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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退役无限流NPC帮我拍电影
　　作者：酉时火
　　文案：
　　宁秋白是条佛系咸鱼，佛到闯无限流游戏都不积极，结果被人坑死。
　　没想到死后人品爆发抽到“再来一张”，获得另类通关方式。
　　嗓子哑了的塞壬、少了发条的玩偶、不能飞的黑龙……
　　宁秋白的任务是在一个空白的副本DIY，给这些退役的无限流NPC提供再就业岗位和心理辅导。
　　宁秋白：“……无限流游戏也内卷得这么厉害了？”
　　他看了一圈招聘报告，挠挠头，“要不咱们拍电影吧。”
　　恐怖片、特效片、悬疑片、爱情片……看似特效，实为写实。
　　从短视频到微电影，从小屏幕到大荧幕。
　　数年后，斩获国际电影金星奖的宁秋白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您的电影配乐诡异却令人着迷，请问是哪位大师创作的作品？”
　　宁秋白：“是塞壬。”
　　记者：“您的电影特效宏大真实，被各大公司模仿研究，请问您是如何攻破技术关隘的？”
　　宁秋白：“都是工作人员自己的技能。”
　　记者：“您拍了这么多年电影，男主角始终只有一个，堪称您唯一的缪斯，请问您和盛鸣是什么关系？”
　　宁秋白：“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那可是游戏里杀人不眨眼、积分排行榜第一的大佬玩家，从混进他这里开始就疯狂薅他的羊毛，赚他的积分……
　　记者转头去问盛鸣：“盛鸣怎么看？”
　　盛鸣扫了宁秋白一眼，微微一笑：“生死相许的关系。”
　　宁秋白：“……”
　　不听话就会死的那种生死吗？
　　*食用指南*
　　1、1v1，he，盛鸣攻x宁秋白受，轻松向无虐
　　2、每天下午6点更新，如有事赶不上会提前请假
　　封面@ALei、雷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秋白，盛鸣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特效片？写实片！
　　立意：退役打工人再就业，齐心协力勤勤恳恳发家致富
　　作品简评：
　　主角宁秋白不慎在无限流游戏中死亡后，意外获得了另类的通关重生机会，即为系统打工，帮助系统安抚因为各种原因不适合工作岗位的NPC们。只懂得拍电影的宁秋白选择了熟悉的工作，将NPC们的各种能力包装成特效和技术，拍成一部部电影，令观众们震撼不已，收获功成名就的同时，也收获了来自游戏第一大佬玩家的爱情。
　　本文在现实世界和无限流副本世界中切换，将来自虚幻世界的种种特质以电影的形式呈现给现实世界，性格各异的问题儿童NPC们在让主角焦头烂额的同时也为主角贡献了许多的特长，相处日常充满笑点，甚至还有游戏玩家特意来片场打工，薅主角羊毛的同时也在被主角薅羊毛，轻松搞笑，十分欢乐。


第1章 NPC-001
　　宁秋白进入虚幻游戏的时候，有个老玩家教训他：“这里随时都要做好死亡的准备。”
　　之后那人反手就把宁秋白丢在了食人树丛中。
　　但是宁秋白没有想到，他在游戏中死掉之后，竟然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半透明的宁秋白宛如一朵即将被吹散的蒲公英，飘飘荡荡浮在游戏登陆界面那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好奇地揉着自己的脸。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再次播报：
　　【请玩家出示复活卡并作出选择。】
　　宁秋白今天刚出门准备参加难得的面试，眼前一花，就被拉进了这个名叫“虚幻游戏”的神秘世界。
　　这里和他玩过的网游差不多，真人下副本，闯关得积分，通关能获得各种匪夷所思的能力和报酬。宁秋白稀里糊涂地跟着几个老玩家在副本里转悠，还没适应这个真人游戏怎么玩，就被坑了一把，当作诱饵丢进了食人树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食人树寄生、消化。
　　要不是食人树的毒素具有麻痹和致幻的作用，宁秋白觉得自己现在可能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按理来说，死在食人树之下的他早该烟消云散，偏巧宁秋白进副本的时候捡到了一张神秘的卡片，系统把他召唤到这里，说那是一张复活卡，能够给宁秋白再来一次的机会。
　　还没等喜出望外的宁秋白高兴太久，系统就话锋一转，说他捡到的这个复活卡的品级太低，只能复活他的灵魂，不能复活死亡的躯体。
　　宁秋白傻眼了。
　　他的躯体已经变成食人树的肥料了，难道以后要做一只阿飘？
　　系统很贴心地给了两个选择：
　　一，以幽魂的方式复活，挑选一名玩家尝试夺舍，成功的话就可以替代对方的身份继续存在，失败了那自然彻底玩完；
　　二，加入另一套游戏体系，系统可以借贷宁秋白积分，让宁秋白临时兑换一具躯体，通过完成系统的任务赚取积分还债，还清债务之后可以重新回归玩家身份、也可以继续做任务赚积分来通关。
　　宁秋白谨慎地问：“第二个选项的话，我要欠多少积分？”
　　【1000点。】
　　宁秋白眼前一黑。
　　他死亡之前，只有之前坑他的玩家为了取信给他转的4点积分。算下来倒欠系统996点！
　　看当时那个玩家转账时肉疼的表情，宁秋白就猜到积分赚取应该没那么简单。
　　但是要他选择第一种方式……且不说宁秋白对于夺舍别人的抗拒，单说这个失败概率，就让他十分犹豫。
　　宁秋白很有自知之明。他就是刚进入游戏的小菜鸡，现在副本里那些玩家都是老油条，想夺舍他们简直是嫌自己活太长。
　　系统没有给他太多抉择的时间。很快，宁秋白就下定了决心：“我选第二种。”
　　【请出示复活卡。】
　　宁秋白在自己带进游戏的双肩包里翻了半天，找到路上捡到的那张卡片。
　　这卡片不到巴掌大，卡片柔软，白底上印着黑色的鸟图腾，下面还标着一个扭曲的“E”。
　　【确认，复活卡E-4。正在进行转换操作。】
　　宁秋白手中的卡片忽然消失，之后系统便开始发出“滋滋”的电流杂音。
　　随后宁秋白忽然觉得身体一重，那种宛如蒲公英一般虚无所依的感觉转瞬消失不见。
　　他的身体回来了！
　　宁秋白在自己脸上身上摸摸捏捏，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是热乎乎的身体好啊……咦？
　　他的手按在头顶尝试捏了捏，疑惑地道：“这是什么？”
　　微凉、柔软的狭长物体，摸起来倒像是……叶子？
　　宁秋白摸了摸裤兜，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随后震惊地瞪大眼睛。
　　他的脑袋上长出了一片嫩绿的叶子！
　　“系统、系统！这身体出问题了吗？”
　　【兑换的躯体处于彻底损毁之前，也就是被栖雾木寄生的状态，以和栖雾木融合的形式重生。】
　　宁秋白稍微松口气，摸了摸脑袋上的叶子，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能兑换到正常的躯体么？”
　　【完美躯体需要3000点积分。】
　　宁秋白：“……当我没说。”
　　就在这时，宁秋白的手机忽然“滴”了一声，一个没有名字的APP凭空出现。
　　【玩家宁秋白转换成功，已与“再就业APP”绑定，请在APP中查看任务。】
　　宁秋白点开那个图标就是一片白的APP。
　　APP内的界面倒是很整洁，划分了几个栏目，最上面是用户信息，已经登陆了他的信息；再下面有“待安置”、“已安置”等小栏目，只不过全都是空白的。
　　消息栏中还有一条APP说明。
　　宁秋白点开之后读了一遍，很快搞明白这个再就业APP的作用是什么。
　　通俗地说，灵觉游戏中的一些系统角色、怪物、Boss等NPC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再在原来的岗位上任职，又找不到合适的新岗位，面临下岗危机，这个APP便是要求管理员给这些NPC安排符合NPC要求的岗位。
　　系统提供一个副本交给管理员自定义，通过接受NPC、在截止日期到来之前满足NPC的不同需求来完成任务，其中NPC的满意度还可以用来兑换积分。
　　这个管理员自然就是宁秋白。
　　宁秋白心怀侥幸地问：“如果任务没有完成怎么办？”
　　系统冷漠地宣布：
　　【判定为任务失败，收回管理员躯体。】
　　行呗。
　　宁秋白早有预料地叹了口气。
　　“不过，这是……人才服务中心？”他只是想不到能在生死危机的灵觉游戏中接触到这么接地气的东西，忍不住吐槽，“我连自己都没找到工作呢。再说游戏里的NPC能做什么，我也不会设计副本啊。”
　　【已为管理员开放默认副本。】
　　宁秋□□神了一些，在APP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了“副本自定义”的界面和说明。里面的机制倒是让宁秋白有些熟悉——这些光线、音乐、道具、场景，和拍电影差不多的嘛！
　　宁秋白的母亲就是导演，他几乎可以说是在片场长大的，还给许多导演临时搭手干过摄像、对焦师之类。也就上大学后母亲病逝，才渐渐远离了片场。
　　他尝试点了一下，就见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门。
　　宁秋白推门进去，后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空空荡荡约莫也就百来平米，隐约可以看到边缘漆黑的墙壁。
　　这个“副本”未免也太小了吧？就算当影棚来拍戏也只能拍个小情景剧……
　　不过既然是自定义，应该可以修改大小？
　　宁秋白滑动APP，找到了“扩容”的选项——按钮上清晰地标注着“20点积分”的字样。
　　再看看布置场景——背景、道具、音效，全都需要积分兑换。
　　“……”
　　宁秋白感受到独属于穷人的痛彻心扉：现实中穷，游戏里也穷！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知名死循环表情包。
　　为了赚取积分就要设置副本，但是设置副本需要积分……
　　——这复活就是把死刑变成了死缓吧？
　　系朗台还在播放烦人的声音：
　　【第一位NPC已经派遣，请管理员在APP接受。】
　　已经上了贼船，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宁秋白内心默默祈祷这个NPC能够和善一些，最好不需要任何场景就能满足。之后他才点开再就业APP，找到礼物包裹的图标。
　　他刚刚点开，就见手机整个亮了一下，随后一道光从APP中飞出，落在他面前，绽放成一片漆黑的浓雾。
　　“吼——！”
　　雾气消散之前，猛烈的咆哮先炸开，差点让宁秋白耳鸣，不得不后退两步捂住耳朵。
　　他瞪大眼睛看着黑雾消散后露出的庞大身影。
　　锋锐的爪足、流畅高傲的脖颈、猩红的爬行类瞳孔、全身被覆的漆黑鳞片，张开的左侧鳞翅上有一道巨大的裂痕，让它显得更加凶狠。
　　光是出现，灼热的空气就让宁秋白觉得需要脱掉外套。
　　龙！
　　一只足足有三米高的黑龙！
　　黑龙向上吐出一口龙息，垂下头，赤瞳盯着宁秋白，慢条斯理地开口：
　　“召……唤……吾……的……就……是……你……”
　　傲慢不屑与硫磺的刺鼻味一起散开，宁秋白战战兢兢地道：“是的。”
　　他这是什么手气，第一次“抽卡”就抽中了龙？
　　这种生物不该是BOSS级的存在吗？
　　再就业APP“滴滴”地响了起来，宁秋白点开APP，发现是系统发来的NPC信息。
　　「编号：NPC-001」
　　「名称：伊奥」
　　「种族：龙族」
　　「危险判定等级：D」
　　「能力：硫磺火焰」
　　「退役说明：自硫火城副本被破后，伊奥提交更换副本申请，因没有满足申请条件的副本，因此安排退役。」
　　「备注1：伊奥的申请条件是“希望能去被人喜爱而不是被人厌恶的地方”。」
　　「备注2：伊奥已经失去飞行能力，务必注意不要在伊奥面前提及此事。」
　　「当前满意度：0」
　　「任务目标：NPC满意度达到60以上。」
　　「任务期限：7自然日。」
　　宁秋白卡了一下，迷惑的目光落在“危险判定等级：D”上。
　　一条黑龙的危险等级判定是D？
　　还有失去飞行能力……
　　宁秋白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要往黑龙破损的翅膀上拐。
　　他再度抬起头，小心地端详了一下黑龙，调整心态，试探道：“伊奥先生……不知道您对新的岗位有什么要求？”
　　黑龙翅膀拍打了一下，语气依然缓慢：
　　“申……请……里……有……写……”
　　被人喜欢？
　　宁秋白仔细打量了一下黑龙的躯体——说实话，近距离观察黑龙，宁秋白能感觉到属于巨龙的威压，但你说喜欢还是厌恶……那都谈不上。
　　黑龙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副本，鼻子轻轻吐出带着硫磺味道的火星：
　　“这……里……怎……——”
　　还没等他说完，宁秋白就小心翼翼地打断了它：“不好意思，您能不能说话快一点？”
　　就七天时间呢。
　　“……”
　　黑龙不悦道，“这里怎么这么小？”
　　宁秋白深深叹口气：“因为我没积分扩大。”
　　“场景呢？”
　　“没积分兑换。”
　　“……”
　　宁秋白已经从初见黑龙的震惊中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温和地道：“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你的管理员宁秋白。”
　　黑龙盯着宁秋白不说话。
　　被这双属于爬行类的猩红瞳孔盯着的时候，宁秋白能感受到脊背发凉。这让他准备说的话都顿了顿。
　　“因为我没有积分的缘故，目前场景的绝大部分功能都没法使用。”宁秋白说到这里灵机一动，“对了，你的目的是被人喜欢吧？那我有个提议……”
　　他抬起头，上下打量过黑龙的躯体，诚恳地与黑龙对视，“我是人类，我觉得我很喜欢你……你看呢？”
　　这样也算的吧？反正黑龙只说想被人喜爱，没说被多少人喜爱。宁秋白心想。
　　黑龙：“……”
　　“滴。”
　　再就业APP响起提示音。
　　宁秋白心里一喜，觉得他的思路是对的，点开了消息提示。
　　「NPC-01满意度：-10。」
　　「当前满意度：-10。」
　　宁秋白：“……”
　　怎么这满意度还能负的？


第2章 人类过敏症
　　宁秋白冷静了一下，放下手机抬头再次和黑龙对视，继续诚恳地道：“或者换个方式，您有没有能拿来兑换积分的东西？我借一点，一定还给您。”
　　龙不都会收集很多财宝吗？
　　黑龙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没有。”
　　“真的没有吗？”宁秋白抓了抓头，“有积分才能为您搭建场景啊。”
　　他和黑龙对视了半天，在那双赤红的龙瞳中看到了熟悉的神色，灵光一闪冒出一个想法：
　　原来大家都是穷逼。
　　黑龙恼羞成怒地咆哮了一声：“我的财宝都被那个该死的玩家抢走了！”
　　“呃，那您身上呢？”宁秋白目光落在黑龙漂亮的鳞片上，“比如龙鳞？”
　　黑龙不动声色地后退一小步，冷冷地道：“如果你不是管理员，现在已经变成一堆灰烬。”
　　宁秋白叹口气道：“但我是真的没有积分。如果您没有别的办法，那我直接开放副本，靠运气看什么玩家进来，说不定就有喜欢黑龙的？”
　　他也不想跟客户、尤其是一只爪子就能把他按死的客户叫板，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宁秋白这话，黑龙忽然全身一僵：“玩、玩家就不必了。”
　　宁秋白有些诧异地看着黑龙：“你不要我，也不要玩家，那要谁喜欢你？”
　　黑龙可疑地停顿了一会，随后喷出一团火：“吾说不要就不要！”
　　宁秋白将信将疑地看着黑龙，忽然想到了系统信息中的危险判定等级D。
　　比起陌生的黑龙，系统的信誉度或许更高一些。所以这只黑龙并没有它表现出来的那么强，所以不想和真正的玩家接触？
　　宁秋白目光扫过黑龙破了一道口子的翅膀上。
　　黑龙瞬间收回翅膀，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找……死……”
　　宁秋白干咳一声，转开视线摸了摸下巴。
　　嗯，结合刚才黑龙的话来看，也可能是被什么很强的玩家毒打过，对玩家产生了心理阴影，从而不想再在副本中和玩家打架之类的……
　　宁秋白有个不好不坏的习惯，就是很容易发散思维脑补。
　　比如现在，他就不由自主地发散想象黑龙被玩家吊打的场景……虽然他闯关的经验很少，不过能把一头龙的危险判定直接砍到D，那玩家应该很强吧？
　　一道火焰从他身侧窜过，硫磺的气息熏得他打了个喷嚏，也让他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宁秋白揉了揉鼻子，“你谁都不要，那我怎么办？”
　　黑龙冷漠地昂起龙首：“这是你该烦恼的事情，如果你做不到……”
　　黑龙张开嘴，露出狰狞的牙齿，“你闻起来比一般的人类好吃多了。”
　　宁秋白心跳加速一瞬，很快又冷静下来：“龙吃素吗？”
　　黑龙不明所以，傲慢地道：“高贵的龙只吃肉。”
　　宁秋白点点头，指了指头上的叶片：“那太好了，我是植物人。”
　　黑龙：“……”
　　不知道是不是被宁秋白气到，黑龙原地趴下，下巴搭在爪子上，竟然开始闭目睡觉。
　　宁秋白其实很想跟着黑龙一起原地摆烂——但黑龙摆烂只是没有活干，他摆烂那就要没命了。
　　他只能无奈地在再就业APP里翻找，希望能找到点免费或者提前试用的功能。
　　别说，还真有意外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最后的良心发现，之前他拥有的4点积分还在账户里，没有直接抵扣给债务。
　　宁秋白在再就业APP里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五点以下的功能：记忆场景置换。
　　花费4点积分，将管理员熟悉的某个场景等比复制到副本内。要求管理员对该场景十分熟悉，且场景大小不超过副本大小。
　　天无绝人之路，宁秋白回想了一下自己可以置换的场景，发现他只有一个场景能用。
　　他手指点在“置换”按钮上，内心默念了几个字。
　　随后宁秋白眼前一花，熟悉的沙发、桌椅、床铺出现在他面前。
　　阳光透过窗帘在掉漆的木制书桌上落下橙黄的光晕，插着电源的笔记本电脑尚未黑屏，沙发上堆着两摞书和几件衣服，地上散落着草稿纸，床上还有早上没来得及叠的被子。
　　五十来平米的出租公寓，和宁秋白进入游戏之前一模一样。
　　宁秋白下意识坐在书桌前面，点开□□——大学群里有几个同学在交流面试心得，关系好的同学未读消息给他发了几个招聘简介。
　　如果不是黑龙就在身旁抬起头，宁秋白甚至会以为虚幻游戏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宁秋白掏出手机和聊天记录对比了一下，发现时间竟然是同步的。他被拉进虚幻游戏的时候是中午两点左右，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十二分。
　　他还没死的时候就发现在副本中手机是没有信号和网的，但看现在笔记本上的情况……竟然能连接到现实世界的网络？
　　宁秋白刷了一下微博和新闻，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他丢开鼠标，坐到熟悉的床上，仰面躺下，将枕头拉过来塞在脸上，喟然叹了一声：“还是自己的床舒服。”
　　中午刚晒过的干净枕头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柔软熟悉的气息让宁秋白因为被拉入游戏、死亡、复活等一系列遭遇带来的情绪迅速抚平，让他差点就要倒头睡过去。
　　“这是什么场景？”
　　宁秋白这才想起一旁还有一条龙，勉强坐直身体，大概解释了一下这个场景的由来：“这是目前我唯一拥有的场景了。”
　　他租的是个五十来平米的公寓，在这个一百多平米的场景中刚好贴边占据了一半左右，落地窗和阳台之外就是另外半块地，黑龙就趴在那里。
　　如果没有这堵墙，倒挺像一个摄影棚的……
　　宁秋白忽然一愣，想到了什么，从床底下扒拉出几个行李箱，在其中一个翻了一会，拿出一个黑白交错的亚克力板子。
　　这块板子大约有A2尺寸大，黑底上用白色线条区分格子，分别印着“日期”、“场次”等字样。最上面还有一节单独的打条，可以拉开合并。
　　宁秋白拉开打条又压回去，听着打条和板身撞击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满意地点点头：“还能用。”
　　随后他站起身，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举着场记板，对黑龙露出亲切中带着点无可奈何的表情：“副本是没得设计了，我们来拍个微电影……呃，不，应该是短视频吧？”
　　黑龙诧异地看着这块跟它鳞片差不多大的板子：“视频？”
　　“对，您想要被人喜欢，但又不要玩家，那只能考虑普通人了。”宁秋白指了指笔记本电脑，“好在这里能联网，我们把你的英姿拍下来，发到现实世界的网络里……你知道什么是现实世界吧？”
　　黑龙傲慢地道：“当然。”
　　宁秋白击掌：“那就妥了。在现实世界里，龙是一种很帅气、很有魅力的幻想生物，如果把您作为电影主角拍摄出去，一定能收获很多喜爱。”
　　黑龙的脖子慢慢降了下来，龙瞳中的凶狠也散去不少，将信将疑：“真的？”
　　为了让客户满意，宁秋白坚定地道：“当然是真的！”
　　为了取信黑龙，宁秋白点开了现在最火的视频网站“欢影”，找了几个龙相关的电影剪辑的评论区给黑龙看。
　　黑龙沉默了半晌：“……你念给我听。”
　　宁秋白后知后觉：“你不识字？”
　　“人类的文字配不上吾！”黑龙喷出一团火。
　　宁秋白无奈地把一些夸奖龙帅气的评论念了一遍。黑龙越听脑袋越低，最后终于松口：
　　“那……怎么做？”
　　……
　　怎么做。
　　宁秋白没有指导一条龙拍电影的经历。他相信世界上所有的名导演都不会有这种经历。
　　好在他们的场景简单，拍不出什么复杂的剧情。
　　宁秋白举着手机，让黑龙舒展开身躯，绕着黑龙拍了一整圈。
　　拍摄过程中最麻烦的不是怎么靠一个手机拍出合适的角度，而是……
　　黑龙扬起爪子，冷冷地道：“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宁秋白顿时有种自己似乎在非礼一条龙的感觉：“要拍特写镜头。”
　　手机镜头像素本来就差，特写镜头当然得怼脸拍。
　　看黑龙还要拒绝，宁秋白连忙补了一句，“这是为了彰显您的英姿。”
　　黑龙动了动嘴，稍微放下爪子，恶狠狠地道：“那你不要乱动！我对人类过敏！”
　　我没有乱动啊……人类过敏又是什么鬼？
　　宁秋白内心委屈了一下。
　　他旋即发觉，黑龙似乎跟他一样紧张，龙尾巴都在身后崩成了一条直线。
　　宁秋白确定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让龙紧张，瞬间发散想到了之前对黑龙的猜测。
　　所以到底是什么玩家给这条龙留下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让黑龙和人类接触都不敢？
　　为了不被迁怒，宁秋白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他又让黑龙趴下，要继续拍一圈。
　　黑龙很不爽地拒绝了他：“高贵的龙怎么能趴下？”
　　宁秋白心里嘀咕“你刚才不是还趴下睡觉了么”，但嘴上还是耐心解释：“有些镜头要用俯视角，我没有别的设备，只能用手机将就。”
　　黑龙不情不愿地趴下：“不会飞的人类真麻烦。”
　　等宁秋白拍摄了好几圈素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口喝干了一大杯水，才道：“第一个镜头的素材应该够了。”
　　不得不说，黑龙身边温度真高。
　　黑龙道：“这就完了？”
　　“当然没有。”宁秋白认真道，“虽然咱们设备和场景都不够，只能拍个七八分钟的短视频，但也得有点剧情。”
　　正常拍摄电影，一个镜头都要架好多个机位。然而他只有一台手机，像素马马虎虎不说，想拍摄多个视角，就得反复演好几次。
　　他面色一正，“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宁秋白指了指阳台，“您能吐火把这栋墙炸开吗？”
　　通过积分解锁的场景，可以无限次重置，不会再继续消耗积分。
　　黑龙昂起头：“这不简单？”
　　它骤然喷出一大团硫磺火焰，“轰”地炸在了落地窗阳台上！
　　猛烈的火焰席卷了整个房间，把里面的一切彻底焚烧殆尽。
　　宁秋白：“……”
　　幸亏他的素材都在手机里。
　　他咽了口唾沫，“我还没开始拍。”
　　说完赶紧用APP重置了场景，站远一点，“再来一次。”
　　黑龙冷哼一声，再度喷出了火焰。
　　宁秋白停止拍摄，回放看了看，略微皱眉：“姿势不是太好……你把前爪向前微微举起，翅膀张开，尾巴竖起来……对，就这样，再来一次。”
　　等拍完一遍，宁秋白转到另一侧，“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
　　连续多次后，黑龙咳嗽出一团黑烟，恼怒地爪子拍地，嗓子都有些哑：“你是不是在耍吾？”
　　宁秋白已经大概了解这只黑龙的脾性，深深叹口气：“如果咱们没那么穷，就能多买几台机器拍摄了。”
　　潜台词就是你不满意，积分就上不去，就没法提升条件。
　　不过估摸着黑龙的耐心快要告罄，宁秋白没让黑龙继续表演，而是将手机架在阳台上开始拍摄，自己躺到了床上，躺成酣睡的姿态，随后陡然睁开眼睛，连滚带爬地摔下床。
　　黑龙费解地看着宁秋白把手机改变位置又拍了几次：“你在做什么？”
　　“把这个场景和你轰炸开场景拼合，就是一段小剧情。”宁秋白扶着摔了几次的腰站起来，感叹道，“要是能有几个群演、不，多几台设备就好了。”
　　黑龙轻轻“嗤”了一声。
　　宁秋白再度还原了屋内的场景，将手机接在电脑上，让素材开始上传，一边思考着后续最麻烦的剪辑工作，一边去接了一杯水。
　　不知道是不是黑龙的缘故，他今天特别口渴，一天喝了十多杯水。
　　饮水机里的水没有了，宁秋白习惯性地去拧房门，想把门外的矿泉水桶拎进来。手拉开门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家，只是副本复制的房间，门的背后就是副本的墙壁而已。
　　“吱呀。”
　　房门拉开，露出外面干净的走廊，还有一身球衣抱着篮球、正在开对门的邻居男生。
　　宁秋白顿时傻眼。
　　宁秋白的对门邻居是一对小情侣，估摸也是刚毕业没多久租的这边的公寓房。宁秋白见过几次男生在楼下篮球场里打球。
　　那男生听到宁秋白的声音，转过头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邻居男生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盯着宁秋白的身后。
　　宁秋白回过头。
　　黑龙漆黑的龙头趴在阳台落地窗后面，正瞪着赤红的眼眸看过来。


第3章 连接现实
　　宁秋白脑内快速闪过了多个想法，最后又都沉淀下来。
　　是现实世界？还是幻象？还是连接到别的副本里去了？
　　不，对门邻居他很熟悉，而且如果不是现实世界，那扩大副本的选项就没有意义了……
　　不管是不是，总之先当现实世界处理！
　　宁秋白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后面的黑龙，对邻居笑着打了个招呼，拎着矿泉水桶进门，神色如常地关上了门，隔绝邻居惊骇的视线。
　　关上门从猫眼里看过去，邻居男生疑神疑鬼地探了探头，揉揉眼睛，似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到底还是开门回家去了。
　　宁秋白松了口气。
　　他就怕邻居一冲动直接打电话报警。
　　——不是，这里不是副本复制的场景吗，为什么打开门真的可以连通到现实世界里去？
　　宁秋白还没想明白，就听到黑龙问：“你让玩家进来了？”
　　黑龙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怒意，还有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惊慌。
　　宁秋白解释道：“不，那是现实世界的人。”
　　黑龙松了口气，旋即觉得自己有些露怯，昂起龙首，吐出一团黑烟：“那就好，玩家来一个我吃一个！”
　　如果黑龙刚才没有后退一步，这话说得可能更有信服力。
　　为了不让还在负数的满意度再次下降，宁秋白假装没有看到。
　　他在系统里点了点，没有发现对副本和现实连通相关的描述，也不知到底是bug还是什么。再就业APP里没有客服页面，宁秋白之前都是单方面收到系统消息。
　　宁秋白重新开关了两次门，发现依然连通着现实世界。
　　他看向黑龙——显然，黑龙也没有答案。
　　宁秋白琢磨了一会，表情忽然轻松了许多，抬头对黑龙道：“我开着门出去一趟，你不要发出太大声响，我会拉上窗帘，这样就没人看到你了。”
　　黑龙眯着眼睛：“你去哪里？”
　　“既然能连通到现实世界，那我去拍点场景。”
　　宁秋白原计划的是通过室内拍摄和特效，勉强做出黑龙袭击住宅的效果。但现在既然能够连通到现实世界，那他直接下楼拍点外景就好。
　　出门之前，宁秋白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头上现在长了叶子来着，只好又摸了一顶鸭舌帽戴上。
　　“大夏天的戴帽子，希望不会被人觉得有病……”宁秋白心里嘀咕了一句，想想以后每次出门都要戴帽子，又深深叹了口气。
　　为了防止门关上之后隔断副本和现实世界的联系，宁秋白准备开着门，只希望这段时间里不会有小偷进来。
　　宁秋白不担心自己的财产，只担心对方会被黑龙吓死……
　　……
　　因为已经临近傍晚，日光并不毒辣，晒在宁秋白身上让他感到一阵暖洋洋的惬意。
　　他下楼还没开始拍，就接到了发小夏舟的电话：“秋白，找到工作了吗？我这有个内推你要不要？”
　　宁秋白下意识道：“还没有。”
　　“我这边这个是在光景的视频业务支持，前景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宁秋白和夏舟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夏舟比他大一岁，是典型别人家的孩子，学习上的卷王，高考之前刷题到深夜，连最宽松的大学都始终保持高强度的学习。
　　宁秋白的妈妈很乐于看宁秋白和夏舟一起玩，期望夏舟能把自家这个干啥都不积极的孩子带得奋进一点。
　　虽然两个人性子不同，但关系确实很好。夏舟早宁秋白一年毕业，进了国内最好的互联网公司，听说宁秋白工作不好找，特意帮宁秋白留意。
　　宁秋白很感激夏舟，想了想：“什么时候？”
　　“下周一。”
　　那就是四天后，宁秋白心里算了一下，感觉那时候自己给黑龙拍的视频肯定已经发出去了。虽然不确定能不能挺过第一轮任务，但如果顺利过关，他总不能不找工作把自己饿死，便答应下来：“我没问题。”
　　“那我帮你把简历投过去，联系方式我回头发你，你提前做准备。”夏舟提醒道，“光景这几年调整策略，准备在视频行业下重头，这条应用线就是他们的准备。”
　　光景集团是国内影视文化龙头，街上电影院有三分之一是他们开的，娱乐圈相关的许多行业都有他们的影子。宁秋白给黑龙看的那个“欢影”APP，就是光景集团旗下公司的产品。
　　宁秋白感激地道：“谢谢你，夏舟。”
　　夏舟电话里笑道：“咱俩谁跟谁？说起来好久没聚了，周末我调休，请你吃饭？”
　　“周末我有点事，下周吧。”宁秋白想起自己拍了那一大堆素材，有些苦恼地捏了捏眉心。
　　剪辑、做特效……恐怕这两天他都不用休息了。
　　“那行，加油吧！”
　　挂断和夏舟的电话，宁秋白想起自己下楼的目的，赶紧去街道、公共阳台等地方调整角度拍摄了一些外景。
　　回家发现一切平常，宁秋白这才放心，拉开窗帘：“我回来了。”
　　黑龙趴在地上，不满地道：“怎么这么久！”
　　不等宁秋白解释，黑龙便倨傲地昂起脖子，“吾饿了，给吾准备食物。”
　　宁秋白一愣：“啊，你吃什么？”
　　虚幻游戏里的NPC难道也要吃东西？
　　黑龙沉思了一下：“灵兽之类的肉，独角兽最好，多来一些就是。”
　　听着黑龙自然而然的语气，宁秋白嘴角扯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们现实世界没有这些东西。”
　　黑龙嫌弃地道：“你怎么什么都没有？跟系统买！”
　　宁秋白在再就业APP里找了找，发现在“当前NPC”列表中可以点进黑龙的资料，然后单独给黑龙兑换事物，包括住处、用品、食物。
　　宁秋白看了眼后面标注的价格，安详地放下手机：“我没有积分。”
　　黑龙一愣。
　　宁秋白明明白白地在黑龙眼中看到了“你竟然不管饭”的震惊。
　　再就业APP是给NPC安排工作的，只工作不发工资甚至不管饭似乎是有点过分……
　　宁秋白再度叹口气：“想要积分，只能等视频发出去，你满意度上来。”
　　“那你快点发！”
　　“要剪辑和做特效。”宁秋白活动了一下手腕，心酸地道，“希望不要太麻烦吧……”
　　……
　　宽大的白绒沙发上，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染黄头发的少年斜靠在抱枕堆里出神地看着手机。
　　景城等家庭医生的体检结果中，抱着打发时间的想法随便刷了刷“欢影”，刚好看到推荐了个十来分钟的小短片，封面是一只赤红瞳孔的龙头，栩栩如生。
　　景城沉迷过一阵子游戏王，嘀咕了一句“真红眼黑龙？”便顺手点了进去。
　　开头便是巨大的龙头的正面特写。一片漆黑的雾气中，龙的轮廓影影绰绰，眼眸紧闭，但是气势已经让人下意识想躲避的同时，又被吸引着无法挪开眼。
　　景城从没见过一个镜头就让他胆颤的电影。尤其这还只是用手机小屏幕看！
　　视频中逐渐开始传来微弱的鼓点，从小变大、从弱变强，宛如一颗开始不断跳动的心脏。
　　景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黑龙陡然睁开眼睛，猩红如血的龙瞳中泛着宛如碎冰海一般的冷酷！
　　“……操！”
　　景城的手机下意识甩了出去，愣了一下才捡回来，顺便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到自己快速的心跳。
　　这是什么CG技术，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在4D电影院也没有这种感受！
　　就在这时，楼梯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景城恋恋不舍地把手机放下，站起身迎过去：“周医生，表哥的体检怎么样？”
　　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医生将一份复印报告递给景城，温和地道：“三少的身体状况比上次检查略衰弱一些，不过没有器官衰竭的征兆。保险起见，下周或者下下周最好去医院详细检查一趟。”
　　这话听着虽然不好听，但景城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那还好。”
　　“三少平时多出门散散心，精神饱满对身体健康有很正面的影响。”
　　周医生叮嘱完之后就告辞了。
　　景城熟练地送走周医生，回来上楼敲敲门：“表哥，我进来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进表哥的卧室，景城每次进来还是不太习惯——他表哥的卧室的墙面和地板全都是深灰色，就连被子和地毯也是纯黑，平时一直拉着窗帘，导致这间卧室无比昏暗，哪怕开着灯都显得阴沉孤独。
　　就和盛鸣这个人一样。
　　盛鸣斜靠在床头，慢悠悠地翻着面前的杂志。尽管在翻书，他的眼神却没有聚焦在书上，好像翻书只是随手的动作，意识早已经神游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对表弟的进门也仿佛毫无所觉。
　　景城早就习惯了盛鸣的风格：“表哥，体检完了，咱们出去玩玩吧？”
　　盛鸣眼神慢慢收回，落在景城身上，声音略带低沉：“不去。”
　　虽然比景城大一岁，但是盛鸣的外貌却似乎比景城还要年轻。他的头发略带一点天然的浅灰，瞳孔和嘴唇也泛着不正常的浅色。尽管这是因为有某种先天疾病，但配合盛鸣漂亮的容貌和左耳上的黑曜耳钉，更显得他精致非凡。
　　而盛鸣眼神和表情中时不时夹杂的淡漠，又让这种精致多了几分凌厉感。
　　景城被噎了一下，不放弃地继续道：“周医生说让你多出去走走，心态好身体才能好。”
　　“我心态很好。”
　　景城想起小姨的嘱托，屡败屡战：“就当陪我，不然我妈肯定要骂我到处浪，你陪着我我妈就不好说什么了。”
　　他哀求道，“看在你弟弟我这么关心你的份上……”
　　盛鸣轻轻挑起一边眉毛。
　　景城知道表哥能不动就不动，顺手掏出手机，“ 要不去看电影，不用你走很多路，我们去关照一下自家生意？”
　　盛鸣不为所动：“在家看不是一样？”
　　“电影院才有气氛，气氛！”景城强调道，“我刚才在欢影上看到一个电影剪辑还是预告，超级帅！这种大场景就得去电影院看！”
　　怕盛鸣不信，景城掏出手机，点开给盛鸣看，“你看你看，虽然这个剪辑的像素很差，但那黑龙的真实感够牛逼的，我差点都以为是真的黑龙！”
　　手机屏幕还显示着刚才暂停的黑龙镜头特写。
　　盛鸣随意地扫了一眼，随后眸光微微一凝，罕见地皱了皱眉，将手机从景城手里拿了过来。
　　景城一愣，旋即一喜：奇了，终于有能让他表哥感兴趣的东西了？
　　他顿时来劲地添油加醋：“哪个男人没有一个做龙骑士的美梦！”
　　视频的时间很短，只有十来分钟，多是一些不连续的场景的拼接，只能勉强看出一条故事线，确实更像电影预告或者剪辑。
　　开头的黑龙特写之后，剧情开始了。视频中的主角是个画家，画完一条龙之后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画笔飞出去，在龙的翅膀上涂抹出一道深深的印子。为了整个画面效果和谐，他只好将那道印子改成了巨大的破口。
　　然后当天晚上睡下不久，就感觉有哪里不对，一睁眼，和阳台外面硕大的黑龙对视。
　　黑龙的翅膀上有一道巨大的破口，赤红的眼眸中满是愤怒。
　　画家连滚带爬地摔下床的功夫，黑龙张开口，一团烈火喷吐了过来，将画家的墙壁炸得粉碎！
　　再之后……视频就结束了。显然还有后文。
　　尽管视频的画质不算太好，但火焰特效和黑龙都无比逼真，哪怕隔着手机，听到黑龙咆哮的声音都有种震慑感。尤其给黑龙的猩红双瞳特写时，让人下意识捏了一把汗。
　　盛鸣简单翻了一下评论区。
　　这个视频播放量飞速提升，下面已经有不少人在问这是什么电影了。
　　他把视频回退一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那条黑龙，然后又拉回去，让画面静止在视频中唯一的演员的脸上。
　　整个视频都没有给演员清晰的特写，这一帧勉强拍到了正面，能看出是个清秀的大学生模样的人。
　　景城看盛鸣没有看黑龙而是去看人，正有些奇怪，就听盛鸣很平静地用使唤小弟的口吻道：“三分钟，我要这个人的资料出现在我床头。”
　　景城：“……表哥，你言情剧看多了吧？”


第4章 拍续集
　　宁秋白站在镜子面前，小心翼翼地把手摸上头顶。
　　在他头顶正中央，一根嫩枝蜿蜒而出，如今已经长出两片叶子，第三片叶子也露出了尖。
　　叶子似乎长大了一些……
　　系统曾经说过，这具身体和吞噬宁秋白的那食人树融合，会有一些变异，所以宁秋白对头上的叶子会长大并没有特别惊讶。
　　他惊讶的是，从拍摄、剪辑、发布至今已经过去了三天，而这三天里他完全没有吃任何食物，却压根没有饥饿的感觉，反倒是每天都要喝超大量的水。
　　难道他已经会光合作用了？
　　宁秋白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说他不是很好吃，但口腹之欲是每个人最基础的需求和享受，他完全不想以后只能靠喝水晒太阳过活！
　　“该帮我刷新了！”
　　黑龙的声音从阳台那边传来，宁秋白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无奈地道：“好。”
　　他走到阳台上，将视频评论区刷新了一下，跳出许多新的评论。
　　临时安装的语音软件用平缓的电子音念了起来：
　　“卧槽，这龙好TM帅啊！看着它我都有种冷汗淋漓的感觉……”
　　“这什么电影？我怎么没见过？妈呀我真的有种被龙盯着的感觉，特效技术现在已经这么发达了吗？”
　　“剪辑好棒！镜头好流畅啊！就是像素有点差。”
　　“标题没查到啊，难道是预告片？这种特效电影不该提前几年就宣发了吗？”
　　“帅，想骑。”
　　黑龙表情顿时缓和，盯着评论区点头，并跟着点评：“龙族的气势自然不是小小的人类能比的！呸，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居然想骑高贵的龙？做梦！”
　　宁秋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看了眼再就业APP。
　　他的任务倒计时还剩下四天。
　　再就业APP里黑龙的满意度从一开始被宁秋白浪出来的“-10”一点点上涨，最后变成了“40”。
　　这还要多亏视频在欢影上小火了一把，上了两天首页推荐。
　　在剪辑的时候，宁秋白就刻意考虑了怎样给黑龙聚敛更多人气。
　　他基本没有给自己正面镜头，剪辑时全都从如何塑造黑龙的狂气和拉风。包括镜头的切换、特效的融入，都在凸显“黑龙才是主角”的概念。
　　剪辑过程中宁秋白发现，来自虚幻游戏的黑龙和之前那些影视作品中用特效做出来的巨龙差别还是挺大的。看着素材视频的画面，宁秋白就能回忆起近距离拍摄黑龙时的威压，以至于有时候他甚至都要用特效遮掩一下黑龙的镜头，免得对普通人的冲击太严重。
　　好在他跟着母亲耳濡目染学了很多知识，也有几次剪辑的经验。这是第一次正式挑大梁，宁秋白剪辑完自己看感觉还行，就是怕对不上观众的胃口。
　　还好结果还不错。
　　龙这种来自西式幻想中的巨大生物在过去无数的创作中积攒了不少的人气，而且黑龙还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龙。
　　《幻想巨龙与巨龙幻想》这条视频发出之后没多久就登上首页推荐，播放量和评论数都在节节提升，宁秋白随便申请的账号粉丝数也涨了不少。但是大多数人都只把这个视频当作了某个电影的剪辑，在死活找不到对应电影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又猜测是要出的电影的预告。
　　唯一的缺憾就是手机拍摄出来的画质还是差了一点，而且也着实没什么剧情，就是个开头，难怪被当做预告片。
　　宁秋白把评论区里对黑龙称赞的评论展示给黑龙看，果然让黑龙“龙心大悦”，满意度瞬间提升。
　　黑龙要求宁秋白给他实时播报评论内容，宁秋白只能将笔记本电脑带到黑龙前面，让黑龙自己去听。
　　只是黑龙没法刷新评论区。
　　它的爪子指甲轻轻一戳，就能把整个笔记本戳得稀巴烂，指望它去按Enter键想都不用想。要不是宁秋白可以重置场景刷新笔记本电脑，他连后续的工作都没法完成。
　　宁秋白只得隔一阵子帮黑龙刷新一下。
　　饶是如此，现在满意度也没有继续往上升，让以为可以靠一个视频就完成任务的宁秋白颇为失望——黑龙到底想要多少人喜欢它？
　　此外，尽管满意度提升了，积分却依然是0，宁秋白猜测大概要等任务完成才能统一结算。这就意味着黑龙依然要继续挨饿。
　　宁秋白看看只剩下四天的倒计时，向黑龙暗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黑龙翅膀耷拉着：“饿。”
　　“……那真是不好意思。”宁秋白想了想，“下午我面试的时候给你买点猪肉？还是鸡肉？”
　　黑龙转过头，不情不愿地道：“都来一些，吾勉强尝试一下。”
　　“除了饿呢？”
　　黑龙的龙瞳转去盯着刚刷出来的评论区，意犹未尽地道：“我觉得崇拜我的人还是太少了。”
　　宁秋白“唔”了一声。
　　虽然被他取名“幻想巨龙与巨龙幻想”的视频在欢影首页上待了一晚上，但今天起床之后，视频就从首页掉下去了。
　　没办法，欢影网站的流量太大了，一天不知道有多少视频被投进来。
　　宁秋白再次看了眼再就业APP里的满意度，大概估算了一下：
　　他用一天拍摄、两天剪辑，一晚上的流量就能让黑龙的满意度从-10提升到40，那只要再来一次，哪怕有边际效应，剩下的20补足应该也问题不大。
　　好，那就拍续集！
　　唯一的问题就是今天下午还要去参加夏舟推荐的面试，回来一天就浪费过去了……不，除了真正和面试官交流的时间，他都可以构思琢磨第二段视频的剧情和分镜。
　　只是这样一来，面试估计要凉。
　　宁秋白打开邮箱，看着夏舟发来的面试信息，不舍地叹了口气，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虽然确实是一份待遇、条件都很让他满意的工作，但什么都比不得自己的命重要！
　　他放下手机，转头对黑龙道：“等我下午回来，我们就开始拍第二集 ，你调整一下状态。” 
　　黑龙诧异地抬起头：“吾需要调整什么？”
　　宁秋白思索了一下，根据自己暂时构思到的大纲道：“唔，让你自己气势更足、但是表情更丰富一点？”
　　黑龙顿时昂起了头，冷哼一声：“吾只怕你承受不住。”
　　……
　　下午两点，宁秋白站到了欢影公司门口。
　　宁秋白的专业是传媒，学校很普通，成绩处于不上不下的中间段，虽说谈不上差，但对于光景集团旗下的欢影公司来说确实不是很够。
　　等面试结束，听到让他回去等候通知的熟悉说法，宁秋白就知道八成要凉。
　　推门回到欢影的大厅，宁秋白看到等候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染了一头黄毛的大男孩。
　　就在宁秋白看过去的时候，刚巧那人也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宁秋白不认识他，刚准备离开，就见对方表情忽然变得惊喜，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等一下！”
　　宁秋白怔了一下：“你好？”
　　黄毛少年凑过来，张开口刚要说什么，又闭上嘴，酝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热情：“你好！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电影演员，请问能给我签个字吗？”
　　电影？演员？
　　似乎看出宁秋白的茫然，黄毛掏出手机给他展示了一下——那是宁秋白拍摄的黑龙视频里的截图。
　　截图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里头青年俊秀的五官眉眼。
　　宁秋白瞬间明白过来，心思稍微一转，立刻否认三连：“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黄毛低头对比了一下手机，又看看宁秋白：“呃……”
　　宁秋白露出无辜的笑容：“我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大概只是长得像吧？我要是能演电影，也不会来参加面试了。”
　　毕竟是涉及虚幻游戏的东西，宁秋白暂时不想和现实关联到一起。
　　系统没有说外泄虚幻游戏有什么惩罚，宁秋白也不打算亲自尝试后果。
　　黄毛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哎，那抱歉，打扰你了。”
　　宁秋白松了口气，赶紧告辞回家了。
　　一会去超市给黑龙买点肉，今晚还得熬夜拍摄呢！
　　……
　　“你在公司遇到了疑似那个演员的人？”
　　盛鸣放下手里的书，浅色的眸子落在景城身上，眉毛轻轻挑起，“然后对方说你认错人了，而且你还信了？”
　　景城一愣：“你怎么知道？”
　　盛鸣“呵”了一声：“你的智商差不多就这种程度。”
　　景城脸皮贼厚，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表哥抨击智商，装作没有听到：“长得像的人本来就很多，而且他说得也有道理。”
　　“把那个面试者的资料给我。”
　　景城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盛鸣，随后委婉地道：“表哥，就算你喜欢同性，咱们法治社会，早就不玩霸道总裁那一套了。”
　　盛鸣不说话，只用阴雨天空一般浅灰色的眸子盯着景城看，等景城被盯得不自在了，才慢悠悠地道：“联想基于自身的倾向，我比较好奇，你这些想法都是从哪来的。”
　　景城：“……我开玩笑的。”
　　靠在床上的少年合上书，挥挥手：“我要去画画了，你先回去吧。”
　　景城知道自家表哥少有的爱好就是绘画，而且一进画室就不许别人打扰，饭都只让保姆放在窗台上，于是起身告辞，咕哝道：“明天我有考试，后天再来找你。”
　　等景城离开，盛鸣慢慢走进了画室，“咔哒”落上了锁。
　　画室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将几个画板映衬得有些阴森。在这种环境里，盛鸣却微微呼了口气，似乎格外享受这种昏暗的感觉。
　　他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弹出一条语音消息。
　　“老大，上一个任务成就没有达成100%的原因找到了，有一条龙活了下来并且逃离了‘硫火城’副本，我们正在调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老大给它留下诅咒了，‘预言者’还是看不到它的位置。”
　　盛鸣拉起卫衣帽子的抽绳咬在两排牙齿之间，沉吟片刻，回复道：“不必查了。”
　　那边在线，很快回复：“啊？？？老大，我们全任务百分百完成度的成就要放弃吗？”
　　“我已经有线索了，进先游戏做下个任务。”
　　盛鸣发完这条消息便将手机放在口袋里，手指轻轻捏了捏左耳上的黑曜耳钉。
　　随后他整个人忽然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第5章 洗爪爪吃肉肉
　　“你不吃生肉？”
　　宁秋白拎着两袋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冷鲜肉，茫然地看着黑龙，“你不是龙吗？”
　　黑龙磨了磨牙，语气有些阴森：“吾是高贵的龙！肉自然都是烤熟了吃的！”
　　宁秋白想了想：“那我把肉给你，你自己烤？”
　　黑龙停顿了三秒钟，气势跌落了一些，很快又昂起脖子：“吾的火焰太强！恐怕这些肉都会被烧焦。”
　　宁秋白稍微揉了揉眉心：“这样啊……这就麻烦了……”
　　他租的公寓这里是没有厨房的，宁秋白自己也懒得做饭，只有一台放饮料水果的小冰箱。
　　黑龙以为宁秋白不知道怎么把肉加热，有些鄙夷地吐了口硫火：“人类连加工食物都不会了吗？”
　　宁秋白摇摇头：“不是这个问题，这些肉既是你的食物，也是今晚拍摄的道具。”
　　看着黑龙流露出的疑惑，宁秋白解释道，“我预定的第二集 剧情，就是主角和黑龙尝试着互相接触、互相了解。” 
　　黑龙狐疑地看着宁秋白：“这和肉有什么关系？”
　　“投喂是增进感情最好的方式之一嘛……上一集展示了你的破坏力，第二集 就要稍微转折，为你的形象添加一些更完整的要素——等等，你做什么？” 
　　黑龙两只翅膀高高地张开，火焰从它的鼻孔中喷出，点燃了窗帘，勃然大怒：“你竟然把高贵的龙族当作狗！”
　　宁秋白差点被黑龙翅膀刮起的风吹飞，扶着阳台连忙解释：“不，不是那种……我的分镜里是有好好的放在盘子里呈上来的！”
　　不管他还是故事中的主角，都不是没脑子挑衅一条龙的尊严的蠢蛋。
　　黑龙动作一顿，狐疑地盯着宁秋白看了一会，这才放下翅膀，语气中依然蕴含着怒意：“竟敢戏弄吾！惩罚你将这些生肉做熟！”
　　宁秋白：“……行。我出去借个电磁烤炉，你把这些分镜看完……嗯，虽然食物相关的需要改改，但是大体上是不会变的。”
　　他把被黑龙点燃的场景重置，把路上画好的分镜导入笔记本，做成一个循环播放的PPT，放在阳台上。
　　黑龙盯着画面上的火柴人：“……”
　　宁秋白难得尴尬了一下：“路上画的，有些潦草……”
　　他根据自己对黑龙的了解，补了一句，“以您身为龙族的能力，想必能够看得懂？”
　　黑龙瞬间昂起头：“那是自然！”
　　宁秋白放心地告辞。
　　……
　　家庭便携电磁烤炉价格虽然不算特别贵，但附近的小超市里没有，只能去大商超的家电区买。
　　宁秋白权衡了一下来回的时间，选择敲了敲对门的门。
　　他对门住的是一对小情侣，男生叫罗斯文，女生叫余湘湘。因为住对门的缘故，宁秋白和他们关系还不错，知道他们家就有一个电磁烤炉，而且这对小情侣开朗大方，大概不会介意。
　　就是前几天罗斯文不小心看到了黑龙，不知道现在还记不记得……嗯，希望罗斯文不要看到那个视频。宁秋白觉得只要他表现得很正常，罗斯文就会怀疑是他自己产生了幻觉——他总不可能偷进他家确认吧？
　　开门的人是余湘湘，对宁秋白来访有些好奇：“宁先生，有什么事吗？”
　　宁秋白编了个谎言：“我朋友来我这里玩，想一起吃个烤肉，但是没有电磁烤炉，不知道方不方便借用一下你们的？我会好好清洗干净的。”
　　“小事啦。”余湘湘大方地摆摆手，“我让小罗给你拿。”
　　公寓面积不大，宁秋白轻易就看到了穿着睡衣、一脸惊讶和僵硬的罗斯文。
　　宁秋白对罗斯文礼貌地笑了笑：“打扰了。”
　　罗斯文脸上的惊讶变得有些迷惑。
　　余湘湘看罗斯文站在那不动，拍了他一下：“傻了？”
　　罗斯文清醒过来，转头去把电磁烤炉拎了过来，交给宁秋白。
　　就是手有点抖。
　　宁秋白装作没有发觉，道谢离开了。
　　罗斯文趴在门口从猫眼盯着宁秋白回家，眼神特意往阳台那边看，却只看到了厚厚的窗帘。
　　余湘湘不知道男朋友在干什么：“你干什么，跟个偷窥狂似的。”
　　罗斯文皱着眉头回到床边坐下，斟酌再三，还是开口道：“你不觉得咱们这个邻居怪怪的吗？”
　　“怪哪儿？”
　　“这么热的天，他还戴着鸭舌帽。”
　　余湘湘道：“这么热的天，你还天天出去打篮球。”
　　“……那是运动！”罗斯文强调了一句，随后压低了声音，“前几天，我偶然看到他家里……好像有一条龙！”
　　余湘湘诧异地看着罗斯文：“你喝酒了？”
　　罗斯文觉得有些口干：“你别不信，真的！黑色的、红眼睛，超级大的龙！就在他阳台那边！”
　　余湘湘神色逐渐变得古怪：“要真有这么大的龙在外面，在咱们家阳台也能看到。”
　　罗斯文卡了一下。
　　他当然在自己家阳台看过，外面一片晴空，压根没什么龙。
　　难道是他打球太累产生幻觉了？但只是惊鸿一瞥，那黑龙给他的震慑就让他做了好几晚的噩梦……罗斯文又抬头看看门口，有些不确定。
　　余湘湘站起身拉开衣柜：“你是不是太累了？时间还早，我们去逛逛商场放松一下？”
　　罗斯文顿时回到现实，干笑了起来：“不了不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去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挂在了墙上。
　　墙壁上已经挂了七八个类似的闪闪发亮的装饰。
　　余湘湘诧异地道：“你这几天买这么多玻璃挂件干什么，嫌墙上不够乱啊？”
　　“龙的爱好无非就是财宝和公主。”罗斯文吐了口气，走到余湘湘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坚定地道，“我是不会把你让出去的，要是那条龙真的出现，就把这些东西丢给他，然后赶紧跑！”
　　余湘湘：“……”
　　这傻子还能要吗？
　　……
　　宁秋白回家之后，先让黑龙控制力度把阳台落地窗炸了，模拟出上一个视频之后的样子，然后才把电磁烤炉摆好。
　　就在黑龙以为准备开吃的时候，宁秋白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另外一台手机，把它架在了桌子上。
　　“这是用来拍固定镜头的。”宁秋白心疼地看着这台新手机，“好贵啊！”
　　他才毕业，压根没多少钱！
　　黑龙不屑地吐了口火：“速速给吾烤肉！”
　　“没问题，不过能让我先看看您的爪子、确切地说是指甲吗？”
　　黑龙：“……”
　　宁秋白仔细检查了黑龙的指甲，做出了评价：“好脏。”
　　黑龙倏然把爪子缩回了肚皮下面，恼怒地道：“关你什么事！”
　　“你没看后面的分镜吗？”宁秋白诧异，“需要你用爪子切肉。”
　　黑龙：“……”
　　它刚才睡着了。
　　“这一段要展现的是人类和龙之间互相尝试接触信任的过程。”宁秋白耐心地解释，“人要了解龙的爱好、口味、性格，龙要适应人类的卫生、食物、习俗……”
　　黑龙尾巴甩了甩，粗暴地打断了他：“好了，吾知道了！硫火城又没有水，吾怎么洗指甲！”
　　宁秋白拿起毛巾：“我来。”
　　之前跟着妈妈混片场的时候，他做过不少杂七杂八的活，也当过一阵子道具助理。
　　只要把龙爪子当成巨大的道具就行。
　　宁秋白本以为洗龙爪子最大的麻烦可能是洗不干净，但很快他就发现，困难点竟然在黑龙一直在抖上。
　　不光抖，还明显看得出黑龙在极力忍耐着要把爪子抽回去的冲动，尾巴都在背后高高地竖了起来。
　　宁秋白放下毛巾，无奈地道：“你就把爪子放在地上就行，抖什么啊？”
　　黑龙嘴硬道：“吾没抖！吾只是对人类过敏！”
　　宁秋白再度有些好奇，给黑龙留下如此程度的心理阴影的玩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进游戏第一个副本就躺了，见过最强的玩家也面对食人树、也就是栖雾木都要四散逃命。而黑龙肉眼可见的比栖雾木强多了。
　　宁秋白斟酌了一下，忽然把头上的鸭舌帽摘了下来，指着头顶道：“看到这是什么了么？”
　　黑龙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吾不吃草。”
　　宁秋白道：“……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并不算是人类，你其实可以把我当成人形的树精，在心里反复重复给自己心理暗示，这样就不容易触发你的阴……嗯，过敏。”
　　黑龙怀疑地看着宁秋白。
　　宁秋白拿自己佐证，“我小时候考试考砸了，就会跟我自己说‘65分等于95分’，多重复几次，就一点都不在意了。”
　　黑龙虽然听不懂考试是什么，但分数大概明白，顿时鄙夷了一句：“人类真是愚蠢！”
　　虽然这么说，它还是闭上龙瞳，沉默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在默念，但是爪子已经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宁秋白抓住这个机会，赶紧把黑龙的指甲清洗得干干净净。
　　黑龙的指甲有一米多长，为了上镜效果，把两只前爪的指甲清洗干净，顺便把龙爪本身也擦洗了一遍。全部干完，宁秋白已经累出一头汗。
　　哎，道具组就是干脏活累活的。
　　宁秋白扶着腰，苦中作乐地想：如果以后还要继续拍，得招点道具助理……不对，不能把虚幻游戏的事情泄露出去！那不知道开放副本给玩家，有没有玩家愿意……
　　黑龙抬起爪子看了看自己亮晶晶的指甲，嗅了嗅，沉默片刻，才别别扭扭地道：“还不错，孱弱的人……植物人多少有些用。”
　　宁秋白嘴角抽了抽，放弃了吐槽。
　　不管怎么说，黑龙面对他不会触发心理阴影，总归方便了很多。
　　就在这时，宁秋白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略带惊讶地发现是系统发来的消息：
　　【解锁NPC-001隐藏任务A：治愈黑龙伊奥身上的残留诅咒。】
　　【任务奖励：20积分。】
　　【解锁NPC-001隐藏任务B：治愈黑龙伊奥被玩家袭击后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任务奖励：永久免费解锁场景“硫火城”。】
　　“果然是PTSD。”宁秋白无声咕哝了一句，并很快确认了为什么NPC到他这里来的说法是“退役”。
　　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在原来的副本继续做NPC才能叫退役，而到他这里来再就业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办法把NPC的“病”治好。
　　宁秋白旋即有些疑惑：以系统的能力，难道不能“啪”一下直接把黑龙变正常？
　　可惜这个问题系统不会回答他。
　　宁秋白的目光落在了任务奖励上。
　　硫火城几次出现在黑龙的嘴里，估计应该是黑龙的老家，听起来像什么火山的龙巢。
　　如果后续还要拍摄黑龙的视频，那自然不可能局限在普通的场景中，奇幻模式才是最能吸引观众的卖点。
　　宁秋白之前在再就业APP的兑换里浏览时注意过，中型场景的兑换积分大都在100点以上，最大的场景都有四位数了。
　　硫火城既然是个“城”，至少也是个中型场景吧？
　　宁秋白抬起头看黑龙时，眼神已经变得非常亲切，仿佛是一个个跳动的积分数字。
　　黑龙被他看得格外不自在，想把前爪放在地上，想想刚洗干净，只好这么举着：“该吃肉了！”
　　宁秋白回过神来：“对哦。”
　　他将另一台手机架好，拎过一袋肉，表情严肃了一些，“准备开始拍摄了，你按照我指示的动作来，先用指甲把肉划开——不，这样不行，重来。”
　　黑龙呆了一下：还不能吃？


第6章 通宵
　　“卡。不行，还得重来。”
　　黑龙不知道今晚已经是第几次听这个声音了。
　　姿势不对、表情不对、动作太快……
　　这个渺小的人类总是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止他去吃烤得非常焦嫩的肉片！
　　如果不是该死的“过敏”，它一定把这个人类按在爪子下面好好恐吓一顿！
　　短短一个小时内，黑龙知晓原来龙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可以摆出三分警惕、三分懵懂、还有四分跃跃欲试的表情……在硫火城的时候，它只需要发怒就够了！
　　它很想对着这个混蛋发脾气，但它不管怎么咆哮，对方都会露出被龙威威慑的表情的同时，坚定地告诉他——“重来”。
　　而且还会很耐心地劝说：“这个镜头真的不行，这一段是慢速特写，气氛一定要靠表情渲染到位，不然会出戏的……合格的演员没有那么简单的，你是想要被人喜爱吧？这点苦难道会让一只伟大的龙退缩吗？”
　　黑龙：“……”
　　“局促不安是现在的你应该有的表现，同时，还要表现出一点幼子天真的状态……简而言之，把‘我’当成创造你的爸爸——呃，不要吐火，素材烧掉了，还要重新拍一遍！”
　　黑龙：“……”
　　它现在才明白，原来被人喜爱比被人厌恶要困难那么多。
　　黑龙甚至偶尔会产生“要不吾还是回去继续当BOSS”的想法。
　　好在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宁秋白终于开恩道：“这一次镜头很完美，可以过了。”
　　说完才把已经凉了不知道多久的烤肉递给黑龙。
　　黑龙一口咬在嘴里——宁秋白习惯的烤肉大小对于黑龙来说简直和塞牙缝差不多，但饶是如此，黑龙依然觉得这似乎是它吃过最香的烤肉。
　　就在它准备吃第二口的时候，宁秋白伸手制止了它：“等等。”
　　黑龙忍住饥饿，咬牙切齿道：“又怎么了？”
　　“这一次要换个吃法。”宁秋白用牙签扎起一块肉，示意道，“用你的指甲扎肉吃，做得到吗？”
　　黑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之间，又看看比之间没有大多少的烤肉，不大情愿地道：“吾试试。”
　　“等等。在盘子上试。”宁秋白把肉夹到了盘子里。
　　电磁烤炉是对门的，坏了要赔，但是盘子是他平时放水果的，坏了也可以重置场景拿回来。
　　宁秋白举着手机一连拍摄了多个角度的镜头，倒回去数了一遍，满意地吐了口气：“差不多了。”
　　黑龙盯着宁秋白，不确定地问：“都拍完了？”
　　它可不想吃了一半又被喊停。
　　“吃肉的部分拍完了，剩下的镜头可以吃完再拍。”
　　黑龙这才满意地开始狼吞虎咽，只觉得这些普通的烤五花比它吃过的独角兽还要香。
　　宁秋白也夹了一块烤得焦香四溢的五花肉，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
　　油脂的香气溢满口齿之间，让宁秋白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心头仿佛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还好，他还能吃肉，没有变成只喝水的植物。
　　……
　　拍摄结束后，宁秋白打着哈欠，再次坐到了书桌前，开始做特效和剪辑。
　　其实大多数情况下，哪怕是微电影和短视频，剧本、分镜、拍摄、特效、剪辑都不会是一个人做，一方面是术业有专攻，另一方面则是工作量实在太大。
　　然而宁秋白这里只有他自己可以用。
　　“既然是再就业APP，那NPC应该在我这里工作的吧？”宁秋白揉了揉眼睛，嘀咕了一句，“希望下一个NPC是类人形、能帮我分担工作的那种……”
　　至于黑龙，宁秋白感觉它除了演它自己之外什么用场都派不上。
　　“如果能解决它身上的两个问题，解锁硫火城也不错。场景变大之后，可以让它背着摄像机航拍……前提是它还能飞起来。”宁秋白自我安慰了一句，把注意力放在了特效上。
　　至今为止，他用的特效都是简单粗暴直接叠上去的光影和扭曲，好在通过艺术的组合，简单的特效也能看起来高大上。而且黑龙和黑龙的硫火本身就是最强的特效。
　　至于其他的打光问题……宁秋白竭尽全力利用家里的吊灯、手电甚至把台灯用绳子绑在黑龙的尾巴上，让黑龙的尾巴在头顶移动，打出适合镜头的光线。
　　还好龙族的尾巴和它们的爪子一样灵活。
　　当然，黑龙对此强烈表示不满。它两只前爪加脑袋要和宁秋白一起表演，尾巴高高抬起到头顶随时移动光源，只能靠两只后爪踩地保持平衡——而且还是踮着脚尖的那种。
　　要不是它有翅膀可以辅助，早不知道摔倒多少次了。
　　十几分钟的剧情，拍摄了足足一整天。
　　按照宁秋白的剧本，第二集 就是主角画家和自己创造出来的黑龙尝试着互相接触。因为并没有其他群演，宁秋白设定主角住在郊区，附近只有他一家，所以黑龙炸开阳台之后没有其他人掺和，主角再恐惧，也只能尝试讨好这条龙。 
　　一开始出于畏惧，但面对自己画出来的龙，主角又产生了很强烈的熟悉感和亲近冲动。
　　在这些情绪的拉扯下，主角和黑龙渡过了一个对彼此来说都很奇妙的夜晚。
　　宁秋白设定的黑龙不会说话，只要拍摄黑龙不同情绪下的吼声即可；画家这边，宁秋白还是尽量避免给自己大特写——他出去面试都能见到认出他的人来！
　　明明那个视频也就上了两天首页而已……
　　宁秋白看着那复制粘贴都要大半天的视频素材，有些苦恼地自言自语：“要是播放量没那么大就好了……”
　　他对扬名立万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如果不是为了给黑龙凑满意度，他根本不会把视频发出去……不，一开始都不会拍。
　　第一个视频刚上首页，评论区对黑龙的惊讶赞美就让任务里的满意度提升到了40，而之后再多评论也没有继续涨，说明一个视频、或者说黑龙的“拉风”得到的满意度只有这些，视频热播也不会有更多收益。
　　所以宁秋白才在第二个视频里着重塑造黑龙霸气外表和不适应人类环境的局促之间的反差。
　　但这个视频不得不增加自己特写镜头，否则没法和黑龙形成对比。
　　宁秋白转头看了黑龙一眼。
　　吃完两袋肉之后，黑龙已经趴在原地，脑袋缩在翅膀下面，睡得正香，口水从半张的龙嘴里流出，在地上汇成一个水洼；鼻翼呼出的硫火吹动翅膀，像一只飞不起来的风筝。
　　宁秋白摸了摸下巴，拿起手机，小心翼翼地靠近。
　　这可是个好镜头……
　　……
　　第二天下午。
　　“笃笃笃——”
　　罗斯文打开门，看清敲门的人是谁之后，身体不为人知地稍微僵硬了一瞬。
　　他那位笑起来很温和的邻居挂着明显的黑眼圈，手里拎着电磁烤炉，笑呵呵地道：“多谢你们的帮助，我来还烤炉了。”
　　罗斯文脑内还是难以抗拒地闪过了那只凶神恶煞的龙头的画面，干巴巴地道：“不用客气。”
　　宁秋白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那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这次宁秋白进门、关门的时候，罗斯文依然忍不住偷窥了一会。
　　这位邻居家窗帘拉得结结实实，根本看不清外面是什么样子。
　　但是快一周过去了，一切都很正常，完全没有任何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罗斯文定了定神，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放松地呼了口气：也许真的只是他幻觉了。
　　他把电磁烤炉放在柜子里，拿起手机，侧头看向斜靠在床上的女朋友：“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余湘湘刚下班，衣服还没换，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闻言暂停，对罗斯文兴奋地招招手：“快来看，我首页推荐了一个电影剪辑，好逼真啊。”
　　“什么电影？”罗斯文随口问。
　　“就你前几天说的，黑龙！”余湘湘感慨道，“你别说，这演员跟咱对门长得真有点像。”
　　罗斯文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跨步过来，伸头看向了余湘湘的手机。
　　随后他手里的手机落在地上，片刻之后整个人跳起来：“报、报警！立刻报警！”
　　……
　　一般而言，同一个题材的视频第一支因为新鲜感人气是最高的，后续大多数都比不上前作。不过宁秋白期待也只是一部分留言，只要第二支视频的人气能有第一支视频的一半，他的新手任务就一定可以完成。
　　他通宵剪辑，把东西都收拾干净、道具还给邻居之后，迫不及待地扑倒在床上，好好地补起觉来。
　　为了睡得舒坦，他找了个在线奇幻电影合集，设置自动连播，丢给黑龙打发时间。
　　等他睡醒一看手机，确认自己已经睡到下一天的中午，而手机□□上的消息已经快爆掉了。
　　宁秋白有些疑惑地点开□□，发现都是关系好的同学朋友发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去演的电影，还有恭喜他出道的，甚至还有开玩笑预约签名的。
　　宁秋白想到了什么，赶紧点开“欢影”APP，一进首页就看到自己的脸和黑龙的头正在对视。
　　欢影的首页正中间是最好的推荐位，每一个用户点进首页都可以清晰地看到。
　　——他的视频上了这个推荐位？
　　宁秋白有些懵逼：这个位置一般不都是给签约up主或者最热门的那一些吗？
　　他看了眼欢影的消息栏，除了99+的私信之外，果然有官方发来的签约邀请。
　　不过在他没有回复之前就先上推荐了……
　　宁秋白点开自己发出去的视频，发现下面的评论数已经超过了四位数，现在依然在快速飞涨。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冷静片刻，决定先做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上厕所！
　　……
　　解决完人生大事，宁秋白将评论区展示给黑龙看。
　　没想到黑龙昂起头，高贵傲慢地道：“吾已经看过了。”
　　宁秋白眨眨眼：“啊？怎么看的？”
　　黑龙指了指放在阳台上的笔记本，不屑地道：“人类的小把戏，难得过智慧的黑龙吗？”
　　宁秋白看了一眼，才发现笔记本画面已经变成了视频评论区。
　　一个个感慨凶巴巴的黑龙竟然有这种无助感的评论映入眼帘。
　　——“给它吃肉！给它大块吃肉！”
　　这是最常见的评论。
　　宁秋白诧异地问：“你怎么用笔记本的？”
　　黑龙的爪子灵活地握起又展开：“像你一样。”
　　那居然没有把笔记本戳碎？
　　宁秋白目光不经意扫过阳台墙壁，发现那边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凹槽，仿佛被蛀虫和啄木鸟一起伤害过的木头。
　　黑龙先拿墙壁练习了多少次，才把墙壁戳成这样的……
　　宁秋白笑了起来，对黑龙诚恳地夸奖道：“不愧是智慧的黑龙，真是太厉害了。”
　　黑龙盯着宁秋白的笑容看了三秒钟，随后把脑袋转了过去：“不、不愧是吾。”
　　“滴。”
　　宁秋白翻开手机，看到了再就业APP发来的消息。
　　【NPC-001当前满意度：70。】
　　【达成最低标准，管理员任务完成，奖励积分点数：20。解锁剩余功能，新功能请查看系统说明。】
　　新手任务过了？
　　宁秋白惊喜地确认了两遍，抬起头看向黑龙，发自内心地道：“黑龙伊奥先生，您真是太帅了！”
　　黑龙抬起爪子不知道想做什么，又强忍着放了下来：“既然如此，今天吾要多吃一袋肉！”
　　末了还强调道，“先吃完再拍！”
　　“今天不用拍摄了。我到时候给你买做好的肉。”宁秋白露出笑容。
　　既然任务完成，那当然要放假！
　　工作的意义就是放假！
　　刚好他可以趁机研究一下要解锁的功能，以及怎么帮助黑龙治愈PTSD和诅咒。


第7章 新的NPC
　　完成初始任务后，再就业APP里多了一些之前没有显示的功能。
　　其中最吸引宁秋白的就是“抽奖”。
　　每完成一个任务，可以抽取一次，奖品随机，可能是积分、也可能是道具、甚至可能是功能。
　　“不知道能抽到什么……最好直接抽到1000积分然后通关……”
　　宁秋白紧张地搓了搓手，慎重思考之后，特意去卫生间仔细洗了三遍手，端坐在床上，才按下了“抽奖”按钮。
　　APP的抽奖没有动画，立刻就跳出了结果。
　　「奖励：场景复现符一张。」
　　「场景复现符：可将现实或其他副本内固定场景复现到副本中，要求场景占地必须小于副本体积。复现后出口坐标可自定义一次。」
　　出口坐标在后面也有详细解释，即场景的“门”可勾连的位置，宁秋白可以选择将复现的场景入口设置在某个位置，之后想要改动便得再消耗积分。
　　宁秋白想起了从记忆中复现的公寓的场景。记忆复现没有附赠可自定义出口的功能，所以默认在了现实世界的门口？
　　难怪可以直接开门回到现实世界……
　　宁秋白手指点了点场景复现符，内心已经有了想法。
　　虽然黑龙伊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不代表黑龙系列的视频就不拍了。
　　新手任务完成后，宁秋白依然可以查看黑龙的满意度，并随时将满意度转换为积分。任务完成讲理的20积分另外算。
　　宁秋白已经把现在的70满意度转换成了7点积分。这样他账户上就一共有27点积分了。
　　……还是好少。
　　宁秋白心算了一下，假设一个NPC能给他带来同样份额的积分收益，那么他一共要接待接近四十位NPC！这还不算会消耗的积分……
　　“吾饿了！”黑龙忽然叫了起来。
　　宁秋白侧头看了黑龙一眼，内心再度感受到贫穷的痛苦——对，还有NPC的待遇。
　　黑龙盯着宁秋白：“你现在有积分了吧？给吾兑换一个属于吾的龙窟。”
　　宁秋白看过黑龙的关联兑换，“龙窟”是龙族的住处，按照规格不同需要的积分也不一样，相当于黑龙这个NPC的“宿舍”。
　　而最低规格的龙窟需要10积分。
　　宁秋白才赚了这么点，还不知道下一个NPC需不需要，哪里舍得浪费，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一会出去给你买点肉。”
　　他昨天傍晚还电磁烤炉的时候就打算出去的，但是一开门发现外头还是很热，立刻就退缩了。
　　如果能从现实世界中买食物给黑龙是最好的。
　　前提是宁秋白现实中的银行卡余额撑得住。
　　宁秋白父母已经先后病逝，上大学的资金来源于父母留下的遗产和外祖父母的资助，如今毕业了，也不好意思找老人家要钱。
　　黑龙只吃肉，而且还要新鲜的肉，就算不敞开吃，一天也要花掉三百多人民币。
　　——赚钱！他需要赚钱！
　　宁秋白坐在桌子前面，看着手机怔怔出神。
　　他收到了两个通知。一个是“欢影”APP发来的up主签约邀请，一个是去光景二轮面试的通知。
　　从收益上来说，去光景正式上班待遇肯定不会低。但是宁秋白一方面主要精神都要放在为NPC解决问题上，另一方面他头上的叶子已经越长越大，戴帽子仔细看都会发现不对劲……正式上班一直戴帽子会惹人怀疑的。
　　宁秋白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叶片，轻轻叹了口气。
　　而和“欢影”签约做up主的话……
　　宁秋白目光落在欢影发过来的签约合同预览上。
　　欢影的签约合同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播类，一种是创作类，两种up没有明显区分，但在合同义务上有所不同。直播up需要满足一定的直播时间，创作up则是保证一定的发稿频率。收益则通过视频和直播的流量进行分成，视频的版权等依然在up主手里，只是“欢影”有优先购买或者代理的权利。
　　总的来说，基本能满足宁秋白的需求。
　　宁秋白沉思了好一阵子，决定先和欢影签约一年试试看。
　　电子流程走完，之后就等欢影那边把合同寄过来了。
　　等签约结束，光目前这两个黑龙视频给他带来的收益估计就有接近一千块，后续欢影继续推荐的话应该还会更多……
　　按刚出道来说，这个收益倒是不错，宁秋白的成本只有给黑龙吃的肉。不过实际上要不是有一头现成的、还算听话的龙，靠CG技术来做这个，怕是连续上一年热门都不够捞回来成本的零头。
　　想赚更多的钱和积分，光靠黑龙应该不太够……
　　宁秋白伸了一下懒腰，走到阳台外面。
　　黑龙已经熟练掌握了用一个指甲小心点键盘的手段，正不亦乐乎地刷着发出去的两个视频的评论区，AI读完评论之后，黑龙会煞有其事地嘟囔“你肚子才大，这是龙的标准身材”、“竟敢亵渎伟大的龙，吾没有口臭”之类的话，似乎在和评论区斗智斗勇。
　　宁秋白过来的时候，就听到黑龙猛然发出一声咆哮：“翅膀有破口怎么了！这是龙族最新的时尚！”
　　说完狠狠一爪子拍下去，把整个笔记本拍得稀巴烂，电光噼里啪啦闪烁。
　　宁秋白抽了抽嘴角：“……”
　　幸好笔记本算公寓场景的一部分，可以刷新回来。
　　黑龙愤怒地从鼻翼里吐出两团黑烟，转过来瞪着宁秋白：“吾的龙翼好不好看？”
　　“……好看。”宁秋白违心地回答，安慰道，“评论区什么人都有，不要跟他们计较。”
　　黑龙冷哼了一声，收回爪子：“你干什么？”
　　宁秋白道：“我想试着接收下一个NPC，所以来和你商量一下。”
　　黑龙诧异地看了宁秋白一眼：“你是管理员，跟吾商量什么？”
　　“我们现在也算同事，怎么说也要打个招呼。”
　　这也是宁秋白想好解决黑龙对人类PTSD的开始。黑龙大概是被什么玩家吊打出心理阴影的，想让黑龙能正常接触人类，首先就要让黑龙对人、以及和人的关系建立正确的认知。
　　黑龙果然表情和缓了一些，昂起头道：“吾要是不同意呢？”
　　宁秋白道：“你不同意，我的积分就涨不起来，就得你多拍视频了。”
　　黑龙想起这些天的折磨，晃动的尾巴都僵硬了下来，片刻之后才道：“看在你这么殷勤的份上，吾就同意了。”
　　宁秋白笑道：“那我就准备接收下一位NPC了。”
　　……
　　接收NPC倒是不需要什么准备，只要在副本里从再就业APP里操作就可。
　　完成新手任务之后，宁秋白现在还能再接收两位NPC，不过考虑精力，宁秋白还是打算一个一个来。
　　按下“接收”按钮之前，宁秋白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能来一位有治疗能力的NPC……
　　这样黑龙翅膀上的诅咒应该就好处理了……
　　“滴。”
　　同样的光芒从手机中飞出，在他面前炸成一团黑雾，隐约能够看到里面模模糊糊的人影。
　　人形的？
　　宁秋白心中一喜：这样应该好沟通吧？
　　等到黑雾散去，宁秋白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一米八的个头比宁秋白还要高一点，惨白的光泽、根根分明的肋骨、头骨眼窝中跳动着深紫色的火焰……
　　这不是个骷髅吗？！
　　宁秋白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他在片场待过好些年，见过不少骨架模型，倒是没有那么害怕。
　　他只是觉得这个NPC和自己想象的差别太大了——就算不给他治疗系的NPC，也不至于来个死灵系的吧？
　　宁秋白看了眼再就业APP上的NPC介绍：
　　「编号：NPC-002」
　　「名称：骨三百七十七」
　　「种族：骸骨」
　　「危险判定等级：E～C」
　　「能力：疯狂医术」
　　「退役说明：误与玩家遗留下的“不死鸟之羽”结合后，骨三百七十七发生了变异，试图给见到的所有玩家或者NPC治疗伤病，不再适合亡灵森林副本。因骨三百七十七的医术不可控，强制安排退役。」
　　「备注1：平常情况下，骨三百七十七的危险判定等级为E，当它面前出现伤病患者时，危险等级会提升。」
　　「备注2：在医院类场景中，骨三百七十七的危险性和医术的疯狂度会得到压制。」
　　「当前满意度：0」
　　「任务目标：让NPC-002治愈二十位患者。」
　　「任务期限：三个月。」
　　宁秋白：“……”
　　还真是有治疗能力的NPC？
　　但是为什么出现伤病患者的时候危险等级会提升，难道是打扰它做手术就会暴起伤人？而且最高危险判定等级比现在的黑龙伊奥还高，会比黑龙还强吗？
　　宁秋白心中闪过多个好奇的猜测，表面上还是礼貌地打招呼：“你好，我是你的管理员宁秋白。”
　　骷髅微微弯腰，骨手举在左胸，非常有绅士风度地道：“您好，管理员，很高兴认识您，您闻起来真美味。我是骨三百七十七，您如果觉得麻烦，可以称呼我三七七。”
　　虽然是个骨头架子，但它的声音意外地温和舒适、很有修养，好像受过良好的家教。以至于让宁秋白甚至忽略了对方那句“闻起来真美味”。
　　宁秋白愣了一下。
　　这个骷髅竟然这么有礼貌，和某条龙差距也太大了。
　　宁秋白忍不住看了旁边的黑龙一眼。
　　黑龙磨了磨牙，阴森森地道：“你看吾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宁秋白迅速收回目光，琢磨起骨三七七的任务要求。
　　要治疗二十个伤患，如果骨三七七不是虚拟游戏里的亡灵，那倒是很简单。就算医术再不好，带它去看二十个伤风感冒的人总不会出错——刚好他的公寓场景可以连通到现实世界。
　　但是亡灵……
　　宁秋白相信就这么带出去，恐怕最先需要治疗的应该是路人的惊吓晕厥。
　　他思索的时候，骨三七七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不吭，仿佛只是一个骨架装饰。
　　宁秋白侧头看了黑龙一眼，想起自己想要一个治疗系NPC的原因，眼前顿时一亮：“你想要治疗伤病患者，对患者的种族有要求吗？”
　　骸骨彬彬有礼地摇摇头：“没有。只要是智慧种族的患者，都需要我的拯救。非智慧种族不能给我有效的反馈，会让我有些失落。”
　　宁秋白指了指旁边的黑龙：“那你看看，能治好这位黑龙先生翅膀上的口子吗？”
　　黑龙眼睛一瞪要说话，宁秋白立刻安抚它，“就让三七七先生看一下，我好确认它的医术如何……你的翅膀对称的话，不是更能吸引人们喜欢吗？”
　　黑龙这才不情不愿地将翅膀耷拉下来。
　　骸骨弯腰道：“多谢两位信任。”
　　说完走到黑龙翅膀前面，仔细观察着破口。
　　黑龙身体不易察觉地颤了两颤。
　　宁秋白刚在心里吐槽黑龙的PTSD连亡灵都能触发，就听到骨三七七道：“伤口来源于诅咒，想要祛除并不容易，我建议的治疗方案……”
　　他伸出右手，手骨迅速变形扩大，变成了一柄两米长、半米宽的巨大骨刀，边缘闪动着锋锐的寒芒，一点点按在了黑龙的龙翼上。
　　骸骨的声音依然如同刚才一般温和、平稳、有礼貌：
　　“直接手术切除整片翅膀。”


第8章 根治疗法
　　看着那锋锐的骨刀，黑龙傻了一瞬，随后后退两步，试图抽回翅膀，愤怒地咆哮：“你竟敢打伟大的龙的龙翼的主意！”
　　骨三七七一只脚踩住黑龙的翅膀尖，温和地道：“长痛不如短痛，没关系，很快的，请相信我的医术。”
　　说也奇怪，明明这具骸骨的身高只有一米八左右，看起来也不重，但就这么简单地踩着黑龙的翅膀，就让黑龙死活扯不回来。
　　“放开吾！放开吾！”
　　“这位患者不要乱动，否则容易伤到其他位置。”
　　眼看着骨三七七的刀要砍下去了，宁秋白回过神来，连忙喊道：“等等！”
　　骨三七七转过头，声音依然温和礼貌：“管理员先生，打扰我做手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宁秋白发现，这具骸骨眼窝里的火焰已经从紫色变成了惨绿色，语气也平白让他脊背发凉。
　　宁秋白甚至觉得，如果他说不出什么要紧事，那柄骨刀可能砍在他的头上。
　　他稳了稳心神，脑内快速闪过许多想法，最后开口道：“你有给龙做过手术吗？”
　　骨三七七摇摇头：“没有。不过我对医术有足够了解，不同种族的手术区别不大。”
　　“不，这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做手术需要消炎、需要止血，切除病灶的时候还要注意不要损伤正常部位……”宁秋白胡扯了一大通，最后道，“龙的骨骼和肌肉血管肯定有特殊性，作为医生，学习了解更多之后再动刀子是不是更好？”
　　骨三七七眼窝里的鬼火跳动了两下，似乎在思索。
　　宁秋白眼角余光扫过它手里的骨刀，发现上面有不少豁口，进一步道：“中国古代有一位伟大的兽医，给牛做手术，能够把牛的任何部位轻轻松松分割出来不损伤根本，一柄手术刀用了几十年都依然锋利，因为他不是用来砍骨头、切筋脉，而是顺着牛的组织纹理下刀，后来传成了一个成语就叫庖丁解牛。”
　　骨三七七慢慢放下骨刀，眼窝中的火焰渐渐变回紫色：“管理员说得有道理……看来我在医术上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
　　宁秋白和黑龙一同缓缓吐出一口气。
　　骨三七七抬起脚的瞬间，黑龙就收回了自己翅膀，快速跑到了角落去，什么龙族尊严全都顾不上了。
　　骨三七七礼貌地对黑龙弯了弯腰，又看向了宁秋白：“管理员，有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吗？”
　　宁秋白顿了顿，慎重地道：“暂时还没有，要不……你先看看书？”
　　骸骨点了点头：“为了能尽快治愈龙先生，希望管理员为我提供龙族的解剖指导，我好跟着练习。”
　　解剖……练习……
　　宁秋白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位骸骨先生的危险判定等级波动上限比黑龙还高了。
　　他干笑了一声：“好的。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暂时你还是先看看别的书吧。”
　　他去公寓里把大学时候的书搬了一堆，这次挑了几本厚的给了骨三七七。
　　骨三七七翻了翻，抬起头，声音难掩失望：“没有医学相关的吗？”
　　“我尽快给你找。”
　　骸骨点了点头，在宁秋白的指引下来到公寓的沙发坐下，用十分优雅的姿势慢慢翻看着书籍。
　　如果不是恐怖的外表和刚才的表现，简直就像一位书卷气浓厚、修养极高的知识分子。
　　宁秋白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怎么满足骨三七七的需求。
　　因为它要的是“智慧种族”的患者，那就不能拿动物昆虫甚至植物来敷衍……上一次宁秋白试图走黑龙的捷径，满意度就跌到了-10。
　　但是看刚才骨三七七面对黑龙“哪里痛切哪里”的表现，宁秋白又觉得让它给智慧种族看病完全是在杀人！
　　……等等，系统好像有备注来着。
　　宁秋白忽然想起系统提升的备注2，说骨三七七在医院场景中，危险判定和医术的疯狂都会下降。
　　他点开手机APP，翻找了一下场景兑换栏。
　　“亡灵医院”、“生化危机（医院）”、“僵尸复苏”……
　　“这都是什么医院场景。”宁秋白嘴角扯了扯。
　　光这些场景就能把正常人吓晕过去吧？除非兑换这些场景的同时能够把里面的怪物们一起兑换下来。
　　宁秋白打消了这个念头，目光投向了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看书的骨三七七。
　　他沉吟了片刻，点了点手机，找出自己抽奖抽到的那张场景复现符。
　　如果用这张符去现实里复制一个医院场景，倒是可以搞来正常一点的医院场景，但是病人又从哪里来呢？
　　黑龙能算一个，还差十九个……就算他自己算上，也还差十八个呢。
　　难道要开放副本给玩家，然后治愈前来闯关的玩家们？
　　宁秋白找了找APP里关于副本开放的功能。这部分功能也在完成新手任务之后开放了。
　　只是头一条说明就让宁秋白放弃了这个选择。
　　「副本积分奖励从管理员拥有的积分中扣除。」
　　他要是有能拿去给玩家的积分，还会烦恼这个？
　　宁秋白发了一会呆，思索了一下，决定现在就出门，先把医院场景复制过来再说。不管怎么说，为了避免骨三七七发疯，这都是刚需。
　　现在确定公寓场景的门不会因为关闭就无法连接副本与现实世界，宁秋白放心地把门关紧才离开。
　　……
　　罗斯文站在对门门口，神色挣扎不定。
　　他的身上挂着十多条项链、挂饰，全都是仿水晶珠宝的成品。按照他的想法，龙应该分不清楚现代工艺和真正珠宝的差别。
　　而他背在背后的左手则握着一只黄色的尖叫鸡玩偶。
　　昨天看到余湘湘手机里的视频，罗斯文立刻回想起那天在门口惊鸿一瞥看到对门阳台上那只巨大的黑龙，和视频中的简直一模一样！
　　真的有黑龙！
　　还被邻居拍成视频发到了网上！
　　邻居的目的是什么？帮助黑龙入侵地球？试图挑起恐慌？还是被黑龙挟持了？
　　罗斯文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最后凝结为一个——报警！
　　最后，他被余湘湘无情地嘲笑了。
　　“你发什么疯，报假警要被处罚的，你打电话说你幻觉出了一条龙？”
　　罗斯文：“……”
　　“从前几天开始你就怪怪的，上班太累了？”余湘湘皱着眉试了试他的额头，“明天请一天假休息一下吧。”
　　罗斯文当晚躺在床上，一宿没有睡着。
　　他在那个视频评论区隐晦地回复了一下，希望大家小心现实中出现的黑龙——那条评论很快就上了热门，回复他的都说他“好夸，我也差点信了”。
　　……他是在提醒啊，提醒！
　　越是被打压，他越发有了“千斤重担一肩挑”的责任感。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能拯救这个世界的只有他自己了！
　　因此，罗斯文今天真的请了假，百度了好久龙的弱点，只从什么游戏中找到说黑龙怕小黄鸡——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先把尖叫鸡带上。
　　罗斯文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吐了出来，拍拍自己的脸，给自己壮胆，并在心里预演接下来的对话。
　　先尝试用身上闪亮亮的东西贿赂黑龙，如果沟通不行，就把尖叫鸡丢出去……如果还是不行，那、那就只能舍生取义了！他留了一封定时发送的电子邮件，如果没能活着回去，湘湘一定会报警！
　　罗斯文相信一头黑龙、还有邻居一个人，肯定无法完美处理好现场，说不定还能激起邻居的同情心……到时候，全人类都会铭记他罗斯文的贡献！
　　被瞬间腾起的荣誉感填充了心腔，罗斯文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等了好一会，才听到有人回答：“来了。”
　　——声音好像不是邻居啊？
　　罗斯文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面前的门就开了。
　　惨白的头骨眼窝中跳动着紫色的鬼火，下颌的牙齿一张一合，发出与外表格格不入的温和声音：“请问您找谁？宁先生的话，他出门去了。”
　　骷、骷髅……
　　罗斯文瞪着眼睛，忽然眼白一翻，整个人软软地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他似乎听到那具骷髅继续道：“咦？昏迷了？原来是病人……”
　　……
　　宁秋白听到手机发出“滴”的提示音。
　　他掏出来一看，颇为惊讶：“啊？骨三七七治疗的病人数变成1了？”
　　他还没把医院场景复制过去呢。
　　难道他离开之后，骨三七七还是对黑龙下手，把黑龙的翅膀给切了？
　　宁秋白赶紧点开黑龙的满意度，发现还是0——上次把满意度兑换成积分之后，满意度就清零了。
　　宁秋白稍稍松口气：满意度没降，说明应该没受伤。
　　不过还是得赶紧复现完回去看看。
　　宁秋白此时正站在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
　　到了医院之后，宁秋白才发现，第一人民医院的占地面积近8万平米，远远大于他现在一百来平米的副本。
　　宁秋白只能把“复制医院场景”的目标缩小为“复制医院的一部分场景”。
　　就算如此，现在的副本依然需要扩大。
　　宁秋白看着“扩大副本”按钮上的“20点”数字，心疼地吸了吸牙。
　　他现在全部身家也才27点积分……
　　宁秋白咬了咬牙，还是按了下去。
　　很快，他拥有的副本大小就扩大到了一千平米。
　　“一千平米，不算小，不过勉强凑合。”宁秋白看过场景复现符的详细说明，知道可以局部切割拼接，他挑挑拣拣把一些重要的房间拼凑起来也可以。
　　嗯，高度似乎也提高了，可以多设置几层……门诊部、诊疗室、病房都可以拼接进来。
　　宁秋白一边想着，一边看着眼前的楼层示意图，目光落在“五楼：手术室”上。
　　第一人民医院的手术楼层管理很严格，一般人是不被允许进入手术室楼层的，只有医护和陪同家属凭借电子卡才能刷开手术专用电梯。
　　而他至少要上五楼，才能复现五楼的房间。
　　就在宁秋白思索要不要放弃手术室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啊，果然是你！”
　　宁秋白诧异地回头，一眼就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短T、戴着耳机、有些面熟的大男孩。
　　他仔细一想回想起来：这好像是他面试的时候见到的那个、认出他是黑龙视频演员的那人？
　　宁秋白顿时谨慎起来，客套又礼貌地道：“你好。”
　　大男孩显然没有听出宁秋白语气中的疏离，热情洋溢地道：“我叫景城，今天陪我表哥来做检查，刚好又碰到你，不知道怎么称呼？”


第9章 盛鸣
　　宁秋白知道有一类人是“社交牛逼症”，很容易就能和陌生人打得火热。
　　眼前的景城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宁秋白斟酌了片刻，还是道：“宁秋白。”
　　景城伸出手和宁秋白握了握，左右看了看，然后靠近小声问：“宁先生，能不能给我剧透一下，《幻想巨龙》那个，是悲剧还是喜剧啊？我年纪小，看不得悲剧。”
　　宁秋白上次在景城面前否认过自己是黑龙系列视频的主演，没想到景城还是提了出来，略有些尴尬：“我不是……”
　　景城没有被说服，但配合地问：“那，你猜测一下？”
　　“……应该不是悲剧。”
　　景城一击掌：“那我就放心追了，真希望能更新得快一点。不过这个CG技术，肯定不是一边做一边更新的吧？整片都好了，慢慢吊胃口？要是能有完整版就好了……”
　　宁秋白假装听不懂景城的暗示，端起礼貌的笑容：“我还有点事……”
　　就在这时，景城忽然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一只手按在了耳机上，侧耳听了一下，回答：“啊，我在等电梯……你从手术室出来了？体检这么快？好，我马上过来。”
　　按掉电话后，景城对宁秋白遗憾地道，“我得上去一趟，太可惜了还想和你多聊一会。”
　　不，我不想和你多聊……等等，他要去五楼？
　　宁秋白心中一动，迅速咽下刚才未说完的话，尽量假装随意：“刚好，我也要去五楼。”
　　蹭一下电梯！
　　只要他进五楼踩一脚，就可以将场景复现到副本里！
　　景城显然没有意识到身边的人目的是蹭电梯，惊喜地和宁秋白攀谈了起来。
　　电梯上行到五楼的短短几分钟，景城已经把自己的情况全介绍了一遍，让宁秋白知道他今年十七，还在上高二，就读于市一中，身高一米七二，没有女朋友。
　　末了，景城期盼地看向宁秋白：“你觉得，我这个条件，能不能当演员？身高的话，我还在发育期，还能长！”
　　他充满憧憬地道，“我的梦想，就是能够像你视频里那样，拍一部以我为主角的、超级拉风的电影！”
　　宁秋白：“……你问我，我也不清楚啊。”
　　他确实很需要除了自己之外的演员，哪怕是群演。但从现实世界找演员，势必要面临泄露秘密的风险。
　　最多只能找一下群演……
　　另外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幻想过头了？对着一个视频能代入到这种程度吗？
　　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提醒他们五楼到了。
　　手术室外面给陪床家属预留了座位，景城走出电梯，就看到自家表哥坐在那里静静地翻看一本医院宣传册，连忙走过去：“哥！这次挺快的啊。”
　　宁秋白跟着走出去。他本打算踏进五楼范围，确认复现成功就坐电梯下去，没想到景城和他表哥寒暄了两句就走了回来，只好稍微等等。
　　他顺便看了一眼景城的表哥。
　　这个表哥估计一米八左右，长得倒是很帅，带着明显的少年气息，若非景城喊的是“哥”，宁秋白甚至会觉得他比景城还要年轻一两岁。
　　浅灰色的瞳孔、浅灰色的发根，还有略显苍白的唇瓣，都表明这个少年有些不大好的疾病。
　　宁秋白看过去的时候，恰好和对方对视上，随后微微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尾椎猛然泛起一层冰冷的凉意，瞬间席卷了全身，让他后背忍不住出了一层冷汗！
　　就好像被什么天敌盯上，让他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危险感！
　　连黑龙和骷髅都没让他这么惊悚！
　　宁秋白眼神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站到了他身边。
　　景城奇怪地看着宁秋白怔怔出神的样子，歪了歪头，介绍道：“这是我表哥盛鸣，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宁秋白。”
　　宁秋白无暇顾及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景城的朋友，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奇怪感受。奇怪的是，现在那种感觉似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他小心翼翼地侧头看了眼盛鸣，随后便发现盛鸣正认真地盯着自己看。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好。”
　　盛鸣点点头，很自然地伸出右手，露齿一笑：“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宁秋白下意识非常不想握手，但碍于礼貌，还是回握了一下。
　　盛鸣的手比常人温度稍低，略有些发凉。宁秋白握了一下赶紧松开了。
　　电梯间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盛鸣半闭着眼睛不说话，宁秋白还在思索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说话。
　　景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觉得场景非常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刚想活跃一下气氛，就看到电梯到了一楼。
　　宁秋白逃跑一样赶紧告辞离开了。
　　盛鸣盯着宁秋白的背影，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右手。
　　景城震惊地看着自家表哥：“表哥，不至于吧？”
　　盛鸣瞄了他一眼。
　　“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在身上带手帕？”
　　盛鸣表情不变，语气平缓：“你爸妈知道你想去当演员吗？”
　　景城一僵，干笑了一声：“我开玩笑的。哥，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洁癖？你这也太不礼貌了，以后我找你之前要不要喷点消毒水？”
　　“你脑子里的水已经够多了。”盛鸣将手帕叠好，重新放回口袋，食指伸进唇瓣之间，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犬齿，感受着齿尖在指腹划过的微微刺痛。
　　他扫了一眼宁秋白消失的方向，不易察觉地轻轻吸了一口气，“走吧，我饿了。”
　　……
　　宁秋白回到家里的时候，骨三七七依然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书，一切似乎都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宁秋白先去看了一眼黑龙，发现黑龙依然在距离骨三七七最远的地方刷笔记本电脑，翅膀……嗯，还健在。翅膀上的破口也还在。
　　他放心的同时又迷惑了：“那骨三七七治疗的患者是谁？”
　　沙发上的骸骨抬起头，温和礼貌地道：“似乎是您的对门邻居。”
　　宁秋白顿时瞪大眼睛：“罗斯文？！他来了？”
　　旋即他警惕地环顾房内一圈，“你把他的……呃，你把他的人藏哪里了？”
　　骨三七七摇摇头：“那位先生一时晕厥，我在尝试进行小脑切除手术的时候，前置步骤就让他恢复了过来，然后他就一路跑开了。”
　　宁秋白：“……”
　　什么切除手术？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家里一圈，确认没有一丝一毫血迹留下，这才勉强放下心。
　　“管理员不用担心，他离开的时候十分健康。”骸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术的前置步骤也可以起到一定的治疗作用，又学习新的知识了。”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不，不是这样的……
　　他大概想象了一下罗斯文敲门之后的场景，有了自己的猜测：
　　罗斯文应该是被面前会说话会动的骷髅头直接吓晕了过去，然后被骨三七七拖动的过程中苏醒过来，受不了直接逃走了。
　　用医院场景压制骨三七七的疯狂迫在眉睫！
　　宁秋白可不想哪天回来之后发现黑龙已经被拆成不同种类的器官零件……不，就算只是翅膀被切掉，黑龙恐怕都要发疯，满意度和任务什么的都不用再考虑了……啊，说起来，骨三七七这样一弄，黑龙的PTSD会不会加重啊？
　　他发散思维地想了好久，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罗斯文肯定不是被骨三七七“治疗”苏醒的，但骨三七七的任务进度依然涨了一点。
　　也就是说，并不需要真的让骨三七七能够治疗患者，只要骨三七七认为自己治疗了患者就好？
　　宁秋白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
　　鉴于之前给黑龙拍摄视频的经验，宁秋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请演员！
　　给骨三七七表演一个从昏迷到苏醒的过程！
　　只不过演员要从哪里来请呢？妈妈去世之后，他就没联系过以前那些圈内长辈了。
　　宁秋白沉吟好久，决定还是先把医院场景放进副本里。
　　回家的路上，他已经拼接好了需要保留的所有房间，像搭积木一般，把市第一人民医院里许多功能性房间都拼成了四层的建筑。
　　虽然塞得比较紧密显得离谱就是了。
　　随着宁秋白的操作，空荡荡的场景一下子被医院走廊、病房填满，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消毒水气息。
　　骨三七七眼窝中的紫色火焰跳动了几下，下颌骨微微张开，过了好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是令人愉悦的场景……”
　　随着他的话语，骨三七七的眼窝火焰颜色逐渐变淡，最后变成了绯红，虽然依然惊悚，但给人的感觉反而安全了许多。
　　宁秋白松了口气，从沙发上将一个手提包拿了过来：“这是送你的东西。”
　　骨三七七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衣服？我不穿衣服也没关系。”
　　“在人类的世界，医生都是要穿白大褂的。”宁秋白强调了一句，随后暗示，“穿上白大褂，就要按照医生的准则行动，就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了。”
　　骨三七七果然心动，伸手将衣服拿了过去。
　　……
　　自从场景变换，黑龙便警觉地抬起头，被刺鼻的消毒水袭击，连打了好几个好几个喷嚏，硫火直接烧掉了一间病房：“你在做什么！好难闻！”
　　宁秋白特意留了一部分空间给黑龙，小声安慰它：“医院场景对骨三七七比较有效。”
　　“那个疯子……”黑龙磨了磨牙，倔强地道，“如果不是吾被诅咒封印了力量，这种低级的骷髅怪一爪子就能拍死一个！”
　　宁秋白无奈地道：“我就想让它给你祛除诅咒。”
　　“哈？哈！”黑龙陡然张开双翼，作出如临大敌的动作，随后很快放下翅膀，嘟囔道，“它办不到的……要是诅咒这么容易治好，吾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宁秋白抓住这个机会，装作单纯地好奇，问：“你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第10章 检查结果
　　黑龙随手抓来医院走廊上的一株观赏植物，咬在嘴里慢慢磨牙，似乎在纠结自己要不要继续“维持高贵的龙族形象”。
　　过了一会，它才闷声闷气地道：“是被一个玩家砍出来的。”
　　“什么玩家这么厉害，这么久诅咒都消不掉？”
　　黑龙“呸”地吐掉了咬烂的木屑：“能够伤到吾的，必然是顶级的玩家！吾与他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差一点就能战胜他，结果被他偷袭！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他！”
　　宁秋白心想真像你说的这样，留下心理阴影的应该是对方而不是你吧……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宁秋白转了话题：“好歹骨三七七真的有医术，现在被医院场景压制了，你就让它给你体检体检？”
　　黑龙的尾巴忍不住僵直了一瞬：“医院能压制它不发疯？”
　　“系统说的，应该可以。”宁秋白也拿不准，“只是体检，应该不至于。”
　　思忖良久，最终还是治愈诅咒的渴望战胜了恐惧心，黑龙勉强点了点头。
　　……
　　永远都是黄昏的世界，晚霞与沉没一半的太阳在天边织起绚烂的幕布，要将一切笼罩在即将到来的黑夜中。
　　盛鸣懒洋洋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下面的几个人对着一台机械来回戳弄。
　　过了好久，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气馁地抬起头：“老大，失败了。”
　　“原因？”
　　男生摘下眼镜擦了擦：“虽然有老大收集来的存在证明，但那条龙在的副本现在并没有开放，所以进不去。”
　　另一个中年男人同伴嘀咕了一句：“我还是头一次碰到没开放的副本……没开放给玩家的副本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都怪那条龙太弱了！”蹲在石头旁边擦一柄长剑的短发少女不满地道，“要不是因为它气息太弱，让我们以为它死透了，哪会让它跑掉！不过它身上有老大的诅咒，肯定会慢慢死掉的！”
　　盛鸣从石头上跳下来：“死不了。系统不会让它死。”
　　眼镜男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
　　盛鸣没有解释，只将器械上那条手帕拎起来。他手中倏然腾起一团黑色火焰，将手帕焚烧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同伴们习惯了盛鸣的风格，没有追问，只有些泄气：“难道要等那个副本开放？”
　　盛鸣摇摇头：“不用，我有办法。不过需要你们帮忙。”
　　他看了眼一直靠在石头边上闭目养神的白衣男子，“给我两剂药。”
　　那人睁开眼睛，平静地道：“现实中药效时间会打折。”
　　擦剑的少女顿时站起身：“老大，你要在现实世界动手？还是我来……”
　　“不用。”盛鸣并不意外白衣男子猜到自己的打算，只笑了笑，“花不了多久。”
　　……
　　“这个诅咒和你的再生能力在反复拉锯。”骸骨穿着空荡荡的白大褂，眼窝里的火焰颜色有些加深，声音温和，“以我现在的能力没法完美解决，真的不考虑截肢吗？”
　　黑龙当机立断收回了翅膀，坚决地道：“不考虑！”
　　骨三七七遗憾地叹口气：“那只能选择保守治疗，一点点把诅咒引导出来，看能不能削弱诅咒。”
　　在一旁警惕盯着的宁秋白看骨三七七没有发疯，终于松了口气。
　　果然，医院场景对它真的有压制效果。
　　宁秋白翻开APP看了一眼，发现NPC-002的任务进度依然是1/20，看来只有彻底治愈了才能算数。
　　不过满意度倒是上升到了30。
　　骨三七七的满意度和任务并不挂钩，所以可以直接兑换成积分。这就意味着宁秋白现在有10点积分可以动用。
　　宁秋白早就想好了要做什么。
　　他兑换了“光照”和“BGM”两个功能，两个各5点，恰好全部用完。
　　这样以来，宁秋白就可以直接在APP上调整副本内的光线强度、背景音乐，后面再拍摄的话，效果应该会更好一些。
　　黑龙感受到光线变暗，晃了晃尾巴，吐了口黑烟：“以后不用吾用尾巴绑台灯了！”
　　“不，还是要的。”宁秋白无声地道。
　　APP上解锁的功能仅仅只是大场景的调整，具体拍摄需要近光远光、暖光冷光、静态移动……全都需要根据不同镜头来调整。
　　他试着把光线调到最暗，发现整个场景里只能看到黑龙那两只赤红的眼眸、还有骨三七七眼窝里跳动的火焰。
　　随后，一股深深的疲倦感袭上了他的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重，似乎随时都要睡着。
　　这是光照系统的副作用？还是……
　　宁秋白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两团跳动的火焰靠近，耳中听到骸骨温和的声音：“管理员先生，您身体不舒服？”
　　宁秋白吓得一激灵，神智都清醒了许多。
　　靠着着一瞬间的刺激，宁秋白连忙把光照亮度拉回了原样。
　　随着亮度升起，宁秋白的困倦感也跟着消散。
　　宁秋白眨了眨眼，看向了骨三七七和黑龙，试探着问：“你们刚才不困吗？”
　　两个NPC一起摇了摇头。
　　宁秋白皱眉：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在黑暗里会快速犯困？
　　骨三七七若有所思地“盯”着宁秋白：“管理员先生，您不介意的话，是否需要我为您做个详细检查？”
　　宁秋白一惊，差点就以为医院场景压制不住骨三七七的“治疗”冲动，但对面的骸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听诊器，让他转移了注意力：“你哪来的这个？”
　　骨三七七很自然地道：“用积分和系统兑换的。”
　　宁秋白：“……你有积分？”
　　“是的。我过去在一些副本中治疗了许多玩家，每次治疗成功，系统都会送我一些积分。”
　　宁秋白内心猜测所谓的“治疗”该不会是“杀戮”吧……玩家和NPC大多数情况下应该是对立的，系统其实是给骨三七七碾压玩家的奖励？
　　宁秋白想了想，忍不住劝了一句：“这些东西我可以帮你买，积分比较珍贵，不要乱用。”
　　骸骨眼窝里的火焰跳了跳，声音带上了一丝笑容：“谢谢管理员提醒，不过我还有五百多积分，暂时够用。”
　　五、五百多……
　　积分归零的穷逼宁秋白遭受了暴击。
　　最后宁秋白还是让骨三七七帮他做了检查。
　　在不发疯的情况下，骨三七七无论动作还是气质都非常令人安心。它放下听诊器，指骨在颅骨上敲得“嗒嗒”响，片刻之后才道：“管理员是栖雾木成精，还是被栖雾木寄生？”
　　宁秋白如实回答：“寄生。”
　　“难怪。这样您的身体特征表现为人类与栖雾木的融合。比如人类的生理认知是无光夜晚需要休息，栖雾木的‘休眠’状态则是关闭大部分功能，仅保留最原始的生存功能沉眠，就造成您入夜就会迅速犯困的结果。”
　　宁秋白听明白了。之前他睡觉的时候，因为家里场景光线不能变动，都是戴眼罩睡的。
　　“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骸骨思考了五秒钟：“需要做手术将栖雾木从您的身体里拿出来才行。”
　　一听需要手术，宁秋白立刻委婉地表示，现在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幸好骨三七七没有强迫他的意思，只提醒道：“除了休眠之外，您平时最好多喝水、多晒太阳；另外，栖雾木有一种奇特的气息，会吸引猎物吞噬对方——反过来说，很多虚幻游戏中的生物甚至玩家，都可能对您产生比较强烈的食欲。”
　　这话说得宁秋白脊背有点发凉，下意识看了眼黑龙。
　　黑龙傲慢地抬起头：“伟大的龙只吃肉！”
　　宁秋白松口气：还好他这里两个NPC，一个是纯肉食生物，一个不吃东西……咦？
　　他忽然反应过来：“骨三七七，你需要进食吗？”
　　骸骨歪了一下头骨：“需要。我诞生时是‘亡者之国’里编号第三百七十七的骸骨士兵，食物是亡灵之气、或者其他生灵的惊惧情绪。”
　　他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地低了一下头，“不瞒您说，您和伊奥先生的惊惧情绪味道都很不错，不过都不如您的邻居美味。”
　　宁秋白：“……”
　　为了满足骨三七七的治疗需求和食欲，宁秋白很快敲定了办法。
　　以这位想做医生的骸骨先生为主角，拍摄一部医院背景的惊悚短片！
　　……
　　定下了主题，宁秋白便开始考虑用什么方式招聘演员。
　　和黑龙系列短片不同，因为要给骨三七七提供“患者”和“食物”，他需要确确实实的活人扮演患者，而且演技还要好，能把骨三七七骗过去。
　　像罗斯文被吓晕过去的例子，宁秋白觉得精神类的疾病是最好的，反正演员演技到位，精神病好了没好自由心证。
　　只是演员该怎么找呢？
　　大牌演员就不说了，宁秋白压根出不起这钱；群演的话，等和欢影的签约流程走完，收益到账，说不定能勉强招上几个……
　　虽然群演的演技不一定能好，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考虑砂里淘金。
　　宁秋白很快决定下来，在“欢影”平台上发布了一则招聘群演的广告。


第11章 面试
　　上欢影的时候，宁秋白顺便看了眼自己的账户。
　　签约之后，他的两个视频再次上了推荐，观众和评论都多了不少，但流量衰退得也非常迅速。
　　毕竟他发的两个视频碍于最开始拍摄的思路和设备不全，全靠黑龙那超出想象的真实感、以及隔着屏幕都能满溢而出的龙威，让观众体验近距离接触龙的刺激。
　　如果没有后续的更新，这种新鲜的刺激只会很快消散。
　　宁秋白倒是很想快速拍摄后续的剧情，奈何现在他一点积分都没有了，而为了新鲜感，接下来必须让黑龙进入其他的场景，尤其是外景。
　　因此宁秋白只将上次拍摄的黑龙睡觉流口水的视频上传了上去，取名为《花絮001》。
　　视频一发，评论很快就来了。
　　“我不懂up这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CG也能有花絮的吗？有钱做这个为什么不优化一下像素啊？”
　　“八成是什么电影的预热宣传吧？什么时候上，给个准信呗。”
　　“我还是很佩服up制作的生态感的，一点都不生硬。这黑龙睡的蠢样跟我家狗似的哈哈哈！”
　　宁秋白一目十行地掠过评论，脑袋里却不由得在想黑龙要是看到有人把它比喻成狗，不知道会不会发脾气……呸，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打开私信，准备看看有没有人报名做群演，随后有些惊讶地发现，“欢影”官方客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尊敬的“傀儡丝”先生，我们关注到您正在招聘演员，不知道您接下来打算拍摄的题材是什么，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的《新影人企划》？我方可以提供一部分群演、场地配合您的拍摄，详细情况希望与您面谈。】
　　宁秋白一愣，随后惊喜地搓了搓手掌。
　　这就是赞助啊！
　　过去跟着妈妈在片场混多了，宁秋白听过许多导演的吹牛打屁，但是不论哪一个导演，问起来“拍一部片子最重要的是什么”的时候，回答都是毫不犹豫的——“赞助”。
　　没钱什么都干不了！
　　光是专业设备的租赁，一天就要大几千，更何况上上下下的人工费、道具、布景……
　　可以说正规的剧组每一天都在烧钱。
　　宁秋白之前不是没考虑过拉赞助，奈何他的拍摄和一般人不同，黑龙又不能给别人看，他也没有真的CG技术和商业企划，没有能够拿去取信赞助商的东西。
　　他的打算是抠抠搜搜多拍几集，然后用成果去拉赞助，将《幻想巨龙》系列改编成线上电影，卖给平台，达成资金的流转。
　　短视频用来聚敛一时热度还好，确确实实的变现，还是得认真地做成具有高完成度的剧集或者电影。
　　看到欢影官方发来的信息，宁秋白只沉思了十秒钟，就毫不犹豫地决定答应。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还有人！
　　……
　　欢影的工作效率很快，当即就和宁秋白约了时间面谈。
　　见到宁秋白之后，欢影的负责人非常意外：“没想到宁先生这么年轻。”
　　宁秋白特意穿上了之前准备面试用的西装衬衣，礼貌地道：“多谢李总监夸奖。”
　　李总监约莫三十岁出头，还带着年轻人的爽利，笑呵呵地邀请宁秋白入座。简单的寒暄之后，李总监开门见山：
　　“《新影人企划》是我们欢影与总集团合作制订的计划，打算培养一些我们自己的导演、编剧等影视工作人员，刚好欢影的流量为新人们提供了有效反馈、宽容度高的平台。
　　“宁先生拍摄制作的两个片段，CG部分制作非常精良，简单的镜头感却带来了数倍的震撼力，当然，技术也令人吃惊，我们很看好——不知道宁先生是自己制作的，还是有团队一起？”
　　这种级别的CG，李总监压根不信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当然，他也相信对方肯定没有自己组建公司单干，否则就不会和欢影签约，容易带来版权风险。
　　宁秋白坦然地道：“确实有些朋友和我一起。”
　　比如一条有人类PTSD的黑龙……
　　宁秋白心知所谓的“镜头震撼力”并非来源于他的拍摄，而来源于黑龙自身的龙威。
　　李总监并不意外地点点头：“不知道您的团队对新影人企划有没有兴趣？欢影能给您提供很多流程上的便利，以及资金上的投入。想必您应该清楚，做这一行、尤其是CG影视，前期真的是非常烧钱。”
　　宁秋白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过还是假装斟酌了一会，才问：“加入的话，会受到哪些约束？”
　　“您可以看看合同，主要体现在冠名权和版权上。”李总监叫助理拿来了早准备好的制式合同。
　　宁秋白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欢影要的有独播权、代理权、改编版权等等，按照投资比例的大小，后续收益的分成也要走很大一部分。
　　老实说，并不算苛刻。
　　宁秋白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知道投资商投进来的钱肯定不是为了做慈善，而对他本人来说，其实版权他都可以卖出去——毕竟他的主要目的还在虚幻游戏系统那边。
　　宁秋白沉思了一会，还是签了合同。
　　李总监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宁秋白这么爽快，检查过合同之后，对宁秋白笑着伸出手：“那就欢迎宁先生加入我们了。后续我会将接口人的联络方式给您，您可以和他一起制定后续的需求计划。”
　　宁秋白当即开口道：“我现在就有需求。”
　　……
　　欢影APP是光景集团旗下的产品，而光景集团又是如今国内最大的文娱企业，包括演艺圈都有所涉及，很快就按照宁秋白的要求发来了场地安排和群演名单，让他可以挨个面试。
　　宁秋白第二天就坐到了真真实实的摄影棚中。
　　虽然这个摄影棚面积不大，但对宁秋白来说，重要的不是面积大小，而是里面的设备！
　　他久违地产生了一点兴奋之情，不过很快就在面试中平静了下来。
　　欢影给他提供的群演，真的只是群演，并没有能演出“患者——康复”的演技。
　　跟他接洽的欢影工作人员眼睁睁地看着宁秋白毙掉了一个又一个，隐晦地暗示：“宁先生，剩下的名额没有几个了，您要不……放开一点要求？”
　　宁秋白叹了口气：“为了安全，这是必须要的。”
　　安全？工作人员不懂了。
　　不是说这是给特效影片招聘演员吗，那不是应该在绿幕环境里做动作就行？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也没有符合宁秋白要求的演员。不过宁秋白也不是一个都没要，挑了一些可以扮演“正常”医院场景下的护士病人。
　　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工作人员带着一脸古怪走了过来：“宁先生等等，还有一个演员，希望您能看看是否可以安排个角色。”
　　宁秋白听出工作人员表达的隐含意思：“是什么人？”
　　工作人员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他就在门口，让他进来看看？”
　　宁秋白知道赞助商都喜欢塞人进剧组，只是没想到自己招聘龙套和低成本群演都能塞人。不过他转念一想，反正演不好病人的去演龙套也无所谓，便点点头：“请他进来吧。”
　　人进来之后，宁秋白顿时一愣。
　　眼前的青年、不，应该说少年有一双标志性的灰色眸子和浅色的发根，竟然就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个很社牛的景城的表哥，名字叫什么来着……
　　“盛鸣。”高大英俊的少年坐在宁秋白对面，礼貌地道，“没想到是宁先生，又见面了。”
　　宁秋白有些茫然，忍不住回想起那天见到盛鸣时一瞬间闪过的危机感。
　　他斟酌了一下，目光扫过盛鸣的瞳孔和唇色，委婉地道：“盛同学身体好了么？表演并不轻松。”
　　盛鸣唇角轻轻弯了起来，带着两分少年人独有的朝气：“不是大病，不影响我正常行动。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做几个俯卧撑。”
　　“那就不必了。”宁秋白将疑惑放在肚子里，拿出自己的面试流程，一板一眼地问了一遍，最后让盛鸣表演一下生病虚弱、精神错乱的状态。
　　盛鸣闭目沉思了一下，斜靠在椅背上，眼神倏然失去焦点，缺少血色的唇微微张开，右手按着心口，配合他自带的病弱感，瞬间就将病人的虚弱演绎得惟妙惟肖。
　　宁秋白对这个表演很满意，打了90分的同时，忍不住开始猜测这也许就是盛鸣生病时的模样。
　　紧接着，盛鸣眼睛陡然睁大，眼眶血丝突出、唇角不停抖动，脸上肌肉痉挛，手臂青筋暴起，直接把宁秋白吓了一跳！
　　宁秋白下意识捂了一下胸口，感受着自己加快的心跳——如果不是盛鸣很快恢复原样，他差点以为对面癫痫犯了，还在考虑要不要叫人！
　　盛鸣微笑道：“您觉得怎么样？”
　　宁秋白定了定神，看着盛鸣，内心怦然心动，但又有些犹豫：“盛同学的演技确实很不错，但是我计划拍摄的是一部悬疑惊悚片。”
　　盛鸣听懂了宁秋白的意思，不明显地挑了一下眉毛：“我的心脏没有问题，您尽管可以放心。”
　　宁秋白犹豫了好一会，最后想想一天下来只碰上这一个好的，行不行试试看再说，就点了点头：“那我们可以先签一份临时合同。”
　　盛鸣的唇角笑容扩散开：“多谢宁先生——不，宁导演。”
　　宁秋白担不起这个称呼，赶紧摆摆手，随后想起来：“你的学校周末双休么？不要耽误你功课。”
　　盛鸣摇摇头：“我不上学。”
　　宁秋白一怔。
　　盛鸣十分坦然地道：“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演员，以我为主角演一部相当拉风的电影。”
　　宁秋白正觉得这话耳熟，琢磨了一下，想起来这不是之前景城说的话吗？这对表兄弟的理想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作为过来人，宁秋白忍不住多嘴劝了一句：“不管想干什么，学业都是最重要的。你考上电影戏剧学院，成就梦想的机会会更大。”
　　盛鸣眨了眨眼，没有像宁秋白想象的叛逆期少年一样反驳，反而很乖巧地点点头：“多谢宁导指点。其实我有自学，只是之前因为身体原因不好去学校，正打算明年参加高考。”
　　宁秋白点点头，只觉得这孩子又好看又听话，把之前对盛鸣的危险预感丢在了脑后。


第12章 第一天
　　接下来的三天，宁秋白通过了大概十名龙套群演和三名病人主演，算上第一天的盛鸣，一共十四个人。
　　欢影的“新影人计划”目前只是给宁秋白提供一个平台，并没有太多的资金赞助，所以这些龙套演员们的薪酬欢影只负责一半。
　　因此对于宁秋白而言，只有一半薪酬，也会迅速吞吃干净他所剩无几的存款。
　　宁秋白晚上坐在书桌前，慎之又慎地思考着如何拍摄。
　　剧本……就设置成精神病院，不用特别复杂，复杂了拍摄时间就会加长；
　　十个龙套演员们只演一天，让他们穿上医护服装在医院场景里来回走一走，伪装出医院的正常运转就可以；
　　精神病患者除了四个主演，其他的就由宁秋白自己靠化妆和角度多卡一些……他还可以给自己化妆上去扮演一下不露脸的角色，比如尸体什么的。
　　这样一来，只有第一天需要花掉十几人份的钱，之后的几天只出四个人的薪酬就够了！
　　宁秋白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随后捏了捏眉心。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最后一个难题……怎么让这些普通人演员进入副本表演、离开的时候还能不怀疑？
　　他试着问了一下黑龙和骸骨，希望它们有什么令人失忆的法术之类的。
　　黑龙“呵”了一声：“吾可以朝他们后脑拍一爪子，把他们拍失忆。”
　　骨三七七则认真思索片刻，提议道：“治疗结束之后，可以切除患者们大脑中的记忆模块。”
　　宁秋白：“……谢谢，还是不必了。”
　　他的场景全都在那个副本里，虽然可以让欢影提供新的场地，但比起让骨三七七进入现实世界，宁秋白觉得还是把它控制在副本里比较安心。
　　宁秋白思来想去，觉得唯一靠谱的办法，还是请欢影提供一个场地，然后将副本医院场景的入口设置在对应的位置，告诉群演们这就是搭建的场景……不，不能让欢影提供，最好是一般人都不太了解的场地，否则很容易暴露。
　　宁秋白站起来来回走了走，咬了咬牙：“还是我自己单独租一个场地吧。”
　　这部分账不知道能不能跟欢影报销……
　　宁秋白在手机里翻了翻，找到一个号码，停顿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
　　那边没响两声就接了起来，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传了过来：“臭小子，多久没打电话了？是不是忘了我们？”
　　宁秋白心中一暖，连忙解释：“没，舅舅，我毕业忙着找工作，一时没顾上。”
　　舅舅笑骂了一声：“我听你舅妈说过，夏舟介绍的工作怎么样？”
　　宁秋白斟酌了一下：“我没去。我想尝试一下做导演。”
　　电话那边顿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舅舅才轻轻叹口气：“早些年你舅妈猜你要继承你妈的衣钵，我还不信，现在看，果然是阿玥的儿子啊。”
　　宁秋白听妈妈提过，当初她也是大学毕业执意要去做导演，跟希望她稳定工作的外公外婆吵过一架，一个人离开家，几年都只和家里电话联系，后来拍出了第一部 作品，才回家和好。 
　　宁秋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道：“抱歉，舅舅，我……”
　　“行了，有你妈前车之鉴，我们难道反对你？”舅舅没好气地唠叨了两句，“这么重要的事就不能回来说，非得打电话？”
　　“我是想请您帮我看看我妈留下的联系簿。”
　　宁秋白的妈妈去世之前虽然算不上名导演，但也有几部口碑人气不错的电影，而且同样在A市拍摄，记了不少专门做场地、设备租赁的公司联络方式。
　　宁秋白父母相继去世之后，遗物都放在了舅舅家。
　　舅舅翻找了一会：“我拍了照片给你发过去。”
　　宁秋白感激地道：“多谢舅舅。”
　　“不用谢，到时候你的电影放出来，给我们送几张电影票就是了。”舅舅忽然感慨，“中秋记得回来。”
　　宁秋白忍不住弯了唇角：“一定。”
　　……
　　三天后，市郊。
　　宁秋白站在摄影棚门口，看着从面包车上下来十几个人演员。
　　这些演员全都是宁秋白特意挑选的刚入行、或者只是赚个外快的普通人。这也有好处，就是对真正拍摄的流程并不熟悉，好糊弄。
　　在一群好奇地东张西望的群演中，盛鸣的身影简直鹤立鸡群。
　　一米八的身高让他格外出挑，更出挑的是那张堪比明星的脸庞。因为天热，盛鸣略白的脸颊浮起一抹绯红，第一眼看上去甚至会以为他在害羞。
　　只是那对好看的眉毛已经紧紧拧在了一起，两只手插在裤袋里，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烦躁。
　　宁秋白笑着过来招呼：“这么热的天，辛苦了，进来吧，里面开了空调。”
　　不等他指路，盛鸣已经迈开长腿，大步走向了门口。
　　跟在盛鸣身后下车的两个小姑娘好心提醒宁秋白：“导演，那个帅哥好像有点晕车。”
　　宁秋白内心有些惭愧：因为他的预算有限，所以只能租普通的面包车接送人。看景城和盛鸣之前的气派，宁秋白猜测这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不过吃点片场的苦，说不定就会专心回去上学。
　　这么一想，宁秋白又理直气壮起来，笑呵呵地招呼其他人进摄影棚。
　　一进门，刚才提醒宁秋白的小姑娘顿时“哇”了一声：“导演，你这医院搭得也太真实了吧？”
　　宁秋白已经打好了腹稿，笑呵呵地道：“这里以前就是一个小医院，后来搬走了，我只是把这里翻新一下。”
　　小姑娘“啧啧”两声：“那也很有钱啊。”
　　她不是第一回 当群演，其他摄影棚那都是只搞镜头之内的实景，镜头之外能怎么简略怎么简略，就是镜头内，大多数也都是便宜的假布景，哪像这里……
　　一个老太太群演好奇地摸了摸墙角的巴西木：“是真的诶，跟第一人民医院的摆设真像，我老头儿住院的时候我天天看……”
　　另一个群演也感叹道：“这些道具跟真的似的，还有消毒水的味道，太逼真了。”
　　宁秋白干笑了两声，连忙岔开话题道：“先去换衣服，我给你们讲一下今天要排练的戏。”
　　就在这时，先进来的盛鸣忽然转过头，面色带着点虚弱，浅灰色的眼眸中泛着诚恳的光：“宁导演，我有点头晕，能否先休息一下？”
　　宁秋白想了想，指了指挂号处旁边的病房：“那边有床，你可以去躺一会，等下给你倒杯水。”
　　盛鸣顿时露出了笑容：“宁导演，您真是太慈祥了。”
　　宁秋白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夸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教其他群演排戏去了。
　　……
　　等宁秋白离开，盛鸣才收起脸上的表情，仰起头环视了一圈这逼真的、仿佛昨天还在投入使用的医院“摄影棚”，眼角挑起一抹兴趣盎然的神色。
　　他将一直插在裤袋里的右手拿了出来，留下宛如香水瓶一般的容器在裤兜里。
　　在现实世界中动用能力，对盛鸣的身体有很强烈的压力。因此盛鸣通常都会提前服用“医生”的药。
　　然而进入这间“摄影棚”之后，盛鸣却发现，束缚着自己躯体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不见，就好像自己进入系统了一般。
　　他若有所思地轻轻捏了捏右耳垂上的黑曜耳钉。
　　隔了片刻，盛鸣才挑起右侧眉毛：“真的是副本。”
　　这就奇了，虚幻游戏里竟然有和现实世界连接在一起的副本？
　　那位宁导演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根本不是人？
　　盛鸣想起第一次见到宁秋白时自己瞬间升起的强烈食欲，以及这种气温下宁秋白依然戴着的帽子，轻轻眯了眯眼。
　　他没有去病房，而是沿着楼梯，慢慢走上了二楼。
　　这间“医院”一共有四层，窗户外面黑漆漆的，仿佛是一堵墙。
　　除了过于真实、几乎和真的医院没有区别之外，找不到多余的副本痕迹。而那条龙的气息若有若无，却始终找不到具体在什么地方。
　　除了龙之外，似乎还有一道别的气息……
　　盛鸣走到四楼手术室，目光落在等候排椅上随意放置的医院宣传册上。
　　位置、页数，都和之前他在第一人民医院丢下的那本一模一样。
　　盛鸣拉过短袖卫衣的帽带抽绳，轻轻咬在齿间慢慢磨，陷入了沉思。
　　他本来是想找到那条龙、解决之前遗留的问题就完事，现在却对这个奇特的、和现实相连的副本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虚幻游戏想做什么？难道想复制现实的场景，然后一点点取代现实？
　　想到这个可能，盛鸣的眼色微微一沉。
　　他松开口，伸手捏了捏耳垂上的黑曜耳钉，转身下楼。
　　每一个有经验的虚幻游戏玩家，都很清楚刚进入副本之后最重要的是摸清楚副本的规则，再考虑如何破解副本。
　　而且进入这个副本之后，系统甚至没有给予他任何提示。
　　来的路上盛鸣已经确认过，除了他之外的十三位演员都是货真价实的普通人，不是虚幻游戏的玩家。
　　那这位宁导演拉普通人进副本的目的就非常值得商榷了……
　　盛鸣刚走到二楼X光室门口，就看到宁秋白带着几个群演走了上来，一边走一边道：“你们都见过医院里什么样子，就把自己当作病人和护士，来回走动说说话就行。”
　　他身边的群演答应了两声，其中一个疑惑地问：“导演，那镜头在哪里？”
　　“摄像机在外面，一会我拿上来拍。”
　　那群演恭维道：“导演这么年轻，还会干摄影啊？”
　　宁秋白再度干笑一声：“能者多劳嘛。”
　　盛鸣站在X光室门口，挑了挑眉，忽然走出来，再次露出了诚恳的笑容：“导演，我演什么？”


第13章 剧本
　　因为目的是给骨三七七“扮演”患者然后“扮演”治愈，宁秋白没有详细考虑剧情，就打算走一个“骷髅医生”的惊悚片路线。
　　今天主要目的，还是把医院的生态场景给搭出来。
　　看盛鸣突然从一边拐出来，宁秋白吓了一跳：“你休息好了？”
　　盛鸣露出笑容：“既然拿了钱，当然要认真工作。”
　　这话说到了宁秋白心坎里，看盛鸣顺眼了不少。他打量了一下盛鸣一米八几的身高，思索了一下：“你换一套医生服。”
　　这个身高，穿上白大褂绝对够精神！
　　盛鸣很快换好了过来，宁秋白眼前顿时一亮。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肩宽腿长，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纯白的医生制服撑起来，不□□宇轩昂，还添了几分禁欲感。
　　几个做群演的小姑娘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还有的甚至红了脸。
　　宁秋白内心赞叹了一句自己的眼光，随后又皱了皱眉。
　　盛鸣看起来太嫩了。
　　他看过盛鸣的身份证，刚好满十八周岁。但盛鸣的样貌少年气息太浓，虽然赏心悦目，却少了几分医生应该有的成熟稳重。
　　如果有化妆师，可以靠妆容遮掩一下。
　　可惜宁秋白心疼钱没请化妆师。
　　好在这事不算麻烦。
　　宁秋白让其他群演先熟悉场景，带着盛鸣来到一楼的眼科，让盛鸣坐在镜子前面，自己则掏出了化妆包。
　　盛鸣轻轻动了动眉毛：“宁导演还会化妆？”
　　宁秋白先拿出一盒粉底，看看盛鸣比寻常人更白的肤色，又放了回去，顺口回答：“多少会一点。”
　　他的妈妈宁玥就是全能型导演，作为女性在化妆技术上也有自然的天赋。宁秋白小时候就作为妈妈练习化妆技术的“试验品”被涂过好多次。
　　被涂多了，就会涂人了。
　　给盛鸣打上化妆水，宁秋白本来准备了遮瑕膏，但是在盛鸣脸上看了一圈，发现完全没有什么瑕需要遮，只好又放回去，夸奖道：“盛同学的皮肤真好。”
　　“宁导演过奖了。回头其他人化妆也是宁导演来吗？”
　　宁秋白心酸地道：“对。”
　　盛鸣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收在袖口中的手指轻轻勾了一下。他的视野出现一道道数据，开始对宁秋白在他脸上涂抹的东西进行检测。
　　盛鸣虽然没有拍过戏，但拍戏的流程大致还是懂的——什么时候化妆都得导演亲自来了？
　　除非另有目的。
　　是化妆品有问题？
　　盛鸣在虚幻游戏副本中见过许多奇奇怪怪的毒，有些并不致死，但可以操控玩家的意识、甚至同化成怪物。
　　盛鸣不动声色地盯了宁秋白一眼。
　　开启扫描检测能力后，他可以确定，身边这个年轻的导演并不是人类……至少不是纯粹的人类。
　　……
　　盛鸣底子好看，化妆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宁秋白将盛鸣拉起来，十分满意：“现在更像了。你试试摆一个威严的表情。”
　　怕盛鸣这个年纪难有这种体会，宁秋白问，“在学校当过小组长吗？卫生小组长也行，回想一下那种感觉。”
　　盛鸣：“……嗯。”
　　他唇角的笑容收敛，眸色暗沉，淡淡地看向宁秋白。
　　窗外是黑墙，头顶的光落在盛鸣英俊的脸上，化妆之后光影将冷冽成熟的气质与年轻的面庞完美地交织在一起，略带冷意的眼神让宁秋白刹那间有了一种猎物面对猎人的战栗感。
　　宁秋白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后吐了口气，诚心诚意地夸奖道：“你真的很有表演天赋！”
　　他真是捡到宝了！
　　要不是打算拍的这部片子只是为了糊弄一下骨三七七，宁秋白还真有点心动想给盛鸣多安排些戏份。
　　盛鸣没找到这位宁导演的马脚，谦虚了一句，随后问：“现在开始拍吗？”
　　同时他心里也在琢磨：既然化妆本身没有问题，难道是和角色扮演有关？越贴近某个角色，越容易被副本同化？
　　宁秋白难得产生了干劲：“我下去拿摄像机。”
　　……
　　一天的戏拍完，宁秋白手里多了几个小时的医院场景，哪怕剔除大部分无效镜头，剩下的拼接组合一下，也够给惊悚片当作日常对照用。
　　傍晚面包车再度来接人，几个群演小姑娘举着阳伞凑到宁秋白身边：“宁导演，您有那个帅哥的联系方式吗？”
　　宁秋白一口气喝干了一瓶矿泉水：“不行，要保护人家隐私。而且人家还是小孩呢。”
　　小姑娘顿时“嘻嘻”笑起来：“导演，你年纪也不大吧！”
　　宁秋白严肃地摇摇头：“工作了就是社畜了。”
　　他有些好奇地问，“你们怎么不自己去要？”
　　这几个小姑娘明显是大学生出来兼职，一个深深叹口气：“那帅哥有点生人勿进的感觉，我们……不大敢。”
　　“是吗？”宁秋白歪头回忆了一下。
　　他感觉盛鸣又乖巧又伶俐，很好相处啊。
　　说话间，来接送演员的面包车已经到了。
　　宁秋白将其他人送上车，转头就看到盛鸣站在一边不动，有些诧异地招呼：“盛同学，你不回去吗？”
　　盛鸣想起过来的路上车里的皮革味和不知道什么气息混在一起的味道，脸色青了青，很快恢复正常：“我家里人会来接我。”
　　宁秋白想起盛鸣身体不大好，倒也不觉得意外，让面包车先走了。
　　盛鸣动了动眉毛，笑眯眯地问：“宁导演不坐车走吗？”
　　宁秋白顿了顿，笑呵呵地道：“我还要收拾一下东西。”
　　“需要帮忙吗？”
　　“不用，就把东西搬进摄影棚就行。”宁秋白连忙拒绝。
　　场地的入口现在和副本联系在一起，他只要把东西都搬进去、再把医院场景和副本其他区域的墙壁取消就可以了。
　　可惜这些设备不算副本场景里的，不能无限刷新……等盛鸣离开，他就能返回副本了。
　　宁秋白陪盛鸣坐在场地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看了宁导演之前的视频，那条黑龙太真实了。”
　　“哈哈，过誉了。”
　　“能有这种级别的CG效果，宁导演的团队一定很强力。”盛鸣夸奖道，“现在为了拍医院场景，甚至能做出一座真实的医院来，可见资金也非常雄厚。”
　　宁秋白有些心虚地道：“也没有……”
　　盛鸣扫过宁秋白的脸，嘴角微微翘了翘，刚准备继续打探几句，宁秋白忽然接到了来自欢影李总监的电话。
　　李总监寒暄了几句，进入了正题：“我看了宁先生提交的剧本，是打算拍一个特效恐怖片是吗？”
　　宁秋白听出对面语气中的不对，心提了起来：“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嗯，有一点政策问题。”李总监咳嗽了一声，“虽然没有禁止惊悚主题的电影，但要求主题一定要阳光、积极、向上，最好有正确的价值观导向，场景也不能过于恐怖……宁先生这个剧本，我觉得最好能改改。”
　　这个消息顿时如同晴天霹雳！
　　虽然李总监说得比较委婉，但蕴含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不改，就不能播；进一步说，欢影的投资也会撤回来。
　　宁秋白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为什么不早说……
　　他都花了好多钱租场地、请群演拍了一天了！
　　要是换剧本重新拍，这些钱真的全都打水漂……
　　宁秋白张了张嘴，缓缓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放下打水漂的肉痛不提，他的剧本单纯是为了NPC服务，倒是没有不能改的。只是怎么改？
　　虽然李总监话语说得隐晦，但是“场景不能过于恐怖”……骷髅医生和精神病患者的组合，怎么想也没法不恐怖啊！
　　难道要给骷髅医生塑造得可爱或者帅气一点？问题是一个骨头架子，让谁来化妆也化不成帅哥……
　　宁秋白眼角余光忽然扫过了盛鸣，脑海中一下子闪过盛鸣穿上医生制服站在走廊里的画面。
　　这个年轻人长得俊、演技好，而且身高和骨三七七相仿……
　　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主意：“那我回头改一版剧本给您看看。”
　　李总监那边也松了口气：一般有才华的年轻人都颇有傲气，他还担心不好说服宁秋白，没想到宁秋白这么配合。
　　挂断电话，宁秋白走到盛鸣面前，酝酿了一下台词，郑重地道：“盛同学，有兴趣当主演吗？”
　　……
　　黄昏一样的荒野，高大的残破宫殿。
　　盛鸣的身影刚刚出现，就听到同伴关切的声音：“老大，怎么样？用了几瓶药？”
　　他们都知道盛鸣的身体状况。
　　“一瓶都没用。”
　　面对同伴们惊讶的目光，盛鸣走到一块坍塌的柱子旁边坐下，“我进了一个副本。”
　　戴眼镜的“预言者”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难怪我忽然看不到你的位置了……还以为我眼睛散光了。”
　　其他人饶有兴趣地问：“什么副本？我们怎么没接到任务？”
　　盛鸣摇了摇头：“没有任务。一个和现实直接相连的副本。我确定龙就在里面，只是还没搞清楚副本的规则。”
　　主要连副本任务都没有。盛鸣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并非走正常途径进入游戏，又或者那个副本根本还是未完成状态。
　　同伴们面面相觑：“没完成任务？那老大怎么出来的？”
　　不是只有任务完成才能离开副本么？
　　“那个副本比较特殊，像正在完善的半成品。”
　　“需要帮忙吗？”持剑的少女很有干劲，“我最近没有任务。”
　　盛鸣轻笑了一声：“不用你们参与。不过确实有些忙要你们帮忙。”
　　他打了个响指，一些医用手套、听诊器、血压仪……乱七八糟的医学用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预言者”有些疑惑：“这是？”
　　“这都是我从那个副本里顺来的。”盛鸣道，“你们试试解读那个副本的规则，再就是利用物品和副本的‘关联性’，看能不能黑进副本里。”
　　拥有“预言家”和“黑客”这两位成员后，小队这种事做得不少，并不意外地点头承诺下来。
　　“此外……”盛鸣再次打了个响指，一副写实油画凭空出现，上面戴着鸭舌帽的清秀青年笑容温和，“帮我调查这个人的命运轨迹。”


第14章 机器人
　　骨三七七坐在沙发上，听宁秋白解释之后，平静地点点头，很有礼貌地道：“十分抱歉，管理员先生，我给您添麻烦了。”
　　不发疯的时候，和这位骸骨交流可谓是如沐春风。
　　宁秋白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已经计划好了新的剧本。不过这样一来，可能让你接触病人的机会就少多了。”
　　骸骨眼窝里的火焰跳了跳：“也好。至少能帮管理员省下雇佣演员扮演病人的钱财。”
　　“……”宁秋白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笑容陡然变得僵硬，下意识看向了黑龙。
　　黑龙躲在距离骸骨最远的方向，同样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不是吾说的！”
　　宁秋白：“……”
　　他开始思考如果现在骸骨突然发疯，自己能不能逃得掉。
　　骨三七七的声音依然平静温和：“请您不要误会伊奥先生，是我自己推测出来的。”
　　它指骨在光秃秃的脑壳上敲了敲，发出“嗒嗒”的声音，“我虽然没有大脑，但是并不傻。”
　　宁秋白干笑了一声：“这个，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骸骨摇了摇头，安抚性地按了按手：“您不用着急，我并不在意这一点。我理解人类对非人生物、尤其亡灵的恐惧和抵触，只要您能帮助我达成我的愿望，我并不在意您使用什么手段。”
　　宁秋白脸色呆滞了一会，渐渐明白了骨三七七的意思。
　　他忍不住问：“哪怕是假的病人？”
　　骸骨眼窝中的火焰又跳了两下，莫名让宁秋白觉得它在微笑：“我的考虑是，能接触到更多的人，就有概率接触到病人……而且我的天赋让我对患者有一定的了解，如果您请来的演员真的能够演好病人，那对我来说就是真的病人。”
　　宁秋白懂了。
　　但就算如此，宁秋白还是觉得有些汗颜，老老实实地道：“非常抱歉。”
　　不光是因为欺骗了骨三七七，更在于他太小看它的智商了。
　　都怪黑龙，让他以为虚幻游戏里的NPC都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宁秋白下意识又看了黑龙一眼。
　　这次黑龙没有get到宁秋白的意思，昂起龙头：“现在知道吾有多么真实可靠了么？”
　　不等宁秋白继续吐槽，宁秋白手机又发出了“滴”的一声。
　　【解锁NPC-002隐藏任务：开一家稳定的医院。】
　　【任务奖励：永久免费解锁场景“骸骨雪原”。】
　　宁秋白诧异地看了骸骨一眼。
　　和黑龙差不多的任务，只是难度上……似乎更简单一些？
　　现在就有医院场景，就是不知道去哪弄病人来。
　　骨三七七又开口了：“当然，如果您方便，希望您能多搜罗一些医书，我很愿意学习并提升自己的医术，让我能够用更让患者接受的方式治疗。”
　　它随后补充了一句，“当然，前提是我并没有处在太激动的状态。”
　　宁秋白内心由衷地感叹医院场景压制下骨三七七的理智，并立刻承诺：“没有问题。”
　　要是骨三七七的医术正常一点，他就可以放心地把医院开起来了。
　　骸骨随后将头骨转向了黑龙的方向。
　　黑龙一愣，如临大敌地张开翅膀后退：“看吾干什么！吾没病！你走开！”
　　它忽然意识到什么，迅速把破了口的翅膀收回，改口道，”吾很喜欢这个造型，不需要改！“
　　骸骨只好遗憾地点了点头骨：“我尊重您的意愿……不过友情建议您不要太经常让我看到您的翅膀，很容易激起我的欲望。”
　　黑龙快速后退了两步，冷冷地“呵”了一声，随后转头盯着宁秋白：“吾需要个人空间。”
　　宁秋白：“……嗯，以后你住在我的房间里吧。”
　　那个场景和医院场景之间可以用副本墙分隔，也方便黑龙每天孜孜不倦地刷视频评论区。
　　刚好宁秋白这段时间都要在医院场景忙碌，在那边找张病床睡也行。
　　骨三七七对黑龙的排斥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就在它翻开一本书，准备开始看的时候，就见管理员先生再度看向了它，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一些试探和尴尬：“关于新的剧本的演出，我有些想法……”
　　……
　　宁秋白的新剧本投递上去之后，回复是“没问题”，让宁秋白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投资商才是爸爸。
　　按照新的剧情，宁秋白将医院场景的光线调暗、色调调成暗绿，让整座医院变得颇为诡异，将第二天来参与表演的演员们吓了一跳。
　　盛鸣最后一个进门，表情没什么变化，只稍微动了动眉毛。
　　一个小姑娘大胆地问：“导演，这是要拍恐怖片吗？”
　　宁秋白笑呵呵地道：“有些惊悚元素，但不是特别过分。你们先看看剧本。”
　　他每人分发了一份打印纸。
　　今天要拍摄的戏很简单，几个演员饰演半夜不舒服、需要检查和临时手术处理的病人，和医生产生一些互动。
　　“骸骨医生？”中年演员看到了标题。
　　“按照剧本设定，主角谷医生不小心承受了来自古代的诅咒，每到晚上就容易变成纯粹的骸骨亡灵。不过这并没有改变他的医者仁心和医术，只让他在值夜班的时候一旦发现自己要变成骸骨，就必须尽快躲起来、或者换上全套封闭式医护服。”
　　宁秋白解释了一下设定，最后道，“你们需要扮演的，就是不知道医生服下是一具骷髅、但是有些许预感，所以反复试探的病人。”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光飘到了已经换上普通医生服的盛鸣身上：“所以，演医生的是……”
　　“盛鸣演一半。”宁秋白从接待台后面拉出一个两米高的箱子，很随意地打开，“我特意买来了这个。”
　　盖子拉开，露出里面惨白的骷髅。
　　几个演员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宁秋白笑眯眯地道：“不用害怕，这是假的。”
　　中年男人打量了一下那个骸骨，吐了口气：“导演，你这也太逼真了。”
　　“不光逼真，还有特殊能力呢。”
　　宁秋白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点了几下，然后在骸骨后脑上上轻轻一按：“开机！”
　　两团火焰在骷髅的眼窝里倏然亮了起来。
　　几个演员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震惊地看着宁秋白在手机上按按点点，然后那个看起来很逼真的骷髅人站起身，迈着僵硬的步伐向前走了两步。
　　宁秋白“指挥”骷髅人走了两步，放下手机，笑着对演员们道：“这是编号377号的新生代机器人，能够做各种各样灵活的动作，还嵌入了智能程度极高的AI，连表情都可以模拟，特意弄来扮演主角骸骨的那一面。”
　　几个演员放下刚才一瞬间产生的惊吓，绕着骷髅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导演真有钱，居然拿这么高ai的机器人来演。”
　　一般不都是普通的道具，靠绿幕和特效来呈现动作吗？
　　甚至有胆大的想伸手摸一摸，看得宁秋白眼皮直跳，不动声色地将骸骨挡在了身后。
　　随后他看向了站在一边的盛鸣，斟酌了一下台词：“盛同学，因为AI和机器人的动作并不能完美复制演员，所以平时需要你向三七七靠拢一些，你觉得可以么？”
　　盛鸣的目光从“机器人”上收回来，嘴角轻微上翘：“当然没问题。需要我来操纵它吗？”
　　宁秋白所谓的AI纯粹是乱搪塞的，自然拒绝：“不用，我来操作就可以。先给你看看我之前拍好的镜头。”
　　昨天晚上，宁秋白已经和骨三七七达成了一致，并尝试拍摄了几个镜头。
　　演员们好奇地簇拥过来。
　　昏暗的灯光下，一团火焰慢慢缩小，露出后面苍白的骨架。骷髅的手骨在脸颊上缓缓抚摸，眼窝中的火焰不停地跳动，明明没有一句台词，却让人感受到了它的不可思议和悲伤。
　　一个有经验的中年女子演员屏住呼吸看完，由衷地道：“导演，您连示范镜头都把特效做进去了，真大气！”
　　宁秋白干笑两声：“有特效，我才好看最后的结果。”
　　对他来说，做没特效的反而更麻烦。
　　看完示范，再读过剧本，宁秋白拿起场记板，将摄像机对了过来，笑呵呵地道：“开拍！”
　　……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宁秋白拍摄了不少盛鸣单人的镜头，只掺杂了少数盛鸣和骸骨互换的镜头。
　　中午，宁秋白定了盒饭，让演员们都去休息，自己则借着检查的名义，带骨三七七进了X光室。
　　骨三七七一下子从机器人那种僵硬的姿态放松下来：“还是有些累的。”
　　宁秋白蕴含着歉意道：“下午拍摄你的戏份，就可以让你多动一动了。”
　　骨三七七摇摇头：“不，我说的累不是需要僵硬不动，而是看到病人在我面前，却不能上前为他治疗。”
　　宁秋白一愣：“病人？谁？”
　　“盛鸣。”骨三七七平静地道，“他快要死了。”
　　宁秋白一瞬间想到了盛鸣明显比一般人浅的发色和瞳色，呆楞了好一会，才下意识道：“你知道怎么治疗他吗？”
　　骨三七七摇摇头骨：“需要进一步诊断。”
　　就在宁秋白思考是不是要骗盛鸣被骸骨检查一下的时候，听到骨三七七继续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他既然是玩家，总会有办法的。”
　　哈？
　　宁秋白愕然地抬起头。


第15章 幼龙
　　盛鸣站在二楼和三楼的楼梯拐角处。
　　从窗户向外看，墙壁依然是一片漆黑。
　　盛鸣唇角勾了勾，打开窗户，蹲在窗台上，眼神仔细转过一圈后，手掌轻轻地贴在了无光的墙壁上。
　　他的手掌上忽然亮起了几个由0和1组成的字符串，并以毫秒为单位快速地变换！
　　数字变幻中，盛鸣的手慢慢穿过了系统为副本设置的墙壁。
　　注意到那个所谓的机器人之后，盛鸣就猜到自己的玩家身份大概瞒不住了。既然如此，先把主要目的完成，试探这个奇特副本之后再说也是一样。
　　盛鸣唇角慢慢勾了起来，像是小孩子发现了一只躲在树叶背后的瓢虫，音尾带着一点上扬：“找～到了。”
　　随后，他整个人像融化一般，穿过了墙壁，随后坠落了下去。
　　墙壁的另一边，是一间几十平米的公寓。
　　本该在中间的单人床被推到角落立了起来，腾出空间让一头巨大的黑龙放在那里。
　　绕是如此，不到两米的房间高度对于一头龙来说还是太低了，以至于黑龙几乎是趴在地上，脑袋搭在书桌上盯着笔记本电脑的画面，不对称的两只翅膀垂下铺开。
　　“a、o、e……”
　　盛鸣扫了一眼笔记本画面，发现是儿童学拼音的教程，不由得轻轻挑了挑眉。
　　学拼音的龙？
　　这时，黑龙察觉到有人过来，顿时伸出爪子，一巴掌把笔记本电脑连同书桌一起拍得稀巴烂，没来得及回头就立刻否认：“吾没有在学识字！”
　　盛鸣勾了勾唇：“学文字很丢人吗？”
　　以为是宁秋白过来的黑龙顿时整条龙都僵硬得宛如化石。
　　它一点一点将脑袋扭过来，猩红的龙瞳中映出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
　　盛鸣对着它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你居然长这么大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黑龙整条龙都贴在了墙壁那头，张开嘴，高温酝酿在它的龙口中，似乎随时都要吐出一团炽热的硫火；但一对上盛鸣和气的笑脸，它的勇气和力量又瞬间被恐惧压倒。
　　盛鸣伸开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根纯黑的羽毛在他掌心浮现，随后瞬间变成一柄三米多长的死神镰刀。
　　盛鸣对黑龙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唰！”
　　镰刀无声无息地扫过了黑龙的躯体。
　　黑龙眼眸中的惊恐和愕然凝固在鲜红中，随后轰然倒地。
　　它的躯体逐渐开始发光，并渐渐汇聚，最后变成一团宛如心脏一样的光球，停留在盛鸣的镰刀上。
　　盛鸣伸手拿过光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破碎的书桌。
　　……
　　【黑龙伊奥的诅咒已解除，恭喜完成NPC-001隐藏任务1。】
　　【奖励积分：20点。】
　　宁秋白正找到了三楼，看了眼手机提示，顿时一愣，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走到窗户旁边，快速在APP上设置，让隔绝两个场景的系统墙上出现一道门，顾不得多想，一脚跨了过去。
　　随后就是强烈的失重感。
　　宁秋白一呆，随后想起来那是三楼……
　　就在他下意识闭上眼睛，默默祈祷自己现在植物人的身体能抗摔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体一轻，腰和后背多了两道结实的触感。
　　宁秋白睁开眼睛，首先就看到盛鸣帅气的侧脸。
　　之前化妆的时候，宁秋白就近距离观察过盛鸣的脸，现在再看，却觉得盛鸣的气质似乎有了些变化。
　　和之前那种年轻朝气、又带着一点病弱的少年感不同，眼前的盛鸣从骨子里带给宁秋白一种冰冷的危险感，宛如锋锐的刀尖正抵在他的喉间。
　　宁秋白甚至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他很快回想起来，这不就是他第一次见到盛鸣时的那一闪而逝的危机感吗？
　　原来盛鸣是个玩家！
　　这个年轻的玩家看宁秋白呆愣愣地看着自己，轻轻扬了扬眉毛：“导演，舒服吗？”
　　宁秋白顿时回过神，发现自己靠在比自己小好多岁的男生怀里，顿时面红耳赤地站直身体：“抱、抱歉。”
　　他环顾了周围一圈，没有看到黑龙，心顿时提了起来：“你对它干了什么？”
　　盛鸣的目光在宁秋白头上转了一圈。
　　刚才宁导演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鸭舌帽脱落，露出脑袋上已经长出五片叶子的嫩芽，看起来好像一根天线。
　　这样近的距离，植物的清新气息悄悄弥漫开来。
　　盛鸣喉咙微微动了动。
　　他忍住摘一片叶子尝尝的冲动，笑眯眯地道：“没做什么，只是把遗漏在那条龙那里的东西拿了回来。”
　　宁秋白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痛苦和懊悔开始浮现。
　　虽然他和黑龙伊奥相处的时间仅有不到一个月，黑龙的性格也谈不上多好，但那都是他被卷入诡秘莫测的虚幻游戏之后，第一个对他没有敌意、和谐相处的人、不，龙。
　　结果因为他的过失，导致了他的朋友被……
　　“救、救救吾！”
　　一道奶声奶气、微弱的声音忽然从书桌那边响起。
　　宁秋白怔了一下，身体比脑袋快，先走到破碎的书桌前面，伸手扒拉掉了一堆一堆的木屑，随后震惊地睁大眼睛。
　　体型从头到位约莫只有半米长、瞪着圆溜溜红宝石一样眼睛的迷你黑龙正使劲晃着头，“呸呸呸”地吐掉了嘴里的木渣：“好难吃！”
　　宁秋白回过神，混杂着惊喜和不可置信地问：“伊奥？”
　　迷你黑龙迷惑地看了眼宁秋白：“你怎么变这么大了？不对——”
　　它环顾周围一圈，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吾变回去了！呃……”
　　小黑龙一爪子捂住了嘴。
　　宁秋白迷惑地问：“变回去？”
　　见已经败露，小黑龙垂头丧气地耷拉下翅膀：“吾能变那么大，是因为偷偷吃掉了一颗成年巨龙遗留的‘龙心’……”
　　宁秋白帮小黑龙拍掉翅膀上残留的木屑和笔记本零件，将它抱起来，若有所悟：“所以，盛鸣——就是刚才那个人，就是追杀你的玩家，为的就是那颗龙心？”
　　说到这里，宁秋白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盛鸣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黑龙挣扎着不想被宁秋白抱，嘟囔道：“吾不是幼龙！……当时他们在火山口挖掘骨龙化石，引发火山爆发，恰好一颗龙心滚到了吾的面前，吾没忍住就……”
　　“呃，所以是你抢了他的东西？”宁秋白明白了。
　　小黑龙不满地道：“在吾面前的就是吾的！”
　　“之后他攻击了你？”
　　迷你黑龙悻悻地道：“没有，吾是被他和骨龙战斗的余波扫到了。”
　　宁秋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战斗余波都能让一条龙染上始终消弭不去的诅咒，那个玩家该有多厉害？
　　“那你现在没问题了吗？”
　　宁秋白看了眼迷你黑龙的翅膀。
　　刚才系统提示黑龙的诅咒已经消失，只是不知道变成这么大的身体还有没有别的隐患。
　　“有！”小黑龙沮丧地道，“吾变得这么小，还怎么让人喜欢吾！”
　　宁秋白瞅了瞅小黑龙因为激动不断晃动、好像一只哈巴狗的尾巴，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后强行转移了话题：“你们打得还挺激烈，书桌都打碎了。”
　　“……”小黑龙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同样强行岔开了话题，“吾想把龙心抢回来！”
　　宁秋白诧异地问：“怎么抢？”
　　和迷你黑龙对视了两秒，宁秋白慢慢张大嘴巴，“你是说我？”
　　“当然！你现在不是吾的管理员吗？”黑龙理直气壮，“让那个骨头架子去！或者再接收几个强力的NPC！”
　　宁秋白顿了顿：“那个玩家是什么级别？”
　　小黑龙挠了挠脸，回忆起来：“听首领说，好像是什么排行榜第一？”
　　宁秋白：“……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
　　那没事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黑龙没有问题，宁秋白多少放下了心，无视小黑龙的抗议，拿毛巾给它擦干净身上的灰尘。
　　难怪他一直觉得黑龙蠢蠢的还很中二，感情真的只是个小孩……不对，幼龙。
　　看清楚宁秋白的担忧和安心，迷你黑龙不自在地用爪子挠了挠脸，扭过脸去：“以后怎么拍视频啊？”
　　“不急，总会有办法的。”宁秋白安抚了它一句，随后有些犯愁地叹了口气，“我更担心《骸骨医生》怎么办呢……”
　　盛鸣既然是那个玩家，那达成抢走龙心的目的之后，肯定就会离开了。
　　他又得重新挑选演员了。
　　……
　　然而宁秋白重置了公寓场景、安置好小黑龙之后回到医院场景，却发现盛鸣坐在挂号处的长椅上认真地看着剧本。
　　看到宁秋白出来，其他几个演员纷纷站起身：“导演，要开始了吗？”
　　宁秋白回过神，古怪地看了盛鸣一眼，想了想，道：“拍吧。”
　　如果说之前以为黑龙被盛鸣杀死的时候，宁秋白还有足够的愤怒大声斥责盛鸣，现在黑龙基本安全、又知晓盛鸣是游戏排行第一的玩家时，宁秋白面对盛鸣就有些束手束脚。
　　他搞不清楚这个玩家究竟想做什么、是否会对他和他的两个NPC造成伤害。
　　虚幻游戏中，哪怕玩家和玩家之间都不是一团和气的，更何况现在他在某种意义上是站在玩家对面的？
　　这导致下午拍戏宁秋白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打场记板都没对准镜头。
　　从演员的眼中，宁秋白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冷静了一下：“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准备用冷水洗洗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宁秋白站在医院的洗手间里，刚拧开水龙头，就看到镜子中映出的门后忽然闪出一个人来，双眉英挺、眼眸浅灰、唇角上弯。
　　盛鸣！
　　宁秋白的身体陡然僵硬。
　　盛鸣靠在门口没有靠近，笑眯眯地问：“你好像很怕我？”


