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闪婚日记   作者:顾轻野   简介:   我在一个大型同性相亲的节目遇上了一个合眼缘的男嘉宾,并和他闪婚了。   他叫言守箴,我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管,渐渐的,我发现他可能很有钱。   再后来,我才知道,他不仅坐拥百亿,还暗恋了我长达八年之久。   如果床事不那么频繁,我对现在的婚姻非常满意。   【阅读指南】   ①同性可婚背景   ②日记形式,第一人称   ③走肾又走心花样宠妻闷骚攻X精通吹拉弹敲各乐器美人受   【小剧场】   言大boss:我老婆喜欢收入中等的人,那我就虚报财政,少那么几个零。   虞望笙:???   言大boss:我老婆喜欢那把曾给一个顶级小提琴家带来荣誉的琴,那我就带他上拍卖会亲自拍下来。   虞望笙:……   言大boss:我老婆的养生之道认为每次不能超过三回,那我就……每隔两天做足五回,平均起来每次真的没有超过三回,我还是很听老婆的话的!   虞望笙:!!!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望笙,言守箴(zhēn) ┃ 配角:宋宜秋,胡杨 ┃ 其它:闪婚,一见钟情   一句话简介:一不小心嫁给了百亿老公   立意:嫁给爱情的婚姻 第1章   4月22号,星期一,大雨。   我和宜秋一起从派出所出来时,夜雨像个不知餍、足的婪兽侵袭着整个黑幕,人间四月天还带着冷风料峭的余威。   钻入宋家私家车后,宜秋仍旧余怒未消,两手狠狠地揪扯着无辜的小提包,全然不管这个小巧的奢侈品到底有多名贵,仿佛它才是害我们出入派出所的罪魁祸首。   我真的没怪她。   宜秋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业务水平很高,在我的乐器坊工作了几年,帮我接了不少的大订单,也替我招揽好几拨学员,让我十分的省心。   省心到就连我的终身大事也给安排上。   其实,说她是我的员工,那真的是抬举了我。   宜秋不缺钱,宛城首富的独生女儿怎么可能会缺钱呢?   我发给她的半年工资和提成福利加起来,才够买她手上那只正在接受酷刑的小提包呢!   她来我的乐器坊工作,纯粹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乐器坊里,她和另外一个员工小翁总喜欢拿我调侃,说什么“只要老板还没脱单,那些天天跑来挑选乐器的单身客户是不可能看中咱俩的”之类的玩笑话。   然而小翁早已经名花有主了。   至于宜秋,她如果要嫁人,那绝对是霸占宛城各大电视新闻和报纸杂刊的头条。   所谓皇帝女不愁嫁,宜秋从年满十八岁开始,宋家大门几乎每天都迎来不少政商巨贾的求婚,宋叔叔十分的乐见其成,却并不表态青睐于哪一家,似乎在慢慢筛选乘龙快婿。   宜秋最初几年还觉得蛮新鲜的,约会了一个又一个的求婚者,大概每一个都极尽所能的奉承讨好她,久而久之,她反而索然无味,现在几乎把乐器坊当成了避难所,白天在乐器坊呆足了五六个小时,回家如果见到登门拜访的黄鼠狼,就把我推出来做挡箭牌。   我知道,宋叔叔是希望宜秋能嫁给她真心喜欢的人,所以才没有干涉宜秋的感情生活。   我也知道,宋叔叔是想我当宋家的乘龙快婿,在他看来,每天往乐器坊钻的宜秋,其目的不言而喻。   宜秋曾经也的确有过这方面的意愿。   单身将近26年的我,从来不觉得找个人恋爱是件多么大的事情,现在三四十岁还没有结婚的大有人在,况且,我爸还是个不婚主义者,认为婚姻是束缚感情的枷锁,他自己就从未有过结婚的念头,也不提倡他的子女结婚。   我爸一共有九个子女,分别为五个情人所生。   我妈是这五个情人之中的第五个。   我爸即使拥有这么多女人,至今却保持着未婚的状态,他没有原配,我妈不算正统意义上的小三。   我妈是正值妙龄的时候认识我爸的,那时候我爸已过不惑之年,我妈也知道我爸花名在外,在宛城已有四房妻妾,却还是像只扑火的飞蛾,义无返顾的投入我爸的怀中。   扑火的飞蛾往往没有好结果,我妈也一样,她在我十岁的那一年,便抑郁而终了。   我不恨我爸,他对我很好,应尽的父亲义务一样没缺,应给的疼爱甚至比其他的八个兄弟姐妹的还要多,这或许是因为我在继承了父母双方最好基因的同时,也继续了我爸热爱音乐的天赋。   我爸并不是什么商贾名人,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富N代,还是那种不事生产,家世逐年走下坡路,渐渐败光家业的代表。   小时候,我妈常常跟我提起她与我爸初识的旧事。   那时候,我爸差不多已经将我爷爷留给他的产业败光,就剩下一座大型歌剧院,那是我爸的白月光。   说也奇怪,这座歌剧院不仅没有跟着其它产业一起没落,还被我爸经营得风生水起,现在成了宛城的地标建筑物之一。   正因为这座蒸蒸日上的歌剧院,我那些不相熟的兄弟姐妹开始想要做它的继承人。   而我爸,却只属意我,每次和我见面时,总是旁敲侧击的询问我的意愿,希望我能回去帮他打理歌剧院,将来继承了它,就能让它的光辉继续普照宛城。   可我经营这间小小的乐器坊已经自顾不暇,哪有什么能力去经营那么大型的歌剧院?   然而我爸的四个女人并不知情,她们中除了淡泊一切的刘姨之外,李姨、王姨、张姨都将我当成了她们子女顺利继承歌剧院财产的最大绊脚石,常常在我的面前冷言冷语,让我烦不胜烦。   上个月老八的订婚宴上,我听到了他与王姨的对话。   老八说:“妈,老七比我大,不是也还没女朋友吗?我干嘛这么着急订婚啊!”   我心头一提,因为老八口中的“老七”,正是我。   王姨似乎有点生气:“你拿什么跟人家比?长得没他好看,嘴巴也没他会说,手段更没他高明,他大学还没毕业,你爸就给他开了间乐器坊,你倒是看看你爸给你哪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开过店?我就不明白了!论长相,我比虞半城漂亮吧!人家就能生个比大明星还好看的儿子,你怎么就长成歪瓜裂枣了呢!”底下还有一大段数落老八的话。   王姨口中的虞半城就是我妈,我妈因为心有郁结,以至于形容消瘦,的确没有王姨和刘姨好看,可在我的心目中,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王姨是我爸的第二个女人,也是五个女人之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她不喜欢读书,高中肄业也找不到什么工作,涵养也不高,是属于那种妩媚型的女人,虽然现在年龄大了一点,却仍旧艳丽明媚,所以很招李姨和张姨的嫉恨,她们常用“举止庸俗,言行浮夸”来评论她,可这些缺点落在我爸的眼里,就成了率真耿直的憨相,喜欢得不得了。   “再说了,你不过比他小半年,先订个婚,倩倩是陈家唯一的女儿,陈家和你们老韦家是世交,你爸在最落魄的时候,陈家还仗义出手帮过你爸,你爸多少会卖陈家的面子,咱们和陈家打好关系了,陈家就是你的后盾了,一两年后你和倩倩再得个一男半女的,讨你爸的欢心,老韦家的歌剧院就是你的了。”王姨数落了老八一通之后也消了气,继续苦口婆心的规劝。   我爸姓韦,他没有强制他的子女随父姓,所以我和其他八个兄弟姐妹都跟母姓。   老八说:“可是老大他们几个不是都结婚了吗,也早生了儿女,爸的欢心早就被他们讨完了,哪还轮到我?”   王姨回答:“那不同,你爸现在老了,心态变了,喜欢天真烂漫的小孩围着他转了,你那几个兄弟姐妹生的小孩,大的都快读高中了,小的却被惯出了一身娇气的毛病,你爸都不喜欢,只要你和倩倩生个软软糯糯的小孩,你爸的遗嘱上肯定会写你的名字!”   老八又说:“可是,妈,老七如果也结婚了,生个更讨老爸喜欢的小孩,那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白费心血吗?”显然他十分不喜欢陈家女儿,还想垂死挣扎。   王姨笃定地说:“你放心,老七是不会结婚的!”   老八问:“为什么?”   “我的傻儿子呐!他要是结婚,那肯定早就娶了宋宜秋了!那可是宛城首富的独生女啊!宋家大小姐倒追了这几年,他还无动于衷,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傻呗!”老八非常不屑地回答。   “傻的是你才对!”王姨极力抑制怒气,“我跟李篆与张静融讨论过了,老七身边除了宋宜秋,就从未出现过什么女人,说明他跟你爸不一样,没有仗着一张好皮囊就四处钓女人!”   李篆是我爸的第一个女人,张静融则是第三个,对于我爸的滥情和花心,身处旋涡中心的她们最有发言权。   “也是,老七好像的确没有过女朋友……”   “所以,他或许和老三一样,性取向有问题!”   老八大吃一惊:“什么!老七和老三一样,都喜欢同……”   我怀疑王姨和老八的对话是故意说给老韦家听的,订婚宴设在老韦家一楼的大厅,二楼就只有老韦家的人可以上上下下,他们母子俩人就在楼梯的拐角处交谈,楼下订婚音乐柔和舒缓,未能很好的遮掩他们的音量。   那时我和老五的儿子正下楼,木质楼梯传来脚步的走动声十分的明显,王姨和老八不可能听不见,可他们的对答竟然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比起我,老五家的儿子显然更慌乱,他才上小学二年级,平时老五夫妇对他的管教十分严厉,所以性子有点怯弱,他跟我一样,都不太喜欢跟一大堆身上流着一半老韦家血统的亲戚说话。   这会儿他看看我,又小心翼翼的回头,偷瞄了一眼尾随在我们身后的那个绷着一张脸的女子,她就是那对母子最后话题中心的另一个主角,老韦家排行第三的女儿。   老大、老三和老九都是李姨所出,李姨是我爸的第一个女人,跟了我爸足有四十年,是我爸同甘共苦过的枕边人,我爸对五个情人向来没有什么先到后来的名次位置之说,可在其他四个女子心中,李姨终归是她们的“大姐”。   况且,老三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她学历最高,名校的博士后,做任何事都喜欢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巾帼不让须眉,是我们这一代老韦家的顶梁人物,她要是凶起来,就连我爸都会畏惧三分。   王姨和老八显然没有料到此时下楼的人之中,竟然有老三,顿时噤若寒蝉,抖索地迈开步子下楼,撤离危险之地。   老三三两步越过他们并拦住去路,冷笑道:“王凝,我尊你是我爸的女人,才喊你一句「王姨」,出了老韦家的门,哼哼!”她连哼两声,微眯的眼睛透出秋后算账的冷芒。   我钦佩老三,换做我,根本拿不出这么凌人的气势。   “别的我不多话,就纠正你的两点,第一,我爸今年才67岁,精神饱满,老当益壮,还没到要立遗嘱的地步,你这么急吼吼的惦记他的歌剧院,说句不好听的,你和我爸这些年的情分都喂狗了是吧?”   老三的大嗓门永远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音量盖过了大厅播放的音乐,况且,她是带着腾腾的怒气质问的,话里的刀光剑影飕飕地刮到王姨和老八的身上。   “第二,喜欢同性怎么了?我国的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十个年头了,你如果看不惯同性恋,可以到政府广场静坐抗议,或者和医院协商,给自己注射安眠药物,等到哪一年政府禁止同性婚姻了,再让人唤醒你,免得活在恐同社会之中,夜夜不得安睡。”   我听了很解气,心里更佩服老三了。   一楼大厅的宾客被吵声吸引,纷纷停止了交谈,他们都是老韦家和陈家的亲朋好友,虽然在宛城称不上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人脉遍布三十六行,他们的朋友,亲人,乃至是自己,都有可能是一个同性恋者,听了老三的话,不由朝王姨怒目而视。   现今社会里,同性婚姻是合法了,然而恐同份子仍旧存在,时不时在网上大放厥词,偶尔拉帮结派游||行示威,甚至跑到政府广场静坐绝食,以示抗议,千方百计的荼毒着这片安详和宁的社会,令人厌烦至极!   那天是老八的订婚酒宴,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收拾被老三搅乱的局面,不过王姨的那席话也不算是捕风捉影,因为我确实喜欢男人。   从青春期开始,我就认清了这个事实,女生给我递情书,我会感到抱歉,因为无法回应她们的感情,而如果是男生给我递情书,我却会觉得失落,因为那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事实上,我也不清楚我喜欢怎样的类型,青春期到现在,怦然心动的男生固然出现过,却都如同昙花一现,懵懂的爱情还没来得及生根发芽,我对他们的关注很快就转移到了乐器上来了。   乐器千万种,我不说全都会演奏弹拨,起码我的乐器坊里所陈列的每一件乐器,我都懂得怎么让它们发出一整曲纯正美妙的音符。   宜秋是第一个知道我性取向的人,是我告诉她的,当时她一点也不相信。   因为我自己根本说不出喜欢的是哪种类型的男人,也就更无法用语言描绘出一个大致的梦中人轮廓。   宜秋以为是新的拒绝方式,不为所动,认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仅跑来给我当员工,还承包了我一日三餐的伙食,用尽心思改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攻略我。   然而宜秋再好,我也没办法回应她的感情,成为她感情世界里的唯一。   我也很懊恼自己的性取向,可是,天生如此,又能怎么办呢?   今年年初,宜秋开始学会了放手,并没有继续勉强下去,她罢工了两个月,就又跑回了乐器坊,开始给我物色起对象来了。   按她的说法,不把我“嫁”出去,她是很难接纳新的感情的。   于是,我被她押着去相了两次亲,统统无疾而终。   那还是宜秋先嫌弃他们这不好,那也不好,还很不客气的给出评价:“太色了!直勾勾地盯着你看,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男人!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呢,要是私底下,还不是把你吃得渣都不剩么!”   小翁在一旁插嘴说:“可是宜秋,谁第一次看见老板,不都这样的吗?”   “闭嘴!起码我不这样!”   小翁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其实那两个男人也没有宜秋说的那么好色,只是我内心不起波澜,到底没有想和他们继续走下去的念头。   半个月前,宜秋又兴高采烈的递给我一张照片,说照片上的人是个高中数学老师,父亲在教育局做股长,母亲是宛城博物馆的馆主,一家子都是文化人,家境殷实,他年龄也和我相仿,问我要不要考虑和他先做个朋友。   我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于是答应了和他见见面,起码先了解一下彼此。   这就是我为什么和宜秋一起出入派出所的原因。   我和这位数学老师拢共见了三次面,原本我以为他和上两次相亲一样,没必要写入日记里的,可是事态发展到现在,也是谁也意料不到的事情。   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餐厅里,席间他侃侃而谈,说他到过的每一处旅游景点,谈当地的美食特产,聊那里的风土人情……   末了,他还深情款款地凝视我,说以后一定要带我重新走一遭他到过的旅游胜地。   我怀疑他教错专业了,他应该教语文或者历史地理的。   我对他曾经走过的地方并不感兴趣,心里默默把他归为了普通朋友那一类。   和他的第二次见面,则是一周之前,那时候我已经微信拉黑了他,我实在忍受不了他一天数十条的留言骚扰。   然而他竟然闯入了乐器坊,非要我听他解释不可。   我不知道他要解释什么,此前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我和他只能是普通朋友,仅此而已,他却胡搅蛮缠,恳求我给他机会,希望我可以深入了解他的整个人,不要仅见一次面就否定了他的全部优点。   那时候是晚上,一楼看店的是小翁,我正在二楼给小课班的学生上古筝课,他就这样闯了上来,不仅吓到了我,那三个只有八、九岁的学生也被他吓得不轻。   还好那时快到八点半,三个学生的家长也都坐在一楼小客厅里等孩子下课,在三个家长的轮番劝说之下,以及小翁拿电话要报警的威胁,他才不甘不愿的离开了。   第二天,从小翁那里得知情况的宜秋气得脸色发青,她还当着我的面,给数学老师打了个电话,毫不留情地痛骂了他许久,我以为这事就此平息。   谁会想到,他今晚竟然再度闯入乐器坊,身上带了点酒气,情绪非常激动,声泪俱下地哀求我再给他一个机会。   吓懵了的我严词拒绝了他无礼的请求,他竟然对我毛手毛脚起来,喷着酒气的嘴凑了过来,试图强行对我做更过分的事,如果不是闻讯赶来的家长阻拦了他,我都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可他还是打伤了一个去推他的家长,吓哭了的小翁慌乱报了警,我们都被带到了派出所。   录了口供,宜秋带着律师也匆匆忙忙赶到了派出所,如果不是有警察拦着,那个数学老师怕是要被她暴力揍死。   便是如此,小姑娘还是哭了,跟我道了歉,身为宛城首富的独生女儿,那可是她平生第一次的道歉。   我没有怪她,谁会知道那位数学老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给那位受伤的家长打了电话,对方已经离开了医院,还说只擦伤了一点皮肉,没什么大碍,现在已经到了家,叫我不要担心。   话虽然这样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他受的伤,我决定免去他家孩子这个学期的学费,也会给其他两个孩子适量减少学费,毕竟这一次闹得有点大,三个孩子被吓得够呛,我想,还是暂时停一段课再做打算吧。 第2章   4月27号,星期六,暴雨。   停了一周的古筝课,我没再回过乐器坊,晚上就住回了洛神公寓。   洛神公寓是我爸买给我妈的房子,我妈去世之后,我按照她的遗嘱,跟姥姥姥爷一起住,这间房子便空了出来,我爸雇人定期打扫,我有时候想念我妈了,就会回来住几天。   皇冠酒店大堂的经理,是宜秋的一个好朋友,他傍晚的时候给我打来了个电话,邀我晚上到酒店演拉奏一曲小提琴,我就知道,又有人要求婚了。   鲜花,钻戒,小提琴,亘古不变的求婚配套,我有幸见证着一桩婚姻的诞生,又怎么可能会拒绝?   况且,皇冠酒店经理看在宜秋的份上,开给我的价钱非常可观,我更没有理由会拒绝。   皇冠酒店是宛城最顶级的酒店,像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许多富家子弟选择在这里求婚,这几年我见证过的,就不下一百桩。   这么隆重而浪漫的氛围里,绝大多数的求婚都会成功,在场的人都会分享婚姻的喜悦。   当然也有不欢而散的时候。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去年的七夕,女方很明显并不钟情男方,她直接拍开了对方递来的钻戒,对男方说:“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以为我会答应嫁给你,”她突然指了指捧着小提琴呆在原地的我,以一种高不可攀的姿势乜视着仍旧单膝跪着的男方,继续刺激他,“如果是这位小哥哥求婚,我或许会考虑一下下。”   我从来不是一个反应快且口舌伶俐的人,从女方拒绝求婚的时候,我就下意识的停止了演奏,面对突如其来的窘境,我毫无应对能力,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还好酒店经理一直在掌控全场,他赶忙跑过来给求婚失败的男子解围,身经百战的他,再尴尬的场面也能化解,好说歹说,才平息了风波,可我还是感应到了男方向我投来怨恨的目光。   宜秋知道了我无辜受到牵连之后,替我愤愤不平了许久,还特意请来了宛城最有名的口才演讲师,请她罗列出了很多困窘场面的应对金句,再整理成册,逼着我背下几条,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我就像个应付老师检查背书的学渣一样,背完就忘,现在也记不起那些反击的文字。   我冒雨而来,在指定的时间里,走到指定的餐桌旁,悠悠扬扬地拉起了缠绵的小提琴曲。   一曲未了,女方已经笑着哭着伸出了纤纤玉手,单膝跪着的男方激动万分,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郑重其事的给女方戴上了钻戒,然后站起,抱着女方旋转了好几圈。   感染到了他们的喜悦,我与在场的所有人一起送上诚挚的掌声祝福,便冒雨而回了。   回到洛神公寓的门口,我收到了酒店经理打钱过来的信息。   比平时多了两百,我想,大概是这次求婚的富家子弟出手阔绰,又或许暴雨夜,酒店经理体恤我出行不易吧。   开了洛神公寓的门,迎面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扑来。   我爸竟然也回洛神公寓了。   他就坐在客厅沙发上喝闷酒,见了我,也怔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这栋公寓里。   “爸,你怎么喝酒了?”我关上门,换下湿润的鞋,随手将湿、漉漉的雨伞放入伞桶里,伞桶里插了把同样湿透了的雨伞,桶侧溢出了一滩长长的水渍。   我爸来了这么久了?   “阿笙,你也想你妈了?”我爸惆怅的放下酒杯,轻轻摩挲着怀中的那本相册。   那本相册这几天我也看了无数回,那是留住我妈风采和韶华的照片,她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漂亮,又那么的美好,便是静静的看上一整天,也不会厌。   我爸不知道我是躲那位数学老师才过来的,我也不打算让他知道,于是含糊地点着头,“嗯”了一声。   “快去洗澡,你都淋湿了,”我爸抬起眼,隐约带着水花的眼中投出责备的神色,“快去!别感冒了!”然后又冲厨房喊道:“阿忠,去给少爷放洗澡水。”   阿忠是我爸的司机,他一边应着,一边从厨房里出来,看样子,他是在煮醒酒茶。   我赶忙制止了阿忠,让他继续看紧厨房的火,我都快26岁了,哪还好意思让人放洗澡水?   草草洗完澡出来,客厅里的酒气更重了。   “阿笙,来,陪爸喝一杯。”我爸拍了拍他身旁的沙发。   “爸……”我刚要劝他少喝一点,我爸已经抢着说:“来,咱爷俩喝一杯,你瞧,现在都没人管着咱爷俩喝多少了,你妈要是还在,一定不肯你喝酒的。”语末里带了浓浓的哽咽。   他把脸埋在相册里,我听到了悲戚的哭泣声,低低的,被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湮灭。   我从来没见过我爸这样,即使是在我妈去世的时候,他再伤心欲绝,也没在人前掉过一滴眼泪。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示弱的人。   可是现在,他卸下全部的防备,毫无遮掩的在我跟前哭了,不管是不是酒精催化的作用。   我恍然想起了老八的订婚宴上,王姨说的话了。   她说,你爸真的老了。   寻常人的67岁,即便两鬓花白,却仍旧精神抖擞,可是,我爸脸上的皱纹深了,背也佝偻了些许,向来稳重有力的手,此刻正微微颤抖着。   我想,我妈在我爸的五个女人当中,应该是他最钟爱的那个了吧。   可惜我妈再也不知道了。   我没陪我爸喝酒,反倒灌了他喝下两杯醒酒茶,又听了一些他回忆妈妈的醉话,就跟阿忠合力扶他去休息了。   然而我爸刚才说的话,句句萦绕在我的耳边。   他说他常常梦见我妈的背影,一个人孤独的走在洒满金色光芒的路上,不管他怎么呼喊,怎么哀求,我妈都还没停下脚步看他一眼。   他说,他很想我妈。   他还说,白天和朋友聚会的时候,明明周围很吵闹,他却蓦然觉得冷清,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就闪现出初次遇见我妈的情形。   那时,我妈是整个歌剧院里最美丽的天鹅,是人人赞不绝口的天鹅小公主,是璀璨舞台上最端庄最有魅力的白天鹅。   我从未见过我妈跳天鹅舞,她生我的时候,据说伤了身子,花了几年才治好了病,想要重返舞台,却已经没了她的位置。   这样耀眼的舞台,每一年都有新秀熬出头,熬出头了的白天鹅,谁不是分外珍惜机遇?没有一个会像她那样,为了一个花名在外,年龄又大她一轮的男人义毫无条件的放弃自己的梦想。   且一放,就三四年。   那是天鹅舞者最辉煌的岁月,我妈永远失去了舞台。   她的抑郁症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埋下的恶因吧。   我一时没有睡意,就坐在我妈常坐的窗前看外面的雨。   白与黄交织的灯火里,明明灭灭的笼罩着一片不见起端,也不知最终去向的银线,隔着透明的玻璃,明显可以看出雨势减弱了。   当年我妈坐在这里时,是不是也看过时猛时弱的雨?   我并不常梦见我妈,偶尔梦到她了,也是昔日的旧时光,她静静的坐在黄昏的窗前看书,有时会在灯下刺十字绣,或者端着一盘水果走入我的房间。   再还有便是零零碎碎的梦境,糅合在记忆的时光深处,竟拼凑出了几幅完整的画面。   我开始记事时,大概也就四五岁。   那时我只知道我妈离不开中药,她常年喝药,这栋房子的每个角落总会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自小我就很喜欢中药的味道,每次见我妈喝药,还有点羡慕,总要挨到她的身边,恳求着也要尝一口。   每每这时,我妈就会莫名的急躁,易怒,有时会摔东西,她没有办法和那么小的我讲道理,为免我受到伤害,急忙让照顾我的保姆把我抱到房间去。   那时我不懂事,以为我妈生我的气,不喜欢我了,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委屈,除了抽抽搭搭的掉眼泪,就是拍着紧闭的房门,哀求我妈的原谅。   一旦哭得保姆怎样哄都无济于事,她就会打电话给我爸。   大多时候,我爸会出现得很快,带来了各种玩具和甜食,一下子把我和我妈哄得笑颜逐开,我就会忘掉刚才所受的害怕与委屈,高高兴兴的和我爸一起玩玩具,吃我妈喂给我的甜食,然后无忧无虑的躺在他们的怀中睡去。   七八岁时,我开始知道了我还有好多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起初我还很高兴,以为兄弟姐妹多了,就有人陪我学乐器,家里就更热闹了。   后来才知道,他们不喜欢乐器,不喜欢我,也不想知道我在哪所学校读书。   我们仍旧各住各家,各过各的日子,有时狭路相逢了,也不必刻意装作不认识,因为从彼此的脸上,就可以看到生人莫近的冷淡与警告。   十岁那年,我妈临终时拉着我的手,一边叮嘱我要学会独立,一边逼我立誓,要我以后遇上了心仪的女孩,追求了她之后,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个名分。   我知道,她还是恨我爸的。   我爸也知道,所以他现在只能梦见我妈的背影。 第3章   4月28号,星期日,大雨。   昨晚过了十二点我才入睡,今天起床时,脑袋还有点沉,在枕边摸索了半天,摸不到手机,不得不爬起来,看看床柜上的闹钟,竟然快十点了。   雨夜就是好睡眠!   屋子很安静,我爸不知什么时候离开,餐桌上摆了份冷了的早餐。   我的手机就搁在餐盘旁,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那是我爸的字迹,写着叫我要先热好早餐才吃之外,还叮嘱了我三餐要准时吃,同时也提醒了我手机别乱放,电量要保持充足……   我爸不喜欢发信息,手机功用就剩下视频通话,他学过书法,字很好看,这一点,他的所有子女都难以超越。   我姥姥也教过我几年书法,可惜我不是一个好学生,不怎么刻苦练字,学来的那点皮毛落在我爸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了,屏幕上显示的是宜秋的来电,我心里奇怪,因为我早跟宜秋说过,想休息到五一结束,她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给我电话的。   我伸出左手,刚要去按接听键,不料电话竟然挂了!   难道是误拨?我也不在意,拿了冷了的早餐去微波炉热好,再次坐上餐桌后,我才慢悠悠的用左手滑开手机的屏锁,入目的提示信息之多,生生吓了我一大跳。   电话、短信,乃至微博、微信……所有能联系到我的通讯软件,都无一幸免的挂着上百条红彤彤的信息提示!   犯晕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我慌忙点开通话提示,竟然全是宜秋和小翁的来电记录!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难道乐器坊出了事?那个数学老师没有在警察那里吸取教训,又跑到乐器坊捣乱了?   心头一阵慌乱,我也没心思点开信息留言阅读,赶忙给宜秋回了个电话。   “哎呀我的天啊!你可算接电话了!”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着急的问。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宜秋的话音里依稀仿佛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浅笑。   “我?我能有什么事?”我不解,不过听到了宜秋说没什么事,我便松了口气。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马上回乐器坊。”宜秋的坏笑更明显了。   我更糊涂了。   “这么急,到底什么事?”她越是卖关子,我心里越是忐忑。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哎呀你别再问了,对了,你是在洛神公寓吗?就呆在那里吧,我让司机去接你,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我怕你开车分神。”   她这么一说,我更没法淡定了。   “那我现在打车过去,你也不用特意让你的司机过来接我了。”我看向窗外,滂沱的雨水交织成了雨帘,依稀听到了远处一声沉闷的雷声,如同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半个小时后,我赶到了乐器坊。   原本上夜班的小翁竟然也在,还一脸兴奋的看着我。   “老板,你要上电视了!”小翁递给我一杯姜茶,双眼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啊???”   “是这样的,”宜秋不慌不忙地解释,“这几天小翁不是老嫌我没眼光,给你介绍了一个神经病么?所以我决定将功补过,就上网给你报名了《携手人生》的相亲节目,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选上,明明排在前面的人有一万之多,还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被选出,所以那天我又报了另一个节目……”   我不敢置信的看向她,这种事情,她怎么可以胡来?!   小翁知道我不怎么喜欢看电视,电视节目的真人秀更是没有一丁点的兴趣,以为我没看过《携手人生》,兴高采烈的在我耳边科普起来。   《携手人生》这档相亲节目,我是知道的,同性婚姻刚刚合法时崛起的一款大型相亲节目,刚播出的那一阵子,还曾引起了轰动,我也刷过几期看过,不过参选的嘉宾被质疑作秀太明显,还常伴有露骨的言论,节目第一次被勒令停播整改时,我就再也没看过。   宜秋见我目光不善,她才意识到了自己做得鲁莽,起码没有先问过我的意见,就擅自给我做了主,于是讪笑道:“不过第二个报名我刚才已经申请退出了。”   “你把《携手人生》也给退了!”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板,已经迟了,节目组的人一大早从介城出发,现在都快抵达宛城了!”小翁脸上笑盈盈的,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也不知在乐呵什么。   “其实昨晚节目组的负责人就打过电话想联系我了,不过那时我正在玩游戏,你知道的,游戏仓的隔音太好了,我根本听不到手机的铃声,”宜秋见我沉着脸,有点不自然地问,“你生气啦?”   “没有!”我生硬的回答。   “你要是不乐意,大不了由我来赔违约金了。”宜秋作势取出手机,一边喃喃自语,“我现在就给他们发信息,让他们下飞机就回去。”   “别啊!”小翁在一旁哀嚎,“我听说节目组会赠送入场券给嘉宾的,我想到现场看!”   我却一脸讶异:“违约金?”   宜秋满不在乎地说:“网上报名的违约金啊,好像因为很多人故意乱报名,所以节目组就追加了违约金,我报名的时候,条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要是被节目组挑选了却临时反悔,就要赔偿违约金,也不多,就十万,不过他们节目组已经上了飞机,可能也要赔他们往返的出差费,也不知他们来多少人……”   我和小翁听到单单是合同就要赔十万的时候就惊呆了。   “十万!还要算那么多人的出差费!老板!宜秋虽然是土豪,咱们可不能这样白白的糟蹋她的钱啊!”小翁抱着我的手臂,哭丧着脸叫了起来。   的确,对宜秋而言,十万真的不算什么,大概就是品一次红酒,送一个礼物,买一些游戏装备而已,可对于我来说,却是乐器坊大半年的收入!   我的乐器坊并不景气,虽然每天出入乐器坊的顾客不算少,却是以学生为主,他们的购买能力有限,买的多是短笛长箫口琴吉他之类容易入门又经济实惠的乐器,偶尔有几单大的买卖,那也是跟宋家有生意往来的富商为了讨好宜秋才下的订单。   所以我才要逢周一到周四给学生上古筝课,偶尔还要到酒店兼职琴师,才得以维持乐器坊的运转。   我的存款当然还有三十多万,可如果拿出一半好不容易才赚来的钱赔给节目组,到底不甘心,做不到像宜秋那样豪掷千金。   “老板,你就当给我和宜秋放个年假,陪你一起去介城游玩嘛……”小翁见我犹豫了,赶忙趁热打铁,“前年和去年的年假我们还没用呢!”   “这……”   “别这那的了,”宜秋一贯的强势,“有我和小翁保驾护航,你还担心什么?还有,前几天我爸放话了,今年我要是没把你娶回家,他可是要给你爸施加压力了!”   “虽然宜秋娶老板也挺好的,不过我还是很想到《携手人生》的现场感受一下热烈的气氛。”小翁没心没肺的嬉笑道。   我觉得她俩的关注点非常不符合逻辑,这个“娶”字就用得十分的草率……   在宜秋和小翁的不断游说中,在十几万的违约金的面前,在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拨来的电话告知他们一行人已经抵达了机场时,我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点了头。   机场到乐器坊足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又是大雨滂沱天,节目组的人可能会延时到来。   宜秋见我无精打采的模样,宽慰了我几句,又说楼上的小喵喵已经出窝了,还看它走出过书房,就是很怕生,见了人就躲。   小喵喵是淼淼生的小猫崽,淼淼还是幼崽时,是我从舅舅家抱来养的,是只本土猫,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漂亮得不得了,乖巧得不得了,很依赖我,可惜生育能力低,每隔三年才产一胎,每胎也才一只。   我其实也不知道小喵喵是哪天出生的,当我听到书房里传来微弱的猫咪叫唤声时,我才惊觉三年又匆匆到来了。   三楼书房里寻不见小喵喵的踪影,隐约只听到淼淼发出“呼呼”的威吓声,听说母猫孕育其间十分的有脾气,我赶忙关上书房门,不打算再惊扰它们。   阳台上的花开得正欢,枝繁叶茂的美人蕉遮挡了大量的雨,很好的照顾了千娇百媚又非常忌惮积水的虞美人,当初宜秋建议我在虞美人旁种上美人蕉果然是正确的。   楼下喧吵声响起时,我已经平复了忐忑的心。   不就是参加个节目么?刚才我上网搜寻了一下,节目嘉宾仅需出席一期,如果牵手不成功,在家链接两期的全息投影,虚像登陆节目线上则可,不必亲自到场。   就当走个过场吧,我如是安慰自己。   我下楼时,喧杂的人声突然停了。   一行七八个风尘仆仆的人齐齐的看向我,他们发梢上带着湿气,正在喝小翁煮的姜茶。   一个中年男人很热络的站了起来,一边跟我寒暄,一边朝我伸出了手。   原来是这次出行的节目负责人。   我有点局促,性格使然,我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还是宜秋解的围,她本来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游刃有余的做起了我的代表,还给我看起了合同,认为没问题了才让我签名。   一个干练的女子一边对照我写下的个人资料,一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虞先生没有经历过一段感情?”   她是文字编辑,专门给节目嘉宾编写短片台词。   据说每个参加节目的嘉宾都要拍几条短片,编辑会将每位嘉宾的兴趣爱好和感情经历融入其中,好在节目平台上展示自我风采,以达到最快最有效的配对结果。   我有点窘迫的点点头。   宜秋笑道:“他要是愿意,怕是谁也不会放手吧?”   小翁也附和:“对啊对啊,你们别给我们老板的样子欺骗了,他看起来虽然很招惹桃花,事实上也的确很招惹桃花,可就是没有桃花运,追我们老板的人多了去了,可他一个也……”   我看了她一眼,小翁讪讪的打住了话,还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编辑又看看我,有点苦恼的问:“是这样的,虞先生,为了节目的精彩和效果,您介意我给您编一段感情吗?”似乎是我的空白的感情经历为她的编词增加了难度。   我和宜秋、小翁讶异的看着她,恍然才明白电视节目还能有这种操作。   “这怎么行!”宜秋竖起了柳眉,第一个反对。   “那就不是我老板了!”小翁也义愤填膺地站到了宜秋的那一边。   倒是刚才的那个负责人及时制止了编辑的改动,认为这或许会更有卖点。   我:“……”   因为大雨一直不停,而且乐器坊的取景也不错,一楼乐器,二楼琴室,三楼居家,每个背景都很雅致,一点也不逊色挖空心思的街拍,所以短片就在乐器坊拍摄。   化妆师给我上妆时,我不得不闪躲起来,对他道:“对不起,我对化妆品过敏。”   化妆师看了看不施脂粉的宜秋和小翁,也就信了我的话,点头说:“你的皮肤很不错,”他拍了拍化妆盒,“这些东西对你来说的确显得太多余。”   拍摄工作直到下午才结束,原本说只拍三条短片的,我却感觉拍了不下十条,光是负责人就找编辑改编了好几次台词。   终于送走了节目组的人,我们三人都虚脱地躺倒在沙发上。   “终于到手了!”小翁最先恢复了元气,扬着节目组赠送的30号《携手人生》第500期的入场券,兴奋不已的欢呼起来。   “高兴个屁啊!”宜秋揪出一个软枕砸向独自抽风的小翁,“我刚才听到了他们的一些谈话,说这档节目的收视率一期不如一期,今年再创新低,垫底了,电视台领导都打算停办了。”   “停办?怎么会?你不是说给老板报名的时候,排在老板的前头还有上万人吗?”   宜秋冷笑道:“我估计他们想拿老板做噱头,好在网上炒几个话题,拉回一些收视率。”   “!!!”我疑惑地看着她,“我有什么话题的?”   宜秋给了我一个白眼。   “这太过分了!”小翁为我打抱不平了,“宜秋,你怎么肯让他们利用老板的!”   “这有什么不好的?就算没帮他找到良人,起码乐器坊的名声还是打出去了,到时候不仅买乐器的人多了,学乐器的人也会蜂拥而来,或许呀,各路优质男人也会闻讯赶来呢!互惠互利的事情,谈不上利不利用。”   小翁给她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宜秋,我都要怀疑你才是乐器坊幕后的老板了。”   关于这一点我比较想反驳,可还没开口,宜秋突然叹了一口气,看着我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呆在乐器坊的,我爸需要时间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最迟明年,我必须嫁人。我如果领不回人,他就帮我领,我爸的手段,你们是听过的。”   难怪宜秋如此热忱的帮我各种相亲,我如果还是单身,宋叔叔明年一定会绑着我娶宜秋的!他稳居宛城的首富位置,绝对不会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亲切和善。   心里仅剩的一点怒气在这一刻便烟消云散了,宜秋大我三岁,身为首富的千金,她可以肆意享受一切的锦衣玉食,可身为首富的独生女,她也必须肩负起宋家的使命。 第4章   4月30号,星期二,宛城,小雨;介城,万里无云。   早上八店,我坐了宋家的私人飞机,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了介城,随行的人除了宜秋和小翁之外,还多出了三人。   一个是小翁的男朋友,另外两个则是宜秋的保镖。   小翁的男朋友是一家4S店的销售员,平时工作不算太忙,不过五一节假日将至,现在店内正搞活动,是销售员最忙的时候,但他是个称职的男朋友,宁愿牺牲业绩,也要陪小翁到介城走一趟。   我挺羡慕小翁的,能找到这么一个万事都把她摆在第一位的男朋友。   宜秋也是羡慕小翁的,虽然她每次看到他俩甜蜜蜜地腻在一起,就会佯装受不住的去撸手臂上根本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录制的节目定在中午的12点开始,所以我们一下机,就被候着的节目组派来的后勤人员接走,直奔介城的演播大厅。   后勤人员好像挺怕赶不上时间似的,一边催促司机加速,一边询问我们要吃什么午饭,他可以帮我们订饭盒。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因为在宜秋的私人飞机上,各色精美的糕点已经吃腻了。   大约11点的时候,我们的车停在了介城的演播大厅侧门。   “抱歉啊,因为正门有大批进场的观众,一些节目的狂热粉丝要是见到了嘉宾,可能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都是带嘉宾走侧门的。”后勤人员道歉的说。   “没关系。”我谅解的回答,心里也知道节目组还有另外一个用意,就是保持嘉宾的神秘性,以提高收视率。   接着,后勤人员递给我一副口罩,说以防万一,说不定早有狂热粉丝看穿了他们的套路,进场后刻意找到演播大厅的侧门,蹲守在那里就等着嘉宾出现。   看来他们为了节目的收视率,是真的拼了。   既然是节目组的要求,我当然很配合的戴上了口罩,只是宜秋反应有点过激,她一把夺过保镖的墨镜,火急火燎的让我戴上,对那个盯着我直发愣的后勤人员斥道:“你猪头啊!不知道他只露眼睛会更勾人吗!”   这话我已经听人说过很多次了,私下也曾好奇的照着镜子比对,发现和大家的眼睛并无太大区别,反正我是看不出他们所说的什么醉眸微醺,什么流光溢彩,什么勾魂摄魄……   介城的演播大厅已经提前进入了五一假期,各展位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十分的繁华,就算是侧门的甬道,也挤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好不容易才挤到VIP电梯前,我们没想到果然遇到了几个狂热的节目粉丝,他们堂而皇之地举着手机,兴奋的对着我聚焦、拍摄,就算被宜秋带来的保镖呵斥也毫无畏惧。   只有小翁进入亢奋的状态,捂着脸道:“完了完了,我妆也没化,被他们抓拍了的照片肯定会很丑的!”   她和宜秋知道我对化妆品过敏,只要跟我呆在一起,她们都不会化妆。   “乱说,你什么样子都很好看。”小翁的男朋友笑着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   被喂了一嘴狗粮的我们刚跨出电梯,柜台边几个充当剧务的年轻女孩应了上来,她们手边的报名表是核实我的身份的,我很配合的摘去墨镜口罩,正吱吱渣渣聊着天的她们突然安静了下来呆呆看着我,我也习以为常,眼光下意识的扫了一下周围,节目组租赁的录制场地的安保做得不错,工作人员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事,没有见到摸上来的狂热粉丝。   后勤人员急于完成任务,催促着宜秋他们跟着他去前厅,那里聚集着准备领券入场的观众,身为嘉宾亲属的他们也得走正常的程序入场。   宜秋不放心我一个人远离他们,非要跟着我去嘉宾室看个究竟,她身旁的两个大个子保镖很凶很横,生生唬住了后勤人员和那几个年轻的剧务,后来惊动了场务,干练的场务耐着性子跟宜秋好说歹说,彼此说服不了谁,事情一度有些失控。   我不想节外生枝,劝宜秋道:“我又不是小孩,大白天的到处都是人,你还怕我迷路了不成?”   “我怕的是你被人拐走了还帮着人数钱!”宜秋瞪了我一眼,似乎在责备我没有跟她站在统一战线,不识好歹。   “可是宜秋,”小翁讷讷地说,“老板来这里不就是等着被人拐走的吗?”   我更无语了,难道我在她们的心目中,就这么的……不辨好坏?   最后还是上回给我拍摄短片的负责人解决了僵持的局面,他一边呵斥他的工作人员,一边安抚宜秋,还亲自带着我们到了一间空无一人的休息室,笑道:“隔壁就是嘉宾室,所有的嘉宾都聚在那里,不过那里有化妆师给他们上妆,虞先生对化妆品过敏,我们特意腾出了这间休息室给他一个人,地方是小了一点,希望宋小姐不要见怪。”   他是个人精,上回跟宜秋打交道的时间虽然短暂,却发现她来头不小,现在见她有两个保镖护着,更加不敢怠慢她。   宜秋果然露出嫌弃的表情打量完了休息室,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定定的看了我一会,才转身走了。   有那么几秒钟,我看到了她眼中流露出的伤感和哀怨,我明知道她想要什么,却偏偏给不了,只能干站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发怔。   负责人走后,一个年轻的剧务捧着一套衣服进来了,请我换上他们给我准备的服装。   “这……”我看着那套精美的汉服,不仅后背生凉,“穿汉服出境……不好吧?”起码在我看来,短发配汉服,有点不伦不类,而且也显得哗众取宠,容易成为别人的焦点。   “虞先生长得好看,穿这套汉服正合适,没有一点不好的!”剧务面红耳赤的看着我,补充道,“而且我刚听说了,这套服装是节目组特意给虞先生准备的,咱们节目组虽然有服装赞助商,可从来没听说过节目组会给哪个嘉宾指定穿哪件服装,虞先生是第一个哩!”   她这么一解释,我就更不愿意换了。   小剧务有点挫败,放下服装怏怏的离开了。   再进来的是那个干练的场务,她看了一眼那套叠着整整齐齐的汉服,并没有提这茬,而是跟我说起了稍后录播的登场过程,因为我对化妆品过敏,节目组特意将上期被带走的1号嘉宾的位置给我,起码有一侧是没人的,可以最大幅度的减少化妆品过敏的几率。   这么的用心良苦,我很是感激。   不过也因为是是1号,我得第一个登台,从幕后到台前,那条走秀台足有10米之长,其间可以走出自己的风采,然后还得拐到最中间的高台上,一边完成三分钟以内的自我介绍,一边通过AI的综合统算,得出分值之后,再回答主持人的问题,就能走回1号嘉宾的位置。   我昨晚调出了最新两期的节目看了,了解走秀的程序,于是点点头,表示不会出差错。   她又叮嘱我注意走秀时间,拖太久的话,可能会招来特邀的情感专家和主持人的不满。   她可能会为这席话感到后悔,因为我从跨出秀台到坐到1号的位置上,所花费的时间没有超过一分半钟,创下了历史之最。   或许观众会以为我太紧张,可我知道,那时的我只想快点离开聚光灯。   因为女主持人在我跨出第一步时,就开始向观众介绍我。   “率先出来的是顶替上期1号嘉宾的虞望笙先生,来自宛城……”声音戛然而止,而麦克风却清清楚楚的传来她抽气的声音。   被黑暗笼罩了的全场也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很快就找到了疯狂舞动荧光棒的宜秋他们的位置,并朝那个角落笑了一下。   摄影师将我这个笑清清楚楚的记录下来,并投放到了大屏幕上,还给宜秋他们一个清晰的镜头,圆了小翁的一个心愿。   全场突然沸腾了,伴随着女主持人有点失控的声音传遍演播厅的上空:“我的天啊,我感觉我又恋爱了!”   “你省省吧,咱们这是同性相亲节目!”男主持人接住话,适时的给赞助商的品牌打起了广告,不过那会儿我已经站在了AI的高台上完成了简洁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虞望笙,谢谢。”   三分钟自我介绍就被我浓缩成了10个字。   所以当我走向1号嘉宾座位的时候,身后传来的是女主持人近乎声嘶力竭的呐喊:“咱们的AI给虞望笙打出了一个92的综合高分!这是一个怎样的纯天然神仙颜值啊!”   “对的!而且我相信大家没记错的话,创下咱们节目AI计算综合分最高的是两年前评出95分的陈宣然,不过陈宣然的年薪百万的收入和顶级学府双博士学位给综合评定拉高了分数,再看看虞望笙,”男主持人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点破了,“给出的资料是年入十万,帝都某院校英语系本科学历,这条件几乎会被我们的AI忽略,可见他的颜值是有多硬核!”   我其实不太习惯听到别人这么直白的称赞,而且演播大厅的麦克风极具魔力,全场的气氛突然就高涨了起来,在聚光灯再次探来的时候,我有点无措的低着头,心里期盼着快让下一位嘉宾登场吧……   然而主持人却还没平复情绪,一连抛出了几个问题和我互动,全然没有场务所说的“拖时间会让主持人不满”的情况出现。   事实证明,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支持人没有不满,可三个特邀专家里,就有一个梅姓专家率先向我亮出她的剑芒。   “我建议主持人不要太将父母给的相貌太当一回事,一味的夸大长相,不是我们节目取的价值,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可如果只凭长相赢得的婚姻,我认为肯定不会长久,这样吧,我们不妨让AI预测一下虞先生60岁的相貌,如果在场的人还觉得他好看的话,我道歉。”   现场因她的话又沸腾起来,两个主持人似乎有点尴尬,大屏幕的镜头投给了议论纷纷的观众,我甚至看到了宜秋站了起来,还好被两个保镖拦住,不必说肯定是怒火上涌,想冲上来找梅姓专家理论了。   可是我还挺想看看60岁的我长什么样的呢……   男主持人却不给我机会,他打了个哈哈,说道:“梅老师的三观永远那么的直,虽然我们没有给AI设置了预测将来模样的功能,不过我们相信虞先生就算到了60岁了,也是一个帅帅的大叔!”随后赶忙宣布第二个登场的嘉宾上台。   直至7位替补上期被牵走的嘉宾位置都坐满了人,我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旁边2号嘉宾是上期留下来的,他低声和我交谈,趁机要和我互加微信。   我看着他放在台下亮着的手机屏幕,惊讶地道:“录制节目不是要求关机吗?”这可是纸质合同上清清楚楚写着的规定。   2号也惊讶了:“不是吧,你真关机啊?”   我点点头,顺利跳过这一搭讪。   7位替补嘉宾的出场时间一共占用了40多分钟,主持人也有点疲惫了,对着镜头宣布进入广告时间。   由于不是直播,广告时间一般长达10分钟,这10分钟的休息时间里,剧务给现场观众派发面包和矿泉水,毕竟快下午1点了,有的观众为了赶时间而错过了午饭时间。   我也拿到了一块面包,虽然我一点食欲都没有,而且这种面包一看就是口味单一,没什么品尝性,可看着朝我围拢过来的十几个嘉宾,从来不善交谈的我只得选择啃起了面包。   下午一点,这期的节目迎来了第一个遴选嘉宾。   1号遴选嘉宾十分的激动,不等背景音乐停下来,就开始自我介绍了,他的名字很特别,所以我记住了他。   “我叫钟忠中……”他话音未落,男主持人就揶揄道:“我还「咣咣咣」哩。”   “不,不,我姓钟,一见钟情的钟,第二个忠,是忠心爱国的忠,最后一个中,是我们大中华的中!”   我对这名字肃然起敬,想起当初我姥爷差点给我取个叫“虞乐圈”的名字就想哭。 第5章   现场的观众也为这个赤城的爱国名字鼓起了掌。   女主持人刚念完钟忠中的资料,大屏幕上也投出了AI给他评出的综合评分。   80分,一个属于中等范围的分数。   “对于AI的这个评分,钟先生有信心牵走台上50个嘉宾中的1个吗?”女主持人笑着问。   “本来是有的,现在有点忐忑了。”钟忠中略显腼腆地回答。   “为什么呢?”女主持人紧声追问。   “因为刚才抽号的时候,我们10个人都想抽到第一个,就怕自己太迟出场,他会被前面的人带走……”   女主持人笑道:“那恭喜钟先生抽到了1号……”   她的话音未落,男主持人打断道:“你别忙着恭喜人家,你没听他说吗?他现在很忐忑,是觉得他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他选定的那个嘉宾吧?”   钟忠中点点头,又摇摇头,想说什么,男嘉宾又打断他说话,抢先道:“大家不妨猜猜,那个令钟先生产生自我怀疑的人,是几号嘉宾?”   “1号,1号,1号!”场下整齐而响亮的撮合声此起彼伏。   我这才发现,对面1号的遴选嘉宾正用紧张而热烈的目光投射在我坐的方位。   我有点无措,尴尬地笑了笑。   “明白了,”女主持人笑着打趣道,“这是不是说明,钟先生可以略过筛选环节,直接进入表白阶段?”   “筛选环节可以略过,不过择偶标准和才艺展示的短片还是得播出来的,不然人家虞先生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跟他走?”男主持人在经过了钟忠中的同意之后,果然让博导在大屏幕上播放出他择偶标准的短片。   我心潮有点起伏,因为我必须得在这少得可怜的时间里寻找拒绝他的理由。   得怎么说,才不会太伤害他?   短片播放完毕,我不安的心稍稍评定了下来。   女主持善意的询问我对短片的看法,男主持人则补充道:“如果虞先生不太确定钟先生符不符合您的标准,我们可以让AI预算出你俩的婚姻锲合度……”   “我……”我掰过柜台上的固定话筒,轻声说,“对不起,我家养有猫。”   钟忠中在短片上提到钟母不喜欢猫狗,所以他希望他的另一半不要养宠物。   女主持人一边按了按耳麦,一边插话道:“刚刚导播连接了我的耳麦,说虞先生的确养了一只猫,大家看看大屏幕……”   于是我的一张照片被投放到了台上最中间的大屏幕上。   那是一张不算正面照的照片,背景是乐器坊,当时我正在调古筝弦,午后慵懒的阳光从玻璃门折射了进来,刚睡醒的淼淼跳上了琴架,它似乎因为被我吵醒而生气,又或者那会儿怀了孕,脾气本来就不好,亮出的前爪紧紧勾住了琴弦,我没好气的笑着去拨它的爪子,它恼怒地冲我大叫,画面就给宜秋定格在那一刻。   我不得不承认,看到照片的第一眼,我自己都被惊艳了一把。   小翁甚至一本正经地恳求宜秋,看在她男朋友那么爱她的份上,求宜秋千万不要将照片冲洗出来,就算冲洗了,也千万别放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照片是摆放在我的房间里的,自己没有提供过这张照片给节目组,拍摄当天,我的房门也一直上锁着。   我看向宜秋的方向,她一点也没有先斩后奏的悔意,正朝我大幅度的挥动荧光棒。   看着现场观众纷纷链接照片地址下载,我有点无力感,好吧,姑且就当做是宜秋的策略吧,这张照片的背景的确将乐器坊的名字拍得清清楚楚……   然而这样的借口竟然难以打消钟忠中的念想,他惶急地道:“我……我可以说服我妈接受养猫的,她其实也挺喜欢宠物的,就是……就是觉得宠物不太干净……”   对于这种执着,我是束手无策的,还好主持人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专家席上的三个旁观者,梅姓专家就这个问题和另外一个情感专家展开了讨论,适时的给我解了围。   一个说为人子女的,最好尊重父母的生活习惯,强行扭转的话,可能会加剧双方的矛盾,导致家庭的不和睦。   一个说养宠物的人,早已经将宠物当成了亲人,为了迁就婚姻的一方而迫使和宠物分开,既不合理,也不人性,那是一根隐藏的刺,随时随地都会演变成战争的导火线。   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我彻底的放松了心情,最后钟忠中眼眶含泪立场,没有变更意愿,接受现场或者全息链接投影的嘉宾。   可是我还是太早放松心情了,因为紧接着的第二个、第三个和第四个,全都将我圈定成了要拿下的目标。   他们似乎从钟忠中的失败例子里找到经验,不再贸贸然的跳过节目环节,而是一板一眼的走完流程。   我不想显得自己太高冷,所以没有在第一环节就灭灯,便是这样,也还是差一点出了错,第二个遴选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女主持人甚至颤声给他打气:“目前为止,现场还有6位嘉宾还没有灭灯,其中包括AI给出颜值最高的1号虞望笙……”   我乍闻自己的名字时,恍然的心神才回笼,急急忙忙的去看柜台上红、蓝、黑三个按钮,由于我的位置偏末尾,灯光被柜台挡住,光线非常的暗,我看不清楚按钮的颜色和旁边的文字。   隔壁2号嘉宾善意的提醒我:“左键,叫缘尽键;中间键,叫观望键;右边,携手键,最顺手的位置,”他带着些微的失落感道,“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啊……”   他话音刚落,我便急急忙忙的按下了左手键。   2号嘉宾:……  女主持人:……   女主持人愕然愣了一下,认为我的举止是故意的,就像当众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一样,她皱了皱眉,不过很快整理好了神情,尽力不让现场的气氛太尴尬,讪讪笑道:“哎呀!实在可惜了,还是没能打动虞先生,就差最后一步了了哩……”   “我其实一直在留意虞先生,”梅姓专家突然开麦,“他好像一直在走神。”   “哈哈,梅老师是不是还在纠结AI给出的高评分,才一直注意着虞先生?”女主持人似乎在报复我刚才不识趣的打脸之举,竟然让导播切入三分钟之前我的面部表情的画面。   大屏幕上的我,坐的端端正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遴选嘉宾和主持人之间的互动。   看起来非常的认真,比起台上其他偷玩手机,或者和隔壁小声说话的嘉宾还要认真。   然而我承认,我的确神游了。   专家席上三个火眼金睛的特邀嘉宾一下子看出了端倪,两个主持人也凭借多年的阅历看穿了我的心不在焉。   于是我的敷衍态度算是坐实了,他们并没有深入剖析我假作认真实则散漫的态度,除了男主持人和那个不怎么说话的才艺专家之外,我依稀感觉自己在不经意间得罪了三个轻易拿捏我的人了。   正因得罪了他们,我婉拒遴选嘉宾的理由经由他们曲解的解说之后,意思全变了。   比如我拒绝第三个遴选嘉宾的理由是,他太富有了,消费观念存在矛盾。   我姥姥曾经告诫过我,生活如果太优渥了,就会滋生懒惰,所以她管我很严,包括限制我对金钱的消费。   我姥爷也说,男人太有钱就变坏,你看韦知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男人!   韦知非就是我爸,他和我妈好的时候,身上富N代的标签虽然已经褪色,但他出手阔绰,在我姥爷看来,十足十的败家仔。   3号遴选嘉宾是个成功人士,为国内一家很有名的大公司的高级行政顾问,年薪上百万,可是AI给出的综合评分只有78。   梅姓专家冷声说道:“有钱有什么错?其实虞先生应该是嫌弃3号遴选嘉宾太矮,还有曾经箍过牙吧!”她自以为一矢中的,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3号遴选嘉宾便用一种忧伤的、带着愤怒的目光看着我。   场下开始有观众愤怒的朝我嘘声了。   我承认,我是不会考虑比我矮的男人,这没有错吧?   至于箍过牙,这一点我还真的不在意。   3号遴选嘉宾最后牵走了场上另外一个嘉宾,看着他俩幸福的相拥,携手离场,我烦闷的心才好转,衷心的给他们鼓起了掌。   可这举止却被女主持人揶揄:“祝福这对找到自己命中注定伴侣的先生,此情此刻肯定牵动了很多人的心扉,大家看,刚刚拒绝过3号遴选嘉宾的虞先生,也在羡慕这对伴侣吧。”   我对着镜头笑了笑,能跟一个合眼缘的人牵手,的确很让人羡慕。   4号遴选嘉宾登场有点特别,旋律响起时,他竟然和着音乐唱起歌来。   那是他填的词,很贴切《携手人生》的主旨,被主持人大夸特夸。   而当他说要将最近一首很流行的古风音乐唱给我听的时候,男主持人兴奋地道:“导播刚才连麦了我,说虞先生什么乐器都懂,尤其擅长古琴古筝,不如就让虞先生弹琴伴奏,游先生唱歌,你们双剑合璧,怎样?”   游先生就是4号遴选嘉宾,他喜滋滋地盯着我:“我十分期待!”   “我……我……抱歉啊,”我有点紧张,掰过麦说,“这首音乐我不太熟……”   “那哪一首你比较熟悉的,我都可以。”4号热切地回答。   “还是不必换了,就这首歌吧,不过,我可以看着琴谱弹吗?”我不想打乱他的计划,虽然我对他没有心动的感觉,但既然这歌是他拿手的,说不定在场的其他嘉宾就此被他打动了呢!   一张琴很快就被搬来,可不知工作人员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懂,故意摆错位置,琴头和琴尾调换了方向。   我只得调整过来,琴头向右,琴尾在左,一曲终了,全场响起了掌声。   才艺专家给了4号遴选嘉宾的歌声很高的评价,转而对我的点评也很中肯:“虞先生虽然有两个音节弹错了,不过对于业余爱好者而言,对歌曲又不熟悉,能看着琴谱弹出这种水平,已经算是很高水准了。”   “我觉得王老的评价太模棱两可了,不如让虞先生弹一曲他最拿手的,再由王老点评,就能听出他的真实水平了。”情感专家建议的道。   我听出了她的不怀好意。   “其实我们相亲节目和娱乐节目真的不一样,不必搞什么人设,”梅姓专家言辞犀利,意有所指的道,“这一年来,就是因为太多的嘉宾把人设那一套搬到了相亲节目上,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太难看了!节目都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   我有点生气,而且也听见了宜秋在场下大骂,不过好像被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警告了。   她那么一个敢作敢当的人,从来只有别人吃她的亏,却因为我的被针对而憋屈,我决定也让他们憋屈一下。   我假装没听明白梅姓专家的指桑骂槐,依照情感专家和才艺专家的意思,又弹起了一首古风乐曲。   一曲终了,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   才艺专家猛地站了起来,动作有点大,坐的椅子应力倒下,他都没有去扶。   “可惜了,”他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琴不是一把好琴。”   我抚摸着琴弦,笑道:“是普通了一点。”   “虞先生师承哪位大师?”才艺专家追问。   “我胡乱学的。”   “胡乱学就已经达到这种水平了?!”他又激动了。   “也不是什么天赋,”我就怕别人给我戴上这种高帽,想了想,道,“华蘅姿老师曾经指导过我几次。”   “华蘅姿老师?!”才艺专家更激动了,“难怪了!”   情感专家有点犹豫地问:“华蘅姿?是国际上那位鼎鼎有名的华蘅姿老师?”   我觉得国际上就只有一个华蘅姿,她的名字就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品牌,于是点了点头。   “可是……华蘅姿老师是箜篌大师吧?”才艺专家反应了过来,惊讶地问。   “嗯,”我又点头,笑道,“她指导我的,正是箜篌。”   梅姓专家似乎嗅出了其中的蹊跷,她拽了拽才艺专家的衣袖,又拉着情感专家,三人在专家席上交头接耳,我想,我的话大概引起他们强烈的质疑。   而大屏幕上已经给了华蘅姿的资料。   她身上有很多头衔,其中之一,就是音乐之城颁发的第一位华人个人荣誉箜篌大师奖。   女主持人似乎没有想到我敢玩得这么脱,最初的敌视已经消退,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道:“原来虞先生的音乐造诣是师承这位华蘅姿大师……”   “不,”我否认道,“师承不敢提,华蘅姿老师就是指导了我几次。”   女主持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男主持人努力给我解围,一边和4号遴选嘉宾互动,一边插科打诨的控制现场,偏偏还是被梅姓专家抢过了主导权。   “虞先生,王老十分的尊崇华蘅姿大师,我们这就给她拨去电话,到时候您也跟华蘅姿大师打个招呼。”梅姓专家笑盈盈的看着我。   我有点讶异:“王老师认识华蘅姿老师?”   我的讶异被梅姓专家诠释成为了“惊恐”,她冷笑道:“王老是介城学院的音乐教授,去年还赶赴音乐之城的音乐交流会,认识了华蘅姿大师。”   才艺专家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当时我只是去聆听,还没有资格跟那些大师交流心得。”   而此时,梅姓专家用一副看好戏的口吻冲着现场观众道:“马上就要拨通华蘅姿大师的电话了,希望在场的所有人保持安静。”   现场果然安静了下来,而我此刻的面部表情也清晰的展现在其中的一个大屏幕上。   如此的别有用心。   考虑到了华蘅姿的名气和声望,节目组没有链接全息投影电话。   电话响了几下,便陷入了忙音,显然被当成了骚扰电话掐掉了。   第二次只响了一秒,便传来了生冷的机械音:“对不起,您所播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被拉黑了。   才艺专家十分的尴尬,因为拨打华蘅姿大师的电话正是他的手机。   男主持人赶忙暖场道:“华蘅姿大师现在肯定很忙,没空看信息,不知道是我们打去的电话,是我们唐突了!”   他接着想继续完成节目的下一个环节,又再一次被梅姓专家无情的打断。   “华蘅姿大师可能没有记王老的手机,但既然她指导过虞先生,虞先生一定有她的手机号码的吧?”   “有是有……”   “那就请虞先生来打这个电话,”梅姓专家全然不给我后路,云淡天青的补充道,“放心,节目组会给您报销这次的通话费。”   她脸上带着的胜利的笑,仿佛已经将我钉在了羞耻柱上——徒有虚表,无中生有,信口开河。   工作人员将我的手机取来时,闹哄哄的现场再次安静下来。   即将要拨通的号码经过专家们的验证,是和刚才的号码一样。   电话只响了两秒,就被接通。   “我的美人鱼,想我了?”电话那边飒爽的声音经过麦克风传来,嘹亮的回荡全场。   “不……”我脸上发窘,对于这个称号,我从来无从反驳。   “什么!不想?白眼狼,枉我从前那么疼你!你忘了那一年是谁请你吃栗子蛋糕的?”   “那是我舅舅买的单……”   “别跟我提你舅舅,那个坏胚子!嗯?我来猜猜,刚才的那个陌生电话是你打来的?”   “嗯……”我对才艺专家的印象还好,便将话题转入了正轨,“华老师,我正在录节目,这里有个介城的音乐教授,他姓王,王教授想和您聊几句。”   “录节目!好呀,虞望笙,你被你舅舅带坏了!他上的节目有什么看头的?!还不如到音乐之城来一趟,我带你上正规节目!”   我:……   还好王教授接过了话,只是他略显紧张,恭敬的话还没说完,华蘅姿老师敷衍了几句,就借口很忙,径直挂掉了电话……   经此一事,两位专家再没有为难我,女主持人也释怀了先前的不快,节目录制得很成功,最后登场的6位遴选嘉宾有3个转换了风势,顺利牵走了三个现场嘉宾。   另外三个则被我婉拒了之后,也一笑而过,其中的两个和现场嘉宾成功牵手,另外一个则牵走了全息投影的嘉宾。   历时四个多小时的录制,中场休息了几次,却比练习一天一夜的书法还要累。   趁着中场休息时,我向两个主持人提出希望可以将华蘅姿的片段全部删掉,她这样的名人空降相亲节目,我都不敢想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主持人遗憾的告诉我,只有节目组的最高领导才有权利删剪视频,而我认识的那个负责人,仅仅是中层管理者,他也没有这个权限。   联系了那个负责人,他表示可以将我的意愿传达给高层,只是也让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刚才的舞台效果非常的出色,比写的剧本还要精彩,高层又不傻,知道华蘅姿可以炒作一波,提高收视率。   我郁闷的发现,自己耍的小聪明真的不够看。   本来是不想宜秋太替我操心,才试图反击一下梅姓专家,结果还是弄得一团糟。   “好样的!”宜秋拍了拍的我的肩膀,“让那几个老东西见识见识什么叫才貌双全!哼,姑奶奶我爱过的人怎么可能只仅仅长得好看?!”   我讪讪地苦笑。   小翁却直嚷后悔死了,埋怨坐的凳子太硬,屁股痛,腰痛,胃也痛。   她男朋友揉了揉她的胃部,撕了一包巧克力喂到她的嘴里。   我十分的过意不去,决定带他们去饱食一顿,然后回酒店想办法联系节目组的高层。   不过接下来是五一假期,可能得费点劲才能联系到那些高层吧?   没想到他们竟然先找上门来了!   节目组曾给我订过酒店,宜秋嫌弃那酒店不够星级,换了一家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我们刚踏入酒店大门,迎面就见到了那个负责人,他还带了两人前来——一个是总制片人,一个是舞台总监。   我喜出望外,赶忙将压在心里的事全盘托出,希望他们可以删剪华蘅姿老师的那一段。   两个最高层的领导人和颜悦色,说一切都好谈。   我听出了弦外之音。   于是宜秋再一次充当了我的代言人,他们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了几个回合,才敲定了新合同。   华蘅姿老师的那一段可以全部删剪,但我也得再参加明天那期的节目录制。   权衡了一下利弊,我便签了这份新合同。   参加节目虽然无聊,但我不想被华蘅姿老师抓住把柄,拜她为师,只学箜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和上一章加起来,万字啊啊啊啊啊求表扬   小攻下一章登场   谢谢投喂营养液的妹纸,么么哒 第6章   5月1号,星期三,介城,晴。   坐回了昨天的位置,离开始录制节目还差5分钟。   并不是我太散漫或者“耍大牌”,而是被堵在了演播大厅的侧门口足足十几分钟!   原以为今天的主角是那8位新的参选嘉宾,我只准备了墨镜便过来了,哪儿知道演播大厅的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我只能等保安维持好了秩序再下车。   便是如此,手里也还是被塞了几束玫瑰花,眼前全是晃动的手机在抓拍,耳旁更是听到了好几直白的示爱宣言……   我不习惯也不喜欢这样的喧闹,我开始想念我的乐器坊,想念琴房的各种乐器,心里不住地祈祷时间能过得再快一点。   中午十二点,节目终于开始录制了!   或许是最后一期的录制,站在这个舞台多年的两个主持人与三个特邀专家十分的不舍,他们深情地诉说了对节目的情感与不舍,隔空链接了好几个因节目而名声大噪的嘉宾,全息投影下,我终于看到了AI打出最高分的陈宣然,现场的气氛也因为推上了最顶峰。   到底是十年的老牌节目了,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的洗礼,撮合了天南地北无数对的好因缘,突然说被收购,可明眼人都清楚,收视率垫底的节目毫无收购的价值,这或许是一个光鲜的说辞,意味着它将永远消失在大众眼前,任是谁,也会生出唏嘘。   被替补的座位里,就有隔壁的2号。   昨天的那个2号嘉宾已经上了两次现场,最终都没有和哪个遴选嘉宾携手,对于我来说,他是解放了,可对于他而言,却是一种遗憾也说不定。   新来的2号嘉宾是个年轻帅气的大男生,也是一个话痨,从入座到遴选嘉宾出场,他的嘴巴就一直在说个不停。   “哎,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大家的话题中心了!”   “没想到我会提前录制,如果不是因为住得离介城近,我都赶不过来呢!”   “太可惜了,节目会被收购,不是说收视率不理想吗?”   “喂?!你怎么都不说话?”   “算了,我要长你这样,我肯定也会不理人……”   我偷偷滑开了手机屏幕,微信上小翁发了好多条消息,汇报她所见所闻所吃的情况。   她和她的男朋友刚逛完了一座有名的寺塔,正在门口的店铺里挑选精巧的小饰件,拍了好多张照片,问我哪一款好看。   宜秋破天荒的没什么动静,只除了今早临出门时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她打扮得十分的娇俏清纯,和以往与那些财团继承人应酬时的浓妆艳抹相悖甚远。   不知她今天见的是什么人呢?   我给她发了条信息,她不仅没有秒回,连“对方正在输入”也没有显示。   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想起她今天的行程不在计划以内,我更担心了。   宜秋小时候曾被绑架过,宋叔叔交了一笔巨额赎金才将她换了回来,虽然不久之后绑匪也被绳之以法了,可自那之后,她做什么事,见什么人都会大张旗鼓,绝对不会像这次这么的遮遮掩掩,神神秘秘。   场上舒缓悠扬的音乐被酷炫十足的音乐取代,预示着1号遴选嘉宾登场了。   我不方便打电话给宜秋,只好发信息让小翁去确定宜秋现在怎样。   “天呐!”女主持人高分贝的声音倏忽涌入了耳膜,我皱着眉抬眼看了她一眼,手里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我看到了小翁发来的信息。   她已经联系了宜秋,一切安好。   我吁了口气,恰巧宜秋的信息也发来了,将我的注意力从台上拉回了手机屏幕。   宜秋发来了一条我看不懂的信息。   “都怪你!害我暴露身份了!”后面还加了个蠢萌小胖墩的愤怒表情。   “啊?”什么状况?我一头雾水。   我一连发了几个问号,可惜宜秋再没有回复我。   我心里的疑惑不断的扩大,女主持人带着颤抖的声音也响彻全场:“我……我现在去变性,当个男人,是不是就有机会被这么……这么有味道的男人选择了?”