第16章 久违的口感
　　宁秋白摸不清楚盛鸣的意思——他现在确实有点害怕盛鸣。
　　他吐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盛鸣：“你已经拿到龙心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盛鸣把玩着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微笑道：“我和导演签了合同，当然要把戏拍完。”
　　虽然这个副本比较诡异，但盛鸣还是找到了很多熟悉的虚幻游戏风格。
　　虚幻游戏的每一个副本，都有属于自己的“规则”。盛鸣见识过以杀戮和竞争为基础规则的残酷副本，也见识过类似于galgame刷NPC好感度的副本。
　　探索副本规则，是进入一个新副本首先要做的事情。
　　盛鸣猜测这个副本的规则就是“拍摄”。虽然他已经拿到了龙心，但却对这个副本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不提这明显半成品的副本很有可能展示了虚幻游戏背后的一些真相，单说这个副本能连通现实，就足够让盛鸣重视。
　　宁秋白压根不信：“我不用你拍了。”
　　盛鸣迈开腿向宁秋白走近了两步，再度重复：“导演，你跟我签了合同的。如果更换演员，钱不退哦？”
　　副本的基础规则，NPC也不能违背。
　　宁秋白顿时哽了一下。
　　盛鸣目光扫过宁秋白的表情，心中有了数，继续向前走：“宁导演，我的演技能达到您的要求吧？这样放弃我这个演员，合理吗？”
　　说着话的功夫，盛鸣已经走到宁秋白的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因为盛鸣个子比宁秋白还高一些，宁秋白有些不大习惯地向后仰了仰，心想现在的小孩营养果然好，十八岁的盛鸣，已经比二十二岁的他还要高了……
　　要是自己能再长高一点就好了。宁秋白心中莫名闪过了这个想法。
　　于是盛鸣就看到宁秋白头顶上的那根绿芽向上窜了窜，又长出一片叶子。
　　他喉咙微微动了动，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宁秋白头顶的叶片：“导演，你这是……”
　　不等他说完，宁秋白就警惕地歪头闪开：“你干什么？”
　　盛鸣慢慢收回手，和宁秋白一起凝视着他指尖上那片嫩绿的叶子。
　　宁秋白傻了。他这才反应过来，从黑龙那边回来之后，他头上的帽子就不见了踪影，被所有演员都看了个精光。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他头顶的叶子！
　　薅、薅下来了？！
　　他不会要死了吧？！
　　宁秋白慌乱地摸了摸头顶，又试了试自己的脉搏，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开始呼吸困难……过了好一会，他才猛然大喘气一口，发现原来是自己心理因素。
　　盛鸣看宁秋白手忙脚乱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将叶子在手边捏着转了转，摊开手：“这可不怪我。”
　　宁秋白没有感觉到明显的虚弱，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盛鸣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叶片，眼眸中闪过一抹古怪，随手将叶子放在口袋里，再次露出之前伪装的笑容：“导演误会了，我真的只是希望能和导演一起拍完这部片子。我的梦想就是出道成为明星，这是我的处女作，当然不想它夭折。”
　　宁秋白神情犹豫地打量了一下盛鸣，猜不透这个玩家要做什么。
　　不过对方是排行榜第一的玩家……难道自己想阻拦就能阻拦得了的吗？
　　意识到整件事情的主导权不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宁秋白忽然就轻松了起来，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地道：“既然如此，那盛同学就去好好看剧本吧。”
　　说完这话，看盛鸣还站在那里不动，宁秋白皱眉，“盛同学还有事？”
　　盛鸣挑了挑眉，笑眯眯地指了指唯一的洗手台：“我等导演让开之后洗洗手。”
　　宁秋白：“……”
　　他赶紧让开，迈步从洗手间走了出去。
　　刚准备去找演员，想想不对，又转头去找帽子。
　　盛鸣看着宁秋白离开，笑着重新拿出那片叶子，凑近唇边，张嘴咬了一口。
　　果然是栖雾木。
　　栖雾木是一种躲在大雾中捕食动物或者人的植物，有一个雾海副本的BOSS就是万年栖雾木，不知道多少玩家都死在了那里。
　　而相对的，栖雾木的叶子对绝大多数生物都拥有程度不一的诱惑力，果实更蕴含着能让沙漠变丛林的巨大生命力。
　　盛鸣再度扬了扬眉，轻轻吐了口气。
　　他好久没有尝到这种口感了。
　　……
　　“我觉得这个玩家对管理员图谋不轨。”
　　当天晚上，骨三七七夹好书签、将书放回书架上的时候，对宁秋白认真地开口。
　　宁秋白正对着眼科的镜子前面观察自己头顶的叶子，闻言顿时一愣：“什么？”
　　“我看了警卫室的监控。”骨三七七用指骨点了点桌子，“管理员离开之后，他把管理员的叶子吃掉了。”
　　宁秋白呆楞了一会，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吐槽洗手间也有监控、还是盛鸣吃掉他的叶子。
　　骨三七七带宁秋白去了警卫室，让他自己看监控。
　　宁秋白眼睁睁地看着盛鸣咀嚼着他头顶长出来的叶子，只觉得被咀嚼好像是他自己，浑身难受。
　　一片叶子很短，盛鸣很快就把叶子吃光了。
　　吃完叶子之后，盛鸣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手又烘干，出去继续拍戏了。
　　宁秋白看向了和玩家打过交道的骸骨：“他……这是什么意思？”
　　骨三七七道：“管理员的叶子散发着诱人食欲的气息，如果对方是理性不高的怪物，或许是纯粹的食欲；但既然是经验丰富的玩家，那可能性就比较多了。有可能是借助吞噬叶子来整体吞噬管理员，也可能是管理员的身体恰好包含那个玩家需要的某些元素……”
　　不管哪一种听起来都不是很美妙！
　　宁秋白忍着不去想象自己被摆上餐桌，旁边是围着餐巾、手持刀叉的盛鸣的场景。
　　宁秋白犹豫着问：“那有办法不让他进入副本吗？”
　　他寄希望于看起来不是很好惹的骨三七七。
　　骨三七七很坦然地摇摇头骨：“我打不过他。如果您想针对他，可以尝试接收一位强力的NPC。”
　　“这，暂时还是不要吧。”
　　“那只能考虑满足他的某些需求，然后利用副本机制，将他驱逐出去。”骸骨道，“完成副本任务的玩家会离开副本，并且不会两次进入同一个副本，除非他是‘黑客’。”
　　宁秋白迷惑：“黑客？”
　　骨三七七诧异地看了宁秋白一眼：“管理员不是从玩家转换来的吗，不知道玩家的‘职业’？”
　　宁秋白老脸一红：“我第一个副本就没过去……”
　　骨三七七没有嘲笑宁秋白，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副眼镜戴上：“玩家积攒积分之后，就可以选择自己的‘职业’，从而获得各种各样奇特的能力。职业一旦选择就无法改变，所以可以从对方表现出来的能力猜测对方的职业。”
　　表现的能力啊……宁秋白没见过盛鸣动手，左右看了看：“这得问问小黑龙。”
　　“不要加‘小’！”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跟猫差不多大的黑龙拍打着翅膀飞进来，两只前爪还握着一个鸭舌帽，瞪着水灵灵的红宝石眼睛，“你这是对吾的大不敬！”
　　“好，不加‘小’。”宁秋白顺口安抚了一句，接过黑龙帮他找来的帽子，“谢谢……你知道盛鸣是什么职业吗？”
　　小黑龙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挥了挥爪子：“他的武器是镰刀，吾不知道是什么职业。”
　　“镰刀的话，可能是‘农夫’或者‘死神’。”骸骨认真思考了一下，“‘黑客’是具有科技感的职业，武器肯定不会这么古朴。”
　　宁秋白松了口气：“那只要给他任务、让他完成，他就再也进不了我们的副本了？”
　　“理论上是这样。”
　　宁秋白之前研究再就业APP里的功能时，发现了可以设置副本任务和规则的区域，只是设置副本任务，奖励要从他拥有的积分里扣，让他无比心疼，就没有再考虑。
　　现在他倒是还有22点积分——20点来自黑龙隐藏任务的完成，2点来自骨三七七对医院场景的满意度。
　　要不要牺牲这些积分换取平安呢？
　　宁秋白犹豫了好久，听到骸骨安慰道：“管理员不用担心，既然对方是排行榜第一的玩家，您的积分全拿出来，对方可能也未必动心。”
　　宁秋白：“……”
　　你真会安慰人。
　　骨三七七继续道：“所以，他留在我们的副本里，目的或许不是积分，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如，管理员的叶子？”
　　宁秋白下意识摸了摸头顶。
　　如果能用几片叶子把那个带给他强烈危险感的盛鸣送走，宁秋白倒是舍得；就是怕他摘下叶子之后对身体产生影响。
　　“所以，万恶之源是您体内的栖雾木。管理员方便的话，我可以尝试用手术将它摘除。”骨三七七说了这一通，终于绕到了自己的主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手术刀，“不知您觉得怎么样？”
　　宁秋白：“……”


第17章 无人机
　　宁秋白婉言谢绝了骨三七七的“好意”，重新戴上了帽子，继续第二天的拍摄。
　　让他比较意外的是，盛鸣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老老实实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演员一样配合拍摄《骸骨医生》的镜头。
　　这让宁秋白放下了一部分担忧，把精力放在了拍摄上。
　　他把一个黑漆漆的塑胶盒子抱出来：“这是我们接下来要用的无人机摄像头，大家看到它的时候注意避让一点。”
　　名叫周雨的小姑娘吃惊地打量着这个旁边伸出宛如黑色蝙蝠翅膀一样的大盒子，有些迷惑：“跟我见过的无人机不大一样啊……这么大飞得起来吗？”
　　宁秋白小心偷看了眼盛鸣，清了清嗓子：“这是我托朋友买来的定制款，虽然看起来笨重，但是飞起来又快又稳，而且智能化极高。”
　　他把一台摄像机镶嵌在“无人机”上，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点了点，“起飞。”
　　“无人机”两侧的的翅膀拍打着，慢慢飞了起来，绕着宁秋白环绕了一圈，安静地停在空中，时不时动一下翅膀，极其平稳。
　　演员们睁大了眼睛，周雨好奇地想走近瞧一瞧，就见“无人机”快速后飞，像是怕她一般。
　　宁秋白一本正经地解释：“为了不和人相撞，这台无人机搭载了红外感应系统，会自动避让，所以大家不要靠近它，免得影响镜头。”
　　周雨“啧啧”称赞道：“导演真厉害！这么重的摄像头都能用无人机扛起来！”
　　那摄像头她都扛不动呢！
　　宁秋白又忍不住看了盛鸣一眼，见盛鸣没有揭穿的意思，稍微松了口气，端正了脸色：“那咱们开拍吧。”
　　盛鸣只觉得有些想笑。
　　他当然认得出，那所谓的“无人机”里面就是那头偷了他的龙心的幼龙。
　　昨天还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宁导演，今天就大大方方地把幼龙拉出来抗摄像机了。该说他是淡定还是缺心眼儿？
　　拍摄给病人看病的特写镜头时，盛鸣扫了眼贴脸拍的摄像头——“无人机”的翅膀在微微颤抖。
　　盛鸣起了坏心，不着痕迹地故意贴近，就看到那架“无人机”迅速后撤，“啪”地一下撞在了后面的输液架上。
　　“无人机”在空中倒飞了两圈，勉强保持住了平衡，但那台昂贵的摄像机在宁秋白肝胆俱裂的目光中向着地面狠狠地撞了过去！
　　就在宁秋白已经在考虑要赔多少钱的时候，盛鸣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沉重的摄像机，顺势丢到了另一边的病床上。
　　宁秋白过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检查镜头：还好，病床上的被子比较软，没有坏……
　　他先对盛鸣道谢，又把头转向了还飞在半空的“无人机”。
　　“无人机”忍不住又向后飞了一点。
　　……
　　“那不是吾的错！是那个家伙主动靠近吾的！”
　　黑龙从盒子里出来之后，立刻强调了一句。
　　宁秋白摸了摸它的头：“我知道。”
　　黑龙狐疑地看着他：“你不凶吾？”
　　宁秋白反思了一下自己在黑龙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我会调整之后的拍摄方式，近镜头我自己来拍，你负责远镜头就好。”
　　昨天晚上，宁秋白婉拒骨三七七之后，将目标投向了黑龙。
　　黑龙在他这里住了近一个月，每天都要吃掉几百块的鲜肉，但除了那两个视频之外，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现在既然身体缩小了、能飞了……
　　刚巧，宁秋白缺一个摄影操作员。
　　小黑龙缩小了，爪子操作按键也方便了，将摄像机的操作盘镶嵌在外壳内的话，黑龙就能很方便地调整。
　　为此，宁秋白培训了大半夜如何操作摄像机。
　　令他比较意外的是，本以为小黑龙会耍赖不干——他甚至想好了如果小黑龙撒娇该怎么劝说，结果小黑龙除了嘟嘟囔囔地抱怨之外，倒是学得很认真。
　　看现在小黑龙那张颇带几分可爱的脸上藏不住的心虚，宁秋白有些好笑：“我没怪你啊，你今天拍的镜头都不错。”
　　这倒是真心话。
　　小黑龙仔细观察宁秋白的脸色，确认对方没有说谎，立刻昂起脖子，重新摆出高傲的姿态：“智慧的龙是永远不会犯错的！”
　　这句话配合如今带着点奶气的声线，让宁秋白很想呼撸它一把。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骨三七七推了推眼镜，合上手里的书，举起手骨：“管理员先生，我能否提一个要求？”
　　宁秋白按住试图挠他的小黑龙：“你说。”
　　“之后几天的拍摄里，我想稍微吓唬一下那些演员。当然，不会太过分，只是我需要一些惊吓情绪作为食物。”骨三七七平静地点了点自己的牙齿，“每天一两次就好。”
　　宁秋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什么，思索了一下，才道：“别吓唬那两位年纪大的演员，也别吓唬盛鸣。”
　　骸骨笑了起来：“我还没打算自杀。”
　　……
　　周雨刚拍完一场和盛鸣的对手戏，心情极好地去后台——一间病房换衣服。刚换好衣服，就听到有人“笃笃笃”地敲门。
　　她以为是一起来的姐妹，一边扎头发一边走到门口疑惑地问：“你拍完了？”
　　不是还有几个镜头补拍吗？
　　门打开之后，一具苍白的骷髅猛然出现在她面前，眼窝中跳动的绯红火焰让周雨瞬间觉得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多度。
　　不知道是否错觉，连走廊里的灯光都变得阴森了许多！
　　周雨的心跳骤然加快，额头直接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然而下一秒钟，她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快得甚至让她有些迷惑：自己是胆子这么大的人吗？
　　对面的骷髅眼窝里的火焰再度跳了跳，随后转过身，踩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前进，到了另一间病房门口，开始敲门。
　　周雨揉了揉胸口，伸出头看了一眼：“导演的AI设置出错了？”
　　一开门看到一具骷髅，搁谁不得吓死！
　　还好她胆子大！
　　……
　　到了第二天，轮到周雨拍摄和骷髅状态的医生的对手戏，她已经提前打足了气，但是看到摘下防护口罩之后的骷髅头，还是吓了一跳，要说的台词都忘了。
　　“卡！”
　　宁秋白叫了停。
　　这一段剧情是患者半夜紧急需要治疗，偏偏碰上了谷医生变成骸骨的状态，在暴露自己和救治生命的两难抉择中，谷医生选择遵从自己的道德和心，戴上全套防护，尽量遮掩自己的脸。
　　但还是被病人和陪床的病人家属察觉到了不对。
　　病人吓晕了过去，好在不影响后续治疗。
　　彼时谷医生半怀着自暴自弃、半怀着绝望，反而平静了许多，在周雨扮演的患者女儿追问下，摘下了面罩。
　　这一幕周雨需要演出恰到好处的惊恐，太过太少都不行。
　　宁秋白同意骨三七七吓唬周雨的原因之一，也是希望提前让周雨适应一下骸骨带来的惊恐感。
　　然而没想到周雨被吓了两三次，正式开拍的时候，依然会因为震惊和恐惧演歪甚至忘词。
　　反复了几次，宁秋白看周雨累得一头汗，只好暂停让大家先休息一下。
　　他顺便拉了骨三七七进X光室：“你能让周雨不那么害怕你么？”
　　骸骨认真思考了五秒钟：“恐惧的来源是大脑垂……”
　　宁秋白一听就知道骨三七七的方案是切除，嘴角顿时抽了抽。
　　年轻清朗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边响起：“不如让这位机器人把她的恐惧吃掉。”
　　宁秋白猛然回头，看到坐在椅子上、穿着白大褂的盛鸣。
　　这个场景下，还真让宁秋白有种正在医院接受X光的感觉。
　　他很快回过神：“你怎么进来的？”
　　盛鸣指了指骸骨：“重点是这个问题吗？”
　　宁秋白的注意力转回骨三七七身上：“让骨三七七吃掉周雨的恐惧？”
　　“作为虚幻游戏里的生物，‘惊悚’是亡灵自带的特质，不是反复锻炼就能有承受力的。”盛鸣扬了扬眉，“我以为你把那条龙的视频放出去是知道这一点的。”
　　宁秋白想起自己用很粗劣的手机镜头拍摄出来的黑龙视频，都有格外真实的压迫力，顿时有些尴尬：“我不太懂这些。”
　　他看向骨三七七，“能少量地吃掉周雨的恐惧吗？”
　　骨三七七看了盛鸣一眼，沉默片刻：“我尽量。”
　　从骨三七七的话中，宁秋白明显听出了一丝勉强——这还是骨三七七除了表达对医术的执念之外第一次掺杂个人情绪。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为什么：如果恐惧情绪就是骨三七七的食物，那让他少量吃掉恐惧，就等同于可以一口闷的蛋糕必须用小勺子一点一点挖着吃。
　　宁秋白安慰他道：“拍完这场戏，请你吃好的。”
　　骨三七七眼眸中的火焰跳了跳：“管理员先生可不能骗我。”
　　“不骗你。”
　　安抚好骨三七七，宁秋白才看向盛鸣，斟酌了一下：“多谢。”
　　看不出盛鸣竟然还是个好人。
　　盛鸣摸了摸下巴：“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好心指点、不需要报酬的吧？”
　　宁秋白呆了一下：“啊？你要什么？”
　　他能给的不多……
　　盛鸣的打算是通过这个明显半成品的副本来解构虚幻游戏的底层机制，但他看了眼紧张的宁秋白，感觉直接问他要么得不到答案、要么得到的也是虚假的答案，不如先通过任务机制，把这个副本的规则搞清楚。
　　于是他选了一个最普通、最便宜的要求：“就100积分吧。”


第18章 收益
　　宁秋白神态瞬间变得十分安详：“没有。”
　　盛鸣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没有？”
　　要不是这个副本比较特殊勾起他的兴趣，一般低于500点积分的任务他都懒得接。
　　宁秋白心里一突，有点怕盛鸣抽出镰刀来把他一刀砍了，连忙道：“但是我可以用别的条件补偿你。”
　　盛鸣看着他。
　　宁秋白心里冒泡一样闪过多个想法，最后眼前一亮：“让骨三七七给你做一次诊疗，怎么样？”
　　他还记得骨三七七第一次见盛鸣之后说盛鸣“快要死了”。虽然不知道骨三七七能不能治疗盛鸣，但既能还盛鸣的指点之情，又能让骨三七七涨一次治病数，何乐而不为呢？
　　盛鸣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古怪。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宁秋白，最后还是点了头：“可以。”
　　宁秋白舒了口气：“那等拍摄完之后让它给你看病。”
　　……
　　宁秋白的这部微电影只有三十来分钟，总共拍摄了大约一个星期。
　　如果想细化一下，确实可以再多拍几天，但宁秋白的存款余额已经告罄，实在拍不下去了。
　　最后宁秋白忍痛出钱，请所有演员一起吃了一顿大餐。
　　考虑到之前给骨三七七的承诺，宁秋白特意让骨三七七穿上了和他一样的衣服、戴上了鸭舌帽。等所有演员到齐之后，宁秋白借口去洗手间，换了骨三七七出来。
　　果然，一分钟之后，就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宁秋白这才笑呵呵地走出去道歉：“不好意思，一个恶作剧。”
　　几个年轻演员跟宁秋白混熟了，都笑骂道：“导演！你要吓死我们！”
　　“三七七也是我们能拍起来的大功臣。”宁秋白拉着骨三七七坐下来，乐呵呵地道，“就让它一起参与我们的聚会吧。”
　　演员们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看习惯了也不影响他们吃。
　　呃，就是冷不丁看过去还是有点吓人……
　　骨三七七眼窝里的火焰轻轻跳动，似乎和餐桌上的其他人一样在享受着美食。
　　等到所有人都吃饱喝足，准备散伙的时候，周雨好奇地问：“导演，我们这部片子什么时候上啊？”
　　宁秋白认真思考了一下：“后期处理之后送审，因为是网播微电影，过审快的话，一个月就能上了。”
　　周雨舒了口气：“到时候我会安利给同学看的！”
　　宁秋白笑着道了谢。
　　……
　　等聚餐完，送走了其他演员，宁秋白才和盛鸣一起坐在了骨三七七的对面。
　　骨三七七换回了白大褂、听诊器、无框眼镜，指骨认真地搭在盛鸣的手腕上。
　　盛鸣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真正的骸骨医生。
　　宁秋白有些不大放心地小声问骨三七七：“你什么时候学的把脉？”
　　骨三七七平静地道：“我不会把脉。”
　　“……？”
　　“伊奥先生给我看的影片中，医生就是这样做的。”
　　宁秋白抽了抽嘴角。
　　黑龙缩小身体之后，迷上了在“欢影”网站疯狂刷视频，而它不认识文字，每次都要宁秋白或者骨三七七帮忙。
　　也不知道给骨三七七看了些什么东西……
　　把脉了一会，骨三七七收回手，语气完全不变地道：“准备后事吧。”
　　宁秋白：“……”
　　盛鸣“哈”一声笑了出来。
　　骨三七七转向宁秋白，解释了一句：“盛先生的身体生机已经断绝，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借助虚幻游戏锁定玩家状态的机制才能维持不死。严格地说，现在在我们面前的盛先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只能治病，不能复活。”
　　宁秋白听得有点心底发凉，忍不住看了盛鸣一眼。
　　盛鸣的肤色虽然略显苍白，但整个人依然鲜活，让宁秋白不禁有些惋惜：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已经濒临死亡。
　　至于盛鸣进入虚幻游戏的目的，宁秋白也能猜测出来，想来就是为了能够延长自己的生命。
　　盛鸣目光掠过宁秋白的神情，忽然笑着眨眨眼：“宁导演如果心疼我，就分点积分给我？”
　　宁秋白：“……你是排行榜第一的大佬，还缺积分？”
　　他这才想起来眼前一脸朝气的大男孩可不是小白兔，是大灰狼！
　　而且盛鸣既然这么牛逼，积分应该早就攒够医治自己的数量了，为什么还是这个状态？
　　盛鸣“唔”了一声：“大部分积分都用来做别的了……”
　　他顿了顿，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而且，你不觉得一直处于生死危机，才能最大程度上发挥自己的潜力吗？”
　　宁秋白差点脱口而出“疯子”两个字，好在他及时想起双方的战力差距，乖巧地闭上了嘴。
　　盛鸣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看了眼正在收拾东西的骸骨医生：“所以，没得救？”
　　“抱歉，我能力有限。”
　　盛鸣故意看向了宁秋白。
　　宁秋白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地小声抗议：“我承诺的是给你诊疗一次，没说确保能治好……”
　　盛鸣轻轻动了动眉毛，拖长了尾音“哦”了一声。
　　在宁秋白心惊胆战地思考要不要破财免灾的时候，盛鸣忽然又露出之前伪装的那种纯粹爽朗的笑容：“那就先欠着吧，宁导演——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呢。”
　　宁秋白腹诽了一句：不，绝对不会再有了！
　　等盛鸣离开之后，宁秋白确认他坐车远离，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收拾起装备，关闭了医院场景和现实的连接点。
　　希望以后永远不要再见！
　　……
　　流畅崭新的跑车倒回，停在了刚结束拍摄的场地门口。
　　盛鸣下车，走到了紧闭的大门前。
　　不用进去，他就能察觉到里面已经和之前那个医院“摄影棚”截然不同。
　　看来那个副本和现实的连接点是可控的。
　　盛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宁秋白刚才的神情，怕是都不会再用这个连接点了……
　　他唇角稍微勾了勾，转头回到了车上。
　　……
　　“呃，过审了？”宁秋白讶异地看着李总监发来的邮件，“而且明天就上线了……这也太快了吧？”
　　小黑龙咬着鸡腿扑腾翅膀飞过来，含糊地问：“快不好吗？”
　　宁秋白挠挠头：“只是觉得快得有点异常……倒也没什么。”
　　因为拍摄这部微电影的目的——给骨三七七凑病人的目的完全没有达到，导致宁秋白对这部微电影上线的事情兴趣缺缺。
　　当然，他呕心沥血地做了好久的后期制作，甚至因为某些镜头不够满意，让骨三七七重新拍了一遍，不可能完全不在乎。
　　毕竟这部微电影他基本把现实世界的全部家当都投进去了，至少、至少也要把成本收回来！
　　按照之前和几个演员的约定，宁秋白把上线的时间发过去，随后便回去专心思索如何给骨三七七安排合适的病人、给做了一周“无人机”的小黑龙补偿早就说好的美味肉食……
　　不知不觉到了第二天，宁秋白拎着新鲜出炉的全聚德烤鸭急匆匆进门，给小黑龙撕成方便入口的细丝，看着小黑龙满意地把头扎在盘子里，这才想起《骸骨医生》上线的事。
　　他打开欢影APP，习惯性地点进消息——
　　闪退了。
　　宁秋白愣了一下，转头过去用电脑打开，才发现他的消息和提示全都是“999+”，实际上有多少，根本看不过来。
　　稍微点开几条，尽是对《骸骨医生》的溢美之词。
　　“我还以为都是骂我……”宁秋白嘀咕了一声，顺手拿起一块椒盐鸭架咬在嘴里，返回去看首页，旋即瞪大眼睛，口中的椒盐鸭架差点掉下来。
　　欢影网站电影频道今日热播的第一：《骸骨医生》！
　　上线不过几个小时，下面已经的评论已经上四位数，并且还在飞速增长！
　　“一看开头我还以为是小制作的恐怖片，骷髅出来的时候我冷汗直接就下来了！这是在微电影里能有的质量吗？”
　　“男主好帅！人形帅，骷髅也帅！帅得我全身发麻！我没看够！有没有二啊？”
　　“哎，我得说骷髅的演技好好啊！到底是特摄还是CG？”
　　“就是音乐差了点。”
　　……
　　看着飞速增长的评论，宁秋白怔愣片刻之后，很快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以《骸骨医生》现在的流量来看，这次他除了收回成本，能拿到不少收益！
　　哪怕不算后续的版权等，光播放流量的分成，也足够让他的经济条件大大改善！
　　至少不用担心养不起黑龙、也不用担心后续拍片的时候设备都租不起了！
　　宁秋白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片场见到的那些名导演们的大团队，热血沸腾了一分钟，很快就冷静下来。
　　不，他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团队的，不是每一次拍摄都能像这次一样，让演员相信“无人机”和“机器人”的……
　　他又刷了一下微博，看到不少影视博主都在报导这个突然爆火的微电影。
　　这时，宁秋白接到了李总监来的祝贺电话。
　　李总监显然也十分高兴：“不愧是宁先生，简单的镜头却能带来非比寻常的震撼力，我已经看了两遍，第二遍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那种颤栗感！”
　　宁秋白不好居功也不好解释，只好搪塞过去：“都是演员们演得好。”
　　“演员们确实发挥不错，我这里已经接到几个想联系盛鸣的剧组了。”李总监随口提了一句，又道，“这次收益报账分成会在一周后发到宁先生邮箱，到时候你可以检查一下。”
　　一提到钱，宁秋白顿时积极起来：“这次我能分到多少？”
　　“首周播放收益应该有二十来万吧。”李总监估量了一下，连忙又解释了一句，“当然，我知道这和宁先生的特效投入不能比，但后续还会继续推送不用担心；此外，版权问题我们也想和宁先生讨论一下……”
　　宁秋白晕晕乎乎地挂掉电话，停顿了好一会，才兴奋地仰头躺倒在床上，一把把小黑龙抱在怀里揉脑袋：“小黑，我们富了！”
　　小黑龙挣扎着从他怀里飞出来，朝宁秋白喷了一口黑烟：“你疯啦！这点钱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还有谁是小黑？”
　　宁秋白没有介意，站起身来宣布：“我请你们吃一顿好的！”
　　骨三七七扶着腰进来，刚好听到这话，虚弱地摆摆手：“不，我就不必了，管理员先生——嗝！”
　　它忽然像是打了个饱嗝，“我已经吃撑了。”


第19章 朋友
　　经过确认，宁秋白知道不管是谁看到骨三七七表演的电影，产生的恐惧都可以作为骨三七七的食物。
　　《骸骨医生》上线几个小时，播放量爆表，骨三七七一时没忍住，就……吃撑了。
　　宁秋白让骨三七七找地方坐下休息，正想着健胃消食片对骨三七七有没有用的时候，就看到骨三七七的手骨一翻，露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
　　“给我止血带。”
　　宁秋白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赶紧找了止血带。
　　骨三七七将玻璃瓶盖子打开，又把瓶子整个绑在自己的腰椎骨上，敲了敲，确认不会掉下来，才满意地道：“这样就好了，多谢管理员帮忙。”
　　“这是什么？”
　　“我用积分从系统兑换的道具，可以放置多余的恐惧，这样就不会吃撑了。”
　　宁秋白知道骨三七七有积分，内心哀悼了一下自己，随后想起什么，点开手机看了眼。
　　NPC-002的任务进度已经从1变成了2。
　　果然治疗自己也算！
　　宁秋白振奋了一秒，随后便萎了下来。
　　难道要把骨三七七打残了再让它自己治疗自己？不，先不说自己心里这道门槛能不能过去，他也打不过这个危险判定最高能到C的骸骨医生……
　　拍摄这部《骸骨医生》之前，宁秋白的期望是达成三四个骨三七七的诊疗进度，结果因为盛鸣乱入，导致一个患者都没给骨三七七找到。
　　骨三七七转头看出宁秋白的烦恼，并不急躁，反而安慰他：“我不着急，管理员先生可以慢慢来。”
　　宁秋白无声嘀咕了一句：但我的任务有时间限制……
　　还有那个隐藏任务，要给骨三七七建造医院，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似乎都需要宁秋白为骨三七七准备一个真正的、并非摄影棚场景、有患者来的医院。
　　这去哪找患者？
　　总不能指望之后接收的NPC全都是被玩家打残、而且刚好能被骨三七七治疗的吧？
　　宁秋白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要是他能雇佣一个很强大的打手，帮他把一些虚幻游戏里的敌人打残，然后拉来给骨三七七治疗就好了……
　　呸，他这是被骨三七七带歪了吗？有病人就去治病，没有病人创造病人也要治病？
　　有这个想法之后，宁秋白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人选毫无疑问就是盛鸣。
　　虽然他没亲眼见过盛鸣出手，但看黑龙的PTSD和骨三七七的乖巧，就知道盛鸣绝对是碾压级的强大。
　　可惜盛鸣肯定不可能帮他干这种事。
　　在他瞎想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宁秋白一看是不认识的号码，猜测是广告还是别的，接起来刚“喂”了一声，就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盛鸣略带笑意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宁导演，好久不见，恭喜恭喜。”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下意识环视一圈：“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查的。”盛鸣随口敷衍了一句，“有件事想请宁导演帮忙。”
　　宁秋白谨慎地问：“什么？”
　　“我过任务救了个人，不过他快要死了，想请你那边的骷髅架子帮忙治疗一下。”
　　“哈？”
　　宁秋白这次真的有点怀疑盛鸣就躲在他附近、并且能读到他的想法。
　　否则怎么可能他刚想到什么，盛鸣就送上来什么？
　　旋即他开始认真思索要不要答应下来。
　　要是答应，就能让骨三七七多一个治疗名额，而他自己的损失……宁秋白想了想，发现自己似乎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他手头只有二十来点积分，别的一无所有；盛鸣之前既然没有直接对他动手，那也不至于杀个回马枪，总不至于要把他养肥了杀吧？
　　呃，说不定自己拒绝才会让对方恼羞成怒呢。
　　宁秋白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怎么送过来？”
　　盛鸣的声音依然随意，像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现实的身份不能泄露给他，所以你打开副本，我直接以玩家闯关的方式进去。”
　　宁秋白下意识就想拒绝：“不，我请不起你。”
　　他现在积分还不到30点呢！
　　盛鸣那边愉悦地笑了两声：“你可以将任务奖励设置成1点积分，这次是我想请你帮忙，会用相应的东西补偿你。”
　　宁秋白还是有些不大放心，犹豫了好久，才道：“那我稍微研究一下。”
　　他准备咨询一下黑龙和骨三七七，如果可以就尝试开放副本；如果不可以，就以系统还没开放这个功能为理由回绝。
　　听了宁秋白的提问，黑龙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拒绝他！”
　　骸骨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抬起头骨：“如果接受，前提是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宁秋白连连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我看到系统里有设置NPC的状态，可以标记为‘不可攻击’。”
　　骨三七七摇摇头：“如果盛鸣、或者他的同伴有‘黑客’，那规则也可能被绕开。”
　　“所以你的建议也是拒绝？”
　　“不，是接受。”骸骨眼窝中的火焰陡然跳了跳，声音稍微抬高了一些，“既然有病人，那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宁秋白：“……”
　　他注意到骸骨的眼窝火焰颜色渐渐变成了紫色，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赶紧道：“那我研究一下系统功能。”
　　……
　　设置过开放玩家进入之后，副本中出现了一个召唤阵模样的图案。
　　宁秋白把它设置在医院场景的四楼手术室，这才给盛鸣发了消息。
　　差不多一分钟后，眼前的召唤阵亮了起来，两道人影出现在里面。
　　宁秋白稍微松了口气：他设置的是只接收两位玩家，如果出现了多位，说明盛鸣真的懂用了“黑客”职业的能力，并且心怀叵测。
　　盛鸣和宁秋白前几天见到的差不多，依然是一身纯黑色的卫衣短裤，笑眯眯地对宁秋白挥了挥手：“宁导。”
　　宁秋白看了眼他身边的玩家。
　　大约二十来岁，头发像刺猬一样乱糟糟，脸上少血色，眼神却有些凶狠地扫了过来，让宁秋白忍不住打了个颤。
　　盛鸣忽然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刺猬头的肩膀，微笑道：“朋友，热情一点。”
　　那刺猬头身体顿时抖得像筛子，眼中的凶狠褪色成畏惧，咬了咬牙，小声道：“你好。”
　　宁秋白定了定神，不敢多问，只指了指手术床：“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叫医生过来。”
　　以防万一，他让骨三七七在配药室等着。
　　不一会，眼窝里跳动着紫色火焰的骸骨就推门进来了：“病人是哪位？”
　　坐在手术床上的刺猬头愣了一下，旋即脸色大变：“‘死亡医生’？！这里是骸骨雪原？！”
　　他跳下床，脸色苍白地想要跑。
　　盛鸣轻轻打了个响指，刺猬头全身凝固，随后慢慢地躺回了手术床。
　　“这才对嘛。”盛鸣满意地点点头，对宁秋白道，“我这位朋友恢复力很强，不用局限用什么治疗方法。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了。”
　　宁秋白嘴角扯了扯，看了眼一脸惊骇却压根不能动的刺猬头，很识相地点了点头：“好。”
　　骨三七七摘下无框眼镜放在一旁，慢慢走向了手术台。
　　……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骨三七七推门出来，将染血的手套丢在医用垃圾桶，对宁秋白点点头：“治好了。”
　　宁秋白在再就业APP上已经确认了任务进度+1，只是很担心那个刺猬头的安危——该不会已经被骨三七七截肢了吧？
　　他小心地走到手术室门口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个刺猬头躺在手术台上，似乎没有少什么零件，只是脸色极为苍白，稍微带着心如死灰的绝望。
　　盛鸣跟着走进来，只扫了刺猬头一眼，就笑了起来：“医生的医术真好，你的问题被解决了。”
　　刺猬头动了动嘴唇，丢出来了一句话：“你杀了我吧。”
　　宁秋白有些搞不懂，下意识看了盛鸣一眼，内心猜测——骨三七七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盛鸣过去将刺猬头拎起来，转头对宁秋白道：“多谢宁导演帮忙……对了，我说好要给你补偿，就这个怎么样？”
　　“哈？”
　　“宁导不是要拍戏、但是又不好被一般人知道么？”盛鸣眨眨眼，晃了晃手里已经彻底失神的刺猬头，“这家伙跟我有过命的交情，绝对够保密，完全不用担心。”
　　宁秋白忍不住腹诽：过命的交情？不听话就没命的那种“过命”吗？
　　这个所谓的“朋友”其实是俘虏吧？
　　他犹豫了一下：“我这里养不起人。”
　　盛鸣笑了起来：“不用养他，他自己会解决的。他的能力对你应该有些用处。而且病人刚手术完，应该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吧？”
　　后面这句话是对再度进门的骨三七七说的。
　　骨三七七认真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赞同道：“是的。”
　　宁秋白稍微揉了揉眉心，有些狐疑地看向了盛鸣。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解决了他两个难题，但是他和盛鸣之前好像没什么交情？
　　盛鸣目光扫过宁秋白的脸，摸了摸下巴，勾起了嘴唇：“因为有趣。”
　　宁秋白：“……”
　　“好吧，其实是因为接下来我会比较忙，没空处理他，又不能让他离开副本进入系统空间。当然，你要是觉得不出点什么东西就不安心的话……”盛鸣顿了顿，“给我一片你的叶子。”


第20章 附加任务
　　宁秋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叶子。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头顶的叶子已经长到了□□片，走起路来都能感觉头顶一晃一晃，像是顶着一盆盆栽，偶尔早上起床还会掉一片。
　　掉叶子对他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危险，给盛鸣倒是没什么问题。
　　宁秋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了一片，递给盛鸣：“给你。”
　　盛鸣笑眯眯地接过来，随手塞进口袋，鼓励道：“早点开花结果。”
　　宁秋白：“……”
　　这话莫名让他背后窜起一点凉意。
　　“他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盛鸣看了眼手机，“离开的任务……”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微妙，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宁秋白一眼。
　　宁秋白干笑了一声，指了指外面：“小……伊奥就在隔壁的病床。当然，你可以只做基础任务。”
　　按照他们的约定，宁秋白设置一个1点积分的任务，让盛鸣直接完成离开就好。
　　虚幻游戏的副本任务设置有一个特点，分为基础任务和附加任务，基础任务的奖励必须包含积分；附加任务必须要设置，只是奖励可以随意。
　　宁秋白的基础任务设置很简单：不伤害副本中的任何人和NPC。
　　而附加任务虽然可设可不设，宁秋白思索良久，还是怀着一丝侥幸，设成了下面的条件。
　　“配黑龙伊奥玩耍半小时以上，并让对方产生正面情感。”
　　虽然好像有点奇葩，但宁秋白一直在琢磨怎么帮助小黑龙解决PTSD。
　　自从黑龙身体缩小之后，除了宁秋白之外，压根不让任何人碰。
　　让它藏在“无人机”里，也是想让它拥有一定安全感的同时和其他人接触。现实世界的这些演员都是平平无奇的的普通人，不会对小黑龙造成任何伤害。
　　结果确实有所好转，至少小黑龙在拍戏的时候敢当着演员的面偷吃火腿肠了。
　　这次看到盛鸣，宁秋白心中升起了一点“解铃还须系铃人”的希冀。
　　归根结底，黑龙的心理阴影来自于被盛鸣吊打，只要盛鸣展现出友善、平和，黑龙自然能得到极大的缓解。
　　当然，为了避免惹怒盛鸣，宁秋白谨慎地将这个任务算做了附加，奖励也设置成了很没有用的“黑龙伊奥的一个亲亲”。
　　这样就算盛鸣不做，也不过是影响任务完成率而已。
　　根据骨三七七给宁秋白补课的知识，越高级的副本，杂七杂八的任务、隐藏任务就越来越多，几乎不可能有人百分百完成任务。
　　不会有人在虚幻游戏里追求百分百任务完成率的吧？
　　——所以，为什么盛鸣用这么奇怪的目光看他？
　　宁秋白愈发觉得心惊胆战。
　　好在盛鸣很快收起了那种奇怪的表情，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加重语气道：“我会好好陪它玩的。”
　　宁秋白忽然脊背一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设置错了任务，会不会待会儿就能看到盛鸣在烤幼龙吃。不过又想到基础任务就是不许盛鸣伤害NPC，又稍微放下了心。
　　等盛鸣离开之后，宁秋白才听到床上的刺猬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和这家伙合作，完全是与虎谋皮。”
　　宁秋白转头看向了他，有些好奇：“你和盛鸣是朋友吗？”
　　“呸！”刺猬头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我倒八辈子大霉才会是他的朋友！我们是敌人，敌人你懂吗！”
　　“……你对盛鸣有了解吗？”宁秋白想打探一下盛鸣相关的信息。
　　“我要是了解他，就不会被他抓住了！这个混蛋，至今为止都没人猜对他的‘职业’是什么！每次使用的能力都不一样！”刺猬头越说越激动，“阴险！丑陋！疯子！”
　　……丑陋着实是不切实际的诋毁了。
　　宁秋白等刺猬头平静一些，才再度开口：“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宁秋白，你呢？”
　　脸色苍白的刺猬头依然躺在那里，似乎失去了坐起来的力气，撇了撇嘴：“杨不韪。”
　　呃。宁秋白忍不住又看了眼刺猬头的身体，思考骨三七七到底摘除了他的什么器官。
　　杨不韪注意到宁秋白的眼神，顿时暴怒：“你这是什么眼神！对我的名字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宁秋白赶紧道，“嗯，那能问一下你是什么‘职业’么？”
　　杨不韪再度撇撇嘴：“化妆师。”
　　宁秋白一愣。
　　杨不韪再度暴怒：“你这是什么眼神！对我的职业有意见吗！”
　　“不，绝对没有！”宁秋白惊喜地上前，一把握住杨不韪的手，“我正需要一个化妆师！”
　　杨不韪冷呵一声：“你这个混蛋的帮凶，我什么都不会帮你的！”
　　宁秋白嘴角的笑容顿了顿，随后向门外喊：“骨医生！患者好像复发了！”
　　“……”杨不韪咬牙道，“你和他一样是个混蛋！”
　　……
　　在骨三七七的旁观下，宁秋白和杨不韪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并在“化妆师”的能力上达成了一致。
　　宁秋白惊喜地发现，虚幻游戏的“化妆师”职业，除了现实中的化妆之外，还可以给物品化妆。比如说，一个等身大的人偶，“化妆师”可以把它变得和真实的人类一模一样。
　　当然，化妆之后的木偶依然只是木偶，无法行动。
　　“化妆师”能做的，是在木偶的化妆品中蕴含各种各样的特质，让木偶变成定时炸弹或者毒素瓶。
　　宁秋白有些咋舌：“生化武器啊……”
　　抛开危险不提，这样一来，宁秋白只要在现实中订购一大批人偶，就可以满足对群演的需求！
　　当然，只能是那些不移动的背景板。
　　而为了得到杨不韪的帮助，宁秋白也答应了他一个要求，那就是说服骨三七七把摘除的骨头放回去。
　　“骨头？”宁秋白有些迷茫地咀嚼了一下这个词。
　　杨不韪苍白着脸色，冷哼了一声：“那个混蛋的诅咒侵蚀了我，我把诅咒逼到了肋骨里，本来打算找‘医生’治疗，结果被他抓来了这个地方。少一根肋骨，对我的状态影响非常大！”
　　宁秋白若有所思——杨不韪还真的是被盛鸣打伤的俘虏啊……
　　盛鸣该不会为了他所以特意挑了个玩家打成病人送来？不，这未免太自恋了，为了几片叶子不值得……
　　想到这里，宁秋白又有些疑惑：“原来是摘除了肋骨，那为什么你还躺着不动？”
　　杨不韪的脸色顿时涨红：“因为我不能动！”
　　骨三七七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句嘴：“我给这位患者做了全麻。”
　　“什么时候恢复？”
　　“三天吧。”骨三七七不大确定，“第一次做，不太熟练。”
　　它想起什么一样补充，“这几天可能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
　　杨不韪露出了羞愤和屈辱的表情。
　　“……”宁秋白干笑道，“能提前解除吗？”
　　骨三七七很好说话：“我研究研究。”
　　……
　　骨三七七不在的时候，杨不韪不怎么爱搭理宁秋白，宁秋白便转头去找小黑龙，看看小黑龙和盛鸣“玩乐”得如何。
　　刚走到门口，就见门主动打开，笑眯眯的盛鸣出现在门后，看到宁秋白，毫不意外地露出笑容：“宁导演。”
　　宁秋白看了眼手机APP——提示他设置的任务已经被盛鸣完成。
　　看来小黑龙没事……
　　宁秋白松了口气，露出诚恳的笑容：“多谢，盛同学。”
　　盛鸣同样露出笑容：“不用谢，只是需要宁导演给一下奖励。”
　　宁秋白一愣：“奖励？”
　　不是小黑龙的一个亲亲吗？
　　他下意识看向了APP上的任务说明，发现上面的字迹忽然闪了闪，从“黑龙伊奥的一个亲亲”变成了“导演宁秋白的一个亲亲”。
　　宁秋白：“……”
　　他有些恍惚地抬起头，发现盛鸣正悠闲地捏着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催促道：“导演，快一点，我还要去参加记者会。”
　　宁秋白下意识道：“什么记者会？”
　　“你不知道？”盛鸣诧异，“《骸骨医生》爆火之后，主创团队被邀请参加记者会。我已经接到好几个后续剧本了。”
　　哦……宁秋白想起李总监发来的邮件里是有这个，不过他头上叶子长太大了，不好遮掩，就回绝了。没想到他拍出来的东西竟然还能引人进娱乐圈……
　　不过盛鸣颜值一顶一，家境又好，也不能说主要是《骸骨医生》的功劳。
　　宁秋白心思收回来，艰难地问：“我设置的奖励不是这个。”
　　盛鸣笑眯眯地道：“确实，我用’黑客‘的能力进行了篡改。”
　　“……”
　　面临盛鸣又一次催促，宁秋白盯着盛鸣脸上明显的恶作剧笑容，咬了咬牙，猜测盛鸣大概是故意报复他。
　　母单二十二年的宁秋白初吻依然没送出去过，当即有些抵触，想换一个任务奖励，却发现已经改不了了。
　　再抬头看到盛鸣好整以暇的表情，宁秋白心里无声无息窜出一点不服气。
　　他一个成年的社会人，怎么能被一个高中生男孩给镇住！
　　算了，反正都是男人，碰碰嘴唇而已！
　　宁秋白做足心理准备，凑上去踮起脚尖靠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微热的呼吸。
　　近距离看，盛鸣的略带傲气的英俊容貌嵌入宁秋白的眼底，让他没来由地心跳加速了一瞬。
　　这时，盛鸣忽然开口：“这一幕要是被人看到，一定会说导演潜规则演员的吧？还是利用虚幻游戏的规则……宁导演，你好过分啊。”
　　“……”宁秋白僵硬了一瞬，假装没有听到，闭上眼睛凑上去贴了一下。
　　“哇！”
　　——呃，怎么这么硬？
　　宁秋白睁开眼睛，看到了小黑龙瞪大的红宝石眼眸。
　　黑龙？
　　盛鸣呢？
　　盛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多谢宁导演的任务，那我先走了。”
　　等盛鸣离开，宁秋白再看了看APP上的描述，发现任务奖励又变成了“导演宁秋白给黑龙伊奥一个亲亲”。
　　他抬起头，和小黑龙面面相觑。
　　小黑龙“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吾的清白！以后没有龙给吾生龙崽子了！”


第21章 收入
　　盛鸣从画室里出来，刚准备回去换衣服，就听到楼梯那边传来“嘭”的一声，然后是表弟的呼痛。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你怎么又来了？”
　　景城摔在地上，眼泪汪汪地控诉：“哥，你这个叛徒！”
　　盛鸣轻轻挑起一边眉毛。
　　“你竟然偷偷去演戏了！”景城坐在打蜡的地板上，愤慨锤地，“不让我去演，反而自己去演！我看你怎么跟小姨交代！”
　　“哦。”
　　景城见盛鸣不为所动，继续恐吓他：“小姨已经知道了！好几个记者都去采访她去了！”
　　盛鸣凉凉地道：“所以？”
　　“……”景城见吓不住他，眼神转了转，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哥，我的亲表哥，既然你都去演戏了，帮我说服一下我爸妈呗？”
　　“等你考上大学再说。”
　　景城不服气地道：“你连高中都不去上！”
　　盛鸣再度挑起一边眉毛：“我出套数学题，你做得出来，我就帮你。”
　　景城：“……”
　　那还是算了，他知道自家表哥几年前已经把高数自学完了。
　　饶是如此，景城还是嘀咕道：“哥，真不跟我统一战线？小姨他们未必同意你去演戏哦？”
　　……
　　“要妈妈给你介绍资源吗？”
　　年过四十、气质温婉的项桐烟放下筷子，笑眯眯地问，“刚巧郭九州导演预备筹划一个新电影。”
　　郭九州是国内顶尖名导之一，风格多变，出品稳定，颇负盛名。
　　郭导对演员的要求颇为严格，不过郭导还没出名时，连续十年全靠当时眼光极好的项桐烟投资才能坚持下来，将项桐烟看作自己的伯乐，每逢年节都会来盛家拜访。
　　盛鸣摇摇头：“不用。”
　　项桐烟笑道：“你怎么突然想去拍戏了？”
　　“拍着玩儿。”盛鸣很随意地舀了一碗汤递给项桐烟，“就是个小成本的惊悚片，我又不打算进娱乐圈。”
　　盛鸣的二姐盛文萝插了一句嘴：“进也没事，老三这个脸不出去给人看实在可惜了！”
　　她毫不犹豫地出卖亲妈，“妈已经把你演的电影看了三遍了，听说准备在公司的休息间直接放呢。”
　　盛鸣有些惊异地看了眼项桐烟。
　　项桐烟是如今光景集团的董事会之一，对文娱作品有极高的审美和鉴赏力，哪怕亲子滤镜再厚，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项桐烟拿餐巾擦擦嘴，平静地评价道：“《骸骨医生》的拍摄手法很稚嫩，但是镜头震慑力很不错，尤其镜头的拼接，最大程度上发挥了场景的魅力。导演的天赋不错。”
　　盛鸣知道“不错”对项桐烟来说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前面说的那位郭导，当年得到的也就是一句“不错”。
　　盛文萝也来了兴趣：“那我回头也去看看。”
　　和家里人不同，盛鸣对文娱作品兴趣一直不大，参与宁秋白的拍摄也没感觉到什么特殊的，只当宁秋白拍摄《骸骨医生》是另有目的……但从项桐烟的评价看，似乎宁导演真的在认真拍剧。
　　盛鸣摸了摸下巴，略微沉思起来：虚幻游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景城本来是留下蹭饭顺便看看表哥好戏，没想到小姨一家人根本没有反对，张嘴要说什么又闭上嘴，酝酿了一下台词：“小姨，表哥身体不好，一个人去剧组，还是得有人跟着，你看……”
　　项桐烟笑着扫了他一眼：“你妈同意，我就没意见。”
　　景城萎了。
　　“有几个导演的本子都递我这里来了。”在光景集团技术部工作的盛文萝抱怨了一句，“我回头转给你，你自己挑吧。”
　　盛鸣摇摇头：“都拒了吧，我想演什么会自己去演的。”
　　盛文萝和盛鸣相似地挑了挑眉，和项桐烟对视了一眼。
　　——老三看起来对拍戏和娱乐圈都没什么兴趣，那为什么去拍那个微电影了？
　　——不是戏有吸引力，那就是人有吸引力。
　　——小城之前查过什么人的资料，是老三让他去的吗？要查查那人么？
　　——不慌，再看看。
　　母女俩默契地一起收回目光，低头喝茶。
　　……
　　与此同时，宁秋白正在家里数0。
　　《骸骨医生》的第一笔收益已经到账，比宁秋白想得更多，足足有三十多万。
　　看着瞬间丰满起来的银行卡余额，宁秋白安详地躺在沙发上，只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刻。
　　《骸骨医生》不仅仅给他带来金钱上的收益，也让他的名声打了出去。
　　现在他在“欢影”网站上的账号粉丝已经飙升几十万粉，连带之前黑龙系列的视频播放量和打赏涨了许多。
　　除此之外，几个嗅觉灵敏的网络媒体也在报道突然爆火的《骸骨医生》，作为导演的宁秋白自然也没少了篇幅。
　　只是他之前嫌麻烦拒绝了所有线上线下的采访，导致媒体报道的时候连他的性别都不清楚，捕风捉影的猜测多过现实。
　　也多亏这一点，宁秋白没有遭受太多的现实干扰，只有少数几个知道的朋友打电话来恭喜。
　　发小夏舟电话里还感叹：“难怪你突然不去光景上班，原来是打算像宁姨一样做导演。”
　　宁秋白随妈妈姓，夏舟小时候作为“别人家的孩子”，没少来宁家玩耍。
　　宁秋白叹口气：“也只是机缘巧合……”
　　比起被负债推着走的导演，他其实更愿意做普通的上班族。
　　“比我天天加班好。”夏舟笑呵呵地道，“我看了你的电影，还给我爸妈也推荐了。”
　　“……”宁秋白慢慢长大嘴巴。
　　夏舟的爸妈知道，基本等同于他们那一片老街坊邻居全都知道了。
　　包括宁秋白的舅舅一家、外公一家……中秋回老家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
　　“你外公这几天下棋一直在安利这个电影。”夏舟声音也带上了愉悦，“我还以为老人家不喜欢导演这个职业。”
　　外公不喜欢的不是职业，而是为了职业跟家里吵架的妈妈的年轻气盛……
　　宁秋白有些感慨又有些羞耻地揉了揉自己的脸，笑骂了发小几句，才挂掉电话。
　　李总监那边除了收益和后续合同之外，没有什么剧本联系。这一点倒是在宁秋白的预料之内。
　　他才刚出道，能不能被承认是正规导演还两说，自然没人给他递本子；就算有，他也拍不了。
　　宁秋白从沙发上坐起身，看向咬着他手腕的小黑龙：“疼。”
　　小黑龙不松口：“说好用海鲜大餐补偿我丢失的清白呢？”
　　那天被盛鸣坑了一把后，小黑龙仿佛被坏了身子的封建少女，哭天抢地，直到宁秋白答应用一个月的“任何肉类食物”做补偿，它才擦掉不存在的眼泪，高高兴兴地跑去继续看《海绵宝宝》。
　　没错，它已经迷上了海绵宝宝。
　　虽然宁秋白偶然看到小黑龙盯着派大星和章鱼哥，流着口水念叨：“烤海星、烤鱿鱼……”
　　宁秋白道：“要去专门的海鲜酒店吃。”
　　“那就去吃！”
　　宁秋白已经预约过：“我预约的是下午四点，在那之后，还可以去人偶厂订购一批人偶——当然，出门的话，你要做伪装，而且最好乖乖的。”
　　这一趟出门，必然要接触其他人，对小黑龙的人类PTSD一定有所帮助。
　　被海鲜大餐俘虏的小黑龙信心满满：“没问题！”
　　宁秋白抱着它去找杨不韪。
　　杨不韪在尿了一次裤子后成功解除了全麻状态，住在医院场景的病房里。
　　骨三七七承诺把肋骨里的诅咒清除了就给杨不韪移植回去。但诅咒是盛鸣留下来的，显然没那么容易清除。
　　为此宁秋白不得不出门买了三个衣服模特，给杨不韪拿来用。
　　一进门，宁秋白就看到四个杨不韪坐在那里打牌。其中三个一动不动，保持姿势不变，只有一个自己出完牌，又替下一个出牌，自娱自乐。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杨先生？”
　　会动的那个抬起头，没好气地道：“干什么？”
　　宁秋白举起怀里的黑龙：“想请你帮它做个易容。”
　　“易容成什么？”
　　“狗……不，猫吧。”
　　“等我打完这轮牌。”
　　小黑龙扫了一眼距离它最近的“杨不韪”的手牌，嘀咕道：“这里有四个2，已经赢定了吧？”
　　杨不韪忽然暴怒：“懂不懂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不都是你自己吗……宁秋白愈发觉得虚幻游戏的玩家是不是都哪里有点问题，但还是从善如流地道：“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杨不韪这才冷哼一声，不跟他计较。
　　打完牌，杨不韪转头看向了宁秋白。
　　宁秋白和他对视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怎么了？”
　　“任务！”杨不韪不客气地道，“难道你打算白嫖？”
　　“……”宁秋白尴尬地打开APP，设置了1点积分的任务。
　　杨不韪打开自己手机看了一眼，嫌弃地撇撇嘴：“抠门！”
　　等把小黑龙化妆成一只黑猫，杨不韪才丢开眉笔，“翅膀掩盖不掉，你自己想办法吧！此外，如果体型出现变化，也会产生不可控的变异。”
　　宁秋白已经想好了，给黑龙、不，黑猫套个小马甲，伪装成翅膀是马甲的装饰。
　　就是自己头顶的叶子不好解决，化妆也不行……宁秋白想了想，干脆咬了咬牙，把鸭舌帽的上面挖了个小洞，让已经长了□□片的树苗伸出头，装作帽子的装饰物。
　　最后他警告小黑龙：“车上不能放你出来，你好好睡一觉。”
　　“吾饿了呢？”
　　“忍忍，下车给你吃。”
　　留下骨三七七和杨不韪看家，宁秋白换好衣服，把黑猫装进双肩背包，推门离开。
　　……
　　刚出门，就碰到同样出门的对门情侣余湘湘和罗斯文。
　　看到宁秋白，这对小情侣脸上表情各不相同：余湘湘一脸惊喜，而罗斯文则闪过了一丝恐惧。
　　“黑龙和骨三七七的惊吓还没褪去啊……”宁秋白心里想，露出了笑容，“早上好，你们要出去？”
　　余湘湘目光在宁秋白头顶的青葱绿叶上停顿了三秒，假装没看到笑道：“对，斯文前阵子精神状态不大好，我请了假，打算出去旅游放松放松。”
　　两家是邻居，平时也有交流，等的士的时候随便聊了聊，才知道罗斯文因为前阵子工作魂不守舍，被公司解雇了，还没找到新的工作。
　　前阵子魂不守舍……该不会是黑龙和骨三七七吓到罗斯文了吧？
　　宁秋白心里蓦然升起一层愧疚，忍不住看了罗斯文一眼。
　　罗斯文眼底的黑眼圈很重，眼神中透着紧张和颓废，显然好久没有睡好了。
　　又聊了几句，宁秋白意外地知道他们的目的地竟然跟他一样，都是那家知名的“绿洲”海鲜酒店。
　　余湘湘很高兴：“既然这样，那咱们打一辆的士吧，还省钱。”
　　宁秋白和罗斯文对视一眼，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好。”
　　的士来后，余湘湘习惯性地坐到了前面，将后排留给了两位男士。
　　罗斯文僵硬得宛如人偶，让宁秋白忍不住看了两眼，琢磨如果把罗斯文拿去给“化妆师”杨不韪化妆的话效果怎么样。
　　他怀里的“黑猫”伸出头，嗅了嗅罗斯文，忽然咧嘴笑了笑。
　　罗斯文忍不住抖了抖身体。
　　宁秋白捏了一下小黑龙的尾巴，警告他别再吓唬罗斯文了。同时他也开始琢磨，要不要帮罗斯文找个工作？


第22章 新的成员
　　宁秋白婉拒了和余湘湘罗斯文拼桌的建议，单独开了个包间，给小黑龙点了一大桌海鲜大餐。
　　这一桌花了宁秋白几千块，他心疼之余，想了想小黑龙发挥的“无人机”作用。如果雇佣机位来拍，开销只多不少，又觉得划算了起来。
　　宁秋白浅尝了几口，感觉吃在嘴里没什么味道，心里嘀咕：“难道栖雾木不太爱吃海鲜？”
　　自从变成树精，他的饮食口味还是发生了一点变化的。宁秋白也大概摸清楚了，他吃起来寡淡无味的，就是栖雾木不爱吃的。
　　他拿了一瓶水，走出包厢，到阳台上晒太阳。
　　没想到才晒了十分钟，就看到余湘湘路过。
　　余湘湘诧异地看了眼宁秋白，似乎奇怪为什么宁秋白一个人在这，寒暄道：“宁先生吃饱了？”
　　“没，这次主要来喂喂猫。”
　　余湘湘眼神古怪了起来。
　　她还是头一次见专门来五星级海鲜酒店喂猫的，这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是富贵人家有住在公寓里的吗？
　　余湘湘笑着道：“宁先生在剧组工作吗？”
　　宁秋白诧异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了你演的《幻想巨龙》视频。”余湘湘兴致勃勃，“还有最近上线的《骸骨医生》，有个病人是宁先生演的吧？我眼神可好了！斯文还说之前在你家看到了骷髅，我猜就是《骸骨医生》剧组里的道具？”
　　宁秋白干咳了一声：“算是吧……”
　　“我就说是道具嘛！”余湘湘满足地点点头，抱怨起来，“一个骷髅道具能把斯文吓得做这么久噩梦！晚上惊醒了还要我抱着他拍后背，哎，烦死了。”
　　虽然是抱怨，但是怎么听起来就是在秀恩爱……
　　宁秋白猛然被塞了一嘴狗粮，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笑：“你们感情真好。”
　　余湘湘谦虚地道：“就那样啦，啊，我接个电话……对了，我出来的时候，宁先生的猫好像在门口。”
　　宁秋白一愣：门口？
　　小黑龙竟然没在吃海鲜？
　　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妙，赶紧回去。
　　先经过余湘湘和罗斯文的包厢，宁秋白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奶声奶气：“吾是龙仙人，只要你按照吾说的做，吾就帮你清除你恐惧的亡灵。”
　　“真、真的？”罗斯文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略带犹豫，“你不是一只猫吗？”
　　“呵！猫只是吾在人间的化形！你既已见过吾的真身，自然就是吾选中的眷者！只要你听从吾的安排，吾就能庇佑你荣华富贵！”
　　罗斯文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那，需要我做什么？”
　　“吾要你做的很简单，就是做一个新工作。”
　　怪力乱神再可怕，也没有现实的薪水问题严重。
　　罗斯文的声音瞬间变得没那么迷茫了：“新工作薪水多少？955吗？加不加班？加班给不给加班费？五险一金什么档位？”
　　“……”
　　宁秋白差点笑出声，赶紧忍住——他倒是想知道小黑龙在干什么。
　　奶声奶气的声音显然并不具备回答以上问题的能力，停顿了好一会，才大气地道：“翻倍，薪水翻倍！”
　　罗斯文的声音顿时变得亢奋了起来：“什么工作？”
　　宁秋白也好奇地把耳朵贴了上去。
　　“很简单，你可以做到，也没有危险——就是抗摄像机。”
　　宁秋白：“……”
　　他立刻站直身体，准备敲门把擅自开高工资的小黑龙抓回来。
　　罗斯文已经答应了下来：“如果是这样，那我没问题。”
　　就在这时，宁秋白的再就业APP忽然发出了提示音。
　　他低头打开一看：
　　【NPC-001隐藏任务B完成。】
　　【永久解锁场景“硫火城”，请玩家在信箱接收。】
　　宁秋白茫然地看着手机：啊？这就完成了？
　　黑龙这家伙的人类PTSD，通过欺诈普通人就能完成？不，应该也有之前盛鸣的功劳……
　　余湘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宁先生？有什么事吗？”
　　宁秋白下意识收起手机：“没事，只是我的猫不见了，所以来找找。”
　　门忽然打开，一脸僵硬的罗斯文抱着黑猫，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它刚才跑进来了。”
　　宁秋白和罗斯文各自心怀鬼胎地对视一会，虚伪地客套一番后收回了黑猫。
　　……
　　回家之后，宁秋白将小黑龙放在写字台上，又从骨三七七那里借来一根鞭子——据说是骨三七七新兑换的医疗用具。
　　小黑龙眨眨眼，底气不足地道：“你为什么这么看吾？”
　　宁秋白严肃地道：“你对罗斯文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吾只是好心给你找个帮手！”小黑龙理直气壮，“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说想要一个抗机位的？”
　　“但是罗斯文是普通人……”
　　“他看过吾的英姿，就算是龙眷者，不算普通人！”
　　“你只是想偷懒而已。”
　　“伟大的龙本就不该干活！而且你不是打算给他找新工作吗？”小黑龙又换了口吻，“再说，你该拍吾的后续了吧？那时候吾就不能给你当无人机了，换个新人不是应该的吗？”
　　宁秋白确实有考虑给罗斯文补偿一份新工作，在罗斯文知道黑龙和骨三七七的存在前提下，如果罗斯文愿意来做摄像师，宁秋白倒也觉得可以接受……
　　但这不是小黑龙随便许诺双倍薪水的理由！
　　宁秋白放弃了和它争吵，直接宣布道：“要聘用他，薪水从你的份额里扣。”
　　小黑龙顿时僵硬住了。
　　……
　　解锁“硫火城”场景之后，宁秋白打算拍摄《幻想巨龙》的后续视频，而且打算直接拍成至少一小时长的电影。
　　电影的大致剧情他也有了思路，要保证足够的矛盾冲突，必然要引入一些反派。刚好杨不韪是个有些厉害的玩家，让杨不韪来扮演追杀黑龙的反派正合适。
　　黑龙既然当主角，那是需要新的摄影师。宁秋白原本的计划是花钱租一批真的无人机——《骸骨医生》的收益还在源源不断地充盈他的银行卡余额。
　　不过摄影、对焦这件事对于拍摄质量的要求极高，不是单纯的无人机能做到的，宁秋白一个人也分身乏术。
　　他记得听余湘湘说过，罗斯文大学的时候参加过摄影团……就是宁秋白自己并没有公司，怎么给罗斯文交五险一金呢？此外，罗斯文是个普通人，虚幻游戏会不会对他产生负面影响？
　　宁秋白慎重地思索着这方面的可能性，想了想，去问杨不韪和骨三七七：“不是玩家频繁进副本不会有副作用吧？”
　　杨不韪在和三个人偶搓麻将，头也不抬：“我又没带普通人进过副本，我哪知道？”
　　骨三七七拿着输液瓶过来，平静地提示：“管理员可以问一下之前那位经验丰富的玩家。”
　　盛鸣啊……也是，盛鸣可是排行第一的玩家呢。
　　宁秋白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给盛鸣发了短信。
　　很快，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盛鸣一如既往的磁性声音在另一边轻松地问：“为什么这么问？”
　　宁秋白斟酌了一下话语：“我想请一个现实世界的摄影师。”
　　盛鸣的声音依然平缓，仿佛老朋友一般随意地问：“是你的意思，还是虚幻游戏的意思？”
　　宁秋白没跟上盛鸣的脑回路：“跟虚幻游戏有什么关系？”
　　“随便问问。”盛鸣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随后道，“只要那个人不死在虚幻游戏里，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会被虚幻游戏拉成玩家吗？”
　　“虚幻游戏的玩家候选人都具备一定的资质，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把他的资料给我，我帮你确认一下。”
　　宁秋白顿时觉得盛鸣又暖心又热情，感激地道：“我把他的资料发给你，太感谢你了。”
　　盛鸣似乎笑了一声：“要感谢我，拿点有用的出来。”
　　宁秋白卡了一下：“等我拍好下一部电影，积分攒一攒。”
　　“你要拍下一部电影了？”
　　“对。刚好让你送来的那个玩家主演反派。”提到剧本，宁秋白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我已经想好了，反派伪装成朋友接近主角，看似乖巧懂事，实际上是为了谋取主角背后的龙，就在他差点成功的时候，龙带着主角逃去了幻想世界……”
　　他介绍了一大堆，盛鸣的语气才略带微妙地道：“你原创的剧本？”
　　“对啊。”
　　“呵。”盛鸣的声音变得温和可亲，“剧本很不错，只是我有些想法，想和你面谈。”
　　不知道为什么，宁秋白感觉自己头上的叶子抖了三抖，下意识想拒绝：“我最近比较忙……”
　　“我去副本找你。”
　　宁秋白一愣：“不是说玩家不能两次进入同一个副本吗？”
　　盛鸣的语气像在说很平常的事：“别人不行，我可以。”
　　……
　　被自愿和盛鸣约好见面机会，放下电话，宁秋白呆了好一会，才点开了再就业APP。
　　“硫火城”的场景已经解锁。作为任务奖励，“硫火城”和公寓、医院两个场景的不同点在于，它是单独作为一个副本存在的，不用占用宁秋白现在的副本面积，只需要宁秋白开一道门就好。
　　因为“硫火城”的场景介绍里标注了“不做准备进入就很危险”，宁秋白谨慎起见，没有直接开门进去，打算回头咨询一下杨不韪再去研究。
　　至于现在他要做的事情……
　　宁秋白左边肩膀上坐着小黑龙，右边沙发上坐着骨三七七，眼前是一片空地。
　　他左右看了看：“那我接收下一个NPC了？”
　　骨三七七平静地道：“希望是个病人。”
　　小黑龙嘟囔道：“希望能抗摄像机。”
　　“……”宁秋白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能写歌。”
　　《骸骨医生》的BGM被诟病得太厉害了。他又没钱去聘请专业音乐人量身定做背景音乐和主题曲。
　　上次他召唤骨三七七后，还有一次接收NPC的机会。
　　宁秋白已经提前去洗手间把手和脸洗干净了，点开再就业APP，选择接收下一个NPC。


第23章 塞歌
　　和过去的两次一样, 一道光从宁秋白的手机中钻出来，落在他们面前，最后变成了一个一米七左右的人影。
　　宁秋白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对方的脸, 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雌雄莫辨、漂亮得几乎非人的面孔、白皙的肤色、深蓝色的眼眸、浅绿色微卷的长发披下来, 仿佛海洋中的美人鱼出现在了宁秋白面前。
　　和美人鱼不同的是, 眼前的“人”有一双漂亮的长腿，修长有型, 好像随时可以跳一支芭蕾舞。
　　宁秋白下意识扭过头。
　　这位NPC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衣服……
　　咦？
　　宁秋白忽然察觉到不对, 又转头看了一眼。
　　他才注意到, 对方没有任何两性性征，男性女性都没有。反而在手肘和腰部生长出宛如鱼鳍一样的器官, 看起来就很会游泳。
　　美人鱼？
　　宁秋白看了眼手机APP。
　　「编号：NPC-003」
　　「名称：塞歌」
　　「种族：塞壬」
　　「危险判定等级：C(A)」
　　「能力：歌声」
　　「退役说明：第一百个玩家渡过“魅惑海”任务失败之后, 塞歌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申请自我销毁，经过系统劝说, 转为退役。」
　　「备注1：一百次任务中, 有73名玩家重伤彻底失去能力、21名玩家濒死，1名玩家当场死亡, 只有5名玩家勉强坚持到了退出任务, 请管理员注意！」
　　「备注2：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它唱歌。」
　　「当前满意度：0」
　　「任务目标：玩家使用正常途径无伤通过NPC-003的任务。」
　　「任务期限：1自然月。」
　　备注里的描述吓得宁秋白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百分百的失败率、只有百分之五的玩家能坚持到退出任务……这个NPC未免也太危险了吧？！
　　不过好在塞壬以歌喉闻名, 应该可以完美解决新电影的配乐问题？
　　宁秋白抬起头, 谨慎地打招呼：“你好, 我是你的管理员宁秋白。”
　　这位雌雄莫辨的塞壬点了点头, 从背后掏出一块十六开大小的板子, 上面浮现出一行字：“你好。”
　　看NPC的态度很好, 宁秋白稍稍放下心, 介绍了黑龙和骸骨之后，试探着问：“你是不能说话吗？要不要让骨三七七给你看看？”
　　被提到的骸骨医生推了一下无框眼镜，眼窝里的火焰跳了跳。
　　塞歌摇了摇头，那块板子在它手心化成了泡泡消失，然后又从背后抽出一块板子：“我不想说话。”
　　骨三七七看似平静实则迫不及待地道：“心理疾病也是疾病。”
　　宁秋白咳嗽两声，问：“你对副本有什么要求吗？”
　　塞歌歪头思索了片刻，再抽出一块板子：“只要有水就可以。”
　　宁秋白顿了顿，脑袋里快速过了一遍自己现在拥有的场景。
　　公寓，没有；
　　医院，没有；
　　硫火城，一看就都是火……
　　他小心翼翼地问：“浴缸可以吗？”
　　如果可以，宁秋白可以买一台回来，就是他的公寓没地方放……
　　塞歌非常温驯地点点头。
　　宁秋白松了口气，看看全身光秃秃的塞歌，还是觉得不大合适，又试探着问：“介意穿件衣服吗？”
　　塞歌有些疑惑地举起板子：“衣服是什么？”
　　……
　　花了一点时间让塞歌穿上T恤和长裤，遮住鱼鳍，雌雄莫辨的塞壬立刻变成了长发美男子。
　　宁秋白开始研究塞歌的任务。
　　老实说，塞歌的任务让他有些疑惑：玩家以正常方式无伤通过任务……什么任务都可以吗？那岂不是安排一个像“和黑龙玩耍”的任务都可以？
　　光着脚的塞歌从背后又拿出一块板子：“任务的条件必须包含顺利听完我的歌声。”
　　宁秋白有些懂了：“塞壬的歌声啊……所以之前的玩家都是被你的歌声打败的？”
　　塞歌神情变得黯然，点了点头。
　　宁秋白下意识分析着可行的办法：通过屏蔽声音、或者干脆让塞歌的歌声变成广场舞歌的方法是不是可行……就是不知道在不在所谓的“正常途径”范围内。
　　实在不行，可以花积分聘请盛鸣来帮忙？排行榜第一的玩家应该没问题吧？
　　不过既然是塞壬……宁秋白眼神忽然亮了起来：“你会唱歌，那会写歌吗？”
　　塞歌有些疑惑地让手中板子化成泡泡，重新拿来一块：“写歌？”
　　“根据合适的场景创作音乐，让场景展现得更加具有感染力。”宁秋白举例子，“比如我打算拍摄一部美人鱼相关的电影，最后小美人鱼化作泡沫飞散时，最好搭配悲伤悠扬的音乐。”
　　塞歌沉思了片刻，有些迟疑地在板子上显示：“我不确定能不能行。”
　　宁秋白觉得肯定可以——塞壬嘛，不都是以歌喉和音乐闻名的么？
　　他热情邀请塞歌坐下，让塞歌看了一遍《骸骨医生》，然后请塞歌创作适合插入的BGM，任何一段都可以。
　　《骸骨医生》已经上线了，不过不妨碍给塞歌做练习。
　　……
　　刚刚安排好塞歌，宁秋白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是物业还是罗斯文？
　　他从猫眼里看了一眼。
　　外面的少年换了白色的文字T恤，一只手按着手机，另一只手将耳机从耳朵里摘下来，额头因为炎热起了一层薄汗，俊朗的眉眼中带着一丝燥热难耐。
　　盛鸣。
　　宁秋白下意识转过身。
　　盛鸣怎么知道他家的？
　　不开门假装不在家可以吗？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宁秋白手忙脚乱地按掉，就听到外面的盛鸣道：“我知道你在家，开门。”
　　宁秋白：“……”
　　老老实实打开门，盛鸣带着一阵热气大跨步走进来，好像在自己家一样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瓶，这才吐了口气：“热死了。”
　　沙发上的小黑龙迅速躲到了沙发后面。
　　盛鸣不客气地坐在小黑龙刚才的位置。
　　他拉了一下T恤的领口，转过头，看到坐在书桌前戴着耳机看电影、穿着明显不合身衣服的长发“女人”，诧异地挑了挑眉：“我来的不是时候？”
　　宁秋白咳嗽一声：“不，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好有个任务想拜托你。”
　　盛鸣端着可乐，挑着眉等宁秋白的下文。
　　宁秋白大致介绍了一下塞歌的身份，随后问：“如果我想请你过塞歌的任务，需要付出多少积分？”
　　他同时心里嘀咕：如果要的太多，那他就换个方法……
　　盛鸣的表情随着宁秋白的介绍逐渐微妙，最后不确定地道：“你是说，他的名字叫塞歌？”
　　宁秋白意外道：“你认识？”
　　刚好这个时候，塞歌看完了一段，按下暂停，转过头看向进门的客人，表情顿时怔住，随后那双大海一样深蓝的眼眸中迅速积蓄起雾气，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凝固成圆滚滚的珠子。
　　宁秋白看看塞歌那浓郁得无法忽视的悲伤，又看看盛鸣微妙的表情，顿时在内心猜测起两个人的关系。
　　难不成，盛鸣曾经渣过塞歌的感情？还是说玩家和NPC之间因为副本的限制让一对苦命鸳鸯不得不分开？
　　啊，这么说塞歌应该是女孩子？不不不，塞壬不一定有性别……
　　话说小孩子早恋不好吧？
　　就在这时，塞歌忽然拿出一块板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个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宁秋白一怔：难道是塞歌渣了盛鸣？这个塞壬欺骗男高中生的感情是不是有些过分，难怪盛鸣的性格这么糟糕……
　　宁秋白胡思乱想的时候，冷不防背后一凉，下意识看向盛鸣，莫名有种被读心的心虚感，干笑了一声：“你们认识？”
　　盛鸣轻轻“呵”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当然，我上一次‘死亡’，就是死在它的歌声里。”
　　脑补的虐恋故事瞬间变凶杀，宁秋白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愕然。
　　他想起塞歌的任务备注，脱口而出：“啊，你就是唯一一个死在塞歌手里的玩家？”
　　不是吧，其他玩家都活下来了，反而是排行榜第一的玩家死了？
　　盛鸣的眼神渐渐眯了起来。
　　宁秋白赶紧按住嘴，随后试图挽回：“哦，你现在还活着，说明没有死……”
　　“确实死了。”盛鸣撇撇嘴，“只有死亡才能重来那个任务，不会影响我的任务完成率。”
　　宁秋白有些茫然：“那你现在是？”
　　盛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微微一笑：“你猜？”
　　宁秋白闭上嘴巴，脑袋里转过一圈“复制人”、“亡灵夺舍”之类的想法，最后看向无声痛哭的塞歌，劝慰道：“塞歌，既然盛鸣现在还活着，你就别哭了。”
　　塞歌抽噎着慢慢止住哭泣。
　　盛鸣将喝完的可乐罐捏扁，随手丢进了垃圾桶，皱了皱眉：“塞歌应该在‘魅惑海’里吧，为什么在你这？”
　　宁秋白思考了几个借口，挑选了其中比较靠谱的一个：“因为我需要一个音乐总监和歌手，向系统提出了申请，系统派了塞歌过来。”
　　盛鸣的表情再度变得古怪：“你让塞歌唱歌做配乐？”
　　“有什么问题吗？”
　　盛鸣一副想笑的样子：“你猜我上一次是怎么死的？”
　　“被塞歌的歌声魅惑？”
　　盛鸣轻轻打了个响指：“如果一般的塞壬歌声是魅惑效果，塞歌的歌声就是即死，还会附带精神污染。”
　　宁秋白：“……？”
　　刚刚停住哭泣的塞歌眼泪顿时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哭声也难以抑制地溢出来。
　　“呜呜——”
　　宛如电闪雷鸣、又像近距离接触了炸弹爆炸，娇娇怯怯的哭声穿透宁秋白的大脑，让宁秋白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有电锯在脑内切割，夹杂着呕吐感，眼前直接出现了幻觉！
　　躲在沙发后面啃着牛肉干的小黑龙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低头翻书的骨三七七僵硬地抬起头骨，随后伸出手骨，“咔嚓”一下从耳朵的位置塞了进去。
　　就在宁秋白感觉自己要死在这声呜咽中时，下一秒钟，一双手捂住了宁秋白的耳朵。
　　宁秋白睁大眼睛看着倏然靠近的盛鸣。
　　盛鸣眉头难以忍受地皱起，眼眸中骤然亮起金光，向塞歌看了过去。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恐怖的声音戛然而止，漂亮得不似人类的塞壬一声不吭地晕倒在地，浅绿色的长发在地上铺开宛如瀑布。
　　多么唯美的画面，假如不考虑刚才塞歌精神污染一样的歌声。
　　宁秋白扶着盛鸣的肩膀，吃力地等头晕好转，好一会才道：“这是？”
　　“这个NPC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变异，塞壬的歌喉被反转成了致命的攻击。”盛鸣撇了撇嘴，“如果你的打算是让塞歌的歌声上传现实世界的网络，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有反社会动机了。”
　　宁秋白也没想到塞歌的声音、仅仅只是哭声就有这种杀伤力！
　　系统送过来的NPC是不是都有点问题啊！
　　呃，虽然没问题的NPC应该也不会退役……
　　宁秋白想起刚才在旁边的小黑龙和骨三七七，赶紧关心了一句：“你们俩没事吧？”
　　小黑龙趴在地板上挣扎着醒来，艰难地道：“吾、吾快要死了……”
　　骨三七七抬起头骨，下颌“咔哒咔哒”了几下，眼窝里的火焰已经缩小到花生米大，隔了好一会才道：“请管理员稍等。”
　　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去了医院场景。
　　不多时，宁秋白手机上收到信息：骨三七七的治疗次数再次+1。
　　宁秋白：“……”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治疗进度。
　　很快，骨三七七就把小黑龙也治好，又给宁秋白做了个检查，按摩了太阳穴。
　　奇妙的清凉感渗入宁秋白的脑袋，将残留的混乱感一扫而空。
　　宁秋白看着升到6的治疗进度，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谢谁。
　　盛鸣已经重新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道：“所以，我建议你还是把这个NPC送回给系统吧，它太危险了。”
　　宁秋白叹了口气：“送不回去啊。”
　　而且……
　　宁秋白回头看了眼塞歌。
　　骨三七七从医院场景推来一辆病床车，把塞歌放在上面，准备推去住院区。
　　昏迷的塞壬脸色苍白、漂亮的容颜中透出一丝悲伤，眼角隐约还能看到泪痕。
　　从系统的介绍、以及塞歌对盛鸣的哭泣道歉来看，塞歌本人可能并不想要这样的“杀伤力”。对于以歌声美妙闻名的塞壬来说，这种“杀伤力”或许已经等于先天残疾。
　　会因此而悲伤、甚至想要自我毁灭的塞歌，毫无疑问是一个内心善良的好人、不，好塞壬。
　　宁秋白斟酌了一下，看向骨三七七：“你能想办法治疗塞歌的声音问题吗？”
　　看骨三七七眼窝里的火焰跳了两下，宁秋白连忙补充，“不包括摘除声带。”
　　“……”骨三七七摇摇头骨，“那我暂时没办法了。对于塞壬的体质我了解很少。”
　　宁秋白则把希望的目光看向了盛鸣。
　　盛鸣摊开手：“我要是有办法，会被他唱死？”
　　“那，任务……”
　　“那倒不是完全没办法。”盛鸣轻轻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地看了宁秋白一眼，轻微昂起下巴，“不过，我凭什么帮你？”
　　“积分……好吧，我出不起。”宁秋白揉了揉额头，“我再想想办法……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盛鸣笑眯眯地看着宁秋白。
　　刚才他提议让宁秋白把NPC塞歌送回给系统时，宁秋白脸上的表情充分说明，这件事并不由他做主。
　　每一个副本都有“规则”，这“规则”自然也有对应的“主题”，“规则”和“主题”全都被副本的主人掌控。
　　宁秋白的表现，是否说明他其实不是副本的真正主人，而只是一个建设者？甚至……宁秋白原本并不是系统的人？
　　这个副本被宁秋白这样的人搭建完成，最后才会投放给玩家？
　　如果是这样，自己能利用这个副本做什么……
　　盛鸣暂且收起思绪，笑眯眯地道：“你之前说，你要继续拍那条龙的电影续集？”
　　宁秋白点点头。
　　“你要在这里拍？”
　　宁秋白想了想，没有隐瞒：“我解锁了‘硫火城’。”
　　盛鸣眯眯眼，记下“解锁”这个词，靠在沙发上，随意地道：“我要一个角色。”
　　宁秋白一怔：“啊？”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梦想就是做演员。”盛鸣脸不红气不喘，“这种机会怎么能放过？”
　　宁秋白不是很相信他：“但、但是我已经和杨不韪说好……”
　　盛鸣站起身：“他有我高、有我帅吗？”
　　宁秋白看着盛鸣的大长腿和帅气的脸，无法否认：“没有。”
　　“他有我演技好吗？”
　　宁秋白顿了顿：“这不好说。”
　　“他有我强吗？”盛鸣根据宁秋白介绍的剧本已经猜了个大概，“‘化妆师’一向是擅长幕后辅助而非表现的职业，能给你打出什么特效来？”
　　宁秋白无言以对。
　　小黑龙看盛鸣对宁秋白步步紧逼非常不爽，从沙发后面伸出一个头，顶了他一句：“你又能打出什么特效来？只有一把镰刀！”
　　盛鸣扫了他一眼，轻松抬了抬眉毛：“你要什么特效，我都能给你打出来。”
　　小黑龙怂了一下，很快又振作起来，飞到宁秋白耳朵边上嘀咕：“那就答应他！反正剧本我们写！给吾写一个暴打反派的剧本！”
　　宁秋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确实提醒了他，对盛鸣道：“如果你要演这个角色，剧本都要听我安排。”
　　盛鸣食指交叉，靠在沙发上，随意地道：“我一定是最听话的演员。如果你不信，可以用任务的方式给我安排。”
　　宁秋白将信将疑地设置了“完全听从剧本安排”的基础任务。
　　盛鸣点开手机，皱眉：“没收到任务。”
　　宁秋白微微一怔：“我确实发出去了。”
　　盛鸣略微沉吟，抬起头：“你放开玩家进入限制，我换个方式进来。”
　　骨三七七从医院场景过来，眼窝里的火焰晃了晃：“一个玩家只能接收同一个副本基础任务一次。”
　　盛鸣扬了扬眉：“我另有办法。”
　　宁秋白想起之前得知的信息，试探着问：“你的职业是‘黑客’？”
　　盛鸣举起手腕，露出手腕上一根黑色的腕带。
　　腕带上印着荧光色的数字1和0，只是有一半已经暗淡了下去。
　　“我不是‘黑客’，不过通过道具可以借用黑客的能力。”盛鸣晃了晃手腕，看了宁秋白一眼，嘴唇一勾，“宁导演是想问我的职业是什么吧？”
　　“……”
　　盛鸣慢悠悠地道：“玩家和NPC之间可是对立的，宁导演觉得我会坦白地告诉你吗？”
　　“……不会。”
　　盛鸣顿时笑了起来，眨了眨眼：“我现在的职业是‘考古学家’。”
　　宁秋白没注意“现在”两个字，茫然了一会：“这个职业是做什么的？”
　　“通过挖掘古代的化石或者遗留物品提升自己的实力。”盛鸣伸出手，一团光球出现在他手心。
　　小黑龙顿时竖起了尾巴：“吾的龙心！”
　　盛鸣没理他，吹了个口哨，龙心瞬间膨胀，变成了一条庞大的、全身被火焰缠绕的巨龙虚影！
　　难以言喻的巨龙威压席卷过来，又在一瞬间收了回去。
　　盛鸣昂起下巴：“怎么样，能满足宁导演的需求吗？”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微妙地觉得现在的盛鸣和之前的黑龙形象产生了一丝重合。
　　就是那种略带中二的炫耀感……
　　……
　　宁秋白开放副本之后，就看到盛鸣在自己手机点了点，随后在原地消失，在之前召唤玩家的地方出现。
　　盛鸣熟门熟路地走过来，从宁秋白的公寓门口走出去，点了点头：“可以正常离开，不会有问题。什么时候开始拍？”
　　“剧本还没写好，前期准备也还有很多。”宁秋白甚至还没联系李总监要赞助经费和解决群演、道具等问题。
　　盛鸣点点头：“准备好了联系我。”
　　他顿了顿，“另外，关于塞歌的任务……”
　　宁秋白一怔：“你打算接了？”
　　盛鸣笑眯眯地道：“你想出什么可以打动我了吗？”
　　宁秋白试探道：“叶子？”
　　盛鸣“唔”了一声：“要等值我为任务的付出，大概要几百片。”
　　不等宁秋白失望，盛鸣又道，“不过，如果是果实的话，一枚就够了。”
　　宁秋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头顶的枝芽：“我会开花结果？”
　　“当然。”盛鸣随手捡起书桌上的书翻了翻，“等你开花结果不知要多久以后了，我的意思其实是建议你利用一下这个任务。”
　　“利用？”
　　盛鸣将书放下，唇角勾了勾：“你不是要给那个骨头架子找患者吗？为什么不干脆将塞歌的任务开放给玩家？如果玩家在塞歌的任务里受了伤，就转交给骨头架子治伤；如果玩家运气好过了塞歌的任务，你也不用等你自己开花结果了，不是吗？”
　　宁秋白愣了好一会，下意识跟着盛鸣的思路走了几步。
　　如果按照盛鸣的建议来做，他就不用专门考虑给骨三七七找患者的问题，看塞歌过去任务的失败率就知道，几乎可以达成百分百重伤……如果能出现一个幸运儿，塞歌的任务也可以直接完成……
　　等等，这好像和他一开始瞎想的“没有患者制造患者也要治疗”差不多啊……
　　宁秋白忍不住看了盛鸣一眼，思索了片刻，最后道：“我要问一下塞歌的意见。”
　　看之前塞歌的表现，未必愿意接受这种方式为它筛选可以通关的玩家。
　　盛鸣挑了挑眉，似乎对宁秋白会考虑NPC的意见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能不能告诉我，想要一个月内开花结果有什么办法？”塞歌的任务期限是一个月，考虑最差的情况，也只能靠委托盛鸣来完成。
　　盛鸣之前的态度让宁秋白抱起了希望。
　　盛鸣定定地看了宁秋白片刻，再度笑了起来：“这倒是简单，你多喝水、多晒太阳、多吃人，很快就能开花了。”
　　“吃人？！”
　　“栖雾木是食人树。”盛鸣扫了宁秋白一眼，“不想吃人的话，吃别的肉也可以，只是饭量就要大一点了。”
　　宁秋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会胖吧……”
　　这种问题盛鸣自然不会给他解答，挥挥手推门离开。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宁秋白捡起地上的透明珠子。
　　这是塞歌眼泪化成的东西。
　　“这该不会是珍珠吧？”宁秋白充满希望地问。
　　盛鸣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可以当水属性的材料用，灭火降温之类，拿去卖钱是没戏的。”
　　宁秋白顿时失望地耷拉下头顶的叶子。
　　……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刚刚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一脸犹豫的罗斯文。
　　宁秋白一愣，想法快速跨了几个阶段：
　　——罗斯文终于下定决心来应聘摄像师了？
　　——等等，他没戴帽子，头上的叶子太明显了！
　　在宁秋白脑海里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躲到了最近的遮挡物、也就是盛鸣的背后。
　　明明盛鸣刚刚成年、比他还小四岁，身高却明显一米八还高……有钱人家的小孩发育这么好的吗……
　　盛鸣眼神向后扫了一眼，眉毛微动，看向了罗斯文：“你找哪位？”
　　罗斯文没想到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高中生，下意识干巴巴地道：“我找宁秋白。”
　　宁秋白刚才躲盛鸣背后纯粹下意识反应，回过神来才想起罗斯文已经见过黑龙，脑袋上顶着一根树枝总比黑龙更科学一点吧？
　　想到这，他从盛鸣背后出来：“进来说。”
　　盛鸣扫了罗斯文一眼，忽然侧头，凑到宁秋白耳畔，压低了声音问：“这就是你要请的摄像师？”
　　宁秋白能感觉到耳朵上盛鸣温热的呼吸，让他耳朵有些痒，下意识仰头避了避：“对。”
　　盛鸣“唔”了一声，继续低声道：“他的命运线和虚幻游戏的玩家标准不同，不会被虚幻游戏拉成玩家。”
　　宁秋白想起之前盛鸣要了罗斯文的资料帮他调查，顿时忘了现在他们贴得如此近，转过头来道：“多谢。”
　　为了让宁秋白听清，盛鸣略微俯下上身，现在宁秋白转过头，两个人的脸恰好挨在了一起。宁秋白只觉得自己的鼻尖扫过了一个柔软温润的东西，抬眸和盛鸣浅灰色的瞳孔对上，怔忡一瞬，才反应过来，脸上腾地一下挂起绯红。
　　盛鸣镇定自若地站直身体。
　　罗斯文张了张嘴：“你、你们是……”
　　宁秋白刚想解释，就听到盛鸣道：“没什么，只是宁导潜规则我而已。”
　　宁秋白：“……”
　　“开个玩笑，不要生气。”盛鸣笑嘻嘻地挥了挥手，迈开长腿离开了宁秋白的家。
　　宁秋白无语地看了眼罗斯文。
　　罗斯文看似随意地后退一小步，手臂遮住自己的胸口，似乎在说他是不会接受潜规则的。
　　宁秋白嘴角抽了抽，勉强道：“进来说吧。”
　　……
　　虽然闹出了一点误会，但罗斯文还是认认真真地参与了宁秋白的面试。
　　宁秋白对罗斯文的能力和性格都比较满意，加上罗斯文已经见过两个NPC，很快就和罗斯文签订了合同。
　　只是提到五险一金的时候，宁秋白硬着头皮表示自己马上就去注册公司时，罗斯文的表情很有种被骗上贼船的感觉。
　　再次送走罗斯文，宁秋白揉了揉眉心，思考着现在要做的事情。
　　首先，要给塞歌买浴缸；
　　其次，要去注册公司；
　　最后，还要给自己准备能晒太阳和大量补充水分的地方……
　　现在他这个几十平米的小公寓，似乎很难完成这样复杂的任务……
　　宁秋白打开手机，看了眼自己的账户余额，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他是不是可以考虑换个房子住了？
　　虽然这点钱在A市厕所都买不起，但是租房子还是可以租好久的！
　　李总监那边发来了几次洽谈版权的进度，后续的收益足以支撑他换大点的房住！
　　至少不要出现出门被邻居看到NPC这种事了……
　　……
　　说干就干，宁秋白浏览了一下几个租房网站，很快相中了一个有大阳台和阁楼的顶楼。
　　顶楼一般会面临冬冷夏热和漏水的问题，但这些对宁秋白来说都不是事——他又不是真的住进房子里，而是住到副本复制的场景中。
　　场景里的温度和光线都是可以随便调整的。
　　等他把租房合同搞定，回家的时候塞歌已经醒来了。
　　骸骨医生的治疗次数又+1了。
　　宁秋白诧异地看着塞歌嘴巴上贴着的白色胶布：“这是三七七弄的？”
　　塞歌点了点头，从背后拿出一块板子：“这样我就不会发出声音了。”
　　这，如果这样喉咙出声的话，不会把大脑震荡坏掉吧？
　　宁秋白有些担心地确认了几句，塞歌原本暗淡的表情逐渐变得舒缓下来，从背后拿出另一块板子：“对不起，管理员。”
　　“没事没事。”宁秋白安慰他，“我会想办法解决你的声音问题。”
　　塞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宁秋白看了眼手机——没有接到新的隐藏任务。
　　按照他的经验，塞歌的隐藏任务肯定是解决声音的杀伤力太强，没想到再就业APP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是塞歌的心结不在这里、还是已经心如死灰了？
　　宁秋白又咨询了一下塞歌关于盛鸣的建议。
　　塞歌果然很犹豫，掏出一块板子写道：“他们会死吗？”
　　宁秋白信誓旦旦地道：“不会，我们这里有最优秀的医生，任务设置的时候我也会限定条件。”
　　只要过了重伤临界点，立刻就屏蔽塞歌的声音。
　　塞歌沉默着思索了一会，举起手中的板子：“我听管理员安排。”
　　宁秋白抛开猜测，问塞歌：“你能写配乐吗？”
　　塞歌点了点头，又拿出一块板子：“我已经写了一段，只是不知道怎么演奏。”
　　宁秋白想了想：“你对乐器有研究么？”
　　“我有‘乐器精通’的被动技能。”
　　宁秋白去柜子里翻了一下，找出一只小小的口琴：“试试这个？”
　　这还是毕业之前帮同学拍微电影时的道具，后来就送给了他。
　　塞歌拿过口琴，手指在口琴上轻轻抚摸片刻，闭上眼睛。
　　它没有撕掉嘴上的胶布，但口琴竟然自动地开始吹奏了起来。
　　诡异中带着紧张刺激的旋律响了起来。虽然仅仅只是口琴的吹奏，但宁秋白的心脏却仿佛被揪紧了一般，呼吸都悄然屏住，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电影中骸骨医生即将被发现身份时的关键时刻。
　　等到口琴声停下，宁秋白才猛然喘了口气，捂了捂胸口。
　　刚才那段音乐！
　　不愧是塞壬！
　　哪怕仅仅只是口琴演奏，宁秋白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跟着音乐节奏前进！
　　塞歌放下口琴，海蓝色的眼眸略带忧郁不安，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块板子：“管理员先生，还符合标准吗？”
　　“太符合了！”宁秋白握住塞歌的手，脑袋一热，“我要给你涨工资！”
　　黑龙你看看人家！
　　塞歌虽然不知道工资是什么，还是很礼貌地举起新板子：“谢谢管理员。”
　　“你能把音乐写成谱子吗？最好还能编曲……”宁秋白顿了顿，又觉得自己太贪心了，“谱子就好，编曲我可以请人来做。”
　　他相信这么优秀的旋律，必然能够得到任何一个音乐家的喜爱。
　　塞歌沉默了片刻，让手里的板子化作泡沫飞散，重新拿出一块：“什么是谱子？”
　　宁秋白：“……”
　　好吧，天赋型创作者……但是难道他要从五线谱开始教起？
　　最终宁秋白选择了购买教材，让书籍带给美丽的塞壬新的知识。
　　……
　　教材是和两个浴缸一起送上门的。
　　顶着装修工人看傻子的眼神，宁秋白将两个浴缸分别安装在新家的浴室和阳台，然后在阳台的浴缸里放满了温水，抬头看看火辣辣的太阳，沉思片刻，考虑自己要不要拉个阳伞过来……但想想这次就是为了试验阳光、水、还有他自己的反应程度，遮住阳光还怎么测试？
　　宁秋白摘掉帽子，让头顶的叶子在阳光下充分地舒展，坐到了注满清水的浴缸里。
　　在这里坐个十分钟，然后看看头顶的叶子会发生什么变化……对了，一会还要跟李总监电话确认一下之前发过去的新电影企划，看能得到多少赞助……还有之前注册公司的流程是不是需要推进了……
　　哎，为什么事情会这么多啊？
　　宁秋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只觉得疲惫和困倦袭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24章 镰刀割草
　　宁秋白再醒来的时候, 视线已经被一片葱绿色遮挡。
　　温暖的阳光落在他的头顶，让他全身上下都有种暖融融的惬意感，大脑也因为这种惬意感变得有些迟缓, 甚至因为视线被遮蔽困倦得想再睡一觉。
　　等等！
　　宁秋白忽然清醒, 睁大了眼睛。
　　他猛然抬起头, 带动整个浴缸里的枝条叶片“哗啦啦”做响。不知道算树枝还是藤蔓的东西填满了浴缸，又向外蔓延, 已经覆盖了整个阳台, 让宁秋白目瞪口呆。
　　原本浴缸里的水已经一滴都不剩了, 但是覆盖阳台的枝叶还在继续蔓延生长。
　　宁秋白赶紧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3点32分。
　　距离他走进浴缸刚过去一个小时。
　　才一个小时，叶子就生长得这么厉害了？
　　宁秋白费劲地试图站起来, 随后发现因为头顶枝芽已经真的成长为了一棵树, 他连挺直腰板都觉得脖子“嘎吱嘎吱”抗议, 根本站不起来。
　　四点钟就得和李总监视频商议新剧本的问题了！
　　李总监那边是投资商，时间还是宁秋白约定的, 他可不想给对方留下自己不守时的坏印象。
　　宁秋白转头试图喊骨三七七或者小黑龙来帮忙, 随后话语卡在喉咙里。
　　新家还没有复制到副本场景中，他现在联系不上副本里的NPC们！
　　冷静、冷静, 总之先选择场外求助。
　　宁秋白在通讯录中上下滑了半天, 最后只找到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
　　他拨打了对方的号码，等了好一会才接通：“喂？”
　　年轻男子的声音略带一点沙哑和迟缓, 似乎刚从睡梦中被吵醒：“宁导演, 什么事？”
　　宁秋白将手机从耳朵旁边拿开一点, 又拿回来, 思索了一下怎么表达, 开口道：“我出了一点问题, 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现在？”盛鸣那边顿了顿, 一个哈欠声传来，略带不情愿地道，“等两个小时行吗？”
　　已经过了变声期的盛鸣声线有青年人的磁性，也有少年人的清亮，现在又夹杂着半梦不醒的慵懒，宛如低矮的山泉静谧地流淌，让宁秋白怔了怔，脑袋里下意识冒出一个想法：
　　盛鸣去唱歌的话，光这个嗓音就能火起来吧？
　　他很快收起乱七八糟的联想，恳求了一句：“我现在状态不对，能尽快吗？”
　　哪怕不考虑一个小时后的视频会议，现在他的叶子还在继续长，两个小时后还不定长成什么样了！他现在已经害怕楼下的邻居会报警了……
　　盛鸣那边停顿了片刻，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好吧，你家？”
　　宁秋白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打扰盛鸣午睡了，旋即又有些羡慕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下午可以一觉睡到四五点……不对，他在想什么？
　　宁秋白赶紧报了新住处的地址：“直接上阳台来。”
　　……
　　看着盛鸣打着哈欠下楼，一楼请假在客厅看电视里的盛文萝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你要出去？”
　　头发凌乱的盛鸣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眉眼间还透着困乏。
　　盛文萝有些奇怪：她这个三弟看着正常，实际上个性很强还有些强迫症，下午的午睡时间几乎雷打不动。
　　因为他的病前些年一直处于随时进ICU的状态，家里也都宠着他，由着盛鸣自由安排，下午很少打扰盛鸣。哪怕一些需要全家出席的场合，能推后的就推后，不能推的也让盛鸣自己好好休息。
　　盛文萝印象中，能让三弟挣脱午睡诱惑出门，上一次似乎还是妈妈项桐烟的生日宴会。
　　盛文萝顿时来了兴趣：“去哪？”
　　“约了朋友。”盛鸣随口应付了一句。
　　“哪个朋友？”盛文萝继续追问，“男的女的，多大年纪？”
　　反正肯定是她不认识的，否则盛鸣直接说名字就行。
　　盛鸣拉开门：“姐，你像一个怀疑自家未成年人早恋的妈。”
　　说完不管盛文萝的笑骂，关上门出去了。
　　盛文萝在客厅里撇了撇嘴，继续回过头享受电视剧——回头问一下司机就知道了。
　　……
　　宁秋白等了二十来分钟，手机被盛鸣拨通：“我到门口了，开门。”
　　宁秋白看了眼放在客厅里的钥匙，可怜兮兮地回答：“我动不了，你能直接进来吗？我不在副本场景里。”
　　二十分钟后，整个阳台已经被浓密的叶子枝条覆盖，宁秋白别说站起来了，手臂都快动弹不了。
　　要不是他早有预料把手机放在耳边，现在怕是手机都拿不起来了。
　　盛鸣没说话，简单地挂掉了电话。
　　宁秋白等了几分钟，没有等到破门而入的声音，正不安于盛鸣是不是已经走了，随后就近距离听到“噗通”一声！
　　一个黑影从上面掉下来，直接落入堆满阳台的繁枝茂叶中！
　　宁秋白吓了一跳，很快被树叶遮蔽的视线重见光明，盛鸣映入他的眼帘。
　　这一刻，宁秋白只觉得盛鸣的脸庞是那样英俊、姿态是那样优雅。
　　盛鸣随手扯开树枝，再度打了个哈欠：“你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啊。”宁秋白同样试着活动手臂挣开枝叶，“就是按照你说的，泡在水里晒太阳……”
　　可惜他周围的树枝已经变得相当粗大，一时根本挣脱不开。
　　盛鸣轻轻打了个响指，手中出现一根漆黑的羽毛，随后变形成一柄长长的镰刀：“害怕的话就闭上眼。”
　　看到那柄镰刀，宁秋白眼皮直跳，下意识道：“我会受伤吗？”
　　“只切除生长完成的部位就不会。”盛鸣不再啰嗦，镰刀在宁秋白面前“唰”地扫过。
　　宁秋白只觉得全身一轻，好几根压着他的粗大树枝根根断裂。
　　断掉的枝条在落地之前便迅速化为飞灰，看得宁秋白莫名觉得疼痛，好像自己的肢体被切断了一般。
　　“我的镰刀能收割生命力，所以会有一些幻痛，不碍事。”盛鸣似乎看出宁秋白的感受，解释了一句。
　　说话间，盛鸣三下五除二已经把大部分枝条都切断，宁秋白终于能站起身来——虽然头顶依然沉甸甸，眼前垂下碧绿的嫩枝，宛如古装戏力的皇帝冠冕。
　　……而且，切得好整齐啊？
　　宁秋白扶着脖子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腿，走进房间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谢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盛鸣收起镰刀，再度打了个哈欠，忽然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星星点点的鲜红血迹落在瓷砖上，把宁秋白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你没事吧？”
　　盛鸣摆摆手，从裤兜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仰头喝掉了里面的液体，这才吐了口气：“没事，在现实世界动用力量对我来说有很大的压力。”
　　宁秋白赶紧扶着盛鸣坐下，满怀歉疚：“抱歉，我不知道……早知道我就找菜刀了。”
　　“不动用虚幻游戏的力量，你以为能砍断栖雾木吗？”盛鸣喝掉药之后脸色好转了一些，靠在沙发上，“别忘了栖雾木是食人树。幸好你叫我来的快，不然等它和普通人碰到，那人就会被你吸成人干。”
　　盛鸣扫了宁秋白一眼，声音上扬了一些，“当然，你会觉得吃很饱。”
　　宁秋白想象了一下，有些恶心，不安地摸了摸头顶：“那，现在怎么办？”
　　盛鸣不答反问：“你多久没吃肉了？”
　　宁秋白回忆了一下：“我顿顿吃肉。”
　　“几斤？”
　　“……就普通的外卖，还能几斤？”
　　盛鸣挑了挑眉：“那就是了。你太久没吃肉，体内的栖雾木在阳光和水的刺激下开始生长，又感觉到周围有活物，才会长得那么凶猛。”
　　宁秋白心里一凉，又有些庆幸：“还好没伤到人……吧？我没有吃过东西的感觉。”
　　“顶多吃了些虫子和老鼠。”盛鸣故意恶劣地笑了笑，看宁秋白脸色又青了些，才道，“你要想办法控制它。”
　　宁秋白迷茫地看着盛鸣。
　　“被寄生之后，你和栖雾木已经是一体的了，栖雾木等同于你肢体的一部分。”盛鸣脸色端正了一些，“你要控制它，控制它怎么生长、怎么动。”
　　“怎么控制？”
　　盛鸣点点脑袋：“意志——当然，现在不行，现在它处于饥饿状态，你感受不到它。”
　　宁秋白懵懂地点头：“所以，我现在要去买肉吃？”
　　“有个更简单的办法。”盛鸣再度变出那柄镰刀，忽然站到了宁秋白面前。
　　宁秋白被盛鸣居高临下的身影笼罩，莫名心慌起来，下意识仰头看着盛鸣。
　　从盛鸣的角度看，宁秋白仰起的脸混杂着茫然的乖巧，给人一种特别听话的感觉。
　　当然，盛鸣知道这只是错觉。
　　这位宁导演看上去好像很容易说话、随遇而安，实际上在某些事情上特别执着有原则。
　　比如拍戏。盛鸣想。
　　盛鸣拿镰刀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液落下来，滴到了宁秋白的头顶。
　　宁秋白只觉得头顶骤然变得轻松，随着一阵“簌簌”声，那些挡在眼前的枝条全都缩了回去。
　　他摸了摸头顶，发现头顶的枝条变成了两三根，但长度已经变回十几厘米的样子。
　　他愣了一会，听到盛鸣道：“玩家的血、尤其特别职业的高级玩家的血，栖雾木吃起来能补充更多能量。”
　　宁秋白回过神：“那也不用划这么大的口子吧！纱布、纱布……”
　　新住处没有纱布，只能勉强拿毛巾来给盛鸣。怕盛鸣有洁癖，宁秋白还强调了一句：“我刚买的还没用。”
　　盛鸣接过毛巾，晃了晃手腕，伤口自动止住了：“对我来说，只有死亡和濒死两种状态。”
　　宁秋白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又被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干巴巴地道：“多、多谢。”
　　盛鸣像抓薯片一样从宁秋白头顶摘了一片叶子咬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道：“忙已经帮了……”
　　“不是免费的，是吧。”宁秋白这次倒是诚心诚意，“我能给你什么？”


第25章 视频会议
　　盛鸣用毛巾擦了擦手腕上残留的血迹, 斜眼看了宁秋白一眼，似乎在思索能从宁秋白这里捞到什么好处。
　　这样认真的态度让宁秋白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内心思考自己还有什么能拿出来的：
　　积分？现在只有30多点；
　　金钱？存款只有30多万；
　　除此之外无论现实还是虚幻游戏好像他都对盛鸣帮不上什么忙……
　　宁秋白苦中作乐地想：也许唯一有价值的就是他这具身体了——呸, 这么想好奇怪啊！
　　那边盛鸣像是终于想清楚了, 抬起头道：“这么一说, 我倒确实有个需求。”
　　“您说。”
　　盛鸣打了个响指，变出一根黑色的羽毛：“把这个放在你的副本里。”
　　宁秋白接过来, 有些迷惑地捏在眼前看了看：“这是什么？”
　　这根羽毛大约二十厘米长, 从羽绒到羽根都是一片漆黑, 也不知道是什么鸟的毛。宁秋白顺手摸了一把，指腹能感受到那过于柔软的触感。
　　盛鸣身体忽然抖了抖, 猛然转头盯着宁秋白, 浅灰色的眼眸里透露出一些莫名的压迫力。
　　宁秋白吓得差点把羽毛丢地上, 干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盛鸣盯了好一会，才声音低沉地道：“不要乱摸, 这个等同于我的分体。”
　　宁秋白：“……对、对不起。”
　　盛鸣收起那种压迫感, 又顺手从宁秋白头顶摘了一片叶子，重新挂上无所谓的笑容：“‘不死鸟之羽’, 这个放在你的副本里, 如果哪天我死了，就可以用这个来复活。”
　　宁秋白有些愕然地抬头。他惊讶的不是盛鸣有这么厉害的道具, 而是复活道具这么隐秘的东西, 就这么轻轻松松告诉他吗？
　　盛鸣瞥了他一眼：“我有十几根, 不一定在你这里复活。”
　　——十几根……
　　宁秋白下意识问：“这个多少积分？”
　　盛鸣轻描淡写：“2000点而已。”
　　宁秋白：“……”
　　2000点！
　　这意味着一根就能帮他偿还给系统的全部欠债了！
　　宁秋白下意识思索如果把这根羽毛卖给系统能不能行……但他很快清醒：不, 这不是他的, 只是盛鸣放在他这里的……
　　他深吸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将价值2000点的羽毛放进T恤上衣口袋, 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珠宝。
　　盛鸣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宁秋白去给他烧了一壶水——虽然没有茶，有点热水也是好的。
　　等待电热水壶烧开的过程，宁秋白听到盛鸣问：“这是你新家？”
　　“对，想要一个大阳台，还要有专门的浴室给塞歌。”
　　盛鸣轻轻扬了扬眉：“你要把那条塞壬搬到现实中？”
　　宁秋白觉得“条”这个量词有些不大合适，不过也没反驳：“不，会被邻居发现——我打算把东西都置办好之后，将场景复制到副本里，再将连接点设定在家门口。”
　　以后他出门就关闭连接点，保证不会出现过去罗斯文敲开门发现是个骷髅怪的情况。
　　复制。
　　连接点。
　　盛鸣再度扬了扬眉。
　　很好，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就在盛鸣打算进一步询问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闹钟和电热水壶一起忽然响了起来。
　　宁秋白提着水壶出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微色变：“到点了！”
　　他手忙脚乱地将笔记本电脑从包里拿出来接上电源，同时对盛鸣解释：“我要和欢影的李总监开下个电影的商讨会……”
　　盛鸣理解地点头：“我尽量不出声。”
　　这不是出不出声的问题，不是应该告辞吗……宁秋白心里吐槽了一句，看看盛鸣的脸色，又谴责自己太过无情。
　　他给盛鸣倒了一杯热水，抱起笔记本电脑去了卧室：“不好意思，等我开完会。”
　　……
　　卧室那边传来说话声之后，盛鸣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这套房子内面积虽然只有一百来平，但阳台足足有三十平米——因为阳台加屋内才是楼下的房内面积。
　　阳台上现在摆了一个浴缸，和之前被树枝推得东倒西歪的洗衣机、凳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散落的深绿叶片。
　　盛鸣捡起一片。
　　栖雾木的叶子是最常见的树叶形状，乍一看和路边的行道树几乎没有区别；而在虚幻游戏的无期中，这种毫无存在感的植物就会变成夺命的杀器。
　　低阶玩家群碰到栖雾木，必须献祭一个玩家才能脱身。
　　盛鸣见过几个成精、或者说有独立意识的栖雾木NPC，但它们无一例外都保持着吞噬血肉的本能，就连被寄生的人也不免会受到一些影响。
　　这位宁导演无论哪种情况，好像都不是啊……而且一点常识都没有。就好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灵魂，被直接塞进了这样一具躯体中一样。
　　盛鸣将那片叶子含在唇间，牙齿轻轻碾磨，让叶片渗出的汁水覆盖舌尖，激起一丝丝悠长的苦涩和醇香。
　　“……我的预算是一百万……对，包括道具……不包括演员……群演不需要太多，我可以靠特效弥补……”
　　卧室里断断续续的交流声传到盛鸣耳朵里，打断了盛鸣的思路。
　　盛鸣听到宁秋白和视频会议对面的人讨论一些微小数字的投资，下意识脑补了宁秋白因贫穷而可怜巴巴的表情。
　　就像之前拒绝他的100点积分任务一样。
　　这让他忍不住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主演我觉得盛鸣不错……啊？盛鸣的身价现在这么高？那加一部分预算……唔这不好砍啊……”
　　盛鸣转过身，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下巴。
　　这位宁导演真是一点都不像虚幻游戏里的角色，未免太接地气了。
　　盛鸣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价”提到了多少，不过很快就猜到应该是欢影那边怕坠了盛家三少爷的面子，也为了拒掉一些低质量剧本才抬高的价格。
　　盛鸣沉吟片刻，迈步走向了卧室。
　　……
　　宁秋白正一边点着Excel里的预算计划书一边和李总监以及其他领导视频会议，忽然看到对面的人全都坐直了一些。
　　他愣神的功夫，听到背后传来随意的声音：“片酬我自己决定，一百块就好。”
　　宁秋白猛然回头，看到靠在门边的盛鸣。注意到他看过去，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生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宁秋白张口结舌了半天，转过头看向摄像头，不敢看他们的表情，试图找一个盛鸣出现在他家、尤其还是卧室背景里的理由。
　　视频会议的另一边，不同人脸上都有不同的惊讶，但很快就全部收起。
　　李总监严肃地点了点头：“既然演员自己要求降低片酬，那就没什么问题。”
　　“嗯，这样预算额度可以通过。”
　　“下个议题。”
　　宁秋白：“……”
　　……
　　等到会议结束，盛鸣坐在沙发上，居下临高地等着宁秋白的感谢。
　　没想到宁秋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连叹了三口气，才道：“你刚才……”
　　盛鸣发觉宁秋白的反应和他想象的不一样，皱了皱眉：“给你帮忙不好？”
　　“你的心意我很感谢，可是，你让预算直接通过了……”宁秋白再度叹气。
　　盛鸣更觉得奇怪：“你不想它通过？”
　　“这份预算只是初级企划书，没有加入演员片酬的部分——不光你，还有其他演员。这一次我就没打算它通过，只是来预估欢影投资的底线。”宁秋白有些心痛，试图让盛鸣明白他做了什么，“就，预算这件事，其实和菜市场买菜讨价还价差不多，我报一个价格、对面压一下价，最后达成双方的平衡……”
　　盛鸣的脸色逐渐变得微妙：“所以……你的预算减少了？”
　　宁秋白想挠头，想起头顶的叶子，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手：“说少也还好，其他预算没少，原本特效部分的预算可以挪一些，只是没有足够的空间去请合格的演员了。”
　　而且，也少赚了很多。
　　宁秋白在心中悄悄补了一句。
　　特效部分的预算他不能少要，少要了会被怀疑；这部分预算他也谈不上私吞，是打算给真正的工作人员，也就是黑龙、杨不韪等改善条件。
　　盛鸣的坐姿稍稍改变，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那真是不好意思。”
　　宁秋白知道盛鸣是好心，事已至此，没有责怪盛鸣，只是苦恼地皱眉：“这得好好规划一下了；还有……”
　　他转过头看向盛鸣，不确定地问，“不会有什么流言传出去吧？刚出道就有流言蜚语，对你的发展不太好。”
　　宁秋白之前就知道盛鸣和欢影的高层有些关联，只是不知道这关联能不能压下这件事。
　　盛鸣又不是真的打算进娱乐圈，倒是没什么意见：“没事。”
　　既然盛鸣说没事，宁秋白也就把这件事丢开，没往心里去。
　　……
　　只是过了几天，在《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的制作决定宣传开始之后，热评里几乎全都在讨论“新演员盛鸣和神秘导演的关系”。
　　宁秋白为了预热，提前拍摄了不少小黑龙搞怪和犯蠢的视频在欢影APP上，让许多看过没看过的观众惊呼“云养龙”，震惊这位神秘的导演到底多有钱，在这种小视频上投入这么多、这么精细的特效。
　　《骸骨医生》火了之后，不少人关注了宁秋白，不乏好事的将宁秋白的“特效视频”逐帧放大分析，寻找建模和特效的违和处。
　　单说黑龙，那是一点BUG和穿帮都没有。
　　欢影网站中也有不少行业人士，愈发被挑起了好奇心，寻找宁秋白作品中的穿帮镜头。
　　偏偏连续发出去的疑似幼龙的小视频，根本没有任何不和谐！
　　这导演的团队是多有钱，这样精细的镜头放在这里？
　　而《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只官宣了一个演员，还是上次那个帅气的小男生，不由得让粉丝联想起诸如“金主大手一挥投资给金丝雀捧红”的戏码。
　　盛鸣在宣发当天的晚餐餐桌上，就被母亲项桐烟笑眯眯地问起这件事：“哪位金主这么有钱，能保养小鸣？”


第26章 唱歌
　　盛鸣夹菜的筷子一顿, 若无其事地道：“特别有钱，我要去做小白脸了。”
　　项桐烟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习惯性地动了动眉毛。
　　盛文萝看了眼亲妈和亲弟弟几乎一样的动作, 撇了撇嘴。这对母子就是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话, 明明就是妈关心儿子的交友情况, 儿子进叛逆期不想直说……
　　哎，他们盛家人真别扭！
　　盛文萝毫无自己同样是别扭盛家人的一份子的觉悟, 按照自己对项桐烟的了解, 兴高采烈地看戏。
　　项桐烟慢慢搅动着杯中的养颜茶, 含笑看了小儿子一眼，慢悠悠地转移了话题：“小城是不是要放暑假了？”
　　盛鸣眼皮一跳：“他考得应该不怎么样。”
　　“既然放假, 就不要太纠结考试成绩。”项桐烟抿了口茶, 继续道, “之前小城一直想去片场，你要去拍戏, 就让他帮忙照看一下你吧。”
　　“……”盛鸣委婉道, “姨妈姨夫愿意吗？”
　　景城的妈妈项桦云是项桐烟的亲姐姐，性格和执掌光景集团的项桐烟却截然相反, 没什么事业心, 沉迷于悠闲富足的富太太生活。景城的爸爸景平生算不上什么大总裁，也有自己的小公司, 只是和盛家完全不能比。
　　当然, 项桦云和项桐烟姐妹的感情非常好, 并没有因为家境不同而产生隔阂。
　　盛鸣身体不好, 父母、兄姐的工作又很忙, 小一岁的表弟景城担起陪伴盛鸣的责任, 并不是因为项桐烟无人可请——以盛家的财力地位, 什么保姆请不到？
　　只是因为景城和项桦云母子是发自真心基于亲情、而非为了金钱地位照顾盛鸣。
　　项桦云也有些私心。盛鸣虽然身体不好，那也是未成年就自学完大学教材的天才少年，让景城跟着多混混，说不定、说不定她这傻儿子也能跟着开开窍？
　　……起码考试能及格吧！
　　因此项桐烟很有把握地道：“我跟姐姐说一声，就说你会每科出十套卷子督促小城做完。”
　　盛鸣一时不知道该替自己还是替景城默哀。
　　项桐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拿出和下属谆谆教诲的姿态：“小鸣，妈妈不是要干涉你的交友，只是你好好的出去一趟，病情发作着回来，我们不可能放心。”
　　最近一年都没发病的盛鸣那天脸色苍白的样子，差点就让管家直接送他进ICU，好在睡了一觉做了个体检，发现没有大碍。
　　话说到这份上了，盛鸣只好摊开手：“希望小城能做完六十套卷子。”
　　……
　　“所以，你要带你表弟来？”
　　宁秋白张口结舌地确认道，“他也是虚幻游戏的玩家吗？”
　　盛鸣坐在阳伞下面，随意地拉开衣领散去暑气，喝了一口冰镇果汁：“当然不是。”
　　“……那怎么瞒过他？”
　　盛鸣一口气把一杯果汁喝完，才吐了口凉气，笑眯眯地道：“这件事就交给宁导演来考虑了。”
　　想到是因为自己，才让盛鸣病恹恹地回家，宁秋白也不好推辞，动起脑袋思索起来。
　　他可以选择用积分兑换和现实世界的连接点坐标，到时候找一个片场的房间门就好，外面拍一些群演场景，大头在副本里拍……此外，还可以让盛鸣在家里的时候进入虚幻游戏——嗯，就是不知道接了他一半任务能不能像之前一样通过玩家的方式进入副本……
　　宁秋白思索了好久，忽然觉得心痛。
　　这就意味着，他要专门包下一个片场持续拍摄到真正的拍摄结束，仅仅只是为了遮掩。还要额外兑换道具。
　　他的预算！他的积分！
　　也许是肉痛表现得过于明显，盛鸣放下空杯，有些无语：“至于这种表情吗？”
　　宁秋白有气无力地道：“创业期的艰辛你不懂。”
　　“我做新玩家的时候也没这么抠。”盛鸣撇了撇嘴，又点了一杯冷饮，决定大发慈悲，“今天我买单。”
　　宁秋白表情稍稍好转，但还是有些萎靡：“你可知道我欠了系统一千点积分……”
　　盛鸣的“才一千”差点就要说出口，话在嘴边又停了停，察觉到有些不对，挑了挑眉：“你为什么欠系统积分？”
　　他可没听说过虚幻游戏里的生物会欠积分的。
　　宁秋白犹豫了一下，斟酌要不要告诉盛鸣自己的“死而复生”。
　　作为虚幻游戏排行榜第一的大佬，盛鸣对系统任务的了解自然远远超过他，说不定对盛鸣坦白一下，盛鸣就能有效地指点他如何快速从系统那里赚取积分达成真正的复活。
　　但宁秋白也没有忘记，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盛鸣现在的立场是敌对的。
　　他是副本设计者，盛鸣的以破除副本为目的的玩家。
　　他们俩之间也没什么交情……老实说宁秋白现在还不太明白盛鸣为什么非要来拍他的戏。
　　宁秋白小心地看了已经快喝完第二杯冰饮的盛鸣一眼。
　　说什么想要拍戏……宁秋白过去也算半个业内人，自然知道以盛鸣的颜值加上背后有钱推动，想要红简直不要太容易，自然不会被轻易骗过去。
　　只是盛鸣既然这么说，宁秋白想到这位大佬的战绩，估量了一下如果翻脸他微笑的存活可能……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基于这种心理，宁秋白更不想和盛鸣坦白，把自己的一切寄托于刚认识没多久的人的良心上。
　　大家一起装傻，看看谁更傻。
　　于是宁秋白模糊道：“一些小原因，所以现在要给系统卖身还债。”
　　盛鸣挑了挑眉，没有多问，转而道：“你的绿帽子控制得怎么样了？”
　　宁秋白嘴角抽了抽。
　　“绿帽子”是盛鸣对他头顶的枝条的称呼。
　　因为从上次栖雾木大规模生长、又被盛鸣挨个削下来之后，宁秋白头顶的绿叶枝条规规整整覆盖了他的脑袋，远远一看确实像一顶毛线帽，还是绿色的。
　　都怪盛鸣削得这么齐！
　　宁秋白后知后觉地猜测：盛鸣该不会有什么强迫症吧？
　　他说：“还好，已经能控制它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了。”
　　宁秋白还记得自己被栖雾木吞噬之前，那些带着叶子的藤蔓宛如章鱼的触手，灵活地把他拖进树丛。盛鸣也说理论上他头顶的枝条也是他的一部分，是可以当作躯体操纵的。
　　如果能完全操纵它们，不光以后不会再大规模生长，也能当触手来用。
　　宁秋白集中精神到头顶，控制一条树枝慢慢生长垂下，伸进了自己的冻柠可乐中。
　　树枝美滋滋地吸起了可乐。
　　宁秋白品味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奇妙。
　　他竟然用树枝尝到了可乐的味道。
　　这玩意不光是触手，还是舌头啊……不不不，这么想会觉得稍微有点恶心……
　　盛鸣好笑地看着宁秋白用树枝喝完了一杯可乐，最后问：“那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宁秋白回过神来：“哦对，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打算唱歌？”
　　盛鸣的表情停顿了一瞬：“唱歌？”
　　“嗯，之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感觉你的声音很适合塞歌新写的曲子的风格。”宁秋白从包里抽出一叠乐谱，“我还在联系编曲团队，不过歌词写好了。因为是塞歌写的曲子，我担心一般人唱了会有问题，所以想先请你试试。”
　　宁秋白充满期待地看着盛鸣，“你觉得呢？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找个录音棚。”
　　盛鸣动都没动那叠乐谱，表情似乎有些凝固，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地道：“我回去试试。”
　　宁秋白困惑了一瞬：“现在不能试？”
　　“塞壬的歌声有各种各样的杀伤力，怎么能在现实世界的录音棚里尝试？”盛鸣脸色解冻，“等我尝试之后再说。”
　　宁秋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什么时候可以？”
　　“我今天要带我的队友过虚幻游戏的任务。”盛鸣看了眼手机，“明天给你初步结论。”
　　宁秋白点点头，顺便通报了一下立项进度：“预算已经批下来了，接下来我也得开始联系各个团队。”
　　虽然主体拍摄在副本里，但现实世界的拍摄团队也得拉得像模像样……
　　……
　　永恒不变的黄昏覆盖的宫殿。
　　结束了一个副本任务，盛鸣看着东倒西歪的队友们，表情轻松地鼓了鼓掌：“还不错，这次没人受伤。”
　　戴眼镜的年轻“预言者”有气无力地道：“但是精神受了很大的冲击！”
　　“没错！我觉得我会联系做一个月的噩梦！老周，给我药！”
　　依然孤僻的“医生”摇了摇头：“精神问题我治不了。”
　　“心理医生不是医生吗？”
　　“我转职的方向不是心理医生。”
　　扶着剑的少女“剑客”干呕了几下没吐出东西来——她的胃已经在遭受副本里第一波精神污染的时候就吐光了——有些佩服地看着盛鸣，眼神里都是敬仰：“老大一点都没受影响？太厉害了。”
　　盛鸣笑了笑，忽然对她道：“我记得你的乐感不错？”
　　“剑客”怔了怔，点点头：“嗯，我现实中从事的工作和音乐有关。”
　　“那刚好，帮我唱首歌。”
　　“剑客”又怔了怔，眼神忽然慌乱，下意识抓紧了上衣：“老大想、想听什么歌？”
　　盛鸣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叠纸：“这个——哦等等，先用戌月的变声器，变成我的声音。”
　　少女立刻猜到了什么，试探道：“老大是给别人唱的？”
　　盛鸣点点头：“对。”
　　“剑客”表情有些奇怪，问道：“为什么不自己唱？”
　　“嘘！”
　　一旁的“预言者”赶紧拉了她一下，“你疯了？竟然想让老大唱歌？”
　　“剑客”：“？”
　　“医生”冷不防开口：“老大上一次‘死亡’，是在那只塞壬的歌声下。”
　　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只塞壬”是谁，脸色不约而同青了一下。
　　“剑客”入队比较晚，只听说过这件事，没有亲身经历，所以还是没懂：“老大被那只塞壬留下后遗症不能唱歌了？”
　　“不。你入队晚，不知道那次的任务来源。”擅长预言的男生推了一下眼镜，深沉地道，“那是老大的‘个人任务’，意味着副本的BOSS和老大有一定程度上的共通性……”
　　“预言者”的声音在盛鸣越来越温柔的笑容中戛然而止，干咳了一声，“嗯，刚才那个副本的精神污染有点厉害，也会让人性格变化、冲动莽撞，下意识会说出真心话，不是我的错，老大！”
　　其他人：“……”
　　“谢谢你的真心话。”盛鸣笑眯眯地鼓鼓掌，“说得不错。不如我唱一支安魂曲，帮你们净化污染？刚好‘歌手’的道具还没用完。”
　　“……”
　　几个参与了八卦的人顿时求饶了起来。
　　等打闹完，少女“剑客”点点头：“只是唱歌的话没问题。”
　　“预言者”吃惊地张大嘴巴，凑到她身边，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私密地道：“柳儿，帮暗恋的人给情敌唱歌这事你也能接受啊？”
　　少女顿时红了脸，咬着牙道：“你胡扯什么？”
　　“你看老大的眼神，当我们是瞎子吗？”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内心说服自己这家伙被精神污染了自己不要计较，控制住自己一刀砍死他的冲动：“我对老大……不是那种感情！”
　　“预言者”不信：“那是什么感情？”
　　少女别扭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解释，没让别人听到：“我只是在老大身上看到了我爸的感觉。”
　　“预言者”倒吸一口冷气：“晋江能写这个吗？柳儿，你玩好大啊！”
　　“剑客”：“……”
　　盛鸣笑眯眯地看着少女提起剑痛击队友，提醒了一句“打个半死就行了”，把几个队友拎起来：“对了，对他们唱。顺便试验一下，这首歌会不会对普通人产生坏的影响。”
　　队友们：“……”
　　还要当试验品是吧？
　　无视队友们的哀嚎，盛鸣双手撑起下巴，慢悠悠地想：他的队伍里没有“歌手”，身为优秀而强大的玩家形象，不能让那位很好吃的导演觉得他不行……不过找一位现实世界的专业人士帮宁导演唱歌算给面子了吧？
　　——这一次该从宁导演手里要点什么好处呢？


第27章 诊所任务
　　第二天, 还在和李总监通话的宁秋白就收到了盛鸣发过来的音频包。
　　盛鸣在邮件里备注：
　　「不使用“歌手”职业的能力去唱，就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正常播放，根据音量和听众的情感, 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情感共鸣, 幻听内容取决于演唱者看到的画面。首次倾听时效果最强, 之后会逐步消退。」
　　盛鸣还在邮件里问骨三七七那边的医院完成了没有，今晚会带个朋友去找他。
　　打完电话, 宁秋白顺手发给李总监试听, 顺便自己也点开听了听。
　　盛鸣的清亮嗓音自耳机中缓缓流淌, 让宁秋白在一瞬间便无可挣扎地沉浸到了音乐的世界中。
　　这首歌是他为《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设计的电影开场曲，打算将之前拍摄的那两个黑龙入侵现实世界的短视频做进去, 一方面不再重复播放旧镜头, 另一方面也能用音乐开场的方式将观众的情绪拉扯起来。
　　因此他希望塞歌做出来的旋律偏向于轻松中带着一点紧张刺激, 写歌词的时候也抱着这个角度。
　　仅仅只是清唱，宁秋白就仿佛在眼前看到了几个跌倒在一起挣扎的模糊人影, 混杂着不同人清爽的笑声, 就好像回到高中时期和一群傻兮兮的同学打闹的场景。
　　宁秋白模模糊糊感觉自己好像代入了歌手，用有些崇拜的眼神看向一个站在一旁始终不动的人……
　　宁秋白愣了好一会神, 才拍了拍自己的脸, 发现那首歌已经放完了。
　　不愧是通过歌声来魅惑人的塞壬，哪怕仅仅只是写出来让别人来唱, 都有这种奇异的效果！
　　不过说好的只有情感共鸣呢？他眼前都出现幻觉了好不好？
　　宁秋白琢磨了一下这个幻觉——唱歌的既然是盛鸣, 那他看到的幻觉也是盛鸣的第一视角？那个有点雀跃的少女心是怎么回事, 盛鸣有喜欢的人？
　　宁秋白一瞬间忘掉了盛鸣的排行榜大佬玩家身份, 老气横秋地想：任你在虚幻游戏混得再厉害, 碰上暗恋对象还不是dokidoki……这事不知道算不算盛鸣把柄, 算的话, 也许以后不用那么害怕盛鸣了……
　　胡思乱想中，李总监打来了电话，语调中充满了惊叹：“宁先生，这首歌的感情太充沛了！旋律精彩、歌手的功底也极好，光听着就让人想起了高中时代。不知道这是哪位音乐人写的歌，又是谁唱的？”
　　宁秋白揣摩了一下李总监的话，似乎和自己的感受不太一样，试探着问：“您没有产生幻听幻觉之类的吗？”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这首歌的作者艺名叫塞歌，具体身份不希望公开；至于演唱者，就是盛鸣，您觉得如何？”
　　李总监那边停顿了好一会，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古怪：“宁先生和盛鸣的私交不错啊。”
　　宁秋白想起之前盛鸣出现在他家、以及前阵子微博上兴致勃勃讨论的话题，干笑了一声：“年轻人嘛，聊得来聊得来。对了，这首歌还没编曲，所以只有清唱，这方面还得李总监帮忙联系人。”
　　和李总监合作这阵子，宁秋白能感觉出来李总监既有职场上的圆滑，也有青年人的事业心，对这样一首质量好的作品不会不上心。
　　果然，李总监满口答应道：“没问题。”
　　挂掉电话，宁秋白揉了揉额头，吐了口气，环顾了一下卧室。
　　他已经搬到了新家，只是对新家的熟悉程度不足以使用记忆复现功能，只好调整了策略，把公寓场景和现实世界的连接点坐标改成了新家的阁楼储存间，并退掉了旧的房子。
　　发小夏舟听说他搬家，自告奋勇要来帮忙，被宁秋白拒绝：“没事，很快的。”
　　确实很快，关闭连接点，把行李都搬出来；打开连接点，把行李搬进副本，齐活。
　　甚至都没让对门的罗斯文帮忙。
　　就是余湘湘下班路过，恰好看到宁秋白搬来搬去，看宁秋白的眼神带着点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他当傻子了……
　　宁秋白怅然地想了三秒钟，最后决定放弃思考。
　　……
　　黑龙和骨三七七分别还住在公寓场景和医院场景，杨不韪这个百无聊赖和自己打牌的玩家、也可以叫囚犯，同样住在医院场景里。
　　虽然还没把新家搞进副本，浴室还是分给了塞歌。
　　原来的浴室经过改装，干湿分离之后，单独放置了不少插座和播放器。
　　黑龙的食物是肉，骨三七七的食物是其他人的恐惧情绪，塞歌的食物则是音乐。
　　宁秋白一开始还以为塞歌会吃鱼，得知只是音乐的时候反而松了口气——至少不用花钱。
　　虽说在浴室环境里，不管什么音乐播放器的寿命都会大大缩短……
　　浴缸注满水，塞歌一进浴缸，手臂和腰间的鱼鳍瞬间长大，“哧啦”一下把T恤撕裂，露出白净的胸腹腿。
　　嗯，和后背看不出区别。
　　宁秋白沉思了一会，看着在浴缸里安静听歌、明显心情很好地吐泡泡的塞歌，决定不用人类的衣服束缚自由的塞壬，但是提醒塞壬，如果有外人来，一定要把鱼鳍全都藏起来。
　　经过之前罗斯文两次上门撞见小黑龙和骨三七七，宁秋白微妙地觉得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如果真的发生了，金屋……不对，浴缸藏娇总好过下水道的美人鱼。
　　塞歌对宁秋白的安排没有意见，只从背后抽出一块板子，上面写着几个字：“我可以暂时变成完全的人形。”
　　宁秋白有些惊喜：“你还能变形？”
　　那不是可以当演员？
　　塞歌摇摇头，换了块板子：“局限很大，时间很短，每次都要花积分。”
　　宁秋白：“……”
　　他试探着问，“你有多少积分？”
　　塞歌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举板子：“只有七百多。”
　　宁秋白：“……”
　　他懂了，管理员先生是这个副本中最穷的一个。
　　不管怎么说，暂时解决家里的问题，宁秋白可以全心全意地准备《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的拍摄了。
　　之前订购的人偶已经全部到货，在如何把人偶们搬进副本的问题上，宁秋白权衡很久，选择了破财免灾。
　　他重新租用了之前复制医院场景时的场地，打开在那里设置的连接点，请搬运工们挨个搬进去。
　　搬运工们一边擦汗一边感慨：“你们这医院为啥要放人偶啊？”
　　“嗯，这里是个摄影棚，拍摄用。”
　　“啊，拍恐怖片啊？”搬运工大叔一口灌了半瓶水，啧啧道，“这场景也太真实了，俺媳妇产检的时候去的医院大厅就跟这儿差不多。”
　　宁秋白有些后悔自己选了口碑最好的第一人民医院做场景复制。
　　另一个搬运工放下一个人偶，插嘴：“现在恐怖片都不给过审了，你们还要拍？”
　　“网上不给过审，听说影院里有。”刚才的大叔对这方面倒是很了解，“人民广场的景色影院，凌晨档就能放恐怖片，不准带小孩。”
　　“这有几个人去看的？”搬运工摇摇头。
　　宁秋白之前对过审和实体影院这一块了解不多，毕竟他现在拍摄的都是网播电影。
　　影院的凌晨档，一般是凌晨两点以后到六点之间的排挡，这个点看电影的寥寥无几，恐怖片只能放在这个时间段的话，确实拍了血亏。
　　不过宁秋白主要在意的也不是营收……
　　他捏了捏眉心，略微沉思起来：他能不能拍恐怖片？
　　老实说，宁秋白其实挺想拍个恐怖片的。
　　不光是因为之前原计划拍摄的《骸骨医生》就是恐怖片，也在于吓唬别人是每一个男孩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不行不行，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能再这么幼稚。
　　宁秋白压下古怪的想法，决定回去先问问骨三七七最近的“食物”够不够吃。
　　……
　　现实中忙着筹备新电影相关的计划，虚幻游戏副本这边也没有落下。
　　征得塞歌同意后，宁秋白觉醒按照盛鸣的指点设置“无伤撑过塞壬歌声”任务，只是还没完成。
　　他在等。
　　等把市面上能搜集到的所有医学相关的专业书籍全都搞到骨三七七的医院场景中。
　　“这是最后一批。”宁秋白将U盘插在骨三七七面前的电脑主机上，擦了擦汗。
　　“有这些，应该就可以开医院了吧？”
　　这句话不是宁秋白问的，而是骨三七七问的。
　　这位骸骨医生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迫不及待的冷静。
　　宁秋白犹豫地在原地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最后还是咬咬牙：“可以了。”
　　骨三七七的隐藏任务是开一座正式的医院，这一点宁秋白其实早就可以达成了。
　　医院的场景都是现成的，只要打开副本，让玩家能够进来“看病”就行了；甚至因为医院场景的连接点，偶尔也可以打开现实世界的门，接一些误入的普通人进来看病……唔，这个好像有点恐怖。
　　让宁秋白始终不能下定决心的，是骨三七七的“医术”。
　　宁秋白和现在还在医院场景里的杨不韪交流过不少次，虽然那个名为“养伤”实为“囚禁”的玩家对他态度不咋样，但在骨三七七这件事上每次都有很多话说。
　　因此，宁秋白得知玩家在副本中受的伤并不会被系统医治，要么找“医生”职业的玩家寻求治疗，要么就得花积分。
　　而器官或者肢体的摘除，在虚幻游戏里也算比较严重的伤势。
　　杨不韪在自己的人偶脸上贴上一张纸条，愤愤不平地道：“也不知道虚幻游戏搞什么鬼，明明有能力一瞬间治疗玩家，那个混蛋盛鸣复活都很随便，偏偏不给我们治伤！”
　　宁秋白安慰他：“你有什么伤势，可以随时来找骨三七七。”
　　杨不韪脸色青了青，冷笑一声。
　　总而言之，宁秋白对骨三七七的“医术”忧心忡忡，把所有医书都让骨三七七学了，才下定决心帮骨三七七开放医院场景。
　　他特意花费了5点积分，将医院这个场景单独分割成一个小副本，只留下后门和大副本相连，并取了个名字“骸骨医生诊所”。
　　这样一来，在骨三七七这边开放的任务就不会干扰大副本这边。
　　同时，宁秋白让塞歌在不泡水的时候进入“骸骨医生诊所”，将塞歌的任务设置为诊所副本的附加任务。
　　不设置成基础任务，也是给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可选的空间。
　　基础任务的设置，则是“在骸骨医生手下看病一次并活下来”，任务难度由系统自动评定，定为了“C”，奖励则需要宁秋白这个管理员来支付。
　　得益于这阵子为《幻想巨龙》电影的造势，小黑龙每天刷评论区刷得不亦乐乎。尤其是它的中文现在已经学得很溜，宁秋白帮他注册一个账号之后，它已经深深地迷上了撕逼和控评。
　　在每一个黑龙视频下面，小黑龙不眠不休地和任何一个说黑龙不够帅、不够可爱、不够气势的评论对战，偏偏因为口才不够好加上文字水平低，每每被人骂哭——当然，都是自己在沙发里闷头哭。
　　哭完之后，再抄起键盘继续对战。
　　宁秋白本来还担心小黑龙网上冲浪的满意度会降下去，没想到它被骂哭一次，满意度不降反升。
　　宁秋白：“……”
　　不是很懂你们龙族。
　　但总之能拿满意度换积分就好。
　　现在小黑龙就是宁秋白最大的积分来源，宁秋白看小黑龙的眼神越来越温柔，都快滴出蜜来。搞得小黑龙看到他就打寒战。
　　把诊所副本搞完之后，宁秋白刷了下再就业APP，发现自己还剩下43点积分。
　　拿1点积分出来做骨三七七任务的奖励会不会太少？
　　主要是，每来一个玩家都要领一次积分，奖励太多的话，一口气来太多宁秋白的积分直接就空了……
　　就在宁秋白斟酌的时候，骨三七七端着一个茶盘过来，上面还有一壶热茶：“管理员先生，辛苦了。还在考虑设置什么奖励？”
　　宁秋白点点头：“下次积分暴涨应该要等《幻想巨龙》电影上线，而且你的医院想要长久开下去，那我们的积分势必要达到正面循环。”
　　骸骨医生听到管理员的“我们”这个词时，眼窝里的火焰跳了跳，沉默片刻，开口道：“您可以把奖励设置成1积分加一个亡灵道具。”
　　宁秋白愣了愣：“我没有亡灵道具。”
　　“我有。”骨三七七平静地道，“从前作为骸骨士兵，我们伤害甚至杀死玩家时，系统都会给予我们积分奖励，您知道吧？”
　　宁秋白点点头。
　　骨三七七的积分就是过去伤害、呸，治疗玩家得到的。
　　“这个规则现在依然延续着，而治疗过程难免要动用手术等，在系统的判定里依然算伤害——也就是说，我大多数治疗最后哪怕痊愈，系统也会给我积分奖励。而我身为亡灵，可以用极少的积分兑换同种族的道具。”
　　宁秋白懂了：“你来支付亡灵道具的奖励？”
　　骨三七七点点头，为宁秋白倒了一杯茶，声音温和：“我的积分留着也是用来换医学道具，管理员可以帮我购买。”
　　宁秋白接过茶水，被自家的NPC狠狠地治愈了，设置好任务，立刻就靠在沙发里葛优瘫。
　　等骨三七七的诊所开张、接待一位玩家，就能完成骨三七七的隐藏任务了！
　　不过今天先不开，休息一天，明天开张。
　　第一次任务，宁秋白还是想盯着点，免得出岔子。今天已经足够疲惫，不想再动脑子。
　　连续忙了好几天，宁秋白一时觉得无比轻松，在茶几上放了个抱枕，把腿搭在上面，准备好水果瓜子零食，舒舒服服地打开电视，顺便喝了一口骨三七七泡的茶。
　　这个时候最好谁也不要来打扰他！
　　唔。
　　宁秋白低头看着杯子里上下漂浮的茶叶，咂巴了一下嘴：“这茶叶是从哪来的？好香。”
　　入口绵长、茶香在微微的苦涩之后悠然盘旋。
　　他不记得自己买过这么好的茶叶啊。
　　骨三七七依然平静地回答：“用管理员先生的叶子晒干做的。”
　　宁秋白：“？”
　　“之前阳台上剩下一些叶子，我担心栖雾木的叶子残留一些对现实世界不好的力量，就都收集起来了。杨护士说这些可以晒干了泡茶喝，我就让伊奥先生烘干了一遍。”
　　宁秋白低头看看茶杯，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我自己。”
　　我好香啊。
　　等等，杨护士是谁？
　　宁秋白还没来得及吐槽，就听到了此刻他最不想听到的手机电话铃声。
　　……希望只是个推销电话。
　　宁秋白祈祷之后接通，那边传来了盛鸣的声音：“你的医院副本开放了吗？我给你带了个病人。”


第28章 第一位患者
　　宁秋白十分不情愿地将腿从抱枕上放下来：“现在吗？”
　　好不容易想休息一下……
　　盛鸣简短地道：“对, 病人比较急，如果不快点救治就来不及了。”
　　救人大事啊。
　　宁秋白晃了晃头，尽量摆脱那种让人陷落进去的惬意感, 站直身体：“那我放开任务名额。”
　　骨三七七旁听了全部对话, 眼窝里的火焰似乎变得更加热烈：“有病人了吗？我立刻做准备。管理员可以先去叫塞歌先生。”
　　宁秋白点点头：“好。”
　　他内心不合时宜地嘀咕了一句：骨三七七怎么确定塞歌是“先生”而不是“小姐”的？塞歌完全没有任何性别的第二性征啊……
　　……
　　虚幻游戏引导玩家进入的光阵闪亮, 随后出现了一个男生的身影。
　　那人看起来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眼镜下是一双好奇四下打量的眼眸, 身上也是普普通通的T恤牛仔, 除了有些脏，完全看不出任何疾病。
　　骨三七七的手术车和急救道具都在一旁准备好了, 随时准备抢救, 然而看到这个玩家像个没事人, 连宁秋白也一起愣了一下。
　　宁秋白没看到盛鸣，有些诧异, 还以为来错了玩家, 迟疑着问候：“你好。”
　　眼镜男生进入副本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四下打量，看到围绕他的宁秋白和骨三七七, 没有流露出任何吃惊的表情, 很淡定地打招呼：“你好。”
　　说完他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眼眸中流露出明显的困惑, 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任务。
　　宁秋白试探着问：“请问你是……”
　　说起来, 这还是他头一次面对正儿八经来闯关的玩家——杨不韪是被盛鸣直接拎过来的囚犯, 不算数。
　　宁秋白回忆自己仅有的一次闯关经验, 感觉自己搞得好像不大合适。
　　他第一次进副本, 像是丛林生存游戏, 直接代入角色, 除了一开始的系统介绍之外，NPC都是副本里的人设，哪像他现在这样好像接待员一样。
　　眼镜男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镇定地道：“我的名字叫杜子规，老……盛鸣说这个副本可以帮助我紧急治疗？”
　　还好，没搞错人……宁秋白松了口气，给了骨三七七一个眼神。
　　骨三七七当即上前一步，把杜子规温柔地掀翻，按在手术床上，看杜子规有要挣扎的样子，抽出手术床下的安全带，把杜子规牢牢绑了上去。
　　“病人情况紧急，立刻送入手术室。”骨三七七对着挂在脖子上的对讲机严肃道，“杨护士，做好手术准备。”
　　杜子规挣扎了一下就得到五花大绑的待遇，很识相地不再做多余的动作，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骨三七七声音郑重冷静：“救人如救火。”
　　“……行。”
　　宁秋白看着骨三七七推着手术床进大厅，赶紧跟了上去。
　　杜子规躺在床上，好奇地打量着诊所里的环境：“进医院不用先挂号吗？”
　　骨医生一愣，下意识看向了宁秋白。
　　宁秋白嘴巴张了张：“呃，我忘了……而且也没有多余的人手挂号。”
　　骨三七七严肃地点点头：“人手确实是个问题，我会考虑解决。”
　　宁秋白有些不放心：“你怎么解决？”
　　“还在想。”骨三七七问，“管理员觉得多抓几个玩家来做护士怎么样？”
　　“下一个能当护士的玩家来了才放上一个玩家走？”宁秋白觉得不妥，“这不是水鬼抓替身吗？”
　　“多叫一些NPC呢？”
　　“现在名额已经满了……呃，你该不会想让那两个来做护士吧？”宁秋白想象了一下小黑龙和塞歌做护士的样子。
　　“说的也是。”骨三七七也犯难，“还是得想别的办法。”
　　杜子规本来只是随口说一句——进入一个副本之后通过对话摸索副本规则是每一个合格玩家的基础素质，没想到眼前这骨头精和植物人旁若无人地讨论起怎么找护士，让杜子规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
　　怎么搞得好像他进了一个经费不够、人员不齐、勉勉强强拉起来的团队里似的……
　　好在没过多久，电梯门打开，骨医生把他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三个一模一样的杨不韪穿着一模一样的护士服一字摆开，头顶还戴着一个骷髅造型的帽子，让宁秋白的嘴角抽了抽。
　　骨三七七真的把杨不韪说服、让他来当护士了啊……
　　而且又摆人偶出来！
　　宁秋白试图分辨哪一个是真人，最后得出结论：三个都是假的，真的杨不韪估计已经跑去摸鱼打牌了吧？
　　随后他就听到最左边的杨护士脸上猛然出现了惊喜之情，大喊一声：“杜子规！”
　　躺在手术床上的杜子规也浮现出奇异的表情：“杨不韪？”
　　宁秋白看看两个人：“两位原来是朋友？”
　　杨不韪“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指着杜子规咬牙切齿道：“是啊，绝对的‘好朋友’！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他猛然转头看向了骨三七七，撑在手术台上热切地道，“这人脑子、心脏、四肢……总之哪哪儿有问题，医生，我建议直接摘除所有病灶器官！”
　　杜子规脸上的表情僵住。
　　骨三七七反而没有很激动，温和地道：“诊断之后才能见分晓。当然，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患者。”
　　医者仁心的话语从骸骨医生的嘴里说出来，让宁秋白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杨不韪放心了，抱着胳膊靠在门口，冷笑着看热闹，嘴里嘲讽：“怎么，你那个混蛋队长终于放弃你了，把你送来这里关押？”
　　杜子规已经恢复正常，反唇相讥：“看来你在这过得挺好，不需要老大带你出去了。”
　　宁秋白听他俩拌了几句嘴，大概听懂了——杨不韪是盛鸣带过来关在副本里的“囚犯”，杜子规是盛鸣的队友，看样子杨不韪落在盛鸣手里，有杜子规一分功劳，才让杨不韪对他咬牙切齿。
　　宁秋白忽然微微有点担心杜子规。被杨不韪撺掇的骨三七七，万一医院场景压不住它怎么办？
　　骨三七七已经拉来一盏探照灯，在杜子规身上照了一遍。
　　实际上它对病患的诊断是通过自身的医术能力来的，并不需要什么把脉或者工具——这些都是骨三七七沉迷医患扮演的表现。
　　诊断之后，杨不韪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医生，还有救吗？”
　　搞得好像他是病人的家属一样，但宁秋白确定他希望得到的答案绝对是“没救了等死吧”。宁秋白心里吐槽。
　　骨三七七戴上手套，一面回答：“还好送来得快……”
　　它掀开杜子规的T恤，露出里面一两道浅浅的青紫淤痕。
　　“要不然就要自己愈合了。”
　　宁秋白：“……”
　　杨不韪：“……”
　　杜子规：“噗嗤！”
　　杨不韪有些不可置信：“你等会，这只是表面伤吧，说不定内脏已经裂了！”
　　骨三七七唯独在医术上极为较真，声音略微冷了些：“你在质疑我的医术？”
　　杨不韪咬了咬牙，撸起袖子：“那行，我来帮你打成重伤！”
　　骨三七七转过头盯了他一眼，杨护士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僵硬地停止了动作，暴躁地一锤桌子：“我不动你的病人，好了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
　　“别急。”医生平静地道，“还得帮我拿药。”
　　……
　　杜同学的那点淤青在骨医生妙手回春之下很快就消失无踪，跳下床直接走了两步，让期待大手术的敬业杨护士非常失望。
　　骨医生对此却很满意——它并不在意患者病情轻重——难得开口抒发自己的情感：
　　“这是患者的一小步，却是医学界的一大步！”
　　宁秋白也同时收到了骨三七七隐藏任务完成的提醒，解锁了场景“骸骨雪原”。
　　——听起来是个很冷的地方，回头可以去避暑？
　　杨护士还有些不甘心：“现在我把他揍成重伤可以吧？”
　　杜子规“呵呵”一笑：“你打得过我吗？”
　　无能狂怒的杨不韪最终还是被骨三七七拎出了手术室。
　　宁秋白有些无语地问杜子规：“你的伤就这？”
　　盛鸣那口气好像他已经危在旦夕！
　　杜子规活动了一下胳膊，感慨道：“被母老虎打了几拳……嗯，如果不是老大及时送我过来，她可能要拔剑砍我。”
　　宁秋白看着再就业APP上提示NPC-002的治疗人数又加一，有些麻木地扯了扯嘴角。
　　“好了，基础任务我就完成了……附加任务在哪里做？这里有塞壬吗？”
　　宁秋白看了眼骨三七七。
　　骨三七七点点头：“请移步到天台。”
　　……
　　塞歌来诊所副本严格地说算是“出外勤”，鉴于它的声音恐怖的杀伤力，宁秋白把附加任务、也就是“无伤撑过塞壬的一首歌”的场地放在了诊所的天台。
　　他为这个任务设置了一些相关“规则”，例如“隔绝天台和诊所内的声音交互”、“玩家一旦受伤，立刻将诊所副本的声音调到最低，让所有声音都无法流通”，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也保护做任务的玩家。
　　杜子规是盛鸣这个大佬玩家的队友，虽然不知道职业是什么，说不定直接就把任务过了呢？
　　宁秋白美滋滋地送杜子规进电梯——他可不敢上楼顶。
　　等了十分钟，电梯再次打开，出现了塞歌有些茫然的脸。
　　宁秋白心一沉，试探道：“那个玩家没撑过去？”
　　塞歌摇摇头，从背后拿出一块板子：“我还没开始唱，他看到我的时候就晕过去了。”
　　……
　　把杜子规重新抬到病床上，骨三七七诊断了一下，非常遗憾地道：“不是伤病，只是患者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进入了休眠状态，很快就能自行清醒。”
　　几乎在它说完的瞬间，杜子规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中还夹杂着后怕：“塞歌不在了？”
　　宁秋白一怔：“你认识？”
　　他问出口才想起来，盛鸣曾经死在塞歌的歌声中一次，看来这位小杜同学也是知情人。
　　杜子规大大方方地躺在手术床上吐了口气：“就是因为它，魅惑海的副本任务危险等级一直在上调……不对啊，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老大没跟他说啊？
　　宁秋白轻轻咳嗽一声：“嗯，塞歌现在转到我们这边来了。”
　　杜子规诧异地看了宁秋白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道：“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如果不是对方头顶的绿叶，杜子规甚至有种自己在和另一个玩家交流的错觉。一般副本中的NPC哪怕对玩家和系统有一定的认知，也很少会表现得这么具有第三方感。
　　他看了宁秋白一会，忽然想到了什么，摘下眼镜盯着宁秋白。
　　宁秋白被看得有点发毛：“怎么了？”
　　“没什么。”杜子规重新戴上眼镜，眼神愈发微妙，想了想，问，“你认识盛鸣？”
　　这位看上去是个植物精的家伙，和之前老大让他观测的那个人的命运轨迹一模一样。
　　宁秋白点点头：“对，我还以为你是盛鸣派过来帮我完成塞歌的任务的。”
　　杜子规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老大知道塞歌在这里？”
　　宁秋白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杜子规咬了咬牙，瞬间看穿了盛鸣的坏心——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他就说为什么被“剑客”打几下还要特意跑到新的副本里来治疗，不用“医生”的药他都能很快恢复正常！结果是为了让他跑来听塞歌唱歌！
　　一般的队长肯定做不出这种恶劣的事情，但杜子规相信盛鸣是完全做得出来的！
　　还好他早有准备……等等。
　　杜子规坐起身，点开手机刷了一下系统APP，眼神逐渐呆滞：“塞壬的任务，必须听一次歌？”
　　宁秋白点点头，强调道：“还得无伤。”
　　也就是说，杜子规在任务开始之前直接放弃的行为是无法完成的。
　　杜子规仰头重新躺倒在病床上，痛苦地□□了一声：“那还不得不听了。”
　　“如果有危险，可以不完成，反正只是个附加任务。”宁秋白安慰他。
　　杜子规扫了他一眼，更加奇怪：“你是这个副本的NPC吧，不该希望玩家受伤得越多越好吗？”
　　不等宁秋白回答，他又叹息了一声，“但是不行的，我必须保持百分百的副本任务完成率。”
　　宁秋白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感慨，高玩就是高玩，已经不止追求通关，还追求百分百收集率的通关。
　　就在这时，宁秋白回想起上一次自己设置附加任务，是让盛鸣陪小黑龙玩一会……那时候他的想法就是反正是个附加任务嘛，盛鸣不想做就可以不做，不得罪。
　　他提着心试探问：“这是你的强迫症，还是盛鸣的？”
　　杜子规摘下眼镜，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眼镜布开始擦镜片：“老大的，只有老大才有这种强迫症。”
　　宁秋白：“……”
　　难怪当时盛鸣的表情那么奇怪。
　　还好他没设置更奇怪的任务。
　　宁秋白忽然反应过来：那岂不是意味着，眼前这位小杜同学肯定会帮他完成塞歌的任务？
　　宁秋白的表情当即热情起来：“要不要换个地方思考怎么过任务？”
　　杜子规又开始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宁秋白，好一会才回答：“好啊。”
　　……
　　宁秋白在诊所场景的警卫处招待杜子规。只有这里有沙发、茶几之类的日常家具。
　　还有一只来蹭网的小黑龙。
　　诊所这边的网速更好，小黑龙经常抱着笔记本跑到这里冲浪。
　　小黑龙抱着笔记本电脑沉迷上网唇枪舌战，宁秋白叫了它一声，它也只“哼哼”了一句，啥也不管。
　　宁秋白有些尴尬地抱歉：“孩子太没礼貌了。”
　　杜子规摘下眼镜看了小黑龙一眼，眼前一亮：“哇哦，这是捡漏我们的那条龙，也在这里？原来还是个幼崽。”
　　这个副本到底什么情况？老大什么信息都不透露，危险度应该不高。
　　他转头看向宁秋白，眼珠一转，假装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了，要是成年龙，让它生个蛋，可以用来兑换转职‘龙骑士’的权限。”
　　小黑龙翅膀一抖，从桌子上摔下来，瞪起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把桌子上的东西丢过来：“变态！金属大师！吾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公的！”
　　宁秋白：“……”
　　他开始有点后悔放任小黑龙网上冲浪了。
　　骨三七七脱掉医生制服，端了之前冲泡的热茶，宁秋白给杜子规倒了一杯，看到茶杯里上下漂浮的茶叶，忽然顿了顿。
　　把他的一部分泡茶给别人喝，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宁秋白沉默了一下，对骨三七七道：“天气热，给杜同学拿个可乐吧。”
　　杜子规喝了一口可乐，抬头求对上了宁秋白殷切的眼神，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怎么这个副本里的NPC……比他这个玩家还想他完成任务？一般的NPC不都会想方设法地阻拦玩家？
　　“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能帮的一定帮。”
　　看，还提供辅助。
　　杜子规甚至没搞清楚这个副本的规则，灵机一动，问：“盛鸣来过这个副本吧，为什么不让他过？”
　　他灵光一闪，“难道……他已经尝试并失败过了？”
　　宁秋白正在斟酌要不要把盛鸣那边的情况告诉杜子规，就看到这位盛鸣的队友脸上浮起期待的笑容，甚至搓着手追问，“他受伤了吗？还是直接死了？有没有录像？让我康康！”
　　宁秋白正想在心里吐槽盛鸣和杜子规的塑料队友情，忽然眼神一凝，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好像很期待盛鸣受伤？”
　　杜子规故作正经地推了一下眼镜框：“难得有老大吃瘪的时候，这不过一把眼瘾怎么对得起自己？”
　　要是有录像，他还可以利用“预言家”的能力在副本之外复现出来，就可以拿去卖个好价钱……
　　“卖给谁？”
　　“柳儿他们肯定感兴趣，再不济打个码在玩家论坛上打包卖，就说是‘积分第一大佬的吃瘪录像’，肯定能血赚！”杜子规兴致勃勃地分析了一大通，忽然脊背一凉。
　　他刚才应该只是在心里想，没有说出口吧？
　　巨大的危机感延迟了时间在他的内心冉冉升起。
　　作为“预言者”，杜子规哪怕不使用能力，也随时能产生对危险的预知——除非对方比较特殊，能规避预言者的预感。
　　不巧，他想看的吃瘪的某人就是其中之一。
　　杜子规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到盛鸣靠在门口，略显白皙的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像玩弄猎物的猫。
　　“猎物”咽了口口水，干笑起来：“老大，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盛鸣走过来，随意地坐在宁秋白身边，顺手捞起桌上有些温了茶水一饮而尽。
　　“等——”宁秋白还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盛鸣喝下用他身体的一部分烘干泡的茶水，甚至还嚼了嚼几片叶子。
　　这让他再次产生如同自己被对面咬住的感觉，头顶的叶子抖了抖。
　　算了算了，也不是第一次被吃了……宁秋白自我安慰。
　　盛鸣恍若未觉，只笑眯眯地看了杜子规一眼，似乎没打算在这里算账，而是问：“有过塞歌任务的思路吗？”
　　杜子规思索了一下：“你让我在它的歌声里干掉它、或者达成别的目的的话应该还蛮简单的……”
　　这方面能钻的漏洞可太多了。
　　宁秋白赶紧道：“不能伤害塞歌。”
　　杜子规耸肩：“好吧，那我暂时没有想法。”
　　盛鸣对着宁秋白晃了一下茶杯，宁秋白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再晃了一下才明白，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给盛鸣续了一杯茶。
　　盛鸣这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道：“想不明白就慢慢想。”
　　杜子规一愣：“老大，你不帮我？”
　　盛鸣很惊讶地问：“为什么帮你？宁导演又没给我足够的报酬。”
　　宁秋白虽然早有预料，还是有些失望。
　　杜子规眼神在宁秋白和盛鸣之间转了转，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盛鸣无视他，表情正经了一些：“叫你过来，是有些事跟你说。”
　　杜子规也收起了搞怪的表情：“我就知道。”
　　宁秋白看看他们，很有眼色地举手：“那你们慢慢聊？”
　　他可以回去躺沙发休息了吧？
　　杜子规颇为费解地问：“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地盘吗？”
　　宁秋白回过神：对啊，这是他的副本，他要休息为什么还要向盛鸣请示？
　　盛鸣笑道：“宁导演先别急，也不是跟你毫无关系。”
　　宁秋白要抬起来的屁股顿了顿。
　　盛鸣转头看向杜子规：“我差不多该死了，你觉得我埋在哪里好点？”
　　杜子规伸手推了一下眼镜框，沉默了片刻：“我觉得，直接火化好点。”