大概是节目的最后一期了,女主持人也抛弃了矜持,言辞里也放开了尺度。   “台上50号嘉宾,全息投影在线的嘉宾也飙升到了14705人,你确定你能PK掉全部的嘉宾?”男主持人似乎也因为最后一期,竟然揶揄起搭档。   “不,不用那么多人,”女主持人突然丧气地回答,“单单一个虞望笙,我就被K得站不起来……”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我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下一瞬,目光便定格在了聚光灯笼罩下的人影里,只觉得呼吸一窒,脑海倏忽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直至AI用平竖直白的机械音汇报了刚刚通过它测试的那人的综合评分。   92分。   一个非常熟悉的分值。   “竟然和虞望笙平分!”女主持人尖利的颤音再度将全场的气氛推向另一个顶峰。   现场观众也失控的在尖叫,取出手机不管不顾的狂拍。   我只觉脸颊像被烈火炙烤了似的,火辣辣的生疼,这疼痛赋予了活的真谛,它肆意的顺着我的经脉流经怦然鼓动的心脏,再窜向四肢百骸,余热仍旧在不休的叫嚣我不懂的身体渴望,它像和煦的春风,缱绻地梳理着每一寸肌肤,却又像爬动的蚂蚁,啃噬着每一个细胞。   “1号遴选嘉宾是来自狮城的言守箴,建筑学博士和金融博士,今年刚好30岁,狮城ING亚洲私人银行经理,年薪60万……”   男主持人念着大屏幕上投放出来的个人资料,突然感慨道:“又来了一个双博士,要是陈宣然也上这一期,不知道收视率会不会燃爆?”   而梅姓专家已经抢过了话筒,直接问道:“言先生,我们都知道狮城是一个城市花园,赫赫有名的花园国家,我就想请教一下,您这60万的年薪,是狮城的币值,还是已经折算成了华币?”   “折算成了华币,因为我刚入职不久,工资也是按初级等级计算的。”   这声音不卑不亢,犹如开匣的琴弦撩起的古朴醇厚的音符,每一个宫商角徵羽都像活跃在海洋底下的潮汐,潮起时汹涌地撞击我的心扉,潮落时呼唤我的名字。   就是他了。   耳旁的嗡嗡声里渐渐消散,我依稀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穿过重重的浓雾,如是对我说。   “如果是狮城的币值,咱们的AI肯定会给出更高的分数吧!”男主持人笑道,“可能就是跟陈宣然平等的分数值也说不定呢!”   “现场的嘉宾早就迫不及待的要跟我们的1号遴选嘉宾互动了!”女主持人终于平复了激动的情绪,赶忙挑选了一个不停挥手的嘉宾和言守箴互动。   “言先生,我跟您一样,也是银行经理,我想问一下,您在狮城就职,那如果您选的另一半的事业重心就放在华国,您怎么处理两地分居的情况?”   于是这个关于“迁就”和“牺牲”的婚姻话题,也被三个专家全方位地分析了一通。   言守箴也不急,等他们全部发表了意见,才不疾不徐地回答:“从狮城飞往宛城,只需3小时25分钟的飞机就能抵达。”   一股热血猛然冲入了面部,我再次耳鸣脑热,心脏几乎承受不住那分外剧烈的跳动,攥着手机的手突然一麻,“啪嗒”一声,从汗涔涔的手中滑了下去。   现场许多嘉宾和观众一时难以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他是在狮城工作没错,可关宛城什么事?   应该说狮城到介城的飞程才对吧?他现在不正是到介城录制节目吗?   然而也有记住我居住城市的人也恍惚了过来。   起先是一两句“虞望笙不就是宛城人吗?”渐渐的,这声音大了,直至他们将我的名字当成了口号,一声声的回荡在现场上空。   台上正中央的那块大屏幕也投映出了我的镜头。   血脉贲张到了极致,我连弯下腰去捡手机都做不到。   “可是,25号来自宛县,也是宛城人,不一定就是1号吧!”有人强行抢过了麦克风,力压汇成一片的口号。   “抱歉,”我又听到了古朴琴弦又奏起了乐符,“我的航程只抵达宛城,不去宛县。”   热烈沸腾的口号声再一度将现场气氛推进了最顶峰。   他就站在舞台的那一边,目光坚毅地看着我,仿佛在等我的回应。   我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可是唇舌仍旧焦渴,眼角发肿,依稀有什么液体滑了下来。   我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   主持人好不容易才控回了场,男主持人适时地提醒道:“言先生,您确定是非虞先生不选的吧?”   “嗯!”古筝拨动一个古朴醇厚的颤音,笃定的音符弥散在琴弦上,“弱水三千,我只只取一瓢!”   “好!”男主持人似乎也因为是最后一期,不再的墨守成规,没有像昨天那样说要播放录制的短片,径直询问我,“虞先生,「缘尽键」和「携手键」都在您眼前,请按灯!”   我头脑发胀地看向眼前的三个按键,灯光为什么那么黑?周围为什么又那么的吵?   血液在体内疯狂的窜动,我抬起颤巍巍发麻的手。   依稀记得昨天隔壁的2号说过:携手键,最顺手的那个位置……   “哔”的一声长响,眼前推向更黑暗的夜幕,连同杂乱的声响一并吞噬。   沸腾血液猛然撞上了一堵坚硬的铁墙,硬生生的阻住了流动的步伐。   “太遗憾了,”女主持人长大了嘴,率先回过神来,她叹了一口气,安慰道,“看来虞先生的要求真的很高,像言先生这样完美的人也打动不了……”   “对……对不起……”我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低低地经由麦克风传开,“我……我按错了键……”   “嗯!”他的声音带着亘古的旋律,低喃的,笃定的,释然的,沸腾的,“他按错键了,他是左撇子。” 第7章   我确实是左撇子,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彼此又离得那么的远!   就连宜秋也是在认识了我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的。   小时候我也曾努力试图掰回使用右手,多次以失败告终,这和性取向一样,属于人类不可抗拒的因素。   我愕然地看向他,他已经将手中的麦克风递给一旁的男主持人,大步朝我走来。   经脉里的血液瞬间沸腾,脸颊的热度再次攀升,火辣辣的灼烫着不知所措的我,只感觉剧烈怦跳的心脏仿佛要破胸而出,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如此的稀薄。   他每靠近一步,我浑身的热度便会攀高一节,我甚至无法正常呼吸,下意识地张开焦躁的唇,呼出的炽热气息几乎将我整个思维融化。   直至聚光灯随着他的移动而将我们笼罩在光环下。   他就站在我的一步之遥,明明周围那么多看好戏的人,又那么多繁杂喧腾的声音,我眼里却只有他。   他静静地凝视了我片刻,便朝我伸出了手:“一起走。”   我脑海“轰”地一声炸开,思维被剥夺,身体被不知名的神力操控,力气也被不知名的兽物吞噬,浑身软绵绵的,动也动不了,无法做出任何的回应!   我的样子一定糟糕透了!   直至一股电流从湿润润的掌心蔓延上来,快讯冲往四肢百骸,将束缚我身心的无形枷锁一一击碎,我才如梦初醒。   他的手掌很宽大,掌心很温暖,将我攥得很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那只将我紧紧攥着的大手也在微微颤抖。   我双脚虚软,起身时,趔趄了一下,他横过臂膀,稳稳的将我固定在他的怀中。   太近了!   鼻翼里全是他的味道,我慌乱无措地道了声谢,目光无处投放,感觉耳尖正在燃烧,清楚地听到了胸腔里一声快似一声的心跳,理智告诉我,众目睽睽之下最好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然而本能已经越过了理智,我双手攀附住那只强健的胳膊,落在别人的眼中,便是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了。   他扣着我的手,朝离场的出口走去。   “哎!喂……”女主持人急慌慌地阻难,“两位,两位!这……这不合规矩啊!”   这档节目的条条框框的规矩很多,其中一条就是灭了灯就意味着出局,在场每一个人都清楚明白这条规则。   男主持人也没遇过“按错键”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不过他善于变通,赶忙打着哈哈替我们解围:“这的确不合规矩,虽然这是本节目的最后一期了,可后期如果剪得乱七八糟的话,播出后得怎样向电视跟前的观众交代?不如这样,言先生请先到后台等候,等节目录制完了,你们再携手离开,反正也不过多等三四个小时……”   “不必了!”他附身掰过我柜台上固定麦克风,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一秒也等不了!造成的一切损失,我来负责。”然后不顾主持人的挽留,不顾哗然的现场观众,毅然决然地带我走向离场出口。   出口的甬道灯光昏暗,上下阶梯时,他会提醒我小心脚下。   我沉迷在他醇厚的声音里,就像沉浸在各种乐器挥发的音律一样。   像我这种离不开乐器的人,对于声线、音色是很挑剔的。   这个正扣紧我手心的人,他满足了我挑选伴侣的全部条件。   就连果决的行事风格,也是我所憧憬的。   那个负责人早就等在了我们的必经之路,他遗憾地告诉我们,违规等同违约,我们得得为自己鲁莽的行为各自支付10万元的违约金。   我昏沉沉的脑袋倏忽清醒了过来,心里一痛,怎么还是得赔这笔钱啊?   算了,回去之后让宜秋帮忙招生,开个大班,辛苦两三年,就能把这笔钱赚回来了……   如此想着,心也安定了下来,想到言守箴刚入职不久,一时之间或许拿不出这笔违约金,反正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这笔钱也由我付了吧。   不料手摸向口袋,才愕然一惊,我的手机还没捡起来!   我猛地站了起来,惶急的朝刚才的出口走去。   手中一紧,掌心被扣得生疼,言守箴略显慌乱地问:“怎么了?”   “我……我的手机掉在座位下……我得捡回来……”我发窘地回答。   他似乎松了口气,将签完名的合同递给我,示意我坐着,一语不发的沿着来路走去。   这个人,刚刚是怕我反悔吗?   心里涌动了一丝甜意,看着龙蛇飞动的签名笔迹,我眼睛又是一亮,这个人,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呢!   言守箴折返后,负责人笑颜逐开的恭贺起我们来。   “违约金转到哪个账户去?”我捏着失而复得的手机问他。   “言先生已经付了!”负责人仍旧面带笑容,“我刚刚收到了狮城ING亚洲私人银行的信息通知了。”随后又说了一推恭维的话。   言守箴只淡淡的朝他点了点头,拉着我的手,径直朝大门走去。   我脚步迟缓地顿了顿,急声说:“我……我马上给你转账……”   他嘴角含笑,稍稍俯下头,在我耳旁低低地道:“你和我还需要计算这么清吗?”   耳尖又火辣地烧起来,我羞窘得无处可藏。   早就守在一旁的工作人员指着摄像头兴奋地问:“我们能采访二位几个问题吗?就耽搁三五分钟……”   我摇摇头,违约金都付了,就不必再走节目组的什么流程了。   言守箴更是罔顾他们,和我十指紧扣离去。   因为节目正在录制,演播大厅的正门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行人,一辆车悄无声息的开了过来,我以为是言守箴叫的车,便与他钻了上去。   彼此靠得很近,我又不争气的脸红耳赤起来。   偏偏言守箴又贴近我的耳旁问:“饿不饿?”   感觉耳尖又串红了。   我是吃过酒店的自助餐才过来的,并不饿,可想到他是从狮城赶过来,肯定只吃了飞机餐,于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他又问。   我是比较喜欢糕点甜品,可我知道很多男性不喜欢,言守箴给我的感觉更是不沾甜点,顾忌到他狮城人的身份,未必吃得惯中餐,便答了句西餐。   从演播大厅到西餐厅,我俩相扣的手一直没有分开。   这家西餐厅装修精致,环境清幽,气氛浪漫,牛排的味道也还不错,可一餐下来,我们聊得跟吃的一样少。   并不是无话可说的尴尬,而是享受着心意相通的静谧祥和。   有时候,一个眼神的交汇,便胜过千言万语的海誓山盟。   我不善言辞,不喜话多,他也是沉默安静的人,我很欢喜。   光阴虽好,无奈离别来得太快。   “言先生,您的电话。”竟然是刚才的网约车司机,他忐忑不安的将手中电话呈递到言守箴的跟前。   我心里说不出的讶异困惑,网约车司机怎么会认识言守箴,且有共同认识的人?   言守箴皱着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称,犹豫了一下,跟我说了句“我去去就回”,拿了电话走到一旁接听。   “言先生的手机好像调静音了,这通电话是言先生的朋友通过付款信息联系到我的……”网约司机讪笑着解释。   我才恍然了过来,节目组要求参加现场录制的所有嘉宾都必须关机,可很多人都阳奉阴违,将手机调成静音,我今天也是这样的操作,现在也还没将手机调过来。   “银行有点事,我现在得赶3点10分钟的航班返回处理一下。”接完电话回来的言守箴对我说。   他语气平和,说得不急不缓,可我听出了他语气中藏着的愠怒,似乎被狮城发生的什么事激怒了。   “我……我陪你去机场……”我着急地站起身,五一假期还要处理公事,那肯定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了!   言守箴却拒绝了我的送别,他说介城是旅游城市,到处都是人和车,他不放心我独自一人返回酒店,不容分说的将我送到酒店门口,劝我先上去休息。   “听话,上去,”他哄小孩似的,“别给太阳晒伤了。”   介城午后两点多的太阳的确很毒辣。   “宛城就没太阳……”我低声回答,宛城从三月底开始下雨,连绵不绝的下个不停,现在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我很快就去宛城找你。”他承诺道,又嘱咐了我加紧办理狮城探亲的手续,不过想到了繁琐的程序,他还是建议我联系当地的旅行社代办,他也会催促狮城移民局那边签发的。   “嗯……”我应着,心里空荡荡的,明明科技已经那么的发达了,可还是难以缩短两地的距离。   小翁和她的男朋友先回来的,他们带回了很多照片和小吃,见我闷闷不乐,安慰道:“老板,别不开心,等节目播出了,肯定有很多生意和老板娘找上门的!”   “我要那么多老板娘做什么?”我反驳了一句,“我有一个就够了。”   小翁显然没有听出我的弦外之音,高高兴兴的摆开带回来的全部小吃,一边兴高采烈的将今天遇到的趣事拿来和我分享。   宜秋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我想问她关于那条信息里的“暴露身份”是什么意思,她却找了个很困要睡觉的借口,将我推出了房门。   她今天化了个淡妆,顾盼之间明艳照人,尤其是浅笑的时候眉目带着春意,精神亢奋,一点也不像很疲惫的样子。   明天再问个究竟吧,我这么想着,手机请示链接全息投影的电话便响了。   是言守箴的来电!   我心跳加速,从他上飞机到现在,我们前前后后已经通了十几个电话了。   却还是不餍足,还想时时刻刻见得到对方,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想什么,和谁在一起。   爱情有如此多的姿态,这一刻,我沐浴在缠绵缱绻的感情涟漪里,不可自拔。 第8章   5月2号,星期四,介城,晴;宛城,小雨。   介城是古都,可游玩的地方多不胜数,历史遗迹、牡丹花苑、寺塔古刹、险峰奇石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小翁拟定的介城旅游攻略足有7天,然而全都来不及实施,我们就坐上了宋家的私人飞机返回宛城了。   宋家保镖将昨天宜秋擅自和陌生人会面的实情告知了宋叔叔,宜秋就被勒令即刻返回宛城,这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小翁男朋友接到他经理的最后通牒,再不回店帮忙,以后就别去上班了。   而原因三,我也想马上回宛城,完成去狮城的申请探亲表。   我在网上搜查过程序,只要出示言守箴那边的狮城邀请函与担保书等,签证是很容易办理下来的。   宜秋将那两个保镖骂得狗血淋头,打骂了一通还不解气,更是扬言要撤换他俩。   但其实这只不过是她生气时的口不择言,两个保镖跟了她好几年了,十分的尽心尽责,有时候她太任性,犯了错,两个保镖都会先到宋叔叔跟前负荆请罪,一边包揽宜秋的全部过失,一边替她说好话。   回程只有小翁最不高兴,宜秋和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悄悄话之后,她便眉开眼笑,把泡汤了的旅游计划带来的不悦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翁对我是藏不住话的。   下午回到乐器坊上班时,她终于忍不住将宜秋跟她说的秘密一股脑儿全告诉了我。   我隐约也猜到了宜秋昨天是和谁约会去了的,却不知道那个人竟然是她游戏里的现任老公。   宜秋很喜欢玩网游,她现在玩的这款游戏是风靡全球很多年的全息网游,两年前我也被宜秋带着去玩过,她还擅自拿我的号跟她的号结过婚,因为我的操作很烂,而且游戏仓是在宜秋别墅里的,经常出入的话会给她招来不必要的闲言闲语,我陪着她玩了一阵,后来觉得实在太耗时间了,还不如练习乐器来的更有趣,就没再玩了。   当宜秋接通我的电话时,她显然已经知道了小翁出卖了她。   或许从她告诉小翁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隐瞒我这件事。   “嗯,那个……”我犹豫着怎么开口。   她倒是先坦白了:“你是想问昨天的事么?是的,我跟胡不万年见面了。”顿了顿,她又解释道,“胡不万年就是我游戏里现在老公的ID。”   网游奔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虽然大多见光死,但昨天宜秋跟那人见完面回来后那种顾盼生姿的神情,应该不属于这种结局。   “你们在游戏里认识很久了吧?”我问,如果没有一定的了解,宜秋是不会贸然和一个陌生男子见面的。   “嗯,让我想想,”宜秋似乎真的在认真回忆,半晌才道,“跟他认识好像也有两三年了吧……反正我「嫁给」你的时候,他就在,我「嫁给」前一任的时候,他也在。”   “他……对你很好吧?”我不了解他俩经历了什么,不过有两三年的时间为基础,彼此应该认识很深了,宜秋愿意和他见面,对他肯定是有好感的。   “当然啦,一起杀怪升级,一起囤材料做武器,一起建城,就连我不小心挂了,他也会自杀殉情陪我一起掉级。”宜秋似乎想起了网游里温情有趣的事儿,风铃般清澈的低笑声萦绕在我的耳旁。   “其实不就见个面么,至于想得那么复杂吗?我爸都如临大敌地审问我足足一个多小时了!”宜秋不满地发泄,她急需一个忠实的听众跟她同仇敌概。   我不好意思表示出我的想法跟宋叔叔的一样,于是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认真地聆听起她的倾诉。   “刚才我爸已经把人给起底了!”宜秋无奈地说,“说他就是一个给游戏工作室打工的人,不是什么正经职业,人也远在狮城,还拍过两次拖……”   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失声道:“狮城?”   言守箴是狮城人,宜秋游戏里的老公也是狮城人,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不过,一个是银行经理,一个是游戏工作室的员工,应该没有任何关系的!   况且,宜秋和她的老公已经认识了两三年,而我和言守箴才认识不到两天!   “嗯,狮城,怎么了?”宜秋惊讶于我的反应过大,不解地问道。   “没……没什么……”我讷讷地应着,摇了摇头,将这股奇怪的联想甩开。   和宜秋的这通电话足足聊了47分钟,如果不是小喵喵又在书房闹出巨大的动静,我可能还要做更久的忠实听众。   小喵喵刚出窝,正是探索欲最强,破坏欲更强,也是最好动的时期,我去介城时,在书房里放了足够多的水和猫粮,哪儿知道才离开两天,书房就被初生猫儿闹得天翻地覆,猫粮散落了一地,被倒了一地的水泡成黏糊糊的一团,低层书架的书被扒落,好几本乐谱的书页还沾了猫尿,淼淼也不管,不去教它用猫砂,如果我再迟一些回来,怕是请了再好的家政保姆,人家也未必肯来清理。   我进书房的时候,罪魁祸首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不知藏匿在哪个角落偷看我对它的杰作露出无奈的表情了。   言守箴的电话进来时,我正在清扫猫砂,地板上全是小喵喵刨出的猫砂。   按下链接全息键时,我努力抑制砰砰直跳的心率,却怎么也管不住身体在发热,耳朵热,脸颊热,手心热,一切都在往失速的频道奔走。   “你的手……”言守箴定定的看着劳作的我,皱着眉,显然有点生气。   “我的手?”我看看刚刚拿过抹布的手,不明所以。   “你的手是用来拨弄乐器的!”他似乎对我的迟钝很不满。   “什么嘛!”我不禁一笑,“哪有人的手不干活的?”虽然我的确喜欢拨弄乐器,但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我一般不会假手于人,尤其还挺热衷捣鼓各色各样喜欢吃的甜品糕点。   他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我。   我其实不太敢和这样深情如一的他对视的,每次和他眼神交织,我浑身都像着了火一般滚烫,思维都不太清晰。   为了平复絮乱的心跳,我问了他手上的工作处理得怎样了。   他一本正经的将处理的工作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其实很多专属的金融词汇我是一窍不通的,不过他的声音醇厚幽远,像撩拨的古筝琴弦,便是再枯燥的内容,我也听得津津有味。   末了,他还说最近的工作都很忙,只能等下周五的10号才能过来一趟。   我也想快点办理完狮城的签证,那他就不必两地来回奔波了。 第9章   5月4号,星期六,晴转小雨。   今天的宛城好不容易迎来了短暂的晴天,可午后一过,便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我正在二楼的琴室辅导一个刚上初中的男生拉小提琴,平常的这个时间,我要不是独自一人在这里自弹自娱的练习乐器,便是下到一楼帮忙看店,周日顾客比较多,许多对乐器有兴趣的学生都会结伴跑来乐器坊消磨时间。   背负着20万违约金的我,打定主意要靠自己的努力挣来辅导费还清债务。   虽然言守箴已经将违约金之事画上了句号,但我并没有坦然接受,如果不是自己造成的失误,哪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所以回到宛城之后,我迫不及待的扩招生源,一些曾经找过我的家长倒是很乐意将他们的子女送过来让我辅导,我来者不拒,将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现在辅导的这个男生已经学了四五年的小提琴了,能完整地拉完几首简易的曲子,可底子薄弱,手势不怎么规范,音准和节奏不太协调,所以演奏的质量不理想,我重在纠正他养成的坏习性,只是效果甚微,他右手的僵硬状态依旧,似乎把握不住弓法和指法的协调。   我正在固定他的左手手型时,小翁便急慌慌地冲上来了。   “老板!你快下楼阻止宜秋!她又要败家了!”小翁气喘吁吁地道。   “啊??”我一脸的讶异。   宜秋败家早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她本来就有资本败家,可从介城回来后,她是被宋叔叔关在别墅里足足两天的,直至确定了胡不万年已经返回了狮城之后,才解除了她的禁令,放还自由。   宜秋对此也只是撇撇嘴,她很少忤逆宋叔叔,就算宋叔叔封了她的游戏仓,删除了她手机里所有软件的联系,断开了别墅里的网络,还没收了她的护照,冻结了各家银行账号,她也仅象征性的抗议几句,并没有和宋叔叔硬扛。   然而却和网上的热搜杠上了!   昨天开始,她像往常那样到乐器坊上班,按我的要求招了几个学乐器的学生,只是不怎么笑了,下午小翁来替班时,她也不急着回家,有时用电脑自学起招生广告海报的制作,有时又和小翁一起刷剧,一边吐槽剧情狗血,一边嫌弃主演没什么演技就算了,颜值还中等偏下,直到傍晚时分宋叔叔的电话追过来,她才怏怏的离开乐器坊。   今天本来是《携手人生》那档节目倒数第二期的播放日期,可节目的官博昨天就在微博上挂出了停播的消息,一时间引发了热议,终于上了久违的热搜前十了!   参加最后一期录制的现场观众都知道节目还有两期才结束,可突然的停播,各种内幕不胫而走,有惋惜的粉丝便将现场拍到的照片和录制的视频传上了微博,以纪念最后的时光,不料所发的话题一夜之间被删除,从而引爆了全网。   话题也从热搜第十变成了热搜第一!   宜秋当然也知道了这事,她十分的生气,认为节目组过桥抽板,单方面的撕毁了第二次的合同,因为第二次的合同里,她强调了一定要将乐器坊的名号不着痕迹地打出去的!   可是现在录制好的节目停播,她觉得她被节目组的人当猴耍了!   宜秋管我要那份第二次签下的合同,说要告节目时,我就借口合同落在了介城的酒店里了,违约的事,我挺想告诉她的,可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我以为这事也就不了了之的,哪儿料到宜秋将这几天的气全部撒向了网络。   既然有人删帖压下热搜,那她就买热搜,看谁的钱多!   宋叔叔虽然冻结了宜秋的各种银行账号,但她要花钱的话,保镖的卡可以任意刷。   盛怒之下的宜秋当即就联系了一个姐妹,那姐妹也是宛城的富家女,还是微博认证大V的美妆博主,常常买奢侈化妆品录视频上教程,然后买热搜挂上前三,是个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红,虽然她承认有三分之二的粉丝都是花钱买来的。   从美妆博主那里联系了控博的人,谈好了价,宜秋二话不说就拿保镖的卡支付。   可是不出5分钟,刚刚刷上来的热搜就又被撤走了……   宜秋气汹汹地打通了控博的电话质问怎么回事时,卖家毫无廉耻地回答:“有人出更高的价格撤销热度,没办法,他们整个团队也是要吃饭的……”最后还算不是太黑心,将宜秋支付的钱全部退还。   竟然有人跟她拼钱!宜秋气红了眼,叫出了一个天文数字,非要让控博的将热搜挂足第一位一整天不可。   小翁听到那个天文数字后,脸都绿了,心里暗道不好,才跑上二楼让我去劝宜秋的。   我赶忙终止了授课,让那个男孩先吃吃点心休息一下,便跟着小翁下了楼。   还好一切没有太晚,宜秋正在联系第二个控博的卖家,正在确定他们保证收钱之后绝对不会反水,电话便被我抽走掐断了。   “够了,宜秋!”我将手机递还给小翁,对宜秋说,“别再闹了。”   大概是我很少摆出这副认真的神情,宜秋没有吭声。   “我现在真的没有扩张乐器坊的打算,”我放缓了语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而且,我……我已经找到想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了,不再需要相别的亲了。”   我说出这个振奋人心的事时,以为宜秋和小翁一定会惊喜万分,然而追问细节的。   可是她俩只是呆了呆,宜秋便朝我翻了个白眼,小翁直接笑出了声。   一旁的两个保镖也在克制表情,努力维持面瘫脸。   “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满地强调。   “我听着也像是真的。”小翁没心没肺地笑道。   “啊啊,是真的,”宜秋一边收拾手包,一边道,“你现在叫他过来啊,起码要请客吧?”   我没话可接了,我的应对能力本来就差,何况言守箴远在狮城,又工作缠身,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第10章   5月5号,星期日,大雨。   今天很冷,气温降到了12摄氏度,潮湿阴冷的寒风在雨幕里穿街走巷,肆无忌惮地钻入行人的袖尖领口,努力挽留春末里最后的一丝余威。   古筝小班的三个学生里,就有两个感了冒,还好不是太严重,偶尔咳咳嗽,擤擤鼻涕,而且还很自觉的和那个没有生病的学生分坐习琴,乖巧得让我十分后悔当初不该太任性的停课半个多月的。   那个没生病的学生有极强的表现力,想将他这段时间在家练习的成果展示在我的面前,他选了一段稍微复杂的乐段用原速来演奏,可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天气太冷,指法不如以前那么灵活,触弦的深浅把握不准,控制筝弦的压力与张力十分模糊,一曲下来,就连那两个生病的学生也听出了好几个错误。   他满脸通红,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觉得他已经弹得很不错了,便表扬了他几句,但还是一一纠正了他的错误,随后再让他演奏一遍,一曲终了,整体效果果然好多了。   他兴高采烈的弹奏第三遍时,言守箴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虽然我每天都和言守箴通好几次电话,可每次光是看到来电显示里漂浮着他的名字时,心跳便会不自觉地加速,全身热麻麻的,有时候眼角甚至会有涩涩的发胀感。   我按了接听键,耳旁便响起了他独特而醇厚的声音,每一个音符都在敲击我的心扉。   “在听音乐?”他问,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学生在演奏古筝乐段。   琴室装了隔音墙,每次我在这里开课,外头听不见声音,里头却听得十分的清晰。   “不是,”我低笑,“在教课呢。”   他那边便安静下来了。   我依稀察觉到了,每次只要他知道了我在为家务、为工作而忙活的时候,他就会这样静默不语,仿佛我生来就应该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该为柴米油盐而奔波。   我赶忙转移了话题,问道:“你呢,你在做什么?”   心里却泛起了阵阵疼痛,他现在肯定又在加班加点,为下周五10号那天和我的见面腾出更多的时间。   我知道华国的银行经理的确很忙,尤其是大银行的客户经理,就算下班了也会因营销任务而应酬一些饭局酒局,狮城的银行经理或许会更累,还好那边不怎么时兴餐桌文化,和客户应酬时,应该不用喝得酩酊大醉。   “你到窗户看看。”他突然笑了笑。   “嗯?”我茫然的看了一眼窗户,夜色下,玻璃窗只映出远处白炽路灯的光芒,照亮了一帘帘急遽洒落的雨幕。   蓦地,一股疯狂的念想闪过脑中,胸膛也因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而更加剧烈的跳动,他不会就在……   我踉跄地站起了身,虚软的双脚迫不及待的朝窗边走去,果然,窗户下,雨幕里,轿车旁,那人撑着一把伞,正抬头看着我。   他背着路灯,英俊的轮廓隐没在伞下,瞧不清他的面容,可我就是知道,那人就是他!   他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胸腔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脑袋闹哄哄的,脸颊火烧一样滚热灼烫,只在本能的驱动下朝楼下急速奔去。   嗡嗡的耳旁依稀听到了正等着下课的学生家长笑着朝我打的招呼,也隐约听到了小翁不明情况的问我怎么跑那么急,她甚至提高了音量提醒我外面正下着大雨……   直至扑入了那堵温暖的怀抱,耳旁紧贴着猛烈跳动不停的心口,鼻翼里全是言守箴独有的气息,我才恍然的回过了神,努力平复吁吁的喘息声,为自己的失控而羞赧,却仍抑制不住的抬起头,想要确定眼前的这人就是在心里想了无数遍的言守箴。   不料一个炽热的,带着冷冽气息的吻贴上我的额门,仿若蜻蜓点水似的掠过,明明那么的轻,却在我的心海里炸起千层高的巨浪,一浪接一浪的将我吞噬在幽深的旋涡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紧紧抓着他腰间西装的手察觉到了雨水的潮冷,我才再一度地恍过神来,不禁又是心疼,又是甜蜜。   他把伞身全移到了我的头顶,不让我遭遇一丝冷雨的侵淋,他自己却任凭雨水浇打。   “你衣服都湿了!”我两颊通红的低着头,低声埋怨了一句,拉着他的手朝乐器坊走去。   他似乎回头看了一眼轿车,便反握我的手,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和我一同进了乐器坊。   小翁傻傻的站在柜台前,她原本正一边吃饼干,一边刷偶像剧的,这会儿嘴里还咬着一块饼干,却已经忘记了吃,只呆呆的看着我——   和我身边的言守箴。   “您好,翁小姐。”言守箴很有礼貌的朝她伸出了手。   我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妥,虽然我早和他说过小翁和宜秋都是我的店员,可没有描述过她俩的长相,也没说过谁是上白班夜班的,他是怎么知道眼前的这位就是小翁的……   小翁如梦初醒,慌慌急急的想要回握,猛地想起手里还沾了不少饼干碎,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慌手慌脚的抽了张纸抹去指尖的饼碎渣,才和言守箴握手。   “虞老板,这位是您的……”几个家长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和言守箴紧握的手,似乎明白了我俩的关系,却又不太确定。   “他是我的男朋友。”我看了言守箴一眼,落落大方的承认。   三个家长狠吸了一口冷气。   言守箴满意的捏紧我的手,和三个家长互相握手问好,随后才漫不经心的强调了自己的身份,他说:“我是虞望笙的男人。”   在同性允许结婚的社会里,如果说谁是谁的男人,那就意味着他是他的老公。   我的脸再度火辣辣的燃烧起来。   因为还没到古筝课下课的时间,我将他带上了三楼的卧室里,他淋了雨,现在该洗个澡,换去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我才发现,卧室里根本没有合适言守箴穿的睡衣!   好不容易才翻出了一套运动服,那是我买来打算去游泳馆健身后替换的,可只去了一次,便因为泳池里挤了太多人而终止了计划。   言守箴的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床上那两个胖胖的,丑萌丑萌的柴犬抱枕,似乎它俩的出现严重破坏了整个房间的格调。   “呃……”我尴尬的将两个柴犬抱枕塞入衣柜,解释道,“那是给淼淼磨爪子的!”   虽然本意的确是买给淼淼磨炼爪子的,后来抱着睡觉挺舒服的,便占为己用了。   “嗯!”言守箴点点头,似乎相信了我的话。   “你吃了晚饭吗?”我不确定的问,其实很想给他做个夜宵,只是现在还要上课,只能给他订个晚饭。   “吃了!”他又言简意赅的回答。   我便推他进浴室,湿哒哒的衣服不早点换下来是对身体不好的。   回到琴室后,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静下心来。   他怎么来了?不是说下周的10号才能赶来的吗?   又想到他或许正在洗澡,或许已经洗完,穿着我的那套运动服,坐在我的床前擦拭头发……   越想,我的脸颊越热,仿佛是什么少儿不宜的旖旎之事,明明那些事是那么的稀松平常,只因他是言守箴,便就不一般了。   时间的脚步犹如挂上了千斤坠的枷锁,分和秒缓慢的移动着,平常不厌其烦上的古筝课,现在也显得有点冗长了。   八点半一到,我将学生送下了楼。   和家长们道别了之后,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让小翁下班。   其实下这么大的雨,晚上的乐器坊里真的没一个顾客。   不过小翁的男朋友也要加夜班,所以她几乎都会呆到九点半,才去4S店和她的男朋友汇合。   “我懂!老板!”小翁早已经从刚才巨大的冲击中缓和了过来,十分坏心的朝我挤眼弄眉,“我保证明早不会让宜秋太早过来惊扰你们的!”   火辣辣的感觉再度弥散在我的脸颊,我假装生气的道:“再胡说就扣你工资!”   她吞了吞舌头,显然对我的威胁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送她上了出租车,我才返回乐器坊,打烊,上楼。   刚才只想着快点下班,好依偎在言守箴的身旁,现在可以依偎在他的身旁了,却又心生怯意,脑海里禁不住的泛出一帧帧两情相悦的成年人可能会发生的镜头……   如果他想要,自己会给吗?   我羞恼的发现,不管是内心,还是身体,我是不愿拒绝的……   敲了敲房门,得到了里面的人的一句话:“进来。”   我便进了房间,看到鸠占鹊巢的言守箴果然坐在我的床头,肩膀上挂着一条白色的毛巾,却没有在擦拭头发,而是捧着原本摆在床柜上的那副相框,也不知看了多久。   正是那张在《携手人生》节目的大屏幕上投影的照片。   宜秋的这个拍摄角度让我正低垂着的睫毛显得太长太密,原本就高挺的鼻子将轮廓勾勒得更柔和,也因宜秋当时所站的位置镜头那边有充足的光,在明媚的光的衬托之下,我的唇色比平时艳泽了许多,嘴角带着的浅笑和淼淼正竖毛咧嘴的控诉成了鲜明的反差。   “没什么好看的。”我快步过去,将相框摆回了原处。   “很好看!”言守箴笑着将我拉入他的怀中。   “你怎么来了?”耳朵贴在他砰砰直跳的心口处,我有点满足,原来同样紧张而心跳加速的,不止我一个人。   “本来是安排去意国出差一周的,实在想你了,就抽空过来一趟,明早得赶去屏城搭8点25分的那班航班去意国。”言守箴回答。   宛城是二三线的城市,没有太多的国际航班,屏城是省会城市,有飞往多国的航班,但从宛城到屏城,乘坐飞机需要半个小时,搭高铁需要一个小时,坐汽车则需要三个多小时。   可是这么早,我记得宛城飞往屏城的航班最早是10点……   “那……”我赶忙取出手机,现在订高铁会不会只剩下站票?   “别慌!”他按住我的手,捏着我的手抵在他的胸口,“我已经订了……”他突然顿了顿,强行改口道,“我已经托朋友订了直升飞机,明天7点之前赶到宛城的机场就可以。”   从乐器坊到宛城的机场,也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啊!   这得六点钟起床吧?   我默默的将手机定了个5点45分的闹钟,打算明天早点起来给他做早餐。   他看着,也没有反对,只将下巴抵在我的肩窝里,这里嗅嗅,那里闻闻。   想着他明天要赶那么早的航班,十点半不到便熄了灯。   平时我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睡觉的。   可是独自一人的睡觉,和两个相拥的人睡觉,是天差地别的!   我根本睡不着,可又不敢翻身,生怕干扰了明天要早起的言守箴的休息。   言守箴也没有睡着,他的呼吸还很轻,似乎在酝酿睡意。   又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冲动。   因为我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身体某部位的悸动。   “嗯!!!”我惊愕的察觉,他的那个部分,似乎太狰狞了一点。   “你别动……”言守箴沙哑的声音响在的我的耳旁。   我果然不敢再多动了,就连呼吸,也是屏着气。   分分秒秒的脚步又绑上了千斤坠,我再一次的度秒如年。   繁杂的念头闪过无数个,然而那都是念想,这一晚言守箴真的没对我做什么越轨的事。 第11章   5月6号,星期一,雨过天晴。   想着要早起给言守箴做早餐,我睡得很浅,依稀做了个梦,斑驳的梦境却寥寥草草的十分凌乱。   乍然从梦中醒了过来,脑袋依旧沉沉的,借着房内昏黄的壁灯,我才发现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耳旁是房门轻轻阖上的声音。   “言守箴!”我本能地喊了一声,隐约意识到了他要离开了,人也从混沌中彻底地清醒了,来不及多想,更来不及趿上鞋,我慌乱无措的朝门口奔去。   房门却打不开,门外的言守箴紧紧地拉住门柄。   “言守箴?”我不安地再喊了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不停地扭动门柄。   “别出来,”隔着一扇门,言守箴的声音更低更沉了,“你别出来……”   我仍旧不死心的扭动门柄。   “别出来,听话,”他喟叹道,“见了你,我就走不了了。”   读透了他话里的意思,先前的忐忑不翼而飞,我脸上一热,心坎里最柔软的地方猛然被轻挠了一记,痒痒的,麻麻的,只觉身体像被神祇施了术法,没有办法不去听他的话。   我没再扭动门柄,只将身子倚在门上,贴着耳朵,仿佛就依偎在言守箴的怀中倾听他安稳的心跳声一样。   “脚别冷着了,快回床上去!”他仿佛千里眼似的看到了门内的我还赤着脚。   心里又是一暖,我悄悄活动了一下微凉的脚趾,习惯了木质地板的凉意其实也还好。   脚步声在门外踌躇了好一阵,声音终于还是渐渐消失在了楼梯里。   我还是扭开了门,赤着脚奔去了阳台。   天边已经涂起了鱼肚白,难得的,雨好像停了很久了,扑鼻而来的空气非常的清新,我无暇它顾,探身往下看去。   言守箴关好了闸门,才钻进了那辆早早等候在一旁的轿车里。   这车怎么那么像昨天的那辆……   我心里嘀咕着,目送着轿车驶向公路,很快便被鳞次栉比的商铺店挡住了视线。   心里空寥寥的,一股茫然惆怅的情绪侵袭了我的心扉。   直至冷风穿过灰蒙蒙的天色灌入我怀里,我丢失了的魂魄才归位,脚心的凉意袭入心头,我怅然地返回了房间。   毫无睡意的我发了一阵呆,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言守箴躺过的位置,想取过柜台上的手机时,才发现床柜上竟然多了一块表!   那是言守箴的手表!   昨晚临睡前,他解开手表就搁置在我的手机旁边的。   是太匆忙而忘了吧?   我立刻拨打了他的号码。   只响了两秒,他的声音便又在我的耳旁响起了。   “你的手表落在我这里了。”我开门见山的说。   他笑了一下,显然否认了自己的粗心大意,他是故意落下的。   “嗯?”我不明所以。   “那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他说。   我又不争气的脸红了,说什么定情信物,有来有往才是定情信物嘛,我明明都没送他什么东西啊……   “你的相片,我拿了。”言守箴也没再卖葫芦,径直揭开了谜底。   我这才发现,那张宜秋抓拍的照片果然不见了。   “喂!”我表示抗议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却换来了对方愉悦的低笑。   随即便漫无边际的聊着,一时是我要他注意饮食和休息,一时是他让我托旅行社的人去办理证件,直至我听到了螺旋桨的声响。   他已经抵达了机场了。   和他话别了之后,时钟刚好指向7点。   我才发现手机里的闹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关了。   怎么这样!我埋怨了一句,嘴角却禁不住挂起了一丝笑意。   8点才过一刻,我刚刚吃了自己弄的早餐,宜秋竟然上班来了!   虽然我定的是9点30分上班,但今天是周一,乐器购买的主力军是学生,他们正常去上课,一大早的几乎没什么生意,所以如果宜秋10点,或者再晚一点才来上班,我也不会有意见。   我下楼时,宜秋已经火急火燎的冲上来了。   “你怎么来这么早?”我问。   她沉着脸没说话,越过了我,径直推开了我的卧室门。   我想起来了,肯定是小翁好心办坏事,特意提醒她别那么早上班,结果适得其反了。   大概没抓到了人,宜秋狐疑的回头看了看我,随后又走到客房看了一眼,仍旧没找到她想要的见的人。   她甚至也推开了书房的门检查了一遍。   我和她太熟悉了,以至于她的这些粗鲁的冒犯,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况且我也挺心虚的,毕竟言守箴真的在这里和我一起过的夜。   “人呢!”宜秋问。   “走了。”我回答。   “呵!”她不置可否的冷笑一下,“这样也舍得走啊!”   他还真的舍不得走的……   “他睡哪儿?”宜秋继续询问。   “呃……”我满脸通红,没法回答她的问题。   她那么聪明,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你还真是!”她生气地瞪我一眼,一点也没有婉转的意思,“做了?”   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大声制止道:“宜秋!”   “看样子还没有。”宜秋这才缓和了一下脸色。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必她怎么盘问,我全都和盘托出。   “你就这样跟他走了!”宜秋听完了之后,不知怎么的仍旧很生气,“他要是坏人了怎么办?!”   其实能上《携手人生》的,都是身份验证过的,信息全是真实可靠的,起码没什么犯罪前科,这一点完全不必担心,否则这档同性的相亲节目也不可能坚持了十年之久。   “他才不是坏人呢!”我替言守箴辩护。   宜秋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人还没嫁过去了,就已经给他说起好话来了是吧?!”   我脸上一红,对这个“嫁”字特别的不自在。   11点,我正在教一个四岁多的小女孩钢琴,宜秋的保镖上来请我下去一趟。   我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宜秋又在搞什么鬼。   我请这位保镖帮忙看住小女孩,别让她乱玩其它乐器,毕竟一些乐器对于还很幼小的他们来说,可能会造成某些不必要的伤害。   “这是我托狮城的朋友找到的资料。”宜秋把两张纸的简历递给我看。   那是言守箴的个人履历。   从幼儿园到博士,就读的学校清清楚楚的记录在纸上。   还有他现在所担任的银行职务,也一并录入在案。   “怎么了?”我没看出这份履历有什么问题,反倒是觉得她太草木皆兵了,怎么无端端的去查言守箴!   “你看他的工作!”宜秋十分生气我的漫不经心,指着上面的文字道,“4月29号入职狮城ING亚洲私人银行当了个经理,你4月30号参加了相亲节目,他5月1号就出现在介城,你没有发现这日期很微妙吗!”   我实在没看出什么微妙的关系,不就几个日期近了一点吗?   “我总感觉这份履历太失真了!就好像专门等着我去查的!”宜秋心里笃定了言守箴就是坏人,尤其见我对他执迷不悟乃至偏听偏信就更火大,简直恨铁不成钢,偏偏没有实锤锤死言守箴,只能咬着牙气得直跺脚。 第12章   5月8号,星期三,晴转多云。   今天我终于拿到了狮城的签证了!   是代办的旅行社员工亲自送来的,他个人也十分惊讶我的签证竟然这么快就给办好,明明他同一时间帮其他旅客办理的签证都还压在狮城的驻华大使馆里呢!   “虞先生,您在狮城的亲友是不是有门路啊?”旅行社员工低声问我,“可以介绍我认识一下吗?您知道的,干我们这一行的,要是签证办的比较快,出的团也会比较多……”   我不想给言守箴带去麻烦,赶忙摇头表示没有。   其实心里已经有点动摇,因为我发现,言守箴似乎真的有别的门路。   起码如果钱能解决的问题,对他而言应该很容易办到。   他好像并不单单只是银行的客户经理,因为刚刚入职不到一个月的银行客户经理是买不起百达翡丽手表的。   如非家里有金矿,寻常人是根本买不起这种经典的奢侈品的。   那块被言守箴当做定情信物的手表,起初我并不知道它的渊源,可是外表精致美观,简直是一件艺术品!尤其腕表的表背是以蓝宝石水晶做成了星河,散上点点粉钻,宛如横亘于神秘宇宙的璀璨银河,便是向来不懂什么品牌的我,也知道这块表价值不菲!   因为实在喜欢,昨天我便忍不住戴上了。   宜秋惊异地抓住我的手腕,大声念出了它的名字:“星空月相陀飞轮Ref.XXX2P?!天啊!这款限量版可是百达翡丽经典中的经典!怎么着也得上千万呢!虽然它或许不是最贵的,却是最受欢迎的!全球也没几个人戴着!我爸可喜欢了,可惜买不到!”   “嗯?”我乍闻这块手表价值上千万,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了一下,赶忙缩了回来,掩耳盗铃似的,用袖子将它遮住。   “是你的舅舅买给你的吧!”宜秋羡慕的说。   “呃……”我脸上发窘,讷讷的说不上话来。   我的亲戚朋友里,愿意为我花销的,也有能力购买这种奢侈品的,就只有舅舅一人了。   然而现在好像多了一个人了……   宜秋到底和我认识久了,她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含糊其辞里存在了大猫腻。   “不对,这不是你舅舅买的,是吧?”宜秋微竖柳眉,有点愠怒地瞪着我。   我没理由欺瞒宜秋,便将它的来历跟她说了,只是略过了与言守箴“交换信物”的关键词,毕竟在我看来,这种专属情人之间的约定,应该只属于两人的秘密。   “你到现在也不觉得他可疑吗?”宜秋气得快要暴走,“这个人财产不明,万一是借高利贷买的呢!”   “不可能!”我脑海里闪过言守箴的脸,他睿智、成熟又深情,绝对不会是宜秋口中偷奸取巧的卑劣之徒,于是下意识地反驳,“他不是这样的人!”   宜秋拿无可救药的目光看了我一阵,无奈地叹道:“好,好,好,你现在鬼迷心窍了,听不进我说的话了,别到时候被骗了财还帮人家数钱,被骗了色还痴心不悔!”   我有点生气,决定不再理会她的挑拨离间,扭头上了二楼琴室去练琴。   晚上送走了学生和家长,我见乐器坊里没顾客,便打算让小翁下班回去。   坐在柜台前的小翁却不像平时那样没心没肺的一边刷剧一边吃零食,她眉目里带了一层浓浓的愁意,目光追逐着我的身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我心里浮起了一丝不好的念头,小翁从来不是一个会藏心事的人,尤其是事关她身边的人,她肯定比当事人还要焦急,还要想快点解决问题。   “老板,”小翁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像下了极大的决心,大声道,“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就算宜秋郑重警告过我,叫我千万不能和你说,可是,我没办法做到,我不想你被骗了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小翁的话有点语无伦次,我却隐约知道,这事肯定和言守箴脱不了关系。   果然,小翁点开网页,登陆了她的邮箱,翻出了三个视频。   三个视频的备注名上分别写着“言守箴1”、“言守箴2”、“言守箴3”。   “这是宜秋跟《携手人生》的负责人买的短片,是那个姓言的去参加节目时提送的短片,你看看!”眼里不是黑就是白的小翁气愤的将言守箴归为了“黑”的那一类去了,连名字都不肯叫了。   我莫名的有点恐惧视频的内容,仿佛里头住着可怖的洪水猛兽。   小翁却已经点开了“言守箴2”的视频。   “视频1就是他的成长史,比宜秋挖掘出来的那两张纸质的个人履历还要简略,一点诚意也没有,你就不要浪费时间去看了。”小翁毫不客气的点评。   而此时,视频2已经开始播放了。   背景是会议室之类的地方,西装革履的言守箴端在在椅子里,对着镜头讲起了自己的情感史。   “我喜欢过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最初的几年,我不断的努力,不断的去变强,只想有能力护那人一生平乐安康,可中间出现了一些误会,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视频里的言守箴眸子里闪着深邃渺的光芒,那时的他脑海里一定是闪过了那个被在爱慕过的放在心坎最深处的人的影像。   我攥了攥渗出汗渍的掌心,心里流淌着一丝苦涩,一丝嫉恨,一丝不甘。   “我希望我的另一半……”他突然陷入了沉思里。   如果是别的嘉宾,接下来的话不是“孝顺长辈”,就是“懂得敛财”,再不济,也会提出“给彼此一个独立空间”……   言守箴却不落俗套,他正色说道,“只要他喜欢,他想过怎样的生活,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满足他的一切愿望,就只一条要求,不能离开我!”   这就是言守箴提交的情感经历和择偶标准的视频。   “老板,你再看看这个视频,那是好友评价他的视频!”小翁气呼呼的点开了第三个视频。   那是段全息投影的片段。   一个只套着裤衩倚在轮船栏杆前的华裔男人盯着镜头梳理了乱蓬蓬的头发,用蹩脚的华语问:“开始了吗?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得到允许之后,他带着痞痞的笑脸跟镜头的人打起了招呼,随后用蹩脚的华语和流利的英语交替着说了以下那段话。   “言守箴很聪明,学什么都能触类旁通,也很仗义,只要我们谁有困难,他能帮忙的,一定不会推辞,人缘很好,读书的时候就很多女生向他表白,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喜欢男人,毕竟他对谁都是那副冰山脸!还千里迢迢的跑去华国参加相亲节目,他这条件的人,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偏偏就只在他神秘的初恋情人的那棵树上吊死,还整整吊了七、八年!现在终于想开了,我也替他高兴!对了,华国如果有漂亮的女孩喜欢我,一定要联系我哦,我的……”视频到此突然中断,显然节目组十分的尽责,将无关人员的通讯信息全部剪掉。   “老板,你……没事吧?”小翁忧心忡忡的看着我。   “嗯,没事。”我狠狠压下心头的苦楚,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答,“谁没谈过恋爱呢?只要他现在心里的人是我就可以了。” 第13章   5月9号,星期四,阴转多云。   患得患失的我,在链接言守箴的全息投影电话时,心里仍带着小情绪。   虽然我明知道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别说心里头有过白月光了,便是谈过几次恋爱,和曾经喜欢的人上过床,是多么的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我就是如鲠在喉,难以消化这个疙瘩。   言守箴一下子便捕捉到了我的神情不像往常那样含羞带怯,他微微拧着眉,目光幽深地看着我,问:“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没……”我怏怏的回答。   “告诉我,我想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柔声的说,“不然我工作会分心的,你也不想我这样,是不是?”   我别过脸,刻意忽略眼角泛起的酸涩感。   “望笙……”他压低嗓音,低喃似的,用我毫无能力抵抗的醇厚声线喊出我的名字。   我只能缴械投降,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那个被他珍藏在心里长达七、八年之久的白月光,那会让我有种被当做替身的糟糕感受。   “你的这块手表,宜秋说是限量版。”我拉上袖口,露出手腕上佩戴着的那块镶嵌着蓝宝石粉钻的名贵手表。   “嗯,我爷爷收藏过一块单件的瑞士万国的父子套装飞行员腕表,刚好和狮城的另外一个收藏家的单件是一套,那个收藏家便拿了这块表来跟我换。”言守箴解释道,“我看到这块表的第一眼,就想起了你,觉得非常适合你,就和那个收藏家做成这笔交易了。”   心头的阴霾被扫去了一片,我记得宜秋曾经说过,限量版的世界名表都是有市无价的,一般都是以物易物才能拥有,像言守箴拿一块表换另一块表,是再寻常不过的交易方式。   “你爷爷要是生气了怎么办?”我有点责备的问,无论如何也不该拿老人家的收藏擅自决定这场交易啊。   “他不会生气的,”言守箴笃定地道,“我爷爷这辈子最想看到的就是我能娶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人,我已经做到了,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我心里一窒,没有想到他的爷爷已经仙逝,我是姥爷姥姥抚育着长大的,对长辈向来敬重,刚想安慰他,他却抢着说:“我爷爷是喜丧,无病无痛走的,他说我是长子嫡孙,就算喜欢的是男人了,以后清明节了,也要我带着意中人去他的坟前扫墓。”   原来他的白月光也是一个男的啊……   言守箴顿了顿,眼眸里带着热烈的期盼,嗓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望笙,你愿意跟我一起到爷爷的坟前扫墓吗?”   我怔了怔,心脏重重地一颤,跳动的频率再度加剧,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脸“腾”地一下红了,两只耳瓣更是火烧一样滚烫起来,耳内被一团“嗡嗡”响声填满,直至言守箴焦灼的声音再度萦绕在耳旁:“望笙!你是愿意的,是不是?!”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意愿点着头,然后才恍然回过了神,简直羞得不敢多看他一眼了。   我听到了言守箴激动的低吼声,也听到了他舒朗的笑声,还听到了他满足的喟叹声,他甚至在全息镜头前失控的将我搂在了他的怀中。   好半晌,他才平复了兴奋激动的心情,却仍是牵着我的手不放。   我低着头,慢慢消化着既定的事实。   他求婚了,而我答应了。   偏偏这时候的心里却窜起了他白月光的身影。   那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强占了我男人的心这么多年,他是不是有过一刻的后悔,不该放开言守箴的手?   “怎么了?”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我心事重重,似乎怕我反悔了,他突然严肃的道,“虞望笙,你已经答应了我的婚事,我是不会允许你反悔的!”   可我担心的是你反悔啊……   然而我实在不擅长掩饰内心的彷徨,在言守箴的一再追问之下,我换了个婉转的方式问他。   “我……我的一个朋友,他快要结婚了,可是,他曾经深爱过的人回来找他了,你说,我那个朋友……他会不会选择离开现在的爱人,重新接受那个深爱过的人?”我惴惴的问。   言守箴沉默了一下,略显不满地回答:“别管他做出怎样的选择,那都是他的人生,你替他着急做什么?”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   “那如果是你,你会……”我还没问完,言守箴便一口打断我的话。   “我只爱你一个人,也只要你一个人,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如果?!”   虽然知道他心里曾经住过一个人,可这样深情的誓言听在耳里,我心头剩下的阴霾,还是被全部驱赶而散了。   是的,言守箴现在爱的人是我,想步入婚姻殿堂的人也是我,我有什么理由害怕那个已经离开了他的人?   下午,我正在琴室辅导钢琴,小翁兴高采烈地冲上来,大声道:“老板!你订的栗子蛋糕到了!好香啊!快下去切啊!”   “啊?”我一愣,我什么时候订了蛋糕了?   不过送蛋糕来的人已经离开,而且贺卡上的确写的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不是贺卡上绘着一猫一人相视对峙的草图,我也不会知道是谁下的订。   只是言守箴什么时候知道我最喜欢吃的是栗子蛋糕呢?   隔着纸盒子,浓郁的栗子奶油的香气弥漫了开来,便是一直嚷着要减肥的宜秋,也忍不住催促我快点切蛋糕。   于是在场人一起分吃起了这个馨香馥郁却又不太甜腻的栗子蛋糕,个个吃得心满意足,小翁甚至吃了三块,那个学钢琴的小女孩还打起了饱嗝。   “这家栗子蛋糕真好吃,”尝过天下美食的宜秋一边翻看盒子,一边念着上面的牌子,“Zauner?这名字有点耳熟啊,是哪家啊?”   我接口道:“是音乐之城的Zauner糕点,是弗朗茨·约瑟夫皇帝最喜欢吃的栗子蛋糕。”   也是我最喜欢吃的蛋糕,每年去音乐之城,我都必到Zauner蛋糕店点上一份。   宜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笑道:“是那一家啊!我记得你可喜欢那家的糕点了!咦?他家糕点店开到华国了?”   我含糊的应着,其实Zauner店十分的传统,它坐落在音乐之城的温泉镇,就开了两家店,不会开连锁店,也不会搬离那个镇,那片土地,更不会开到华国来。 第14章   5月10号,星期五,多云转晴。   为了迎接言守箴的到来,我将今天的全部课程都推掉了,即便他辗转回到宛城的时候可能已经是晚上了。   我买了很多食材和糕点材料,打算做一桌丰盛的晚饭和小糕点等言守箴品尝。   相对于喜欢吃甜食的我而言,制作糕点就比捣鼓菜式要容易多了。   所以我不得不请教起小翁来,她烧的菜非常的好吃,就算是再普通的菜式,只要是她做的,堪比顶级厨师!当初宜秋对我进行美食攻陷的时候,请的就是小翁做她的美食指导师。   小翁却不乐意,在她的眼里,言守箴不值得我那么死心的对待。   为了讨好小翁,我特意做起了她最喜欢的雪媚娘,想软化她的意志力。   我正全神贯注地搅拌粉浆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也不在意,以为是宜秋无聊了,上来帮我打理阳台上的花卉。   直至一双大手穿过我的腰间,将我搂入了怀中,我才惊呼着回过头,却羊入虎口的,将微张的唇送入了对方的嘴里。   与此同时,熟悉的气味涌入了鼻腔,我浑身一哆嗦,本能曲起手臂抵抗的力度渐渐消退,变成了迎合的攀附,任凭交缠的唇舌沦陷在见到言守箴的惊喜里。   这是我的初吻,它被夺得迅猛,狂热,炽烈,甚至软化了我的躯体,焚烧了我的理智,迷迷糊糊中,我甚至不懂换气,不懂避开他的牙齿,不懂吞咽溢出唇角的唾丝,只能满脸通红的接受言守箴的引导。   也不知过了多久,掌心里感应到了那堵宽厚肉墙里的心脏位置正剧烈地“砰砰砰”跳动着,跳动的力度很强,频率比我的还高,我才找回了剥离躯体的理智,这个人,如果情感不是达到了最热烈的顶峰,是不可能心跳得那么厉害的!   如此想着,藏在心头的最后一丝隐患也终于消除了,我双颊通红的推开意犹未尽的言守箴,下意识的用手背抵上干涩的唇,依稀还有一股火辣灼痛的浮肿之感,刚才彼此的情绪太激烈了,我的技巧又太生涩了,好像破了一点皮了。   “对不起,我失控了。”言守箴喘匀了气息,抬起我的下巴,盯着我的唇,眼里除了歉意,更多的却是隐忍的渴求。   我不敢和他对视,推开他霸道的手,换了个话题:“你怎么这么早来的?”   他像想起了正事,拉着我到了客厅坐下,他拨通了个号码,对着里头的人道:“上来。”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有人上楼来了。   两个精英人士装扮的男子跟在宜秋的后面走到了客厅里。   “这是马平川律师。”言守箴指着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子说。   “您好,虞先生,久仰大名,我是宛城一马平川律师所的律师马平川,这是我的卡片。”他恭恭敬敬地递给我一张卡片。   我无措的接过他的卡片,看向言守箴,用眼神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的宜秋有点不高兴,大概从前我遇到了麻烦,多半是朝她求助,现在换成了言守箴,她心里不平衡,就拿马平川开火,她说:“我老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马律师何来的久仰大名啊?”   马平川笑道:“当然是因为我经常帮宋先生处理一些事情,从他的口中听到虞先生的大名的了。”   宜秋哼了一声,从前她明追我的这件事,她个人不避讳,宋叔叔也不避讳,所以宛城很多人都知道。   言守箴不理会他们,又指着另外一个男子道:“这是狮城的顾省身律师。”   “虞先生您好。”顾省身律师朝我点点头,和我握了一下手,他看起来很实在,不像马平川律师那样的口齿伶俐和左右逢源。   狮城和宛城的律师都请来了,这是要做什么?   而且,能帮宋叔叔处理事情的,这个马平川肯定是宛城最顶级的律师。   同样的,顾省身也应该是狮城最厉害的律师。   我看着言守箴,他却只笑笑,朝我示意去翻顾省身递交出来的一叠厚厚的文件。   我只好顺着他的意思翻了翻,好像是跟财产所有权相关的文件,而且还是一式两份,一份华文,一份英文。   “这是??”我越翻越惊愕,什么公司股票啊,公司债券啊,股东分红啊,房产证啊,古董和珠宝的收藏品啊……种类实在太繁多,其中好些个我甚至听都没听过的名号,总归起来,竟像是婚前财产公证。   我一时还没从言守箴庞大的财产里回过神来,心里却没由来的涌起了一股剧烈的剜心疼痛感,他这是为将来离婚做准备的么??   他如果要离,我也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带走他的任何东西。   只是可能那个时候,我已经遍体鳞伤了,再也不是现在的我了。   眼角泛起了肿胀的酸痛,眼泪依稀要掉下来了,我慌忙咬了咬唇,先前吻破皮的地方还很痛,我深深吸一口气,尽力克制那股已经漫上心头的哀伤。   却听顾省身用一口地道的华语说:“这些是言先生名下所有财产,合共……”他念了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是以8开头的百亿数字,他继续道,“如果虞先生没有其它问题的话,请在这些文件上签上您的名字,就算是完成了言先生的财产共享手续了。”   财产共享?!   不是婚前财产公证!   我哀戚的心猛然一喜,不是因为平白得了言守箴一半的财产,而是因为他杜绝离婚的决心。   如果他离婚了,他庞大的家业就会大大的缩水,这是任何商人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这一刻,我欢喜得眼泪抑制不住的滚落下来,全然已经忘了他怎么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百亿富翁的了?   言守箴心疼的帮我拭去脸颊上的泪水,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好像多用一点力,会让我吃痛似的。   我回握他的手,慌乱地道:“我……我没有那么多的财产,就这家乐器坊,银行还存有三十多万……”我想了想,又说,“我爸说将来我结婚了,他买给我妈的洛神公寓就给我,那应该也值……”   言守箴却打断我的话,他低声安慰我道:“这些是你的,都永远会是你的,你别紧张,顾省身律师还没说完。”   顾省身又拿出另外一份合同,仍旧不徐不缓地道:“这是言先生立下的遗嘱,如果他先走一步了,他名下所有的财产,将全归虞先生一人所有。”   我的脑海“嗡”的一声炸开了,下意识的将那份遗嘱撕成碎片,仿佛那是分离我和他的咒语和厄运。   言守箴心疼的将惊乱的我揽在怀中,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在我的耳旁细声低语着。   半晌,我才平复了起伏的心情,从见到他到现在,我仿佛在坐过山车一样,从云端跌落泥尘,又再抛向云霄。   然而言守箴还不满意,将我带到了另一个云霄之顶。   他突然单膝朝我跪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曾在皇冠酒店为许多对求婚者演奏过小提琴,当然知道盒子里装着什么了。   果然,言守箴将盒子打开,送到我的面前,认真地道:“虞望笙,嫁给我,好吗?”   我看着他诚挚渴望的眼神,以及紧张颤抖的手指,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嫁”这个字,是如此的悦耳好听…… 第15章   5月12号,星期日,晴转多云。   今天是母亲节,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到墓园探望我妈。   宛城的墓园很安静,能听到不知名的鸟儿掠过松柏时留下的唁歌悼词。   我妈的墓前斜斜的垂靠着好几束已经风干了的花。   那是清明节送的花,每年的清明节,姥姥姥爷和远在音乐之城的舅舅必过来看望我妈。   言守箴和我一起打扫了冢墓,然后插上我妈最喜欢的虞美人。   我郑重的把言守箴介绍给了我妈认识,他毕恭毕敬的给我妈鞠了三个躬,立誓一样的说道:“妈,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望笙的!”   他喊得那么的理所当然,我脸上发烫,有点羞窘。   我跟我妈说了好一会儿话,墓碑上那张泛黄了的照片,是我妈还跳天鹅舞时拍的照片,年轻,美丽,她带着微笑,静静的凝视着镜头,眼里透着对生活的热情与向往。   我还替缺席了的我爸说了不少的好话。   其实昨天,我想将言守箴带到我爸的跟前,可他不在宛城,说跟刘姨去了她出生的小城,正在刘姨的娘家做客。   和我爸接受了通话,我有点黯然神伤,我爸肯定和老五一家在刘姨的老家过节了。   其实已经有好几年,我爸都没在母亲节的这一天陪我到这里来了。   我想起了我爸跟我提起过的他的梦境,我妈独自一人走在洒满金色光芒的路上,没有理会一直追赶她的我爸。   或许,我妈那道被金色光芒笼罩了的背影是孤独的,只是我爸的眼睛被太多美不胜收的女色所诱惑,看不见我妈的忧郁。   他如果能察觉,我妈也许就没这么早离开我们了。 第16章   5月13号,星期一,晴转阵雨。   我把车停在老韦家的楼下时,言守箴看了看后座里躺着的那罐普洱,问:“真的不多带点什么东西上去?”   我看出了他的紧张,赶忙宽解道:“你别担心,我爸很开明的,而且他就爱喝这个牌子的普洱,这茶又刚好是20年份,我爸一定很高兴!”这些年好茶都被炒成了天价,尤其是对发酵时间有严格要求的普洱,几乎已经是有市无价了。   言守箴点点头,捏了捏我的手心,便提着普洱下了车。   我嘴里虽然这么安慰言守箴,可想起早上和我爸的那通不欢而散的电话,我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那时我爸还在回宛城的路上,毕竟周一了,老五夫妻要上班,他儿子要上学,刘姨也有工作,她是一家保险公司的精算师,但好像担心我爸的身体,她今天特意请了假,陪我爸守在老韦家等我。   我在那通电话里,说了我要结婚的事。   我爸猝不及防,愕愣了好一会儿,似乎长叹了一声,以为我是要和宜秋结婚,说:“宜秋那丫头也不错,就怕娇生惯养,会给你气受。”   “不是宜秋,”我纠正道,“他叫言守箴,是狮城人。”   “什么?!”我爸再一次骤不及防,声音猛然拔高了好几度,怒问,“那是谁?你哪里认识的?交往了有多久?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前些时候认识的……”我察觉我爸的情绪十分的激动,原本想将上相亲节目与言守箴认识的实情告诉他的,这会儿便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经他这么一追问,我才愕然的发现,细数起来的话,原来我和言守箴认识还没超过半个月!   却已经和他交了心,现在还决意与他步入幸福的婚姻殿堂,从此携手路过的人间,都是极致的美景。   我爸似乎认定了我对自己的婚事太草率了,气得在那边重重地咳嗽了好一阵,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吓坏了我,不知道他的身体是因为最近天气骤变的原因才会咳得这么厉害的,还是真的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婚事气成这样?   但好在我爸身旁还有刘姨在安抚与照料,于是那通电话便这样草草结束了。   我有老韦家宅子的门卡,但为了提醒屋里的人我回来了,还是按响了门铃。   是刘姨开的门,她看到我身旁的言守箴时,脸上的笑容倏然凝固了。   她眼里盛满了惊诧,有点紧张地往屋里看了看,嚅了嚅嘴唇,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兆。   果然,我爸见到言守箴之后,略显苍白的脸顿时铁青了下来,他霍地从紫檀花梨椅上站了起来,用颤抖着的手指了指言守箴,抖动着嘴唇,大声骂我道:“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我愕然愣住了,这是我爸第一次叱骂我,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似的。   我心里升起了一股委屈,不满地喊了一声:“爸……”   言守箴跨步上前,捕捉痕迹的将我挡在身后,对我爸说:“爸,请您……”   我爸早在他以守护者的姿势护住我的时候就已经像点燃了的火??药罐子一样爆发了:“谁是你爸了?!把他叫过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他是怎样教儿子的!”   我下意识的也维护起言守箴来,探出头来说:“爸!你这是要做什么?我……我很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已经决定要和他结婚了……”   “我不准!”我爸猛然打断了我的话,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重重咳嗽了几声,嘴里喘着粗粝的气息,像旧风箱呼出的吟呻,身子颤巍巍的痉挛了一下,突然眼白一翻,整个身子委顿了下去!   一旁的刘姨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搀扶住了他,带着哭腔喊了我爸的名字几声,随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叫道:“阿玉,快去拿药,快去!”   阿玉是老韦家的保姆,她原本捧着茶要款待我们的,可见我和我爸在争执,便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现在听了刘姨的话,赶忙放下了茶具,快步奔到柜子前,取药,倒药,跟刘姨一起将药和水一起给我爸灌下。   我已经吓懵了,浑身打着颤,只干站着,不懂上前帮忙,更加失去语言的能力。   