第29章 我需要一个歌手
　　宁秋白感觉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盛鸣居然真的认真考虑起这个建议：“火化好像确实不错, 最近刚好有个好机会。”
　　他转头看向了宁秋白，“导演，咱们的片子什么时候开机？”
　　宁秋白下意识道：“估计还有一周。”
　　他这些天忙上忙下牵线搭桥, 总算把该拉的团队都联系好了。
　　毕竟在现实世界拍摄的部分, 大多数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所以宁秋白干脆全选了工资低的新人，能糊弄过去就行。
　　而副本内拍摄的部分, 主要需要的是杨不韪化妆的人偶、耐火的机器, 还有寥寥无几的演员。
　　盛鸣打了个响指：“我记得你的剧本里有最后BOSS死在火山口的剧情, 我就借用这个机会‘死’一次。”
　　宁秋白冷静地想了三秒钟，猜测盛鸣口中的“死”和他理解的“死”应该不是一回事, 但还是犹豫了一下问：“为什么一定要死？”
　　盛鸣端起茶杯, 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杜子规嘀咕了一句：“这次有点快啊……老大你偷偷受伤过？”
　　盛鸣笑眯眯地扫了宁秋白一眼, 没有承认：“就不许我想早点死？”
　　“行，你是老大, 你说了算。”
　　宁秋白想起前阵子盛鸣给他的那根羽毛, 据说可以让盛鸣复活一次，顿时有些领悟：盛鸣是用这种方法解决自身的绝症？一旦出现身体不对劲就直接复活？
　　嘶……宁秋白不动声色地吸了口冷气, 那一根羽毛要2000点积分……这就是土豪吗？
　　对了, 盛鸣前阵子为了帮他而在现实世界动用力量受伤吃药来着。
　　他看向盛鸣的表情顿时多了几分愧疚。
　　因此，在盛鸣对他说“因为要死, 所以歌他是不能唱了, 宁导演另请高明”的时候, 宁秋白满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盛鸣转过头和他对视了一会, 忽然伸出手捏了捏宁秋白的脸：“宁导演,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宁秋白不明所以：“什么？”
　　“像一只毛茸茸的绵羊, 躺在地上举牌子说——‘请来薅我的毛吧’。”盛鸣不客气地道。
　　宁秋白：“……”
　　不, 他只是心里愧疚，羊毛是不可能被薅的，因为他根本就没什么毛。
　　杜子规眼神在他们两个之间转了转，试探问：“老大，你喜欢这款的？”
　　盛鸣松开宁秋白的脸，顺手从他头顶摘了一片叶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的，宁导演是我见过最单纯的人。”
　　尽管知道盛鸣不是这个意思，宁秋白还是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假装没看到盛鸣吃起他的叶子。
　　“不过你们为什么要在我这里讨论？”宁秋白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玩家没有自己的地盘吗？
　　盛鸣咽下嘴里的叶子，笑眯眯地道：“借这个机会清一下内鬼。”
　　杜子规习惯性怼了一句：“你就不怕我是内鬼？”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确定你是内鬼，在副本里偷偷干掉你？”
　　两个外貌看起来都嫩得一逼的男人对视一眼，“嘿嘿”地笑了起来。
　　宁秋白：不懂你们这些高玩。
　　看盛鸣已经开始和杜子规讨论身为队长的盛鸣死亡之后、还有复活之后的各种安排，宁秋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离开了诊所场景。
　　盛鸣是通过宁秋白的家进来的，宁秋白关上门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好像没给盛鸣钥匙啊？
　　……
　　第二天醒来，杜子规和盛鸣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宁秋白检查了一下任务，发现杜子规的附加任务并没有完成，但状态显示也没有结束副本，看来是和盛鸣一样直接从走他家离开的。
　　“这样下去家里要变成公共通道了，不安全啊……”宁秋白一边吃早餐一边想，“最好还是给他们找个新的通道……”
　　他手里拿着一根厚实的鸡腿，盘子里是切开的香煎排骨，旁边还摆着三瓶纯牛奶。
　　头顶分出三根树枝，伸进杯子里惬意地喝着牛奶。
　　宁秋白看了看放在一旁已经吃完的空盘子，轻轻叹了口气：“以前还吐槽小黑吃肉吃得多，现在我吃得比它还多……”
　　算上已经吃掉的，这一顿花了宁秋白一百多块。
　　这还只是早餐！
　　如果不多吃肉，压制不住栖雾木的食欲，说不定会伤到人……
　　就是不知道吃这么多，他会不会发胖？
　　宁秋白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要是有那种吃了也不胖、或者一份顶十份的食物就好了……盛鸣说过，能量比较高的食物更好，像黑龙说过它以前是吃独角兽什么的，但是要用积分和系统换，还不如硬着头皮胖一胖……
　　宁秋白想起之前盛鸣分了一点血给自己，脑袋里陡然闪过了这个念头：能用他的叶子跟盛鸣换血吗？
　　你吃我的一部分，我吃你的一部分，大家都有饱满的未来？
　　……这能量守恒吗？不如说虚幻游戏遵循能量守恒的规则吗？
　　宁秋白收起这些胡思乱想，深吸了口气，换上短袖衬衣，迎接崭新的、忙碌的一天。
　　……
　　今天要去和李总监做最后的流程确认，以及找人来唱塞歌写的三首主题曲。
　　盛鸣那个声音，不唱主题曲真的可惜了。
　　李总监对宁秋白拉起来的团队稍微有些疑虑：“宁先生，团队都用新人，靠得住吗？”
　　宁秋白早已经打好了腹稿：“我的团队都是年轻人，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能够迸发出更多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我当然不是否决老前辈们的经验，只是我也是第一次组建拍摄团队，想先试试自己的风格。”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李总监嘴里客套，眼神却明显透着不赞同。
　　不过《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大体上还是个特效电影，主要吃的是宁秋白背后那个神秘团队的特效，李总监也就没多说什么，转而提起了另一个问题，“你这几首主题曲的质量都非常不错，只是演唱的难度很高。已经有好几个歌手想联系创作者来买版权了。”
　　毕竟是塞壬的音乐，宁秋白对此有所预料，摇摇头：“我只卖表演权，并不打算卖版权。”
　　这也是塞歌的希望。
　　塞歌不能亲口唱自己的歌就已经有些介意，不想版权都被别人买走。虽说虚幻游戏的NPC和现实世界的版权好像牵扯不到一起……
　　“不看看他们开出来的条件？”李总监拿出一叠文件递过来，点了点其中一页，“欧海那边的意思是，如果版权让给他，他愿意来唱。”
　　宁秋白略微有些惊讶。
　　欧海是当前最火的流量歌手，靠英俊的脸和不错的歌喉在几年前的歌手选秀中脱颖而出，这几年已经成为知名歌手之一。
　　不过欧海不是创作型歌手，歌都是从其他音乐人那边购买的。
　　如果欧海来唱，光凭他本人的名气，就能把宁秋白这部电影的人气带上好几个层次……和欧海这种真正的顶流相比，宁秋白的名气只能算在小泥潭你扑腾的蝌蚪……
　　宁秋白确实怦然心动，但挣扎了好一会，还是叹了口气：“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
　　李总监真的惊讶了：“你确定吗？不和创作者沟通一下？”
　　“我确定。”
　　宁秋白心里吐槽：塞歌是幻想游戏里的塞壬，现实中的顶流对它完全没有吸引力啊。
　　李总监忍不住又劝了一句：“你还是再考虑一下，能请欧海来唱，不只是对这部电影的提升，也能让你真正打开一个快速进入电影圈的通道。”
　　欧海之前唱过好几个大火电影的主题曲插曲，和不少导演演员都关系不错。
　　宁秋白一面心疼一面坚定道：“这是创作者的意愿，我也没办法。”
　　李总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那我再联系一下。这些资料你带回去，如果改变主意，也可以主动联系他们。”
　　宁秋白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反正找唱功靠得住的歌手唱一下就行。没想到过了两天，李总监打来电话，委婉地暗示道：“宁先生，其他歌手听说欧海想要这首歌，都不太愿意接。”
　　宁秋白一愣：“小歌手也没有？”
　　“愿意接的人不太能唱得好。”
　　塞壬写出来的歌，对于人类来说歌唱的难度确实很高，至少宁秋白自己尝试就知道唱不出来，不过这几首歌的质量，难道欧海的对家之类的不感兴趣？
　　宁秋白很快醒悟过来：李总监那边受到了一些压力。
　　压力来源嘛，毫无疑问就是欧海。
　　宁秋白皱起了眉。
　　他没想到欧海对这几首歌竟然如此执着——更让他不爽的是，欧海甚至没有找人和他联系，而是单纯给李总监施压。
　　这意味着欧海压根没把他、以及他背后的真正的音乐创作者看在眼里。
　　“我现在确实还是个小透明……但是连创作者都看不起？”宁秋白挂掉电话，低头看着手机里的联络方式。
　　之前舅舅给他发过来的、妈妈遗留下来的圈内人联络方式中，倒是有几个歌手，只是宁秋白的妈妈不是什么名导演，交好的歌手也没什么能和欧海抗衡的，甚至还有几个已经沉寂多年。
　　他在那几个歌手的联络方式中上下滑动了一下，犹豫要不要厚着脸皮联系问问。
　　“当导演就得脸皮厚，脸皮不厚怎么拉赞助？实在不行我自己唱！”
　　宁秋白拍拍自己的脸，很快下了决心，拨通了第一个号码。
　　……
　　一共拨了四个号码，其中前两个不记得宁秋白的妈妈宁玥，第三个委婉地表示不想得罪欧海，只有最后一个号码那边停顿了好一会，才道：“后面两首我恐怕唱不出那种感情，第一首歌可以，只怕不能给你带来多少增益。”
　　宁秋白打电话之前都先详细调查过对方的资料，知道这位名叫“耿河”的歌手以前也火过，前几年每年都有推出专辑，只是人气很低，去年和今年连单曲都没有发，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位前辈是不是要退圈了。
　　宁秋白听过耿河的歌——当年耿河就为宁玥的电影唱过片尾曲，虽然不是唱功型歌手，但耿河唱歌有点自己的风格，宁秋白还是蛮喜欢的。
　　耿河今年快四十了，当初火过之后，这些年一直不上不下的主要原因是他的风格渐渐有些落后时代，经纪公司也不怎么捧他，不知道是觉得他捧不起来还是得罪了人。
　　宁秋白真心实意地道：“耿叔叔愿意接，我已经很感激了。”
　　哪怕宁秋白对塞歌的音乐很有信心，也不得不承认，现在接他的歌几乎等同于和欧海对着干。
　　耿河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要不是宁玥姐，我确实不打算接。你定个时间，我去和你签合同。”
　　宁秋白稍微一怔，从耿河的话中品出一些细节：艺人哪有自己去签合同的，耿河这是没有助理？经纪公司已经放弃他了？
　　宁秋白当然不会没脑子地问出口，约定了谈合同的时间之后，放下了电话，思索起剩下的两首歌怎么办。
　　耿河接的第一首歌，是最后一切结束之后尘埃落定、主角与他创作的龙分别时心酸又平静的片尾曲，而另外两首分别是初见的紧张心跳与高潮的激昂雄浑。
　　但是宁秋白这里已经没有可以联络的人了。
　　还有什么渠道可以找？宁秋白想了一通自己在这方面的人脉，不由得苦笑摇摇头。
　　他一个刚出道的小导演，能有什么渠道。
　　不如想想能不能说服耿河试试看唱另外两首，或者联系欢影上那几个唱功比较厉害的网络歌手……办法总比困难多！顶多是唱出来的效果不算太好！
　　宁秋白很快振作起来，继续研究自己的拍摄计划。
　　下午用过一顿全肉食的午餐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那边是一个有些严肃的女声：“请问是宁秋白宁导演吗？我是‘嘉丽’工作室的经济人张梦。”
　　“嘉丽”？
　　一家专门培养女艺人的工作室，虽然不是大资本，但也捧出过影后、小天后的女星，如今娱乐圈好几位风头正劲的女明星都是他们旗下。
　　宁秋白一愣，略微紧张，但还是让自己表现得比较沉稳：“您好，张女士，我是宁秋白。不知道您联系我有什么事？”
　　张梦女士显然是那种精英社会人，说话简短干练：“听说您即将开机的电影中几首配乐还没找到歌手，我这边比较感兴趣，希望为柳画眉买下表演权，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柳画眉？
　　宁秋白很快想起这位歌手，出道三年，如今算得上二线小火，出过几张传唱度颇高的专辑。宁秋白对她印象比较深，是因为发小夏舟很喜欢听她的歌，手机屏保都是柳画眉。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宁秋白有些惊讶，同时有些谨慎地问：“我确实比较感兴趣，不知可否进一步详谈？”
　　“宁导演可以提供一下工作室地址，我们会带着合同上门拜访。”
　　宁秋白顿了顿。对方主动提出上门代表的是行业礼貌，但是……
　　他的工作室现在还只是一个空壳子，完全没有招待客户的余地。
　　他咳嗽一声：“还是我去拜访贵工作室吧，这边有些不大方便。”
　　张梦没有拒绝，提供了地址和联系方式，约定了时间，并提醒道：“画眉只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希望宁导演提前准备好相关资料。”
　　宁秋白答应并挂掉电话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位经纪人的意思是柳画眉亲自和他谈？这种事不都是经纪人和助理操作的么？
　　想到耿河，宁秋白愈发有些迷惑：难道现在流行明星亲自谈合同了？
　　……
　　柳画眉本人脸蛋圆润、眼睛又大，长相甜美，主打的一直是甜心公主风，出道的几张专辑也都是这个风格。
　　宁秋白忍不住看了柳画眉几眼。
　　他倒不是对柳画眉有好感，只是觉得自从他们坐在同一间会议室，这位笑容宛如蜂蜜般甘甜的女歌手就一直在盯着他看，看得他头皮有些发麻。
　　张梦女士刚见到宁秋白的时候虽然也有些古怪，但那纯粹是因为他头顶的叶子——宁秋白把一顶鸭舌帽的顶端剪开，让那些枝条能伸出来，均匀地缠绕在鸭舌帽上。
　　这样虽然像顶了个盆栽，好歹不显得惊悚……虽说见到他的人肯定都觉得他有病。
　　宁秋白只能安慰自己：搞艺术的嘛，大家都理解。
　　好不容易和张梦女士谈妥了另外两首歌的相关合同，在正式签约之前，张梦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柳画眉。
　　柳画眉歪了一下头，甜甜地笑道：“在此之上，我有一个额外的请求。”
　　宁秋白慎重道：“您说。”
　　“我非常喜欢这几首歌，不知道能不能和创作者见一面？”
　　宁秋白皱了皱眉：“这位创作者比较社恐，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见面。”
　　柳画眉言辞恳切，水灵灵的眼神和宁秋白对视，脸上甚至多了一抹绯红：“让我远远看一眼就可以。”
　　宁秋白看着柳画眉这少女怀春的模样，有些目瞪口呆。柳画眉该不会因为几首歌就喜欢上面都没见一面的塞歌了吧？
　　塞壬的音乐恐怖如斯！
　　难道说柳画眉比欧海更胜一筹。欧海只想要这几首歌的版权，柳画眉甚至连写歌的人都想要？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柳画眉和塞歌见面了。
　　宁秋白当即露出抱歉的笑容：“真抱歉，我要尊重它的意愿。”
　　柳画眉嘟起嘴，和宁秋白对视了好一会，在张梦低头整理合同的时候，快速伸手在胸口比了个手势：左手拇指和右手小指交叉。
　　宁秋白有些不明所以——柳画眉在卖萌吗？
　　看宁秋白这个样子，柳画眉深深吸了口气又压下去：“还是希望宁导演把我的希望传达给创作者，当然，对方不愿意见我也没办法。”
　　“好，我一定带到。”宁秋白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柳画眉要像欧海一样，不给人就不接呢。
　　……
　　看着宁秋白和张梦一起离开会议室，柳画眉脸上的甜美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这人跟老大到底有没有关系？”
　　是老大的人，不可能连他们的手势都看不懂吧？不，应该说只要是虚幻游戏里的玩家，就没有不了解这个手势的人才对！
　　要说他不是虚幻游戏的人……这个宁导演的头顶明明就是栖雾木！那可是食人树！
　　柳画眉内心点起了一丝危机感，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可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沉思：老大现在不方便，看来得她自己解决了。
　　……
　　当天晚上，宁秋白在家里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感觉头皮发紧。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是自己头顶的枝条在扯他的头发。
　　宁秋白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吐槽这些枝条太灵活、还是有自己的想法。
　　大半夜的不睡觉扯他头发干什么啊！
　　该不会要吃夜宵吧？冰箱里还有两根火腿肠。
　　他揉了揉眼睛，刚准备起来喝点水，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嘎吱”的开门声。
　　宁秋白的困倦感顿时一扫而空，心都提了起来：家里进小偷了？他这可是顶楼诶！
　　因为一旦进入黑暗状态，宁秋白就会无可避免地昏睡过去，所以他通常都是开着卧室灯戴眼罩睡觉。
　　宁秋白随手抓起台灯，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卧室门口，观察着客厅里的情况。
　　客厅里确实有个黑漆漆的人影，宛如一只猫儿一般，绕开了所有的障碍物，四下打量，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宁秋白紧张得有些口干舌燥，握紧了手里的台灯，计算着双方的战力差距。
　　看体型对方个头不高，不知道是女性还是个子矮的男性；按理说一般小偷被发现都会快速跑掉，但万一对方有刀子、或者着急从阳台跳出去……
　　宁秋白听说过小偷逃走坠落阳台摔死的新闻，他可不想发生在自己这里。
　　就在宁秋白挣扎思考的时候，就见那小偷忽然转身，目标非常坚定地向着洗浴间的方向去。
　　宁秋白一愣：不是吧，这小偷怎么还要在别人家上厕所的！没看到卧室灯还亮着？
　　——等等，浴缸里还有一只塞壬！


第30章 开机
　　这可糟了！
　　宁秋白可不想第二天新闻里出现“某某男士在家饲养人鱼”之类的传闻！
　　他顾不得暴露, 当即打开门：“等等！”
　　那人身形一僵，随后陡然加速——不但没有向外跑，反而冲向了洗手间的门, 随后“哗啦”一声拉开！
　　宁秋白举着台灯就出了门, 准备见状不好就直接给对方来一下。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对方来开门之后呆愣了一下，马上就后退, 直接从他身边冲出阳台, 随后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宁秋白愣了一下, 手里的台灯就没砸下去。
　　那道人影从他身边跑过的时候，宁秋白和对方的眼眸对上——这个小偷戴着口罩和帽子, 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看上去莫名有些熟悉感。
　　好像是个女孩？
　　宁秋白回过神, 赶紧进浴室：“塞歌？”
　　那妹子不会被塞歌吓跑的吧？
　　浴室里亮起灯，浴缸里白皙帅气的脸上有一双浅灰色眼眸, 往下就是流畅的胸肌和腹肌, 再往下宁秋白就不敢看了。
　　宁秋白慢慢张大嘴巴。
　　下一秒钟，浴缸里的人身上飘起一层泡沫, 泡沫散去之后, 已经变成了浅蓝长发的塞歌。
　　宁秋白呆愣了一会，找回自己的声音：“塞歌, 刚才是？”
　　塞壬在浴缸里坐起身, 打了个哈欠, 从背后拿出一块板子：“我变成了人形。”
　　没有把塞壬的存在暴露给小偷看确实不错, 但是为什么……是变成了盛鸣的样子？
　　宁秋白想了想, 谨慎地问出这个问题。
　　塞歌瘪了瘪嘴, 让第一块板子变成泡沫消失, 又拿出一块：“我只能变成我杀死过的玩家的形象。”
　　宁秋白懂了：“你只杀死过盛鸣？”
　　塞歌点点头。
　　宁秋白稍微放下心来——深夜的浴室里有个裸男高中生虽然有点奇怪，但肯定比有一只塞壬强得多……
　　他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不报警。
　　警察来调查，塞歌和阁楼的连接点都得重新设置，好麻烦，还是算了吧。反正那个小偷应该看得出来，他家里一点有钱的东西都没有。
　　宁秋白心安理得地打了个哈欠，转头回去继续睡觉。
　　……
　　与此同时，长相甜美的柳画眉站在楼顶天台，摘下口罩，眼神震惊且迷茫。
　　毫无疑问、确定无疑、无可辩驳！
　　刚才在浴缸里的那个人，就是她们老大盛鸣！
　　为什么？
　　为什么她潜入疑似被栖雾木寄生的人家里调查，能碰到裸体的老大在浴室了？
　　柳画眉拍了拍自己圆润的脸蛋，怀疑自己被什么“催眠师”拉进了梦里。
　　她加入盛鸣的“羽”组织时间最短，本身又是纯暴力输出的“剑客”，大多数时候都只在副本里打怪，复杂烧脑的任何很少安排给她。
　　她也知道自己脑子不是特别好使，尽量不主动暴露智商。
　　不过柳画眉听队友说过，有些玩家会兑换解锁道具在现实中兴风作浪——虚幻游戏给玩家的“职业”正常情况下不能在现实中使用，除非使用一些解锁道具解锁能力。
　　就算如此，取决于解锁道具的质量，现实中动用能力也会受到不小的削弱。
　　“羽”里的“医生”就能制作让玩家在现实中使用能力的药剂，柳画眉这里就有。
　　她看到那位宁导演头顶的栖雾木，担心这棵食人树偷偷残害无辜，便在深夜悄悄摸了过来。
　　没想到从阳台进门之后，柳画眉的战斗预感提醒她，这个家中有一个极度危险、比卧室里那棵食人树还要危险的存在！
　　她锁定位置，她冲了上去，她拉开了门！
　　然后就看到了赤身果体的老大！
　　为什么老大会大半夜在别人家里洗澡？？？
　　太过震惊、加上盛鸣往日积威让她下意识就转身跑，跑到天台才停下来，渐渐开始迷茫。
　　柳画眉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微微的刺痛让她冷静了一些。而冷静下来之后，被战斗本能压迫的理智终于上线，综合亲眼所见的情况，很快就得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盛鸣，和这位宁导演……是一对儿？
　　柳画眉站在天台边缘摇摇晃晃，恍惚得差点掉下去。
　　过了好一会，她才再度拍拍自己的脸，深吸了一口气。
　　老大从来没有在队伍里说过他有对象，也许不是一对儿只是炮友。不过就算是炮友，自己这样贸然打扰也实在太没有礼貌了！
　　明天看老大会不会跟她说什么，如果什么都没说，就代表老大也不想她把这件事传出去！
　　柳画眉理清了一切，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不由得思索起宁秋白的存在。
　　既然盛鸣在，那这位宁导演应该没什么问题。记得前阵子老大还让混蛋杜子规调查这人的命运轨迹，说不定他顶着栖雾木出现在现实世界就是老大的安排？
　　既然这样的话，她要不要提供一些帮助？她能提供什么帮助？
　　柳画眉慢慢蹲下来，将十几层高的楼顶天台当作马路牙子一般，享受着夏日深夜的暖风，认真地思索起来。
　　……
　　第二天，已经忘掉半夜发生过什么事的宁秋白和耿河见面并签了合同。
　　耿河今年三十五岁，作为娱乐圈内的人保养得还算可以，但胡子拉碴一看就是个大叔，眼神也有些失神，说话时经常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出乎宁秋白的预料，耿河对合同几乎没有什么要求，简单看了看就签了下来。
　　宁秋白忍不住道：“耿先生，您的状态似乎不大好？”
　　“嗯，因为这阵子在考虑退圈的事情。”耿河随口说了一句，很快回过神，“放心，我会好好练习。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当作没有合作这回事。”
　　宁秋白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曾经红过几年的歌手，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他对耿河的了解不多，太多嘴难免说些叫人不悦的话。
　　耿河笑了笑，还有几分年轻时的爽朗：“要不是这首《再见》的感觉我很喜欢，我也不会接。”
　　过了一会，他才补充了一句，“这是首好歌。”
　　宁秋白默默点头，将提前准备好的开机仪式邀请函递给了耿河：“电影过几天正式开机，耿先生如果有空，可以来参加。”
　　耿河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接了过来：“好。”
　　……
　　一口气解决掉配乐问题的宁秋白感觉干活都轻松了不少，李总监打电话恭喜他的时候隐晦地提了提欧海那边的麻烦，宁秋白也压根不在意。
　　反正他拍摄电影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多红！他的演员要么是群演，要么是盛鸣，全都不怕打压！
　　在这样安心的心情中，《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的开机日终于到来了。
　　老实说，宁秋白原本都不打算搞什么开机仪式，做做样子凑合凑合就得了。
　　但是要给欢影的投资商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还要给盛鸣打掩护，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真的有几家记者来采访，宁秋白还是不得不搞了个正式的开机仪式。
　　开机仪式，作为导演的他肯定要露面的；既然要露面，那他头顶的栖雾木自然也会被拍下来……
　　宁秋白对着镜子照了照，不知道第多少次地哀叹了一声。
　　他的风评要被害了！
　　距离开机仪式还有一个小时，参加者们陆续到了宁秋白租好的拍摄片场。
　　除了早就给过邀请函的盛鸣、耿河等人，连没指望会过来的柳画眉都来了。
　　记者们本来是想摸一下这个传说中很有钱、只为了捧情人才拍电影的神秘导演，现在看到甜心公主柳画眉竟然也参加了开机仪式，顿时一窝蜂地涌来上来。
　　“柳画眉也参演了这部电影吗？”
　　“这是柳小姐第一次参与电影？”
　　柳画眉双手宛如鹌鹑一般握在身前，露出甜美的笑容：“不，我只是负责了几首歌。这次开机仪式我只是个配角，希望大家多关注主角们哦。”
　　记者们互相看了看，感觉颇为惊讶。
　　柳画眉给电影唱配乐不是稀奇事，稀奇的是竟然给一个新人导演、一部网络电影唱配乐，更稀奇的是开机仪式竟然亲自来了！
　　这就代表柳画眉和她的团队很重视这个合作项目！
　　原本只是来摸点八卦的记者们顿时调高了对那位神秘导演的认识。
　　柳画眉有娴熟的应对记者的技巧，很快就让懂事的记者们都将重心放在了电影上。避开记者们的镜头，她微微松了口气，内心拿不太准地想着：提高一下电影知名度，也算她帮助老大了吧？
　　与此同时，宁秋白正陪着盛鸣和景城在片场里转悠。
　　景城像一只大狗，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片场里的一切，东摸摸西蹭蹭，眼神陶醉：“啊，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看向身边的盛鸣。
　　盛鸣的肤色似乎比之前更苍白了一些，打了个哈欠：“别理他，傻子欢乐多。”
　　“谁傻了！你不能因为能演戏就忘掉你同甘共苦的表弟！”景城不满地放下一块布告板，目光四下转了转，“有没有戏服能让我试试？我就穿一下！我洗过澡的！”
　　宁秋白有些哭笑不得：“……暂时还没。”
　　他内心嘀咕道：他还没去买戏服呢。毕竟主要镜头都在副本里拍摄，那里的群演都是人偶，服装让杨护士化妆就可以了。
　　不对，他怎么也开始叫杨护士了？
　　距离正式开机还有一会，宁秋白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顺口对盛鸣道：“昨天晚上有小偷进了我家，看到了塞歌。”
　　盛鸣眉毛轻轻一动：“你干掉他了？”
　　“……我又不是什么恶魔。”宁秋白吐槽道，“塞歌变成了你的样子，把那个小偷糊弄过去，然后她就跑了。”
　　盛鸣皱眉：“是什么人有印象吗？”
　　宁秋白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个女孩？看不清楚。”
　　盛鸣眯眯眼，没有说话。
　　……
　　柳画眉进化妆间休息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大剌剌坐在沙发上的盛鸣，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看周围没有人，柳画眉热切地走过去：“老大！”
　　盛鸣比了个手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昨晚去宁秋白家的人是你？”
　　柳画眉一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发红，说话也磕绊了一下：“对、对不起老大，我只是担心栖雾木出现在现实世界造成影响……没想到打扰你……”
　　盛鸣挑了挑眉：“确认结果呢？”
　　柳画眉停顿了一下，有些茫然：“有老大在，还有什么问题？”
　　“去宁秋白家之前你调查过多少？让杜子规做过预言吗？考虑过擅自闯入其他人地盘的危险性吗？进去之后确定看到的我就是真的我？不进行二次确认？不确定我是否被人控制？离开后有确定周围是否有伤人痕迹吗？”
　　盛鸣手中玩着一根眉笔，神情却并不随意，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进副本的时候如果这个心态，能活多少轮？”
　　一连串的问题砸到了柳画眉的头上，让她张口结舌了好一会，慢慢沉默下来，脸色逐渐变得通红。
　　这次是因为羞愧。
　　过了好久，她才吐了口气，双手不安地握紧，低声道：“抱歉，老大，是我太莽撞了。”
　　盛鸣抬眸看着柳画眉的神色，过了好一会才道：“知道错了，那就去道歉吧。”
　　柳画眉有些愣愣地抬起头。
　　“向宁导演。”盛鸣将眉笔丢在一旁，挑了挑眉，“偷摸进别人家里还被抓了个正着，道歉不是理所应当的？想象一下其他玩家不打招呼闯进黄昏宫殿会有什么下场？”
　　柳画眉张了张嘴又闭上，抿着唇点头：“是，我过一会就去找宁导演道歉。”
　　盛鸣脸色这才变得舒缓，拍拍衣服站起身准备离开。
　　“老大。”柳画眉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前几天开始一直困扰她的问题，“那天晚上真的是你？你和宁秋白是什么关系？”
　　盛鸣回过头，唇角微微勾起：“你猜。”
　　……
　　开机仪式没有什么特别的，尽是记者的采访，而且采访的方向也不是电影，七拐八拐都往这位神秘导演身上引。
　　宁秋白尽量保持微笑：“多谢诸位关心，今天的重点还是电影。”
　　记者：“那……宁导演，《幻想巨龙》的奇幻外景打算在哪里取材？”
　　宁秋白：“这一点暂且保密。”
　　记者：“黑龙的动作捕捉和CG制作有什么可以分享的吗？”
　　宁秋白：“商业机密，不好外泄。”
　　记者：“……”
　　宁秋白：“……”
　　宁秋白看着记者一言难尽的表情，内心已经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了——你这导演又不让八卦，提电影相关又都是保密，这采访个鬼啊？
　　记者也确实觉得很无语。老实说，看到宁秋白的时候，记者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一脸青涩的样子，好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就成了传闻中为了捧情人一掷千金的金主？
　　说他是小情人还差不多。
　　结果这人竟是个老油子，采访什么都油盐不进，旁敲侧击都打听不出来！
　　等盛鸣作为主演站出来，出乎意料的高颜值和自我介绍的主演，才让记者们找到正主：这位才是传闻中的金丝雀！总算可以采访点什么了！
　　记者们蜂拥而上。
　　然后被一队黑衣保镖拦了下来。
　　控制时间和节奏，一次只能有一个记者提问。
　　记者们：“……”
　　不是个小电影的开机仪式吗，怎么搞得跟国际明星发布会似的？
　　脸都快笑僵掉的宁秋白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被记者们把开机仪式变成八卦发布会……
　　等开机仪式结束，宁秋白终于放松下来，挥手道：“开拍！”
　　……
　　说是开拍，其实一开始拍摄的只是一些现实中的日常，用来和后面的硫火城场景做对比，全都是群演，只有少数几个盛鸣的镜头。
　　景城像个小狗腿，帮盛鸣拿着矿泉水笔记本手机，满眼羡慕地盯着正在拍摄坐在教室里打瞌睡的盛鸣。
　　过了一会，他忽然回过神来：“诶，等等，我哥来演主角吗？之前主角不是宁导演演的吗？”
　　这个镜头一条过，宁秋白正在摄像机前面回看，顺口回答道：“我的演技不怎么样，盛鸣来演这个角色更好。”
　　“那反派谁演？”景城看过剧本，饶有兴趣，“我记得我哥一开始接的是反派。”
　　“也是盛鸣演。”宁秋白抬起头解释，“反正是幻想剧本，反派就是另一个主角。”
　　景城“哇哦”了一声：“那我有点期待了。”
　　宁秋白尴尬地笑了笑——还不是因为能进副本的演员太少了……
　　为了把时间一直拖延下去，宁秋白主导拍了几条就镜头交给了临时雇佣来的副导演，让他根据剧本上的场景继续拍摄。
　　随后他看向了景城：“你想客串一下吗？”
　　景城一愣，旋即大喜：“可以吗！”
　　宁秋白和蔼地道：“当然可以。”
　　客串个路人也不需要什么演技，能让景城把注意力从盛鸣身上挪开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盛鸣也特意拜托过他，希望让景城吃点苦头。
　　看着景城乐滋滋地去换衣服化妆，宁秋白抓了抓脑袋，不小心撸下来几片叶子：“总觉得欺骗一个小孩有点良心不安。”
　　盛鸣嗤笑了一声：“没关系，我经常骗他。”
　　宁秋白：“……你不在意就行。咱们走吧。”
　　副本里的拍摄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走之前顺便顺走两台摄像机。
　　……
　　绕了个圈子进入副本，宁秋白摘帽子的时候顺口道：“柳画眉也是你的队友？”
　　盛鸣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捞出一瓶可乐：“对。”
　　“昨天晚上原来是她。”宁秋白小心地将头顶的枝叶摆正，“她来找我道歉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盛鸣动作一顿，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小孩子没教育好，让你受惊了。”
　　“没事没事，我能理解。”宁秋白其实没受什么惊吓，倒是很想吐槽盛鸣的话，“柳画眉比你年纪大不少吧？”
　　盛鸣一个高中生模样的人怎么好意思说柳画眉是“没教育好的小孩子”的？
　　宁秋白看盛鸣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总觉得违和。
　　盛鸣扬了扬眉：“她爸爸跟我有点关系，临终之前希望柳画眉能好好的，所以她进虚幻游戏之后，我就把她拉进了队伍里。”
　　“她比你进游戏还晚？”宁秋白有些好奇，“她是什么职业？哦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是‘剑客’。”盛鸣随意地关上冰箱门，“就算你不介意，这种贸然挑衅别人的事情也是她的不对，作为补偿，等我这次‘复活’之后，就帮你解决塞壬的任务。”
　　宁秋白一怔，原本在嘴里的客套推让瞬间吞了下去，生怕盛鸣后悔毫不犹豫地捶死：“那我就不客气了！”
　　熊孩子的背后是熊家长，但熊孩子的家长如果给得太多，宁秋白只希望孩子能再熊点！
　　盛鸣被宁秋白逗得“哈”了一声。
　　宁秋白干咳一声：“将来我结了果子的话……”
　　盛鸣笑眯眯地道：“我相信你还会有很多很多求我的机会，不急。”
　　好自恋。宁秋白腹诽道。
　　“总之，先去硫火城吧。”盛鸣好心地建议，“你最好把塞壬的眼泪带在身上，那边可能稍～微有点热。”
　　……
　　这可不能说是“有点”热。
　　宁秋白站在墨红色的城墙上，感受着带着刺鼻硫磺味的热风，两颊因为高温浮起一层绯红，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头顶的栖雾木有气无力地缩成了一小节，只比宁秋白刚刚复活的时候大一点。
　　“这也太热了。”宁秋白一说话，就感觉热浪扑鼻，顿时闭上嘴巴。
　　揣在口袋里的几枚珠子散发着微微的凉意，让宁秋白勉强容忍得下来。
　　他侧头看了盛鸣一眼，顿时有些稀奇。
　　盛鸣之前一直很怕热，几次进他家第一时间就是扑向冰箱，为什么在硫火城反而看起来神清气爽？
　　盛鸣笑眯眯地伸出手，揽住了宁秋白的肩膀。
　　宁秋白只觉得一阵冰爽的感觉从盛鸣身上传来，让他不由自主从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声音。
　　盛鸣亮出他手腕上的腕带：“这是用‘魔法师·冰’的职业能力做成的道具，可以完美应对硫火城的温度。”
　　宁秋白懂了，羡慕地看了眼随时都能摸出新装备的盛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过会拍戏的时候，你可能得摘下来。”
　　盛鸣：“……为什么？”
　　“今天要拍的戏码，是第一次被拖进硫火城的主角。”宁秋白很认真地讲戏，“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怎么可能清清爽爽地走在硫火城内？当然你现在戴着没问题。”
　　盛鸣停顿了好一会，才怀疑地挑起一边眉毛：“你不会是馋我腕带吧？”
　　宁秋白摇摇头，郑重其事：“我也不会戴它的，如果你愿意拿下来，也是挂到摄像机上，避免摄像机损害。”
　　盛鸣挣扎了好久，最后才撇撇嘴：“行，我听导演的。”
　　过了一会，他忽然想起来：今天第一次拍摄，没让那个被黑龙雇佣来的摄像师过来，也就是宁秋白自己用摄像机……冰法腕带挂在摄像机上，不也等于宁秋白在用？


第31章 硫火城
　　作为完成黑龙伊奥的任务奖励, 硫火城的覆盖面积完全解锁给了宁秋白。
　　整座硫火城坐落于六座火山口之间，抬头遥遥望去甚至能看到火山口冒出的滚滚黑烟。
　　除了天生就能在岩浆中游泳的黑龙，其他生物很难在这种环境中生存。实际上, 作为开放给人类玩家的副本, 硫火城已经将温度等条件下调了很多。
　　整座硫火城中一个生物也没有, 只有高大的、几乎能和一座座高塔匹配的建筑物。
　　这些就是龙的巢穴。
　　宁秋白有些可惜：“我还以为会有龙留下来。”
　　盛鸣一眼看穿他的白嫖心理：“NPC都是稀有资源，怎么会平白送给你。”
　　小黑龙进入硫火城, 简直像回到了家一样, 兴奋异常地在硫火城内飞来飞去, 在几个龙巢里找到其他龙留下来的东西，欢呼雀跃：“现在这些都是吾的了！”
　　宁秋白有些无语：“你就没什么同胞情吗？”
　　这里一条龙都没有诶。
　　小黑龙傲慢地抬起下巴：“同胞？他们仗着比吾大, 抢了吾不知道多少宝石！”
　　“哪里有宝石？”
　　小黑龙得意洋洋地抬起爪子, 给宁秋白看它抓着的红宝石。
　　宁秋白下意识问：“能卖多少钱？”
　　小黑龙“嗖”地一下把爪子缩了回去, 警惕地道：“你干什么，这是吾的东西！”
　　它顿了顿, 傲娇地拍了拍翅膀, “你要是伺候吾满意，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个。”
　　盛鸣凉凉地道：“龙火石, 蕴含浓厚的火灵气和龙之威压, 拿到现实世界去卖比较危险，你可以考虑卖给玩家。”
　　宁秋白一愣：“你要买吗？”
　　“我不需要。”盛鸣扫了宁秋白一眼, “你这个副本难道只打算当片场, 不打算开放给玩家？我还记得不少硫火城的任务, 你可以照着做一套。”
　　宁秋白尴尬地笑了笑。
　　说实话, 他的心态现在还没转换到“副本制作者”上, 潜意识中其实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系统的公务员, 也没有当成玩家。
　　还有一点, 开放副本出去，就得拿积分做奖励啊……
　　宁秋白问过骨三七七他们，NPC们的积分来自于对玩家造成的伤害甚至死亡，副本作为承载NPC的基石，大概也是类似的情况。
　　但宁秋白很难接受通过伤害其他人的方式赚取积分。
　　过了好久，他才微微叹了口气：“以后再说吧。”
　　就在这时，扛着人偶路过的杨不韪一脸不忿地怒骂了一句：“狗男男！”
　　宁秋白：“？”
　　“我一个人干活，你俩牵着手在这压马路？”杨不韪吐了口唾沫，恨不得把人偶砸在盛鸣头顶，“要不是打不过，我一定打死你们！”
　　宁秋白目光下移，落在自己和盛鸣牵着的手上，更尴尬了。
　　他只是想蹭一点盛鸣身上的凉气，搞得好像他俩在搞gay一样！
　　本来是盛鸣抱着他肩膀走路，宁秋白小时候和夏舟哥俩好经常这么干，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那样走路毕竟不方便，他就提议换个接触方式。
　　盛鸣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牵起了他的手。
　　宁秋白本来觉得有些不妥，但看盛鸣表情镇定自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大家都是直男，这有什么？
　　他现在是一株植物，植物怕火有什么问题吗？
　　都是杨护士思想太龌龊！
　　宁秋白很快理直气壮：“我力气不够，盛鸣身体不好，只能辛苦你了——不是给你积分了么？”
　　雇佣杨不韪搬运人偶要花积分的！
　　要不是因为骨三七七和塞壬要管骸骨医生的小副本，宁秋白倒是宁愿他们两个来帮忙呢。就算只借杨不韪，骨三七七都格外不情愿：“我只有这一个护士。”
　　还是塞歌很乖巧地表示自己可以穿上护士服，在一楼做挂号接待员，才勉强让骨三七七放人。
　　盛鸣轻轻踢在一块小石头上，那块石头“嗖”地飞出去，砸在杨不韪扛着的人偶上。
　　杨不韪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盛鸣恶劣地笑了两声，大有“你不服来打我”的挑衅感。
　　杨不韪继续吐了口唾沫，忿忿不平地扛着人偶继续向前走去。
　　宁秋白目送着杨不韪的背影，有些好奇：“你和杨护士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盛鸣慢悠悠地道：“他是打入我们队里的内奸。”
　　宁秋白瞬间睁大眼睛。
　　“我的队名叫‘羽’，接到了他的入队申请。本来是看他的职业比较有用，打算考察一下就接收进来，没想到考察的时候，发现他是其他队伍派来的内奸，我就将计就计，用他传了些假情报，顺便把对方一网打尽了。”
　　宁秋白知道玩家之间也会有竞争，只是没想到这竞争竟然到了这种程度，隔了好一会才道：“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
　　看盛鸣、杜子规和杨不韪斗嘴的态度，宁秋白没觉得这么你死我活。
　　盛鸣嗤笑了一声：“这个傻子，只是那队的队长诱惑之后派过来的炮灰而已。我们打过去的时候，对方队长还拿他当挡箭牌，要不是杜子规留了手，这家伙已经死透了。”
　　宁秋白明白了：“难怪他对你们这个态度。”
　　“他对我们态度不好可不只是这个原因。”盛鸣顺手从宁秋白头顶摘了片叶子，“你还记得杨不韪是个化妆师吧？”
　　宁秋白点点头。
　　“他之前在那个队的队长面前化妆假扮女性，结果被我们当面揭穿，才变成这样的。”
　　宁秋白微微吸了口凉气。
　　这……男扮女去勾引队长，结果被队长丢去盛鸣这边当内奸，最后被两边一起利用完脱光马甲……
　　你们虚幻游戏的玩家玩得好花啊！
　　“那个队的队长是男的吗？”
　　“对。”
　　也就是说，杨不韪是gay……难怪想歪！宁秋白慎重地点点头，决定以后要和他避嫌。
　　盛鸣冷不丁开口：“你讨厌同性恋？”
　　宁秋白回过神：“啊，谈不上讨厌，我是直男嘛，保持社交距离你好我好。”
　　盛鸣目光在他们牵着的手上转了一圈，轻轻挑眉：“怎么确定是直男的？”
　　他上下打量宁秋白一番，“你……没谈过恋爱吧？”
　　母单二十多年的宁秋白猝不及防被暴击，强行镇定地道：“胡说什么，我谈过八个！”
　　盛鸣用一声隐忍的笑表达了他的意思。
　　宁秋白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难道你谈过很多”，眼神扫过盛鸣和一线流量比也毫不逊色的脸，再想想盛鸣非富即贵的家世，把这句自取其辱的话咽了回去。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道：“小孩子不要早恋，最重要的是学习和事业！”
　　盛鸣忍着笑，又拿出一开始假扮的乖巧姿态道：“宁导演说得对。”
　　……
　　拍摄过程倒是意外地……很意外。
　　宁秋白见识过盛鸣的演技，知道盛鸣无论扮演什么人设都非常逼真。
　　如今他们比以往熟悉不少，盛鸣解释过，大多数副本在玩家进入时都会分配一个角色，玩家需要扮演这个角色获取线索，找到通关的机会。
　　因为闯关的副本多，老玩家的演技都不会差。
　　没演技的玩家都死了。
　　宁秋白因此心中一动：能不能多拉些玩家来演戏啊？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
　　不说其他玩家们乐不乐意上镜头，他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报酬。
　　开拍之前，宁秋白以为在硫火城拍戏最大的麻烦应该是恶劣的环境、人偶群演们的放置、镜头的切换……
　　然而这些都被睿智的大脑解决之后，最麻烦的竟然是主演。
　　不是盛鸣，而是黑龙。
　　这只名叫“伊奥”的小黑龙明明之前都敢和盛鸣顶嘴，回到了熟悉的硫火城故土，开始和盛鸣拍对手戏的时候，却傻愣愣地不知道干什么，当盛鸣按照剧本向他靠近的时候，这家伙反而尖叫一声，“嗖”地一下钻进附近的龙巢的宝石堆里，只露出一根小小的黑色尾巴。
　　宁秋白：“……”
　　他只能放下摄像机，走到龙巢旁边，“宝，你怎么又开始怕他了？”
　　黑龙把尾巴收回去，蠕动几秒，换了脑袋出来，奶声奶气地嘴硬：“吾没有怕他！吾只是产生了条件反射！”
　　盛鸣穿着被硫磺熏黑的戏服，慢条斯理地走进来：“大概是同样的场景，让这家伙PTSD又犯了。”
　　听到盛鸣的声音，小黑龙顿时把脑袋缩了回去，还扒拉了几块宝石挡在身前。
　　宁秋白有些哭笑不得：“这怎么办。”
　　要是小黑龙的PTSD复发，他之前的任务算不算失败？硫火城会不会被回收？
　　“简单。”盛鸣直接伸手，从宝石堆里一把把黑龙拎着尾巴拽了出来。
　　小黑龙宛如一只猫，拼命挣扎摇晃。
　　盛鸣只用一句话就让它安静下来：“你乖一点，我就把龙心还给你。”
　　小黑龙红宝石一样的龙瞳顿时盯上了盛鸣。盛鸣那张年轻帅气的脸庞放大在现在跟一只猫差不多大的黑龙面前，让它全身鳞片都应激地张开。
　　但是对龙心的渴望战胜了恐惧。黑龙问：“真的？”
　　“当然。”盛鸣笑眯眯地扯着它尾巴晃了晃，“我从不骗人。”
　　“……”宁秋白表情微妙，但忍住了没有说话。
　　小黑龙犹豫了好一会，才咬咬牙：“既然如此，吾就试试看。”
　　等小黑龙扑打着翅膀飞出去，宁秋白才小声问：“你真的要给它？”
　　盛鸣笑眯眯地道：“为什么不给？”
　　宁秋白犹豫了好一会，才吐了口气：“那我能用什么换？”
　　“我复活之后职业会变化，不是‘考古学家’的话，龙心对我而言就只是一件普通的道具。更何况我还不止一个龙心。”盛鸣道，“就算不需要复活，我也打算把龙心给它。”
　　宁秋白有些愕然地抬头：“为什么？”
　　盛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剧本里不是有放大版的黑龙？”
　　现在的剧本是作家主角被他创作的黑龙拖进了幻想世界，而回归幻想世界的黑龙因为力量用尽缩小了身体，所以才要主角狼狈不堪地逃脱幕后反派的追杀。
　　当然，后期剧本肯定要变大的。
　　宁秋白原本的打算是利用镜头和借位，再辅佐一点特效，拍摄大黑龙的镜头。
　　似乎看出了宁秋白的茫然，盛鸣再度解释，“让它直接变大更合适。我既然答应帮你制作特效，当然按照最好的来。”
　　……
　　第一天的拍摄就这么平平无奇地结束了。
　　宁秋白挥手目送盛鸣乘坐他看着眼晕的牌子的豪车离开，撸了撸怀里的黑龙尾巴。
　　小黑龙很不习惯被当作猫一样玩弄：“你对吾是不是越来越不敬了！”
　　“怎么会呢。”宁秋白感慨道，“我只是没想到，盛鸣竟然是个好人。”
　　小黑龙喷了一鼻子烟：“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目光短浅！”
　　“你没有被收买？”
　　小黑龙傲慢地拍拍翅膀：“自然没有！”
　　“那不要他的龙心了？”
　　“……”小黑龙恼羞成怒，“那是人类给伟大的龙的贡品！”
　　宁秋白很想说一句“你敢在盛鸣面前这么说吗”，但看到穿着护士装的塞歌从阁楼上走下来，又闭上了嘴，关心地问：“诊所的任务怎么样？”
　　他收到系统的提醒，知道今天有两个玩家进入诊所副本，成功为骨三七七的治疗任务加了二。
　　塞歌不太习惯穿人类的衣服，扯了扯领子，从背后掏出一块板子：“今天来了两个玩家，都只有头晕想吐的症状。骨医生治好他们之后就放他们走了。”
　　宁秋白上次睡得早，不知道骨三七七给那个叫杜子规的玩家什么亡灵道具，这次颇为好奇地问：“三七七给了他们什么？”
　　塞歌换了块板子，上面不再是文字，而是两个戴在手指上的骷髅头戒指。
　　“有什么效果？”
　　塞歌想了想：“据说可以让亡灵系NPC好感度提升。”
　　宁秋白顿时失望：“哦。”
　　他还以为是什么亡灵召唤术，可以帮他多搞点苦力之类的……
　　虽然还是没有人完成塞歌的任务，但是塞歌表情明显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因为宁秋白设置的副本规则，哪怕玩家撑不住它的歌声，规则也会在玩家受轻伤的时候就屏蔽声音。
　　宁秋白想了想，又问：“塞歌，你打哈欠的时候会掉眼泪吗？”
　　塞歌：“？”
　　“我们不是要在硫火城拍电影了嘛，会有一个纯人类摄影师参与，我怕他受不了那里的热度，想给他一些你的眼泪变成的珠子。”宁秋白今天试过，一枚眼泪能支撑大概三个小时，现在他手里的泪珠只有十几个。
　　塞歌明白了，迟疑着拿出新的板子：“我打哈欠不掉眼泪……管理员先生如果想要，我尽量试试。”
　　看塞歌试图憋眼泪出来憋得脸通红，宁秋白赶紧制止它：“我给你找些比较感人的文学作品吧。”
　　白天看电影电视剧，晚上看书。
　　宁秋白对影视作品很有数，小说就不那么了解了，想了想给罗斯文发了消息。
　　罗斯文已经接到了第二天正式参与拍摄的通知，看到那位年纪轻轻就养了一条龙和一只骷髅架子的导演发消息来问有没有特别能感动人的小说，有些茫然地看向余湘湘：“感人的小说？”
　　余湘湘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宁先生在找灵感？”
　　“我平时不怎么看小说，湘湘你有头绪吗？”
　　“那必须有！”余湘湘丢开吹风机，“上到古典名著《红楼梦》，下到刀车齐飞同人文，我涉猎极广，你想要什么？”
　　罗斯文听不太懂，本着多给点总没错的想法道：“那都来一些。”
　　于是宁秋白当天晚上就收到了一个1MB的txt。
　　他一边点开一边嘀咕：“这是盗版txt文包吗？1MB是不是小了点？”
　　点开一看才发现，这只是个目录，只标注了书名和作者，还很贴心地给了小说发布的正版网站、作者微博，连需不需要挂梯子都标注出来了。
　　“1MB的目录还行。”宁秋白扶额，“想不到罗斯文浓眉大眼竟然沉迷看这些。”
　　他挑了出现率比较高的几个网站，注册账号充了钱，拿出之前买的平板给塞歌看小说。
　　当天晚上，塞歌泡在浴缸里，鱼鳍宛如深蓝色的糖片在水中摆动，贴了防水套的平板上一行行文字在纤长的手指中慢慢划过。
　　……
　　第二天早上起床，宁秋白看了下时间：八点钟。
　　先看看塞歌有没有新的泪珠，再去现实世界的片场走个过场，然后去副本里拍摄……
　　宁秋白敲敲塞歌的“卧室”的门，随后拉开一看。
　　“哗啦！”
　　晶莹剔透的珍珠宛如砸破玻璃的水，瞬间漫过了宁秋白的脚背，“叮叮当当”地滚了满地。
　　宁秋白傻眼地看着将整个浴缸、乃至整个浴室都淹没的珠子，好一会才回过神：“塞歌？”
　　从珠子中伸出一颗浅蓝色的塞壬脑袋，眼角红红的，吃力地挖出一块板子：“管理员先生，早上好。”
　　“这是怎么了？”
　　塞歌揉了揉眼睛，换了块板子写的字：“抱歉，昨晚一不小心熬夜看小说了……我会收拾好的。”
　　宁秋白估算了一下这些珠子的体积，张了张嘴，小心地问：“你没事吧，没有脱水吧？”
　　塞歌摇摇头：“我有开水龙头加水。”
　　它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手心荡漾起浅蓝色的光晕，所有的珠子像被磁力吸附了一般，全部落入了光晕中消失不见。
　　塞歌吐了口气，从背后拿出一块新板子：“您以后需要泪珠可以直接找我要。”
　　宁秋白终于搞懂发生了什么，很想吐槽又忍住，劝了一句：“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如果是人，这么大的泪流量早就干透了。
　　塞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双手搓了搓，递过来两个透明的珠串：“这个戴在手上，比只带泪珠效果应该好些。”
　　宁秋白惊喜地接过来：这可太好了，刚好给罗斯文一串。
　　……
　　和片场中的工作人员、群演们打过招呼，宁秋白拿出没什么必要的剧本看着他们懒洋洋地拍摄，自己也懒洋洋地看着镜头，等着盛鸣和罗斯文的到来。
　　偶尔去茶水间的时候，还能听到群演聊天感慨：“从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导演，节奏慢，休息时间长，要求还不高。在这演戏我都感觉是拿钱休假。”
　　“是啊是啊。”
　　“不过这么拍起来，效果能好吗？导演有钱也不是这么浪的吧？”
　　“是啊是啊。”
　　宁秋白无奈地接了一杯水，咳嗽了一声。
　　“啊导演好！导演真是年轻有为、高瞻远瞩，我们就是瞎聊聊、聊聊。”
　　“是啊是啊。”
　　“……”
　　宁秋白哭笑不得地放过了这两个群演，内心哀叹道：如果不是为了糊弄，谁愿意白白花钱呢？
　　至少也得糊弄到盛鸣在硫火城的戏份拍完。
　　等罗斯文和盛鸣都来了，盛鸣熟练地把景城哄骗去跑龙套，随后看向了宁秋白。
　　宁秋白在手机了点了点，带着罗斯文和盛鸣进了导演室，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门后不是马桶，而是一条黑漆漆的走廊。
　　罗斯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是？”
　　“过去就是我们真正的拍摄场地了。”宁秋白将塞歌给的手链递给罗斯文，“戴上这个。”
　　盛鸣左右看看，挑了挑眉伸出手：“我的呢？”
　　宁秋白诧异地看着这个富二代：“你也要吗？”
　　盛鸣拖长了语调：“宁导演，不好厚此薄彼吧？”
　　宁秋白哭笑不得：“我就两个，我自己还要用。”
　　盛鸣扫了罗斯文一眼。
　　罗斯文知道盛鸣是演员，也被宁秋白告知过是“知情人”，看到这个似乎只是高中生的男孩浅灰色眸子落在自己身上，莫名觉得脊背有点发凉，干巴巴地举手：“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同时罗斯文内心想道：两个死基佬，打情骂俏为什么要拉上他这个直男？
　　他可没忘记上一次去宁秋白家时，看到宁秋白小媳妇一样往盛鸣背后躲的模样。
　　出乎他的预料，盛鸣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了宁秋白：“不行，我就要你的。我演戏可以戴。”
　　“……”宁秋白颇为无语地把自己的珠串给了盛鸣，“给你。”
　　接过珠串的时候，盛鸣忽然反手握住宁秋白的手，在宁秋白反应过来之前，将一样东西扣在宁秋白的手腕上。
　　宁秋白一愣，发现盛鸣把昨天那个冰法腕带套在他手上了。
　　“换着用。”盛鸣神色如常地松开手，率先迈开长腿，“走吧。”
　　宁秋白下意识看了眼罗斯文，果然在罗斯文眼神中看到了“好黏糊的死基佬在我面前秀恩爱”的嫌弃。
　　——我不是，我没有。


第32章 误解
　　因为今天的镜头有些困难, 宁导演多磨了好一阵子才拍好，盛鸣回家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晚饭。
　　盛鸣的父母盛华松、项桐烟都是光景集团的高层，平日里能回家吃晚饭都算不错, 吃完饭一般都会继续工作；大哥盛临喜欢独居, 搬出去住了；姐姐盛文萝在光景的技术部门工作, 偶尔也会加班。
　　所以能看到一家人都在客厅坐着的场景，对盛鸣来说少之又少。
　　哦, 还有一个景城。
　　盛鸣在全家人汇聚的眼光中不动声色地道：“这么看我干什么？”
　　盛华松笑呵呵地道：“难得我和你妈休假, 想一家人吃个饭, 结果只有你不在。”
　　项桐烟笑眯眯地道：“小鸣拍戏，忙一点也很正常。”
　　盛文萝抱着看好戏的姿态添砖加瓦：“这么忙, 还让小城先回来吃饭, 当表哥的就是贴心。”
　　盛鸣扬了扬眉, 假装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剧组总是有各种麻烦。”
　　项桐烟用同样的姿势挑眉：“包括和导演一起进导演室几个小时不出来？”
　　盛鸣目光往景城那边落了落。
　　景城缩了缩脖子，假装自己在低头吃西瓜。
　　盛鸣收回目光, 神色不变走到茶几旁边, 顺手拿起一碟切好的西瓜，随意地道：“导演在给我讲戏。”
　　项桐烟含笑道：“这么专业, 导演真负责。”
　　大哥盛临受不了一家人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了, 举起手来：“停一下停一下，我来直说吧——老三, 你是不是跟那个小白脸有一腿？”
　　盛文萝幸灾乐祸地道：“老大, 讲讲道理, 单说脸, 咱们老三才像小白脸吧。”
　　“那个小导演名字里不是有个白字吗, 就是小白脸！”盛临一锤定音, “老三长得好, 那不是更吃亏？”
　　盛鸣看全家人这个架势，认命地把果碟放下，坐在盛文萝旁边：“你们要问什么？”
　　项桐烟用牙签吃了块西瓜，这才微笑道：“我们只是作为家人，关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
　　“我和宁导演目前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盛鸣咬了口瓜，牙签咬在齿间，摊了摊手，“绝对纯洁。”
　　项桐烟在听到“目前”两个字时，非常明显地挑了挑眉。
　　盛临不大爽地道：“纯洁？娱乐圈的人有多脏我还不知道？老三，你年纪小，单纯不懂事，听大哥一句劝，现在外头的男人骗钱骗感情多了去了，保管让你裤子扒光的时候钱包都顺走，还让你心甘情愿替他说话……”
　　说到这里，盛临忽然顿了顿，似乎终于抓到了重点，“不是，老三，你真的喜欢男的？”
　　盛文萝在听盛临评价他们家老三“单纯不懂事”的时候就忍着想笑，侧头对盛鸣悄声道：“老大还没发现他小时候背的锅都是你丢给他的？”
　　盛鸣同样小声含笑道：“姐你对你单纯不懂事的弟弟说什么呢？”
　　“严肃点！”盛临拍拍沙发，试图树立大哥的威严，“老三不许早恋！”
　　盛鸣道：“我十八了。而且你十五的时候就让我给你打掩护去和小姑娘约会。”
　　盛临噎了一下。
　　盛华松笑呵呵地看着三个儿女表演相声，似乎他不是来关心小儿子感情问题只是来看戏的。
　　项桐烟横了丈夫一眼，无奈地开口：“小鸣，你要是真的想谈恋爱，家里也不会反对，只是要认真正经一点，别在外面乱搞。”
　　她酝酿了一下台词，还是委婉说出口，“注意安全，更要注意身体。”
　　盛鸣又叉了块西瓜：“我有数。”
　　项桐烟继续道：“如果你觉得合适，也可以带回家里做客。”
　　盛临顿时睁大眼睛：“妈，你傻了？”
　　盛华松收起看戏的笑容：“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盛临赶紧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但还是不能接受：“我们不是来劝老三悬崖勒马的吗？”
　　全家人一起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你一年换七八个女朋友的人好意思跟你弟弟说这话”。
　　盛临：“我不一样啊，我脑子活又不吃亏，老三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
　　全家人又一起发出了“虽然你是个傻的但是我们依然爱你”的看智障眼神。
　　盛临：“……”
　　就是因为老是面对这种眼神，他才从家里搬出去的！
　　……
　　盛鸣回到自己卧室，景城狗腿地跑过来给他捶腿，湿漉漉的眼睛充满希冀地看着盛鸣。
　　盛鸣翻开一页书：“我会给你的卷子稍～微抬高一点难度。”
　　景城差点跳起来：“哥啊，这事不能怨我！你知道的，当着小姨的面我什么话都藏不住！”
　　盛鸣看着这个叛徒，冷笑了一声。
　　景城最怕盛鸣这个表情，态度瞬间软化下来，好说歹说，盛鸣看在还需要景城打掩护的份上，勉强高抬贵手。
　　渡过危机，景城松了口气的同时，八卦欲望熊熊燃起：“哥，你跟宁导演该不会是真的吧？”
　　“为什么这么想？”
　　景城嘟囔道：“自从认识宁导演，你都很少去画画了。”
　　要不是上楼路过画室，他都快忘了表哥还有爱画画这个设定。
　　盛鸣又翻过一页书：“因为你没碰上。”
　　他去画室都是为了去虚幻游戏闯关，最近准备复活的事情不闯关了，当然画画就少了。
　　“哥，咱俩有什么不能说的？”景城套近乎，“你跟宁导演到底什么关系？”
　　盛鸣放下书本：“告诉你，然后你去打小报告？”
　　“我是那种人吗！”景城理直气壮，“我这不是担心小姨棒打鸳鸯嘛！你想，要是小姨偷偷约见宁导演，掏出支票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盛鸣靠在床头，挑眉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依据他对宁秋白的了解，宁秋白大概会选择痛痛快快地接下白赚的五百万，然后回头就跟他串通气……又或者，“我们是真爱，得加钱”？
　　盛鸣忍不住弯了唇角。
　　景城看得一脸惊悚：“不是吧，你俩玩真的？”
　　想象被傻表弟打破，盛鸣嘴角迅速平缓下来：“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景城憋了回去，过了好一阵子，结结巴巴地小声问：“哥，那、那你和宁导演、有、有那个过吗？”
　　盛鸣抬起头看着景城，像是看到石头里长出一只兔子。
　　“我这几天悄悄观察，你和宁导演悄悄地去了导演室，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出来之后看起来特别虚弱，汗都把衣服打湿了。”景城越说越流畅，“明明导演室有空调的，你们在干什么？而且有几次你还换了衣服。”
　　盛鸣本着搞事的心态道：“你猜。”
　　他换衣服，是因为硫火城里的硫磺气味太浓，直接离开肯定要被注意，干脆就在宁秋白的家里洗了澡。
　　盛鸣抱起胳膊：“你问这个干什么？”
　　“所以真、真的？”景城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放，脸也忍不住红了，“别、别误会，我、我就想问问，在下面……舒服吗？”
　　盛鸣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从第三章 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表弟不对劲，感觉需要和姨妈他们认真谈一谈。
　　不过现在比起关心景城的性取向，他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澄清。
　　盛鸣坐直身体，“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在下面的？”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客厅里全家人说话也有点古怪。敢情他们没有明说，但也都是这个看法？
　　盛鸣难得有无法理解的情况：到底是什么让你们有了这种误解？
　　宁导演那种安静的气质，那手、那腰，一看就很适合被压在床上。就算他和宁秋白在一起，也绝对……
　　景城不假思索地从嘴里“哈”了一声：“你这多愁多病的身，而且比人家年纪还小好几岁，一般不都是被日的那个？”
　　盛鸣面无表情地看了蠢表弟一会，重新翻开书：“你的卷子难度果然还是太低了。”
　　景城：“……”
　　……
　　宁秋白感觉今天景城和盛鸣看他的表情都怪怪的。
　　昨晚盛鸣给他发了条消息，说今天的景城是个小奸细，希望停一天副本拍摄。宁秋白没什么意见，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补拍一些替换镜头。
　　具体就是照着在副本里已经拍好的“特效爆炸”的场景动作，在绿幕影棚里胡乱拍点类似的，免得将来成品电影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困惑出现了不存在的镜头。
　　这种镜头少了还能说是特效，多了就难说了……
　　只是这种镜头拍摄的时候，盛鸣不得不吊威亚。
　　吊威亚可不是多么轻松刺激的事情，很多演员下了威亚腰腿都会被磨破。从盛鸣急着复活来看，宁秋白猜测盛鸣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在副本内，盛鸣可以用虚幻游戏赋予玩家的特殊能力维持，现实世界呢？
　　至少宁秋白注意到盛鸣有喝那种装在玻璃瓶子里的药剂，让他更为担心。
　　宁秋白紧张地看着盛鸣，恨不得所有的镜头都一条过，免得盛鸣受苦；又怕太轻松让景城产生疑虑。
　　他看向景城，发现景城也在打量他，而且在他看过去的时候立刻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宁秋白心里有点打鼓：难道景城不像外表那样傻白甜，产生了多余的猜测？
　　他用眼神向盛鸣寻求确认，却发现坐在椅子上休息的盛鸣也在悄无声息地打量他，并且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同样把目光挪开了。
　　宁秋白愣了愣。
　　按照他对盛鸣的了解，盛鸣和别人对视的时候只会挑衅地笑，什么时候会眼神闪避了？
　　难道景城真的发现了他们虚空消失、或者虚幻游戏的什么细节，让盛鸣不得不避开和他直接交流？
　　宁秋白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猜测，最后决定按照最坏的打算谨言慎行。
　　随后休息的时候，景城小跑着凑过来，拉了拉宁秋白的T恤袖子：“宁导演，我有点事想跟您说一说。”
　　宁秋白心中拉起了最高警报：“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
　　景城为难地向盛鸣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这事比较私密，不方便公共场合说。”
　　宁秋白也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和盛鸣对视，心有灵犀……不，他什么都没从对方眼神中看懂，只能抿着唇点点头：“好。”
　　……
　　两个人一起去了导演室，景城深吸了口气，严肃地道：“宁导演！”
　　宁秋白正在思索景城可能发现了什么，被突然放大的声音吓了一跳：“什么？”
　　景城本想脱口直说，但这么私密的事情想直说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开口之前脸色先红了红，最后还是委婉地道：“表哥……盛鸣的身体不是特别好。”
　　宁秋白揣摩着景城的意思：“所以？”
　　“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
　　宁秋白隐约琢磨到一点：“不能吊威亚？”
　　他之前确实担心盛鸣在现实世界拍戏能不能吊威亚，但盛鸣说可以，就由他去了。
　　“不是！”景城结结巴巴地道，“我的意思是……导演室里只有硬沙发……我哥平时在家的床都是定制特软的……”
　　宁秋白：“……”
　　为什么他开始听不懂了。
　　他按照自己的猜测，慎重地回答，“我一直很关心盛鸣的身体，不会让盛鸣在我这里出什么意外，你尽管放心。”
　　“总之！宁导演，你要照顾一下盛鸣的身体，不要带他做太、太过分的姿势！”景城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把这句话吼出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哥在家里很受宠的！”
　　说完这些，他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宁秋白手里，随后赶紧跑路了。
　　宁秋白：“……？”
　　他低头看了看景城塞给他的东西，发现是一盒避孕套。
　　在宁秋白脸色空白的时候，听到窗户“嗒嗒”响了两声，一转头，发现盛鸣翻窗户进来了。
　　宁秋白本能地问：“为什么走窗户？”
　　“我听墙角，顺便进来。”盛鸣无所谓地说完，伸手直接把那盒避孕套从宁秋白手里拿走，“不好意思，我家的傻子对我们的关系产生了一点误会。”
　　宁秋白呆愣愣地看着盛鸣，刚才景城说过的话尽数流过他的脑子，让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慢慢张大嘴巴，随后脸色骤然爆红。
　　盛鸣饶有兴趣地低头研究了一下手里的小盒子：“热感螺旋纹……我是得关心一下他的交友情况了。”
　　“等等——”宁秋白终于回过神，“我去跟他澄清一下！”
　　盛鸣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澄清什么？”
　　“澄清我们的关系啊！”
　　“澄清了有什么好处？”盛鸣挑了挑眉，顺手把那只小盒子放在导演室的抽屉里，“让他误会咱俩有一腿，总比发现我们进副本了强吧。”
　　这、这倒是没错……宁秋白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还是哪里怪怪的。
　　盛鸣靠在墙上，笑眯眯地道：“或者，你已经有心上人了，怕流言蜚语影响你浪漫的感情？谈过八个女朋友的宁导演？”
　　宁秋白忍不住又脸红了起来。盛鸣这家伙肯定看穿他之前的嘴硬，故意嘲笑他！
　　宁秋白试图冷静下来，镇定地道：“当然没有，我只是个导演，怕什么流言？我是怕影响你的星途，你不是一心想做演员吗？”
　　嘲讽他也会啊！
　　盛鸣完全不受影响，站直身体：“小城不会跑去跟记者说，有什么关系。”
　　宁秋白顺着盛鸣的思路想了过去，随后发现景城的误会对他来说好像基本没什么影响。只要他脸皮够厚，假装看不见景城娘家人看女婿的眼神，就等于什么都没有。
　　盛鸣都不在乎名声，他有什么可在乎的？
　　——盛鸣，名声……总觉得是个谐音梗冷笑话……
　　宁秋白习惯性地发散思维，一时竟然忘了旁边还有这么大一个人。
　　之前没有注意过，盛鸣发现宁秋白在神游天外的时候，薄薄的双唇微张，泛着健康的红色，看起来非常适合……
　　他忽然想起昨天和景城聊过的话题，喉结动了动，挪开了眼神，向上看到宁秋白双目无神的样子，眉毛不是很明显地动了动，“在想什么？”
　　他敢担保现在宁秋白想的绝对不是刚才在讨论的事情。
　　宁秋白回过神来，干咳一声：“没什么，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走吧，再待久了景城又要误会了。”
　　说完率先离开了导演室。
　　盛鸣舌头顶了顶牙齿，想找点什么东西嚼一嚼却没找到——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分了神，没来得及从宁导演头上摘叶子，只能遗憾地跟着离开。
　　……
　　宁秋白为《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设计的剧情长度大约一个小时，预计拍摄两周剧组杀青。
　　而且实际上拍摄的时候是先在副本硫火城内拍真正意义上的奇幻片，然后根据拍好的镜头，再到现实世界里拍摄差不多的现实场景，掩盖副本内的存在。
　　这让剧组的工作人员感觉到了些许的困惑：咱们这个剧组，分镜全都是当天导演现指挥？
　　而且和一些喜欢临场发挥的艺术型导演不同，宁导演指导拍摄的时候机位、角度全都是定死的，从来不会因为尝试镜头而NG，顶多是演员表演过程不合心意。
　　简直就像在对着一部已经拍好的电影拍摄相同的镜头。
　　虽说这样全剧组拍摄的效率都很高，但宁导演未免太胸有成竹了，完全不像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啊？
　　“而且，给道具组的预算也太低了。”
　　茶水间里，一个工作人员一边接水一边抱怨，“根本没做多少道具。”
　　“服装也没有。”另一个工作人员倒是觉得很不错，“盛事不好？以前跟组忙上忙下累的要死。”
　　“我主要觉得奇怪啊，特效电影不都是能靠道具解决的就靠道具？”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喝了口水，“怎么到宁导演这里服道化能省就省，他不知道做特效比做道具贵十倍以上吗？”
　　“不说贵，时间也拖得更长。”服装组的工作人员撇撇嘴，“我看大概是什么富二代来玩票，被特效组的忽悠了，觉得最好什么都堆特效上……嘿，真全靠特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呢！”
　　“算了，反正也跟咱们没关系。”
　　“就是，摸鱼不好？”
　　就在这时，两个人听到外面有些喧哗，好奇地走出来，发现之前懒洋洋的剧组忽然紧张起来，顿时有些疑惑。
　　一个路过的群演向他们透露：“听说是有探班的，副导演就叫大家起来继续拍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好奇：咱们这剧组还有人探班？
　　……
　　宁秋白第五次接到副导演打来的电话时，刚刚结束一轮拍摄，正在边回放边思考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盛鸣让龙心幻化的巨龙、死者指骨化成的鬼火、岩浆之玉化成的火精灵全都散去，只留下了宛如萤火虫一般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光球在半空浮动。
　　这些光球充当了拍摄过程中的打光，不管位置还是亮度完全受盛鸣的操控，比影棚里的灯光方便太多了。
　　罗斯文小心地低头绕过飘过头顶的光球，擦了把汗，提醒道：“导演，你手机响了。”
　　宁秋白眼睛还放在摄像机上，“嗯嗯”了两声，随手接起电话：“喂？”
　　副导演的大嗓门从电话那边瞬间传了过来：“导演，你在哪里？盛鸣的家人来探班了！”
　　宁秋白的心思瞬间从镜头里□□：“谁来了？”
　　“说是盛鸣的姐姐。”
　　宁秋白下意识看了盛鸣一眼，稳了稳心神：“说我们在拍外景，回不去。”
　　“但盛小姐在这坐了好久了，说顺便带盛鸣去医院体检……”副导演在那边为难地道，“李总监陪着她，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宁秋白嘴角抽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稍微等等。”
　　他挂断电话，看向了盛鸣，“你听到了？”
　　盛鸣收起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光球：“所以，要回去吗？”
　　宁秋白一脸犹豫地仰起头看着上空正拍打着翅膀到处乱飞的黑龙。
　　盛鸣已经把龙心给了小黑龙，让跟一只猫差不多大的伊奥重新变成了数米高的庞大黑龙。久违地得到成年龙身体的黑龙开心地在天上盘旋飞舞。
　　“接下来的镜头和刚才的场景是接着的。”宁秋白看着自己画的剧本分镜，十分不舍，“这一幕把最后这点拍完，就只差最终幕了。”
　　盛鸣想了想：“这样的话，我可以把我姐劝回去。”
　　宁秋白等的就是这句话，眼前一亮，故作矜持地问：“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盛鸣对他微微一笑：“放心，不会。”
　　说完拿过宁秋白的手机，给副导演拨了回去。
　　没说几句话，盛鸣就挂掉手机，递了回来，“搞定。”
　　为了现场收音，宁秋白没有关闭硫火城的自然音量，没听清盛鸣的电话内容，只好奇地问：“怎么说的？”
　　盛鸣扬了扬眉：“我说现在拍戏脱不开身，让体检医生先到你家来等着。你要顺便做个体检吗？”
　　宁秋白：“……谢谢，不用了。”


第33章 借宿几晚
　　等宁秋白把最后这个镜头拍完, 时间已经到晚上七点多了。
　　他们没有走片场、而是返回了宁秋白的家。
　　周医生踩着点上了门，陪伴他的还有景城、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女人。
　　女子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头发简单挽在脑后, 衣服简单却搭配精致, 眉眼和盛鸣有几分相似。
　　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擦干的宁秋白随便找了个帽子戴上, 邀请他们坐下：“请坐，盛鸣在洗澡, 很快就出来。”
　　每次从硫火城回来, 他们都得洗个澡, 否则满身的硫磺味儿根本受不了。
　　洗、洗澡？
　　景城脸色一僵，内心唾弃盛鸣真是连一点遮掩都没有！不要脸！
　　他连忙介绍道：“这是我表姐盛文萝。”
　　宁秋白已经被盛鸣科普过这位姐姐——盛文萝, 现任光景集团技术部副部长, 技术开发大佬, 性格比较恶劣，但比起耍人更喜欢看戏, 简单的说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尤其喜欢看自家人的热闹。
　　宁秋白听到盛鸣这样形容自己的姐姐，眼神颇为复杂：“你家的情况真复杂。”
　　盛鸣当时笑眯眯地道：“我姐随我爸, 所以好对付一点。”
　　按照盛鸣的指点, 宁秋白只需要假装他和盛鸣之间什么都没有，正常接待就可以。
　　——不对, 他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宁秋白内心吐槽了一句, 对盛文萝主动伸手：“盛小姐好。”
　　盛文萝微微一笑, 温和优雅：“宁导演好。盛鸣从小被我们惯坏了, 希望没有给您添麻烦。”
　　“没有, 盛鸣成熟、稳重又老实, 还很有天赋, 能请盛同学做主演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露出客气的微笑。
　　景城在内心“呸”了一声，小心地观察着这位宁导演。
　　宁秋白去厨房拿出热水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茶：“喝茶。”
　　——行动自如、手脚灵活、体力充沛……
　　依据“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的经验，景城判断至少宁秋白不是在下面的。
　　那岂不就是他表哥在下面了？他就知道盛鸣在嘴硬！
　　不一会，盛鸣从卧室的浴室出来，穿着和早上不一样的衣服，用毛巾随意擦着头发：“来这么快？”
　　景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还是从人家的主卧的洗手间出来的！
　　宁秋白走进厨房，拿出一只新的茶壶，单独给盛鸣倒了一杯。
　　自从知道自己的叶子烘干泡茶味道很好之后，宁秋白就把自己脱落的叶子都留了下来，让黑龙烘干做成茶叶。
　　只是让别人吃自己的叶子对于宁秋白来说还是有点不能接受，所以也就自己泡来喝，再就是给吃过他不知多少叶子的盛鸣了。
　　景城眼睁睁地看着宁秋白给盛鸣单独的茶叶，震惊之余内心油然而生钦佩感：好大的胆子，能在盛文萝面前秀恩爱……这就是在宣示主权啊！表姐不会当场甩出支票让宁导演滚蛋吧？
　　他捧着杯子，有些兴奋地等着后续发展。
　　周医生给这些富贵人家做私人医生不知道多少年了，见过无数大风大浪，表情非常镇定：“三少，您今天该做定期检查了。”
　　盛鸣拉了一下T恤的衣领，随意地将毛巾丢在一旁：“随便检查一下就行了，我觉得最近身体没异常。”
　　因为不在家，周医生带过来的设备只能做简单的体检，对此没有提出异议。
　　盛文萝却微妙地眯了眯眼。
　　比起忙碌的父母、早早搬出去的大哥，盛文萝和盛鸣的相处时间是最久的，对这个三弟的了解也是最深的。
　　她不动声色地道：“没关系，一会回家麻烦周医生加加班，再做个详细检查。”
　　盛鸣抬起眸子和盛文萝对视。
　　姐弟俩之间产生了无形的眼神冲突，让宁秋白和景城下意识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敬业的周医生操作仪器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盛鸣才收回目光，靠在沙发上：“我今晚不回去了。”
　　除了埋头看数据的周医生之外其他人都是一愣。
　　盛文萝的手轻轻掩了一下嘴，平静地道：“你不回家，咱妈会担心的。”
　　盛鸣端起茶杯，试了下温度又放下，同样平静地道：“我成年了，在朋友家住几晚有什么问题？”
　　盛文萝挑了挑眉：“几晚？”
　　盛鸣笑眯眯道：“宁导演给我讲了很多戏，我和宁导演一见如故，想多亲近亲近。”
　　“贸然打扰人家宁导演的生活不合适。”
　　盛鸣看向了宁秋白，一脸乖巧纯良：“宁导演，您觉得呢？”
　　宁秋白不知道他在唱什么戏，但还是很配合：“不打扰不打扰，我一个人住，平时也挺无聊的。”
　　盛文萝和盛鸣又对视了一会，忽然展颜一笑：“老三长大了，有自己的好朋友了，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盛鸣同样露出笑容：“妈一向开明。”
　　刚好这个时候周医生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盛文萝顺势拿过扫了两眼。他们家虽然没人做医生，但盛鸣的身体数据都很清楚，一眼就能看出健康状况。
　　“既然没什么问题，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盛文萝站起身，拿出社交礼仪对宁秋白客气地道，“盛鸣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宁秋白诚心诚意地道：“怎么会，盛同学帮了我很多忙。”
　　周医生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收起设备告辞离开。景城走在最后，对盛鸣悄无声息地竖起了大拇指。
　　送走了他们，宁秋白关上门，才轻轻吐了口气，转过头看向重新坐下的盛鸣：“你真的要在我这里住？”
　　盛鸣试了试茶杯的温度，才拿起来喝了一口：“我都忘了，快到我体检的时候了。”
　　“体检有问题？”
　　“你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哦，你不知道。”盛鸣简单解释道，“虽然我借助虚幻游戏的力量把我的身体状态固定在了濒死之前，但这种状态会慢慢消散消失，所以才需要‘复活’。临近复活的时候，哪怕现实世界的医学检查，也能检查出我真正的状态。简单的检查我可以强行遮掩过去，太详细的不行。”
　　宁秋白懂了：“所以才不能做详细体检。”
　　“看剧本，我们剩下的镜头，应该这两天就能拍完了。”盛鸣放下茶杯，点了点茶几，“我准备拍完之后直接复活。在那之前，我都要住在你这里。”
　　宁秋白对于接纳盛鸣住几天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从前住宿舍还不是跟一群室友一起。他只是有些担心明显出身富贵的盛鸣不习惯他家这条件。
　　盛鸣看穿了他的担忧，摊开手笑道：“就是豌豆公主，进副本的时候露宿野地也是常事，你怎么会对我产生这种误解？”
　　宁秋白认真想了想：“大概因为你看起来比较……唔，娇弱？”
　　盛鸣不笑了，浅灰色的眼眸凝视着宁秋白，宛如浓雾一般的眸子中透着宁秋白看不懂的情绪。
　　宁秋白被看得有些慌：“怎么了？”
　　盛鸣重新端起茶杯，磨了磨牙：“早晚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娇——弱。”
　　……
　　随便解决掉十几斤肉搭配的晚饭，宁秋白倒了几杯牛奶，盛鸣很自觉地拿起一杯：“这么养生，晚上喝牛奶？”
　　宁秋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这是给栖雾木喝的。”
　　盛鸣把喝过一口的牛奶杯默默放下，看着宁秋白头顶的树枝伸长，尖端探进牛奶中，乳白色的液体缓缓下降。
　　宁秋白介绍道：“我发现栖雾木比起肉好像更喜欢喝牛奶。”
　　“这可是个大发现。”盛鸣“啧”了一声道，“如果有玩家碰上有栖雾木的副本，可以通过携带奶瓶的方式保命。”
　　“以前没有人发现？”
　　“以前没有人给栖雾木喝奶。”
　　宁秋白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我要开始剪片了，你……去忙？”
　　言外之意“住下就住下了，不要打扰我工作”。
　　盛鸣顺手摘了一片叶子，夸奖道：“宁导演真敬业，晚上都要加班。”
　　“不加班赶不上。”宁秋白想到这里悲从中来，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想躺在沙发上玩塞尔达或者动森。”
　　但是他现在剧组这个有些奇葩的拍摄模式，让他晚上必须加班把片子粗剪出来，给第二天拍摄参考用。
　　盛鸣闷笑了一声：“那你忙。”
　　他迈腿离开宁秋白的书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过了一会，盛鸣感觉有点无聊，想了想，上楼进了副本。
　　阁楼的入口连接的是之前的那间公寓，因为黑龙搬到了硫火城里，现在已经变成纯粹的中转站，负责和不同副本区域连接。
　　盛鸣想了想，去了诊所。
　　杨不韪在属于他的病床上，和另外三个人偶玩飞行棋。
　　这一次他的人偶不再是和他一模一样，而是一个盛鸣、一个杜子规、一个骨三七七。
　　还穿着护士装的“化妆师”丢出骰子，兴奋地把“盛鸣”的飞机打回去，吹了个口哨。
　　杨不韪手里拿着记号笔，给“盛鸣”的脸上画了个乌龟，冷笑一声：“这就是输了的下场！”
　　其他两个人偶脸上也各自有不同的图案，看来已经不知输了多少局。
　　盛鸣靠在门口，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冷不丁开口：“看来你在这待得很习惯。”
　　杨不韪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记号笔丢出去：“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盛鸣走过来：“你现在该不会已经乐不思蜀，放你走都不走了吧？”
　　杨不韪“呸”了一声：“我打不过你归打不过你，要是能跑，我早就跑了！”
　　盛鸣挑了挑眉：“不怕’海洋‘追杀你？”
　　杨不韪脸色青变黑变红，最后咬牙道：“是他对不起我，凭什么追杀我？”
　　盛鸣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
　　杨不韪又“呸”了一口：“你找我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
　　“当然不是。”盛鸣眨眨眼，展现自己的诚意，“我只是真诚的建议你留在这个副本。你看，这里的工作和你的职业搭配，积分和奖励也稳定，当护士总比你用不是很擅长的脑子去过副本强吧？”
　　杨不韪咬牙切齿道：“你是在嘲笑我？”
　　这时，被画了狗图案的“骷髅人偶”忽然张开嘴：“我也觉得杨先生的护士做得很不错。”
　　杨不韪：“……”
　　杨不韪：“…………”
　　他这次真的蹦了起来，“草，你是活的？！”
　　骷髅丢出了手里的骰子，移动自己的飞行棋：“最后一个——我赢了。”
　　杨护士呆愣愣地看着它。
　　骷髅从他手里拿过记号笔：“输了的规则是这个对吧？”
　　“等、等等——”
　　……
　　粗剪完今天拍摄的镜头，宁秋白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一点半了。
　　他站起身走出书房，发现盛鸣正靠在沙发上玩手机，脑袋一点一点，似乎随时都会睡着。
　　宁秋白差点忘了自己家里还有一个借住的，有些惭愧地拍拍他的肩膀：“盛鸣，去床上睡吧。”
　　盛鸣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你搞完了？”
　　“对。”宁秋白把盛鸣拉进卧室，从衣柜里抱了新的床单被子出来，“这些是洗过的，应该还算干净。”
　　盛鸣靠在门框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你不睡床？”
　　“我睡沙发就行。”
　　盛鸣看了眼那张双人床：“我们一起睡大小也够。”
　　宁秋白抱起自己的床单被子，摇摇头：“不用，沙发也挺大的。而且我睡觉不能关灯，还是去客厅吧。”
　　盛鸣困倦得很，没有继续跟宁秋白客套，打了个招呼，就把自己砸在了床上。
　　宁秋白体贴地帮他关上了灯和门。
　　过了几分钟，盛鸣在被窝里睁开眼睛。
　　精神很困倦，但身体却因为周围萦绕的气息变得有些兴奋。
　　这样寂静的夜里，细微的声响反而变得清晰可闻。
　　盛鸣能隐约听到客厅里宁秋白在沙发躺下和翻身的声音，甚至能分辨出空调被与宁秋白的睡衣摩擦的沙沙响声。
　　这些细微的声音与静谧的深夜、宁秋白卧室里的气息一同构筑出一种昏沉、暧昧的氛围。
　　尽管宁秋白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子，依然能嗅到残留的、独属于宁秋白的味道。那是一种夹杂着草木清香和花朵甜腻、隐约还有些其他味道的气息。
　　栖雾木作为肉食性植物，不论叶子还是花朵对于其他生物都有极强的诱惑力，人类自然也不例外。
　　盛鸣从见到宁秋白的第一面，就能感受到那种能够激发他食欲的吸引力，只是随着越来越熟悉，不正常的欲望被理性压制了下去。
　　但是现在……似乎又有哪里不大一样。
　　宁秋白和一般的栖雾木是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盛鸣不是说不上来，而是想法太多，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复活在即，固定他状态的力量开始衰退，盛鸣总觉得自己很容易被周围的一切影响情绪。
　　这次“复活”之后，就不必缠着宁秋白了……大概。
　　这样想着，盛鸣忽然想要咬点什么在嘴里。
　　盛鸣坐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出卧室，看着已经陷入黑甜梦乡的宁导演，慢慢伸出手，从宁秋白头顶摘了一片叶子下来。
　　宁秋白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
　　盛鸣唇角弯了弯，低头看着这片诱人的绿叶，沉吟片刻，却没有塞进嘴里，只拿着它返回了卧室。
　　盛鸣将胳膊枕在脖子后面，那片叶子放在枕头旁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打了个哈欠，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
　　“只差最后一幕了。”
　　宁秋白站在硫火城的龙之塔的最高处，抚摸着怀里的摄像机，感慨地道，“终于要拍完了。”
　　盛鸣骑在一条半透明的龙的虚影身上，飞到宁秋白附近，扬了扬眉道：“宁导演，你不恐高？”
　　“只要安全就还好。”宁秋白揉了揉脑袋，“寄生着栖雾木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他头上的枝条生长出两三根粗长的藤蔓，缠绕在塔尖上，为他提供了最安全的保护绳。
　　“最后一幕尽量一遍过。”宁秋白低头看着下面的火山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太危险了。”
　　最后一幕的场景，是主角的黑龙与BOSS——也就是画家主角创作的另一个自己在火山口上空决战，BOSS本来让黑龙引诱画家来到这个幻想世界，想要杀死主角并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活人，黑龙却在和画家相处的过程中对作家产生了感情，选择帮助画家，让BOSS十分愤怒。
　　决战中，在画家续画的帮助下，黑龙战胜了BOSS，自身却也被BOSS一起拖进了火山口的岩浆里。
　　当然，宁秋白没打算让这个故事以BE收场，画家回到现实世界后，不停地尝试作画，反复描绘自己在幻想世界中的经历，尤其是那条单纯热烈的龙，最后在某一天重新见到了他的龙朋友。
　　不过后续的场景在之前就已经拍摄完成，只有最危险的这一幕还没拍摄。
　　盛鸣十分淡定地打了个响指：“难道我有什么靠不住的？”
　　最后一幕要在火山口上拍摄，宁秋白让罗斯文在安全的地方拍远景，自己紧跟着黑龙和盛鸣拍特写。
　　宁秋白想了一下盛鸣历来的表现，认同地点点头：“靠得住。”
　　盛鸣这才微微一笑，骑乘着龙向火山口飞去。
　　另一只半透明的龙上浮，出现在宁秋白面前。
　　宁秋白给自己壮了壮胆，收回缠绕着塔尖的蔓藤，小心翼翼地跳上了龙背，同时心里嘀咕：盛鸣到底有多少龙心啊，能弄出这么多龙来？
　　他仰起头，看着在天上飞舞的红龙蓝龙绿龙们，加起来足足有十几条。
　　这些全都是盛鸣用“考古学家”的能力复现出来的古代巨龙。
　　宁秋白看着难免有些怅然：盛鸣就像一个哆啦A梦，想要什么都能掏出来，想做什么都能做到。虽然没有说出口过，但宁秋白知道自己现在某种程度上有些依赖盛鸣了。
　　黑龙和骨三七七的任务完成都有盛鸣的功劳，塞歌的任务也全等着盛鸣指点，甚至现在拍摄电影也是盛鸣负责的特效……
　　但宁秋白却没觉得自己有付出足够多的报酬，让他心里始终有些七上八下。
　　虽说盛鸣对他很友好，但宁秋白始终猜不透盛鸣的目的。就算盛鸣真的只是热情友善大方，也得考虑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风险。
　　争取、争取下个NPC不靠盛鸣就能完成任务！
　　宁秋白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把注意力放回了拍摄中。
　　……
　　眼神疯狂的少年扯着黑龙的翅膀，极速向着沸腾岩浆的火山口坠落。
　　浓烟、高温、刺鼻的硫磺气息。
　　狂笑、哀嚎、巨龙的挣扎嘶鸣。
　　最后一同坠入了滚滚的岩浆中，脆弱的生命在大自然的伟力中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什么都没有留下。
　　宁秋白举着摄像机，看着这一幕，呆愣了好久，回过神来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加速的心跳。
　　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黑龙和盛鸣落入岩浆的全过程，而不加掩饰的这一幕比宁秋白想象得更加震撼。
　　看来到时候得加点特效遮挡一下，否则活人落入岩浆的过程实在过于惊吓了。
　　宁秋白吐了口气，畏惧感退去，惊喜浮起：有这个镜头，他最担心的剧情最高潮的情绪就不用担心了！
　　不过最好再补两个特写……
　　宁秋白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身边的黑龙：“盛鸣呢？”
　　黑龙打了个饱嗝，吐掉了一口岩浆：“吾不知道啊。”
　　“你不是和他一起出来的？”
　　“吾从岩浆里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了。”
　　宁秋白愣了好一会，目光猛然投向了火山口：“盛鸣？！”
　　……
　　在硫火城等了十几分钟，完全没有盛鸣任何出现的影子。
　　宁秋白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给盛鸣安排个任务，以至于甚至没法确认盛鸣的状态。
　　盛鸣应该不至于直接葬身火山口了吧？！之前可没这么说过啊？
　　“冷静点，先找找时光机……呸，先找盛鸣的队友们问问。”宁秋白翻了翻手机，想起来自己没有留杜子规的联络方式。
　　电脑里好像有柳画眉的助理电话来着？
　　宁秋白让罗斯文先处理素材，自己从硫火城副本离开，准备回家联系柳画眉。
　　刚离开硫火城副本、来到负责场景中转的公寓，宁秋白的脚步猛然刹住。
　　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身上披着不合身的宽大T恤，两只脚悬在空中一晃一晃。
　　注意到宁秋白过来，小男孩抬起头，颇为熟悉的眉眼中迅速闪过了一抹心虚，随后理直气壮地道：“你这个副本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34章 完善规则
　　宁秋白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是缩小版盛鸣的小男孩, 迟疑了一下，才道：“盛鸣已经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小男孩脸色僵硬了一下，吐了口气, 气鼓鼓地道：“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宁秋白咳嗽一声：“好吧, 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小盛鸣晃着两条腿, 哀叹了一声：“复活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不对！不是我出问题，是你有问题！”
　　宁秋白奇道：“我有什么问题？”
　　盛鸣瘪了瘪嘴：“我告诉过你我复活之后会更换职业吧？原理其实是用‘不死鸟之羽’复活的过程中, 解析所处副本的底层信息, 糅合变成新的职业倾向。这样我复活之后, 实质上就等于复制了整个副本的能力。”
　　宁秋白睁大眼睛。小盛鸣描述的东西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之前以为盛鸣的反复死亡复活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局限，没想到其实是一种强化！
　　每次复活都能复制整个副本？
　　“所以, 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听不出来吗？就是说复制的副本数据构成了我新的躯体的存在！”小男孩板着脸, 从沙发上跳下来, “但是你这个副本！完成度竟然这么低！不，根本不能说低, 完全就是没有！导致我复活之后只能构建到6岁的状态！”
　　宁秋白难得尴尬了起来。
　　没办法, 再就业APP里的大多数功能都需要积分解锁，而除非必须要用, 宁秋白一直都是能省则省。
　　他咳嗽一声：“你早点跟我说啊, 我哪知道会有这个影响……不过等等，你为什么要在我的副本复活？”
　　这次轮到小盛鸣脸色尴尬, 别过脸去。
　　宁秋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是打算借助这次复活, 直接获取我的副本的全部信息？”
　　小男孩“哼”了一声, 很快理直气壮：“一个能够连接现实的副本, 当然要调查清楚啦！”
　　宁秋白和小男孩大眼对小眼地对视了一会, 才不怎么客气地指出：“这算自作自受吧。”
　　小男孩委屈地鼓起嘴。
　　六岁的盛鸣唇红齿白、眼眸明亮、脸蛋圆润, 非常可爱,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尤其萌，让宁秋白顿时心软了一下：“好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盛鸣迅速收起了委屈，仰起头铿锵有力地道：“你要对我负责！”
　　“……”宁秋白总觉得自己着了盛鸣的套路，内心暗暗提醒自己，虽然盛鸣外表返回了六岁，但内心还是那个虚幻游戏排行榜第一的大佬玩家，不能小觑。
　　他低下头，对上盛鸣水汪汪的眼神，微妙地顿了顿，“怎么负责？”
　　盛鸣伸出小手掰手指：“我的复活过程还没有完全结束，只要你现在开始完善副本规则，我就能一点点长大。”
　　他抬头看了宁秋白一眼，“当然，前提是你不在意这个副本的能力被我复制走。”
　　宁秋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副本有什么能力，当然无所谓，不过还是露出了犹豫不决的表情。
　　他沉思了片刻：“但是我已经没有积分了，大部分功能都解锁不了。”
　　盛鸣狐疑地看着他，宁秋白很坦然地看回去：“你知道的，我的副本里基本没有伤害玩家。”
　　“唔，那我倒是可以帮上忙。”盛鸣想了想，“在玩家被引导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存在需要支付积分才能兑换的提示或者道具。只不过一般情况下玩家做完任务拿完奖励都是赚的。”
　　不然岂不是倒贴闯关副本。
　　“如果我设置100积分兑换提示，但是任务完成奖励只给1积分，也是可以的？”
　　盛鸣撇撇嘴：“可以是可以，但哪有玩家这么蠢啊？”
　　宁秋白低头看着盛鸣。
　　盛鸣的眼神逐渐微妙：“你该不会想从我一个刚刚六岁、还没上小学的孩子身上薅羊毛吧？”
　　宁秋白亲切地道：“怎么会，这也是为了盛同学快速恢复身体啊。”
　　“那也不行，我现在这个状态没法离开副本接你的任务。”
　　“你不是还有队友吗？”
　　“……”盛鸣微妙地觉得自己可能被这位宁导演给套路了。
　　他变成六岁的身体之后，思维能力虽然没有下降，但很容易出现身体比脑袋先行动的情况，简而言之，就是更容易冲动——包括脱口而出。
　　小盛鸣沮丧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来联络‘羽’。”
　　还不等宁秋白高兴，小男孩转而道，“不过作为交换，你得帮我应付家里。”
　　宁秋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怎么应付？把眼前的小屁孩抱给景城看说这就是你表哥？
　　……
　　接到盛鸣通知，杜子规很快来了副本。
　　他绕着小盛鸣转了三圈，期间不停地推眼镜，脸色时而惊讶时而严肃，看的宁秋白颇有些惴惴不安。
　　最后年轻的“预言家”摘下眼镜，惊叹道：“老大，你今晚会尿床。”
　　宁秋白：“……”
　　盛鸣显然对自己的队友非常了解，“呵呵”冷笑了一声：“我先记着帐，等我变回去有你好受。”
　　杜子规“嘿嘿”笑道：“既然如此，那在老大恢复之前，我得捞回本。”
　　说完他大不敬地伸出手，揉搓盛鸣的脑袋。
　　盛鸣面无表情地对着杜子规伸出稚嫩的小手。
　　一道透明的光圈从盛鸣的手中绽放，在杜子规反应过来之前就收敛到了杜子规的身体里。
　　杜子规的眼镜“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出了裂痕。
　　杜子规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愣了愣：“老大，你对我做了什么？”
　　盛鸣稚嫩可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挑衅：“我封掉了你的能力。”
　　“这次的职业这么厉害？”杜子规捡起眼镜心疼地擦了擦，嘴上还是不服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篡改了你的膀胱，只要你进入睡眠状态，就会无法控制地开闸放水。”盛鸣恶作剧地扬了扬眉，“看看咱们谁先尿床？”
　　杜子规：“……”
　　早知道盛鸣这个状态也能使用能力，他就不作死了。
　　宁秋白打断了他俩的内讧，好奇地问：“你现在的职业是什么？”
　　盛鸣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接触过的新职业，还在摸索。名字叫‘管理员’。”
　　宁秋白愣了愣。
　　他的再就业APP里，给他的头衔就是“管理员”。
　　盛鸣变成了他的职业？难道现在盛鸣也可以调整他的副本？不，如果能的话，盛鸣直接就自己行动、不用跟他讨价还价了……也许玩家的职业“管理员”和给系统打工的他不一样。
　　思绪翻涌中，宁秋白脑内只剩下一个想法：同样是管理员，为什么他没有盛鸣这么厉害！
　　那边杜子规就差跪地求饶，才让盛鸣同意解除篡改。
　　可惜年幼的盛鸣闭目思考了半晌，睁开眼睛后有些心虚地转开了头：“怎么解除能力，我暂时还没找到方法。”
　　杜子规：“……老大，你告诉我你在逗我玩。”
　　“呵呵。”
　　杜子规眼神中透出了绝望：“难道以后我要在马桶上睡觉吗？”
　　宁秋白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试图安慰他：“没关系，也许盛鸣长大之后就能帮你解除了。”
　　杜子规扶额：“可我现在的能力被老大封印了，怎么帮你？”
　　“这个简单。”盛鸣老气横秋地拍拍手，“刚巧，你在这里的诊所副本还有个任务没完成吧？帮你完成任务的同时，就是在完善这个副本。”
　　杜子规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夸张地问：“失去能力的我，去无伤撑过史上最恐怖塞壬的歌，老大，你是要我死？”
　　盛鸣给了他一个白眼：“脑子比能力更重要，你只要听我安排就行。”
　　杜子规深深叹口气：“那等我写份遗嘱先。”
　　“快去快去快去！”盛鸣把杜子规撵走，又转头看向了宁秋白，“这个点我家里人应该要找我了，你帮我糊弄一下。”
　　“好。”宁秋白拿起手机，想拨打号码又停住，“我没有你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盛鸣左右看了看，从书桌的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唰唰”写了一行数字：“给。”
　　……
　　项桐烟挂掉电话，兴趣盎然地动了动好看的眉毛。
　　秘书看到项桐烟接电话的手机，猜测问：“项总今晚要回家吃饭吗？”
　　项桐烟事务繁忙，公司的事务都由另一个商务机转接，只有家人才会打到私人手机上。
　　项桐烟笑着摇摇头：“不用，还是按照计划。只是小鸣的朋友打来的而已。”
　　秘书有些吃惊：“三少把您的号码给别人了？”
　　秘书跟项桐烟已经快十年了，对项桐烟的工作和生活都有足够的了解。
　　项总的私人号码，只有盛家和项家的至亲才知道，大少爷盛临换过这么多女朋友，也没有外泄这个号码。
　　三少的什么朋友，这么有面子？
　　项桐烟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慢悠悠地回想着电话那边那个温和礼貌的声音，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小鸣怕是谈恋爱了。”
　　秘书的眼神更吃惊了。她看着项桐烟的神情，揣摩道：“项总是怕三少被骗吗？”
　　项桐烟失笑道：“小鸣那个性子，只有小临才会觉得他被骗。”
　　她转过座椅，看向背后透明玻璃外的蓝天白云，神色微微暗淡一瞬，很快恢复正常，“小鸣已经成年了，谈谈恋爱也不错。”
　　项桐烟看着天空静静地想了想，忽然道，“文萝还没下班的话，让她过来一趟。”
　　秘书答应一声下去了。
　　没多久，盛文萝敲开门：“妈，你找我？”
　　项桐烟转过身：“你昨天见过那位宁导演了？感觉怎么样？”
　　盛文萝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老三给你打电话了？该不会还是那位宁导演打的吧？”
　　项桐烟点点头。
　　盛文萝很没淑女形象地“啧啧”两声：“老三陷得还挺深……那位宁导演啊，长得挺清秀，气质比较温和，倒也没看出别的什么来。”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是我的菜，可惜被老三抢了。”
　　“……”项桐烟揉了揉眉心，“最后一句话不用强调。”
　　盛文萝笑眯眯地坐下：“我不是想着妈要是棒打鸳鸯，我可以去捡个漏。”
　　项桐烟嗔怪地看了开玩笑的女儿一眼，眉头微皱，沉思不语。
　　盛文萝扬了扬眉：“妈，你真的打算棒打鸳鸯？”
　　她内心悄悄补了一句：那记得叫我一起看戏啊。
　　“瞎说什么。”项桐烟摇摇头，“小鸣有喜欢的人，我很高兴；我只是担心……”
　　项桐烟的话轻飘飘地，没有说下去，但盛文萝听懂了，脸色严肃了不少。
　　盛家在国内算数得上名的富贵人家。得益于盛华松的父亲盛顼年作风严谨、家教极严，盛家上下风气都不差，盛家三兄妹关系也极好，没有什么为了家产勾心斗角的歪风邪气。
　　盛鸣的身体状况一直是盛家全家人的芥蒂。
　　早些年盛鸣用不了多久就会进ICU，医生断言盛鸣甚至活不到成年。然而几年前，生命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慢慢有所好转，让全家人又充满了希冀。
　　只是说是好转，仅仅只是不怎么发作，每次发作都是一次生死关头。
　　对于盛鸣来说，现在多活一天都算抢来的。
　　项桐烟亲眼看着那么小的孩子长成如今一米八高的大男孩，为儿子继续活下去喜悦的同时，也做好了万一哪一天就要承受阴阳两隔悲痛的心理准备。
　　盛鸣从来不说，但项桐烟知道盛鸣自己也明白。
　　所以在青春萌动的年纪，盛鸣将自己包裹在黑色调的壳中，拒绝家人以外任何人的接近。
　　以盛鸣的样貌家世，喜欢盛鸣的人何其多？
　　项桐烟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是一个自私的母亲，我期望着有人能和小鸣在一起，让小鸣享受爱情的美好。但为此，却要另一个人可能承担丧偶的痛苦。”
　　盛文萝安静了一会，忽然“扑哧”笑出声：“妈，老三那边八字都没一撇，你是不是连他们婚礼请什么客人都想好了？”
　　项桐烟的情绪被打断，横了女儿一眼，心情倒也好了不少。
　　她想了想，道：“改天请那位宁导演来家里吃饭吧。”
　　……
　　“所以，要怎么过塞歌的任务？”杜子规问。
　　六岁的小男孩坐在沙发上，煞有其事地托着腮：“完成任务的关键不在你身上，在宁导演身上。”
　　宁秋白指了指自己：“我？”
　　“不是告诉过你，借助完成塞歌的任务，可以完善你的副本规则吗？”小盛鸣说到这里，忽然换了个话题，“我想喝牛奶。”
　　“……哦。”宁秋白给他倒了一杯给栖雾木准备的牛奶，有些担心地问，“要给你热一下吗？”
　　“不用，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盛鸣喝了一口，满意地舔舔嘴唇，“刚才说到哪了？哦对，规则。你现在的副本可以说根本没有规则，仅仅只是‘设定’，什么光线和BGM、温度和湿度之类的，规则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规则要做到对玩家的引导和控制。”
　　“引导控制？”宁秋白琢磨着这几个字。
　　“比如说，你希望玩家去挑战一只塞壬，但是一个医院场景里直接出现塞壬，是不是有些过于直接和割裂？就从医院的太平间晚上会出现歌声开始，给玩家探索这条线路的线索，随后让不同的NPC提供零碎的台词，通过镜子等途径前往塞壬所在的空间……这就是引导。”
　　盛鸣顿了顿，又喝了一口牛奶，“至于控制，原理上差不多，但方法上则是通过逼迫玩家必须选择某个方向才能活命的方式达成目的。”
　　宁秋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提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引导？直接让塞壬出现不好吗？”
　　“从副本的角度而言，规则越复杂越曲折，副本就越稳定，也越能够让更多NPC参与进来；而从玩家的角度，规则既是约束也是保护，跟随规则前进的同时，就能获得规则给予的各种各样的buff。”
　　宁秋白听到这里，脑海中隐约有了些猜测：“所以你说的让杜子规通过塞歌任务的办法……”
　　盛鸣握拳轻轻捶了一下沙发扶手，一锤定音：“没错，你设置复杂的规则，每一条规则的buff都设置成对塞壬之歌的抵抗力，只要你的规则足够多，玩家叠加的buff足够厚，就能无伤撑过塞歌的歌声。”
　　宁秋白顿时豁然开朗，同时举一反三：“在这过程中，同样也可以设置让玩家使用积分兑换提示或者关键道具！”
　　这样他的积分也有了！
　　盛鸣满意地点点头：“是这样，你想要多少积分，都可以融到规则里。”
　　宁秋白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想要1000积分。”
　　杜子规：“……我没有那么多。”
　　他的积分大多数都换成实用的道具和升职体系了。
　　宁秋白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的贪心，干咳了一声：“我开玩笑的。”
　　能抹平开放规则的那些系统功能消耗就血赚了。
　　“所以，关键是要写一个能绕很多圈子的剧本啊。”宁秋白在APP上点了一会，忽然迟疑着抬起头，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这不就巧了吗？”
　　杜子规和盛鸣一起看向他。
　　“我之前计划拍摄的《骸骨医生》是个恐怖片来着，后来因为要和谐，改成了正能量的惊悚片，剧本我还留着呢。”宁秋白越说越觉得靠谱，“现在有了杨护士，让他把人偶们化妆成尸体患者或者骷髅……不过人偶不会说话……嗯，可以在人偶身上放纸条提供线索……”
　　宁秋白说着说着已经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完全陷入了设计剧本的思路中。
　　盛鸣看着宁秋白开窍，很满意地靠在沙发上，一口气喝完了牛奶，又看了眼杜子规。
　　杜子规很有眼色地给他重新倒了一杯。
　　宁秋白偶然抬起头，看到盛鸣正抱着手机玩连连看，忽然一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这些应该都是系统的知识，跟玩家没什么关系吧？
　　盛鸣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白眼：“这些是你应该掌握的知识。”
　　意思是说这些信息都在副本里吗？宁秋白给自己叫屈，系统又不跟他直说，所有功能又都得花积分解锁，他哪有心思去摸索研究？
　　盛鸣趾高气扬地跳下沙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困了，你们先去处理副本吧，我先睡了！”
　　说完迈开小短腿，很自觉地钻进卧室上了床。
　　宁秋白和杜子规面面相觑。
　　隔了一会，宁秋白才试探地道：“你有没有觉得，盛鸣的性格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样？”
　　杜子规点点头：“老大返老还童，性格肯定会受身体的影响，也许是比之前更活泼一点。”
　　——也更皮一点。
　　宁秋白和杜子规心里同时闪过了这个念头。
　　……
　　骨三七七对宁秋白改造诊所副本的提议没有反对意见，甚至很乐意带着杨不韪帮忙。
　　看到杨不韪的时候，宁秋白微微吃了一惊：杨不韪的脸上用黑色的记号笔画满了可爱的骷髅头涂鸦，变成了一张大花脸。
　　宁秋白问起来，杨不韪只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我以后再也不玩飞行棋了。”
　　宁秋白困惑地歪了歪头，但很快就丢到一边，设置了任务，请杨不韪帮忙给人偶化妆。
　　原本放在硫火城的那些人偶，又要搬到骸骨医生诊所来，而且这次放置之后，以后都不能带出去，以后还得再买一批。
　　宁秋白计算了一下每个人偶的价格，捂着心口，感到了肉痛。
　　他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电影上线之后还能捞回来……
　　等所有人偶摆放好，宁秋白按照写好的剧本开始设定规则——第一次搞这么复杂的剧本，宁秋白将原来的恐怖片剧本修改为密室逃脱，在不同的人偶身上放置一块碎骨头，每一块碎骨头上有下一块骨头的线索，当所有的碎片找齐，就可以拼接成一个完整的头骨。
　　这颗头骨是骨三七七从系统兑换来的亡灵系道具。
　　带着头骨走上天台，就可以去倾听塞壬的歌声了。
　　宁秋白不确定要多少道规则才能庇护玩家完美撑过塞歌的歌声，只能尽量往复杂里整，好在他一边设置一边在本子上画路线图，只要玩家完美按照顺序拼接好头骨，就能获得最大的规则庇护。
　　当然，不完全按照规则也可以，只是庇护少一点。
　　宁秋白准备把路线图交给杜子规的时候，被杜子规拒绝了：“对于‘预言家’而言，对着答案过关是一种侮辱！”
　　杨不韪在一旁嘲笑道：“你们预言家不就是用能力偷看答案？”
　　宁秋白也道：“你的能力现在不是不能用吗？”
　　“我还有这个。”杜子规自信满满地推了推眼镜，点点自己的脑袋，“比起我，宁先生还是去看一下老大吧。”
　　“盛鸣？”
　　杜子规露出一个坏笑：“你忘了我失去能力之前做的那个预言了吗？”
　　他忽然靠近宁秋白，压低了声音，“帮我拍个照片，回头卖出去我们五五分成。”
　　宁秋白张了张嘴：预言……盛鸣今晚会尿床？！


第35章 深夜
　　你见过凌晨三点的浴室吗？
　　宁秋白见过。
　　在高中时期, 宁秋白看着隔壁邻居家的小夫妻带孩子时鸡飞狗跳的场景，偶尔想象过自己将来结婚生子的话，要给未来的儿女洗尿布或者床单, 并早早地决定一定要买一台好一点的洗衣机。
　　还没过二十三周岁生日的宁秋白, 在这个七月份尚且灼热的午夜, 提前享受了一把给尿床的小孩洗澡的慈父待遇。
　　一旁的洗衣机“哐当哐当”转着，小盛鸣站在浴缸里, 手捂着胯部, 竭力低着的头掩盖不住红得要滴血的耳朵。
　　宁秋白试过水温, 想想好像小孩子比成年人对温度更敏感，又调低了一些, 浇在小盛鸣的脚上：“这个温度怎么样？”
　　小男孩微不可查地点头。
　　宁秋白给他冲了个淋浴, 又在浴缸里继续加水：“泡个澡吧。”
　　温热的水浴氤氲起模糊的蒸汽, 让盛鸣的表情逐渐变得舒缓下来，趴在浴缸边上, 脚丫在水里有规律地摆动。
　　宁秋白去把床单和衣服之类的都塞进洗衣机, 自己身上的也脱了，围着浴巾走了进来。
　　小盛鸣顿时睁大眼睛：“你干什么？”
　　宁秋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起洗啊。”
　　他也被弄得脏兮兮的好不好。而且缩小版的盛鸣才六岁, 一个人待在滑溜溜的浴室他也不太放心——万一摔出个好歹, 盛鸣家里人和玩家队友找他麻烦怎么办？
　　小盛鸣抬头看着比现在的自己高了特别多的宁秋白，鼓着脸不说话。
　　宁秋白一边往身上浇热水一边顺口问：“知道麻烦, 下次还是别随便在不了解的副本里复活了。”
　　“有些风险还是得冒。”盛鸣哼了一声, “不然怎么能确定你这个副本有没有危险？”
　　“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这也是宁秋白一直好奇的地方。虽然盛鸣至今为止对他的帮助居多, 但宁秋白没有完全信任盛鸣。
　　“你是不是不知道一个和现实连接的副本有多危险？”盛鸣转过身, 小小的脸上表情严肃起来, “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如果你召唤了一个不听话的NPC, 它从你的副本跑到现实世界杀人怎么办？”
　　宁秋白顿了顿。他至今为止接收的NPC都很友善，稍微有点精神问题的骨三七七……这也是他始终没有敢让骨三七七给现实世界的人治病的缘故。
　　盛鸣摊开手：“你也有这种担心，不是吗？那我怎么能放着不管？”
　　“临时关闭连接点就好，我还是可以控制住的……”
　　“有精神控制类的NPC呢？你偶然出现失误呢？”盛鸣捏了捏浴缸里的小黄鸭，最后道，“其实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虚幻游戏——万一虚幻游戏想要侵蚀现实世界呢？你拥有的一切权限都来自于它，它自然也能随时收回。我针对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虚幻游戏。”
　　他有些严肃地道，“每一个玩家，都会想要弄清楚虚幻游戏拉人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宁秋白抿了抿唇，打沐浴露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看到宁秋白这个表情，盛鸣不由得软了些，“当然，只要你不帮助虚幻游戏做坏事，我会保护你的。”
　　宁秋白看着豆丁大小的孩子说这种话，哪怕知道里头的芯子是个成年人，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盛鸣羞恼道：“你笑什么！”
　　“没，就是觉得你要保护我，还是等毛长齐了再说。”宁秋白拿起沐浴露瓶子，“来，该给你洗了。”
　　盛鸣瞬间反应过来，伸手捂住自己身体。
　　宁秋白哭笑不得，顺手把小孩的手扒拉开：“挡着怎么洗？”
　　盛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迅速别开头。
　　宁秋白被盛鸣红成苹果一样的脸逗笑了，捏了捏小家伙的脸：“害什么臊？有什么是你有我没有的？”
　　被盛鸣拍开手之后，宁秋白还有些遗憾：小孩子的脸好嫩，手感真好。
　　盛鸣恼羞成怒地道：“闭嘴！”
　　很有威慑力的话，只是从奶声奶气的缩水版大佬嘴里说出来，不但不吓人，反而显得有点可爱。
　　宁秋白被勾起一丝慈爱，想起之前盛鸣牛逼哄哄的样子，难得起了点坏心，故意笑眯眯地道：“没关系，这么小，我不睁大眼睛都看不见。”
　　盛鸣：“……”
　　他瞪着浅灰色的眼眸，将眼前这个头顶绿油油的男人映入自己的眼帘，磨了磨牙，忽然张口咬在了宁秋白的手腕上。
　　“疼——！”宁秋白倒吸一口凉气，捏着小盛鸣的下巴把自己的手腕拯救出来，低头一看，上面已经多了两排细小的牙印。
　　还好没出血。
　　盛鸣这个缩水缩得绝对不只是身体！宁秋白没好气地想，大号版的盛鸣怎么会像狗一样咬人！
　　他看了一眼在浴缸里的小孩。
　　小孩咬了他一口，自己反倒委屈上了，大大的眼眶里有亮闪闪的泪珠在滚动，大声道：“你等着！我会让你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宁秋白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最后揉了小盛鸣脑袋一下：“行，我等着。但是在那之前，先把胳膊抬起来，我给你打沐浴露。”
　　把小盛鸣搓上一身泡泡之后，宁秋白听到浴室门被轻轻敲了两声。
　　杜子规？还是骨三七七？
　　宁秋白疑惑地拉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平时安静基本没有存在感的塞歌。
　　头发宛如绿色海藻一般倾泻下来的塞壬怀里抱着平板，从背后拿出一块板子：“管理员先生，账户里没有钱了，可以再帮忙充值一些吗？”
　　宁秋白用毛巾擦了擦手，接过塞歌手里的平板，内心吐槽道：塞歌看文看得好快，上次充了五百来着，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哪个网站的文这么吸引它？
　　低头一看界面：绿色的复古简约风，是晋江。
　　“你喜欢这里的小说？”
　　宁秋白点进充值界面，试图找到什么充值优惠，发现这个抠门的网站一毛不拔，嘴角抽了抽，顺口问道。
　　他抬起头看向塞歌，发现塞歌并没有举起板子，深蓝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宁秋白的身后。
　　宁秋白回头看了眼正趴在浴缸里向这边看的小盛鸣，回过头解释：“这是盛鸣……”
　　塞歌已经从背后拿出一块比过去大了两倍的板子，上面只有一行字：“管理员先生，您和盛先生已经有孩子了？！”
　　宁秋白：“……”
　　他勉强挤出一句话，“你怎么会有这种误解？”
　　塞歌换了块板子，脸上也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来ABO是真实存在的……管理员先生是Omega？”
　　什么乱七八糟的？ABO是什么？宁秋白无语地道：“我不懂你说什么，但这就是盛鸣本人，因为某些原因缩小了。”
　　塞歌漂亮的脸上变得更加震惊。
　　宁秋白直觉塞歌的震惊并不是因为得知盛鸣缩小了身体，只是他问出口之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等等，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塞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举起板子：“我应该在哪里？”
　　“你不是应该在诊所副本里等杜子规完成任务吗？”宁秋白说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好像之前忘记通知塞歌了？
　　果然，看到塞歌更加困惑的表情，宁秋白深吸了口气，语速极快地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你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
　　塞歌听说宁秋白忙到深夜就是为了帮它完成任务，脸上绽放出惊喜和感激混杂的情绪，对着宁秋白深深鞠了个躬，转身向阁楼的方向跑去。
　　“平板……算了，明天再给塞歌吧。”
　　宁秋白把平板放在外面的柜子上，内心提醒自己一会别忘了给塞歌充值。
　　他转过头去看盛鸣，发现盛鸣靠在浴缸旁边不住点头，昏昏欲睡。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个时间点确实该睡觉了。
　　宁秋白把小盛鸣抱出来，拿浴巾擦干净身体，放在了床上。小家伙靠在枕头上，不知道咕哝了几句什么，翻过身继续睡了下去。
　　他只有一床更替的床单被子，被小孩尿湿了在洗衣机里，只能把自己的床单拿过来铺上。
　　希望盛鸣没什么洁癖……有也没办法，谁让他自己尿湿的？
　　宁秋白很快理直气壮，随后又打了个哈欠。
　　只是还有好多东西没弄完……宁秋白强忍着困意把洗衣机里的床单被褥晾晒出去，又把浴缸和水渍的地面打扫干净。
　　等搞完这一切，宁秋白躺在沙发上，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困意已经消失了。
　　过了困的那个点，反而变精神了。尤其没有被褥硬睡沙发，让宁秋白格外不舒服。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忘了给塞歌充值。
　　这一次宁秋白大手一挥，直接充值了一千块。
　　塞歌算是他现在拥有的NPC里最省心也最省钱的，只要听听歌看看小说，宁秋白自然不会在这点需求上小气。
　　深夜漫漫，宁秋白想起塞歌嘴里什么“ABO”、“Omega”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词语，顺便点开了塞歌的阅读记录。
　　上面第一本就是《[ABO]我生了我的Alpha之后》。
　　宁秋白看着这个标题就觉得虎躯一震，点开看了几章，更觉得世界观炸裂。
　　六种性别什么的已经让他觉得很奇葩，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主角，也就是一位Omega，和他相爱相杀的敌人Alpha在两人立场不同的情况下最后死在了主角Omega的手中，主角抱着那位Alpha的尸体伤心流泪——看到这里的时候，宁秋白还以为这是一个爱恨纠葛的悲剧结尾，还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塞歌要是天天看这些难怪流那么多眼泪；
　　故事继续下去，此时的主角已经怀上了他们春风一度的孩子，并拒绝了亲友流掉的建议，坚持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这个孩子和那位Alpha长得一模一样，于是主角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在孩子身上——看到这里，宁秋白又觉得这也许是一个悲情母亲、呸，单身父亲养育孩子的心酸人生故事；
　　但剧情发展很快变得不对劲了起来，长得并分化成Alpha的孩子逐渐变得很奇怪，甚至会让主角混淆他当年的爱人和孩子之间的界限。
　　宁秋白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并想起了这篇小说的名字，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了下去：果然，这个孩子就是那位标记了主角的Alpha的转世，这个转世也不是偶然，而是那个Alpha故意为之，就是想舍弃自己的一切和主角在一起的同时、对主角不肯为了他舍弃一切的惩罚。
　　好一出堪比雷雨的伦理大戏！
　　宁秋白不知道第几次倒吸冷气，深切地怀疑塞歌天天看这些，思想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单纯无知天真善良的塞壬，就这样被人类混乱邪恶的文化玷污了！
　　他一边唾弃一边往后翻，迫不及待想知道结局，最后发现……还没完结。
　　他心理准备都做好了，你就给我看这个？宁秋白瞬间就想留言催更希望对方日更三万字。
　　他翻了翻文章简介，铭记住了这位胆大包天的作者的名字：酉时火。
　　作者还宣称过程虽然曲折但是结局不会有伦理问题，让宁秋白嘴角忍不住又要抽搐。
　　呃，等等……
　　宁秋白瞬间明白塞歌知道小盛鸣就是盛鸣本人之后那震惊的表情的原因。
　　他关掉平板，按捺住想要点开其他小说的冲动，决定倒头睡觉。
　　睡不着很简单，只要关掉客厅里的灯，栖雾木就会让他无可避免地陷入昏睡……昏睡……
　　宁秋白还没来得及走到沙发上，就抵抗不住睡意的袭击，趴在柜子上睡着了。
　　……
　　哪怕是年轻人，睡姿不好依然难受。
　　宁秋白揉着自己的腰，感觉自己像是被十几个肌肉大汉暴打了一顿，全身酸痛。
　　小盛鸣抱着牛奶坐在沙发上，嘴巴上多了一圈奶渍，宛如白胡子。小孩表情严肃宛如大人：“你可以到床上睡啊，我现在又占不了多大面积。”
　　宁秋白抬头看了他一眼，认真考虑起他的建议：盛鸣现在小巧玲珑，他就是跟两个盛鸣一起睡也不会挤。
　　瞧盛鸣这个模样，怕是一段时间内都得睡在他家，天天睡沙发他也受不了……
　　宁秋白犹疑地看了盛鸣一眼：“那你不能再尿床了。”
　　小盛鸣耳朵顿时又红了起来，咬着牙道：“昨天那是意外！是杜子规干的好事！”
　　“他不是‘预言家’吗？”
　　“这也是‘预言家’的能力之一。”盛鸣撇了撇嘴，“这个职业除了预知之外，同样能够根据预知到的不同分支，一定程度上影响未来。比如我这个年纪可能尿床也可能不尿床，但‘预言家’把其中一种可能说出口，就把这个未来固定下来了。”
　　宁秋白惊讶地咬着一个鸡腿：“这么厉害？”
　　盛鸣“哼”了一声：“当然是有局限的，对方的能力越强，越难以影响。”
　　他扫了宁秋白一眼。
　　宁秋白：“……好，我的错。”
　　都怪他的副本不够完善好了吧。
　　说到这个，宁秋白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塞歌的任务完成了吗？”
　　“只要杜子规不要浪，应该是可以的。”
　　宁秋白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完成。”
　　但是骨三七七治疗任务有加了2……
　　盛鸣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肯定浪了。”
　　吃完早餐，宁秋白抱着盛鸣上了阁楼。
　　盛鸣按着他的脸，试图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宁秋白只好把他放下来：“看不出你小的时候这么皮。”
　　“虽然我的身体是小孩子，但我的内心是个成年人。”
　　“是是是。”宁秋白敷衍地点点头，缓慢地拉着盛鸣上楼，进了诊所副本。
　　一进医院大厅，就看到杜子规躺在挂号处的排椅上呼呼大睡。
　　小盛鸣“哒哒哒”地跑过去，一巴掌拍在杜子规的肩膀上：“醒醒！”
　　杜子规惊醒，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老大，早啊。”
　　宁秋白还记得昨天盛鸣给杜子规上了个debuff，如果进入睡眠状态就会尿裤子……宁秋白的目光向下滑去。
　　杜子规的裤子干干净净。
　　杜子规察觉到了宁秋白的目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嘿嘿”一笑，“我没睡着，让杨不韪把我打晕了。”
　　打晕就不算睡着……宁秋白不知道该不该为杜子规赞叹，这是在钻规则的漏洞吗？不过杨不韪应该非常乐于帮杜子规这个忙。
　　盛鸣抱起肩膀：“你任务没完成。”
　　杜子规将放在一旁的眼镜戴上，干笑了一声：“出了一点点小意外。”
　　盛鸣挑起一边眉毛：“什么意外？”
　　“搞错了几个顺序而已。”杜子规已经清醒过来，拍拍自己的脸，气势满满地道，“放心，我已经记住所有头骨拼接的顺序了，再来一次，一定可以成功。”
　　“你最好是。”盛鸣笑眯眯地警告了他一句，“不完成任务，我的能力不能提升，你的能力也解封不了。”
　　……
　　杜子规倒也不是说大话，在宁秋白家里用过一顿早餐之后，他再次进入诊所副本，终于完美地按照宁秋白设置的顺序把所有的规则都走了一遍，成功拼接起了一颗圆润的头骨，进入了天台。
　　宁秋白和盛鸣没有规则保护，不敢进入天台，只能在挂号处为杜子规和塞歌祈祷。
　　大约十分钟后，宁秋白的手机“滴”的一声响了起来。
　　【NPC-003任务完成数：1/1。】
　　【达成最低标准，管理员任务完成，奖励积分点数：100。NPC-003任务转换为长期任务，解锁“玩家扮演”等功能、解锁普通NPC接受上限。】
　　【普通NPC接受上限：可接受无自主意识、无相关任务的NPC，并为该NPC编写合适的剧情设定。一旦剧情设定编写完成不可更改。当前接收上限：10。】
　　【解锁NPC-003隐藏任务A：使塞歌的声音不再具备杀伤力。】
　　【任务奖励：永久解锁场景“魅惑海”。】
　　一连串消息砸在宁秋白的脸上，让他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想不到塞歌的任务竟然直接给了100点积分！这可是一笔巨款！
　　这样算上之前攒下来的、从杜子规那里薅来的，他已经有217点积分了！
　　而塞歌的任务转变成长期任务，就意味着以后有玩家像杜子规一样无伤撑过塞歌的歌声，他同样还能有积分收入！
　　宁秋白一瞬间甚至有种把路线图直接贴在医院大厅的冲动。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盛鸣晃着脚，昂头道，“倒不如说，如果你昨晚真的给杜子规路线图，这个任务未必会判定你完成。”
　　宁秋白疑惑地问：“为什么？”
　　“很显然，任务的来源是塞歌对自己的声音的痛苦，如果你把答案贴出来，让玩家按图索骥通过任务，那和直接隔绝声音逃课有什么区别？就是要玩家自己摸索出来，才能符合塞歌和副本的底线。”
　　宁秋白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难怪你让杜子规来做这个任务。”
　　“预言家”哪怕失去了能力，在解读规则上也比一般的玩家要优秀。
　　盛鸣鼓了鼓嘴：“如果我没有变成这样，我会比他更快！”
　　……为什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较劲？宁秋白习惯性略过需要积分解锁的功能，看了眼再就业APP里的系统说明：“我接下来能接受的NPC名额又多了两个。”
　　他和前面的消息对比了一下，困惑地自言自语，“这样接收的NPC，和消息里说的那种无意识NPC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有自我意志的NPC已经是虚幻游戏的一个生命，而那些无意识的NPC真的就只是个NPC、或者说傀儡而已。”盛鸣摊开手，“后者要多少有多少，前者只有很稀少的情况下才能诞生，所以虚幻游戏不会允许这种NPC随便死掉。”
　　所以才有了“再就业APP”，来治愈这些有自我意志的NPC的身体创伤和心灵创伤……
　　宁秋白认同地点点头，忽然警觉：“你怎么看到我的消息的？”
　　“因为我现在也是‘管理员’啊。”盛鸣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虽然不能干涉你的副本，但读取一下你的消息还是可以的。”
　　太开挂了吧！宁秋白在内心谴责盛鸣查他手机的行为，忽然看到小盛鸣的个头向上窜了窜。
　　“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宁秋白用手量了一下盛鸣的脑袋。
　　“男人的脑袋不能随便摸！”盛鸣一本正经地拍掉宁秋白的手，随后道，“你完善了一部分规则，我当然就会跟着长大一些。”
　　他两只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失望地点点头，“可以解除对杜子规的封印和篡改了……哎，还想看他尿裤子来着。”
　　宁秋白嘴角抽了抽，内心悄悄闪过一缕心虚。
　　——昨晚盛鸣尿床，他真的拍了照的……不过还是不要告诉盛鸣了。
　　杜子规终于如愿以偿解除了“睡觉就会尿床”的规则，猛地打了个哈欠：“那我回去补觉了。”
　　宁秋白对这位出手帮他解决塞歌任务的“预言者”很有好感，关心地问：“你通宵不回去不会有麻烦吗？”
　　杜子规随意地摆摆手：“不会，我住学校，大学生通宵加逃课不是常态？老大就拜托你了！”
　　说完在自己手机上点了点，整个人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宁秋白面前。
　　宁秋白把心放回肚子，转头看了小盛鸣一眼，真心实意地夸奖：“你的队友真不错。”
　　小盛鸣盯着他鼓了鼓嘴：“你怎么不关心我通宵不回去有没有麻烦？”
　　你的麻烦不都转嫁成我的麻烦了？宁秋白控制自己没有说出口，考虑六岁、不，现在看起来差不多八岁的小孩的心理，夸奖了一句：“因为你比较厉害。”
　　“敷衍！”
　　宁秋白干笑一声，转移了话题：“接下来要怎么完善副本规则，拿硫火城或者骸骨雪原来？”
　　“那两个是直接复制的现成的副本，和你自己的副本没太大关系。像那个诊所一样的小副本才行。”盛鸣催促道，“赶紧再开几个！”
　　“那就得扩大副本面积，以及我没有NPC可以放心新的副本。”宁秋白数了数自己手头的NPC们，“黑龙在硫火城，骨三七七和塞歌在诊所，没了。”
　　“不是还能召唤吗？”盛鸣信心满满地道，“你现在就召唤，我免费提供解决任务的建议。”
　　宁秋白确实有些心动——盛鸣的经验给了他很大帮助，难得能白嫖何乐而不为？
　　“还有两个接收名额，那我先接一个。”
　　宁秋白拿出手机，点进再就业APP里，一边习惯性地祈祷，“希望这次是能帮忙编写剧本的NPC……嗯，能帮忙操控人偶的也可以。”
　　编写剧本的NPC可以省下他费心费力给电影和副本写剧情的心思，操控人偶能大幅度提升他布置副本的效率，拍摄电影的时候也可以用。
　　没想到急性子的盛鸣站在沙发上，“啪”地一下帮他按了下去：“怕什么，两个一起召！”


第36章 新的NPCx2
　　“等——”
　　宁秋白猝不及防被盛鸣偷袭成功, 目瞪口呆地看着再就业APP上的两个NPC名额都选择了“接收”。
　　两团光从宁秋白的手机中飞出来，落在两个人的面前。
　　左侧的那道光变成了一本十六开、黑色封面的书，封面上用金色的线画着一只紧闭的眼睛；右侧的那道光散开之后……什么都没出现。
　　宁秋白困惑地看向了再就业APP里的详细说明。
　　「编号：NPC-004」
　　「名称：选择之书」
　　「种族：烙印者」
　　「危险判定等级：E？」
　　「能力：选择型强制预言（可进化）」
　　「退役说明：因尚未稳定精神状态, 系统判定选择之书不适合进入正式副本对抗玩家, 安排修养。」
　　「备注1：这是一位新生的“烙印者”, 尚且处于立场选择的迷茫中，因此能力不稳定, 具体成长方向无法判定。该NPC需要连续每天达成一定选择项才能进一步成长。」
　　「备注2：“烙印者”的情报已解锁, 请在帮助中查看。」
　　「备注3：该NPC很希望能与人直接交流, 但选择之书的载体并不能做到这一点，如果能通过某些手段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它会很高兴。」
　　「当前满意度：0」
　　「任务目标：每天达成选择之书的十个选择分支。」
　　「任务期限：无限。」
　　「编号：NPC-005」
　　「名称：怨魂三人组（白、红、黑）」
　　「种族：怨魂」
　　「危险判定等级：B」
　　「能力：吞噬（已封印）、附体、操控、催眠」
　　「退役说明：附体“吞噬者”玩家后, 怨魂与吞噬能力融合, 无法控制地吞噬并吸收了其他怨魂，导致“影之国”覆灭, 系统封印吞噬能力后, 残留的三个意识互相攻击，无法胜任副本NPC职务, 因此安排退役。」
　　「备注1：能在吞噬本能中残留神智的三个意识彼此有深仇大恨, 互相争夺躯体掌控权，请先解决此问题。」
　　「备注2：怨魂的“吞噬”本能存在被解封的可能性, 解封时务必上报系统, 及时将该NPC遣返。」
　　「备注3：已解锁遣返NPC-005的权限, 遣返后相关任务失败, 已获得的积分不会扣除。」
　　「当前满意度：0」
　　「任务目标：获得另外两个意识的低头认输。」
　　「任务期限：3自然月。」
　　宁秋白眼神复杂地抬起头。
　　信息量有点大。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 先看向了找不到痕迹的NPC-005, 试探着问：“怨魂先生？”
　　半空中浮现出一道三色交缠的影子, 周围的温度忽然慢慢降了下来，让宁秋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这道影子脖子以下还像个人型，脖子上面有三个脑袋，分别是白、红、黑三色，因为整体都是半透明的，导致几乎看不清脸长什么样子。
　　看到这个造型，宁秋白脑袋里第一想法就是——好像一棵椰蛋树啊……
　　他晃晃头，驱除不合时宜的联想，礼貌地问：“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白。”
　　“红！你们两个厚颜无耻的强盗寄居在我身体里差不多得了吧？”
　　“黑！这是我的台词呀，管理员先生，你看他们两个好过分啊～”
　　红脑袋和黑脑袋顿时吵了起来，只有白脑袋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扭过头去不看他们。
　　另外两个脑袋吵着吵着开始动手，身体的黑色部分忽然扩大，覆盖了右手，然后抬起来向着红脑袋“啪”一巴掌打了上去。
　　红脑袋不甘示弱，操纵左手也打了上去。
　　两个脑袋交战中，白脑袋不可避免地被波及，顿时沉下脸来：“我允许你们两个在我的身体里存在，可没有允许你们放肆！”
　　红脑袋和黑脑袋一起扭头看了它一眼，不约而同地向外“呸”了一声。
　　“嘻嘻，小白还在做梦啊？我可不是因为觉得你太无能所以不理你的哦？”
　　“妈的，最烦装逼的鬼了！”
　　宁秋白脸色空白地望着只因为他一句话就开始吵闹互殴的这位NPC，深切地体会到了系统说明中的“备注一”的含义。
　　不先让他们平静下来，根本谈不上什么后续啊？
　　宁秋白再度开口，试图劝架：“三位，这样吵也吵不出结果，不如先冷静下来，商量一下在副本里的事情？”
　　这次三个脑袋一起看向了宁秋白，就在宁秋白以为它们安静下来的时候，三个脑袋忽然一起“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笑！”
　　“说你是管理员，你真觉得自己NB起来了？”
　　“管理员先生乖哦，不要打扰大人谈正事，你看，你儿子要尿裤子了。”
　　宁秋白：“……”
　　之前接收的NPC，骨三七七和塞歌都很有礼貌，最没礼貌的小黑龙也只是个小傲娇，他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NPC。
　　宁秋白下意识看了眼身边抱着牛奶杯的小盛鸣。
　　小盛鸣显然被最后一句话气得不行，用力捏了一下拳头，忽然抬起头看向宁秋白，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宁秋白奇异地get到盛鸣的意思：“我来？”
　　盛鸣用力点点头，磨了磨牙：“不是我说，你这个管理员的威信该好好树立一下了！”
　　“树立威信……”宁秋白在APP里找了找，有所了悟，“用规则限制NPC？”
　　盛鸣评价道：“还不算太笨。”
　　“但是设置规则要花积分……”宁秋白牙疼，“只为了立威，好亏。”
　　盛鸣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宁秋白抬头看了眼在半空中吵成一团的怨魂三人组，叹口气，还是设置了一条规则：
　　【禁止自己和自己吵架，违者失去浮空能力十分钟。】
　　这一次是debuff。
　　“啪嗒！”
　　三色的怨魂从空中坠落在地，三个脑袋一起有些茫然地看向了宁秋白。
　　“怎么回事，怎么摔下来了？”
　　“不能飞了，你干的？不对，你这么蠢。”
　　“这里有一位管理员。”
　　很快它们就理解发生了什么，一起阴森森地瞪向了宁秋白。最暴躁的红脑袋当机开口就要骂。
　　宁秋白已经设定好了下一条规则：
　　【语言攻击他人，全身发痒十秒钟。】
　　怨魂三人组全身一僵，忽然缩起四肢，三个脑袋发出不同的笑声，在地上拼命打滚，夹杂着怒骂和求饶。
　　如果说疼痛是可以容忍的刺激，那痒对任何生物而言都是难以忍受的酷刑。
　　宁秋白眼神复杂地看着不停打滚挠痒嘴里还在乱骂的脑袋——他不知道是哪个脑袋在骂——好心提醒道：“持续语言攻击会叠加的哦。”
　　“我早就不骂了！混蛋，你们两个也老实点，不会看眼色吗？！”
　　“管、管理员先生，都是他们的错，我是无辜的哈哈哈哈哈！”
　　“——彼此、骂、也是、语言攻击？”
　　白脑袋看起来是怨魂三人组里的智商担当，很快发现了这个盲点。于是三个脑袋紧紧闭上嘴，过了好一会，终于颤抖着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那本从APP里出来之后就一直漂浮在半空没有动过的书慢悠悠地翻开，空白的纸张上浮现出了几行字：
　　「怨魂三人组的全身发痒情况虽然停止，但被愤怒覆盖理智的它们再次忍不住骂出了声。接下来的选择是？」
　　「1、怨魂三人组又陷入长达数分钟的发痒，最后才安定下来，只敢在心里怒骂。」
　　「2、怨魂三人组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和气，打算听听管理员要说什么。」
　　怨魂三人组全身又颤抖了一下，连滚带爬地向那本书冲过去，但在它们接触到书之前，书上的1号选择项上已经多了一个红对勾。
　　“***——”
　　宁秋白看着再度因为发痒滚成一团的怨魂三人组，慢慢吞了口口水，低头看向了盛鸣：“这两个，你搞得定吗？”
　　……
　　等到所有人都冷静下来，骨三七七体贴地端来了两杯茶，打量着对面的两个新同事，片刻之后失望地离开了。
　　勉强不敢造次的怨魂三人组窃窃私语：
　　“那家伙失望什么？”
　　“看到你的脸了吧。”
　　“闭嘴。”
　　宁秋白心想骨三七七应该是失望你们两个都没法担当它的病人。虽然看起来很有病。
　　他低头再度看了看APP。
　　选择之书的满意度不变，但今天的任务数已经变成了（1/10）；怨魂三人组的满意度已经到了-120。
　　宁秋白眼前一黑。
　　这可等同于12点积分啊！
　　血亏！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缓温和的语气道：“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们的管理员宁秋白。这一位……”
　　宁秋白摸着盛鸣的脑袋，斟酌片刻，“是我的朋友。”
　　选择之书封面上的金线眼眸已经睁开，对着宁秋白眼球上下动了动，似乎表示自己听到了。
　　怨魂三人组中的红脑袋刚要说话，就被黑色的手按住，同时一只红色的手也将黑脑袋按住。白脑袋得以开口道：“你好，管理员，我们是被拧合在一具魂体中的三个怨魂。”
　　它的吐字有些艰难，似乎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某种冲动。
　　宁秋白对他们三个的任务完全没有头绪，点点头之后便先看向了选择之书：“选择之书先生，你的任务就是像刚才一样，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展示选择项？”
　　选择之书再度上下晃了晃眼球，宛如点头。
　　“那选择什么选项，是你决定的吗？”
　　左右晃动。
　　不是？宁秋白微微皱眉。
　　这时盛鸣放下茶杯，插了一句嘴：“既然选择之书是‘烙印者’，那选择应该是基于它生前的性格、结合一定的随机数做出来的。”
　　盛鸣顿了顿，“至少暂时是这样。随着能力成长，也许可以自由选择。”
　　“生前？”
　　盛鸣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没看烙印者相关的资料？”
　　“……还没顾上。”宁秋白点开手机，阅读起系统刚给他解锁的“烙印者”情报。
　　只开了开头一行，宁秋白便震惊地屏住了呼吸。
　　「烙印者，来源于死亡后怀有执念的玩家，向系统支付一定代价，夺舍副本中存在的NPC，并能融合一部分自身职业能力。」
　　宁秋白瞬间便想起了自己刚刚被系统拉起来复活，系统给他的两个选项。
　　一个是他现在选择的，欠债卖身还钱；另一个则是去夺舍某个玩家，顶替对方的身份。
　　现在看起来……玩家甚至能夺舍NPC？
　　盛鸣打量着选择之书道：“对未来进行一定程度的预测并规定发展方向，看来那个玩家是‘预言家’，而且等级不高，夺舍的也是无自我意志的NPC。”
　　“你怎么知道？”
　　“高级的预言家能够预测很远之后的事情，你不是见过杜子规？而低等级玩家尝试夺舍自我意志的NPC，更大的可能结果是被反夺舍。”盛鸣手掌一合又分开，“那位NPC就能摆脱系统控制，变成活生生的人。”
　　宁秋白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咳嗽一声：“这也是副本给予你的知识？”
　　“这倒不是，我曾经和一个成功夺舍玩家的NPC合作过。”盛鸣靠在沙发上，随意地摆摆手，把话题转了回来，“选择之书这个层次的玩家，生前应该没比你强多少吧。”
　　也就是说，也是个菜鸡玩家？
　　宁秋白看向选择之书，发现对方闭上了眼眸，黑色的封面上多了几道红线。
　　呃，这是在害羞？
　　宁秋白揣测着对方的情绪，颇有些郁闷。
　　他本来还想要一个能帮他写剧本的NPC，结果选择之书的专业看起来对口，奈何只是个刚进门的小朋友……从选择之书的任务就能看出来，这一次不是给它安排退休而是安排学前班！
　　宁秋白转头看向了三合一怨魂。
　　这位怨魂更麻烦，现在不光满意度跌破底，甚至那个“让另外两个意识低头认输”都不知道是要哪一个。
　　他头疼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好香！”
　　“好香……”
　　“我也要喝。”
　　宁秋白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叶子泡的茶，忽然心中一动，控制自己头顶的栖雾木生长，长出两根蔓藤，缠绕向怨魂三人组。
　　树叶的清新香气不动声色地萦绕在怨魂之间，让三个脑袋一同露出了迷茫。
　　栖雾木对怨魂这种NPC都有吸引力，早知道他就不用规则这么强硬的手段镇压了。宁秋白心里再度心疼那掉下去的120好感度，慢慢收回了栖雾木，并温和地道：“只有在副本里立了功，才能吃到栖雾木。”
　　三个脑袋很有默契地晃了晃，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彼此，想说什么，顾及刚才的规则，又忍了下来，表现出默认的姿态。
　　短短时间内，宁秋白已经想清楚了：不管让怨魂三人组中的哪两个低头，都要给他们塑造一种合理竞争的环境！鲁迅说得好，资本公司鼓励员工内卷，卷得多老板赚得多。
　　他很快有了点头绪，不过没有马上说出口，打算晾一下显然还很不服气的怨魂，转头看向选择之书：“你喜欢给人出选择题吗？”
　　选择之书再次睁开眼，上下晃动眼球。
　　“这样的话，我给你安排一个副本，给你一颗骰子，你用选择来和玩家玩大富翁怎么样？”
　　宁秋白同样想出了适合选择之书的副本形式，只是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这种游戏需要搭建的场景道具，他手里几乎没有！
　　盛鸣看出了他的为难，提醒道：“你那个医院的场景怎么来的忘记了吗？”
　　“是我从第一人民医院复制来的，但是现实中有真人版大富翁的场景可以用吗？”宁秋白一边思考一边道，“我倒是玩过几次密室逃脱，可以考虑用密室逃脱的场景，对，通过骰子和选择项来决定逃脱的方向、线索、机关等等！”
　　跑团嘛！
　　宁秋白兴奋地搓了搓手，现在就想去玩密室逃脱。
　　“刚好，剧组要杀青了，杀青之后就组织所有人一起去玩一趟密室逃脱……”
　　说着说着，宁秋白的脸色忽然僵住。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早上十点半了。
　　都忘了，今天剧组还要继续拍的！
　　宁秋白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我得去剧组了，盛同学，这里就交给你了。”
　　盛鸣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你不是有管理员职业的能力吗？”宁秋白一边下楼穿衣服一边安慰道，“等一会，我到了剧组，就从导演室的厕所回来。”
　　盛鸣蹒跚地跟在他后面，侧头看了眼蠢蠢欲动的三合一怨魂和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闭上眼睛的选择之书，举起手道：“那我要奖励！”
　　宁秋白戴上帽子，回头恰好和踩在楼梯上的小孩对视上。
　　八岁的盛鸣眼睛又大又圆，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白皙可爱，一看将来必定能长成小帅哥。
　　在他们看不见的背后，选择之书忽然再次翻开，写出了一行字：
　　「宁秋白看着变回年幼版的朋友，觉得要奖励的盛鸣非常可爱，忍不住起了一些逗弄的心思。他的选择是？」
　　「1、于是宁秋白摘下头顶的叶子，一连摘了三片递给盛鸣，大着胆子说“乖宝宝，等爸爸回家给你买好吃的”，将盛鸣气得跳脚。」
　　「2、于是宁秋白将盛鸣整个抱起来，在盛鸣反应过来之前，给了一大口亲亲，在盛鸣面红耳赤的挣扎中笑着离开，只留下盛鸣捂着脸坐在楼梯上发呆。」
　　选择项出来之后，选择之书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后在选项2上打了个勾。
　　……
　　宁秋白赶到剧组之后，发现大家都在摸鱼，竟然没有人在意导演迟到了这么久。
　　都怪自己之前表现得太懒散了！宁秋白自我谴责了一番，随后进了导演室坐下，随后打了个哈欠。
　　景城凑了过来，小声问：“宁导演，昨晚没休息好？”
　　宁秋白迷迷糊糊地回答：“嗯，盛鸣折腾到大半夜，又给他洗澡又得洗床单……”
　　景城只是想寒暄一下，冷不防听到这么劲爆的内容，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捂住耳朵：“这是我能免费听的吗？”
　　宁秋白眼皮打架，勉强让自己清醒一点：“什么事？”
　　“啊、哦……我没看到表哥，想问问表哥今天怎么不在。”
　　宁秋白让被困意笼罩的大脑活跃了一些，挤出一个理由搪塞：“他身体不舒服，就让他在家休息了。”
　　景城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甚至逐渐脸红，结结巴巴地道：“导演，这种事、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告诉外人的好。”
　　宁秋白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本来想解释解释，想起盛鸣说过让景城误会更方便，又把解释的话吞了回去。
　　希望景城不是大嘴巴，要是宁导演的名声变成同性恋，他以后还怎么找女朋友？
　　哎，当时不该那么冲动答应盛鸣……总觉得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算了，先睡会……呼……
　　宁秋白趴在桌子上，很快睡熟了过去。
　　……
　　盛鸣一个人趴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那扇通往片场的门。
　　宁秋白不设置，他也没法从那扇门出去。何况宁秋白没有立刻回来，说明片场那边也许有一些麻烦。
　　虽然这么说，盛鸣还是觉得有些烦躁。
　　宁秋白临走前出乎意料的举动带给他的羞恼已经退却，盛鸣第一百次恼怒自己这具小孩子的身体。
　　太容易情绪化了！
　　换成成年人的自己，怎么可能因为宁秋白一个亲亲就脸红成这样？成年版的自己可是比宁秋白要高的，宁秋白想亲自己，至少也得踮起脚尖来……
　　盛鸣不由自主地想象着那个画面，忽然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脸。
　　他今天想宁秋白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盛鸣打了个响指。
　　三合一怨魂颤了颤，低眉顺眼地走过来，就差跪下磕头：“尊敬的小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盛鸣有些失望地看着它：“已经不反抗了吗？那也太无聊了吧。”
　　怨魂显然已经吃了不少亏，即便全身都在颤抖，依然一句话都不说。
　　“你现在心里一定在骂我，不过没关系，我就喜欢你骂我又打不过我的样子。”盛鸣露出小天使的脸庞，对着怨魂天真一笑。
　　怨魂赶紧低下了头。
　　盛鸣很快就觉得这家伙索然无味，一巴掌把它拍开：“要不去睡会？可是床上都是宁秋白的气息，睡不着……去调戏一下杨不韪？不，这个状态不容易控制情绪，万一把他拍死了宁秋白肯定要不高兴……”
　　他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后知后觉地发觉：就算年龄缩水，他也没有这么幼稚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他，让他无意识地一直在想宁秋白！
　　盛鸣眯了眯眼，转头看向了刚刚把自己合上的选择之书。


第37章 危险的怨魂
　　宁秋白醒来的时候, 已经下午两点了。
　　一份工作餐放在他身边，上面还贴心地贴了个标签，告诉他可以拿到微波炉里热一下。
　　补觉之后的宁秋白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 又按了按比早上更酸的腰, 低头看了眼基本都是素菜的工作餐, 完全没有胃口。
　　他忽然有点心虚：工作餐的预算也是他批的……但是在他这个剧组工作每天一半时间都在休息和玩，工作餐干嘛还要豪华？
　　这么一想, 宁秋白就又理直气壮起来, 把盒饭拿去微波炉。
　　不管怎么说, 不能浪费粮食。
　　注意到导演出来，聚在一起嗑瓜子打牌玩手游八卦的工作人员和群演们顿时一哄而散, 煞有其事地各就各位。
　　宁秋白掏出昨天最后剩下的那点剧本, 让他们开始拍。
　　至于少了个群演的问题, 就让替身上，反正一切都可以用“特效”解释。
　　盛鸣的傻表弟景城又悄咪咪地摸到宁秋白身边：“导演……”
　　宁秋白放下手中的杯子, 一口气道：“盛鸣没事, 他在我家打游戏，还有一些剧本给他参考。”
　　“不, 我不是想问表哥的事……哦表哥的事当然也很重要。”景城咳嗽了一声, 搓了搓手，满怀期待地问, “我已经客串过几个角色了, 导演, 您觉得我的天赋怎么样？”
　　哦, 这位是真的想当演员来着。
　　宁秋白想起之前和盛鸣交流的内容, 端起了严肃的营业表情：“景同学, 客串和职业演员是两码事。职业演员对专业水平和知识水平的要求都非常高。”
　　景城连连点头：“您说的对, 所以我一直在准备……”
　　“我的意思是，至少你应该先把大学考上。”宁秋白知道景城明年高考，决定不直接拒绝景城，让这个满脑子明星梦想的男孩认真学习一年，“任何导演都希望自己交流的对象是一个有高理解能力和高知识水平的人。”
　　景城的表情有些沮丧，又有些不服气：“也有些人不适合上学，但是在表演上很有天赋。”
　　宁秋白点点头：“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考上大学，而不是读完……而且，你现在还在青春期——”
　　就在景城失望地以为宁秋白要说什么“思想不成熟”的话时，宁秋白继续道，“身高和相貌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成长，非常不利于拍戏跟组。你应该听说过某版《红楼梦》一开始挑选的宝玉演员在开拍时已经长成壮汉导致失去角色的情况。”
　　景城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快一米八了，感觉不会再长了。”
　　他看了眼宁秋白，小声道，“宁导演比我还矮一点吧。”
　　宁秋白：“……”
　　你真会说话，难怪你家里人不让你进娱乐圈。
　　宁秋白板起脸，“总之我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角色！”
　　景城灰溜溜地要走，又被宁秋白叫住，“对了，你知道有哪些比较复杂的密室逃脱可以玩吗？”
　　宁秋白没怎么玩过密室逃脱，不过感觉年轻人应该比较喜欢。
　　景城果然对这方面非常了解，一口气报出了好几个，最后殷切地道：“宁导演想去玩吗？我请你啊。”
　　“不，我请你们。”宁秋白数了数可能有的开销，强忍着割肉般的痛苦，“剧组一起去玩。”
　　……
　　打发走景城，宁秋白装模作样地巡视一圈，找机会从洗手间回到了副本中。
　　公寓场景里没有人，只有一只黑猫大小的龙趴在沙发上，“啪嗒啪嗒”地敲键盘。
　　宁秋白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又觉得有些不对：“你不是变成大黑龙了吗？”
　　小黑龙晃了晃尾巴，嘟囔了一声：“变大了不大方便，容易按坏键盘，吃得也多。”
　　它抬起脖子，让宁秋白看脖子上的铃铛，“龙心暂时做成道具，需要的话吾随时可以变大。”
　　宁秋白坐在它身边摸了摸龙头：“这样确实更习惯。”
　　他转了一圈，“盛鸣呢？”
　　小黑龙疑惑地道：“那混蛋在我们这里？”
　　宁秋白：“……对，而且变小了。”
　　虽说事情才发生了一天，但黑龙未免也太宅了，抱着笔记本光顾着网上冲浪，周围什么都不管了吗？
　　“哦！那吾要去找他！”小黑龙瞬间来劲，丢开笔记本电脑，自信满满地道，“这次吾要变成大龙踩着他的后背嘲笑他！”
　　宁秋白把它扯回来，觉得有些奇怪：不光盛鸣不见了，连两个新的NPC都不见了踪影……该不会盛鸣卷款私逃了吧？
　　抛开这个无意义的猜测，宁秋白想了想，返回了自己家。
　　果然卧室的床上，八岁的小男孩抱着枕头以一种很规矩的姿势睡得正香，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整个脸都快埋到枕头里了，还在继续蹭。
　　宁秋白没打扰盛鸣睡觉，继续找那两个新NPC。
　　他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回到公寓场景，发现小黑龙正抱着一个纸袋子左右啃咬：“这是什么？”
　　小黑龙抬起头：“吾也不知道，在沙发底下发现的。”
　　没拆封的快递？
　　宁秋白疑惑地接过来，撕开袋子一看，竟然是用胶带缠了好几圈的选择之书！
　　他嘴角抽了抽，赶紧找来剪刀，小心翼翼地把胶带剪开：“谁干的？”
　　选择之书刚刚脱困，书封上的金线眼眸就睁开，扉页忽然翻开，一行字出现在空白的书页中：
　　「沉睡中的盛鸣因为身体缩小，难得做了一次梦，他做的梦是？」
　　「1、美梦。盛鸣梦到了宁秋白，以下内容因不符合未成年人保护法而被屏蔽」
　　「2、噩梦。盛鸣梦到了宁秋白，以下内容因不符合未成年人保护法而被屏蔽」
　　宁秋白：“……”
　　什么鬼，美梦噩梦都是他，而且都打码？
　　选项2上出现了鲜明的红勾。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小孩子一声大叫：“啊！”
　　宁秋白哭笑不得：“盛鸣干的？你做了什么，让他这么对你。”
　　他注意到选择之书这次显示选择的页数比以前要靠后一些，说明以前的问题都有记录。
　　选择之书顿时合上了扉页，重新闭上眼睛，用动作表示自己禁止被观察的姿态。
　　宁秋白没有强求，继续问：“怨魂去哪了？”
　　选择之书睁开眼，眼珠向下转了转。
　　下……
　　宁秋白福至心灵，扶着沙发弯腰，然后在沙发底下找到一个小黄鸭。
　　昨天晚上盛鸣在浴缸里捏的那只。
　　只是现在小黄鸭长出了三个脑袋，每个脑袋上都有一双眼睛，在宁秋白发现它们的时候一起看了过来。
　　宁秋白吓得猛抬头，刚好和好奇凑过来的小黑龙撞在一起。
　　“好痛！”
　　宁秋白捂着头定了定神——沙发底下，是怨魂三人组？
　　他重新弯下腰把那个小黄鸭捞了出来。
　　怨魂三人组在宁秋白坐直身体之后，就从小黄鸭里飞了出来，你一句我一句地痛批盛鸣的罪大恶极：
　　“我们不过是发现了他对你图谋不轨，他就试图杀人灭口！还好我们机智，躲在了玩具里！”
　　“这种人留在管理员身边，我好担心管理员啊呜呜。”
　　“赶出去。”
　　宁秋白被三个声音说得头大，不得不伸出双手下压：“他图谋不轨什么了？”
　　“他偷喝管理员的牛奶！”
　　“偷吃管理员的叶子！”
　　“偷睡床。”
　　“所以……”
　　怨魂三人组异口同声地得出结论：“他想睡你！”
　　宁秋白：“……噗。”
　　他试图向怨魂解释现在的盛鸣只有八岁，但怨魂显然不理解人类的年龄。
　　红脑袋颇为不解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作为怨魂也才三岁，我还不是想睡你。”
　　黑、白：“……”
　　宁秋白：“……”
　　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牛肉干一边听他们说相声的小黑龙顿时觉得嘴里的肉不香了，猛然飞起来：“什么玩意，敢打吾的人的主意！”
　　宁秋白要说的话被打断，只能在心里腹诽：怎么就成了你的人了？
　　小黑龙充满占有欲地趴到宁秋白肩膀上，气势汹汹地道：“你亲过吾，自然就是吾的人了！”
　　“哦。”宁秋白把它扯下来丢在一旁，看向因为规则不能自己跟自己吵架所以在互相瞪眼的怨魂三人组：“你们的特殊能力能介绍一下吗？”
　　至于红头说的话，被宁秋白当做口嗨直接无视了。不过他也提醒自己，以后独自一人的时候离这家伙远一点，免得被占了便宜。
　　红白黑彼此对视一眼，红头张口就要开嘲讽，被黑头一把捂住嘴。
　　话最少的白头简单介绍了它们三个的能力。
　　怨魂三人组分别有一项能力，红头是“操纵”，黑头是“催眠”，白头是“附身”。
　　“操纵”，和念动力类似，可以一次性操作多个无生命的物体，精细度根据操纵的数量有关；
　　“催眠”，对智慧生命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催眠和记忆修改，成功率和持续时间受对方精神状态影响；
　　“附身”，附体到物体或者生物体内，可以一定程度上修改对应物体的形态。
　　无论哪种能力，都要求怨魂三人组有足够多的灵力。
　　宁秋白没管第二个，只惊喜地看着另外两项能力——这可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啊！
　　有了“操纵”，就多了一个能够搬运所有道具的苦力，还能让那些人偶行动起来，再也不用担心群演了！
　　“附身”更不得了，直接等于多了一个可以百变的演员，甚至这个演员可以不是人……呃，就是不知道怨魂的演技怎么样。
　　宁秋白打量着怨魂，甚至觉得后悔——要是怨魂能早一点到他这里来，《幻想巨龙》的效果肯定比现在强得多！
　　现在补拍镜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怨魂被看得全身不自在，红头挣脱黑手，脱口而出：“既然你是管理员，我们的待遇呢？”
　　宁秋白回过神来：“啊，你们需要什么？”
　　这次三个头一起道：“需要和这两个令人厌恶的混蛋分开！”
　　随后他们从空中“扑通”坠落，砸在了茶几上。
　　黑头垮着一张脸：“管理员，这也算跟自己吵架吗？”
　　宁秋白：“……规则是这么判断的，我也没有办法。
　　“我暂时还没有能力帮助你们分割躯体，以后有机会一定做到。”
　　宁秋白扫了眼手机。
　　就在刚才怨魂三人组异口同声的时候，再就业APP响起了提示音。
　　【解锁NPC-005隐藏任务：将怨魂三人组从一个魂体中分离并驱除吞噬本能。】
　　【任务奖励：无。】
　　隐藏任务宁秋白不是第一次接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隐藏任务居然什么奖励都没有……以前不都解锁什么场景吗？
　　不过这不影响宁秋白打算完成——光想想以后可能每天都要听这三人组吵架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抬头看了眼怨魂三人组，恰好和黑头对视。
　　刚接收的时候，宁秋白完全看不清怨魂三人组的样貌，在这次对视成功的时候，他忽然就将对方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
　　漆黑如瀑的长发披在身后，苍白如雪的肌肤上点着艳红如腊梅的唇，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含情脉脉又温柔似水，瞳仁几乎是纯黑色，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被那双眸子吸引着沉沦下去……
　　“看着我的眼睛，管理员先生。”柔和的嗓音在宁秋白耳畔轻飘飘地响起。
　　宁秋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一个无辜被牵扯进来的怨魂，什么吞噬什么残杀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却要因此被另外两个怨魂连累，是不是很不公平？”
　　宁秋白再次点点头，下意识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
　　“你是管理员，怎么能不为我主持公道？之前的规则只要惩罚他们两个就好了，应该对我区别对待，不是吗？毕竟我是你最信任的人，你对我毫不设防，甚至愿意听从我的一切吩咐，哪怕你清醒过来意识到真相，也依然如此……”
　　“嘭！”
　　宁秋白骤然惊醒，有些茫然地转过头。
　　小盛鸣站在门口，年幼的脸蛋上阴沉似水，张开手掌对着已经趴在茶几上的怨魂。
　　宁秋白随后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疼，侧头一看，小黑龙一脸焦急地咬着他的肩膀，见他转头过来才松开嘴：“你终于醒了！”
　　“怎么了？”宁秋白神智还有些混乱。
　　盛鸣迈开小短腿靠近，冷哼一声：“这家伙想催眠你。”
　　宁秋白回想起自己刚才听到的那道温柔的声音，差一点他就要变成对这家伙言听计从的奴隶了。这让宁秋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像是这样。”
　　这个黑比红还要危险！
　　他看向了怨魂三人组，确切地说是里面的黑脑袋——那颗脑袋正晕头转向，而另外两颗头颅各自用一只手捂住嘴，显然在疯狂憋笑。
　　“谢谢你阻止他。”宁秋白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站起来走远了点，对盛鸣诚恳地道谢。
　　盛鸣撇撇嘴：“还是跟那本书道谢吧。”
　　宁秋白转过头，才发现选择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翻开了。
　　「仗着自己的特殊能力，怨魂之黑想要催眠宁秋白，毕竟拥有一个听话的管理员，它就能完全占据上风。而没有任何精神防护能力的宁秋白显然不可能挣脱它的催眠。那么它催眠的结果是？」
　　「1、催眠成功，宁秋白从此对红言听计从。」
　　「2、催眠失败，不过知识匮乏的宁秋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3、催眠拉锯中，红想一次性多催眠些内容，拖得时间太长了。而恰好盛鸣醒来，没在身边看到想看到的人，很不高兴地上楼来。」
　　选项3上打着鲜红的对勾。
　　宁秋白立刻明白过来，对选择之书诚恳地道：“谢谢你，我回头给你买个舒服的书架。”
　　预言之书的金线眼眸弯起，像是在笑。
　　盛鸣拿起一旁的扫把戳了戳怨魂，顺口道：“我之前还担心选择之书会对你不利，看起来它对你还挺有好感。”
　　“一般的烙印者会比较有攻击性？”
　　“会尝试夺舍这个特殊机制的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善茬。结果没想到这家伙才是最危险的。”盛鸣丢开扫把，拍拍手，“不过现在好了，会催眠的那个家伙以后就对你言听计从了。”
　　宁秋白困惑地看着盛鸣。
　　“我利用‘管理员’的能力，修改了它的能力规则，让它的催眠会反弹给自己。”盛鸣傲然地挺起胸，“最危险的催眠解决，另外两个怨魂的能力不用太担心。”
　　红头和白头同时流露出不忿之色，但因为盛鸣的淫威，还是忍了下来。
　　黑头这时候也清醒了过来，一脸颓丧，长叹一声：“这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宁秋白尝试着命令道：“黑，把茶几收拾干净。”
　　“您怎么舍得让怨魂做这种事？”黑头漂亮的丹凤眼流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但手却十分听话地开始把它们摔下来打翻的杯子扶正、拿抹布擦干净水。
　　红头顿时不满地叫起来：“为什么黑犯错要我们一起干活？”
　　白头冷静地指出：“我们现在共用一个魂体。”
　　看它们三个似乎又要开始吵，宁秋白赶紧把盛鸣抱起来，又对小黑龙道：“把选择之书一起带上。”
　　小黑龙咕哝了一句“干嘛吾来带”，还是很听话地把选择之书抱起，跟着宁秋白下了楼。
　　……
　　宁秋白把盛鸣放下的时候，盛鸣严肃地道：“以后不能随便抱我，会被人误会的。”
　　“误会你是我儿子吗？”宁秋白摸摸他的头，“快点长大就不会被误会了。”
　　他从黑龙手里接过选择之书，端端正正放在茶几上，转头问盛鸣，“有点事和你商量，不过在那之前，想问问有没有办法和选择之书直接交流？”
　　他记得系统介绍说选择之书很想跟人直接交流来着。
　　“有这种道具。”盛鸣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耳机和一个贴纸，“只要贴在书上，就可以用耳机倾听对方的心声，不过对你的精神压迫比较强，建议让你手底下的NPC来戴。”
　　宁秋白问：“这个多少钱？”
　　盛鸣慷慨地道：“兑换价是30积分，给你打个七折，21积分。”
　　宁秋白一瞬间就有了退缩的冲动。不过想想选择之书救他于危难之中，宁秋白还是咬咬牙：“要不抹个零？”
　　“……行，20点。”
　　“成交！”
　　至于这个给谁来用……宁秋白先戴上耳机，问选择之书：“选择之书先生，我们这里的同伴有这几位，你想平时和谁交流？”
　　耳机中传来有些活泼的少女声音：“我喜欢好看的！”
　　是女孩啊？宁秋白纠正了一下自己的称呼：“好的，选择之书小姐，我问问塞歌。”
　　塞歌对和选择之书交流没有异议，举起板子道：“我刚好平日比较无聊，可以陪选择之书聊天。”
　　宁秋白还没摘下来的耳机忠实地反馈着选择之书的心声：“美人塞壬……嘿嘿……嘿嘿……”
　　宁秋白：“……”
　　塞歌接过耳机，抱起选择之书，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盛鸣咬着嫩绿色的叶子：“所以，找我什么事？”
　　宁秋白摸了摸自己头顶，微微有些担心自己会被薅秃。他很快正色道：“《幻想巨龙》的电影，我想再补拍一些镜头。”
　　盛鸣疑惑地吃完一片叶子：“但我现在身体不方便。”
　　“就用这个大小——还要？”宁秋白不得不又摘了一片叶子给他，“我想修改一下结局，画家主角最后成功唤回来的不只是他的龙，还有反派、也就是另一个自己。只不过这两个都是幼年期形态。”
　　盛鸣皱了皱眉。
　　“就放在最后的回忆中，补充一下在幻想世界中，曾经幼小的反派BOSS和龙也曾经相依为命，只是最后选择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我觉得这样可以丰富一下人设，你觉得呢？刚好伊奥也变小了。”
　　盛鸣转头看向了那条啃着牛肉干的幼年黑龙，嫌弃地道：“要我跟它演亲密的戏啊……”
　　小黑龙龙颜大怒：“吾还没嫌弃你呢！”
　　盛鸣转过头：“但肯定有成年版的主角和幼小版的反派的对手戏，要用特效解决吗？”
　　“让杨不韪给我化妆，我来演。”宁秋白摸了摸脸，“就那几个镜头，应该不会差哪儿去。”
　　盛鸣歪头思考了片刻：“也行吧。不过这么说的话，刚好你可以帮我搪塞一下家里。”
　　“怎么帮？”
　　盛鸣天真烂漫地一笑：“不就是你说的，化好妆扮演我回家一趟啊。”


第38章 试看
　　宁秋白用一种宛如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看着盛鸣。
　　盛鸣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宁秋白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来扮演你, 那不是妥妥要露馅？”
　　“担心这个啊，没关系，我会教你的。”盛鸣信心满满地道, “到时候我会远程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只要不出意外，就不会出意外。”
　　宁秋白：“……”
　　没意义的废话文学增加了。
　　宁秋白想把这件事拖延过去, 便找借口道：“过两天吧，这两天抓紧先把镜头补拍完。你家里人应该不至于就这两天就要找你吧。”
　　盛鸣摸了摸下巴，没有强求：“过两天也行。”
　　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件事掌控权并不在他们手里……
　　宁秋白松了口气，赶紧把话题岔开：“这一段剧本你看一下, 没什么问题, 我就让罗斯文过来帮我们拍。”
　　至于场景, 就选择一开始的公寓。
　　盛鸣大致浏览了一下剧本, 吐槽道：“所以主角之后就要带着一只幼龙和一个小孩生活了？听起来就麻烦。”
　　宁秋白低头看了眼小盛鸣，又看看从沙发背后露出个头, 蠢蠢欲动想要扑倒盛鸣的小黑龙, 认同地点点头：“确实如此。”
　　盛鸣抬起头来, 微微眯眼：“总觉得你话里有话。”
　　“没有, 怎么会，你想多了。”宁秋白否认三连, 随后迅速看向了选择之书, “对了, 还忘了问, 你的食物是什么？对环境的要求是什么？”
　　塞歌歪了歪头，聆听了一会, 举起板子：“阿选说她的食物就是阅读。对环境的需求就是希望有好看的人在附近。”
　　这位玩家在变成选择之书之前肯定是个颜控。宁秋白心想, 刚好塞歌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同时也在大量看小说，和选择之书是完美搭配。
　　不过，塞歌之前看的那些其奇奇怪怪的书啊……宁秋白很有些犹豫，万一把选择之书污染了，选择之书不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选择项吧？
　　于是宁秋白慎重地多嘱咐了一句：“尽量不要让选择之书看那些奇怪的小说——尤其是晋江上那些。”
　　塞歌懵懂地点点头。
　　选择之书很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怨魂的食物……”宁秋白仰头看向阁楼，“一会我去问问它们。”
　　……
　　结束临时会议，塞歌抱着选择之书进了浴室，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板子问：“你讨厌水汽吗？”
　　选择之书在它脑袋里轻快地道：“别看我是书，其实我防水……不过别把我放在浴缸里就行。”
　　塞歌点点头，坐在浴缸里，拿出套在防水套中的平板，举起另一块板子问：“你想看什么？管理员先生不许我带你看奇怪的小说——不过什么是奇怪的小说？”
　　选择之书上的金线眼眸眨了眨，在塞歌脑袋里的声音多了些蛊惑：“既然这样，为了避免理解错管理员先生的意思，我们干脆不在晋江上看。”
　　塞歌迷惑地问：“你要看实体书吗？”
　　“不是，你有听说过花市、ao3……这些网站吗？”选择之书在塞歌的脑袋里一口气报了一长串没听过的网站名。
　　塞歌诚实地摇摇头。
　　“太落后了！”选择之书恨铁不成钢地道。如果不是因为变成了书的形态，她现在可能在原地跺脚。
　　“我来教你，虽然翻墙不是很方便，但是上面有很多好康的……”
　　……
　　缩小版的盛鸣演技并没有退步，很快就帮助宁秋白拍摄完了补拍的镜头。
　　这期间怨魂三人组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之所以是“一定的作用”，是因为这个三合一的家伙始终不怀好意。
　　只要盛鸣不直接盯着，它们就会想方设法地摸鱼甚至捣乱，只有还没解除被反噬的催眠的黑头，宁秋白吩咐之后会听话……就算是听话，也听话得很有限。
　　宁秋白又不想用太多规则去束缚怨魂。
　　除了强行用规则会降低怨魂满意度之外，更重要的是设置一条规则要消耗积分的！
　　宁秋白就算不指望从怨魂身上赚多少积分，也不想再浪费积分。
　　反正现在怨魂至少能帮他搬东西、以及让承担群演职责的人偶们动一动，也就满足宁秋白最基础的需求了。
　　怨魂的食物宁秋白也问清楚了，和骨三七七一样，同样是恐惧的情绪。
　　为此，骨三七七十分慷慨地把拴在自己肋骨下的小瓶子贡献了出来：“这里面是我吃不下储存起来的恐惧情绪，管理员可以尽管用。”
　　宁秋白捧着那个小瓶子，关心地问：“你不会吃不饱吗？”
　　“您拍摄的微电影每天依然有不小的播放量。”骨三七七打开一个药品柜，给宁秋白展示里面一排排一模一样的瓶子，“其实我已经储存了这么多。”
　　躲在门口偷看的怨魂三人组彼此对视了片刻，一起点了点头，露出得意的笑容，随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
　　宁秋白将床单铺平，小盛鸣熟练地踢掉拖鞋爬了上去，还打了个滚：“好舒服。”
　　宁秋白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小孩：“说好了，今晚不能再尿床了。”
　　盛鸣打滚的动作一僵，坐直身体，咬牙道：“说过多少次我不会尿床！”
　　宁秋白咕哝道：“‘预言者’能预知，说明你还是有尿床的可能性嘛。”
　　盛鸣不想理他，转过身背对着他。
　　宁秋白躺下来，给盛鸣递了一个眼罩：“今天回家的时候买的。”
　　盛鸣转过头，浅灰色的眼眸落在那个有些搞笑的兔子眼罩上：“给我干什么？”
　　“我不能关灯睡，就得麻烦你戴眼罩了。”
　　盛鸣打了个哈欠：“我用不上，不是说过么，过副本什么环境都有可能遇到，没有夜晚的环境也得睡觉，我早就习惯了。”
　　“但是你现在还小。”宁秋白坐直身体，坚持把眼罩给盛鸣戴上，“少爷，注意点身体，不然长不高。”
　　纯白的眼罩戴在皮肤天然白皙的盛鸣脸上颇为契合，眼罩上的兔子眼睛让盛鸣看起来真的像一只小兔子，宁秋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盛鸣羞恼之前，宁秋白仰头躺下，闭上眼睛：“睡觉！”
　　盛鸣气鼓鼓地转过去。
　　过了没多久，他又转了回来，拨开眼罩，看了眼宁秋白。
　　宁秋白的睡眠质量显然很好，这么短的时间就睡着了。
　　盛鸣撇撇嘴，重新戴好眼罩，向宁秋白的方向蹭了蹭，抱住了宁秋白的胳膊。
　　栖雾木的甜香沁入盛鸣的鼻窦，笼罩在他的全身。在这种诱人的气息环绕中，盛鸣陷入了沉睡。
　　……
　　深夜，场景的光线暗淡了下去。
　　从诊所里下班的塞歌回到浴室里和选择之书一起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骨三七七锁上门之后去了手术室——它喜欢在这种环境里休息。
　　药品储藏室的门口，一道半透明的影子慢慢浮现。
　　那道影子的躯体在黑、白、红三色之间流转，脖子之上有三个脑袋，在只有安全灯闪动的深夜医院走廊，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恐怖。
　　它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推开药品室的门，慢慢飘进去，三个脑袋与身体相连的脖子忽然伸长，让这三颗颜色不同的头颅宛如蛇一般左右巡视，确定没有其他人在，这才昂起头颅，慢悠悠地飘近药品柜，伸手打开了药品柜的门。
　　药品柜里摆着一排同样制式的瓶子，只是里面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有些纯白、有的暗红、有的阴绿。
　　影子随便伸手拿出一个，毫不客气地拔开盖子，正要仰头喝下，结果三个头每一个都想先喝，争先抢夺那只手的操控权，导致整个影子开始不停蠕动变形，宛如有三个人正在里面互相打架。
　　一次争抢中，拿在手中的瓶子被脱手打飞，在六只惊讶着急的眼眸中摔落在地，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里面深红色的光华慢慢飘散一空。
　　怨魂的三个头颅互相张口试图推锅，即将骂出口的时候想起现在场合不对，赶紧闭上嘴，在地上的光华消散之前各自吸收了一些，趁还没人过来赶紧溜走了。
　　不一会，外面走廊响起了怪异的脚步声。“咯哒、咯哒”，不像是穿着鞋子的人，倒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在敲击地面，比如骨头……
　　……
　　“这个恐怖氛围不错啊。”
　　宁秋白按下暂停键，满意地点点头。
　　盛鸣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就这？”
　　宁秋白不跟这个被虚幻游戏腌入味的家伙一般计较，转头看向了被邀请来做特别观众的罗斯文。
　　罗斯文脸色有些苍白，伸手试图拿杯子喝水，看着自己抖成帕金森的手又停了下来，咽了口口水：“这是什么？”
　　“恐怖片。”宁秋白大致解释道，“《幻想巨龙》已经拍完了，等我剪片和特效完成就可以拿去审核，下一部打算拍得轻松点，就拍个恐怖片吧。”
　　罗斯文没有弄懂：“拍恐怖片会轻松一点？”
　　宁秋白点点头：“对。因为有几个家伙本身就足够恐怖，只要多装监控和摄像机拍下来，再补一些剧情镜头剪剪就行了。”
　　怨魂和黑龙类似，自带恐怖气场，单独飘在那里就很吓人，何况还是个身体时不时扭曲的三合一怨魂。
　　甚至剧情也可以搞得简单粗暴点——恐怖片本来就是给人一种惊悚的刺激感，剧情好虽然很加分，但关键还是那种刺激够不够带劲。
　　宁秋白期待地看着罗斯文：“你觉得带劲吗？”
　　罗斯文虚弱地笑了笑：“我觉得……”
　　一颗头骨忽然从他头顶伸过来，遮住了他的所有视线。头骨眼窝中的火焰不停跳动，下颌骨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如果不够恐怖，我也可以来帮忙。”
　　罗斯文翻了个白眼，整个身体忽然软了下去。
　　宁秋白：“……”
　　他回过神，“三七七！”
　　骨三七七站直身体，状若无辜：“管理员先生放心，我一定把他救醒。”
　　宁秋白看着骨三七七把罗斯文整个人扛走，嘴角抽了抽。
　　自从罗斯文第一次敲他家门然后被骨三七七吓晕之后，骨三七七就对这个为它贡献了一个患者的人类非常感兴趣。
　　具体表现为在罗斯文来副本拍摄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吓唬罗斯文，试图重现当日的场景，只是碍于宁秋白还要罗斯文帮忙拍摄，一直没有成功。
　　今天终于让它得逞了。
　　宁秋白摇了摇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电影上。
　　盛鸣懒洋洋地咬着一片叶子：“你就这么放任这个怨魂搞鬼？”
　　“如果非要它们参与拍摄，它们一定不会好好听话，不如引导它们捣乱。”宁秋白道，“怨魂需要的是恐惧情绪的话，它们天然就会做这方面的尝试吧？”
　　盛鸣评价道：“它们三个确实够阴间的。”
　　宁秋白没有说出口的是：这次把《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提交上去之后，他要给自己放一个长长长假，不管是电影还是副本，都暂时休息休息。
　　反正现在情况大致上也稳定了，只要把盛鸣这尊佛爷送走……
　　宁秋白忍住现在就彻底咸鱼的冲动，握拳给自己鼓了鼓劲：“我今天先去参加杀青宴，之后去玩密室逃脱，复制一些场景回来。”
　　他已经兑换好了场景复现符。
　　可惜，之后完成NPC的任务都没有奖励抽奖……也不知道抽奖的机制是怎么来的。
　　盛鸣道：“我也要去。”
　　宁秋白：“……别闹。不可能带你去的。”
　　盛鸣撅起嘴：“那我要补偿。”
　　“要什么？”
　　盛鸣刚要开口，忽然警惕地停住，拉着宁秋白去了卧室，才开口道：“我给小城的卷子还没出完，你帮我买一些奥数习题集，我抽一些改改给他。另外我一个人在这太无聊了，你给我留一道门。”
　　“这倒是没问题……”宁秋白疑惑地道，“为什么要在卧室里说？”
　　盛鸣年幼的脸上浮现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深沉：“隔墙有耳。”
　　宁秋白：“？？？”
　　……
　　公寓场景与诊所副本相连的门后，塞歌抱着选择之书走了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公寓，失望地摇了摇头。
　　“总会有机会的！”选择之书在塞壬的脑海里安慰它，“而且现在盛鸣的年龄太小了，开不了车，等他长大一点，嘿嘿嘿……”
　　……
　　送走了宁秋白，盛鸣无聊地把毛巾打成一个个结又解开，等到固定的时间，才掏出现在比他手掌大不少的手机，按了几下。
　　随后他眼前一花，温馨的小家变成了黄昏渲染的高大宫殿。
　　“羽”队里的其他六个成员已经在习惯的地方等着他了，包括在现实中见过面的柳画眉和杜子规。
　　杜子规之外的五个人看到眼前宛如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小男孩，顿时一起愣了一下。
　　尽管已经被杜子规提醒过，但他们着实没有想到，他们无敌的队长真的变成这么小的小孩。过去成人版盛鸣的神情出现在幼年版盛鸣的脸上，莫名地让他们觉得有种奇特的感觉——
　　好可爱啊。
　　盛鸣扯了扯嘴角，拍开一只试图过来摸他头的手：“别作死，我现在可不是很容易按捺情绪。”
　　杜子规很识趣地收回手，忽然嘿嘿笑了一声：“老大，你这样还能跟我们一起闯关吗？”
　　盛鸣歪头思考了一下，慢慢地道：“应该可以。”
　　柳画眉担心地道：“老大现在不方便，还是在这好好休息吧。”
　　盛鸣挑了挑眉：“不用，我有数。”
　　他转头看向“匠人”：“木客，做好了吗？”
　　“匠人”张木客是个气质沉稳的青年，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盛鸣：“给。”
　　盛鸣打开看了一眼。
　　木盒子中间是一个小小的腕带，腕带上镶嵌着一圈颜色各异的晶石。
　　“多谢。”
　　看盛鸣没有直接把腕带戴上，反而把它重新放回了盒子，其他队员有些诧异地问：“现在不用吗？”
　　盛鸣“唔”了一声：“暂时用不上。”
　　杜子规不知想到了什么，热情地道：“老大用不上的话，借我用用？”
　　盛鸣扫他一眼：“我要送人。”
　　其他所有队员都是一愣。
　　这个腕带看起来普通，但其实是盛鸣上一个“生命”的遗留凝结。例如这条以“考古学家”职业的能力锻造而成的腕带，就能使用里面所有“考古学家”的能力，几乎等同一个翻版盛鸣。尽管有次数限制，但依然非常强力。
　　这种不需要额外提供能量、不用付出代价的高级道具，拿到玩家论坛上拍卖不知道能卖出多少积分，盛鸣竟然打算送人？
　　杜子规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脸痛心疾首，“啧啧”了好几声：“老大，你真是见色忘义！”
　　盛鸣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冷笑一声：“再多嘴，我就把你也做成腕带，凑一对送人。”
　　杜子规捶足顿胸，浮夸地表达着自己有多寒心。
　　柳画眉面容古怪地看了盛鸣一眼，脑袋里一下闪过了宁秋白那张温和清秀的脸。
　　作为少数见过宁秋白的人，柳画眉瞬间就想到了盛鸣要送的人是谁。
　　——这么珍贵的东西都要送人，看来那位宁导演在老大心里的地位很高啊……她上次的道歉和补偿是不是还不够？要不要再想想还能做点什么……
　　“好了别瞎想了。”盛鸣打断队员们兴致盎然的八卦，“先进关卡吧——对了，你们顺便帮我调查两个NPC的起源。”
　　提到正事，大家严肃了许多。
　　“一个是‘烙印者’，名字叫选择之书；另一个是三合一的怨魂。”盛鸣手一抖，身边出现了两道虚影，“重点调查清楚它们的性格，以及是否会对身边的人造成危害。”


第39章 化妆晚餐
　　宁秋白打着哈欠, 脸色有些困倦地靠在沙发上。
　　密室逃脱的工作人员给他端上茶水，小心地建议：“先生，要不您去看看医生？”
　　“啊？不用, 我只是……有点低血糖。”宁秋白不能说自己在黑暗的空间里就不可避免地想要入睡, 只好胡诌了个理由。
　　他被困在一间小屋里——这只是密室逃脱的一部分，队友解开机关就可以放他出来了——结果景城打开门, 就看到宁导演已经昏睡在地毫无反应，吓得差点拨打120。
　　接到客人求助的密室逃脱的工作人员也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抬出来，见宁秋白悠悠醒转, 才松了口气。
　　要是他们这出了人命, 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一听宁秋白低血糖, 工作人员立刻给他找来了一些饼干和糖果。
　　剧组的人也十分震惊感动：平时只见宁导演在导演室里, 偶尔才出来指点一下拍摄，本以为宁秋白是什么富二代来体验导演生活摸摸鱼, 没想到宁导演都忙碌得低血糖了！
　　过去竟然是他们误会了！
　　生活制片想起给宁导演送的盒饭, 导演好像也很少吃得完, 不由得更加惭愧。
　　宁秋白：“……”
　　不, 只是因为盒饭里的肉太少，栖雾木不爱吃……
　　这个时候解释也没意义, 反正杀青散伙了, 宁秋白让他们继续去玩, 自己掏出手机, 查看着自己复制下来的密室逃脱场景。
　　种类不是很多，最好还能再复制一点……可是他进黑暗的地方就会犯困啊, 光靠手电筒没有用……
　　就在宁秋白思索解决办法的时候, 景城忽然举着手机跑了过来, 小声道：“宁导演，小姨——哦就是表哥的妈妈打来电话，想让表哥今晚回家一趟。”
　　宁秋白一愣：“要他回家做什么？”
　　景城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宁秋白问出口就觉得不妥——人家妈妈让儿子回家难道还需要理由？自己这么问未免过于僭越，简直就像跟婆家关系不好的儿媳妇控制丈夫的行动……呸，你在想什么？
　　宁秋白试图找补回来，“我的意思是，还有一些镜头细节和动作捕捉要盛鸣负责，如果盛鸣需要的话我要提前安排……”
　　景城咳嗽一声：“没什么，就是小姨难得能回家吃晚饭，想让表哥也回家聚一聚。”
　　宁秋白猜测盛鸣的妈妈工作应该很忙，自己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正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又听景城补充了一句，“小姨还邀请宁导演一起去。”
　　宁秋白愕然抬头。
　　按照之前景城和盛鸣那个姐姐对他们关系的误解，这是鸿门宴吧？
　　他斟酌片刻，问景城：“你会去吗？”
　　这是要我帮忙打掩护？景城倒确实很想去看看热闹，可惜他心里知道看完表哥热闹的下场，只能委婉地道：“我今晚有事。”
　　宁秋白吐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那我一会给盛鸣买完奥数题就回去准备。”
　　——奥数题？
　　景城耳朵顿时竖了起来。涉及自己，他的脑子动得绝对很快。
　　表哥肯定不需要做这些题目，那就是为了给他出题用……奥数题都有答案的来着？
　　景城立刻咳嗽一声：“不过我也好久没见表哥了，今晚我和导演一起过去。”
　　……
　　宁秋白回家的时候，盛鸣还没有回来。
　　塞歌抱着选择之书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块板子突然出现在宁秋白面前：“管理员先生，你怎么了？”
　　宁秋白被吓了一跳，见是塞歌又松了口气：“遇到了一些麻烦——你怎么不在诊所那边？”
　　塞歌举起板子：“有新的规则之后，我不需要做护士，也没几个人能通过规则走到我面前，就带阿选转一转。”
　　复杂的规则同样会让玩家对解除塞歌产生抗拒……唔，这样的话骨三七七和塞歌的需求都得不到满足，得再优化一下诊所副本才行。
　　宁秋白心里本能地思考了一会，想起自己现在烦恼的问题不是这个，又赶紧把多余的想法压了下去。
　　塞歌关切地问：“有什么麻烦，可以跟我说说吗？”
　　宁秋白有些奇怪过去一直比较自闭的塞歌居然主动关心别人，内心顿时暖洋洋的。这说明塞歌多少从自己声音带来的心理阴影中解放了一些，看来安排选择之书和塞歌一起是正确的。
　　他不愿拒绝塞歌的关心，便简单地把情况介绍了一遍，最后苦恼地道：“盛鸣说让我易容了去见他家里人，但是他家里人连我本人也一起邀请了。这就有些麻烦了。”
　　宁秋白抬起头看向塞歌，发现塞歌摘下了和选择之书交流的耳机，顿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塞歌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重新戴好耳机，另一只手拿出一块新板子：“不好意思，刚才阿选有点吵。”
　　不等宁秋白发问，塞歌又道，“您不考虑问一下盛先生的意见？”
　　“我是想问问他，可他不在。”宁秋白无奈地道，“大概去虚幻游戏里了。”
　　塞歌歪了歪头，倾听了一会，继续道：“阿选说她可以帮忙联络盛先生。”
　　宁秋白收获意外之喜：“真的？那可太麻烦你们了。”
　　塞歌一边听一边在板子上写出字来：“如果那位盛先生的身边有‘预言家’职业的玩家、或者类似的道具，阿选就可以和对方产生共鸣。因为‘预言家’的预言本质上是连接虚幻游戏的潜意识网络，从虚幻游戏的庞大信息中读取并总结的。”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宁秋白点点头，假装自己完全听懂了：“盛鸣身边确实有个‘预言家’，名叫杜子规。”
　　……
　　血红的月亮挂在天空，绯红遮蔽了所有的星星，只有蝙蝠群在天空飞翔。
　　盛鸣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骑在一个面容俊美得完全不像人类的男人脖子上：“吸血鬼就这？”
　　被他骑着的男人有一双血红的眼眸，说话时露出锋锐的犬齿，咬牙切齿地道：“公爵大人会把你们都做成血奴的，卑鄙的人类！”
　　“你只会说这一句？”盛鸣拿一根树枝戳他的脑袋，嫌弃地道，“要不是需要一个人代步，你现在已经被兑换成积分了。”
　　吸血鬼虽然比较爱干净，但是身上还是会有难闻的血腥味，盛鸣觉得自己缩小身体之后嗅觉也变得灵敏了，骑在这只吸血鬼身上觉得非常难受。
　　——还是宁秋白好闻，充满了草木清香甜气，抱着宁秋白睡觉格外舒适安稳，就是容易嘴馋。
　　虽然是为了寻找快速恢复身体的方法才来的这个副本，但盛鸣忽然想到，自己要是变回成年，大概就不能和宁秋白一起睡觉了。
　　盛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希望公爵城堡里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时，杜子规忽然从一旁伸出一个头：“老大，有人联系我。”
　　盛鸣挑了挑眉。
　　“预言家”之所以是虚幻游戏的最强辅助，是因为“预言者”连接上虚幻游戏的潜意识网络之后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功能。
　　比如跨副本聊天。
　　“羽”的所有成员知道杜子规既然开口，就代表有重要的事情，没想到杜子规戏谑地看了盛鸣一眼，口出暴言：“你妈叫你和你的小情人回家吃饭。”
　　盛鸣：“……”
　　……
　　“阿选说杜先生说盛鸣说他今天估计回不来，就算回来估计也没法去，管理员先生可以按照之前的商议，化妆之后去盛家，打电话让家里来接就可以。”
　　宁秋白被塞歌一长串的转述说得头晕目眩，停顿了片刻才问：“可是，我对盛鸣家里人完全不熟啊。”
　　经过几道转接，盛鸣的回复返了回来：“阿选说杜先生说盛鸣说可以带上选择之书，用这种方式远程指点。”
　　“呃，不用加这么多前缀……这句不用转述了塞歌。”宁秋白阻止了塞歌反复骗字数的行为，思考起自己变成盛鸣的脸抱着这么大一本书去盛家的情景会不会有些突兀……
　　那绝对很奇怪的好吧！
　　宁秋白顿了顿，忽然有了另一个主意。
　　他一个人抱着书确实奇怪，对盛鸣足够了解的家人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不对；但如果“宁秋白”跟“盛鸣”一起回去，“宁秋白”抱着书，就不是那么奇怪了——大概。
　　好吧，可能还是很奇怪，但好歹盛鸣的形象不会崩塌。
　　宁秋白很想挽救一下自己在盛家人心中的形象，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场鸿门宴他再挽回形象也没有用啊！
　　那就放心了。
　　宁秋白转而开始思考应该让谁来扮演“宁秋白”。
　　因为“盛鸣”才是核心，宁秋白不放心让给其他人演，只能让其他人来演他自己。
　　考虑到形态，能考虑的好像只有……杨不韪。
　　……
　　杨不韪一听就断然拒绝：“老子才不帮那个混蛋的忙！”
　　宁秋白试图让杨不韪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最后只收获杨不韪一声冷笑，“我巴不得盛鸣形象崩塌，最好羞愧到自杀！”
　　说到后面，杨不韪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宁秋白想起盛鸣介绍过的杨不韪过去，无言以对。
　　骨三七七端着茶杯走进来：“管理员先生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其他人？”
　　宁秋白抬起头：“你可以吗？”
　　骨三七七动作微微一顿，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茶杯放下：“我的意思是怨魂和人偶。”
　　杨不韪可以把没有生命的人偶化妆成宁秋白的样子，而三合一怨魂拥有附体的能力，可以操纵人偶，扮演出宁秋白的行动。
　　宁秋白怦然心动，但随机又觉得不安：怨魂三人组真的会乖乖帮忙？
　　——不过总得问问看看！
　　……
　　怨魂三人组的三个家伙各有不同的性格。
　　红比较暴躁，黑比较绿茶，白比较阴沉。拥有“附身”能力的是白，但哪怕附身之后，红和黑想要捣乱依然能够成功。
　　宁秋白在公寓的笔记本电脑里找到附身在里面的怨魂三人组。
　　上次《骸骨医生》大获成功之后，宁秋白特意买了不少电子设备，包括给塞歌的平板和给小黑龙的笔记本电脑，原来那台性能不怎么样的旧电脑就放在了公寓这里。
　　怨魂三人组此刻就附身在里面，打开了一个三维弹球，各自操控着一颗球，“嘭嘭嘭”地互相乱撞，要不是宁秋白觉得三维弹球的画面有点奇怪，还不一定能发现。
　　宁秋白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在玩游戏？”
　　从笔记本电脑里钻出来的怨魂们习惯性地分出两只手去捂红头的嘴——红头一张嘴，八成要吃亏。
　　黑头眨着自己漂亮的丹凤眼，委委屈屈地道：“我们争夺身体上下是本能，管理员先生强行压抑我们的本能，我们只好换别的方式了。”
　　宁秋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如果给你们安排一个小任务，能做好的话，我就解除第一条规则，你们愿意吗？”
　　三个脑袋眼前同时一亮，红头挣脱捂住它的两只手，“哈哈”一笑：“原来是有事求我？那你早说啊，看在你心诚的面子上，我还是愿意帮忙的。”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无视了红头话里的挑衅，将需要一个人假扮他一起去盛鸣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三个怨魂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沉思、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眼珠乱转。
　　过了一会，白头慢慢地开口：“所以，需要我附身人偶，他们两个不说话？”
　　宁秋白点点头。
　　黑头眨眨眼，细声细气地道：“管理员先生，我觉得不妥。”
　　“哪里不妥？”
　　“白平时很少说话，一说话会给人一种比较傲慢的感觉，管理员第一次上门见家长，还是让更聪明的我来说话比较好吧？”
　　白顿时不爽了，张口就要抗议，黑让胸口长出一只手，一把塞住了它的嘴。
　　宁秋白没管他们的彼此争斗，思考起黑头的话。
　　如果黑愿意假装，那确实比白更适合对话交流。而且黑还受之前被反噬的催眠影响，安全度确实有保障。
　　但问题就是，黑真的会乖乖听话吗？
　　他慢慢在心里考虑过几个可能，最后道：“如果你能承诺不使用催眠能力、不故意添乱，那我可以信任你。”
　　黑许承诺如同放屁，毫不犹豫地复述宁秋白的话语，就差再分出一只手指天发誓。
　　“选择之书也会帮我监督你们。”宁秋白点点头，示意塞歌举起手里的书。
　　选择之书封面上的金线眼眸向下点了点。
　　最后，宁秋白举起手机，扫过三个头，表情严肃了起来：“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拥有一键将你们遣返回系统的权限。如果你们有任何要危害别人的行迹，我立刻就把你们遣返。”
　　这是宁秋白和盛鸣商议的结果。
　　要带一个虚幻游戏里的怨魂靠近盛鸣的家人，宁秋白当然要和盛鸣确认有没有风险。
　　出乎意料的是，盛鸣的回答是“只要恐吓一下，风险不大”，在宁秋白不放心地进一步询问时回答“虚幻游戏的NPC进入现实世界，能力会得到很大的削弱，每使用一次都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宁秋白想起进入过现实世界——也就是他搬家之后的新房子的塞歌和小黑龙，顿时有些疑惑：他也没发现它们两个有受到削弱？
　　但很快宁秋白就反应过来：因为这两个NPC在现实世界都没有用过能力。
　　总之在宁秋白和怨魂三人组签订各种各样的约定合同之后，他才找到杨不韪，在杨不韪怜悯夹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中化妆成了盛鸣的样子。
　　……
　　虚幻游戏的“化妆师”是真的厉害。
　　宁秋白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简直和盛鸣一模一样，甚至身高都被拉高到了接近一米九。
　　就是有一点点小瑕疵。
　　宁秋白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转头看向杨不韪：“为什么这里有奇怪的痕迹？”
　　嫣红又明显，这绝对是吻痕吧！
　　杨不韪得意地一笑：“你和那混蛋不是谈恋爱吗？总得有点痕迹才能证明——除非你愿意和这个人偶如胶似漆。”
　　杨不韪指了指另一旁的“宁秋白”。
　　怨魂已经附身到了人偶中，正对着镜子活动关节、熟悉动作。
　　不等宁秋白再抗议，杨不韪又补充了一句，“再说，这些痕迹丢的是盛鸣的脸，你怕什么？”
　　……有道理。
　　但还是很丢人！
　　宁秋白严肃地道：“抹掉。”
　　化妆师心不甘情不愿地凑过来，把宁秋白脖子上的那些痕迹都抹了个干净。
　　宁秋白拍拍自己的脸，对着镜子试图拗出盛鸣同款的表情。
　　耳机中忽然传来了选择之书的声音：
　　“杜子规说盛鸣说在家里只要保持冷静，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有太夸张的表情，就不会OOC。”
　　宁秋白：“……好。对了，下次转述的话，直接说盛鸣原话就好。”
　　“诶，可我自己也有很多感想想发表的。”
　　“没事，我会分辨的。”
　　宁秋白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深吸了口气，看向怨魂in人偶：“准备好了吗？”
　　怨魂顶着宁秋白的脸轻轻撩了撩头发，把衣领向下扯了扯，露出精致的锁骨，笑嘻嘻地给他一个媚眼：“准备好了，这样怎么样？”
　　宁秋白：“……你的动作需要好好纠正。”
　　太油了！
　　……
　　晚上七点，盛家。
　　宁秋白坐在沙发中央，很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表情不变，试图无视落在他身上的各种表情。
　　盛家的客厅比他租的房子整套面积还大，一整块地毯铺在中间，茶几周围是一圈柔软的白绒沙发。
　　正对面是一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贵妇人，左侧是和盛鸣长得很像的一对年轻男女，其中就有宁秋白见过一面的盛文萝，另一位应该就是盛鸣的哥哥盛临。
　　再就是凑热闹来的景城。
　　对面的贵妇人温和地看向坐在宁秋白身边的人偶，含笑道：“宁导演，听小鸣提过几次，今天见面，才发现宁导演真是青年才俊。”
　　怨魂人偶同样温和地道：“谢谢您的夸奖。”
　　动作和语气没什么问题，但是神态有些僵硬……宁秋白侧脸看过去，习惯性地用导演标准评定，下意识觉得应该给怨魂开个演技课。
　　“小鸣从小身体不好，常年在家里休养，以至于很少有朋友。难得小鸣结交了新朋友，我们家里人都很高兴。”盛鸣的妈妈项桐烟似乎看出“宁秋白”的紧张，温柔而缓慢地道，“宁导演不用太客气，小临和文萝的好朋友经常来家里玩的。”
　　虽然全身心都在紧张地观察怨魂有没有OOC，宁秋白还是因为项桐烟的这番话下意识舒缓了身体。
　　盛鸣的妈妈真是又和蔼又大气，哪怕是鸿门宴，都没有落了礼数……宁秋白心中将项桐烟和盛鸣对比了一番，遗憾地发现盛鸣简直不像亲生的。
　　怨魂人偶抬头看了身边的宁秋白一眼，随后笑道：“多谢您的照顾。”
　　项桐烟接下来随意地寒暄了几句。这位身居高位的女总裁在家里没有多少威慑气场，甚至很会照顾客人的感受，没聊多久，宁秋白已经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怨魂似乎也是。
　　这时，管家带上来了温茶和水果零食。
　　“饭菜还在厨房，一会就端上来。”盛文萝适时开口，“宁导演，不要客气。”
　　怨魂再次看了宁秋白一眼。
　　“附身”这个能力能确实改造被附体的对象的一部分形态，但本质是不会变的。也就是说现在的“宁秋白”确确实实就是个人偶。
　　没有消化器官、声音只是怨魂发出来的人偶。
　　对此宁秋白考虑的办法，是临时在人偶的喉咙和脑壳里开个洞，让怨魂作出咀嚼的动作，实际上把食物和水吞进去，回头再清洗干净就是。
　　宁秋白给了个“按计划行事”的眼神。
　　……
　　项桐烟和另一双儿女、景城全都眼神微妙地看着他们。
　　虽说对自家老三和这位宁导演的关系有心理准备，但说句话、喝口茶之前都要对视一眼、使个眼色……
　　这个黏糊劲儿，令人怀疑要不是有别人在，这两人立刻就能亲在一起去。
　　是否有点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项桐烟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这两人的脖子，随后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表情。
　　盛临没有妈妈那么沉稳的心胸，当即咬着牙开口道：“老三，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宁秋白一愣，下意识掏出手机开前置摄像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本被抹掉的红痕竟然又浮现了出来。
　　一定是杨不韪搞的鬼！
　　宁秋白心里记了一笔，正准备用“蚊子咬的”搪塞过去，随后猛然听到身边的怨魂用理所应当的口吻道：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留下的。”


第40章 怨魂的想法
　　宁秋白险些绷不住面无表情的脸。
　　不是这怨魂怎么回事？这台词不在剧本上面吧？
　　他低下头, 试图用眼神杀死怨魂，只得到了怨魂一个“我懂”的回答。
　　宁秋白：“……”
　　你真的懂了吗？
　　那边盛临也被这个坦然的回答震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冷不丁问这么一句，主要是为了吓唬一下从回家以后就板着脸、好像家里人想要棒打鸳鸯似的……虽然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按照常理来说, 这个时候不应该两个人胡乱找点理由搪塞过去, 然后收敛收敛、别搁他面前放闪了吗？
　　盛临被“宁秋白”一句坦然承认憋得不知道说什么——对着弟弟第一次带回家的男朋友发脾气太丢份儿，万一把人吓跑了, 老三哭鼻子怎么办？
　　但完全没反应又不对劲！
　　还是项桐烟见过世面，冷静地放下茶杯，看了盛临一眼：“厨房应该准备好了，我们去餐厅线坐吧。”
　　盛临如蒙大赦, 赶紧起身。
　　项桐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对宁秋白和怨魂微微一笑：“我们也过去吧。”
　　一家人纷纷起身, 盛文萝路过宁秋白和怨魂身边, 对着宁秋白悄悄竖了一下大拇指，意思非常明确：
　　弟, 你男朋友好带劲啊！
　　宁秋白欲哭无泪, 不敢想象自己在盛家人面前是什么形象, 只能安慰自己：反正盛鸣恢复原来的大小他们就没关系了, 以后不会再和盛家人打交道……
　　……
　　盛鸣面无表情地听完杜子规的转述，看着杜子规憋笑憋得通红的脸, 慢慢吐了口气：“回去我就拿火把那本书烧了。”
　　以他在虚幻游戏里闯关这么久的经验打赌, 这一出戏要是没有选择之书的掺和, 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杜子规拍着胸口, 让因为憋笑而闷气的肺部得到舒缓，才问：“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盛鸣一边思索, 一边伸出手向杜子规斜后方平举。
　　他身后的一只蝙蝠“啪嗒”一下落在地上, 挣扎着想要再飞起来也动不了了。
　　杜子规伸出脚轻轻一踩, 就把那只蝙蝠踩断了脖子，若有所思地道：“‘管理员’这个职业的能力好bug啊。”
　　“只是调换了它的飞行规则。”盛鸣没有自得，“对付这些没有理性的怪物还好，智商正常的NPC吃一两次亏就能考虑怎么针对了。而且……”
　　他顿了顿。
　　“而且动作很明显。”杜子规早就观察到了盛鸣几次出手的规律，笑嘻嘻地道，“必须向目标举起手掌，还得默念修改的规则。”
　　盛鸣叹口气：“危机时刻的话，未必赶得及。”
　　清理掉周围的吸血鬼，小队重新聚在了一起。
　　柳画眉收起光剑，估算了一下今天的战斗：“按目前的效率，我们今晚得在城堡里过夜了。”
　　盛鸣皱起眉，仰头看向天空的血月。
　　这个吸血鬼副本在一座古堡中，原本是需要玩家扮演被抓获的血奴人类，一点点探索解密，但盛鸣他们之前已经在这个副本中做过一次任务，这次只是为了重复获得被称为“血月精华”的道具，便选择了最快速的方法——成为猎魔人，正面轰开城堡的大门。
　　这个副本的最强者“维德大公”在城堡的最深处沉睡，杀死维德大公，就能掉落血月精华。
　　血月精华可以帮助盛鸣快速恢复身体。
　　既然今晚回不去了，那宁秋白那边的麻烦……盛鸣思忖了片刻，看向了杜子规：“帮我转告宁秋白一句话。”
　　……
　　“如果我家人邀请你们留宿，不用推诿直接住下就行，让管家收拾客房，之后去一趟画室。不过我觉得住一间房就可以呀。”
　　宁秋白无视选择之书的私货，看向了身边的怨魂人偶。
　　顶着宁秋白的脸，怨魂只低着头埋头“吃”东西，速度还非常快。
　　宁秋白不得不悄悄伸手按住人偶的手腕，悄声道：“吃慢点。”
　　人类吃东西没有那么快……
　　怨魂停下了手，乖巧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委屈：“鸣鸣不喜欢，那我就少吃点。”
　　宁秋白：“……”
　　果然，项桐烟立刻投来了不赞同的眼神：“小鸣。客人喜欢，这就是对我们的肯定。能合宁先生的口味就好，宁先生多吃点。”
　　最后一句话是对“宁秋白”说的。
　　怨魂人偶不知道是不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低下头，露出一股黯然神伤但是强颜欢笑的表情：“谢谢您，刚才吃得有点急，其实已经差不多饱了。”
　　说完真的放下筷子，只慢慢喝着茶。
　　宁秋白这下承受着盛家三人谴责的眼神，连盛临这弟控滤镜八米厚的老大哥都觉得不合适——不说盛家，就是一般小门小户，哪有嫌弃邀请上门的客人吃得多的道理？
　　宁秋白很想问问怨魂抽的什么风，但现在说出口就更像他在欺负人，只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低头继续吃。
　　等到终于吃完，项桐烟果然以“太晚了”为理由，邀请“宁秋白”住下。
　　宁秋白按照盛鸣的说法，让管家安排了客房，随后迫不及待地把怨魂人偶拉进了房间，成功收获了管家的古怪眼神。
　　终于两个人独处，宁秋白拿出手机，做出随时要把怨魂遣返的动作：“刚才那些台词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在台本上吧？”
　　人偶怨魂用宁秋白的脸做出坦然的表情：“你先别急，我当然是有理由的。”
　　宁秋白静静地等着它狡辩。
　　“管理员先生，你和盛鸣只是普通朋友、甚至严格地说都不算朋友的吧？”人偶露出单纯的表情，“盛鸣变小了身体是他自作自受，却要你牺牲自己的名声帮他找补，不觉得有些不公平吗？”
　　宁秋白愣神一瞬，随后从最后一句话中瞬间想起黑头试图催眠他时的台词，警惕地道：“不许对我催眠。”
　　“您已经禁用我的催眠了，我不可能用出来的。”人偶委委屈屈地撅嘴，“我的话发自内心是为了管理员好啊，您可以仔细分析一下——等盛鸣恢复原来的状态，就不会和您打交道了吧？那么您何必这么尽心尽力替他完善？随便糊弄一下就是了。”
　　宁秋白皱了皱眉：“但是这和你说那些话有什么关系？”
　　他咬了咬牙，“你这样更败坏我的名声！”
　　“不，这正是为了您着想！”人偶正色道，“盛家的家庭您应该看得出有多厉害，您的事业会受盛家很大的影响吧？如果让他家里人对您产生恶感，岂不是日后要吃亏？按我这样表现，盛家人只会觉得是盛鸣亏待了您，就算不打算补偿您，也不会给您使绊脚！”
　　宁秋白不得不承认，这个怨魂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人偶唇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很快又收敛了回去，楚楚可怜地依偎过来：“管理员，盛鸣是个玩家，本质上是和我们对立的，我们才是一家人，您千万别搞错了啊？”
　　宁秋白下意识后退一步，做了个深呼吸：“不要用我的脸做这种表情！”
　　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平静了片刻，忽然转过头看向人偶，认真地道，“不管你有什么打算，都不要再继续做多余的行为了。”
　　怨魂人偶一愣。
　　“我帮助盛鸣，是因为盛鸣也在帮助我，而且我早早就答应过帮他。”宁秋白表情平静，“我并不打算借助盛家做什么，也不在意盛家是否给我阻碍——因为我的事业并不是在导演职业上功成名就，而是在你们。”
　　这下怨魂真的愣了好久，直到宁秋白离开房间才回过神来。
　　在它的右侧肩膀上忽然冒出一颗红色的半透明脑袋，讥讽地道：“哎呀呀，你不会因为这么两句话就被感动了吧？”
　　人偶脖子正中的脑袋回过神，顿时笑了起来：“我又不是你这种不懂事的小孩子——倒是你的小把戏看起来不大行啊。”
　　左侧肩膀钻出一颗白色的半透明脑袋，冷冷地道：“挑拨离间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是说，你这点耐心都没有？”
　　“怎么会，我可是最喜欢看背信弃义的好戏了。”人偶笑嘻嘻地舔了舔嘴唇，随后评价道，“管理员的这张脸真适合扮演小白花。”
　　“因为你就死于背叛？”
　　“闭嘴！”
　　……
　　盛家的几个人又在书房聚在了一起。
　　项桐烟慢慢地喝着茶，问：“小临，你觉得宁导演怎么样？”
　　盛临被点了个头，话到嘴边又停住，咽下去斟酌了一下才道：“比我想的好点。”
　　盛文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想象中是什么样的？”
　　“娘里娘气、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盛临说着说着就听到盛文萝无情的嘲讽，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同性恋，他们搞艺术的不都这样？”
　　盛文萝评价道：“你的刻板印象太严重了。”
　　盛临冷哼一声：“不过就算这样，我觉得和老三也不是很配！”
　　“配不配又不是你说了算。”盛文萝倒不是对宁秋白多有好感，只是喜欢挑衅大哥玩。
　　果然，盛临恼怒地道：“你到底站哪边的？”
　　项桐烟无奈地摇摇头，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我倒是觉得，我们对小鸣和宁导演的关系有所误解。”
　　盛文萝扬了扬眉：“妈也这么觉得？”
　　“秀恩爱？是这么说吧，太刻意了。”项桐烟放下茶杯，“小鸣的表情也很生硬，几次那位宁导演贴近，他本能的反应都是有些抗拒。”
　　盛临一听，顿时皱眉：“老三找人演我们？”
　　项桐烟摇摇头，继续道：“另外，宁导演几次说话之前，都会下意识去看小鸣，有几次‘说错话’，小鸣的眼神也很不满——倒有些小临的感觉。”
　　“我哪有……”盛临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他交的女朋友们都是玩玩，从不带回家，不过也在社交场合遇到过妈妈。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女伴，既想攀龙附凤，又怕盛临不高兴，说话之前就都会寻求他的眼神同意。
　　但那是基于他们之间不对等的上下关系……
　　所以，妈的意思是，老三用权势对那个宁秋白有什么强迫行为？这样一来，那些痕迹就不是秀恩爱，而是炫耀了。
　　“秀恩爱”和“炫耀”在某种程度上并不完全等同。
　　盛文萝也听懂了项桐烟的意思，难得皱起眉：“跟老大不一样，老三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
　　“到底有个不好的榜样，也难说。”项桐烟没有看盛临，只和盛文萝讨论。
　　但盛临还是感觉自己好像莫名被骂了一顿，有些心虚地闭上了嘴。
　　项桐烟思忖了片刻：“我本不打算干涉小鸣的感情，不过真有这种事，作为当妈的，还是不能放任。”
　　她抬眸环视一圈，“咱们家的孩子不用为了生活劳累，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自由选择道路的同时，也要有良好的品德。”
　　说到最后，项桐烟的目光已经落在了盛临头上。
　　盛临干笑了两声：“妈，我已经好久没玩了。”
　　“你知道就好。”项桐烟敲打完大儿子，说回小儿子，“老三的事，回头我找他仔细谈谈。”
　　……
　　宁秋白按照盛鸣之前的说法，去了他的画室。
　　盛鸣的画室里规规整整地摆放着许多画架，水彩的在左侧，油画在右侧，画架之间的距离都差不多宽，充分体现了主人的强迫症。
　　宁秋白掀开一个画架上的盖布好奇地看了眼盛鸣的作品，随后有些一言难尽地重新盖好。
　　只能说，幸好盛鸣是盛家人，不然靠画画赚钱恐怕会饿死。
　　他记得景城说过盛鸣是个大学霸，今年十八岁已经把大学课程都自学完了，没想到画画这么……具有艺术感。
　　这大概就是上帝造人时的均衡吧。
　　宁秋白在画室里待了几分钟，忽然产生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每次他从现实世界踏入虚幻游戏的时候，都会有这种微妙的、在不同空间穿梭的跨越感。
　　——这里是一个虚幻游戏的入口？
　　宁秋白若有所思地在原地等了几分钟，随后就觉得眼前一花，眼前的场景已经变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荒野。
　　天空是橙光辉煌的黄昏，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衔接着地平线，好像即将席卷而来的洪水，灿烂而危险。
　　宁秋白眺望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周围是古希腊风格的宫殿残骸，倾颓的石柱上满是风化的痕迹。
　　宁秋白确定这里是某个副本，但更深的疑惑从他心里泛起：盛鸣掌握了一个连接到现实的副本？叫他过来干什么？
　　不过这里的景色真的很美。
　　宁秋白下意识拿出了导演的本能：在这里取景的话，很容易就可以营造出荒芜的感觉，如果拍“夸父逐日”这一类的神话剧一定很壮丽……
　　“好看吗？”
　　“好看。”宁秋白下意识回答，随后猛然回头，惊讶地看到了身边那个突然出现的熟悉身影。
　　盛鸣出现在这里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盛鸣既不是八岁的儿童版，也不是十八岁的成人版，而是介于两者之间，脸庞稚嫩青涩，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的少年版。
　　就算是少年版，这个盛鸣的身体也隐约透着点透明，宛如一道3D投影。
　　盛鸣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里是‘羽’的基地，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借助这个基地随时返回——当然，现在的我只是个投影，本体还在其他副本里。”
　　说这话的时候，盛鸣的口吻略带冷漠，好像只是在读说明书。
　　宁秋白有些不大习惯，试探着问：“你怎么了？”
　　不会是受伤了吧？刚好骨三七七那边还缺一个病人就能完成任务了。
　　盛鸣神色不变：“我拿到了吸血鬼大公的血月精华，可以帮助我恢复原来的状态。这次拿到的份额可以让我恢复到十五岁左右，只要再刷一次副本……”
　　他的话忽然停住。
　　“再刷一次就能完全恢复？”宁秋白心中一喜，旋即又有些迷惑，“那叫我来干什么？”
　　盛鸣歪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平静无波的眼神扫过宁秋白的脸：“你好像很希望我尽快恢复？”
　　那当然，毕竟你恢复了就可以搬走了。宁秋白一本正经地道：“我这是担心你。”
　　盛鸣十五岁版不知道信没信，继续道：“叫你过来，本来是想把你那两个NPC的情报转给你，不过现在我这边出了些意外，我马上返回，亲自跟你说。”
　　宁秋白一愣。
　　怨魂和选择之书的情报不能通过选择之书中转，避免让选择之书多想，宁秋白能理解这一点，只是盛鸣说他那边出了意外……
　　宁秋白顿时有些担心了起来。
　　毕竟盛鸣已经变成小孩子了。
　　不过很快，宁秋白就看到盛鸣的身影闪了一下，随后整个人忽然变得更加凝实，好像从影子变成了真人。
　　随后，接连六道身影在宁秋白面前纷纷出现，包括曾经见过的柳画眉和杜子规。
　　柳画眉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紧身衣，手中握着一柄闪耀的光剑，“呸”了一口，声音响亮地道：“这些见鬼的吸血鬼真恶心！下次我要用火直接把它们烧光！”
　　她随后看到了宁秋白，眼神一呆，立刻收起光剑，满脸的嫌弃变成了乖巧，摆出宁秋白熟悉的甜心偶像的姿态，甜甜地笑问，“宁导演，您怎么在这里？”


第41章 十五岁ver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盛鸣身上。
　　毫无疑问, 没有身为“羽”队老大的盛鸣同意，眼前这个清秀的、头顶栖雾木的青年是不可能进入黄昏宫殿的。
　　盛鸣淡淡地道：“有事。”
　　宁秋白这才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化妆术解除了？
　　杜子规看出他的疑惑，好心解释道：“黄昏宫殿的基础规则会破除一切遮蔽和伪装。”
　　他举出宁秋白听得懂的例子, “你家那位护士之前就是这样暴露的。”
　　宁秋白想起盛鸣之前提过，杨不韪曾经试图混入“羽”做内奸, 说不准还是女装, 结果被识破了。
　　杜子规看了眼盛鸣, 见盛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微微叹口气，转头对宁秋白道：“介绍一下, 这是我们的队友——老大和柳儿你见过, 剩下的张木客、沙百灵、栗鸢、归飞。”
　　他挨个为宁秋白介绍四位素未谋面的队友的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人全都好奇礼貌地对宁秋白打了招呼。
　　不论亲疏, 他们都听盛鸣和杜子规提过这位宁导演。
　　宁秋白暗自咀嚼了一下这四人的名字，和杜子规、柳画眉一对比, 发现所有人的名字都有一个规律……都是某种鸟的名字。
　　盛鸣连挑队友都有强迫症啊……宁秋白忍不住看了眼十五岁盛鸣的侧脸。
　　杨不韪没能成为盛鸣队友的根本原因该不会是因为名字不是鸟儿吧？
　　盛鸣靠在柱子旁边冷漠地闭着眼睛不说话。
　　宁秋白小声问：“他怎么了？”
　　杜子规同样小声地道：“不知道, 变大之后就这样了。”
　　“受伤了吗？”
　　“没有, 大概是因为没有血月精华心情不好吧。”
　　宁秋白好奇问：“不是说再刷一次副本就有了吗？”
　　柳画眉插了一句嘴：“那个副本消失了。”
　　宁秋白惊讶地看着她：“消失了？”
　　柳画眉肯定地点点头：“系统里找不到那个副本的存在，利用‘黑客’也不行。”
　　宁秋白认为自己找到了盛鸣状态不对劲的原因。
　　这时, 那个名叫归飞的中年男人冷不丁开口：“老大十五岁就是这个状态。”
　　杜子规一愣：“是吗，老大在虚幻游戏都三年了？”
　　归飞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宁秋白左右看看，再次问：“那么, 叫我过来的事……”
　　盛鸣扫了杜子规一眼。
　　杜子规深深叹口气, 端正了神色：“老大千叮咛万嘱咐, 我们紧急收集了‘选择之书’和‘三合一怨魂’的信息, 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先说‘选择之书’。我们找到了选择之书在玩家状态时的身份, 名叫师书书，职业是‘预言家’，同时也是前·最强预言家。”
　　说完这句话，杜子规洋洋得意地指了指自己，“当然，现在最强的预言家是我啦。”
　　宁秋白睁大眼睛。
　　那本选择之书竟然是之前最强的预言家？
　　“师书书最后一次出现，是去了名叫‘家藏万卷书’的S级副本，之后便消失无踪，排名也从积分榜上消失，推测是在副本中死掉了。现在来看，应该是在那个副本中夺舍了某个NPC，变成了现在的姿态。”
　　宁秋白皱眉道：“但是，如果师书书这么厉害，为什么变成选择之书之后只有这么点功能？”
　　少年盛鸣忽然睁开眼睛，突兀地插了一句嘴：“她被封印了。”
　　杜子规点点头：“老大猜测师书书在夺舍的过程中被外力封印了能力和记忆。”
　　宁秋白默默沉思起来：这样的话，系统把选择之书送到他这里，是希望他能解开师书书的封印？
　　“另外，就是师书书本人的性格。”杜子规继续道，“师书书在玩家群体中的风评还不错，据说已经攒够了摆脱虚幻游戏并实现自己愿望的积分，只等着从‘家藏万卷书’中做完任务就要离开。老实说，得知她最后选择了夺舍NPC，我是很吃惊的。”
　　宁秋白想起自己之前的疑问：“玩家为什么会想要夺舍NPC？做NPC有什么好处？”
　　“最简单的好处，就是永恒的生命。”杜子规耸了耸肩，“有智慧的NPC是不会死的，就是有寻死的念头，虚幻游戏也不同意。但作为代价，成为NPC之后就永远只能留在虚幻游戏的副本里。过去有一些在现实世界毫无牵挂的玩家做过这种选择。”
　　宁秋白若有所思。
　　杜子规看了宁秋白一眼：“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你可以自由进入现实世界，我会觉得你也是一个夺舍了NPC的玩家。”
　　宁秋白下意识摸了摸头顶的栖雾木，不得不承认杜子规说得有道理。
　　盛鸣又突然插了句嘴，这次不是向着宁秋白，而是对杜子规道：“别废话。”
　　“好好好，你是大爷。”杜子规翻了个白眼，“师书书不是那种性格恶劣的玩家，除了突兀夺舍变成选择之书让人奇怪之外，应该不难相处，只要你习惯她的恶趣味，不用担心她会害你。”
　　宁秋白点点头，又问：“什么恶趣味？”
　　杜子规沉思片刻：“我也不大清楚，据说师书书成为玩家之前，是什么同人圈里的大手子？变成NPC之后，人类的道德底线和约束会被削弱，成为选择之书的师书书，可能会把一些身为人类时压在心里的个人嗜好表现出来。”
　　宁秋白记下了这一点。
　　“再就是那个三合一怨魂。”杜子规的表情严肃了不少，“这个怨魂挺危险的，如果有可能，最好把它从你的副本里撵走。
　　“‘影之国’曾经是一个S级副本，据说从来没有人能做完全部任务，直到有一个职业是‘吞噬者’的大佬玩家带队去挑战，却不幸死在了那里，这种情况才得到好转。”
　　“有人完成任务了？”
　　杜子规一摊手：“不，那个副本毁灭了。”
　　宁秋白：“……？”
　　“‘吞噬者’能够吞噬周围的所有能量甚至物质，不过被玩家使用时有承受力的限制。那个‘吞噬者’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掉之后的能力被一个怨魂继承，一点点吞掉了整个影之国。在那之后，系统进行过一次升级更新，为NPC的能力也加了上限；同时删除了‘吞噬者’职业，将这个职业的玩家都转到了其他职业上。”
　　宁秋白想起怨魂三人组的系统介绍说明：“所以我家的那个怨魂，就是吞噬了影之国的元凶？”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可能它是元凶，也可能是被吞剩下的残渣。毕竟吞掉整个影之国的怨魂，大概早就被系统处理掉了。”杜子规扶了一下眼镜，“但哪怕是残渣，受影之国覆灭的负面情绪影响，那个怨魂依然很危险，甚至如果它也有吞噬本能，连你也能吞掉。”
　　宁秋白点点头，看着杜子规和盛鸣：“多谢你们的情报，我会好好考虑的。”
　　少年盛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宁秋白习惯性地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忽然冷场了。
　　“羽”的其他队员治伤的治伤，其他人都远远留给他们交流空间，并很礼貌地没有往这边看。
　　杜子规有点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氛围，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被柳画眉一把抓住领子拖走了：“柳儿，你能不能轻点？信不信我拍下来给你粉丝看你就塌房了？”
　　“闭嘴！”
　　宁秋白和盛鸣相顾无言。
　　沉默了好一会，他还是不太习惯盛鸣这么冷漠的样子，好像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慎重地问：“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回去了？”
　　盛鸣点点头：“去吧。”
　　好歹是现在一起住的室友，宁秋白想了想，还是关心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去？”
　　盛鸣摇摇头：“还要等等，你先回去吧。”
　　随着盛鸣话音落下，宁秋白眼前又是一花，已经重新回到了画室中。
　　他忽然反应过来，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返回现实之后还是化妆的状态。
　　看没有人注意，宁秋白进了盛鸣的房间准备休息。
　　他还是第一次进盛鸣的房间，打开门还以为自己忘记开灯——盛鸣的房间内大部分家具和装饰都是黑色调，将整个房间衬托得昏暗无比，让对光线非常敏感的宁秋白一进门就觉得无比困倦。
　　“这是什么非主流的兴趣吗？”宁秋白心里嘀咕了一句，勉强控制住自己往床上倒。
　　他本来还想洗个澡，但是不知道杨不韪化的妆能不能过水，姑且当作不能，内心祈祷了一句盛鸣没有洁癖，不会怪罪他。
　　不过盛鸣都在他床上尿过了，这算得了什么！
　　这么一想，宁秋白顿时心安理得，将脸埋在枕头里试图睡觉。
　　过了一会，他忽然抬起头，有些尴尬：“不行，盛鸣的味儿太浓了。”
　　倒不是鼻子能闻到的气味，而是另一种通过直觉、或者说栖雾木感受到的、超自然的气息，深沉中透着一点霸道，一瞬间就能让宁秋白联想到盛鸣——还不是幼年版、而是成年版那个高大帅气的大男孩。
　　把脸埋在枕头里睡觉，简直像趴在盛鸣的怀里……
　　呸，什么时候才能改掉瞎联想这个毛病！宁秋白说服自己，换了个仰躺的姿势，慢慢闭上眼睛。
　　……
　　在盛家睡了一天，第二天项桐烟早早去了公司，宁秋白趁机以“送宁导演返回片场补拍镜头”为理由，带上怨魂溜了。
　　回到家，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心理上的疲惫。
　　虽然昨晚没有熬夜，但被盛鸣独特的气息包围，还没有眼罩，让他的睡眠极浅，一宿醒了几次。现在他迫切希望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好好补个回笼觉。
　　盛鸣还没回来，真是太好了，床是他一个人的了！
　　宁秋白在自己的被子上打了个滚，安心地打着哈欠——等他睡醒，还要给《幻想巨龙》做最后的对音轨，还要给选择之书设置个类似跑团的密室逃脱……怎么那么多工作！
　　……
　　睡了不知道多久，睡梦中的宁秋白忽然觉得很热，身后仿佛有个火炉，让他热的额头都在出汗。
　　是空调坏了吗？宁秋白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摘下眼罩，恰好和一张年轻稚嫩的脸对上。
　　他愣了三秒钟，困意宛如潮水般退去，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打量了面前的人一会，随后小心翼翼地坐起身。
　　盛鸣侧躺在他身边，胳膊亲密地搭在他的腰上，呼吸均匀，显然睡得正熟。
　　宁秋白把他的胳膊拿下去，小心地下了床，拍了拍自己的脸。
　　盛鸣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为什么要躺在他的床上？他没有自己的床吗？
　　哦，好像真的没有。
　　不过也不用把胳膊搭在他腰上吧！宁秋白小时候和夏舟一起睡凉席都不会这样！还是说现在的直男已经可以一起搂着睡觉了？
　　宁秋白眼神扫过盛鸣只有十五岁的脸庞，内心瞬间涌起罪恶感：盛鸣还是个孩子，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赶走脑子里多余的想法，活动了一下腿，给盛鸣盖上空调被，转头去了书房。
　　他需要工作让自己冷静一下。
　　……
　　这一冷静就冷静到了午饭时间。
　　宁秋白摸着“咕噜噜”作响的肚子，安抚着头顶晃来晃去的栖雾木：“我马上点外卖，你再忍忍。”
　　从书房里走出来，盛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玩着手机，只在宁秋白出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宁秋白觉得这样的盛鸣又熟悉又陌生，试探着问：“你饿吗？点外卖？”
　　盛鸣点点头。
　　“吃什么？”
　　“都行。”
　　宁秋白又问了几句，发现十五岁版本的盛鸣话极少，问什么答什么，不问就不说话。
　　习惯了成年盛鸣和幼年盛鸣的宁秋白忍不住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是什么让盛鸣在十五岁的时候变成了这个性格？难道有什么家庭巨变吗？
　　他从头顶分出四根枝条去喝牛奶，自己咬着牛肉观察盛鸣吃饭的样子。
　　盛鸣偶然抬起头，和宁秋白来不及后退的目光撞在一起。
　　盛鸣：“……”
　　他放下筷子，平静地指出，“牛奶滴在衣服上了。”
　　宁秋白赶紧拿过餐巾纸，拍了一下把牛奶抖在他衣服上的枝条，“都是你的错！”
　　枝条委委屈屈地缩了回去。
　　借这个机会，盛鸣吃完了剩下的东西，站起身：“你准备好了叫我。”
　　宁秋白一愣：“什么？”
　　“设置密室逃脱的副本。”盛鸣声音依然平淡无波，“之前答应帮你。”
　　宁秋白回过神：“哦，那你等等。”
　　他看了看盘子里剩下的肉，闭了闭眼，头顶的栖雾木忽然伸出七八根，将所有的肉包裹起来，几秒钟之后，枝条回缩，盘子里连骨头都没剩下。
　　宁秋白打了个饱嗝：“走吧。”
　　盛鸣目光落在宁秋白身上，思索了一会，道：“这样容易导致栖雾木失控，下次不方便进食，我可以提供一点我的血。”
　　宁秋白还记得栖雾木传来的盛鸣的血的美味，见盛鸣主动提起，便问：“我用什么和你换？”
　　“不需要。”似乎看出宁秋白眼神中的诧异，盛鸣补充道，“对你有价值就好。”
　　宁秋白迷惑地看着盛鸣。
　　这种迷惑在盛鸣手把手教他设置完副本，只字不提需要什么报酬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宁秋白实在忍不住，再次试探道：“我该给你什么？”
　　盛鸣用一种很困惑的语气看着宁秋白：“不需要报酬。”
　　“啊？”
　　“你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
　　小朋友这话不能乱说，被资本家听到你就完了！宁秋白腹诽了一句，迟钝地意识到这个状态的盛鸣有些不对。
　　他醒来见到盛鸣已经四个小时了，这四个小时里，盛鸣一次都没有摘他的叶子！
　　这合理吗？
　　宁秋白定了定神：“你以前不都是跟我互相交易的么？”
　　盛鸣沉思了片刻，重新开口，用一种很深沉的语气道：“以前我年轻不懂事，忘了吧。”
　　宁秋白：“……”
　　这孩子绝对出问题了。
　　……
　　不过虽然盛鸣的脑袋可能出了点问题，但技术一如既往的好。
　　将选择之书塞进新做出来的逃生副本、又放了玩家进来后，宁秋白就看到选择之书的满意度蹭蹭上涨，一跃成为他手下日赚积分点最多的NPC。
　　当然，为了布置这个巨大的逃脱游戏迷宫，宁秋白也花了不少积分来扩大占地面积、设置相关规则、购买其他开支，甚至还开放了一部分修改逃生迷宫规则的权力给选择之书。
　　选择之书对宁秋白表达感谢之后，同时提出：“我要求这个副本的参与门槛是两个认识的人，不过分吧？”
　　宁秋白眼皮跳了跳：“为什么提这个要求？”
　　他的目光扫过了一个房间的规则，眼眸中流露出惊愕。
　　选择之书义正严辞地道：“我是出于观察人类行动的目的才设置‘必须上床才能出去的房间’的！”
　　宁秋白：“……不行！”
　　选择之书退了一步：“那三垒？”
　　“也不行！”宁秋白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们这是正经副本，不能搞这种乱七八糟的规则。”
　　选择之书很委屈地沉默了半晌，最后不情不愿地道：“那我挂这个标语出去，实际上的逃生规则和上床无关，只是给玩家误导总可以吧！”
　　宁秋白很费解：“为什么非要这样？如果玩家是一对有仇怨的人，岂不是对他们非常不好？”
　　“我是NPC诶，玩家不爽我就爽了啊！而且有仇才更好！”选择之书兴奋地眨了眨金线眼眸，“再说了，只需要付出一点羞耻心就能赚积分，不用受伤不用死亡，这种好副本我做玩家的时候都没遇到过！”
　　宁秋白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叹口气，对选择之书声明了自己的底线：“可以玩弄玩家的羞耻心，但不要太过分，不许强制玩家彼此伤害——强行发生关系也算伤害。”
　　“没问题！”选择之书满口答应，“您真是不懂CP美学……因为好磕所以才要doi，而不是因为doi所以才好磕。如果我阳奉阴违，您可以让您的男人一把火把我烧了。”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选择性无视了那句“您的男人”。
　　……
　　解决了选择之书，宁秋白把心思放回了盛鸣身上。
　　盛鸣就在他对面坐着，安静得好像一尊佛像，只有宁秋白目光投过去的时候，才会让盛鸣抬起头，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之类的话。
　　宁秋白试探问：“你家里那边怎么办？还要我帮忙吗？”
　　“让杨不韪给我化妆，我和家里视频就好。”盛鸣平静地道，“十五岁的我和十八岁的我肩宽相差不大，靠化妆可以骗过去。”
　　宁秋白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所以你还要继续住在我这里？”
　　盛鸣点点头，又想了想：“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一个人出去住，你有事联系我。”
　　宁秋白：“……没事，你继续住吧。”
　　这个状态实在太令人不放心了。
　　这让宁秋白觉得比之前任性的年幼版盛鸣更难对付。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联系杜子规。
　　杜子规听完宁秋白的话，语气很古怪地道：“兄弟，你不是在跟我秀恩爱吧？”
　　宁秋白咬着牙道：“不是！你没觉得你们老大不对劲吗？”
　　“昨天老大也没变成雷锋随便我们差遣啊。”杜子规被宁秋白追问了几句，投降道，“要不你问问归飞吧，十五岁的老大只有归飞一个人见过。”
　　宁秋白想起那位中年男人：“怎么联系他？”
　　杜子规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忽然“嘿嘿”一笑：“我预言到你那边开了个新副本？你在那个副本设置个任务，我让归飞过去。”
　　宁秋白想起选择之书的性癖，干巴巴地道：“那个副本要求两个人组队，不合适。”
　　杜子规反而来了兴趣：“按照我的预言，是个密室逃脱类型的吧？居然还要求双人组队……嘿，那你开一个，我带柳儿过去玩。”
　　“……行，那归飞怎么联系？”
　　杜子规终于松口：“我给你他的电话号码。”
　　宁秋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所以早点给不就完了！
　　他转头看向了选择之书：“一会有杜子规和柳画眉参加你的游戏，好好捉弄一下杜子规！”


第42章 被包养的快乐
　　安排好杜子规, 宁秋白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归飞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那边才传来略带沙哑的中年音：“哪位？”
　　“您好, 我是昨天见过一面的宁秋白。”宁秋白礼貌地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后道, “我有些关于盛鸣的事想要请教, 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
　　电话那边默然了一会, 问：“杜子规把电话给你的？”
　　“是的。”宁秋白以为归飞不悦，便替杜子规说了两句好话，“杜子规也是关心盛鸣, 希望您不要怪罪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归飞淡淡地道, “你是想知道盛鸣现在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有没有危险？”
　　“对。听说您是跟盛鸣最久的队友？”
　　归飞那边沉默片刻：“算是吧。我刚认识盛鸣的时候, 盛鸣就是你现在见到的状态——不，还要更冷漠一些。
　　“虽然冷漠, 别人有什么要求, 他都会帮忙实现, 哪怕是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提出比较离谱的要求。”
　　放在以前，宁秋白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盛鸣, 不由得有些担心：“他没吃亏吧？”
　　这种人设听起来就要被资本家压榨到死啊。
　　“盛鸣有基本的善恶判断标准，如果对方提出的要求让他觉得不妥，他反而会把对方暴打一顿。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杀了好几个玩家。”
　　宁秋白呼吸一窒。
　　虽然知道在虚幻游戏里死亡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宁秋白至今为止只接触过自己的死亡, 对“杀人”这个概念还停留在距离自己很遥远的地步。
　　归飞似乎察觉到了宁秋白的情绪, 继续道：“那几个玩家在一个副本小镇中, 仗着得到了‘黑客’职业可以绕过副本规则, 凌虐镇上的NPC取乐，结果最后镇上的NPC全都变成怪物后，得知任务的关键步骤需要获得镇上居民的好感，好感度足够高，NPC们才不会蜕变成怪物，哪怕‘黑客’的能力也无法挽救。他们就想让盛鸣将整个小镇上的一切生物全都杀光，让他们能顺利通过副本。”
　　宁秋白慢慢吐了口气
　　虽然他自认为是玩家，但和黑龙、骨三七七、塞歌它们相处久了，难免会把NPC们当成自己的同伴，听到这种事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从刚才的话里宁秋白也感受到，归飞很维护他的这位队长，似乎怕在他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归飞解释完之后，话题转回了盛鸣身上，“我和盛鸣组队的时候，他很少离开虚幻游戏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在副本里，后来因为一些缘故，他才慢慢开始像正常人一样下线，也慢慢有了正常人的感觉。我曾经猜测过，是不是他和家里人关系不好。”
　　如果宁秋白没有去过盛家，说不定也会这样猜想。
　　但尽管只是化了妆去吃了一顿饭，宁秋白依然看得出，盛鸣的妈妈、哥哥、姐姐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关心着盛鸣，家庭氛围绝对不算差。
　　他忽然察觉到归飞话里的隐含意思：“‘曾经’？也就是说后来您不这么想了吗？”
　　归飞淡淡地道：“后来和盛鸣相处久了，我觉得，也许那才是他本来的性格。”
　　宁秋白皱起了眉头。
　　……
　　冷漠但是热心助人的盛鸣才是本质的盛鸣？
　　宁秋白下意识否决了这个答案——盛鸣与其说是热心助人，倒不如说是不去拒绝别人的求助。
　　归飞的想法倒是不无道理，但问题是明明幼年期的盛鸣也是个调皮霸道的小坏蛋，怎么偏偏十五岁的时候变了？
　　和归飞的电话最后，归飞表示这个状态的盛鸣不会有什么危害，而且格外听话，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使用一下他。
　　宁秋白无语：你们的队友情这么塑料的吗？
　　最后归飞说他的职业是“医生”，而且制作的药在现实中也能用，有需要药的话可以找他。
　　就是说最后那话的时候归飞的语调有些古怪，宁秋白挂掉电话琢磨了好一会，才琢磨出来：归飞的意思是干那事的时候吃的药？！
　　宁秋白对归飞的定位从可靠的前辈瞬间降级为老不正经。
　　他转头看向刚刚走过来坐下的盛鸣，啧啧了一声：“盛鸣，为什么你的队友会觉得你需要吃药？”
　　盛鸣一点都不脸红，平静地解释：“我的身体全靠虚幻游戏的力量维持，归飞的药可以让我在现实中保持的状态更长久，应该是怕做到一半我暴毙给你留下心理阴影。”
　　宁秋白：“……倒也不必解释得这么详细。”
　　而且为什么要拿他做例子！
　　盛鸣停顿了片刻，问，“你理解的是什么药？”
　　宁秋白干咳了一声：“……我以为你阳痿。”
　　“我没有过性生活，无法判断。”
　　宁秋白心想自己一个直男干嘛跟一个十五岁的小孩——虽然里面的芯子是个成年人——讨论这种事，但看盛鸣一本正经的模样又觉得有点好笑：“你不会都没自己撸过吧？”
　　盛鸣摇摇头：“没有。”
　　宁秋白：“……那你是真的厉害。”
　　宁秋白虽然不是那种欲望很强的人，但正常的生理欲望还是有的，总有半夜自己解决问题的时候，眼前竟然有一个真正冰清玉洁、处男身连五指姑娘都没给过的人！
　　听起来很适合拿去戒色吧做表率……宁秋白习惯性地联想。
　　盛鸣这时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浅灰色的眸子落在了宁秋白身上，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你理解成了这个……也就是说，在我们之间，你觉得你会是在下面的？”
　　宁秋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瞬间还以为盛鸣恢复了之前那个有点坏心眼的成年状态，但是和盛鸣对视，发现盛鸣眼眸里是一片纯粹的好奇，清纯得让宁秋白甚至开始反思自己这个污浊的成年人和小孩谈这种问题是不是太变态了。
　　随后盛鸣继续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做一。”
　　“……”宁秋白面红耳赤地低声喊道，“我是直男，我不需要！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他站起身就要跑，“我还要继续校正音轨，你先自己玩吧。”
　　走到门口，宁秋白忽然停住，揉了揉脸，让自己滚烫的面颊冷静下来，转头摆出严肃的表情，“如果有人对你提这种要求，不管是谁，都要打飞他！”
　　盛鸣一愣，乖巧地点点头：“好。”
　　宁秋白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溜去了书房。
　　……
　　“我觉得，两个人睡一张床，有点挤。”
　　宁秋白看着抱着枕头的盛鸣，试图让盛鸣明白这个道理。
　　盛鸣露出困惑的表情：“这是双人床。而且之前我们都是一起睡的”
　　“你说的对，但你现在大了很多。”宁秋白舔了舔嘴唇，比划了一下，“一起睡很热。”
　　盛鸣有些失望地低下眼眸：“那我睡地上。”
　　看着盛鸣这幅从内到外散发着“我很委屈”的模样，宁秋白只想在心里喊救命。
　　宁秋白：“……我睡地上。”
　　盛鸣表情很平静地点点头：“好。”
　　宁秋白：“……”
　　你还真不客气啊……
　　他确定盛鸣确实还是那个盛鸣，没有别人能有盛鸣这么会气人占便宜！
　　……
　　半夜被热醒的宁秋白转头，看向了搂着自己睡得正香的盛鸣，困倦的脑袋止不住地冒问号。
　　为什么盛鸣会从床上跑到床下？
　　他费力地把盛鸣的胳膊拿起来，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盛鸣重新搂住，甚至比之前更紧了。
　　这小子不会装睡耍流氓吧？
　　宁秋白试图把盛鸣晃醒：“醒醒，醒醒！”
　　盛鸣茫然地半睁开眼睛，咕哝了一句：“困，我想睡觉。”
　　“去床上睡！”
　　盛鸣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随后重新倒头睡下，又把宁秋白搂紧了。
　　宁秋白背后贴着盛鸣灼热的躯体，额头出了一层黏腻腻的汗，心情因为燥热和预想之外的接触上下波动。
　　然而背后的盛鸣很快传来了平稳的呼吸，似乎真的睡着了。
　　宁秋白转过头瞪着这个家伙，隔了好一会，重新戴上眼罩——算了，他也睡觉！
　　……
　　第二天，宁秋白向盛鸣严肃声明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并强调这种事不可再有第二次。
　　盛鸣很抱歉地道：“你的味道非常诱人，也许我睡着之后会因此潜意识地接近你。”
　　是栖雾木的错吗？
　　宁秋白扶额，从头顶摘了一片叶子给盛鸣：“给你。”
　　盛鸣接过来，抬头看了宁秋白一眼，小心地合掌按在掌心：“谢谢。”
　　这么郑重的道谢反而让宁秋白格外不自在，他转了话题：“昨天设置了一个副本的规则，你的状态还没能恢复吗？”
　　盛鸣摇摇头：“还不够。”
　　“还要设置多少？”
　　“不是数量的问题。”盛鸣简单地道，“你的副本完善度太低，不只是这些规则，还有相关的NPC。”
　　“我多接一个NPC，就多一堆问题。”宁秋白叹息了一声。
　　三合一怨魂同学现在每天除了晚上去诊所副本偷东西制造恐怖点之外，完全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
　　“你现在应该可以创造无自主意识的NPC吧？”
　　宁秋白一愣，回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在接收最新的那两个NPC的时候，系统确实给他开放了创造无自我意识NPC的权限来着。
　　盛鸣一看就知道宁秋白完全忘了这回事，解释道：“这些NPC相当于AI，管理员设置它们的形象和人设，还有它们行动的逻辑，就可以用来和玩家进行交互。最复杂的副本，可能有上万甚至十万个NPC。”
　　宁秋白看了眼自己的NPC限额：“我只有十个名额。”
　　盛鸣想了想：“密室逃脱的副本不需要什么NPC，可以给诊所安排。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负责做设定，回头你直接操作就好。”
　　宁秋白挣扎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节省自己的脑力：“那就麻烦你了。”
　　盛鸣点点头，伸出手腕，从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要吃吗？”
　　宁秋白一愣。
　　“你的栖雾木。”盛鸣补充说明，“我能察觉到它饿了。”
　　宁秋白盯着盛鸣白皙的手腕，下意识吞了吞口水，随后悲伤地发现自己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了——正常人谁会看着同性的手腕产生食欲？
　　盛鸣似乎露出一点笑容，不等宁秋白回答，就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鲜红的血落下来，宁秋白下意识放出头顶的枝条接住。
　　虚幻游戏最强玩家的血，比普通的肉食带给宁秋白的饱腹感更加强烈。
　　盛鸣神态自若地等宁秋白不自觉露出餍足的表情，才放下刀子，手腕上的伤口迅速愈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我去做NPC设定，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
　　宁秋白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盛鸣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突然就体验到了被大佬包养的快乐……”
　　……
　　在十五岁盛鸣对宁秋白予取予求的百分百满足下，宁秋白只花了三天，就把《幻想巨龙》所有的收尾工作都做完，只等着定档之后宣发。
　　这段时间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宁秋白差点都忘了还有电影这回事。
　　李总监特意邀请宁秋白去欢影参加新影人大会，顺便商量后续的宣发结果。
　　参加新影人大会的基本都是最近两年欢影投资的影视工作人员，导演和编剧居多。虽然大部分微电影都没什么水花，倒是也有几个崭露头角的。
　　李总监对宁秋白笑呵呵地道：“上层一开始还不太同意我这个计划，好在坚持总是有回报的。”
　　宁秋白有些吃惊：“这个企划是李总提议的？”
　　李总监笑着点点头：“很多人的点子都不错，只是没有系统的指点培训、没有投资商的青睐，这些点子最终也只是点子。文娱市场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了，保守地一步步走固然不会太吃亏，但迟早要被浪潮甩在后面。”
　　宁秋白点点头：“我妈妈也是这么指导我的。”
　　李总监笑呵呵地道：“宁玥导演我也有所耳闻，看过她拍摄的两部电影，很有才华，可惜天妒英才。”
　　宁秋白笑了笑，没有接话。
　　李总监也转开了话题，用稿件挡住嘴，低声道：“今天会公布各微电影的线上定档时间，我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幻想巨龙》这部电影，短时间内不会上线我们的电影频道。”
　　宁秋白一愣：“为什么？需要修改？”
　　难道有什么过不了审的部分？
　　李总监神秘地摇摇头：“是好事。”
　　宁秋白又是一愣，很快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心跳不争气地加速了一瞬：“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李总监见他猜出来了，没有再卖关子：“这部电影，我们打算拿去线下申请，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在院线播放。”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宁秋白还是被惊喜骤然砸晕了脑袋。
　　院线播放！
　　这就意味着他的电影正式进入了“影视圈”，成为堂堂正正的标准电影！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线上影院确实足够方便，但“在电影院看的电影才是真电影”始终是大部分人的共识。
　　院线播放的影片审核更严格、质量更高，带来的口碑和收益对于一个新踏入导演阶层的人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门槛。
　　倘若《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能够在院线播放中取得不错的成绩，宁秋白就算成了正式的导演，不必依赖欢影的“新影人计划”投入人脉和投资，也能继续开发别的电影！
　　会有其他制片人、投资商、编剧来联系他，邀请他加入。
　　……当然，宁秋白自己这个情况特殊，估计是进不了别人团队的。
　　饶是如此，宁秋白还是喜悦地握了握拳头。
　　李总监看出宁秋白的惊喜，笑呵呵地帮他泼了一盆冷水：“当然，申请还在走流程，不一定能过……如果过不了，我们还是会上线上频道的。”
　　宁秋白点了点头：“有这个机会，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李总监。”
　　“不用客气，我们的合同在呢，你以后单飞，我们也沾光。”李总监幽默地说了一句，随后道，“当然，如果真的能上院线，以后对你的大部分投资也会收回。”
　　宁秋白的热情瞬间冷却了下来：“为什么？”
　　李总监好笑地看着他：“我们的企划是培养新人，如果企划算是一场补习，那上院线就是最终考试，你都毕业了还占用学弟学妹们的资源吗？”
　　这么说倒是没错，正式成为导演之后接触到的世界肯定更加广阔。
　　但宁秋白一想到自己平白少了那么多收入，还是感觉心头在滴血。
　　外面的投资商可能更阔气，但是肯定没有欢影这么好糊弄……
　　……
　　正式公布定档日期之后，少数没有入榜的宁秋白收获了不少同行们隐晦的注视。
　　相比其他人的不温不火，宁秋白之前的《骸骨医生》算是出尽了风头，这一次居然连线上定档都没过，不得不让一些人幸灾乐祸。
　　当然，有些更聪明的猜到了些许可能，会议之后特意到宁秋白身边来和他套近乎。
　　多个朋友多条路，说说好话又不损失什么。
　　何况这位宁导演据说家境非常厉害，大少爷玩票式的，说不定自己就能被看进眼，得到一笔投资呢？
　　宁秋白在几个人热情的簇拥中脸都快笑僵硬了，还好看到景城在后台一闪而过，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赶紧告辞。
　　留下几个人窃窃私语：“刚才那是景城吧？光景项总的外甥。”
　　“宁秋白和景城很熟的样子。”
　　“不止，你看景城热情的模样，宁秋白八成比景少爷的地位更高。”
　　“啧啧……就是这位宁导演的喜好太奇葩了，怎么在头顶顶个绿帽子？”
　　其他人也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有人猜测：“是不是因为宁导演是在国外长大的？国外没这个文化符号。”
　　……
　　景城看宁秋白擦着汗跑过来，顿时面露同情：“那些人是不是很烦？”
　　宁秋白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感慨道：“我还是不适合这种场合。”
　　景城同样感慨：“我也是……所以我一般都不过来。”
　　“那今天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的电影上院线了？”景城神情骤然变得明亮，眼巴巴地看着宁秋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不，您！导演，给我个机会吧，我想当男主！”
　　宁秋白哭笑不得，指了指背后的大厅：“你要是想，找他们一找一个人准。”
　　“万一拍成了黑历史怎么办？而且我妈会打死我……”景城嘀咕了一句，依然不放弃，“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能不帮一家人吧！”
　　宁秋白把胳膊从景城手里抽出来：“我们怎么就成一家人了？”
　　景城心直口快地道：“你不是我表嫂嘛！”
　　宁秋白：“……”
　　走过来准备打招呼的李总监差点崴了脚，赶紧转过弯，假装走远，实际上耳朵已经竖直了。
　　宁秋白无力地解释道：“我和盛鸣不是那个关系……”
　　景城露出“不要把我当傻子”的表情：“小姨那天的表现，显然是承认你了，不用担心，小姨很开明的。”
　　宁秋白心情复杂地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们盛家人，除了盛临比较傻，其他人都喜欢说一半藏一半。”景城愤愤不平，“尤其是表哥！”
　　宁秋白扶额，试图把话题转走：“你怎么不管盛临叫表哥？”
　　“盛临小时候抢我东西！”景城左手握拳用力打在右手掌心，“明明他也有，就是喜欢抢我东西看我哭！”
　　宁秋白虽然本质上是为了转移话题，但难免起了点好奇心：“盛鸣不抢？”
　　“十五岁之前也抢，之后就不抢了。”景城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现在倒是不抢，只会给我送考卷和资料书……”
　　宁秋白一愣：“十五岁发生什么了？”
　　景城脸色微微一变，情绪骤然低落了下去，左右看了看，用夹杂着羞愧的声音含糊地道：“我的错，一不小心让表哥知道了一些事。”
　　宁秋白本想问什么事，看景城这个样子，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改口道：“我看你和盛鸣关系挺好的。”
　　“表哥……如果恶趣味少一点，就是个标准的好哥哥了。”景城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抬起头，握住宁秋白的手，“表嫂，表哥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他！”
　　宁秋白：“……”
　　谁是你表嫂，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第43章 成年
　　“景城说的？”盛鸣帮助宁秋白把盘子摆好, 脸上依然平静无波，“他自己想太多，跟他没什么关系。”
　　宁秋白将拎回家的外卖放在茶几上拆开包装, 好奇地看了盛鸣一眼：“所以他让你知道了什么？”
　　盛鸣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才道：“十五岁之前, 家里人没有告诉我我的病是绝症, 只告诉我要慢慢休养, 将来会和其他孩子一样。”
　　宁秋白瞬间明白了过来：“景城不小心把这件事告诉了你？”
　　“他拿了一份体检报告忘记带走，被我看到了。”盛鸣说起这件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我看得懂。”
　　宁秋白同情地看着盛鸣, 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言, 骤然得知自己随时可能在今夜彻底沉眠, 见不到明天的朝阳与晚霞，在情绪敏感的年纪确实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盛鸣坐在宁秋白对面, 沉默了片刻, 继续道：“看过报告之后的当天晚上, 我就进了虚幻游戏，过了一段时间, 才变成现在的我。”
　　归飞见到的盛鸣大概就是进入游戏一段时间的版本。对延续生命迫切渴望的盛鸣被拉入虚幻游戏，开始的时候为了寻找活着的意义便毫无条件地答应别人的请求，后来慢慢得知可以靠虚幻游戏治愈身体，因此渐渐恢复了过去的活力？
　　宁秋白拆开一次性筷子, 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 便顺势转到虚幻游戏上：“说起来, 我一直不懂虚幻游戏拉人的原则。”
　　他自问不像盛鸣一样有什么迫切的愿望, 为什么也会被拉进来？
　　盛鸣道：“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 只能猜测一下。可以确定的是，虚幻游戏真正在意的不是玩家，而是NPC，所以玩家被拉入游戏的标准大约和虚幻游戏的NPC有关。至于具体的关联，我和杜子规讨论过，没有得出普适性的结论。”
　　宁秋白一愣：“和NPC有关？‘预言家’能看这个吗？”
　　他忽然想起之前打算招聘罗斯文的时候，盛鸣帮他“看”过罗斯文的命运轨迹，并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罗斯文一定不会被虚幻游戏选中。
　　盛鸣点点头：“本质上来说，‘预言家’是从虚幻游戏的信息海中读取自己需要的信息，并整合推理成可能发生的未来。任何一个玩家在被系统拉进来之前，都会在这片信息海中留下痕迹。”
　　“所以，罗斯文没有？”
　　盛鸣再次点头。
　　宁秋白微微担心：“他进我的副本之后不会就有了吧？”
　　盛鸣摇摇头：“不会。曾经有夺舍NPC的玩家，想要自己的妻子也成为玩家夺舍NPC，可以一直在一起，但无论他怎么想方设法地让妻子被其他人带进游戏，副本结束之后那位妻子都会被系统扔回现实。
　　“我猜测被选择成为玩家的人，不是任何和NPC的关联都能被系统选中，有什么根本性的原则在。”
　　宁秋白稍稍放下心。
　　罗斯文到底是被他波及来的，他可不想让这位邻居出现什么意外。
　　宁秋白咬着筷子，顺便沉思了起来：和NPC产生关联啊……他产生的会是什么关联？之前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印象啊？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盛鸣主动问：“你的电影要上院线了，需要帮忙吗？”
　　宁秋白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顺口问：“你要走潜规则吗？”
　　盛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要是这么觉得，也算。”
　　“算了，我没有什么值得被潜规则的。”宁秋白脑袋里一闪而过景城满口的“表嫂”，干笑了两声，“而且这种方式不大好。”
　　盛鸣没有强求：“这部电影的质量不错，只要不被刻意打压，应该是没问题的。”
　　宁秋白没有听出盛鸣的隐含意思，只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这部拍得不错，你的演技很好。”
　　盛鸣无声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吃饱之后，盛鸣十分自觉地收拾碗筷去厨房，宁秋白靠在沙发上，过了一会，看到盛鸣端着一壶热茶从厨房走出来，给他倒了一杯：“喝茶吗？”
　　“哦，谢谢。”
　　宁秋白捧着用自己头顶的叶子晒干冲泡的香茶，忽然反应过来：“你从哪搞来的？”
　　“那位骸骨医生那。”
　　宁秋白是觉得有点即视感：这些事情以前好像都是骨三七七做的来着。
　　他忽然心有所感，仰起头看向了楼梯的方向。
　　骨三七七站在阁楼入口，一只骨手搭在楼梯扶手上，静静地低头看着他们，眼窝里的火焰正跳动闪烁着。
　　不知怎的，宁秋白莫名感觉骨三七七好像有点委屈。
　　……
　　“管理员先生以前只住在公寓里的时候，都是我为管理员先生烧水倒茶。”
　　身穿白大褂的骸骨医生坐在病床前，声音温和又怅然，“明明是我先来的……”
　　病床上的杨不韪捂着耳朵，试图用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蒙起来：“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你和管理员先生都是人类，这方面应该能互相理解。”骨三七七将被子扯下来，温和地告诫他，“蒙头睡对身体不好，你想看病吗？我还差一个名额就能完成任务了。”
　　杨不韪暴躁地坐起身：“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一个名额，跑来找我抱怨了半个多小时？”
　　“不是这样。不过也许……”骨三七七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看着管理员现在和盛先生在一起，我还是有些惆怅。”
　　杨不韪嗤笑了一声：“哈！竟然有人会因为自己不能去端茶倒水而觉得惆怅！你闲的吗？”
　　“盛先生到底是玩家，是外人，这些事情应该我们自己家人来做。为什么现在不用我了呢？”骨三七七无视杨不韪继续道，“难道是因为我的样子和人类不够接近？”
　　它的目光忽然转移到了杨不韪身上。
　　杨不韪打了个寒战：“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
　　骨三七七遗憾地收回目光：“你不行，比盛先生长得差远了。”
　　“……”杨不韪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打不过”，才忍下了这口气，虚伪地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长得不好看真是对不起啊！”
　　他眼睛一转，提议道，“你何不考虑一下那个会变样子的怨魂？只要给它一个人偶，它可以变成任何好看的模样。”
　　骨三七七没有想到这个可能，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隔了好一会，骨三七七抬起头，眼眸中的火焰比之前更加旺盛：“难为你能说出有道理的话。身为管理员先生手下的老员工，我果然有给新人培训的资格和义务。”
　　杨不韪看着骨三七七匆匆起身起来，有些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在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赶紧溜下床，准备去围观好戏。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抱着三包牛肉干路过的小黑龙，杨不韪再度转了转眼珠，把小黑龙叫住，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把刚才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脑容量没有牛肉干大的黑龙勃然大怒：“吾才是管理员手下资历最老的员工！那个骷髅架子哪来的脸！它去哪了？”
　　杨不韪假惺惺地道：“我正要去找他，一起？”
　　……
　　宁秋白不知道阁楼的副本内，他家的几个NPC正在玩宫斗。
　　他正在骸骨雪原里被冰冷的风吹得脸皮都皱成了菠萝。
　　“你、不是说在诊所设置NPC么……”宁秋白挡住刮来的大风，断断续续地道，“为什么又来这里？”
　　盛鸣摸了摸手腕，随后把手伸进口袋：“手伸出来。”
　　宁秋白疑惑地伸出右手。
　　盛鸣捧着宁秋白的手，将一条制作精细的腕带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条腕带上镶嵌着不同颜色的亮片，宛如一道微缩的彩虹。
　　“这是什么？”
　　“这是我这次‘复活’后用上一个身份做成的道具，能够使用‘考古学家’的所有能力，不需要你自身提供消耗。”盛鸣手指在一片红色的亮片上轻轻一点，一道赤红色的光从腕带中飘出，在宁秋白□□顶变成了一条半透明的红龙。
　　红色的光罩显露的一瞬间，所有的风雪都被挡在了三米之外，光罩内温暖得甚至有些炎热。
　　宁秋白对这条红龙的影子还很熟悉——之前拍摄《幻想巨龙》的时候经常用来着。
　　他呆呆地看着盛鸣：“给我的？”
　　盛鸣点点头。
　　“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大好吧。”宁秋白有些心虚，“我也没有等值的东西可以给你。”
　　盛鸣流露出一丝困惑：“给你的，不用你换。”
　　就是白送的所以他才心有不安啊！宁秋白更加心虚了，甚至担心自己趁现在的状态占盛鸣便宜，等盛鸣恢复正常，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盛鸣似乎完全没有理解宁秋白在困惑什么，只是看宁秋白还在犹豫，继续道，“不管怎么样，这里还是先戴着吧，不然完全无法前进。”
　　这倒是没错……宁秋白只好半推半就地任由盛鸣将那个珍贵的道具绑定在了自己手腕上。
　　就是这个彩虹配色看起来gay里gay气的……宁秋白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
　　骸骨雪原是骨三七七的隐藏任务解锁的副本场景，和硫火城一样，只有风景，没有活物。
　　……如果不把游荡的那些骷髅兵当作活物的话。
　　“这些连NPC都不算，属于这个副本自带的‘现象’。”盛鸣看了一眼便道，“如果你在这里死了，你的尸体也会自动走路，会咬人、甚至可能残留对话的能力，不过这不代表你活着，只是你的尸体在行动。”
　　“不用举这么阴间的例子。”宁秋白擦了擦汗——真的是汗，因为红龙的温度太高了。
　　“在这个副本设置一些无自我意识的NPC，定制行动的规则，就能做一个合格的副本。至于你希望副本的难度，可以通过规则来决定。”
　　宁秋白跟着盛鸣把骸骨雪原转了一圈，哪怕有龙代步，依然觉得十分疲惫。
　　骸骨雪原虽说是“雪原”，但地形并不平坦，雪林、山脉、冰湖、洞窟应有尽有，只是绝大多数地表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每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下雪。
　　宁秋白缩了缩脖子：“但我只有十个NPC名额，还要分两个给骨三七七。”
　　最好不要现在就用完这些名额。宁秋白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盛鸣似乎对宁秋白的想法有所预料：“最极限的情况，一个NPC就够用，不过为了提高副本的完成度，最好设置五六个。”
　　宁秋白来了兴趣：“什么副本规则？”
　　“藏东西。”盛鸣简单地道，“一个NPC负责发布任务和提供奖励，两三个NPC分别设置一套藏匿道具的规则，并随机性互相交叉学习，再有两三个NPC负责做游荡性BOSS。”
　　“那得需要比较复杂的规则，否则很容易被一些特殊职业直接找到吧？”
　　盛鸣点点头，伸出手，一道光屏出现在他手心，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出现在上面，看得宁秋白眼睛都晕了。
　　“这是我初步拟定的三套公式，包含了对‘预言家’、‘黑客’等职业的反预言和干扰。”盛鸣平静地道，“你将这三套公式输入NPC的规则中就好。”
　　宁秋白目瞪口呆地看了好一会，片刻之后才干笑了一声：“你真厉害。”
　　把那堆根本看不懂的公式输入到了刚捏出的三个NPC中，宁秋白后退一步，打量着他们的模样。
　　根据盛鸣所说，骸骨雪原原有的NPC都是亡灵生物，但宁秋白个人更喜欢人类，便仿造爱斯基摩人捏出了五个NPC，并给这几个NPC设置了第二套形象。
　　在需要他们做BOSS的时候，他们就会变成具有战斗力的亡灵生物。
　　最后在宁秋白面前只剩下一个问题：“奖励设置成什么？”
　　他完全不舍得自己的积分投入这个对他几乎没有收益的副本。
　　盛鸣道：“如果没有积分，可以考虑奖励提供情报。虚幻游戏的很多副本情报我这里都有，同样有很多对于新手玩家很有价值的闯关攻略。”
　　宁秋白眼前一亮。如果他早有人指导，也不至于简简单单就被人给坑死。
　　——但是这样一来，自己好像又欠了盛鸣一大笔人情？
　　——不，设置这个副本本来就是为了给盛鸣恢复原来的状态，怎么能算他占便宜？
　　——就是不知道恢复原来状态的盛鸣认不认……
　　宁秋白眼神复杂地思考了一会，在后续盛鸣耍赖和自己牺牲积分之间，选择了前者：“那就麻烦你了。”
　　盛鸣唇角难得勾了勾，笑意很快隐去。
　　……
　　将一切准备就绪，宁秋白即将正式开放副本的时候，忽然被盛鸣叫住：“这个规则设置完，我就能变回成年版的样子了。”
　　宁秋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还有什么隐患吗？”
　　“没有。”盛鸣摇了摇头，抿了抿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住了嘴，只道，“没什么。”
　　宁秋白反而不放心了起来，放下手机，在沙发上坐直：“有一件事我们必须确定清楚。”
　　盛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说。”
　　“就，在骸骨雪原的这个任务中你……不，应该说你变成十五岁之后教给我的那些，一直都说不要报酬。”宁秋白小心翼翼地问，“等你变回去，还作数吗？”
　　盛鸣神色从一开始的严肃紧张逐渐舒缓，最后露出了一点懊恼和茫然。等宁秋白问完才抿了抿唇：“作数，绝对不会找你要报酬。”
　　宁秋白将信将疑地松了口气：“那就好。”
　　就在这时，宁秋白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发现背后站着的是塞歌。
　　漂亮的塞壬眼神欣慰地看着宁秋白和盛鸣，从背后掏出一块板子：“管理员先生，阿选有事情让我转告您。”
　　“什么？”
　　塞壬换了一块板子：“阿选说她灵感激发，做了个预言，只是还没来得及选择，预言就结束了。她还在上班，只能让我转告您预言的内容。
　　“‘盛鸣看着坐在对面的宁秋白，犹豫着想要问他——你更喜欢哪个版本的我？’。”
　　塞歌展示完选择之书的预言，收起板子，对宁秋白鼓励性地握了握拳，随后转身离开了，仿佛它的出现只是为了转达这一番话。
　　宁秋白：“……”
　　选择之书怕是有什么大病吧！
　　他转头去看盛鸣。盛鸣低着头，没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宁秋白莫名觉得有点慌，没敢继续这个话题，只道：“那我开放副本了啊？”
　　盛鸣轻轻点点头。
　　宁秋白掏出手机，点下了最后的确定。
　　……
　　几乎在他按完手机的瞬间，坐在沙发上的盛鸣身影忽然虚化变形，随后很快长高，最后变回了宁秋白熟悉的那个成年版的模样。
　　盛鸣一变回来，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累死了。”
　　宁秋白说不上自己该提口气还是松口气，用眼神试探着盛鸣。
　　盛鸣吐了口气，右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无奈地道：“这下所有的黑历史都曝光了。”
　　看盛鸣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宁秋白慢慢松了口气：“也没什么黑历史啊。”
　　盛鸣“呵呵”了一声：“光白送给你的那些东西和情报，就不知道值多少积分了。”
　　宁秋白松掉的半口气又慢慢吸了回来。
　　盛鸣顿时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既然说不找你要报酬，那就是不要，不用担心。”
　　得到眼前这个盛鸣的承诺，宁秋白心头的大石头这才彻底落地。
　　盛鸣掏出手机看了眼，眉头挑了挑，“啧”了一声：“本来还想跟你好好叙叙旧，可惜麻烦来了。”
　　他站起身，对宁秋白挥挥手，“这段时间的事情，我们就都忘了吧，再见，宁导演。”
　　宁秋白目送着盛鸣干脆利落地离开，只在嘴里吐出了“再见”两个字。
　　盛鸣在他这里住了几乎有一个月，现在骤然离开，宁秋白望着空荡荡的家，莫名觉得有些寂寞。
　　……
　　他的感怀还没来得及抒发，就听到诊所副本的门传来猛烈的“哐当”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砸在了门上！
　　——难道是什么大佬玩家？
　　宁秋白吓了一跳，赶紧看了眼手机，发现现在的诊所副本中一个玩家都没有。
　　他打开门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长着三个头的人偶靠在医院走廊的角落，曾经彼此争吵的三个头颅露出一模一样的愤慨，三个声音一同发出尖叫：“我是打死都不会穿这种衣服的！”
　　在他对面，骸骨医生和蔼地道：“身为管理员先生的仆人，这是当下人类仆人中最受欢迎的打扮，你要听话。”
　　小黑龙扑腾着翅膀，奶声奶气地附和：“没错！这是吾这个最老资历员工的指令，你必须遵从伟大的龙！”
　　而在小黑龙的手里，捏着一条纯白色的、明显是用白大褂改装来的围裙。
　　仔细一看，还能看到蕾丝边。
　　在不远处的病房门口，杨不韪正趴在门边上看好戏。
　　宁秋白：“……你们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杨不韪理所当然地道，“职场霸凌啊！”
　　似乎为了配合杨不韪的话，怨魂三人组再次发出了一声尖叫——因为骨三七七已经直接上手了。
　　宁秋白：“……”
　　这就是杜子规告诫他的那个危险、恐怖的怨魂吗？
　　杨不韪“嘿嘿”笑了一声，好心解释了一句：“你给骨头架子的这个医院场景，已经成了它的结界，何况那个怨魂脑子不好使，敢偷吃这里的东西，这不是白给骨头架子同化和压制的机会？”
　　“吃骨三七七的东西会被骨三七七同化，呃……”宁秋白卡了卡，想起自己喝过不知多少次骨三七七泡的茶。
　　不过盛鸣没有提醒，想来骨三七七没有同化他吧……大概。
　　宁秋白正试图上去劝阻这场有些奇葩的“职场霸凌”，忽然手机接到了来自杜子规的电话。
　　担心是盛鸣出了什么事，宁秋白只好先离开诊所副本：“喂？怎么了？”
　　“宁导演，老大已经恢复正常了，咱们说好的那事该继续了吧？”杜子规那边传来了快乐的声音，“我已经联系好买家了，放心，绝对不会泄露我们的身份。”
　　宁秋白停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啊，是盛鸣尿床的照片？


第44章 定档
　　宁秋白接到李总监发来的邮件时, 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这封邮件里列出了欢影这边为了给《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送审，准备多少资料、打通了多少关节，从上到下都在向宁秋白表示他们做了多少工作。
　　最重要的是文件末尾, 告诉宁秋白电影已经通过审核并成功定档，就定在了中秋节前一周。
　　距离上映只有一个月了。
　　同时，李总监也在信里委婉地提醒宁秋白：该准备下一部电影了！
　　“这一部还没上映呢, 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累啊……”宁秋白咕哝了两句, 放下手柄, 打了个哈欠, “不过最近好像是有点太颓废了。”
　　送走了盛鸣这尊大佛, 宁秋白的孤单寂寞只持续了两天，就被宛如沼泽一般沉重、奶油一般香甜的咸鱼生活渐渐吞噬。
　　没有人管束、同时还有大笔的收入即将到来, 宁秋白把因为拍摄搁置的各种游戏全都捡了起来。
　　“8月20号，打游戏。”
　　“8月21号，打游戏。”
　　“8月22号, 宁秋白啊宁秋白，你怎么能如此放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8月23号, 打游戏。”
　　……
　　“好了，不要再念了！”
　　宁秋白面红耳赤地打断了杨不韪嚣张的念诵，“你的护士工作做完了吗？”
　　杨不韪露齿一笑：“这还要感谢管理员的慷慨，给那个骨头架子发配了两个NPC, 它终于不来抓我上班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打印纸, “不过我还真有点好奇, 正经人谁写日记？”
　　宁秋白无力地辩驳：“不是我写的。”
　　这些日记都是选择之书口述给塞歌、然后塞歌用打印机打出来的, 完全就是污蔑！
　　……虽然描述的确实是宁秋白这一个月来的生活。
　　杨不韪笑得向后仰, 一不小心从沙发上直接翻了下去。
　　宁秋白看着杨不韪这个样子, 深深地叹了口气：“话说, 你就这么住在我这里吗？”
　　杨不韪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没好气地道：“怎么，用不上我了，要拔□□无情？”
　　宁秋白嘴角抽了抽：“不是，你一开始不是被盛鸣抓过来的吗？我都没见过你试图逃跑。”
　　杨不韪重新坐在沙发上，把两条腿搭在茶几上，傲然道：“我要是离开你这个副本，一定会被卫崎追杀，我还不想死，只能躲在你这里。”
　　宁秋白：“……”
　　虽然但是，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结合以前盛鸣分享过的杨不韪的经历，宁秋白猜到那个“卫崎”就是杨不韪女装勾引被反卖掉的玩家。
　　“难道你要一直躲在我这里？”宁秋白怕杨不韪误会，多解释了一句，“虽然也不是不行。”
　　杨不韪不爽地道：“我一个优秀的‘化妆师’在这给你打白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至于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那就看盛鸣什么时候能干掉卫崎了。”
　　宁秋白有些好奇：“盛鸣会给你报仇？”
　　他真没看出这两个人的关系有这么好。
　　“怎么可能！”杨不韪冷哼一声，“不过卫崎铁了心找盛鸣的麻烦，他们两个迟早要对上，论阴险和战力，我还是押盛鸣。”
　　宁秋白更好奇了：“卫崎和盛鸣有仇？”
　　“谁家的老二不想取老大而代之？你要是一直被人压一头，你会怎么想？”
　　宁秋白慎重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我觉得……也不会怎么样，能当老二已经很爽了。”
　　他从小成绩、人缘都被夏舟碾压，也没有产生过什么心理阴影。
　　杨不韪失去跟他对话的兴趣：“你这种咸鱼是不会理解的。”
　　宁秋白并不是很能理解事事都要向上争取的人，也知道很多人不认同他这种摆烂的心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问这个，主要是想问问，你能去现实世界吗？”
　　杨不韪扫了他一眼：“短时间的话，应该还行。卫崎应该不至于记恨我到时时刻刻在现实世界找我的程度。”
　　宁秋白从一旁的包里掏出几张新鲜印刷的电影票：“《幻想巨龙》的电影票，公司送了我一些，你要去看吗？”
　　第一次上院线，李总监信心再好，也没有觉得能大爆，干脆拿了不少电影票送人情。
　　宁秋白作为导演，直接分到了两位数的兑换票。
　　这种兑换票可以兑换指定的电影，时间和场次自定，很适合拿来送人。
　　杨不韪嫌弃地皱眉：“我已经几年没有看过电影了。再说，你拍的那些东西，在虚幻游戏的副本里有得是更精彩的。”
　　宁秋白有预期杨不韪会拒绝，并没有生气，只收回手：“那就算……”
　　话音未落，杨不韪已经直接伸手从他手里抢走了一张：“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热闹也行。”
　　宁秋白有些好笑地看着杨不韪，想了想，还是道：“你要是不想去电影院，也可以在副本里看。”
　　杨不韪奇怪地看着他。
　　“我买了投影机，准备给黑龙、塞歌他们看看。毕竟是我第一部 上院线的电影，也是大家努力的结果。”宁秋白仰起头，有些感慨地露出了笑容，“也有你的功劳。只是我猜也许你想去现实世界逛逛，在副本里呆久了难免有些憋闷，是吧？” 
　　杨不韪和宁秋白对视了一会，忽然转过头，撇了撇嘴：“那倒也不至于。”
　　宁秋白把其他的电影票收了起来。
　　杨不韪看着宁秋白仔细妥帖地重新放好电影票的动作，冷不丁问：“你要和盛鸣一起去看？”
　　宁秋白一愣：“为什么是和他？”
　　杨不韪露出了“你们狗男男还搁这装呢”的表情。
　　宁秋白：“……我和他真的不是那种关系，这些票我准备回家和家里人一起看。”
　　他之前答应舅舅，中秋节会回家，刚好电影就在中秋节前上，宁秋白准备带舅舅一家、外公外婆一起去看。
　　反正他手里票多，也就给夏舟和大学时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学送了，还剩不少。
　　宁秋白还对杨不韪强调道：“我是直男。”
　　杨不韪冷笑道：“你直不直不好说，以我女装多年的经验，盛鸣铁定不是直男。”
　　宁秋白：“所以？”
　　老实说，他很难想象盛鸣和什么人亲昵的样子，无关对方的性别，主要是觉得盛鸣这种人不可能谈恋爱——要是盛鸣有一天对他表白，宁秋白的第一反应绝对是“你又吃错什么药了”，或者“你又有什么目的”。
　　“以盛鸣的实力，对你一个不知道是玩家还是NPC的傻白甜强取豪夺，你妥妥反抗不了。”杨不韪拍拍宁秋白的肩膀，露出一个夹杂着同情、幸灾乐祸的表情，“好好享受吧，管理员先生。”
　　宁秋白捏着电影票，冷静地和杨不韪对视了半晌，忽然道：“你似乎很羡慕。”
　　“啊？我羡慕？”杨不韪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就跳到沙发上，“我怎么会羡慕这个？我想要谁自己就强取豪夺了！”
　　你的强取豪夺，指的是假扮女孩试图诈骗结果被反卖了吧……宁秋白腹诽，目光落在杨不韪踩着的沙发上，“记得洗沙发套。”
　　杨不韪：“……”
　　……
　　把杨不韪打发走，宁秋白习惯性地浏览了一下自己的欢影账号。
　　作为“新影人企划”的首部院线片，欢影在宣发上丝毫没有留余地，电影通过审核的当天，早就准备好的宣发计划就开始启动了。
　　拍摄电影的过程中，宁秋白几乎每天都会上传一个几分钟的短视频。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片场花絮、自我吐槽，更多的则是特意拍摄的黑龙“生态”。
　　比如小黑龙睡觉、吃牛肉干等等，偶尔还让骨三七七来客串一把骷髅医生，搞出个互动，看得粉丝直呼“导演真有钱”。
　　不是有钱，谁能把这么精细的建模特效拿出来水这种毫无营养的小视频？
　　视频中不论黑龙还是那位骸骨医生，动作流畅、帧数完整，还和周围的环境与人有着极为真实的交互，甚至会让人产生它们真实存在的错觉。
　　宁秋白每天都会浏览视频的评论区。
　　评论区自然好的坏的都有，夸的喜欢的、骂的挑刺的，宁秋白看过之后全都没往心里去。
　　倒不是因为他大度，而是因为有一个堪称顶级脑残粉的账号在他的评论区里征战四方，但凡有人骂，这位“你这是大不敬”兄弟都会跳出来和对面辩论。
　　偏偏这账号的主人学艺不精，和人撕一会通常都会被噎得说不出话，在自己的动态发一个惨兮兮的“萌萌哒小黑龙哭哭”表情包，随后去和下一个人战斗。
　　按理说，这种过激粉常常会招黑，但“你这是大不敬”素质很好，不骂人不挂人，不死缠烂打，还输多赢少，还能贡献许多表情，反而招来了不少人的怜爱。
　　对傻子的那种。
　　宁秋白自然清楚，这个账号的皮下就是伟大的黑龙伊奥，并且每次它喷不过网友都会被气哭，那些表情包全都是它的自拍。
　　他劝过黑龙不要太和网络上的言论计较，黑龙当时一边抽噎一边倔强地道：“吾、吾不能容这些亵渎伟大的龙的言论！你、你别管我！”
　　宁秋白只好由着他去。
　　果然，今天宁秋白找到黑龙的时候，它正忍着眼睛里蓄满的晶莹泪水，拿着手机自拍——几个月下来，它已经非常习惯用三个手指使用人类信息的产物。
　　宁秋白等它拍完了才吐槽：“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自拍？”
　　小黑龙愤愤不平地撕开一袋鸭脖：“吾要让那些人类觉得愧疚！”
　　“……很好。”宁秋白不让自己掉进黑龙奇怪的逻辑里，“你要的电影票。”
　　因为兑换票上印着黑龙的大头，小黑龙早早就要求宁秋白给它一份收藏。
　　小黑龙欢呼一声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里，问：“吾是你第一个送票的吗？”
　　宁秋白违心地回答：“是。”
　　“这次是吾的胜利！”黑龙拍打着翅膀欢呼一声，“不管骷髅还是盛鸣，都是吾的手下败将！”
　　宁秋白：“……你高兴就好。”
　　“你想给他们送票，吾也不会不同意。”小黑龙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做出深沉的语气，“但是这个编号，一定要选排在我后面的！”
　　宁秋白：“……”
　　这都要比？
　　……
　　骨三七七用不上电影票，实际上真要送，也就是送给盛鸣。
　　但是……要给盛鸣送吗？
　　宁秋白靠在沙发上，让三根枝条慢慢吮吸着牛奶，陷入了微妙的情绪中。
　　自从一个月之前盛鸣恢复正常，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当然，这很正常。他们的电影已经杀青了，不在拍摄期的导演和演员本来就没什么交流的必要。哪怕这段时间他们结下的不知道正不正常的“友谊”，中间也夹杂了许多的尴尬。
　　所以，他们失联了一个月。
　　宁秋白没有主动联系盛鸣，盛鸣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只有杜子规，找他要盛鸣尿床的照片，打来了几次电话。宁秋白思考之后感觉这样或许不太好，选择了回绝。
　　想起三个年龄版本、性格各异的盛鸣，想到前段时间一团糟但好像也没那么糟的生活，宁秋白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现在的盛鸣在干什么呢？
　　……
　　被宁秋白念叨的盛鸣坐在黄昏宫殿中，对着掌心里血红色的晶石仔细端详。
　　杜子规坐到他身边：“老大不是已经恢复正常了吗，还在研究血月精华？”
　　盛鸣把晶石收起来：“能够改变身体状态、维持青春的好东西，当然值得研究。”
　　杜子规“嘿嘿”一笑，一语道破：“老大研究血月精华，不是这个目的吧？”
　　盛鸣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杜子规在作死的道路上奋勇争先：“老大不会是想返老还童，借着年幼状态的优势，去贴近宁秋白吧？”
　　盛鸣扬了扬眉：“这也是‘预言’？”
　　杜子规深沉地道：“这是推理。”
　　盛鸣嗤笑了一声。
　　杜子规愈发来劲：“老大，你跟我说说，你看上宁秋白哪儿了，兄弟给你出出主意。”
　　盛鸣扫了他一眼，语气平缓地道：“我看过宁秋白副本中的监控记录——包括你和画眉的。”
　　杜子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盛鸣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怜悯地道：“你加油。”
　　杜子规想笑，最后还是化成了深沉的叹息：“同为求而不得，我们不能和谐相处吗？”
　　盛鸣诧异地看着他：“我怎么不记得你追求过画眉？”
　　“不是这个意思。”杜子规仰起头望天，无限忧伤地道，“我曾经那么痴迷地爱着那个甜美、温柔、有些俏皮的柳儿，当我知道那只是她包装出来的形象，本质是个傻乎乎的暴躁老姐时，你知道我有多幻灭吗？我的爱情火焰，就这样被柳儿亲手掐灭……”
　　他的话没说完，一个铁制水壶“乓”地一声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将他整个人砸翻！
　　柳画眉咬牙切齿地站在他身后：“你鬼扯什么！”
　　“疼……柳儿，你知不知道换了别人这一下能打成傻子？”
　　“最好直接打死你！”
　　盛鸣无视两个人的打闹，笑着摇了摇头，重新端详起血月精华。
　　过了好一会，他自言自语道：“他更喜欢哪个版本的我？”
　　杜子规捂着眼睛走过来：“那还用说，喜欢一个人当然是喜欢他的全部，老大不要怂，直接A上去！”
　　盛鸣看了眼这个几分钟之前还说自己只爱柳画眉包装出来的人设的家伙，挑了挑眉：“但是这一个月，他都没有联系我。”
　　“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想不到宁秋白这浓眉大眼还会玩这一套！”杜子规添油加醋地鼓动，“现在就该直接A上去，直球克一切！”
　　“你好像很希望我上去送。”
　　“大家都很无聊，当然希望老大整点活。”杜子规“嘿嘿”一笑，“成了当然好。”
　　——不成那当然更好。
　　盛鸣听懂了，动动手指，调整了杜子规身上的某个规则，让杜子规的“预言”会偏向相反的结果。
　　等杜子规走了，一直沉默旁听的归飞忽然开口：“我觉得，他更喜欢十五岁的你。”
　　盛鸣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不喜欢八卦。”
　　归飞没有说话。
　　盛鸣自说自话地接了下去：“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和六岁的状态都比较讨人喜欢，你觉得呢？”
　　归飞脸上流露出一点一言难尽的表情。
　　没什么存在感的沙百灵悄悄举手：“老大，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种可能……也许，上个月的你，或许更招人喜欢？”
　　盛鸣诧异地摸着下巴：“为什么？难道现在的我不够有魅力？”
　　沙百灵眼神复杂地道：“老大现在的魅力，和你的性格没什么关系。”
　　——倒不如说，如果不是这个性格，可能会更有魅力。
　　为了自己不被盛鸣教训，沙百灵明智地将这句话放在了心里。
　　盛鸣陷入了沉思，习惯性地将卫衣的帽带咬在齿间。
　　沙百灵看得打了个激灵，压低了声音对归飞道：“老归，我看到这个画面就会想起咬毛线那种嘎吱嘎吱的声音，全身发抖。”
　　归飞：“我上次研究药方，做出一个失败品，可以针对性地摧毁大脑对声音的理解区域，需要吗？”
　　“……谢谢，不用了。”沙百灵看了眼仍旧在沉思中的盛鸣，忍不住又悄声问，“老大真喜欢上那位了？”
　　归飞：“我不是心理医生。”
　　“你跟老大熟嘛。”沙百灵担忧地道，“老实说，我很难抉择我应该对那位宁先生产生同情还是恭喜的心情。”
　　归飞：“盛鸣听得见。”
　　柳画眉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非常认真地对沙百灵道：“当然是恭喜！老大和宁导演天生一对！”
　　沙百灵翻了个白眼：“我不跟脑残粉说话。”
　　柳画眉并不生气，只郑重地分析：“老大和宁导演结婚的时候，我们应该随多少份子钱？”
　　沙百灵：“……你想得未免也太远了。”
　　“将来有小孩的话，我能让他叫我姑姑吗？”柳画眉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叫姐姐也可以。”
　　沙百灵：“……他们没有这种功能。”
　　归飞：“我上次研究药方有个失败品……”
　　盛鸣忽然抬头，打断了他们越来越离谱的内容：“宁导演可以自己孕育后代。”
　　沙百灵震惊地看着盛鸣。
　　“栖雾木是自花授粉的植物。宁导演想要后代，可以自己孕育种子，然后栽下去，不过想要一个有独立意识的人类后代，可能需要系统帮忙。”盛鸣挑了挑眉，“我以为这是常识？”
　　沙百灵以为柳画眉已经想得够长远了，没想到盛鸣想得不但更长远，甚至已经奠定了理论基础！
　　她忍住自己对盛鸣翻白眼的冲动：“没有人会记这种常识。”
　　柳画眉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盛鸣：“老大，下个月宁导演的电影就要上了，您要和他一起去看吗？”
　　柳画眉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她负责唱了其中的两首主题曲，并在合同没有要求的情况下主动卖力地帮忙宣发，一有电影相关消息立刻会转发微博。
　　好多柳画眉的粉丝都以为柳画眉在里面演了什么重要角色，结果一看只是唱了歌。
　　盛鸣倒是真的一愣：“电影要上了？”
　　柳画眉诧异地看着盛鸣，后知后觉地浮现出一丝不安，下意识手往后藏了藏：“老大没收到电影票？”
　　“什么票？”
　　“宁导演送的……就是《幻想巨龙》的电影票。”
　　盛鸣：“……你的意思是，他给你送了？”
　　柳画眉已经察觉到了不妥，刚才的兴奋消失不见，干笑了一声，努力圆道：“毕竟我是宁导演的合作者嘛……老大没收到的话，也许宁导演打算亲自给您送？”
　　盛鸣确定宁秋白一定不会有这种想法。
　　一个月过去，宁秋白没有主动联系他，电影要上线的消息也没有告诉他，甚至电影票连柳画眉都送了，居然还没送他？
　　盛鸣再度沉思了半晌，忽然站起身：“明天你们先去别的副本，我有点事。”
　　说完就从黄昏宫殿中消失不见。


第45章 回老家
　　盛鸣站在花坛旁边, 仰头看着面前的住宅楼。
　　从副本返回现实世界之后，盛鸣就让家里司机把自己送到了宁秋白住的小区。但是到了楼下，盛鸣忽然又不知道自己上去干什么。
　　尽管身边的队友、家里的家人都在误会他们俩的关系, 但盛鸣心里清楚，宁秋白和他之间只有短暂的合作关系、以及基于这段合作建立的宛如浮冰一般脆弱的友谊。
　　确定宁秋白的副本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影响之后，盛鸣也就没有了继续纠缠宁秋白的理由。而对他没什么用的东西, 他向来兴趣不是很大。
　　好吧, 也许他对宁秋白确实有一些以上理由之外的兴趣, 否则他也不会站在这里。
　　至于这些兴趣的原因和导向……
　　盛鸣按下电梯, 伸手轻微按了按自己的左胸。
　　胸口中的那颗心脏稳定而平缓地跳动着, 倘若有一位医生监控他的心率长达一定时间，就会惊恐地发现, 盛鸣的心脏跳动频率极为规律，规律得仿佛是一段固定的旋律来回播放，宛如陷入死循环的复读机。
　　因为他这具年轻活力的躯体、跳动的心脏全都是借助虚幻游戏的力量模拟固定出来的。
　　如果没有虚幻游戏, 可能下一刻他就会迅速休克、死亡。
　　盛鸣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这个时刻, 盛鸣忽然想到了这一点，难得垂下眸光，心中积淀了些沉重的东西，在心湖中慢慢下坠。
　　——也许他可以考虑彻底治愈这具身体？
　　盛鸣闭了闭眼, 瞬间否决了这个想法。
　　很快, 他唇角再次弯起, 看着电梯“叮咚”一声停在了顶楼。
　　现在想未免还太早了, 还是等他搞清楚他对宁秋白的兴趣, 和宁秋白对他的兴趣之后再说。
　　重新活跃起来的盛鸣脑内很快杜撰出了十几个摆放宁秋白的借口, 但这些借口一个都没用出去。
　　他按了宁秋白家的门铃, 等了十几分钟都没等到有人开门。
　　绕了个圈子让杜子规通过“预言家”的能力联系宁秋白的选择之书，杜子规幸灾乐祸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选择之书说宁秋白昨天回老家去了，估计要在老家休假一段时间。”
　　他顿了顿，这次声音染上了同情，“选择之书还说，宁秋白是和一个关系特别特别特别亲密的帅哥一起回去的哦？老大，这波是天降打不过竹马了啊！”
　　盛鸣：“……”
　　……
　　宁秋白靠在动车座椅上，望着外面飞速掠过的景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为什么，一坐车就犯困。”
　　夏舟坐在他身边，暂停iPad里的视频，弯腰从包里拿出一瓶饮料：“提神的，喝吗？”
　　宁秋白不客气地接过来，好奇地看了看夏舟的视频：“这是什么？”
　　“下个项目的流程，年底就要开工，我提前做准备。”夏舟简单地解释，“现在还在和领导做需求对接。”
　　宁秋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夏舟：“别卷了，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夏舟忍不住想笑，关掉了iPad，摘下蓝牙耳机：“又卷不到你头上……好吧，我回家再看。”
　　作为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夏舟的相貌和他的学习成绩成正比，初中的时候就是校草，连带关系好的宁秋白经常被同班的女同学请求帮忙送情书。
　　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清爽干净，如今进入职场两年，少了些学生的青涩，多了些成熟稳重。
　　宁秋白感慨地道：“你没找到女朋友，这次回家又要被夏叔唠叨了。”
　　夏舟摆摆手：“我才24，我爸就是老古董，才毕业两年，首付都攒不起找什么女朋友？”
　　“谈个恋爱也不用想那么远。”
　　夏舟思考了三秒钟：“我大概会选择相亲吧。”
　　“哈？”
　　“等我积攒够结婚的条件，就相一个稳重、性格好的女孩。”夏舟感叹道，“你知道我的性格稍微有点问题，不指望能找到爱人，能一起过日子就好。”
　　宁秋白和夏舟从小一起长大，当然知道夏舟所谓的“性格缺陷”指的是什么。
　　通俗地说，就是情商低。
　　而且不是一般的低，低到夏舟这出色的颜值和成绩，能单身至今的水平。
　　小的时候夏舟就会在指导小伙伴们题目的时候非常疑惑地问“这么简单的题目你们也不会吗”，气得其他人差点要和他打架；
　　后来夏舟的爸妈有一次吵架吵得很凶，差点要闹离婚，夏舟搬出自己的电脑，对着父母认真地分析离婚之后的财产分配和抚养权争取问题，并在这期间把夏舟爸爸的私房钱、夏舟妈妈的高定等等全都抖搂了出来，把两口子搞得哭笑不得，好在最后到底重归于好了。
　　关键就在于，夏舟并没有怀着恶意，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话可以说出口什么话不该说出口、以及该说话的场合。
　　这就导致明明老家同龄小孩很多，和夏舟关系好的只有心大抗压的宁秋白。
　　宁秋白对这个发小的情商并不抱希望，只深深地叹口气：“你该不会打算买好房车再找女朋友吧？”
　　“当然。按照我现在的薪资和发展前景，如果运气好的话，三十岁就可以考虑了……不过也要结合到时候房价和生活标准的曲线图……”
　　“停停停。”宁秋白举手求饶，“舟哥，咱换个没那么现实的话题吧。”
　　夏舟又笑了起来：“你以后赚得肯定比我多，怎么还这么慌？虽然我对影视行业不太了解，但你的电影既然能上院线，总不会连房子都买不起吧。”
　　“这也分具体情况啊。”宁秋白很想说自己现在每天买肉给自己和黑龙两个大头吃就要花掉上千块，要不是收入还顶得住，现在他已经破产了。
　　后续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骨三七七的任务一个月前终于完成了，宁秋白因此又得到了两个接收NPC的名额，只是暂时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接。
　　提到了宁秋白，夏舟很自然地将话题转了过来：“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宁秋白很诚实地摇摇头。
　　“演员不都是一群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么，没有合适的？”夏舟看了眼宁秋白的神情，了然道，“你不会连女朋友都懒得找吧？”
　　宁秋白强行辩驳道：“这种事要看缘分，缘分到了不用我找就有了。”
　　夏舟失笑，伸手揉了揉宁秋白的脑袋：“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碰到合适的给你介绍。”
　　宁秋白撇撇嘴：“我暂时比较抵触和另一个人一同生活。”
　　盛鸣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夏舟一边刷着手机，忽然道：“这是不是你电影的那个主演？还挺有背景的。”
　　“怎么了？”宁秋白探头过来。
　　夏舟给宁秋白看一条娱乐新闻：
　　《柳画眉疑似与新人盛鸣产生恋情》。
　　这篇报道的八卦重点显然是柳画眉，捕风捉影暗示柳画眉不遗余力地宣传《幻想巨龙》是为了给小男友造势。毕竟只是唱个主题曲的关系，柳画眉比宣传自己的偶像剧还要上心。
　　还别说，记者偷拍的那几张照片真的能看出来柳画眉和盛鸣之间早就互相认识的感觉。
　　这个背景宁秋白尤其熟悉——这不就是《幻想巨龙》的开机仪式吗？
　　报道后面还在扒，从盛鸣身上款式并不夺目却明显是私人订制、各种流程大开绿灯等方面，猜测盛鸣背后应该有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背景更加神秘的巨富导演宁秋白。
　　“巨富导演”本人：“……一派胡言。”
　　夏舟当然知道宁秋白的底细，笑道：“既然你不是这个盛鸣的背景，说明盛鸣本人确实不简单……希望柳画眉不要遇人不淑吧。”
　　宁秋白看了眼夏舟的手机背景——柳画眉甜美笑容的写真——了然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夏舟咳嗽了一声，为自己辩驳：“我只是把柳画眉当作偶像……也不能说是偶像，只是希望柳画眉工作顺利，谈恋爱也要找稳妥靠谱的人。”
　　“原来你还是妈妈粉。”宁秋白“啧啧”两声，“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夏舟。”
　　“什么妈妈粉？”夏舟听不懂这些行话，只点了点报道中盛鸣的照片，认真地道，“这个人长得虽然帅，但是一看就不正经！不知道背地里有多乱！秋白，你记得离他远一点，别被带坏了。”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还是放弃给盛鸣正名：“好。”
　　不能跟粉丝讲道理，对柳画眉滤镜八米厚的夏舟看盛鸣只怕完全就是老父亲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
　　他内心庆幸认识盛鸣以来，夏舟只在他搬家之后来过一次，没有和盛鸣碰上头。
　　宁秋白忽然想起自己被迫听选择之书八卦的时候，选择之书提过杜子规和柳画眉之间的事情，便委婉地道：“柳画眉这个年纪，谈恋爱是很正常的，就算没有盛鸣，也会有别人。”
　　夏舟盯着手机背景，面色沉重地点点头：“我已经有所预料，只是希望不是这种一看就会随便跑别人家同居的轻浮家伙。”
　　宁秋白：“……你说得对。”
　　……
　　宁秋白和夏舟的老家在D市，两人从车站出来，就看夏舟的妈妈等在了外面。
　　夏舟妈妈姓刘，烫着时髦的卷发，手里还拿着两瓶水，亲切地递给两个大小伙子，乐呵呵地对宁秋白道：“你舅舅本来也要来接你，我说不用，我一起接回去就行。来，喝点水。”
　　宁秋白知道这是她怕自己看到没有人来接他而难过，心里有股暖流，同样笑道：“那就麻烦夏叔和刘姨了。”
　　刘姨年轻的时候是幼儿园老师，现在虽然还没退休，工作也变得特别清闲，多年和熊孩子们打交道的经历将她磨练出一把好脾气，以及旺盛的交流欲望。
　　宁秋白回到舅舅家的小区，路上遇到的每一个老邻居，都会亲切热情的打招呼，内容全都是“小白发达了，听说你电影马上要上了，到时候我们一定去看”之类，让宁秋白只能不停尴尬点头。
　　明明注册电影的时候他填的是在欢影的“艺名”而不是真名，结果整个老家熟人都知道了！
　　不需要他说话，刘姨已经得意洋洋地和每一个邻居炫耀着宁秋白的出色，好像宁秋白是她亲儿子一样。
　　夏舟忍着笑，低声对宁秋白道：“别介意，我妈就这个脾气。”
　　宁秋白无奈地扫了他一眼。
　　他知道刘姨是真心拿他当晚辈，当然不会不高兴。只是眼前这个情况，大半原因都要归咎于走漏消息的夏舟！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宁秋白同样低声道，“你以为这样你爸妈就不催你找女朋友了？”
　　夏舟大方地承认了：“能少催一点是一点。”
　　“叛徒！”
　　等到宁秋白敲开舅舅家的门，脸上的笑都快僵了。
　　宁秋白的舅妈看到宁秋白这个样子，顿时了然：“你回来的不巧，快到饭点了，大家都在往回走，看到你当然要打招呼。”
　　宁秋白把自己砸进沙发，□□了一声：“早知道我就晚上回了。”
　　舅妈从厨房里端出砂锅，看宁秋白要起身接，赶紧错身让开：“你坐好！刚回家好好休息吧，你舅舅接了你表弟表妹回来，一起吃完饭，回头还得去看你外公呢。”
　　宁秋白没强求，只笑着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外公会不会揍我。”
　　“你外公听说你去当导演，可闹了一通脾气，但我们说让你舅舅去劝劝你，你外公又不许，还私下让我跟夏舟问问，你缺不缺钱，他那还有……”舅妈唠叨着家常，摆上一盘盘菜，让宁秋白愈发觉得心里暖暖的。
　　父母相继去世之后，外公外婆、舅舅一家弥补了他的丧亲之痛，让他能像正常孩子一样顺利地读书、高考、上大学。
　　等到舅舅回来，他们一起吃了一顿家常菜，之后又一起去了外公家。
　　和两位老人家唠完，宁秋白从包里掏出了一叠电影兑换票：“公司给我发了不少电影票，舅舅，外公，你们想看的话可以拿去用，咱们这的影院都能用。”
　　外公板着脸，似乎有点不高兴地道：“放着吧，看我想不想得起来。”
　　外婆笑着揭穿老伴：“老头子已经把票买好了，没想到你又拿回来一套。”
　　外公胡须动了动，重重地“哼”了一声。
　　舅舅跟着笑了起来，对宁秋白道：“还好你舅妈说先不急着买，免得撞车。既然爸买了，那咱们干脆就和爸一起去看吧。”
　　宁秋白有种大庭广众之下被读作文的羞耻感，但还是没有扫兴地点点头：“好。”
　　等这个话题过去，很快一家人的重点就绕回了宁秋白身上。
　　舅舅代表中国全体过年亲戚发出了灵魂三问：“找女朋友了吗？带回来给家里看看？什么时候结婚？小白现在不一样了，得找漂亮的！”
　　宁秋白亮出了和稀泥的盾牌：“现在还是工作为重。”
　　他最近几个月接触的人里最漂亮的好像就是盛鸣……宁秋白难以抑制地发散了思维。不得不说，盛鸣这张脸是真的好看，他那个性格没有被打死绝对有这张脸的一半功劳。
　　“工作也不耽误谈恋爱啊，有合适的要主动，娱乐圈的小姑娘眼界可高了……”
　　就在这时，外公插了一句嘴：“我看不在圈子找也罢，你看看小白现在什么发型！”
　　宁秋白尴尬地笑了笑。
　　他现在的发型倒不是奇怪，只是头发留长了不少，只剪了后脑勺的一部分，刘海和头顶头发蓬松，让老人家觉得格外“非主流”。
　　宁秋白知道自家外公眼里劳改平头才是男人该有的发型，只是他必须留长头发，遮住栖雾木的枝芽。
　　要不是因为寓意不好，他甚至想染个绿毛。
　　和栖雾木共生这么久，宁秋白已经能把栖雾木控制得非常灵活，极限情况下只会露出大概两厘米的芽。这就要求他必须留长一点头发才能遮住，否则就得戴帽子。
　　为了绕开这个话题，宁秋白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给外公外婆带的护身符，你们可以放在家里挂着。”
　　外公看了一眼，皱皱眉：“怎么这么个造型，跟个骷髅架子似的。”
　　外婆笑呵呵地道：“年轻人喜欢这个。”
　　宁秋白尴尬地笑了笑。
　　没办法，这是骨三七七从系统那兑换来的亡灵道具，只能保持这个状态。虽然是亡灵道具，但具有“反亡灵”的属性，能够吸收周围的阴暗气息，吸收满了之后会自行碎裂。
　　在现实世界的作用大概就是挂在家里能让家里阳气十足，尤其是这种老人家居住的地方。
　　可惜他虽然是“管理员”，但是修改规则的权限只能在副本内，不像盛鸣一样可以在任何地方使用。
　　……
　　晚上宁秋白就住在了外公家里，给他的房间依然留着。
　　宁秋白躺在收拾得柔软干净的床上，想起了留在副本里看家的NPC们。
　　老家这边的都是些普通人，宁秋白没打算在这里设置副本入口，只能让看起来最成熟的骨三七七作为代理家长约束那群问题儿童。
　　……真的没问题吗？
　　宁秋白看了眼欢影评论区，发现小黑龙正在高强度对线，便打开□□，敲了敲小黑龙的账号：“今天有发生什么吗？”
　　小黑龙很快回复：“什么都没发生！吾很乖地只吃了一份肉！”
　　“别人呢？”
　　“三头怪打坏了茶几，骨头架子把三头怪绑起来在挠脚心，别的就没什么了。”
　　宁秋白一瞬间闪过心痛，随后又安慰自己副本里的茶几可以重置回来：“塞歌和选择之书呢？”
　　“他们今天看了一天小说，没有出门。”
　　宁秋白稍微放心了点，打算再给这对乖巧懂事的好宝宝充点钱。
　　小黑龙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黑心书说盛鸣今天来找你，但是你不在家，他就回去了。”
　　宁秋白一愣：“盛鸣找我干什么？”
　　“吾怎么会知道！”
　　宁秋白知道问它也白问，确认家里一切尚且平安，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自己回去的时候，能够看到副本里一切平安。
　　他的心思飘到了盛鸣身上。
　　盛鸣怎么会突然找他……难道是终于觉得要找他要报酬打算反悔？
　　但是要找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反而要通过选择之书？不会因为盛鸣已经把他号码拉黑了吧？怎么跟小学生似的……
　　外婆在房间外催他关灯睡觉，宁秋白不好在节俭的老人家家里开一晚上灯，只好关掉灯，以最快的速度趴到床上，陷入了梦乡。
　　在梦里，宁秋白梦到了盛鸣，六岁、十五岁、十八岁三个版本的盛鸣站在他面前，问他：“你喜欢哪一个？”
　　宁秋白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看到十五岁版本的盛鸣一板一眼地道：“如果你都不喜欢，还有别的选择。”
　　宁秋白抬起头，看到十八岁盛鸣让开，露出后面排着的长队——从咬着奶嘴的婴儿到八十岁头发斑白的老头，全都长着一张脸，露出不同的表情，八十个声音争先恐后地张口道：
　　“恋爱选我，我超甜！”
　　……
　　——不要啊！
　　宁秋白从梦中惊醒，一摸额头，满是冷汗。
　　外婆坐在他床边，眼含担忧地看着他：“小白，做噩梦了？”
　　宁秋白定了定神，想起梦里的八十个盛鸣，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嗯，外婆你怎么在我屋？”
　　“叫你起来吃早饭。”外婆问，“我听见你梦里一直在叫‘盛鸣不要’，那是谁？”
　　“……”宁秋白干笑了一声。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
　　他胡诌道，“是我一个同事，是个麻烦精，到处捅娄子。”
　　外婆摇摇头，叹口气，忍不住絮叨：“玥玥当初也是忙得昼夜颠倒，你虽然看重工作，也得照顾好自己……”
　　说了两句，老人家才拍拍额头，“都忘了，饭做好了，赶紧起来吃饭。”
　　……
　　因为昨晚做了噩梦，宁秋白今天脸色有些疲倦，外公一言堂否决了去其他亲戚家打招呼的提议，让宁秋白自己好好放松放松。
　　宁秋白想了想，披上一件外套出了门，打算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
　　刚进公园没多久，他就看到了自家表弟宁炎。
　　宁秋白的舅舅取名字非常简单粗暴，儿子叫宁火火，女儿叫宁水水。宁火火上初中之后觉得自己名字太土，打滚撒泼改成了宁炎，宁水水也跟着改成了宁冰，只是家里人还习惯用“火火”、“水水”称呼。
　　看宁炎鬼鬼祟祟钻进小树丛，宁秋白有些好奇，小心地凑过去，没让宁炎发现。
　　宁炎今年十五，刚上高一，正是闹腾的年纪。他左右看看没有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念念有词片刻。
　　宁秋白只看到宁炎面前的空间忽然扭曲，随后出现了一只大概一米长、半米高的大蝙蝠！
　　蝙蝠出现的一瞬间，宁秋白就感觉栖雾木传给了他本能的反应：那是虚幻游戏里的东西！
　　什么玩意？
　　“火火小心！”
　　宁秋白顾不得暴露，快速冲上前，一把把宁炎扯到了身后！


第46章 吸血鬼
　　宁炎被宁秋白拉了一下, 差点摔倒在地，刚要竖起眉毛要骂人，看到是宁秋白顿时愣了愣：“哥？”
　　兄弟俩面前的巨大蝙蝠猩红的双眸落在宁秋白身上, 张开嘴，露出两颗锋锐的尖牙。
　　宁秋白拉着宁炎慢慢后退。
　　眼前的蝙蝠给了他极为强烈的危险感，比怨魂和没有被医院压制的骨三七七更加危险！
　　他能应付得了吗？
　　要是盛鸣在这里就好了……
　　宁秋白脑内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个想法, 最后下定决心, 让根植在他体内的栖雾木快速生长！
　　栖雾木应该可以拦一下, 然后让火火快点跑掉……他在手机里设置副本入口、把这只蝙蝠送到副本里——
　　就在宁秋白紧张得手心出汗、疯狂转动大脑思索怎么保命的时候, 眼前的蝙蝠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三根栖雾木的枝条将蝙蝠缠住, 宛如触须一般狠狠地扎入了蝙蝠的躯体！
　　明明看起来柔弱易折、不足小指粗的枝条，却让这只神秘凶险的蝙蝠挣脱不得, 不停惨叫挣扎，气势快速衰弱了下来。
　　而宁秋白感觉到栖雾木传来了“饱满”的感觉，甚至饱满到要溢出来……
　　一阵清香忽然萦绕在宁秋白的鼻尖。
　　宁秋白目光落在了从头顶延伸出去的枝条上。
　　原本只有绿叶的枝条上鼓出了细小的花苞, 有些甚至已经含苞待放，露出浅红粉嫩的花瓣。
　　宁秋白：“……”
　　他开花了？！
　　这蝙蝠这么弱？
　　就在这时, 身后的表弟宁炎忽然拉住他的手，焦急地喊：“哥，哥！”
　　宁秋白回过神，安抚他道：“别害怕, 它伤害不了你……”
　　“不是, 哥, 你放开它, 它是我的召唤兽！”宁炎顾不上关心自家堂哥身上发生了什么, 眼看蝙蝠奄奄一息, 只能快速喊出了声。
　　宁秋白：“……啊？”
　　他一愣, 栖雾木按照他一瞬间传达过来的意志，不情不愿地停止了“进食”，但仍然捆着蝙蝠没有松开。
　　……
　　宁秋白、宁炎、还有被一条枝条捆着蝙蝠，躲在了公园的一个凉亭里。
　　好在这里处于公园里比较偏僻的位置，这个点没什么人路过。
　　宁秋白摆出兄长的威严，严肃地道：“好好说明一下，怎么回事？”
　　宁炎处于对长辈最不服气的年纪，但刚才宁秋白简单出手把他最强力的召唤兽差点打死，现在还处于被威慑的状态，咽了口口水，老老实实地交代：“我……上个月被拉进了一个叫‘虚幻游戏’的地方，迷迷糊糊地过了几个副本，转职成了‘召唤师’。”
　　宁秋白指了指趴在地上时不时抽动一下的大蝙蝠：“这是怎么回事？”
　　“维德是我第一次尝试召唤时遇到的召唤兽。”宁炎眼巴巴地看着宁秋白，“别看维德长得吓人，其实人很好的，帮我解决过不少麻烦，我的队友都说我第一次召唤能得到这么强力的召唤兽简直是天降好运！”
　　宁秋白和系统打交道久了，早知道系统是个吝啬鬼，压根不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个NPC是什么身份？”
　　宁炎脸色僵了僵，下意识看向了被捆着的大蝙蝠。
　　大蝙蝠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装死。
　　宁秋白了然：“所以你召唤的时候什么信息都没得到？”
　　宁炎茫然道：“应该得到什么信息？”
　　宁秋白察觉到一丝不对：“后来召唤也没有信息？”
　　宁炎扭捏着不说话。
　　在宁秋白的眼神逼问和栖雾木的警告下，宁炎才不情不愿地道：“我每次想召新的，维德都不同意，我就没召。”
　　宁炎说出这句话之后，地上那只大蝙蝠的身体微微抖了抖，睁开猩红的眼眸，有些绝望地看了宁秋白一眼。
　　宁秋白：“……火火，你真是傻得可以。”
　　他现在可以确定这只蝙蝠肯定不是宁炎的召唤兽！
　　宁炎老大不服气：“我怎么傻了！你还没说你怎么回事呢！”
　　他试着伸手去摸捆着蝙蝠的枝条，有些艳羡地道，“哥你也是玩家吧，这是什么职业的能力？我能转吗？”
　　宁秋白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算玩家，应该说是系统的打工人。”
　　宁炎迷惑地看着宁秋白。
　　“重点不是这个。你动动你的脑子，‘召唤师’得到新的召唤兽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用？这家伙还不敢让你知道它不合理，肯定对你有所图谋！”宁秋白说着说着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宁炎的脑袋，“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能跟家里商量商量？万一它把你吃了怎么办？”
　　宁炎捂着头：“这我怎么跟家里人说！总之维德是我的朋友，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友谊！”
　　趴着的蝙蝠翅膀又颤了颤，看宁炎的眼神又多了些绝望，仿佛在内心呐喊——“兄弟你别说了，你越说我死得越快！”
　　宁秋白拿宁炎没办法，只能深吸了口气：“行，你要作死我拦不住你，不过虚幻游戏里的NPC不能出现在现实世界，你应该知道吧？”
　　宁炎松开捂着头的手，茫然地道：“啊？”
　　“你不知道？那它怎么在这里？”
　　“我想给维德介绍我生活的世界嘛。”宁炎嘟囔了一句，看宁秋白脸色变冷，连忙补救了一句，“我之前已经给维德吸过血了，它不会伤害普通人的。”
　　宁秋白：“……”
　　蝙蝠：“……”
　　蝙蝠绝望地闭上眼睛等死。
　　“很好，你还给一个不知道携带了多少病毒的野生动物吸血，打过疫苗了吗？”宁秋白和蔼地道，“我们换个地方聊。”
　　宁炎完全没觉得自己给“好朋友”两肋插刀有哪里不对，理直气壮地问：“可以啊，去哪？”
　　他在系统里用积分修改了自己的副本的连接点坐标，将它和旁边配电间门连在一起，半强迫半威胁地将宁炎和蝙蝠拉进了副本。
　　宁炎走进公寓场景，顿时愣了愣：“这个感觉……跟副本好像……哥，你能任意开副本？！”
　　蝙蝠被栖雾木拖进来之后仿佛忽然活了过来，左右转头打量，红眼睛从震惊到迷茫最后变得有些兴奋。
　　眼窝里有火焰跳动的骸骨医生推门进来，有些诧异地问：“管理员先生回来了？”
　　它看了眼宁炎和蝙蝠，“这两位是新的病人吗？”
　　“这是我表弟。”宁秋白一指宁炎，随后又道，“这个惩罚你不明，我带回来想让选择之书看看。”
　　骨三七七点点头：“我去叫塞歌。”
　　等骨三七七离开，宁炎才回过神，大叫了一声：“这不是哥电影里那个骸骨医生吗？”
　　家里人提到自己的作品，宁秋白难免有些羞耻，装作没听到，让宁炎坐下：“我这里有个‘预言家’职业的NPC，让它给你的朋友判断一下，你不会反对吧？”
　　给选择之书设置了那个密室逃脱副本之后，选择之书的能力稍微提升了些，能够展示某个对象的“历史”。
　　“我还没见过‘预言家’呢！”宁炎兴奋地问，“还有这个职业的NPC？”
　　很快，浅绿色长发垂落的塞壬就从另一扇门走了进来，坏了还抱着一本黑封金线的厚书。
　　宁炎自从看到塞歌漂亮的脸就傻在原地，隔了好一会才躲开目光，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个预言家也太好看了吧……”
　　“塞歌不是预言家。”宁秋白指正，“它怀里的书才是。”
　　宁炎：“……哦。”
　　塞歌将选择之书放在茶几上，好奇地看了蝙蝠一眼，随后皱了皱眉，举起一块板子：“血族的臭味。”
　　宁秋白看向了蝙蝠：“血族？”
　　那种会把人转变成吸血鬼的家伙？
　　宁秋白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宁炎的身上。
　　宁炎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随后挺起胸：“我还是标准的活人！所以说维德真的没有伤害我！”
　　宁秋白将信将疑，对选择之书道：“选择之书小姐，麻烦你帮我看一下这位血族和我弟弟之间的故事。”
　　选择之书摊开，一行行文字展示了出来：
　　「被玩家重创并抢走最后的血月精华后，维德公爵的能力机会蜕化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可能随便来一个低级的玩家都能杀死他。有没有什么人能拯救他、帮他报仇呢？」
　　「就在这种状态下，曾经叱咤风云的血族大公和刚刚进入虚幻游戏的白纸玩家相遇了，命运让他们在一起，又或者这就是他们彼此的选择？他们从互相提防到互相理解、最后成为彼此不可或……」
　　“停停。”宁秋白打断了选择之书的自由发挥，咬着牙道，“说重点！”
　　选择之书的字快速擦掉，重新展示出维德和宁炎相遇之后短暂的经历。
　　为了汲取玩家的血维持自身的存在、又怕稍微高级一点的玩家会把它直接杀了换积分，维德便哄骗了刚进入游戏的宁炎，甚至宁炎本人压根没有转职，所谓的“转职仪式”只是装模作样让宁炎相信它的。
　　宁炎看得眼神逐渐从坚定到怀疑到崩溃，不可置信地看着蝙蝠。
　　蝙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假装自己不存在。
　　选择之书上又跳出一句话：
　　「但欺骗中未必没有孕育真心，维德公爵一开始觉得宁炎又蠢又好骗，但却不知道最能打动老油条的往往就是单纯率直的心……像维德公爵没有真的在宁炎身体里种下血奴的种子，就是证明。」
　　「顺便一提，未成年直球猛一x愤世嫉俗老男人真的很香。」
　　“啪。”
　　宁秋白在宁炎看到最后一句话之前一把将选择之书合上，“塞歌你们先去忙吧。”
　　“管理员好小气哦！我都努力按捺本能没有给他们出奇怪的选择分支了！”选择之书在塞歌脑袋里嘀嘀咕咕，“不管他们了，我有基本类似的CP文推荐，塞歌我们一起去看。”
　　……
　　见维德对宁炎只是单纯的利用、并没有实际危害宁炎，宁秋白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下来。
　　不过这个吸血鬼是不能留在傻子弟弟身边的。
　　宁秋白没管“友谊被背叛”而失魂落魄的宁炎，上下打量着蝙蝠。
　　盛鸣曾经告诉过他，系统很宝贝有自我意识的NPC，不知道直接拿去给系统能不能换点积分？另外，这只蝙蝠怎么出现在现实世界的也很奇怪，宁炎并不是真的召唤师，不可能在现实世界把虚幻游戏里的NPC召唤出来……
　　蝙蝠被宁秋白看得心惊胆战，忽然动了动翅膀，试图站直身体。
　　已经离开的塞歌忽然打开门，只递过来一块板子，上面写着一句话：“阿选说维德公爵虽然能力几乎丧失殆尽，但还是可以变成人形的，只是受限很大。”
　　宁秋白沉思片刻，还是松开了栖雾木的压制。
　　蝙蝠周围荡漾起血色的雾气，很快化作了一个高大英俊、头发漆黑如墨、瞳孔猩红如血、脸色苍白似尸体的男人。
　　维德咳嗽了一声，优雅地对宁秋白弯了弯腰：“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维德·路德希思，曾经是血月城的公爵。”
　　他双手戴着干净的白手套，行礼时手放在左胸，动作如同舞蹈一般行云流水。
　　宁秋白还是头一次看到比脸能比盛鸣好看的人，愣了一下才道：“所以你要说什么？”
　　“我知道您对我利用宁炎有些许不满，但请允许我为自己辩驳两句。”维德礼貌地道，“当时我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必须吸食有足够力量的血才能保持生存，但即使这样，我每次借用宁炎的血都会先征得他的同意，只吸食不对他造成伤害的份额。欺骗只是我自保的手段。”
　　脸色难看的宁炎愣愣地看着维德。
　　宁秋白没有被他绕进去：“所以？”
　　他心里腹诽道：火火是我弟弟，你又不是！光一个吸血鬼大公在宁炎身边就代表了足够大的危险，宁炎没事只能说明还没遇到危险！
　　虚幻游戏里多的是损人利己的玩家，宁秋白自己深有体会。
　　维德见状笑了笑，诚恳地道：“当然，让宁炎承受危机无可辩驳，因此我愿意为您做些工作，弥补宁炎的损失。”
　　宁秋白诧异地看着他：“做工作？”
　　维德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图穷匕见：“您就是那位副本管理员吧？我听说您这里可以接收退役的NPC，您觉得我怎么样？我能胜任人类相关的绝大多数工作，而且不需要薪酬，不需要待遇，只要您让我在这里养伤就好。”
　　宁秋白皱起了眉。
　　因为骨三七七的任务完成，宁秋白手里确实还有两个新的NPC名额，只是一方面他不知道可不可以指定，另一方面也对维德始终有些警惕。
　　真要接收维德，难道要每天吸他的血？
　　维德解释道：“只要我能在您的副本里定居、不再动用力量，我残留的血月精华就可以让我一点点恢复。”
　　宁秋白听到了熟悉的词语，手微妙地一顿。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选择之书说你是从玩家手中死里逃生的，万一那个玩家来寻仇怎么办？”
　　维德看出宁秋白别有所指，只当他在暗示这里是唯一的庇护所，便顺着道：“玩家在副本内受规则的约束，管理员先生当然不需要任何担心——而且我逃离之后已经彻底毁掉了原来的副本，那个玩家想要的血月精华我也大部分都舍弃了，他完全没有追着我来的理由。”
　　听他说到这里，宁秋白已经基本确定，眼前这个一脸自信的吸血鬼就是从盛鸣那里逃走、并因此连家都炸了的家伙。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他的副本一直没完善，盛鸣不会在他这里复活之后变成小孩子；如果不变成小孩子，也就不会去寻找血月精华；如果不找血月精华，就不会去反复刷维德所在的副本……
　　这么一想，维德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似乎有他一两分责任。
　　宁秋白有些心虚，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只咳嗽了一声：“这样的话，让你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好好签订一份合同。”
　　——不要薪水和报酬、什么工作都可以承担，这可是你说的！
　　维德微微一笑：“那当然没有问题。”
　　“等一下等一下！”宁炎似乎终于回过神，猛然跳了起来，“你们就这么决定了？我呢？”
　　宁秋白和维德一起看向了他。
　　维德斟酌了片刻：“抱歉骗了你，作为补偿，我可以教导你需要的玩家知识，让你能更顺利地在虚幻游戏前进。”
　　考虑到以后不短的时间里，自己的庇护所上司都是宁秋白，维德不介意主动对这个傻白甜玩家示好。
　　宁炎完全不领情，愤怒地喊道：“你这个叛徒！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宁秋白知道宁炎的性格，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没有触怒宁炎，只道：“火火，我这有几个副本，你要不要去试试？”
　　宁炎瞪着眼：“为什么我要——”
　　宁秋白打断了他的话：“我这里的副本都是最简单的那种，而且没有生命危险，你要是过不了这些副本，那也没有资格发脾气。”
　　宁秋白倒不是站在维德这边，只是如果不让宁炎知道虚幻游戏的危险，这小子以后指不定能闯出什么祸来。
　　之前维德必然没怎么教导宁炎常识，说不定还故意误导了宁炎。
　　宁秋白看了维德一眼，维德露出抱歉的表情。
　　宁炎憋红了脸，最后还是道：“什么副本？”
　　……
　　把宁炎赶走，宁秋白和维德签订了一份让宁秋白自己都觉得良心不安的合同，与其说是工作合同，倒不如说是奴隶契约。
　　宁秋白订这么严苛的合同，本来是留着给维德讨价还价的，没想到维德居然全都认了下来。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吸血鬼啊？
　　这让宁秋白心虚的同时，也提高了警惕：正常人哪怕面临生存危机，好歹也会谈判一下，维德者这样，要么是打算随时逃跑，要么就是一开始打定了不怀好意的主意。
　　不过宁秋白不是很慌。
　　他掏出手机，点开再就业APP，装作随意地将摄像镜头对准了维德。
　　系统竟然真的有指定NPC的功能，前提是系统判定该NPC需要退役。
　　经过探查，维德毫无疑问满足条件。
　　宁秋白按照系统指导，将维德收成了自己的NPC。
　　「编号：NPC-006」
　　「名称：维德·路德希思」
　　「种族：血族」
　　「危险判定等级：A」
　　「能力：人类全能、血族全能（虚弱期）」
　　「退役说明：因作为血族本源的血月精华失去太多，该NPC的能力降到血族最低的程度，无法维持血族公爵的BOSS要求，安排退役修养。」
　　「备注1：虽然能力跌落，但只要需要，该NPC可以短时间内重现吸血鬼大公的力量，请管理员注意！」
　　「备注2：因为一些原因，该NPC比较恐惧某特定玩家，一旦遭遇会出现全能力失效的情况。」
　　「备注3：该NPC喜好吸食纯洁之人的血液，且拥有很高的智商，擅长欺诈，务必不要轻信。」
　　「当前满意度：0」
　　「任务目标：恢复全部血月精华。」
　　「任务期限：无限。」
　　看着这份资料，宁秋白陷入了沉思，感觉自己可能还是有点冲动。
　　他把被诊所副本虐了几个小时的宁炎提出来，让备受打击的宁炎返回现实世界，随后掏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的“盛少爷”沉吟不语。
　　“羽”刷过多次维德的副本，必然对维德有足够多的了解，从他们那里购买一些情报想来没什么问题。
　　只是……
　　上次盛鸣来找他他不在家，结果盛鸣没打他电话反而通过选择之书打探……是因为盛鸣不想再跟他有直接联系？为了和家里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宁秋白想了想，觉得暂时没必要找盛鸣——不管有什么目的，维德目前哪怕为了伪装都会乖巧一点，不用把威慑性盛鸣武器拿出来用……
　　而且宁秋白还残留昨晚那个噩梦的后遗症，不是很想和盛鸣打交道。
　　这么一想，宁秋白便心安理得地选择了打杜子规的电话。