言守箴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跨步上前,对刘姨道:“爸看起来很不妥,我送他去医院。”伸手就要将我爸抱起来。   “不牢您费神,他这是老毛病了,吃了药,休息一下就好了。”刘姨看出了我爸眼里抗拒而厌烦的神色,阻止了言守箴,又看向我,低声道,“老七,你让这位先生先离开,等些时候你爸好了再谈,今天就别再刺激他了。”   我这才从惊魂中醒了过来,眼泪早已抑制不住地滴落下来,跌跌撞撞的走到我爸的身旁,紧紧地握着我爸那只还在发抖的手,他的手苍老,满是皱纹,没了儿时将我托过头顶的力量,王姨的话再次在我耳旁响起,她说,我爸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我心里满是悔恨,为人子女,竟然不知他的身体状况已经这么差了,甚至语言冲撞,才让他发病的。   我爸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不准我去送言守箴离开,他吐着浊气,艰难地挤出四个字:“阿忠,送客!”   言守箴并没有生气,目光深情地凝睇了我一会儿,朝我安抚性地点点头,才转身离去。   我六神无主,一时怕我爸病情加重,一时怕言守箴一去不回,脑袋沉甸甸的,眼前的一切凌乱得如此的不真实,如果是在做梦就好了……   我爸疲惫的回房休息之后,刘姨才跟我说了他的病情。   隐性冠心病,最近两年才发的病,还好不算太严重。   “他那么疼你,就算今天不是这位先生,是别的哪个人,他心里都是不肯的,”刘姨对我说,“你不要怪你爸,他对你,和对你妈,总是不同的。”   我没有说话。   “你爸这个人吧,说他多情,他是真的多情,见一个爱一个,见谁都是好的,”刘姨眯起了眼睛,好像陷入了回忆当中,“说他专一,他也是很专一,专心致志的爱着我们,就算是缺点也会包涵着。”   “我们五个女人当中,你妈是最纯粹的,”刘姨继续道,“她在和你爸一起之前,从来没有过其他男人。”   我继续沉默不语,这些我都知道,李姨、王姨、张姨和刘姨,都曾和别的男人有过一段或者几段情,老大和老五甚至和我爸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我爸并没有介意,对外界仍旧声称九个都是他的亲骨肉。   刘姨脸上露出一丝怅然与苦涩,幽幽说道:“可能就是因为这份纯粹,她才会郁郁寡欢,她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分享你爸,可是又离不开你爸,你爸一直将她的去世当做是他自己过错造成的,失去了你妈,他痛苦到现在,所以他不愿你跟别人结婚,一旦结婚了,就意味着会离开他的身边。”   “不过你爸肯定不愿意承认是害怕你离开他的身边,他一定会找别的借口阻止你结婚,比如说同性婚姻,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先联系一下老三。”刘姨笑了笑,替我支起招。   我点了点头,心里很是感激她的体贴入微。 第17章   5月15号,星期三,多云转晴。   我爸生病的这两天里,来了很多探病的人。   大多我都不认识,我本来就很少跟我爸一起出入他的圈子。   不过他们见到我,对我的称誉很高,我知道那都是客套话,我要是这么好,我爸就不会被我气倒了。   只是我没想到宋叔叔也会登门探病。   他审视了我一会儿,就领着一个胖胖的笑容和蔼的老人去了我爸的病房。   我以为是宜秋恳求宋叔叔过来给我说好话的,当即给她的保镖发了条短信:“谢谢。”   自从她跟胡不万年约会之后,宋叔叔对她的财政制裁至今还没有结束,手机和银行账号当然只能用保镖的了。   宜秋秒回:“???”   我心里诧异,如果不是她开口请,谁能搬得动宛城首富亲自到老韦家登门拜访?   于是我回复道:“宋叔叔来了。”   “我爸去你那老宅子?他想干嘛?完了,你快逃啊!他可能要逼婚了……”后面一连串的省略号,可以看出此时的宜秋有多焦虑。   我:???!!!   我爸还挺喜欢宜秋的,当初他以为我和宜秋结婚的时候,是不反对的。   宋叔叔也一直很喜欢我,他本来也不需要一个能干的女婿,他要的是一个身家清白,性格温和,长相不能太丑,否则会影响下一代的基因,而这一切条件,我都符合。   我生怕我爸跟宋叔叔一合谋,就真的将我和宜秋强扭在一起……   我想到我爸的房门去偷听他们在谈什么,可又觉得这行为不磊落,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些是我姥姥打小就教育我的,我虽然学的不全,可很多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地植入了身体里,要蹑手蹑脚的去偷听谈话,真的很难逾越心中的那道屏障。   况且,我爸的房门口还守着阿忠呢。   我慌了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阿玉端来了一碗参汤,心疼地道:“少爷,你这两天都没吃多少饭,你要是也病倒了,老爷是该有多心疼啊!”   我以前在这栋老宅子住过一阵,那时我妈刚去世,伤痛之中的我又难过又害怕,不敢一个人睡,我爸将我带在了身边,就在这老宅子住了约莫三四个月,后来我舅舅也住进来了,我渐渐和他熟了,他才把我带到姥姥姥爷家。   那时的阿玉也是满口“少爷,少爷”的叫我。   我怕她一再的唠叨,就胡乱地喝了几口,门铃这时候又响了。   来的竟然是老三!   明明昨晚我将我的困境告诉她的时候,她还冷冷的讽刺了我一顿的。   “虞望笙,我们不熟吧?你的事,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韦知非没有反对我的婚事,那是因为他没有资格反对!”这是她的第二句话。   “我们不一样,你远在麗城读书,每次的家长会,他都不辞千里的跑去,你生日了,他多累多忙都会带你去游乐园,你要吃什么了,他都会买给你,想要什么礼物,如果市面上买不到的,他就给你做出来,就差没给你去摘天上的星星了!”   “我们八个呢?他来开个家长会都会走错学校,他还常常混淆我们的名字!把我喊成老六的名字,这种感受你尝到过吗?!他甚至都不记得你生日后的第三天,也是我的生日!”   她说到最后,冷漠的声音里带着重重的哭腔。   老三一直是我心中的巾帼英雄,她雷厉风行,行事果决,说一不二,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将心中的脆弱展示在我的面前。   我知道我爸对我,和对其他的八个兄弟姐妹不太一样,可我从来不知道差别如此之大。   我当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傻傻的呆愣着,直至老三挂了电话。   “三……三小姐……”阿玉很怵老三,侧身让她进门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   老三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有点不自在的清了清嗓音,说:“你别误会,我是来看韦知非被你气成什么样子的。”   我知道她是口硬心软,心里十分的感动,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怕她一生气,扭头就走了。   医生此前已经来确诊过了,我爸的病不算严重,他现在“卧床不起”,很大的因素是做给我看的,所以李姨、王姨和张姨昨晚慌张失措的出现了一次,今天就见不到她们的影子了。   老三上楼去了之后,宋叔叔和那个胖老人就下楼来了。   胖老头细细打量了我好半天,才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我心惊胆战,脑海里闪过宜秋刚才说的“逼婚”一事,生怕宋叔叔一声令下,门口就出现了一众的保镖。   宋叔叔却只朝我笑了笑,就恭恭敬敬的对胖老人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一起离开了老韦家。   我稍稍松了口气,心里却不由暗自猜度起胖老人的身份,宋叔叔是宛城纵横驰骋的风云人物,只有别人敬畏他,哪见过他对谁这么恭敬过的?   这个胖老人,来头一定不小。   不过这件事只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下,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老三去见我爸,许久也没见她下楼来,我更是如坐针毡了。   “阿玉,”我问,“你给老三送茶了吗?”其实想知道她趁机听了多少老三和我爸的对话。   “我不敢……”阿玉拨浪鼓地拼命摇头,“我怕三小姐,她看我一眼,我就浑身打颤,反正她也不喝我切的茶,我还是不要去她的面前惹她生气了。”   我只好摸出手机,犹豫着是和言守箴链接全息电话,还是发信息给他。   其实两天的时间里,我和他通了无数次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昨晚我甚至是在和他链接的全息电话中睡着的……   他叫我放心的住在这里,一定要顺着我爸的意思,其它的事情就交给他,他很快就能破开僵局的。   虽然我觉得眼前的僵局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攻破,可言守箴说得胸有成竹,我便深信不疑了。   刚在微信上输入几个字,我就听到了木质老楼梯传来的喑哑声。   老三终于下楼来了。   我赶忙收回手机,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她。   她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径直越过我的身边,朝门口走去。   “老三……”我一慌,喊道。   老三只冷冷地乜视了我一眼,嘴边噙着一丝愤怒的嘲讽:“虞望笙,你既然都请得动那么厉害的人,还要在我的面前装什么无辜?”   我一脸的错愕,她在说什么?   难道她以为宋叔叔是我请来帮我求情的?   “我没有啊……”我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因为她听也不愿意多听一句,迈开大步,愤怒地关上老韦家的大门,走了。   木质的楼梯再次传来喑哑的声音,这次是阿忠下来了。   “少爷,老爷说,请您让那个言先生过来一趟。”阿忠说。   我一下子没料到这么快竟然有了福音,震愕地看着阿忠,他憨厚的笑了笑,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才晃过神来。   什么情况?? 第18章   无论我爸是被宋叔叔还是老三说服了,抑或在前方设下了无数的路障陷阱,我还是将这个令我激动不已的福音第一时间分享给了言守箴。   电话那端的言守箴仿佛等这一刻等了许久了,他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我马上就到”,末了,还用缱绻温柔的声音在我耳旁低喃:“等我。”   我耳朵尖“腾”一下灼热了起来,脸颊也火辣辣的,像太靠近火炉被高温灼烫了一样。   我知道他就住在附近的酒店,按车程的话,最多20分就抵达,可对于现在焦灼的我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走得如此的慢,慢得我都能听到它笨重的脚步声了!   我尝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的滋味,身体每个部分都在叫嚣着想要马上见到他,听他低沉的声音,握他温热的手,如果周围没什么人的话,还可以吻上他略显干燥的唇……   我为突然窜出来的放浪想法感到害臊,浑身像着了火一样发烫,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不矜持,可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我……   将客厅的空调调低了几度,我仍旧燥热难耐,索性奔出了大门,倚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阿玉追了出来,急声说:“少爷!你出来做什么?外头太阳大,会晒黑的!”   “我不热,也不怕晒……”我笑着朝她挥手,示意她回屋去。   宛城下了连绵一两个月的雨,这几天才算开了晴,老韦家被茂林修竹环绕,烈日透过浓阴洒下点点斑驳的碎金,枝头树杈里蛰伏了不少的知了,正高一声低一声的撩开三伏盛夏的序幕。   我就站在树荫下,午间没有风,可内心的火热比体感的闷热还要高涨澎湃,双层夹击之下,我的额上隐隐冒出了汗。   絮叨的阿玉又折了回来,手里端了杯冷饮,是我平时喜欢喝的柠檬汁,可现在的我只想见到言守箴,便将冷饮放在矮墙上,眼睛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路口。   脑海里闪现了我和言守箴初见时的情形,他站在聚光灯下,台上台下所有的目光聚拢在他的身上,他却独独只看着我,我眼里也只有他,永恒仿佛停在了那一刹那。   从前我是不相信一眼万年,直至那一刻。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这颗的平静了二十多年的心才荡起了无数的涟漪,因他而紧张,因他而拘谨,因他而羞涩,因他而高兴……   繁杂的思绪不知放飞了多久,直至路口转入了一辆熟悉的轿车,我才晃回了神,心跳骤然加剧,“砰砰砰”的直捣胸膛,每一次剧烈的跳动都在提醒我,言守箴到了!   轿车戛然停下,言守箴长腿跨出,迈开沉稳的步伐,拾阶而上,朝我走来,只一下就已经到了我的跟前。   近在咫尺,他就站在我触手可及的一步之遥,只要迈上一步,我就能贴在他的怀中,嗅到专属他特有的清爽气味了。   他却比我还迫不及待,长臂一展,早一步将我拉入他的怀中,唇有意无意地贴近我的耳瓣,灼热的气息烙在上面,低喃似的喟叹:“两天不见,我想你了,你呢,望笙?”   我不知道我耳瓣周围竟然是敏感区域,被他灼热的气息一烫,浑身软麻麻的,脑袋昏沉沉的,我想告诉他,我也想他,偏偏喉咙里压了一团干涩的烟雾,竟然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只顺应彼此的意愿点着头。   耳旁传来他低低的笑声,那音符仿若琴弦里沉淀多年的颤音,一声声敲人心扉,我不由抬起眼,对上他那双幽深而坚毅的眼。   受到蛊惑似的,我不由自主地踮起了脚尖,和他呼吸纠缠在了一起,我的唇珠刚刚擦过他刚毅的唇瓣,我爸凶猛的咳嗽声便从楼上那扇半开的窗户里传了出来。   那绝对是我爸故意而为的!   我满脸红晕,赶忙和言守箴拉开了距离。   言守箴无奈的看了一眼楼上,那只大手紧紧攥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开。   我引着言守箴上了楼,到了我爸的房门前,守在一旁的阿忠却拦住了我的去路,笑道:“少爷,老爷有话只和言先生说,你不方便在场。”   我不满,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言守箴拍拍我的肩膀,低声道:“我现在叫了份双色栗子浮岛,可能快送到了,你到楼下等着,”末了,颀长的食指状若无意的揩了揩我的下巴,“听话,到楼下等我。”   我还来不及问清楚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爱吃双色栗子浮岛的,却已经被另外一个问题占据全副的身心。   被撩了……   他还是如此光明正大的撩我。   我脸上又一烫,只横了他一眼,再不敢多留片刻,转身朝楼下逃去。   不知我爸和言守箴到底谈了什么,我和刘姨、阿玉三人一起分吃完了那份精美的双色栗子浮岛,他还没有下楼来。   “老七,你别担心,你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着想,”刘姨突然收起了笑,正色道,“就算你爸对言先生说了什么重话,你也不要怪他。”   我没有吭声,我本来也从未生过我爸的气,昨天他赶言守箴离开的时候,我只是心慌无措,不懂怎么处理这种僵局,并没有气他对言守箴的突然发难。   “我看言先生对少爷挺上心的,”阿玉打圆场的笑道,“少爷吃的甜品,都是用蜂蜜做调剂的,刚才的双色栗子浮岛的蜜豆就是用蜂蜜炮制的,如果不是下订时特意嘱咐,甜品糕店的师傅是不会注意这种细节的。”   刘姨讶异的看着我,她不清楚我的喜恶,也吃不出蜂蜜和白砂糖的区别,但她知道,我爸以前常常让阿玉做糕点给我吃,我喜恶的口味,阿玉比谁都清楚。   刘姨似乎想破除气氛里的尴尬,刚要说什么,阿忠适时的下楼来了。   “少爷,”阿忠笑道,“老爷让你上去哩。”   我三步并两步的跑上楼,在房门口见到了出来迎接我的言守箴。   我拿眼神询问他,想知道我爸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言守箴笑而不语,食指又在我的下巴挠了挠。   “喂!”我低低的抗议了一声。   屋里干干的咳嗽声再度响起,我爸像长了千里眼一样,知道了我俩在一墙之外的全部举止。   进去之后,我爸却又没有和我说话。   他只看着言守箴,一字一句,缓慢而有力的说:“我这个儿子没吃过什么苦,眼里只有乐器,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更没有其它的花花肠子,如果哪一天你不要他了,告诉我,我去接他回家。”   我愣了一下,原本提着的心猛然颤抖了起来,眼泪顿时决堤了而下,紧紧握着我爸那只苍老而有力的手,耳旁依稀听到了言守箴掷地有声的保证:“爸,您放心,我绝不会容许这件事情发生的!我拿我的命做担保!” 第19章   5月17号,星期五,宛城,晴;麗城,晴。   我原本想带着言守箴好好走一走这座我居住了许多年的城市的,它没有省会大都市屏城那么繁华,也没有介城那么多名胜古迹的景点,可是宛城山清水秀,环境清幽,生活恬静,仿若一个蒙了神秘面纱的女孩,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桥梁,每一处宅院,都恰到好处的点缀着这片极富秀邃灵气的土地,一年四季每一处不经意的一瞥,都美到骨子里。   可惜言守箴的行程似乎不允许,我能感觉出他很忙,即便他刻意躲着我接听电话,可每次回到我的身边时,眉宇之间仍旧驱散不开一丝淡淡的愁绪,大概狮城那边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到场解决吧。   自从他将百亿财产呈递上来要和我分享之后,我已经清楚明了,他绝对不是个人履历上标注的一个客服银行经理那么简单了。   当然,他也没有欺骗我,履历上的狮城ING亚洲私人客户银行经理的身份,仅仅是他身兼好几个职位之中的最小的一个头衔,而且也的确是近期才担任的。   所以我很能谅解他的忙碌。   为了不耽误他的正事,我才急着带他到麗城见我的另外两个至亲——姥姥和姥爷。   我们走的匆忙,飞往麗城的机票早被订购一空了,还好头等舱仍有空位,如果是从前,我宁愿选择坐高铁或者汽车的,可现在知道了和自己有婚约的另一半是个亿万富翁,再心疼这点钱就显得太矫情了。   跟宜秋、小翁和小翁男朋友一起吃完饭后,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   轿车刚离开酒店,没想到遇到了下班高峰期。   今天是周五,各行业下班总是早了一点的。   看着车外头拥挤的车辆行人,我心里焦急,生怕误了航班,司机却比在当地生活了许多年的我还要熟悉地形,几经穿街走巷之后,就平稳的将车开出了市区,拐入高速,直奔机场而去了。   我很是惊讶,问道:“乔大哥怎么这么熟悉地形的?”   乔大哥就是言守箴的御用司机,反正不管是介城还是宛城,都是他给言守箴开的车,现在也一同和我们到麗城去。   司机从后视镜想看看言守箴的指示,大概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就斟酌着回答:“言先生以前到过宛城好几次,我就熟悉这边的地形了。”   我更加的惊讶了,抬眼看向言守箴,他可一点也没有和我提起过!   他回视了我,眼眸里藏着缱绻深情,攥着我的手似乎更用力了。   我有点移不开眼睛了,沮丧的将下巴抵在他的胸口,抱怨着说:“要是早些时候认识你就好了……”   我感觉他的身体一颤,继而有力的将我揽入他怀中,那手如此的炽热,坚定,他伏在我的耳旁,低低地回了一个悠长的“嗯”字,似乎和我一起惋惜着相遇的命运重叠得太晚。   宛城飞往麗城的航班就只有一班,傍晚起飞,抵达麗城的时候,已是万家灯火时分了。   姥姥姥爷住教师家属区里,保安换了新人,他不认识我,我联系了姥爷,又填写了访客表格,才被准许开车进入。   从车上下来,我和言守箴的手里都提了很多礼品。   都是老人服用的滋补品,全是从狮城直接空运过来的顶级人参、虫草、燕窝、石斛等等,还是言守箴执意要买的。   大概上回他在我爸那里吃过亏,知道送礼这方面不能全听我的一言之语,于是大卖特卖,如果不是飞机的托运有限重,他肯定还会买更多的。   电梯口时,遇到了下楼消食的陈老师和林老师两夫妻。   “兰姨好,明叔好。”我乖巧的跟他们打招呼。   言守箴也跟着我喊人。   “呀!”陈老师惊喜地道,“是虞美人回来了啊!”   “呃……嗯……”对于这样的称呼,即便从小听到大,我也没办法习惯。   林老师却打量着言守箴,犹豫地问我:“小虞啊,这位是?”   “他……是我的男朋友。”我笑了笑,腼腆地回道。   言守箴十分满意的我答案,他腾出了右手,朝林老师伸去:“您好,我叫言守箴,是望笙的男人。”   “哦……”林老师跟言守箴握了手,语气里似乎有点意外,又可能早已意料到了这个结果。   陈老师也是一样的表情,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笑道:“哎……这样也好,我的乖孙女也该对你死心了。”   我一怔,没好气地笑道:“兰姨,我记得您只有一个孙女吧?”   “是啊!就是乐乐啊!可喜欢你了!”   “可是……乐乐今年好像才十三岁吧……”   “已经十四岁啦!今天读初三了!哎……你不知道!她从五岁开始,就嚷着要做你的新娘子了!”   我:……!!!   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就只有我们两人。   我按了楼层,电梯门阖上的那一刻,言守箴猛的将我摁在了角落里,两人手中的礼品洒了一地。   这个吻来得十分的突然,言守箴的需求来的十分的激烈,他不容置疑的将我圈定入怀,气息席卷过来时,我的唇瓣已经失守,舌尖被迫与之纠缠在了一起,整个人瞬间失了心神,理智也渐渐被剥离,就这样跟着他一起浮沉在狂风骤雨的温存里,依稀溢出了几声甜腻的幽呜,直至电梯提示抵达目的地的声音才难舍难分地停了下来。   “喂……”我满脸红晕,感觉到了他那个起了反应的大家伙正雄赳赳的磨蹭着我,我哆嗦着,浑身没了力气,难耐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双手下意识的抵在他的胸膛,气息不稳的抗议道,“别这样……会被人看见的……”   我在这片小区生活了十几年,许多人都认识我,甚至不少曾经担任过我的科任老师。   如果被他们看见这个样子的我们,我以后还怎么出门啊……   “就让他们看见好了……”他把脸埋在我的脖颈里,似乎在努力克制濒临失控的情绪,哑着嗓音低喃道,“那样就都知道你是有主的了,就不会再惦记着你了……”   竟原来是在吃一个只有十四岁的懵懂少女的醋!   我哑然地失笑了起来,心里涌起了阵阵的甜蜜。 第20章   我没有料到姥姥姥爷的家里,还有一个访客。   他就在站在姥姥姥爷的身后,静静看着一起进门的我和言守箴。   他叫练人杰,是麗城一中老校长的孙子,高中三年是我姥姥的学生,也是我的同学。   “怎么光是带礼品,行李呢?”姥爷朝门口张望了几眼,没有找到行李箱的踪影,瞟了一眼言守箴,便拿眼神询问我。   我知道他问的是言守箴的行李,因为我时常会过来小住几天,这里有我的房间,也有我的一切用品。   “放在楼下车里,我帮他订了附近的酒店,等下就送他去酒店。”我说。   姥姥和姥爷都是退休教师,思想相对保守,姥爷其实还好,什么事情都看得很开,姥姥却不行,对婚前同睡一张床这种事情,即便什么也没做,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放在车里?你们是开车过来的?”姥爷满脸的心痛,宛城离麗城不算太远,坐飞机不用一个小时,但如果开车过来的话,还是要开将近7、8个小时才抵达这边的。   “不是,我们是搭飞机过来的,车是到了这边才租的。”我赶忙解释。   “那多不安全啊!”姥爷会错了意,以为是网约车,“司机靠不靠谱?肯等这么久吗?上次我去帝都看演唱会,就遇到了很闹心的网约司机,故意绕远路不说,还兜售黄牛票!真是气死我了!对了,你也别让人住酒店了,多贵啊!家里又不是没有床!”   “家里哪来的床了?”姥姥冷冷的插了一句话。   “不是,半阙的房间……”   半阙就是我舅舅的名字。   “亏你还记得你有个儿子哩!你儿子的房间不是被你当做了偶像周边收藏室了吗?”姥姥没好气的横了姥爷一眼。   我姥爷一直是个狂热的追星族,梦想着将他的一对子女打造成为明星,于是很早就将我妈送去学跳舞,将我舅舅送去学音乐,后来,我妈成为了天鹅舞的新秀,我舅舅也成了音乐之城里赫赫有名的金色π_π大厅的座上宾,而我,也受舅舅的影响,热衷于奏响各种乐器的音符,并乐在其中,不可自拔。   姥爷即便现在上了年纪了,可对偶像明星的崇拜丝毫不比年轻时的少,尤其喜欢国内一些娱乐公司定期选秀出来的组合,不仅买他们的周边,每期不同城市的演唱会都必须亲自去捧场……   所以当年我刚出生,差点就被狂热追星一族的姥爷取名叫做“虞乐圈”……   我姥爷向来是不和我姥姥起争执的,一来吵不赢,二来,他本来就不占理。   “那就到我的家住吧,”练人杰突然开声,目光却看向我,意有所指的说,“反正我现在也是一个人住,房间多的是。”   “不,不,还是不麻烦了……”我赶忙替言守箴拒绝,我本来就和他不熟悉,言守箴住他那里算什么事?   秉着“多一个人,就多一双筷子”的旧话,练人杰也被姥姥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了。   不知是不是有访客在,姥姥并没有太挑剔言守箴,只是吃饭期间,向来从不夸赞别人的姥姥破天荒的称赞起了练人杰来。   “人杰拿了博士学位之后,就回到麗城一中教书了,还当了政教处的主任,把一中的教学管理得井井有条,连续两年的高考,咱们学校都考了全省第一名,真是年少有为,人如其名啊!”   “辛老师过奖了,”练人杰笑道,“还是得亏辛老师给百日誓师大会题字鼓励莘莘学子,否则也不会取得这么优异的成绩!”   姥姥十分受用这话,她题的字本来就很大师风范,可惜我跟她学了这么多年了,也仅仅学了皮毛而已。   “人杰的确不赖!还对我们这些退休教师关怀备至,常常组织我们去参加老年活动!”姥爷也十分认可练人杰的人文情怀。   “哦,哦!”我对练人杰肃然起敬,大概是受了姥姥与姥爷的影响,我对每一个教师都充满敬意。   言守箴将一只白灼虾剥壳取皮之后,蘸了蒜蓉放到我的碗里,笑着看向练人杰说道:“练先生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觉得言守箴这话说的十分的准确,谁个当教务主任的不是想做校长,或者做教育局局长的?   练人杰目光一沉,似乎是默认了,他一边和言守箴碰杯,一边说:“像言先生这样把华语的文言古话领悟得这么通透的狮城人,应该不多了吧?”   我依稀听出了这话有点嘲讽的意味,可是我不确定,毕竟言守箴也没得罪他,他犯不着找言守箴的麻烦。   谁都知道,华裔占狮城居民总人口的75%,这个数据还在持续上升之中,言家好几代人生于狮城,长于狮城,言守箴也是在狮城出生,拥有了狮城的国籍,一旦承认自己是华国人,势必不把狮城当成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而如果否认自己是华国人,却又贴上忘祖背宗的恶名。   不管认不认自己是华人,总是两面不讨好。   言守箴却四两拨千斤,一边喝下杯中酒,一边笑道:“练先生这话就狭隘了,血统是不分国界的,流着相同血统的人,却活出不一样的人生,得到不一样的眷顾,有时候越是攀比,越是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何必呢?”   我觉得言守箴的这一席话说的十分的富有哲理性,又隐约觉得好像带了无形的锋利剑芒,朝练人杰劈头盖脸的砍去。   可是当我看向言守箴时,他目光柔和的回视我,还抽了湿纸巾揩去我嘴角的蘸汁。   我感觉姥姥、姥爷和练人杰三人的目光都落到我的身上,脸上不由一热,赶忙接过湿纸巾自己擦,触碰到自己的唇时,脑海里竟浮现出了刚才在电梯里与言守箴激烈温存的那一幕,我的脸更烫了。   还好练人杰吃完饭呆了不久就走了,趁着言守箴帮姥姥收拾碗碟的时候,我才有机会攻克姥爷。   “姥爷,这是我帮你抢购到的启明星女孩的演唱会门票。”我悄悄将二维码的电子票根转发到了姥爷的手机里,到时候扫描提票进去就可以了。   启明星女孩是姥爷最近追的偶像明星组合,8月底的蓓城会有她们举办的一个演唱会。   “真的抢到了!”姥爷十分的激动,一把抱住了我,嘴里嚷道,“还是我的乖外孙好啊!”   我心里有点愧疚,其实这票不是我抢的,是我托宜秋帮忙抢的。   宜秋当时还一脸的鄙夷:“抢什么票,叫你男人买下整个组合得了,还能天天逗你姥爷开心呢!”   从没当过富豪的我压根不知道他们的生活竟然是如此的奢靡……   姥爷的音量很大,正在擦桌子的姥姥瞟了一眼这边,似乎知道了我的伎俩,却没有揭穿我。   “那……你放在舅舅房间的周边,能不能腾一些放到我的房里?我房间空儿大!”我赶忙提出恳求。   姥爷终于明白了我的意图,他纠结地看看我,似乎想说“男儿大了也不中留”的话,不过他眼珠儿一转,笑着提出了一个要求:“那你陪我去看演唱会!”   “我只抢了两张……”我有点猝不及防。   那是给姥爷和姥姥买的,姥姥虽然一直无法理解姥爷的追星心态,却并没有反对过。   “你代替辛老师去,反正她去到现场都是睡觉的!”姥爷不满意的抱怨道,“你说那么吵的地方,她也能睡得那么沉!”   我觉得我到演唱会肯定也跟姥姥一个结果,可是为了让言守箴住进来,让姥姥和姥爷早点认可他,接纳他,我还是妥协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节快乐!   维也纳的金色|大厅怎么是禁词了?? 第21章   5月18号,星期六,麓城,雷雨转阴。   半夜,我被惊悸沉闷的雷声惊醒。   屋外狂风大作,作乱的大雨伺机助纣为虐,将玻璃窗敲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我没了睡意,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夜幕被闪电劈开了一道口,惨白的光芒吞噬着整个天地,就连房内昏黄的灯光也被挤开。   大地似乎晃了晃,镶嵌在墙里的玻璃依稀发出颤巍巍的喑哑声。   我拥着薄被翻了个身,摸出了枕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凌晨2点37分,右上角的天气预报挂上了暴雨雷电的红色标志。   轰隆隆的雷声再次在寂静的天地里作威作福起来。   不知一墙之隔的言守箴是不是也被它吵醒。   言守箴呆在宛城的那几天,是取代了丑丑的柯基抱枕的位置,与我同床共枕的。   虽然同床共枕的我们并没有冲破最后的防线,但搂搂抱抱在所难免,我已经习惯了言守箴的体温萦绕在我的鼻翼之间了。   又一道闪电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撼动大地的雷声响彻耳旁。   我打了个激灵,翻身起床,趿了鞋,出了房门,就算不借着光,我也能凭着熟悉的房屋布置走到隔壁的房门口。   手抵在冰凉的门上,我犹豫着,心里明白,吵醒了言守箴不好,被姥姥知道了我溜入言守箴睡的房间更不好。   偏偏闪电伴随着雷声再次光临大地,我发颤的手指就这样落到了门上。   真的只是一记很轻微的叩门声。   我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地奚落着我的放浪。   我只觉得脸颊腾起了一股火热的灼烫,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羞耻感喷涌而出,我羞红着脸慌着手脚后退了一步,正要掉头落荒而逃时,冰冷的房门发出“咔嚓”的声音,随之打开了一道门缝,一只强健的大手抓住我的手腕,只稍稍一施力,我晃了一下の身子,应力被拉进了门里。   “嗯……”唇腔被攻占的瞬间,我嗅到了熟悉的体味,也听到了一声声粗重的喘息,那失控的喘息十分的熟悉,我可耻的放弃了挣扎,顺应了内心的意愿,燎原的星星之火即将点燃了我和言守箴的躯体。   偏偏就在此时,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穹,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重击沉寂的大地。   我慌乱地惊呼了一声,钻入言守箴的怀里,原本抵在他胸膛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摸索着蜿蜒而上,两手紧紧捂住了言守箴的耳朵,带着颤音安慰道:“不要怕,你不要怕……”   言守箴似乎一愣,粗犷的喘息慢慢平复了下来,他怜惜地覆上我的手,与我十指紧扣,我能感觉出,他已经判断出了我先前身子发热的颤栗,和现在发凉的颤栗,是不同含义的了。   “好,我不怕,我不怕,有你在,我不怕。”他在我的耳旁回应道,并将我带上了床。   我稍稍安心了下来,把头枕在了他的胸膛,侧耳倾听着他那一声声闷闷的有力的心跳声。   窗外疯狂发作的雷声似乎没那么恐怖了。   言守箴也不说话,一只手顺着我的发梢来回不停的揉抚着。   时光静静流淌着,原先嚣张的雷声不知什么时候微弱了下去,只剩下强弩之末的风雨欺凌着天地。   我打了个哈欠,眼皮有点沉重了。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脑袋却仍旧紧贴在言守箴的胸膛,那一声声节奏统一的心跳声,几乎成了我的摇篮曲。   渐渐的,我的眼皮打起了架,就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早已风休雨住,窗外泛出了明媚的青白。   我发现,我是平躺在床上的,而言守箴已不在身旁。   如果不是满墙都贴着年轻男女的小明星海报,我几乎怀疑昨晚是一场梦。   客厅里依稀传来了姥姥的声音。   我浑身一颤,发昏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了!   完了!现在的我一出门,姥姥必定会发现我昨晚毫无廉耻地爬上言守箴的床的……   我姥姥对我的要求非常的严格,只要我有一丁点的行差踏错,她就能训得我羞愧难当。   况且是这种她最引以为耻的情の事呢!   她如果骂我也还好,可如果把所有的怒火迁移到言守箴的身上……   这么一想,我突然有了勇气,壮士扼腕似的翻身下床,要去解救被姥姥刁难的言守箴。 第22章   然而客厅里的景象,和我意料中的似乎有着天差地别。   言守箴正在向姥姥学包饺子,他学得用心,姥姥教得尽心。   两人有说有笑,姥爷还在一旁插科打诨,这其乐融融的景象,哪像是训斥的修罗场?   我就愣在房门口,傻傻的看着这副令我讶异的画面。   怎么看怎么像一家三口,而我,俨然就是一个局外人……   “都几点了!才睡醒!”姥姥瞟了我这个局外人一眼,“还不快去洗漱!”   墙壁上的挂钟显示是早上9点多,也的确是挺晚的。   可是姥姥怎么避重就轻的只骂我睡那么晚,全然不把我是从言守箴睡过的房间出来当一回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姥姥已经责骂过言守箴了,还是言守箴用什么办法让姥姥改观了?   我如坠云雾,可也没有胆量过问姥姥为什么不责骂我不检点的行为。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返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洗漱,言守箴竟然光明正大地跟了进来。   而姥姥竟然也没有意见?!   “你是怎么说服我姥姥的?”我悄声问他。   “我也没有做什么,”言守箴笑着回答,随后将沾了面粉的手指在我的脸颊上轻轻一刮,“你刚才犯傻的样子真好看!”   “喂!”我抗议地揩去脸颊上的面粉,拿牙膏去涂他的脸。   他也不躲,任由我胡闹,脸上带着舒畅的笑:“你这个样子也好看!”   “哼!我姥姥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不满言守箴在跟我装糊涂,他如果没有做什么,我姥姥对他的态度怎么可能会发生180度的转变?   要知道在麗城的习俗里,吃饺子是一家团圆的意思,姥姥这是明摆着接纳了言守箴啊!   然而不管我怎么追问,言守箴仍旧一副无辜的模样。   明明姥姥昨天还对他不冷不热呢……   吃过饺子之后,言守箴被姥爷绊住,我钻进了厨房,看着洗碗的姥姥。   “姥姥……”我斟酌着,刚开口,姥姥就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跟你姥爷都知道,你打小就怕打雷,可是每次打雷,你都会用耳塞堵住耳朵,然后沉浸在琴谱的世界里,直到不再打雷。”姥姥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所以我们一直以为,你是独立的,懂照顾自己的,”姥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其实那都是距离感,你对谁都好,对谁也都很生疏,你刚到这边读书的时候,还不愿跟我们说话,我跟你姥爷以为你天生凉薄,却原来,是没有找到对的人。”姥姥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   我十岁那年,被舅舅从宛城带到了这里,转到麗城一中附属小学念了两年书。   初中三年,我姥爷当了我三年班主任。   高中三年,我姥姥当了我三年班主任。   麗城是一座还保留着古朴气息的城市,承载了我年少时期读书生涯的时光。   我就跟这座古朴的城市一样,不太接纳新事物。   所以跟同学生疏,跟亲人也生疏。   “姥姥……”我慌了手脚,抱着她的肩膀,才发现姥姥似乎比以前又矮了……   姥姥抽了抽鼻子,擦去脸颊上的泪珠儿,笑道:“昨晚看到你的床空空的,我们才知道,你是肯依赖他的,这就好,结婚成家的人了,不依赖对方,算什么结婚?”   “姥姥……”我被姥姥一引,眼角也发起了涩,依稀有泪珠要滚落下来。   不料姥姥话锋一转,她叹道:“我要是早知道你是喜欢男人的,当初就不会拦着人杰那孩子找你了……”   我:!!!   我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眼泪也被吓回去了。   “你都不知道,他以前老跑到咱家门口,说要找你一起学习。”姥姥瑶瑶头,悔不当初,“你找的这个人,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人杰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肯定差不了!”   我心里还真感激姥姥帮我挡住了练人杰,不然由我拒绝他的话,以后在街头里碰到了,得多尴尬啊……   客厅里,姥爷拿出了虞家的相谱册正给言守箴讲解!   姥爷郑重地翻开第一页,指着照片上的两个人说:“这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和他的老婆,也是创立虞家相谱册的第一代人,怎样?当年的婚纱照好看吧?”   言守箴点头,赞道:“好看!”   然后一张张的翻过,直至停在了其中的一张相片里。   “这是我的爸爸妈妈,也就是你们的太姥爷和太姥姥,”姥爷问道,“般配吧!”   “般配!”言守箴又看了一眼照片,随意的点点头,目光猛地一凝,转头看向我,再看看照片里的人,随后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坚定地道:“好看!”   “我问的是般不般配!”姥爷嘀咕着,“我当然知道我爸爸妈妈好看了!”   我知道,言守箴是发现了我跟照片里年轻的太姥爷长得十分的相似了。   当年太姥爷和太姥姥结婚时,拍的结婚照还停留在PS过重的表层技术里,上妆了之后,拍出的效果和真人失真得有点厉害,可是不难看出,我现在的样子和照片里年轻的太姥爷重合度非常之高。   姥爷又兴高采烈地翻到下一张,得意地道:“这是我和你们姥姥的结婚照,看看,是不是郎才女貌啊?”   “虞老师,请注意你的措辞,是女才郎貌吧!”姥姥瞥了他一眼,纠正他的词汇道。   “诶?辛老师,你怎么能看低你的颜值呢?当年我就是冲着你的高颜值才追的你哩……”姥爷一点也不介意他自己的“肤浅审美观”被姥姥抨击。   姥姥却只给了他一记白眼。   “这是阿笙的妈妈,我的女儿虞半城。”姥爷又翻到下一页,突然叹息起来。   言守箴点点头,表示认识,却看着上面的照片皱起了眉头。   这本相谱册我已经看过很多次,当然知道言守箴蹙眉的原因。   那是我爸和我妈的结婚照,只是我爸的脸被黑色的墨水涂抹了一层又一层,整张照片就只剩下穿着婚纱的我妈在巧笑盼兮。   这是不赞同我爸出现在虞家相谱册上的意思了!   我爸和我妈没有结婚,在我姥姥和姥爷看来,我爸的确不配出现在虞家相谱册里。   言守箴也听我说过我爸我妈的事,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   紧接着是相谱册的最后一张,是我舅舅和舅妈的结婚照。   “这是我儿子虞半阙,”姥爷介绍起了我舅舅,“你认识他吧?他可是音乐天才!”   “认识!音乐之城赫赫有名的钢琴家虞先生,如雷贯耳!”言守箴肯定的点着头,随后看了一眼那张结婚照,大概已经见过了我爸被涂抹过的照片,现在看到我舅舅的结婚照上,我舅妈同样也被涂抹掉竟然没有一丝的惊讶。   我舅妈之所以不被我姥姥和姥爷认可,只因她曾是我舅舅的师母。   那不仅是一段不被虞家两老祝福的婚姻,在音乐之城里,也备受大家的议论。   最后,姥爷指着空白的那一页,对言守箴道:“这是给你和阿笙预留的位置。”   言守箴喜形于色,笑着道:“谢谢姥爷!谢谢姥姥!”   那边的姥姥“嗯”了一声。   姥爷再翻到下一页的空白处:“这是给你们儿子或者女儿预留的位置。”   我觉得有点长远了。   从我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男人的时候,就知道和下一代的缘分非常的浅薄了。   不料言守箴却正色回答:“我和望笙不需要下一代。”   “什……什么?”姥爷吃了一惊,就连姥姥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儿。   “狮城和华国的法律都禁止代孕。”言守箴一本正经的回答。   “可是别的国家是……”姥爷还想力争。   “姥爷!”我猛地打断了姥爷的话,走过来紧紧握住言守箴的手,说道,“不是流着我和言守箴共同血液的孩子,我也不想要……” 第23章   5月20号,星期一,宛城,晴,狮城,晴。   今天是个很特殊很特殊的日子。   我和言守箴领证了!   我们并没有特意挑选“520”这样的日子,只因姥姥翻了半天的老黄历,最后敲定了20号这一天,上面用深红小字写着“宜:嫁娶、采纳、订盟、会亲友、祈福、斋醮……”   姥姥认为,这一天六神值日,不避凶忌,诸事皆宜。   狮城还没有通过同性婚姻合法的法律,而我的户口早在毕业那一年就迁回了宛城。   因为是跨国婚姻,双方必然要有两个以上的担保人一起到民政局签下担保书,我们才能领证。   我希望姥姥、姥爷和我爸做我的担保人,且见证我幸福时刻的到来。   可是昨天从麗城飞回宛城的飞机里,姥姥和姥爷并没有和我们同行。   他俩不喜欢这座城市。   更不喜欢我爸。   每年的清明节,他们都会过来给我妈扫墓,我爸很识趣,必定和他们错开时间。   舅舅远在音乐之城,而我在宛城又没有其他特别亲厚的长辈。   所以我只能请宜秋也来做我的第二个担保人了。   她也算是我和言守箴的红娘,当初如果不是她帮我报名参加相亲节目,我们俩也不会认识,更不可能走到了一起。   “那不行,我还不够分量,他那边来了一个副市长,我压不住!”宜秋说。   “副……副市长?”我吃了一惊,没想到言守箴还跟狮城政府的人有关系。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言守箴的真正实力。   宜秋继续语出惊人:“说是副市长,但人家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国家的财政部长,整个狮城的经济命脉都握在他手里的大人物!我要跟这样的人站在一起,太让你掉身价了!”   我:!!!   不过这件事也只在当时震撼了我,不久便被我抛之脑后了,因为这一整天,我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之中。   这种状态其实是从昨晚就开始延续到今天的。   想到今天就要跟言守箴领证,昨晚的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如此睡睡醒醒了很多次,难免吵醒了枕边人,我很是愧疚。   可是言守箴却在我耳旁低语:“你没有吵到我,是我自己的问题,总担心明天睁开眼时,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很喜欢听这样的情话。   于是就很安心的依偎入他怀中。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又贴在我的耳旁低声说了一些很隐秘的话,我隐约觉得这些话很重要,于是费力地撬开一丝眼缝,目光迷离的看向他时,他说的却是“快睡吧,马上就天亮了”,尔后还用手轻轻摩挲着我的脸,似乎对着轮廓勾勒着什么图案。   以至于今天早上醒来时,我还头脑发胀地思索着,昨晚言守箴到底和我说了什么。   可直到乔司机将我们送到了医院,言守箴还是没交代昨晚他在我耳边说了什么话,还不着痕迹的绕开了话题,偏偏我又没反应过来,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也毫不自知。   这医院是宋家的私人医院,宜秋特意陪过来,所以婚检的一切流程都办得很快。   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要来婚检的。   但是我爸却不相信言守箴,他执意要求我们婚检,非要亲眼看言守箴的身体报告不可。   其实在相亲节目上通过了AI的测试拿下高分的,身体基本上没什么毛病。   AI很苛刻,但凡脸上整过容的,身体动过手术的,就连箍过牙这些事,它都明察秋毫,一律归为扣分项目。   当然,AI也是会漏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毛病的。   比如夜盲症。   我有轻微的夜盲症,只要身处于一团黑的地方,不管眼睛适应了黑暗多久,都看不清周围有什么东西。   当初坐在《携手人生》的宾客席上的我,当时正背着光,是看不清柜台两旁的按钮下写的字的。   所以晚上睡觉时,我必须留着一盏壁灯亮着,浴室里也一定要开着灯,否则起夜的时候会绊倒。   体检报告出得很快,我刚吃完言守箴让乔司机买的汤罐包,宜秋就将报告递给了我。   我将我的那份报告递给言守箴,自己却没有开启他那份报告的打算。   言守箴也没有开启我的报告,将两份报告递给了等在一旁的阿忠。   阿忠朝他点点头,拿了报告走了。   网约领证的时间为中午十二点半,我们先回了乐器坊,换上正式的着装再去民政局。   我穿上言守箴专门为我定制的白色西装,往镜子一照,觉得这身衣服太招眼了……   “呃……”我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服言守箴让我换下这套一摸就知道很昂贵的服装。   只是去领证,又不是拍婚纱照,应该不用穿这么隆重吧?   言守箴却取出了一枚精致好看的领针,认认真真的别在了我的白衬衫衣领上,于是镜子里的我更招眼了……   他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失神的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晃过了神,施力将我拉入他的怀中,用下巴摩挲我的耳鬓,喟叹似的呐呐喊着我的名字:“望笙,望笙,望笙……”   然后为这个名字烙下了深深远远的痴缠,“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有多久……”   明明认识还没到一个月。   我可还是被他设下的羁绊一层又一层的束缚,挣扎不脱,也不愿挣扎。   偏偏他的声音又那么的低沉,仿佛每一个音符都承载了生命中最看重的宝贝。   我的耳朵根又烧了起来,满心的荡漾,早已经迷失在了他的蛊惑里,本能地回应着他:“嗯,我等这一刻,也等了很久了……”   他的身体又颤了一颤。   我能感觉到,他环抱我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我很享受他身体的忠实反应,那会让我明白,这个人的这一刻,是真的爱着我的。   即便明知道他的心曾经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那种认知会让我黯然神伤,有时还会不甘。   乔司机说过,言守箴曾经到过宛城好几次,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和他认识?   那样我就不会输得太多了。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沦陷了。   这种情愫来得十分的激烈,至今回味起来,心脏跳动的规律仍旧会加速。   这是任何一种我所钟爱的乐器都未能给过我的感受,它缱绻缠绵,又噬心啮骨,像一坛储藏了许多年的醇厚烈酒,嗅一口,情根深种,尝一口,情难自已。 第24章   领证的流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填表,拍结婚照上的照片,然后上交材料,再等工作人员盖上公章,拿到证件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彼此是受婚姻保护的合法夫妻了。   填表的时候,我才知道了原来宜秋口中的给言守箴做担保人之一的狮城副市长,竟然是那日跟宋叔叔一起到我家的胖老人!   他脸上仍旧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说话也温温吞吞,可大概知晓了他的身份,我总觉得每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有雷霆之势。   “世侄眼光不错,找的侄媳很好。”他一边在表格担保人名字一栏里填着“曹巍清”,一边笑盈盈的说。   听他的语气,是以亲戚长辈的身份前来做言守箴的担保人,我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谢谢曹世伯。”言守箴显然很高兴我被对方所认同,捏了捏我的手心,示意我也跟他一起喊人。   我脸颊火辣辣的,很是腼腆,说道:“谢谢曹世伯。”   曹巍清笑颜逐开,从他的秘书手里接过了一个小礼盒,递到我的面前,笑道:“上次见面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今天特意带了来,希望你能喜欢。”   我一时无措,不知该不该接他的礼盒,目光下意识的瞟向言守箴。   言守箴朝我点点头,我才又道了谢,接过了他手中的小礼盒。   盒子不重,不知里头放的是什么东西。   我爸也早有准备,他从阿忠的手里拿过了一个木盒,郑重地递给了言守箴。   “谢谢爸!”言守箴似乎有点受宠若惊,我怎么有种错觉,这哪是什么领证现场,俨然成了举办婚礼时,给父母长辈敬茶后,从他们的手里得到的红包一样……   宋叔叔似乎也有这种感觉,他笑道:“曹老和虞老这是迫不及待想要喝喜酒啊!”   宋叔叔就是我的第二个担保人,在宜秋的眼中,整个宛城,除了她爸,就没人够格和狮城副市长平起平坐的了。   “不止老曹和虞老,其实我们都在期待喝他们的喜酒。”这个言守箴第二个担保人,正是狮城“一日三省”律师所的顾省身律师。   于是他们四人其哈哈的笑了起来,曹巍清甚至问起了我爸要怎么操办婚礼呢……   对于这种话题,我是插不上口的,虽然我比较喜欢和言守箴去一趟蜜月旅游,举不举办婚礼倒是无所谓。   可是姥姥和姥爷对此却有着非同常人的执念,或许是我妈的憾事留给他们的创伤太大吧,两老没什么要求,唯独一个,一定要在麗城举办一次婚礼。   现在看起来,不仅要在麗城举办婚礼了,就连宛城和狮城,也是势在必行的了。   拍结婚证的合照时,我们选的是单间自拍,没有任何人在场。   我和言守箴都不是好闹的人,我俩坐的端端正正,肩挨着肩,手扣着手,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直视着镜头,就这样按了十几下的快门键。   我起身要去看照片的效果时,腰间猛然被环住,我惊呼一声,身体失重倒下,重重地跌到言守箴的怀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粗重的呼吸便在我的耳旁响起,接着后脖颈,下巴,直至嘴唇,都沦陷在了他炽烈的热吻之中。   我甚至能感觉到了他的那大东西在蠢蠢欲动。   “喂……”我的抗议只出现了几秒,很快便满脸潮红的和他同流合污了。   就算耳旁仍旧响起快门的声音,我也情难自持,追逐着言守箴带给我的快乐和喜悦了。   等到理智回归时,我羞恼的发现,别在白色衬衫里的那枚精致的领针,不知掉落到了哪儿去了。   要是找不回来了,和我们一同来的几个长辈,必然会发现它的不翼而飞,那我们在里头做的这些羞人的事……   还好言守箴看过了快门拍下的照片后,根据领针飞落的方向一找,果然在饮水机旁找到了那枚几乎已经变了形的领针。   别好了领针之后,言守箴也已交完钱回来,他手里捏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摄影纸袋,不必问,我也能猜到那是一叠不能让第三个人看见的照片。   所有的材料全部上交了之后,我坐在侯等室大厅的长椅上静静看着电子屏幕闪现的一个又一个的序号。   今天是华国的表白节,前来排号领证的情侣很多,他们异人异相,脸上却有着相同的笑容——甜蜜的,幸福的,未来可期的。   和我的如出一辙。   终于听到了我们的号码了,工作人员失神的看着我俩,还是言守箴提醒了她,她才如梦初醒,脸上爬满了红晕,眼神里带着惊艳的笑意,问道:“请问你们要不要宣誓?”   宣誓?我有点惘然,好像网上的流程上并没有写这一项。   工作人员递给我们一张纸,笑着解释道:“很简单的,就是照着字念一遍,我们会帮你们录像,”她补充道,“当然这是自愿的,得另外补交200。”   我看了一下纸张上的宣誓,虽然觉得内容很陈旧,读起来很别扭,但我不想错过和言守箴共同经历的任何一个记忆。   言守箴已经率先做出了选择,他大声道:“要宣誓!”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眼神盛满了期翼。   我当然甘之若饴。   于是我和言守箴被她带到了偏厅,宣誓台以大红“囍”字为背景,国徽高高挂在最上面,底下是“有情人终成眷属”7个浮雕大字。   那里已经有两对情侣在等着了。   司仪姗姗来迟,他出现时,又有一对新人加了进来。   于是八个人站在了国徽之下,跟着司仪一起念起了结婚宣誓词。   “本人虞望笙,愿和言守箴结成恩爱夫夫”。   “我愿对你承诺,从今天开始,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直到地老天长。我承诺我将对你永远忠实!” 第25章   宛城唯一的一班飞往狮城的飞机是晚上八点半。   飞程需要3个多小时。   我第一次前往狮城,才发现狮航旗下的飞机是如此的奢靡,头等舱竟然也会分级别,而我现在所处的包厢,无疑是享有最顶级的贵宾待遇。   美酒佳肴,是真的应有尽有。   包厢里的大屏幕上,正全息投影播放着一部华国和狮城合拍的大电影。   这部曾经风靡两国许久的大电影应该很好看,乐器坊电脑的屏保就被宜秋设置成了电影里男主角的剧照。   她那么挑剔的人,都对这部剧赞不绝口,影片的质量肯定是非常的高!   我本来就不太爱看电影,持续了一整天的亢奋也还没消散,这会儿更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这本旅游手册上。   “我们得在音乐之城呆上……”我合算了一下,顾虑到言守箴可能会比较忙,心里估算出了一个时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5天!不能再少了!”   “好……”言守箴揉着我脑后的发梢,我感觉他可能把我当成小喵喵了。   言守箴入住乐器坊的这几天,意外的和小喵喵十分的合拍,那小东西从最初的躲避,到全方位试探,再慢慢接近,现在见到了他,竟然比见到了我这么正牌主人还要亲切,不仅喜欢蹭他的裤管,还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撒着娇,直至被言守箴抱起,占据他的怀抱才罢休。   “然后再匀出一两天,我们去一趟这个地方……”我翻了几页手册,顺着绘图的路线,指了指上面的一个小圆点,生怕言守箴看岔了眼,解释道,“这个国家位于浪漫之都和斗牛国之间,小是小了一点,不过景色很美丽!”   不料言守箴竟认识这个小国,他问道:“安道尔?你喜欢这个国家?”   其实谈不上喜欢。   那一年我舅舅结婚,因为他的婚姻备受争议,婚礼举办得十分的仓促,我妈带着我爸和我一同出席了,返程时,我爸突然心血来潮,想在浪漫之都小住几天,也好让我妈散散心。   我妈知道我爸经济拮据,没有多少钱可供一家三口畅玩浪漫之都,可她又喜欢我爸陪着她,于是便圈定了这个小国,经济实惠,且是著名的免税天堂。   对于那几天的回忆,许多画面已经模糊不清,唯独记得我奔跑在一条洒满绿荫的鹅卵石道上,我爸牵着我妈的手,缓步跟在我的后头说说笑笑。   然后,我妈脸上的笑容就被一层阴霾覆盖了。   绿荫的尽头,是一间充满欢歌笑语的教堂。   一对幸福的新人正站在阳光下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   我爸赶忙将我牵走。   还殷勤的跑到街道的另一头去给我买冰激凌。   我妈回头凝望着那间教堂,突然对我说:“阿笙,答应妈妈,以后你结婚了,就带你的新娘到这里走走,好不好?”   “好!”我满心欢喜的看着我爸拿着冰激凌朝这边走来。   “阿笙!”我妈十分不满我的敷衍,双手猛地抓住我单薄的肩膀,用力地晃了两下,疼得我眼泪瞬间冒了出来,只得移回视线,怯怯的看着她,不知她怎么又生气了。   “你答应了妈妈什么!”她狂躁的追问我,十指深深的镶入我的皮肉里。   于是我记住了她让我许下的承诺。   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忘记。   我把这段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娓娓告诉了言守箴,他将我搂入了怀中,怜惜的用下巴挠着我的鬓发,宽厚的大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肩膀,仿佛要拂去我记忆里的疼一样。   我的眼角突然发涩了。   这么大好的日子里,是不该哭的。   可是在这个人的怀抱里,我似乎享有了特权,可以任性些许。   贴着这堵温暖的胸膛,我的任性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这一整天的极度亢奋过后,我困意袭来,眼皮开始打起了架。   就真的在言守箴的怀里睡着了。   醒来时,言守箴正抱着我离开包厢。   原来已经抵达狮城了!   “喂……”失重感让我彻底醒了过来,我挣扎着,示意言守箴放我下来。   言守箴皱着眉,似乎很是懊恼,抱起我时动作幅度太大,竟然吵醒了我。   言守箴拉着我的手,从甬道过了安检,又在机场人员的指引下坐上了车,随后便抵达了机场的停机坪。   一架直升机横在我的眼前。   我果然低估了言守箴的财力。   这是我第一次坐直升飞机,先前隐退了几个小时的亢奋,又一度在我的体内复苏。   螺旋桨的声音嗡嗡的压住了狮城繁华的喧嚣,却将它至极的美展露无遗。   狮城是著名的城市花园,然而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全像一座不夜城,几束耀眼的光芒直插夜空,划破漆黑的夜色,入眼之处,全是交相辉映的五颜六色彩灯将夜空点缀得明亮而透彻,让人目眩神迷。   这就是极尽奢华的狮城!   我还没看够五彩斑斓的灯光秀,直升飞机便徐徐下降了。   “到家了。”言守箴攥着我的手下了机舱。   直觉告诉我,直升飞机是降落到言守箴住的别墅小区的。   一辆红色的限量版阿斯顿马丁豪车横在我们的面前。   这车是我中午收到曹巍清的礼盒时,顺手查过的一款豪车。   我要是知道那只小小的礼盒里面躺着的是一把世界顶级豪车的车钥匙,我可能就不敢去接了。   现在的我只感觉到双脚有点发麻。   钻入了阿斯顿马丁,我隐隐觉得言守箴可能又对我虚报财政了。   不过既然我都拒绝了他的财产分享,也就没必要再多问。   乔司机没有跟着上直升飞机,所以是言守缄开的车。   车内悠悠扬扬的响起了我喜欢的古典音乐,我舒服的靠上了椅子里。   窗外是一簇簇隐藏在黑暗里的矮灌木林,每隔一段距离,会亮起一盏太阳能节能灯。   “这个花园种的全是胡姬花,你可以在这里种上虞美人。”言守箴说。   “嗯……”我应着。   胡姬花是狮城的国花,我在网上也看过照片,是很好看的花卉。   不过狮城人那么热爱胡姬花,我贸贸然的在这里种上虞美人,别的住户可能会有意见吧?我初来乍到,还是不要跟他们起冲突了……   如此打定了主意,我才发现,这车都开了这么久了,还没看见一栋别墅。   别墅区应该是相隔一定的距离,就出现一栋别墅的吧?   我有点不确定的问言守箴:“什么时候才到家啊?”   “已经到了啊!”言守箴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我讶异的看着他。   于是我明白了,这连绵不绝一大片的花园小区压根不是什么别墅区!   这根本就是只属于言守箴个人的私人别墅! 第26章   5月21号,星期二,狮城,晴。   限量版阿斯顿马丁豪车进入车库时,仪表盘显示的时间是0点11分。   我被言守箴攥着上了电梯,眼睛已经不想再多瞄一眼车库周旁停着的十几辆各类品牌不同的豪车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搭乘别墅的电梯,宽敞,奢华,智能。   无需手动按楼层键,言守箴只说了“2楼”,电梯便稳稳地将我们送到了2楼。   一个四十来岁满脸笑容的妇人迎了上来,用英文问了言守箴几句话。   她可能是马来人,讲的英文带着奇怪的腔调,我身为专业英文系的也听得不是很懂。   言守箴大概已经习惯了她这种腔调的英文,他看向我,说道:“厨房准备了几样你喜欢吃的糕点,我让她们端出来?”   “不,不,我不饿。”我赶忙回答,狮航飞机上的点心是真的好吃,我多吃了好几块,这会儿并不觉得饿,况且现在都12点多了,再麻烦她们就不好了。   “那好,今天也累了,上楼去休息吧。”言守箴笑了笑,拉着我的手,往透明的玻璃旋转楼梯走去。   言守箴刚才那笑依稀带着迫不及待的兴奋,我想到结婚证都和他领了,接下来要发生怎样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了。   有了这样的认知,我浑身的血液又开始滚烫起来了,脸颊更是火辣辣的燃烧着,心脏几乎要从胸膛跳出来,脚底软绵绵的,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软软的云层上面,如果不是言守箴紧紧的攥着我的手,我或许根本就走不动了。   正因为心里揣着这种噬毁理智的念头,我甚至不知自己的视线该往哪一处安放。   直至言守箴放缓了脚步,说了一句:“这是我们的房间。”   我下意识的抬眼看去,一扇装潢恢弘的欧式宫殿一样的大门自动推开,恬静的海浪声涌入了我的耳朵。   卧室靠海?   狮城四面环海,别墅坐落在海岸旁,以言守箴的财力而言,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华国的富翁就特别喜欢海景区,望海区的别墅被炒得贵的离谱。   然而跟着言守箴的脚步进入了卧室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又错了。   这哪是海岸别墅?竟然是四面墙壁镶嵌了特殊树脂打造的人造景,身在卧室里,犹如置身在碧海蓝天的沙滩上,海风徐徐,浪花吟吟,浪潮相互追逐着,扑入海岸的胸怀时,发出恬静的“沙沙”声,依稀还伴有一两声海鸥的脆鸣……   我甚至还能闻到海风里一丝丝咸咸的味道。   和真实的海景一模一样!   我已经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人造景的墙壁我也只在宜秋的别墅见过,她家那还只镶嵌了一面墙,据说花费太贵,光是打造那一幅人造景,就花了将近一个亿……   而这个卧室,目测也有好几百平,并且还是四面墙都是人造景……   “喜欢吗?”言守箴眉目里带着温柔缱绻的笑意,显然很满意我现在的神情。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真的喜欢!   没有一个人会抗拒这么逼真的人造景!   言守箴交给了我一块薄薄的遥控板,说道:“现在是随机播放的人造景,每隔三分钟就会换一幅……”   他话音刚落,碧海蓝天人造景就被一簇簇灼艳的虞美人的人造景取代了。   我对虞美人花情有独钟,它不似幽兰的孤高自赏,不似莲花的亭亭玉立,不似牡丹的雍容华贵,却也开得烈艳璀璨,再贫瘠的土地,也能绽放生命中的袅袅娉娉,轻快的在风中摇曳,跳出洒脱轻盈的舞姿。   所以才在阳台里种了好几列。   和这成片成片的花田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了。   “这里录入了1000多幅人造景,你喜欢哪一幅,都可以在这里设置成当前景。”言守箴见我喜欢得移不开眼睛,似乎觉得之前所花的全部心血都值了,满意的道,“如果你还想添加人造景,只需要告诉我,我会让人造景公司过来调制新的……”   “不,不……”我赶忙道,“已经太多了,不用再添加了。”   1000多幅,就算是一天换一景,也得用个两三年啊!   况且,调制新的人造景,也得再花钱的吧?   虽然这笔钱对于言守箴而言根本无足轻重,但我又不是奢侈的人,刻在骨子里的节俭不允许我太铺张浪费。   言守箴似乎有点失望,低声问:“真的不再添加了吗?比如之前拍的结婚证的照片,我觉得挺适合……”   于是我脑海之中浮现了白天拍照时两人差点失控的那一幕,再度的面红耳赤,声音几乎都哑了:“不要!”   这句拒绝自带了七分的撒娇,言守箴十分的受用,他发出低沉的笑声,像凯旋而归的帝皇一样意气风发。   “刚刚已经将你的声音录入到声控系统中,以后你想更换人造景,只要说换到第几幅就可以了。”言守箴一边说着,一边操作着设置框,果然不一会,我就听到了一声细细的“叮”在我的耳旁响起,这声响类似电脑系统更新的提示音。   “真的?!”我摩挲着薄薄的遥控板,研究上面标记的人造景,种类太多了,一时竟不知该选哪一幅做实验。   言守箴见我入了迷,也不干扰我,只说了一句:“取消人造景。”   眼前随风摇曳的整片花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室外夜的黑被灯光驱赶得远远的,四面墙竟然成了透明的玻璃,还能看得到远处绚丽夺目的灯光秀!   我大吃一惊,想起刚刚走过的旋转玻璃楼梯,该不会那也是人造景吧?   五层楼啊!那得多耗钱啊!   “刚才的旋转玻璃楼梯……”   “嗯?”言守箴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恍然大悟的道,“放心,旋转玻璃楼梯输入的人造景跟我们卧室的不一样,不过声控系统都一致,只要是声控操作的,你都不用动手。”   我已经不知要说什么了。   这栋奢华的别墅里,光是人造景,就得十几亿了吧?!   “你慢慢换着人造景玩,”言守箴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用极暧昧的声音伏在我的耳旁道,“我先去洗澡。”   耳朵根被他弄得又热又痒,我慌乱的推开他,先前噬灭理智的念想经他这么一提醒,又在我的身体里复苏了。   血液再次沸腾,体温继续攀高,心脏的跳动又一次失速,口腔升起了一股强烈的焦渴。   言守箴从胸腔里发出了更低的坏笑,只在我的额旁印下一个浅吻,投放了小小的一丁点的却足够烧毁整片原野的火苗,人就进了浴室。   我才敢喘着不知所措的气息。   脑海之中浮现了许许多多羞人的画面,每闪现一幅画面,脸颊的温度就会攀升一度。   我几乎要被灼烫的火烧死了。   为了平复燃烧的火焰,我强制拉回理智,看着手中这块薄薄的遥控板,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知言守箴一个人在这样的卧室睡觉时,播放的是哪一幅人造景?   被他放在心坎里长达七、八年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潜藏在这一千多幅人造景里?   身体里高涨的火焰突然就熄了下来。   不甘和嫉妒突然被无限的放大,占据了我发胀的脑袋。   如果使用的次数多了,是不是会被设为默认页?   心里这么想着,嘴就念了出来了:“恢复默认页人造景。”   透明的玻璃墙渐渐被午后斑驳的阳光取代。   竟然真的有默认页!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心狠狠地绞痛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无情的撕裂,疼得几乎令我窒息过去。   我后悔着,酸涩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遥控板,依稀有液体要从眼眶里流出来,我吸了吸鼻子,不敢也不愿抬头看一眼墙壁上到底会浮现怎样的面孔。   直至洋洋盈耳的古筝琴音飞泻而出,伴随着几声凶凶的猫叫声,我才愕然的抬起泪眼。   那竟然是我的照片!!!   正是那张被言守箴用上千万的百达翡丽名表换走的那张照片!   只是静态的画面已经被制作成了赏心悦目的3D画面,仿佛宜秋拍下的不是照片,而是一段视频。   其实我至今都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怎么离开琴架,怎样抱起淼淼,怎样对着凶凶的它露出那样温和的笑容了。   可是眼前的人造景,就把照片里的意境全部都还原出来了。   就连屋外慵懒的阳光里,还能隐约听到渺远的蝉鸣声。   真实得根本不像是人造景!   我沮丧揪痛的心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甜入心扉的喜悦。   不管先前言守箴设置的默认页是谁,这一刻是我的照片,我便心满意足了!   起码此刻的他是真心实意的和我结婚,并打算着与我共度一生的。   我不是言守箴的调剂品,更不是那个人的代替品。   浴室门传出扭动的声音,言守箴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一边用毛巾搓着湿头发,一边大步跨出了浴室门。   我慌乱的按下了遥控板,浴室默认页被一幅浩瀚星辰所取代。   灰茫茫的宇宙里,浴室的光打在言守箴的身后,神祇一样被耀眼的光芒笼罩,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的高大沉稳,英俊无俦。   他笑着朝我走了过来。   我竟有一瞬的失神。   “我的身材不错吧?”言守箴却误会了,他坏坏的张开手臂,更方便我的一览无遗。   我满脸发烫,一颗心又“突突”的狂跳了起来,慌乱的移开眼睛,不敢再看他一眼了。   “去洗澡吧,”他抬起我的下巴,抓住我慌乱无措的眸子,眼神突然多了野兽的直接意图,嗓音也低沉了下去,“或者,等下再去洗?”   “不……”我落荒而逃,踉踉跄跄的逃到了浴室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平静了一下,我才发现遥控板都被带了进来。   我将遥控板放到了盥洗台上,搓了搓发烫的脸颊,才发现浴室里的毛巾、杯子、牙刷等物件全是一式两套。   就连紧随其后的言守箴给我送来的睡衣,也跟他身上穿的是同款情侣装……   脑袋迷迷糊糊的,我都不知自己洗了多久的澡。   浴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言守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传入了我的耳里:“望笙?”   “嗯?”我应了一声。   他似乎松了口气,低声道:“快一点钟了。”   “哦……”我看了看躺在盥洗台上的百达翡丽,时针果然快指向1的数字。   言守箴也没有离开,就站在浴室的门口等我。   我缓缓从浴缸起来,擦去身上的水珠儿,抹去镜子上的朦胧水雾,认真审视着现在的自己。   从脸颊到脚趾,全是红润润的健康色泽。   嘴唇更是红得要滴血。   我刻意不去看更红的那两点,穿上了睡衣,手停在了门柄上,竟然不敢推门出去。   只要跨出这一步,一切就成定局了。   门外的言守箴耐性很好,竟然也不催促,就在原地等着我。   这让我有股错觉,他从很早之前,就一直在等着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先前被压下的火焰,此刻不吹而燃,于是便在我的身体里燎烧了起来。   “咔嚓”一声,我轻轻扭开浴室门。   接下来便是烈火遇到了油库,烧得连记忆都出现了断层。   依稀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俩都是笨手笨脚,不知怎么的,我就笑场了。   然后就被重重地堵住了唇了。   言守箴十分的激动,大概半个小时的时候就在我的身体里泄了一次。   