第47章 电影上映
　　杜子规一听宁秋白需要维德公爵的资料, 二话不说就给宁秋白发了一份过去，还表示他会再用“预言家”的能力搜集一些。
　　宁秋白有些不习惯杜子规的热情，想到盛鸣的做派，提高了警惕：“我能用什么交换？”
　　不会强买强卖吧？
　　杜子规大方地道：“都是已经有的资料, 咱们是什么关系, 用不着交换！不过我能问问你要维德公爵的资料干什么吗？这个BOSS已经跟随副本一起消失了来着。”
　　宁秋白斟酌片刻, 没有隐瞒：“我这里新来了一个NPC。”
　　杜子规一点就通, 恍然大悟：“是维德？我就说怎么吸血鬼副本整个没了, 原来他跑了。”
　　他拍着胸口道, “老大一个人能单刷几十次维德, 你要是不放心, 就让老大去吓唬一下他。”
　　宁秋白客气地道：“不用, 维德还要替我工作, 暂时用不着。”
　　挂断电话, 杜子规推了推眼镜，深沉地思考了一会, 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等了十几秒, 那边才接通, 盛鸣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杜子规刚才心里数着秒，并下决心根据盛鸣接通他电话的时间来决定自己应对这件事的态度——显然, 他们家老大并没有及时接通他的电话。
　　于是杜子规用凝重的口吻道：“老大, 关于宁秋白的第一手消息, 要听吗？”
　　盛鸣的语调稍微变了变：“什么消息？”
　　“还记得刷血月精华的那个副本BOSS维德公爵吗？就是那个长得比你还好看、擅长伪装和诈骗的吸血鬼。”
　　“找到他的踪迹了？”
　　杜子规点点头, 然后想起盛鸣隔着电话看不见, 又道：“那个吸血鬼去了宁秋白那里。”
　　盛鸣那边忽然沉默了下来。
　　杜子规快速道：“老大, 你可别冲动！”
　　“我能冲动什么？”
　　“宁秋白是不会允许你干掉那个吸血鬼的。”杜子规笃定地道, “我暗示他可以请你去帮忙镇压, 但宁秋白很护着维德，不想你吓到人家——不是我说，维德公爵是不是已经对宁秋白实行了诈骗？老大你地位不保啊！”
　　盛鸣平静地问：“什么地位，说来听听？”
　　“你想，一个比你好看、擅长花言巧语、嘴巴甜、关键还舍得下面子委身做小的帅哥，一般人能顶得住吗？我看宁秋白是顶不住的，不然也不会故意不让你知道这件事。”
　　杜子规说到这里，顺势给自己表了表忠心，“当然，我是坚决站在老大这边的，我知道的一定事无巨细全部汇报给老大！”
　　盛鸣在电话那头似乎冷笑了一声：“你当我傻还是当他傻？”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何况吸血鬼天然有魅惑人类的能力，我觉得但凡宁秋白不那么直男，都顶不住。”杜子规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夹杂着同情的语气道，“如果宁秋白顶得住，那就说明他是宁折不弯的钢铁直男。”
　　——吸血鬼都搞不定，盛鸣自然更搞不定。
　　盛鸣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杜子规得意地笑了笑，比了个“yeah”的手势，并决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要避开盛鸣走。
　　当然，瓜还是要吃的，好在“预言家”吃瓜从来不需要亲临战场，尤其第一现场那里还有一本比他更八卦的书在。
　　就是和选择之书交易，就得付出一点什么……杜子规深深地叹口气，觉得自己为了吃瓜付出了太多。
　　……
　　宁秋白看着宁炎冻得哆哆嗦嗦地从门里出来，递过去早准备好的热茶和热毛巾：“这次找到了几个？”
　　宁炎用热毛巾擦了擦脸，龇牙咧嘴地“咝咝”吸气，动着嘴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两、两个。”
　　宁秋白夸奖他：“不错啊。”
　　宁炎幽怨地看了宁秋白一眼，没有说话，只捧着热茶低头小口小口地喝。
　　宁秋白有点心疼地看着宁炎身上的擦伤，叹口气道：“要我把规则调整简单一点吗？”
　　宁炎倔强地一扬头：“不需要！我一定能全收集齐！”
　　“行，暖好身子之后去找三七七治疗一下，免得你爸妈担心。”
　　宁炎闷闷地“嗯”了一声。
　　宁秋白看宁炎这次没闹脾气，揉了揉额头，多少放下了心。
　　他也不愿意宁炎跟个愣头青一样什么都不准备就去闯关骸骨雪原，不过这个年纪的宁炎倔得要死，还带着“天大地大我最大”的中二脾气，得顺着毛撸。
　　刚好盛鸣给骸骨雪原设置的奖励是“知识”，对于宁炎这个刚进游戏的新手最有帮助，宁秋白便顺势把宁炎丢了进去。
　　嘴巴上说的东西宁炎未必相信，但是宁炎自己赢来的任务奖励，肯定会很重视地好好研究。
　　哎，熊孩子真是不好带啊！
　　宁秋白靠在沙发上，捧着热茶感慨地想，和宁炎比一下，盛鸣似乎也不是那么熊。
　　虽然年幼版和成年版性格都有点糟糕，但十五岁版本的盛鸣又乖又懂事，就是晚上非得跟他挤一张床有点热……
　　从骨三七七牌诊所回来的宁炎已经恢复了正常，就是脸色还有点苍白——这次是被吓的。
　　他看了眼宁秋白头顶伸出了枝条。
　　三根枝条各自伸进了一杯牛奶中，满足地喝着奶，枝条上的花苞轻轻摇晃，令人沉醉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宁炎忍不住好奇道：“哥，你这是什么职业的能力？”
　　宁秋白不打算把自己死了一次的事情告诉家里人，便搪塞道：“‘管理员’。转职方式很特殊吗，你别想了。”
　　宁炎失望地撇了撇嘴。
　　一旁伸过来一个托盘，盘子上放着一杯蜂蜜柚子茶。
　　宁炎下意识接过来刚要道谢，抬头看到一张俊美近妖的脸和那双赤红的瞳孔，顿时沉下了脸，把杯子“啪嗒”一声放回去，扭头就走。
　　维德无奈地对宁炎白笑了笑。
　　这几天宁秋白已经撞见过几次类似的情形，都是维德试图和宁炎弥补关系，但是宁炎对背叛了他们之间友谊的维德怒气冲冲，完全不给面子。
　　宁秋白本来还对维德有那么一丝丝同情，但这丝同情在他看到选择之书上的内容时瞬间烟消云散。
　　「维德想要和宁炎修补关系，其实以他的口才和实力，想要取信一个萌新玩家几乎手到擒来，未成年单纯猛1现在还不是猛1，很容易就被欺骗成功……但维德并没有这样做，每次铩羽而归品尝自己之前欺骗的苦果，虽然有那么一点原因是为了在管理员先生面前卖可怜，但谁也说不好或许也包含着某些真心不是吗？」
　　「但再结实的船，浪久了也会翻的，希望维德将来被按在床上日哭的时候能想起选择之书的这句忠告。嗯？选择之书没有把这句忠告告诉维德？呃……」
　　宁秋白嘴角抽了抽：“你这和选择、预言之类的有任何关系吗？”
　　选择之书将最后几行字快速抹消，合上了书。
　　塞歌举起板子转达选择之书的话语：“阿选的能力有所升级，能够影响更加长远的未来的选择，只是必须将因果逻辑记录清楚。”
　　宁秋白顿时警惕了起来：难道选择之书真的想让宁炎日哭维德？
　　这可不行！蝙蝠精和人类有没有生殖隔离，会不会传染病毒？
　　他一只手按在选择之书上，严肃地道：“也许我要加一条规则，禁止你对我的家人使用预言。”
　　选择之书封面上的金线眼眸可怜地眨了眨。
　　塞歌举起新的板子：“阿选说她没有预言您的弟弟，而是要预言维德公爵将来被人日哭，至于相方是谁，她不在乎。当然，维德公爵的位格很高，阿选现在很难干涉成功。”
　　宁秋白眼角轻轻跳了一下，好奇心升了起来：“你和维德有仇？”
　　“阿选说有，她闯过维德公爵的副本，身上的所有道具都被当时伪装成玩家的维德骗走了。”
　　宁秋白：“……”
　　嚯，还是个惯犯。
　　反正只要不影响宁炎，宁秋白就不管他们，有选择之书能牵制一下维德也好。毕竟……
　　宁秋白目光下意识看向了维德。
　　维德微微一笑：“管理员先生，恐怖片相关的素材我已经全部处理完成，只是现在的素材很难拼接成一个完整的片子，还得将一些剧情加入进去。”
　　宁秋白沉默片刻：“辛苦你了。”
　　他在内心不知道向谁告了一声罪。
　　毕竟维德真的太好用了！
　　他之前说的“能胜任人类大部分岗位”并非空穴来风，连拍摄电影相关的知识他都有！
　　拍完《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后，宁秋白虽然咸鱼，但没有真的完全闲着，还是让怨魂三人组拍摄了许多恐怖镜头。这些镜头一半是为了给后面的恐怖片做素材，一半是让怨魂发泄一下情绪。
　　此外，宁秋白也打算通过新的恐怖片来解决一下怨魂的任务：他要求三个怨魂分别使用自己的能力来制造恐怖效果，最后成片之后根据各自镜头收获的恐惧情绪判断谁比较优秀。
　　得到宁秋白的许可，怨魂三人组在夜晚操纵着人偶，在诊所副本里好好地闹了一场，一些镜头看得宁秋白差点做噩梦，像是什么镜头一转原本在窗户上倒吊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房间内外同一个声音喊有鬼让你快点“出来/别开门”之类的，尤其发挥能够扭曲人偶形态的能力下，好些镜头看得宁秋白觉得恶心想吐。
　　哪怕很普通的镜头，都让宁秋白觉得冷汗直冒。
　　对此骨三七七解释：“这算是怨魂自带的恐怖气场，何况三合一怨魂。”
　　宁秋白能理解——这怨魂的存在就很阴间。
　　但也因此，看恐怖片素材就成了宁秋白难以跨越的障碍。
　　维德的出现解决了这个麻烦。
　　虽然维德每天只有八个小时能变成人形，但八小时工作制之下，这位吸血鬼公爵不但能看完前一天晚上的素材并剪切、整理完毕，还有余力做像管家这样的工作，效率之高令躺平的宁秋白极为汗颜。
　　他觉得维德或许和夏舟很有共同语言。
　　维德确确实实贯彻了他加入宁秋白团队的许诺：不要薪水、不要报酬。
　　他唯一需要的就是在变成人形之外的时间静静悬挂在天花板上休息。
　　宁秋白虽然怀疑维德别有目的，可始终找不到证据。他甚至猜测维德是想用面面俱到的工作态度把他养废，让他不知不觉沉沦变成吸血鬼名义上的主人、实质上的奴隶……
　　——呸，以后不能在给塞歌充值的时候顺便看小说了！搞得老是会有奇怪的联想！
　　宁秋白收回发散的思维，拍了拍宁炎的头：“走吧，要去看电影了。”
　　今天就是《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的首映日，宁秋白和舅舅、外公全家人约好一起去看。
　　……
　　电影的最开始是从一个年轻的男人开始。
　　男人自认为是画家，但他没有绘画的天赋，只是喜欢画龙，画同一条龙不同的动作和状态，每一张都……有些令人一言难尽。
　　有好友劝他学些别的：“不必强求自己做不擅长的事情，你还不如学做3D建模，说不定更精细。”
　　画家还在上学的时候，处于盲目自信的阶段，觉得自己画得不那么完美只是因为上学耽误了他的追求，沉浸在自己将来一举成名的幻想中；然而等他毕业进入职场，才发现梦想不能当饭吃，艺术天赋没有就是真的没有。
　　他丢下了自己的画笔，渐渐忘掉了自己曾经的爱好。
　　直到一个加班回家的晚上，他忽然注意到窗外有两轮红色的月亮。
　　再仔细一看，不是月亮，是两颗巨大的猩红双眸！
　　龙的吐息炸毁了他的窗户，差点把他直接烧死。他只能挣扎着逃跑，在逃亡的过程中不知道触发了什么，让那只龙消失了。
　　等他回到家里，应付过警察，才发现在他被窝里睡着一只龙宝宝。
　　龙宝宝就是那条袭击他的龙，袭击他的原因很简单：
　　“你把我画得太丑了，害得我一直都被嘲笑！你必须把我重新画好！”
　　之后便是鸡飞狗跳的日常生活，他虽然多年不画画了，却在内心坚信自己的审美是最高级的，气得龙宝宝跳脚，暴揍他一顿之后打算返回龙的世界，却一不小心把人也带了回去，而且因为多了一个人、自己又缩小的缘故，导致返回幻想世界的坐标偏差，来到了传闻中的龙之国度：硫火城。
　　之后便是男人和龙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弱鸡捏着鼻子团结合作，试图找到回去的道路，并在硫火城中被牵扯进了一系列阴谋，被所有的龙敌视。
　　男人还见到了神秘的蒙面反派，在硫火城策划一系列阴谋的元凶。这位反派试图抹杀男人的存在，却对龙宝宝网开一面。
　　等人和龙团结合作、用真心打动硫火城的龙，一起对抗反派，最后才发现，反派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他就是另一个“自己”，是他最初描绘的自己的模样。
　　每一个人都会在意识的深处有另一个自己，藏在外在的人格和意识之下。
　　而他的潜意识的真正的自我，是一个疯狂、自我、并想要凌驾一切之上的疯子。
　　“为什么‘我’会这么中二，求求你饶了我吧！”男人捂着脸大喊。
　　“是你舍弃了我，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反派用同一张脸冷冰冰地看着他，语气中的仇恨刺骨，“既然你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可你夺走了我唯一的兄弟和朋友。”
　　在决战中，反派即将杀死男人，却被恢复的黑龙一头撞进了岩浆。
　　男人看着已经结下深厚友谊的龙、和让他心情复杂的另一个自己同归于尽，在炎热的火山口上空，瞬间宛如坠入了万丈冰渊。
　　其他的龙将男人送回了现实，并告诉他：“你有天赋，并不是绘画天赋，而是赋予自己的画灵魂的天赋。我们每一条龙，都来自一位像你一样的创造者。”
　　男人回到冷冰冰的家里，回想着自己的过去，被自己割舍掉的那些自我、停搁的画笔，最后伸出手，揭开了满是灰尘的画板，调好色，画下了第一笔。
　　片尾曲播放的同时，一张张画从草稿到成稿的过程逐渐浮现，是年幼的孩子和同样年幼的龙牵着手的模样。
　　等片尾曲结束，男人为龙和孩童的眼眸勾下最后一笔。
　　画龙点睛。
　　他的床上，出现了两个小小的影子，手拉着手打着呼噜，幼小稚嫩的脸上还残留着梦里的倔强和不满。
　　……
　　尽管自己已经看过一遍，真的在电影院看这部电影，宁秋白还是能感觉到气氛完全不一样。
　　老实说，这是他第一次按照院线规格拍摄长电影，最后的质量能不能达标，宁秋白自己也没谱。他自认为剧情并不算精彩绝伦，所以在场景和特效上格外用心，来自实拍的各种镜头加上后期特效的补充修正，让那些奇幻的场景、天空的战斗等等格外惊心动魄。
　　看着周围观众大都鸦雀无声地观看，几乎没什么人说悄悄话，宁秋白稍微舒了口气。
　　看来，结果应该不算太差。
　　观看电影的过程中，宁秋白也重新审视了一遍这部作品：
　　有些镜头的衔接还是有些过于简单粗暴；
　　剧本的逻辑在一些细节也很难撑得住推敲；
　　气氛烘托BGM居功至伟；
　　盛鸣的演技是真的好，倒是黑龙在和它性格不符合的部分演绎时有些生硬，好在不会太影响出戏……
　　这些想法充盈在宁秋白脑海里，让宁秋白忽然想起了宁玥曾经说过的话。
　　——“一部真正的电影，只有在观众看到它时，才能算真正的完成；也只有真正完成的电影，才能让导演收获到进步。”
　　宁秋白望着大荧幕上最后的欢影商标，极为缓慢地吐了口气。
　　他最终还是和妈妈走上了一样的道路。
　　……
　　看完电影随着人群出来，宁秋白看向了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
　　舅舅完全不吝啬自己对外甥的赞美：“太好看了小白！这是舅舅这辈子看过的第二好看的电影！”
　　舅妈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笑着问了一句：“最好看的是哪个？”
　　舅舅笑道：“当然是我姐以前拍的。”
　　宁秋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头发已经斑白的外公凝视着遗传了女儿相貌的外孙，沉默着看着儿孙们说笑，好一会才慢慢地道：“确实好看。”
　　宁秋白抬头看着老人家年迈的眼眸中掺杂着怀念的肯定，张了张嘴，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宁秋白知道外公从妈妈那时候开始，就反对妈妈踏入娱乐圈——哪怕是做导演。后来退让了一步，也不过是不想父女关系太过僵硬，本质上还是不认同。
　　也因此，妈妈宁玥生前从未听外公提过一句对她拍摄的作品的评价。
　　虽然后来外婆悄悄说过，宁玥的所有作品，当父亲的都偷偷看过。
　　宁秋白的眼神模糊了一瞬，随后低了一下头，又抬起头笑道：“我还以为外公不喜欢这种特效电影。”
　　老人家“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抬腿就向前走。
　　舅舅挤了挤眼：“爸害羞了。”
　　“混账！”
　　宁秋白嘴角忍不住再次弯起。
　　旁边宁炎故意走慢了几步，留在宁秋白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哥，电影里是不是有些镜头是在虚幻游戏里拍的？”
　　宁秋白点点头，同样小声道：“演员你还见过一个。”
　　“谁？那个男的？”宁炎茫然地道，“我不追星，没见过。”
　　“不是，是黑龙。”
　　宁炎回想了半天，想起自己进宁秋白的副本偶尔能看到一只趴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啃牛肉干的黑乎乎的家伙，慢慢张大了嘴：“那是黑龙？这也、这也胖太多了吧！”
　　“胖了吗？”宁秋白之前几乎天天都能看到小黑龙，察觉不出对方是否发福，但和电影里一比，忽然发现……黑龙确实胖了不少，几乎都快成一个球了。
　　看来得让黑龙运动起来！不然以后都不好用它拍宣传视频了！
　　宁秋白内心替黑龙安排好未来三个月的锻炼计划并打算砍掉它三分之一的食物预算，忽然听到宁炎“咦”了一声：“诶，那不是电影里的男主演吗？哥——”
　　宁秋白回过神，茫然地抬起头顺着宁炎的目光回过头，刚好看到盛鸣从同一间电影放映厅里走出来，迈步向他走了过来。


第48章 重逢
　　盛鸣看似稳步实则快速地走到了宁秋白和宁炎身边, 对宁秋白微微一笑：“好巧啊，宁导演。”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但宁秋白却莫名感觉有点心虚，但很快理直气壮：“你怎么在这里？”
　　还跟他出现在一个影院的同一个放映厅, 说这是巧合, 宁秋白打死都不信。
　　盛鸣露出了纯良的笑容, 宛如一个活泼的大男孩：“我来这边有些事, 刚好碰到宁导演的电影上线, 想着我好歹也是主演, 就打算进电影院看看, 没想到恰好和宁导演在同一个影院, 真是太巧了。”
　　鬼才信你。
　　宁秋白腹诽了一句, 注意到走在前面的舅舅外公都在回头看, 便拿出了营业笑容：“确实巧。那你先去忙, 我家里人还在等。”
　　盛鸣没有挽留，只扫了站在一旁好奇打量他的宁炎一眼, 笑眯眯地道：“这是你弟弟？不错, 一看就很有潜力。”
　　宁秋白心想可不能让火火跟着盛鸣学坏了, 寒暄了两句，带着宁炎就返回了亲人堆里。
　　舅舅问了一句：“刚才是你朋友？”
　　“我同事。”宁秋白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下意识没有多提盛鸣的事情。
　　等上了车, 宁秋白回想起刚才遇到盛鸣的场景, 忽然琢磨出一些不对：盛鸣刚才那话……不会是看出宁炎是虚幻游戏玩家的身份了吧？
　　想起虚幻游戏里玩家之间并非一片和谐的关系, 再想想盛鸣的性格, 宁秋白陡然提高了警惕, 感觉得让宁炎离盛鸣再远点, 否者宁炎怕是被卖了还要帮忙数钱。
　　——宁炎怎么这么容易招惹这些老流氓！
　　宁秋白看了宁炎一眼, 叹了口气：“火火，你但凡脑子好用点，我都不用这么操心。”
　　舅舅：“……这话说的，我还当火火是你儿子呢。”
　　宁秋白道：“长兄如父，也没说错。”
　　宁炎：“……”
　　不是，怎么就突然开始diss他了？
　　宁秋白的手机忽然响起，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宁导演，晚上七点，你家楼下公园，不见不散哦～”
　　发信人是盛鸣。
　　宁秋白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思索着盛鸣这条短信的含义——威胁？还是暗示？
　　像这种老玩家，发现一个萌新通常会做出什么选择？1，不关己事，当作不知道；2，花言巧语哄骗，榨干最后一波价值；3，善意大发，提前投资培养队友。
　　如果是十五岁盛鸣，选择3也不是不可能，但这可是雁过拔毛的成年版盛鸣……如果是选择1，那盛鸣也没必要故意提起。
　　所以果然是选择2？
　　宁秋白捏了捏拳头：火火，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不过他的思维方式是不是要被选择之书同化了，习惯性罗列选择分支……这么一说，能不能让选择之书帮忙干扰一下盛鸣？但选择之书说过它干涉维德都很困难来着……对了，要不要把维德带出去平衡？算了，维德不被吓死就算好的……
　　胡思乱想到了和盛鸣约定的时间，宁秋白用散步的理由离开外公家，去了第一次见到蝙蝠维德的公园。
　　十八岁的盛鸣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地荡着，旁边的小男孩瘪着嘴：“大哥哥，我也想玩。”
　　盛鸣笑呵呵地谆谆教诲：“这个世界上要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那可就太美好了。”
　　小男孩嘟嘴道：“可大哥哥你已经在这里玩了半个小时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无聊的大人！”
　　“你也在旁边看了半个小时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无聊的小孩！”
　　宁秋白满腔警惕和猜测地靠近，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出离谱的双口相声，下意识放松了不少，哭笑不得地道：“你和小孩子抢秋千？”
　　盛鸣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我先坐上来的，哪里算我抢？”
　　“我只是去上个厕所，回来你就占上了！”小孩大声控诉，“就是你抢我的！”
　　“幼稚！成熟的人就该守好自己的东西，不被人找机会抢走！”
　　话虽这么说，盛鸣还是抬起屁股，对小孩大发慈悲地道，“我等的人来了，秋千让给你了。”
　　小孩仰起头看着盛鸣，故作深沉地道：“白给我的，我不稀罕！”
　　然后双脚踩在秋千上，快乐地荡了起来。
　　盛鸣下意识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随后转头对宁秋白道：“宁导演，咱们走吧。”
　　“去哪？”
　　“副本里。”盛鸣坦然地道，“在这里说话不方便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附近设置了入口……宁秋白无声嘀咕了一句，想了想，还是打开门邀请盛鸣进去。
　　还好现在不在维德的“工作时间”，正在被选择之书控制的密室逃脱副本里睡觉。
　　盛鸣坐下之后，等了一会，才开口道：“这次那位骸骨医生不上茶了？”
　　这件工作被维德占用之后，骨三七七就把中心放在了折腾怨魂上，很久不从诊所副本出来了。
　　宁秋白认命地站起身：“你要喝茶吗，我去泡……还是要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盛鸣的表情微妙了一些，轻轻咳嗽一声：“不必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宁秋白刚抬起来的屁股顺势又坐了回去：“找我什么事？”
　　盛鸣手指轻轻点着额头，略有不满地道：“宁导演，我们好歹也算朋友，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太冷漠了？”
　　宁秋白脱口而出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够友好，重新更换了架势：“那重新来一次……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盛鸣没再去纠结这个，斟酌片刻，开口道，“今天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孩，是虚幻游戏的玩家吧？”
　　宁秋白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下意识撑起胳膊在腿上，顺手拿过来一个抱枕遮掩自己过于紧张的动作：“你想干什么？”
　　“他身上有吸血鬼的气息。那只吸血鬼比较危险，不是实力上的危险，而是思想上的危险。”盛鸣说到这里，一直落在宁秋白身上的目光察觉到宁秋白本能的防御，慢慢停住口。
　　他皱了皱眉，注意到一个自己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
　　“你在防备我？”
　　宁秋白猛然一惊，顿时掩饰道：“没有，怎么会呢？”
　　盛鸣之前只是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而一旦找到了盲点，很快就将所有的情报串联了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带上了一点受伤：“宁导演，在你的心里，难道我比不上你一起长大的弟弟吗？”
　　宁秋白：“……”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的紧张情绪被盛鸣这句问话一下子整没了。
　　看到宁秋白脸上明显流露出的无语，盛鸣维持着刚才的表情，继续委屈地道：“你摸着良心说，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什么时候坑过你？我觉得我们应该已经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了才对吧？”
　　宁秋白顺着盛鸣的话回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大多数情况下，盛鸣对他的帮助都大于从他这里拿走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他就是很难完全相信盛鸣呢？
　　宁秋白怀着歉疚诚恳地道：“可能因为你不说实话、实在太难搞懂了吧。”
　　“我字字句句发自真心，哪里难懂？”
　　“这句就不是实话。”宁秋白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是十五岁版本的你我倒是信。”
　　盛鸣瞬间安静了下来，脸上那些表情快速恢复正常，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你果然喜欢十五岁版本的我？”
　　宁秋白总觉得盛鸣这话说出来怪怪的，吐槽道：“说得好像我该被抓进去似的……而且我是直男，怎么可能对小男孩感兴趣嘛。”
　　盛鸣深沉地看着他，看得宁秋白脊背有点发凉。
　　过了一会，盛鸣忽然展颜：“这点以后再议，先谈谈现在的问题……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把那个吸血鬼变成了你副本里的NPC。”
　　“呃，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盛鸣早有预料地深深叹了口气：“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证，但大概是你发现了你弟弟身边有那只吸血鬼，而那只吸血鬼趁机向你投诚，表示他可以做任何工作，只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
　　宁秋白愣愣地听盛鸣说完，甚至怀疑盛鸣是不是在他身边装了摄像头。他张了张嘴：“你说的都对。”
　　盛鸣严肃地道：“你知道维德公爵的身份吗？他是所有吸血鬼公爵中最擅长诈骗的一个，尤其喜欢假扮成玩家或者低级NPC，对进入副本的玩家甚至其他有自主意识的NPC骗钱骗感情，玩家论坛上甚至有‘被维德骗身骗心受害者联盟’，现在成员已经破四位数了。”
　　宁秋白震惊地睁大眼睛：“玩家论坛还有这种东西？”
　　盛鸣手掌按在茶几上，逼近了宁秋白的脸：“我是认真跟你说这件事的。”
　　宁秋白挠了挠头：“嗯，我知道维德肯定不安好心，我有认真提防他。”
　　盛鸣凝视着宁秋白的眼眸，再度深深叹了口气：“你还是没明白，维德的危险性就在于对于被他盯上的猎物来说，他算不上不安好心——哪怕你怀有再多的警惕心，最终也会瓦解在他的‘欺诈’中。”
　　因为维德公爵用来欺诈的东西对于“猎物”而言几乎都是百分百的受益，他提供的情报、付出的支持甚至情感，都是货真价值的“真品”，而且因为吸血鬼公爵漫长的寿命，维德几乎能做到所有人类、吸血鬼能做的事情，能给大多数人最关键的帮助。
　　所以猎物再警惕，最终也会因为这些实实在在的付出而放下戒备。
　　等到维德觉得可以收网的时候，才会在一个偶然的时刻离开，并卷走“猎物”最看重的东西——这里的战利品，常常包含“感情”。
　　某种意义上说，维德是对猎物最仁慈、最慷慨的猎手。他通常不会危害猎物的性命，认真算下来，被维德诈骗前后，猎物实际上算是赚到了。
　　假如不考虑遭受的精神损失。
　　“所以明白了吗？你觉得你占了便宜，但这只是因为不知道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宁秋白却在想维德对宁炎的笼络，等盛鸣又问了他一次，宁秋白才回过神：“感情刺客吗，但我是钢铁直男，不担心这种事吧？”
　　盛鸣哽了一下，咬牙道：“你是不是没听懂，他诈骗的是猎物最珍贵的东西。假如你真的是个直男，他诈骗的就是别的——比如说，把你现在有的积分全部骗光？”
　　和宁秋白认识久了，盛鸣已经大概摸清楚这位小导演的性格。
　　宁秋白顿时郑重地道：“看来他真的很危险——不过只要我不给他花钱，谁也别想从我这诈骗到一点积分。”
　　盛鸣：“……”
　　看盛鸣又要说什么，宁秋白补了一句，“再说，万一真有什么，不是还有你在嘛。”
　　盛鸣一愣，刚才那种气势汹汹的感觉忽然就这么消失了。
　　他重新靠回沙发上，似乎被宁秋白的这句话深深地取悦了，矜持地道：“这倒是也没错。”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将内心对盛鸣的评价稍微调整了一下。
　　盛鸣虽然是个游戏排行第一的大佬玩家，果然还是个很有表现欲的小孩子啊！
　　只有小孩子才希望自己被依赖，成年人只想躺平……宁秋白心里嘀咕道。
　　……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宁秋白和盛鸣时隔一个月的重逢，虽然开始不算很美好，但是结果还是不错的。
　　两个人消弭了长时间没见的陌生感，又解决了现在的冲突，很快便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
　　电影新上，两人很自然地就说起了这部电影的成绩。
　　盛鸣道：“小城已经看过了，说他非常喜欢，只可惜没有找到他出现的镜头。”
　　宁秋白回想了一下：“有他的镜头的，在最开始现实场景。”
　　“出现了几秒？”
　　“唔，一秒不到？一个远景拉近的过程。”
　　“难怪他看不到。”盛鸣打开手机，“我把这个消息发给他，他就会直接买一份回家一帧一帧找了。”
　　宁秋白干笑了两声。
　　过了一会，盛鸣放下手机：“电影的评价不错，有追档的机会。”
　　宁秋白惊讶地抬起头：“真的？”
　　严格地说，《幻想巨龙》在中秋节前的电影档期算不上太好，只排了一周的档期，结束第二天才是中秋国庆假，这段时间工作党都在最后的加班，哪里顾得上看电影。
　　就算如此，对于《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的评价依然很快冲上了微博热搜。
　　电影如果票房和评价好的话，很有可能追加排挡，毕竟电影院都是要赚钱的。宁秋白对《幻想巨龙》能上院线已经觉得很惊喜，完全没奢望还能再延长上映期。
　　盛鸣撇撇嘴：“你就算对自己没信心，也该对虚幻游戏有信心——虚幻游戏里的场景和NPC，是一般的电影特效做得出来的吗？更别提NPC自带气场，哪怕隔着屏幕都能无形感染观众的情绪。”
　　宁秋白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只是没想到有可能一步登天……那我之后是不是就能躺着数钱了？”
　　“躺是不可能的。”盛鸣打击他，“既然能爆火，后面必然有各种各样的采访宣传、衍生授权，虽然欢影和你共享一半权利，但这些你都得出力。”
　　宁秋白有些憧憬又有些恐惧地想象着未来：“真是令人痛苦的幸福。”
　　忙碌且有钱。
　　同时他在心里许愿：要是能清闲且有钱就好了……
　　盛鸣难得放缓了声音：“欢影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你不用担心，只是签合同的时候留个神，记得请律师帮忙把关。”
　　宁秋白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心里却在想维德能不能当这个律师？既然盛鸣说维德的欺诈都是拿“真品”欺诈，那干活应该也会好好干吧？反正只要自己一点积分都不出，就不会被骗到！
　　盛鸣满意地点点头，顺手刷了一下微博：“哦，上热搜了。”
　　看过首映之后的观众几乎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在微博词条中疯狂吹捧：
　　“特效爆炸！经费爆炸！公司发的票不看白不看就去了，没想到全程无尿点，场景宏大一顶一的好！剧情也不错，看到结局我差点泪目，好在彩蛋拯救了我，一定要看彩蛋！”
　　“是真的，我还以为是迪O尼的大片，仔细一看竟然是国产？！咱们的特效技术已经这么牛逼了吗？”
　　“男主也帅，演技还好，是新人吗，之前没见过啊。”
　　“没人夸夸BGM？音乐太厉害了，可惜电影很好看，不然我就能闭上眼睛当音乐会听了……希望能卖碟！”
　　听着盛鸣一条条地把这些评论念出来，宁秋白有些羞耻地捂住脸：“别念了别念了。”
　　盛鸣笑着放下手机：“这都是夸你啊。”
　　“是夸我，但还是很羞耻。”宁秋白没有松开手，“何况大部分功劳都是你们的。”
　　盛鸣嘴角刚刚弯起，就听到宁秋白继续道，“尤其是黑龙，为了磨练演技，它也付出了不少辛劳。没有NPC们帮忙，我自己肯定拍不出这种作品。”
　　盛鸣刚想挑剔一下那条蠢龙，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假惺惺地道：“你很喜欢那条龙？”
　　“它是我接收的第一个NPC，也是在虚幻游戏陪我最久的。”宁秋白放下手，提起来还有些感慨，“对我来说，伊奥已经是我在虚幻游戏认识的最重要的朋友了。”
　　“原来你这么看重吾！”
　　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小黑龙拍打着翅膀，一头撞进了宁秋白怀里，用龙角在宁秋白胸口蹭了蹭，“没办法，吾就承认你是吾的友人吧！”
　　“疼疼疼……而且你好重！”宁秋白推开它的脑袋，“该限制伙食了。”
　　“还不是你把吾喂胖的！”小黑龙理直气壮地道，随后转过脑袋，给了盛鸣一个傲慢挑衅的眼神。
　　盛鸣眯了眯眼，心中下意识对那条龙提了一些警惕，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搞笑——不管他和宁秋白之间到底能酝酿出怎样的情感，那条龙到底也变不成人。
　　瞧那尾巴晃起来的样子，怕不是从龙变成了狗！
　　盛鸣充满优越感的鄙夷在黑龙“吧唧”亲了宁秋白的侧脸一口时，慢慢僵硬住。
　　小黑龙再度挑衅地对盛鸣比了个手势，随后翅膀一拍，飞速逃走了。
　　宁秋白无奈地抽出抽纸擦掉脸上的口水：“还好这家伙很爱干净，天天刷牙。”
　　盛鸣冷静地问：“它经常这样？你能忍？”
　　宁秋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不经常……不过这有什么？伊奥还是个小孩子，何况嘴对嘴也不是没亲过。”
　　嘴、嘴对嘴？
　　盛鸣下意识在脑内过了一遍杀死一条龙的一百种方法，会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黑龙和宁秋白亲亲，好像、似乎、可能是他一手主导的来着？
　　第一次来到宁秋白的副本，宁秋白给他设置了一个陪黑龙玩的任务，奖励还是什么黑龙的亲亲……为了报复回去，他当时用“黑客”的能力篡改了任务，让黑龙亲亲的目标变成了宁秋白。
　　如今回想起来，盛鸣的脸色逐渐难看了一些。
　　别问，问就是后悔。
　　就在这时，宁秋白忽然问：“别光说我的事，你来这边做什么？是检测到了维德的气息吗？”
　　宁秋白还是有些在意这点。
　　他可不想过上时时刻刻、和家人一起都要被监控的生活。如果盛鸣是因为追踪维德才找过来的，倒还能接受。
　　盛鸣顿了顿，沉默片刻，还是没有说谎：“不，是检测到了你的气息。”
　　宁秋白一愣：“这可以做到吗？”
　　盛鸣扫了宁秋白的头顶一眼：“正常情况下的栖雾木不行，不过花期的可以……你应该知道，植物开花会吸引其他生物，这个时期的栖雾木的‘花香’会格外浓烈。”
　　宁秋白这才想起来自己开花了，摸了摸头顶：“这能遮掩吗？”
　　“比起遮掩，你更应该担忧一下花期的副作用。”盛鸣神色复杂地看着宁秋白，“你是不是忘记了植物开花的目的？”


第49章 招蜂引蝶
　　“开花的目的不是结果吗？”宁秋白茫然, “有什么问题？”
　　“那么植物开花结果对应人类的目的是什么你了解吗？”
　　“孕育后代……”宁秋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脑内瞬间闪过了一连串从某绿色APP中看到的奇怪的设定的小说，然后在那些设定变成血液流窜上脸之前快速把它们打包丢进了垃圾桶。
　　宁秋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求证伪向地询问, “所以, 我会……呃, 那个……怀孕？”
　　盛鸣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古怪, 甚至还有一点吃惊地放下手：“你的想象力和小城一样很丰富。但很可惜不会。”
　　宁秋白大大松了口气, 暗自告诫自己别再偷看塞歌喜欢的那些小说了。
　　盛鸣问：“你想自己生孩子？”
　　“不, 完全不！”宁秋白拒绝道, “我只是怕发生这种事。”
　　盛鸣脸上还流露出一丝遗憾：“如果你想, 也不是没有办法。”
　　宁秋白警惕地向后缩了缩。
　　盛鸣似乎想起自己不是来拉仇恨值的, 咳嗽了一声：“开个玩笑。栖雾木和寄生的宿体完全共存的情况从未发生过, 所以我只能根据你现在的状态进行分析。”
　　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条新的腕带, 介绍道，“这是我曾经作为‘医生’职业复活后的遗留物。”
　　宁秋白看着盛鸣熟练地更换装备, 眼神复杂地问：“你到底复活过多少次？”
　　“记不清了。”盛鸣满不在乎地道, “当死亡并不代表结束, 对死亡的恐惧就会大大缩减。”
　　宁秋白凝视着盛鸣的表情，皱了皱眉头。
　　正因为对死亡和终结的畏惧, 生命才会珍惜当下的一切；但如果生和死仅仅只是一点积分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那个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很可能会潜移默化地发生改变。
　　也许这就是盛鸣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行事作风有点令人一言难尽的原因……
　　随时都要面临死亡的短寿和随时都可以复活的长生, 两个截然相反的特质竟然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
　　看着盛鸣用“医生”的能力耐心替他做着诊断, 表情严肃认真, 宁秋白的思路忽然偏了：哎, 盛鸣长得是真的好看, 就这平常的模样都比现在当红的几个颜值流量强不少。浅灰色的眼睛勾人, 薄薄的嘴唇一看就很软……
　　宁秋白漫无目的地想了一会，随后有些自嘲地在内心感叹：他真的飘了，不是盛鸣这种大佬，谁支撑得起四位数积分的复活机会随便浪？
　　那边盛鸣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宁秋白回过神：“啊，怎么样？”
　　“栖雾木没有改造你的器官，所以你期待的怀孕之类的情况确实不会出现。”
　　宁秋白：“……我没有期待这种事。”
　　“不过进入花期之后，你的躯体会同步进入‘花期’状态。具体表现为……”盛鸣停顿了好一会，“春心荡漾。”
　　宁秋白：“……”
　　难怪他刚才对着盛鸣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也怪盛鸣长得太好看了，要换了怨魂三人组，他铁定不会产生奇怪的联想。
　　“有办法解决吗？”宁秋白问。
　　盛鸣放下手：“你自己春心荡漾的话，只要克制一下就好，克制不住就找个人谈谈恋爱。”
　　他顿了顿，很随意地问了一句，“有合适的对象吗？”
　　宁秋白赶紧摇头：“当然没有！”
　　盛鸣唇角轻轻弯了弯，随后继续道：“不过对其他人的影响没那么好解决。”
　　宁秋白一愣：“对别人也有影响？”
　　“植物开花当然需要昆虫帮忙授粉，也就是俗称的‘招蜂引蝶’，其他人会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对你产生好感，相处久了，很大概率诞生友谊之上的情感。”
　　盛鸣顿了顿，“唔，这个可能不够准确，不同的人被你吸引的结果可能不同，也可能有直接被你勾起欲望的人。”
　　至于这个欲望是什么，盛鸣没有明说，但宁秋白自然是懂的。
　　他脑内忍不住打开了才丢进垃圾桶里的奇葩设定，把多余的抖搂掉，只留下一个Omega。
　　这就是发情期的Omega吗？虚幻游戏里真是什么都能体验到……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这个怎么解决？我尽量不要和其他人见面？”
　　“暂时没法直接解决。”盛鸣道，“这不是不见面就能避免的，你的声音、你的影像、甚至你存在的痕迹都能引发效果。你知道你拍摄的电影用了一些NPC们自带的气场吧？这是虚幻游戏对意识的直接影响，所有媒介都通用。”
　　宁秋白知道《骸骨医生》不管转几手饰品，骨三七七都能收到观众对它的恐惧之情，想到自己也要有同样的待遇，心顿时凉了半截。
　　为什么别人是恐惧光环，他的就这么奇葩？
　　就在这时，宁秋白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因素：“等等，你说的这个‘招蜂引蝶’，是对什么性别产生的？”
　　“栖雾木是自花授粉的，也就是雌雄同体，所以你懂。”
　　宁秋白：“……”
　　他解决问题的欲望瞬间迫切了起来，脑袋也跟着活络不少，“你说没法直接解决，那就是有间接的解决办法？”
　　盛鸣点点头：“临时处理方法有一个。”
　　他指了指自己，“我的职业是‘管理员’，可以直接修改其他人身上的规则，包括修改你‘招蜂引蝶’的对象，指向无生命的对象。”
　　宁秋白骤然惊喜，随后就听到盛鸣道，“不过‘管理员’的能力在现实中必须近距离使用。”
　　宁秋白张了张嘴：“所以……”
　　盛鸣微微一笑：“如果你需要，我最近很闲。”
　　宁秋白站起身，来回踱步了几分钟，最后颓然地重新坐下：“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盛鸣靠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宁秋白。
　　宁秋白等了好一会，没等到盛鸣的回答，有些疑惑地看着盛鸣。
　　盛鸣思忖了好一会，开口道：“我觉得，你可以稍微调整一下你对我的认知。”
　　“什么？”
　　“我不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盛鸣无奈地摊开手，“别的也就算了，你有麻烦，我完全不介意来帮忙，毕竟我觉得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吧？”
　　“朋友”两个字的声音轻了一些，仿佛在舌尖含润了好一会才慢慢吐出，落在宁秋白的耳中，让他一瞬间产生了微妙的感觉。
　　仿佛对方在这两个字中倾注了一种别样的、宛如火焰一般的情感，但又在外面包裹了一层透明的水帘，仔细品去，甚至还有几分橘子的酸涩。
　　……什么鬼想象！
　　宁秋白打了个寒颤，意识到自己这个“花期”的影响真是无处不在！
　　他拒绝自己继续联想，先把这件事敲定下来：“那我没问题了，就这么办。”
　　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多谢。”
　　盛鸣露出明朗的笑容：“不用客气……那么，什么时候开始？”
　　……
　　宁秋白站在外公家门口，开始思考自己的决定是否有些草率。
　　栖雾木的“招蜂引蝶”是无差别攻击，连亲人朋友也不例外，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家人，宁秋白决定带盛鸣回外公家住一晚，明天以紧急工作为理由返回A市。
　　但他没想到这么巧夏舟来找他，顺便给外公带了家里自己腌的咸菜，和盛鸣直接撞了个面对面。
　　夏舟一瞬间就认出了盛鸣，愣了一下，没有说话，直接看向了宁秋白。
　　两位老人家虽然不追星，但就今天看过的电影男主角还是能认得出来的：“这是……”
　　宁秋白硬着头皮介绍道：“这是盛鸣，我同事，今天出差过来，我留他在家里住一晚。”
　　外公外婆自然不会驳了外孙的面子，和和气气地请盛鸣坐下，盛鸣也恭敬客气地寒暄，一派上下和谐。
　　只有夏舟表情十分古怪，欲言又止。
　　外公虽然很看不上娱乐圈里乱七八糟的风气，但在外孙的同事面前没有表现出来，只笑呵呵地问了一些宁秋白工作上的事情。
　　盛鸣同样笑着说了些拍电影时的趣事和糗事。在他的嘴里，宁秋白那个每天懒洋洋摸鱼的剧组变成了虽然忙碌却很团结、成员之间感情也很好的团队，听得外公惊讶满意，摸着胡须感叹：“小白从不跟我说这些事，还怪有意思的。”
　　“他也是怕您老人家担心。”盛鸣笑呵呵地道，“我们基本都是新人、新团队嘛，没经验有干劲，硬着头皮莽，让您见笑了。”
　　外公“哈哈”笑了起来，摆摆手赞许地道：“就是有干劲才好。”
　　宁秋白心虚地陪笑，忍不住看了盛鸣一眼。
　　他还真没想到盛鸣想嘴甜的时候竟然可以这么嘴甜，哄得古板的外公这么开心。为什么平时可以那么气人？
　　盛鸣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笑容。
　　宁秋白被那个带着少年气的炫耀眼神闪得晃了晃神，莫名觉得盛鸣竟然格外耀眼——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花期影响了，赶紧收起目光开始数斐波那契数列。
　　夏舟没怎么插嘴，微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最后给了宁秋白一个看不懂的眼色就告辞离开了。
　　家里没有多余的客房，甚至宁秋白的床也是单人床，好在现在还不算太凉，外婆多拿了一套凉席和被褥，临时做了个地铺，让宁秋白睡下。
　　宁秋白洗澡回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道：“谢谢你愿意陪我外公聊这么久，难得外公这么开心。”
　　盛鸣靠在床上，随口道：“你外公是因为在聊你的事才开心的。”
　　宁秋白嘀咕道：“我可没那么多故事随口就来。”
　　“我有充足的应付长辈经验。”
　　宁秋白想起自己参加过一次的盛家“三堂会审”，心有余悸地有了认同感。
　　盛鸣坐直身体，笑着道：“你那个朋友似乎对我有点意见。”
　　宁秋白想了想，没有掩饰：“夏舟很喜欢柳画眉。”
　　盛鸣一点就通，挑了挑眉：“我只把画眉当女儿。”
　　宁秋白知道柳画眉和杜子规之间不清不楚，没把绯闻当真，只是听盛鸣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无语：“柳画眉比你大不少吧？”
　　“这句话最好不要让画眉听见。”盛鸣说了一句，随后又道，“我刚成为玩家没多久，认识了画眉的父亲。画眉的父亲救过我一命，后来他死在副本里，临终之前希望我能帮忙照应一下他女儿。我本打算在现实中给她一些帮助，结果找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柳画眉也成了玩家。”
　　宁秋白诧异地看着他。
　　盛鸣重新靠在床上：“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我只是有点难以想象你也有被人救的时候。”宁秋白诚恳地道。
　　盛鸣两只手垫在脑后，语调低沉地道：“任何人都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强的，而且战斗力弱不代表能力弱，有的人就算不能打人，也可以救人。”
　　宁秋白心中一动，感觉盛鸣这句“有的人”并不是虚称，而是指的某个特定的人：“比如？”
　　盛鸣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比如我自己。”
　　宁秋白：“……”
　　他翻了个白眼，躺下睡觉。
　　……
　　第二天，宁秋白就以紧急工作为理由，告别了外公外婆。
　　不过这也不是借口，他的电话快要被打爆了。
　　《幻想巨龙》上线一天，好评如潮，少有的差评也是指责电影不够有深度，但《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一开始的宣传就是奇幻特效电影，不走文艺风，大多数观众都十分满意。
　　欢影早在片子过审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一切，等第一天的口碑发酵出来，后续的宣发立刻安排了上来。
　　李总监给宁秋白发了十几封相关邮件，最后亲自打电话跟他确认；
　　之前在开机仪式上采访过他的记者也纷纷想要预约下一次采访，更有嗅觉敏锐的投资商、制片人想要跟他联络……
　　宁秋白不得不把手机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否则手机震动起来能当震楼器用。
　　盛鸣提醒他应该准备一个工作号、一个私人号。
　　宁秋白其实想过如果以后火了是要这样做，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大多数采访都被宁秋白推掉了，只是欢影自己的采访不好推，这是宣发的一环，只能和李总监约好时间，并提前说过要带着盛鸣一起。
　　李总监这次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直接答应下来：“要问的问题我会发给你看一遍，盛鸣在你那边吧？也可以让他看看。”
　　宁秋白：“……好。”
　　他本来做好了李总监问为什么盛鸣也在他这里的准备，没想到李总监压根不关心这种小事，很快进入了下一个话题：“电影已经确定会延长播放期，所以我们的宣发还得……”
　　挂断电话，宁秋白已经找到自己的疑问的回答：成年人的工作时间并不关心合作对象的私生活，只关心能不能高效完成任务。
　　自己也是个社会人了，要有社会人的觉悟！
　　宁秋白给自己打完气，热情洋溢地点开积攒的工作邮件。
　　十分钟后。
　　宁秋白关掉笔记本，葛优躺在沙发上：“算了算了，不着急。”
　　一杯温度恰好的热茶被放在了宁秋白面前，附带一碟精致的小点心。
　　维德英俊的脸庞出现在面前，挂着暖心的笑容：“管理员先生辛苦了，需要帮忙吗？”
　　宁秋白下意识道：“需要！”
　　“那交给我。放心，最后结果会先给您审核再发出去。”维德接过笔记本电脑，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宁秋白身侧，转过头对着宁秋白微微一笑，“或者，您也可以坐在我身边监视我。”
　　从盛鸣那里确定维德在给猎物放“饵”的时候绝对实诚后，宁秋白不担心维德的工作能力，只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给维德花一分钱。
　　这时，维德忽然转头，血红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担忧，伸手试了试宁秋白的额头：“管理员先生，您这几天状态似乎不太好，是否经常容易情绪波动、胡思乱想？”
　　吸血鬼微凉的手接触到宁秋白的额头，让宁秋白一个激灵，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维德很快缩回手，眼眸中满含忧虑：“要不您先睡一会？血族有安眠魔法，可以让您睡得舒服些。”
　　宁秋白慎重地站起身：“不用了，我去找骨三七七看看就行。”
　　“那位未必能解决您的问题，您的问题出在栖雾木上。”维德依然坐在原地，“吸收了血族的精华后，您的栖雾木已经进入了花期。”
　　接下来，维德讲了一遍栖雾木的花期问题，但只说了宁秋白可能对周围的人产生影响，宁秋白自己的问题则说成了是前者的反馈。
　　相比维德，宁秋白还是更相信盛鸣。
　　而维德不提宁秋白自己也会“春心荡漾”，主动地提供各种魔法帮助……
　　宁秋白后背忽然出了一层冷汗。
　　现在盛鸣不在，没有人帮他控制“招蜂引蝶”……维德这个吸血鬼，对他心怀不轨！
　　宁秋白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找了个理由把维德丢开，去了别的副本保护自己的贞操。
　　冷静下来想想，维德这是打算借助帮他解决麻烦的近路，不动声色地贴近他的生活，让他对这只万能的吸血鬼形成依赖性，温水煮青蛙啊！
　　如果早知道男生也会被吸血鬼盯上……宁秋白甚至想把盛鸣喊过来直接吓唬一下维德，又隐约觉得这样不妥——维德的信息里提过，维德见到“某个玩家”会能力尽失，毫无疑问指的就是盛鸣。
　　宁秋白还想让维德担任他的副导演，帮助他拍摄电影来着。
　　维德这样的全能型人才，宁秋白确实馋——前提是维德不搞事。
　　不过还是得问问盛鸣有什么建议。这种事不好当面说，宁秋白就写了一条短信发给了盛鸣。
　　发完之后宁秋白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干等着，忽然想起选择之书和维德有仇，顿时有了灵感，开门进了密室逃脱背景。
　　这么想起来，选择之书在成为NPC之前也是维德的受害者，不知道是不是被骗了感情？哦上次选择之书说被骗的是钱财和道具来着……
　　宁秋白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忘了一些事项。刚进入昏暗的场景，按照宁秋白之前给自己设置的规则，他的身边腾起了亮光，让他宛如一个大大的灯泡，映出了面前三个玩家警惕、惊讶的眼神。
　　宁秋白：“……”
　　太着急，忘记确认副本里有没有玩家就进来了。
　　宁秋白赶紧让头顶的枝条伸长，组合成一个绿色的口罩挡住了脸，并在内心思索：刚才出现得急，对方应该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吧……
　　这个过程把对面的玩家又吓了一跳：“请问你是……”
　　宁秋白故作高深地道：“我是一位NPC。”
　　其中一个玩家一愣：“做什么的？”
　　宁秋白想了想：“智商检测。”
　　那个玩家顿时饶有兴趣地问：“我多少？”
　　另外两个玩家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
　　宁秋白憋住笑，维持正经的表情：“负的。”
　　在对方露出大受打击的表情时，宁秋白赶紧拉开一扇门，定位到了选择之书在的位置。
　　选择之书哗啦啦翻页，一旁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管理员先生，请不要调戏我的玩具！”
　　宁秋白当作选择之书打了错别字，快速问：“你有什么友好的、针对维德的办法吗？能让他不搞事而且好好做事。”
　　“这边的建议是直接杀掉他呢。”
　　“……”宁秋白强调道，“友好！”
　　在宁秋白的逼问下，选择之书终于不情不愿地在电子屏幕上敲出字：“维德公爵的手段是用真实进行欺骗，只要让他处于随时都会被拆穿的环境中，他就会非常老实。”
　　随时都会被拆穿……宁秋白若有所思地看着选择之书：“你能当读心术用吗？”
　　“当然不可以，‘预言家’是通过整合信息对未来做出判定，心理动作是另外的范畴。不过我认识一位朋友，可以帮助您达成这个目标。”
　　宁秋白果然来了兴趣：“朋友？”
　　“是的，他也是一个NPC，和塞歌一样，因为某些问题随时都要面临退役，如果您能找到它，就可以把它接来这边。”
　　啊，这么麻烦……宁秋白又打起了退堂鼓，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它叫什么？”
　　回头一起找盛鸣问问。
　　“美德之书。”


第50章 美德之书
　　《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上映第三天, 欢影首页更新了一个在线访谈，内容是对《幻想巨龙》电影的主创——导演宁秋白、男主演盛鸣的采访。
　　视频中盛鸣大大方方地露了脸, 宁秋白则戴着一个颇有些可爱的头套, 脑袋是大大的花盆，头顶伸出了四五根枝条，上面点缀着含苞待放的粉嫩花蕾。
　　观众们看得差点想笑：“导演这是干什么, 植物大战僵尸吗？”
　　“可能导演不想露脸吧。”
　　“导演的样子在旧版黑龙视频里就有吧？”
　　采访的内容很简单，针对现在电影中的一些创作心得和观众疑问进行解答。因为才上映了三天，这次访谈不涉及剧透, 更侧重于宣传。
　　为了能够应付过去这次访谈，宁秋白连夜恶补了一大堆特效技术相关的理论知识, 保证能够搪塞过去相关的问题；搪塞不过去的, 只好瞎编。
　　如果不是专业不对口, 宁秋白就差来一句“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比如主持人询问回忆和片尾中的小男主是否另外聘请了演员，宁秋白一本正经地道：“这是利用了一项新的技术，将盛鸣整个缩小, 然后再参与表演。”
　　主持人点点头：“表情采集加年龄缩小技术这些年确实比较成熟，但是能够缩小到这种程度而且十分自然, 还是非常考验技术水平的。”
　　宁秋白露出了得体的笑容。
　　访谈的时间不长, 只有半个小时，大部分问题都在问宁秋白，只有少部分问题问盛鸣，让一些盛鸣的粉丝有些不乐意：“为什么盛鸣完全是个陪衬啊？都不问问题干嘛还要他来？”
　　有人悄悄爆料：“听说原计划是没有盛鸣的，只是宁导演非要带上他, 但是问题单已经列得差不多了, 不好修改。”
　　“宁导演对演员倒是还挺好的。”
　　“嘿, 不是说盛鸣是宁导演捧的金丝雀吗, 那能不好吗？”
　　“真假，我记得宁导演很年轻来着吧？”
　　“富二代嘛，都玩得花。不是富二代谁随手拍这么大手笔的电影，看这个特效，我觉得票房够呛能收回成本的。”
　　……
　　盛鸣抬起头，对宁秋白道：“我要订正一下，富二代未必都玩得花。”
　　宁秋白茫然地看向他：“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你在看什么？”
　　“三日的票房统计。”宁秋白将其他一切问题都抛在了脑后，看盛鸣愈发觉得眉清目秀，“我发财了！”
　　盛鸣脑袋凑过来看了眼宁秋白的手机，点点头：“不考虑成本的话，确实不少。”
　　特效电影的成本往往比票房更加恐怖，除非家大业大，否则很难支撑得起来。全球几个知名的电影公司，制作一部精彩的特效电影往往也要承担巨额的投入风险。
　　这也是明明宁秋白之前丝毫没有信息流传，但网友笃定他一定是隐藏富二代的原因。
　　宁秋白向盛鸣的方向侧了侧头，让侧脸和盛鸣柔软的头发轻轻贴在一起。
　　这样近的距离，宁秋白甚至能闻到盛鸣头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带着些雪松的冷意，又被暖暖的体温中和，呈现出一种冰消雪融的生机勃勃感。
　　宁秋白下意识嗅了两口，随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我、我在干什么？
　　盛鸣恰好转过脸来，浅灰色的眼眸宛如清晨微薄的雾气，静谧中透着让人想要探究的神秘。宁秋白视线稍稍往下，就能看到盛鸣一双薄薄的唇瓣，看起来似乎特别软……
　　唔，真的很软……
　　在那种柔软的触感中沉沦了不到一秒钟，宁秋白骤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主动贴了上去，见了鬼一样后退了两步，捂着瞬间热起来的脸：“抱、抱歉！”
　　他还是太低估花期的影响了，竟然被盛鸣的美色魅惑，主动亲了对方一口！
　　虽然只是贴了极为短暂的时间，但那还是他的初吻啊！
　　呃，人类限定……
　　宁秋白欲哭无泪，想要用力擦擦嘴唇，又觉得对盛鸣好像有点不够尊重，只能干巴巴地道，“这是花期的影响，放心，我是直男。”
　　盛鸣摸了摸嘴唇，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从宁秋白主动贴上唇到对方快速离开，整个过程连两秒钟都不到，盛鸣甚至还没品味到宁秋白的味道。
　　但就算如此，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宛如电流一般贯穿了他的全身，从他的唇瓣蔓延到四肢百骸，又汇总流入了心脏。
　　盛鸣在虚幻游戏中磨练出了惊人的反应能力，可是这一次他大脑空白了足足三秒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如果这是在和副本的敌人战斗，他怕是又得复活一次了。
　　大概是真的栽了。盛鸣想。
　　一股热血从他心脏中涌出，让盛鸣张口就要说点什么。但盛鸣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的眸光落在了宁秋白的脸上，分辨着宁秋白可能有的所有情绪。
　　尴尬、歉疚、羞恼……
　　唯独没有他想看到的那种怦然心动。
　　盛鸣热血快速冷却，落回了心脏中。
　　他冷静了两秒，笑得和过去一样：“能理解，毕竟我长得确实好看。”
　　宁秋白看盛鸣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悄悄松了口气，心想盛鸣成为朋友之后确实是好兄弟，这点小事根本不在意。
　　他顺着开玩笑道：“确实，也就维德能跟你比了。”
　　“……”盛鸣慢慢收起了笑容。
　　他开始考虑偷偷杀掉那只心怀不轨的吸血鬼、或者只是给对面整个容会不会让宁秋白对他好感下降。
　　宁秋白没好意思继续盯着盛鸣看，便没看到盛鸣脸上表情的变幻，只道：“你知道‘美德之书’吗？”
　　盛鸣轻轻动了动眉毛：“知道，怎么了？”
　　宁秋白将维德昨天的小动作说了一遍，最后道：“选择之书建议我弄来美德之书，就可以让维德乖乖地安心做事。”
　　盛鸣不动声色地道：“这种危险分子，没有考虑过直接干掉？”
　　宁秋白想起维德万能高效的工作效率，感慨了一句：“他值得我这样用心。”
　　盛鸣：“……”
　　……
　　经过一番沟通，盛鸣捏着鼻子勉强理解了维德的价值，不情不愿地道：“美德之书在玩家中比较知名，因为它是流窜在不同副本中的游走BOSS，在任意一个副本都可能遇到它。”
　　宁秋白关心地问：“很强吗？”
　　盛鸣想了想：“我没有遇到过，但从现阶段遭遇它的资料来看，美德之书的实力不高——甚至可以说，很弱，哪怕新进入副本的玩家都能从它的手中完好无损地逃走。”
　　“那为什么会叫BOSS？”
　　“因为它的出现，代表整个副本的‘规则’都会被彻底改变。”盛鸣解释道，“还记得么，一个副本最重要的就是底层规则，如果规则发生改变，那整个副本都会变向不可控的方向。”
　　宁秋白想了想，如果诊所副本的规则变成新进副本的人都要先听一曲塞歌的演唱会，那恐怕这副本的名字就可以改叫“无人生还”了。
　　“正因为每个副本的规则不同，美德之书修改的方向也不同，所以不亲自见面很难猜测对方的能力。”盛鸣说着说着，自己开始感兴趣，“我倒是很想试试，‘管理员’职业和美德之书对规则的修改谁更厉害。”
　　宁秋白大概理解了美德之书的特点：“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把美德之书接过来吗？”
　　盛鸣心里想的当然是不要美德之书直接把吸血鬼砍了最好，但他还是道：“美德之书出现在副本之后，从未造成过任何一个玩家受伤或者死亡，结合它的名字，应该可以推断它并不难相处。问题只是你怎么找到它、以及怎么让系统同意美德之书退役。”
　　这确实是个问题。
　　宁秋白陷入了思考：“选择之书向我提这样的建议，说明是有可行性的，美德之书可能就是因为一些问题不得不在副本之间流窜……现在问题就是怎么找到它。”
　　他抬头看了盛鸣一眼，“你有办法吗？”
　　盛鸣点点头：“有。刚好我们现在就可以达成。”
　　宁秋白期待地看着盛鸣。
　　盛鸣摸了摸宁秋白头顶伸出来的枝条，指腹小心地抚过一朵尚未开放的花蕾。
　　自从进入花期，宁秋白就得花更多的意志压制栖雾木的生长，如果不进行压制，栖雾木就会自动把枝条长长，到处乱窜。就好像这一根，使劲往盛鸣身上凑，就差把盛鸣缠住，看得宁秋白忍不住尴尬。
　　盛鸣倒是不在意，只笑着点了点那朵花蕾：“没关系，很好闻。”
　　那朵花苞动了动，忽然慢慢张开，九片粉嫩的花瓣绽放，露出了里面浅黄色的花蕊。
　　开花了。
　　宁秋白愣了一瞬，脸不知怎的忽然红了，直接上手一把把枝条扯了回来：“抱歉！是我管教不周！”
　　盛鸣神态自若地收回手，嘴角上扬，口中换了话题：“方法很简单，简单修改一下你的花期效果，将它的吸引力目标汇聚到美德之书上，美德之书就会自动来到你身边。”
　　“是个好办法……”宁秋白环顾周围一圈，有些犹豫，“但是美德之书会破坏副本规则的话……”
　　现在他手头的几个副本，诊所、密室逃脱、骸骨雪原都投入了使用，硫火城则变成了黑龙的巢穴，没有别的可以用了。
　　盛鸣道：“我们可以去别的副本等它。”
　　“我也能去？”
　　“当然。”盛鸣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会觉得你不能去？”
　　宁秋白忽然心热了起来。
　　除了刚刚进入虚幻游戏然后死于非命的那一场，他还没进过其他副本呢！
　　盛鸣见状对他伸出手：“刚好我有一个副本的任务还没完成，需要去补救一下。”
　　……
　　宁秋白仰头看着天空中猩红的月亮和腾飞的蝙蝠，忍不住搓了搓手背：“这里是哪？”
　　“维德公爵曾经的副本。”
　　宁秋白惊讶地看着身边的人：“这个副本不是已经被维德毁掉了吗？”
　　盛鸣饱含深意地道：“对，但是维德成为你的NPC之后，我又找到了这个副本。”
　　宁秋白品味着这句话里的含义：“是维德悄悄恢复了它？”
　　“大概已经准备好将来脱离你的后手了。”盛鸣简单地道，“NPC是以退役的状态去你的副本的，一旦系统判断它们可以重新投入正常副本，它们就可以离开。”
　　这维德前几天还在他面前言辞恳切地卖惨说它已经无家可归了……宁秋白腹诽了一句。
　　盛鸣对维德的副本自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直接带宁秋白去了最高的塔楼：“在这里可以借用副本的力量放大你的花期影响力，只要美德之书不挑剔，很快就会来这个副本。”
　　宁秋白点点头。
　　“不过，放大了花期影响力之后，作为距离你最近的人可能会受到一点影响。”盛鸣扶着栏杆，转过身看着宁秋白。
　　红月在盛鸣身边镀上一层微光，背光状态下盛鸣的表情也有些模糊不清。
　　他说，“到时候我可能会有一些冲动的举动，不过应该不会伤害你，提前向你道歉。”
　　宁秋白一愣，脑袋里顿时闪过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盛鸣轻轻打了个响指。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8_0_8_0__t_x_t . c_o_m 
　　只见天上的红月忽然变得明亮，甚至宛如一轮血红的太阳！
　　宁秋白下意识闭上眼睛，随后就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中，一颗脑袋埋在了他的脖子上，温热的吐息刺激着他的脖颈，让他全身跟着颤了颤。
　　今天之前，宁秋白都不知道自己的脖子会这么敏感。
　　这就是盛鸣说的受影响？宁秋白脑内闪过了第一个想法。
　　为什么我会觉得有点舒服？宁秋白脑内闪过了第二个想法。
　　该死的栖雾木！宁秋白脑内闪过了最后一个想法。
　　大量的栖雾木从他头顶伸出，环绕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少花苞一个接一个地开始开花。
　　花香逐渐馥郁，迷得人宛如醉酒。
　　宁秋白大脑有些空白，全身僵硬地等着盛鸣下一步动作。
　　然而盛鸣没有继续，只是抱着宁秋白，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宁秋白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控制权回来了，赶紧努力把栖雾木收回来，试探着拍了拍盛鸣的肩膀。
　　盛鸣很自然地松开手，对着宁秋白一笑：“没事吧？”
　　宁秋白找回自己的声音：“啊，呃，这就是影响？”
　　“放大的影响不能完全指向美德之书，距离你最近的我就会被你吸引。”盛鸣摊开手，“不过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尽管可以放心。”
　　宁秋白嘀咕道：“我倒是没这么觉得……”
　　说到底盛鸣是为了帮他的忙才受影响的，甚至被影响之前还提醒了他，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宁秋白当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宁秋白尴尬的点主要还是刚才自己的脖子太敏感，被盛鸣的呼吸刺激得全身发麻，现在还有残留的感觉。
　　他目光躲闪地看向别处，“结果怎么样？”
　　盛鸣心情很好地弯了弯唇角：“美德之书已经来了。”
　　宁秋白一愣，忽然有所感觉地看向了一旁。
　　一本白色封面的三十六开书本静静地放在那边的桌子上，封面上用放大加粗的黑体印着四个大字：美德之书。
　　这个能让所有平面设计师气得吐血的封面让宁秋白瞬间有种在喝椰树牌椰汁的感觉。
　　他靠近了两步，没有感觉到有什么规则发生变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您好，请问您是美德之书吗？”
　　美德之书翻开，空白的纸张上出现了一段字：
　　「美德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品质，诚实、礼貌、慷慨、怜悯……高尚的美德是人性的光辉，是世界的赞歌，是最宝贵的东西。」
　　「可惜，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很多人渐渐将美德抛在了身后，自私和利益玷污了人心。正因如此，需要美德之书唤醒人们心中的美德，让人性重新伟大而美好！」
　　宁秋白：“……您好？”
　　美德之书翻了一页，继续写道：
　　「美德之书只会与具有美德之人交流。而美德之书到来的时候，两位玩家正紧紧拥抱在一起。团结是美德，互相爱护也是美德，可以认为他们是拥有美德之人，所以美德之书回答：“是的，我就是美德之书。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宁秋白：“……”
　　这美德之书是小学思想品德老师吗？
　　不过从美德之书的表现中，宁秋白隐约把握到一丝美德之书的特点，便将预演好的台词稍微调整，重点放在了吸血鬼维德如何欺骗无辜……
　　他的话只开了个头，就被美德之书无情地打断了。
　　「诚实无疑是最美好的品德之一！谎言和欺骗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以欺骗为生，毫无疑问触及了美德之书的底线！但是宽容和怜悯同样是美德，再罪恶的人，也该给他们一次忏悔的机会。如果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美德之书会选择亲自帮他们忏悔。」
　　「美德之书希望能够亲自见到这位骗子先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否能够提供帮助？乐于助人显然是美德。」
　　宁秋白：“……您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到我那边去，有一点小小的麻烦。”
　　宁秋白将再就业APP的事情一说，美德之书随即便表示自己完全没有问题，它正是因为不能被任何副本接纳，所以才反复流窜，系统早就想安排它退役了。
　　宁秋白感觉自己碰到的NPC可能都有点那个大病。
　　不过转念一想，没有大病的人NPC也不需要退役。合理。
　　如此顺利地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宁秋白反而犹豫了：把美德之书带进副本里，会是好事吗？
　　如果美德之书突然发病，有没有人能治它？
　　他下意识看了盛鸣一眼。
　　盛鸣会意，手指轻轻画了个圈，在宁秋白耳畔低声道：“辖制美德之书倒是很简单。”
　　“什么？”
　　“忠诚毫无疑问是美德，作为美德之书，怎么可以做出不够美德的事情？”盛鸣模仿美德之书的口吻说完，随后道，“只要你的要求不违背美德之书的原则，它大概不会拒绝；就算小幅度为被，只要程度不超过它认定的忠诚美德，那它顶多选择两不做；再麻烦一点，你可以在副本内制定和它对冲的规则，让它陷入死循环。”
　　宁秋白：“……卡bug吗？”
　　盛鸣既然有这么多方法，宁秋白就放心了不少。
　　他拿出手机，成功将美德之书接纳为了自己的NPC。
　　「编号：NPC-007」
　　「名称：美德之书」
　　「种族：幻灵·书」
　　「危险判定等级：F」
　　「能力：强制美德」
　　「退役说明：因对副本规则修改太多，影响正常副本的发展，系统强制安排美德之书退役，因遭到美德之书反抗，封印大部分能力后强制驱逐。」
　　「备注1：该NPC对遵从美德有强烈执念，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周围规则，强制要求所有人做出符合具体某种美德的行为。」
　　「备注2：因美德之书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实质伤害，危险判定极低；但如果在美德之书面前反复做出违反美德的事，可能会引来意外结果。」
　　「当前满意度：0」
　　「任务目标：将三个罪人改造成充满美德的好人。」
　　「任务期限：无限。」
　　美德之书不愧是美德之书。它对于环境没有任何要求，宁秋白将它放进包里也没有遭到反对，可以说是宁秋白至今为止接到的最省心的NPC。
　　但宁秋白还是很担心：“我真怕哪天我回到副本，就看到所有NPC变成了四讲五美的少先队员接班人。”
　　“这样不好吗？”
　　“呃，听起来似乎很好。”宁秋白挠了挠头，“但是其实大多数NPC都有自己的性格和追求，强制它们改变自我，我觉得并不是好事……我只是希望我家的NPC们能和谐相处、不要搞事，至于其他的，保持它们的本性就好。”
　　盛鸣抱起胳膊，眉尖高高地挑了一下：“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听话的小孩。”
　　“在怕麻烦这一点上当然更喜欢听话的。”宁秋白吐槽了一句，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我毕竟是再就业APP的管理员，需要让NPC们治愈自我、回归工作，并不是拿大棒管教它们……就算是维德和怨魂，我也更希望它们能脱离不完整的状态。待在我这个小副本里，它们其实也不舒服吧。”
　　说到这里，宁秋白忽然感叹，“现在已经7个NPC了，以后说不定越来越多诶。”
　　盛鸣静静地听了一会，笑了一声：“它们在你这里肯定会开心的。”


第51章 吸血鬼的震惊
　　宁秋白回到副本里, 婉拒了盛鸣帮他震慑维德的建议。
　　他刚进副本，维德就热情地迎了上来：“管理员先生, 《深夜惊魂》已经剪辑好了, 相关的音乐创作也已经委托给了塞歌先生，您要看看吗？”
　　《深夜惊魂》就是宁秋白已经接近完成的恐怖片，上次和李总监视频会议的时候提交了过去, 惹来了李总监的疑惑和为难。
　　恐怖片在国内的受限太大了，哪怕能过审，排去深夜档也赚不回来多少钱, 成本低了效果差、成本高了入不敷出。
　　李总监完全想不出宁秋白拍摄恐怖片的理由。
　　宁秋白总不能说是为了不浪费怨魂的素材、加上要给怨魂完成任务的机会，只能装出一副文青的样子, 表示尝试不同题材的电影就是自己的追求。
　　在维德来之前, 宁秋白已经把电影的大致分镜和剧情定好, 剩下的全都是漫长的细功夫，维德取得基本的信任之后，宁秋白就把这部分工作丢给了他。
　　原计划需要一个月才能完成的工作, 维德用了不到七天就完成了。
　　宁秋白十分意外，将怀里抱着的美德之书放在桌子上：“谢谢你, 维德。刚好, 现在所有的NPC都有自己的住处，我今天出去给你准备了一处。”
　　维德谦虚地道：“为管理员先生效力，不需要报酬。”
　　宁秋白心想这个维德公爵真的一点公爵的架子都没有。
　　他打开手机，在旁边开出一扇门，做出了个“请”的动作：“这是我请朋友帮忙复刻的符合你身份的场景, 看看你喜不喜欢？”
　　维德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喜, 踏进新场景之后已经在嘴巴里预演好的“我很喜欢”却在看清周围之后瞬间僵在唇边。
　　阴森的古堡、蔷薇的壁画、燃烧的烛台, 还有正中央那口熟悉的棺材……
　　维德看着棺材上面独属于他的蔷薇倒十字架纹章, 感觉有点笑不出来。
　　宁秋白笑呵呵地问：“怎么样，喜欢吗？”
　　就在维德回过神、准备试探一下管理员从哪里复刻的这个场景时，他们俩背后摆在桌子上的美德之书忽然无声无息地翻开。
　　维德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道：“管理员先生从哪里发现了我的后手？血月古堡的重生我瞒过了所有人，就是为了将来从这里逃走的时候能够不被追踪……”
　　他顿时闭上了嘴。
　　宁秋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想惺惺作态一下，张开嘴却听到自己说：“特意花费积分兑换场景复现符就是为了看你现在的表情，这样总算不用担心被欺诈了，如果你还不老实，回头就关门放盛鸣，呃……”
　　宁秋白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维德英俊而苍白的脸庞瞬间变得更加白皙，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全身紧绷：“盛鸣？管理员和盛鸣有关系？”
　　“也不算有关系，只是在一张床上睡过而已，这个古堡场景还是盛鸣帮我找到的。啊对了，其实刚在火火那里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被盛鸣追杀的吸血鬼，后来都是故意引你上钩。”
　　维德的脸整个扭曲了一秒：“你是那个玩家的姘头？”
　　“……”
　　“……”
　　宁秋白和维德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维德深深吸了口气：“管理员先生，我不管你是怎么做到让我不受控制地说这些话的，但显然你自己也同样受到了影响，你不觉得这得不偿失吗？”
　　在美德之书的影响下，宁秋白十分“坦然”地道：“我确实会受影响，但我是管理员，我们的契约在手，我不害怕。”
　　维德：“……”
　　维德：“如果管理员先生觉得我不可信，可以让我离开。我不能接受随时可能见到盛鸣的情况，如果我最后一点血月精华被他抢走，那我就真的要变成毫无能力的蝙蝠了。”
　　“你现在不是毫无能力？”
　　“现在我有把握在管理员反应过来之前给管理员初拥，把管理员变成我的血奴。”维德很想闭嘴，可还是控制不住地继续说了下去，“花期的栖雾木在某些时候攻击性会下降到最低，比如□□的高潮期。”
　　宁秋白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想想不对，又捂住了自己的身体：“你之前表现得像要追求我，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
　　说完这句话，维德脸上的表情崩塌了下来。
　　宁秋白吐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维德抿了抿唇，再次道：“但我没有给管理员造成损害，我们现在终止合作，两不相欠。”
　　宁秋白下意识道：“不行，这么高效率的社畜去哪找？”
　　维德：“……”
　　我就知道你们人类不安好心！
　　宁秋白理直气壮道：“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要不是你一开始就不怀好意，能跳进我的陷阱里？”
　　维德无言以对。
　　过了好久，维德才整理好了思绪，咬着牙道：“管理员先生，我向你保证这是我的真心话，你要怎样才肯放我离开？”
　　这次维德没有添加额外的话语，说明他说的是真心话。
　　宁秋白长舒了口气：“怎么感觉我像玩强制play的渣男一样……啊没事，我瞎说的。嗯，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希望你收起多余的坏心思，老老实实履行我们签订的合同，在这之上，我能保证盛鸣不会伤害你。”
　　维德皱了皱眉：“如果不是因为打定了要欺诈，我怎么会签订那么恶毒的合同！”
　　宁秋白摊了摊手，表示你活该。
　　维德脸色绷了好久，才深深了吐了口气，不再有过去伪装出来的那种优雅和恭敬，反而有些恶狠狠地道：“论吸血鬼，还是你们人类擅长！”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有不答应的选择吗？我不答应你就要把盛鸣喊过来了吧？”
　　“这确实是我的最后选择。”
　　“呵！”
　　……
　　不管怎么说，在美德之书的帮助下，宁秋白和维德达成了初步真诚、友好的和谈，并为双方互相信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宁秋白坐在沙发上，对真理之书表示了感谢：“谢谢你，真理之书，现在可以把‘美德’收起来了。”
　　翻开的美德之书静止不动，只在前面的文字后面又续了一句：
　　「诚实毫无疑问是最美好的美德之一，这种美德应该时时刻刻萦绕在所有人身边，怎么能够停止？只要我们不停下来，就能够永远走在文明的光辉大道上！」
　　宁秋白：“……”
　　这个意思是，美德之书打算一直维持着让所有人直接说内心实话的状态？
　　维德走出给他安排的古堡场景，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恶毒地道：“原来是美德之书这个疯子，管理员先生，您真是走了一步臭棋，没听说过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听习惯了过去维德恭敬礼貌的话语，骤然面临这种口吻，宁秋白一时还有点不习惯。
　　尤其想到这才是维德的本性，更感慨维德这家伙多能装。
　　盛鸣告诉过他可以用卡bug的方式来压制美德之书，但宁秋白不想一开始就把底牌用了——更何况现在身边那位吸血鬼明显还不服气，要先靠美德之书压制一下维德再说。
　　反正他内心澄如明镜，不怕被曝光……
　　“吾饿了！”
　　就在这时，小黑龙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另一扇门中先一步传来，随后就是一个圆滚滚的黑色肉球弹出，“给吾准备食物了吗？”
　　宁秋白本想回答一句“没有”，但是嘴巴张开之后就不受他控制了：“没有，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从今天开始食物减半，重新做回无人摄像机，每天扛着摄像机在硫火城、骸骨雪原航拍一圈，还要做一个小时的体操……”
　　随着宁秋白的碎碎念，黑龙的眼眸越睁越大，红宝石一样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了？发烧了？”
　　“没有，这是你的减肥计划。”
　　“吾又不胖！”黑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有不甘地补充了一句，“胖点又怎么了？难道吾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了吗？”
　　宁秋白道：“从来都不是。”
　　黑龙宛如挨了一道晴天霹雳，整条龙都傻在了那里。
　　宁秋白看着它这副惨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了一把，抚摸着它的翅膀道：“如果说把你当儿子或者宠物养，那你确实是最重要的那个。”
　　黑龙：“……”
　　它愤怒地向宁秋白喷了一鼻子黑烟，转身飞走了。
　　宁秋白拿毛巾擦了擦脸，发觉自己习惯的搪塞人际学在美德之书的影响下已经不能用了。
　　杨不韪走过来的时候差点被小黑龙撞飞，揉着胸口抱怨道：“那条龙又怎么了？”
　　他看到维德，顿时警惕地皱起了眉毛，“血族？哪来的？”
　　宁秋白意外地看着杨不韪：“这几天你们没见过？”
　　杨不韪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很闲吗？我在忙着闯副本。”
　　宁秋白一愣：“你不怕被那个谁追杀了？”
　　“我都挑一人限定的副本进，离开副本立马返回。”杨不韪得意洋洋地炫耀，随后道，“你怎么带了个吸血鬼进来？尤其是长这个样的，小心盛鸣吃醋。”
　　维德身体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微微颤了颤，之前以为眼前这个玩家同样被盛鸣追杀时的同病相怜瞬间消失不见。
　　宁秋白无语：“他吃什么醋？我们虽然抱过、亲过、在一张床上睡过，但并不是那种关系，唔，没有，我刚才……”
　　他再次捂住了自己的嘴。
　　杨不韪果然露出了“狗男男该杀”的表情，撇撇嘴，职业病发作打量了一下维德的脸，嘀咕起来：“在血族里这也算是颜值顶尖的了吧……不知道我能不能化妆成这样，卫崎喜欢这样的吗？”
　　他忽然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涨红，“我说了什么？”
　　宁秋白诧异地看着他，“啧啧”了两声：“我就说你果然还对那个谁念念不忘吧？”
　　杨不韪恼羞成怒：“卫崎那个渣男，我念念不忘怎么了！”
　　他再次闭上嘴，目光转了一圈，很快落在维德身上，充满敌意地问，“你干的？”
　　杨不韪再蠢也知道这个状态不对，立马就瞄准了唯一的陌生人。
　　维德翻了个白眼。
　　宁秋白眼尖地看到塞歌抱着选择之书出现，内心顿时警铃大作——按照选择之书的性格、结合美德之书现在的状态……他立刻找了个借口，从副本返回了阁楼。
　　……
　　走下楼梯，盛鸣正戴着眼镜看着桌上的书。
　　平时的盛鸣基本不戴眼镜，现在陡然架上了一幅金丝眼镜，让他整个人顺便变得文质彬彬。
　　更进一步说，衣冠禽兽。
　　宁秋白心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后本能地捂住嘴。然后他又想起美德之书不在现实世界，顿时松了口气。
　　盛鸣恰好抬起头看向他，摘下眼镜：“解决维德了？”
　　宁秋白点点头：“姑且算是吧。你在看什么？”
　　“我在研究栖雾木的花期时间。”盛鸣举起手中的书。是一本植物学图鉴。
　　宁秋白好奇地问：“栖雾木也能根据现实中的书籍分类？”
　　“当然不能，所以需要这个。”盛鸣点了点那副金丝眼镜，“这眼镜是系统限定的兑换道具，能够通过观察现实中的物品连接到虚幻游戏中的同类上，所以我才看图鉴寻找和栖雾木连接的植物。”
　　宁秋白顺手接过眼镜：“我能试试吗？”
　　“当然。”
　　宁秋白戴上那副眼镜，眨了眨眼，发现周围的一切确实都不同了。
　　书桌变成了铺满奶油的巧克力桌、吊灯变成了游荡着怨魂的鬼灯、盆栽变成了长满锋锐牙齿的怪物……这些就是在虚幻游戏中的同类？
　　宁秋白下意识看了眼盛鸣。
　　盛鸣的身上有一道重叠的影子。影子长着两只宽大的翅膀和长长的喙，似乎是一只巨大的鸟。
　　宁秋白愣了愣，摘下眼镜，一切又变回了正常现象。
　　盛鸣看他的表情，轻轻挑了挑眉：“怎么，被吓到了？”
　　“这倒不是……只是你身上好像有道影子？”
　　盛鸣倒是一愣：“你居然能看到？”
　　“那是什么？”
　　盛鸣的表情恢复正常，笑了起来：“倒没什么，只是涉及我的一个秘密，想听吗？”
　　宁秋白本能地摸了摸下巴：“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但他的表情却充分说明了他的兴趣盎然。
　　盛鸣勾了勾嘴唇：“不是不方便。你还记得我有很多根可以用来复活的‘不死鸟之羽’吧？那些羽毛就来自我身上的那个影子，也就是真正的‘不死鸟’。”
　　宁秋白诧异地睁大眼睛：“原来不是你从系统那里兑换的？”
　　“当然。”盛鸣道，“我刚进入虚幻游戏，大概第二还是第三个副本的时候，被人坑了一把，被送去了危险度极高的某个限定副本，遇到了虚幻游戏排名第一的BOSS——‘堕落的不死鸟’。”
　　宁秋白紧张地看着他。
　　“不知道算不算我运气好，我进入副本的时候，不死鸟正在蜕羽重生，我勉强从它手中存活，然后逃离了副本。只不过之后它似乎就附身在我身上——你听说过NPC夺舍玩家么？”
　　宁秋白点了点头。
　　当初系统给他的两个选项，他没有选择的那个，就是夺舍玩家复活。
　　“不死鸟似乎打算夺舍我，只要我身体自然死亡，它就会在我的身上重生。所以我用积分和系统兑换了让身体状态完全暂停的机制。”
　　宁秋白下意识问：“为什么不让系统完全治愈你？”
　　盛鸣轻轻打了个响指：“正因为它半寄生在我身上，所以我才能无限使用不死鸟之羽，以及一些其他的能力……如果完全治愈，这些能力不就要消失了吗？”
　　宁秋白皱眉。
　　他不太能理解这种在刀尖上走路的高玩心态，只委婉地劝了一句：“如果你出了事，你家里人会很担心的。”
　　盛鸣笑了笑，忽然道：“我被不死鸟半夺舍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十五岁。”
　　宁秋白一愣。
　　“十五岁的我的状态，说不定其实是不死鸟的神性的影响。”盛鸣浅灰色的眸子定定地落在宁秋白身上，嘴角忽然弯起，“所以，你更喜欢那个状态吗？”
　　宁秋白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不得不感谢美德之书不在身边。
　　宁秋白斟酌了片刻，慎重地问：“那个状态对你而言是坏事吗？”
　　盛鸣挑了挑眉：“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是否有一天，我可能再度变成那个样子，或者更干脆一点，直接被不死鸟夺舍成功。”
　　宁秋白沉默好久，最后道：“如果那样的话，我会把你接进我的副本的。”
　　盛鸣盯着宁秋白看了好一会，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笑得胸膛不停震动，差点向后倒在沙发上。
　　等笑够了，盛鸣才重新坐直身体，语调轻快地道：“那我就放心了。”
　　“不要立这种flag。”宁秋白很不礼貌地翻了个白眼，“搞得好像我将来要给你收尸一样。”
　　“不会。”盛鸣这次倒是很笃定，伸手揉了一下宁秋白伸过来的枝条，“别忘了我可以无限复活，只要你愿意，我肯定能来到你身边。”
　　宁秋白的心忽然加速了一瞬。
　　……
　　盛鸣将植物图鉴看了个遍，勉强推断出了栖雾木花期的时间：“大概持续一个月。”
　　宁秋白看着拽都拽不回来的、绕着盛鸣开花的枝条，红着脸道：“难道这一个月都要这样躲在家里？”
　　盛鸣想了想：“最好别固定在一个地方，否则你躲在家里，邻居、保安甚至外卖小哥都可能受影响。”
　　但是副本里有美德之书……宁秋白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我确实有一个小提议，不过这要看你下一部电影要拍什么题材。”
　　宁秋白下一部电影就是已经接近收尾的恐怖片，但是恐怖片其实只是简单地利用了怨魂和骸骨的恐怖气场，本身拍摄没有太多技术性，正儿八经的下一部电影的话……
　　宁秋白沉默了好久，犹豫着道：“我确实有一部想拍的剧本。”
　　盛鸣挑了挑眉。
　　“我妈妈曾经做过一个结合聊斋志异和海的女儿的剧本，是一个中式的童话。”宁秋白向盛鸣大致介绍了一下，最后道，“不过这个剧本虽然是感情向，可涉及的场景有海洋、天空、深渊，需要大量的资金，我妈妈根本收集不到，便考虑等以后真的成名之后再拍。”
　　说到这里，宁秋白的表情稍微暗淡了些，“可惜，这个剧本之后，她很快就病逝了。”
　　盛鸣拍了拍宁秋白的肩膀，手指在宁秋白肩膀上稍稍用力，似乎想要把宁秋白拥入怀中，最后还是放开了手。
　　宁秋白惆怅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整理好了自己：“借助虚幻游戏，说不定有把妈妈这个剧本呈现出来的可能性——刚好，塞歌可以扮演主角小鱼。就是我没有解锁塞歌的海洋场景，还有其他的景色也不好找……”
　　盛鸣道：“只要你决定了方向，那就简单很多了。有些场景不一定要你解锁了才能拍摄，虚幻游戏中类似的场景不胜枚举，我们完全可以去借用场地。”
　　宁秋白茫然地看着盛鸣，好一会才理解透盛鸣的意思，难以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去那些副本拍摄？”
　　盛鸣点点头：“对。”
　　“可副本里的NPC、BOSS之类的会同意吗？”
　　盛鸣稍微捏了捏拳头：“不同意就打到它们同意。”
　　宁秋白：“……”
　　“开个玩笑。”盛鸣笑呵呵地改口，“有自我意志的NPC们都可以交流，我们完全可以和他们互相交易。别忘了你可是真正的‘管理员’。”
　　宁秋白再次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经过我去其他副本的测试，‘管理员’职业在其他副本同样能够使用，由此推断，或许在其他副本的主人同意的情况下，你可以对他们的副本进行改造。”盛鸣道，“现在NPC们的副本都是系统天然形成的，自然有很多令它们不满的地方，以此为筹码，借用它们的副本做片场完全不难沟通。”


第52章 加入
　　宁秋白颇为心动, 但仍然有些顾虑：“你是想让我加入‘羽’？”
　　盛鸣挑了挑眉：“不想进？”
　　宁秋白摇摇头：“这倒不是，只是一方面我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算不算玩家、能不能加入玩家组织；另一方面……你的组织里都是鸟名字吧？这不会虐你的强迫症吗？”
　　盛鸣稍微咳嗽了一声：“全选鸟名字, 应该是不死鸟的影响, 也不是真的完全不行……至于前者，你可以试试，按照以前杜子规帮你看的命运轨迹, 在系统判定里你仍然具有玩家的身份。”
　　宁秋白若有所思地考虑了片刻：“可是，我能为你们做什么？”
　　不等盛鸣开口，宁秋白继续道, “我知道你要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不是交易，但就算是朋友, 我也没法心安理得地单方面接受帮助。”
　　宁秋白没说出口的还有“羽”组织的其他人跟他不算熟, 总不能让别人给他打白工, 就算别人涵养好，既然盛鸣认他是朋友，那就不好给朋友添麻烦。
　　盛鸣无奈地看着他, 略略思考：“我暂时能想到的就是帮我们整改一下黄昏宫殿，至于其他的, 可以慢慢想。”
　　“黄昏宫殿有问题吗？”宁秋白对那永恒凝固的辉煌灿烂的黄昏天空印象极为深刻。
　　盛鸣摊开手：“你不觉得作为虚幻游戏头号组织的根据地, 那里有些荒凉吗？连椅子都没有。”
　　宁秋白回想了一下，发现那边确实只有倾颓的石柱和杂草。
　　“选择黄昏宫殿做根据地，主要是因为黄昏宫殿是系统废弃的副本，拥有极高的防御和自主权，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权限。”盛鸣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家根据地, “但是舒适度就差很多了。”
　　宁秋白点点头：“那我没问题。”
　　盛鸣松了口气, 对宁秋白伸出手：“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
　　沙百灵进入黄昏宫殿之后, 差点以为自己黑进了其他的副本。
　　场景切换完一睁开眼睛, 就是一道长长的大理石路，两侧摆着雕刻精致的栏杆，上面还有一只只不同形态的鸟；
　　道路尽头是一座辉煌的宫殿，宛如梵蒂冈大教堂，在后面漫天的橙红火烧云映衬下无比瑰丽。
　　沙百灵下意识启动了自己的能力，检查黄昏宫殿有没有被人黑进来。
　　“没有啊，这是怎么回事？”
　　判断暂时没有危险，沙百灵有些迷惑地走进宫殿大门。
　　进门之后是一座巨大的客厅，几乎和电影幕布同等大小的电视，环绕中央一圈、能坐下十几个人的大沙发，还有看起来又柔软又漂亮的地毯……
　　沙发一侧，盛鸣和宁秋白惬意地抱着零食和手柄，用巨大的屏幕玩着马里奥赛车8，不亦乐乎。
　　沙百灵：“……老大，你整的？”
　　盛鸣操控酷霸王漂移了个圈，随口应道：“宁导演帮忙的。”
　　宁秋白注意力也在游戏上：“盛鸣出的积分。”
　　沙百灵挑了个沙发坐下，立刻陷入了柔软的沙发中，感觉全身都得到了安抚。
　　桌上摆着一大堆零食，她不客气地拿起一包来拆开。
　　这一局游戏的结束以宁秋白的胜利告终。
　　盛鸣这才来得及向陆续过来的队友们介绍宁秋白：“宁秋白，以后就是我们的同伴了。”
　　宁秋白本以为这些和盛鸣生死与共的同伴对他可能会有些排斥，没想到所有人都用不同的姿势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吃着喝着，听到盛鸣的介绍，都对他露出了友好的表情。
　　“预言家”杜子规吸着可乐，嘟囔道：“我早就建议老大改造一下黄昏宫殿！以前回来只能坐地上，一点逼格都没有！”
　　“剑客”柳画眉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手里拎着两个拳套，满脸兴奋：“这里还有健身房！一会我去举铁。”
　　“柳儿你练出一身腱子肉，粉丝们要幻灭的。”
　　“要你管！”
　　按照盛鸣的建议，宁秋白给“羽”队伍里每一个人都准备特殊的房间。虽然从系统那里兑换物品都是盛鸣出资，但修改场景和对应的规则还是得宁秋白手动操作，全套准备下来着实累得够呛。
　　好在和这些队友们相处得都还算融洽……吧？
　　宁秋白不由得看向了坐在左下角的那个人。
　　刚才盛鸣重新介绍过，宁秋白记得他的名字叫张木客，职业是“工匠”，能够制作各种各样的道具，盛鸣那一大堆腕带就是张木客帮忙制作的。
　　注意到宁秋白看了过来，张木客露出了更加灿烂热情的笑容，屁股挪到了宁秋白身边：“秋白，你能加入我们真是太好了！”
　　呃……好热情，热情过头了吧？宁秋白客套地道：“谢谢。”
　　“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找我。”张木客拍拍胸口，“只要你提供材料，我可以免费为你制作任何道具……或者我可以暂时借点材料给你？”
　　盛鸣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来，挑起眉毛：“你很闲？”
　　张木客按着胸口：“不闲，不过我和秋白一见如故，再忙也要挤出点时间来。”
　　盛鸣听他自来熟的“秋白”听得牙酸：“跟你很熟吗就叫这么亲，你不是只喜欢你制作出来的那些玩具吗？”
　　“我偶尔也会对别的东西感兴趣的……”
　　借助队长的威严，盛鸣把张木客撵去为他准备的工坊，让他继续制作道具去了。
　　宁秋白松了口气，钦佩地道：“你的队友们都很有个性。”
　　盛鸣“哼”了一声：“你别离他太近，木客是个物性恋，只喜欢没有□□具，对你这么这么热情非奸即盗。”
　　杜子规插了一句嘴：“我猜，木客是想让秋白分一点栖雾木的木材给他。”
　　宁秋白：“……原来如此。”
　　盛鸣“呵”了一声：“难怪。你不用管他，他没什么战斗力，如果真的迫切要栖雾木，就让他用A级道具跟你换。”
　　杜子规顿时咂嘴：“老大，这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盛鸣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杜子规举手投降：“行、行，秋白是内，可以了吧？”
　　盛鸣面无表情道：“你们很熟？”
　　叫这么亲。
　　“我和秋白也是有些不方便被老大知晓的秘密的关系。”杜子规故意说完这句，立刻假惺惺地道，“放心啦老大，我和秋白只是朋友而已。”
　　宁秋白：“……”
　　他不是傻子，杜子规的调侃和柳画眉微红的脸蛋都充分说明了这些人对他和盛鸣之间的关系存在某种误解。
　　好在杜子规马上就收了回来，对宁秋白笑道：“开玩笑的，太久没有新人加入，整天和一群看腻了的老脸面对面，压抑坏了。”
　　柳画眉在他身后开始捏拳头。
　　这么一闹，倒是冲淡了宁秋白的疏离感，让他很自然地多拿出几个手柄：“来玩马车吗？”
　　杜子规摩拳擦掌：“来！”
　　……
　　一盘游戏拉近了大家的距离，之后盛鸣表示要带宁秋白去深海副本和BOSS“谈判”的时候，大家全都表示了赞同和强烈的兴趣。
　　过去通常都是打打杀杀，如今竟然有和副本BOSS做交易的机会，所有人都很好奇会是什么结果。
　　盛鸣给宁秋白提供了三个选项：天空之城、深海宫殿、深渊乐土。
　　宁秋白思考了几秒钟：“深海宫殿吧。”
　　盛鸣将另外两个副本坐标消去：“那需要准备一点潜水道具。”
　　张木客殷勤地奉上了一对耳环。
　　宁秋白为难地道：“我没有耳洞。”
　　张木客道：“我也没有。这个是耳夹。”
　　宁秋白：“……好，谢谢。”
　　虽然戴耳夹有点点奇怪，但看其他人全都很自然地拿了一个戴上，宁秋白也就没浪费时间。
　　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进入副本之前就要戴好潜水装备了。
　　副本入口直接就在深海中，一进来立刻就感受到了强大的水压和窒息感，以至于宁秋白甚至有种时间都被暂停了的感觉。
　　不，不是幻觉，是真的被暂停了——他的眼前浮现出系统选项，问他是否需要通过转换成水族的方式逃避死亡的命运。
　　不过这个选项很快就消失了。耳夹上散发出微微的热意，笼罩了宁秋白的全身，让宁秋白的呼吸和压力全都恢复了正常。
　　盛鸣腿轻轻一摆，游到了他身边：“这个副本的任务特点就是随机附身在某个水族NPC上，然后团结力量、推翻海王统治。如果随机到了海军军官等身份还好，要是什么小杂鱼，那就很难完成了。”
　　宁秋白点点头：“难怪。”
　　“既然是来谈判的，就用现在的身体过去吧。”盛鸣很自然地对宁秋白伸出手，“握住我。”
　　宁秋白依言牵住了盛鸣的右手。
　　耳环维持住了他们的体温，在明显低于体温的水中，对方的温度便显得格外鲜明。
　　宁秋白的心不争气地猛跳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在盛鸣的掌心蹭了蹭。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脸顿时便红了——这该死的花期！他真的是直男，希望盛鸣别误会……
　　盛鸣恍若未觉，只拉着宁秋白的手，向着海洋深处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的水晶宫殿游去。
　　……
　　宛如钻石一般华美的高座上，威严的海王高踞之上，垂下冰冷的眼眸打量着下面的九个人。
　　宁秋白仰头看着海王，惊讶地屏住了呼吸。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海王是一条真正的龙这件事，还是给了他十足的震撼。
　　不是黑龙伊奥那种西方龙，而是西游记里那种东方的海龙王！
　　近距离观察，龙的尊贵与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他下意识就不敢大声喧哗。
　　海王龙须动了动，慢慢张开口：“这次……给吾……带了……什么？”
　　龙王的眼眸落在宁秋白身上，“一棵……树？”
　　盛鸣微笑道：“这是我的朋友，可以让您过得更加愉快。”
　　海王疑惑地看着他：“比……扑克……还……愉快？”
　　宁秋白：“……”
　　扑克？
　　杜子规笑嘻嘻地小声道：“以前我们来做这个副本的任务，发现如果真的推翻海王统治，会有很大一部分任务没法接到，违背了老大的强迫症，于是我们分了两波，各做一边的任务……这条老龙在这里其实很无聊，这个副本里唯一一个有自我意志的NPC就是反叛军的首领，所以最后我们给他们送了一副扑克牌。”
　　海王对杜子规大不敬的称呼没有介意，只慢吞吞地补充：“小鱼……一周……才……陪我……打一次……牌……”
　　浓浓的委屈感从这位威严的龙王身上溢出。
　　宁秋白听得简直要落泪：这是什么空巢老人、啊不，老龙？
　　他顿时端正了表情：“我这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请允许我为您改造一下龙宫。”


第53章 水晶宫改造家
　　将水晶宫的其中一处大厅改造完, 宁秋白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有些感慨：
　　刚进入虚幻游戏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拿的是无限流主角剧本, 等复活之后以为自己拿的是养老院客服剧本, 现在才发现, 原来他还拿了一份梦想改造家剧本……
　　将各种能够打发时间的人类文明产物挨个放好，宁秋白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把塞歌常看的小说网站推荐给海王，想到现在已经和选择之书沆瀣一气的塞壬，瞬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看看电影和电视剧之类的吧。
　　宁秋白准备好器材之后才想起来, 转头问盛鸣：“这里能连上网吗？”
　　盛鸣抱着胳膊道：“不能。”
　　还好自己确认了一下……宁秋白摸着电脑，“是因为在水下吗？”
　　不知道能不能改造光缆……
　　盛鸣摇摇头：“实际上, 正常的副本都不能连上现实世界的网络。能够联网的副本我只见过你一个。”
　　宁秋白一愣：“黄昏宫殿不也可以？”
　　“黄昏宫殿本质上是通过我来中转的。我用了一点小办法，将黄昏宫殿和我的画室勾连在了一起, 实际上所有人用的都是我家的网。”
　　杜子规在脸上套了个章鱼头套, 笑呵呵地道：“难怪人一多网就慢，我打游戏被队友骂过几次了。”
　　盛鸣不客气地道：“回你自己家打。”
　　宁秋白看杜子规往外走, 好奇地问：“你去哪？”
　　“去叫小鱼, 哦, 就是这个副本另一个有自我意识的NPC。”杜子规道，“它能发电给这些设备用。”
　　宁秋白：“……啊，还要用电？”
　　杜子规奇怪地看着他：“不然呢？”
　　宁秋白想说自己的副本里都是随便复制一个插座出来, 从来都不用额外考虑电从哪来……他还以为所有副本都是这样。
　　盛鸣道：“系统对你还挺上心。”
　　还没走远的杜子规忽然打了个喷嚏，大声地对旁边戴上鱿鱼头套的柳画眉道：“柳儿, 要一起喝点奶茶吗？”
　　柳画眉疑惑地看着他：“你吃错药了？”
　　“不是, 我只是觉得有点酸味, 得喝点甜的中和一下。”
　　盛鸣：“……”
　　宁秋白没敢仔细揣摩他们的意思, 只道：“那我再搞一套蓄电池发电机。不过海王不能放电？”
　　那可是龙啊！
　　“能, 但海王的电流一出，这个房间就没了。”盛鸣摊开手，“老人家掌握不好力度，还是让电力更弱的小鱼来比较好。”
　　……
　　“找我就为这事？”
　　小鱼怒气冲冲地用鱼尾巴狠狠拍打了一下珊瑚，“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
　　宁秋白看着这条美人鱼——没错，小鱼和他概念中的美人鱼简直一模一样，精致的面容、白皙的皮肤、长长的鱼尾，就是枣红色的头发剪得特别短，让这位美人鱼看起来更像一位男性……
　　宁秋白目光落在小鱼轮廓分明的胸肌和腹肌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有公的美人鱼？”
　　小鱼竖起眉毛：“怎么，有问题？”
　　“没有没有。”宁秋白连忙摆手，“不过海王说你愿意帮忙充电的话，也可以一起来玩。”
　　小鱼不屑地道：“庸俗的人类的玩具，呵呵！”
　　……
　　宁秋白靠在沙发上，看着对着屏幕玩俄罗斯方块的小鱼，小声问身边的盛鸣：“他已经玩了一个小时俄罗斯方块了。”
　　盛鸣同样小声道：“没事，马上他就输了。”
　　“草！”
　　小鱼差点要砸手柄，“又输了！”
　　海王坐在另一个屏幕前面，津津有味地看着电影——电影的画面还很熟悉，就是宁秋白拍摄的《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
　　这里连不上网，宁秋白只能在盛鸣的帮助下直接跳跃去了自己的副本，将副本里有的影视作品拷贝出来拿回来。
　　其中最完整的就是他自己的电影。
　　海王观看的时候，宁秋白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他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是系统发来的消息——小黑龙的满意度正在疯狂上涨，已经涨上了五百多！
　　“……它怎么了？”
　　宁秋白抬头看了看沉浸在电影中的海王，忽然心有所悟：难道是因为海王这位明显强度和规格都远超黑龙的龙王在看黑龙的电影，让黑龙产生了什么感应？
　　这么说来……虚幻游戏中强大的NPC作为观众，产生的作用似乎比现实世界的人类要好？
　　不，也许是黑龙本身特殊，或者侧重点不同，等怨魂的恐怖片上线之后再来做对比。
　　如果猜测合理，说不定以后不光可以在虚幻游戏的其他副本里拍电影，还能推广电影……
　　这些都是长远计划，宁秋白只略略过了一下脑，决定回头再看有没有可行性。
　　就是看着别人看自己的电影，宁秋白稍微有些羞耻——电影院里气氛到了还好，这里就有点……
　　他转过头刚想和盛鸣说说话排解自己的羞耻感，就看到自己的枝条已经将盛鸣的半个胳膊笼罩住，上面一朵朵的花苞全部绽放，无风自动地晃来晃去。
　　宁秋白：“……”
　　盛鸣笑着安慰他：“没事，花期本能而已。”
　　宁秋白把那些枝条扯回来，干巴巴地道：“趁小鱼没有开始下一盘，我们赶紧把正事搞完。”
　　盛鸣闷笑了一声，跟着他走了过去。
　　小鱼面对宁秋白仍然绷着脸，但表情已经和缓了很多，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柄，矜持地评价：“人类的精品游戏还算不错。”
　　俄罗斯方块确实是人类游戏的精品。
　　就是年代不太对。
　　宁秋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了想要在这个副本里拍摄电影的想法。
　　海王已经看完了《幻想巨龙》，捋着龙须疑惑地问：“是……这样的……吗？”
　　“对。”
　　宁秋白简单介绍了一下电影的概念。
　　海王表示它平常也就是在龙宫窝着，完全没有意见，就看小鱼是否愿意。
　　小鱼的人设是试图推翻海王的反抗军海军首领，对海王颇为不客气，骂了一句“你就是懒”，随后对宁秋白道：“首先要搞清楚，你所谓的拍摄是否会对我们的副本造成损害？是否会外泄我们副本的信息？”
　　前者自然是没有的，至于后者，宁秋白已经想好了措辞：“拍摄的场景我会和你们一起商定，你们可以派人来监督，最后的成片也会交给你们过目。”
　　不得不说，和威严却根本不管事的海王相比，实力更弱的小鱼确实思虑更加缜密。
　　和小鱼交流的过程中，宁秋白看着小鱼漂亮的脸，忽然心动，开口问道：“你有兴趣做演员吗？”
　　小鱼诧异地看着他。
　　“我下一部要拍摄的电影主要角色都是海中生物，如果你愿意的话……”
　　一直旁听的盛鸣忽然开口，突兀插进来一句话：“小鱼是这个副本的BOSS之一，如果被其他玩家看到，你的秘密有可能曝光，小鱼本身也容易被针对。”
　　这让宁秋白醒悟过来自己想法的不妥，遗憾地对小鱼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刚准备问问演员有什么待遇和好处的小鱼闭上嘴，重新吐出几个字：“没什么。”
　　大方向敲定之后，剩下的细节就变得容易多了，宁秋白和小鱼沟通了大概一个小时，最后总结道：“我回去让我的助手拟定一个合同给你。”
　　小鱼点点头，忽然鱼尾一甩，向后退了一步。
　　一根满是花蕾的枝条扑了个空，委委屈屈地停在了原处。
　　小鱼没见过栖雾木，只觉得那根枝条很诡异，皱起眉：“这是什么？”
　　宁秋白尴尬地把枝条扯回来：“抱歉，没管好孩子。”
　　过去的栖雾木只追着盛鸣，让宁秋白总是下意识忽略了花期的栖雾木喜欢扑人的特点，没想到竟然骚扰了刚认识的小鱼！
　　这栖雾木扑人的标准是什么，难道是看颜值吗？
　　盛鸣的手在背后不动声色地握起了拳头，脸上微笑地猜测道：“也许因为栖雾木喜欢吃鱼？”
　　小鱼：“……”
　　宁秋白：“……呵呵，他开玩笑的。”
　　“花期的栖雾木应该会选择生命形式比较高级的生物，试图在对方的体内播种。”杜子规煞有其事地做了个总结，用胳膊肘顶了定盛鸣，笑嘻嘻地道，“没事，花期本能而已。”
　　盛鸣扫了他一眼。
　　杜子规作死成功，快乐地缩回了头。
　　宁秋白看小鱼已经再次后退了几步，没敢继续留下：“既然事情搞完了，那我们就回去？”
　　盛鸣也不想宁秋白和小鱼待在一起，当即允诺：“我送你回去。”
　　……
　　半个小时后，宁秋白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同意盛鸣把自己直接送进副本。
　　他离开之前只想着美德之书的存在也就牺牲一下维德等心怀不轨的NPC的隐私权，它们躲起来也就无事发生了；却忘了家里还有另一本书来着。
　　选择之书和美德之书一起摊开在茶几上，茶几前面的沙发已经被搬开，他现在家里所有的NPC全都坐在地上，像一群等着幼儿园老师发果果的小朋友。
　　只是除了看不到脸的骨三七七，其他人全都是一脸僵硬和惊恐。
　　宁秋白在这种沉重浓稠宛如实体的气氛中踏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所有NPC一起转头看向他，全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盛鸣跟在他后面进来，眉头一皱，立刻伸手抓向宁秋白，准备把他拉出副本，就听到“啪嗒”一声，背后的门已经自动关了上来。
　　选择之书悠悠地翻开一页。
　　「盛鸣和宁秋白踏入了房间，成为了“问答游戏”新的参与成员。盛鸣察觉到了不对想要离开，但是门已经关了上来，只能和宁秋白一起坐在了地上，等待选择之书问出问题。」
　　「这里为“问答游戏”的新玩家解释一下规则：选择之书会随机选择成员进行提问，回答必须是真话。在美德之书的作用下，没有人可以掺假！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是不回答就要在美德之书随机筛选一项美德的规则下，完成一个任务。」


第54章 第一位受害者
　　宁秋白：“……我们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选择之书亲切地写出一行字：
　　「不,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如果不能让小美满意，小美留在大家身上的规则就没法收回了，管理员先生如此关心大家, 他一定会参与问答游戏并玩到最后。而盛鸣先生出于对管理员先生的在意, 同样打算留下来。」
　　随着选择之书的文字浮现, 宁秋白感觉有一道无形的力量似乎想要控制他让他走到其中一个位置坐下。不过这种力量并不算强，似乎挣扎就能反抗。
　　他和盛鸣对视了一眼，还是加入了这个游戏。
　　盛鸣也坐在了他身边，小声安慰他：“放心, 遇到危险的题目，我可以用‘黑客’的能力篡改目标, 把问题对象篡改到我们身边的人身上。”
　　坐在宁秋白旁边的杨不韪瞪了他一眼，向旁边挪了挪屁股。
　　「那我们继续, 首先由选择之书, 也就是我抽取一位幸运成员。」
　　选择之书把密室逃脱副本里的LED显示板搬了过来，将所有人的名字都贴在上面, 开始了转圈。
　　指针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最后缓慢地指向了宁秋白。
　　宁秋白：“……”
　　他就知道。
　　就在指针即将跨过“维德”和“宁秋白”之间的界限时, 盛鸣右手忽然轻轻一抬。
　　那根指针瞬间停住，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越过“维德”。
　　维德：“……”
　　盛鸣对着宁秋白轻轻昂了昂下巴。
　　宁秋白莫名觉得盛鸣有点像邀功的大狗，随机驱散了这个对盛鸣不是很尊重的联想, 对他感激地笑了笑。
　　盛鸣嘴角的弧度还没抬起来，就见美德之书慢悠悠地翻了一页。
　　「欺骗毫无疑问是违背诚实美德的行为, 在美德之书面前做出这种事, 必须接受惩罚。既然是欺骗, 那就惩罚盛鸣立刻说出一个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盛鸣脸色微微一僵, 还没来得及反应, 嘴巴已经先开口道：“买下我尿床照片的人就是我自己。”
　　宁秋白：“……”
　　其他人：“……”
　　杨不韪：“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说了实话的人是盛鸣，但宁秋白却脸色一白，下意识心虚地看向了盛鸣。
　　杜子规后来找他几次讨要盛鸣尿床的照片，宁秋白没办法，就把照片打了码给了杜子规，杜子规信心满满地拿去玩家论坛上卖，后来进密室逃脱副本花了一大笔积分给宁秋白，说是分赃。
　　宁秋白好奇问过，杜子规说是被一个匿名土豪玩家重金买断，还猜过那人是谁，并信心满满地说一定不会是盛鸣，否则他不会活到和宁秋白分赃的这一天。
　　结果，真的是盛鸣！
　　盛鸣脸色沉郁地看了眼杨不韪。杨不韪发挥百分百作死精神，笑得更大声了。
　　注意到宁秋白的视线，盛鸣嘴角扯了扯，对宁秋白安慰道：“我知道你打了码。”
　　宁秋白并没有被安慰到，只能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虽然盛鸣的惩罚已经过去，但指针并没有重新指向宁秋白，所以到了维德的问答环节。
　　选择之书在LED板上写出了问题：
　　「当你看着单纯、莽撞、冲动的新人玩家被你骗得团团转、对你信赖有加的时候，你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宁秋白瞬间不尴尬了，目光紧紧地盯上了维德。
　　这个前缀的指向性实在有些太明显了，说的不就是火火吗？！
　　选择之书好歹是个预言家，以它看乐子磕cp的喜好，难道维德不是满怀着傲慢和嘲笑，而是真的别有心思？
　　宁秋白并没有因此觉得高兴，只在心里思考要不要报警——火火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
　　维德注意到背后宁秋白灼热的目光，以及因为宁秋白的目光紧随而来盛鸣的冷酷眼神。
　　被盛鸣吊打多次的痛苦记忆让他差点再次变回蝙蝠，但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直接昏过去实在过于丢脸……
　　维德咬着牙，试图蒙混过关：“只是欺骗对象而已，对我而言只是工作，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禁止隐瞒、模糊真实答案。」
　　选择之书煞有其事地宣布了一句，随后道，「既然维德不够坦率，就由我来展示当事人当时的心声。」
　　LED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打了码的模糊人影和一只在他周围飞行的大蝙蝠。
　　宁秋白一眼认出了宁炎，对选择之书擅自篡改规则的不悦稍微平息了些：还行，还记得给无关人员打码。
　　画面上从蝙蝠身上飘出一个气泡云，显然代表着对方此刻的心声。
　　“妈的烦死了为什么我天天要干这种无聊的事？这种小屁孩一看就事多油水少，而且说到底我都从副本脱离了怎么还要干活？狗系统给我的设定里写的什么鬼东西‘欺诈成瘾’，祝你早日被BUG车翻！别问了别问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能不能有点戒心啊？我最讨厌小孩了！”
　　气泡云之外，蝙蝠正在和那位打码的玩家对话，声音温和优雅：“我很高兴你能向我询问这些问题，代表我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宁秋白慢慢张开口，下意识看向了维德。
　　维德脸皮抽了抽，自暴自弃地道：“怎么，不许我心里吐槽？”
　　就在这时，美德之书又翻过一页。
　　「说真话和说全部真话有时候并不等同，作为被美德之书重点关照的诈骗犯，维德在这方面极为熟练，为了避免美德之书都无法识破的骗局，美德之书决定给不肯好好配合的维德一个惩罚：实时公放他的心声。」
　　于是宁秋白立刻就听到闭上嘴巴的维德身上传来了暴躁的声音：“我TM堂堂一个血族公爵不在棺材里睡大觉或者品尝纯洁少女的鲜血，为什么要在这里玩过家家？美德之书，绝对是狗系统整出来的狗NPC，连这里的管理员也是狗！烦死了，世界什么时候毁灭？”
　　维德闭上眼睛。
　　一连串听得懂听不懂的骂声忠实地从他内心发出，全都冲向了美德之书。
　　宁秋白目瞪口呆了好一会。他知道这就是维德的心声，但是一时很难接受优雅诈骗犯的外表和暴躁内心吐槽竟然出自同一个人。
　　美德之书又翻开一页：
　　「辱骂毫无疑问是破坏美德的行为，因此……」
　　就在美德之书即将对维德进行惩罚的时候，选择之书制止了它：
　　「维德试图用这种方式激怒小美，让美德之书给予他“禁言”一类的处罚，这不就遂了他的愿了？美德之书在选择之书的提醒下识破了维德的诡计，并决定换一种惩罚方式。」
　　维德的脸色再度变得难看起来。
　　「谎言说一万遍就会变成真的。既然维德喜欢用风度翩翩的形象欺诈别人，就惩罚维德在未来的一个月内随时都要保持这个状态，哪怕是自己独处的时候。」
　　维德脱口一句：“我草……”
　　一句国骂还没说完，美德之书的惩罚规则已经落在了维德头上。
　　和过去宁秋白管教怨魂相同，这种根植在NPC体内的规则除非被美德之书解除，否则哪怕维德脱离宁秋白这边，依然能够继续生效。
　　宁秋白简直要开始同情维德了。
　　盛鸣忽然冷不丁开口：“现实世界中，虚幻游戏里的规则影响力会减弱。”
　　维德目光转移了过来，温文尔雅，带着一丝礼貌的疑惑：“盛鸣先生的意思是？”
　　同时他内心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有屁能不能直接放？谜语人很有意思是吧？”
　　宁秋白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盛鸣挑了挑眉：“没什么意思。只是稍微提醒你一下，宁导演把你留下的目的，是让你好好工作的。”
　　这里面自然包含了现实世界中的工作。
　　维德若有所思地看了宁秋白一眼，收回了目光。
　　“难道我要帮□□理去现实世界打工？那些报表和文件简直跟一万年没有人处理过一样！还有合同、合同……我怎么这么倒霉，世界能不能现在就毁灭？”
　　宁秋白：“……”
　　还好，虽然维德内心很暴躁，但这也说明维德是真的打算好好干活了。
　　宁秋白自我安慰：虽然过程不是很美好，至少结果达到了他最初拉美德之书进来的目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轮问答总算是结束了。
　　所有人的心再度提了起来，生怕下一次就选中自己。
　　指针重新转动，所有眼光都凝聚在越来越缓慢的指针上，等着指针指向受害者。
　　鲜红的指针快速进入“盛鸣”名字代表的区域，随后紧急刹车，稳稳停在了盛鸣最中间。
　　宁秋白一愣，还以为又是盛鸣出了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盛鸣皱起眉，表示自己没用动用能力。
　　选择之书慢悠悠地翻了个页：
　　「根据新的规则，说谎次数比较多的成员将会享有被问答的优先权，盛鸣过去劣迹斑斑，因此被选中，并没有黑幕。」
　　宁秋白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实行的新规则？”
　　「现在。」
　　宁秋白：“……”
　　不要脸了是吧？
　　「管理员先生很担心盛鸣，热心替自己的好朋友出头。但是管理员是否想过，盛鸣对他说“我们是朋友”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谎言？难道管理员先生不想知道盛鸣的真实想法？不，管理员先生当然想，他一直隐约觉得盛鸣对自己的态度转变有些太快了，所以此刻他选择安静下来，等待这一轮游戏的结果。」
　　宁秋白下意识捂住嘴，不敢看盛鸣那边。
　　盛鸣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


第55章 第二位受害者
　　宁秋白对窥探别人的隐私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刚才选择之书说盛鸣说“我们之间是朋友”这句话是谎言……让宁秋白微微有些犹豫。
　　盛鸣给了他很多帮助，宁秋白自认为自己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盛鸣要用这种手段欺骗的价值，所以第一反应就是认为选择之书故意大放厥词挑拨离间。
　　但美德之书不可能容许这种事发生才对？
　　他下意识看向了美德之书。
　　美德之书上浮现出一行字：
　　「美德之书是一切美德的象征, 徇私舞弊毫无疑问是违背美德的行为, 美德之书绝不会做出这种行为。」
　　杨不韪小声嘀咕：“暴露隐私就美德了？”
　　「隐私就是欺骗, 欺骗就是违背了美德，充满美德的世界不存在任何隐私。」
　　宁秋白脸皮抽了抽。
　　他算是明白了，这本美德之书对“美德”的追求已经和正常人理解的“美德”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了。
　　他还是小看了这些有问题的NPC……系统该不会打算让他把美德之书□□好吧？
　　就在这个念头浮起的时候，宁秋白的手机接到了新的消息：
　　【解锁NPC-007隐藏任务：纠正美德之书对“美德”的偏激理解。】
　　【任务奖励：永久免费解锁功能“游走传送”。】
　　【功能说明：使用“游走传送”可以通过坐标任意进入虚幻游戏的所有副本, 进出副本不触发任务、不消耗积分，可携带指定大小范围内的物品。】
　　宁秋白好久没有接收到NPC的隐藏任务了, 这个任务的奖励立刻让他想起来美德之书能够在任意副本游走的信息。
　　这可是个好技能啊！
　　如果他真的能完成这个任务的话……
　　宁秋白的心思回到眼前的问答游戏上，忍不住又看了盛鸣一眼。
　　盛鸣嘴角稍稍弯起, 向后靠在墙上, 表情似笑非笑，让宁秋白忍不住有点脊背发凉。
　　“要不还是算了……”
　　「管理员先生因为某种情愫作祟, 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选择之书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放鸽子呢？会被差评-2的！选择之书当即决定给盛鸣附加一个心声外放的buff——」
　　选择之书的字忽然停了下来, 之前显示的字开始出现乱码。
　　过了好一会，选择之书才翻了一页，重新写道：
　　「万恶的位格压制！无法外放盛鸣的心声, 那只好通过问答的形式帮助管理员先生认清盛鸣的本质了。提问：管理员的栖雾木对着你开花的时候，你的感觉是怎样的？」
　　盛鸣意外地挑了挑眉, 似乎没想到第一个问题这么简单, 于是平静地回答：“很高兴。”
　　「回答真实！那么第二个问题：管理员的栖雾木对着美人鱼开花的时候, 你的感觉是怎样的？」
　　盛鸣思考了三秒钟：“宰了炖汤吧。”
　　宁秋白感觉自己的脖子有点疼。
　　好兄弟不至于, 小鱼做错了什么？
　　说到底栖雾木开花这件事最尴尬的应该是他自己, 为什么盛鸣对小鱼这么有敌意？简直就跟吃醋了一样……
　　宁秋白的心跳忽然加速了一瞬。
　　他隐约有了某种猜测，但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说到底那可是盛鸣啊！全虚幻游戏最强的大佬玩家，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宁秋白确实没见过盛鸣真正意义上地吃什么亏，哪怕之前变成了小孩，也不过是玩儿，想要变大，立刻就去副本猎杀，把维德好好的一个吸血鬼公爵变成了逃亡犯……
　　不可能不可能，人生三大错觉罢了！
　　宁秋白稳了稳心神，内心啐了自己一口：都是花期的错让自己瞎想！
　　选择之书已经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管理员先生被栖雾木寄生之后，因为栖雾木是自花授粉、雌雄同体，所以理论上可以直接孕育后代，你想过要男孩、女孩，还是都要？」
　　宁秋白：“……？？？”
　　这什么鬼问题？
　　前面还在疯狂暗示，到这里已经跳过中间所有阶段，直接到了生孩子？
　　选择之书是不是最近生子文看多了啊？该禁止它继续看小说了！
　　盛鸣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歪头看了宁秋白一眼，忽然笑了一声：“都不要。”
　　「……」
　　选择之书沉默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道，「回答真实。」
　　宁秋白同样松了口气。
　　看来盛鸣对他确实没有选择之书期待的那种多余感情……还好还好。
　　就在这时，宁秋白听到盛鸣淡定地补充道：“我觉得二人世界最好，宁导演肯定也不喜欢小孩。”
　　宁秋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盛鸣？
　　……
　　被盛鸣这个回答暴击，宁秋白一直到问答游戏结束都有些魂不守舍，没听清其他人被选择之书玩弄时回答了哪些问题。
　　选择之书很贴心地没有再选择宁秋白和盛鸣，换了其他人祸害。
　　等到问答游戏终于结束，宁秋白习惯性地跟着盛鸣离开副本，要把盛鸣送出家门。
　　盛鸣伸出一只手在宁秋白眼前晃了晃：“还没回过神？”
　　宁秋白一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随后他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唐突，但想再靠近盛鸣似乎遮掩得太明显，顿时尴尬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动作。
　　盛鸣抱起胳膊，盯着宁秋白看了一会，浅灰色的眼珠中忽然泛起一层笑意：“不至于吧，你没有被人表白过吗？”
　　宁秋白实话实说：“没有。”
　　他从小跟夏舟玩得好，夏舟的颜值、成绩远远超过他，宛如一轮太阳把他的光芒彻底掩盖了过去。
　　等上了大学，宁秋白父母相继去世，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些浑浑噩噩，之后就面临着绩点和毕业的危机，更没有精力关注这些事。
　　宁秋白眼神复杂地看着盛鸣：“我没想到第一次被表白，竟然是被同性……”
　　盛鸣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挑了挑眉：“那反感吗？”
　　宁秋白抿了抿唇。
　　硬要说的话……他刚才一直处于震惊的状态，现在仔细揣摩，确实没有什么“反感”的情绪。
　　但宁秋白还是坚持道：“我是直男！”
　　这来自于他二十多年形成的人生观。
　　虽然他并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盛鸣没有强迫宁秋白改口，只道：“既然如此，那就当不知道就行了，有什么可纠结的？”
　　宁秋白一愣，本能地问：“你不打算追我？”
　　盛鸣心情很好地弯起唇角：“你想让我追你？”
　　宁秋白说出口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怪话，连忙撇清：“没有，我脑抽了……呃，那我当不知道，就可以无事发生吗？”
　　说完这话，宁秋白有些紧张地看着盛鸣。
　　他心中其实已经闪过了多个猜测，包括什么恼羞成怒一刀两断从此两不相欠、还有什么霸道总裁强制囚禁play——宁秋白甚至已经想到了如果自己被盛鸣囚禁的话能通过什么手段逃走，是不是还得牺牲一下……呸，快住脑！
　　都怪花期！
　　盛鸣眼神复杂地看着宁秋白靠想象在脸上飞起了一层绯红：“你在想些什么，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宁秋白还以为自己的幻想被美德之书公放出来了，尴尬地拍了拍脸，又庆幸现在不在副本里：“你知道的，花期的我容易胡思乱想。”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盛鸣手掌动了动，似乎想摸摸宁秋白的头发，但考虑到现在宁秋白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自己有什么动作可能会把人吓跑，还是忍了下来，“我会换你比较容易接受的方式。”
　　“嗯，那就好……”宁秋白点点头，旋即反应过来，“接受什么？”
　　盛鸣扬了扬眉：“我啊。”
　　宁秋白：“……啊？”
　　盛鸣重新抱起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秋白：“如你所愿追求你。你不会以为这件事是收令枪而不是冲锋号吧？”
　　宁秋白：“……”
　　盛鸣看他又要后退，不逗他了，只轻轻笑了一声：“那么，你先冷静冷静，回头我再来找你。”
　　宁秋白满脑袋混乱地看着这个英俊的大男孩潇洒地推开门，就这么毫不留恋地走了。
　　……
　　明明开口表白的是盛鸣、说要追求的也是盛鸣，为什么偏偏他自己心神不宁？
　　宁秋白歪在沙发里，将刚喝完牛奶的栖雾木树枝拉过来，心不在焉地扯着上面的花瓣。
　　他的身体已经和栖雾木融合，扯花瓣的过程自己也有感觉——不疼，反而稍微有点额外的愉悦感。
　　很快，一整根枝条上的花瓣就都被他扯碎，在地上铺了一整层。
　　宁秋白松开光秃秃的枝条，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深深地叹口气：“我一定是疯了。”
　　一下午什么正经事都没做，就在这里胡思乱想，简直、简直像怀春的少女……
　　被剃光头的栖雾木委屈地把空牛奶杯打翻，气哼哼地缩回了宁秋白的脑袋。
　　“不行，不能被盛鸣牵着鼻子走——说不定明天他就跑来跟我说这是个愚人节玩笑！”
　　宁秋白振作起来，“先工作先工作。”
　　恐怖片已经送审，经过这段时间和维德的“磨合”，宁秋白已经对维德有了基本的合作信任，决定让维德做自己的助理，和租借副本场地的海王、现实世界的团队打交道。
　　另外，美德之书和选择之书这两个NPC得好好处理一下才行！
　　宁秋白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两本貌似无害的书。
　　他首先找上了塞歌，用非常正当的理由，将塞歌和选择之书分开。
　　塞歌惊喜地举起一块板子：“出外勤？去龙宫？”
　　宁秋白点点头：“是的，下一部电影我希望你能饰演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想让你提前过去配合维德改造场地。因为那个副本是海洋，我觉得你会比较喜欢。”
　　塞壬是海洋生物，塞歌自然十分高兴，没有任何疑虑地答应下来，高高兴兴地被维德领走了。
　　宁秋白的目光投向了孤立无援的选择之书。
　　选择之书“哗啦啦”翻开一页：
　　「管理员先生，迁怒这种事不符合您的身份！盛鸣如果真心想要抵抗，以我们两本书的能力不可能强制安排他，他故意想借这个机会试探您的心意！」
　　宁秋白严肃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你还是违背了之前我给你制定的规则。”
　　选择之书委屈巴巴地又显示出一行字：
　　「可是，这是我夺舍成为NPC之后的本能反应，我自己也控制不住。」
　　师书书还是玩家的时候，不管是磕cp还是看小说，都只是爱好，道德和人品约束着她不对其他人造成影响；但成为NPC选择之书后，“人”的约束力被大幅度削弱，让选择之书更容易按照兴趣胡乱行动。
　　宁秋白一度觉得选择之书和骨三七七有些相似，或者这就是虚幻游戏的NPC们的共同点——虽然它们都有独立的意识和智慧，但和在现实世界中成长、塑形的人有本质的区别。
　　宁秋白露出和善的表情：“我已经明白系统把你发配到我这里的目的了……你要成为独当一面的NPC，就得控制住本能，我有个好办法，想不想试试？”


第56章 后续计划
　　宁秋白拿出手机, 忽然问：“你喜欢动物吗？”
　　「管理员先生玩好大！盛鸣知道您喜欢动物吗？」
　　宁秋白：“……我明白了，看来得给你点狠料。”
　　他花费积分，为选择之书设置了第一条规则：“量化选择之书嗑cp的程度, 最低为0, 会被本能控制而做出不理性行为的危险线设置为80，上限100。”
　　随着宁秋白的规则设置完成，选择之书的页眉上出现了一行字：
　　「盛鸣x宁秋白, 量化值：90。」
　　宁秋白挑了挑眉, 夸奖了一句：“感谢你对我们的喜爱。”
　　选择之书动了动，一行颜色有些浅的字出现在中央：
　　「虽然这样说有些作死，但管理员先生您现在的表情和盛鸣好像，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淫者黄吗？」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设置了下一条规则：“根据量化值的提升, 选择之书嗑cp的对象会在选择之书的视角呈现出其他生物的样子。80分以下不变。”
　　「管理员先生决定为自己设置成兔耳。」
　　“超过90分会变成兔……”宁秋白按下确定之前硬生生停住，瞪了选择之书一眼，删掉了前面打下的规则, 对着选择之书微微一笑，“超过80分, 嗑cp的对象会变成蟑螂，量化分越高, 蟑螂越大。”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选择之书的内容中迅速被放大加粗标红的凄厉惨叫声填满, 并迅速翻到了下一页, 继续尖叫。
　　在选择之书的视野中，一人高的巨大蟑螂晃了晃蟑螂须，口器蠕动：“你好好反省一下, 锻炼一下你的自制力。你以后能控制住自己最好；你控制不住, 我来帮你控制。”
　　……
　　把奄奄一息的选择之书丢回了密室逃脱副本, 宁秋白心情愉悦地从阁楼下了楼。
　　维德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在你教训那本狗书的份上，我可以帮你解决恐怖片上映的麻烦。”
　　自从被选择之书和美德之书联手拆掉最后一层遮羞布，维德就全身上下萦绕着暴躁的气息，说话夹枪带棒，让人听着就想跟他大叫。
　　宁秋白猜测维德这是假装优雅时间太久产生了逆反心理，不跟他计较，好奇地问：“有麻烦？”
　　“本来已经过审了，但是没有影院接。”维德手指点了点平板上的资料，冷笑了一声，“人类脏起来比狗的爪子还要脏。”
　　宁秋白凑过去浏览了一遍资料，明白了：“有人作梗？”
　　“大概是看不惯你突然爆火。”维德撇撇嘴，“不过只敢在这种不赚钱的恐怖片上动手，说明那货色也就这点程度，阴沟里的老鼠。”
　　“《幻想巨龙》也遇到过一些问题。”宁秋白没和NPC们提不代表他不知情。
　　《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延长上映期同样遭受了不少阻力，甚至还有影院把给这部电影的排挡私自替换成其他电影，最后亏损的自然是宁秋白和欢影。
　　如果不是观众没看成影片到欢影官方微博下抗议，这件事甚至会被一直瞒过去。
　　好在欢影在这方面有足够丰富的经验，尤其高层知道盛鸣是总公司光景集团的三少爷，一个新人导演好糊弄，项总可不好糊弄，抓紧时间通过法律手段和行政手段处理了下线影院的相关人员，才没惹出更大的乱子。
　　至于网上对电影鸡蛋里挑骨头、全方位喷黑的行为，宁秋白看得眼花缭乱，干脆没往心里去。
　　不是说他天性宽容不生气，而是看到这些黑料他的第一想法就是：“小黑龙又要被气哭了，又要借这个理由找他要肉吃……”
　　维德道：“血族有一些魅惑法术……”
　　宁秋白顿时警惕起来：“不能伤害普通人。”
　　维德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力量很多是吧？不是为了快速解决问题，谁愿意在现实世界用法术？我调查一下背后谁搞鬼而已，你不放心就给我下规则。”
　　下一条规则要用积分的……宁秋白不舍得积分，也不放心让维德对现实世界的人动手，想了想道：“背后的人我另找方法调查，你能让恐怖片快速上映就好。”
　　维德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冷哼一声：“那随便你。”
　　他点开一个新文档，嗤笑一声，“这点狗流程问题能堵住我，我花了一百年读完的管理学都白读了。”
　　看着维德重新投入工作，宁秋白欣慰地点点头，转头给柳画眉发了个消息，请柳画眉帮他打听一下。
　　柳画眉是正儿八经娱乐圈内的人，对这方面自然十分了解。
　　而且自从宁秋白加入“羽”，柳画眉就找他再次为当初偷偷跑进他家道歉，表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她。
　　柳画眉的电话回得很快：“我正要跟你说，是欧海搞的鬼。”
　　这是谁来着？
　　宁秋白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那个比较流行的歌手，之前想要买断塞歌写的几首音乐被他拒绝了来着。
　　“欧海不是针对你，是对耿河敲山震虎。他以为你和耿河的关系很好，才会把那几首歌让给耿河。”
　　耿河就是宁秋白后来通过妈妈遗留下来的通讯录联系上的，倒确实比跟素不相识的欧海近一些。
　　不过宁秋白印象中耿河不是说帮他唱完这几首就退圈了吗？
　　柳画眉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诧异：“你不知道耿河借你这几首歌翻红了吗？”
　　宁秋白一愣：“啊，我还真不知道。”
　　他平时很少关注音乐圈的事情。实际上娱乐圈他也只关心跟自己有关系的部分。
　　“那两首歌是塞壬创作的吧？”柳画眉听杜子规说过宁秋白家里那位不能出声的塞壬，“以塞壬的音乐质量，确实有翻红的可能。我也听过，耿河唱那两首歌的时候投入的感情很深，确实有本钱。”
　　说到后面，柳画眉的声音带上了些佩服。
　　她是走偶像路线的，唱跳表演都只能算得上不拖后腿，跟耿河这种实力派老歌手的专业程度还是不能比。
　　可惜这个年代并不是专业能力好就一定能火。
　　宁秋白和柳画眉通电话的时候顺便查了查耿河最近的新闻，发现他在一个《幻想巨龙》的宣传舞台上唱了一遍那两首歌，嗓音沙哑中透着看透风尘的沧桑与平静，确实非常抓人。
　　好多老粉都在期待耿河出新专，能够把这两首歌放进去，只是耿河除了转发《幻想巨龙》的宣传之外完全没有动静。
　　按照当初和耿河的合同约定，演唱权已经给了耿河，耿河完全可以放进自己的专辑里，只要创作者那边明确标注是塞歌就可以，如果耿河想借这两首歌翻身，那最好趁现在还有热度加快脚步。
　　但是宁秋白没懂：“欧海和耿河有恩怨？”
　　柳画眉那边“唔”了一声：“圈内有消息说欧海是耿河的学生，后来把耿河的一首心血当作自己的歌发表了出去，把耿河打击得不轻，耿河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揭穿他，反而渐渐地淡出圈了。另外，还有说是欧海的父亲是耿河的师兄，当初耿河做过对不起这位师兄的事所以被欧海拿捏了把柄……”
　　啊这……宁秋白对这些恩恩怨怨听得有点晕：“总之我只是被波及的？”
　　“差不多吧，欧海觉得自己有点天赋，公司又捧，趾高气扬的。”柳画眉发出明显不屑的声音，“你放心，我站你这边！你要是同意，我和耿河一起开个演唱会，到时给你宣传新电影。”
　　“恐怖片还是不要宣传了。”宁秋白确认自己不是被主要针对就够了，“你的粉丝都年轻，大半夜去看恐怖片太不安全了，也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柳画眉那边传来了失望的声音。
　　宁秋白又道：“你要是愿意帮忙，可以帮我宣传预备在深海那边拍的电影。”
　　“那部已经准备好了？”
　　“剧本是现成的，演员我也有计划了。”宁秋白算了算，“因为虚幻游戏的便利，应该一个月就可以拍好。”
　　柳画眉佩服地道：“你这话让其他导演听到会气死。”
　　好电影谁家不是打磨个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的？只有流水线烂片才快速拍完快速上线捞一票走人。
　　剧本是妈妈当年已经仔细斟酌好的，现在只是把它们拍出来……宁秋白和柳画眉还没亲密到可以说这些私事的程度，感谢了柳画眉的帮助，想了想，忽然道：“演唱会的建议不错，你什么时候有档期？”
　　虽然《幻想巨龙》的院线时间已经过了，但不代表就没有后续的收益。BD、周边、授权等等都是大头，尤其小黑龙的周边布偶，现在已经在工厂制作了。
　　小黑龙已经拿到了样品，评价是“不如吾可爱”，但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
　　如果柳画眉和耿河愿意开演唱会，就可以趁势推出音碟，顺便让这两位歌手重新在录音棚唱一遍。
　　现在宁秋白有钱了，可以用更好的设备、更豪华的团队将那几首来自塞壬的音乐阐释得更美好。
　　除了赚钱，宁秋白也打算做一份珍藏版，回头送给塞歌。
　　虽然塞歌不能自己唱自己的歌，但至少是一份纪念。
　　柳画眉当然没有拒绝：“我的档期排得不满，一会发你个日程表，不冲突就行。”
　　“那我联系完耿河再联系你。”
　　寒暄之后挂断电话，宁秋白斟酌着台词给耿河发了一份邮件。
　　等对方回复的过程中他也没有闲着——既然要把妈妈的剧本拍出来，那自然要拍得最好，不能都让维德来做。
　　宁秋白振作起精神，钻进书房继续斟酌分镜本。
　　……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耿河打来了电话。
　　对于宁秋白的提议，耿河没有拒绝，但他重点似乎不在演唱会上，提到了另外一件事：“你明天有空的话，我带你去见个人。”
　　宁秋白有些好奇：“见谁？”
　　“郭九州导演。”耿河道，“你应该知道郭导，当初你母亲也受过郭导指点，郭导还想过收你母亲做学生。他看了你的电影，对你评价很高——如果我没有感觉错，你是半路出家，没有经过系统的导演指点，对于团队运作也没什么经验。”
　　宁秋白有些汗颜：“确实如此。”
　　宁玥只影响了他拍摄相关的思想，但一部好的电影并非只有拍摄一个过程。宁秋白现在第一部 电影能爆红，欢影帮他做了大多数的工作。 
　　等跟欢影的合同结束，宁秋白就得自己承担那些复杂又必不可缺的任务。这也是他急着把维德收复的原因，就是希望有人能帮助一窍不通的自己扛住最初的艰难过程。
　　郭九州是国内顶尖的导演之一，早些年寂寂无名，贷款拍电影差点吃不上饭，被贵人资助之后逐渐起飞，风格多变，自成一套流派，也是宁秋白的妈妈宁玥很敬仰的前辈。
　　想不到耿河还有这个人脉……宁秋白当即答应下来：“没问题，多谢耿叔叔。”
　　耿河的声音带上了一点难得的笑意：“不客气，多亏了你，我才有继续唱下去的动力。”


第57章 孔雀开屏
　　第二天约定的下午,宁秋白换上最整洁干净的衬衣西装，对着镜子转了好几圈。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扮自己，甚至动了让杨不韪帮自己化个妆的歪心思。
　　衣服整洁、发型清爽,嗯,很完美。
　　唯一不完美的就是……宁秋白摸了摸头顶伸出来的藤蔓，有些伤脑筋。
　　按照盛鸣的估计，栖雾木的花期持续大约一个月,估计就在这几天就能结束,宁秋白现在的栖雾木上有一半以上的花朵都已经凋谢。
　　但快要结束和已经结束也不一样，现在栖雾木还是没法完全隐藏起来，再说面对一位值得尊敬的业界前辈，宁秋白着实不想因为花期的影响闹出什么乱子来。
　　死来想去，宁秋白觉得还是应该求助一下盛鸣。
　　……不过这个盛鸣昨天在他面前霸气侧漏地说要追求他、让他接受他,结果自己提心吊胆了一天一夜，完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都十几个小时过去了，怎么还没动作？
　　宁秋白晃晃头,让自己别胡思乱想，做了两次深呼吸,随后拨通了盛鸣的电话，平静地问：“喂？你现在有空吗？”
　　没想到电话那边竟然是另一个温和的男声：“你找哪位？”
　　宁秋白下意识挪开手机看了眼屏幕——没打错啊,盛鸣身边有个年轻男人,还能用他的手机？
　　宁秋白顿时提起了心：“你好,我找盛鸣……”
　　那个声音平静温和，语调中透着熟稔：“请问您哪位？盛鸣在休息，事情很急吗？很急的话我去叫他。”
　　“呃,我是宁秋白,也没有太急……”
　　还不等宁秋白说完,那边已经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宁秋白捂着话筒愣愣地等了一会，才听到盛鸣略带困倦的声音：“宁导演？有什么事？”
　　宁秋白沉默了好一会，内心颇有些不是滋味。
　　刚才那个声音好像不是盛鸣的哥哥，声线和语气都不对。
　　是约了个艳遇，还是盛家给三少爷准备的什么豪门未婚夫？
　　好个盛鸣，昨天一句话让他一整天都有点魂不守舍，结果这混蛋去寻欢作乐了？
　　宁秋白张了张嘴，很想“啪”地直接挂掉电话，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蠢，内心拼命说服自己正事要紧，便说了说自己今天要去见一位长辈，想临时压制栖雾木花期影响，问盛鸣有什么办法。
　　“你等等……”盛鸣在那边不知道做什么，隐约听到纸张撕裂的声音，“见什么长辈，方便我一起去的话，我跟你一起过去。”
　　宁秋白一开始是有这个打算，现在反而有点不大情愿，不过没有拒绝：“别人给我引荐的郭导，也是我妈妈很敬仰的导演前辈。”
　　“那我一起去不大好。这样，我送你到地方，然后在距离你不远的地方等你，只要不超过我一公里范围，我就能压制栖雾木的花期影响。”
　　宁秋白愣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就多谢你了，预定的地方在……”
　　两个人确定了碰头位置，宁秋白正要挂断电话，忽然听到盛鸣道：“你不要瞎想。”
　　宁秋白顿时有些心虚——他的想法被盛鸣发现了？
　　但他随机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心虚：脚踏两只船的是盛鸣，他就应该理直气壮地捉奸！
　　呸呸呸，他们又没在一起，算哪门子捉奸？
　　宁秋白给自己鼓了鼓气，反问道：“我瞎想什么了？”
　　盛鸣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笑意：“你没怀疑我身边有人？”
　　宁秋白：“……没有！”
　　盛鸣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听那个声音没有觉得耳熟？”
　　宁秋白茫然起来：“没有。”
　　“你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来？”
　　宁秋白：“……哈？”
　　因为颅骨传声的缘故，一般人听录下来再放出的自己的声音确实会觉得不同，宁秋白被盛鸣点了点，才感觉刚才的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但他只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有我的声音？”
　　“我用你的声音替换了我的系统提示音。”盛鸣很理所当然地道，“刚才在调整身体，就把系统设置成我的自动应答了。”
　　宁秋白：“……”
　　虚幻游戏的系统还有这种功能？刚才那对答完全不像ai啊！
　　一想到盛鸣用他的声音做系统提示，宁秋白就忍不住觉得有些羞耻：“这也太变态了，快换掉！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系统提示音只会在虚幻游戏里发生作用，我只给我家里和你开放了接进来的权限……”盛鸣辩解了两句，随后叹口气，“好吧，我回头换掉。”
　　宁秋白这才松了口气。
　　……
　　等到见了面，宁秋白吃惊地发现盛鸣同样是一身板正的黑马甲白衬衣，胸口还系着领结，将十八岁少年挺拔的身姿衬托得格外高大英俊。
　　这件马甲很收腰，宁秋白的目光不经意掠过盛鸣的腰部，像被烫了一下一般，赶紧挪开了视线：“你不是不跟我一起去么？”
　　干嘛还打扮得这么正经，跟孔雀开屏似的。
　　盛鸣微微一笑：“为了般配。”
　　宁秋白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盛鸣打开车门让宁秋白先上，随后从另一边车门坐到了宁秋白身边，吩咐司机去接耿河。
　　路上盛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宁秋白聊天，宁秋白坐在盛鸣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
　　明明昨天之前他还把盛鸣当作好朋友，牵着手在海底游泳散步都觉得很正常，结果现在只是坐在一辆车的后座上，就不由得绷紧了精神。
　　宁秋白的目光下意识偷瞄着盛鸣的腿，看到盛鸣的腿动一动，就想往旁边挪。
　　过了好一会，盛鸣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跟我坐在一起，就这么紧张？”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是谁的错啊？”
　　“我的。”盛鸣很痛快地承认下来，随后叹了口气，“我以为豪车加正装很有魅力呢。”
　　这宁秋白倒是很认同——站在宁秋白不认识、但是知道很贵的车旁边，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盛鸣的确充满了魅力，尽管在年龄意义上才成年，但在虚幻游戏已经是个大佬的盛鸣正装打扮完全不虚，将少年人的朝气和上位者的高贵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
　　但宁秋白还是没来由地觉得紧张，哪怕他理智上知道盛鸣不会对他做什么。
　　也许是盛鸣的气场太强烈了……宁秋白缓缓吐了口气。自己这种佛系咸鱼和大佬气场实在融洽不起来。
　　盛鸣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宁秋白的退却，没有再说话，只掏出手机专心地刷着。
　　宁秋白慢慢放松了不少，目光往盛鸣那边看过去，看到了盛鸣正在看的文章的标题：
　　《三招教会你如何追求心仪的男生！》
　　宁秋白：“……”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盛鸣侧了他一眼，难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按掉了手机：“我没有追过人，只能多找参考资料。”
　　宁秋白猜测过盛鸣没谈过恋爱，不过他猜测的理由和纯情无关，只是觉得以过去盛鸣的性子，恐怕很难有人忍得了他。
　　“这种营销号文章真的能当资料用吗？”
　　盛鸣放下手机，叹了口气：“我姐单身，我哥曾经是花花公子，我爸妈是双向暗恋成真……他们的经验实在没什么参考价值。”
　　宁秋白放松下来，话就不经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你可以问我啊，我大学给室友助攻过好几次的。”
　　盛鸣右边眉毛轻轻一挑，虚心求教：“那请宁导演指点指点我。”
　　宁秋白闭上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怎么有人教别人怎么追求自己的？这和送有什么区别！
　　宁秋白别过脸去，不去看盛鸣的笑容。
　　盛鸣没有着急，自然地介绍起了郭九州导演的一些性格特征，末了道：“郭导的人品和经验都不错，你可以多请教他。”
　　提到正事，宁秋白脸上的火烧消散不少，认真听着盛鸣的建议，只是有些奇怪：“你对郭导真了解。”
　　“你知道郭导的发家史吗？”
　　宁秋白这方面的功课自然做足了：“知道。”
　　郭九州的发家史也算得上传奇，前半辈子差点负债累累跳楼自杀，直到被贵人资助，才有余裕追寻自己的电影艺术，随后步步飞升，成为如今电影行业的重量级大佬。
　　回顾了一下郭九州的履历，宁秋白福至心灵：“难道当初资助郭导的人……”
　　盛鸣点点头：“是我妈妈。”
　　宁秋白震惊地张大嘴巴，随后由衷地敬佩：“你妈妈眼光真好。”
　　盛鸣挑了挑眉：“我的眼光也很好。”
　　不等宁秋白对这句话产生反应，盛鸣继续道，“所以这次我不陪你见他，免得干扰他对你的判断。”
　　拿恩人的面子来压确实能让郭九州对宁秋白青眼相加，但在另一个角度上说，也同样压制了宁秋白自身的才华。在郭九州本身对宁秋白感兴趣的情况下这样做画蛇添足。
　　宁秋白听懂了，内心默默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他一开始也不是奔着在导演这条路上功成名就去的。
　　……
　　先接到了耿河，耿河上车之后诧异地看了眼盛鸣，但很有眼力地什么都没说，只说了说和郭九州见面的地点时间、还有郭九州的一些喜好，和盛鸣前面提到的差不多。
　　宁秋白没介意多听了一遍，诚恳地道：“多谢耿叔叔。”
　　反观盛鸣就不是很高兴了，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耿河——论年纪，耿河大了宁秋白一轮，应该不至于是情敌……
　　盛少爷想表现得友好的时候，靠那张脸还是很能唬人的，不过耿河明显心事重重，简单寒暄之后就坐在前排沉思起来，直到到了地方才清醒过来。
　　盛鸣没有下车，对宁秋白道：“我在那家咖啡馆等你。”
　　等车子开走，耿河才像清醒过来，问：“你和盛少爷很熟？”
　　也不算很熟，就是对方扬言要追我……宁秋白内心嘀咕了一句，随后道：“拍电影合作过两次，算是朋友吧。”
　　耿河目光在宁秋白的脸上停了停，没有多打听别人的隐私：“走吧，郭导在等你。”
　　……
　　和郭九州见面之前，宁秋白还颇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表现不好让这位名导演看轻，见到郭九州之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这位导演留着一把修剪得十分精致的胡子，一见面就一边点菜单一边很自来熟地问宁秋白：“吃辣吗？”
　　宁秋白懵懂地回答：“不太能吃。”
　　“不能吃辣的人生是不完整的！”郭九州惋惜地摇摇头，对服务员道，“那去掉一半辣菜，换不辣的。”
　　等菜的过程中，郭九州滔滔不绝地向宁秋白安利起这家餐厅知名辣菜的口味——宁秋白光听着就感觉自己的舌头开始发麻了。
　　郭九州显然十分话唠，宁秋白除了“嗯嗯啊啊”之外完全没有插话的功夫，等郭导说完菜，最后才叹了口气：“我过过嘴瘾，你不能吃别勉强。当初你母亲被我说得硬着头皮吃了些，听说回去就生病了。”
　　宁秋白印象中宁玥很早之前是不吃辣的，但从某一个时间开始，忽然迷上了辣味的菜肴，只是宁玥肠胃不是很好，太辣的食物吃了容易肠胃炎，所以都是爸爸亲自做饭、控制卫生和辣度。
　　原来根源在郭导这里。
　　宁秋白由衷地道：“我妈妈之后确实挺喜欢吃辣的，所以我才吃不了太辣。”
　　就是宁玥让宁秋白潜意识觉得“吃辣”等于“肚子疼”。
　　话题打开之后，一老一少才正式聊了起来。
　　郭九州没有评价宁秋白的电影特效，只针对一些镜头、配乐、台词等进行了评价，听得宁秋白不住点头。
　　电影是一门深奥的艺术，特效只是表达的工具之一，并非特效好就是好电影。
　　郭九州不愧是这方面的大行家，简简单单几句聊天，就让宁秋白收获颇丰。
　　最后宁秋白诚恳地放下筷子：“要是拍电影之前能认识您，我觉得一定可以拍得更好。”
　　郭九州耿直地道：“现在也不晚，难道你已经打算收手不拍了？”
　　宁秋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两人闲聊的时候，耿河坐在一旁专心地吃菜充当背景板。
　　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耿河才看向郭九州：“郭导，你今天的正事还没说呢。”
　　“哦哦，是了。”郭九州似乎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咳嗽了一声，“虽然可能有点倚老卖老了，不过秋白，你要是想长期发展，最好是有一位前辈帮你指点指点，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宁秋白下意识有些紧张地直起腰：“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识是你愿不愿意来当我的学生？”郭九州说完觉得自己有些突兀，又补充了一句，“当初我很看好你母亲，想收她做学生，可惜……我看得出，你的导演风格受你母亲影响很大，我就想看看要是你还没有老师，我能不能捡个漏。”


第58章 所谓追求
　　辞别了郭九州, 宁秋白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感叹道：“没想到这就多了一位老师。”
　　耿河道：“有郭导在，欧海应该不敢随便找你麻烦了。抱歉, 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
　　宁秋白猛然意识到耿河帮他介绍郭九州的原因, 忍不住问：“我以为是我不肯卖歌给欧海他才针对我的……欧海为什么找你麻烦？”
　　耿河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他以为我偷了欧师兄——就是他父亲的歌标上了我自己的名字。”
　　宁秋白听柳画眉提起过这个八卦，只是没有当真, 此时听当事人说起, 更觉得有些诧异：“是误会吗？”
　　耿河摇摇头，推开门回答：“不算误会，《赎罪》确实是欧师兄写的歌，只是由我进行了修改，没有标注他的名字。”
　　宁秋白一愣。
　　“一个有些长的故事。”耿河侧头看了宁秋白一眼, “不标注他的名字是欧师兄的要求，为了欧师兄的名誉，有些事不好对你说。不过对于欧海而言, 他憎恨我的原因大概是觉得我抢了欧师兄的歌，导致欧师兄自杀身亡。”
　　出于礼貌, 宁秋白之前没有打听耿河和欧海的私事，听到这里心弦微微一颤。
　　耿河没有再说, 只问：“你跟我一起回去, 还是去找盛鸣？”
　　“我和盛鸣约好了, 耿叔叔先走吧。”
　　……
　　“耿河和欧海的矛盾啊……”盛鸣轻轻搅动咖啡杯里的拉花，“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帮你查一下。”
　　宁秋白斟酌了一下, 还是道：“麻烦你了。”
　　盛鸣没有说什么“我直接帮你解决欧海”的话, 知道宁秋白肯定不会同意, 便道：“你的恐怖片和后面那部电影还是继续让塞歌写音乐？”
　　宁秋白点点头，疑惑地问：“有问题吗？”
　　“普通观众对于音乐制作人可能不太在意，但圈内必然十分关心，匿名的方式虽然一时没问题，但后面涉及授权等问题，必然要接受许多质疑。”盛鸣道，“你可以考虑给塞歌安排一个现实世界的身份。”
　　宁秋白之前没想到这一点，现在被点醒，默默思考了起来：“塞歌的外貌可以让杨不韪帮忙化妆，就是它不是很爱见人，而且我怕它在现实世界不小心发出声音……”
　　虽然可以用规则禁止塞歌出声，但宁秋白总觉得这样对塞歌有些残忍。
　　“只是个身份而已。更重要的是你不是要让塞歌在电影里扮演角色吗，演员表总得报上去吧？”
　　宁秋白点点头。
　　盛鸣笑眯眯地道：“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宁秋白抬眸看着盛鸣——穿着一身正装的盛鸣认真起来的模样又帅气又可靠，和以前有点欠打的装逼样截然不同。
　　他不由得开口道：“真看不出来。”
　　盛鸣挑了挑眉：“什么？”
　　“现在这个状态的你。”宁秋白暗示道，“和之前的你。”
　　盛鸣稍微拉了一下领结，含笑道：“不喜欢这个样子？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男朋友？”
　　不要说得好像“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一样啊！
　　宁秋白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下意识开始思索哪个样子的盛鸣更对自己胃口……过了一会他突然察觉到不对：这不是被盛鸣绕进去了吗？
　　他顿时咳嗽了一声，严肃地道：“我觉得谈恋爱还是要做最本质的自己……毕竟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话，本性总会暴露的，所以本性能不能互相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盛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是说，你喜欢我最本质的样子？”
　　“……不，我的意思是你应该用本质的样子来，呃……”
　　盛鸣笑着补足下半句：“你同意我用最本质的样子来追求你？”
　　宁秋白脸皮抽了抽：“难道我说不同意你会放弃吗？”
　　盛鸣认真地考虑了片刻，摇摇头：“不会。”
　　“那不就行了。”要不是顾忌形象，宁秋白很想对盛鸣翻个白眼。
　　盛鸣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随口无声地叹口气。
　　最本质的样子啊……
　　……
　　盛鸣坚持把宁秋白送到了家，甚至还想进屋坐坐，被宁秋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一进门，盛鸣就看到抱着两叠文件的维德用一种夹杂着愤怒和不满的表情看着他。
　　要类比的话，大概类似于“我忙得脚不点地，你却跑出去约会”的感觉。
　　宁秋白假装没有看出来：“恐怖片怎么样了？”
　　“送去排档了。新电影的团队正在组建，明天会做一份汇总给你。”维德表情不是很好看，“我今天已经工作七个多小时了，可以休息一下了吧？”
　　宁秋白当初和维德定的时间是八小时工作制，不过他也没有严苛到一定要维德干满八小时的程度，便点了点头：“可以。”
　　维德将文件放在茶几上，简单说了说这些文件的用途，随后转身就要走。
　　走到阁楼门口，维德忽然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宁秋白：“管理员，你和盛鸣现在还不是一对儿？”
　　宁秋白吓了一跳，警惕地问：“不是，怎么了？”
　　维德一开始确实以为宁秋白和盛鸣是姘头，但来到宁秋白这里观察了这些日子，维德敏锐地发现了宁秋白和盛鸣之间的氛围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作为多年行骗的老行家，维德对这些细微的情感涌动十分敏感，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结论，确定两个人还在暧昧期。
　　如果盛鸣变成老板娘，那这日子还能过吗？
　　维德心里的天平当即转到了其他方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介绍几个？”
　　宁秋白：“……你介绍的不会都是些吸血鬼吧。”
　　“我们血族的颜值不过关？”
　　那倒确实过关。宁秋白怀疑维德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想对他用诈骗，清了清嗓子强调道：“我喜欢单纯的、不会骗人的。”
　　维德皱了皱眉：“那得从刚出生的血族里找了……”
　　他倒是松了口气，“那你注意点盛鸣，人类都喜欢骗人，长得越好看的人类越喜欢骗人。”
　　宁秋白：“……你看《倚天屠龙记》？”
　　维德：“以前在古堡没事做，除了睡觉也就看看玩家留下的东西。”
　　经过给海王“装修”，宁秋白已经大致明白这些NPC们的精神生活有多匮乏，顿时有些同情：“要我给你买台电脑吗？”
　　维德扫了他一眼：“不用，我已经自己买了。”
　　“……你哪来的钱？”
　　“用的你的钱。”维德道，“放在公费里报销了。”
　　宁秋白：“……”
　　……
　　真正的单纯美人塞歌举着板子，告诉宁秋白它已经写好了五首新歌给宁秋白检验，另外问宁秋白什么时候可以去海王的副本出差。
　　宁秋白感慨自己手底下的问题儿童中还是有那么几个不用操心的：“你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
　　塞歌顿时流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盛鸣已经帮助宁秋白记录下的海域副本的坐标，只不过要过去还是得走黄昏宫殿。
　　宁秋白带着塞歌进黄昏宫殿的时候，和在黄昏宫殿里的“羽”成员打了个招呼，就和塞歌一起去了自己的休息处。
　　那里有用“黑客”能力做成的传送道具。
　　沙百灵和张木客面面相觑。
　　沙百灵动了动嘴：“你看到了吗？”
　　张木客点点头：“看到了。”
　　“这、这……”沙百灵张口结舌了好一会，才道，“这件事老大知道吗？”
　　宁秋白竟然带着一个大美人进了卧室！后面发生了什么她都不敢想！
　　张木客若有所思地道：“那应该是个塞壬，我能要到鳞片尝试吗？我缺一点水属性的材料，小鱼不肯给我……”
　　沙百灵听出这家伙跟自己不在一个脑回路上，无语地揉了揉额头，决定赶紧联系盛鸣。
　　……
　　塞歌一进入海洋，手肘和脚踝处的鳍便快速伸长，头发宛如海藻般漂浮，让它整个NPC都变得像一只深海中的翡翠蝴蝶。
　　看着塞歌在海中娴熟地自由泳，宁秋白才意识到，作为塞壬每天睡在浴缸里，对于塞歌而言其实算不上好的环境。
　　都是他以前没钱……要不干脆复制一片海域的场景给塞歌当个人空间？
　　塞歌游了几圈，想起自己是来工作的，赶紧游回来，乖巧地飘在宁秋白的身后。
　　宁秋白带塞歌先去见了见海王，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看……场景……得找……小鱼……”
　　海王捋着龙须慢悠悠地道，“他……在……化石礁……”
　　宁秋白知道海王不怎么管事，只是来打个招呼，很快就去了小鱼所在的化石礁。
　　作为勤勤恳恳反叛海王的海军反叛军首领，小鱼居住的地方十分隐蔽，并没有对宁秋白泄露，只约定了它巡逻的位置，如果有需要可以去那边找它。
　　宁秋白见到小鱼时，小鱼正一身盔甲坐在珊瑚礁上，对面前的鱼人战士吩咐着什么。
　　等把人安排结束，小鱼才看向宁秋白，皱了皱眉：“找我有事？”
　　“嗯，有一位‘演员’想要熟悉一下片场，回头拍摄起来更加自然。”宁秋白拉了一下躲在他身后的塞壬。
　　“不要随随便便带奇怪的人进我们的地盘……”
　　人鱼的话还没说完，视线就对上了从宁秋白背后探出的塞壬那双比海洋和天空都要澄澈的浅蓝色眸子。
　　方才还冷漠中带着点不耐烦的小鱼瞬间挺直了胸膛，声音宏亮——“我是逆海组织海军大将军沉鱼，请问我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
　　宁秋白：“……？”


第59章 海洋之恋
　　塞歌被吓了一跳, 把头又缩回了宁秋白身后。
　　宁秋白表情略带古怪地打量着小鱼。
　　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小鱼的名字叫“沉鱼”。
　　小鱼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不自在字抓了抓头，看着自己身上套着的盔甲, 沉默了一下，口气努力温柔：“不好意思, 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
　　塞歌又慢慢把头伸了出来。
　　宁秋白打圆场道：“塞歌比较怕生。”
　　小鱼立刻接话道：“熟悉之后就不用怕了,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自然是我的朋友。”
　　要不是身边就是塞歌, 宁秋白很想翻个白眼：咱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美色误人啊！
　　“这次要熟悉场地的人就是这位塞歌？”小鱼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大义凛然，“最近这块海域不是特别太平, 我来亲自带她转转吧。”
　　宁秋白对于手底下NPC的感情问题基本抱着尊重支持的态度，但塞歌的性格单纯，很容易被人带偏，宁秋白难免多了几分嫁女儿的心态。
　　他委婉地暗示道：“我们家塞歌的实力很强, 不用怕危险。”
　　小鱼看了看塞歌纤细的四肢、华而不实的鱼鳍, 还没有任何武器, 不由得皱了皱眉：“是吗？”
　　“塞歌是一位塞壬，歌声就是它最大的武器。”
　　小鱼道：“歌声好啊, 我最喜欢听歌了！不过恕我冒昧，‘塞壬’是什么种族？”
　　宁秋白一愣：“你不知道塞壬？”
　　他转念一想反应过来：这个海洋副本是中式的啊, 小鱼的名字、海王的形象都充分说明这是一个东方龙宫神话副本。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小鱼的外表是西方的美人鱼……唔，也许东方本身鱼精也有类似的形象？
　　“我们这个副本拿不到多少额外信息。”小鱼的口吻里不知不觉带上了一点抱怨, “愿意来挑战我们的玩家本来就少, 还有一半在老……海王那里。”
　　他看向了塞歌，关切地道, “你那边的副本也是这样吗？海王的龙宫里有一个房间, 里面有很多好看的东西, 一会我带你去尝尝鲜。”
　　塞歌礼貌地举起一块板子：“谢谢。”
　　小鱼一愣：“你不会说话？”
　　宁秋白轻描淡写地道：“我不是说过嘛，塞壬的声音就是它们的武器，所以一般都不说话。”
　　小鱼不知道明白了什么，严肃地点点头：“我懂了。”
　　看小鱼像个哈巴狗一样绕着塞歌团团转，宁秋白有些无语地揉了揉鼻梁。
　　盛鸣向他科普过这个副本两位NPC的性格，小鱼是那种正直死板中带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逗比的铁直男，海王则是佛系老龙，都是人品不错、很容易交流的对象。
　　以塞歌的声音威力，倒不用担心小鱼用什么手段；看小鱼这蠢兮兮的样子大概也不是维德那种骗子……不过，盛鸣是说过小鱼是铁直男来着吧？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一下小鱼。
　　塞歌虽然头发很长、人特别漂亮，但本身是没有性别的。要是小鱼想和塞歌生小小鱼，那恐怕要失望的……
　　这一点上还是栖雾木强，想生多少都可以自己生……呸！花期都结束了怎么还在瞎想！
　　宁秋白晃晃头，驱散这种奇葩的想法，一起去了预定拍摄的片场，拿出工作的态度，给塞歌认真地分析着剧本。
　　塞歌十分认真地听，还拿出板子做笔记。
　　“讲课”的间隙，小鱼将宁秋白扯到一边，小声问：“宁……导演，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希望我来演其中一个角色？”
　　宁秋白点点头。
　　小鱼不是很习惯地咳嗽一声，干巴巴地道：“我，我演的角色，和塞歌小姐的角色是什么关系？”
　　宁秋白沉思了片刻：“兄妹吧。”
　　小鱼：“……”
　　宁秋白补充道：“棒打鸳鸯的那种兄长。”
　　小鱼绷起脸来：“谁演塞歌小姐的情人？”
　　“盛鸣。”
　　小鱼：“……”
　　宁秋白眼睁睁地看着小鱼的气势陡然萎靡了下来，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小鱼不甘心地问：“你不觉得人类和塞壬并不是很搭吗？”
　　“但是剧本里确实是人类和人鱼的恋爱，海的女儿嘛，你懂的……哦你不知道。”宁秋白想了想，“回头我带一份安徒生童话给你。”
　　小鱼悻悻地闭上了嘴。
　　如果是别人，哪怕是老龙他也能尝试去争取一下，但是盛鸣……还是算了，他还没有活够。
　　宁秋白注意到小鱼对塞歌的称呼：“你为什么叫塞歌‘小姐’？”
　　你敢假定塞壬的性别？
　　小鱼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慢慢变得铁青：“难道应该叫‘先生’？”
　　“塞壬是无性别的种族。”宁秋白同情地看了小鱼一眼，“我并不反对塞歌多认识朋友，但如果你怀着别的心思，那恐怕要失望的。”
　　……
　　魂不守舍的小鱼宛如游魂一般游走，中间还撞上了一只螃蟹，英俊的脸被撞出一块青紫都没有注意到。
　　宁秋白为小鱼尚未开始便已经夭折的恋情——说不定还是初恋哀悼了几秒钟。恰好这个时候盛鸣发来了联系，宁秋白便顺口把这件事告诉了盛鸣。
　　盛鸣在电话那边愉悦地笑了起来：“真想看看小鱼的表情。”
　　他沉吟片刻，又道，“不过小鱼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如果他能解开塞歌作为‘先天者’的芥蒂，塞歌也不是不可能对他动情。”
　　变性这个问题系统完全可以做到，全看塞歌愿不愿意。
　　宁秋白听到了新名词：“‘先天者’是什么？”
　　盛鸣道：“有自我意志的NPC的三个分类之一。分别是‘先天者’、‘后天者’和‘烙印者’，最后一个你知道的，是玩家夺舍NPC的结果。‘先天者’和‘后天者’的区别就是是否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有自我意志。”
　　宁秋白有些好奇：“先天和后天有什么区别吗？”
　　“原因不明，但‘先天者’通常会自带一些精神类的问题，这些精神问题常常会具现为它们自身的缺陷；而后天者则根据它们觉醒意志的情况而对某些东西产生特定执念。”盛鸣道，“像你这里的骸骨医生就是后天者，它诞生自我意志的时候大概是和某个‘医生’职业的玩家有关。”
　　宁秋白想起当初骨三七七的系统介绍资料里提过，它是接触过玩家留下的什么东西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塞歌的声音应该就是它作为‘先天者’自带的缺陷。”
　　宁秋白把自家的NPC们归了归类，吐槽了一句：“为什么虚幻游戏的NPC们多少都有点不正常？”
　　“先天者”自带缺陷，“后天者”有奇怪的执念，“烙印者”则被弱化了意志和约束力……
　　盛鸣幽默地道：“难道不是虚幻游戏的存在本身就不正常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
　　盛鸣做完科普，转了话题：“所以，你打算让我来演男主？”
　　“对，之前我就想跟你说，但是忘了。”宁秋白腹诽盛鸣提起奇怪的话题导致自己抓不住重点，“你觉得怎么样？这可是你做‘名演员’的好机会啊。”
　　当初盛鸣就用自己想做演员混进宁秋白的副本，这次被宁秋白重新拿出来说，惹得盛鸣笑了一声，随后又有些委屈地道：“你舍得让我和那个塞壬演感情戏？”
　　宁秋白：“……别来这套，我不吃。”
　　他忍不住又腹诽起来：说好的追求呢？他一直提心吊胆的，结果盛鸣就这？
　　盛鸣又笑了一声：“开个玩笑，毕竟以后开玩笑的机会不多了。”
　　宁秋白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盛鸣没有多说，“既然是宁导演的戏，我肯定要接的，我找维德签合同。”
　　盛鸣直接找维德啊……宁秋白默默祈祷：希望维德没事。
　　……
　　挂断电话，盛鸣看着蜷缩在书桌下面的蝙蝠：“你听到了吧，快点起来做合同。”
　　蝙蝠动了动翅膀，怨愤地看了盛鸣一眼，努力飞到书桌上，用爪子点开电脑。
　　盛鸣静静地旁观着蝙蝠费力地敲打键盘，忽然挑了挑眉：“你一天只能给宁秋白工作八小时，是因为变身时长的限制？”
　　如果维德胆子够大，一定会骂他一句：是谁的错？
　　可惜维德还不想暴毙，只能忍气吞声地“吱”了一声。
　　盛鸣摸了摸下巴：“如果我还你一部分血月精华，你就能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时了？”
　　蝙蝠震惊又复杂地看向了盛鸣，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为盛鸣的厚颜无耻而愤怒、还是为盛鸣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而喜悦。
　　不过不论哪种情况，维德都不相信盛鸣会如此好心把抢走的东西还给他。
　　盛鸣看出蝙蝠赤红眼眸中的愤怒，再度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道：“你多工作，宁导演才有清闲时间，我才好跟他约会啊。”
　　蝙蝠：“……”
　　虚幻游戏的血族只是图一乐，真吸血鬼还得是你。
　　“而且……借助分离血月精华，我可以变成他最喜欢——唔，相对比较喜欢的状态。”盛鸣靠在门边，苦恼地摸了摸头，“希望这个判断不会出错吧……算了，如果不行我再把给你的血月精华拿回来。”
　　蝙蝠：“……”


第60章 新状态
　　宁秋白还在给塞歌和小鱼讲解剧本, 忽然听到手机APP发来了提醒。
　　他点开APP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维德的任务竟然完成了三分之一。
　　维德的任务目标是恢复全部血月精华。根据维德自己的说法，作为血族公爵, 他本身是可以缓慢积攒血月精华的，或者去其他吸血鬼那里掠夺——当然, 后面这条路直接pass掉了。
　　现在竟然突然完成了三分之一……
　　宁秋白的第一反应就是：维德偷偷去狩猎了？
　　他顿时放心不下, 立刻就想返回自家副本。
　　只是塞歌一手捧着自己抄录的剧本，一手正在场景中比划动作, 已经开始提前入戏，这个时候强行把塞歌拉回去, 打断了塞歌的情绪，对塞歌后面的表演可能会有些影响。
　　小鱼看出了宁秋白的犹豫：“你有事？”
　　宁秋白点点头：“有急事需要回去一趟。”
　　小鱼皱了皱眉：“你要是放心，可以让塞歌小……”
　　它想说“小姐”又卡住，想说“先生”又觉得不对, 最后干脆跳过了敬称, “让它在这里待着, 等你处理完事情再来接它。”
　　虽然被塞歌的性别狠狠打击了，小鱼看起来还没死心啊……宁秋白看了眼塞歌, 思忖片刻，决定暂且相信小鱼的人品——以及塞歌的战斗力。
　　他对小鱼交代了两句, 返回黄昏宫殿，又从黄昏宫殿直接去了自己的副本。
　　一进门, 就看到维德人模狗样的站在阳台前面打电话。
　　注意到宁秋白过来, 维德对宁秋白比划了一个“稍等”的动作，继续和对面通话：“颁奖典礼的日期是？好、多谢……对, 新的团队正在组建……”
　　最后维德礼貌但是并不客气地道, “不过希望下次能够提前通知我们, 方便我们匀出档期……呵呵，毕竟大家工作都很忙。”
　　等挂断了电话，维德才满脸厌弃地“呸”了一口，“狗东西……这种低级的下马威也好意思拿出来用？”
　　宁秋白的注意力被转走：“怎么了？”
　　“三天后是今年‘金荧火虫奖’的颁奖典礼，管理员的《幻想巨龙》有被提名的项目，所以邀请我们参加。”维德快速介绍了一遍，最后道，“因为没有特效奖，所以我猜我们被提名的是音乐。”
　　宁秋白知道“金萤火虫奖”，算得上国内有些含金量的电影奖项，是京和沪两处影圈的一些前辈合力创造的，目的是为电影行业激励新血，所以会偏重一些新人。
　　宁玥当初也得到过“最佳剧本”的提名，可惜没有入选。
　　“是好事啊，为什么你好像不太高兴？”
　　维德冷笑了一声：“提名当然是好事，但他们做人可太恶心了——这种典礼至少应该提前一个月送出邀请函！别忘了颁奖典礼上出面的都是什么人、又有多少记者，现在三天后就开幕，我们临时去找高定都不一定来得及。”
　　之后维德又啰嗦了一堆关于出席红毯场面的事项，最后总结道，“连欢影都不知道我们得了提名，说明是有人故意给我们难看。”
　　宁秋白搞明白了：“不会又是欧海吧？”
　　“不好说，也可能是看你不顺眼的所谓‘前辈’，或者敲打一下你这个刚入行的小白。”维德嘲笑道，“你的粉丝把你当成不差钱的富二代，对那些人精而言自然清楚你纯粹是扯皮敲鼓，不给你个下马威怎么吸你的血？”
　　宁秋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被维德最后一句话提醒：“对了，我找你有别的事！你的血月精华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
　　维德诧异地看了宁秋白一眼，皱了皱有些妖异的眉毛：“原来你能接到通知……这件事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这吸血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气，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冷哼一声，“不像你有闲，我还有很多工作，没空陪你闲扯。”
　　宁秋白平白被呛了一顿，有些懵逼：自己这几天没得罪维德吧？
　　不过维德说的“他”……
　　宁秋白推开卧室的门，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盛鸣仰面躺在床上，胸膛随着呼吸均匀的起伏，熟睡的脸上平静无波，宛如刚出生的孩子。
　　宁秋白一瞬间以为维德突然爆种，吸了盛鸣的血，随后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维德真要能干掉盛鸣，还敢留在家里？
　　不过宁秋白还是爬上床，小心检查盛鸣的脖子上有没有被吸血的痕迹。
　　就在他俯身到盛鸣身前的时候，刚才还在熟睡的盛鸣突兀地睁开了眼睛，恰好和宁秋白近距离对视成功。
　　浅灰色眸子宛如有浓雾的夜晚，静谧而神秘，那片浓雾的深处除了寂静之外什么情绪都没有。
　　宁秋白呆愣愣地和盛鸣对视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红了，瞬间坐直身体：“不好意思。”
　　盛鸣跟着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我没有被维德吸血。”
　　“我只是检查一下……啊？”宁秋白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盛鸣平静地道：“除此之外你没有爬到我身上的理由。”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我还以为你故意装睡。”宁秋白嘀咕了一句，忽然觉得盛鸣的口吻有那么一点点奇怪，顿时上下打量起盛鸣。
　　盛鸣还是那个盛鸣。
　　但如果给这张英俊的脸上多加些稚嫩、缩小点轮廓、再年轻个几岁的话……
　　不是妥妥的十五岁有话直说有求必应版的盛鸣？
　　联想到维德拿回了一部分血月精华，宁秋白忽然提起了心：“你出什么事了？”
　　盛鸣没有任何隐瞒：“我还了一部分血月精华给维德，并借助分离血月精华，将我的状态退回了三年前的自己。”
　　“这、这也是能做到的？”
　　“修改规则，将‘年龄’和血月精华绑定在一起就可以。”
　　宁秋白震惊之余回过神：“为什么要这样？”
　　“原因有很多个。比如让维德能拥有更多变成人形的时间，方便工作；比如和你下一步电影的主角的形象更加契合等等……”盛鸣列举了几个原因，最后道，“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你比较喜欢这个我。”
　　听完这句话，宁秋白还没完全褪色的脸再度发起烧来。
　　不照镜子他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肯定颜色特别鲜艳。
　　怎么会有人把修改自己的年龄和精神状态当作追求人的手段？！
　　“可、可是……”宁秋白结结巴巴地试图找点可以说的内容，还没说出口就被盛鸣打断了。
　　“在你的副本规则已经完善的现在，我没有血月精华状态也是完整的，这次只是把精神状态回退到了十五岁，实力、记忆、思维能力全都没有变化，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通过预定的手段变回来，不需要担心。”
　　宁秋白翻腾的思绪随着盛鸣的解释慢慢平静下来。找回思维的宁秋白很快想到了一点，当即开口反驳：“我什么时候说我最喜欢这个状态了？”
　　盛鸣抬眸看他，直言不讳道：“这个状态的我有求必定，不向你索要报酬，所以你很喜欢。”
　　宁秋白：“……”
　　虽然说的似乎确实是实话，但这显得他好像钓凯子的渣男一样啊！
　　宁秋白无力地道：“我不是说过，让你用最本质的自我来追求吗？”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最本质的自我？”
　　废话，看你六岁的时候那个坏心眼的样子！
　　宁秋白嘀咕了一句，催促道：“快点变回去。”
　　盛鸣摇摇头：“我说过，变回去需要预定的手段。”
　　至于手段是什么，盛鸣又坚决不肯说了。
　　宁秋白最后只能放弃——还好盛鸣身体没有跟着缩回去，否则还得在他这里住……但这样怎么跟盛鸣家里人解释？
　　盛鸣道：“我回家时会伪装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实际上，我和家里人并没有表现得特别亲密。”
　　盛鸣和家里人的关系毫无疑问是很好的，但因为盛家人各自的工作忙碌、盛鸣的身体健康等因素，让盛家人面对盛鸣时始终带着一点谨慎的客气，内藏着悲伤与歉疚的苦涩。
　　一如盛家人习惯的话里藏话、旁敲侧击。
　　这不代表盛家人不爱盛鸣。恰恰相反，正因为他们在乎他，所以才没法不在意盛鸣随时可能去世的事实。
　　像宁秋白和外公外婆、舅舅一家那样亲密温暖、“正常”的家庭氛围，盛鸣确实从未体验过。
　　宁秋白并不愚钝，很快想到了这一点，想说什么又默默闭上了嘴。
　　过了好一会，他才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喜欢，用这个状态也可以。”
　　盛鸣弯了弯唇角，许诺道：“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宁秋白扫了他一眼，发现不说话的时候盛鸣就在静静地看着他，眼皮几乎都不眨一下。
　　宁秋白有点受不了地侧了侧身子：“你看什么？”
　　盛鸣很自然地道：“看你。”
　　“……我很好看？”
　　盛鸣认真地点点头：“很好看。”
　　宁秋白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内心长叹了一声：大意了！
　　有话直说的直球盛鸣比一句话绕七八个弯儿的盛鸣更难搞！
　　之前真·十五岁版本时，宁秋白还能把他当个弟弟甚至小孩，现在的盛鸣虽然还是比他小几岁，但身高体型都比他大，坐在身边能感受到那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尤其被那双眼眸牢牢注视，空气都因此灼热了几分……
　　宁秋白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话找话问：“栖雾木花期结束之后会有什么变化吗？”
　　盛鸣知无不言：“结果。”
　　宁秋白：“……呃？”
　　盛鸣伸出手，宁秋白自觉地分了一条枝条出来。
　　花期结束之后，郁郁葱葱的叶子重新生长了出来，掩盖住了凋谢的花萼。现在盛鸣拨开叶子，能看到和大拇指差不多大的果实藏在叶片下面。
　　“等里面的种子成熟，你将它们种下去，就能长出新的你来。”
　　宁秋白：“……这是个玩笑对吧？”
　　盛鸣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个状态下的我不会开玩笑。”
　　宁秋白看着枝条上那么多的种子，感觉两眼一黑：“这么多孩子，我养的起吗？”
　　“不是孩子。”盛鸣纠正，“长出来的都是栖雾木，严格地说，算你的分·身。你可以像操纵体内的栖雾木一样操纵它们。”
　　他顿了顿，补充道，“栖雾木有很强的排他性，一个副本中无论有多少栖雾木，追根溯源就会发现其实只有一株。”
　　不会凭空多几百个孩子出来，让宁秋白松了口气。
　　不过他还是不太想分裂——听起来太可怕了！于是他问：“我要不想要分·身呢？”
　　“果实成熟之前摘掉就可以。”
　　宁秋白突然想起来：“你以前不是要我的果实来着吗？现在可以给你了！”
　　盛鸣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手指忽然在栖雾木尚未成熟的果实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一股宛如电流般的刺激沿着枝条瞬间袭入宁秋白的大脑，让他整个人忽然颤了颤，差点跌倒在床上。


第61章 美貌三连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宁秋白扶着床, 捂着自己的脸，震惊地看向了盛鸣。
　　盛鸣道：“之前我说过，花和果实对应的是植物的生直器官。”
　　学过高中生物的宁秋白自然记得, 但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何况花期不都过了吗？果实不该算植物的孩子吗？
　　“开花的过程是为了授粉, 果实的脱落和重新生长才是培育下一代的开始。”盛鸣指出宁秋白的误区, “实际上，植物很欢迎其他的鸟兽吃掉它们的果子, 才能让种子在新的地图种下。这一点和人类的性快感类似，所以……”
　　宁秋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刚好盛鸣又捏了捏尚未成熟的果子，让他腰一软，直接趴在了床上：“也没必要这么精准地对应上来吧？”
　　他想要收回枝条，但食髓知味的栖雾木不但不听他指挥, 反而又伸出了两根, 缠在了盛鸣的手臂上, 宛如求欢一般蹭蹭，甚至主动把叶片缩起来, 露出下面青涩的果实。
　　宁秋白：“……”
　　啊啊啊这也太不知羞耻了！
　　他伸出手，狠狠地把不听话的枝条抓回来, 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有没有道德心？”
　　盛鸣提醒道：“你体内的栖雾木是没有自我意识的, 其实它们就是你本能和潜意识的化身……”
　　“你闭嘴！”宁秋白被羞耻冲昏了头脑, 对着盛鸣气势汹汹地咆哮了一句。
　　从未被宁秋白这样凶过的盛鸣平静的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惊愕，静静地看着宁秋白。
　　宁秋白气血回涌, 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栖雾木是他自己的问题, 又不是盛鸣带来的, 他对盛鸣发什么脾气？
　　就在他有些尴尬地斟酌该怎么道歉时，就见盛鸣用那汇总平静无波的表情端端正正地吐出几个字：
　　“我硬了。”
　　宁秋白：“……”
　　……
　　因为太过直白被宁秋白赶出门的盛鸣看了眼幸灾乐祸的维德：“你很高兴？”
　　维德充满恶意地看了他一眼：“看你吃瘪，我能不高兴吗？”
　　盛鸣平静地道：“如果他不喜欢我这个状态，那我只能把血月精华拿回来了。”
　　维德被踩了痛处，脸皮抽了抽，咬着牙道：“血月精华本来就是我的。”
　　“我拿到了就是我的。”
　　狗强盗！
　　维德在心里怒骂了几句，没有在口头上争长短，转了话题道：“三天后的颁奖典礼，管理员需要高定正装，至少也得是这几个级别。”
　　随口他一口气报出了几个全球顶尖的时尚品牌。
　　如果宁秋白现在出门，一定满脸问号，然后大喊“不要浪费钱”，表示自己随便找件西装就可以。
　　但盛鸣很认同地点点头：“我来处理。”
　　维德内心赞美了一遍自己的职业精神，继续道：“需要三人份，身高三围我已经发给你了。”
　　盛鸣扫了他一眼：“你也要去？”
　　“我是管理员的助理，当然要去。”维德冷哼一声，“这不是你的安排吗？”
　　盛鸣点开手机看了眼信息，皱了皱眉：“还有一个人是谁？”
　　他还以为是他自己。
　　“一个管理员肯定会带的人。”
　　……
　　宁秋白将塞歌带回来，找到维德，斟酌了一下语言：“维德，你觉得颁奖典礼带塞歌去有没有问题？”
　　维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塞歌还不知道这件事，露出懵懂的表情。
　　“我们被提名的是音乐奖，而音乐的创作者是塞歌。这阵子我实在考虑给塞歌安排一个现实世界的身份，刚好趁这个机会亮相……不过具体需要哪些操作，还得看你。”
　　维德十指交叉沉吟了好一会，才道：“需要三套高定，临时去做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宁秋白看了眼塞歌漂亮的脸蛋，小声吐槽：“我觉得塞歌披个床单也好看。”
　　“这是尊严问题，圈子内就是这样，不是你不在乎就可以不做的。”维德严肃地表态之后，摆了摆手，“不过我已经找人预定了，不用担心。”
　　宁秋白赞美道：“你真是太可靠了！”
　　塞歌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些紧张地举起牌子：“我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这是你精心创作出来的音乐。”
　　塞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中的牌子换了一块，上面隐约有字迹，却像被水洇湿了一般看不清楚。
　　宁秋白理解塞歌的情绪，拍了拍塞歌的肩膀：“虽然对你来说，人类世界的奖项可能不重要，但这只少代表他们对你的音乐的认可，亲自去看看吧。”
　　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大家会喜欢你的。”
　　塞歌听到最后一句话，仰起脸，和海洋与天空同样蔚蓝的眼眸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在宁秋白温和鼓励的眼神中逐渐安定下来。
　　这位无法唱出自己的歌声的塞壬最后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管理员先生。”
　　……
　　到了颁奖典礼那天，宁秋白对着镜子，想扯一下领带，又担心破坏了形象，强行忍了下来。
　　服装师注意到宁秋白的动作，柔声问：“宁先生，领带太紧了吗？”
　　宁秋白有些羞赧：“不是，只是有些不习惯。”
　　他还是第一次穿这么正式、关键还是这么贵的衣服，动作十分僵硬，生怕动一下给碰坏了。
　　塞歌去换衣服的时候宁秋白搜索了一下“颛月”这个牌子代表的意义，被拍卖会上的一件长裙价格后面的0吓得手机都快掉地上了。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宁秋白不无自嘲地在心里想。
　　服装师很贴心地帮宁秋白重新整理了一下领带：“这款是华松先生新设计的款式，还没有推广，因此在人体舒适度上或许会有些问题，宁先生如果有哪里觉得不适也可以告诉我，也算是帮我们提供用户体验。”
　　宁秋白搜索“颛月”的时候看到过，“华松先生”是现在颛月的首席服装设计师，拿下过不知多少次国际服装设计大奖，他设计的衣服一推出立刻就会引发时尚浪潮，而由他亲自裁剪的服装，甚至能被当作文物一般挂在比金银珠宝还要高规格的玻璃柜中展览。
　　这实在有些超出宁秋白的预期了。
　　很快，维德和塞歌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维德对这样高档的品牌没有流露出半点不适应，随手调整着袖口，还对一旁的服装师提了几点建议，听得对方不断点头。
　　在维德想要伪装的时候，血族的外貌和气质一览无遗；而维德的知识储备又为他的装逼增加了牢固的保障，宛如一杯久经岁月的红酒。
　　塞歌则是另一种气质，经过杨不韪化妆之后，塞壬非人的部分被掩盖，染深成墨绿色的长发挽起扎在脑后，额头垂下刘海，衬托得本就漂亮的脸蛋更加精致清纯，更像夏日冰爽鲜甜的果茶。
　　在杨不韪的私心和颛月男装的搭配下，塞歌身上的中性感消除不少，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漂亮的男孩。
　　宁秋白欣赏着两个不同风格的绝色美男，内心下意识和盛鸣做起了对比：
　　盛鸣的颜值同样不逊色这两位，但气质风格大不相同，年轻人的朝气和盛鸣养尊处优的贵气结合，还带着一点来自虚幻游戏的危险感，让盛鸣充满了不同层次的吸引力，好像一杯多重色彩的鸡尾酒，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味道……
　　嗯，维德和塞歌有种族优势，盛鸣纯天然的脸还是赢了！
　　宁秋白压根没去考虑自己的偏心，在两个美人的陪同下前往颁奖典礼的现场。
　　……
　　“金萤火虫”的颁奖典礼是实时直播的，每一位宾客的登场都会掀起观众和弹幕的讨论。
　　虽然不是最顶级的奖项，但正因为金萤火虫奖对新人的肯定，不像顶尖奖项基本只有那些熟面孔争奇斗艳，这边反而能见到不少新血，这也让网友热衷于开盘猜测登场的新导演、新编剧乃至新演员们哪些能火。
　　没拿过金萤火虫奖的人不一定不火，但拿过奖的大多数都有不错的发展。
　　“这一届的演员颜值都有些不行啊……”
　　“好看的都被大经纪公司挖走演偶像剧了吧。”
　　“那也不至于一个能看的都没有吧！去年我还捉了好几个墙头呢！”
　　“哇，这小哥哥好帅！清秀挂的，我喜欢，是谁？”
　　“呃，这不是宁秋白吗？”
　　“演过什么？”
　　“没演过吧，人家是导演。”
　　宁秋白嘴角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实际上很无奈地被动听着选择之书在他的脑袋里声情并茂地读着弹幕和评论。
　　为了礼仪不出错，宁秋白用“解除一天规则”做交易，让选择之书帮他规范行动。毕竟他现在不只是自己，同样代表着支持他和站在他身后的这些人和NPC们。
　　不过让选择之书帮忙的副作用就是要满足选择之书的一点恶趣味……
　　宁秋白听到第五句“我自信嗨老婆”的评论之后，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能不能不读这个？”
　　“不用担心，现在掉裤子党已经都冲着维德和塞歌去了。”
　　宁秋白踏上红毯，身后跟着的两个绝色美人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眼球。
　　一个风度翩翩、一个清纯柔美，完全称得上倾国倾城的两个美男让在场的记者差点把持不住冲上去采访——同时他们也在心里困惑：怎么不记得这次提名的电影里有这两个美人？
　　司仪介绍他们是宁秋白的助理和作曲家的时候，所有人顿时瞪掉了眼珠：什么？这也太浪费了吧！
　　网上的弹幕更掀起了一阵阵的浪潮，中心思想全都是这位疑似神秘富二代的宁导演。
　　早就听说他在捧颜值很过硬的新人盛鸣，没想到连助理和音乐人都是绝色！
　　难不成宁导演选下属的标准就是长得好看？
　　就不怕自己被比下去吗？
　　等三个人站在一起，大家才有些惊讶地发觉，尽管身旁的两位如此夺人眼球，但在宁秋白平和的浅笑中却丝毫没有喧宾夺主的意味，连他们的服饰都是互相映衬，不但没有压过宁秋白，反而将宁秋白衬托得更加光彩夺目。
　　——不简单啊！
　　也不知道这位神秘富二代的衣服是源于哪位设计师……
　　……
　　宁秋白只觉得其他人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吃了，等司仪介绍完之后刚准备下去，就听到选择之书道：“管理员先生选择了暂时等待。”
　　宁秋白止住了脚步。
　　随后就听到司仪继续介绍：“来自《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的主演，盛鸣！”
　　宁秋白一愣，侧过头去，和红毯另一端走过来的盛鸣视线撞在了一起。
　　这一瞬间，宁秋白听到自己的心脏很不争气地跳动了两下。
　　周围的声音和光线像被打上了模糊滤镜，宁秋白的镜头对焦到了缓缓走来的男人脸上。
　　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盛鸣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浅灰色眸子宛如平静的湖，湖水荡漾下全是沉淀的情感，并不热烈、却异常直白地倾泻到宁秋白的眼中和心底。
　　要栽。
　　宁秋白心想，长得好看真是太过分了！


第62章 新的目的
　　金萤火虫的现场座次是按照作品来分的, 所以宁秋白、维德、塞歌，以及后来的盛鸣坐到了一起。
　　宁秋白看看左边的塞歌，看看右边的维德, 又看看隔着维德的盛鸣，莫名感觉自己压力山大。
　　这一群人里好像就他颜值不出色啊……
　　他偷偷看了眼盛鸣，用眼神给了一个谴责：你没说你也会来啊？
　　盛鸣回了他一个眼神：惊喜吗？
　　宁秋白内心吐槽道：是够惊喜的。
　　看自己这身衣服和盛鸣身上的除了颜色不同之外款式基本一致, 宁秋白自然猜的出来维德找来的高定人脉就来源于盛鸣。
　　盛家的光景集团是文娱行业的龙头, 和设计行业自然有沟通关系。
　　这岂不是说明他身上穿的其实就是给他定制的？
　　宁秋白估算了一下自己这身衣服的价格, 清醒地意识到可能把自己卖了都不够换一条领带的。
　　盛鸣的追求就是使用资本主义邪恶的糖衣炮弹吗？
　　清醒点！作为小时候对着少先队标发过誓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你不能被资本主义的享乐腐蚀！
　　宁秋白给自己打了气, 重新抬起头，再次和盛鸣对视。
　　盛鸣的眸子和之前一样，直白□□地看着他, 眼眸中的情感没有任何隐藏。
　　就是这种眼神，让宁秋白之前一直觉得云里雾里的“表白”沉甸甸地落了地。
　　他忽然伸手按住了头顶，阻止栖雾木向外钻的冲动，随后在内心默默地告解：他顶得住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但是有点难顶这种纯粹而不加遮掩的眼神……
　　宁秋白默默替自己摇摇欲坠的性取向哀悼了几秒钟。
　　随后又忍不住偷瞄了盛鸣一眼, 被盛鸣依然看过来的眼神烫了一下, 快速收了回去。
　　盛鸣的唇角勾起了笑容。
　　夹在中间的维德有些受不了, 压低了声音阴阳怪气地问：“导演, 我和你换换？把蝙蝠当鹊桥不嫌感觉不对？”
　　宁秋白脸皮抽了抽，端正了神态：“不、不用了。”
　　维德“呵”了一声。
　　随后他听到另一边的声音：“跟我换。”
　　维德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表面上依然很乖巧地站起来呵盛鸣换了座位。
　　宁秋白瞬间变得更加紧张。
　　尤其摄像头照过来的时候, 宁秋白挺直了后背, 生怕盛鸣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然而盛鸣似乎只是单纯地坐在他身边, 表现得跟一个低调礼貌的新演员没有任何区别, 偶尔和宁秋白谈一下现在颁奖的电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越线的举动。
　　反倒是宁秋白提心吊胆，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你就单纯只是为了坐过来？”
　　吸血鬼的听觉让维德将这句话清晰地收入耳底，差点没忍住把白眼翻出来——管理员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这不是摆明了想让狗盛鸣干点什么？
　　亏他还指望管理员多磨一下盛鸣，这么看他家这位傻乎乎的管理员没把自己送进口已经是“意志坚定”了！
　　维德代入了一下，觉得如果自己是盛鸣，今晚就能把本垒上了。
　　……盛鸣的手段可不比他差。
　　盛鸣对宁秋白的问话没有意外，只轻轻笑了一声：“对。坐在你身边我就很高兴了。”
　　宁秋白愣了愣。
　　他突然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只靠在了椅背上，不敢再看盛鸣。
　　……
　　好在奇异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到了“最佳音乐奖”的颁奖时刻。
　　大屏幕上展现着被提名的所有电影画面，多数都以文艺的爱情片为主，只有宁秋白的巨龙特效显得格格不入，吸引了众多目光。
　　提名电影的受众上方也亮起了灯。
　　宁秋白不经意扫了一眼，甚至看到了另一部被提名的电影的坐席上有欧海，让他颇感诧异。
　　虽然演唱者和创作者相辅相成，但金萤火虫奖的最佳音乐奖是只颁发给音乐创作人的，歌手不会特意来蹭，像耿河和柳画眉都没有来参加。
　　欧海又从不作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秋白看向那边的时候，欧海似乎有所察觉，向这边扫了一眼。
　　宁秋白赶紧收回目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很快，提名电影已经过了一遍，主持人对着手中的小卡片，念出了这一次“最佳音乐奖”的入选音乐：
　　“《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的插曲——《坠落》！”
　　霎时间，灯光聚焦到了宁秋白和宁秋白身边的塞歌身上。
　　宁秋白看着聚拢过来的镜头，笑着对镜头做了个介绍塞歌的动作，意思是说这首音乐的创作者就是身边这个漂亮得不像人类的青年。
　　塞歌茫然地看着那些灯光，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变出一块板子来，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求助向地看向了宁秋白。
　　宁秋白读懂了它的意思，率先站起身，对塞歌伸出手：“走吧，去领奖。”
　　塞歌乖巧地握住宁秋白的手站直身体，在宁秋白的示意下走在了宁秋白的前面，迎接着灯光、掌声。
　　会场内已经放出了沧桑的男低音悠悠唱起的《坠落》。
　　在电影中，是主角得知幻想世界与另一个自我的真相，第一次和黑龙分开，怀着震惊和悲伤从空中坠下的情感；
　　对于塞歌本人而言，是它从诞生开始便怀着对歌喉的憧憬唱出第一个音符，却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它的声音中毁灭殆尽时的打击。
　　之后它得到的评价、收获的情感只有恐惧和憎恶。
　　像黑龙能从电影观众中收获喜爱的情感一样，塞歌也能从无数玩家那里接收到指向它的情感。
　　恐惧的威慑或许是一部分NPC的喜爱，却是为了歌声而诞生的塞壬的梦魇。
　　现在，它感受到了新的情感，温暖的、热烈的、激动的、正面的，宛如一双双向上高举的手，将它完全托起，让它一点点脱离了那种被泥沼缠绕深陷的感觉。
　　塞壬蔚蓝色的眸中忽然弥漫起了一层水雾。
　　宁秋白走在塞歌身后，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
　　选择之书通过耳机在他的脑袋里泣不成声：“呜呜……小歌被拯救的契机竟然是管理员先生，后宫达咩，我要纯爱……不过修罗场似乎也不是不行……清纯派的塞壬和心机派的盛鸣，管理员喜欢哪一个？”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
　　幸亏没让选择之书跟着塞歌去海洋副本，不会去祸害小鱼他们。
　　宁秋白和塞歌一起走上的舞台，塞歌接过奖杯，抱在手中抚摸了一下，随后交给了宁秋白。
　　对塞壬而言，喜爱和承认就是它收获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奖杯并不在意。
　　宁秋白没跟塞歌推让，庄重介绍了一下塞歌的身份——当然是天赋绝佳但喉咙有缺陷不能唱歌的音乐天才。
　　观众们得知这么漂亮还这么有才华的音乐人居然不能开口唱歌，顿时发出了遗憾的声音。
　　宁秋白笑着道：“如果顺利的话，塞歌将来动了手术，也许能够恢复歌喉，到时候一定请塞歌为大家演唱一首。”
　　塞歌站在他身后，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惊讶，还浮起了宛如泡沫一般脆弱、但确实存在的希望。
　　宁秋白侧头看到塞歌的表情，内心忽然荡漾起一层温暖的触动。
　　虽然是虚幻游戏中让顶级玩家都觉得畏惧的BOSS级NPC，但塞歌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只是一点理所应当的承认，就让塞歌的感动宛如实质一般萦绕在他的身边。
　　说出来或许有些自大，但看着塞歌脸上的情感，宁秋白在内心忽然收获了一股特别的满足感。
　　并非因为得了奖、并非因为赚了积分，而是因为他能够帮助这些存在心理或者生理问题的NPC们找到一条正常的道路。
　　这或许也是虚幻游戏给他第二次机会的意义？
　　只是……一个塞歌他能帮助，却只解决了最表层的问题。其他的NPC们、更加根深蒂固的问题，他能做到吗？会不会他这种过于自以为是的想法，反而会伤害到一些人呢？
　　宁秋白下意识看向了还在观众席上的盛鸣。
　　盛鸣坐在那里，给了他一个温和而坚定的笑容。
　　宁秋白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唇角缓缓地勾起。
　　没什么好怕的，他是管理员，解决麾下NPC们的问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
　　领奖之后，宁秋白推掉了所有的采访，带着眼眶红红的塞歌，坐上盛鸣的车子快速离开了会场。
　　慢了一步的维德还没来得及上车，就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能容下七八个人的超长豪车绝尘而去：“……”
　　盛鸣那狗逼绝对故意的！
　　维德忿忿地思考自己是不是找个厕所变成蝙蝠飞回去，就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
　　如果没记错，应该是那个给管理员使绊子的欧海。
　　欧海看了维德一眼，露出了微笑：“维德先生，要坐我的车回去吗？”
　　维德是什么人，他骗过的人比欧海见过的人都多，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打的什么鬼主意——不就是想挖墙脚？
　　虽然他对宁秋白这个管理员并不是特别满意，但不满意的点主要在盛鸣那边，跟这种毫无关系的人类有哪怕一毛钱的关系吗？
　　不过对方既然主动撞上来，那他就不客气了……管理员之前还挺在意耿河和欧海之间的恩怨，刚巧自己可以打探点情报。
　　维德看着欧海的眼神仿佛看着一块自己跳进锅里的香喷喷的五花肉，露出了夹杂着一点礼貌和没有掩藏住的不悦：“那就麻烦欧先生了。”
　　……
　　宁秋白递给塞歌一块纸巾。
　　塞歌擦掉泪水，不好意思地举起牌子：“抱歉，管理员先生，我把衣服弄脏了。”
　　宁秋白安慰道：“没事，衣服而已。”
　　盛鸣家的衣服，他或许可以厚着脸皮求个打折再补偿……
　　盛鸣在副驾驶上回过头，平静地道：“衣服是送给你们的。”
　　宁秋白一愣：“啊，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爸专门为你设计的。”
　　宁秋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爸？”
　　盛鸣完全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平淡地讲述一个事实：“我爸的名字就是盛华松。”
　　宁秋白目瞪口呆：华松……颛月的首席设计师华松先生？


第63章 谎言与真实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 宁秋白还是怀着一丝侥幸问：“华松先生应该不知道是给谁设计的吧？”
　　盛鸣道：“我把你们的照片和三围发给了他，并且特别标注要将我们两个设计成一套。”
　　宁秋白发出一声社死的□□。
　　盛鸣安慰道：“不用担心，我爸不会阻碍我们的事。”
　　宁秋白靠在车后座叹了半天气，慢慢心情平复了下来。
　　算了, 反正已经被盛鸣的妈妈哥哥姐姐误会过了, 多一个爸爸也没什么。
　　要是他们俩没成, 那这个误会轻松就可以说开；要是成了, 那也谈不上是误会了。
　　宁秋白可悲地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考虑两个人成了的可能性。
　　他赶紧摇摇脑袋, 强行换话题掩饰自己的心虚：“光景集团不是你家的产业么, 你爸爸怎么去做服装设计了？”
　　“为了追我妈。”
　　“啊？”
　　盛鸣唇角微微泛起一丝笑容：“我妈妈是颛月这个设计品牌的创始人的孙女, 我爸当初对我妈一见钟情, 就借用学习服装设计的名义跑去人家那里，没想到真的爱上了这门艺术, 差点做了那边的上门女婿。我爷爷气得跳脚，骂我爸要是跑了，家里的产业让谁来管？”
　　提到长辈的爱情，宁秋白饶有兴趣地问：“后来呢？”
　　“后来我爸很硬气地说‘没事, 我再给你带一个回来’, 之后就把我妈带回家来, 说可以把光景交给我妈。我爷爷本来很不满, 差点用拐棍把我爸腿打断, 等和我妈交流之后态度大变，力排众议让我妈做了光景的执行总裁。”
　　至于结果，看现在光景集团的蒸蒸日上, 就知道盛鸣的妈妈做得有多好。
　　而盛鸣的爸爸也在服装设计上走出了一条亮堂大路……
　　盛鸣最后总结道, “我爷爷后来跟我外公说起来, 都说这两个孩子就像投错了胎, 好在绕了一圈总算找对了路。”
　　这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交换生了……宁秋白想起项桐烟那温和大气却不乏威严的气质，忍不住小心打量了一下盛鸣。
　　现在的盛鸣既没有艺术家的感觉，也没有大商人的气场……盛鸣到底遗传了什么呢？
　　盛鸣注意到他的目光，抬眸和他对视。
　　宁秋白像被烫了一下，赶紧收回目光，就听到盛鸣道：“你果然更喜欢我现在的状态。”
　　宁秋白嘴硬地道：“为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之前你对我从来没有过这种表情。”盛鸣像在阐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觉得距离你同意没有太久了。”
　　有的时候过于诚实并不是一件好事……宁秋白强行忍住羞耻的情感，假装自己在看车外的风景。
　　结果盛鸣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之前的状态？我以为那个状态会更容易追到人。”
　　宁秋白尴尬得脸有点红：你确定要和一个被追求者讨论这个话题？
　　他深吸了口气，试图搪塞过去：“可能不同人的XP不一样。”
　　盛鸣若有所思：“至少可以告诉我你的感受不同在哪里。”
　　见搪塞不过去，宁秋白只好投降，老老实实地道：“我说了你不许打我。”
　　盛鸣摇摇头，露出一点委屈的表情：“我从没想过要打你。”
　　“呃，我开个玩笑。”宁秋白见不得这个，赶紧道，“因为你之前的那个样子，我常常分不清楚你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开玩笑。我不是那种情商很高、很聪明的人，听聪明人说话都要在心里想半天。工作的时候也就算了，和亲密的人在一起，我希望我们彼此都是很坦诚、不用太费脑子就可以让彼此理解彼此的意思。”
　　性取向之类的当然也是问题……
　　盛鸣愣了愣。他斟酌了一会，才问：“你更喜欢‘真实’？”
　　“当然，谁都不喜欢说谎吧？”
　　“有时候真实不如谎言美好呢？”盛鸣道，“像维德用谎言欺骗了那么多玩家，甚至有很多直到最后都不愿意相信自己被骗。”
　　宁秋白反驳道：“谎言正是因为看起来更美好，所以才叫谎言啊。但无论如何谎言都是假的……也许有人沉溺在虚假中，但不代表他们喜欢虚假本身——相反，他们比一般人更渴望那是真实的。”
　　一口气说完这一通，宁秋白忽然反应过来：他们俩是怎么开始说起哲学话题来的？
　　盛鸣还在那里认真地问：“如果真实的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吗？”
　　“这得看真——咳咳咳！”宁秋白反应过来，脸上顿时爆红，“谁喜欢你了？！”
　　差点又被绕进去！
　　盛鸣用很理所当然的口吻道：“你现在确实喜欢我。”
　　……
　　因为盛鸣非常直男的坦率，宁秋白选择拒绝和盛鸣继续沟通。
　　换掉那价格让人眼晕的衣服，宁秋白斟酌再三，咬紧牙关，最后还是决定花上一笔钱，把这几天昂贵的衣服送去清洗干净。
　　用家里的洗衣机转肯定是不行的……
　　哎，昂贵的礼物虽然动人，但保养昂贵礼物的消费更加“动人”……
　　宁秋白哀叹着踏入副本，绕开站在门口的一具人偶继续走。
　　走了没几步，那具人偶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宁秋白不得不停下脚步。
　　人偶表情突然活了，带着一点哀怨：“管理员先生，您是不是已经把我们给忘了？”
　　从人偶的两肩上各自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脑袋，只是嘴巴上都贴着封条，用同样充满怨气的眼神盯着宁秋白。
　　宁秋白有些尴尬地道：“怎么会呢，你是……白？”
　　中间的脑袋眼皮跳了跳：“我是黑！”
　　“咳，人偶的脸都差不多。”宁秋白强行解释了一句，“找我有什么事？”
　　怨魂三人组满肚子怨气，只是现在要谈最重要的事，因此黑咽下差点出口的抱怨，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我们只是想问问，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和那本书在一起？”
　　上次被选择之书加美德之书的真心话大冒险坑过之后，宁秋白将选择之书用规则限制，而美德之书则坚持认为将美德推广到全世界才是正确的道路，拒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偏执狂不可怕，可怕的是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偏执狂。
　　因此宁秋白没有和美德之书硬刚，而是将它和怨魂三人组放在了一起，要求美德之书先把怨魂三人组改造成符合美德的典范。
　　怨魂三人组一个暴怒、一个阴险、一个傲慢，彼此还打生打死，可谓踩遍了美德之书的雷点。美德之书当即向宁秋白保证，它一定要让怨魂三人组脱胎换骨重生！
　　之后，就一直到了现在。
　　宁秋白问：“你们和美德之书相处得不好吗？”
　　黑咬着牙笑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个字：“好，真是太好了……管理员先生，你想我们死不用这么委婉的。”
　　宁秋白：“……哈哈怎么会呢，你们的电影已经定档了，回头根据恐怖片里你们的表现，就可以完成你们的任务了不是？”
　　美德之书的教导还是有用的，瞧怨魂三人组现在多自觉地给不会说人话的红和白都戴上了封口条……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宁秋白内心给自己的安排点了个赞，就听到怨魂充满委屈的声音：“管理员先生既然不肯让我们解绑，至少也该让我们散散心吧？整天把我们关在小黑屋，没有心理问题也要产生心理问题了。”
　　这是为了给你们凑一下吊桥效应……宁秋白内心反驳了一句，不过他确实有点心虚，就问：“你们想去哪里？”
　　三个脑袋显然早就商量好了，彼此对视一眼，提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听说您让维德在现实世界帮您工作，是否介意多一个助理？有维德在，您也不用太担心我们添乱。”
　　宁秋白诧异地看着怨魂三人组，瞬间在心里拉高了警戒线：这三个家伙想搞什么事？
　　他可没忘记，这怨魂是他手底下的NPC里攻击性和敌意都最强的一个，放到现实世界去，要不要人活了？
　　宁秋白当即就要否认，随后听到怨魂三人组道：“您可以用规则封住我们的能力，也可以让我们随身携带美德之书，只要能离开这块狭小的地方就行——你知不知道过去我们在的副本有多大？”
　　说到后面，连擅长耍心眼的黑都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暴躁。
　　如果把能力都禁止，带着美德之书，再让维德看着点的话……宁秋白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一直关着他们好像也不合适，给维德拿去打下手应该没问题，便点头道：“你们能保证不伤害人类、不捣乱的话，可以。”
　　三个脑袋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宁秋白总觉得他们想干点什么，又找不到突破口，只能在限制规则上多加用心。
　　到了最后，黑笑容可掬地道：“既然给您工作，我们要一点报酬不过分吧？”
　　宁秋白皱眉：“你们想要什么？”
　　灵魂还是怨气？
　　“我们要扮演人类，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行的，就现实中的金钱吧。”
　　宁秋白松了口气。
　　虽然他很心疼钱，但能用钱解决NPC的要求他从来不会吝啬。
　　“既然如此，月薪就……”
　　就在宁秋白按照普通员工的工资准备开口时，面前的人偶忽然从背后掏出一本书。
　　书封自动翻开，在一页空白下写下了几行字：
　　「慷慨是美德，老板给打工人开高额的工资更是美德，作为副本管理员，宁秋白自然是美德的表率，毫无疑问拥有最慷慨的心！」
　　宁秋白：“……”
　　他面露惊恐，随后就听到自己不可控制地说了下去，“月薪十万，绩效另算。”


第64章 恩怨
　　维德这个时候恰好推门进来, 听到了宁秋白说的这句话，脚步顿时一停。
　　人偶左肩膀上的红脑袋率先看到维德，蹭了蹭黑脑袋的耳朵。黑脑袋跟着看过去，眼珠一转：“维德先生为您辛苦工作这么久, 当然也值得一份合理的薪酬。”
　　拉我下水？
　　维德眼皮一跳, 当即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
　　吸血鬼的目光掠过被人偶抱在怀里的美德之书, 当即字正腔圆地表态, “我热爱劳动, 劳动使我快乐, 不愿意接受肮脏的铜臭！”
　　美德之书晃了晃, 给出了评价：
　　「热爱劳动必然是顶级美德。」
　　人偶用可惜可怜的眼光看着维德, 仿佛看着一位被渣男PUA过的可怜少女。
　　维德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站在一旁看好戏。
　　宁秋白已经缓了过来。根据他对怨魂三人组和美德之书的了解, 立刻搞懂了怨魂三人组的目的——怨魂三人组知道它们被宁秋白设置的层层规则束缚，便想利用同样能够修改规则的美德之书，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摸清楚美德之书对美德毫无下限的追求, 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要他十万月薪, 对怨魂来说肯定没什么用, 只不过想用这个跟他谈条件罢了。
　　呵, 难道这怨魂以为他是会心疼十万块的人吗？
　　宁秋白忍住心痛, 冷冷一笑：“没问题，除了月薪和绩效，还有加班补贴。”
　　怨魂三人组露出明显的惊讶表情。
　　红脑袋终于忍不住, 挣开了嘴巴上的封条, 脱口而出：“你脑子被打击坏了？”
　　美德之书的反应很快：
　　「随意攻击他人身体缺陷毫无疑问违反美德……」
　　黑白脑袋一起对红脑袋怒目而视。
　　红脑袋不甘不愿地伸手把封条重新按在嘴上, 表示自己一定不再说话。
　　宁秋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亲切地道：“既然拿了十万块的月薪，自然也要有对应的贡献，才符合公平公正的美德，是吗？”
　　美德之书很赞同。
　　宁秋白继续道，“之前我注册了属于我自己的公司，但因为人太少始终拿不上台面，维德再厉害也分·身乏术，不过有你们，以后的拍摄团队、后期、宣发、招聘甚至保洁都可以解决了。”
　　怨魂听得一愣一愣，只记住最后一个：“保洁？”
　　“我记得你们的操纵能力并不限定一对一的吧？只要提供足够多的人偶，你们就能当足够多的人力。”宁秋白沉思一会，笑容可掬地抬起头，“包括保洁和门卫在内的一百人小团队，应该不是问题？”
　　怨魂三人组：“……”
　　黑头尝试辩解：“附体能力只能一对一，做不出特别精细的表情……”
　　“只要工作能做好，表情僵硬就僵硬吧。”
　　“吓到人也会给管理员先生带来麻烦的吧？”
　　“这不就是你的‘催眠’能力发挥作用的时刻吗？消除周围人眼中人偶公司的不协调感，应该很简单？”
　　怨魂：“……”
　　宁秋白最后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岗位表我回头整理一份给你们，你们尽快掌握相应的能力，我开的薪水绝对大方，但工作出错是要有惩罚的。维德，你负责教导它们。”
　　人偶两侧的脑袋忽然消失，晃了晃之后倒在地上，跌成几段——怨魂跑了。
　　宁秋白也不着急。他对副本拥有绝对掌控权，等解决另一个麻烦，立刻就可以把它们抓回来。
　　宁秋白看向“另一个麻烦”，表情同样亲切：“你刚才说，‘热爱劳动必然是顶级美德’对吧？身为美德之书，当然也要做出表率。”
　　「是这样没错……？」
　　“那三个怨魂很可能偷奸耍滑捣乱，身为美德之书当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就拜托你做监工；此外，它们的能力触及不到的工作，也需要你来帮忙。”宁秋白沉思了一下，“盛鸣说过，你的规格很高，甚至能影响整个副本，把规格本身看作资源、用规则修改为运算能力的话，是能当一台超级电脑来用的吧？”
　　某种意义上说，美德之书就相当于限定条件的运算器嘛，输入条件得到结果！
　　这样一来，公司连电脑主机都不用买了！宁秋白心算了一下怨魂三人组和美德之书能节省的开销，意外地感觉月薪十万花得还挺值！
　　美德之书：“……”
　　宁秋白换了个诱哄的口吻：“做公司的电脑，就可以接入现实世界的网络，做一名网络道德的卫道士，你难道会因此觉得畏惧？”
　　……
　　维德高高兴兴地接过了宁秋白丢过来的担子。
　　有能分担工作的冤大头，吸血鬼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帮忙踩一脚。
　　这三个怨魂的规格虽然高，脑子却不是很好使，竟然妄想能从抠门的管理员那里挖钱……呵！996在等着它们……不，怨魂不需要休息，007完全没有问题！
　　维德一瞬间在脑内已经拟定了二十几个压榨怨魂劳动力的计划。
　　至于美德之书，维德对它还有些忌惮，决定就让它和唯一一台电脑在一起，为这台主机提供庞大的运算支撑，同时让它上网去和网络上的不道德现象斗智斗勇。
　　把这些安排好，维德对宁秋白道：“我打听到了欧海和耿河之间的恩怨。”
　　宁秋白顿时来了兴趣：“什么？”
　　“欧海的父亲欧世杰在大概十年前自杀，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耿河，当时耿河的新专辑发售，按照欧海的回忆，他在自己房间听到耿河和欧世杰似乎爆发了争执。而欧世杰去世之后，欧海整理遗物时发现写了一半的曲谱，字迹是欧世杰本人，曲谱和耿河专辑里的《赎罪》基本一致。”
　　宁秋白慢慢整理着思绪：“所以是耿河偷了欧世杰的歌当作自己的，欧世杰绝望自杀？”
　　虽然他知道很多艺术家会把追求比生命看得更重要，但是欧世杰的行为还是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维德道：“我用了一点点‘小手段’，读了欧海的记忆，找到了一些端倪。”
　　面对宁秋白的眼神，维德举手道，“对他没有伤害——好吧，只是吸了一点血而已！也没有把他变成血族。”
　　宁秋白这才收回谴责的眼神：“下次做这种事要跟我说。”
　　维德撇了撇嘴，“要是你允许我干老本行，我能骗到他跪下来跟耿河磕头道歉。”
　　“……这就不必了。所以结果是？”
　　“结论是欧世杰吸毒。”维德道，“欧海发现过注射器等物品，不过那时候他年纪小，被欧世杰骗过去就忘了。”
　　而维德是老油条，自然从这些细节中发现了不对。
　　宁秋白倒吸一口冷气。
　　维德耸了耸肩膀：“欧世杰的自杀很可能是因为吸毒，而从耿河对他的态度来猜测，耿河大概是知道这一点的，甚至可能劝他去戒毒所只是没有成功。”
　　“《赎罪》是欧世杰写的歌，也是欧世杰交给耿河的？”宁秋白很快有了联想，“所以耿河提起欧世杰没有什么愧疚感，只有遗憾，但同时对欧海又颇为忍让。”
　　同时为了欧世杰的名声，没有把吸毒的事情告诉欧海……
　　维德点点头：“当然，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你可以去向耿河求证。”
　　宁秋白沉思了一会，忽然看了眼维德：“我还以为你会推测得更加黑暗一点，比如耿河要挟欧世杰之类的……”
　　维德嗤笑了一声：“管理员对我好像有点误解——人心虽然多变，也有很多阴暗的地方，但同样有很多美好的地方。如果不懂人的复杂之处，就不会是一个合格的骗子。”
　　宁秋白点点头，问：“这也是为什么你其实并不喜欢诈骗，因为骗了那些美好的人心会让你不舒服？”
　　“……”维德恼羞成怒地丢下文件，“关你屁事！”
　　……
　　耿河和欧海的恩怨对宁秋白来说并不是很要紧的事，他现在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了。
　　新认的老师郭九州非常负责，才短短三天，已经发了一大堆作业和资料，全都是作为导演必备的基础知识。
　　在这方面基础很薄弱的宁秋白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努力弥补着自己的不足。
　　等他被小黑龙咬着袖子从书房里拖出来，才知道已经到恐怖片上映的日子了。
　　这部恐怖片完全让怨魂做主角，怨魂三人组分别绞尽脑汁地制造恐怖效果，根据最后谁收获的恐惧情绪最多，决定谁才是它们三个中比较优秀的那个。
　　宁秋白剪片的时候就被吓得一愣一愣，看小黑龙兴致勃勃地要大家一起看，顿时心虚地道：“老师给我的作业还没完成……”
　　小黑龙朗声道：“胡说！吾看到你的屏幕了，作业已经交过去了！”
　　“维德那边还有工作……”
　　“臭蝙蝠已经在放映厅等着了！”
　　宁秋白深吸了口气，正要想个别的理由，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盛鸣：“有空吗？带你去个好地方。”
　　那必然有！
　　宁秋白如获至宝，放下手机：“很不巧，盛鸣找我有急事，我得找他去。”
　　说这话的时候，宁秋白脸上挤出了真挚和不舍，充满了“不是我不想陪你们看恐怖片而是我真的脱不开身”，眼神都洋溢着愧疚和藏不住的喜悦。
　　小黑龙：“……你当吾傻？那个混蛋和我们比，谁更重要？”
　　宁秋白穿上外套：“那当然你们重要……”
　　「说谎毫无疑问是违背美德的行为！」
　　“盛鸣比较重要！”
　　小黑龙瞪圆了眼睛，气得要喷火
　　宁秋白赶紧脚底抹油：“你们好好看，我先忙了，拜拜！”


第65章 天空之城
　　宁秋白来到黄昏宫殿的时候, 盛鸣正坐在沙发上咬着卫衣上的拉绳沉思。
　　宁秋白走到他正面，才发现盛鸣不是在沉思，而是在发呆。
　　换了以前的那个盛鸣，宁秋白很难想象盛鸣竟然会有发呆的时候, 试探着伸手在盛鸣的脸上晃了晃。
　　盛鸣回过神：“来得这么快？”
　　宁秋白咳嗽了一声：“刚好有空。”
　　盛鸣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示意宁秋白坐下。
　　宁秋白顺势坐下后, 感受到身边年轻男性不容忽视的体温,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围明明还有一圈沙发, 为什么他非要坐在盛鸣身边？
　　只是现在再起身就有点晚了, 宁秋白只能让自己忽略掉七上八下的心情：“你说的地方在哪里？”
　　盛鸣道：“你的新电影不是需要天空的场景吗？之前我介绍你去几个副本, 其中有一座天空之城。”
　　宁秋白回忆了一下, 想起当初盛鸣给他的选项：“啊，去那里？不过我海洋中的镜头还没决定好……”
　　“先去看看。”盛鸣自然地对他伸出手, “那边本来有个比较难缠的BOSS，我刚刚把它解决。”
　　宁秋白愣了一下，上下仔细打量了盛鸣一遍，没有看到什么伤口, 才稍稍松口气。
　　能让盛鸣用“难缠”来形容, 可见这个BOSS的实力一定很强。
　　宁秋白不放心地道：“天空场景在剧本里主要是意识流的镜头, 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营造, 不用勉强自己……”
　　盛鸣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道：“我想给你最好的。”
　　宁秋白后面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间, 强行让自己镇定——如果不是他头顶的栖雾木瞬间生长并缠绕到了盛鸣的胳膊上，他可能真的成功地表现得毫不在意。
　　盛鸣手指勾了勾一片叶子，没有去挑逗下面隐藏的果实, 只道：“走吧。”
　　……
　　盛鸣拉着宁秋白离开后, 站在宫殿另一边的张木客和沙百灵面面相觑。
　　沙百灵并没有很疑惑地问：“他们两个完全没有看到我们？”
　　张木客回答：“宁秋白的栖雾木果实快要成熟了, 第一轮结果之后的栖雾木枝条最适合做道具, 你觉得我能讨到吗？”
　　“你不怕被老大打死的话就试试。”
　　“这个状态的老大应该好说话。”张木客若有所思，“我可以帮宁秋白做几个实用的道具交换……他不是怕黑么，你觉得曙光戒指怎么样？”
　　沙百灵好言相劝：“可以，但最好不要做成戒指。”
　　“啊？”万年技术宅张木客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
　　宁秋白被盛鸣带着来到了新的副本。
　　这歌副本是一座漂浮在九天上的纯白之城，城墙和云是一样的颜色，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楚；从城墙上向下看，只能看到一片苍翠的大地和蜿蜒的河流，偶尔还能看到城镇的影子。
　　盛鸣拉着宁秋白的手道：“下面只是贴图，没有真的大地。”
　　“我懂，游戏建模嘛……”宁秋白感慨道，“原来虚幻游戏也会考虑资源利用率的问题。”
　　盛鸣摇了摇头：“虚幻游戏比你想象得还要在乎资源，否则也不会把有问题的NPC们都交给你。”
　　两个人在这座纯白的天空之城中漫步，沿途能看到许多宛如天使一样的雕像，站在城墙两侧，宛如守卫。
　　宁秋白好奇地凑近一个打量着，忽然后退了一步：“这个雕像刚好好像眨了眨眼！”
　　盛鸣走过来，拉着他后退了一步：“对，这些天使是天空之城本来的主人，后来被那个BOSS抢占了副本，玩家们的任务就是战胜那个BOSS，解放天空之城。”
　　宁秋白略带同情地看着这些被石化成雕像的天使：“这些天使有自我意识吗？”
　　“曾经有一个有，但是后来自杀了。”盛鸣意味不明地道，“就是在那位天使自杀之后，虚幻游戏修改了对NPC们的措施，禁止了NPC的自我毁灭，将有心理问题的NPC们送走，等治愈之后再接回来。玩家论坛上曾经有人好奇NPC们被送去了哪里，只是一直没有找到。”
　　现在知道了，是有像宁秋白这样的管理员在帮助这些退役的NPC们做心理辅导。
　　宁秋白也想到了这一点，认同地点点头：“忽然觉得我肩膀上的压力变大了。”
　　那位天使自杀的原因，宁秋白大概可以猜测一二：像小鱼一样，哪怕其他的NPC都是没有灵智的程序，他依然将他们看作自己的同伴；那位天使或许也是如此，承受不了自己和同伴日复一日地被囚禁、石化又被拯救，却始终只有绝望的日子。
　　玩家通关副本之后，副本会重置，等着下一位玩家的到来。
　　在游戏中司空见惯的设定，换到有自我意识的NPC们身上，有时候就显得如此残酷。
　　宁秋白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盛鸣一眼。
　　之前盛鸣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
　　盛鸣看懂了这个眼神，笑了笑：“本质上来说，不论你还是我，和虚幻游戏之间都是交易的关系，没有必要背负太多不属于自己责任的东西。但是……”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既然你主动想要承担那些NPC们的命运，那我也不介意帮助你更好地实现你的理想。”
　　宁秋白有些感动又有些羞愧：“也谈不上理想，只是我自己个人的意向。”
　　盛鸣没有多解释，带着宁秋白向天空之城中间的高塔走去：“带你来这个副本，还有一些想告诉你的事情……你有没有考虑过，你那里的NPC们是会离开的？”
　　宁秋白一愣。
　　“虚幻游戏不会把那么多有灵智的NPC白白放在你那里。如果一个NPC达到了重新上岗的标准，虚幻游戏肯定要把它们都送回副本的。”盛鸣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宁秋白，“其他NPC我不好说，那条龙其实早就可以返回游戏了。”
　　一刹那间，宁秋白脑内回想起了黑龙伊奥那有些傲娇，昂首挺胸满口“吾吾吾”的样子。
　　小黑龙是宁秋白接收的第一个NPC，陪伴宁秋白度过了最初彷徨不安的日子——就是因为有一条明显需要他照顾的龙，宁秋白才没有被死而复生这样的巨变压垮。
　　虽然只相处了半年，宁秋白却已经把小黑龙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不是没有想过会面对离别，但没想到离别竟然来得这么快。
　　宁秋白的表情忽然沉淀了下去。
　　盛鸣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道：“如果你不想和它分开，可以让它产生一点‘小问题’，让系统判断它不适合返回副本就好。”
　　宁秋白摇摇头：“长大的龙不能一直留在巢穴里……就算它自己愿意，也得自己学会飞。我只是担心，重新回到游戏中去，它是不是还要面对之前的事情？”
　　黑龙伊奥被送到宁秋白这里的原因是被强大的玩家吓破了胆……
　　宁秋白扫了一眼“强大的玩家”。
　　盛鸣很平静地指出：“会的。但实际上当时我没有怎么伤害它。”
　　就算翅膀上那道伤痕也只是随手打出来的余波，黑龙更重要的是心理问题。
　　宁秋白相信小黑龙经过一轮打击之后，不至于再被吓成那样。他只是担心：“万一和你一样强大的玩家直接杀了它呢？”
　　盛鸣首先明确了一点：“不会有和我一样强的玩家。”
　　“……比你差一点的，也够吊打小黑了。”
　　盛鸣这才道：“虚幻游戏不会让NPC死掉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宁秋白沉默了好久，才忧愁地道：“我就像看着考上外地大学的老父亲，担心好大儿受欺负，但又觉得好大儿还是得出门走走。”
　　盛鸣忍不住笑了一声。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中间的塔楼。
　　塔楼下面是一片广场，中间矗立着许多根纯白的光柱。
　　一位、不，应该说一只怪物趴在广场上。它的头发是一条条缠绕的金线蟒蛇，蜿蜒环绕在不同的光柱中间扭曲蠕动，蛇头张开，蛇信“嘶嘶”吐出。
　　宁秋白一阵恶寒，后退了两步：“美杜莎？”
　　盛鸣点头：“不用怕，它动不了。”
　　宁秋白忍着恐惧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这位美杜莎的头发绕过几个光柱之后被打成了死结，让它完全被固定在了广场上不能动弹。
　　能做出这种事的……宁秋白扯了扯嘴角：“你说的‘难缠’，不会指的就是这个‘难缠’吧？”
　　盛鸣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这还真是物理意义上的“难缠”……宁秋白哭笑不得地想。
　　盛鸣伸手牵起宁秋白：“闭上眼睛。”
　　等宁秋白睁开眼，发现他们已经纵身一跃，来到了塔楼的最上面。
　　塔楼顶端几乎被云雾环绕了起来，十几平米的小天台和周围的云雾同样纯白，宛如梦境一般。
　　在天的另一头，能看到朝阳从云层中露出头，万丈璀璨金光将云海渲染得辉煌灿烂，像通向天国的阶梯，又像神洒下的圣光。云海在金光中翻涌，宛如天兵天将若隐若现。
　　宁秋白望着这壮丽的景色，难以言喻的震慑感涌上他的心头，让他一时看得痴了。
　　“好看吗？”
　　盛鸣平缓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宁秋白转过头，望向了盛鸣的脸。
　　盛鸣的眸子似乎也被朝阳的光辉染上了纯金的颜色，眼眸中的浅灰色雾散了开，露出和朝阳一样的瑰丽温柔，宛如两枚小小的星辰。
　　宁秋白沉溺在这双眼眸中。
　　不知道谁先主动，但当那双眼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宁秋白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不想要就推开我。”
　　盛鸣的声音如泉水般流下。
　　宁秋白微微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吻上了那双浅浅的唇。


第66章 美杜莎
　　盛鸣牵着宁秋白的手走下白塔的时候, 宁秋白还处于一种事后的震惊中。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地跟盛鸣亲了呢？
　　同意盛鸣的接吻亲求代表了什么，宁秋白不会不明白。
　　可他是个直男啊！
　　呃, 也许、或者、大概……也没那么直？
　　都怪朝阳、云海、白塔的场景太过梦幻, 搞得自己脑袋都有点晕……
　　在这样浪漫的场景中，一个长得非常帅的大男孩非常礼貌地慢慢靠近，一般人顶得住吗？
　　宁秋白反正没顶住。
　　他低头看了眼盛鸣牵着他的手，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方才接吻的感受。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另一个人亲吻。
　　和他过去以为的只是嘴唇相贴、无非是握手的升级版不同, 触及另一个人的唇瓣带给他的震颤, 那柔软温润的触感像电流又像温泉, 刺激着他的四肢百骸, 让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跟着颤抖，双手不听话地抱上了盛鸣的肩膀, 如同烈酒般的沉醉感甚至超越了令他目眩神迷的云海风光。
　　刚认识盛鸣时, 盛鸣曾经为了报复他修改了任务奖励，让他和小黑龙亲了一口。
　　当时的感觉和亲吻一块石头差不多，完全只是嘴唇碰了碰，没想到这一次的感受差别竟然如此之大……
　　宁秋白内心再度叹了口气：他这次是真的完蛋了。
　　就在宁秋白心中五味陈杂的时候, 盛鸣忽然放开了宁秋白的手。
　　宁秋白抬起头, 对上盛鸣浅灰色眼眸。
　　“如果你后悔了, 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盛鸣的口吻一如既往地平静, 但神奇的是，宁秋白竟然能从这种平静的口吻中听出盛鸣浅藏在内心的委屈。
　　宁秋白顿时有种自己吃干抹净不负责的感觉。
　　好吧, 自己好歹年龄比盛鸣大了四五岁,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 可以在心里纠结, 但不能因此做渣男。
　　宁秋白咳嗽了两声：“不, 没有后悔……但我当了二十几年直男, 总需要一点心理转变过程。”
　　怕盛鸣还是觉得他不负责，宁秋白又强调道，“我接受了就代表我认真接受了你的感情，你不用担心。”
　　盛鸣定定地看着宁秋白，眼角忽然弯了弯，露出一个十分高兴的笑容，宛如小孩子一般伸出手，再度握住了宁秋白。
　　宁秋白心中微微一热，感觉脸上有点发烧。
　　他们一起走出白塔，看到了还被固定在广场上的美杜莎。
　　宁秋白看到美杜莎的蛇发就有些发怵，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盛鸣打了个响指，那些光柱忽然化作一片光点消散一空，缠绕在上面的蛇发迅速变成漆黑如墨的长发，缩回了中间的美杜莎头上。
　　宁秋白吓了一跳：就这么把这个副本的BOSS释放没问题吗？
　　美杜莎将打了不知道多少结的头发随便捋了捋，依然闭着眼睛：“这次只困了我三天。”
　　盛鸣道：“秋白怕蛇。”
　　如果美杜莎睁着眼睛，宁秋白会觉得对方翻了个白眼。
　　美杜莎沉默了一会：“你说的人就是他？”
　　“对，秋白拥有管理员的权限，可以一定程度上修改副本的空间和规则。只不过他需要你这里的场景来拍电影。”
　　美杜莎直接无视了后面的条件，“看”向宁秋白：“按照我的要求，做一个新的房间。”
　　美杜莎说话的声音有些艰涩，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因此内容直来直去，没有多余的修饰。
　　宁秋白没有在意礼貌的问题，点点头道：“没问题。”
　　美杜莎冷漠地点点头：“不要动那些天使，其他的随便你。”
　　说完这句话，美杜莎便将自己的要求描述了一遍。
　　宁秋白越听越觉得古怪——吊挂的荆棘倒十字架、上方宛如教堂一样的看台……这是什么鬼？
　　他满心疑虑地看了眼盛鸣，盛鸣给了他一个“一会告诉你”的眼神。
　　……
　　交代完自己的要求，美杜莎似乎变成了雕像，在原地坐下一动不动。
　　宁秋白去了预定好的地点，一边利用管理员的能力修改场景和规则，一边听盛鸣讲述美杜莎的事情。
　　“也没什么好说的。记得我告诉过你，有自我意志的NPC分为三个种类，‘后天者’的觉醒大都跟某些契机有关吧？美杜莎觉醒自我的时刻就是看着那位天使在它面前自杀的瞬间。”
　　盛鸣淡淡地道，“当人偶觉醒了心，回想自己曾经无数次杀死、虐待那些天使，并将继续这样做下去的时候，就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中。”
　　“所以，这里是它的忏悔室？”宁秋白看着倒挂十字架周围那些锋锐的荆棘，抿了抿唇，“其他的天使们都是没有灵智的NPC，恐怕看不懂它的忏悔。”
　　“它只是为了自我安慰。”盛鸣道，“后天者觉醒后的执念，未必都像你的骨头人那样平和。”
　　宁秋白刚接收骨三七七的时候，觉得虚幻游戏的NPC又可怕又奇葩，多亏有医院场景压制才没有搞出乱子来；但现在和美杜莎一比，宁秋白忽然觉得骨三七七真的算很平和的NPC了。
　　而虚幻游戏中是美杜莎多，还是骨三七七多？
　　宁秋白抿了抿唇，问：“美杜莎为什么没有被送去再就业APP？”
　　看起来美杜莎的心理问题比骨三七七严重多了啊。
　　“因为它的偏执只针对自己。”盛鸣淡淡地道，“对美杜莎而言，被自己杀害的对象赋予了智慧，却因此去有管理员照顾的自定义副本中修养，比留在副本中承受一次又一次玩家的攻击更难以接受。”
　　“可它一直留在副本内，还是要遵循副本的规则，伤害那些天使。”宁秋白道，“哪怕这些天使只是程序，倘若觉醒了新的NPC呢？”
　　“也许它就在等那一刻。”盛鸣意味深长地道，“这就意味着美杜莎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可以赎罪的对象。”
　　宁秋白摇了摇头。
　　虽然还是难以接受，但他多少能理解美杜莎的这种心态了。
　　他想了想，问：“美杜莎介不介意我给这个房间多加点东西？”
　　盛鸣并不意外地挑了挑眉：“你要加什么？”
　　“加个投影仪和幕布。”宁秋白道，“哪怕是赎罪，至少让它有机会慢慢于自己和解，而不是永远深陷在泥沼里。”
　　……
　　美杜莎对宁秋白的额外举动没有任何表示，它只将自己放进了荆棘缠绕的倒十字架中，当漆黑的棘刺刺破它的皮肤，荆棘被染成惊心动魄的鲜艳颜色，美杜莎的脸上露出了自宁秋白见到它的第一个表情。
　　那是带着满足的笑容。
　　上方的高台上，没有智慧的天使们解除了石化，坐成一排，用空洞淡漠的表情俯视着下面的蛇发女妖。
　　宁秋白觉得这一幕将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
　　离开副本之后，沉默了一路的宁秋白忽然冷不丁道：“我想为美杜莎拍一部电影。”
　　盛鸣转过头，有些诧异：“你下一部电影还没开始拍。”
　　宁秋白点点头：“我知道，所以只是想想。”
　　不同于之前，想要将美杜莎的悲剧表达得更加清晰，宁秋白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和研究的东西。
　　盛鸣唇角勾了勾，轻轻捏了捏宁秋白的掌心：“那记得叫我来演。”
　　宁秋白茫然地看着他。
　　“你的每一部电影，我都不想缺席。”
　　宁秋白望着盛鸣英俊的脸，听着这样深情的话，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这张脸演美杜莎好像也可以。”
　　盛鸣：“……”
　　他松开了宁秋白的手，绷着脸向外走。
　　宁秋白“噗嗤”笑了一声，赶紧主动上前牵住他。
　　盛鸣努力绷着脸色，到底还是没绷住，回握住宁秋白：“接下来去哪？”
　　宁秋白想了想：“黑龙他们应该已经看完恐怖片了，不过现在还没到院线上映的点，还不用管怨魂三人组的竞争……所以我们还有不少空闲时间。”
　　盛鸣被“我们”这个词取悦了，表情大大缓和下来：“那再去深渊乐土看看？”
　　“那里也有有智慧的NPC吗？”
　　盛鸣摇了摇头：“本来有的，只是被一个玩家抓走了，所以没有了。”
　　“玩家还能抓走NPC？”
　　“分职业。”盛鸣介绍道，“‘傀儡师’和‘召唤师’都可以。”
　　没有有智慧的NPC，宁秋白就放心不少：“那就去看看吧。”
　　同时他在心里感慨：别人家确定关系之后的约会都是去咖啡厅游乐场，他家盛鸣就清纯不做作，带他去天堂和地狱玩……刺激！
　　两个人很自然地牵着手又传送离开，留下客厅里的张木客和沙百灵再度面面相觑。
　　沙百灵这次十分确定：“他们果然完全无视了我们。”
　　张木客张了张嘴，难得从技术宅的世界里脱离出来：“我还没来得及问栖雾木能不能给我一节。”
　　“这对狗男男，必须曝光他们！”沙百灵掏出手机登上“羽”的组内群，愤愤吐槽了一遍。
　　杜子规的头像很快亮了起来：“百灵，展开说说？”
　　……
　　骑在摩托上的杜子规看着沙百灵的描述，饶有兴趣地睁大了眼睛。
　　赌上他“预言者”的职业素养，老大和宁秋白的关系一定发生了质的变化！
　　宁导演被老大追到手了？
　　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竟然不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嘲笑！
　　杜子规充满分享欲望地转头对后座上的柳画眉道：“柳儿，你看群了吗，咱们家万年单身的盛鸣老大终于拱到宁秋白那颗白菜了！”
　　戴着口罩和帽子的柳画眉分出一只手按着耳机，另一只手“啪”地按掉手机，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几乎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在和经纪人打电话。”


第67章 谁的胜利
　　宁秋白回到自家副本的时候, 面对的就是一溜好奇的眼睛。
　　不管是应该在坐诊的骸骨医生，还是应该在现实世界忙碌的维德, 甚至连预计中正在彼此斗争的三合一怨魂, 都像吃瓜的小朋友一样整整齐齐坐在沙发上，那眼神扫视着宁秋白。
　　宁秋白心中警铃大作，一瞬间以为美德之书和选择之书又联合起来搞事——不过没看到那两本书，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你们坐在这里干什么？”
　　维德阴阳怪气地道：“管理员今晚原来还回来啊。”
　　宁秋白心一跳, 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不回来能去哪？”
　　维德嗤笑了一声, 没有点破。
　　宁秋白面对几个NPC饱含深意的表情, 内心七上八下：难道他和盛鸣之间的事, 已经被这些家伙知道了？
　　明明他谁都还没说来着！总不会是选择之书通过“预言家”的能力知道了吧？
　　怨魂三人组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骨三七七套出三块不知道是什么部位的骨头, 塞进它们的嘴里, 让它们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骨三七七看向了宁秋白，眼窝中的火焰跳动了几下：“管理员先生，婚前体检是对彼此的负责，您应该尽快带那位来我这里做个体检——治疗费给你们打折。”
　　宁秋白：“……婚前体检？”
　　“还有, 这是我向维德先生借用血族的技术调配出来的润滑剂。”骸骨医生风度翩翩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半透明的玻璃瓶, “其中加入了您掉落的叶片和花瓣的萃取物, 和您的身体百分百契合, 记得让盛鸣先生用这个。”
　　宁秋白：“……”
　　他当即表演了一个当众红脸，下意识推拒道, “我们还没到这个关系！”
　　维德了然地点点头：“还——没到啊？”
　　骨三七七坚持把特制润滑剂塞进了宁秋白的手里：“按照我对杨护士的解剖, 成年男性的欲望发作没有规律, 管理员先生有备无患。”
　　宁秋白思考着杨不韪这段日子承受了什么, 分神了一瞬, 已经把那个微凉的瓶子拿在了手中。
　　他低头看看瓶中透明的胶状液体, 不知想到了什么，面红耳赤地把瓶子胡乱塞进口袋里：“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从哪得到的消息？”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黑龙大受打击地开口：“所以是真的？你真的和那个混蛋搞上了？”
　　“小孩子说话要有礼貌！”宁秋白教训了他一句，随后有些别扭地清了清嗓子，“算是吧……”
　　小黑龙如遭雷击，瞪圆了红彤彤的眼眸，向后仰倒，从空中摔了下去，被塞歌伸手接住。
　　宁秋白微微尴尬，随后又有些羞恼，“这是什么很大的事吗，值得你们大惊小怪！”
　　塞歌把被打击到一蹶不振的小黑龙放在沙发上，举起一块牌子：“当然是大事，管理员先生是我们的家人，家人的感情生活我们自然非常重视。”
　　瞧瞧人家塞歌这话说得多好听……宁秋白顿时感觉熨帖不少，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就见塞歌换了一块板子，“管理员先生什么时候生小孩？我可以帮忙洗尿布。”
　　宁秋白：“……都跟你说少看生子文了！我没有那种功能！”
　　塞歌顿时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板子。
　　“所以你们到底是从哪知道的？”
　　维德终于再次开了口：“我和柳画眉的经纪人聊下部电影的歌曲，那位张经纪人透露的。”
　　宁秋白茫然了：“柳画眉的经纪人？”
　　她怎么知道的？
　　“大概是柳画眉和杜子规走漏了消息。”维德轻松推理出了前后逻辑，“张姐还隐晦地问我知不知道杜子规是谁，似乎在怀疑他和柳画眉之间的关系。”
　　宁秋白早就看出杜子规和柳画眉之间不对劲。柳画眉是走偶像派出名的，曝光恋情可能会对事业有一定打击，所以经纪人才会格外关注。
　　不过他相信柳画眉好歹是个成熟的虚幻游戏玩家，不至于这点事都搞不定，何况杜子规的“预言家”职业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能力……比较麻烦的反而是他这里。
　　消息这么快都转了一圈传到他这里来了，那外头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了……
　　宁秋白头疼地揉着额头，思索应该怎么解决。
　　维德奇怪地问：“你在苦恼流言蜚语？”
　　“这不值得苦恼吗？”
　　“首先调整一下你的认知。”维德没好气地道，“按照外头的传言，你是一手把盛鸣包养捧红的富二代，你觉得对于普通人而言，是觉得你俩现在才像小学生一样确定关系、甚至牵牵手就会脸红，还是觉得盛鸣早就变成你的形状了？”
　　宁秋白被维德粗鄙的言语激得脸再度红了起来：“谁、谁说我们牵牵手就会脸红？我是个成年男人……”
　　维德冷笑了一声：“不然呢，牵牵手就能硬起来？”
　　宁秋白：“……”
　　他不该跟没节操的吸血鬼比下限。
　　维德同样不想跟宁秋白讨论小学鸡爱情，转了话题：“过两天有个酒会需要你参加。”
　　应酬类宁秋白大都交给了维德，一方面维德经验丰富，另一方面维德颜值高，容易讨人喜欢。于是他下意识问：“你不能去？”
　　“跟投资商打交道，你不出面不合适。”维德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有两个投资商应该想塞人进剧组，你得想想办法。其中一个还是个老色鬼，你注意点。”
　　从导演立场上，宁秋白倒不是不能理解投资商的塞人行动，问题是他的剧本都是在虚幻游戏里拍的，哪能让普通人进？
　　看维德的表情就知道那两个投资商比较难缠，宁秋白没有推脱，点点头道：“我来。不行咱们不要他们的投资了。”
　　维德的表情好转不少：“投资商还是得要的，这种电影的成本不会低，完全没有投资会惹人怀疑。就算不往超自然上猜，怀疑你洗钱也够麻烦的。”
　　宁秋白当然知道这一点，问了一些细节，最后问：“怨魂的结果出了吗？”
　　现在已经快到早上了，恐怖片应该已经上映，怨魂三人组应该收获了足够多的畏惧情感，可以抉择谁才是最优秀的怨魂了。
　　提到这个，维德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这你得问选择之书。”
　　……
　　“管理员先生都和盛鸣先生在一起了，还不能解开束缚我的规则吗？”
　　面对选择之书委屈巴巴的抗议，宁秋白不为所动：“重点不是我和盛鸣的关系，是你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影响别人。”
　　选择之书蔫了下来。
　　宁秋白刚刚见过美杜莎的悲惨，苦口婆心地劝说选择之书：“你觉得你只是无伤大雅的娱乐，但是身为‘预言家’，你有足够的能力影响别人的命运，你能承担因此改变的别人的命运的重量吗？”
　　选择之书合上书页，书封上的金线眼眸露出一个心虚的表情。
　　宁秋白唠叨了一通，这才想起自己找选择之书的主要目的：“怨魂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维德说让我找你。”
　　“您有所不知，第一场恐怖片上映结束之后，它们三个收获到的恐惧之情竟然不偏不倚完全一样多，于是它们就找上了我，希望我来评定谁才是最优秀的怨魂。”
　　宁秋白没想到还有这种事：“你怎么裁定的？”
　　选择之书晃了晃书页：“我说了您不许惩罚我。”
　　“不惩罚你，你说。”
　　“我让它们分别押注您和盛鸣先生之间的事情，根据结果决定谁才是最优秀的。”
　　我就知道……宁秋白扯了扯嘴角：“它们押了什么？”
　　“红押了今晚，黑押了之前，白押了之后……所以是白获胜。”
　　宁秋白听着这表述觉得不大对劲：“你们押的题目是什么，我和盛鸣确定关系的时间？”
　　选择之书磕绊了好一会才道：“您被盛鸣先生操的时间。”
　　宁秋白：“……”
　　他张开嘴，又闭上，做了个深呼吸，随后努力压抑自己的声音，“你作为一本正经书，能不能用比较文雅的词汇？”
　　上床都比被……好听！
　　选择之书理不直气也壮：“人家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书！”
　　宁秋白微妙地感觉到选择之书的智慧、或者说人性比以前更丰富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无力地挥了挥手：“行吧，随你了。”
　　讲文明树新风的培训得在副本里搞一搞……
　　随后宁秋白察觉到有些不对：“为什么我任务还没完成？”
　　他点开再就业APP，发现怨魂三人组的任务——决胜出更优秀的怨魂压另外两个一头，现在完成度是三分之一。
　　经过多个任务洗礼的宁秋白立刻搞懂了系统的意思：“要三个怨魂各胜利一次？！”
　　他不由得看向了门外被怨魂附身的人偶。
　　因为白获胜，人偶的另外两个脑袋已经消失，白孤傲地站在门口，见宁秋白看过来，稍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才是最终的获胜者。
　　至于它的另外两个“兄弟”，现在被它压制着根本动不了手。
　　宁秋白摸了摸下巴，很快想出了一个主意：“这倒是难不倒我。”
　　现在怨魂三人组不是在给他的公司打一百人份的工吗？就根据最后的劳动量决定第二位优胜者吧！
　　“白”的能力是附体，一次只能附体一个，具有天然的劣势，胜者将在“红”和“黑”中决出！
　　既找到了做任务的办法，还加快了工作效率，宁秋白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
　　姑且解决了怨魂的事，宁秋白重新考虑起过两天的投资商见面。
　　还不等他提前演练好语言，就听到门铃被按响。
　　难道是盛鸣来了？
　　和新的男朋友确认关系才一天，宁秋白心情有些微妙，夹杂着期待、羞涩和不安，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确定自己头发没乱，这才去打开门。
　　门外是个漂亮的青年，但并不是盛鸣。
　　宁秋白一愣：“请问你是……”
　　那青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眼神却火辣大胆，给了宁秋白一个颇为明显的暗示：“宁导演，听说您的下一部电影还没决定主演，我来毛遂自荐。”


第68章 搬家吗
　　宁秋白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种事, 愣了好一会，在对方勾人的小眼神中迟缓地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好家伙, 这是来潜规则他、不对, 是找他潜规则来了？
　　宁秋白有些哭笑不得，随后提高了警惕：“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他从来没有在工作场合透露过住址，这已经是个人隐私的范畴了吧？
　　这位漂亮的青年羞涩地低下头：“您放心，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所以就是想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宁秋白看青年似乎要贴上来, 吓得赶紧后退了一步——这让对方找到了机会, 非常自来熟地走进了门内。
　　维德从阁楼上走下来, 恰好看到这一幕, 眼眸一跳，瞬间搞清楚了状况。
　　他下楼来到宁秋白身边, 压低了声音道：“这就是郑先生要塞的人。”
　　宁秋白听维德介绍过几个赞助商的信息, 被维德骂“老色鬼”的赞助商姓郑，想塞自己的新欢一男一女两个情人进来。
　　眼前这就是那个男的？
　　宁秋白无声地看了维德一眼。
　　维德撇了撇嘴：“我也不知道地址是怎么泄漏的。大概是老……郑先生查的吧。”
　　这位赞助商竟然同意自己的情人来爬导演的床……不觉得自己头顶绿油油的吗？
　　宁秋白看眼前的青年又要贴上来，赶紧转到维德身后：“交给你了。”
　　维德冷不防被推到身前，差点被那青年钻进坏了, 眼皮跳了跳, 摸了把脸, 直截了当地问：“你想爬宁导演的床, 觉得你自己配吗？”
　　那青年一愣，看了看宁秋白, 瞬间眼角泛起殷红,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宁导演, 我是真心仰慕您的……我知道我不够资格, 但……”
　　宁秋白想起维德对郑先生塞过来的两个情人的评价是“演技稀烂”, 不由得在内心感慨：这说哭就哭的演技, 很难对得起“稀烂”的评价。
　　维德是什么人，不为所动，继续追击：“照照镜子，你觉得你有我好看，还是有塞歌好看，还是有盛鸣好看？”
　　金萤火虫颁奖典礼上，新人导演宁秋白携三大美人拥走最佳音乐奖的“美名”已被广大群众津津乐道，纷纷赞美宁导演的审美真的好，还有羡慕宁导演左拥右抱享尽福气的，网上甚至还有投票觉得哪位美人能在宁导演这里扶正……
　　宁秋白还去投了“谁都不要，宁导演独美”。
　　最后那个投票的结果是清纯美人塞歌压倒性胜利，只不过两个小时后盛鸣票数陡然飙升，比其他几个选项加起来还要高。
　　有网友大骂刷票狗，宁秋白只觉得好笑：谁会闲得去刷这种票啊！
　　不论后续如何，宁秋白“眼光高”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眼前这人虽然相貌不差，但和顶尖的三大美人比还是逊色不少。宁秋白相信维德这话一出，对方肯定没有脸留下来了。
　　青年泫然欲泣，手指在自己下颌和脖颈轻轻滑了滑：“我技术好。”
　　宁秋白：“……”
　　是他输了。
　　——但是这人好油啊！
　　随后宁秋白听到维德吞咽口水的声音。
　　“……”宁秋白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原来维德喜欢这个口味？
　　维德很不尊敬地瞪了他一眼，几行血红色的字出现在青年的视角盲点：我好久没吸血了而已。
　　宁秋白：“……”
　　对，差点忘了维德是吸血鬼这个设定。
　　青年注意到维德“饥渴”的目光，还以为自己成功引起了宁导演这位臂膀的兴趣，暗示道：“多人我的技术更好哦？”
　　维德擦了擦口水，端正了脸色：“抱歉，宁导演不喜欢NP。而且宁导演最近特别宠爱盛鸣，我和塞歌都失宠了，你还是算了吧”
　　“我可以扮得更像盛鸣。”青年眨了眨眼，“盛三少爷心气高，我不在意做替身。”
　　宁秋白这次没有被这句话惊到，反而皱了皱眉：所以盛鸣的身份也泄露出去了？
　　盛家对盛鸣的保护和纵容都很明显，光景集团三少爷的身份保密是一种保护，就连欢影的李总监，宁秋白旁敲侧击得知他只知道盛鸣是某高层的儿子，还没猜到母公司光景那边去。
　　宁秋白警惕心再度拔高。
　　青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反而扯了扯围巾，似乎当场就要脱衣服。
　　维德板起脸，打算直接用武力把人撵出去。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接近一米九的盛鸣静静地站在门口，浅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得让人发怵。
　　宁秋白一看到盛鸣，一喜随后又是一基：盛鸣别对他有什么误会啊！
　　他刚要开口解释，就见盛鸣抬了抬下巴，背后走出两个黑西装的墨镜大汉：“擅闯民宅，撵出去。”
　　青年宛如小鸡仔一样被两个壮汉拖出去的时候，眼神都是懵逼的，在走廊里刚要大喊，墨镜男轻轻一捏他的手腕，顿时让他全身打了个哆嗦，脸色都白了。
　　宁秋白没管他，忐忑地看着盛鸣：“我没有招惹他。”
　　盛鸣看向宁秋白的时候，脸上的冷漠瞬间褪去，唇角弯了弯：“我知道。”
　　维德撇了撇嘴：“来得这么慢。”
　　宁秋白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看了维德和盛鸣一眼。
　　盛鸣解释道：“维德给我发了消息。”
　　难怪来得这么快……宁秋白吐了口气，对维德道：“早这样不就行了？”
　　“这人突兀上门很可疑，最好仔细调查一下。”维德无视宁秋白的谴责，“管理员先生如果允许，我想催眠他。”
　　怨魂中的黑确实有这方面能力，不过……宁秋白迟疑地看了盛鸣一眼。
　　盛鸣知道他的担忧：“你可以用规则限制它不许伤害催眠对象。”
　　宁秋白想到青年甚至知道盛鸣的身份，点点头：“可以。”
　　……
　　维德领命去挖情报了，盛鸣牵着宁秋白的手坐了下来。
　　他斟酌了一下，道：“我觉得你应该搬家了。”
　　宁秋白一愣。
　　“你这里并没有什么安保机制，只是普通的住宅区——而且还是租的房子。”盛鸣认真地道，“娱乐圈工作特殊，你也不想每次回家都要面对狗仔和刚才那种人的前堵后拥。”
　　盛鸣看着宁秋白，虽然没有明说，但明确地表达着“还有很多秘密不能被普通人知道”的意思。
　　宁秋白之前理智上是知道自己算圈内人，这方面是该提起注意，只是直到现在，才有了点“我出名了”的实感。
　　他认真琢磨着盛鸣的话：“但是现在要租……不，要买一套合心意的房子，不是那么容易。”
　　要保密性好、安全性强，并且面积不能太小，关键还得这几天内就能搬走……
　　盛鸣安静地听宁秋白分析了几个楼盘，随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跟我一起住怎么样？”
　　宁秋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道：“住在你家？不合适吧……”
　　这不就是出柜吗？
　　虽然从上次演戏的结果来看盛鸣的家人对盛鸣的性取向没有什么抗拒，但出生在保守的小镇上的宁秋白还是本能地对出柜感到畏惧。
　　盛鸣摇了摇头：“我搬出来住了。”
　　宁秋白更诧异了：“什么时候？”
　　“决定追你的时候。”
　　宁秋白一瞬间从心中升起了疑惑和不好意思两种情绪，口吃起来：“为、为什么？”
　　盛鸣唇角弯起：“住在家里不方便。”
　　至于有哪些不方便，盛鸣没有说，只任凭宁秋白想象。
　　盛鸣继续介绍起他的住处，“那房子是过去我哥买的，没什么外人知道，而且安保性非常好，邻里也不怎么互相打探情况，听说还有几个明星也在那边住。”
　　宁秋白猜测那房子大概是盛鸣的大哥为了泡娱乐圈女明星才买的——盛鸣跟他分享过他哥的一些糗事。
　　“我已经对房子进行了一点改造，将家里和虚幻游戏沟通的连接点转移到了新住处，你要去搬过去，进副本和黄昏宫殿都更方便。”
　　不得不说，这一点让宁秋白心动了不少。
　　上一次搬家，他最麻烦的就是新地方要么用积分换场景复现符复制到副本里，要么用漫长的时间熟悉，然后从记忆里浮现，才好让NPC们在新家走动。
　　现在有盛鸣设置好了连接点……
　　搬到盛鸣那边去的好处自然是多的，要说坏处么……
　　宁秋白小心地看了盛鸣一眼。
　　从这个视角看，刚好能看到靠在沙发上的盛鸣精致的下颌曲线，介于少年人的精润与成年人的刚硬之间，还能看到下方的喉结和锁骨。
　　宁秋白有点难以描述自己的感受，只觉得自己眼睛像被烫到一般，赶紧挪开视线，却能听到自己心里正在“砰砰”直跳。
　　过了好一会，宁秋白才挣扎着道：“让我考虑考虑。”
　　盛鸣没有强迫他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
　　维德托着下巴听着在怨魂催眠下知无不言的青年的话，一边分心想到了管理员和盛鸣那边。
　　过了好一会，他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青年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进门的瞬间他就有能力把人直接丢出去还能让对方毫无抵抗意思。
　　但是麻烦被他轻松解决了，管理员放心了，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将心比心，维德自己是不大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身边有个万能之人的……虽说他上一次有男朋友还是几百年前的事。
　　而且他的血月精华还有三分之二在盛鸣那里……
　　为了他自己，只能稍微牺牲一下管理员了——想来盛鸣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引诱管理员搬到一起住吧？
　　如果盛鸣还残留着那么一点人性，就该因此把剩下的血月精华都还给他！
　　……能再还三分之一也是好的。
　　维德头疼地把写了没几个字的纸抓起来揉成团，精准地丢进了垃圾桶。
　　以后怕是每天都要跟盛鸣碰面了……要不然就借加班的名义躲在公司里？……不会真的要加班通宵吧？
　　隔了好久，维德才看了眼身边过来放下供词的怨魂人偶，长叹一声：“生活真是艰难……”


第69章 面试演员
　　维德回来的时候, 带回来了那个名叫何荣的青年的“审问”结果。
　　宁秋白听他介绍了一圈郑先生和光景集团股东的恩怨，最后做出了总结：“所以是奔着盛鸣来的？”
　　维德点点头：“对。何荣想先通过你的关系攀上盛鸣，再通过盛鸣打探光景集团的事。不过那老色鬼不知道你和盛鸣的真正关系, 只以为你们是……”
　　他手指屈起轻轻一碰, 做了个让人秒懂的动作。
　　宁秋白脸色不大好看：“那我得控制一下，明天不要当面骂出来。”
　　维德道：“其实何荣这次来已经预料到了可能失败, 明天不用给他好脸色。”
　　不管怎么说，突然跑到家里来都是一件很冒犯的事。
　　宁秋白心里有数。
　　他不是真的需要投资，只是借投资掩盖虚幻游戏副本的秘密, 自然不用看投资商的脸色。
　　只是那位郑先生大概想不到，宁秋白这里有擅长催眠的超自然能力，让何荣毫无所觉地就把所有信息全吐露了出来，而且本人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维德拿出了一个U盘：“这里面是郑先生通过不正当手段收购光景股份的证据和过程, 虽然动摇不了光景的根基，留着也是个麻烦。”
　　宁秋白咋舌：“何荣连这个都知道？”
　　维德扬了扬眉毛：“当然是直接去问的老色鬼。”
　　跟那老头应酬的时候，维德忍了很久对方的言语调戏，现在有了光明正大报复的机会, 他从何荣这里挖到了情报，直接变成蝙蝠，带着怨魂找上了老东西。
　　开玩笑, 他可是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公爵，哪怕被砍得只有三分之一实力，也不是这种精神身体被酒色腐蚀的衰弱人类可以比的。
　　宁秋白：“……他还活着吗？”
　　维德冷笑了一声：“当然，完好无损。我报仇一向喜欢打击精神意志而非简单的身体虐待。把这些交给光景集团，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去吃牢饭了。”
　　这话半真半假, 吸血鬼当然不会有人类的道德约束, 只是维德没有, 宁秋白有。考虑到自己还在管理员手底下讨生活，维德还是忍住了自己把那老混蛋放干净血的冲动。
　　关系到光景集团，宁秋白给已经离开的盛鸣发了消息，将维德得到的资料发给了他。
　　盛鸣很快回了一条语音消息：“不用担心，你以后不会再看到他了。”
　　宁秋白顿时安心了。
　　他抱着手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开又听了一遍。
　　随后宁秋白捂住耳朵，感叹道：“我也体验了一回霸道总裁宠溺的感觉。”
　　还没走远的维德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赶紧上阁楼进了副本，眼不见心不烦。
　　……
　　之后和投资商见面的时候，宁秋白果然没有见到那位郑先生，倒是其他几个投资人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对宁秋白很客气，谈投资条件的时候也没再想要硬塞自己人进来，只隐晦地暗示他们有几个好苗子，演技还可以，宁导演可以面试试试看，过不了就算了。
　　宁秋白猜测大概是盛鸣做了什么工作。
　　面试他当然没有意见，反正过不过还得由他决定。
　　来面试的几个人果然都是帅哥美女，有几个颇有些傲气，似乎看不大起需要投资商爸爸的导演。
　　“何必非要走这个流程？”漂亮的女孩慢条斯理地涂着指甲油，头都没有抬起来，“快点吧，我约了医美。”
　　可惜宁秋白真正的投资商爸爸是虚幻游戏系统，不惯着他们，公事公办面试。
　　负责接待的人是怨魂操纵的人偶，因为同时操纵很多个，以至于笑得有点僵硬：“叶小姐排第三位，还要等待大概一个小时。”
　　叶穗穗柳眉竖起，不满地抬头看向人偶，随后莫名打了个寒战，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冻结在嘴里。
　　她忽然产生了一点自己前阵子去看深夜档恐怖片的感觉。
　　那种真实得恐怖的惊悚感让她看了二十来分钟就赶紧离开了，当天晚上都没敢关灯睡觉。
　　叶穗穗迟缓地看着人偶走开，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那张脸，好像在恐怖片里出现过？就在电视机不断走近的人影中……
　　那部恐怖片不会是这位宁导演拍摄的吧！
　　叶穗穗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掏出手机查了查。
　　《骸骨医生外传：深夜惊魂》的导演栏上确实明确写着“宁秋白”三个字。
　　这部被小众爱好者们追捧为近十年最优秀的恐怖片的电影剧情很简单，甚至一开始的名气都是靠着作为《骸骨医生》的外传吸引人的。
　　但是上映之后，一场放映期能坚持看完全程的观众寥寥无几！
　　大多数都像叶穗穗一样看了没多久就承受不住那种巨大的精神压迫，早早退场。
　　以至于能看完一整场成了在网络上吹嘘的资本，因此吸引了更多的人的好奇心，导致《深夜惊魂》难得的第二周票房比首周高几倍的情况。
　　在不能大规模宣发的恐怖片领域，这部电影可谓出名了。
　　叶穗穗小心地观察着负责招待他们的几个工作人员，发现他们虽然性别相貌各异，但是脸上挂着的却都是一模一样的笑容……
　　这让叶穗穗从心脏中涌起一股寒流，感觉屁股下的座椅上像有一根刺。
　　另一位工作人员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完美得令人恐惧的笑容。
　　叶穗穗手一抖，新买没多久的手机“啪嗒”一下摔在地上，屏幕磕出了几道裂痕。
　　她、她不会进了什么□□窝点吧？
　　她顾不上心疼，站起身故作镇定地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得先离开了。”
　　那工作人员带着笑容走近了一些：“叶小姐着急吗？我可以去和导演说说，让叶小姐插个队。”
　　叶穗穗愈发心慌：“不用了，我很着急……”
　　就在这时，另一个工作人员从门后探出头，用同样的笑容道：“巧了，张先生已经面试完，赵小姐有事离开了，叶小姐，到你了。”
　　叶穗穗一愣，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竟然只剩下她自己了。
　　其他人呢？！什么时候不见的？
　　看其他工作人员似乎要聚拢过来，叶穗穗按住颤抖的手，怀着巨大的忐忑向门内走去。
　　导演宁秋白和传说中的一样年轻，甚至模样颇为清秀。只是叶穗穗完全没有欣赏的想法，只顾着不动声色地打量有没有血迹什么的。
　　宁秋白做了个自我介绍，翻开剧本：“你尝试扮演一个被暴徒袭击的无辜群众。”
　　话虽如此，宁秋白其实对这些金丝雀没有太大的指望，只等着应付过去赶紧收工回家。
　　但没想到这位叶穗穗小姐的演技竟然不错，将一位突然遭到袭击的普通人的惊恐畏惧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发白的脸色和颤抖的下唇，让叶穗穗简直像真的在恐惧一般。
　　没想到真的可以挖到宝！
　　宁秋白很惊喜地站起身，上下打量着叶穗穗，内心又有点遗憾：可惜这部电影能在现实中拍摄的部分都是一些边缘角色……
　　对于有实力的人，宁秋白不太在意叶穗穗之前的傲气，留下了叶穗穗的联系方式，让工作人员——怨魂之一把人送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叶穗穗走的时候，宁秋白感觉对方好像有点腿软又有点庆幸。
　　他疑惑地问旁边负责记录的另一个工作人员：“叶穗穗有什么问题吗？”
　　低血糖之类的？
　　同样是怨魂控制的人偶打了个饱嗝，摇头道：“大概空调开太热头晕吧。”
　　宁秋白疑惑地摸了摸下巴，没往心里去：“下一位。”
　　……
　　面试过一轮，除了还算有天分的叶穗穗，其他人都不合格。
　　而叶穗穗回去之后很快发来联络，遗憾地表示她身体不大舒服，可能要出国做个体检，不能和宁秋白合作了。
　　宁秋白同样表达了遗憾，表示日后有机会再合作。
　　处理完这些工作上的事情，宁秋白放下手机，看向了再自己面前站好的一排NPC们：“现在我们来投票，赞成搬家去盛鸣那里的，站在我的左手边；反对的站在我的右手边。”
　　塞歌抱起选择之书，乖巧地站到了宁秋白的左手边；美德之书翻了翻书页，塞歌点点头，把它也带了过来。
　　小黑龙毫不犹豫地飞到了宁秋白的右手附近，瞪大了眼睛，大有“你敢搬过去我就咬你”的意思，还用尾巴勾着骨三七七一起过来；骨三七七手指敲了敲脑壳，同样跟了过来；怨魂则在一开始就出现在了宁秋白右手侧。
　　杨不韪提前声明自己不是NPC只负责中立，搬了个板凳在一旁看好戏。
　　三比三。
　　只有维德还站在中间。
　　小黑龙虽然看维德不怎么顺眼，但外敌当前，还是不满地叫了一声：“大蝙蝠，你不应该反对吗？”
　　维德沉思了片刻，抬头看了宁秋白一眼：“如果我做出的决定不是管理员想要的，管理员会按照投票结果来吗？”
　　宁秋白咳嗽了一声：“当然，不然我让大家投票的意义是什么？”
　　就是因为他太纠结了，所以才想要NPC们帮他做决定。
　　维德没有说话，伸出一条腿，迈向了右侧。
　　宁秋白的心跟着跳了一下。
　　维德选择右侧，意味着他就要拒绝搬家和盛鸣一起住了……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想一想，总觉得有一点……
　　宁秋白想起盛鸣那张脸上可能出现的失望，自己心情也忍不住跟着低落了下来。
　　维德的腿在空中打了个圈，转向了左边。
　　小黑龙瞪大了眼睛：“你背叛吾等！”
　　维德淡定地糊弄道：“我只是分不清左右。”
　　“鬼信！”
　　维德和黑龙吵架的过程中，宁秋白就在旁边看着。
　　这一刹那，他奇妙地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和顾虑。
　　他是想和盛鸣一起住的。
　　尽管说不清到底什么时候动的心，但现在的他确实发自内心地想要靠近盛鸣、接触盛鸣、了解盛鸣。
　　只是想要亲近的情感，带来的不止是期待，还有对未来的忐忑不安：他们两个能够接受彼此融入对方的生活圈吗？确定关系不到半个月，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远远不够，会不会因为太过靠近而对彼此失望，导致这段萌芽的感情凋零？
　　只有在乎，才会犹豫。
　　宁秋白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停顿了好久，听到了自己内心真实的声音，忽然嘴角弯了弯。
　　他不是喜欢纠结的人，也不是喜欢主动的人。
　　但既然决定在一起了，总要跨越那些理所当然、但会拖后腿的情绪。


第70章 最厉害的演员
　　盛鸣的住处比宁秋白想象得要干净。
　　不, 不能说干净，完全是素净。
　　宁秋白看着深黑色的窗帘、深黑色的床单，甚至连沙发套都是深黑色的, 感觉整个屋子里的光线都黯淡了许多。
　　他看向正在摘钥匙的盛鸣：“你这么喜欢黑色？”
　　隐约记得盛鸣的卧室也是一片黑色来着。
　　盛鸣停顿了一下, 平静地回答：“大概是受不死鸟的影响。”
　　“不死鸟是黑色的？”宁秋白看着盛鸣的表情，敏锐地感觉到盛鸣似乎心情差了一点, 斟酌了一下语言，“上次你没有说清楚……半寄生的这个状态，对你影响有多少？”
　　盛鸣将一串钥匙递给他：“你确定要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
　　宁秋白看着搬家工人们正抬着箱子上来, 赶紧在嘴上比了个拉链的姿势。
　　……
　　接近三百平米的大平层，分给宁秋白的卧室也大得不可思议。
　　盛鸣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卧室里的东西，风格和外面的黑色格调截然不同，是宁秋白比较喜欢的暖米色。
　　宁秋白把衣服挂在衣柜里, 注意到一双摆在衣柜中新买的棉拖鞋。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让宁秋白终于有了一点马上要和盛鸣一起生活的实感。
　　他走出卧室，看到几个工人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替换窗帘、沙发套之类的东西，顿时愣了愣, 看向了盛鸣。
　　盛鸣从厨房接了一杯热咖啡递过来：“你不喜欢。”
　　“也没有不喜欢……”宁秋白辩解了一句，看到盛鸣的眼神，老实地解释了一句, “好吧，也不是不喜欢，主要是黑色会让人觉得有点压抑——但这是你家，按照你喜欢的布置就好。”
　　盛鸣道：“我想让这里也变成你家。”
　　宁秋白脸忍不住有点发热，赶紧看了眼那些搬家工人, 生怕他们听到。
　　几个工人小哥仿佛小聋瞎, 敬业地干着自己的工作。
　　宁秋白拉着盛鸣的手去了阳台。
　　盛鸣紧绷的唇因为宁秋白的这个动作舒缓了不少。
　　在宁秋白看不见的视角, 盛鸣稍微吐了口气，下意识握紧了宁秋白的手。
　　宁秋白察觉到盛鸣的用力，转过头，恰好看到盛鸣浅灰色的眼眸中尚未落下的安心。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眸微微亮起，心中泛起一丝小小的窃喜。
　　盛鸣重新抿起唇，不知道宁秋白在笑什么，只看着他。
　　宁秋白起了一丝促狭之心，问：“你刚才在紧张？”
　　盛鸣：“……没有。”
　　“我看到了。”宁秋白笃定地道，手指在盛鸣的掌心里轻微挠了挠，看着盛鸣像被碰到触角的蜗牛一样缩回手，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你说得这么熟练，还以为你很稳呢。”
　　如果是宁秋白刚认识的那个盛鸣，现在肯定有一百句话可以反调戏回来；然而这个状态的盛鸣只是别过头去，不让宁秋白看清他的表情，低低地抱怨了一句：“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宁秋白注意到盛鸣耳根上的绯红，内心忽然像被醴泉浇灌过一样甜蜜而清爽。
　　原来不止是他一个人为他们和过去产生天翻地覆变化的关系而紧张无措，原来看起来成熟可靠的盛鸣也会因为不知道如何在新的关系下相处而试探、彷徨、犹豫。
　　这个模样的盛鸣，倒是真有了点十八岁出头的大男孩的感觉。
　　宁秋白觉得自己是成年人，理应在关系中负责稳重和引导，便大方地伸手再次握住了盛鸣的手，故意调戏他：“要亲一下吗？”
　　盛鸣转过头，眸子中倒映出宁秋白的脸。
　　他沉默了片刻，张开唇诚实地道：“要。”
　　宁秋白一愣——他还以为盛鸣会继续害羞一下，这反应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盛鸣一只手反手抓住宁秋白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了宁秋白的脑后，微微俯身吻了上去。
　　宁秋白刹那间睁大了眼睛，本能地想要后退，脑后那只带着热度的手却没有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反而稍微用力按紧了些。
　　唔……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被亲得神魂颠倒、脑袋宛如一团浆糊的宁秋白同时体验着窒息和快感，迷迷糊糊地想：明明上次还是很清纯地贴贴嘴唇来着，这次怎么就……
　　等宁秋白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过去的时候，盛鸣终于站直身体。
　　宁秋白大口大口地喘息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忘了用鼻子呼吸。
　　太丢脸了！
　　宁秋白面红耳赤地抬眸瞪了盛鸣一眼。
　　盛鸣脸颊也染了些桃红，注意到宁秋白的眼神，若有所思：“还要亲吗？但我已经硬了，再亲可能比较危险。”
　　宁秋白：“……”
　　不要在奇怪的地方这么坦率！
　　……
　　生怕擦枪走火，宁秋白拒绝了盛鸣的“热心服务”，将话题转回了盛鸣体内还处于薛定谔的夺舍状态的不死鸟身上。
　　“不死鸟对我的影响……”盛鸣的表情慢慢沉凝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宁秋白的问题，而是问，“你觉得影响分好的和坏的吗？如果分的话，什么算好的、什么算坏的？”
　　宁秋白虽然算不上情商特别高的人，却从盛鸣的这个问题中敏锐地察觉到了盛鸣潜藏的意思。
　　他酝酿了一下话语，道：“我觉得影响是分好坏的，而好坏的标准，根据不同的人的标准肯定不同。”
　　他举了个例子，“比如假如你因为不死鸟的影响特别爱吃树果——呃，别这么瞪我，我就是举个例子。如果你特别爱吃树果，而且要吃得特别多，你的家人肯定会担心你的身体健康，对他们来说这就算坏的影响；但如果因为不死鸟你的身体本身就需要某些树果中的元素，那这影响对你自己而言其实算是好的。”
　　宁秋白看着盛鸣沉思的表情，最后总结道，“所以，对你自己而言，影响好坏由你你自己判断。”
　　只是未必会被其他人接受……宁秋白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盛鸣坐在沙发上，拉起卫衣的帽带，咬在齿间沉默不语。
　　宁秋白看盛鸣咬拉绳，顿时联想到了小时候咬尼龙绳和毛线时那种令人牙酸却欲罢不能的“嘎吱”声，忍不住捏了捏手指。
　　一个念头闪过，宁秋白忽然一愣。
　　盛鸣思考的时候常常会有这个动作，如今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像鸟儿用喙整理翅膀上的羽毛？
　　一旦开始联想，就越想越觉得像。
　　宁秋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伸手握住盛鸣的一只手，问出了藏在心里的话：“你觉得不死鸟的影响……不是坏的？”
　　盛鸣抬起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他反手握住宁秋白，低声道：“其实……有的时候，我会分不清楚我到底是盛鸣，还是不死鸟。”
　　这句话宛如冰水从头浇灌下来，将宁秋白从阳台热吻残留的旖旎羞涩一扫而空。
　　他抬起眼眸，和盛鸣对视：“你表现得一直是盛鸣。”
　　盛鸣点点头，又摇摇头，罕见地表现出了犹豫。
　　在宁秋白的眼神逼迫下，盛鸣终于承认道：“很多时候，我是在扮演。扮演他们认知中的盛鸣。”
　　宁秋白望着盛鸣，意外地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多么震惊。
　　也许他早就有所预料了……从盛鸣变换年龄的时候性格反复横条开始。宁秋白想。
　　并非盛鸣在那几年遭受重大打击而性格突变，而是在虚幻游戏遭到不死鸟夺舍之后，盛鸣就已经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所以十五岁进虚幻游戏不久的盛鸣，会表现出一种非人的坦率和神灵一样的有求必应……而在之后，大约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盛鸣开始变回幼时那种有点顽皮的小孩模式，并在之后的几年里逐渐固定为他们刚认识的形象。
　　但这并不是盛鸣找回了自我，而是因为盛鸣认为那个状态的他是其他人认为的“他”。
　　简而言之，在演戏。
　　完美的、能够骗过所有人的演员。
　　宁秋白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泛起什么样的情绪，脑袋里乱糟糟的，最后只抓住了一个问题：“那现在的你，是真实的你吗？”
　　盛鸣怔了怔，唇角慢慢抿起。
　　宁秋白补充强调道，“不要骗我。”
　　“我不骗你。”盛鸣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后道，“我也不是特别确定——我不确定这就是真实的我，还是我扮演出来的、你最喜欢的我。”
　　说到最后一句，盛鸣的脸上浮现起明显的沮丧。
　　如果是后者，那代表这个追求到宁秋白的盛鸣依然是扮演出来的盛鸣。而按照盛鸣对宁秋白的了解，宁秋白不会认同这样的欺骗，必然要甩掉他起身离开。
　　盛鸣抬眸看了宁秋白一眼，眼眸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可怜的光，让宁秋白想到了被泼了一身水的狗狗。
　　他看着盛鸣，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心情却奇异地攀升了回来。
　　他知道盛鸣在担心什么。
　　表演得久了，演员自己入了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且不说，“狼来了”的阴影也会笼罩他身边的人。没有人喜欢一个时时刻刻在演戏的爱人。
　　宁秋白当然也一样。
　　他在一开始确实下意识产生了这种恐惧和排斥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盛鸣高超的演技欺骗了感情。但看着现在的盛鸣，宁秋白感觉到心中怀疑的冰层慢慢融化瓦解。
　　会沮丧、会卖可怜……还好，盛鸣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段编写好的程序。
　　如果连这都是盛鸣早就预谋好的扮演，那宁秋白也认栽了。
　　宁秋白抬手点了点盛鸣的额头，忽然笑了一声：“既然你觉得自己可能在演戏，那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盛鸣揉了揉被宁秋白点过的位置，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我想让这里成为你的家，成为你不需要费心去猜测和怀疑的地方。”
　　和盛家人对他因痛苦与愧疚而带着距离的爱不同，盛鸣想要给宁秋白一个没有距离的、如同寒冬壁炉一般温暖而惬意的归宿。


第71章 意外的客人
　　宁秋白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他忍不住伸手推了盛鸣的脑袋一下：“当你不骗人的时候, 比骗人的时候更会骗人。”
　　盛鸣委屈地道：“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宁秋白没好气地拍拍盛鸣的腿，表情变得温和了下来，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
　　两声安慰让盛鸣表情平静不少。
　　宁秋白继续道, “不管你现在觉得你是盛鸣还是不死鸟甚至是两个人的缝合怪都没关系，只要你确定你是你自己就行。”
　　盛鸣点点头。
　　“不过我还是有点疑惑, 夺舍这件事，系统不能帮忙解决吗？”宁秋白颇为奇怪，“系统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系统可以解决, 但它不会解决。”盛鸣的表情沉郁了一些，“我甚至觉得，系统在鼓励玩家和NPC之间互相夺舍。”
　　宁秋白想起自己刚死亡的时候，系统给他的二选一选项, 其中之一就是夺舍。但他旋即就有了新的疑问：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看玩家师书书变成选择之书后，道德感和控制力都大幅下降，盛鸣被不死鸟夺舍到一半，连自我都有些混淆……夺舍本身除了让虚幻游戏变得更加混乱之外, 还有什么意义呢？
　　盛鸣看出宁秋白的疑惑，摇了摇头：“我也没有猜测的方向。也许能回想起被夺舍之前的记忆，可以找到不死鸟透露给我的信息。”
　　宁秋白听出盛鸣的言外之意：“你不记得了？”
　　“那段记忆整个从我的大脑中消失了。”盛鸣手指比了个“咔嚓”的动作, “我只记得我进了有不死鸟的副本，再就是带着夺舍到一半的不死鸟，从副本中离开。中间的全部记忆都不见踪影，我找过’心理医生‘也没有用。”
　　宁秋白皱起了眉。
　　盛鸣靠在沙发上，浅灰色眸子无言地凝望着对面的电视墙, 看着电视机漆黑的屏幕中自己的倒影。
　　宁秋白伸手握了握盛鸣, 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地道：“还有什么可能让你恢复记忆的办法吗？或者我能做什么？”
　　盛鸣歪头看了他一眼：“我曾经以为你的副本能够随意修改规则, 那说不定也能解除系统对我的约束。可惜虽然在你这里拿到了‘管理员’的职业，却依然没什么用。”
　　宁秋白恍然大悟——这就是盛鸣发现这个副本之后有事没事就要来蹭一下的缘故吗？
　　他又想到了被盛鸣拎过来的俘虏杨不韪：“所以杨护士就是你的小白鼠？”
　　盛鸣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杨不韪被卫崎追杀的过程中被卫崎诅咒过，所以才拿他到你这里，看看诅咒的规则会不会被压制。”
　　难怪……宁秋白“啧啧”了两声，感叹道：“杨护士被卫崎追杀成那样，居然还对卫崎念念不忘，真是够……”
　　他想说“抖M”，又觉得这种话不好背后说——还是当面说比较好——于是换了个词，“真是够一往情深。”
　　盛鸣平静地道：“卫崎长得比较好看。”
　　宁秋白惊异地看着盛鸣。
　　他还是头一次从盛鸣嘴里听到评价别人颜值的话。要知道不管是塞歌还是维德，在盛鸣眼里跟能兑换的道具材料差不多，那位卫崎是有多好看，才能得到盛鸣的这个评价？
　　宁秋白好奇心浮起：“虚幻游戏不会是个颜控吧？”
　　排行榜第一和第二的两个大佬都是颜值顶尖的人。
　　盛鸣认真解释道：“在某些副本中，颜值高确实有优势。像一些类似GalGame的攻略型副本，高颜值自带NPC的亲和buff。”
　　宁秋白表示自己懂了：“万恶的看脸时代。”
　　盛鸣嘴角弯了弯：“至于我说卫崎比较好看……并不是在夸他。这是他的一个诅咒。”
　　宁秋白露出了期待的表情，甚至从茶几上端过来了干果盘。
　　盛鸣笑了一声，解释道：“卫崎的职业是‘诅咒师’，这个职业的特点是需要自身背负足够规模的诅咒，才能用出同级别的技能。卫崎背负的是来自那位知名的九尾狐的诅咒‘倾国倾城’。”
　　宁秋白目瞪口呆：“妲己？”
　　“对。因此卫崎的容貌发生了改变，自带非常强烈的魅惑能力……杨不韪对卫崎念念不忘，很大程度上也是被‘倾国倾城’影响。”盛鸣嘴角弯了弯，流露出一丝惋惜，“正因如此，卫崎的队友不固定，合作一段时间之后就不得不分道扬镳。听说他现实中也没有去处——他第一次回家的时候，诅咒导致他的父亲和母亲同时爱上了他，甚至因此离了婚。”
　　这就变得有点恐怖了……宁秋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真可怜。”
　　“如果他肯放弃诅咒的力量，凭借他第二名的积分，不难去除这个诅咒。”盛鸣耸肩道，“可惜他一直没有。”
　　宁秋白点点头：“祈祷我不会遇到他……他一直针对你，是因为你是第一他是第二？”
　　盛鸣摇摇头：“如果他能杀死不死鸟，借助不死鸟的重生能力，就可以将诅咒保留在旧躯体上的同时，毫无束缚地重生在新的躯体上。”
　　宁秋白懂了。
　　原来是把盛鸣当药材！
　　盛鸣看出宁秋白的担忧，含笑摸了摸宁秋白的头发：“不用担心，他打不过我——而且他没利用不死鸟重生还好，真的重生，活下来的恐怕就不是卫崎本人，而是九尾狐了。”
　　“所以……卫崎也被九尾狐夺舍了？不，应该说夺舍中？”
　　“这是我的猜测。”盛鸣道，“因为被夺舍的那段记忆被消除，我不确定夺舍的过程是怎样的，说不定也类似卫崎这样，利用诅咒一点点侵蚀他的人生。”
　　这么一想，宁秋白对卫崎多了几分同情。
　　不过也仅止于此，宁秋白还是希望不要真的遇上卫崎，打扰自己平静的生活。
　　……
　　和盛鸣合住的生活意外地很平静。
　　盛鸣的日常生活非常的……简单而迷茫。
　　之所以简单，是因为盛鸣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每天除了进虚幻游戏之外，就是在沙发上躺着吃坚果；
　　之所以迷茫，是因为盛鸣经常会在做什么事情做到一半的时候停住，满脸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过一会才继续动作。
　　看起来有点像老年健忘症。
　　宁秋白有时候撞见了感觉很可爱，就靠在墙边看半天，看得盛鸣眼神都带上了谴责。
　　盛鸣过去表现出来的正常是伪装的，宁秋白怕盛鸣伪装久了真的精神分裂，便希望盛鸣至少在家里的时候表现出真正的自己。
　　哪怕还处于迷茫的、不确定的自己也可以。
　　盛鸣本来还有些不情愿，但宁秋白用一句话说服了他：
　　“这里是你的家，我希望这里能成为你不需要费心去伪装的地方。”
　　结果就是现在，盛鸣宛如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尝试用“我想”、而不是“别人觉得我想”来面对一些事情。
　　盛鸣道：“我想亲你。”
　　宁秋白：“……”
　　他感觉自己好像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面红耳赤地别过脸去。
　　但是要拒绝，好像又……
　　最后就是宁秋白被按在沙发上亲了足足有十几分钟。
　　还好今天的计划是去深海拍摄下一部电影的粗镜头，不用见什么人。
　　宁秋白本来戴了个口罩，结果进水之后就湿透了贴在脸上格外不舒服，只好把口罩丢掉。
　　小鱼看到宁秋白的脸，十分惊讶：“你的嘴有点肿，被什么咬了？”
　　作为助理跟过来的维德发出一声闷笑。
　　宁秋白恼羞成怒地道：“你看错了。”
　　“我们这片海应该没有有毒的鱼……”小鱼嘀咕了一声，往宁秋白身后看了看，有些失望，“塞歌呢？”
　　宁秋白没好气地道：“塞歌这次不来。”
　　小鱼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擦得锃亮的铠甲，失望地“哦”了一声，甩了甩鱼尾巴，蔫蔫地转身就走。
　　宁秋白稍微出了口恶气，对盛鸣道：“海下的镜头跟你没什么关系，其实你可以不来的。”
　　盛鸣理所当然地道：“我想陪你来。”
　　“那不能闲着。”宁秋白拿出工作的态度，摒弃掉多余的情感，“要扛摄像机。”
　　盛鸣笑着同意了：“不等塞歌过来？”
　　海下的镜头塞歌当然不可能不来，宁秋白刚才只是欺负一下小鱼。
　　宁秋白道：“塞歌去拜访海王了，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
　　宁秋白拍摄粗镜头的目的，是先确定怎样的场景和分镜效果最好。
　　在特效电影中，通常会先建模处理一个很粗劣的场景来观察效果，确定之后再进行详细的特效制作。
　　这样就能避免后期因为修改镜头导致成本和时间大幅度提升。
　　虽然宁秋白的电影是“写实”，但做导演的习惯和行业标准让他还是准备先用粗镜头过一遍。
　　至少可以节省演员们的拍摄时间。
　　维德作为助理和未来的副导演，当然也要熟悉一切。
　　不过等宁秋白拍完一轮，维德忽然游过来：“柳画眉的经纪人发来了联系。”
　　宁秋白对这位经纪人的印象还停留在被杜子规泄露他们关系上：“要公关吗？”
　　“不是。他们希望能让柳画眉在导演电影里客串个角色。”
　　宁秋白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为什么？”
　　又是柳画眉的主意？
　　维德知道宁秋白的意思，否认道：“不，是经纪人的意思。实际上柳画眉确实该考虑转型了，她不可能永远做甜心小偶像，需要有自己的硬实力，否则会在一茬茬后起之秀中被打翻下去。”
　　偶像转型，无非就是歌手或者演员。
　　宁秋白还以为柳画眉打算转做歌手，没想到原来还想尝试演员。
　　不过以虚幻游戏闯关副本演戏的经验，演技应该不会太差吧？
　　宁秋白和盛鸣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你可以去交涉，我要面试一下柳画眉的演技。”
　　宁秋白虽谈不上圆滑但也不死板。
　　凭着他们的合作情份，角色当然可以给，反正龙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如果柳画眉的演技很过关，那重要角色也不少——宁秋白现在还没找够主演呢！
　　总不能全都让怨魂填充人偶来演吧？
　　那这十万月薪开得是真的值……
　　维德终于得到了返回现实世界的许可，急不可耐地离开了这个副本。
　　作为一个飞行动物，他最讨厌的就是翅膀沾水！
　　……
　　维德离开大约一个小时后，宁秋白已经拍完了今天预定的镜头，正在水晶宫里陪海王下飞行棋，手机忽然开始疯狂震动，一看全都是维德发来的消息。
　　盛鸣注意到宁秋白的表情不对：“怎么了？”
　　宁秋白揉了揉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先回去，路上我跟你解释。”
　　……
　　一进家门，宁秋白就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哥”。
　　他看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少年，觉得有些牙疼：“火火，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上学？”
　　宁炎和宁秋白有两分相似，只是眼睛随宁秋白的舅妈，更加明亮。
　　“学校失火，我们提前放了寒假。”
　　提前？现在才十二月！
　　宁秋白估摸着宁炎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姑且信了他，又问：“那怎么来了我这里？”
　　宁炎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我爸妈管不住我，让我来你这里体验一下被社会毒打。”
　　宁秋白对舅舅舅妈的性格很了解，压根不信，抱起胳膊：“说实话。”
　　宁炎举起两只手：“好吧，其实我自己偷偷过来的——不过我给我妈留了纸条的。”
　　留纸条离家出走……宁秋白“咝”了一声：“你胆子够大的啊。”
　　宁炎看宁秋白没有生气，小狗一样凑过来：“哥，最近我在虚幻游戏有几个任务，留在家里不方便，你就收留我一下吧。”
　　宁秋白毫不留情地掏出手机：“我现在就给舅舅打电话，你给我老实点回去。”
　　“哥、哥，你是我亲哥！求你了，别——”
　　站在宁秋白身后的盛鸣突然开口：“你参加了团战？”
　　宁炎愣了一下——他仗着外人不懂什么是虚幻游戏所以直接说出口了，但盛鸣一开口他就知道是“自己人”，点点头：“对。”
　　盛鸣转头对宁秋白解释道：“团战是虚幻游戏的一个形式，在一定时间内随时都可能把人拉走，现实中被别人看到了不好交代。”
　　宁秋白即将拨号出去的手指顿了顿，和盛鸣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宁炎。
　　宁炎连忙摆出可怜的样子。
　　宁秋白心知这小子心里肯定没这么乖巧，但想到虚幻游戏，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吧，你可以留下……”
　　不等宁炎眼前亮起，宁秋白补充道，“但在我这里你要乖乖听话！还有，团战一结束立刻就回家！”
　　宁炎能留下就满意了，满不在乎地直起腰打包票：“没问题！”
　　青春期小屁孩的打包票比废纸还不如。
　　宁秋白腹诽了一句，道：“不过还是得给你爸打个电话——不能让家里人担心！”
　　宁炎苦着脸点了点头。
　　宁秋白“哼”了一声，正琢磨着该把宁炎安置在哪里，就听到宁炎向盛鸣套近乎：“这位……盛鸣先生？你也是玩家？什么队的啊？”
　　他看了看宁秋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犹豫警惕，补问了一句，“你跟我哥啥关系？”


第72章 麻烦的弟弟
　　盛鸣微不可查地扫了宁秋白一眼, 稍稍停顿，回答道：“朋友。”
　　宁秋白在宁炎问出问题的时候就紧张地提起了心。
　　老实说，他现在还没做好向家里人出柜的准备。
　　不提虚幻游戏、盛鸣的自我认知等等麻烦事, 光盛鸣的性别就不是保守的老家人能接受的……更何况他们现在只是在谈恋爱，将来怎么样还两说……
　　虽然脑袋里一瞬间闪过了这些想法, 但盛鸣默契地用“朋友”这个词掩盖过去的时候, 宁秋白心里还是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同时还夹带了一点心虚——他不会显得有点渣吧？
　　只是脑袋里联想太多，等宁秋白回过神, 宁炎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好奇心，错过了解释的最好机会。
　　……算了, 看火火能不能自己发现吧。
　　宁秋白有些鸵鸟精神地想，要是火火发现了, 他就承认。说不定还能让火火帮忙, 做一下舅舅和外公的工作……
　　他收起多余的想法，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宁炎脸色稍微变得不大服气，侧头看了眼站在角落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维德：“我找吸血鬼的气息来的。”
　　宁秋白看了眼目露意外的维德又看看宁炎，对宁炎稍微放心了一点点。
　　看来火火也不是完全的傻白甜。
　　虽然在虚幻游戏中已经闯关过不少，但宁炎还带着一点小孩子特有的活泼，在大平层里转悠了两圈, “啧啧”感叹：“哥, 娱乐圈这么赚钱吗？”
　　这大平层他只在陪家里看偶像剧的时候在电视机里见过, 没想到宁秋白已经住上这么好的环境了！
　　宁秋白不得不打破他的幻想：“这里是盛鸣的住处，我只是在这里借住。”
　　宁炎瞪圆了眼睛, 很快吐了口气：“哎, 我就知道没这么幸福……我的限量签字球鞋……”
　　宁秋白翻了个白眼：“就是我真有钱, 也不可能给你买那种东西。”
　　宁炎嘟囔道：“我知道, 但还不许我做个梦啦？”
　　盛鸣被这对兄弟的相声逗得有点乐：“我让人给宁炎收拾个房间。”
　　“不用。”宁秋白摇摇头, “让他住在副本里就行。公寓场景现在不是空着么？”
　　宁炎之前进过宁秋白的副本，知道那个公寓是什么样子，顿时有些失望——大平层跌到公寓，落差好大。
　　不过宁炎不是任性不懂事的小孩，知道这里不是自家老哥的房子，没有表示抗议：“我可以去找小黑玩。”
　　“你跟黑龙倒是挺合得来。”宁秋白吐槽了一句，把宁炎送进了副本。
　　等宁炎通过宁秋白卧室的门进入副本，维德才松懈了下来，想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看到宁炎，顿时有些头疼地摸了摸嘴巴。
　　……
　　宁炎的到来没有给宁秋白造成太多的干扰，他很快就投入工作中。
　　装模作样地走了一遍流程之后，宁秋白面试到了柳画眉。
　　副导演和工作人员都是自己人，柳画眉没有继续摆甜心偶像的范儿，大大咧咧地横跨在椅子上：“转型是张姐的安排，我本人无所谓的，宁导演要觉得难做，给我随便安排个路人就行。”
　　宁秋白知道柳画眉的个性直，笑道：“不，我其实很缺主演——能进副本表演的人太少了。”
　　柳画眉当即道：“那有我能担的角色我都可以。”
　　尽管知道柳画眉主要是因为盛鸣才对他这么大方，宁秋白还是有些感恩：“那我们先来试试角色。”
　　结合柳画眉的相貌和气质，宁秋白斟酌了两个角色：“一个是王子的未婚妻，是个表面上的反派；另一个是人鱼公主的母亲，是个真正的反派，你看你对哪个感兴趣？”
　　柳画眉惊讶地问：“为什么都是反派？”
　　宁秋白以为她不喜欢演反派，刚要给她换别的角色试镜，就听到柳画眉兴奋地一挥手，“我老早之前就想演那种传统‘哦呵呵呵’的反派了！”
　　宁秋白：“……嗯，但这两个角色都不是这种反派——算了，你先试试。”
　　王子的未婚妻在前期看起来是来棒打鸳鸯的传统迪士尼反派，但后半阶段会反转，其实她才是站在人鱼公主这边的人；人鱼公主的母亲则刚好相反。
　　试镜的结果让宁秋白非常满意——柳画眉的演技很好，仅凭一点剧本就能把两个角色都刻画得入木三分。
　　这就让宁秋白更加为难了：把哪个角色给柳画眉好呢？
　　柳画眉看出了他的纠结，提议道：“我可以都接。”
　　宁秋白一愣。
　　“那个‘化妆师’不是在你那里吗？只要改一下妆容就可以扮演另一个角色了吧？”
　　宁秋白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受传统拍戏的思维桎梏了：都在虚幻游戏的副本里拍戏了，还用得着考虑不能撞脸的问题吗？
　　化妆师、规则、人偶、黑客……能用的方法一大堆！哪怕同框飙戏都可以！
　　宁秋白觉得思路一下子被打开，回想一下现在的几个演员，觉得他们每一个都有分饰多角的潜力！
　　……
　　远在深海宫殿里的小鱼猛然打了个喷嚏。
　　塞歌举起一块板子：“你不舒服吗？我们那有一位医生，可以让它帮你看病。”
　　这、这是塞歌在邀请他？！
　　小鱼感受到塞歌的关爱，心中一热，性别的顾虑瞬间被他抛在了脑后，张口就要抓住这个机会拉近和塞歌的关系。
　　海王在他们背后轻轻咳嗽了一声，捋了把长长的龙须：“小鱼大概只是被人惦记了，不用看病。”
　　塞歌理解地举起板子：“好的。”
　　说完戴上耳机，继续全神贯注地看着电影。
　　小鱼看塞歌不再提这件事，顿时怨念地瞪向了海王。
　　海王放下玩着蜘蛛纸牌的手，叹了口气：“你还年轻，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
　　小鱼不信：“你觉得塞歌会害我？”
　　“吾的直觉非常精准。”海王点了点自己的龙角，“这个塞壬可能没恶意，但那位医生未必。”
　　小鱼顿时站起身：“那我更不能让危险一直停留在塞歌身边了！”
　　说完转身就去找塞歌，“我现在觉得身体很不舒服！能去看看你那位医生吗？”
　　海王：“……”
　　算了，劝不动劝不动。
　　……
　　宁秋白又面试了几个其他演员，心情舒畅地返回副本，就看到狭小的公寓场景中三足鼎立。
　　骨三七七依然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手术刀，眼窝中的火焰跳动：“仪器检查不出你的身体异常，那就只能开刀了。”
　　杨不韪在他身后看戏，幸灾乐祸地拱火：“对对对，打起来打起来！”
　　小鱼站在它的对面，手里飘着几个水球，表情严肃认真：“邪恶的亡灵！我绝不容许你们侵犯世界！”
　　塞歌茫然地站在小鱼身后，拉着他的胳膊阻止他；
　　宁炎肩膀上扛着小黑龙，在两个对峙的NPC后面拼命地不知道在写着什么，时不时抬起头，确定两个人没有真的打起来。
　　宁秋白：“……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三方一起抬起头，目光全部汇聚了过来。
　　……
　　宁秋白听完小鱼的解释有些哭笑不得。
　　小鱼被好心的塞歌带来副本，原本确定骨三七七真的是个医生误会也就解除了，偏偏骨三七七突然病发，要给小鱼做个体检，体检过程中突然掏刀子要给小鱼做手术……
　　他看了眼骨三七七：“不是警告过你不许摘除病人的器官？”
　　当着宁秋白的面，骨三七七坦然了许多：“我想解剖一下人鱼。会重新拼回去的。”
　　小鱼对他怒目而视，转头问塞歌：“这家伙也解剖过你？”
　　塞歌摇了摇头。
　　宁秋白对小鱼解释了一下骨三七七的执念，小鱼想到自己莽撞地跑过来，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是还是对骨三七七充满了警惕。
　　宁秋白又看向了宁炎：“你在干什么？”
　　“我在记录！”宁炎倒是理直气壮，“研究不同种类的NPC的特征，对我的实力有很好的提升。”
　　宁秋白好奇地问：“你的职业是什么？”
　　“召唤师。”注意到宁秋白奇异的表情，宁炎瘪了瘪嘴，补充道，“这次是真的召唤师。”
　　“你能召唤什么？”
　　宁炎得意地挥挥手，一只漂亮的青色大鸟出现在房间内：“这是我的召唤兽青青，据说有青鸾的血脉，很厉害的！”
　　青青骄傲地抬起下巴，清脆地鸣叫了一声。
　　宁秋白很想吐槽一句“你不是特别抗议叠字的昵称吗还给自己的召唤兽取这个名字”，不过看这青鸟如此大，差点把整个房间的上空都占满了，不得不道：“太挤了，能小一点吗？”
　　青鸟不但没有缩小，反而又大了两圈。
　　宁炎的表情变得尴尬了些：“这……青青有它自己的想法。”
　　宁秋白：“……”
　　明白了，他这个蠢表弟甚至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召唤兽。
　　就在宁秋白准备帮宁炎一把，用规则压制一下青鸟的时候，盛鸣走了过来。
　　青鸟一瞬间全身的羽毛都竖了起来，随后整只鸟“唰”地一下缩小成麻雀大小，落在宁炎肩膀上，要多乖巧就多乖巧。
　　宁炎都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盛鸣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
　　宁秋白猜测是盛鸣身上的不死鸟气息把青鸟吓到了，打发骨三七七回去看守医院副本，又让塞歌带小鱼在副本里转转，把看戏的无关人士都撵走。
　　宁炎蹭到宁秋白身边，压低了声音：“哥，盛鸣到底什么人？”
　　宁秋白想了想，透露道：“之前我在骸骨学院给你的那些闯关知识，就是他写的。”
　　宁炎吃惊地张开嘴。
　　那些知识他死记硬背的时候没有觉得多么厉害，但真正开始闯关的时候，才发现那些知识有多么实用。
　　探索的技巧、BOSS的风格、副本的陷阱……他因此带着队友躲开了几次团灭的危机，甚至能得到青鸟也多亏那些知识的庇佑。
　　宁炎一度以为只有系统才能给出这么有价值的信息，没想到竟然是盛鸣写的！
　　少年人总是带着点慕强的同时又有些叛逆心。
　　宁炎也不例外，打量着盛鸣的眼神有崇拜，也有几分想要超越的野心。
　　宁秋白拍了一下他的头：“少做梦，我已经把你们学校这个学期的作业要过来了，你不去副本就写作业。”
　　宁炎瞬间跌落回现实：“哥，我可是玩家，还要写作业？”
　　宁秋白一眼就看出这小混蛋有了点基于虚幻游戏的优越感——他就怕宁炎被这种优越感侵蚀，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到底哪个更重要。
　　所以他指了指自己：“我都要在现实里干活，你写作业算什么？”
　　宁炎瘪瘪嘴，不情愿地坐到了书桌前面，只是竖起耳朵听宁秋白和盛鸣说话。
　　宁秋白习惯了在公寓和盛鸣聊天，没有挪地方，对盛鸣讲了一遍今天柳画眉试镜给他的灵感：“这下演员不够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盛鸣若有所思：“你想让我多演几个角色？”
　　“如果你觉得可以……”
　　盛鸣笑了起来：“我们之间没有不可以的。除了我和画眉，‘羽’里其他人也可以来演。”
　　宁秋白吃惊地问：“这不好吧？”
　　“你要是觉得白嫖不合适，可以交换。”盛鸣道，“比如木客，他一直想要一截成熟的栖雾木当作制作材料，你肯给他，他就会尽心尽力。”
　　而有杨不韪在，不用担心会暴露脸和身份……宁秋白确确实实地心动了。
　　他当即点头：“我回头就问问他们。”
　　旁听了大半天的宁炎忍不住插了句嘴：“哥，你们在谈拍戏？”
　　“小孩子写作业。”宁秋白习惯性地批评了一句，“不然你以为我们在聊什么？”
　　当然是聊关于虚幻游戏高难副本的攻略、或者系统背后的奥秘之类的啊！宁炎有点难以想象，盛鸣和宁秋白这两个在他眼里高大上的老玩家，竟然真的在认真讨论用玩家或者NPC当演员拍电影！
　　拍电影不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吗？
　　难道顶尖玩家也是如此接地气？
　　宁炎恍惚了一瞬，随后下意识否决：不，表哥他们一定借这个在掩饰什么真正的目的！
　　他试探着问：“我也能去演吗？”
　　看宁秋白要拒绝，宁炎连忙补充，“你看我要在你这住这么久，刚好你的电影在拍，我客串个角色，我爸妈才肯放心的，对吧？再说，跟着你……们，我也好多请教一点闯关的知识，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于非命。”
　　前面都是虚的，最后一句倒是戳中了宁秋白的心。
　　他看了眼盛鸣。
　　盛鸣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宁秋白当然知道宁炎有小心思，不过没有点破。
　　是该让火火接受一点社会的毒打，免得因为自己有点超自然力量就觉得高人一等了。
　　于是宁秋白点点头：“行，那你先做维德的助理，一起进片场熟悉熟悉。”
　　啊？那只吸血鬼的助理？
　　宁炎顿时脸拉了下来，但自己主动要求的又不好拒绝，只好苦着脸点头同意。


第73章 秘密
　　维德得知这个消息之后, 露出了和宁炎一模一样的表情。
　　宁炎当即就有些不爽。
　　虽然他同样嫌弃这个骗子，但这个骗子凭什么嫌弃他？！
　　宁秋白假装看不到维德的抵触，小声道：“让他吃点苦头, 最好乖乖回学校上课。”
　　维德一眼看穿了宁秋白的心思，压低了声音道：“让我来做坏人是吧？”
　　“反正火火对你的印象已经很差了嘛。”
　　维德用一声冷笑表达了自己对宁秋白物尽其用的讽刺。
　　宁秋白习惯了维德的不尊敬——反正维德只会在嘴上不尊敬, 该干的事情不会落下。
　　把孩子丢给维德, 宁秋白全身心地投入了老师郭九州给他的知识海洋，偶尔抽心思关心一下剧组的筹备, 过得无比充实。
　　他半夜从卧室里出来冲咖啡，都要感慨自己除了大学毕业考前一周之外都没有这么刻苦过。
　　盛鸣从厨房走出来, 手中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自然而然地递给了他一杯。
　　宁秋白有些意外：“你没睡？”
　　盛鸣“嗯”了一声, 问：“进度怎么样？”
　　“脑袋要被撑炸了。”宁秋白感叹道, “不过也有了很多新的想法，这次拍摄的过程中可以尝试一下。”
　　毕竟是妈妈的剧本，宁秋白想尽自己所能拍摄得更好。
　　盛鸣放下咖啡杯：“就算现在拍，大概也赶不上春节档了。”
　　“没事，这个主题也不适合春节。”宁秋白倒不是很在意票房，“能拍出妈妈喜欢的风格我就满意了。”
　　盛鸣笑了笑, 看宁秋白脸上还挂着疲倦, 想了想问：“你还要继续熬夜？”
　　“嗯, 还有两个小时的视频课没看完，还要做笔记……”宁秋白打了个哈欠, “所以出来拿杯咖啡提提神。”
　　盛鸣道：“能匀出半个小时吗, 带你看点提神的东西。”
　　宁秋白有些好奇：“什么提神的东西？”
　　盛鸣弯了弯唇, 等宁秋白喝完咖啡, 才拉着他的手, 从盛鸣的卧室进了副本。
　　因为两个人共用一个连接点的缘故，盛鸣也可以直接进宁秋白的副本，只是进入的位置不一样。
　　宁秋白不懂盛鸣在玩什么花样，就看到盛鸣比了个“嘘”，左右腕带上微微亮了一下，画了个圈。
　　随后两个人慢慢漂浮起来，无声无息地向前游荡，宛如怨魂一般穿越了墙壁。
　　这也是盛鸣的某种能力？
　　宁秋白的好奇之心在看到公寓场景里空荡荡的床铺时戛然而止。
　　他看向盛鸣，用眼神询问。
　　盛鸣低声道：“可以说话，不会有人感受到我们的存在。”
　　“火火被虚幻游戏捞走了？”
　　盛鸣摇摇头：“不，他在硫火城。”
　　宁秋白迷惑了：“黑龙那里？”
　　宁炎去找黑龙干什么？
　　盛鸣带着宁秋白继续向前飘，一直进了硫火城，在属于黑龙的住处找到了宁炎。
　　穿着睡衣的宁炎怀里抱着一只蓝色的企鹅，企鹅周围散发着蓝色的光圈，将宁炎覆盖在里面。宁炎对飞在半空的黑龙抱怨：“兄弟，你这里好热啊。”
　　你俩什么时候称兄道弟起来的？满脸问号的宁秋白就飘在宁炎身边，宁炎却毫无所觉。
　　小黑龙奶声奶气地道：“没办法，吾喜欢这样的温度。计划搞好了吗？”
　　“搞好了！”宁炎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没敢拿到小企鹅的光圈范围外：“我已经从维德那里偷来了相关的证据和资料，接下来我们偷偷去找那家伙，吓唬吓唬他，最好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卑鄙！”
　　小黑龙满意地点点头，宝石一样的红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干一票大的！”
　　“干一票大的！”
　　看着两个中二小孩大声密谋，宁秋白脑袋里的问号越来越多：这说的是谁？
　　仔细听了听，宁秋白从宁炎口中听到了一个颇为意外的名字——欧海。
　　那个曾经找过他茬的歌手，如果不是宁炎提起来，宁秋白差点忘了对方的存在。
　　而宁炎和小黑龙的打算，就是把从维德挖出来的那些情报——欧海的父亲因为吸毒自杀等信息向欧海摊牌，让欧海知道自己反复找耿河麻烦有多么恶心。
　　至于怎么说服……宁秋白听了他们的计划，感觉希望不是很大。
　　不过问题是他们俩怎么盯上欧海的？欧海得罪过他们？
　　宁炎信誓旦旦地道：“干完这一票给我哥出口气，他就不会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小黑龙附和道：“没错！吾是成熟的、智慧的巨龙，可不是养在家里只知道吃的狗！”
　　宁秋白：“……”
　　他忍不住想开口拦住他们，却被盛鸣拉了一把。
　　等宁炎和小黑龙鬼鬼祟祟地去实行计划离开，宁秋白才有些哭笑不得地问盛鸣：“你干嘛拦着我？”
　　盛鸣道：“让他们碰碰钉子不是坏事。这个计划成功率虽然不高，但失败倒是没什么危险。”
　　那倒是。
　　宁炎闯了这几个月的虚幻游戏，谨慎确实有了长足的长进。
　　宁秋白心有不甘地咕哝了一句：“小屁孩就是欠教育。”
　　虽说宁炎想替他出气这件事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盛鸣唇角弯了弯：“而且这是伊奥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由他们去吧。”
　　宁秋白一愣，瞬间抬起头看着盛鸣。
　　盛鸣点点头：“用不了三天，伊奥就要被强制遣返回虚幻游戏了——实际上它早就达到了返还的标准，只是一直拖着没有说。”
　　休养完成的NPC们会返回游戏副本，这一点宁秋白之前听盛鸣说过。
　　只是因为没有人表现出要离开的征兆，他也就当这个设定不存在，没有去想离别的可能。
　　没想到这么快，第一次离别就到来了。
　　想到和黑龙相处的那些日子，一开始相依为命、共用一个烤盘烤肉、为了拍戏帮黑龙洗爪子的时光，宁秋白不仅有些五味陈杂。
　　他一个人独自惆怅了大半天，侧头看到盛鸣静静地望着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我干什么？”
　　盛鸣道：“你好看。”
　　这话虽然很甜，但是从颜值吊打他的盛鸣嘴里说出来，就让宁秋白在甜之外感受到了一点点酸。
　　他伸手按住盛鸣的眼睛：“你有什么想说的？”
　　盛鸣拉下宁秋白的手，难掩笑意：“其实，不管那条龙去了哪里，你都可以直接去看它。”
　　宁秋白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借助黄昏宫殿，只要自己知道副本的坐标，随时可以过去。
　　这稍微冲淡了宁秋白的离别之愁。
　　这么一想，宁秋白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让他俩胡闹一下……让维德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顿了顿，忽然吸了吸牙，“这件事维德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就是他撺掇的！”
　　宁秋白可不信以维德的心眼，能被宁炎偷走资料而一无所知。
　　“撺掇不至于，但肯定有刻意引导。”
　　“现在就去找他，让他跟上火火，别让火火闹出什么事来。”
　　……
　　经过这个插曲，宁秋白的困倦一扫而空，精神满溢地走向自己的卧室。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转身，走到盛鸣面前。
　　盛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以为他还有什么话忘了说。
　　宁秋白稍微仰头，在盛鸣的侧脸上轻轻碰了一下，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你。”
　　说完转身去了卧室，关上了门。
　　盛鸣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唇角同样弯了起来。
　　……
　　第二天，宁秋白带着维德、宁炎去了深海宫殿。
　　宁炎头一次进海底，紧张得要死，但身边就是维德，死撑着不肯表现出恐惧，抓着一只自己的召唤兽——一只海豚，把海豚的尾巴抓疼了，转过头顶了他一下。
　　宁炎下意识松开手，海豚气鼓鼓地对他吐了几个泡泡，晃着尾巴跑了。
　　宁炎：“……”
　　妈的，还没到呢！
　　就在他打算重新召唤一次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向海底游去。
　　宁炎下意识想道谢，抬眸看到维德苍白的侧脸，瞬间又僵住。
　　维德一张口就是嘲讽：“小孩儿头一次下水，也不用怕得尿裤子吧？”
　　宁炎：“……”
　　他心里刚刚升起的对维德的赶紧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有在维德那张苍白英俊的脸上狠狠打一拳的想法。
　　反倒是维德脸皮抽了抽，咬牙切齿地看向自己另一只手：“你他妈能不能不外放我的想法？”
　　被包裹在防水套里的美德之书没法翻开，但稍微动了动。
　　以美德之书的尿性，八成是想说什么诚实是美德之类的……
　　宁炎听得更火大——合着你这不是故意嘲讽我，而是发自真心这么觉得？
　　他的心声也被美德之书外放了出来，维德本能地回答：“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眼看着他们俩要打起来，宁秋白赶紧慢了一步，把宁炎拉到自己身边：“算了算了，火火还是个孩子。”
　　宁炎最听不得这话，刚要表示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了，就被宁秋白一句话堵了回去：“证明自己长大了不是靠嘴皮子，是靠做出来的成绩。”
　　宁炎憋屈地住了嘴，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把维德踩在脚下。
　　维德听到这句话，脸皮抽了抽，控制自己大脑放空，开始数蝙蝠。
　　游在最前面的塞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最终，还是平安无事地到达了深海宫殿。
　　……
　　这次带美德之书来深海宫殿的原因，是海王的提议。
　　在宁秋白又一次给海王补充新的电影后，海王对宁秋白道：“听小鱼说，美德之书在你那里。”
　　塞歌给小鱼介绍过副本里的NPC们，小鱼回来和海王互通有无也是正常的。
　　宁秋白不明所以：“是的。”
　　“想必它给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海王笑呵呵地道，“能不能带它来一趟？吾和美德之书相识多年，难得有还在的认识的NPC，想一起聊聊天。”
　　宁秋白一向尊老爱幼，这点小事自然没有拒绝。
　　……
　　等真正见到了海王，美德之书忽然开始颤抖。
　　防水套都被它完全挣开，书页上疯狂出现字，可惜全都是乱码，完全不成体系。
　　宁秋白吓了一跳：“美德之书bug了？”
　　海王捋了捋龙须，笑呵呵地道：“没有，只不过见到故人，有些激动罢了……听说你给人家宁导演添了不少乱？”
　　海王这种口吻，让宁秋白和宁炎同时产生了一种既视感。
　　美德之书翻了大半天，书页上的字大半消失，最后只怯生生地显示出一个字：
　　「爸。」


第74章 父与子
　　宁秋白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目瞪口呆地看着海王。
　　一条龙和一本书？是父子？
　　海王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或许你们听过一种说法，龙的五色对应的便是五德。”
　　状况外的宁炎吐槽道：“我倒是听说过凤凰有五德。”
　　“传说和神话总是在互相交流融合……而在虚幻游戏中，所有版本的传说都是叠合在一起的。”
　　海王说完这句颇有深意的话, 看向了沉思中的宁秋白，等着对方的进一步询问。
　　宁秋白思忖了好久，终于慢慢开口：“那……孩子他妈是谁？”
　　“……”海王猛然咳嗽了两声, 一贯平和的老龙一时竟然也无语了半晌, 没好气地道, “这是重点吗？吾身为神龙, 自然能够只凭借自身就孕育后代。”
　　这……老龙王当年也是个男妈妈啊？
　　宁秋白长大嘴巴, 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头顶上的栖雾木。
　　海王生怕他要问出什么奇葩的问题, 赶紧把话题纠正了回来：“当年我生了九九八十一个龙子, 将‘龙’这个概念中混杂的特征分离了出去, 美德之书……也就是三十二, 就是我把‘五德’的概念分离给他的结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一本书。”
　　美德之书翻了翻页，显露出一行字：
　　「大概是因为有爹生没妈养吧。」
　　宁秋白再次震惊了。
　　比起美德之书是海王的儿子，美德之书突然说出这种话更让他觉得惊讶无比！
　　说好的一切美德的象征呢？
　　海王捻龙须的动作微微停住, 咳嗽了一声：“吾生的龙子太多, 很难照顾得过来……”
　　「“照顾不过来”？明明就是嫌我们兄弟们太多太烦，把我们丢在龙宫里，一年才回来一趟看看还剩下几条！慈爱之心是美德，而你显然没有美德！」
　　海王慢条斯理地点点头：“确实没有，因为吾把‘五德’分给你了。”
　　这句话气得美德之书说不出话。
　　海王一伸手，美德之书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对宁秋白微笑道：“你为吾带来了这么多乐趣, 吾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就重新拾起教导逆子的职业, 当作补偿吧。”
　　美德之书拼命挣扎，偶尔翻开一页，显露出杂乱的“放开我你这该死的老头”之类的乱骂。
　　宁秋白嘴角抽了抽。
　　海王笑呵呵地道：“放心，三十二是吾的龙子，吾不会伤害它的。”
　　宁秋白看了眼盛鸣，盛鸣轻轻点头。
　　“那就拜托您了，晚上我来接它回去。”
　　海王含笑颔首。
　　……
　　从水晶宫出来，宁秋白安排宁炎、维德、还有小鱼手底下的人鱼战士们布置片场的功夫，悄声问盛鸣：“你早就知道吗？”
　　盛鸣摇摇头：“我也是头一次知道海王就是‘龙’。”
　　“嗯？他不是龙吗？”
　　“我指的是最初的‘龙’的概念。”盛鸣解释道，“根据玩家论坛统计和我的个人经验，‘先天者’范围内，同一个根源的NPC，有自我意志的存在只会有一个；而这一个，常常会叠加很多版本的传说形象。当然，‘后天者’因为契机觉醒意识不在其中。”
　　宁秋白明白了：“该不会所有的龙NPC，都是以海王为原型搞出来的复制体吧？”
　　“当年的海王。”盛鸣纠正了一点，“最初的那条龙曾经是副本‘洪荒世界’里最难以超越的BOSS，玩家论坛上的记录，没有任何玩家能赢过它——直到它后来有一天炸毁了‘洪荒世界’，和这个副本一起消失。听说最后离开的玩家看到龙摧毁了大地和天空，只留下深海之下作为自己的墓地。”
　　宁秋白震惊地睁大眼睛：“所以……这里就是曾经的‘洪荒世界’？”
　　这个名字一听就很高大上啊！
　　“也许。”盛鸣道，“所以你拍摄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像NPC会自带气场光环一样，这种高规格的副本场景也会带有气场光环。将来电影上映，观众肯定会因此受到影响。”
　　所以拍摄的时候要么通过镜头和特效削弱‘洪荒世界’残骸带来的威严和历史感，要么巧妙利用这种感觉，达成更好的镜头语言……
　　宁秋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感慨了一声：“听起来海王年轻的时候真是厉害，但从美德之书的角度，大概只是一个不负责的老爸而已。也不知道它会不会产生叛逆心。”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美德之书的执念来源是什么，和‘先天者’、‘后天者’似乎都不太像，现在知道了……因为它是被龙分离出来承担不同的职业的子咝，所以才对美德有偏激的理解和追求。”
　　宁秋白泛起新的疑惑：“海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鸣想了想：“可能和不死鸟夺舍我的目的一样，为了摆脱‘先天者’的缺陷。”
　　宁秋白记得盛鸣说过，“先天者”NPC会自带一些缺陷，像塞歌的歌声。那么不死鸟和龙，应该同样有缺陷。夺舍能够避免这种缺陷的理由，宁秋白大概能想象，大概是换个身体换个人生之类的……为什么分离自己的象征也行？
　　这一点盛鸣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直觉觉得是这个理由。
　　宁秋白看着塞歌化好妆站到对应机位前面，忽然琢磨了起来：如果分离真的有用，那能不能用这种方法帮助塞歌解决声音的缺陷？
　　……
　　海王听了宁秋白的询问，摸了摸龙须：“理论上说是可以的，但吾不知道那只塞壬能不能做到。”
　　宁秋白顿时找到了希望：“要怎么做？”
　　“‘先天者’的缺陷，根据不同的NPC可能不同。对曾经的吾而言，缺陷其实是混乱。”海王道，“吾当初几乎随时随地都处于精神分裂中，把来自不同版本神话中、互相冲突的象征作为龙子分离出去，才慢慢变得清醒。”
　　美德之书躺在它旁边的茶几上，稍微动了动封面。
　　“你们看三十二这个性子，想象一下九十九个类似的性格汇聚在一个人身上是什么样子就知晓了。”
　　宁秋白想象了一下，觉得那八成是个疯子。
　　如今已经是个悠闲随和老头的海王笑呵呵地道：“那个塞壬的声音的问题，倒是跟吾有些类似——不同版本的传说神话中的塞壬的声音简单粗暴地杂糅在一起，自然会产生这种结果。”
　　“所以，也要分离出去？”宁秋白有些迟疑，“您能教塞歌无痛生子的方法吗？”
　　海王没好气地敲了敲茶几：“那是因为龙有一个版本的传说中包含龙生九子的故事！塞壬有吗？”
　　塞壬倒是有作为女妖勾引船上的男人吸干精气的传闻……宁秋白倒是明白为什么塞歌长得这么好看了：“但是塞歌没有性别啊。”
　　“如果它能孕育子嗣，吾倒是可以把分离特征的诀窍教给它。”海王做出了许诺，“不过这件事你还得问本人。”
　　宁秋白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诚恳地对海王表示了感谢。
　　海王不在意地挥挥手：“就当是为了小鱼……这些年也就小鱼在这里陪着吾，比亲儿子还要亲。”
　　“亲儿子”愤怒地翻开书页：
　　「因为你的亲生孩子都被你丢走了！」
　　宁秋白看不下去，赶紧把美德之书抱起来：“这样，我们先告辞了。”
　　……
　　回到家中，美德之书安静地仿佛一本真正的书，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发挥自己的癖好，强制搞什么诚实或者大方。
　　宁秋白敲了敲它的书封：“你今天的表现可一点都不美德。”
　　「要你管！」
　　宁秋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像宁炎一样中二叛逆的灵魂，哭笑不得地问：“既然你是美德之书，为什么不干脆让你爸符合你想要的美德？”
　　美德之书沉默着不说话。
　　宁秋白猜测道：“该不会是因为如果他表现出‘慈爱’，你就要跟着表现出‘孝顺’吧？”
　　美德之书翻开书页——这次内容没有显示文字，而是一个呕吐的简笔画。
　　宁秋白乐出了声：“趁这个机会，你也好好思考一下，到底美德是不是应该不计一切代价的追求，以及真正美德的定义。”
　　美德之书继续沉默，直到宁秋白起身准备离开，才翻开书页：
　　「负责是美德，管教孩子是负责的一种，自然也是美德。管理员先生应该考虑一下管教自家小孩，不要在别人上班通宵、休息的夜里把人带走加班。」
　　……
　　宁炎带着美德之书去找了欧海。
　　前几天夜里，宁秋白偷听宁炎和黑龙商量教训欧海的计划，知道这一点。
　　美德之书居然认同了这种偷窃行为，不知道火火用了什么话术……
　　宁秋白有些担心欧海的状态——关键是怕欧海对耿河做什么，便让维德查了一下欧海最近的行程。
　　维德早有准备：“欧海这阵子一直在试图联系耿河，情绪不是很正常，但不带有攻击性。”
　　那就还好……宁秋白稍微放了点心，决定继续观望。
　　毕竟这是耿河和欧海的私事，他没什么理由干涉。
　　“另外，剧组那边的演员已经到齐了，问了几次什么时候开拍。”
　　宁秋白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就算为了掩人耳目，也得拍一点场景，不过需要一个导演。”
　　他本人要在副本里的片场，没法在现实的片场里干活。
　　宁秋白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维德身上。
　　维德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厌恶。
　　……
　　除了不知名的群演，到底还有走关系进来的那么一两个优点名气的演员……
　　维德靠自己行骗多年的口才安抚下演员见不到导演的不满，内心咒骂了宁秋白一通。
　　吸血鬼！黄世仁！奴隶贩子！
　　真就逮着一个血族使劲儿薅是吧？
　　等他哪天从盛鸣那拿回所有的血月精华，一定……立刻悄悄溜走，绝不再跟这俩人见面！
　　——只是盛鸣现在已经和宁秋白穿一条裤子了，完全变成妻管严了！
　　没种的男人！
　　维德捏断了一块场记板，不动声色地丢进道具组的箱子。
　　“维德副导演，宁导演和盛鸣在哪里？”
　　一个愣头青一样的声音出现在维德耳畔。
　　维德眼眸扫过去，稍微挑了挑眉。
　　他知道这个今年高三的大男孩：景城，盛鸣的表弟，少数盛鸣很在意的家人。


第75章 饯别
　　单纯的小孩子的心思实在太好懂了。
　　维德只扫了两眼, 就看出景城绝对是个铁同性恋，八成还是个零号。
　　大概率还是个颜控。
　　以景城几次偷瞄过来的眼神，维德相信自己随便勾勾手指, 就能把这小孩迷得神魂颠倒。
　　但是……
　　维德慎重考虑了一下利用景城而被盛鸣发现的后果。
　　……不是那么美好。
　　很可能以后都不会有维德这个人存在了。
　　维德扯了扯嘴角，掏出一根烟点上：“导演和盛鸣在忙。”
　　景城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盛鸣了，好奇之外还有点担心：“他们在忙什么？”
　　“拍戏、送别之类的。”维德熄了对景城下手的想法，不代表不打算给盛鸣添堵。他眼珠轻轻一转, 就想到了一个坑盛鸣的好办法，“你要是想找他，可以问问罗摄影师。”
　　……
　　原本走高冷风格的盛鸣的住处, 现在贴上了一圈圈的小彩花, 一排排荧光棒随意地摆在沙发上, 餐桌摆满了各色食物, 中央是一个三层的大蛋糕，上面还用奶油画了一条非常精致的黑龙。
　　宁秋白临时调整了连接点的位置, 将卧室门直接和副本相连，方便里面的NPC们随时出来。
　　副本内是和外面一模一样的复制场景。
　　为了今天给黑龙伊奥饯别，盛鸣装点了他们的家，宁秋白则特意花费积分，将场景复制到了副本中。
　　小黑龙离开宁秋白的时间, 最终还是到来了。
　　尽管宁炎和小黑龙一直试图隐瞒, 但宁秋白还是悄悄地开始了准备，并在今天筹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小黑龙从硫火城的副本中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飞出来, 看到的就是眼前宛如生日宴会一样的场景。
　　不论是杨不韪还是骸骨医生，就连怨魂附身的人偶都戴上了七彩的帽子。
　　小黑龙瞪着红宝石一样的龙眸, 双翼停滞, 差点就从空中掉下来。
　　隔了片刻, 它才晃晃脑袋，恢复了过去趾高气扬的一贯姿态：“你们居然还知道给吾上贡，总算有所长进！”
　　宁秋白呼撸了它的脑袋一把：“贫吧你就。吃不吃蛋糕？”
　　“伟大的龙是肉食动物！”小黑龙强调了一句，随后道，“当然吃！”
　　宁秋白嘴角弯了弯，拿出一顶生日帽：“我不知道你的生日，让火火问说你也不知道，那就把今天姑且当做你的生日——毕竟也算你从再就业APP里毕业的日子。”
　　小黑龙闻言瞪了宁炎一眼：好兄弟背叛我！
　　宁炎挠了挠头，假装没看见。
　　小黑龙不甘不愿地嘟囔道：“吾又不想毕业。”
　　“象牙塔是不能待一辈子的。”宁秋白给它戴好生日帽，抱着它来到三层蛋糕前面，“你想吃这里这个，还是外面那个？”
　　小黑龙理直气壮地道：“都吃！”
　　“吃之前先许个愿，然后把蜡烛吹灭。”
　　小黑龙网上冲浪了大半年，早已非吴下阿龙，熟练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张开口，一道硫火吐出，把蛋糕上的蜡烛全都点燃——连奶油蛋糕也跟着一起融化了。
　　正准备开唱生日歌的宁秋白：“……”
　　正准备张嘴吃蛋糕的小黑龙：“……”
　　盛鸣：“哈哈。”
　　小黑龙仗着今天宁秋白给他撑腰，狠狠瞪了盛鸣一眼，委屈地钻进宁秋白怀里使劲蹭了蹭：“呜呜，他笑话吾！”
　　盛鸣不笑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宁秋白嘴角扯了扯：“别跟怨魂学些没用的东西。”
　　他重置了被小黑龙融化的蛋糕。
　　小黑龙也不用刀切，整条龙钻进三层大蛋糕里，大口大口地咬着比自己大了好几倍的蛋糕山：“唔，好甜！”
　　宁秋白和盛鸣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他看向宁炎：“火火，去外面把蛋糕切了分一分。”
　　宁炎抱怨道：“干嘛支使我？”
　　“小孩子就是用来支使的。”
　　“切。”
　　……
　　宁炎走进现实世界，拿起刀子刚准备开切，就听到门铃响了一声。
　　他看了眼监控，掏出手机对比了一眼：“罗斯文？”
　　宁秋白交代过他，今天他们的摄影师会来一起参与小黑龙的饯别宴会，算是半个虚幻游戏的知情人，可以放进来。
　　罗斯文最早就是被黑龙吓出了心理阴影，不过至今为止合作过许多次、甚至后来黑龙相关的短视频都是他负责拍摄，所以一人一龙的关系反而比其他人更好。
　　宁炎用应答器回了一声，刚要开门，忽然眉头一皱。
　　他停下开门的手，按着通话按钮：“罗先生，您身后的人是谁？”
　　监控镜头中，从干笑的罗斯文背后探出一个脑袋，见自己被发现了，站出来道：“我是盛鸣的表弟景城。”
　　盛鸣的表弟？也是虚幻游戏的玩家？可盛鸣没说今天他弟弟也要来参加……
　　宁炎警惕心没有去：“我怎么没听说？”
　　景城在外面听着这个陌生的声音，觉得非常不讲道理——为什么他进盛鸣家要被不知道是谁但一听就是个小鬼的家伙拦在外面？
　　这家伙谁啊？
　　反正不是宁导演！
　　既然不是表哥的心头肉，景城就理直气壮了许多：“开门！不然我让我哥把你撵出去！”
　　宁炎知道这里是盛鸣的家，但盛鸣没交代，他不会把虚幻游戏的情报走漏出去，同样理直气壮地回答：“那就让你哥来跟我说！”
　　罗斯文旁听着两个小孩吵架，不得不开口：“盛鸣在家的话，你问一问他？”
　　访客电话“啪嗒”一声挂断了。
　　景城犹自愤愤不平：“这谁啊这么没礼貌？怎么会在我哥家里？”
　　罗斯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过来不跟你哥提前说一声？”
　　“跟他说了哪还有惊喜。”景城摇头晃脑，“还得谢谢罗先生带我过来。”
　　罗斯文扶了扶额头。
　　他一点都不想带景城过来，万一暴露了那条龙和那个骷髅头……
　　景城注意到罗斯文手里拎着的礼盒：“罗先生找我哥还这么正式？”
　　罗斯文嘴一快：“这是给别人的。”
　　“啊，给谁的？”
　　罗斯文深悔失言，胡诌道：“给宁导演的。”
　　景城眼尖地扫到了没有被摘掉的小票，眼皮跳了跳：“口水兜、磨牙棒、玩偶？”
　　宁导演要这些干啥？
　　不等景城想明白，盛鸣家的大门忽然慢慢敞开了。
　　门口一张年轻的脸露出了，不是很礼貌的眼神瞬间落在了景城身上，带着非常明显的警惕。
　　景城被看得分外不爽——他猜到这就是把他们拦在门外的小屁孩。
　　而只对视一眼，景城就断定自己讨厌这种一看就还没渡过中二期、脑袋比猩猩还要直接的小鬼！
　　很快就要成年的景城心中涨起年龄的优越感，用鼻孔看着宁炎，趾高气扬地走进门：“怎么样，让你拦着我？”
　　宁炎已经听宁秋白和盛鸣介绍过，盛鸣的这个表弟并不是虚幻游戏玩家，一点超自然认知都没有，所以现在需要尽快把他打发走。
　　只对视一眼，宁炎就断定自己讨厌这种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偏偏仗着自己大了那么几年的优势摆谱的混蛋！
　　自认为站在更高处的宁炎心中涨起超自然的优越感，同样用鼻孔看着景城，冷笑了一声：“有事说事，说完快点走，我们忙着呢。”
　　景城已经看到切了一半的蛋糕、装饰的彩灯，甚至还在眼前这个臭屁的小鬼嘴角看到了奶油，咬着牙道：“忙着开趴体吗？”
　　……
　　盛鸣站在门口，摸着自己的脸。
　　宁秋白奇怪地走过来：“你不去把景城劝走？一会火火要和景城打起来了。”
　　盛鸣试着勾了勾唇：“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
　　“有点不大适应之前在景城面前伪装的样子。”
　　景城面前那个有点坏心眼的表哥，也是盛鸣伪装出来的形象。
　　宁秋白心一软，拍了拍他的肩膀：“趁这个机会，让你的家里人熟悉一下真正的你怎么样？”
　　盛鸣迟疑地看向了宁秋白，摇了摇头：“人类想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自认为最合适的真相。”
　　“但是家人不一样的。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的家人都会接受你。”宁秋白摸了摸盛鸣的脸，“试试看吧，反正景城傻，有问题可以糊弄过去的，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说服了盛鸣，让他放下来准备重新戴上的面具，慢慢吐了口气，走出了卧室。
　　景城看到盛鸣出来，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靠山，指着宁炎问：“哥！这货谁啊！”
　　盛鸣表情平淡地道：“秋白的弟弟，宁炎。”
　　景城即将脱口而出的指责卡在嘴角，转了半天，还是给宁秋白一个面子，只吐出一句：“跟宁导演差距也太大了吧？”
　　盛鸣没有对这句话发表评价，只简单直接地道：“你来干什么？”
　　“给你送东西。”景城放下带来的包，觉得盛鸣的口吻和过去不大一样，有些奇怪地问，“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盛鸣道，“送到了就回去吧。”
　　景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脸：“哥，你对好久不见的表弟就这么无情？”
　　宁炎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我这边很忙。”
　　忙着开趴体吗！景城在心里反驳。
　　宁秋白从卧室出来打圆场：“小城，我们在对一场戏，这些都是道具，外人在这里比较容易影响状态……你先回去，要是感兴趣的话，周末片场可以来串串。”
　　景城立刻就舒服了：“哥，你该跟宁导演好好学学说话的艺术！”
　　本以为会等到盛鸣的嗤笑，没想到盛鸣认同地点点头：“秋白说话确实好听。”
　　景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哥怎么了，发烧了吗？
　　宁秋白又吩咐宁炎：“火火，送一下小城。”
　　宁炎和景城的笑容一起消失了。
　　……
　　把景城送到小区门口，宁炎没好气地道：“能自己回去了吧？”
　　景城看这小子愈发不顺眼——尤其他还能留在片场里：“本来就不用你！”
　　“切！”
　　景城觉得自己应该拿出点兄长的威严。要是宁导演和盛鸣成了，自己也算这个小屁孩的哥哥了。
　　“我早就跟在宁导演和我哥身边了，你不过是现在待几天，骄傲什么？我可是见证他们谈恋爱甚至差点撞上他们在导演室上本垒的……”
　　宁炎瞬间打断了他，语带愤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景城看懂了，优越感直接爆棚——果然他才是更亲近的那个！
　　他发出了高贵冷艳不屑的声音：“啊，原来你不知道啊？”


第76章 发现了
　　再就业APP中黑龙的头像亮了起来。
　　一道光环从宁秋白的手机中飞出, 将黑龙团团围住。
　　黑龙舔着爪子上的奶油，红宝石一样的眼眸中隐约有雾气弥漫，不舍地望着宁秋白：“吾不想走……”
　　宁秋白同样很不舍，但临别当前, 还是忍不住谆谆教导：“到了副本里别跟家里一样, 勤快点, 没人帮你重置场景了，记得要自己打扫卫生；多锻炼, 你看你的肚子……”
　　小黑龙忍不住嚷了起来：“这么珍贵的离别，你就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
　　宁秋白住了嘴，深深地叹口气：“谁让你这么让人放心不下？过阵子我会去看你的，你记得把你的巢穴打扫干净……”
　　小黑龙痛苦地□□了一声, 两只爪子捂住自己的耳朵。
　　宁秋白看着它残留着口水和奶油的爪子往脑袋上抹, 眼皮一跳, 刚要说什么, 光圈已经将小黑龙覆盖, 返回了APP中。
　　再就业APP中的黑龙头像慢慢灰了下去。
　　宁秋白凝视着手机, 表情逐渐爬上了一层落寞。
　　盛鸣拍拍他的肩膀, 往怀中搂了搂。
　　当着大家的面, 盛鸣没有表现得特别亲密, 但依然让宁秋白心中微暖。
　　世界上没有不散的宴席, 离别终究是一件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宁秋白将手机放起来, 在内心说服着自己，对盛鸣笑了笑：“迟早要面对，但这种事还是不习惯。”
　　盛鸣手指在宁秋白的鬓间抚摸了一下, 低声道：“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宁秋白微微一怔。
　　盛鸣浅灰色的眸中雾气散去, 露出背后的澄澈坚定, 重复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句话的意思是……将来他不用面对与他的离别吗？
　　宁秋白奇妙地get到了盛鸣的这句话，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嗯。”
　　……
　　宁炎出现在公寓场景时，整个后背都被鲜血浸透，呈现出一股深沉的暗色，将他的脸色衬托得苍白如雪。
　　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任何人，这才松了口气，无力地坐在地上。
　　如果坐到沙发上，肯定会沾上血迹……
　　宁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脱下外套，疼得龇牙咧嘴。
　　就在他考虑该去哪里治疗一下伤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我建议你去找骨三七七。”
　　宁炎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动手——转过脸看到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孽的脸，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没好气地道：“关你屁事！”
　　维德冷哼一声：“不关我事，只是我半夜突然觉得饿，所以来找一下源头而已。”
　　宁炎因为疼痛而变得迟缓的大脑停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维德是个吸血鬼来着，自己这满身鲜血对维德来说大概跟一个洒满奶油的蛋糕差不多。
　　想到这一点，宁炎警惕地向后缩了缩。
　　维德嗤笑了一声：“又不是没吸过你的血，难道你以为你的血是什么绝世美味？”
　　宁炎忍不住反驳道：“也不知道是谁当时用各种好处跟我交换每天吸一点血。”
　　“饿得没办法了，再难吃的东西也得吃。”维德不理会宁炎怒气上涌的脸，把话题拉了回来，“你要是不找医生，凭你现在的能力，明天八成要被你哥发现。”
　　“骨三七七告诉我哥的话不是一样？”
　　“你可以说服它。”
　　宁炎对自己的口才不是那么有信心。
　　维德看出这一点：“我可以帮你。”
　　宁炎瞬间变得更警惕：“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我的目的就是怕宁秋白迁怒到我身上！
　　维德在心里骂了一句。虽然逐渐取得了宁秋白的信任，不过大半夜自己出现在宁炎这里，然后宁炎还一身伤口和血……有前科在，自己解释得再清楚，难保宁秋白不起疑心。
　　信任这种东西，在达到某些临界值之前是非常脆弱的。
　　不过宁炎这蠢蛋……要是不说点目的，他肯定不会相信……
　　维德没好气地道：“宁秋白禁止我吸食人血，你懂我意思吧？”
　　……
　　宁炎听黑龙夸张地表述过几次这位骸骨医生动不动就截肢摘除器官，被趴在手术台上的时候还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没想到过了半个小时，骨三七七就用很平静的声音道：“伤口已经缝合止血，大概三个小时后可以表面愈合，内部彻底愈合需要一天。”
　　这、这么快？
　　宁炎愣了一下，坐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果然感觉那种沉重的麻痹感和令人虚弱的剧痛已经消失大半，背后稍微有点麻痒，像伤口结痂的过程。
　　骨三七七收拾着手术道具，补充道：“医疗费我会向管理员讨要。”
　　“等等！”宁炎赶紧叫了一声，眼神瞥向了维德。
　　维德撇撇嘴，将骨三七七拉走，过了十几分钟后回来：“解决了。”
　　宁炎不是很相信：“你怎么说的？”
　　维德没有隐瞒：“如果它帮你保守秘密，我就告诉它如何延长在这个副本里的办法。”
　　这么说，那个骸骨医生也要从宁秋白这里的副本“毕业”了？
　　宁炎反应过来：“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伊奥？”
　　“那条龙？那条龙情况不一样。”维德嗤笑一声，“骨三七七能做到，是因为它的‘缺陷’和它觉醒成为‘后天者’的契机有关。那条龙就是单纯被吓破胆了，能怎么办，再吓它一次？”
　　宁炎听不大懂，不过听懂了他也不能怎么样，只能憋着气拉开T恤：“给你。”
　　维德一怔，想起自己敷衍说要吸宁炎的血来着。
　　不过吸血会留痕迹的，万一被宁秋白发现可了不得。
　　于是维德点上一根烟：“留到下次，我今天没胃口。”
　　宁炎翻了个白眼。
　　看宁炎已经恢复正常，维德不想跟他待在一个空间内，转身要走，忽然听到宁炎问：“你知不知道，我哥和盛鸣是什么关系？”
　　维德的脚步顿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宁炎被这个眼神看得有些恼怒：“不知道就算了！”
　　维德挑了挑眉：“我以为这么简单的问题不需要回答。”
　　“你——”
　　宁炎口才不好，气得想打他。
　　不过他很快领悟到维德的意思——也就是说，他的猜测是对的？
　　宁秋白真的和盛鸣……？
　　宁炎愣愣地看着维德。
　　他从来没想过宁秋白可能是同性恋。
　　要知道，在他们那个保守的小镇里，“同性恋”这个词绑定的就是“道德败坏、精神疾病”等词语。
　　大人们在宁炎这个年纪的孩子面前并不反对同性恋，而是压根就不提，好像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种概念存在。
　　宁炎张了张嘴，忽然沉默下来，脸上隐约呈现出一种对他而言非常难得的成熟。
　　如果爸爸和爷爷知道这件事……
　　宁炎抿了抿唇，忽然站起身。
　　维德凉凉地道：“我建议你直接去问宁秋白。”
　　宁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重复着自己最开始的话：“关你屁事！”
　　……
　　宁秋白让栖雾木自己喝着八杯牛奶，好奇地道：“半夜火火去找你了？”
　　盛鸣端出早餐放在桌子上：“在我门口站了一会又走了。”
　　“他想干什么？”
　　“他受伤了。”
　　宁秋白的表情严肃了一些。
　　“大概找你家那位骸骨医生处理过。”盛鸣坐在椅子上，沉吟片刻，继续道，“不过他的伤口残留的气息有些古怪。”
　　宁秋白不由得担心了起来：“有生命危险？”
　　“应该不至于。”盛鸣掏出手机看了眼，“这一期的团战差不多明天就会结束，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杜子规看一下他的命运轨迹。”
　　宁秋白没有推脱：“我一会给他打电话。”
　　盛鸣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他为什么来找我……我的猜想是他发现了我们的关系。”
　　宁秋白摸了摸下巴：“这么慢啊。”
　　盛鸣看着他，低声问：“需要遮掩吗？”
　　“不用。”宁秋白早就已经想通了，坦然地道，“我还想借火火帮忙跟家里出柜呢。”
　　一个年轻的声音猛然跳了出来：“哥，你认真的？”
　　宁秋白侧头看向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宁炎，学着盛鸣过去的样子挑了挑眉：“当然，我看起来很像开玩笑吗？”
　　宁炎张口结舌地“可是”了好一会，眼神在盛鸣和宁秋白之间来回转了转，半天之后才憋出来一句：“可盛鸣是男的啊！”
　　“男的就男的。”
　　宁炎忽然找到了理由，声音放大：“他不能生小孩！”
　　“……你才几岁就开始想小孩了？”宁秋白哭笑不得，“再说，哪天我想要小孩，可以自己生。”
　　栖雾木的果实现在结了一大堆呢，只不过都只是单纯的果实，想确实孕育后代，还得找系统帮忙。
　　宁炎不知道宁秋白体内有栖雾木，听到这句话，脸上流露出了惊悚的表情：“难道我该叫你姐？”
　　宁秋白：“……”
　　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异常，最后问，“火火，你反对我和盛鸣谈恋爱吗？”
　　宁炎低了低头，嘟囔了起来：“爸和爷爷不接受怎么办？难道盛鸣家里人能简单接受同性恋？”
　　盛鸣认真想了想，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家里人已经见过秋白了，很满意。”
　　比起接不接受同性恋，盛鸣猜测自家人恐怕对宁秋白会多一分愧疚。
　　宁炎想起景城跟他说话时得意洋洋的态度，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被压了一头的憋屈感。
　　盛家人都支持，那他们宁家人显得好像很不讲道理一样！
　　宁秋白没有因为宁炎的这个问题而觉得为难，微笑着道：“只要好好说，舅舅和外公会接受的——长辈关爱的还是子孙过得好不好。再说了，哪怕他们一时不能接受……”
　　宁秋白顿了顿，故意看向宁炎，“火火，不是还有你帮我吗？”
　　被寄托依赖和期待的感受一瞬间填充了宁炎的心，让他悠然而生“自己很可靠”的成长感。
　　宁炎摇摆不定的心思顿时坚实地扎根在地上，毫不犹豫地保证：“放心，哥，我一定帮你搞定！”
　　宁秋白转头，偷偷对盛鸣比了个“yes”。


第77章 生病
　　解决了宁炎, 宁秋白接下来的几天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拍摄中。
　　“羽”的几个成员演技在多个副本中磨练得非常精湛，但要完全契合角色也需要一定的指导。
　　而且这是从郭九州老师那里学到的各种新知识用于实践的场合，宁秋白更用上了心, 白天在深海宫殿拍摄，晚上回来还要整理第二天的计划、修正总结今天的经验。
　　盛鸣给宁秋白送了几次咖啡, 从一开始的默默关怀到后面忍不住劝宁秋白休息一下, 都被宁秋白笑着拒绝了。
　　他正处于灵感和热情熊熊燃烧的阶段，哪能浪费时间！
　　宁秋白本以为自己现在算半个“植物人”, 熬夜几天也不会怎么样, 没想到一周之后, 他就病倒了。
　　撑着胳膊勉强坐起身，宁秋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自言自语道：“好像不是很烫啊……”
　　那为什么脑袋这么晕？
　　他放出头顶的栖雾木, 发现原本嫩绿的树枝已经变得有些枯黄, 叶子都萎靡不堪，简单挥舞了一下树枝，就“哗啦啦”地掉了一半。
　　宁秋白震惊地看着床上散落的叶子，一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开始担忧自己将来的秃头……
　　“笃笃笃。”
　　门外忽然传来了三声敲门。
　　宁秋白下意识瞬间把枝条收起来，开口道：“请进。”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嘶哑，喉咙干得仿佛要冒火。
　　盛鸣推门进来, 手中端着温水和药，眉头皱起：“醒了？喝点水再睡一会吧。”
　　“今天的拍摄计划……”宁秋白只说了几个字就觉得一阵头晕，赶紧靠在了床头。
　　盛鸣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 将水杯送到宁秋白嘴边。
　　宁秋白就着盛鸣的手喝了两口, 随后有些惊讶：“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是你的手太热了。”盛鸣拿出体温计, “量量体温。”
　　测体温的过程中, 宁秋白已经认识到自己发烧的情况，嘟囔道：“这下麻烦了，拍摄延后每一天都是烧钱啊！”
　　虽然他大多数镜头都是在深海宫殿拍摄的，但现实中的片场也有进度的。
　　盛鸣板着脸没有说话。
　　宁秋白一个人啰嗦了半天，忽然抬起头，有些茫然：“你怎么都不说话？”
　　盛鸣道：“我在生气。”
　　宁秋白：“啊？”
　　盛鸣板着脸，重复了一遍：“我在生气。”
　　“生、生什么气？”
　　盛鸣目光落在宁秋白因为生病变得有些苍白的唇瓣上，抿了抿唇：“我的男朋友因为不爱惜自己躺在床上生病，所以我生气了。”
　　宁秋白想起盛鸣劝过他几次好好休息，不由得有些心虚地缩了缩：“抱歉……”
　　盛鸣看宁秋白因为发烧而浑浑噩噩的眼神，就是再生气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叹了口气：“我已经帮你给两边剧组请假了，今天一天你必须在家好好休息。”
　　“至少我可以整理一下分镜——”在盛鸣不容置喙的眼神中，宁秋白自动消音，委委屈屈地道，“好吧，我知道了。”
　　盛鸣帮宁秋白拿出体温计看了眼，脸色变得难看了一点：“我已经让归飞过来了，一会给你治疗。”
　　“骨三七七就可以……”
　　“你家的骸骨医生对植物的病症没有研究。”盛鸣拒绝道，“它只会建议你做手术。”
　　“现在已经好多了……”宁秋白替骨三七七辩解了一句，随后抱怨道，“我还以为有栖雾木寄生不会生病呢。”
　　“栖雾木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盛鸣皱起眉，“而且你这阵子所处的地方恰好是栖雾木最讨厌的地方。”
　　宁秋白混沌的脑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见过什么陆生植物喜欢深海？你想想多久没有让栖雾木晒太阳了？”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
　　宁秋白更心虚了，拉起被子遮住半张脸，深深地叹口气。
　　盛鸣将宁秋白耳畔被汗水润湿的头发拨开，见宁秋白这副表情，眼神和缓不少：“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宁秋白在被子里闷闷地道：“饿。”
　　盛鸣嘴角弯了弯，替他掖好被角，起身准备离开。
　　宁秋白忽然伸手拉了他的衣袖一下。
　　盛鸣回过头。
　　宁秋白从被子里伸出头，小声道：“要亲一亲。”
　　盛鸣愣了愣，绷着的脸庞彻底化开，俯身在宁秋白的额头轻轻印了一个清纯的吻，又摸了摸宁秋白的脑袋，这才转身走开。
　　等走出门口，盛鸣才忽然停下，眼神逐渐有些游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闷笑了一声，向厨房走去。
　　……
　　卧室里，宁秋白把被子蒙在头上，感觉自己的脸更热了。
　　要死，之前有不是没有亲过，为什么这次简单亲亲二头就让他这么激动？
　　难道是因为发烧导致心理防线也跟着降低了吗！
　　不过盛鸣的嘴唇冰冰凉凉的，在额头上好舒服……如果能亲到嘴上的话……啊啊啊！生病的人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话说回来他忙了这一周，虽然每天都在和盛鸣见面，但其实大多数都是纯粹作为导演和演员在交流，而恋爱关系上，别说亲热，连牵手都没有……好不容易谈个恋爱，搞成这样好像也不大好啊！
　　难怪盛鸣前几天劝自己好好休息的时候声音多多少少带着点幽怨来着……一会还是给盛鸣好好道个歉吧……
　　宁秋白缩在被窝里，反省着自己。
　　听到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宁秋白探出头：“对不起，这两天没有好好陪你，回头你想怎么……呃。”
　　归飞提着医药箱走进来，表情平静地点点头。
　　宁秋白感觉自己的脸都红了——他只能催眠自己现在在发烧，一般人应该看不出来。
　　杜子规从归飞背后伸出脑袋，兴致勃勃地道：“’你想怎么都可以‘？宁导演，这句话说出来你知道会有多大后果吗？老大这个性格八成能让你一周下不来床哦！”
　　宁秋白：“……”
　　最不想被听到的人出现了！被杜子规知道，简直就等于被所有人知道！
　　杜子规笑嘻嘻地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道：“放心，我会为你保密的。”
　　宁秋白压根不信：“连画眉也能保密？”
　　杜子规毫不掩饰地道：“我会告诉画眉，让她也给你保密。”
　　不是因为发烧没力气，宁秋白能把杜子规吊起来打屁股。
　　相比之下，归飞就正常了很多。
　　作为“医生”，归飞从医疗箱中拿出一堆宁秋白认识不认识的医疗装备，让宁秋白伸手、张嘴做着检查。
　　宁秋白放出一条栖雾木让归飞扫描的空闲功夫，侧头看了一眼，发现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不，是一个骷髅怪。
　　骨三七七推了推镜框，眼窝中的火焰跳动，认真地观察着归飞的一举一动。
　　宁秋白：“……”
　　把我当临床试验学习了是吧？
　　归飞很快收起那些道具：“不是大问题，作为人类的躯体的一半太过疲惫，作为栖雾木的一半，则因为经过一个轮回的荣枯，开始进入’冬眠‘，大部分力量下降，抵抗力减少很多。”
　　宁秋白算了算现在的时节：好像确实到了冬天了……这么一想，原来栖雾木还是落叶类植物啊？明明是虚幻游戏里的物种，意外地还很符合现实逻辑……
　　“我给你配一些药，按时吃。”归飞站起身，“另外，多晒太阳多喝水，保持足够的营养，可以让栖雾木保持一定活力。”
　　宁秋白乖乖地点点头。
　　杜子规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刚才我用’预言‘帮你看过了，这次生病三天就能痊愈。”
　　宁秋白知道在现实中使用虚幻游戏的职业能力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非常感激地道：“谢谢你们。”
　　杜子规大大咧咧地摆摆手：“这有啥，你是我们的同伴嘛！啊，柳儿应该要到了，我去接一下她。”
　　顺便把刚才听到的跟柳画眉分享……宁秋白在心里帮他补充了一句。
　　骨三七七看诊疗已经结束，对宁秋白点点头，一边沉思着一边离开了。
　　归飞收拾好药箱，忽然冷不丁地道：“盛鸣变了不少。”
　　宁秋白一愣，抬起头看着他。
　　归飞平时话不多，说话很简单，“比起十五岁时，多了很多人情味。”
　　宁秋白估不准归飞知不知道盛鸣前几年的状态都是装出来的，打了个哈哈：“以前不这样吗？”
　　归飞摇了摇头：“在遇到你之前，盛鸣表现得很像一个正常的人。”
　　“像”，不是“是”。
　　宁秋白沉默了下来。
　　归飞难得地露出笑容，“挺好。我虽然是盛鸣状态不对的那几年厚颜无耻的受益者，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像人一样正常地生活。”
　　宁秋白记得以前归飞说过，他和盛鸣相识的契机，就是十五岁版的盛鸣“乐善好施”，帮了他一个极大的忙。
　　宁秋白回想了一下今天看到的盛鸣。
　　没有穿上以前生灵活现、但只是一层面具的伪装，却表现出了各种不高兴的情绪。
　　尽管是负面的情绪，依然是属于“人”的、应该有的变化。
　　宁秋白唇角慢慢弯了起来，低声回答：“嗯，我也这么觉得。”
　　……
　　盛鸣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交谈，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镜子，但他能摸到自己唇角的弧度。
　　从被不死鸟夺舍失败之后便一直被打散、被封印在一片冰原中的“自我”，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融化出一汪清泉，周围萌发出鲜嫩的绿叶，成为他锚定自我最坚实的坐标，让他终于从那种茫然的状态中脱离，踏上真实的土地。


第78章 狐狸先生
　　“哥, 你生病了？”
　　宁炎冲进病房，一眼就看到摆在宁秋白床上的烧鸡、猪蹄、东坡肉……肥嘟嘟的肉块看得刚吃饱饭的宁炎一阵反胃。
　　他刹住车，下意识看向了坐在宁秋白旁边的盛鸣。
　　盛鸣把牛奶倒满, 问：“厨房还有，吃慢点。”
　　宁炎脱口而出：“你怎么给我哥吃这个？”
　　盛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
　　“生病的人要吃清淡的！”宁炎强调, “我妈都是给我煮鸡蛋粥喝！”
　　“秋白需要吃这个。”
　　宁秋白赶紧劝了宁炎一句：“我体质特殊, 需要多吃肉。”
　　他放出栖雾木，让栖雾木去吃摆满的肉。
　　栖雾木蔫蔫地吸收着盘子里的肉块, 速度比以前不知道慢了多少。
　　宁秋白砸吧砸吧嘴：“栖雾木好像也不是很有食欲。”
　　宁炎：“你看我就说……”
　　盛鸣认真地想了想, 忽然起身离开, 很快隐约传来了水声。
　　不多时，盛鸣已经带着一把水果刀走了回来。
　　宁炎下意识挡在了宁秋白身前。
　　宁秋白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肩膀：“火火, 你搞什么？”
　　宁炎反应过来, 赶紧道歉：“不好意思, 我有点过激。”
　　盛鸣不咸不淡地点评：“团战很容易让人产生战场后遗症，但你要尽快调整过来。”
　　宁炎抿了抿唇，点点头。
　　盛鸣走到宁秋白身边，手举到宁秋白头顶，水果刀轻轻一划，将自己的手腕划破。
　　鲜红的血滴滴答答落在了宁秋白的头顶, 被枯黄的栖雾木瞬间吸收了进去。
　　宁秋白只觉得一股强烈的餍足感自头顶倾泻而下，激得他全身都哆嗦了一下，栖雾木忽然舞动，差点把桌子掀翻。
　　盛鸣没有浇注太多鲜血, 很快收回手：“慢慢来。”
　　他的伤口在刀片离开之后以最快的方式愈合, 根本看不到痕迹。
　　宁秋白担忧地观察着盛鸣的脸色。
　　他还记得当初盛鸣第一次给他喂血, 之后脸色苍白得吓人。
　　盛鸣坐在床边, 嘴角勾起怀念的弧度：“上一次是帮你抑制栖雾木，这一次是为了帮你激活。不用担心，现在我状态比之前好多了。”
　　宁秋白伸手握住盛鸣的手，也想起当时自己被困在阳台走投无路，只能求助盛鸣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宁炎站在一边，感觉自己非常多余，捂着眼睛准备离开。
　　还没走出门，就被宁秋白喊住：“等等火火，这些荤菜丢了浪费，你长身体，拿去吃了吧。”
　　宁炎：“……”
　　他这个年纪的男孩确实很爱吃肉，但这么一大桌纯肉实在是……
　　……
　　最终宁炎多了个一起消灭一桌肉的战友：试图来讨好宁秋白获得一个角色的景城。
　　本来吃不下的宁炎憋着一股斗气的劲儿，硬生生又塞下了一整只烤鸡、三块东坡肉、半只猪蹄，最后捂着嘴连灌了两杯果汁，还没把那股油腻劲儿洗掉。
　　景城则跑去厕所拉肚子了。
　　宁炎揉着喉咙，感受到了自己的胜利：这就是年轻的优势！
　　安静等着消化的功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熟稔地从外面推门进来，很自来熟地对他打了个招呼，背后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
　　……
　　杜子规进门的时候，宁秋白正在和盛鸣讨论自己可以休息几天。
　　宁秋白觉得自己休息一天就足够了，但盛鸣强制要求他必须卧床三天。
　　宁秋白据理力争的功夫，杜子规插了句话：“导演，你要是再不认输，老大可以让你三天下不来床。”
　　宁秋白：“……”
　　柳画眉从后面给了杜子规一拳：“瞎说什么！”
　　杜子规捂着后腰，惨兮兮地趴在一边的椅子上倒吸冷气。
　　柳画眉带来了深海宫殿那边“演员”们的问候，并让宁秋白不用担心，NPC们可以趁这段时间继续讨论并试验剧本，不会耽误太多。
　　宁秋白有些感动，看了盛鸣一眼，最终还是悻悻地道：“好吧，那我就休息两三天。”
　　至于两天还是三天，到时候再说。
　　盛鸣干脆地戳破了他的马虎眼：“没有两三天，只有三天。”
　　宁秋白：“……”
　　眼看宁秋白又要和盛鸣争论，柳画眉连忙拽了拽杜子规的胳膊：“你快说点什么！”
　　“不是你打我一拳我早就说了……”杜子规抱怨了一句，随后道，“导演，外面那个小男孩是你亲戚吗？也是玩家？”
　　宁秋白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是，怎么了？”
　　“他的命运轨迹被干扰了。”杜子规摸了摸镜框，“干扰者的命运非常强悍，不会比老大弱。”
　　盛鸣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宁秋白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好的还是坏的？”
　　“这不好说，到老大这个级别，‘预言家’能看到干扰轨迹已经很不错了。”杜子规摊了摊手，“那道命运轨迹和你弟弟已经有了融合的预兆，并且会在下一次接触中彻底主宰他的命运。”
　　宁秋白下意识道：“夺舍吗？”
　　杜子规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会想到夺舍？NPC夺舍玩家十分罕见的好不好？”
　　宁秋白干笑了两声。
　　“主宰命运代表你弟弟的未来在一段时间内都会被对方完全掌控，包括生命和死亡。不知道他在哪个副本招惹了谁，不过隔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问题了……”
　　“但是火火这几天在参加团战……”宁秋白绷紧了脸色，“好像还差一天。”
　　盛鸣站起身：“我调整一下规则，代替他过去。”
　　这也可以？宁秋白惊喜地看着盛鸣。
　　盛鸣唇角弯了弯，刚要说什么，忽然脸色一变，沉郁了下来：“来不及了。他被拉进团战了。”
　　宁秋白的心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
　　盛鸣看了杜子规一眼。
　　杜子规很懂事地点头：“我现在就去查他的坐标。”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盛鸣则低声道：“不用担心，我直接黑进团战副本找他，你在家里等我。”
　　宁秋白看着盛鸣郑重的眼神，刚才浮现的那些担忧和惊慌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安心地点点头：“好。”
　　盛鸣摸了摸他的脑袋，警告道：“好好休息，不要趁我不在做多余的工作。”
　　宁秋白缩了缩脖子，露出被识破的心虚。
　　“你真要这么做的话……”盛鸣顿了顿，眼神忽然有些飘忽，声音也不如刚才那样冷静坚定，“我真的可以让你三天下不来床。”
　　说完不等宁秋白有反应，猛然转身离开。
　　宁秋白呆愣了好一会，才“噗嗤”笑出了声。
　　刚才那是……威胁吗？但未免说得也太没底气了吧！
　　要是换了坏心眼的盛鸣，八成是用玩世不恭但颇具威慑力的口吻，捏着他的下巴说这种话……呃，又开始瞎联想了……不过他已经处男二十几年了，谈恋爱做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宁秋白拍拍自己的脸，强行告诉自己是因为发烧所以脸才滚烫的。
　　一转头，看到望着地板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柳画眉。
　　宁秋白：“……画眉，你还在啊。”
　　柳画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老大让我保护你——影响你弟弟命运的人的目标有可能是你，他不在，你身边得有战力。”
　　宁秋白只是想找个话题扯开刚才的尴尬，听柳画眉的话之后借坡下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
　　柳画眉的话还没说完，眼神忽然变得无比锋锐，手中忽然亮起一柄光剑，转身护在了宁秋白身前！
　　宁秋白迟了一步，听到客厅里传来椅子跌倒的声音。
　　他没有轻举妄动，乖乖地躲在柳画眉身后。
　　“啪嗒、啪嗒。”
　　脚步声慢慢从客厅由远及近走到了卧室。盛鸣临走之前关好的卧室门“吱呀”一声慢慢被推开。
　　空气仿佛粘稠的固体，令人喘不过气来。
　　宁秋白的视线透过宛如雕像一般稳固屹立的柳画眉，看向了门口出现的那个人影。
　　宁炎年轻的脸庞背着客厅的光，隐约显得有些虚幻，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地活泼：“哥？你们在干什么？”
　　是火火？
　　宁秋白的心没有放下去。
　　火火今天参加的应该是最后一场团战，才被拉走几分钟，这么快就结束了？盛鸣刚离开他就回来了，要说这完全是个巧合，宁秋白压根不信。
　　而且，柳画眉同样没有放下戒备。
　　宁炎慢慢向房间内走来，柳画眉手中的光剑横起，沉声道：“停下。”
　　宁炎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十分随意地道：“你困了。”
　　这句话像什么金科玉律，柳画眉身体忽然一软，向前倾倒扑落。
　　宁炎伸手接住她，很绅士地将柳画眉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这才坐到了宁秋白的床边。
　　宁秋白这才注意到，宁炎的两只瞳孔已经变成了莹莹的紫色。
　　连作为“羽”组织最暴力输出的柳画眉都在一瞬间被打晕过去，宁秋白油然而生一股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但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你是谁？”
　　“我当然是你的表弟……”附身宁炎的未知存在说了这么一句，又笑嘻嘻地接了下去，“这么说就有点浪费时间了。我费尽心思把那只不死鸟从你身边调走可不是为了跟你闲聊的。”
　　他、或者是它，站起身，非常优雅地弯了弯腰，“名字只是代号，你可以叫我狐狸先生。”
　　——狐狸？
　　宁秋白一瞬间产生一些杂乱无章的联想，但一时没有抓到线索头绪。尚未褪去的高烧让宁秋白脑袋有些昏沉，但没有影响他试图自救的尝试。
　　他一只手抓着被子，另一只手在被窝里不动声色地按着手机：“你想干什么？”
　　“宁炎”脸上扯出了一个有些傲慢和怜悯的笑容：“我是为了把你从不死鸟的蛊惑中解救出来，并希望你能帮助我杀掉它。”
　　这位神秘的狐狸先生忽然拍了拍手，“跟别人说话的时候玩手机，是否有些不太礼貌？”
　　随着狐狸先生这句话出口，宁秋白陡然觉得自己被窝中的手机变得无比滚烫，让他根本拿不住，忍不住丢下了床。


第79章 不死鸟
　　“这里不在副本的范围内, 想通过修改规则来针对我是没用的。”
　　附身在宁炎身体里的狐狸依然用那副不疾不徐的口吻说着，“而你的那些NPC们，不打开连接点的时候, 也没法从虚幻游戏直接进入现实……啊，那只吸血鬼也不用指望, 我在你弟弟的血中加了点东西, 它恐怕得明天才能恢复意识。”
　　维德又吸火火的血了？
　　宁秋白在心里给维德记了一笔，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神秘人物上。
　　他能依仗的除了系统和NPC, 也就是身体内的栖雾木, 可是栖雾木现在的状态很差……这不会也在对方的预料中吧？
　　宁秋白脑袋里转了几个想法, 很快就找到了唯一的办法：
　　拖！
　　拖到盛鸣发现不对回来！
　　宁秋白深吸一口气，抱着拖延时间的目的开口道：“我没有觉得我被蛊惑了。”
　　“宁炎”微微笑道：“被骗的人通常都会这么说, 正如骗子都喜欢说自己非常真诚。”
　　“那你说说我被骗了什么？”
　　这位狐狸先生重新坐在沙发上, 勾了勾手指：“首先确定一点, 你以为的盛鸣，真的是盛鸣这个人吗？”
　　盛鸣曾经被不死鸟夺舍失败的事情，这个世界上知道的没有几个。
　　宁秋白心一紧，故意装出懵懂的样子：“不是盛鸣能是谁？你说的不死鸟？”
　　“不要装蒜。”狐狸先生似乎一眼就看破了宁秋白的伪装，“盛鸣和不死鸟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否则我不会来找你。”
　　宁秋白握了握手。
　　“盛鸣是不是跟你说, 他被不死鸟夺舍到一半，对方没有成功却也没有失败，一直潜藏在他的身体里？因为夺舍导致产生了混乱，以至于他找不回自我？”
　　宁秋白抿了抿唇：“你怎么知道？”
　　“宁炎”扬了扬眉, 没有回答宁秋白的问题：“我得告诉你, 盛鸣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
　　这个转折出乎宁秋白的预料, 但不等他愕然发问, 眼前的人就转而道，“可惜，是过去式。”
　　“过去式？”
　　“刚刚被夺舍的时候确实是这样，但这段时期用不了多久。”属于宁炎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讽刺，“你不会以为一个刚进入虚幻游戏的玩家意志力有多么强悍，能顶得住不死鸟那么高级的BOSS的夺舍吧？”
　　似乎看出宁秋白脸上的动摇，狐狸先生笑了一声，“所以其实没过多久，那位原本的盛鸣就被不死鸟的灵魂彻底吞噬，什么都没有留下来，现在盘踞在那个人类躯体内的，就是虚幻游戏最可怕的BOSS——堕落的不死鸟。”
　　听到最后一句话，宁秋白的眼神有些恍惚，下意识就想去相信话里的内容。
　　但脑袋里忽然闪过的凉意让他清醒过来，警惕地看着对方：“你对我做了什么？”
　　催眠？
　　同时，宁秋白更坚定对方在骗自己的想法。
　　毕竟如果说的是实话，何必用这种手段？
　　“宁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傲慢的嘲弄：“我要是想催眠你，你以为你还能有自己的思维？这不过是我自带的特质罢了。”
　　宁秋白不为所动：“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催眠我？”
　　总不会是因为这人心地善良不屑使用下作手段！
　　“宁炎”的表情似乎阴沉了一些：“因为我不喜欢。”
　　宁秋白压根不信。
　　真不喜欢，干嘛还要附身在火火身上？
　　“不要不识好歹。正是因为借用你弟弟的命运，你才能正常地跟我说话而不是一见面就被我做成疯狂追求我的俘虏。”狐狸先生冷笑了一声，“感谢你身为系统公务员的身份吧。”
　　宁秋白品味着对方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点既视感。
　　狐狸……
　　强大的魅惑能力……
　　针对盛鸣……
　　杨不韪……
　　宁秋白的心中缓缓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卫崎。
　　虚幻游戏排行榜第二的大佬玩家，背负着九尾狐的诅咒，无法控制地会对周围的人造成魅惑的效果，连自己的父母都不例外。
　　宁秋白忍不住看了这位“狐狸先生”一眼。
　　“宁炎”紫色的眸子中闪过一缕阴沉：“看起来你好像对我的身份产生了一定的猜测，盛鸣连这都舍得告诉你。”
　　宁秋白没有在他的身份上进行纠缠，把话题拉回了盛鸣身上：“你想对盛鸣做什么？”
　　“虚幻游戏里的生灵就该老老实实待在虚幻游戏内，不该染指现实，你不这样觉得吗？”疑似卫崎的存在冷冷地道，“你和这些NPC们打交道这么久，应该感觉得出来，这些掌握着超自然力量却又没有应有的规则约束的存在，放入现实会有多危险。
　　“你知道，所以才会给那只吸血鬼下那么多规则，才会控制它们尽量不出现在现实中……”
　　狐狸先生顿了顿，“能被你的规则束缚的NPC就算了，堕落的不死鸟这种危险的BOSS，若是毫无顾忌地在现实世界爆发，甚至能摧毁整个世界，你不担心？”
　　宁秋白下意识反驳：“盛鸣不会这样做。”
　　“如果它真的是盛鸣的话。”狐狸先生冷笑了一声，“它应该告诉过你‘先天者’在诞生的时候就带有缺陷，但它应该没有告诉你先天者、尤其是最早那一批先天者是怎么诞生的吧？”
　　宁秋白忍不住问：“你知道？”
　　“‘先天者’是借由现实世界诞生的。”
　　宁秋白一怔。
　　“你不觉得不死鸟或者九尾狐或者龙之类的NPC，都和现实中的幻想、神话、故事很类似？因为这些NPC的形象就从现实的神话传说中堆叠出来的。”
　　宁秋白注意到狐狸先生用的词很奇怪——“堆叠？”
　　狐狸先生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走，摊开手：“同一个NPC，他们的神话传说有诸多版本，而虚幻游戏并不会对不同版本的传说进行筛选，而是一股脑全都堆叠到同一个NPC身上。如果这个NPC只是没有意识的NPC还好，可惜它拥有自我——而且是很多个、甚至互相冲突的自我。”
　　狐狸先生顿了顿，脸上流露出讽刺，“所以，它们就成了疯狂的怪物。而在所有的怪物中，堕落的不死鸟一直都是最难缠的那个。”
　　“为什么？”
　　“在大多数版本的不死鸟传说，不管是凤凰、朱雀、迦楼罗……中，浴火重生都是它代表性的能力，这就让虚幻游戏中堆叠出来的不死鸟成了根本杀不死的存在。
　　“实际上，虚幻游戏早期的那些疯狂而强大的NPC，早就在这么多代玩家的攻略中纷纷被削弱杀死。那些NPC们以后剥离的特质，被其他NPC们接触，从而诞生了‘后天者’。从危险性角度考虑，虽然有自我的NPC变多了，但拥有理性能够交流的NPC，总比疯狂的怪物好得多。”
　　狐狸先生看了宁秋白一眼。
　　宁秋白已经顺着他的思路想明白了后续，喃喃地道：“但不死鸟杀不死。”
　　“是的，所以它现在是唯一一个留存下来的远古怪物，并且力量没有丝毫削弱。”
　　宁秋白忍不住反驳：“不止是他。”
　　深海宫殿中的那位海王老龙，就是远古遗留的NPC之一。海王教导塞歌时宁秋白就在一旁，知道海王是利用龙蜕的能力，把堆叠在它身上互相冲突的神话传说一层层剥离，赋予自己的龙子龙孙。
　　狐狸先生却误解了宁秋白的意思：“你是说我？”
　　他用宁炎的脸笑了起来，带着一点骄傲和痛恨，“九尾狐已经死了——就是我杀死的它。”
　　宁秋白愕然。
　　狐狸先生并不打算解释自己的事情，目光重新落在宁秋白身上：“那只不死鸟夺舍到玩家身上，就等同于摆脱了系统的束缚，意味着如果它想，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压制它。它的疯狂根深蒂固，现在的平静不过是脆弱如纸的假象。盛鸣每复活一次，就更贴近不死鸟。一旦它彻底恢复成不死鸟，你和你周围的一切都会被它吞噬。”
　　宁秋白咬着唇，下巴微微颤抖：“你想要我做什么？”
　　狐狸先生露出了微笑：“很简单——收集它的羽毛，然后利用一个契机，将它逼迫复活。虽然不死鸟难以杀死，却可以封印……”
　　宁秋白听他说完，脸上挣扎犹豫，最后道：“我还是没法信任你。”
　　狐狸先生一挑眉毛，正要说话，就听到宁秋白继续道，“我没法信任一个占用我亲人躯体的陌生人。”
　　“占据你弟弟的命运只是暂时的。”狐狸先生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为了避开虚幻游戏和不死鸟，又不要影响你的自我，我何必用这么麻烦的方法过来？”
　　宁秋白已经第二次听对方这么说，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想影响我？”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对方顾及自己。
　　狐狸先生的脸色阴沉了许多，冷笑了一声，声音多了两分咬牙切齿：“我恐同。”
　　宁秋白：“……？”
　　“一想到有男人对我流露出爱慕和下流的眼神，我就恶心得想把对方烧成灰！”狐狸先生的气质转变，紫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厌恶，“你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的管理员，把你烧死，谁来帮我封印不死鸟？”
　　宁秋白记得盛鸣说过卫崎是个恐同直男来着。想到卫崎的经历，宁秋白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偏激，但是……
　　难不成，卫崎不知道他和盛鸣之间的关系？
　　宁秋白小心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发现“宁炎”面对他时除了冷漠和嘲弄之外没什么负面情绪，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想了想，坚持道：“我还是不放心，除非你从火火身体里出来，否则你用火火威胁我怎么办？”
　　狐狸先生傲慢地道：“我想威胁你还要用这个玩家？他和那只吸血鬼在一起，我只是借用他的命运，不需要真的附身他……”
　　宁秋白一怔，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狐狸先生微微眯起眼，还不等说什么，就听到背后传来柳画眉饱含怒意的声音：“那你去死吧，臭狐狸！”


第80章 解决的尝试
　　光剑瞬间横扫过“宁炎”的胸口, 几乎将他拦腰斩成两段！
　　这位狐狸先生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但并没有特别震惊，只深深地看了宁秋白一眼, 随后整个人化作一团紫色的烟雾，消散一空。
　　柳画眉扶着墙壁站起身, 厌恶地挥了挥手：“臭狐狸的味道，太难闻了！”
　　宁秋白想下床扶一下她, 被柳画眉拒绝, “不用, 我只是被恶心到，没有受伤。你还是继续躺着吧，死狐狸出现的地方会伴随着疾病, 你的病情肯定会加重。”
　　短短几个呼吸，柳画眉的脸色已经正常起来, 反而宁秋白被柳画眉一提醒, 感觉自己头晕得更加厉害。
　　他乖乖躺下，看着柳画眉掏出手机建议，深深地叹了口气。
　　……
　　盛鸣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他带回了昏迷的宁炎和蔫蔫的蝙蝠。
　　宁秋白看到宁炎脖子上有明显的被吸血痕迹, 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差点想跳下床跟维德打一架。
　　“他被九尾狐的诅咒影响了。”
　　盛鸣简单解释了两句。卫崎和宁炎命运融合，卫崎能够借用宁炎的身份的同时，宁炎也短时间内背负了九尾狐的诅咒。
　　这就导致维德控制不住自己, 扑上去吸宁炎的血。好在维德还有理性残存，在吸干宁炎之前先把自己打晕了。
　　听到盛鸣的解释, 宁秋白顿时多了几分歉意：“抱歉, 是我误会了。”
　　蝙蝠拍拍翅膀, 飞到了一边。
　　虽然被宁秋白误会，维德大体上还是满意的。
　　盛鸣又还了一部分血月精华给它，还赚了一波宁秋白的歉意，以后大概工作压力不会那么大了吧？
　　盛鸣回来之后，所有人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不管九尾狐再怎么诡异，都打不过盛鸣！
　　宁秋白因为发烧躺在床上，安静地听着盛鸣在客厅和柳画眉、杜子规商量着什么，只是隔着卧室听不清楚。
　　过了好一会，盛鸣才推门进来，坐在宁秋白身边。
　　宁秋白睁开眼睛，对视上盛鸣浅灰色的眼眸。
　　盛鸣低声道：“抱歉，是我连累你，疏忽了。”
　　宁秋白摇摇头：“没什么损失就好。”
　　盛鸣唇角弯了弯，随后笑意收敛起来：“你没有想问我的吗？”
　　柳画眉想必已经把卫崎说的话都告诉盛鸣了。宁秋白想。
　　他相信盛鸣过去没有欺骗他，至少在自我身份上没有。但盛鸣没有直接否认，反而问出这么一句，让宁秋白的心忽然觉得不稳。
　　宁秋白扶着盛鸣的胳膊坐起身，沉默了一会，才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盛鸣低声道：“我说了你会信吗？”
　　宁秋白点点头，十分冷静：“信。”
　　盛鸣勾勒出一个并没有多少暖意的笑容，刚准备回答，就听到宁秋白抢了一句，“前提是你没有抱着‘为了我好’的思维说谎。”
　　盛鸣的嘴角顿了顿，苦笑了一声：“怎么看出来的？”
　　宁秋白想笑，但现状又笑不出来：“也许是因为你在我面前已经不会演戏了。”
　　想的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盛鸣无奈地握住了宁秋白的手，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一开始的问题：“我不知道。”
　　宁秋白嘴唇抿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回答。
　　“我没有被夺舍那段时间的记忆，曾经告诉你的就是我知晓的全部。所以我无法确定卫崎说的是真是假。”盛鸣低声道，“不能排除他说的就是真相的可能。”
　　这就意味着，盛鸣确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死鸟。
　　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不死鸟。
　　哪怕现在的盛鸣冷静而理智，可谁知道这层人格是不是水面上的浮萍，等洪水爆发，立刻就会被冲得丝毫不剩，甚至将周围的人一起卷进来。
　　宁秋白甚至怀疑现在盛鸣说不定已经有自我牺牲的打算了：“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打算主动去找卫崎被封印。”
　　盛鸣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当然不会……真的寻求自我封印，我也有更好的方法。”
　　“所以你真的有这个打算？”
　　盛鸣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张了张嘴，没有辩驳，只能承认道：“如果真的到了关键时候，我只能这样做。”
　　宁秋白定定地看着盛鸣，看到了那双浅灰色眸子中的坚定。
　　奇妙地，宁秋白理解了盛鸣的想法。
　　他没有安慰盛鸣，也没有劝说，只问：“卫崎一直针对你，只是因为他一直被你压一头吗？”
　　“老实说，以前我没有太把他当回事。”盛鸣老老实实地道，“现在回想一下，他似乎是针对性冲着我本人来的。”
　　宁秋白替卫崎默哀了一秒钟，随后问：“他要是在欺诈那当然完全不用管，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你有应对的办法吗？”
　　盛鸣没太懂宁秋白的意思：“应对我？”
　　“当然不是！”宁秋白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你想要保持的自我是什么，难道是卫崎口中疯狂的怪物？”
　　“……”
　　“是吧，既然你有想要保持的自我，那就想办法维持住嘛！哪怕你身体里的灵魂真的是不死鸟……”
　　宁秋白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张口要说又顿住。
　　盛鸣疑惑地看着他：“怎么？”
　　“唔，我想说，你有渠道找到那段时间的记忆吗？哪怕猜测也可以。”
　　盛鸣感觉宁秋白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个，但还是回答：“如果找到失踪的不死鸟所在的那个副本，也许能有线索。只是我一直在找，没有找到。”
　　宁秋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暂时防备卫崎，同时向海王寻求帮助，看同样是远古NPC的他能不能提供建议，你觉得怎么样？”
　　盛鸣沉默片刻，眉头展开：“这就是我的打算。”
　　“所以明天我就可以返回剧组……”
　　“不行。”
　　……
　　盛鸣硬生生要求宁秋白在家里躺了三天，才同意他再度前往深海宫殿。
　　尽管差点被卫崎偷家，宁秋白依然没有把拍摄放下。
　　只是主演的“羽”成员分批去调查卫崎和不死鸟，同时凑齐在片场拍摄的机会少了很多。
　　宁秋白倒是没有觉得不好，只对着盛鸣感叹：“总算有一点拍摄特效电影的感觉了。”
　　对空气斗智斗勇摆表情，后期合成在一起，这才是特效电影的拍摄情况。
　　盛鸣问：“要我多抓几个演员吗？”
　　宁秋白听到“抓”字嘴角抽了抽，还是选择了拒绝：“算了，人手够用。”
　　除了拍摄之外，还得去找海王。
　　盛鸣摸了摸他的头发，微微歉疚：“抱歉。”
　　他知道宁秋白对妈妈留下来的剧本的重视，结果因为自己的事，不但耽误了进度，还要分散精力。
　　宁秋白摇了摇头：“拖长一点也不算坏事，至少我有更多时间去打磨。”
　　盛鸣抱住他，轻轻吻了一口。
　　……
　　海王对他们的来意没有感到惊讶，慢吞吞地道：“吾以为你第一次见到吾就会问，没想到竟然拖到了现在。”
　　盛鸣眉头稍微蹙起：“你早就发现我和不死鸟的关系？”
　　看海王颔首，宁秋白忍不住问：“您为什么不要点说？”
　　海王悠悠地道：“你们没有问过吾。年纪大了，懒得多管闲事。”
　　宁秋白：“……”
　　“你们的来意吾清楚，但不同的NPC对于混乱堆叠的自我的处理办法是不同的——当然，大部分都没有能力处理。”
　　海王摊开手，“你们若是不介意，可以通过观察那只塞壬分裂的过程寻求灵感。不是寻找怎么解决，而是寻找被分离出来的特质和自我的连接。”
　　年迈的龙王顿了顿，颇有深意地道，“毕竟分离出来的也是自我，谁又能确定最后留下的就是你想要的自我呢？”
　　盛鸣陷入了沉思。
　　“至于你们想知道的不死鸟的副本，吾没什么头绪——和不死鸟有关系的龙子不知道被吾丢到哪里去了。”
　　宁秋白则关注到另一件事：“塞歌已经可以分离特质了？”
　　这段时间为了方便，塞歌一直住在深海宫殿，也不知道和小鱼的发展怎么样。小鱼看起来是个直男，不，直鱼，怕是要塞歌变成雌性才好……
　　海王的声音打断了宁秋白的胡思乱想：“它资质不错，已经学会了，只是为了你的拍摄，暂时没有执行。”
　　分离自我之后是什么样子，就是海王自己也无法确定。万一诞生了美德之书这样的偏执NPC，搞砸了宁秋白的剧组，塞歌宁愿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
　　宁秋白听着海王的转述，内心微微有些感动。
　　对声音这么执着的塞歌竟然愿意为了他而延缓治疗声音的进度。
　　他看了盛鸣一眼，想了想道：“我先和塞歌谈谈，确认一些事情。”
　　……
　　大概一个小时后，宁秋白和塞歌一起从水晶宫里走出来。
　　盛鸣和小鱼在门口等着他们。
　　宁秋白先对盛鸣笑了笑，随后道：“我已经和塞歌谈过了，今天晚上就让塞歌开始分离自我。”
　　盛鸣和小鱼都是一怔。
　　盛鸣问：“不影响你拍摄？”
　　小鱼则喃喃地道：“塞歌要生孩子了？”
　　然后这条人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悄悄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会尽力的！”
　　宁秋白：“……不需要你，塞歌一个人就行。”
　　小鱼：“……哦。”
　　宁秋白又看向盛鸣：“塞歌分离之后，对拍摄或许更有帮助。”
　　盛鸣一怔，旋即想到了什么，露出有些好笑的表情。
　　宁秋白和塞歌对视一眼，道：“就在水晶宫开始吧，有什么问题还有海王看着。”
　　……
　　宽广而透明的水晶大厅，漂亮的塞壬站在正中央，其他所有人都被一层水帘隔着，望着闭目的塞歌。
　　海王表情难得严肃了些，捻着龙须，严肃地挥了挥手。
　　无形的力量盘旋着涌入塞歌体内。
　　塞歌睁开眼睛，比海王还要蔚蓝的眸子已经一片空洞，张开口，似乎马上就要唱出声音。
　　宁秋白下意识捂住耳朵。
　　然而没有声音传来，塞歌全身却忽然像水中的倒影，被拨弄出一层层涟漪，整个人变得模糊不清。
　　等塞歌周围平静下来，已经变了个模样。
　　胸口鼓起，容貌有了微妙的变化，看起来更加柔婉娇媚。
　　小鱼目瞪口呆：“塞歌变成雌性了？”
　　难道要先变雌性再生宝宝？
　　他的眼中顿时迸发出浓浓的惊喜。
　　虽然没有性别的塞歌也很可爱，但没有性别还是不太方便……不，塞歌是什么性别他都能结束，但还是雌性更好！他会把塞歌的孩子都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育的！
　　小鱼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和塞歌一起抚养一大堆小塞壬的美好画面。
　　宁秋白怜悯地看了小鱼一眼：“继续看吧。”
　　小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这、接下来的画面，我们最好回避一下？”
　　宁秋白好笑地道：“不用。”
　　你旁观别人的心上人分娩不太好吧？小鱼嘀咕了一句，还是关心地看向塞歌。
　　女塞歌向前走了一步，随后侧开身，让出了后面的塞歌。
　　小鱼：“……？”
　　原本的塞歌又张了张嘴，同样的流程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分离出来的变成了男性塞歌。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小鱼麻木地看着塞歌分裂出大大小小、性别气质年龄各不相同，但都长着同一张脸的许多个塞歌。
　　最后人鱼战士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到底哪个是我的塞歌？


第81章 谁的自我
　　众目睽睽之下, 塞歌一共分裂成了十八个。
　　六个男性，六个女性，六个无性别。
　　年龄有大有小, 最小的一个甚至得其他个体抱着走路；倒是没有老年状态，最年长的看起来也只有四十岁的熟男熟女样貌。
　　海王端详着十八个塞歌的状态，捻着龙须点点头：“无碍。”
　　说完挥挥手撤掉了水帘。
　　十八个塞歌纷纷走了过来，将宁秋白等人包围。
　　宁秋白想起一句话：你们一群人被我一个人包围了！
　　丢掉乱七八糟的联想, 宁秋白试探着问：“塞歌，感觉怎么样？”
　　十八个塞歌一起张口, 刚要说话，忽然住了嘴，似乎仍然有所犹豫。
　　面对宁秋白鼓励的眼神, 站在最前面的塞歌小心地开口：“我感觉还好。”
　　好听。
　　所有人脑袋里都冒出了这个想法。
　　宛如清泉中水泡破裂一样清脆的声音, 在大脑理解塞歌说的话的意义之前，心里已经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享受感。
　　这就是塞壬的魅力吗？明明塞歌声音特别小，也没有主动用歌声引诱他们……
　　宁秋白恍惚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手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后立刻恢复了清醒。
　　他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盛鸣, 干咳了一声, 假装刚才的恍惚不存在：“怎么样，有没有感应？”
　　这一次让塞歌分裂的目的，就是希望盛鸣能通过分裂的过程找到自己和不死鸟的连接关系。
　　盛鸣表情凝重，略微颔首。
　　宁秋白松了口气。
　　小鱼望着这么多塞歌，忍不住问：“塞歌，哪个是你？”
　　另一个男性塞歌用颇具磁性的男低音回答：“都是我。”
　　小鱼一怔：“老……老龙分裂出来的不都是自己的儿子吗？”
　　下一个塞歌回答：“我的情况不太一样, 每一个都是我。”
　　分裂之后的塞歌似乎产生了和怨魂三人组类似的强迫症, 说话喜欢一人说一句。
　　接下来十八个塞歌纷纷解释着它的状态。
　　将堆叠在自己身上不同版本的传说按照声音的特质分裂, 归纳到了十八个个体上，每一个都是塞歌，不像美德之书和海王一样是新的个体，而是统一拥有共同的意识。
　　这种共同意识让塞歌所有的个体能够跨空间无障碍沟通情报，十八体一心，一个人可以唱多个声部……
　　宁秋白忍不住吐槽道：“这是御坂妹妹吗……”
　　没有看过动漫的塞歌茫然地看过来。
　　小鱼终于回过神来：“那、哪一个是我的塞歌？”
　　就在他身边的身高接近两米、男低音炮的帅哥塞歌微微一笑，轻松把小鱼环抱在怀里，低沉道：“都是我，你不满意？”
　　小鱼：“……”
　　看小鱼哆哆嗦嗦的样子，宁秋白忍不住乐了一声。
　　另一个塞歌对宁秋白诚恳地道：“这下我可以帮助管理员扮演更多角色了。”
　　这一点宁秋白在塞歌决定分裂之前就已经得知了，对着塞歌点点头：“今晚我会制定一个计划表——还有，电影的主题曲也要拜托你了。”
　　上一次塞歌只能写了歌看着别人唱，这一次拥有了所有可能的声线和音部，不论什么样的歌都可以唱出来。
　　塞歌微微阖眼，低声道：“谢谢您，管理员先生。”
　　宁秋白听到手机中传开了再就业APP的消息音。
　　【NPC-003隐藏任务完成，奖励积分300点。永久解锁场景……】
　　场景解锁了什么宁秋白现在已经不是太在意了，毕竟通过黄昏宫殿和“羽”的黑客能力，他完全可以去任何一个知晓坐标的副本，跟那边的NPC们交涉借用场地拍摄。
　　但是这个任务给的积分好高啊……
　　因为最近一连串事情，宁秋白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积分的情况了。现在趁这个机会，宁秋白打开再就业APP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积分已经923点了。
　　距离当初和系统借贷的1000点，只差最后一些。
　　回想起当初一点一点慢慢凑的时候，宁秋白还产生了一点怀念。
　　不过，等到点数凑满了，是不是他就不能和这些NPC们在一起，变回普通的玩家了？
　　宁秋白心情顿时低落了许多。
　　但他把失落很好地藏了起来，冷静地安排着剧组的下一步计划。
　　等到和盛鸣一起回到副本，宁秋白问：“有什么具体的收获？”
　　盛鸣沉默了片刻，道：“我隐约猜到不死鸟分离自我的办法是什么。”
　　宁秋白心一喜：“是什么？”
　　盛鸣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重生。”
　　宁秋白一怔。
　　“和龙、塞壬分割自我出去不一样，不死鸟的方法应该是利用浴火重生的能力，将堆叠的自我分离出去。”盛鸣顿了顿，“但有个问题。”
　　宁秋白知道他想说什么：“如果你真的是不死鸟，那为什么作为玩家重生了这么多次，却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盛鸣凝重地点点头。
　　宁秋白心情忽然轻松了些：“会不会你真的只是拥有不死鸟力量的玩家？卫崎说的那些都是他的猜测甚至诋毁？”
　　盛鸣握紧了宁秋白的手：“我也希望如此，但观察塞歌分裂自我的过程中，我试着模仿他个体之间的联系，然后自我监测……发现了同样的联系。”
　　宁秋白心一紧：“说明你也是不死鸟分离出来的自我？”
　　盛鸣点点头，眼神逐渐变得怅然：“原来……我真的不是人类。”
　　宁秋白觉得盛鸣的状态有点不对：“那能感应到其他分裂出去的不死鸟的特质吗？”
　　盛鸣沉默了片刻：“没有，我能感应到的只有那些用来复活的羽毛。”
　　“也许是因为隔着副本找不到？”
　　盛鸣摇摇头：“如果真的有，我一定能感应到——或许不死鸟用重生分裂自我时，并没有把分裂出去的留下，而是直接焚毁了。”
　　将自己的一部分切断毁灭，从而让自己慢慢恢复清醒。
　　只是到了盛鸣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重生成功，反而寄生到了玩家的体内。
　　他只是一个窃取了本来的盛鸣的名字、身份和家人的虚幻的存在，甚至连所谓的“自我”都是通过“盛鸣”这个身份一点点构建的——至今为止的记忆也全部都是虚假的……
　　盛鸣浅灰色的眸子逐渐变得失神。
　　这么一想，追寻自我对于他来说，不是一个很可笑的笑话吗？
　　他只是炸弹最后的引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作为玩家重生了几次都没有出现问题，可再怎么说，他这层摇摇欲坠的意识一旦消散，就代表着……
　　“我不知道你的家人和朋友到底是什么情况。”宁秋白忽然开口，说到这里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语言，“但我喜欢的盛鸣，是你。不管你是不死鸟还是人类，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盛鸣抬起头，眸子落在宁秋白的脸上，似乎在分辨宁秋白是发自真心、还是只是安慰他。
　　过了好一会，盛鸣才沙哑着嗓子道：“我随时有可能变成怪物。”
　　你可能会死。
　　这一次不是猜测，而是笃定。
　　宁秋白伸手捧住他的脸，额头和他相对：“那就为了不死掉，我们一起想办法。”
　　盛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宁秋白，最后眼眸中的雾气忽然消散了许多，露出一抹宛如夕阳一般燃烧的火红。
　　他稍微前倾，吻住了宁秋白。
　　亲了好一会，宁秋白觉得自己的脑袋变成浆糊的时候，盛鸣忽然放开他，表情冷静地擦了擦唇：“不早了，你该睡了。”
　　宁秋白脸上还有因为动情和窒息产生的潮红，呆愣愣地“哦”了一声，忽然感觉盛鸣的姿势有点不对，一把拉住了盛鸣。
　　盛鸣板着脸。
　　宁秋白开窍一般，目光下移：“你……”
　　“这是来自身体的本能反应，不是我……”
　　盛鸣的辩解被宁秋白伸过来的手堵在了嘴里。
　　宁秋白红着脸，强自镇定，但还是努力平静地道：“既然你更愿意作为一个人类存在，那就不要抗拒人类的情感和冲动。”
　　盛鸣低头看着宁秋白，眼神忽然飘了飘，声音不自觉低沉了一些，但还是道：“你没有必要为了我牺牲自己。”
　　宁秋白深吸口气，忽然紧紧抱住盛鸣，让两个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
　　盛鸣一瞬间了悟，迟疑着抱住了宁秋白的腰。
　　宁秋白红着脸，在盛鸣耳畔小声道：“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多少是有点期待的。”
　　处男了二十多年，其实宁秋白早就想过好多少儿不宜的内容，只是为了不被晋江锁章所以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珍惜接吻就能石更的年岁，年纪大了就要萎了。”
　　……还好，他还是年轻人那挂的。
　　胡思乱想中，宁秋白听到盛鸣发出了这几天最真心的笑声，笑意从盛鸣的胸腔震动中不断传染到宁秋白身体中。
　　随后宁秋白感觉自己的耳朵被轻轻咬了一下：“你不要后悔。”


第82章 日后
　　宁秋白第二天到了中午才到剧组开始指导拍摄。
　　拍戏的过程中, 宁秋白不像过去那样绕着片场悉心指点，而是坐在水晶宫提供的贝壳椅子上，只用嘴巴远程指点。
　　不光是宁秋白表现得很异常，小鱼和塞歌们同样发现盛鸣的表现不对劲。
　　盛鸣的演技是毋庸置疑的, 一个将面具戴了三年而没有人察觉的演员, 伪装表演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过去盛鸣是宁秋白手底下最让人省心的演员, 领悟力和天分都非常强，基本剧本上写出来的场景, 他都能轻松表达出来，从未需要宁秋白单独指点，全都是一次过。
　　但是今天这场戏，盛鸣ng了好多次, 还是“感觉不对”。
　　这场戏已经是后期，女主已经发现他们之间的秘密，男主也逐渐回忆起了真相，这一幕发生在男主和女主在海边暂时告别。
　　马上要和自己的爱人告别，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再次相见，再加上心中积攒的压力, 王子是非常痛苦的，而因为良好的教养, 痛苦的情绪只能隐藏在优雅的表情下, 只有压抑不住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丝翻腾的悲伤。
　　但实际上的盛鸣……
　　化了妆扮演王子近卫的沙百灵无语地道：“老大, 收一收，你快笑出声了。”
　　盛鸣抹了一下嘴，恢复了应该有的深沉。
　　但是镜头显然已经把刚才不自觉露出笑容的王子记录了下来。
　　“搞得好像王子特别高兴美人鱼离开了似的……”沙百灵嘀咕道, “宁导演会骂死你的——咦？”
　　她看向坐在贝壳椅子上的宁秋白, 发现对方只挥手让剧组暂停休息, 竟然没有骂盛鸣！
　　——不对劲。
　　沙百灵心想，今天不管老大还是导演都不对劲！
　　……
　　休息的时候，盛鸣来到宁秋白身边，自然地伸手帮宁秋白揉着腰。
　　宁秋白脸色黑了一点：“轻、轻点。”
　　盛鸣熟练地道歉：“对不起。我找归飞要点药？”
　　“不行！”宁秋白想也不想断然否决。
　　那岂不是等于对归飞坦白他们做了一晚上做得腰快要断了？
　　这种事怎么能让别人知道！
　　宁秋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抱怨，“我让你停你不肯停！”
　　盛鸣坐在宁秋白身边，认真地道：“我以为你在欲拒还迎。”
　　宁秋白：“……”
　　“因为你喊停的时候身体很诚实地在……”
　　“闭嘴！”宁秋白脸上腾升起火烧云，恶狠狠地捂住盛鸣的嘴。
　　随后他像受惊一样快速撤回了手。
　　刚才盛鸣舔了一下他的手心。
　　宁秋白努力忽视手心残留的暖润，瞪着盛鸣，“你干什么？”
　　盛鸣回答：“只是突然想这么干。”
　　宁秋白差点想骂一句“耍流氓”，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狐疑地看着盛鸣：“你又戴面具了？”
　　不管怎么看这种调戏的举动都不像真实的盛鸣会做出来的举动，说伪装的坏心眼版盛鸣倒是有可能……
　　盛鸣怔了一下：“我答应过你，不会再戴面具了。”
　　宁秋白端详着盛鸣的表情，消去了心里的怀疑，嘟囔道：“从哪学的这些……”
　　盛鸣认真想了想：“我发自心底想这么做的。”
　　发自心底想要调戏他？
　　宁秋白的脸忍不住又红了，晃晃脑袋，警告道：“不管怎么说，拍戏的期间要敬业一点！以前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盛鸣诚实地道：“以前可以，但是现在看到你，总会无法控制地多想。”
　　宁秋白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对自我而迷茫的盛鸣因为他慢慢找到了鲜活的、像真实的人类一样的目的，他确实很高兴很感动……但是为什么会是这种事？
　　盛鸣忽然开口：“食欲和□□欲是生物的两大基础欲望，关系着‘存在’和‘延续’，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宁秋白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想起昨天晚上在欢愉中沉沦的感觉，还是觉得十分羞赧。
　　盛鸣随后道：“今晚也能做吗？”
　　宁秋白：“……”
　　把他单纯率真的盛鸣还回来！
　　“你要是之后不再ng，我可以考虑。”
　　盛鸣当即果断地回答：“好，一言为定。”
　　宁秋白莫名有种自己被套路了的感觉。
　　……
　　接下来的几天，宁秋白除了每天扶着腰拍戏，也在关注卫崎的消息。
　　奇怪的是，在被柳画眉打伤之后，卫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是盛鸣那边用什么职业的能力寻找，或者在玩家论坛发布悬赏，都没有找到卫崎的下落。
　　盛鸣可以确定卫崎一定在虚幻游戏内，只是找不到他所在的坐标。
　　“会不会他一直在移动？”
　　盛鸣摇头：“不会。”
　　被拉过来做参考的杨不韪撇了撇嘴：“因为身上的诅咒，卫崎不论在哪个副本，都会发生玩家和NPC一起爱上他的情况，立刻就能暴露。”
　　而现在完全找不到这样的线索，说明卫崎躲在一个没什么NPC的隐秘副本中。
　　宁秋白再次提问：“类似黄昏宫殿的地方？”
　　“很有可能。”盛鸣点点头，“大概是他的基地。”
　　说完还特意看了杨不韪一眼。
　　当初卫崎派杨不韪混入“羽”，就是想找到黄昏宫殿的坐标；盛鸣将计就计反而利用杨不韪，也是想找到卫崎所在的基地的坐标。
　　最后两边都没有得逞。
　　杨不韪并没有被卫崎信任过，也无法提供有效的信息帮助，只在最后嘟囔道：“要是能留他一命，记得交给我。”
　　沙百灵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没死心？”
　　杨不韪已经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道：“不行吗？”
　　“行，如果能逮住他的话。”盛鸣道，“卫崎的基地大概是一个失落的副本，考虑到他背负的九尾狐诅咒，大概率是当初九尾狐的副本。”
　　宁秋白想起卫崎的话：“他说他杀死了九尾狐。”
　　按照当时的情况，卫崎说谎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同为远古NPC的不死鸟和龙残存至今都有强大的能力，九尾狐居然能被卫崎杀死……
　　宁秋白有些担忧地看向了盛鸣。
　　盛鸣冲他笑了笑，端正脸色：“那么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就是寻找九尾狐相关的线索。不用真的找到九尾狐的副本，只要收集到的信息足够多，就可以推演出九尾狐的位置，强行突破进去。”
　　被宁秋白抱在怀里的小宝宝塞歌忽然举手，奶声奶气地道：“我有一个想法。”
　　宁秋白忍住给这个塞歌嘴里塞奶嘴的想法：“什么想法？”
　　“我可以帮忙收集。”小塞歌的嗓音轻柔甜美，带着孩子的稚气，“现在的我能够获取副本中所有声音的情报，只要进入一个副本就可以。”
　　杜子规惊讶地道：“这么厉害？”
　　小塞歌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而且它的十八个个体可以去往不同的副本，意识又是共享的，可以实时返还情报。
　　宁秋白刚想感叹一句塞歌已经这么厉害了，就见塞歌抬头看了他一眼，大大的眼眸里多了几分不安：“只是，那样我就得离开管理员了。”
　　宁秋白一怔，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系统也催你回去了？”
　　彻底解决完所有心理问题的NPC自然要返回虚幻游戏正式的副本的，就如同小黑龙。
　　可宁秋白没想到这么快第二次离别就到来了。
　　他沉默地抚摸着婴儿塞歌柔软的头发，过了一会才道：“孩子总是要毕业。”
　　塞歌在他怀里坐起来，柔软的小手轻轻拥抱宁秋白，喃喃地道：“管理员先生，我永远不会忘记您。”
　　幼儿天真的嗓音中渗透出浓浓的感谢与依恋，像满是奶油的蛋糕，切开之后露出香甜的夹心。
　　宁秋白忍不住低头，在塞歌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
　　塞歌是在电影正式拍摄完之后从再就业APP中毕业的。
　　尽管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尽管晚上比以前更辛苦，但宁秋白还是坚持用心把所有需要的素材拍好了。
　　接下来就是在现实的剧组中拍一些掩人耳目的镜头和零星补镜头，再就是最麻烦的剪辑了。
　　让宁秋白有所安慰的是，系统将塞歌的十八个个体分别当做不同的NPC来对待，并给了塞歌自主抉择的权利。
　　塞歌将一个个体放在了深海宫殿。
　　小鱼委婉地希望塞歌留在深海宫殿的个体是年轻的少女塞歌。
　　成熟的男性帅哥撑着手壁咚小鱼，冷笑一声：“男人，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小鱼：“……”
　　小鱼心心念念的少女塞歌站在宁秋白身边，略带兴奋地道：“我早就想说一次这个台词了。”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
　　他就不该让塞歌在晋江上看小说。
　　选择之书和另一个塞歌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还不忘辩驳：
　　「管理员先生，你是什么老古董，这种文在晋江已经绝迹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出的上古总裁文给塞歌开开眼！」
　　宁秋白原本悲伤的离别被冲得无影无踪。
　　……
　　塞歌和小黑龙相继离开，宁秋白这里又空出了两个NPC的名额。
　　盛鸣问：“不打算接收新的？”
　　“缓一缓……我现在暂时没精力对待新的NPC。”宁秋白按住盛鸣在他身上作乱的手，瞪着眼睛，“你不应该忙着在找九尾狐？”
　　“网已经撒出去了，看什么时候捞到鱼。”盛鸣无所谓地说了一句，然后暗示，“我想……”
　　“不，你不想。”宁秋白想起来就腰疼，吐槽道，“正常人会天天做吗？”
　　盛鸣茫然：“不会吗？”
　　宁秋白：“……”
　　十八九岁开荤的男生太可怕了！
　　他可不想纵欲过度死在床上，连忙给盛鸣找了个活：“你要是很闲，就帮我监督一下现实中的剧组。”
　　盛鸣挑眉：“不是有维德盯着？”
　　“维德也很忙。”宁秋白道，“景城还在呢……对了，你多久没有回家了？维德说你姐姐去了几次剧组找你。”
　　盛鸣的表情逐渐沉默，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我毕竟不是真正的盛鸣。”
　　真正的盛鸣甚至可能被他夺舍而死。
　　宁秋白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觉得你是盛鸣吗？或者说，你自我认知希望自己是盛鸣吗？”
　　盛鸣点头。
　　“那就把你当做盛鸣，不要想太多。最后要不要把真相告诉盛家人，取决于你丢失的那些记忆。”宁秋白摸了摸他的头，“也许你没有杀死盛鸣，只是复制了他的外貌，本来的盛鸣可能因为别的意外去世，甚至可能没有死，就在某个副本里沉睡着呢？”


第83章 家人
　　宁秋白久违地来到了现实中的片场。
　　上一次来片场, 还是剧组刚刚筹建好的时候，和现实中这些工作人员打了个照面，画了画饼。
　　因此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很多人都没认出宁秋白, 直到歪在椅子上嗑瓜子追剧的制片主任反应过来, 才忙不迭站起身：“导、导演来了！”
　　宁秋白看了眼花了自己钱租赁的片场。
　　群演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嗑瓜子闲聊, 工作人员也一样，偶尔几个在干活的也有气无力, 仿佛都已经被惬意的暖气熏陶成了懒狗。
　　制片主任有点心虚地看了眼副导演。
　　副导演维德老神在在。
　　宁秋白倒是没生气——毕竟剧组变成这样也有他一直不管的责任。
　　不过好歹薪水给出去了，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宁秋白看了维德一眼。
　　维德表现得好像之前在这跟大家一起摸鱼划水的人不是他一样，端正脸色宣布了导演制定的新规则。
　　几个演员也赶紧来见只见过一面的导演。
　　宁秋白脾气很好地重新安排了戏份，笑呵呵地道：“这阵子一直在特效片场那边忙, 接下来就要和大家共事了，希望大家多多配合。”
　　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配合地鼓鼓掌。
　　宁秋白拿出了分镜指导，像模像样地指点拍摄了起来。
　　顺便他也观察了一下剧组的演员里有没有好苗子。
　　虽然他目前为止拍摄的都是“特效”电影，一般演员不能进入副本，但要是有天分好又努力的新人，宁秋白可以推荐给其他导演。
　　演员和工作人员们已经闲了一个月, 突然紧张起来，难免对这位导演产生了点意见。
　　一般导演拍戏, 都是要一个镜头反反复复来回拉锯, 说不定导演自己都不知道要拍成什么样, 要靠单独拍摄中的结果来寻找灵感。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宁导演好像完全不一样。
　　每一个镜头、每一个角度, 宁导演不用看剧本和分镜本, 可以将演员的位置、镜头的角度非常确定地安排好, 仿佛已经提前拍过一遍一样胸有成竹。
　　这让他们拍摄的效率极高，几乎半天就把一天的工作量拍完了。
　　宁秋白检查了一遍录像带，拍拍手和煦地道：“今天大家都很努力，既然已经拍完了，就给大家放半天假。”
　　所有工作人员都愣了一下。
　　他们还从没跟过这么清闲的剧组！
　　但是白送的假期谁不想要呢？
　　工作人员高高兴兴一起约饭，正打算问问宁导演要不要一起，转头却发现宁秋白和男主演盛鸣并排站在一起，对面是个优雅大气的年轻女子。
　　随后盛鸣伸手抓住了宁秋白的手，示威一样十指相扣给对面的女子看。
　　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凉气。
　　传闻盛鸣是被宁导演包养并一手捧起来的，看来所言非虚啊！
　　对面的女人又是谁，宁导演的原配吗？小三可以这么嚣张？
　　工作人员脑补出一大堆狗血纠葛，还想再看一会，结果那三人已经一起上了一辆车。
　　……
　　盛文萝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后视镜里的弟弟：“老三现在这么忙，连家都没空回了。”
　　盛鸣握着宁秋白的手，沉默了许久，才干巴巴地道：“抱歉。”
　　他之前一直没有回家，只通过电话或者视频和家里人联系，虽然是因为自我混乱，但到底还是让家里人担心。
　　哪怕是现在，如果不是宁秋白坚持，盛鸣依然不敢用本来的自我面对家人，下意识就想戴上伪装的面具。
　　盛文萝诧异地抬眸。
　　他们家人自有一套相处的模式，不论是感谢还是抱歉，都喜欢拐弯抹角、不动声色地表达，像一套只有他们自己人知晓的密码。
　　盛鸣突然这么直接的道歉，让盛文萝第一反应是盛鸣在逗她玩。
　　可是看着后视镜中盛鸣的表情，盛文萝眼神更加讶异。
　　老三过去的性格不是这样来着……
　　她的目光迅速落在了宁秋白身上。
　　宁秋白已经帮助盛鸣想好了理由，笑着道：“盛鸣在揣摩角色的时候，有些入戏，还没完全脱离出来。”
　　盛文萝知道很多演员的表演是沉浸式的，有些极端的演员一辈子都很难从角色中解脱。
　　她有些担忧地转过头端详着盛鸣，问向宁秋白：“需要心理医生吗？”
　　宁秋白想了想，没有直接拒绝：“暂时盛鸣只是表达情绪比较直接，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有不寻常再找也来得及。”
　　盛文萝点点头，看了眼盛鸣，唇角忽然勾了勾：“看来你们关系很稳定。”
　　上一次邀请宁秋白回家吃饭，虽然过程有些啼笑皆非，但盛家人都看得出来，宁秋白有些抗拒他和盛鸣之间的关系摆在明面上。
　　因此盛家人瞒着盛鸣再商量过之后，决定完全不干涉宁秋白和盛鸣之间的事。
　　一方面，他们不想给盛鸣未来的伴侣留下他们家人专横强制的坏印象；另一方面，也希望盛鸣能够享受正常而健康的恋爱。
　　哪怕盛鸣随时可能病逝。
　　但这次盛文萝敏锐地注意到，宁秋白表情坦然，言语之间已经把他自己当成了盛鸣的代言人，不分彼此；而盛鸣也是，不说话只默默看着宁秋白。
　　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互相拉扯，容不下第三个人插足。
　　宁秋白被盛文萝这句话说得有些脸红，刚才的镇定消失得无影无踪，生怕盛文萝误会，连忙解释：“毕竟是拍我的戏的原因，所以我解释一下……”
　　“不用在意。”盛文萝笑着故意看了盛鸣一眼，“老三之前一直有点孤僻，能有人帮他做主，我们也放心。”
　　宁秋白松了口气，看了盛鸣一眼。
　　出门之前，为了缓解盛鸣的紧张，宁秋白还故意对盛鸣说过：“我也很担心你家里人能不能接受我。”
　　现在盛鸣get到宁秋白这个眼神的含义，眉头舒展，嘴角不自觉勾勒起温柔的笑容。
　　这些通过后视镜落在盛文萝的眼中，让她再次挑了挑眉。
　　……
　　这一次去盛家，还是上次的家庭成员，盛鸣的妈妈，哥哥，姐姐。
　　项桐烟站起身，微笑道：“宁导演，欢迎。”
　　“您好，项阿姨。”
　　面对“三堂会审”，宁秋白久违地有些紧张，手贴在身侧微微蜷缩。
　　盛鸣冷不丁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牵着的两只手上。
　　宁秋白脸色倏然变得通红。
　　盛临想说什么，被盛文萝一脚踩住，疼得脸色扭曲了一瞬，瞪着自己的妹妹。
　　——你少管老三的事。
　　——身为长兄和经验丰富的人，我有……
　　——你的失败经验就不用拿出来秀了。
　　项桐烟上前一步，挡住盛临的脸，邀请宁秋白坐下。
　　盛临：“……”
　　总觉得他身为盛家长子，在家里地位最低是怎么回事？
　　等大家都坐下，项桐烟和盛文萝一唱一和地寒暄，不动声色地消弭了宁秋白的紧张无措。
　　看宁秋白慢慢平静下来，项桐烟和女儿对视一眼。
　　盛文萝了然，对盛临和盛鸣道：“你俩过来，我有点事找你们。”
　　盛临皱眉：“什么事？”
　　“先过来我告诉你。”盛文萝又看向盛鸣，挑了挑眉，“放心，妈不会吃了你家小白的。”
　　盛鸣抿了抿唇，还是站起身，跟着盛文萝和盛临离开了。
　　走上楼梯之前，他给了宁秋白一个安心的眼神。
　　宁秋白知道项桐烟肯定有重要的话和自己说，直起了腰板。
　　项桐烟亲手为宁秋白倒了一杯茶，才含笑道：“宁导演，我是盛鸣的妈妈，有些话想和你敞开心扉地聊聊……请容我问一句，你和小鸣发展到哪一步了？”
　　怕宁秋白误会，项桐烟又笑着解释道，“我们长辈也不是要干涉你们小年轻，只是当妈的还是有些关心儿女的情况。”
　　宁秋白有些不大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遮掩：“我觉得……我和盛鸣这辈子都可以在一起。”
　　项桐烟端着茶杯，指尖在杯沿滑动片刻，慢慢道：“作为一个母亲，我很高兴我的孩子能找到愿意相扶一生的伴侣；但我还是想说，你知道盛鸣的身体情况吗？”
　　宁秋白点点头：“知道。”
　　“可能下个月，甚至可能明天，小鸣的身体就会突然恶化然后去世……这一点，你考虑过了吗？”
　　盛鸣的身体反而不是大问题……宁秋白在心里反驳了一句。不过盛鸣随时可能变成不死鸟，后果倒是比那更严重。
　　他慎重地点点头：“不论结果怎么样，我都已经想好了。”
　　项桐烟凝视着宁秋白的眸子。
　　这个年轻人长相没有多么惊艳，但那双眼眸却很清澈平静。并非不谙世事的懵懂，而是包容一切的温和。
　　项桐烟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她有些怅然地道：“小鸣小时候虽然调皮，但后来知道他的病之后，就变得有些过于早熟了。刻意和包括家人在内的其他人保持距离，仿佛只要这样，那他将来去世也不会让我们太伤心一样——但是怎么可能呢？我们更想他能够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叛逆、哭、笑、闹……”
　　“认识宁导演之后，好像他开始变了，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活泼，却好像更加真实了。”
　　项桐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淳香的茶水，放下之后，柔声道：“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请容许我以盛鸣母亲的身份说一句……谢谢你，宁导演。”
　　……
　　“妈一直都很希望你能像老大一样任性一点。”盛文萝点起一根烟，笑了起来，“虽然老大一点当哥哥的样子都没有，但是蠢得很天然。”
　　盛临：“喂！”
　　盛文萝不理他，看向盛鸣：“妈很关心你，所以不用担心，不会为难你的小男友的。”
　　——我们也一样。
　　盛文萝这句话还是没说出口。
　　盛鸣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盛文萝，忽然低声道：“我知道。我只是怕我没有成为你们想要的样子。”
　　盛文萝怔了一下，忽然再次笑了起来：“我们是一家人啊，这有什么——难道老大有成为爸妈想要的样子吗？”
　　盛临：“……”
　　虽然他确实不是很出息，但你煽情不踩我会死吗！
　　盛临唇角慢慢弯起，向前一步，两只胳膊分别搂住哥哥姐姐，低声道：“谢谢你们。”


第84章 果实
　　从盛家回来, 盛鸣拒绝了车子把他们直接送到家的服务，最后一段路和宁秋白一起散步回去。
　　盛临买的房子所在小区自然十分高档，附近就有一个很大的公园。
　　宁秋白仰望着天空上零星的星辰, 对身边的盛鸣遗憾地道：“可惜现在天空污染严重，很少能看到小时候那种银河了。”
　　盛鸣想了想：“有星空类型的副本……”
　　“我只是怀念一下。”宁秋白失笑, 用胳膊肘捣了捣盛鸣, “今晚你妈妈的意思, 是不是同意我们的事了？”
　　盛鸣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上一次他们就是同意了。”
　　宁秋白舒了口气：“我还想过你妈妈会掏出一张支票让我离开, 或者让我提前签订财产分割协议之类的。”
　　盛鸣又摸了摸宁秋白的脑袋。宁秋白发质柔软，最近一段时间忙着拍戏没有剪头发, 长了很多，手感更加舒适。
　　宁秋白拍了一下他的手：“男人头不能随便摸！”
　　他好歹比盛鸣大四五岁, 虽然个子比盛鸣矮一点，但是也不能一直被摸头！
　　搞得他成年人的面子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盛鸣不但没有停手，反而用力揉了揉宁秋白的脑袋，才松开手笑道：“我只是帮你试一下你的栖雾木。”
　　宁秋白瞪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来从前盛鸣找他要过栖雾木的果子：“我现在结的果实已经攒了好多，你还要吗？”
　　盛鸣挑了挑眉：“要。”
　　宁秋白看看左右无人, 让头顶的栖雾木枝条伸长，露出一颗成熟的果实。
　　栖雾木的果实有点像橡果, 但是颜色偏红色，宛如傍晚的火烧云。
　　宁秋白看着盛鸣很自然地摘下一个要往嘴里送, 下意识拦住他：“你要来吃？”
　　盛鸣莫名其妙地看着宁秋白：“不然呢？”
　　“张木客找我要过栖雾木的果实，说是用来制作什么道具的材料。”
　　盛鸣脸一沉：“你给他了吗？”
　　“没有, 只给了他树枝。”宁秋白挠了挠头。
　　之前被告知植物的花和果实是生殖器官, 让宁秋白总觉得尴尬。
　　明明吃水果嗑瓜子的时候完全不会有这种感受来着。
　　看盛鸣又要直接吃栖雾果, 宁秋白脱口而出：“你吃我的果实不会觉得膈应吗？”
　　盛鸣“咔嚓”咬了一口, 很自然地道：“你的种子我也没少吃。”
　　宁秋白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听懂了，脸色倏然通红，指着盛鸣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从哪学的这些？”
　　这是调戏吧！
　　盛鸣再次露出不解：“怎么了？”
　　宁秋白细细端详着盛鸣的脸色，发现盛鸣表情真挚自然，仿佛刚才那句话发自真心而不是故意调戏。
　　难道是我脑袋太污了？
　　宁秋白捂了捂脸：“总之以后不要在外面说这个。”
　　盛鸣“哦”了一声，继续咀嚼栖雾果。
　　宁秋白脸上的热度散去，看盛鸣好像一个松鼠一样吃得脸颊一鼓一鼓，顿时起了几分好奇心：“好吃吗？”
　　“很好吃。”盛鸣想了想，补充道，“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盛鸣很少发表对食物如此直接的见解，宁秋白顿时有些诧异，好奇心战胜了羞耻心，自己摘了一颗，咬了一口，随后“呸呸呸”地吐掉：
　　“好苦！”
　　而且又干又柴，难以下咽。
　　宁秋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吃得特别香的盛鸣，怀疑起对方的味觉：“你以前吃过吗？”
　　“以前杀过一株栖雾木，不过那株只结了两颗果实。”盛鸣咽下嘴里的东西，问，“还能再吃一个吗？”
　　“有这么好吃吗……”宁秋白吐槽了一句，又伸出一条，让盛鸣自己摘。
　　等盛鸣又吃完一个，还想再要的时候，宁秋白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眼花。
　　不然他为什么会在盛鸣的背后看到一对纯黑色的翅膀？
　　那双翅膀宛如深渊的幽影，给了宁秋白强烈的恐惧，仿佛被天敌盯上一般，让他呆立在原处无法动弹，听觉和视觉仿佛也被夺走了一般！
　　想、想逃……可是根本动不了脚……
　　……
　　“秋白、秋白？”
　　盛鸣的呼唤声让宁秋白猛然从梦魇缠身般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盛鸣手上一条腕带化作光点消失，看宁秋白清醒过来，松了口气，在宁秋白额头吻了吻：“你终于醒了。”
　　“我……”
　　宁秋白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几天没说过话，后背也出了一身黏腻的冷汗，让他觉得极为难受。
　　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家里。
　　在盛鸣的解释中，宁秋白才知道，他走在路上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盛鸣赶紧把他带回家治疗。
　　“发生了什么？谁攻击了你？”盛鸣完全没有调查到攻击的痕迹，表情非常严峻。
　　宁秋白定了定神，将自己看到盛鸣背后长翅膀的事说了一遍。
　　盛鸣听宁秋白描述过那双翅膀的样貌之后，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
　　宁秋白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道：“是不死鸟的翅膀？”
　　盛鸣抿着唇点了点头。过了一会，他才放下宁秋白：“也许，它快要苏醒了。”
　　仅仅是一点征兆就能让他身边的人陷入梦魇，要是他真的变成不死鸟，恐怕他在乎的所有人都会……
　　宁秋白看着盛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瞬间猜到了盛鸣的想法。
　　他抹了把脸，想了想，忽然道：“但是为什么不死鸟突然有征兆了？今晚有什么特殊的？”
　　他们今天就是回了一趟家，回来的路上散了散步，并且……
　　宁秋白和盛鸣对视一眼，同时道：“栖雾木。”
　　盛鸣吃了栖雾木的果实！
　　宁秋白摘了一枚自己的果子，盯着那火红色的表皮看了好一会，慢慢开口：“栖雾木……会不会和不死鸟有关系？”
　　栖雾木这种特殊生物，盛鸣自然掌握了它的来历：“现在所有副本中的栖雾木，都是某一棵原始种分化出来的，所以多数栖雾木都没有自主意识，只是纯粹的BOSS。”
　　“这个原始种的来历呢？”
　　盛鸣摇摇头：“没有明确起源，只猜测它诞生的那个副本可能已经……”
　　盛鸣顿了顿，“你觉得原始种栖雾木就来自不死鸟的副本？”
　　宁秋白点点头：“猜大胆一点，也许栖雾木过去就是不死鸟的食物。”
　　所以味道这么难吃的栖雾木才这么对盛鸣的口味。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或许可以从原始种栖雾木那里得知不死鸟失落的副本的坐标！这样盛鸣缺失的记忆就能找回来了！
　　因为久寻不到卫崎而陷入的困境终于出现了突破口。
　　解决盛鸣身上的不死鸟问题，当然是不经过九尾狐最好！
　　盛鸣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安排。”
　　宁秋白看着盛鸣严肃的表情，故意抛了抛那颗栖雾果：“看来暂时不能让你吃这个了。”
　　盛鸣纵然思考了很多种可能的后果和对应的安排，见宁秋白这样还是眉头舒展了不少。
　　他唇角稍微玩起，低头用唇瓣在宁秋白耳畔蹭了蹭，低笑道：“没关系，用你的种子替代。”
　　宁秋白：“……”
　　他确定了，这家伙就是在调戏他！
　　……
　　九尾狐和不死鸟这种千年老妖怪的踪迹难找，栖雾木这种移动能力很差的植物BOSS还是很容易找到。
　　只是结果却让他们并不是很满意。
　　原始种栖雾木最后一次现身大概是一年前，在一个死亡主题的危险副本中，试图吞噬那个副本中的玩家。
　　然而它的运气不太好，碰上了一位强力的玩家，双方打起来，差点毁掉了整个副本。再之后这株原始种栖雾木就没有踪迹了。
　　而那位和栖雾木产生冲突的玩家，好巧不巧……就是卫崎。
　　宁秋白：“……所以，栖雾木已经被卫崎干掉了？”
　　摘下眼镜的杜子规叹了口气：“可能性不小。”
　　有九尾狐之力的卫崎杀一个并不算多么顶尖的栖雾木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好不容易激起的热情遭受重大打击，很快消退了下去。
　　盛鸣扶着额头，靠在黄昏宫殿的沙发中沉默不语。
　　柳画眉有些担忧地看着盛鸣，张了张嘴，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说什么。
　　凝重的气氛弥漫在所有人之间。
　　盛鸣没有沉默很久，继续安排了一些事务，随后站起身，走到了阳台，望着天边永远不变的黄昏。
　　宁秋白跟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觉得栖雾木死了吗？”
　　盛鸣摇摇头，笃定地道：“没有。”
　　宁秋白诧异：“为什么？”
　　“如果原始种栖雾木死了，也会有下一株栖雾木继承下来。每一个NPC都必然有一个先天者。而继承下来的先天者虽然未必传承记忆，但起源坐标这些大概是有的。”
　　“那你担心的是？”
　　盛鸣答道：“连杜子规都没找到它的踪迹，意味着现在那株原始种栖雾木并不在任何副本里——要么就是被系统收回了，要么……就是被卫崎控制了。”
　　从卫崎对不死鸟的深刻了解来看，恐怕后者概率更大一些。
　　盛鸣扶着栏杆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内心微微起了些焦躁。
　　他的人性越来越饱满，越来越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正因如此，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时，盛鸣心中难免产生了挫败感。
　　越贴近一个真正的人，他越不想放弃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可若是不能解决不死鸟的麻烦……盛鸣绷紧了唇。
　　就在这时，盛鸣忽然感觉背后传来了一阵能量波动。
　　他转过身，忽然愣住了。
　　宁秋白旁边趴着一根软趴趴的青绿盆栽，零星的叶片是盛鸣熟悉的栖雾木叶子。
　　宁秋白捏着手机，摸了摸头：“我默念想要栖雾木，试着接收了个NPC，好像真的成功了……你看看是不是原始种？”


第85章 原始种栖雾木
　　「编号：NPC-008」
　　「名称：栖雾木原始种v6」
　　「种族：栖雾木」
　　「危险判定等级：B」
　　「能力：吞噬(残)」
　　「退役说明：被玩家抽走大部分吞噬能力后, 该NPC濒临死亡，按照系统判定标准安排暂时休眠，并转交再就业APP。」
　　「备注1：该NPC是原始种栖雾木的第七代, 转生时间短暂，自主意识贫弱。」
　　「备注2：被剥夺“吞噬”的大部分能力后, 该NPC急需进食补充能量，请务必小心。」
　　「当前满意度：0」
　　「任务目标：恢复“吞噬”能力。」
　　「任务期限：3自然月。」
　　按照过去宁秋白对栖雾木的理解，这是一种下限高、上限也高的BOSS级NPC，哪怕是出现在最简单的新人副本中的栖雾木，对很多老玩家依然有很强的杀伤力；高级副本中如果有一片栖雾木林，那更是死亡之地, 玩家只能祈祷自己的任务和栖雾木没有关系。
　　宁秋白自己体内的栖雾木, 甚至能把维德差点吸干——虽然当时的吸血鬼大公处于重伤状态, 但本身位格还是在的。
　　分出去的普通栖雾木都这么厉害，那原始种栖雾木，就算比不上九尾狐不死鸟这些大BOSS, 应该也相当难对付吧……
　　宁秋白看着眼前的盆栽。
　　两只手大的花盆，小树苗孤零零地栽在里面, 枝条纤细泛黄, 光秃秃的, 只有少数几片有些枯萎的叶子残留。
　　如果不是叶子的形状和系统的说明, 宁秋白一定会以为这是一盆快要养死了的花。
　　“这就是原始种栖雾木？”宁秋白有些难以置信。
　　在他的想象中, 原始种栖雾木应该是独木成林一样的魔窟BOSS，隐藏在浓浓的雾霾中, 任何靠近的生物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卷进去吞噬……
　　眼前这个花盆, 宁秋白觉得自己随便分一条枝叶就能吊打它。
　　盛鸣向盆栽伸出了手。
　　盆栽上长出一条藤蔓, “啪”地打掉了他的手。
　　盛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它的吞噬能力几乎只剩残渣……恐怕真的打不过你。”
　　否则这一下至少会出血。
　　宁秋白怕疼, 没敢伸手，想了想，分出一条自己的栖雾木的树枝去勾盆栽。
　　在盛鸣收回手之后就安安静静的栖雾木忽然再度生长出新的枝条，向宁秋白伸过来的枝条缠绕了上去。
　　宁秋白心一紧，正要把自己的枝条收回来，就见盆栽栖雾木的枝条绕着他转了两圈，亲热地蹭了蹭，宛如一只找到主人的小狗。
　　宁秋白有些诧异，试着再分出一根枝条，抚摸了一下盆栽的叶子。
　　盆栽整个晃了晃，光秃秃的树枝尖端竟然冒出了一个芽苞。
　　宁秋白看向了盛鸣：“植物也会有雏鸟情结吗？”
　　盛鸣看着两条栖雾木的树枝缠在一起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新的腕带戴在手上：“‘植物学家’职业的道具，可以和植物类的NPC交流。”
　　宁秋白吐槽道：“你的道具也太多了……为什么都做成腕带？”
　　得知盛鸣大概就是不死鸟的一层人格之后，宁秋白看盛鸣的一些举动老是会和鸟儿联系起来。
　　腕带就像老家外公给鹦鹉爪子上绑的彩绳，用来分辨是哪只。
　　盛鸣一边启动道具一边回答：“腕带比较方便。”
　　戴上腕带没多久，盛鸣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样？”
　　“这株栖雾木继承上一任原始种的身份还没多久，就被卫崎抓到了。卫崎抢走了他的吞噬能力和记录在根源中的信息，要不是当时副本毁灭，它可能会被卫崎直接杀死。”
　　盛鸣摊开手，“这家伙刚觉醒，智商本来就不高，这一打击直接变弱智了。”
　　盆栽中的栖雾木似乎听得懂盛鸣在说什么，分出一条枝条就要打他，可惜被盛鸣轻松闪避了过去。
　　宁秋白看出栖雾木确实蛮虚弱的，身为原始种居然动作这么缓慢：“那不死鸟的副本坐标呢？”
　　“这部分坐标的信息因为栖雾木本体受损所以丢失了，或许帮助它恢复可以找回来。”盛鸣将植物学家的腕带收起来，“先找归飞问问，看他有没有办法。”
　　……
　　归飞平静地道：“我是治疗人的医生，不是治植物的。”
　　盛鸣早有预料，倒是没有失望：“那就得想办法让栖雾木恢复了。”
　　宁秋白将系统发给自己的任务说明了一下，同时想把自己的栖雾木收回来，结果盆栽缠着他死活不肯放手、不对，放叶子。
　　宁秋白怕自己用力会把孱弱的栖雾木扯断，只好由着它。
　　盛鸣看得愈发不顺眼：“它只是在撒娇，没有这么金贵。”
　　杜子规用看似小声其实让在座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音量对柳画眉道：“真像爸爸吃儿子太黏妈妈的醋。”
　　柳画眉不由得点了点头，但立刻醒悟过来，旗帜鲜明地站在盛鸣那边：“胡说！”
　　“你看，这小盆栽遗传了宁导演的种族和老大的性格嘛，不然一根植物怎么会有雏鸟情结？”杜子规煞有其事地杜撰了好一会，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老大，这该不会真是你俩搞出来的种吧？”
　　宁秋白：“……不是。”
　　他的果实种子不是好好地长在身上就是已经被盛鸣吃了。
　　张木客冷不丁地插了一嘴：“如果不是的话，老大你们可以考虑废掉它。”
　　盛鸣和宁秋白一起看向了这个技术宅。
　　“原始种死亡时，新的原始种会就近诞生。如果附近有同种族新生的个体，有极大概率会直接转移到新个体上。”张木客从他的工坊里搬出一个玻璃缸，里面是几块已经长出新芽的木块。
　　宁秋白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给张木客的栖雾木的木材。
　　张木客挠了挠头，解释了一句：“我觉得这点木材不够用，老是麻烦你也不好，就找人帮我培育，看能不能循环无尽。”
　　割韭菜还行……宁秋白再次认识到自己和他们的思路不一样。
　　盛鸣挑了挑眉：“所以结果呢？”
　　“结果就是我发现栖雾木分出去的不同植株其实是一个个体的不同分.身，难怪很少见栖雾木种族的后天者。”张木客凝视着那些发芽的木块，直到盛鸣点了点玻璃缸才回过神来，“我说到哪了？哦对，只要宁秋白在杀死原始种的同时分一株新的，就有很高的概率让分出的这株变成下一任原始种，也就意味着他自己成为原始种。”
　　宁秋白愣了愣：“那好像和夺舍有点像？”
　　“结果上来说，差不多？”张木客抓了抓头，不小心说出了心底话，“成为原始种的话，栖雾木木材就要多少有多少了……唔——”
　　盛鸣看向了宁秋白。
　　宁秋白笑了笑，温和但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变成虚幻游戏的NPC。”
　　他很高兴、很安心、很希望作为一个人类存在，并不打算夺舍成为NPC，像选择之书一样，连理性和道德都被NPC的身份侵蚀。
　　盛鸣一直追求的就是稳固自己的自我，蜕变成一个正常的人，他要作为盛鸣的灯塔停在这里等他，怎么能反而舍弃盛鸣而去？
　　不过这个原因解释起来有些害羞，宁秋白低头看了眼对他颇为依赖的盆栽，眼睛稍微弯起：“既然是我的NPC，那我就要好好照顾它。”
　　……
　　反正一时半会没有突破口，最后小盆栽——宁秋白给栖雾木原始种起的名字——就搬进了宁秋白和盛鸣的家。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还是让栖雾木尽快活下来。它的根本伤得厉害，需要好好疗养，才能开始回复能力和记忆。
　　栖雾木是肉食性植物，宁秋白本来想盛鸣分一点血出来应该很容易就能把它喂饱，结果盛鸣的血刚滴在栖雾木的叶片上，栖雾木的叶子就快速大黄枯萎。
　　戴着“植物学家”腕带的宁秋白立刻里判断出，这是肥料太多烧苗了。
　　他只好像最初投喂自己和小黑龙一样，准备普通的肉和牛奶给它。
　　小盆栽闻到肉香，伸出两根枝条扎进碗里，咕叽咕叽吃得喷香。
　　宁秋白用牛奶给小盆栽浇灌了一会，对盛鸣感叹：“别人看到我们用牛奶浇盆栽，肯定会骂我们浪费。”
　　盛鸣从阳台走进来：“简单布置了个结界，以盆栽的能力应该突破不出去。”
　　栖雾木需要阳光，副本中的光线不能满足栖雾木的需求，只能转到现实世界。
　　为了防止栖雾木伤害普通人，盛鸣便多加了两层防护。
　　宁秋白站在阳台上，看着小盆栽沐浴着阳光，叶子都嫩绿了几分，终于松了口气。
　　不用担心盆栽暴毙了。
　　盛鸣忽然道：“栖雾木需要的土壤和水不少，你可以给它放个浴缸。”
　　宁秋白下意识吐槽：“哪有人在阳台上放浴缸啊？”
　　话音刚落，他就想起好像真的有人这么干过。
　　盛鸣“噗嗤”笑出了声。
　　宁秋白瞪了他一眼，很快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当时你接到我的电话，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盛鸣摸了摸下巴：“想听实话吗？其实来之前我只觉得机会来了，来看到你被自己的枝条叶子困住，第一反应是这家伙有点可爱。”
　　宁秋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忽然叹口气：“你最近越来越像戴着面具了，真的是本性吗？”
　　盛鸣很诚实地道：“以前我是在模拟‘盛鸣’应该有的反应，但是最近我渐渐能体会到他为什么喜欢捉弄人了。”
　　因为逗宁秋白真的很开心，不论宁秋白无奈还是纵容还是佯怒，都是他们之间的情趣。
　　宁秋白拍了他胳膊一巴掌：“以前以为你本性是纯良的好孩子，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盛鸣愉悦地笑了两声，低头看看宁秋白的眼眸：“不喜欢吗？”
　　宁秋白无奈地道：“喜欢，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盛鸣抱住他，亲热地蹭了蹭脖子，悄声问：“去洗澡？”
　　对他们来说，洗澡就代表了另一种都懂的暗示。
　　宁秋白脸颊微红，刚想说话，就见一根枝条忽然伸到了他面前。等他推开盛鸣转过身，才发现小盆栽长出许多枝条伸过来，围绕着宁秋白轻轻晃动。
　　启动“植物学家”的能力，宁秋白才搞懂——小盆栽在模仿盛鸣的动作。
　　宁秋白：“……孩子在呢，正经点！我得去剪片了，你也去忙吧，维德那还有很多你的宣发工作。”
　　盛鸣：“……”


第86章 新的主意
　　养着栖雾木之后, 宁秋白发现这株只比盆栽大一点点的食肉植物原始种，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了父母。
　　只要他出现在小盆栽身边，小盆栽就会模仿当时盛鸣拥抱他的动作, 伸出枝叶来绕着他；
　　宁秋白戴着植物学家的腕带时，可以和小盆栽进行简单的交流, 虽然对方宛如婴儿一样，只能说出零星几个有具体含义的词语。
　　而且小盆栽意外地十分听话。
　　宁秋白说什么，对方就乖乖地顺从，比一般的人更容易交流。
　　对此盛鸣的推测是：“刚刚蜕变成为原始种，这株栖雾木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所有栖雾木的‘根’，习惯性对更庞大的植株表示服从。”
　　等小盆栽的智慧慢慢成长起来, 恐怕就要进入叛逆期了。
　　盛鸣说这话本来是想警告宁秋白不要对小盆栽倾注太多多余的情感, 没想到宁秋白听了之后很有信心：“养孩子嘛, 我懂我懂，小时候水水火火都是我带的，一开始也特别听话的……哦你不知道水水是谁。”
　　“你表妹, 我知道。”盛鸣无奈地道，“原始种栖雾木和人类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宁秋白转过头看着他, 点点头：“嗯, BOSS级NPC的幼年状态, 我也带过几天, 还尿了我一床。”
　　盛鸣：“……”
　　宁秋白一边养花一边剪片, 盛鸣也慢慢忙起了虚幻游戏的事情。
　　卫崎的乱入打乱了“羽”之前的节奏安排，现在卫崎躲着不出来, 他们便保留着线索的同时继续做虚幻游戏的任务。
　　盛鸣的任务完成度百分百强迫症不是他伪装出来的, 而是他本来就有的。
　　甚至因为不再戴着人格面具, 盛鸣对任务完成度的要求更高了——任务完成的时候会记录任务完成时间, 盛鸣一开始甚至想一个副本的任务完成时间全都一样，后来因为不太可能，转而调整为希望任务完成的时间点为整点。
　　也就是“羽”是盛鸣千挑万选、悉心栽培出来的精英，否则很多副本怕是能直接翻车。
　　今天送别了盛鸣，宁秋白刚准备继续调整剪辑，忽然接到了来自耿河的电话。
　　宁秋白疑惑地放下电话，转头看向了正在客厅桌子上苦哈哈写卷子的宁炎：“耿河说要来谢谢你。”
　　宁炎咬着中性笔迷茫地抬起头：“谢我什么？”
　　宁秋白先他一步想了起来：“欧海的事情吧？”
　　宁炎一拍脑袋，随后有些心虚：“哥，你知道啊。”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宁秋白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随后问，“你怎么暴露的？”
　　宁炎想了想，尴尬地道：“我过他们那门禁时被要求留记录……”
　　宁秋白扶额：“你留了真名？”
　　“他们需要打电话确认，我只能留剧组。”宁炎拍着胸口道，“你放心，维德帮我做过事后处理，他们绝对意识不到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
　　宁秋白对这个傻弟弟没了脾气。好在宁炎当时是去做好事的，被识破了也无所谓。就是……
　　“你和维德现在关系这么好了？”宁秋白皱起眉头。
　　他现在对维德倒没有不信任。但是信任和愿意火火和维德走得近是两码事。
　　宁炎昂起下巴：“我故意走近他的。”
　　宁秋白：“？”
　　“他当初骗了我，我记着仇的！”宁炎恶狠狠地道，“我要取得他的信任，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甩掉，让他知道辜负别人信任有多么罪恶！”
　　宁秋白：“……小子，你在玩火。”
　　维德骗过的人怕是比你见过的人都多，你还想欺诈诈骗犯的老祖宗？
　　宁炎执拗地别过脸去：“你别管，反正我一定要报复！”
　　“……行，等你吃亏。”
　　……
　　耿河到访带来了不少礼物，感谢宁炎帮他解决了和欧海之间的误会。
　　宁秋白试探着旁敲侧击，结果发现耿河也不知道欧海是怎么回事——欧海前阵子拼命制造和耿河偶遇，耿河还以为欧海又要找他麻烦，结果每次欧海出现，对着他都欲言又止，表情复杂，呆愣大半天之后被人拉走，什么都不说。
　　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耿河的新助理甚至私下问耿河“欧海是不是要对你表白”。
　　宁秋白能猜测欧海得知自己父亲罪恶而痛苦的真相，想要向耿河求证又开不了口的纠结心态，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差点笑出声：“难怪最近有你们俩的绯闻。”
　　耿河摇摇头，笑了起来：“我这个年纪早就过了通过绯闻来炒作的时期了。”
　　宁秋白诚心诚意地道：“您现在还没到40吧，对于歌手来说，还在黄金期。”
　　耿河哑然失笑：“我能感受到我的衰退，不是嗓子，而是这里。”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音乐的灵感在我大脑中出现得越来越少，上一次让我灵光一现，还是听你那位塞歌小姐的歌。”
　　宁秋白不知道怎么安慰耿河。他不是特别有天赋的人，更多的还是靠着机遇一点点学习和成长，只能陪着耿河一起叹气。
　　耿河很快收起了感叹，笑着问：“你的新电影什么时候上？”
　　“还没剪辑完。”提到这件事，宁秋白也叹了口气，“我有几个不同的想法，会导致剪出来的效果不同，正在抉择剪哪一个。”
　　宁玥留给宁秋白的剧本只是剧本，真正拍摄出来到底应该怎样铺垫剧情、怎样插入回忆才能让观众跟着导演安排好的情绪前进，才是剪辑过程最复杂的事。
　　“而且我的素材拍得太多了，有些实在砍不掉。”说到这里，宁秋白稍微有些羞愧。
　　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讲完清晰的故事自然是导演的问题。
　　耿河想了想：“我对导演行业不是很懂，不过以前郭导搞过电影的‘双版本’，你也许可以借鉴一下。”
　　宁秋白愣了一下：“双版本？”
　　“他将一个很大的剧本拆分成了两部分，男主视角和女主视角分别拍摄了一部电影，如果只看其中一部无法理解全部故事……说实话当年刚出的时候被骂惨了。”耿河笑道，“没看过的观众都在骂他圈钱，但是我实际去看才发现，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隐藏信息。”
　　宁秋白明白隐藏信息的意思——为了引导观众进入误区，方便后面的反转和谜题揭晓，很多信息不能给出、或者不能直接给出。一般拍摄会选择错开视角或者模糊重点，像郭九州这样干脆分两个视角、两部电影的就是一种极致的运用。
　　郭九州不愧是以大胆和风格多变为主的名导演，用这种挨骂的法子都能想出来……宁秋白佩服之余，也陷入了沉思。
　　送走耿河之后，宁秋白暂停了剪辑的工作，把郭九州那两部电影找出来看了一遍。
　　看完两部电影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宁秋白随便点了点外卖，交代宁炎帮他喂一下盆栽，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等到盛鸣晚上回来，宁秋白还在书房里。
　　宁炎已经敲过两次门，得到的都是敷衍的“在忙”。
　　盛鸣挑了挑眉，向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道：“放心，现在不要去打扰他。”
　　宁炎看盛鸣表态，只好悻悻地道：“搞艺术的人都容易突然这样吗？”
　　“你哥需要这种激情的状态。”盛鸣淡淡地道。
　　他没有对宁炎解释，不过正如宁秋白对他的了解，他对宁秋白也足够了解。
　　宁秋白天生对大多数事情没有特别热衷的激情。并非是他情绪寡淡，而是很少会产生超符合的情绪波动。
　　过于激动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好事，但情绪的大开大合其实某种意义上也是人格稳定的标志。曾经几乎没有情绪的盛鸣对此再了解不过。
　　倘若一个人在最冲动的年纪都不会为了什么而激动，那这种情况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深入，最后成为一个平静得近乎死水的人。
　　这样不好。
　　至少对他们不好。
　　盛鸣甚至觉得，宁秋白对他们的感情一开始也是这种态度，并非多么喜欢，但因为不讨厌，所以可以试试。这让盛鸣下意识就想作弄宁秋白，看着宁秋白崩裂那张平静的面具，表现出喜悦、羞涩、愤怒，甚至无法自控地哭泣或者乞求……
　　盛鸣想到这里，忽然愣了愣。
　　也许就是因为这，他的人格波纹才慢慢有了曲线，慢慢变得贴近他曾经伪装的模样。
　　两个不同程度上如同死水的人凑在一起，竟然能够互相激起对方的涟漪……
　　盛鸣忍不住勾起了愉悦的笑容。
　　他们真是天生一对。
　　……
　　到了深夜，宁秋白才揉着乱糟糟的脑袋从书房出来。
　　盛鸣提着水壶从阳台走进来：“完成了？”
　　“当然没有……现在只是一个思路。”宁秋白无神地嘟囔了两句，“我粗剪了个大纲，明天请教一下老师……诶，你回来了？”
　　宁秋白如梦初醒，看看现在的时间，顿时反应过来，“都这么晚了！”
　　盛鸣放下水壶，去厨房端出一直热着的饭菜：“吃吗？”
　　“吃。”
　　宁秋白一边放任栖雾木汲取肉食的营养，一边对盛鸣解释着自己将电影分成两个版本的思路，最后又有些不安：“我这么搞，会被骂的吧？”
　　当年郭九州已经功成名就，做双版本电影都被骂成那样，还是靠电影质量挽回了名声……他一个才崭露头角的小演员，这么做不是找死？
　　盛鸣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没关系，有我在。”
　　宁秋白习惯性吐槽：“这话好霸总……你打算干什么？”
　　盛鸣笑眯眯地道：“光景集团是资本家，用资本家的手段来解决？”
　　“呃，控评买热搜之类的吗？我觉得不是很好……”宁秋白抓了抓头，“不过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或者用有钱人的手段解决。”盛鸣道，“比如首周票房买一送一，白送的总没什么可抱怨的吧？”


第87章 回家
　　宁秋白的老师郭九州看过宁秋白发过来的两套电影剪辑的分镜和结构, 对宁秋白的计划没有评价，只说了一句：“我不太建议你这样做。”
　　郭九州缓了口气，放下打印稿：“这两套分镜结构虽然青涩, 但是能看出有你自己的想法，比我当年要出色。”
　　宁秋白吃了大棒又吃了个枣，微微一愣：“您过奖了，我怎么能和您比。”
　　郭九州摆摆手：“我从不跟学生客套——当年我也是自己尝试双电影方式, 力求在隐藏信息和故事完整性之间寻找平衡点, 作为摸索阶段的作品，自然也有不少不足。你现在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比我做得好是理所应当的。”
　　宁秋白哑然, 纵然心情沉闷，也有点想笑。
　　可能也就他这位老师会把自己比作“巨人”。
　　“但是你知道为什么后来我都没有再尝试过双版本电影吗？”郭九州盯着宁秋白, 严肃地问。
　　宁秋白揣摩了一会，小心地问：“是因为这种表达方式的上限太低？”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主要原因不是这个。”郭九州严肃地道, “因为很多人骂我。”
　　宁秋白：“啊？”
　　郭九州冷哼一声：“每一部电影作品对我来说就像我的孩子，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挨骂之后委屈得不行，只能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吗？就算到现在，我的新电影放出去, 我都不敢去看影评, 只让助理挑夸奖的听。”
　　宁秋白无论如何都不太能想象眼前这位功成名就的大导演因为一条影评就窝在被子里哭泣的样子。
　　似乎看出宁秋白眼眸中的惊愕，郭九州敲了敲桌子, “不要小看批评和夸奖！艺术创作者的情感一般会更加细致，否则无法体会细腻的情感, 你体会不到当然也就表达不出；但是反过来, 过于敏感的情绪感知, 也会容易过度接收负面情绪。”
　　这一点宁秋白倒是能够理解，他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自问还是能够承受批评和指责的……”
　　郭九州摇摇头，只问了一句：“如果全网都在骂，你能撑得住吗？这是你妈妈的剧本，你愿意让它背负不应该属于它的骂名吗？”
　　后面那句话戳中了宁秋白的心，让他沉默了下来。
　　最后他问：“所以，您的建议是我放弃双版本电影，砍掉一些情节？”
　　“是。”郭九州坦率承认之后，忽然又道，“但电影毕竟是你的作品，哪怕我是你的老师，能做的也无非是帮你把关。如果你思考之后仍然坚持做双版本，那就用心去做——我回头会整理一下我认为你可以改进的地方发一份给你。”
　　宁秋白眼神亮起。
　　“关键的是，你要考虑清楚，你拍摄这部电影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以及……”郭九州一脸严肃认真，“雇一个专门帮你筛选夸赞评论的助理，我这里有常年合作的三个，要推荐一个给你吗？”
　　宁秋白哭笑不得地拒绝了：“谢谢您，暂时还用不着。”
　　……
　　老师的改进意见第二天就发了过来，宁秋白一边浏览，一边对身边的盛鸣道：“虽然老师嘴上说不建议，但是实际上好像很鼓励……”
　　看这密密麻麻又一针见血的意见列表，怕是熬夜好久才做出来的。
　　盛鸣摸了摸他的头：“就看你要不要了。”
　　宁秋白摩挲着妈妈留下的本子，忽然叹了口气：“我觉得我现在就是想选择保守的方法，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剪了。”
　　满脑子都是如何把双版本电影剪得更加精彩、还有哪些镜头需要补拍等等。
　　也幸亏他的片场和剧组都随叫随到，否则还真不一定撑得起折腾。
　　盛鸣笑了：“那就放心不要多想，向前冲就行。”
　　……
　　经过接近一个月废寝忘食的剪辑、推倒重来、再剪辑，以及时不时冒出的补拍镜头需求，宁秋白终于在自己枯萎之前，把两部电影剪了出来。
　　维德马不停蹄地将电影送审，并有些遗憾地道：“赶不上新春档期了。”
　　距离春节只差不到一个月，春节档早就定了档。
　　“没关系，情人节档也可以。”宁秋白自我安慰，“反正也是拍的情感戏。”
　　维德委婉地道：“今年的情人节和春节只隔了半个月。”
　　宁秋白抓了抓头：“那、白情？”
　　维德嗤笑了一声。
　　“算了，能上映不被骂……少挨骂也是成功。”宁秋白在电影剪辑完的时候就进入了贤者模式，十分看得开，“盛鸣呢？”
　　“去追杀卫崎了。”维德翻了翻手机，“昨天塞歌发现了卫崎的踪迹，盛鸣亲自前往，恰好碰上卫崎，然后一路追杀着去了别的副本。”
　　宁秋白微微有些担心：“一夜没回来？不会有事吧？”
　　维德“哼”了一声：“你对盛鸣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以为卫崎要是能打得过他，还会选择用偷家的方式迂回找你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卫崎接连两个月毫无动静，突然暴露行踪，总觉得有鬼。”
　　维德点点头：“盛鸣做过假设，合理的猜想是卫崎可能又想玩调虎离山。”
　　把盛鸣调开，目的就是……宁秋白若有所悟，心一紧又一松，左右看看，小声问：“盛鸣有安排埋伏吗？”
　　维德摊开手：“这种事你觉得他会告诉我？”
　　宁秋白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去阳台看了看小盆栽。
　　这个月他忙着剪辑，都没怎么抽空看过小盆栽。这株原始种栖雾木已经长得比之前大了不少，亭亭玉立有一米多高，枝叶繁盛健康，花盆都换成了大号的。
　　见宁秋白过来，小盆栽很高兴地分出两根树枝和宁秋白贴贴。
　　宁秋白也分出两根逗着他玩，顺便戴上了“植物学家”的腕带，看小盆栽的智商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之前宁秋白和盛鸣确认过，小盆栽虽然继承了原始种的身份，但其实相当于一个新生的婴儿，如果好好教导的话，可以让它理性主导，不会动辄做出吞噬整个副本的事情来，所以宁秋白很关心小盆栽的心灵成长。
　　「已知斜率为k的直线与椭圆C相交于A、B亮点，线段AB的中点为M，试证明k……」
　　小盆栽一边用属于植物的表达方式念叨，一边伸出枝叶，弯弯曲曲长成了坐标系和椭圆。
　　宁秋白：“？？？”
　　他扯了扯嘴角，抬起头，“这段时间都是谁在照顾它？”
　　维德正在接电话，随意地点了点自己的牙齿。
　　宁秋白恨自己竟然懂了：“你又吸火火的血了？”
　　火火竟然把他的小盆栽当成了做高中几何题的演算装置！
　　宁秋白慢慢吐了口气：看来是时候把那小子撵回家了。
　　……
　　“我没有用盆栽做题！”宁炎抗议，“我只是在给它浇水的时候顺便思考题目而已！”
　　宁秋白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小盆栽迷上了数学题，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差，总比爱吃人肉强的多。但不能让宁炎养成事事依赖外物的习惯，也不能让宁炎跟维德学坏了。
　　“抗议无效。”宁秋白最后还是宣判，“你在我这住了这么久，该回家过年了。我现在就给你买车票。”
　　“哎，哥，哥！”
　　宁秋白冷酷无情地订了车票，顺便给舅舅打了电话。
　　舅舅得知逃跑在外的儿子要回来了，高兴地表示自己的皮带已经买了新的，抽不死那臭小子。
　　宁秋白刚用同情的眼光看了眼宁炎，就听到舅舅道：“小白，你也一起回来吧？离过年也没几天了，你外公昨天还在念叨你。对了，你刘姨来给你说过媒，她的外甥女，就你初中同学，也在A市上班，还单身……”
　　宁秋白愣了一下，顿时有点恍惚。
　　他也到了被家里催婚的年纪了吗？
　　等回过神，宁秋白赶紧拒绝了舅舅的相亲介绍，胡乱搪塞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一转头，对上了宁炎亮晶晶的眼眸。
　　宁秋白心头泛起了不好的预感：“看什么？”
　　“哥，你和盛鸣哥的事情……”宁炎故意顿了顿，“要是你愿意再收留我一阵子，我就不跟我爸说。”
　　宁秋白：“……”
　　……
　　盛鸣从副本中回来，一出卧室就看到宁炎被宁秋白的栖雾木绑着脚倒吊在空中，另外两条树枝伸出来，在宁炎的脚心疯狂地挠。
　　宁炎又哭又笑，鼻涕眼泪一大堆，呜咽道：“哥、哥我错了……别……啊……”
　　盛鸣不明所以：“怎么了？”
　　宁秋白气哼哼地把宁炎放在地上：“胆子肥了，敢威胁我。”
　　听完宁秋白的抱怨，盛鸣忍不住笑了一声：“是得教训一下，小城也喜欢作死。”
　　宁秋白出够了气，关心起盛鸣的情况：“卫崎怎么样？”
　　“重伤了他，让他跑了。”盛鸣表情轻松了一些，“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他出现了。”
　　宁秋白松口气，报告小盆栽的情况：“小盆栽已经会做高中数学题了，找回信息应该不远了。”
　　盛鸣笑着点点头：“这个年可以过得安稳一些，不用担心。”
　　宁秋白看着盛鸣英俊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脱口而出：“你要跟我一起回家过年吗？”
　　盛鸣一愣。
　　宁秋白话音刚落就有些懊悔，赶紧解释，“呃，我不是要你和家里人分开的意思，就是……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我一起回家见一下外公……”
　　盛鸣眼眸慢慢睁大。
　　他去过宁秋白老家的小镇，知道那是一个平静、祥和而且保守的小镇，同性恋在那样的镇子上绝对算得上丑闻；而宁秋白的外公对娱乐圈存在强烈的抗拒，哪怕捏着鼻子认可宁秋白的工作，但对娱乐圈的明星想必没有太大的好感。
　　宁秋白这话的意思，是想对家里人出柜？
　　盛鸣不是没有想过得到宁秋白家人的认可，但他知道这不简单，更不想利用虚幻游戏的能力作弊。他愿意用时间和努力证明自己能够给宁秋白带来想要的幸福；若连证明的机会都没有，他也宁愿在宁秋白的家人面前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感情。
　　他手指稍微收紧，抿了抿唇，低声道：“你没必要为了我这样。”
　　“也不全是为了你。”宁秋白虽然只是心血来潮，但说完之后，脑袋里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舅舅和外公以后的催婚肯定会越来越多，早点坦白早点省心——更何况，只有我见过你的家人，你却没见过，不公平不是吗？”
　　他握住盛鸣收紧的手指，让手指慢慢恢复放松的状态，温声道，“不用担心，我的家人虽然可能一时不能接受，但是他们最后会理解的。只要我能向他们证明，我们的幸福和性别没有关系——毕竟我们连种族都不一样，是吧？”
　　盛鸣静静地凝视着宁秋白，展颜一笑：“对。那我得先去理一个比较符合老人家心中乖孩子印象的发型。”
　　宁秋白脑补了一下小平头的盛鸣，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第88章 出柜
　　过年, 几乎是每一个中国人最重大的节日。
　　宁秋白坐火车回老家的时候，第一场雪飘然而至。
　　他拒绝了宁炎“借用虚幻游戏的能力直接跳跃回家”的提议，拎着大包小包走下火车：“这样才有过年的氛围！”
　　宁炎拖着行李箱嘟囔道：“坐一天火车累死了，我可不这么觉得。”
　　宁秋白敲了他一下, 恨他不懂自己的爱护之心：“你要是精神抖擞地回家, 你爸能把新买的七匹狼抽断！”
　　这样旅途疲惫的状态, 舅舅才会心软, 至少不第一天就打儿子。
　　宁炎对此已经死心躺平：“爸只会对你一个人心软，对我和水水……呵！”
　　“知道舅舅会生气你还擅自跑出来。”
　　“那不是有别的原因嘛！”
　　这一次宁秋白的舅舅亲自开车来接，原本绷着的脸在看到宁秋白和宁秋白身边的盛鸣之后愣了愣, 很快换上了热情的长辈脸：“小白，累了吧？这位是？”
　　宁秋白打算出柜, 但也没打算在车站这里就出：“这是我的朋友盛鸣, 今年来跟我们一起过年。”
　　舅舅眼神中明显闪过诧异, 但当着客人的面没有直说，热情地表示了欢迎，帮宁秋白和盛鸣把包裹放在后备箱。
　　接过宁炎手里的包时, 舅舅和蔼地对自己儿子道：“火火, 离家这么久辛苦了，回去爸给你烧肉吃。”
　　宁炎打了个哆嗦。
　　宁秋白憋住笑，和盛鸣对视了一眼。
　　盛鸣也没有体验过这种家庭氛围, 饶有兴趣地看着，和宁秋白相视一笑。
　　舅舅发动引擎之后习惯性看了眼后视镜，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在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总觉得小白和这个朋友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说起来一般人会带普通朋友回家过年吗？要带了个女孩, 那妥妥是见家长的意思, 但是男孩子就……哎, 这个脸有点眼熟来着，是谁？
　　舅舅一边开车一边琢磨，宁炎怕自己因为多说话导致晚上挨打更多，宁秋白和盛鸣低头玩手机，车内竟然就这么沉默着到了家。
　　……
　　和上次一样，舅舅先把宁秋白接到了自己家吃饭。
　　宁冰也放了寒假，正帮自己妈妈摆菜，听到宁秋白的声音抬起头，一眼看到盛鸣，眼神顿时亮起，随手把盘子丢在桌子上，“咻”地一下蹦到盛鸣面前：“盛鸣！我超喜欢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舅舅习惯性呼了宁冰脑袋一下：“一边去，教你的礼貌呢，怎么对客人的？”
　　宁冰捂着头后退一步，理智占据上风，顿时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太激动了……”
　　她给了宁炎一个眼色——“盛鸣和咱哥什么关系，居然一起回来了？”
　　宁炎假装没看到。
　　舅舅也想起来了：难怪觉得盛鸣眼熟，这不是水水这阵子买海报和杂志上的那个男明星嘛！听说还是拍外甥的戏火起来的……难怪跟外甥关系这么好。
　　宁秋白把给家里人带的礼物分了分，拉了下难得有些拘谨的盛鸣，率先坐下：“在车上没吃多少东西，我们先吃饭吧？”
　　和盛家吃饭时看似随意实际互相试探的饭局不同，宁家的家宴很温馨，哪怕舅舅舅妈一开始碍于外人在有些放不开，通过宁炎打开话匣之后，很快便其乐融融了起来。
　　舅舅得知宁炎在宁秋白那里好好地把网课和试卷都做完了，脸色终于稍微好看了一点。不过他还是问：“数学试卷做了多少分？”
　　宁秋白笑着道：“还行，满分150，拿了113。”
　　舅舅真的惊诧了：“开卷做的？”
　　宁炎不满：“当然是闭卷！我没玩，有老师教我的！”
　　舅舅首先看了宁秋白一眼，随后摇摇头。
　　他知道外甥当年的数学成绩，指导火火怕是能让火火不及格。
　　“盛鸣哥教我的。”宁炎挺起胸，“我上完网课都会找盛鸣哥补课。”
　　盛鸣笑着道：“火火的脑袋很聪明，一点就通。”
　　宁炎之前数学是不及格的水平来着……舅舅还没说话，就听到宁冰迫不及待地道：“盛鸣18岁之前就已经自学完大学的课程了！”
　　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宁冰声音小了些，补充道，“盛鸣的认证资料里说的。”
　　舅舅咂巴了一下嘴，看盛鸣的眼神顿时亲切了不少。
　　他这辈人对学习好的孩子总是有天然的好感。
　　舅妈却注意到宁炎话中隐藏的信息。她给宁秋白盛了一碗汤，笑呵呵地问：“盛先生和秋白住的挺近啊？”
　　这个微妙的问题问出来，宁炎顿时低头专心吃饭。
　　盛鸣正要说一句“住一栋楼”，就听到宁秋白很坦然地道：“我们住一起。”
　　宁炎睁大眼睛。要不是场合不对，他想给宁秋白竖一下大拇指。
　　宁秋白说完这句话之后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好像自己回答的只是“今天天气很好”一般，很随意地接着聊起了宁炎的数学成绩。
　　这让舅舅舅妈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迷惑：难道说，在大城市里两个成年人住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合租省房租？
　　但这位小红的明星、还有他们家小白不都算知名人士了吗，怎么会需要省这点钱？
　　直到吃完饭，舅舅招呼宁秋白和盛鸣下楼上车，送他们去外公家的时候还没琢磨过来。
　　上车之后，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追问道：“小白，你跟盛先生住一起？大城市房租这么贵？”
　　宁秋白系上安全带，用和餐桌上一样风轻云淡的声音道：“啊，我和盛鸣在谈恋爱，所以住一起了。”
　　舅舅一脚踩在刹车上，刚发动起来的车子猛然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宁秋白。
　　因为惯性，宁秋白刚才差点撞上前车座椅，被盛鸣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摔进了他的怀里。
　　看他们俩搂搂抱抱，舅舅差点失去表达能力：“你、你们……”
　　宁秋白重新坐直，诚恳地道：“我这次就是带盛鸣回来见一下您和外公，一会跟外公出柜，外公要是打我，您帮我拦着点。”
　　“你还要跟爸说？”舅舅倒吸一口冷气，得知外甥是同性恋的震惊瞬间被外甥的大胆打算压倒，“爸年纪大了，你别胡来！”
　　宁秋白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才想您帮我迂回一下来着……您刚才不问，我也打算说了。”
　　“……你小子，这种事我怎么会答应？”舅舅干脆关掉引擎，板着脸道，“你爸妈都不在，我就是你的家长，这事我不会同意的！你们年轻人胡搞，你也一把年纪了，快收收心！”
　　他看了眼盛鸣英俊得过分的脸，下意识觉得对方是勾引自家乖外甥的狐狸精，一转念又想起来水水说过，盛鸣今年还不到19……这还是个孩子吧？
　　不好听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只能瞪着宁秋白。
　　宁秋白早就想好了怎么说服舅舅，没有被吓倒：“舅舅，您和舅妈是相亲结婚的吧？”
　　舅舅依然板着脸：“是，你们年轻人觉得相亲不好，我们还不是这么过来了？”
　　宁秋白咳嗽了一声：“我听我妈说，您和舅妈从初中就开始早恋，一直藏着没敢让外公知道，只是大学没考去同一个学校，异地直到毕业之后拜托我妈想办法撺掇外婆安排相亲，然后‘巧合’地相中了舅妈，然后结婚的。”
　　舅舅：“……”
　　一把年纪的中年男人压不住脸色的变化，“她怎么这都跟你说！”
　　宁秋白忍不住笑起来，很快端正了脸色，认真地道：“您和舅妈谈了那么多年，连异地四年都撑过来了，应该能够理解我的。盛鸣对于我，就如同舅妈对于您一样。”
　　舅舅看着宁秋白眼眸中满满的认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长叹一声：“这事就算我接受了，你外公外婆也未必能接受。”
　　看舅舅的态度有所松动，宁秋白心里捏着的那把汗总算放了下来：“我会努力的。”
　　舅舅想点烟，看看宁秋白和盛鸣，又忍了下来，重新发动引擎，装作不是很在意地问：“你见过盛先生的家里人了吗？”
　　这次盛鸣回答道：“见过了，我家里人都很喜欢秋白，也能接受我们的关系。”
　　实际上项桐烟还单独跟盛鸣说过，如果跟宁秋白家里人出柜有困难，她可以作为盛鸣的妈妈去和宁家人做工作，只是被盛鸣拒绝了。
　　舅舅差点又一脚踩在刹车上。他刚才心里罗列了好多同性恋的麻烦，正想着再劝劝宁秋白，没想到盛鸣那边的家里人竟然全盘接受了？
　　……
　　“这是我男朋友，盛鸣。”
　　宁秋白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头发已经花白的两位老人动作一齐一顿。
　　外公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继续倒完了手里的茶，才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宁秋白一眼；外婆则垂下眼眸，整理着一旁沙发套上的挂穗。
　　舅舅瞪了宁秋白一眼，满头大汗地试图帮忙打圆场：“小白这个意思、这个意思是……”
　　——说得这么直接，让他怎么帮忙迂回？
　　凝重的气氛持续了不知道多久，老人家忽然开口：“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舅舅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跟他说话，刚想说什么，对上外公的眼神，脖子一凉：“好、好……”
　　他拍拍宁秋白的肩膀，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外婆则像没事人一样，给宁秋白和盛鸣准备好了卧室。
　　等盛鸣去洗漱，外公才走进了宁秋白的卧室：“小白。”
　　宁秋白把衣服挂起来：“外公。”
　　一老一少默默对视着。
　　宁秋白的眼睛随妈，而妈妈宁玥的眼睛随爸。
　　看着外公，宁秋白几乎能看到几十年后自己的眼眸的样子；他相信外公看着他，大约也像看着几十年前的自己。
　　就这样对视了半晌，外公忽然微微叹了口气：“你带这小子回来的时候，跟你妈当年带你爸回来简直一模一样。”


第89章 突破口
　　宁秋白望着外公鬓边的白发, 声音不由得放软了些：“妈妈很少跟我说她和我爸的事情。”
　　外公扶着床沿，仰头看着墙上挂着的照片。
　　那是一张很久之前拍摄的全家福，宁秋白当时还是小小的一个，被宁玥抱在怀里。
　　宁玥和站在外公和一个年轻男人中间, 笑得很甜美。
　　外公没有提盛鸣的事, 反而继续说起了宁秋白的父母：“当时她领了个没有家、没有工作、没有学历的男人回家说要结婚, 差点没把我气死。”
　　宁秋白的爸爸是入赘的宁家, 连姓氏都改姓了宁，而且自从宁秋白的妈妈去世之后，外公就很不愿意见宁秋白的父亲——老人家下意识觉得女儿病逝是女婿没有照顾好女儿的缘故。
　　宁秋白沉默了一下, 回答：“如果水水带了这样的人回来，我也觉得不能接受。”
　　外公摇摇头, 自嘲地笑了笑：“可惜, 你妈小事随意, 大事非常固执，结婚也好事业也罢，都不听我的。”
　　“外公……”
　　外公忽然口风一转：“但你爸最让我难以接受的, 其实是对你的态度。”
　　宁秋白一怔：“我？”
　　“你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突发脑溢血……”
　　宁秋白还记得自己从高考考场里出来, 接到家里的电话，茫然得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外公摇摇头：“他是自杀的。”
　　宁秋白像被石头砸了一下脑袋，声音带着些空茫茫：“为什么？”
　　“为了有些可笑的理由——你妈不在了, 他也不想活了。”外公脸上流露出难言的愤恨和隐藏其中的苦涩，“虽然我看他不顺眼，但我承认，他对你妈确实痴情, 痴情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
　　宁秋白茫然地听着外公告诉他, 当年爸爸突然上门拜访外公, 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财产、工作等等全都交代，将还在上高中的宁秋白托付给宁秋白的外公。
　　老人家自然难以理解这种抛下孩子的行为。他同样承受着丧女之痛，正因为如此，老人家格外疼爱宁秋白，更觉得愤怒：“小白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是不是疯了？”
　　——“不是因为他高三，我早就跟阿玥一起去了。”
　　外公的痛骂没有改变宁秋白父亲的执意，在送宁秋白参加最后一轮高考之后，宁秋白的父亲在家里服下了过量的安眠药。
　　“我这些年一直不许你提他，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他和玥玥在一起。”外公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宁秋白的手背，“他或许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但绝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好在你的性子随玥玥，天生随和，不钻牛角尖，否则我也不敢跟你说这件事。”
　　宁秋白低头看着外公年迈的手，反手握住，喃喃道：“我竟然没有觉得很震惊。”
　　“那当然，虽然我不怎么去你们家，但也猜得出，他肯定对你不怎么上心。”外公冷哼一声，显然对宁秋白的父亲至今耿耿于怀。
　　宁秋白沉默了一会，听着外面外婆看的电视节目隐约传过来的嘈杂声，低声问：“所以，您的意思是……”
　　外公转过头看着宁秋白：“你是他们两个的孩子，我一直担心你会走上他们的老路……那个盛鸣，他的身体不好吧？如果他早夭，我们老两口已经承受不住再次失去子孙的打击了。”
　　宁秋白这才明白外公担忧的点到底在哪里。
　　尽管性格保守、年纪颇老，老人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性取向之类的问题，而是最简单、最核心的：孩子能不能安稳地生活下去。
　　想通这一点，宁秋白鼻窦微酸，莞尔道：“不用担心，盛鸣的病肯定会慢慢好转的——哪怕他真的、真的不在了，我不会像我爸一样的。我还有很多朋友，还有我追求的事业、承担的责任，我会带着对他的思念好好活下去的。”
　　外公凝视着宁秋白的眼眸，在这双与自己颇为肖像的年轻眸子中看到了清晰的坚定与真诚。
　　过了好久，外公才深深地叹口气：“那……找个时间，和他们家人见一见吧。”
　　宁秋白顿时高兴起来，轻轻抱住老人家：“谢谢您，外公。”
　　……
　　早就洗完澡擦干的盛鸣站在阳台上，仰望着天上飘落的雪花，耳中将一老一少的谈心尽数收在耳中。
　　隔了好久，他才慢慢呼出一口气，看着那口气在冬日的夜晚变成白雾消散一空，嘴角慢慢勾勒起放心的笑容。
　　……
　　两位老人家这里过了关，舅舅虽然还是不大乐意，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拉着宁秋白私下叮嘱千万注意别让盛鸣骗了钱去。
　　宁秋白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谢过了长辈的好意。
　　同时，盛鸣也和项桐烟通了电话。
　　项桐烟一听是这件事，让盛鸣和宁秋白的家人决定见面时间，到时候她和盛华松直接过来。
　　宁家的年夜饭，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吃的，包括年纪最大的两位老人、舅舅一家四口，再就是宁秋白和盛鸣。
　　温馨热闹的年夜饭之后，两位老人家熬不住夜，已经先去睡了，宁炎宁冰两个人在抢游戏玩，舅舅舅妈则靠在沙发上，略有些醉意地打着盹。
　　宁秋白走到阳台上，看到了正在仰望天空的盛鸣：“在看什么？”
　　盛鸣转过头：“没什么。怎么不在屋里？小心感冒。”
　　宁秋白失笑：“这是我要跟你说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新年礼物。”
　　盛鸣挑了挑眉，一边接过来一边道：“千万别是戒指……我还是希望我先送。”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小小的金色长命锁，显然已经有些年头，边缘都能看到磨损的痕迹。
　　盛鸣抬眸看着宁秋白。
　　“这是我小时候戴着的。”宁秋白拨弄了一下长命锁的链条，“有点旧，不要嫌弃。”
　　盛鸣抚摸着那枚长命锁，忍住自己想把宁秋白拥在怀里吻住的冲动。
　　自己的长命锁送人，寓意就是把自己承载的祝福送给别人。
　　长命百岁。
　　盛鸣将盒子重新盖好，轻轻叹了口气：“这么一看，我的礼物实在太过于世俗了。”
　　宁秋白好奇：“是什么？”
　　盛鸣点开手机，给宁秋白看一封盖了公章的文件。
　　“《人鱼之泪：陆上篇》、《人鱼之类：海中篇》定档……二月十四日？”宁秋白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诧，“档期不是早就排满了吗？”
　　盛鸣微笑道：“动用了钞能力，只买到了一天的排挡……之后再排，就得到四月了。”
　　情人节一天的排挡，要买下来也不是小数目……更何况为了被少骂一点，两场电影的电影票是买一送一的，这一天不论有多少票房，恐怕都是赚不到钱的。
　　宁秋白放下手机，感叹道：“这个礼物好贵，不知道把我卖了能不能买得起。”
　　盛鸣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两个人一起又看了一会雪，盛鸣忽然问：“你的积分，已经到1000了吧？”
　　宁秋白点了点头：“今天刚到。”
　　黑龙和塞歌离开之后，他的积分来源少了不少，好在现在小盆栽又补回来了许多。
　　“达到1000点之后，你和系统的交易就算完成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归玩家的身份吗？”
　　宁秋白很轻松地道：“不，我决定继续做管理员。”
　　盛鸣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稍微挑了挑眉。
　　“总得把这些问题儿童们都养好。”宁秋白认真地分析，“骨三七七其实已经差不多了，我觉得它只是故意压着不想离开；塞歌离开之后，选择之书少了闺蜜，最近忽然认真了不少，我猜它想快点达成毕业条件，好去找塞歌；美德之书还在跟海王学习；怨魂的话麻烦一点，虽然任务已经完成三分之二了，但解决它的’吞噬‘能力我还没有头绪；小盆栽需要的’吞噬‘——”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抬眸看了盛鸣一眼。
　　盛鸣皱起了眉：“按照怨魂的描述来看，他们的’吞噬‘能力是来自职业是’吞噬者‘的玩家，和栖雾木本源的’吞噬‘不是一回事……不过也说不定。”
　　他摸了摸手上的腕带，“’黑客‘的能力能够小幅度篡改系统的描述和任务，就意味着系统描述不是绝对正确的。”
　　“九尾狐有这方面的能力吗？”
　　“九尾狐的本质能力是诅咒，魅惑同样是一种诅咒。”盛鸣回答，“至于系统会不会免疫这种魅惑，暂时不清楚。”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突破口！
　　怨魂三人组的隐藏任务是解决随时可能爆发的“吞噬”本能，而那个本能曾经造成了一个副本的毁灭；原始种栖雾木也来自一个因为背负着九尾狐诅咒的卫崎战斗而破败的副本。
　　倘若这两个副本就是同一个副本呢？
　　卫崎盯上了可能来自不死鸟所在之处的栖雾木，并在某一个副本抓到了它，通过战斗杀死了栖雾木，得到了栖雾木内隐藏的信息；
　　栖雾木丢失的吞噬能力——或许只是一部分——被副本中残留的怨魂得到，不受控制地开始吞噬其他怨魂，最后变成了不得不被系统封印的怨魂三人组，最后来到了宁秋白这里；
　　同样失去了大部分能力的新生的原始种栖雾木，隐藏着自己的踪迹，直到被宁秋白接收。
　　细想下来，宁秋白还没让小盆栽和怨魂三人组见过面呢！
　　宁秋白望着自己的手机，忽然抿了抿唇：“如果真的是这样，感觉……有点太巧了。”
　　巧得好像是被刻意安排的一般。


第90章 怨魂的决定
　　新年过后的第四天, 宁秋白和盛鸣返回了A市。
　　他们离开老家小镇之前，“一日排挡”的两部电影已经开始了宣传。
　　维德不知道是早有预料还是反应迅速, 在定档文件发到公司的下一秒, 官微就开始官宣，相熟的明星和大V们也很快跟着转发，不多时就冲上了热搜。
　　主要是大家都没见过只定档一日的电影, 而且还是一口气出两部！
　　宁导演资历虽然浅，但院线处女座《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广泛引起了好评, 特效拉满，情感动人, 虽然在艺术性上并没有得到最高奖项的认可, 但对于广大群众而言, 看得爽就是最舒服的。
　　因此《人鱼之泪》的两部电影一官宣, 就引起了年轻人们的好奇。
　　奇妙的一日排挡、不同视角的双电影、买一送一的电影票……
　　都让那一天准备约会的情侣们将看电影排到了必做项目。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不太好听的声音：“宁秋白就是拍个爆米花，突然拍文艺情感片，这不是自寻死路？”
　　“不是我说，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细腻的情感体验？”
　　“演员都是些没听说过名字的路人，怕不是要尬死。”
　　对此维德很淡定，建议宁秋白不要理会, 有些是观众的担忧, 有些则是同天定档的电影方买来的水军。毕竟宁秋白这两部电影不管扑不扑，现在确实是噱头拉满的, 自然对其他同类型电影产生了冲击。
　　宁秋白刷了刷微博：“我倒是不在意这个，只是有点好奇, 欧海居然都转发了。”
　　他跟欧海之间只有过节没有交情吧？
　　维德扫了一眼：“他转的耿河的微博, 大概是想给耿河卖个人情。”
　　宁秋白对欧海的印象不算特别好, 嘀咕了一句：“糖衣炮弹。”
　　两个人聊着的时候，盛鸣从卧室里推门出来。
　　因为“吞噬”这个能力比较危险，盛鸣将小盆栽和怨魂三人组都带去了黄昏宫殿，借助那里稳定的环境做实验。
　　宁秋白看到盛鸣，立刻站了起来：“结果怎么样？”
　　盛鸣眉头稍微皱起：“小盆栽对怨魂体内的‘吞噬’有反应。”
　　“所以果然就是它的‘吞噬’？”宁秋白欣喜中又带上了一点担忧，“现在它们呢？”
　　“我尝试把怨魂的‘吞噬’能力分离出来，但是失败了。这个能力已经和那三个怨魂紧密结合在了一起，恐怕很难分开。”盛鸣道，“强行让小盆栽吃掉怨魂倒是可以，但那样那三个怨魂就等于被小盆栽杀掉了。”
　　宁秋白同样皱起了眉。
　　那三个怨魂算是他接手的NPC里问题比较大的问题宝宝，但宁秋白对它们依然谈不上什么恶感，遑论杀死它们。
　　“还有别的办法吗？”
　　“正在想。你可以试试先把它们的任务完成。”
　　……
　　怨魂三人组的任务是每个怨魂都能压另外两个一头一次，目前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
　　宁秋白看着面前长着三个头的人偶，沉思着摸了摸下巴。
　　三个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宁秋白。
　　经过万恶资本家的摧残，现在三个怨魂老实多了，至少在宁秋白和维德的面前，不论态度还是诚意都真挚了许多，也很少彼此吵吵闹闹。
　　看宁秋白在思索，三个脑袋对视了一眼，由语言表达能力比较高超的“黑”开了口：“管理员先生，您是在考虑要不要把我们喂给那棵树吗？”
　　宁秋白回过神：“嗯？没有，就算你们之前比较淘气，但既然是我接收的NPC，当然会好好地养好。”
　　三个怨魂一齐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然我们都想该怎么跑路了。”
　　宁秋白有些好笑：“难道我说了你们就信了？”
　　怨魂们“嘿嘿”一笑，从背后拿出来一本书。
　　「诚实是美德……」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你们倒是胆子够大，连美德之书都敢利用了。”
　　最开始的时候这三个被美德之书整得好惨，听维德说一直避开美德之书来着。
　　“保命嘛，不寒碜。”黑头理直气壮地说完，忽然犹豫了起来。
　　宁秋白注意到这一点：“怎么，有话说？”
　　黑头本来想否认，可惜美德之书当前，由不得任何人说谎：“我们有一个大概可行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宁秋白陡然振奋起来：“什么方法？”
　　“管理员先生忘记我们的能力了？我们可以‘附体’到那棵树的躯体内，这样我们的被封印的’吞噬‘就会和那棵树结合，短暂地让那棵树一定程度上恢复状态。只不过……”
　　怨魂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这样一来，我们体内系统给予的封印必然会破碎，结果是什么，我们都无法预料。”
　　宁秋白如今已经不是对虚幻游戏一无所知的菜鸟，已经大概能推测出这样做的几个可能后果。
　　最理想的结果自然是栖雾木拿走怨魂所有的“吞噬”，三个怨魂就能从被本能支配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栖雾木也能成长起来；
　　但能不能达成最好的结果怕是没有人能保证。最差的结果，那就是栖雾木没能吸走“吞噬”，反而让三个怨魂被本能掌控，开始吞噬周围的一切。
　　在接收怨魂三人组的时候，宁秋白就看到系统的提示，甚至特意为他开放了紧急遣返的功能，随时把失控的怨魂送回系统。
　　送回系统会怎样呢？盛鸣解释过，能重新封印起来就封印起来，不能就只好杀掉了。
　　系统很宝贝每一个有独立意识的NPC，但前提是这个NPC不会危害到系统本身。
　　宁秋白揉着太阳穴，沉思了好一会，忽然问：“你们还记得当初副本里发生了什么吗？”
　　黑摇摇头：“管理员先生，老实说，我们三个并不是那个副本中原生的怨魂，而是在吞噬本能下互相吞噬之后的残渣重新拼凑起来的模样，实际上，我们对那个副本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想也是。宁秋白沉吟着道：“’吞噬‘现在毕竟是你们的能力，你们倾向于什么？”
　　这下怨魂一齐沉默了。
　　只是在美德之书的作用下，他们没有隐瞒：“我们想试试。”
　　宁秋白一愣。
　　他以为怨魂会畏惧的。
　　“我们三个在来到管理员先生这里之前，日复一日地争吵、尝试吞噬另外两个，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只是本能地想要这样做。”
　　这一次竟然是平时话最少的白开了口，“而在您这里，我们发现其他的NPC都有自己的追求和道路，只有我们停滞在原地，想要向前走，但本能让我们随时随地脑袋发热，只想着彼此斗争。”
　　“如果没有这个本能的约束，我们能有自己的爱好、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未来吗？我们想试试。”
　　“反正我们三个都是已经死过的了，不怕再死一次。只要是他们两个先死，那我能够接受最差的结果。”
　　另外两个头转过来看着刚才说话的红头，异口同声地道：“不，肯定是你先死！”
　　宁秋白被逗笑了。
　　他沉思了好久，才站起身：“我和盛鸣商量一下。”
　　……
　　商量之后的结果，就是将怨魂尝试附体小盆栽的地点选择在宁秋白的副本中。
　　宁秋白为此兑换了许多自己一般用不到的防御机制。选择在这里，是因为他能立刻修改副本规则，能够帮助怨魂摆脱本能控制，或许也能从最差的结果中救下怨魂和小盆栽。
　　等花了接近三百点积分的防御布置好，怨魂三人组从常用的人偶中脱离出来，低头看了看自己三色斑斓的身体，三个脑袋对各自道：“今天就能跟你们两个混蛋分开了。”
　　“早就等今天了！”
　　“等分离成功，我一定好好揍你们一顿！”
　　三个怨魂久违地互相嘲讽了一阵，随后对宁秋白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化作一道三色的光，落入了小盆栽的体内。
　　小盆栽毫无动静。
　　宁秋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流速仿佛放慢了几百倍。
　　突然，小盆栽顶部的树枝冒出了几片嫩叶，随后快速生长、延伸、开花、结果……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便结出了三颗沉甸甸的果实，从枝头断裂。
　　宁秋白下意识伸手接住。
　　盛鸣手指在果实上抚摸了一下，点点头：“它们在里面。”
　　“那……”
　　“种下去，就能重生。”
　　宁秋白的心猛然落了下去，随后才感觉呼吸不畅——他刚才竟然一直在屏息！
　　盛鸣转了转手腕上的腕带，浅灰色的眸子落在小盆栽上，忽然轻微地吐了口气：“小盆栽给了一个坐标，不过不是不死鸟所在的位置。”
　　宁秋白睁大眼睛。
　　盛鸣将一根黑色的羽毛咬在牙齿之间，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杀意：“是九尾狐的坐标。”
　　……
　　不确定卫崎会在那个坐标躲藏多久，盛鸣没有准备太久，只在宁秋白额头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就带上装备出发，甚至都没有叫“羽”的其他人。
　　九尾狐所在的副本情况完全不可预测，万一凶险异常，只有能复活的盛鸣比较安全，其他人谁都不靠谱。
　　宁秋白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侦查，哪怕真的和卫崎打起来，盛鸣的实力也必然能够碾压对方。
　　直到宁秋白的再就业APP发出了提示音，宁秋白还没来得及查看，维德就敲开了他的门，面色阴沉：“盛鸣呢？”
　　宁秋白有些奇怪：“去副本了，找他有事？”
　　维德手指在自己的牙齿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露出两颗锋锐的尖牙，血色的眸子中带着让宁秋白略有些喘不过气的压力。
　　这位曾经的吸血鬼公爵一字一句地道：“他把我的血月精华全都留给我了。”
　　宁秋白一愣，低头看了手机一眼——刚才的提示音，果然是维德的任务完成的提醒。
　　任务奖励宁秋白压根没有细看，只在内心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恐慌：
　　盛鸣想干什么？


第91章 失踪
　　2月13日, 情人节的前一天。
　　各大电影院已经挂出了第二天的电影宣传横幅。
　　盛鸣和塞歌两张放在人群中都熠熠生辉的脸，吸引了许多路人来看。
　　作为演员，盛鸣的产出其实并不是很合格, “出道”快一年了, 只有一部网络电影、一部院线电影, 这才是第三部 作品。平日的物料也不是很丰富，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认真搞事业。 
　　但凭借超出年龄的演技、高颜值和神秘的背景, 盛鸣还是有了一小撮粉丝，趁着这个机会努力向路人卖安利。
　　因为只有一天排档，下次看就要再等两个月，确实激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作为盛鸣的长兄，盛临老早就得到了项桐烟的通知, 要求当天一起去电影院看两部人鱼电影。
　　对此盛临提出了抗议：“电影在家看不就行了？”
　　他们家的家庭影院效果又不差。
　　对此项桐烟只表示：“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有情调的儿子？”
　　盛临只好包下了一场，将票给家里人都发了。给盛鸣发电影票的时候，盛临特意准备了两张, 并酝酿好了“到底那一位是导演, 不给他一张票不够礼貌, 绝不是因为我承认他是我们家的一份子”的台词。
　　结果到了过去属于他、现在送给弟弟住的房子, 只有宁秋白一个人开了门。
　　盛临的台词咽了回去, 有些疑惑：“老三呢？”
　　宁秋白请他进来, 有些不好意思：“盛鸣刚接受完心理调整, 正在睡觉。”
　　盛临顿时有些惊讶：“怎么了？”
　　“拍完这两部戏, 他一直走不出来, 于是去看了心理医生, 定期接受心理调整。”宁秋白指了指卧室, “您可以去看一眼。”
　　盛临疑惑地走到卧室门口, 果然看到床上躺着个人, 虽然背对着他，大概还是能看出是盛鸣的模样。
　　既然盛鸣在睡觉，盛临没有多打扰，放下票，斟酌着自己该怎么说。
　　宁秋白不是盛鸣，他真按照对盛鸣的台词说，万一被误会他们家人不欢迎宁秋白怎么办？回头老三肯定要找他麻烦……
　　最后盛临只能瓮声瓮气地道：“你跟老三到时候要是没事，可以一起来。”
　　宁秋白仔细看了看票上的场次，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尴尬。
　　盛临注意到，皱了皱眉：“你们有安排？”
　　宁秋白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声音逐渐变小：“盛鸣定了酒店……”
　　当年玩得贼花的盛临秒懂，挥挥手表示自己明白了。
　　跟弟弟的男朋友谈这种话题总是不大合适，他回头看了卧室的方向一眼，心想那场电影定的是白天，老三大白天的就忍不住要去酒店？他十八岁的时候也没……唔，他十八岁的时候好像也这么“精力十足”来着。
　　“反正你和老三商量就行。”盛临丢下这句话后顿了顿，怕宁秋白误会，又补了一句，“你们自己安排优先。”
　　……
　　送盛临离开之后，宁秋白脸上的笑容在关上门的瞬间垮掉。
　　卧室里，“盛鸣”从床上跳下来，一边擦着脸一边走过来，表情少了平时的幸灾乐祸：“糊弄过一时，糊弄不了一世。”
　　宁秋白看着这位技术精湛的“化妆师”杨不韪，脸色沉重地叹了口气。
　　盛鸣失踪了。
　　把血月精华全都还给维德、独自一人前往小盆栽提供的坐标追杀卫崎之后，盛鸣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宁秋白直觉不妙，赶紧联系了杜子规等人。
　　一开始“羽”的成员们都不以为意，表示能够杀掉他们老大的人恐怕还没出生。杜子规看宁秋白心神不定，还特意用“预言家”的能力搜查着盛鸣的信息，最后说：“完全看不到老大的命运轨迹。”
　　宁秋白：“……这不是有大问题吗？”
　　“不是啊，老大好好地活着才能隐藏自己的命运轨迹。”杜子规摊开手，“放心吧，那只死狐狸搞不定老大的。”
　　宁秋白姑且听信了他的鬼话，只让塞歌利用分散到各个副本中的分.身打听盛鸣的消息，同时把寄宿着三个怨魂的栖雾木种子挑了个花盆重新种了下去。
　　然后十多天过去了，三个花盆都发芽了，盛鸣依然渺无音讯。
　　“羽”的成员们也坐不住了。
　　之前盛鸣再忙，也会抽时间给他们发条消息；再麻烦的副本，顶多现实时间的一周也能解决；退一万步，盛鸣真的遇到了麻烦，完全可以通过不死鸟的羽毛来复活。
　　黄昏宫殿那边还留着不少羽毛呢！
　　利用各种方式都找不到盛鸣的音讯，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放在了小盆栽上。
　　小盆栽拿到了怨魂中的“吞噬”后，有了大概七八岁孩童级别的智商，完全把宁秋白认成了自己的父母，对其他人凶神恶善，对宁秋白则百依百顺。
　　宁秋白从小盆栽那里拿到了盛鸣前往的副本的坐标。
　　杜子规按着眼镜框，过了好久才松开手，吐了口气：“坐标那边什么都看不到。那边肯定不是正常的副本。”
　　什么都看不到，意味着危险性也看不到。
　　宁秋白抿起了嘴唇不说话。
　　柳画眉正在给光剑做最后的调整：“那过去之后我们要小心些。”
　　杜子规摘下眼镜擦了擦，吐槽道：“每次都是冲在最前面的你说这种话，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柳画眉瞪了他一眼，罕见地没有跟他拌嘴，继续整理自己的装备。
　　其他成员也都一样，没有多说什么，仿佛前往一个未知的、连他们中最强的盛鸣都可能葬送的副本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宁秋白沉默了好一会，忽然开口：“我也要去。”
　　霎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杜子规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了一句：“宁导演，我觉得你还是不去比较好……”
　　宁秋白打断了他：“放心，我不会成为累赘。”
　　“不是累赘的问题，你是我们的队友，我们怎么会把你当成累赘？”杜子规抓了抓头，试图组织语言，“只是……”
　　不怎么说话的归飞忽然道：“你是盛鸣最亲近最重视的人，要是盛鸣救回来了，但你出了事，我们怎么跟盛鸣交代？”
　　宁秋白拯了怔，随后摇摇头：“你们也是盛鸣重视的同伴，你们出了事，难道你们会以为盛鸣愿意接受？”
　　“老大对我们或多或少，都有无法偿还的恩典。”柳画眉将光剑插在腰间，站直身体，表情严肃，“如果不是老大，我就没有再见我父亲、帮我父亲报仇的机会……秋白，我们都是跟虚幻游戏有很深刻的联系、甚至因此和现实世界产生隔阂的人，老大原本也是这样，但你代表的是老大对现实、对一个普通人人生的向往，只要你还在，我想老大就算濒临险境，也会拼死回来找你。”
　　宁秋白难得听柳画眉说这么多，环顾了其他人一圈，忽然笑了起来：“谢谢你们。”
　　他随即脸色严肃，“你说的对。但是既然盛鸣想要来找我，那我不能只停留在原地，我也要去找他——不用担心，我不会出事的，我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管理员。”
　　“羽”组织的所有人互相看了眼，就在还要再劝的时候，听到宁秋白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们要是不带我，我只能自己过去了。”
　　让宁导演一个人过去更加危险……他们深深地叹口气，同意了宁秋白的同行要求，并在心里决定一定要替老大保护好宁秋白。
　　“不过先等等。”宁秋白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我还要准备一点东西。”
　　……
　　一个扛着花盆的骷髅、一个抱着两本书的塞壬、一个亲王级的吸血鬼、一条庞大的成年黑龙……就连曾经的敌人杨不韪都骑在黑龙的背上，给黑龙的脖子上画乌龟。
　　杜子规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宁秋白身后这些“准备”，好一会才道：“导演，你把全家都搬来了？”
　　“没有，三个怨魂还没长出来，留在家里了。”宁秋白自然地点了点手机，“借助张木客的道具，我采集了海王和美杜莎的血，关键时候他们可以空降力量来帮忙……嗯，伊奥和塞歌算是我用黑客能力偷偷拉回来的，估计不能发挥很大的战力，不过他们本来也是特殊兵种……杜子规你拿着选择之书，你们两个职业一样可以互相搭配……塞歌你和美德之书配合好，千万保护好所有人……”
　　杜子规和其他人对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这恐怕是他们阵容最庞大的一仗，不光是玩家，连NPC都站在了他们这边。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心中却油然而生一种奇妙的感觉。
　　携手作战，好像不坏？
　　“哦……穿越的能力不会有人数限制吧？”宁秋白安排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关键的问题。
　　杜子规忍不住笑了一声：“没有，都可以过去。”
　　他接过塞壬递过来的选择之书，对选择之书笑了起来，“师书书前辈，合作愉快。”
　　选择之书翻开页：
　　「请叫我选择之书女王！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我是坚定的纯爱党！」
　　「总之，合作愉快。」
　　……
　　进入那传说中的九尾狐副本时，宁秋白心情颇为紧张，提前预想好了各种可能的坏结果。
　　比如副本危机重重，一进去就承受了恐怖的诅咒；
　　比如九尾狐死而不僵，他们得打一个来自上古的恐怖BOSS；
　　甚至比如整个副本都是一个陷阱，连小盆栽都是卫崎的内应之类的……
　　但宁秋白绝对没有预想到这个结果。
　　辉煌而久远的宫殿，酒池肉林、朝歌鹿台，与九尾狐绑定的妲己的传说的场景在他们面前纤毫毕现地展示了出来，仿佛还停留在了那个醉生梦死的时代，随时都有纣王和宫女们调笑的声音。
　　只是一切都是黑白色的，宛如定格的胶卷，永恒地停留在了这一帧。
　　没有任何人的气息，没有任何活着的气息，没有任何存在的气息。
　　怀着恶战的觉悟来到这个副本，却连一个诅咒的影子都找不到，更别提什么卫崎和盛鸣了。
　　作为临时指挥，杜子规下达了检索副本每一寸角落的指令。
　　……
　　宁秋白绕过几处宫殿，眉头愈发皱紧。
　　并非察觉到了危险——正相反，他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危险气息，而尝试动用“管理员”的能力，同样发现，眼前这个副本里没有任何规则，连最基础的存在规则都没有。
　　这个曾经是九尾狐的巢穴的远古副本，好像变成了一个无法交互的纯粹的建模场景。
　　副本……好像死了。
　　宁秋白心一跳。
　　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向前走，逐渐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花园。
　　倘若这个副本还有颜色，这片花园一定姹紫嫣红、光鲜夺目。只是在黑白的色调中，宁秋白只能感受到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压抑。
　　转过一个凉亭，宁秋白目光落在前面，脚步忽然凝固。
　　前面出现了一抹和黑白世界格格不入的赤红。
　　那里摆着的……似乎是一个人头？
　　——不会的、不会的。
　　宁秋白似乎忘记了怎么呼吸，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他的脚步还要快，仿佛随时要冲破他的胸腔，将所有的郁气伴随鲜血都染红这个黑白的世界。
　　转到人头的正面，宁秋白屏住的呼吸忽然松开，肺部迫切地渴求着久违的氧气，让他大口大口气喘起气，整个人宛如虚脱一样，差点摔在地上。
　　卫崎艳丽的头颅静静地横在地上，血迹沾染着他的脸庞和地上的青石砖，眼眸没有完全紧闭，略微上弯的唇角似乎夹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
　　头颅附近早已干涸的血迹上，散落着几片凌乱的黑色羽毛。


第92章 线索
　　2月14日情人节, 《人鱼之泪陆上篇》和《人鱼之类海中篇》正式上映。
　　得益于前期不遗余力的宣发和拉满的噱头，再加上买一送一的电影票，几乎所有的电影院都人满为患。
　　海报和宣发明确介绍过, 《海中篇》是以人鱼公主为第一视角, 《陆上篇》则以王子为第一视角，只看其中一部电影只能了解一部分剧情，建议一齐观看。至于观看顺序, 没有特别建议。
　　因为《海中篇》的海报上是漂亮的人鱼公主，所有大多数人都选择了首先观看《海中篇》。
　　故事从海底的人鱼公主开始。
　　人鱼公主是海龙王最小的女儿, 没有继承父亲的龙躯，反而继承了母亲的鱼躯, 因此被龙宫内大多数人忽视，习惯一个人在海洋和江河之间游玩。不知道为什么，她格外向往人类所在的地方, 总是潜藏在水底小心翼翼地观察人类。
　　有一日她在江边的望台上看到了年轻英俊的王子，并得知那位王子是人类皇帝唯一的继承人，享尽荣华富贵。
　　被众星捧月的感觉是什么样子？从小被忽视的人鱼不懂，她很羡慕被龙王宠爱的、继承了龙躯的兄姐, 但这位王子独自临水的时候, 似乎并不快乐。
　　人鱼甚至碰到过几次王子被暗杀的事件，在最危险的一次，悄悄拨动浪潮，将重伤落水的王子送上了岸边——当然, 没有人知道是她做的。
　　终于有一天，人鱼鼓起勇气从水中探出头, 向王子打了个招呼“喂。”
　　王子看着她, 隔了好久, 才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之后便像做梦一样，不属于同一个种族的两个人相识、相爱，人鱼想要到王子的身边去，却被王子拒绝了。人鱼以为王子嫌弃自己不是人，便寻仙问野，找到了变幻人身的办法，成功混进了皇宫做宫女。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明明从来没有来过皇宫，她却对这座人类的宫殿无比熟悉。她站在王子的身边，帮助王子解决了来自亲兄弟的谋杀、政敌的攻击，渡过孤独而无形的血雨腥风，以为自己可以和王子走到最后，没想到王子却在登基前夜将她赶出了皇宫。
　　新皇大婚的消息传来时，人鱼站在第一次遇到王子的望台上，怔怔地望着江面，纵身跃了下去。
　　重新拥抱水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来了。
　　过去……她好像还是“他”。
　　承受着层层密密令人窒息的压力的就是自己，站在望台上想着一死了之能不能解脱时，从水中伸出了一张漂亮的脸。
　　同样是相识、相爱，他将自己沉闷的痛苦诉说给不能被别人知晓的爱人。
　　那个人对他说你想要逃离，又无法放下承担的责任？你想成为自由的、可以遨游每一片海洋的鱼？
　　那个人对他说我有办法，以一些东西为代价，交换我们的灵魂。之后你要承受的，我替你承受，你就自由地去见识这个世界吧。
　　于是，他交出了自己的记忆、交出了自己的人生，和那个人互换了身份。从此他成了她，她成了他。
　　他自由了，她却被困在了那层层叠叠的枷锁下。
　　——原来如此。难怪最后一面时，王子、不，新皇说“你既然渴望自由，又何必回到枷锁之下？我看得出，你不快乐，回归你的自由吧。”
　　难怪她一直莫名地对人类世界关注、莫名想要进入那宛如黄金坟墓一般的皇宫，因为那里有那个人在。
　　人鱼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重新变得坚毅。
　　她再度返回了皇宫，没有看到什么新皇后，只看到独自一人在冰冷的大殿里醉倒的新皇帝。
　　……
　　《陆上篇》的视角，则是从王子开始的。
　　同样是被冷血的皇家束缚，王子却并没有什么逃离的冲动。
　　他从出生起就在这种规则之下，早已经习惯了孤单的道路。
　　直到有人向他进献了捕捞到的人鱼。鲜活而自由的人鱼让王子发觉，原来世界上还有那样的人生，不用费尽心机地和父亲兄弟勾心斗角、每日承受繁文缛节……
　　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人鱼，甚至想和人鱼永远在一起——但想到要把人鱼拘禁在自己的身边，可能会让她失去笑容甚至生命，王子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心。
　　他最终忍住不舍，将人鱼放回了大海。
　　人鱼回头望了他一眼，转眼没入波涛之中。
　　这样就好。他告诉自己，他们本来就是没有关系的人，有这段时间的交错，带给他一个美妙的梦，让他在以后沉闷的人生中有值得细细回味的东西已然足够。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再次相遇了。
　　人鱼从水中仰起头，对着他打了个招呼“嗨。”
　　人鱼告诉他，她有个法术，需要他帮忙，可能会影响他的命运。
　　他没有问有什么影响，只毫不犹豫地同意。
　　等到世界变得模糊，他才知道，人鱼的法术，是交换他们的灵魂。
　　“我本来就很想享受被捧在手心的感觉，这下我赚了。你想要除了自由什么都没有的人生，这下刚好——之后我会忘记一切，忘记你，你也不用来找我了，小心被做成烤鱼哦？”
　　他知道她在说谎。
　　可是法术成功，时间倒流，他已经变成了人鱼公主，只有记忆提醒他发生过什么。
　　他、不，她，闭了闭眼，向海边游去。
　　……
　　看到这里，观众猛然发现，《陆上篇》的交换身份之后的剧情，竟然和《海中篇》的回忆的剧情十分相似！
　　也就是说……他们交换了两次？
　　每交换一次，就有一个人失去记忆；交换两次之后，最开始相遇的一切都已经被彻底忘记了。
　　第三世，他们已经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彼此这么执着，但本能让他们互相靠近，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圆。
　　《人鱼之泪》的口碑瞬间爆了。
　　“太精彩了！”
　　“反转又反转！我一开始还在想这王子太渣了不值得！啊啊啊！”
　　“我要去二刷了，这次错过要等两个月！”
　　正因为只有一天的播放，反而让人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
　　官博趁机发了不少宣传物料，记者们闻风而动，去想找演员和主演采访，却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找不到人。
　　……
　　宁秋白看着电影评分压倒性地上升，长出了一口气。
　　《人鱼之泪》从拍摄到上架命途多舛，好在结果超出他的想象，最终对得起妈妈留下的剧本。
　　当然，妈妈的剧本之上，宁秋白同样加入了很多自己的东西。
　　包括在几次灵魂交换中，他们的性别、身份都跟着变了，这其中对于新身份的适应和迷茫、以及对他们人格的影响，都是宁秋白反复斟酌、反复修改的结果。
　　——人格与躯体的身份，究竟有多大的关系？
　　实际上在上映之前，宁秋白都不确定自己的表达是否是对的。
　　他看了眼公司发过来的一长串记者邀请，沉默着关掉了电脑。
　　……
　　来到黄昏宫殿，眼睛下一片青黑的杜子规打了个哈欠，对他招招手“从卫崎的脑袋里解析出新的信息了，要看吗？”
　　宁秋白坐了过来。
　　张木客搬过来一个铁箱子，在上面捣鼓了半晌，很快就在他们面前展示出了模糊的画面。
　　宁秋白心一紧。
　　在那个死去的副本，他们除了早已死亡的卫崎的头颅、几根残余的羽毛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找到。
　　好在“羽”组织都是经验丰富且拥有稀奇古怪能力的大佬玩家，能让死人开口说话。
　　他们解析着卫崎的头颅，寻找残存在大脑区域的信息。
　　之前找到的都是零零散散不重要的情报，这一次竟然解析出了影像！
　　影像是以卫崎为第一视角的，站在卫崎对面的，正是现在毫无踪迹的盛鸣！
　　宁秋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影像的播放。
　　盛鸣脸上是宁秋白从未见过的冷漠，眼眸并非一贯的浅灰，反而如同夕阳晚霞，透着灿烂而心惊的红。
　　卫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隐约能听到一丝欣喜“成功了……你终于……”
　　盛鸣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冰冷而机械“这就是你想要的？”
　　“是……来吧……杀死……”
　　卫崎的声音戛然而止——视野迅速抛飞然后落下，天地旋转，光线逐渐变得混沌黑暗。
　　视野最后消失之前，宁秋白看到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周围还缠绕着赤红的火焰。
　　短暂的影像就此中断。
　　宁秋白坐在原处，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刚才那是？”
　　杜子规摘下眼镜，看着眼镜上的裂痕，苦笑一声“恐怕是不死鸟——真正的那位不死鸟。”
　　宁秋白仿佛被铁锤狠狠地砸了脑袋。
　　盛鸣是不死鸟用来伪装的人格，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单独存在——如果真正的那位“堕落的不死鸟”复活了，岂不是意味着作为“盛鸣”存在的那个人格彻底消失？
　　黄昏宫殿的温度永远是暖和的，宁秋白却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冰寒，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杜子规有些担心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秋白，秋白？”
　　宁秋白松开咬着下唇的牙齿“确定没救了吗？”
　　“不确定。”
　　不等宁秋白眼眸中火焰重新亮起，杜子规就摊开手，声音苦涩，“真正确定得见到老大，但我们现在完全没有找到老大的线索——就连卫崎和九尾狐都已经死了。更何况……”
　　更何况要是盛鸣还存在，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没有理由失踪不见。
　　宁秋白忍不住又咬了咬下唇。
　　见不到棺材，他是不会死心的。
　　但是现在还有什么线索，能找到盛鸣的下落？


第93章 新的思路
　　盛鸣失踪这件事, 宁秋白一直不知道如何跟盛鸣家里人说。
　　杜子规对宁秋白提过，如果最后确定找不回盛鸣，可以借助系统的功能, 伪造盛鸣的尸体和死亡证明。
　　“在虚幻游戏里，为队友这样做太常见了。”杜子规苦笑了一声, 对柳画眉努了努嘴，“柳画眉的爸爸就是老大帮忙处理的后事。”
　　宁秋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杜子规知道宁秋白还没有接受盛鸣回不来了这件事“我们会继续找老大的消息, 有情报立刻就告诉你。”
　　宁秋白再度点点头。
　　杜子规没话说了, 叹了口气，离开了黄昏宫殿。
　　宁秋白走出他利用规则一点点搭建的真正的宫殿, 眺望着远处永恒不变的晚霞, 过了好一会, 才轻轻叹口气, 返回了自己的副本。
　　宁炎回了老家，塞歌和黑龙已经离开, 骨三七七敬业地坐镇着医院副本，怨魂三人组还是刚发芽的植物, 两本书和小盆栽也不会说话……
　　过去熙熙攘攘的副本, 此时竟然让宁秋白觉得安静得有些寂寞。
　　维德推开门走了进来, 将一叠文件放在了宁秋白面前“我挑了一些合理的授权, 你看看没问题可以签个字。”
　　宁秋白仔细翻了翻，从中间挑出来一张“提薪通知书？薪水翻三倍？”
　　维德撇了撇嘴“我一个人掰成几个人用, 薪水翻个倍不过分吧？”
　　宁秋白有些哭笑不得“提薪可以，翻三倍太多了。”
　　他改了改数额, “重新做一份我再签。”
　　维德看着宁秋白认真翻阅合同的动作, 再度撇嘴“我还以为管理员会因为盛鸣的失踪根本无心工作呢。”
　　“所以才把自己的提薪通知混进来？”宁秋白抬起头, 回敬道，“我还以为你会因为盛鸣的失踪根本无心工作呢。”
　　虽然是同一句话，但在维德和宁秋白身上显然有不同的含义。
　　维德摊开手“血月精华已经拿回来了，我确实有在考虑跑路……不过管理员先生的薪水还是很有竞争力的，所以我体贴地帮管理员加大了留下我的砝码。”
　　宁秋白忍不住笑了一声。
　　作为虚幻游戏里的高级吸血鬼，现实世界的工资能有多少用？
　　不知不觉间，他身边确确实实已经有了一批不那么贴心、却足够可靠的朋友。
　　看着宁秋白唇边的笑意变得柔和，维德趁热打铁“那薪水的事情……”
　　宁秋白快速收起笑容“两码事，没得谈。”
　　维德“切”了一声，表示自己一定会把宁秋白的丑闻丢出去给记者，抱着文件离开了。
　　宁秋白失笑摇摇头，站起身，准备去现在手里的几个副本里添加一下寻找盛鸣踪迹的任务。
　　刚进医院，路过一间病房时宁秋白顺便扫了一眼，就看到杨不韪抱着一个人偶上下其手，脸色潮红，极为不堪。
　　宁秋白“……打扰了。”
　　他刚准备离开，就觉得不对——门大开着啊！杨不韪这家伙有暴露癖吗？
　　杨不韪猛然松开人偶，面红耳赤地道“不要想歪了，我是在给人偶化妆！”
　　宁秋白压根不信“你化妆怎么把自己化得脸红了？”
　　杨不韪揉了揉脸，懊恼地道“我感受到那混蛋的气息就会脸红，我也控制不住啊！”
　　宁秋白一怔。
　　杨不韪口中的“那混蛋”毫无疑问是已经死去的卫崎。
　　在黑白的九尾狐副本中，杨不韪同样见到了卫崎残存的头颅，宁秋白当时心焦如焚，但偶然瞥见，还是注意到杨不韪的表情很复杂，有痛恨、有释然、有不舍，也有解脱。
　　宁秋白还以为杨不韪已经放下了对卫崎的感情——说到底杨不韪喜欢卫崎，大半是因为九尾狐的诅咒，杨不韪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提过要去找卫崎。
　　现在哪来的卫崎的气息？
　　杨不韪咳嗽了一声，将一缕黑色的线绒状物品从人偶耳后取了下来“我找杜子规要了一缕那混蛋的头发。”
　　宁秋白看着杨不韪的表情逐渐古怪“所以，你打算把人偶化妆成卫崎，然后和人偶……呃，要我帮你买个充气娃娃吗？”
　　杨不韪再度恼羞成怒“我是想虐待他以报心头之恨！你思想能不能单纯点！”
　　宁秋白谨慎地后退一步“你们男同真变态。”
　　“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杨不韪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道，“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帮你化妆一个盛鸣。”
　　宁秋白拒绝道“免了，你的化妆技术现在似乎退步了，还是算了。”
　　看杨不韪抱在怀里的人偶，嘴部凸起、眼睛眯缝，压根看不出卫崎的样子，简直像一只狐狸！
　　杨不韪气哼哼地道“我本来是想化妆成那混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化成他，脸都会变成这样，我正在找问题。”
　　宁秋白再度一怔。他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隐藏在水下的线索，追问道“以前你尝试过把人偶化妆成卫崎吗？”
　　“试过，但是有副作用。”杨不韪摊开手，“卫崎背负着九尾狐的诅咒，本身就和美貌绑定在一起，所以他的脸自带诅咒，我化妆出来怕是要精尽……呸呸呸，总之他活着的时候我是不敢的，现在他死了，我才敢一点点尝试，结果还是有问题。”
　　宁秋白皱起眉头，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
　　杨不韪眼神落寞了一瞬，摇摇头“他确实已经死透了。玩家信息已经注销，虚幻游戏中已经不可能有卫崎这个玩家存在了。”
　　……
　　“没有卫崎这个‘玩家’存在……那么，NPC呢？”
　　深夜里，宁秋白躺在床上，忽然坐起身来。
　　看过卫崎头颅中残留的影像之后，所有人其实都有一个疑惑——卫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按照卫崎之前摸到宁秋白身边的讲述，他的目的是击杀所有远古遗留下来的NPC，包括盛鸣代表的不死鸟。但之后盛鸣这边几乎是追着卫崎打，好像卫崎辛辛苦苦谋划的计谋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卫崎能爬到虚幻游戏第二的位置，会这么简单？
　　最后的影像似乎也在证明，卫崎是期待着盛鸣杀死他的。难不成卫崎绕了大半个圈子就是为了自杀？那早早地找盛鸣单挑不就行了？
　　宁秋白和杜子规这些根正苗红的玩家不一样，他做玩家的日子只有不到半天，剩下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给系统打工，和NPC打交道。
　　此时此刻，宁秋白忽然想起了系统最初给他的两个选择之一夺舍。
　　倘若玩家夺舍NPC成功，那玩家身份自然就没有了。
　　或许……卫崎真正的目的，是借助盛鸣的力量夺舍九尾狐？
　　但是那可是九尾狐啊，单单一个诅咒就能毁掉一个顶级玩家的存在，同样规格的远古NPC不死鸟，一个人格就能成为虚幻游戏的第一……这种存在真的能被玩家夺舍吗？
　　宁秋白顾不得现在是深夜，掀开被子下床，冲进副本找到了选择之书“你还记得你作为师书书存在的记忆吗？”
　　选择之书保持着一个死宅良好的作息——半夜看文，因此还没睡，被宁秋白吓了一跳
　　「现在大概都想起来了，管理员先生有什么事？」
　　“你为什么会想夺舍NPPC有什么条件？夺舍之后去了哪里？”宁秋白一连串发问。
　　「……夺舍嘛，无非就是为了不死，只不过有现实的牵绊的人多数不会选择永远留在虚幻游戏中。我进入虚幻游戏之后的愿望本来是复活我的父母，但在允许他们复活的时间内我没赚够足够多的积分……条件？没什么条件，只是看对应的NPC强度，太强的NPC失败率非常高，夺舍有自主意识的NPC几乎等同自杀……夺舍之后好像去了系统的什么空间，我只记得在睡觉，大概是在被系统改造吧……」
　　宁秋白用心记着选择之书说的每一个信息，并针对性地询问着各种细节。
　　选择之书在宁秋白这里待了这么久，从一开始机械性的描述到现在已经几乎恢复了成人级的意识，很快就联想到了什么「管理员先生是怀疑卫崎或者盛鸣夺舍了NPC？」
　　宁秋白点点头“我怀疑卫崎夺舍九尾狐变成了NPC。”
　　「夺舍九尾狐的成功率恐怕比彗星撞地球的概率还要低……而且如果真的成功了，卫崎现在一定也在系统空间里接受改造，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但这是找到盛鸣最后的线索了。
　　宁秋白打开再就业APP，寻找着虚幻游戏赋予自己的各种权限，看能不能产生什么触动。
　　现在他还有好几个NPC的召唤名额，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试试接收几个新的NPC，看新的NPC们能不能给他带来帮助。
　　……接收NPC？
　　宁秋白望着再就业APP上的界面，手指忽然顿了顿。
　　如果卫崎真的变成了NPC，那与其接收能找他的NPC，不如直接接收他！
　　这个念头一出，宁秋白的心顿时“砰砰”跳了起来。
　　——但是能成功吗？
　　他现在只有三个NPC名额，意味着要用三次单抽抽取一个没有up的SSR……
　　宁秋白忍不住回想起自己跟着大学室友玩过的抽卡游戏，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这样的天选运气。
　　宁秋白看向了选择之书“‘预言家’的能力，能帮助我接收到具体的NPC吗？”
　　「‘预言家’的力量来自于虚幻游戏，对系统本身的影像自然很小，这方面还是‘黑客’比较擅长。」
　　沙百灵就是“黑客”，结合“黑客”与“预言家”的话，也许能提升一些概率？
　　宁秋白几乎现在就想联络沙百灵和杜子规，考虑到现在是半夜，还是强行忍住，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这怎么可能睡得着？
　　宁秋白干脆穿上衣服，直接去了黄昏宫殿，等其他人到来。
　　……
　　意外的是，现在这个时间点，黄昏宫殿竟然有人。
　　张木客手里举着两个沙锤一样的玩具，表情和宁秋白一样意外“秋白？这么晚过来有事？”
　　宁秋白顺口对张木客说了自己的打算。
　　张木客认真聆听之后，想了想“需要运气的话，我以前做过可以收集运气的道具，你要的话我再做一个给你。”
　　宁秋白很感兴趣“收集多久的运气才有用？”
　　“到能影响系统这个程度……大概一百年吧。”
　　“……谢谢，暂时不用了。”
　　张木客把沙锤拆开又组装成了一个鸟笼，逗着笼子里的机械鸟，随意地对宁秋白道“不过你不要对百灵和子规他们怀太大的希望。”
　　宁秋白一怔“为什么？”
　　“算是我这个职业对于系统的理解吧。把虚幻游戏比喻成一个笼子的话，打造系统的规则就是笼子本身，‘黑客’是从笼子的缝隙中钻进去偷东西的人，‘预言家’是倾斜笼子，让笼子里的东西掉出来的人。”
　　张木客晃了晃手中的鸟笼，让机械鸟发出不满的鸣叫，“而你想做的，和笼子本身无关，是希望在笼子中找到具体的某个东西并带出来——这个难点不在于进入笼子和带出来，而在于找到具体的那样东西，明白吗？”
　　宁秋白慢慢抿起了唇。
　　张木客的比喻简单易懂。也就是说，这件事的成功率在于笼子中到底有多少错误选择来干扰他们。
　　系统里的NPC多吗？
　　宁秋白想也知道，必然多若牛毛。
　　宁秋白沉默了好久，终于低声道“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放弃？”
　　出乎意料地，张木客摇了摇头“不，我的建议是你不要让别人帮忙，直接自己接收NPC。”
　　宁秋白一愣。
　　张木客又吧笼子拆开变成一个钟表，一边继续道，“难道你没有觉得，系统对你格外优渥，你想要什么NPC，基本都能接收到什么NPC？连原始种栖雾木都能送到你手里，我都怀疑你是系统的私生子了。”
　　宁秋白再度一愣。
　　他忍不住回想着自己这么久以来接收NPC的记录，略微惊讶地发现，在接收NPC这件事上，他就算谈不上心想事成，也大差不离。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觉得有些不太敢相信“真的是这样？”
　　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是个平凡的人，从未有过“天选之子”的自我认知。
　　“这次又有多余的零件……”张木客咕哝了两句，摊开手看向宁秋白，“偷偷告诉你，我用你给我的栖雾木材做道具，成功率也比以前高。我觉得子规和百灵反而可能干扰你，你可以试试……反正失败了我也不负责。”
　　最后一句理直气壮的话让宁秋白沉闷的心情稍稍平复。
　　他认真思索了好久，最后还是点点头“试试就试试。”
　　……
　　谨慎起见，宁秋白回到了自己的副本，单独清理出一片没有任何场景的、初始的系统空间。
　　他望着再就业APP，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会。
　　如果系统真的对他青睐有加，就请再给他一次好运加持吧！
　　至于这青睐背后的理由和代价，宁秋白已经顾不上去想了。
　　他睁开眼睛，点下了再就业APP中的接收新NPC按钮。
　　和过去的每一次都一样，一道光从再就业APP中飞出，落在了他前面的空地上。
　　光芒散去，出现在宁秋白面前的是一只小巧玲珑、只有两个巴掌大小、毛皮如雪一般洁白的狐狸。


第94章 九尾狐
　　「编号NPC009」
　　「名称九尾狐（1尾）」
　　「种族九尾狐」
　　「危险判定等级E（S）」
　　「能力诅咒」
　　「退役说明无。」
　　「备注该NPC本能上抵触使用能力, 只要不逼迫它使用能力，它就没有危险性。」
　　「当前满意度0」
　　「任务目标不成长，保持1尾状态不变。」
　　「任务期限无限。」
　　看着再就业APP发来的信息，纵然早有预料, 宁秋白还是产生了一点仿佛在做梦的感觉。
　　竟然真的把九尾狐召唤出来了。
　　现在的九尾狐纵然不是卫崎, 也绝对和卫崎脱不了干系！
　　宁秋白看向了在他面前的小狐狸。
　　这和不死鸟同等规模的远古NPC, 现在仅仅只是一只两个巴掌大小的小动物, 狐狸的的眼眸中是一片清澈的紫色, 诡谲中又透着危险的美丽。
　　宁秋白蹲下来, 静静地看着这只狐狸“卫崎, 还记得我吗？”
　　小狐狸歪了歪头, 张开嘴巴, “嘤”了一声。
　　宁秋白“……”
　　早些年头，有一首比较流行的英文歌叫《The fox》, 歌词通篇在猜测狐狸的叫声是什么样的。
　　现在宁秋白面前摆着的这只可以说是传说神话中最知名的那只狐狸, 叫声竟然是嘤嘤嘤。
　　怎么回事？这是不是卫崎？如果是的话，不会夺舍过程中出了问题导致傻了吧？不然宁秋白很难想象那个卫崎对着自己嘤嘤嘤的样子。
　　偏偏系统说明中没有任何介绍，全靠他自己猜。
　　宁秋白把小狐狸拎起来, 皱着眉看着它“别装傻。”
　　狐狸“嘤嘤。”
　　宁秋白嘴角抽了抽，把小狐狸往怀里一揣，起身给张木客发了个消息。
　　张木客本人没有来，但送来了宁秋白需要的“动物学家”的道具。
　　宁秋白戴上耳机一样的道具，再去听小狐狸的叫声。
　　狐狸“嘤嘤嘤。”
　　宁秋白“……”
　　……
　　杜子规等人绕着宁秋白和小狐狸站了一圈。
　　小狐狸似乎有些怕生，见这么多人围观, 努力往宁秋白袖口里钻。
　　杜子规眼神复杂地抬起头“你确定这家伙是卫崎？”
　　宁秋白无奈地道“就因为不确定, 所以才找你们来辨别一下。”
　　杜子规推了一下镜框, 随后“咔嚓”一声, 镜片忽然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
　　杜子规没有惊讶，只摘下眼镜，“啧啧”了一声“跟我过去试图观测卫崎一模一样，姑且可以把它当作卫崎来看。”
　　“所以卫崎在装？”柳画眉性子急，当场就掏出光剑，“我对肢解很有研究，保证可以让它活着享受生不如死的感觉！”
　　杜子规哭笑不得地拦住她“不一定是在装，玩家夺舍成为NPC之后，本身灵魂要适配新的躯体、接受改造等等就会出现各种问题……师书书变成选择之书之后不是连话都不会说了么？退化成婴儿状态也不是不可能。”
　　宁秋白皱眉道“和小盆栽一样？”
　　杜子规也说不好“我对NPC的事情了解不算特别多，这方面老大才是行家，哎……”
　　宁秋白抓着小狐狸的后颈，将它提起来，和小狐狸对视。
　　小狐狸伸出舌头，舔了舔宁秋白的手腕。
　　“但是它的任务是不成长，也就是说这只狐狸本身希望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宁秋白皱眉，“我担心触发坏的后果。”
　　小狐狸的危险度虽然标着E，但括号里可是S。
　　这是宁秋白至今为止接收到的最危险的NPC。
　　“羽”的成员们对盛鸣的强大十分了解，因此也同样了解和盛鸣同等规模的九尾狐的强度，彼此也有些犯难。
　　杜子规几乎是如今最强的“预言家”，他都无法窥测九尾狐的信息，那哪怕找真正的“动物学家”或者“心理医生”恐怕也无济于事。
　　柳画眉恨不得拿刀把这只臭狐狸劈成十八段，还是被杜子规好言劝下了。
　　所以这狐狸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宁秋白抱着些微的希望，再次找上了杨不韪。
　　……
　　杨不韪一看到宁秋白怀里的小狐狸，眼睛都直了，口齿不清地道“你、你真的把、把那混蛋……”
　　宁秋白举起在空中抓挠的小狐狸，无奈地道“但是现在它只会嘤嘤嘤，我都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卫崎，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傻了。”
　　杨不韪绕着小狐狸转了一圈，笃定地道“我确定这肯定是卫崎。”
　　宁秋白有些好奇“怎么确定的？”
　　杨不韪咳嗽了一声，眼神转开“嗯，他的味道我很熟悉……”
　　宁秋白在杨不韪的变态程度上又加了几分，又问“能判断它是不是真的傻了吗？”
　　杨不韪挠了挠头，嘀咕道“我武断地说，这家伙肯定在装傻。”
　　他伸出手去挠小狐狸的下巴，小狐狸张开口，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杨不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抽回手指，眼神反而变得有些暧昧，脸上也窜起了红晕。
　　宁秋白“……收收味儿。”
　　杨不韪顿时干咳几下，收回手“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把它放在我这里，我试试抓它的马脚。”
　　宁秋白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提醒道“人兽现在是违禁题材，你要是控制不住，这篇文会被红锁。”
　　“……你的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杨不韪恼羞成怒，“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一只比我下面大不了多少的狐狸发情！”
　　宁秋白扯了扯嘴角。
　　杨不韪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干下流的事情，甚至搬来美德之书，同意让美德之书监督他，宁秋白才有些不放心地把小狐狸交给他。
　　维德将美德之书放下，看着杨不韪欢天喜地地把狐狸抱走，不屑地道“人类的欲望真是丑陋。”
　　“我倒不是真的怕他干坏事，我是担心他吃卫崎的亏。”宁秋白同样看着杨不韪的背影，微微叹气，“说不准九尾狐还有什么手段，能有美德之书盯着，应该会好一些。”
　　维德“唔”了一声，忽然问“如果发现盛鸣已经没了，而且这狐狸就是卫崎，你打算怎么办？像对其他人那样，好好地养着它、完成它的任务，然后送它走？”
　　宁秋白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他转身离开，留下了轻飘飘的几个字“看盛鸣的了。”
　　维德琢磨了一下，品出了宁秋白的隐藏意思，不由得兴趣盎然地挑了挑眉。
　　——如果盛鸣能回来，“看盛鸣的”就是看盛鸣的意思决定怎么处理卫崎；
　　——如果盛鸣回不来，“看盛鸣的”……那真就是去看盛鸣了。
　　……
　　宁秋白已经做好了和小狐狸长期奋战的准备，结果第二天早上，宁秋白是被脑袋一阵又一阵的拉扯疼醒的。
　　他睁开眼睛，发现那只小狐狸正咬着他头顶的栖雾木叶子用力拉扯。
　　宁秋白“……你干什么？”
　　小狐狸松开嘴，张开嘴“嘤，我拒绝跟那个该死的变态同性恋住在一起！”
　　宁秋白刚醒，脑袋还有点昏沉，没反应过来“杨不韪？他对你做什么了？”
　　小狐狸用后脚挠了挠脖子，人性化地冷笑了一声“做倒是没做什么，只是脑子里全都是恶心的念头！”
　　宁秋白晃了晃头，忽然清醒了过来，眼神陡然变得锋锐“不装了？”
　　小狐狸“哼”了一声“只要不跟死同性恋住一起……”
　　宁秋白提醒道“我也是你嘴里的‘死同性恋’。”
　　“你不对我感兴趣，那你是同性恋异性恋不关我事。”
　　宁秋白大概懂了，卫崎与其说是恐同，倒不如说是恐喜欢他的人——考虑到九尾狐的诅咒，这倒不是不能理解。
　　宁秋白盯着小狐狸，一只手缓慢地去摸手机“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
　　小狐狸从宁秋白枕头上跳下来，甩了甩尾巴，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奈“现在你不用这样提防我，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想知道盛鸣的下落？那很抱歉，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宁秋白面色一沉。
　　“我不想动用属于九尾狐的力量，所以你最好不要逼我。”小狐狸警告了一声，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盛鸣去了哪里，但当时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你。”
　　“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将一样东西送给了他。”小狐狸昂起头，紫色的眸子里一片沉静，“不死鸟的记忆。”
　　宁秋白愣住“不死鸟夺舍盛鸣的记忆？”
　　“不，是不死鸟的记忆。”小狐狸纠正道，“确切地说，是栖雾木旁观不死鸟的记忆——栖雾木就是不死鸟的食物，不死鸟的巢穴就建立在最原初的那棵栖雾木上。我从不断继承的栖雾木中拿走了这部分记忆，然后还给了盛鸣。”
　　宁秋白抿了抿唇“后果呢？”
　　“如此漫长的不死鸟的经历，很容易就让盛鸣迷失，然后觉醒了真正的不死鸟的本能。”小狐狸用爪子挠了挠脖子，似乎那里还残留着过去的疼痛，“然后他就杀了我，不知道去了哪里。”
　　宁秋白沉声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小狐狸仰起头，看着宁秋白，停顿了一会，才微微一笑“我杀死真正的九尾狐是个巧合、不，应该说，是九尾狐故意的。当我杀死了它，我就背负起了九尾狐的诅咒，除非我被什么人杀死，诅咒才会转移到下一个人身上。所以我一直在找怎样脱离诅咒的办法……然而在虚幻游戏中，生和死都有对应的NPC掌控，能将我从九尾狐的诅咒中解脱出来、又让我活下来的，只有不死鸟。
　　“可是当我寻找不死鸟的时候却发现，不死鸟比九尾狐更早舍弃了自己的力量，将自己的一层层人格脱下来，连本体都舍弃了……没有办法，我只能选择找到不死鸟剩余的人格，将他重新培育成不死鸟——只要一瞬间就行，只要在那一瞬间杀死我，九尾狐的诅咒就会转移给他，而我能借助不死鸟的力量重生。”
　　小狐狸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可惜我原本想的是作为玩家复活，但盛鸣和系统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只能屈就在九尾狐的躯体内，在虚幻游戏里苟延残喘。”
　　宁秋白头顶的栖雾木慢慢伸出了枝叶，向小狐狸团团包围了过来。
　　小狐狸对拥有强大吞噬能力的栖雾木并无畏惧，只晃了晃尾巴“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我说了，盛鸣只是迷失在了不死鸟的记忆里——我哪有真的培育起不死鸟的能力？不过是卡了个bug，‘黑客’的道具也不只有他一个人有，对吗？我并不想成为九尾狐，所以我一直在压制九尾狐的能力和本能，如果你真的对我动手，我们两个都不会得到好处。”
　　宁秋白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内心的怒火，将栖雾木慢慢收了回来“所以盛鸣去了哪里？你别告诉我你利用不死鸟到这种程度却一无所知。”
　　小狐狸歪头看了他一眼，举起爪子“只要你和我约法三章，我就告诉你盛鸣大概率在的副本的坐标。”
　　宁秋白就知道卫崎不是真的不知道“什么约法三章？”
　　“第一，不逼迫我使用九尾狐的能力；第二，让那个变态离我远点；第三……”小狐狸顿了顿，“不要让我返回虚幻游戏。很简单吧？”
　　宁秋白盯着小狐狸看了一会，皱眉“你要一直留在我这里？”
　　“放我去现实世界也可以。”
　　宁秋白怎么放心把这种BOSS级的NPC送去现实世界。不过若能找回盛鸣，那卫崎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所以宁秋白很快答应了下来“他去了哪里？”
　　小狐狸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纸，写下了一串坐标“这是不死鸟和栖雾木所在的那个最初的副本，可惜这个坐标拥有很强的排外能力，我从未成功进入过。”
　　宁秋白拿到坐标，立刻迫不及待地穿上衣服跑去了黄昏宫殿。
　　小狐狸被他掀翻在地，打了几个滚，才不满地吐了口毛，望着宁秋白匆匆离开的背影，忽然有些落寞地耷拉下耳朵。
　　——盛鸣的运气真好啊……永远都有人记挂和追随，哪怕一时迷失了，也有人提着灯生怕慢了一步地前去找他……


第95章 黄昏宫殿
　　宁秋白恨不得现在直接就到盛鸣的身边去, 但理智告诉他，不死鸟所在的副本危险性一定很高，他可不想上演什么“靠自己的牺牲唤醒爱人”的狗血戏码。
　　也不能排除卫崎想要坑他一把的可能性。
　　因此他按捺住自己的冲动, 再次联系了杜子规他们。
　　“羽”的全员快速响应, 来到了黄昏宫殿。
　　杜子规看过这个坐标之后, 摸了摸下巴“这是个加密坐标, 只能传送，没法借此解析副本里的情况，可惜了。”
　　“坐标保真吗？”
　　“我觉得真实性不低。能让系统对坐标进行加密的副本极少, 不死鸟的副本肯定是其中之一。”杜子规道, “谨慎起见, 还是做一些安全措施再去。”
　　把之前前往九尾狐的副本做的准备再度做了一遍, 宁秋白斟酌再三, 把如今是九尾狐的卫崎一起带上了。
　　小狐狸很不情愿“提前说明, 我是不会用能力帮你们的。”
　　宁秋白道“不用你帮，只要跟我们一起死就行了。”
　　“……”小狐狸不得不解释，“以我的推测，那个副本的危险性不高。”
　　“危险性不高你会至今不敢进去？”
　　“我不是不敢，而是进不去。这个副本的安全防护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高。”小狐狸冷哼了一声, “真能进得去, 我就用不上盛鸣了。”
　　柳画眉提着光剑过来“秋白, 今晚吃狐狸肉火锅怎么样？”
　　杜子规连忙拦住她“柳儿, 别这样——这么腥的东西，还是得烤着吃。”
　　小狐狸对他们的敌意视若无睹，伸出脚挠着下巴。
　　沙百灵嘲弄地道“这是狐狸吗, 这是狗吧？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卫崎会变成这个鬼样。”
　　“狐狸也是犬科。”小狐狸淡定地呛了回去, “变成狐狸总比生死未卜好。”
　　宁秋白拿出以前给黑龙准备、现在还剩下的牛肉干, 塞进小狐狸嘴里“你闭嘴吧。”
　　再挑衅下去真要打起来了。
　　小狐狸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什么，乖乖地趴在宁秋白的胳膊上啃着肉干，意外地听话。
　　宁秋白望着传送装置，深吸了口气，提起了心。
　　传送装置发出了光芒，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
　　光芒散去。
　　宁秋白望着眼前的场景，吃惊地睁大眼睛。
　　心急口快的柳画眉替他说出了心声“失败了？”
　　眼前还是黄昏宫殿中他们自己搭建装修的休息处！连一旁桌子上摆着的零碎东西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杜子规冷静地道“说不定是幻境，探索一下。”
　　经过耐心的探索，他们不得不承认，这里真的是黄昏宫殿。
　　宁秋白试了一下，返回自己的副本再进来，依然见到了杜子规等人。
　　柳画眉的光剑已经架在了小狐狸的脖子上。
　　小狐狸摊开爪子“我早说了，不死鸟的副本安全度极高，我根本进不去——我以为你们可以进去的，看来盛鸣对你们的信任也不过如此。”
　　说到后面，小狐狸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点嘲讽，“我就说，这种怪物NPC的人格，哪怕伪装人类再像，终究不是同类……啊！”
　　宁秋白的两根藤蔓“啪”地抽在了小狐狸的屁股上。
　　小狐狸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宁秋白。
　　“在我的地盘就要守我的规矩，我是管理员。”宁秋白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栖雾木，“初犯抽两下，再犯加倍——放心，我控制着力度的，不会真的让你受伤。”
　　“你、你……”小狐狸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它对宁秋白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自己借助宁炎偷渡过来时那副明明内心充满恐慌但依然十分镇定、病恹恹的模样。
　　风水轮流转，卫崎不是没想过自己在宁秋白手底下得受点委屈低下头，但是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打屁股！
　　看小狐狸气得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宁秋白心情终于舒畅了一点。
　　柳画眉有些遗憾“下次可以用我的光剑，绝对够锋利——说起来，我们进不去的原因，该不会是因为带着这家伙吧？老大对这只臭狐狸肯定十分抵触！”
　　小狐狸憋着眼窝里的眼泪，暗骂这狐狸幼崽的躯体过于敏感，一把扭过头去“你们试试就知道了，我说得你们不信，哼。”
　　“一把子年纪的人装什么傲娇！”柳画眉粗鲁地拎起它丢在一旁，“再试试！”
　　可惜的是，不带小狐狸，甚至冒险让宁秋白一个人单独传送，睁开眼之后依然还是原地。
　　小狐狸扬眉吐气，不过被宁秋白抽过屁股之后没有再出言挑衅，只昂着头坐在柜子上，一副傲慢的样子。
　　宁秋白没心思理它，只坐在沙发上思索着应该怎么进入那个副本。
　　接下来的几天里，宁秋白去拜访了海王，希望这位同样是远古NPC的老龙能给自己一些建议。
　　小狐狸第一次见到海王的时候震惊得差点溺水——它完全没想到像九尾狐和不死鸟一样的远古NPC竟然还有一位健在，而且活得非常自在，早就没有了怪物的模样。
　　对此美德之书锐评
　　「无知不是美德。」
　　海王对这个坐标没什么办法，但给了另一层建议“如果吾那逆子完成任务，能不能对你有所帮助？”
　　美德之书的任务？
　　宁秋白翻了翻再就业APP，才记起美德之书的隐藏任务的奖励是随时随地、任意的传送。
　　之前宁秋白指望靠这个前往不同的副本拍摄场景，后来因为黄昏宫殿的传送基本能承担这个责任，就忘得差不多了。
　　现在提起来看……宁秋白顿时激动起来“美德之书现在的任务进度怎么样了？”
　　海王捋了捋龙须，含笑道“若是你希望，现在就可以完成。”
　　宁秋白惊喜地睁大眼睛。
　　海王招招手，将美德之书拿到手里，抚摸了一下书封，笑呵呵地道“吾可以将吾的一部分记忆复制给美德之书，补全它偏离人性而产生的对美德的误解。”
　　这次不等宁秋白说话，美德之书已经迫不及待地翻页，显示出一行字
　　「坦率是美德！既然有这么便利的方法，为什么还要我每天过来听你念书你这个老混蛋！」
　　“骂人可不是美德。”海王不以为忤，继续笑眯眯，“吾想和逆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而已。”
　　宁秋白“……”
　　看美德之书气得开始显示乱码，宁秋白沉闷的心情忽然好转了一些。
　　虽然海王没有明说，但宁秋白看得出来，美德之书也从一开始纯机械性的问答变得逐渐圆融复杂，更像一个完善的灵魂了。
　　这大约也是海王不愿意简单粗暴、为了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的原因。
　　因此宁秋白十分诚恳地道“多谢您。”
　　海王摆摆手“下次给吾多带些戏曲来，吾想听那个。”
　　宁秋白点头“没问题。”
　　……
　　美德之书的任务完成后，宁秋白尝试了一下往黄昏宫殿去——系统给他的奖励果然够方便，甚至不需要在手机上操纵，只要在心里默念就可以传送过去了。
　　宁秋白出现在黄昏宫殿的屋顶，把同样坐在屋顶望天的杜子规吓了一跳。
　　解释明白之后，杜子规嫉妒得差点把眼镜摔碎“这么便利的功能，我也好想要。”
　　宁秋白把小狐狸丢给他，面向着夕阳活动了一下手腕“但是这个功能只有我自己能用……所以第一次探索还是得我一个人去。”
　　杜子规撇撇嘴“我给你拿点道具，你要真能过去，可以试试能不能把我们反向拉过去——秋白，秋白？”
　　宁秋白回过神“嗯？嗯。”
　　“你想什么呢？”
　　宁秋白眺望着远处似乎永恒不动的夕阳和晚霞，抿了抿唇“我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那片夕阳和晚霞。”宁秋白一指前方，“一直都存在吗？”
　　“对，从我们进驻就没变过，也过不去，感觉就是副本的建模而已。”杜子规扫了一眼，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纠结这个？”
　　宁秋白紧紧盯着那颗橙红色、被晚霞遮住一半的夕阳，喃喃道“因为刚才……太阳好像动了一下。”
　　杜子规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摇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
　　宁秋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是胸腔中的心脏却猛然剧烈跳动了起来。
　　一个念头突兀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会不会……并不是那个加密的坐标禁止他们前往、而是他们本身就在那个坐标里？
　　——黄昏宫殿……会不会就是不死鸟遗留下来的副本？
　　这个“羽”组织的大本营，是盛鸣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副本的残骸，拥有极高的安全防御机制，因此被盛鸣改造成了他们的驻地。
　　按照卫崎所说，有能力阻止背负九尾狐的诅咒与力量的副本并不多，黄昏宫殿本身很可能也是哪个远古NPC留下的遗产！
　　盛鸣能弄到的这种程度的副本会是谁的呢？
　　……
　　因此，当利用快速穿越能力依然出现在原地的时候，宁秋白没有气馁，反而望着天边的夕阳晚霞，慢慢开口“我要去那边。”
　　其他“羽”组织的成员对视了一眼。
　　“我们一开始试过向其他方向前进，但是不论走多远，都是荒野，风景也完全没有变化过，向后走几步就能回到原处。老大说那可能是副本的边界，让我们看似前进实则只是原地踏步。”
　　“不过你的传送能力能不能越过，我们就不知道了。”
　　“值得一试。”
　　宁秋白点点头，做好一切准备之后，望着灿烂辉煌的晚霞，心中默念启动了传送能力。
　　眼前一花，周围的宫殿和人群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片片零星生长着植物的荒野。
　　宁秋白想起他们的提醒，仰头看了眼天空。
　　依然是夕阳和晚霞。
　　但似乎……大了一些。
　　宁秋白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那轮并不刺眼的夕阳，记住了它的轮廓大小，随后继续启动传送能力。
　　一连传送了十几次，夕阳和晚霞确实在一点点放大，并非是宁秋白的错觉。
　　等到后面，宁秋白再度仰望天空，已经隐约能够看清这片火烧云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片片或灰黄、或橙红的巨大叶子，密密麻麻遮蔽了天际，将下面的枝叶和树干完全挡住，远远看过去，就好像绚烂的晚霞。
　　只有走得近了，才能在叶片之下看到下面枯败的枝条、干枯的树干。
　　那些叶子的形状宁秋白无比熟悉——正是根植在他的身体内的栖雾木的形状。
　　几乎铺满了大半个天空的漫天晚霞，竟然只是一棵枯死的栖雾木。
　　宁秋白仰头看着那轮夕阳。
　　走得越近，夕阳的光辉反而越衰减。到了这里，夕阳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球体，只在边缘散发着微微的红光。
　　在这个球体之内，隐约能够看到一只漆黑与火红交杂的鸟，双翼收拢、鸟首垂下，宛如衔尾的蛇，团成一个球安静地沉睡着。
　　等再传送几次，巨鸟的形状愈发清晰，宁秋白甚至能看到它周围盘旋着的黑色火焰。
　　每当那些火焰碰到枯死的栖雾木的叶子，叶子就会在一瞬间消失无踪，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宁秋白停下了脚步。
　　只是在这里，他就能感受到前方扑面而来的热浪，体内的栖雾木都蜷缩起来，散发出无形的哀鸣。
　　再向前，就会死。
　　就算现在在夕阳的巢穴中沉睡的鸟是盛鸣，他也会在接近盛鸣之前就被烧死。
　　宁秋白仰望着只剩下最后一步的爱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半是自嘲半是吐槽地道“按照正常发展，现在应该是我冒着生死风险闯进去，在被烧死之前触摸到盛鸣，然后他睁开眼睛看到我，之后是HE还是BE取决于作者家里缺不缺刀片。”
　　但可惜，宁秋白并不打算去死。
　　他当然怕死，但更重要的是，他本身的存在就维系着盛鸣与盛鸣渴望的人生，如果他死了，盛鸣真的还能从不死鸟变成盛鸣吗？
　　宁秋白努力催动体内的栖雾木伸出枝条。
　　他的栖雾木上次结果之后就进入了冬眠状态，现在还没开始重新萌发。因为嫌弃麻烦，之前结的那些果实虽然已经干瘪，宁秋白还是没摘下来。
　　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宁秋白把所有的栖雾木果都摘下来，在面前挨个摆好，将其中一个剥开，露出里面的果仁，随后仰起头，对着前方的夕阳大喊了一声
　　“盛鸣，开饭了！！”


第96章 盛鸣与不死鸟
　　一轮太阳向你飞近是一种什么感觉？
　　宁秋白只觉得自己僵硬地站在原地, 想动一动都觉得无比困难，甚至油然而生一种诡异的“断尾求生”感只要能保住性命，可以牺牲一些躯体和器官……
　　随后宁秋白才意识到这种感受来源于体内的栖雾木。
　　到底是当初的不死鸟指定食物, 宁秋白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栖雾木本身的潜意识。
　　那轮夕阳从高耸入云、遮蔽整片天空的“晚霞”中向宁秋白落来。
　　令人惊讶的是, 距离宁秋白越近，那轮夕阳反而越小；等到了宁秋白眼前，已经和一辆小汽车差不多大。
　　夕阳的轮廓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见, 宁秋白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那只身披玄黑与赤红的不死鸟。
　　不死鸟的传说包含了凤凰、朱雀等等, 全都是神话中数一数二的美丽神鸟。宁秋白眼前的这只不死鸟同样羽翎华美、双翼修长, 周围萦绕着漆黑如墨的火焰, 只是和五色的神鸟不同，基本只有黑红二色。
　　“堕落的不死鸟”啊……宁秋白心中感叹了一句, 小心地端详着不死鸟的脸色。
　　不死鸟眼眸紧闭, 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呼噜。
　　宁秋白“……盛鸣？”
　　睡着了？
　　不死鸟低下头，好像看得见一样找到了一颗栖雾木果，三两下就叼起来碾破外壳、吃了下去。
　　一边吃，宁秋白依然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小呼噜，奇妙地和当初盛鸣变成小孩子之后在他家睡的夜晚节奏一致。
　　宁秋白无比确定眼前的不死鸟就是盛鸣本鸣，但……盛鸣也太厉害了, 是怎么做到一边吃一边睡觉的？
　　宁秋白咳嗽一声, 尝试继续唤醒盛鸣“盛鸣、盛鸣，你醒醒，还认得我吗？”
　　化为不死鸟的盛鸣周围盘旋着透着死亡气息的玄色火焰, 宁秋白不敢伸手碰他。
　　然而不死鸟对宁秋白的呼唤视若无睹，只低着头把所有的栖雾木果都啃干净, 随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
　　宁秋白有些遗憾自己刚才没来得及掏手机, 不然把这一幕录下来, 将来给盛鸣看绝对有意思。
　　只是盛鸣吃东西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他还没来得及喊几声！
　　看不死鸟已经吃饱了，拍动翅膀准备起飞，宁秋白顿时焦急了起来，刚想试试冒险分出栖雾木的树枝拉住不死鸟，就看到这只大鸟忽然凑到了宁秋白面前，伸开喙衔住了宁秋白的衣服。
　　宁秋白“？”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直接把他抛起来！
　　天旋地转之后，宁秋白已经跌入被暖融融包裹的柔软中。
　　宁秋白挣扎着抬起头，发现身下的毛茸茸已经开始晃动——不死鸟把他背了起来？
　　那些盘旋在不死鸟周围的黑色火焰，非常有默契地避开了宁秋白所在的位置。
　　宁秋白忽然安心了下来。
　　哪怕变成这样，盛鸣依然是他的盛鸣。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死鸟载着宁秋白，向着天际的晚霞扶摇之上。
　　……
　　宁秋白躺在温暖的羽翼上，伸手推了推不死鸟“盛鸣，你要一直这样下去？”
　　被不死鸟带到巢穴里之后，宁秋白本以为要看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然而只有一个空空的巢穴，不死鸟用羽翼和尾羽将宁秋白环在中间，然后继续睡了下去。
　　宁秋白等了一个小时，实在无聊得要死——手机电量有限，他也不敢用来打发时间。
　　不死鸟脑袋在宁秋白肚子上蹭了蹭，依然沉睡着。
　　宁秋白伸手在不死鸟脑袋上轻轻捋了捋，思索起应该怎么把盛鸣唤醒。
　　按照卫崎所说，现在的盛鸣是被不死鸟的记忆困住，那只要让盛鸣重新回想起“我是盛鸣”来，就能让盛鸣醒过来！
　　而且还得区分清楚，是身为不死鸟的盛鸣而不是原来的盛鸣……
　　宁秋白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你再不快点变回去，说好的你妈妈和我外公要见面的，到时候你不出场怎么办？
　　“……卫崎现在变成了我那里的狐狸，柳画眉已经快按捺不住把它拆了的冲动了……
　　“……还有我的电影，热度意外地特别高，你快点回去我们还有宣发工作……”
　　“……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我的副本，我不知道你和黑龙有仇，还给你派了个任务去和它玩……”
　　宁秋白絮絮叨叨地聊了好一会，看着不死鸟随着他的话语慢慢有了动作，内心更加笃定，并决定来一剂猛料
　　“还记得你当初变小了之后住在我家，结果尿床了的事吗？偷偷告诉你，那天晚上我有给你尿床拍照。后来杜子规知道这件事之后找我，想要把照片买下来。我问买这个干什么，他告诉我他打算拿到玩家论坛上拍卖，能换不少积分，并且可以跟我分成……”
　　宁秋白顿了顿，含笑道，“你猜我赚了多少？”
　　“他真的拿去卖了？！”
　　不死鸟的脑袋忽然竖了起来，眼眸睁开，尾翎炸毛，咬牙切齿瞪着宁秋白，“你怎么能卖给他！”
　　宁秋白看着不死鸟的眼眸，由衷地感叹了一句“真漂亮。”
　　不死鸟的眸子并非纯粹的赤红，夹杂着橙黄与铅灰，如同灿烂的火烧云，只凝视着这双眼眸，就让宁秋白恍惚中有了看到夕阳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和盛鸣确定关系的那一次，就是在天空之城的最高处眺望天际，盛鸣吻上来的时候，隐约就从盛鸣的眼眸中看到了晚霞的颜色。
　　不死鸟非常不明显地红了红脸“别打岔！照片到底怎么回事？”
　　宁秋白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没给他，我是那种人吗？不骗你一把怎么叫你起床？”
　　不死鸟张开的尾翎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啄了啄自己的翅膀，声音低了一些“唤醒了又有什么用？我已经变不回去了。”
　　宁秋白一愣“怎么了？”
　　不死鸟转过头，望着周围层层叠叠的、枯萎的栖雾木，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找回记忆之后，我终于明白我是谁、我又是怎么变成‘盛鸣’的了。”
　　……
　　和其他的远古NPC一样，“堕落的不死鸟”一开始也是纯粹的怪物。
　　堆叠了各种传说和各种神话里的形象，导致远古NPC们思维冲突、彼此矛盾，让它们所在的副本无一例外成为了死亡副本。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同的NPC也在本能地尝试解决疯狂的办法。
　　不死鸟的办法，就是涅槃重生。
　　每一次涅槃重生，它就会将一部分冲突的自我燃烧殆尽，这样下一次重生的不死鸟，就会比上一次更理性一些。
　　因为掌控着生和死，不死鸟反而比其他的NPC更加漠视生命。
　　它并不在意自己的人格的死亡，当生死本身就是一团火焰涅槃的时候，生和死的界限就变得无比模糊。
　　于是不死鸟一次次地点燃自己，焚烧自己，最后不只是疯狂，连思想、欲望、甚至思考全都烧掉了。
　　漫长的岁月过去，不死鸟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次涅槃。
　　它只剩下最后一层人格了，这一次燃烧之后，不死鸟就会真正地死去，彻底在虚幻游戏中消失。
　　涅槃之后，会有什么从它的灰烬中重生？不死鸟不知道，但也不关心。
　　它的心中没有恐惧，因为恐惧早就被它烧掉了。
　　不死鸟做好了涅槃之前的最后准备，散去了大部分力量，将自己束缚在巢穴内，在已经接近枯萎的栖雾木上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到来。
　　直到一个玩家突兀地闯了进来。
　　那是一个明显刚进入虚幻游戏没多久的新手玩家，甚至可能是误入的，身上还带着明显的伤势。
　　那玩家仰望着不死鸟，惊讶地喃喃道“我真的来到不死鸟的副本了？这位不死鸟先生，能不能给我一根你的羽毛，我听说你的羽毛连起死回生都能做到！”
　　不死鸟本来不打算理他，但那个玩家一直绕着它转，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扰得不死鸟不得不开口“我即将涅槃，分不出羽毛——如果你愿意，可以等我涅槃完之后捡走，如果还有剩下。”
　　“舔包吗？”玩家嘀咕了一声，“你涅槃要多久？”
　　“七天。”
　　“那我等不到了。”玩家靠在栖雾木旁边坐下，微微叹了口气，“我很快就要死了。”
　　不死鸟扫了他一眼——它自然看得出来，这个人类的生命已经是风中残烛，奇怪的重病和重伤已经让他坚持不了太久了。
　　不死鸟已经见证过很多死亡，有哭喊求饶的、有恋恋不舍的，也有坦然赴死的，只是他从没见过这么……纠缠不清的。
　　“帮我个忙吧，帮我个忙吧，帮我个忙吧……”
　　“……帮你什么？”
　　“说实话，我活腻了，但是不想死。”玩家如实道，“我要是死了，我家里人肯定会很痛苦，但其实我觉得一直活在病床上也没什么意思……你懂我意思吗？”
　　不死鸟摇头“不懂。”
　　“跟你这种存在说了也不懂……”玩家明明快要死了，却很随意，他望着永恒不变的天空，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问，“你有没有什么能力，能创造一个我？”
　　“什么？”
　　“创造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性格……唔，最好一样？可以送去我家，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去死了。”
　　不死鸟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人。
　　一般的人类都会无比介意自己的存在被人取代，为什么这个玩家居然主动想找人抹杀自己的存在感？
　　“之前听人说过，人有两次死亡，一次是躯体的死亡，一次是被人遗忘……我觉得不是。当你没有活着的实感、也找不到彼此之间唯一的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死亡了。这个死亡比躯体的死亡还要早。”
　　玩家深沉地说完，忽然又笑了起来，“这可是我在病床上多年总结出来的深奥哲学！”
　　不死鸟默然“如果这样，我也算死亡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不死鸟就没有活着。
　　玩家惊讶地看了它一眼，提议道“那不如这样，咱们合作一下，你变成我，代替我去做‘盛鸣’，既满足了我的愿望，也能让你有出去寻找生命意义的机会，怎么样？”
　　“听起来很不错。”不死鸟颔首，“可惜这一次涅槃之后，我就会彻底消失了。”
　　“啊，这样。”玩家失望、但又不是特别失望地耸耸肩，重新靠下来，“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吧，也不坏。”
　　在巢穴渐渐闭合之前，不死鸟仰望天空，难得地产生了一丝好奇这一次自己的最后的人格散去，在灰烬之上涅槃的会是什么呢？
　　如果真的还有什么东西能从自己躯体中重生，也许可以尝试一下那个玩家提出的建议——
　　……
　　宁秋白眨了眨眼“你就是不死鸟涅槃重生的结果？”
　　盛鸣点点头，又啄了啄翅膀“不知道我是算不死鸟、还是不死鸟的后代……唯一确定的事，我不是人类盛鸣，只是在涅槃之后使用他的尸体行走的NPC……和夺舍差不多。”
　　宁秋白同样解开了疑惑“所以你不是失去了夺舍那部分的记忆，而是因为之前的记忆都已经随着最后的不死鸟涅槃而消散了。”
　　“我醒来之后就是以人类的姿态存在，‘盛鸣’的记忆像看电影一样无法代入，但不死鸟的记忆完全不存在。”盛鸣苦笑了一声，“还要感谢栖雾木记录下了这一切。”
　　“那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宁秋白问，“你说你变不回去了。”
　　“字面意思。”盛鸣张开双翼给宁秋白展示自己的羽毛，“回到栖雾木这里后，我取回了不死鸟残留的力量，因此人类的姿态消失了——我本就是借用的‘盛鸣’的躯体，现在已经无法变成人类了。”
　　宁秋白睁大眼睛“不死鸟不是神鸟吗？变幻的能力也没有？”
　　“曾经应该是有的，但是被不死鸟烧掉了。”
　　“……”宁秋白和盛鸣面面相觑。
　　盛鸣沮丧地道“玩家的身份基本上也不能用了……现在杜子规他们还没发现我的玩家身份消失，大概是因为我还没有离开黄昏宫殿——我封锁了这里的信息流动。”
　　也就是说，盛鸣现在面临着和卫崎差不多的麻烦……
　　宁秋白倒不是特别在意盛鸣是不是人形——嗯，当然，最好还是人形。
　　不过盛鸣这样肯定没法和家里人交代。不论盛鸣诞生的起源是什么，至少现在他真心把自己当作盛鸣，来热爱家人、热爱工作。
　　说到卫崎……
　　宁秋白望着眼前的不死鸟，脑内忽然蹦出一个想法，掏出手机“那……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副本？”


第97章 回家之后
　　宁秋白借助传送能力返回黄昏宫殿之后, 一眼就看到杜子规等人焦急地站在那里。
　　性子最急的柳画眉抢先问道“老大的玩家信息消失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其他人虽然没有问，但表情透露着他们的焦急与黯然。
　　按照他们的想法，大概是觉得宁秋白到底没有赶上；只是有卫崎的前车之鉴, 他们依然怀着微小的希望。
　　宁秋白没有多废话，在手机点了点, 将刚刚收进来的盛鸣放了出来。
　　“羽”的成员们震惊地仰望着不死鸟。
　　杜子规最快反应过来，当即掏出手机就要拍——一团漆黑的火焰飘过来, “噗”地一下把他的手机烧成了灰。
　　杜子规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灰烬，转头对柳画眉道“确实是老大的作风。”
　　柳画眉白了他一眼, 激动地对化身不死鸟的盛鸣猛烈挥手“老大！你还记得我吗？”
　　盛鸣很不礼貌地翻了个白眼“我没失忆。”
　　柳画眉的热血冷却了一点“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们了……”
　　不然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宁秋白这才笑着把盛鸣现在的状态解释了一遍。
　　最后杜子规总结“所以现在老大已经变成宁导演的禁那个脔了？”
　　宁秋白“……不要用这么奇怪的表达方式。我想请教你们有没有帮盛鸣恢复的办法。”
　　杜子规“嘿嘿”一笑“我懂我懂，这个状态很多事情干起来都不方便的，对吧？”
　　宁秋白“……”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 为什么从杜子规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奇怪？
　　盛鸣扬起翅膀作势要打，杜子规才住了嘴。
　　只是他们对NPC的了解大多数是从敌人而来，NPC本身怎么变成人就不是他们的业务范畴了。这些顶尖的玩家讨论了半天, 最后得出了结论多去打听一下消息。
　　打听的对象就是过去他们去过的副本里的人形、或者有变形能力的NPC。
　　宁秋白点点头“我去问问海王。”
　　很少开口的归飞冷不丁说话了“你先带盛鸣回去休息。”
　　宁秋白一愣。
　　“对, 海王那边我们去问就好了, 我们也认识。”沙百灵赞同地点点头，“经历这么多麻烦事，老大肯定累了，你也累了, 好好回去休息吧。”
　　宁秋白和盛鸣对视了一眼。
　　盛鸣宛如晚霞一样的眸子中透出一丝暖意。
　　宁秋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点了点头, 诚恳地道谢“谢谢你们，那我先带盛鸣回去了。”
　　……
　　盛鸣变成鸟, 对于宁秋白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吗？
　　最大的影响就是他们睡到了一张床上。
　　虽然之前宁秋白和盛鸣该做的事都做过了, 但不亲热的夜晚还是在各自的卧室里睡觉。
　　主要原因当然是宁秋白睡觉需要开着灯、加上一工作起来作息就和正常人不一样, 不想打扰盛鸣；但也有宁秋白脸皮有点薄的因素在。
　　各自有个私密空间的情况下，宁秋白还能和盛鸣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果完全睡在一张床上，意味着彼此将最隐秘、最普通、最无趣的一面展示给对方，包括不良的睡姿、夜晚的磨牙打呼噜等等……对于宁秋白而言，稍微有一点点畏惧。
　　盛鸣没有主动提出住到一起，他也就乐得做鸵鸟。
　　现在变成鸟之后，盛鸣理所应当地把宁秋白的卧室当成了自己的窝。
　　宁秋白一开始表达了抗议，但因为不死鸟的身体又暖和又柔软，现在初春天气发寒，宁秋白抱着盛鸣睡了两天，惬意得不行，也就没有立场抗议下去了。
　　因此宁秋白意外地觉得盛鸣现在这个姿态好像也不算太差。
　　唯一的问题就是……盛鸣会和卫崎打架。
　　曾经是虚幻游戏排行榜第一和第二的大佬玩家，现在分别变成了鸟和狐狸，又因为种种原因不好动用自己的力量，彼此看不顺眼，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不，鸟飞狐跳。
　　卫崎很懂寄人篱下的规矩，没事都是尽量避开他们走的，奈何宁秋白的副本就这么大，总有碰头的时候。
　　而盛鸣则没想到自己正要迎接和心爱的宁秋白快乐而温馨的二人世界，结果一回到副本，就看到前任大BOSS躺在自家阳台上摊开晒肚皮。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被偷家了？！
　　尽管得到宁秋白的解释，盛鸣还是盯上了卫崎，暗搓搓地打算把卫崎撵走。
　　宁秋白不知道多少次把摔碎的花瓶打扫起来，无奈地看着蹲在茶几上的两只动物“你们就不能安静一点？”
　　盛鸣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卫崎。
　　狐狸低着头，尾巴和耳朵都耷拉下来，显得又乖巧又可怜。
　　“装可怜给谁看？”盛鸣看不顺眼，冷哼了一声，“别仗着变小了就卖萌，我们不吃这一套。”
　　狐狸抬了抬头，看着盛鸣飞起来落在宁秋白的肩膀上亲热地蹭脑袋，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内心暗骂上次打架砸坏了东西，我没表示认错，就被你说态度不诚恳，矮一顿好啄！现在态度诚恳了又说我装可怜！
　　它看了眼宁秋白——宁秋白揉了揉盛鸣的脑袋“你也是，多大的人了，跟小孩子较劲。”
　　盛鸣听得极为不服“他快油得能炸春卷了，哪里是小孩子？”
　　“跟你的年龄比一下不是小孩子？”
　　盛鸣委屈地啄了一下宁秋白的耳朵“你站哪边的？”
　　“你这边、你这边。”宁秋白把盛鸣抱在怀里，“对了，你今天拉屎了吗，我给你买了新的鸟砂……”
　　盛鸣“……”
　　随着小狐狸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笑声，盛鸣觉得自己的人性正在以飞快的速度萌生，已经想不起对一切都很淡漠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不行，得尽快变回人！
　　现在他们面临最紧急的事情，就是需要回去见一面盛家的人。
　　接连一个月没露面，盛文萝找过来几次都被宁秋白糊弄过去了，但以盛家人的精明，不可能没有起疑，只是大概是为了尊重没有刻意打听。
　　盛鸣对此很无奈“现在我们连能控制人偶的家伙都没了。”
　　怨魂三人组才长出第一片叶子。按照盛鸣的推测，它们三个不会变成栖雾木，但是要栖雾木开花之后才能真正孕育成功。
　　在那之前，怨魂三人组的能力是不要指望了。
　　宁秋白想了想“让骨三七七穿上皮套、让杨不韪化妆一下顶替你，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盛鸣想起骨三七七的情商和常识，划掉了这个选项。
　　宁秋白也觉得是“那找‘羽’的人帮忙？”
　　不过他们都忙着帮盛鸣寻找变成人形的方法，各自也有现实中的事情、副本的任务要忙，如非必要宁秋白也不想打扰他们。
　　“我可以友情帮忙。”
　　一个软糯糯的声音从他们脚下传来。
　　宁秋白低头一看，看到了九尾狐。
　　在盛鸣张开翅膀要开啄之前，宁秋白连忙把盛鸣抱在怀里“你有什么好办法？”
　　“九尾狐的根本能力虽然是诅咒，但幻术同样也是九尾狐的专长。”小狐狸跳上茶几，“我可以用幻术让盛鸣保持一天的人形，只不过午夜十二点就会变回去。”
　　灰姑娘吗？宁秋白无声吐槽了一句，但随后有些疑惑“你不是不愿意动用九尾狐的力量吗？”
　　“正常情况下是的。”卫崎点点狐狸脑袋，“但是权衡之后我觉得这样比较划算。”
　　盛鸣冷哼一声“只需要动用一点力量，任务判定就算暂时性失败，你留在这个副本里的时间就会被大幅度延长。”
　　卫崎微微一笑“要不是你试图用‘黑客’修改我的任务，我也不会有这个考虑。”
　　眼看他们又要怼起来，宁秋白连忙喊停“盛鸣，你觉得怎么样？”
　　盛鸣不情不愿地道“也行。”
　　宁秋白松了口气，卫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对着盛鸣不着痕迹地晃了晃尾巴，表示了自己的挑衅。
　　……
　　“虽然你慢慢更像人了是个好事，但你的人性增长得也太快了吧。”坐在副驾驶上的宁秋白对盛鸣吐槽道，“跟一只狐狸较劲成这样。”
　　盛鸣冷哼一声“你不懂，那可是九尾狐。”
　　之前他们的恩怨倒还是其次，盛鸣最担心的还是变成九尾狐之后的卫崎依然控制不住那种比诅咒还要恐怖的魅力，万一他的秋白中招了怎么办？
　　最稳妥的办法还是赶紧把臭狐狸打发走……
　　宁秋白看盛鸣把车停下，有些奇怪“这里不是你家。”
　　“嗯，是情趣酒店。”盛鸣自然而然地解开安全带，“就一天时间，抓紧点。”
　　宁秋白“……哈？你不是为了和家里人见面？”
　　“一会中场休息的时候我跟我哥视频一个就行了。”盛鸣心思全然不在自家人身上，“这里有近十平米的大水床，你不想试试？我憋了这么久！”
　　宁秋白“……”
　　他开始觉得盛鸣的人性淡一点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
　　半年吃一顿、一顿顶半年，饿狠了的狼把猎物翻来覆去地吃干抹净好几遍还恋恋不舍。
　　宁秋白半昏半沉地陷在水床里，喃喃道“我顶不住了……”
　　盛鸣精神抖擞，看了眼时间，还有些不舍得“还能再来两次……”
　　“你够了。”
　　盛鸣看着宁秋白的模样，恋恋不舍地把宁秋白抱在怀里，为自己辩解“动物不是有发情期的嘛，你体谅一下——要是你怀上我的蛋，就不会这样了。”
　　宁秋白无语“没听说鸟类也有！而且我是男的，怎么给你生蛋？”
　　“最好还是不生。”盛鸣给宁秋白揉着摇，“怀孕又累又辛苦，生下来也麻烦，还好你是公——”
　　盛鸣的声音戛然而止。
　　宁秋白有些奇怪地转了个身，仰头看着盛鸣“怎么了？”
　　盛鸣摸了摸下巴“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九尾狐作为倾国倾城的狐女的传说集合，就算不是母狐狸，应该也具备母狐狸的功能。”
　　宁秋白“……你想干什么？”
　　盛鸣不假思索地道“我觉得卫崎如果有了幼崽，就会安分很多。”


第98章 置换术
　　宁秋白抱着变回鸟儿的盛鸣返回副本。
　　卫崎正坐在茶几上优雅地啃橘子, 看到他们进门，挑了挑眉“约会愉快，需要加时吗？”
　　宁秋白面无表情地道“不用了。”
　　他将盛鸣丢在一旁, 转身往卧室走去。
　　盛鸣拍动翅膀飞了过来，嘀嘀咕咕道“现在想想，卫崎帮我变形的时候肯定动了手脚，否则我不会那么饥渴，所以不是我的错。”
　　宁秋白假笑道“你的规格和九尾狐一样, 不会没发现吧？”
　　盛鸣顿了顿。
　　他当然发现了, 只不过顺水推舟一下，回头还能把锅丢给卫崎, 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他失踪了一个月, 宁秋白似乎聪明了不少……失策！
　　盛鸣在心里给卫崎记了一笔，看着宁秋白不善的眼神, 以退为进“那你好好休息, 我刚好有事情要忙。”
　　他转身飞去找杨不韪。
　　宁秋白不缺积分之后, 给杨不韪专门搞了一个住处，不过杨不韪在医院副本住习惯了, 一般都在医院里睡。
　　盛鸣找到杨不韪的房间, 没有直接敲门，反而皱了皱眉。
　　门口有防护结界。
　　杨不韪在搞什么幺蛾子？不会被卫崎再次魅惑、对秋白不利吧？
　　盛鸣身体忽然变得虚化，随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形的结界，进入了房门。
　　一进门，盛鸣就觉得眼睛要瞎了。
　　四面墙上有三面贴着卫崎的照片，有穿衣服的也有没穿衣服的, 有些像证件照有些则明显是偷拍, 密密麻麻从地板贴到了天花板。
　　少的那面墙上不是空的, 贴满了狐狸的照片。
　　盛鸣眼神顿时有些复杂。
　　闯关虚幻游戏这么久，变态的玩家和NPC他倒是没少见，只是没想到杨不韪也是个变态。一时他都不知道杨不韪和卫崎之间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还好杨不韪只是专心地在做粘土模型，没有让盛鸣看到什么辣眼睛的画面。
　　盛鸣绕着杨不韪飞了一圈，确认杨不韪思维没有被掌控，才露出身形，直截了当地道“你对卫崎还有想法吗？”
　　杨不韪被盛鸣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下只差涂色的卫崎小人的脖子顿时断了。
　　他跳了起来“你怎么赔我！”
　　“看来我问了个多余的问题。”盛鸣一翅膀拍开杨不韪丢过来的铲子，“我赔你个活的。”
　　杨不韪一愣，顿时半信半疑“你又想骗我？连宁秋白都刻意给我定了规则，让我不能靠近卫崎。”
　　“秋白是怕你和卫崎接触得多了，精神被九尾狐的诅咒腐蚀，到时候就救不了了。”盛鸣解释了一句，随后打量了一下杨不韪，“不过你的诅咒我当初应该已经给你清过了，你怎么还这么迷恋他？”
　　不然他也不会放心把杨不韪放在宁秋白这里。
　　杨不韪别过脸去，声音顿时结巴了一下“关、关你屁事！”
　　盛鸣稀奇地扫了他一眼“你对卫崎还是真爱？”
　　杨不韪的脸已经红得像发烧，很想狡辩但是盛鸣知道他大多数黑历史，狡辩也没用，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就喜欢这样的，不行？”
　　“受虐狂吧你。”盛鸣给杨不韪宣判，在杨不韪抗议之前问，“给你个机会，想不想让卫崎给你生崽子？”
　　杨不韪一愣，摇摇头“卫崎现在靠狐狸躯体的状态才能和九尾狐的诅咒平安相处，如果他变成人形，说不好九尾狐的诅咒会怎么样，所以他肯定打死不会变成人的。”
　　“原来你已经考虑过了。”盛鸣道，“他变不成人，你可以变成狐狸。”
　　杨不韪“……”
　　他向后走了两步，护住了自己的胸口。
　　“作为九尾狐，卫崎现在一定拥有孕育子代的能力，如果你多耕耘耕耘……怎么了？”
　　杨不韪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你果然对我的身体有觊觎之心！”
　　盛鸣问“你想被我烧死吗？”
　　“呸！我才帮你找到置换的方法，你就这么坑我，恩将仇报！”杨不韪怒色道，“虽然你的提议很不错，但我也只能变成鸟变不成狐狸！”
　　盛鸣很快品出了什么“置换术展开说说。”
　　置换术，是杨不韪帮宁秋白和盛鸣寻找NPC变成人形的办法时，在玩家论坛上找到的。这是某个“魔法师”玩家参考系统的夺舍功能研究出来的低配魔法，作用是交换两个人的灵魂与躯体。
　　“所以，你觉得我会想要你的身体？”盛鸣冷漠地嫌弃道，“我宁可一辈子当鸟，也不会用你的身体跟秋白在一起。”
　　杨不韪有些怀疑“那你打算怎么把我变成狐狸？”
　　“把你打死一次，然后用卫崎的狐狸毛作为媒介，让你复活成狐狸。”盛鸣道，“很简单吧？放心，不会真的让你死的。”
　　杨不韪“……那我还变得回来吗？而且这么方便的办法你自己怎么不用？”
　　“只要你的身体还有组织残留，就能让你变回来。”盛鸣摊开翅膀，“我的身体组织已经全都化成灰了，借助羽毛重生也只能重生成不死鸟。”
　　杨不韪果然怦然心动，只是还有些犹豫“卫崎不肯接近我，难道我要硬上？那我也打不过他啊。”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可以让秋白解除给你的规则限制。”盛鸣挑眉道，“卫崎不敢使用太强的能力，不管你想追求还是霸王硬上弓的难度都大幅度下降了，这你都搞不定他，还是男人吗？”
　　杨不韪被最后一句话一激，当场挺直了腰“我当然是！成交！”
　　盛鸣很满意自己给卫崎找了个大麻烦，顺便提醒了一句“借用卫崎的毛复活，你也具备孕育后代的能力，别自己掉坑里去了。”
　　“放心。”杨不韪抱着胳膊，昂起下巴，“我知道你们对我有点误解，但其实我是一来着，就喜欢搞卫崎那种有点辣的漂亮男人。”
　　盛鸣“……”
　　这他还真没想到。
　　要不还是不帮杨不韪变回人形了吧。
　　……
　　宁秋白美美地睡了一晚，腰终于不那么酸了。
　　他在沙发上找到了对着电脑吃力地用爪子打字的盛鸣“在干什么？”
　　“杨不韪找到的置换术，我正在破解，看能不能找到变成人形的诀窍。”
　　宁秋白坐在盛鸣身边，摸了摸盛鸣光滑的羽毛“置换术？”
　　得知置换术之后，宁秋白第一反应就是和自己电影里的设定好像“置换之后会失忆吗？”
　　盛鸣摇摇头“不会，单纯交换灵魂，而且只是暂时的，每次只能持续三天。”
　　宁秋白转过头看着盛鸣，忽然道“也就是说，如果你利用置换术和某个人交换身体，然后让杨不韪帮你化妆成你本来的样子，就等于变成人形了？”
　　盛鸣提醒道“我可不想用别人的身体跟你亲热。”
　　宁秋白拍了他一下“想点正常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拖着多少工作没做？宣发期主演都到不齐，现在你和我闹掰了的八卦已经满天飞了！”
　　“……”盛鸣有点心虚，但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我换了别人的身体，肯定忍不住跟你……”
　　“这个简单。”宁秋白微笑道，“跟我换就行了。”
　　……
　　《人鱼之泪》两部电影爆火之后，讨论热度经久不衰，从电影的剧情到人设到感情线，还有交错视角的三生三世，都在各大平台成为热度极高的话题。
　　记者和营销号们趁机挖掘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新闻，以博得看客们的眼球。上到《人鱼之泪》已经被欧美重视，播放版权和合同已经洽谈完成正在译制、下到某某新演员访谈遗憾自己错失了进入剧组的机会。
　　这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男主演盛鸣和导演宁秋白疑似拆伙的绯闻。
　　宁秋白，背后有不明财团和科技的新导演，从短视频开始到现在的爆火院线电影，不管剧本长短优劣，画面都是一顶一的好、特效都是一顶一的真，有业内人员甚至尝试过拆解宁秋白的电影特效，并表示自己根本搞不懂这种逼真到让人情绪跟着动的特效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盛鸣，宁秋白导演的御用男主角，演技非常炸裂，宁导演拍了几部戏，他就演了几部戏，除了宁秋白的戏之外什么通稿都不接，据说有大导演看中他的演技递本子过去都被他拒了，整个体现了一个“就是玩儿”的态度。
　　这两位常常给人一种和现在的娱乐圈格格不入的感觉，好像只是大佬携美下凡体验生活，根本不在意人间富贵。
　　按说一般人这么狂八成是被排挤到糊无人知，但根据有心人透露，宁秋白和盛鸣在业界几乎一路大开绿灯，根本没几个不长眼的刻意为难，据说背后有光景集团的高层撑腰。
　　结果这次新电影现象级爆火，盛鸣却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宣传中。
　　男主演不参与宣发，在圈内就是非常明显、甚至可以说故意的决裂宣告。
　　难道宁导演和盛鸣掰了？
　　两个人之间的包养传闻一直没有断过，从一开始认定是宁秋白包养盛鸣，到后来扒出光景集团的项总的儿女都姓盛而且和盛鸣长得有几分相似，又开始有人怀疑是盛鸣包养宁秋白。
　　但不论谁包养谁，两个人之间那种黏黏糊糊的感情没人否认，导致他们反而没有什么别的绯闻。
　　一时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后一脚踢开老相好”、“假戏真做动感情导致金主一怒之下分手”等等流言传得五花八门。
　　盛鸣望着接下来三天满满的工作安排，深吸了口气“别的可以不管，这个流言必须澄清。”
　　宁秋白正在适应自己的新身体，好奇地拍着翅膀试图飞起来，听到这句话白了他一眼“适当八卦对电影知名度有帮助，你还是先忙宣发吧。”
　　“不耽误，我会一起解决掉。”盛鸣笃定地伸出手，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忽然舔了舔下唇，“秋白，你的手看起来很好吃。”
　　宁秋白“……不要发出这种食人魔一样的发言。”
　　“栖雾木本来就是我的食物。”盛鸣活动了一下手指，在身上摸了摸，“你的身体我还是很熟悉的，之前我就是握着这里……”
　　“闭嘴！”宁秋白一颗鸟头都变红了，本能地张开羽毛，“快去干活！”
　　盛鸣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没问题。等我的好消息。”
　　……
　　电视上，盛鸣眼睛略微有点红，声音沙哑“不，宁导演对我很好，只是我没有达到宁导演的期望……不，是我的错……”
　　画面一切，已经切换到了另一个记者采访。
　　电视中的宁秋白平静地听完记者的问题，沉吟片刻“盛鸣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或许不应该束缚在我这里，孩子总是要学会长大的。”
　　说完这些话，宁秋白仰起头，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失落和深切的眷恋。
　　画面再切，又变成了盛鸣。
　　“我曾经的愿望是成为一个好演员，但现在的愿望，是能达到宁导演要求的演员，因此我……”
　　……
　　“滴。”
　　宁秋白一爪子踩在电视遥控器上，脸色麻木。
　　盛鸣的电话恰好这个时候打了进来，喜气洋洋地问“怎么样，这下没有人怀疑我们掰了吧？”
　　宁秋白咬牙道“你用我的脸在表演什么苦情戏！”
　　“这个剧本不好吗？既解释了我们之前为什么生分，也体现了我们之间彼此爱护的心意。”
　　一点都不好！
　　宁秋白深吸了口气“今天晚上你睡地板。”
　　“……你确定吗，明天我们就换回来了，到时候难受的可是你。”
　　“……”


第99章 绑架和仪式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宁秋白第二天就可以和盛鸣把身体换回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不会出意外。
　　宁秋白的喙上面绑了绳子, 整只鸟被塞进了狭窄的鸟笼, 被拎着疯狂地奔跑。
　　他扑腾了两下，发现自己挣脱不开这个看似脆弱的笼子，便安详地躺平了。
　　就是有点勒, 回头应该让盛鸣减减肥了……
　　宁秋白抬起头看了眼把它抓走的那个玩家。
　　他听说杨不韪变成了狐狸, 好奇地进医院副本看看，还没找到杨不韪, 就碰上了玩家。
　　骨三七七这个医院副本的玩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因为副本难度偏低, 所以一向都是新手玩家。宁秋白以前碰到玩家的时候, 只要假装自己是NPC快速走过就行了，只是没想到这次这个玩家看到他之后愣了一下，随后就掏出了一个笼子。
　　然后宁秋白就被抓起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 宁秋白开始琢磨这场绑架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玩家一看就是那种进入虚幻游戏没有多久的新人, 想的什么基本都写在脸上, 拿着笼子扣过来的时候紧张得手都在发抖，要不是宁秋白用不习惯盛鸣的这局鸟躯, 压根不会被逮到。
　　而且对方目标明确、虽然害怕但是没有一丝动摇，显然是专门盯着宁秋白——不，应该说是盛鸣来的。
　　谁做的？抓盛鸣做什么？
　　宁秋白心里首先浮现出卫崎的脸，但是又觉得不太符合，摇摇头否决了。
　　其他的敌人宁秋白压根不熟……想了半天, 宁秋白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反正过几个小时他就会和盛鸣交换回来, 哪怕在不同副本也一样, 到时候让盛鸣大杀四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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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抓到不死鸟了？”
　　和玩家交接的女人露出了明显的诧异, “就你？”
　　那玩家举起笼子“不信你看。”
　　女人从宁秋白身上随意扯下了一根羽毛端详了一会，脸色逐渐变了。
　　她看着那个玩家，眼神亲切“是真的，那辛苦你了，说好的报酬给你——”
　　还不等那玩家露出惊喜的表情，女人打了个响指，那玩家就翻了个白眼，软趴趴地晕倒在地。
　　女人提起鸟笼，快速离开了这个副本。
　　宁秋白旁观了这场黑吃黑，怜悯地对那个玩家摇了摇头。
　　虚幻游戏的老玩家宰起新人来可是一点都不留情的……这个女人还算好的，只是抢东西，宁秋白自己甚至丢了性命来着。
　　女人来到了新的副本，低头看了眼笼子里脑袋一点一点快要睡着的宁秋白，“啧”了一声“你倒是安稳，还睡得着觉。”
　　宁秋白很想说“我不睡觉能干什么”，但嘴巴被绑着，也就说不出来了。
　　“我给你摘掉这个，但你不许吵。”女人警告了宁秋白一句，然后伸手摘掉了绑着鸟喙的绳子，顺便不着痕迹地摸了把宁秋白的脑袋，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好软。”
　　宁秋白“……”
　　他刚才是不是被吃豆腐了？
　　“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不要害怕。”女人试图安慰宁秋白，实际上又伸手摸了宁秋白的脑袋一把，甚至想顺着往下摸翅膀，注意到宁秋白眼神里的抗拒，才悻悻地收回手，“摸一把少一把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宁秋白心再次提了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眼前这个女人是明知道不死鸟的存在前来抓盛鸣的，那就不可能不针对盛鸣的能力做应对！如果盛鸣忽然交换回来了，说不定真的中了她的计！
　　这么一想，幸好不是盛鸣！
　　宁秋白竖起脑袋，开始紧张地思考对策，最后尝试先问“你们？”
　　女人点点头“嗯，虽然很多同伴没有找回来，但能找到的我们还是尽量凑到了一起。我们之前就想找你，只是你还没有‘羽化’，只好暂时等着……那只狐狸倒是做得不错，让你提前羽化成功。”
　　宁秋白心一紧。
　　卫崎和这群人也有联络？难道真的是卫崎在搞鬼？
　　说话间，女人已经连续穿过了几个副本，动作无比娴熟。
　　宁秋白在一次切换副本的过程中悄悄尝试了一下系统奖励给他的快速传送，发现传送坐标只能定在笼子内部。这个笼子果然不是简单的东西……
　　他内心虽然着急，但脸上习惯性地很坦然，仿佛自己只是坐车奔赴朋友的聚会，随意地问“你们找我干什么？”
　　女人低头奇怪地看了宁秋白一眼“当然是为了把你这身羽毛扒下来，不然呢？”
　　宁秋白心头一紧又是一松为的是不死鸟的羽毛……那看来不是仇杀，这样也许还能进行交涉……只要离开这个笼子，他就可以尝试使用快速传送功能，再就是通过系统远程修改副本里的规则，把坐标传递给盛鸣。
　　宁秋白翅膀收了收，掩盖住藏在翅膀下面的手机。
　　鸟爪子打手机不知道会不会被怀疑。
　　这个女人看起来只是个小喽啰，宁秋白没有贸然开口，旁敲侧击其他问题“你也是玩家吗？”
　　“以前算是吧。”女人敷衍了一句，“快到了，做好准备。”
　　宁秋白一愣，还不等反应，就见眼前的场景一花，视野迅速变得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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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再度亮起的时候，宁秋白张开鸟喙，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位于孤岛上的小镇——不，比镇子要小一些，大概算是一个大点的村庄？至少学校、医院、餐厅等设施应有尽有。
　　他们停下的位置是个码头，码头旁边还有船停泊。船上的船夫看到他们，对女人打了个招呼“小红回来了。”
　　名叫小红的女人拎着笼子进镇的时候，路过的所有人都跟她笑呵呵地打招呼，不少人都好奇地想伸手来摸笼子里的宁秋白。
　　有几个摸到的还在感慨“好久没有摸到不死鸟的羽毛了。”
　　小红笑眯眯地一一回应，很快就到了镇上一处房子门口，敲了敲门“老头，我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慢吞吞地从里面打开门“这么快，不死鸟带回来了吗？”
　　“当然。”小红举起手中的笼子。
　　宁秋白和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对视，忽然觉得对方有些古怪。
　　眼前这个老人看起来身材伛偻、白发白须，应该有一把年纪了，但眼眸却非常清澈明亮，就像朝气勃勃的年轻人，给人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就好像不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被硬塞进了这个身体一样。
　　这个认知让宁秋白稍微出了点冷汗。
　　这个岛屿应该是一个副本，作为系统认定的“管理员”，宁秋白能感受到副本中的大致规则，大体上趋近于和平安静，没什么离奇要素。
　　这个老头怎么回事？
　　老头伸手摸了摸宁秋白的脑袋，赞许地道“看来我们的新同伴是个干净的灵魂，不用做测试了，直接举行仪式吧。”
　　小红有些疑惑“不让镇长鉴别一下？”
　　“眼神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质，他的眼神平静祥和，不是坏人。”老头笑呵呵地道，“我一直听说玩家盛鸣是个爱搞事、性格恶劣的混蛋，如今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啊。”
　　宁秋白“……”
　　他低沉着声音问，“什么仪式？”
　　老头从小红手里接过笼子，没有回答宁秋白的话“叫几个人来帮忙，一会分他们两根羽毛。”
　　“哎。”小红应声跑掉了。
　　老头转头对宁秋白慈祥地笑道，“不用怕，是好事。”
　　越是这么说越觉得不是好事！宁秋白已经预感自己要被大卸八块，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不死鸟的复活能力有没有用。
　　他没有慌张，安静地等着自己被放出笼子的那一刻。
　　举行仪式的地方倒不是宁秋白想象的什么祭坛，而是一个木工房。
　　满地都是碎木头和刨出来的木花，中间摆着两张桌子，一张上面放着鸟笼，另一张上放着一小节不知道什么木料。
　　注意到宁秋白打量的视线，小红邀功似的道“这是我们特意买来的、据说是跟你关系很好的栖雾木寄生者的木料，够贴心吧？为了买这个还被那个玩家坑了好大一笔积分。”
　　怪不得宁秋白就觉得自己看那块木头眼熟，好像是自己曾经送给张木客的！
　　原来张木客拿去卖掉了！
　　不过这种奇怪的仪式用自己的木头难道有什么讲究吗？
　　老头让来帮忙的人摆放好蜡烛之类的，咳嗽了一声“好，我们开始吧。”
　　宁秋白瞪起眼睛“等等，我还在笼子里不会有干扰吗？我不会跑的。”
　　老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正这个鸟躯也会死掉，放着也没所谓。”
　　宁秋白心一凉，看老头已经点起蜡烛，心一横“到底是什么仪式，你们到底是谁？”
　　老头已经快要点着最后一根蜡烛了，转过头看着他，脸上露出更加惊讶的表情“你不知道我们是谁？”
　　宁秋白反驳“我为什么该知道你们是谁？”
　　老头手一抖，打火机掉在了地上。他弯下腰捡起来，没好气地骂了一声“你羽化之后傻了不成！你这阵子千方百计地打听，不就是为了这个仪式？”
　　宁秋白茫然地看着他，渐渐领悟到老头的意思“这个可以把盛鸣、把我变成人形？”
　　“当然！”老头重新点好蜡烛，“这个仪式可以使用栖雾木作材料，按照灵魂的形状重塑躯体，你的灵魂是什么样子就会变成什么样，可别怪我们。”
　　宁秋白“……如果重塑的躯体有问题，可以返工吗？”
　　“当然不行！你以为是作木工活呢！”老头又骂了一句，“你比刚出生的孩子还要蠢！就算羽化之后不记得了，来岛上之后规则应该也能让你想起不死鸟的相关记忆才对！”
　　宁秋白“……”
　　对不起我不是不死鸟。
　　他大概估计了一下时间，距离他和盛鸣交换回身体还有大概半个小时，但看老头点起所有蜡烛，已经开始准备仪式，顾不上那么多了，连忙喊道“我不是盛鸣！能不能再等半小时！”
　　老头“……？”
　　宁秋白快速解释了一遍自己和盛鸣交换身体的行为。
　　他倒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对盛鸣似乎没什么敌意，很有可能是曾经身为不死鸟的盛鸣的朋友。
　　老头听完之后一口气没上来“你、你们没事交换身体干什么？”
　　宁秋白难得脸红“就、就是情趣。”
　　老头“……”
　　小红“哈哈哈哈哈！”
　　老头眼睛差点要从宁秋白身上瞪出火来“仪式开始之后不能停止——我只能动作慢点，能不能撑到半个小时后就看你们造化了！”
　　宁秋白松了口气，用翅膀擦了擦汗“辛苦您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宁秋白就看着老头以几倍的慢速动作，准备仪式道具、旋转跳动仪式舞蹈，本来应该是有些诡异的场景，因为老头刻意放慢了的速度，变得有些滑稽。
　　至少旁边帮忙的那些人，全都在忍着笑——小红干脆没忍，笑得超大声。
　　老头瞪宁秋白的眼神越来越凶恶。
　　宁秋白缩了缩脖子，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我、我撑不住了……仪式马上就要……”老头咬着牙道，“你们自己作的死，不要怪我！”
　　“还有一分钟了老先生！再坚持一下！”宁秋白虽然对老头也怀着一丝歉疚之心，但一想到盛鸣以后会变成他的样子，每一次跟盛鸣亲热就好像对这镜子撸，宁秋白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老头骂了几句，动作努力再缓慢、再缓慢……
　　宁秋白紧张地读着秒，看着时间跳跃到0点的那一刹那，惊喜地一挺胸“到了！”
　　他抬起头，眼前已经是卧室的天花板。


第100章 不死鸟之岛
　　所以最后盛鸣变成人形用的是谁的形象？
　　宁秋白从沙发上蹦起来, 刚想去摸手机，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在鸟躯那边。
　　茶几上摆着盛鸣的手机，旁边还写着一串坐标。
　　宁秋白愣了一下。
　　这串坐标和他被小红抓去的那个岛屿的坐标一模一样。所以盛鸣早就知道会去哪里？
　　虽然自己的手机不在身边, 但系统给予宁秋白的快速传送功能是作用于宁秋白自己的, 所以宁秋白只简单对维德交代了一下事情, 就准备传送走。
　　要离开的时候，恰好瞥见卫崎正趴在吊灯上打哈欠, 宁秋白忽然停住，仰起头“卫崎，你对不死鸟的知识是从哪里来的？”
　　卫崎警惕地竖起尾巴, 低头看到是宁秋白才无声地松了口气“买的。”
　　“从谁那里买的？”
　　“一些早就盯着不死鸟的人。”卫崎懒洋洋地道，“能够掌控生和死的不死鸟，不管是玩家还是NPC, 想要这种力量的人可太多了。”
　　宁秋白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卫崎。
　　卫崎皱了皱眉“怎么了？”
　　宁秋白有些怜悯地摇摇头“没什么。”
　　要是宁秋白没有猜错那些人的身份, 卫崎可真的是错过大奖了。
　　他没有多说, 启动能力传送去了那个奇怪的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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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送的坐标是作为副本入口的码头。
　　宁秋白匆匆忙忙向老头家跑的路上, 刚巧撞到了小红。
　　小红一看到他就掏出一张照片端详了一下, 然后迟疑地看着他“宁秋白？”
　　宁秋白心里有了数，稍微松了口气“是我。盛鸣呢？”
　　“他不在老头家。”小红收起照片, “跟我来。”
　　跟着小红转了几圈，来到了一座比其他民居稍微高一些的二层小洋房, 小红介绍道“这里是我们镇长的家，也是镇上的办事处。”
　　宁秋白迫不及待地敲开门,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宁秋白”。
　　宁秋白眼前一黑。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以后他要和属于自己的那张脸亲热了？
　　沙发上的“宁秋白”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骗成功了！你们都要给钱！”
　　另一边的几个人不情不愿地掏出钱来给他。“宁秋白”在自己脖子后面摸了摸，哗啦一下摘下了头套, 露出下面陌生的脸。
　　宁秋白“……”
　　那人忍着笑对宁秋白道“别介意, 盛鸣正在里面和镇长交流, 他变的脸就是他自己，我们只是开个玩笑。”
　　宁秋白嘴角扯了扯，差点想拍自己的脑袋。
　　刚才小红需要对这照片才能认出自己不就已经说明小红没见过自己这张脸本人的样子吗？结果还是被骗了！
　　那人把在沙发上葛优瘫的几个人踢开，给宁秋白腾出位置，热情地邀请他坐下“请坐请坐，盛鸣估计还要和镇长聊一会，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们——比如说我们是谁之类的。”
　　宁秋白坐下之后想了想“你们都是不死鸟吧。”
　　那人热情的笑容卡在了脸上，随后有些无措地看向别人“你们谁先把这么重要的反转外泄了？”
　　“就小红去接的人！”
　　小红举手表示自己的无辜“我可没说！”
　　那人转头看着宁秋白，有些惊讶“自己猜的？那你可有点聪明。”
　　宁秋白谦虚地摆摆手“过奖过奖……不过我只是猜测你们是不死鸟的不同人格，还是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哈，这个啊。”那人终于找回了自信，清了清嗓子，作出演讲的姿态，“嗯，严格意义上说，我们‘过去’都是不死鸟，现在已经不是了。真正意义上的不死鸟只有你家盛鸣而已。”
　　宁秋白配合地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那人的表演欲得到了大满足，兴致勃勃地继续解说起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不死鸟洗去自己堆叠的人格的办法是自我毁灭，每浴火重生一次，就焚烧掉自己的一层人格——但实际上掌控着生死、随意复活的不死鸟哪会那么简单就死了？人格会凝聚成一片不死鸟的羽毛，从不死鸟的副本中离开，随机性地被什么人或者NPC捡到，一旦对方尝试利用这片羽毛死而复生……”
　　说到最后，那人压低了声音，宁秋白因此心提了起来“会被夺舍？”
　　那人严肃地摇摇头“不，会复活成功。”
　　宁秋白“……”
　　有点想打人。
　　“咳，复活成功之后，不死鸟的人格会依附在他身上，跟随他一点点经历人生……话说回来，虽然说是不死鸟的人格，实际上那个时候的我们压根没有什么‘人格’，像一张白纸，随着附身的那个人的人生经历，才慢慢形成自我认知。”
　　那人摊开手，“等脱离了附身的那个人，我们会暂时恢复不死鸟的姿态，这个过程我们称之为‘羽化’。然后经过各种缘由来到这座岛上，选择自己真正想要成为的样子，真正安定下来。到这一步，我们就算彻底抛弃了不死鸟的象征。”
　　这么听起来，和盛鸣的情况还真有点相似……宁秋白问“那你们是自我认知成附身的那个人吗？”
　　“大部分是的。”那人点点头，“不过和本来的那个人是有区别的，毕竟我们不是他们，性格上会有所不同……之所以一直聚在这里不怎么出门，也是因为怕有些人的宿主还活着，给人家造成困扰。”
　　“你们找盛鸣是为了什么？”宁秋白继续问，“想要盛鸣和你们一样？”
　　“盛鸣和我们还是有点不同的。”那人摸了摸下巴，“我们都是不死鸟抛弃的残渣，而盛鸣严格地说是新生的不死鸟，该说我们跟他是同位异形体、还是说我们是他爹呢？不过让他喊我爸爸他大概是不愿意的吧。”
　　你们不死鸟的伦理好复杂……宁秋白勉强道“可能因为数量太多了吧。”
　　“哈哈，是吗？当然，我们找他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是最后的不死鸟，就算不是我们的儿子，也是我们最小的弟弟。而且他走的路不同，并非作为旁观者的角度体验人生，而是模拟着人类的行动……虽然这样不容易被识破，也不会混淆认知，但反而更容易和真正的人生偏离……幸好现在已经拉回来了。”那人拍拍宁秋白的肩膀，夸奖道，“由我说这话虽然有点奇怪，但总是多谢你。”
　　宁秋白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我也没做什么。”
　　“当然，你放心，我们不会把盛鸣留在这里的。”那人向后靠在沙发上，“和复制了别人人生的我们不同，盛鸣是被那个濒死的玩家赠予了人生，又在你这里找到了真正的自我，他不属于这里，我们不过是把传承下来的不死鸟的相关的东西教导给他，等镇长和他聊完，你就可以带他走了。”
　　小红将一盘瓜子放在他们面前，补充了一句“你们想来做客的话，随时欢迎你们。”
　　刚才宁秋白确实有那么一点担心盛鸣会被留下，现在稍微松了口气“谢谢你们。”
　　“不用谢。”小红可惜地耸耸肩，“其实以盛鸣的姿色和唯一的不死鸟身份，我们倒是很想留他下来，可惜打不过他……”
　　小红给宁秋白看自己被烧焦的发梢。
　　宁秋白“……”
　　原来你们已经打过一架了。
　　宁秋白陆续又问了几个问题，这些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解答了宁秋白不少疑惑。
　　因为出自同源，这些曾经身为不死鸟的人彼此之间有天然的盟友链带，完全算得上盛鸣的自己人。
　　“为什么你们不早点找盛鸣，把事情说清楚？”
　　小红坐在宁秋白对面，一边嗑瓜子一边道“一方面是因为四年前镇长还没把这个岛建设好，另一方面，我们也不知道盛鸣对我们的态度啊……万一他觉得我们这些羽毛留在外面不好，想把我们回收怎么办？还是等他羽化了再说吧。”
　　这就是猜疑链啊……宁秋白心里感叹，要是盛鸣早点和这些人接触，哪还有卫崎什么事。
　　茶几上摆着宁秋白的手机，宁秋白拿过来点了点，忽然有些好奇地抬起头“这个副本是哪里来的？”
　　这里的规则总觉得让他非常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规则。
　　一开始讲解的那个人笑道“嘿嘿，没见过吧？我们这个副本比较特殊，规则是可以自定义的哦，自定义的哦？”
　　“……”小红看不过去，提醒了一句，“宁秋白和咱们镇长一样都是管理员。”
　　那人表情一滞。
　　宁秋白同样面露惊讶“你们镇长也是管理员？那这里也是自定义副本？”
　　怪不得他觉得熟悉！
　　小红点点头，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管理员严格地说都是系统的公务员了，福利多、安全性高、事务还轻松，很多管理员都是NPC退役来做的，一般管理员也只接待和自己合得来的NPC，我们这属于比较极端的情况，都是不死鸟。”
　　小红打量了一下宁秋白，“你身为玩家反而能做管理员，我们反而有点吃惊——你不会是跟系统有什么裙带关系吧？公务员可不是随便能当的！”
　　宁秋白有些哭笑不得。果然宇宙的尽头是考公吗？
　　老实说他确实也有些疑惑，这个管理员的身份来得太轻松了，就捡到了一张复活卡……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里间的门忽然打开，盛鸣从里面走了出来。
　　宁秋白把刚才的问题抛在脑后，欣喜地站起来迎了上去。
　　盛鸣的表情原本有些凝重，在看到宁秋白的时候瞬间软化，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将宁秋白抱在怀里，低声道“我回来了。”
　　太久没有享受过盛鸣温暖的拥抱，宁秋白沉醉地和他拥抱了一会，猛然警觉这里不是家中，赶紧放开盛鸣，耳根染上枫叶的颜色“怎么样？”
　　盛鸣忍住去勾宁秋白耳垂的冲动“问题都解决了，刚好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镇长……”
　　他让开步伐，露出被挡在门后的中年男人。
　　男人脸上挂着温和慈祥的笑容，鬓角稍微有些超出年龄的斑白，对着宁秋白微微一笑。
　　宁秋白看到这个男人的脸，感觉自己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脱口而出道“爸？”


第101章 父亲
　　宁秋白这声“爸”一喊出来, 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其中尤属盛鸣的表情精彩，夹杂着震惊、恍然、尴尬，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他难得地出声确认“秋白, 没认错人吗？”
　　宁秋白摇了摇头“我总不会认错自己的爸爸……”
　　他上前一步仔细端详这位镇长的脸, 确定这确确实实就是早夭的父亲的容貌，和他记忆中最后的脸并无二般……
　　呃, 除了眼睛旁边有一圈浅浅的淤青，仿佛被什么人打了一拳。
　　宁秋白福至心灵，看向了盛鸣。
　　盛鸣尴尬地别开了眼神。
　　宁秋白懂了原来你们两个在里面打架？！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边，更不清楚他们打架的理由, 只能望着这两个人不说话。
　　气氛一时凝固了下来。
　　尴尬之中，镇长稍微咳嗽了一声“我澄清一点, 严格意义上说, 我不是你的父亲。”
　　宁秋白一愣，盛鸣也转过脸来。
　　“你听小红他们说过我们这些不死鸟的残羽的人格起源了吧？那你应该猜得到我和你父亲的关系。”
　　宁秋白想起刚才那人跟自己解释的话语，脱口而出“你是附身在我爸爸身上的不死鸟人格？”
　　镇长笑着点点头“对，虽然我习惯性自我认知为宁恒, 但我毕竟不是他，我和他对很多事情的认知和态度都不同……如果你愿意的话, 可以把我当作你父亲的双胞胎兄弟。”
　　宁秋白迟疑了片刻, 纵然有很多疑虑和问题，也知道不适合在这里问, 只点了点头。
　　镇长转头看了盛鸣一眼“你也不用担心, 我们不会对宁秋白不利的——哪怕不考虑我这层关系，严格意义上你也算是我们最小的弟弟, 对我们多点信任吧。”
　　盛鸣撇了撇嘴, 没有反驳。
　　宁秋白摸了摸手腕, 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镇长说自己可以把他当成叔叔，又说盛鸣是他最小的弟弟，这辈分好像有点错乱啊……
　　这就是“你管我叫爸、我管你叫哥，咱们各论各的”？
　　宁秋白忍不住又看了镇长一眼。
　　尽管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但那张熟悉的脸还是让宁秋白有些恍惚。
　　镇长在这些居民中的人气显然足够高，小红他们看宁秋白的眼神已经多了不少自己人的亲切。
　　小红还摇摇头感叹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尽量不出门行走，否则很容易给宿主认识的人造成干扰。”
　　镇长笑呵呵地拍了拍桌子“行了，事都干完了，你们还聚在这里干什么？都散了吧。”
　　“镇长这是老来子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吗？”
　　镇长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们一家人聊点私房话，你们掺和什么，快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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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其他人都赶走了，只有镇长、盛鸣、宁秋白三个人，镇长示意他们坐下，去厨房端了一壶茶出来“新鲜的栖雾木嫩芽晒干的茶叶，尝尝。”
　　宁秋白道谢之后，和盛鸣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问“盛鸣现在没问题了吗？”
　　不等镇长回答，盛鸣就道“没问题了，不死鸟的力量已经可以完全掌控了。”
　　“和他们不一样？”
　　镇长给宁秋白倒茶的过程中解释道“我们是被不死鸟舍弃的人格，但盛鸣是新生的不死鸟，他本身就是不死鸟，没什么人格的说法，所以只要掌握了不死鸟的力量运用就好了。说起来，你们也是被那只狐狸坑了，不被不死鸟沉重复杂的记忆困扰，只要顺其自然几年，自然就能掌握好，也不必走这一遭。”
　　盛鸣“哼”了一声“也不想想是谁的错。”
　　“谁让那只狐狸身上的诅咒马上要爆发了呢？”镇长给盛鸣也倒了一杯，表情很坦然，“反正你也死不了，稍微牺牲一下，免得那只狐狸变成恶性bug。别的不说，系统要是不能及时处理这个bug，我们、你们都有可能受影响。”
　　盛鸣也知道九尾狐那无差别、不可控的魅惑能力太强了，所以没有继续辩驳，只对这些家伙完全不着自己商量表示了不满。
　　对此镇长更加问心无愧“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接触你，你一听到不死鸟相关的东西就直接拒绝，有什么办法。”
　　宁秋白知道那时候的盛鸣正迷惑自己到底是不是被不死鸟夺舍、并且极度畏惧自己，安抚地拍了拍盛鸣的手。
　　盛鸣再度撇撇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镇长坐在宁秋白对面，笑着看向宁秋白“小白，你应该也有话问我？”
　　“小白”基本是宁秋白家里人对他的专有称呼，宁秋白再度恍惚了一瞬，抿了抿唇，思考了片刻，还是摇摇头“本来有些想问的，想想还是算了。”
　　镇长挑了挑眉，端起茶杯尝了一口“我们这的栖雾木都是用最好的土加上我们的血培育出来的，味道很好。”
　　之后他才道，“不想问问为什么我……唔，应该是你爸爸对你一直都比较生疏、甚至丢下你直接自杀了？”
　　宁秋白笑了笑“以前纠结过，但想不出什么结果，也就不去多想了……不论怎么说，他都是我的父亲，就算有些不好的缘由，也不影响他确确实实和妈妈一起养育我长大的事实。”
　　“你确实看得开，是好事。”镇长夸奖了一句，随后表情严肃了一些，“不过这些事他虽然不想告诉你，我却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或许也是我和他的不同之处。”
　　宁秋白抬起头，直觉自己可能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镇长酝酿了一会，开口道“你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是虚幻游戏最强的‘预言家’。”
　　宁秋白已经接触过选择之书和杜子规这两个顶尖的预言家，对预言家的印象就是喜欢作死，很难和自己的父亲联系起来。
　　“跟其他‘预言家’不同的是，宁恒的预知能力不但能用在虚幻游戏里，现实世界也同样强大——他甚至预知到了和你母亲的相遇、相爱，以及……你母亲的早逝。”
　　宁秋白一愣。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中二少年，觉得自己可以逆天改命。”镇长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曾经寄宿在宁恒身上时的光辉岁月，出神了一会，才继续道，“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和短命的普通女孩在一起，同时怀着一点对你母亲的好奇，就故意篡改了自己的现实身份，作为一个没学历、没工作、没知识的穷逼男孩，在他预言的时间点结识了你母亲，之后没有任何意外地和你母亲相爱了。
　　“相爱之后，他就在虚幻游戏里开始寻找能替你母亲长生的东西——作为预言家，他早就预知到了自己的死，并做好了借此夺舍NPC、从此在虚幻游戏中长生的一切准备。但你母亲和虚幻游戏无缘，他想到能和你母亲长厢厮守的办法，就是去找传说中的不死鸟的羽毛。”
　　宁秋白再度一愣，猜测道“然后他找到了您？”
　　镇长颔首“他的运气不错，真的找到了羽毛；但他的运气又不太好，找到羽毛之后，就被迫承受了致命一击，被动用掉了那根羽毛，从此我附身到了他的体内——当然，这个时候他没有知觉。”
　　“后来呢？”
　　“被舍弃的羽毛的重生不是满血复活，他受了重伤，丧失了继续闯关的能力，这之后你的母亲生下了你，身体衰败并逐步走向了死亡。”
　　说到这里，镇长轻轻叹了口气，“他已经不想所谓的永生了，只想能替你母亲治好病，但系统对于人命的拯救需要的积分非常高，他在你母亲濒危之前都没能凑齐，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母亲去世——你母亲离世之后，宁恒觉得都是他的责任，都怪他太过贪心，结果连手中该有的东西都没有把握住，因此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宁秋白默然片刻，感受着盛鸣轻而暖的手心，同样叹了口气“难怪他之后没多久就选择了自杀。”
　　出乎意料的，镇长摇了摇头“不，他自杀倒不全是因为你母亲，更多的是因为你。”
　　宁秋白再度惊讶地抬起头。
　　镇长道“我说过，他是当时虚幻游戏最强的预言家，哪怕在重伤之后，依然时不时能发挥出精准的预言能力——你出生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你的死亡，在虚幻游戏的第一个副本被人推进栖雾木的树丛。
　　“你记忆中他对你比较疏远，一半原因是他尽力去赚取积分换取你们母子的未来，无暇承担父亲的责任，另一半原因是当时的他已经比较悲观，觉得自己看到的未来是不可更改的，那么与其将来看着你的死亡而痛苦，不如不要跟你培养什么感情，这样将来面临别离的那一天，你或者他，都不会那么难受。”
　　宁秋白愣神了半晌，注意到其中一个词“我或者他？”
　　镇长点点头“你母亲死后，他痛苦之余，将精力放在了怎么挽救你的未来上。他当时已经没什么积分了，也没什么力量了，所以他最后想出的办法，就是把他曾经打算自己用的、夺舍NPC的准备送给你。这样虽然不能改变你死亡的未来，却能在你死亡之后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当然，绑定他自己的那些准备想要转增别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他自己先死亡。”
　　宁秋白感觉自己的心脏中仿佛有电流击穿，让他从心房中升腾起夹杂着疼痛的无措。
　　镇长顿了顿，咳嗽了一声“我自己说可能有点尴尬，但宁恒很难完美完成这个任务了，而我一直和他共感，对你和你母亲也有感情，便了一些帮助，才有的现在的你。”
　　宁秋白从回忆中拉出诸多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黑白两色的卡片上“那张复活卡，是您想办法给我的？”
　　如今想来，当时那张卡上画的不就是不死鸟？
　　“你‘管理员’的身份，也是我向系统引荐的。”镇长摸了摸下巴，“这个我倒是没太大把握，没想到系统竟然认可了你，好歹让我松了口气。”
　　宁秋白凝视着镇长这张和自己父亲一模一样的脸，眼眸中闪过了什么光，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多谢您。”
　　镇长了然地道“实话说，我觉得你父亲不论作为丈夫还是作为父亲都有些失职——他被强大的力量迷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太久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曾经抵触、但最后依然甘之如饴地爱着你和你的母亲。”
　　宁秋白点点头，没有说话。
　　现在他不太想掉眼泪，怕一掉眼泪就会彻底失态。
　　镇长贴心地站起身“留你们这么久，想必你们现实世界那边还有不少问题，你们先回去忙吧，愿意过来的时候，随时过来。”
　　……
　　宁秋白和盛鸣并肩走到码头，启动了传送功能。
　　不死鸟之岛的风景刚刚消失，宁秋白便感觉自己被温柔而坚定地拥抱在了怀里。
　　盛鸣蹭了蹭宁秋白的耳朵，低声道“你跟我说过，要我在你面前展示最真实的自我，现在我也想对你说一样的话——秋白，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展示最真实的自我。”
　　宁秋白怔忡了一秒钟，手臂环上盛鸣的脖子，嘴角扬起，眼泪却掉了下来。


第102章 半年后
　　半年后。
　　宁秋白在一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望着天花板沉默了片刻，十分自然地做起身，推了推身边的大鸟：“醒醒,把你的翅膀收回去。”
　　盛鸣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展开足有十几米长的巨大羽翼拢起,很快变成了一米九、光溜溜的大男孩,从后面抱住宁秋白，下巴在宁秋白肩膀上蹭了蹭,含混不清地问：“做吗？”
　　“……”宁秋白推了他脑袋一下,“你清醒点，今天还有事呢！”
　　随着盛鸣变回人形，房间逐渐也变成了正常的大小。
　　宁秋白翻身下床，赶紧去厕所解决晨间问题。
　　要在刚才那张一百平米的床上下来，怕是跑到卫生间的时候已经尿裤子了。
　　洗完手回来，盛鸣已经打着哈欠开始开始胡乱套衣服：“今天还有什么事啊？”
　　因为半睡半醒，盛鸣的T恤套反了，头发也乱糟糟的,也得亏他的相貌是真的过硬,这种死亡时刻看起来都有种凌乱美。
　　宁秋白无奈地帮他把衣服正了过来：“今天是金凤奖的颁奖典礼。”
　　提到这个,盛鸣稍微清醒了点：“《人鱼》入围的那个？”
　　“嗯,能不能拿到还不好说,今年竞争挺激烈的。”
　　提到金凤奖，宁秋白难免也有些紧张。
　　金凤奖是国内电影行业的最高奖项，在国际上的含金量也非常高,就算宁秋白自认为导演是他的“副业”,自己的作品能够进入最高殿堂依然觉得心潮澎湃。
　　《人鱼之泪》的两部电影取自宁玥的剧本,结合了顶尖演技的虚幻游戏玩家、逼真的虚幻游戏场景，再加上宁秋白从郭九州那里学来的各种技巧，宁秋白拍摄完之后也产生了一种虚脱的感觉，内心对电影质量是十分期待的。
　　《人鱼》没有辜负宁秋白的期待，第一次上映仅仅只有一天，口碑就迅速爆炸，首日票房创下情人节票房之最，而且因为是双电影，票房直接翻了倍。
　　虽然盛鸣出资在这一日搞出了“买一送一”的活动导致这一日的收入折了大半，但很快观众就开始强烈要求再次排挡——就一天，搞笑呢！卖出去的安利都没地方看！
　　网上倒是有枪版，但宁秋白的电影一向以特效炸裂出名，看过枪版的人不但没有满足，反而被勾得更想看院线了。
　　而且海外版和宁秋白的公司洽谈很顺利，译制效率很高，竟然三月中旬就能在海外上映了。这就让国内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我们自己家的电影，怎么反而国外播得更早？
　　各大电影院自然不会放着钱不赚，很快主动向宁秋白请求开放电影授权，于是原定的4月重新上映，提前了一个月，2月底就开始重映了。
　　这一次没有买一送一的服务，但票房只增不减。
　　某种意义上说，隔了两周才上映竟然也成了一种“饥饿营销”。
　　外界推测过宁秋白电影的成本，结论是电影里的特效甚至有些超越当前特效技术上限的意味，而这种特效的成本必然极高，宁秋白这两部电影的成本高得恐怖——偏偏这两部电影不论投资商还是资金流都没有特别大的动向，让人万分诧异。
　　现实中的人倒是不会往超自然的角度去猜，只觉得宁秋白的团队怕是在技术方面有极高的突破。
　　这种论点在宁秋白的公司给两个游戏做了个特效更爆炸的宣传CG之后似乎得到了佐证。
　　不论同行还是相关行业的人都或明或暗地向宁秋白发出试探、合作等邀请。
　　宁秋白不可能把虚幻游戏的事情说出去，只好假装高冷，谢绝一切技术方面的合作。
　　这就让同行多了几分不满，还有些心术不正的看宁秋白根基前，想整他那么几下，结果很快就有人拍到宁秋白出席了光景集团盛家的私人宴会，并和项总相谈甚欢。
　　如果不是因为项桐烟与盛华松先生伉俪情深、模范夫妻多年，怕是有人要猜项总包养小奶狗。
　　于是很快就有了新的猜测：宁秋白和盛家的二女儿盛文萝是一对！
　　不过宁秋白不是和他一手捧起来的男明星不清不楚么，大小姐不在意这个、不怕骗婚？
　　一家媒体公司把这个当作大新闻发在公众号、微博号等平台上之后，没多久就接到上级电话，要求把消息撤下来。
　　当事记者眼前一亮：“搞到真的了？”
　　上级冷笑了一声：“搞错了。我给你几条新的稿子，往这方面发。”
　　记者点开资料——宁秋白身边绑定的新秀盛鸣就是盛家最小的儿子，并且据说已经和宁秋白同居了。
　　记者：“……”
　　……
　　宁秋白对盛鸣宣誓所有权的幼稚行为没有发表意见，只由着他去。
　　早在盛鸣变回人形之后，盛鸣的父母就和宁秋白的外公外婆、舅舅见过面了。小城镇出身的老人家并不太能接受同性恋，但他们希望宁秋白能找到幸福。
　　比起性别，老人家内心其实更担心盛家这样的高门大户看不起宁秋白。
　　好在项桐烟的口才和情商极高，.52gGd.很快就让两位老人家打小了这方面的忧虑，甚至聊起盛鸣的病红了眼圈，舐犊之情让外公外婆共情之后，又暗示盛鸣最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医生都在惊呼医学奇迹，或许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家庭矛盾解决了，对于要不要在公众面前出柜，宁秋白觉得无所谓——他的主要工作还是虚幻游戏里，他也不靠名声吃饭，既不需要假装直男，也不需要拿性取向炒作。
　　盛鸣的想法和他差不多，而且盛鸣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他的状态不算特别好。
　　具体表现为嗜睡、并在睡眠中无意识地变回原型。
　　第一次变回原型之后，宁秋白差点被挤成肉饼。为此他们搬到了副本里睡觉，并调整了卧室的规则，将规则设定为一旦检测到盛鸣有变身的痕迹就等比扩大体积。
　　幸亏宁秋白现在不缺积分了，再大的体积也能兑换得起。
　　盛鸣对自己的异常状态同样一无所知，去找不死鸟之岛的镇长商量之后，勉强得出了结论：因为盛鸣在“发育”。
　　作为新生的不死鸟，盛鸣刚诞生就用系统停止了自己的状态，以不死鸟这个种族的年龄来看，盛鸣现在其实还是个婴儿。放开身体状态之后，婴儿阶段的不死鸟自然没法完美控制自己的力量。
　　这其实也是盛鸣把自己封印了这么多年的副作用，镇长他们也没什么解决办法，只能随着时间慢慢调整。
　　宁秋白听说盛鸣算是“婴儿”的时候油然而生一种罪恶感，甚至打算和盛鸣分床睡。
　　可惜这决心没过几天就被夜袭的盛鸣打碎舔舐吞下了肚子。
　　……
　　金凤奖这样的大事，盛鸣没有马虎，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起来，穿好衣服跟着宁秋白出了门。
　　维德早早在会场等着他们，看到他俩下车，立刻安排道：“两位先去化妆，座次和流程化妆时会念给你们听，衣服已经备好了。”
　　宁秋白不用动脑子顺着维德的安排，夸奖了一句：“效率真高。”
　　维德很没有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那就给我涨工资。”
　　“你以前已经预支过了。”
　　“吸血鬼。”
　　“彼此彼此。”
　　化妆师在宁秋白脸上快速涂着粉，画好之后还有些忐忑：“宁导演还觉得满意吗？”
　　他听说宁秋白过去的御用化妆师的技术极其高超，可惜最近几个月据说那位化妆师的妻子怀孕，请长假回老家了，所以才调用的公司其他化妆师。
　　宁秋白其实看不出什么区别，习惯性地鼓励道：“很不错。”
　　化妆师高兴地松了口气，不太熟练地恭维道：“祝宁导演能够顺利夺奖！”
　　宁秋白失笑，看了眼盛鸣。
　　盛鸣倒是很有信心：“肯定能拿奖！”
　　宁秋白挑了挑眉：“有内幕消息？”
　　盛鸣打了个哈欠：“怕剧透，所以没打听，但我相信你。”
　　宁秋白笑着摇了摇头。
　　《人鱼》的拍摄、剪辑、上映等过程经历了太多的麻烦，宁秋白虽然尽了心，但自己也不敢说在那种各方压力的逼迫下，他有没有成功地让电影投入观众和评委的内心。
　　……
　　进入会场之后，早有记者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宁导演，您最近一直很低调，是在忙于工作吗？听说海拉尔电影正在和您洽谈技术转让，您是否有意向？”
　　宁秋白先否决了后面：“我的技术不会转让，海拉尔电影与我洽谈的不是技术方面。”
　　“那您是在准备新电影的拍摄？”
　　最近半年宁秋白都没怎么露脸，业内纷纷猜测宁秋白是不是正在拍摄新作品。
　　宁秋白点点头，承认了这个消息：“这次的剧本是我一个人写的，挑战的也是我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题材，还在雕琢。”
　　记者顿时感兴趣地问：“请问是什么题材？”
　　“神话题材。”宁秋白打了个模糊眼，“比如美杜莎vs天使vs迦楼罗金翅鸟这种。”
　　记者：“……”
　　这什么乱搭？
　　提到这个，盛鸣的表情稍微带上了一点幽怨，被敏感的记者抓住：“盛鸣先生对宁导演的新电影有什么意见？”
　　盛鸣顺势摊了摊手，叹息了一声：“我本来希望能出演男主角，但宁导演给了我反派的戏码。”
　　宁秋白闷笑了一声。
　　宁秋白和盛鸣两人之间的关系，打交道多的人差不多一清二楚，但他俩不避讳，记者很默契地不去深度挖掘，混着追问起别的问题：“宁导演过去一直只让盛鸣担任男主演，为什么这次做出了改变？这部戏还会像以前一样只用新人吗？预计会在什么时候开机？上映日期呢？”
　　宁秋白耐心地听完，最后笑眯眯地道：“时间原因我只能回答第一个——因为以前我有把柄在盛鸣手里，现在翻身做主人，当然不能惯着他。”
　　盛鸣配合地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记者差点被逗笑，脱口而出道：“两位的关系这么好，不知道是什么把柄？”
　　宁秋白笑着摆摆手，指了指嘉宾坐席：“时间到了，非常抱歉。”
　　他礼貌地告别记者，盛鸣十分默契地走在他身边——两个人穿着的西装都是同一款式，只有颜色有微小不同，走在红地毯上非常养眼。
　　记者举着话筒愣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迟疑地问同伴：“他们是在调情吗？”
　　同伴：“……你还在直播。”


第103章 正文完
　　“第三十七届金凤奖的‘最佳电影奖’获奖者是——”
　　“宁秋白、《人鱼之泪》！”
　　主持人拖长了语气宣布金凤奖获奖者的时候,全场轰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宁秋白望着领奖台上摆好的金色奖杯，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还是盛鸣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一步一步走在红地毯上，望着嘉宾们或惊讶、或祝福、或嫉妒、或喜悦的表情,宁秋白恍惚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一开始做导演只是单纯地想要给黑龙伊奥一个赚满意度的机会，没想到阴差阳错地真正走上了这条路。
　　如今国内电影行业的最高奖项近在咫尺，宁秋白甚至产生了一点荒谬感：这真的是我能拿的吗？
　　他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奖杯,低头看着它。
　　水晶一样透明的底座上是一只纯金色、展翅腾飞的凤凰，仔细看过去，竟然和盛鸣本体的轮廓有几分相像。
　　触及到这一点，宁秋白的心忽然安稳了下来。
　　他抬头对着主持人笑了笑：“像做梦一样。”
　　主持人笑呵呵地道：“宁导演是金凤奖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导演之一,仅次于第一届金凤奖的获奖人盛顼老先生,将来前途无量啊。”
　　宁秋白微微一怔。
　　盛顼是国内影史上的一颗明珠，在大家还在摸索如何适应“电影”这种艺术形式的时候，他便以惊才绝艳的天赋和智慧,做出了虽然粗糙、却灵气十足的电影，后来更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是在“教人如何做电影”。
　　金凤奖就是为了盛顼而设置的，原计划是三年一次,后来几次调整，如今已经改为一年一次。
　　让宁秋白触动的是，这位已故的盛顼老先生，正是盛鸣的祖父。
　　只是宁秋白心知肚明,和真正的天才相比,自己不过是站在了虚幻游戏的巨人肩膀上,纵然镜头语言尽数出自他手,没有虚幻游戏的场景和演员，也达不到现在的高度。
　　因此宁秋白诚心而谦虚地道：“我不过是侥幸，距离老前辈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希望以后能够将更满足的作品带上荧幕，才能不辜负支持我的所有人。”
　　他举起奖杯，在金凤的喙上轻轻亲吻了一口，眼眸带着笑意，看向了嘉宾席。
　　盛鸣同样眺望着他，浅灰色眸子中满是光，注意到宁秋白的这个动作，食指按在自己的下唇上，做了个不明显的回吻。
　　……
　　颁奖典礼后，尽管宁秋白很想立刻回家和盛鸣共度二人世界，但必要的应酬不得不参加。
　　老师郭九州、好友耿河等人准备了一个小的庆祝会，为宁秋白喝彩。
　　郭九州的金凤奖已经拿过不少了，虽然替宁秋白高兴，但表现得很镇定：“不要满足金凤奖，这只是国内的奖项，电影行业真正的全球最高奖项才是你的目标。”
　　宁秋白点点头，两颊因为喝了酒略有些薄红：“老师说笑了，距离最高奖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郭九州笑了起来：“有前进的目标是好事！”
　　互相推杯换盏了几轮，耿河问：“秋白，你的新电影什么时候开机？”
　　宁秋白想了想：“剧本还缺少一点打磨，估计还得等等。”
　　郭九州有些疑惑：“怎么这么慢，你在忙什么？”
　　他倒不是指责，只是按照他对宁秋白的了解，宁秋白的那个剧本拖得超出预期了，难道有新的点子？
　　宁秋白和身边的盛鸣对视了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直在忙着拯救世界。”
　　郭九州和耿河一起哈哈笑了起来，都当他不方便说，也就没有过问。
　　只有盛鸣知道宁秋白在说什么——宁秋白这阵子的心思确实都在安抚因为怀孕便每天都在思索要不要毁灭世界的九尾狐上。
　　九尾狐的诅咒太过恐怖，就算同等规格的不死鸟盛鸣，也不希望自己认识的人莫名其妙地对别人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好在过不了多久，九尾狐就能分娩了，分娩之后大概就不会这么暴躁了……吧？
　　想到现在宛如火药桶一样的卫崎正和罪魁祸首杨不韪单独待在一起，宁秋白有点担心回家看到的就是杨不韪的尸体做成的诅咒娃娃，赶紧找理由告辞。
　　……
　　一踏进副本，宁秋白就眼前一黑，暗道一声：坏了。
　　“眼前一黑”不是比喻，是形容——他的眼前确实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连一起进来的盛鸣都看不到了。
　　这是九尾狐的诅咒吗？
　　宁秋白有些不安地掏出手机，刚准备调整一下规则，就看到张木客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创造一个新NPC。”
　　宁秋白拥有在自己副本里创造无自我意识的NPC的能力，只是看张木客没头没脑地发了这个过来，微微有些疑惑。本着自己人不会坑人的想法，宁秋白照着做了一遍，创造了一个人形的NPC，设置成了五六岁的小孩模样。
　　NPC一出现，原本模糊的脸瞬间清晰，眼眸从失神变得明亮，充满了灵动的智慧。
　　宁秋白看着这张缩水了的有些熟悉的脸，愣了愣：“张木客？”
　　NPC小孩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张木客是我，但我不是张木客……你可以用平常称呼我的名字叫我‘系统’。”
　　宁秋白瞬间睁大了眼睛。
　　张木客是系统？！
　　盛鸣知道吗？
　　系统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
　　化身小孩的系统似乎预料到宁秋白的问题，微微一笑：“盛鸣不知道，我创造张木客这个身份，就是为了藏在不死鸟的身边，方便对他进行引导。”
　　“引导？”宁秋白刚才一瞬间确实想了很多系统有恶意的猜想，但这个词似乎不是那个意思。
　　“对，我当然不能放任一颗定时炸弹随随便便到处跑。”系统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吸了吸手指，好奇地问，“说起来，手指好像不是甜的，为什么小孩子会喜欢这样做？”
　　“……”宁秋白有种自己和系统肯定有一个精神错乱的感觉，“您对盛鸣是什么看法？”
　　“不要担心，我不会对任何一个有自主意识的NPC怀有恶意，除非我自己不想活了。”系统摆了摆手，“因为虚幻游戏本身就是有自主意识的NPC的集体潜意识集合，每一个NPC都相当于我自己、或者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会想要伤害我自己？”
　　刹那间，宁秋白想起以前盛鸣笃定地说过“系统不会放弃任何有自主意识的NPC”，但问他为什么，盛鸣又摇头表示这是来自不死鸟的认知，具体原因他也不是特别懂。
　　不过集体潜意识集合什么的……阿赖耶吗？宁秋白内心吐槽了一句，就算是阿赖耶，也不见得珍惜每一个灵长类……
　　“新诞生的有自主意识的NPC太少了，虚幻游戏已经步入老龄化社会很久了。”系统忽然叹息着说了让宁秋白觉得更维和的话，“我拉玩家进虚幻游戏，就是因为这些玩家的命运线能够影响NPC，存在让NPC觉醒的可能性。如果所有有意识的NPC都死光，那虚幻游戏本身也就不存在了。”
　　“难怪会有再就业APP……”宁秋白若有所思，忽然又警觉，“那您这次来找我是要做什么？要收回我的副本吗？”
　　“不，你做得很好，我是来给你奖励的——打个比方就是以前你是合同工，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了。”系统拍了拍手，黑暗的空间里忽然出现了三只小小的白狐狸，“这还是第一次有NPC能够直接生育有自主意识的NPC！当然，要不是我过来，那只九尾狐怕是控制不住身上的诅咒。”
　　卫崎生了？
　　宁秋白一愣，打量着那几只小狐狸：“谢谢您。”
　　“哈哈，小事小事……”系统踌躇了一下，还是仰起头，用单纯可爱的眼眸凝视着宁秋白，“秋白啊，你看人家小卫小杨一胎生了仨，你们两口子什么时候生？不是我说，都奔三的人了，积极响应国家政策……”
　　宁秋白：“……”
　　这系统bug了吧？
　　系统啰嗦了一长串，最后喘了口气：“嗯，我的意思是，你们多生几个有意识的NPC，虚幻游戏才能继续壮大。反正栖雾木生孩子方便，一口气播一百个种也可以对不对？”
　　宁秋白嘴角抽了抽：“我们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还没说完，宁秋白就看到系统背后出现了一道橘红色的光，像夜幕破了一道口子。
　　橘色的羽毛从破口处飘进来，落地变成一团团的火焰；随后火焰中飞腾起绚丽的神鸟，晚霞一般的眸子紧紧盯着系统，声音冷漠锋锐：“放开秋白。”
　　系统举起手：“我可没抓着他。”
　　盛鸣变回人形，落在宁秋白身前，护住宁秋白，冷冷地道：“想不想生是我们的事，你想生孩子自己去生，不用来要求我们——别忘了，现在是秋白在给你做贡献，不是你在给秋白好处。”
　　宁秋白很感动盛鸣能闯进系统空间来救他，但还是拉了拉盛鸣的手腕，小声道：“你不能变一套衣服出来？”
　　光着屁股说大道理太尴尬了！
　　盛鸣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系统在他们之间看了看，忽然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是我多事了……儿大不由娘啊！你们想生的时候用APP联系我，我包养胎胎教分娩坐月子……行行行，我这就走好了吧！”
　　系统躲开盛鸣丢过来的火球，对着宁秋白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笑容，“再见啦！”
　　盛鸣余怒未消地招手，火焰席卷开来，将这片空间撕得粉碎！
　　宁秋白连忙拉了他一下：“不要伤到小狐狸！”
　　盛鸣不情不愿地让火焰绕开了趴在地上还没睁开眼的三只狐狸，嘟囔道：“回头把那窝狐狸丢远点。”
　　宁秋白失笑，拍拍盛鸣的手背：“不要对系统这么凶，好歹咱们还在系统手底下打工呢。”
　　盛鸣转过头看着宁秋白，沉默了好一会，忽然低声道：“抱歉。”
　　“抱歉什么？”
　　“是我把你卷进来的。”
　　从根因上看，宁秋白至今为止的遭遇都和不死鸟脱不开干系，尽管这些遭遇中不乏好事，但痛苦和难过的部分同样不少。
　　宁秋白知道他的想法，伸手捧住盛鸣的脸：“如果重来一次，你还想跟我相遇吗？”
　　盛鸣动了动嘴唇，又抿紧，好久才低声道：“想。”
　　尽管有些自私，盛鸣还是不愿放开宁秋白。
　　宁秋白唇角弯起：“我也一样。”
　　他放下手，将手指伸进盛鸣的掌心。盛鸣回握住他，手指探入彼此的指缝，十指交握。
　　同样是握手，十指交握却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心都因此贴合在了一起。
　　宁秋白与盛鸣对视良久，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以后多多指教。”盛鸣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宁秋白的侧脸，声音温柔而坚定。
　　宁秋白露出灿烂的笑容：“彼此彼此。”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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