他似乎很懊恼,认为这速度严重伤及了男人的自尊。   我却几乎是极限了,好不容易才缓过气了之后安慰他道:“我很舒服。”   然后我就为这句话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以至于再次睁开眼时,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多种。   言守箴却不在身旁。   人造景选的是潺潺溪流缓缓冲击岩石的画面,偶尔还伴随着几声动听的鸟鸣声。   这样的环境非常适合睡眠,我告诉自己,绝对不是因为身体超负荷才导致的困乏。   手机屏幕上探出的正是言守箴给我的微信留言:“我在书房,醒了就打我电话。”   我知道他一直很忙,去书房工作也一定是不想影响我休息。   我的睡眠比较浅,就算是敲键盘的声音,也会吵到我。   翻身去浴室时,我差点摔了一跤。   我果然高估了自己的恢复能力了。   言守箴非常的体贴,昨晚他就替我清洗干净了身体,我是真的不怎么难受,就是手手脚脚和腰都需要时间恢复。   去浴室整理好了自己之后,我吃了好几块桌子上搁置的精美点心,却没有拨打言守箴的电话,这里是我的新家,我决定好好探索一下。   取消了人造景,我才发现,整栋别墅都被清丽端庄的胡姬花海洋包围着。   言守箴一定很喜欢狮城的国花。   其实我也很喜欢,它的确很好看。   离开了卧室,我在隔壁发现了一间宽敞的衣帽室,那简直是意国的手工制品的集中地。   其中80%都是按着我的码数制作的。   虽然我对衣服的名牌没有太执着的心,但既然言守箴愿意承包我全部的衣着,我当然不会假惺惺的推托掉。   只因他是我爱着的言守箴。   我换了一套休闲衣服,又摸错了几间客房,才在楼上找到了言守箴的书房。   声控系统真的很方便,我进去书房时,言守箴正用纯正的英文在跟人全息投影通电话。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出现。   随后便对我笑了,还朝我招手,示意我到他的身边去。   我听出了他正在跟别人聊公事,不愿打断他的进程,便朝他摇摇头,自己溜达进去,四处看看书架上都摆着什么书籍。   我其实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除了各类的乐谱琴谱。   意外的,我竟然发现了其中的一整个书架全是种类繁多的乐谱!   里头还有一本箜篌乐器的孤本呢!   那可是华蘅姿老师曾经跟我念叨过的孤本,还哀叹过偌大的华国都找不到它的踪影呢。   却原来已经被言守箴收在这里了。   言守箴对乐器也感兴趣?可是他在乐器坊的时候,除了听我吹拉弹敲之外,并没有对别的乐器表现出狂热的神色啊!   难道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我不觉有点脸红了,自从昨晚之后,我更愿意暗示自己,这个人是非常在乎我的!   有了这样的认知,我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追逐着言守箴。   他还是那么的英俊魁梧,明明是在和人商讨,却处处流露出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蓦地,我发现了他身后的那堵墙里,空出了一块很大的位置。   那应该曾经摆放了一张很大很大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新撤下不久的,框痕十分的明显。   或许就是今天才撤换下来的。   挂了那么久,偏偏等我到了这里才撤换下来,是不是说明,这幅画的主人,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存在?!   先前的患得患失再度啃啮我的心,这张照片的主人,一定就是言守箴呵护了很多年的那个人了吧!   虽然照片是被换下了,可是照片印下的框痕,仍旧留在书房里,就像心里爱过的那个人,言守箴再怎么斩断情缘,也总会在他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我就这样呆呆怔怔的看着言守箴,和他身后的那块框痕。   言守箴挂了全息投影的电话,快步朝我走过来,亲昵的揽着我,我下意识的别过了头。   言守箴只当是我害羞了,下巴抵在我的鬓发里摩挲,笑着问道:“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嗯……”我含糊回答。   “我帮你揉揉。”言守箴眉眼带着懊恼与得意,懊恼对我造成的伤痛,得意自己的丰功伟绩。   我没有反对,我急需他的柔情扫去我心头积攒的阴霾。 第27章   5月22号,星期三,狮城,晴朗。   身体虽然还不太舒服,但我已经将新家探索完了。   当然了,越是探索,便越是震撼了。   先是二楼的娱乐室里设有了一间家庭电影院,这影院所有的设备齐全,我昨天就在那里看了一场全息投影的音乐剧,音响非常的棒,简直如临其境!   然后是五楼楼顶,那里设有一个无边泳池,别墅原本就建在半山腰,占的地势比较高,只要站在顶楼,就可以远眺到繁华狮城的海景一角!   我本来就喜欢游泳,昨晚没忍住,我下去游了一圈,才发现引的还是海水!   海水可以舒缓身体的疲乏,所以我泡久了一点。   然而不久之后,言守箴就跟了过来了,趁着夜色与我缠在了一起,虽然周围被黑暗笼罩,也没有旁的人,可我到底不是一个放得开的人,没办法顺从他的意愿,言守箴也不恼,只是回到卧室之后,我身体的疲乏又被加重了。   最后便是楼下的大泳池,这大泳池引的是很普通的活水,然而它的功用已经不是用来游泳健身的了,而是成了最中央那间乐器室的陪衬。   这是我最大的惊喜。   乐器室很大,里面摆设的乐器应有尽有,简直可以和我宛城的乐器坊相提并论了!   “这是给我的?!”我睁大着眼睛,心情激动得难以自持,左手摸摸古筝,右手又碰碰竖琴,每一件乐器都像一个老朋友那样亲切,蒙在我心头上一丝远离故土的漂泊感突然就沉淀了下来了。   我简直喜欢得不得了!   言守箴很高兴,亲昵的从身后抱住了我,笑道:“当然!不是给你还能给谁?”   的确,喜欢乐器的人很多,可像我这样热爱着每一件乐器的人,却是很少很少。   况且,乐器坊一角还设有了两个猫窝,一看就是为淼淼和小喵喵准备的,而且四周的墙壁还镶嵌了一个U形大鱼缸,五颜六色的金鱼正自由自在的畅游着,如果淼淼和小喵喵也来了,一定也会在这里安家的。   我很感动,淼淼陪了我这么多年,我是真的将它当成亲人了,将它和小喵喵留在宛城,我无论如何都会挂念的。   “你真细心!”我由衷的感激言守箴为我所做的一切。   “当然,我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言守箴用下巴挠着我的鬓发回答。   我身体却是一颤。   他这一句在我听来,更像是冲口而出的。   他说,他很早就准备着这间乐器坊,可是,我和他认识这么短的时间,是不足以完善这间乐器坊的!   一根微弱的刺,再次扎入我的心扉。   是为那个人准备的吧?   那个人也喜欢乐器,也养着猫。   不是代替品的想法,突然就变得很薄弱了,几乎不堪一击。   “那是多久之前准备的?”我咬了咬牙,终于鼓起了勇气,问出了口。   虽然我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不能容下言守箴曾经爱过一个人,可我也不是一个大度到不会吃醋的人,那个看不见的人,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横在了我和言守箴之间,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现在拥有的爱,是如此的不牢固,下一瞬或许就会失去。   言守箴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他像记起了什么,只轻轻笑了笑,然后掰过我的下巴,堵住了我的唇。   在理智沦陷前,我还是咬破了他的唇角,让他记得,现在被他拥在怀中的人,是我! 第28章   5月23号,星期四,狮城,晴转阴。   今天我要和言守箴的家人见面了。   昨晚言守箴跟我提起时,我就开始紧张。   这才明白当初言守箴是以怎样强大的自信和镇定站在我爸,我姥姥、姥爷的跟前的。   我肯定不可能做到像他那样泰然自若的。   起码准备见面礼的时候,我就一头雾水,言家的财力我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了,感觉我送什么都上不了档次。   我打电话问了我爸,可他认为送什么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怎么抓住言守箴的心,我爸甚至给我传授的他的恋爱经,可我觉得没有参考的价值,他这一生情债无数,斡旋在那么多个女人之中依旧游刃有余,还能让几个女人的家人或者接受或者默许他这个女婿,这种功力我这辈子是不可能达到的。   我又不敢打电话问姥姥姥爷,怕勾起他们的伤心事,毕竟我舅舅的婚事,他们是不承认的,而我妈,我妈压根就没有婚事……   最后问小翁,年前她就到过她男朋友的家,见过对方的父母。   小翁虽然对言守箴还留有成见,但对我的事还是很上心,于是建议我送华国的特产,说礼轻人意重,又安慰我说,“老板,别人那是丑媳妇才怕见公婆的,你还担心什么?!”   我:……   言守箴知道了我的烦恼之后,一边抚着我的后脑勺,一边伏在我的耳旁低笑道:“狮城这边的习俗是,已婚夫妻不兴送礼。”   见我不信,他又说,“好吧,如果一定要送,可以给家里未婚的送。”   言家的家庭成员比较简单,一家五口人,言父早几年经历了一场车祸,现在行动不便,便住到了私人小岛里休养,言母曾经是一个只懂买买买的贵妇,现在倒不怎么周游全世界了,就陪在言父的身边,和他一起看云卷云舒。   言守箴在家排行老大,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他的弟弟言守礼,早就已经独当一面了,最小的妹妹言守诺,今年才16岁,正在读初级学院,狮城的初级学院,相当于华国的高二、高三的学生,也可以说正处于升学的备战阶段。   我的认知里,16岁的女生应该很容易接纳我,毕竟宛城里,每天到乐器坊挑选乐器的顾客中,就以这类女生居多。   “放心,那些见面礼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言守箴显然不太乐意我把注意力放在他以外的人身上,将我拉入了他怀中。   “真的?!”我很高兴,才觉得人情往来的确是一门深奥的学科,而我则像是个学渣,怎么学都不会。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言守箴似答非答,手顺着我的后脑勺来回揉搓着。   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流,我安心的闭上眼,慵懒的依偎在他的怀中。   言父行动不便,见面地点就定在了他所休养的私人小岛。   我们坐的仍旧是直升飞机,只是白天俯瞰狮城,又别有另外一番景致。   狮城的繁华尽收眼底,耸入云霄的摩天轮,顶楼的空中花园,洁白的鱼尾狮塔……   简直美不胜收!   大概半个小时后,直升飞机才降落到了一个种满了胡姬花的小岛上。   一旁早有司机等在轿车旁边,不过言守箴只看了一眼,目光便定在了石凳旁边的自行车上,笑着问我:“别墅不远,我带你骑自行车过去,怎样?”   我看着那辆崭新的自行车,也玩心大起,点头道:“好!”   大学毕业后,我就再也没有骑过自行车了。   记忆里,除了我妈,好像也没有人带过我骑自行车了。   那时候我还很小,大概五六岁,我妈为了缓解郁结的心情,常常骑着自行车迎着朝霞出门晨运,我就坐在自行车后驾上,两只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角,以保持身体的平衡,一边听着我妈哼的民谣小曲儿,一边晃着两条小短腿,惬意到不得了。   而这辆自行车没有后架,我只能侧身坐到车身的横杆上,为了不挡住言守箴的视线,我将整个身子斜斜的埋入言守箴的怀中,两只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他强壮的臂膀上,侧放的双腿蜷缩着,迎着徐徐的海风,沿着沥青的平顺小路,言守箴踩动脚踏板,自行车慢慢朝着别墅的方向开去。   言守箴似乎很享受我的依靠,他使坏的控制着时快时慢的车速,逼迫我往他的怀中撞去,还故意七扭八拐的抖着车把,总要引起我不停的抗议,甚至以拳捶打他的手臂,他不仅没生气,反倒开怀大笑起来。   我们肆意的玩闹声传的很远。   远离喧嚣的小岛很安静,也被打理得很美丽,干_爽的海风暖暖的送来,山坡上盛开的胡姬花更加摇曳生姿起来,坐在自行车上,抬眼远眺海岸,清晰可见一条洁白细软的沙滩横在了绿到透亮的海水前头,巧妙的将纯粹的蓝、绿、白三种颜色融为了一体,形成了海岛天然的美景,好些海鸟自由翱翔着,欢呼追逐着,时而掠过海面,时而冲上云霄,看一眼,便不禁心旷神怡起来。   有时候,幸福就这么简单。   “真漂亮!”我目不转睛的盯着海面,衷心称赞道。   “喜欢吗?”言守箴放缓了车速,一手环住我的腰,柔声问。   我现在都不敢轻易回答“喜欢”了,生怕自己说喜欢,他就会另买一个岛屿送给我。   还好自行车拐了个弯,小路的尽头到了。   一栋孟莎式屋顶的别墅就横在了眼前。   别墅的门口,几个人正在忙着给火盆添草药,又在火盆旁散放几块完好的瓦片。   一个抱胸看好戏的年轻男子斜靠着门扉里,他的样貌和身材十分的像言守箴,应该是言守箴的弟弟严守礼,不过目光比较轻佻,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而别墅的最前面,则站着一个光彩照人的华裔女子,她的年纪和我相仿,长得很高挑,打扮得十分时髦,一件低胸的大红礼服衬得她的肤色很白,也更加的明艳动人。   她站在那里,不声不响的盯着我们看。   我能察觉到她在打量我。   “嗯??她……是谁啊?”我被她盯着有点不舒服,问言守箴。   16岁的言守诺应该没有这么成熟,而言母,又不可能这么年轻。   “惠一心。”言守箴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他一脚支在地上,小心的将我搀扶下车,随后将车推到花丛旁,牵起我的手,大步朝别墅走去。   我微微侧着脸,看到言守箴拧起了眉头,好像极不喜欢看到惠一心。   不料那个惠一心只高冷的转过头,竟然返回了别墅。   我一脸的问号,还以为她是来者不善的呢!   “望笙,”言守箴突然停下了脚步,正色看着我,他只犹豫了几秒,终于下定了决心,对我说,“惠家和我家是世交,以前长辈们觉得我俩合适,想让我和她定亲。”   我满眼震惊的看着他,什么情况?未婚妻?!   “不过我拒绝了!”言守箴看出了我眼里弥漫的怒意,急急的解释,“我没有答应订婚,她为此曾经大闹过一场。”   我才稍稍平息下来。   看来,刚才的惠一心果然是来宣战的,可是,她怎么改变主意了呢?   言守箴直视着我,又道:“我不想你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件会误会我的事。”   “嗯……”我应着,心里有点小甜蜜,又有点小愧疚,乍然听到那个女人差点成了他的未婚妻时,我的确很生气,不敢想象要是从别人的嘴里得知这事的我,会是怎样的心情。   “少爷,我们准备好了,等下点了火,就请虞少爷跨过火盆,踩碎瓦片,象征着过火踏煞,以后日子就会红火起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大叔恭恭敬敬的用英文对言守箴说。   “文叔,以后要养成说华语的习惯。”言守箴轻飘飘的看着管家一眼。   管家浑身一颤,讷讷地用华语应道:“是!”   言守箴又看了一眼不怀好意的言守礼,冷声问道:“你带她来的?”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惠一心了。   言守礼笑道:“我是带人过来了,可不是她。”   言守箴皱着更深的眉,似乎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兆。   我则看着点燃起来了的火盆暗自皱眉,华国其实也有过火踏煞的过门礼仪,可那都是娶进门的新娘子要走的仪式啊……   言守箴并不了解华国的礼仪细节,他先跨过火盆,又踩碎了一片瓦片,然后扯出一丝笑容,拿眼示意我招办。   我才扫去了心头的纠结,依样照做了。   “哟!嫂子,看不出你挺凶的。”   我跨过火盆时,倚在门扉前的言守礼突然开口了。   我:???   虽然被叫做“嫂子”有点违和,不过他的话是什么意外?什么我挺凶的?   言守礼说的是华语,虽然带着一股奇异的腔调,但字面意思能明白,可是隐含什么深意,我真的拿捏不透。   认识我的人里,真没一个说过我挺“凶”的。   言守礼突然跨前一步,俯下了身,嘴唇贴在我的耳旁,轻笑道:“我哥你都敢咬?”   我脸色一红,言守箴昨天被我咬过的唇瓣还没结痂,破开的皮还很鲜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靠得也太近了,身上浓郁的古龙香水对于我来说太冲了,我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个喷嚏,竟然喷了他华服一身脏东西。   他脸上一变,我赶忙往前一踩,一边碾碎瓦片,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对化妆品过敏,香水也过敏…… 第29章   言守箴已经冲了过来,强势挤开言守礼,将我护在了怀中,一边取出纸巾给我揉鼻子,一边问道:“没事吧?”   我赶忙摇头,只要远离了过敏源,我的鼻子受到的刺激反应就会消失。   言守箴身后的言守礼愤愤的说:“哥,有事的那个人是我才对吧?”   我很是不好意思。   言守箴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淡淡的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也不管言守礼气得脸色发青,拉着我的手就上了二楼。   我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刚踏足这个小岛,还没见到别墅主人,就已经来了两个下马威,不知前头还有怎样的刁难在等着我。   果不其然,二楼的大厅里,言父和言母端端正正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主位里,细细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我的身上。   他俩的脚下摆放了两个红色的蒲团。   那是华国婚礼仪式里,新人斟茶给长辈时行的跪拜礼。   可是今天不是举办婚礼的日子吧?   我隐隐觉得这也是下马威,不过刚才已经跟言守箴一起行了过火踏煞了的礼,再来一个斟茶的跪拜礼,好像也说得通……   况且,行动不便的言父是只能坐在轮椅里的,可他现在却勉力坐到了沙发上,可见是很重视这个跪拜礼的。   或者说,也是认可了言守箴对婚姻的选择。   如此一想,我便没什么抵触心理了。   然而言守箴却不买账,他跨前一步,长腿一撂,将那两个蒲团踢得远远的。   言母脸上露出不虞的神色,只皱了皱柳眉,抿了抿唇,却什么话都没说。   言父则犹如老僧入定一样,脸上波澜不惊,眼皮都不眨一下,好像早就料到了言守箴会这样做似的。   其实言守箴也跟我提过言父的那场车祸。   和言父一起经历车祸的,还有他的情妇。   那场车祸里,言父的双腿失去了知觉,而那个女人,却失去了姣好的面容。   言守箴没有跟我细讲当时的他们是处于怎样恶劣的社会舆论当中,可是不难想象,以言家在狮城的地位和影响力,新闻媒体又怎会轻描淡写的报导车祸事故?什么隐晦的,不可告人的阴谋论统统充斥报纸杂刊,或许网络上还会出现夺权弑父的版本也说不定。   虽然最后的车祸事故因官方的介入而平息下来,言母也原谅了言父,愿意戒掉经常周游全世界买买买的奢靡生活陪在了言父的身边,但言家的三兄妹却没有,像言守箴刚毅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跪拜言父的。   不过言守箴却愿意为我,敬了言父一杯茶。   言父露出欣慰的笑容,抖动着嘴唇将茶全部喝完,还给言守箴递过去一个红包。   言守箴看了我一眼,接了。   我也依样画葫芦的敬茶,也从言父和言母的手里接过了红包。   “这孩子真乖巧,”言母站了起来,伸出纤纤手指,虚虚的挽住我的手臂,笑着说,“我是越看越喜欢,以后要经常到这边玩,好不好?”   她大概早就被言守箴提醒过,说的是磕磕巴巴的华语,眉眼里带着真诚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认同了我的身份的。   “嗯!”我略显羞赧的点了点头。   身后突然有人鼓了掌,一个男子用纯正华语道贺的声音也一并传了过来:“恭喜,恭喜。”   基于对乐器的喜爱,我具有敏锐的音线辨析能力,这个男子的声音非常的好听,这声音有别于言守箴那种犹如拨动古筝低音线时蛊惑人心的醇厚喑哑,而是像两块上等的玉石相互轻碰时萦绕不散的铮铮之声,是那么的清耳悦心,那么的出尘不俗!   我不禁回过了头。   于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30章   这张脸长期霸占宛城乐器坊电脑的屏幕,就算我没看过他拍的影视,也知道他叫薛卿和,是宜秋喜欢了好几年的明星演员,据说还是童星出道,拍了很多电视剧,在狮城乃至东南亚都非常的有名!   我到狮城那天坐的狮航包厢里,全息投影的华国和狮城合作的影片,就是他当男主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的声音是这么的好听。   更没想到,他竟然和言家的关系这么的亲密。   要是能跟他要张签名照寄回去,宜秋一定会高兴坏的吧!   言母见到他,嘴角便忍不住上扬,笑着给我介绍,说:“快瞧瞧,这是薛卿和,是守箴的同学,他以前常常到我们家来的,这两年都见不到他,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莫名的,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朝言守箴看去。   他竟然有个这么耀眼的同学!   这么耀眼的人又那么早的出现在言守箴的身边,我不得不怀疑,他就是那个被言守箴珍放在心里许多年,至今也不轻易触碰的白月光……   言守箴似乎感应到了我的视线,他侧着脸看着我,眼里盛满了缱绻的深情,唇边也勾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陷入在他编织的绵绵爱意里,竟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温情脉脉的目光和笑意,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薛卿和。   薛卿和已经与言父言母寒暄完,彬彬有礼的把手伸到我的跟前,笑着说:“您好,虞先生,初次见面,我是薛卿和。”   明明心里有点抵触他的示好,可是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像个蛊惑人心的海妖,等到我反应过来之后,不仅和他握了手,还结结巴巴的说:“您……您好,我叫虞望笙。”   俨然一副小迷弟遇见了崇拜多年的偶像时的无可是从……   这样的我,实在太逊了!   言守箴皱着眉,若无其事的挤开了我们相握的手。   “虞先生的手真好看,”薛卿和看了看悬空的手,自嘲的笑了笑,有点惆怅的说,“我要是也有这么一双漂亮的手就好了。”   “你已经够完美的了,再贪心就要天怒人怨了!”又换了一套华贵服装的言守礼不知什么时候折回了大厅,不怀好意的反问言守箴,“是吧,哥?”   我心头一颤,心中的怀疑隐隐被这话证实了。   结果言守箴只凉凉的横了他一眼,伸手拦住我的腰,毫不在意旁人震愕的目光,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道:“在我的眼里,堪称完美的人已经被我娶回来了。”   我脸上一红,原本颓丧的心因这一句话而复苏春意了,薛卿和或许完美,可现在占据言守箴全部身心的那个人,是我。   我心情舒荡,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听到这么赤诚的告白,我还是有点吃不消,满脸的赧意,略显无措地推开他宣告主权的手。   在场的人还没从言守箴旁若无人的甜言蜜语中晃过神来,一窜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了进来,门口有个女孩嚷着尖利的英文叫道:“大哥,惠姐姐要回去了!”   她没有进来,似乎就堵在楼梯口不准惠一心离开。   “怎么就要走了?”言母显然还想维持和惠家的交情,急忙朝门口走去。   我觉得惠一心突然闹着要离开,必然和言守箴脱不开干系。   她肯定是渴望言守箴亲自去挽留她的,这样证明,她多年的苦等不是没有成效的。   然而她这样做,全然不顾我的感想,不管言守箴会不会去挽留她,都想在我的心里埋下多情或者薄情的隐患……   然而我的隐患却只有薛卿和。   偏偏言守礼却把罪名推给了我。   “那女人肯定是受不住刺激才走的吧……”言守礼玩味的目光再次落在我的身上。   我:???   “嫂子,你别一副无辜的样子,刚才你跟我哥骑自行车的笑声,整个岛屿都能听得见,我哥可是从来都不苟言笑的!惠一心千方百计想要改造我哥都以失败告终,你倒轻易做到了,她不被刺激到才怪呢!”言守礼不嫌事大的解说起来。   “言守礼!”言守箴出言警告了他一声。   言守礼马上闭了嘴。   我:!!!   我知道言守箴不太爱说话,可是,他什么时候不苟言笑了???   每一次的与他对视,我都被他唇边的笑意俘虏,沉浸在他的温柔里不可自拔,现在言守礼竟然说,他不苟言笑?!   为什么我感觉我认识的言守箴,和他认识的言守箴,差别如此之大?!   不过他的话或许是真的,因为我留意到了薛卿和眼里一闪而过的惆怅之色。   这个发现让我的心情更加明朗了起来。   或许薛卿和也只是我的假想敌,他不是那个人。   最后言母和言守诺还是没能留住惠一心。   这是我和言守诺的第一次见面,不过小姑娘显然很喜欢惠一心,把我当成了插足言守箴和惠一心之间的第三者,打从一进门,她就用怨恨的目光盯着我。   盯得我脊背有点发凉。   先前以为最容易相处的言守诺,现在却成了难融合,也最讨厌我的人。   讨厌到不愿意和我同桌吃饭。   当言守箴反客为主的让管家开饭时,言守诺神经质的叫嚷道:“妈,我要回学院上课,不吃了!”她从始至终说的都是英文,大概言守箴曾经跟他们提过和我交流的时候最好用华文,小姑娘以为我英文很差,就句句讲英文,以此表明对我的不欢迎。   “你这孩子……我都帮你请好了假了,今天不用去学院,”言母有点不满,但又不知怎么劝服她,只好用英文低声道,“你哥第一次带人回来,不可以这么任性!”紧紧攥着言守诺的手,生怕她真的不管不顾的跑走。   我耳朵里就只有“你哥第一次带人回来”这一句话。   那个人,没出现在言家人的面前。   又或者,那个人,本来就是薛卿和。   我不禁又看向薛卿和,眉目如画,谦逊有礼,难怪收获了那么多不同年龄的粉丝了。   “我不!”言守诺仍旧抗拒道。   言母没有办法了,祈求的目光掠过言守礼,落到了言守箴的身上。   “言守诺!”言守箴不怒自威的目光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任性的少女。   闹情绪的言守诺果然安静下来了。   饭桌上,坐在我对面的言守诺依旧不时朝我翻白眼。   我有点食不甘味了。   尤其是言守箴给我剥虾壳的时候,言守诺的眼睛更是剜着我不放。   我敏锐的发现,同饭桌的人里,除了言父,个个都停下了筷子看着我俩。   看起来好像的确有秀恩爱的嫌疑……   虽然平时也是言守箴给我剥虾壳,可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耳尖开始发热,很是不好意思。   我小声的说:“我自己来……”   “不行,海虾的腥气太重了,会影响你的食欲的。”言守箴神态自若的将手中剥好的虾蘸了蒜蓉放到我的碗里,丝毫不受围观者那双不敢置信的目光所影响,仿佛做这事本来就是他的分内事一样。   “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海虾最鲜美了,阿笙要是喜欢吃海虾,就在这里多住几天,我让厨房多准备几样不同的烹饪,好不好?”言母对我说,目光却小心翼翼的看着言守箴。   我知道言母想借机修复言家父子存在的隔阂,毕竟言家三兄妹里,言守礼和言守诺都以言守箴为尊,他要是愿意原谅言父了,言守礼和言守诺肯定也会重新接纳言父的。   “我们很忙,就不住这里了。”言守箴当然听出了言母的弦外之音,当即表明了态度。   “可是……婚礼的事儿也得跟阿笙家人商量一下啊……”言母着急的说。   “不必了,婚礼的事,我已经让胡杨全权负责了。”言守箴说。   言母嗫嚅着唇,还想再说什么,她身旁的言父突然咳了一声,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失望的垂下了眸子。   “胡杨?那个全能型的秘书?他还在你的公司?”言守礼惊讶的说,“我前两年跟你借人,你不是说他辞职了吗?”   “你记错了,”言守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是我有事委托他去办,公费出差。”   “你的什么事需要让他那样的人才去办?而且出的什么差,竟然需要两三年这么久?”言守礼不依不饶的追问。   言守箴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   言守礼便乖乖扒起了饭来。   言母失去了操办婚礼的自主权之后,又关心起别的事来。   “蜜月定了去哪儿度了吗?”   “定了。”言守箴言简意赅的回答。   我看他没有再细说的意思,赶忙补充道:“我想先去音乐之城……”话音未落,便听到了言守礼非常失礼的喷出了一口饭。   薛卿和也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我。   我:???   他们这反应明显不对啊!   音乐之城怎么了?   早有佣人清理了言守礼弄的狼藉,言母也责骂了他几句,随后又说:“那礼服找人定做了吗?我认识一个……”   “已经找了意国的SOLOSALI了。”言守箴不急不缓的打断她的话。   言母显然是认识这家品牌的,便终止了这个话题。   而我,则是到了狮城之后看到了那两间衣帽室才知道这家服装品牌的。   我现在身上穿的就是这家品牌的衣服,舒服,简洁,也奢华。   “不过款式还没有定好。”言守箴笑盈盈的看着我,“等下给你看看我画的礼服,你喜欢哪一款,就定制那一款。”   我吃惊的看着他:“你画的?”   对面的言守诺已经忍到了极限,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说,“我大哥画的画可好看了!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格……”   她的话戛然而止,嘟着嘴委委屈屈的别过脸。   我知道她是因言守箴严厉的眼神而收敛的。   猛然想起,言守箴是建筑学系毕业的博士,这个专业必然常常跟画画打交道,复杂的建筑物群都能画出来,画套礼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蓦地,脑海之中闪现出了别墅书房里那幅被言守箴撤走了的巨幅照片,那或许不是什么照片,是他亲自画的人物肖像画,一笔一画勾勒出的那个人的轮廓,每一处落笔都藏着无尽的眷恋,每一道色彩都流淌着绵长的珍爱。   如果那幅画的主人是薛卿和也不错,起码现在的言守箴,对薛卿和是真的没有特殊的情感。   饭后,我终于见到了言守箴画的礼服了,竟然有30多套!   也不知他是花了多少个日夜才画出来的作品。   全息投影之下,还能看到礼服精细的纹路,堪称完美无瑕!   我一时眼花缭乱,每一套都喜欢得不得了。   全部都想要,会不会太奢侈?   想到满满的两间衣帽室都挂满了定制服装,再挂30多套,应该不算太败家吧?   毕竟这里的每一套作品,都是言守箴的心血!   言守箴立即联系了SOLOSALI的剪裁大师,他对言守箴的服装设计也赞不绝口。   “言,你的作品很完美,”剪裁大师话锋一转,“不过,我一直想问你,你先生是模特吗?这衣服的身材比例也太完美了吧?”   言守箴开怀一笑,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既然是剪裁大师,我也没有什么压力,便进了全息投影的光围里。   然后那个剪裁大师就憋红了一张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笃笃笃!”有人敲了敲并没有阖上的门,是薛卿和。   “守箴,我能请虞先生陪我去海边散散步吗?”他问的是言守箴,目光却落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他是有话和我说了。   而且是要避开言守箴才能说的话。   我心里一提,想起了刚才提到音乐之城时,他和言守礼怪异的反应。   我见言守箴皱着眉,生怕他会一口回绝,赶忙答应道:“荣幸之至!”   于是我和他来到了那个半月形的海滩上,这里散落了许多形状各异的贝壳,同样花俏的外表,同样精致的旋纹,同样殊途同归的命运。   “虞先生,其实狮城有很多不错的蜜月度假胜地,”薛卿和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迂回的说,“不一定非要去音乐之城的。”   “为什么?”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因。   “呃……”薛卿和听出了我的焦急,大概以为我们到音乐之城的行程是言守箴提出来的,赶忙说,“虽然言守箴对音乐之城情有独钟,不过每年都去好趟,一去就是三五天,就算那里的景色再美,再会看腻的……”   我震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每年也是会去音乐之城好几趟,要么跟舅舅叙叙旧,要么去听听音乐会,也是一呆就三五天,可是,为什么我们就是碰不到面?!   明明音乐之城那么小!   我现在敢确定,那个被言守箴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是薛卿和了。   那个人一定就居住在音乐之城的某个角落里,喜欢着音乐,爱好着乐器,还养了两只猫。 第31章   5月24号,星期五,狮城,晴。   我没有想到自己在狮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竟然是薛卿和。   他或许曾经喜欢过言守箴,不过落花有意,偏偏流水无情,时间久了,落花也厌倦了,不想再强求了,毕竟远方还有无数条溪流湖泊,总有一处是落花的归宿。   我应邀去了他的公寓,公寓虽然不大,却布置得井井有条,每个角落都很温馨,一看就知道是个懂情趣会生活的人。案桌上还摆了一本影视剧本,还是跟华国合拍的电影,按他的原话说,经纪公司认为他既然已经打开了华国的市场,那就趁热多和华国演员一起演几部戏,华国对演员比较友好,不管是片酬还是地位,远比很多国家享有的待遇都高很多。   我既然把薛卿和当朋友了,当然也希望他能大红大紫,前程似锦。   他很热情,亲手给我们做了午饭,虽然海蟹没有经过刷洗就下锅,豆腐煎得有点焦,饭也因为放的水太多而有点稀烂,不过我还是意犹未尽,毕竟他的声音那么好听,道个歉也犹如天籁之音,别的美人仅仅是“秀色可餐”,他的身上则是“秀色音线皆可餐”。   我对薛卿和的偏爱,让言守箴十分的吃味,午饭刚吃完,他就不停的催促我回家,说回到家也差不多该午休了。   我以前是有午休的习惯,后来想凭着自己的努力赚回言守箴赔给节目组的20万巨款,就接了个钢琴班辅导,慢慢改变了午休的习惯,不过到了狮城之后,这个习惯又被言守箴培养起来了。   言守箴去取车的时候,薛卿和笑着说:“你男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一根筋了。”   我:???   “他认准的事,很难会改变初衷的。”薛卿和说。   我心里一提,莫名的想起横亘在我和言守箴之间的那个人来。   “你不知道吧,其实狮城的华裔,几乎是不说华语的。”他自嘲的笑笑。   这我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了,也知道狮城因为国情的原因,大力普及英文的教育,很多华裔不得不顺应潮流,他们的子嗣也继承了这些理念,这么多年了,也早就习惯了固定的生活模式,是真的没再将自己当成了华夏子女的。   薛卿和突然话锋一转,说:“那一年,言守箴的家里遭遇巨大变故,一门心思只想做建筑师的他突然放弃了梦想,不仅担负起家族的使命,还恶补起华语,”他坦率的说,“我那时候鬼迷心窍的,也跟着他学起了华语,也亏那时候的鬼迷心窍,否则现在也打不开华国的影视市场。”   我想,言家遭逢巨大的变故,应该是言父出车祸的那一年。   “他那时候大学刚刚毕业,才22岁,彷徨在继承家业还是追逐梦想的分岔路口里,没有人知道他那段时间是怎样煎熬过来的,我们所有人以为他会继续追寻自己的梦想的,毕竟他从来就是这么一个不愿妥协的人,可是,他却妥协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意国经历了什么。”   “意……意国?”我心中浮起的那个念想似乎又要被证实了。   “是啊……”薛卿和以为我不知道言守箴曾经留学过意国,倒也不以为意,毕竟我和言守箴认识真的还没有超过一个月,他笑着说,“我也悄悄问过他,可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我浑身微微一颤,意国和音乐之城是相邻的两个国家,坐上专门的列车,翻过阿尔卑斯山就到了,言守箴之所以改变做法,或许就是因为在音乐之城里遇上了那个人的缘故。   心里最脆弱的地方被蒙上了一层尘垢,堵得我浑身异常的难受。   薛卿和见我落落寡欢,赶忙宽慰道:“你别乱想,我的意思是,言守箴虽然放弃了建筑师的梦想,可他现在不也是拿到了建筑系的博士学位么?他对你也是一样,不管中间被什么耽误了,他也只会对你从一而终的。”   我知道,薛卿和是想告诉我,或许有人占据过言守箴的过往,那都是过去的事儿,可以翻篇,因为现在要和言守箴谱写未来的人,是我。   可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心灵鸡汤大师。   言守箴对我体贴细微,一切都以我的喜恶为首要条件,很多时候我是真的忘记了那个人的存在的。   因为薛卿和的那一席话,我今天的午休比平时多辗转了半个小时才入的睡。   言守箴在我入睡的时候出去了一趟,直至傍晚6点多才到家。   我正在乐器室里击扬琴,练的是薛卿和主演的那部电影的主题曲,以前宜秋上班的时候,总是循环播放着听,我也挺喜欢这曲子的旋律,也就学了,昨天和薛卿和接触了之后,觉得他这人挺不错的,不知不觉就练起这曲子了。   “怎么不开灯?”言守箴的声音传来时,更亮的一层白光覆盖了满室,我也从音符的世界中晃过神来。   “一时忘记时间了……”我讪讪的放下琴竹,老实的回答,我这人没有什么优点,除了摸起乐器就放不下,一旦演奏起乐器来,更是心无旁骛,毫无时间概念。   其实狮城的这个时间太阳还挂在山尖上,天色没那么快黑下来,别墅就建在山顶上,乐器室的采光又很好,门窗也敞开着,室内光线还很明亮,不必开灯也没有任何的妨碍。   言守箴拿我没办法,快步走到我的身后,给我揉起了眼角内侧的穴位来。   我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靠上他的怀里,惬意的闭上眼,放松身心,享受起他给的服务。   他的力道拿捏得很准,我不禁舒服地溢出了一声绵长的微吟。   “嗯……”   这一声甜腻的吟哦,就连我自己听了,都嫌太撩人了。   况且,每每和言守箴共处一室的时候,他特别容易化身为肉食猛兽,且主导一切。   虽然我也是助长他为所欲为的帮凶之一。   言守箴开始情动了,我能听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粗,那两只给我做眼保健操的手也渐渐脱离了正轨,朝我敏感的区域进攻。   我的唇先沦陷,继而手手脚脚也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再后来身体也发起了软,我就像砧板上的鱼儿,生杀大权就掌握在言守箴的手里。   “喂……”我的唇好不容易才重获自由,满脸潮红的制止起事态的失控,低声恳求道,“不要在这里……”   我是真的没办法在乐器室做这事,这里的每一件乐器都像是我的老朋友,白日宣淫也就算了,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宣,这是我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   言守箴虽然很激动,很想马上就要,可他还是尊重我的意愿,努力克制了体内叫嚣的冲动,亟不可待的带我回了卧室。   然而一通电话还是中断了他的意图。   他本来是任凭电话自生自灭的,可我推了他几次,他额上绽着青筋,极不情愿的起身去关机,不过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他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他没有避开我,只是语气很生硬,只一个字显示他现在的不爽:“说。”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十分的生气,说道:“让她接电话。”   他说的是英文,所以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里的“她”,指的肯定是言守诺。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那么上心去管的女孩,就只有言守诺。   言守诺也只服言守箴管。   言守诺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因为我听到言守箴低声的安抚:“你不要哭。”   我有点难以想象,言守诺那么骄横的小姑娘,也就只在言守箴的跟前示弱了。   言守箴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好,我给你换老师,但是下不为例!”   “怎么了?”见言守箴挂了电话,我依偎上前,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守诺又气走了一个家庭老师了。”言守箴覆上我的手,指腹轻轻揉了揉我的掌心,有点无奈的说。   我就更不懂了,既然是她气走了老师,那她哭什么啊?   言守箴好像会读心术似的,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声音有点悠长,缓缓的说:“守诺比我和守礼都小很多,我们读大学的时候,她还上幼儿园……”他顿了顿,“家里没人管她,她就学了一身的坏毛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知道在失和的家庭里成长的小孩,心里都或多或少的没有安全感,言守诺刚刚懂事的时候,言守箴和言守礼都去追逐自己的梦想,言父的心思又在那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身上,不懂经营婚姻的言母除了买买买,根本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义是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小女儿,就只能在物质上满足小女儿的需求,给她请了一个又一个的家庭老师,塞给她一张又一张没有上限的卡……   在庞大的物质堆砌之下,又没有人管束,不变得骄横无礼才怪呢。   宜秋也是在物质的堆砌下长大的富家女,可因为宋叔叔管教得严厉,她才没有养成坏毛病,而且还能跟不同阶层的人结交成为好朋友。   其实言守诺也才16岁,现在好好管管,也不算太迟。   “她一个人在外面住,家庭老师也未必看得住她。”我环住言守箴的手紧了紧,想提议让言守诺住进来,反正这里的客房那么多,她又只服言守箴管。   “不行,”言守箴一口回绝,“老二的私生活太乱了,会教坏她的!”   我:!!!   我只好说:“到这里就很……”   言守箴又一口回绝:“不行!她要是欺负你了,我肯定揍她!”   我:!!!   “我不会和她起冲突的……”我说。   “我知道,”言守箴将我揽入他的怀中,下巴挠着我的额头,“可是她会。”   哪有人这么不信任自己的亲妹妹的?!   “我人缘很好的,没有遇到过一个特别针对我的人……”我还想劝服他。   “我知道。”他笑了笑,吻住了我的唇。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又没有参与我的过往!   可是我现在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完全没办法再说什么。   其实我真的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人。   虽然我从小就是一个笨口拙舌的人,但运气是真的好,家人朋友都很护我。   小时候,我爸特别疼爱我,就算是那几个不喜欢我的兄弟姐妹,都不敢给脸色我看。   去了麗城,读了三年中学,住的是姥爷家,姥爷还是我的班主任,也没人欺负我。   三年高中,我还住姥爷家,只是换了姥姥当班主任,姥姥向来是个强势的人,只有别人吃她的亏,她绝对不吃别人一丁点的亏,所以更没人欺负我。   后来去了帝都读大学,舅舅亲自为我保驾护航,他辞去了金色、大厅的演出,应聘到我的学校做了个挂名教授,每个月会给学校的音乐系开一节钢琴课,我就住进了学校专门为他安排的教师公寓,直到我毕业了他才撤下挂名教授的牌额。   再后来,我回到宛城开乐器坊,又被宜秋纠缠上,她是宛城首富的独生女,就更没有人会来招惹我了。   直至上了相亲节目遇上了言守箴。   他很在意我的感受,不管是面对我家人的反对,还是处理昨天在小岛遇的人和事,他都没有让我受一丁点的委屈。   如果不是看了宜秋买来的那则短片,我想,我对自己的婚姻非常的满意。 第32章   5月26号,星期日,狮城,阵雨转晴。   一大早跟着言守箴拜访了言家的亲朋好友,我庆幸我大学时选的是英文专业,否则在狮城这个国度真的寸步难行。   言家子嗣不算枝繁叶茂,言父那边就只有一个姐姐,做的是水果生意,几乎垄断了狮城水果行业。   我跟着言守箴喊她做姑母,她至今未婚,人很精神,保养得很好,看着十分的年轻,对言守箴非常好,顺带的,也很喜欢我,私下叮嘱了我要好好照顾言守箴,我有点惭愧,因为从始至终,一直都是言守箴在照顾我……   言母那边倒是有三个哥哥,但一个英年早逝,一个移民袋鼠国,一个留在狮城经营饮食生意,生意越做越萧条,也越来越依赖言家,见到言守箴带着我上门,简直欣喜若狂,那阿谀奉承的姿态,连我都觉得这不像是亲戚了。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言母在言家没什么地位了。   不善经营婚姻,不懂教育子女,不愿改变现状,不会自我反省,还有娘家人拖后腿。   我想,言母肯定早就发现了言父出轨的事,或许也曾闹过,但在娘家人的干涉之下妥协了,让昂贵的物资填充情感缺乏的空虚,商业联姻就这样,婚姻一旦出现了裂痕,双方权衡利弊之后,只做对自己有益的事情。   言守箴见我兴致突然低糜了下去,以为我累了,拜访完了狮城副市长曹巍清之后,便带我回别墅了。   别墅大厅里,摆放了好多杂乱的纸皮箱和泡沫,最中央里赫然挺立着一台凤首箜篌!   我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心跳突突的狂跳着,下意识的看向言守箴,他目光含笑,情意绵绵,问了一句:“喜欢吗?”   我拼命点头,哆嗦着唇回了一句“喜欢”,就朝这台和我差不多高的风头箜篌走去。   这真的是一台漂亮到极致的凤首箜篌,简直可以和华蘅姿老师的那台相互媲美了!   很多年前,华蘅姿老师就曾祭出她珍藏的凤首箜篌引诱我,说只要我答应做她的关门弟子,那台凤首箜篌就可以给我练练手。   我当时犹豫了好多天,差点就答应她了呢。   我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琴声,拨动了几跟琴弦,音色纯净,一听就知道出自名师之手。   然而找不到logo的标志。   也不知道言守箴找了怎样的神匠制作的,又请了哪位箜篌大师调了弦音,总之,我被他的细心取悦了!   这还不止,他缓缓的走到我的跟前,说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让你拥有。”   我心里热乎乎的,哪有像他这样毫无原则的放纵我的啊?   “那……要是我喜欢别的人呢?”我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连自己都非常吃惊的话。   他愣了一下,一把将我紧紧的禁锢在他的怀中,目光灼灼的看着我,然后笑了笑,笃定的说:“这不可能,你做不到!”   我被他灼热的眼神俘虏,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世上除了他之外,我真的做不到将自己的身与心交付给别的人。   当然了,我也因为自己的无心之言而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所以午休的时间延迟了好几个小时才醒来。   睁开惺忪的眼睛时,我的思绪还处于空白的状态中,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不明什么状况,直至几个孟浪的画面闯入了脑海,才猛然唤起了全部的记忆,浑身顿时灼烫了起来,那一帧帧难以言述的画面怎样都无法从脑海中驱散,言守箴是怎样将我压在身下,怎样攫取我的唇,怎样推开我的膝,又怎样架起另一只腿,然后为所欲为的。   我赶忙摸出搁置在柜台上的手表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快傍晚6点了。   平时下午的3点钟就已经结束午休了。   我郁闷的发现,自从到了狮城之后,不仅早上会延迟起床,现在连午休也……   以前在宛城的时候,我的作息时间是很规律的,晚上11点之前就会躺下,第二天八点就做好了早餐,午休也是两点半左右,就会自然醒来,常常通宵玩全息网游的宜秋都嫌弃我过的生活一点也不像年轻人。   导致我这么晚才起床的罪魁祸首,当然是言守箴了!   虽然自己也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卧室四面墙的人造景定格在了那张结婚证照片上,虽然我最初反对过将那一帧帧羞于见人的照片录入人造景的图集里,可言守箴还是用他霸道的令人难以启齿的方式诱哄我顺从了他的意愿,现在想后悔,都已经不能了。   人造景的画面由静态照片变成了连贯的视频,将那天自拍室里发生的一切呈现在眼前,尤其是言守箴拉着我坐入他怀里亲吻,不管是失控到令人脸红耳赤的暧昧声音,还是那枚精致的领口被言守箴的大手粗鲁扯飞的瞬间,都被清晰的还原了出来。   我浑身又发起了热,赶忙将人造景换成一幅蔷薇花丛萦绕着蜂围蝶阵的画面。   嗅着芬芳的人造蔷薇花香,我精神稍稍一振,感觉四肢恢复了不少的力气,掀开薄被,想要翻身下床,不意看到了浴袍掀开了一角,我满脸红晕,刻意不去看小腿四周留下的星星点点痕迹可疑的啜痕。   其实不仅是小腿,我全身几乎都是这样的痕迹。   脚底还是会有虚浮的不适感,我苦恼的咬了咬牙,心里暗忖着,一定要找个机会跟言守箴好好谈谈,不能再这样继续毫无节制下去了,不然我的身体真的吃不消的。   言守箴又在我的手机微信里交代了他的行踪信息,这让我十分的安心。   狮城对我而言,仍旧是一个举目无亲的城市,他是怕我醒来了找不到他会惶恐无措吧?   姥姥说的对,我对谁都设了防,所以很难适应新的环境,当年初到麗城和帝都的时候,我有两三个月辗转难眠。   可是到了狮城,却意外的睡得香甜。   或许,是因为他在我身边的缘故吧。   我一点也不担心这种全身心的依赖会过期变质,因为言守箴总是用他的方式告诉我,他是那么的爱我,根本离不开我,甚至渴求着我。   脑海之中又浮起了刚刚与他抵死交缠的画面,我浑身就止不住的发烫颤栗。   我赶忙甩了甩头,随意挑了件宽松的T恤穿上,想到现在还不算太晚,去乐器室练练那台刚刚运来的凤首箜篌算了。   书房的门没有关,好像是专门等着我出现似的。   言守箴端坐在电脑前办公,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喜意便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里,他“霍”的站了起来,快步朝我走来,一把搂起了我的身子旋转了一圈,然后才将我轻轻的放到了桌子上,鼻子在我的唇边流连了片刻,嗅到了还残留的栗子蛋糕的香味,于是叠合了上来。   浅浅的吻逐渐加深,身体早就食髓知味的我止不住的打起了颤。   “喂!”我抗议的躲避了几下,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实在喑哑得厉害,中午被言守箴欺负得太狠了,溢出的音符都被撞得支离破碎,过度消耗的嗓音还没从破损的状态复原回来,喑喑哑哑的,它像极了帝王立下赫赫战绩的一顶皇冠,昭示着上位者某方面强悍的实力。   言守箴伏在我耳旁笑得格外的开朗,言不由衷的道着歉:“对不起,中午是我不好,我不该又失控的。”   我气得咬上他的下巴,含含糊糊的道:“一点诚意也没有,你得补偿我!”   明明很生气的语气,可我自己听来,不仅毫无气势,还染了七分的旖情。   更别提落入言守箴的耳朵里成了怎样的诱惑了。   “你要什么补偿,嗯?”最后的一个单音节拉得绵绵长长,言守箴的呼吸果然又重了。   我又羞又恼,生怕言守箴又想要了,赶忙跳下桌子,试图逃离对我不利的局面。   言守箴长臂一展,轻而易举的将我捞入怀里,他坐到椅子上,我只能分膝坐到他的怀中,和他面对面的纠缠着呼吸,所幸言守箴的双手倒也没有什么过火的动作,只用下巴挠着我的耳鬓,刻意用我喜欢的磁性嗓音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想要怎样的补偿呢!”   我一时被这嗓音迷住,早先设想好的,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体已经负荷不起太频繁的床事,这会儿统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竟然鬼迷心窍地应道:“那你唱首歌给我听……”   “唱……唱歌?”他明显一愣,不仅停下和我厮磨的动作,身体还僵硬了一下。   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昂起头,兴奋地道:“对!我想听你唱歌!”   他有点泄气的承认:“换一个吧?我不太会唱歌。”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因为我也不太会唱歌,记不住歌词也就算了,还会唱出破音。   可我的音色本来就普通,言守箴却不同,他的声音那么好听,就算跑调了,也不影响这是一场听觉盛宴。   在我的软泡硬磨之下,言守箴竟然妥协了,不过却极不浪漫的在我的耳旁唱起了激昂的狮城国歌。   我听不懂马来语,可言守箴的嗓音是真的好听,一曲完毕,我已经入了迷,双手攀上他宽厚的肩膀,将一个轻吻当成了奖励,烙印在了他的唇角边。   “好听!”我衷心的表扬。   言守箴脸上露出得色,正想要索求更多的奖励,门口却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远去,是有人悄悄的摸上来,也不知站在敞开的书房门口,看了多久我和言守箴的厮磨。   这个别墅里,应该没有人这么的不懂事。   我满脸大窘,赶忙从言守箴的怀中站起来。   言守箴也沉下了脸,他大概猜到了来人是谁了。   言守箴先下了楼,我竖起了衬衫的衣领,尽量遮住脖子上言守箴留下的痕迹,认真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往楼下走去。   来的是言守诺。   言守箴正在问她:“你带这么多行李来做什么?”   “我今天放假!”言守诺生气的回答。   我很讶异,言守诺正用华语回答,而且字正腔圆,竟然没有一丝的奇腔怪调,显然是受了言守箴的影响,是下过苦功夫学习华语的,只是因为不喜欢我,不仅拒绝和我说华语,更拒绝和我交流。   她见言守箴没什么反应,更加的生气,大声强调道:“今天是5月26号!”   26号怎么了?我心里嘀咕。   言守箴终于反应过来了,有点尴尬的说:“哦,已经到了第二学段的假期了。”   我这才回想起来言守箴曾经和我科普过的常识,狮城的学校假期和华国不一样,全年有四个假期,5月26号到下个月的24号,是第二学期的假期时间。   “你怎么来之前也不说一声。”言守箴换了个问题。   “说了又怎样,你还不是让司机去接我?”言守诺别过脸。   只是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从楼上下来的我,于是她的眼睛里冒出了两簇火苗,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现在心里就只有那个人,哪还管我的死活!”   言守箴十分不满她的态度,沉下脸,严厉的道:“言守诺,注意你的态度。”   言守诺倔强的咬了咬牙,眼睛更毒的剜着下楼的我。   真是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小女孩……   言守箴也见到了我,神情才缓和了下来,朝我招了招手。   我刚伸过手去,他便紧紧攥着,见言守诺没有反应,声音又冷了一度,警告道,“守诺,喊人!”   正在气头上的小火苗那簇火焰烧得更旺了,她梗着脖子,胸膛起伏着,眼看再放下一根稻草,下一刻小火苗就要变成火球爆发了。   “算了,”我赶忙劝言守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其实是我习惯不了“嫂子”的称呼,上一回听言守礼这样叫我,怎么听怎么别扭。   小火苗似乎赢得了胜利,一边往楼上跑,一边趾高气昂的喊道:“阿舟,阿舟!给我搬行李上来!”这回说的却是英文。   她跑上了二楼,发现没人回应她,火气又被点燃了,但她忌惮言守箴,不敢厉声叫嚷,便指着一个正在端水果上来的霞姐道:“喂,那谁!你去叫阿舟出来!”   霞姐客客气气的回答:“守诺小姐,阿舟已经不在这里做了。”   “为……为什么?”言守诺似乎十分的吃惊,“她不是在这里当了好多年管家吗?怎么不做了?”   霞姐看了言守箴一眼,又客客气气地回答:“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些行李,就让我给守诺小姐搬吧。”   我以为霞姐一直是别墅的管家呢,毕竟这里的一切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心心念念着乐器室的凤首箜篌,却又因为另外一个人的登门拜访而告一段落。   这个人我见过,他曾出现在言守箴交给节目组的那则好友采访的视频里。   他还在车里,对着人脸识别器叫道:“言守箴,快点开门,我就看看你金屋里藏的什么娇,”他华语不是很准,“金屋藏娇”这个成语也是想了半天才连贯起来,“说好的今天带人到我家的,说没空就没空,你还真够朋友!”   我知道,言守箴因为我的缘故,更改了今天拜访亲友好友的行程,所以这个人才亲自登门兴师问罪的。   言守箴关掉了识别器视频,让他进来了。   从门口到别墅,开车好像要十几分钟。   “他叫秦近淮,”言守箴介绍道,“我妈和他妈是好朋友,所以我俩从小就认识。”   原来是发小。   我点点头,他一定知道言守箴很多的事情。   包括那个人。   原本兴致勃勃想马上去乐器室弹箜篌的心情,突然就淡了。   秦近淮一边进门,一边埋怨狮城的天气,原来刚刚下了一阵急雨,别墅山脚下有段柏油公路会积泥水,他心爱的车沾了不少的土泥星子。   “咦?人呢?”秦近淮没看到在茶室的我,就问言守箴。   “在给你准备茶水呢。”言守箴没好气的回答。   我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第33章   “听说惠一心不战而败,我心里非常好奇,你挑的到底是怎样的人,薛卿和你都瞧不上,我可不信天底下有比薛卿和还要好看的男人……”   “你别乱说!”言守箴似乎故意说给我听,“薛卿和跟你一样,都只是我的好朋友,还有,言守礼什么时候变成长舌妇的?”显然,秦近淮“听说”的源头,来自于言守礼。   秦近淮发出尴尬的笑声,解释道:“你怎么可以怪你弟呢?要怪就怪你把人藏起来,见个面都催三阻四的,好像怕我们会抢走似的,好不容易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了,最后还是被你放了鸽子!你去问问,谁心里不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被你宠成这样?”   “当然是……最值得宠的人了!”言守箴的声音突然温柔了几度。   我心里暖暖的。   “哎呀呀……”秦近淮“啧啧”的说道,“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当初大家一致认为你冷心又冷情,这辈子肯定不会爱上别人,结果偏偏又很长情地……”   他顿了顿,我的心猛然一提,知道他在说那个被言守箴珍藏心底很多年的人,沏茶的手微微抖了抖。   然而秦近淮没有继续说下去,大概被言守箴用眼神制止了。   言守箴率先跨入茶室了。   “OK,OK,我知道了,你现在是情人眼里出……”跟随在言守箴身后的秦近淮也跨入了茶室,戏谑的眼神在和我对上一眼之后,眼瞳瞬间放大,满眼全是震撼之后的惊艳,人也忘了说话了,只怔愣的呆在原地,喉咙不由自主的上下滚了滚,“西施”两个字含糊在了嘴边,最后不知去向了。   我见惯了这情景,倒也不以为仵,将新沏的茶端起,分摆在桌旁,落落大方的朝秦近淮伸出手,笑道:“您好,我叫虞望笙。”   他如梦初醒般晃过神来,手竟然在衣摆下搓了搓,才跟我相握,嘴里磕磕巴巴的说道:“你……您好,我……我叫秦近淮,是言守箴的老同学,也是老朋友!”   言守箴不悦地拍开他发颤的手,顺势将我的手捞入他的掌心里,和我十指相扣,转头却毫不客气的对秦近淮道:“人你也见了,喝完茶可以滚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人性!”秦近淮抗议地叫嚷了几声,“我才不走呢!我还要认识虞先生的妹妹呢!”   然后很狗腿的凑到我的跟前,问道:“虞先生,你有妹妹吗?姐姐也可以,有吗?我现在还单身,事业也算小有成就,性格也很……”他想了想,好不容易才吐出“平易近人”这个词,然后总结道,“总之就是狮城第二钻石王老五,绝对值得信赖!是不是,言守箴?”目光焦灼的看着言守箴,希望得到他的力证。   言守箴只顾喝我沏的茶,好半天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心里倒是有点好奇,狮城的第一钻石王老五又是谁?言守礼么?可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啊……   秦近淮非常高兴,也端起了茶杯,大概是看到了茶叶半沉浮于杯中,惊异地道:“虞先生是高手啊!”然后嗅一嗅,抿一抿,不觉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不错!好喝!佩服!”   “谢谢。”我笑了笑,对于沏的茶,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我爸喜欢喝茶,也是茶道高手,我当然得了他的真传,只是不怎么喜欢喝茶,我爸每次叫我过去陪他喝茶,大多时候是我沏茶,他品茶,所以王姨才会在暗地里说我“有手段”。   秦近淮看着我的脸,又急切的问:“虞先生,你都还没告诉我,你有妹妹吗?”   “是有一个妹妹,”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老九俏皮的脸孔,不由笑道,“不过她今年才16岁,跟守诺一样小。”   老九跟老大、老三都是李姨所出,不过老九更听老三的话,所以和我的关系比较好,只是李姨怀她时,已经是超超超高龄了,当时我爸怕危急李姨的性命,还极力劝她打掉,但是李姨执意要生,还说有的人五、六十岁才生头胎都没问题,她都有两次经验了,还怕什么。   还好那时候的医学技术已经很发达了,老九在李姨的肚子里头折腾了好一阵,终于顺利降临人世,身体也很健康,就是李姨吃了不少的苦头,那两年,我爸几乎陪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秦近淮一听言守诺的名字,脸色一变,连连摆手道:“No,No,不要言守诺!”也不知曾经吃过言守诺怎样的大亏。   言守箴很护犊子,挑起桌子上的一个山竹砸了过去,冷声问道:“守诺配不起你了?”   秦近淮接住了山竹,指着自己的胸口,很没骨气的说:“No,No,是我配不起言守诺……”   随后他很识趣的转移了话题,问我道:“那姐姐呢?”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老六倒是还没结婚,不过她已经宣布过自己是不婚主义者了,这一点很得我爸的支持,就苦了张姨了,没少为老六的事烦心。   “姐姐都不适合你,已婚的已婚,不婚的不婚。”我老实回答,“而且,我跟姐姐和妹妹长得也不像。”事实上,我除了跟太姥爷长得很像之外,和其他有亲属关系的人都不像。   “啊!这样啊,太可惜了!”秦近淮扼腕。   言守箴耐心告罄,冷冷的瞥向他,问道:“你可惜什么?”   “没,没……”秦近淮意识到了无意中触犯了言守箴的逆鳞了,赶忙打了个哈哈,投降道,“我就开个玩笑嘛,你别当真。”   不过他这张嘴,的确很欠收拾。   晚饭的时候,就因为直言不讳而吃了大苦头。   那时候我们大家都已经入了座,他却盯着言守诺道:“守诺妹妹哟……你再这样吃下去可怎么是好啊?”   言守诺是有点虚胖,脸圆圆的,不过我觉得那是婴儿肥,很多这个年龄的女生都有,只是没她那么明显。   言守诺只乜视着剜了他一眼,继续大口大口的喝汤。   言守箴点了她一句:“先吃饭!”   我知道不少的女生都喜欢先喝汤,再吃饭,这样每顿就只吃五分饱了,可以起到减肥的作用,宜秋就是这样做的。   言守箴也只是提了她一句,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身上,餐桌上准备了有我喜欢吃的海螺,他正细心的摘去了不能食用的海螺脑和海螺胆,小心翼翼的留住了鲜美的海螺黄,跟海螺肉一起蘸了辣根汁,自然而然的放到我的碗里,又接着去挑下一个海螺。   我也自然而然的享受着言守箴的服务,秦近淮看得直瞪眼,又直摇头,好像不认识言守箴似的。   谁都没有留意到言守诺不声不响的放下碗,不声不响的离桌,不声不响的走到正在夹菜的秦近淮身后,手起掌落,“啪”一声脆响,她在秦近淮的脖根后狠狠地留下了一记红通通的掌印,就“蹬蹬蹬”的迅速朝楼上的房间跑去了。   所有人都呆愣了。   光是听那脆响,我就能感受到秦近淮的那份痛,和言守诺的那份怒。   言守箴上楼去找言守诺,霞姐找了冰块给秦近淮敷浮肿的脖根后,我虽然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但也知道要替言守诺道歉,说道:“秦先生,对不起,守诺有点无礼了,守箴已经去教训守诺了……”   秦近淮摆摆手,苦笑道:“这算轻的了,听说守礼的一些朋友吃了她更大的亏呢!”   我心里莫名的一颤,看来,是我太不了解言守诺了,以为不过是个懵懂的高中小女生,却原来早就养成了霸道的个性,不必说,肯定是仗着言家在狮城的实力,才不惧得罪别人的。   言守箴揪着言守诺的后衣领下楼时,言守诺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抱着栏杆不撒手,嘴里还倔强地道:“他欺负我,你都不帮我,还骂我,我恨你!”   “那算什么欺负?!”言守箴十分的生气,“你不胖吗?让你别吃那么多的垃圾食品,你都不听,现在怕人家说你胖了?”   “我胖不胖关他什么事?要他养啊?!”言守诺用手指着我,咬着牙恨恨的说,“如果他这样说他,你肯定会揍他,是不是!”   言守箴竟然哑口无言了,显然她说得没错。   “算了,算了,都是我胡言乱语犯下的错……”秦近淮见他们兄妹俩吵起来了,他也不想自己的无心之过导致他们生分起来,赶忙做起了和事佬。   “你跟他怎么一样?!”言守箴松开了手,眯着眼正色道,“他是我的爱人,你是我的妹妹,爱人是用来爱的,妹妹是用来教的,懂吗?!”   我的身体像被一阵电流疏通了一次,不受控制的发起了颤,热热的,麻麻的,将我整个人暖暖的包裹在言守箴编制的深情里,细细的珍惜着,不受任何的伤害。   这个人,是如此的深爱着我的!   “是,他是特殊的!特殊到,你为了他,辞退了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却不会说华语的阿舟,是不是?”言守诺口不择言的数落起言守箴的偏心,“你为了他,愿意改变了规矩,以前你的书房,是谁都不准进去,我和二哥都不例外,他却可以了!以前你最讨厌唱歌了,连我的生日,你都不肯跟大家一起合唱生日歌给我听,可是为了讨好他,你不仅唱了,还高高兴兴的唱!我恨你,恨死你了!”   我震愕得脑袋都发起了昏,两耳“嗡嗡”的叫着。   原来,那个叫阿舟的管家,是因为我听不太懂马来语的英文,才被言守箴辞退的。   原来,言守箴的书房,曾经是这里的禁区,是除了他,谁都不能进去的禁地。   原来,言守箴选了最不浪漫的狮城国歌唱给我听,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浪漫的事。   这个人,或许,比我能想象的,可以感受到的,还要深爱我! 第34章   5月27号,星期一,狮城,阵雨转晴。   今天的我起得比平时早了很多。   平时入睡之后,由于手机会被言守箴调成静音,别墅里也没有人敢喊我起床,再加上身体也的确十分的疲惫,我可以睡得很晚才醒来。   可是9点多的时候,我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音吵醒了。   睁开惺忪的眼睛时,我还没清醒过来,以为打闷雷呢。   是言守诺,她闷闷的声音从门后面传来:“我……我的试卷没写完,等下补课老师检查了,一定又会添油加醋的投诉到哥哥那里去的……”   我才想起言守箴昨晚说过今天要去哪个地方实地勘察,不能在家陪着我,叫我要是想他了,就跟他全息投影通话。   我当然点头说好了,自从听了言守诺呵斥他不公平的双标之后,我更不懂拒绝他了。   心里也愿意为他做一些改变,可惜找不到机会,或者说,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才换来他的喜欢,唯一知道的,就只能满足他的需求,甚至还会竭尽所能的让他更舒服。   言守诺昨天才放假,但因为成绩不太理想,家教就没断过。   那试卷应该是家教老师布置的,可是昨晚她得罪了秦近淮,被言守箴狠狠责骂了一顿之后,她就闹脾气说要离开这里,言守箴竟然也同意了,毫不心软的将她连同行李一并打包送到了言守礼的别墅里。   然而将近午夜的时候,言守礼又气急败坏的连人带同行李的,将她丢了回来。   言守礼还理直气壮地说:“说好的一人管一年,今年轮到你,你凭什么说丢我那就丢我那?!今年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管她一天的!”   我:!!!   这兄弟俩到底有多嫌弃自家的妹妹啊?!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就明白这是言守箴和言守礼一起演的双簧戏了。   言守箴从容地道:“她不愿住这里,不送她去你那里,难道让她去月牙岛?”   月牙岛就是言父言母现在所居住的私人小岛。   然而兄妹三人都非常厌恶月牙岛,这一点我十分的清楚。   言守礼摊手:“我不管,你爱送她去哪儿就去哪儿,总之别让她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好。”   言守诺气得浑身发颤,哑着嗓子厉声叫道:“我要回学校公寓!”   狮城初级学院都没有修建宿舍,但学校附近有很多校舍和公寓出租,言守诺当然拥有自己一套高级的公寓。   “到期了。”言守箴和言守礼异口同声说。   狮城为了吸纳外来人口做自己的公民,出条了很多优惠途径,其中一项就是外来公民如果考上了狮城国大,毕业后找到了工作,只需要工作半年就可以申请永居权,而这种申请一般都会通过。   可如果本科不是狮城的学校,则需要在狮城工作三五年,表现出色,拿到了公司的证明,才有机会申请到永居权。   所以狮城周边国家不少家庭为了子女有个光明的未来,都愿意将子女送到狮城就读,去的生源多了,校舍和公寓就紧张了,为了取得最大的经济实惠,房主出租的都是短期合约,也就是说,每个学段一结束,意味着公寓居住的合同也就到期了。   言守诺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足日子,当然不知道自己住的公寓,是有学段期限的,更不知道那间自己一直嫌弃的公寓,是多少家庭挤破脑袋都想给子女安排的读书居所。   言守诺仍旧梗着脖子大声叫嚷:“那我住酒店!”   言守箴冷冷的道:“可以,现在马上滚!”   言守礼则凉凉的问:“你如果有钱的话,欠我的二十五万先还给我。”   我:……   言守诺被他一提,下想起卡上欠钱的事,也恍然明白了现在的自己是身无分文。   狮城是个很现实的国度,没钱,寸步难行。   言守箴面无表情的道:“住差一点的酒店,一晚只需要两三百的狮币,随便去哪家餐馆打半个月的工,端盘子、洗碗、拖地,就可以赚到了。”   言守诺抽了一口冷气。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言守礼笑道,“她不是得罪很多人吗,我在脸书发条消息,告诉他们她很缺钱,我想,那些人一定很乐意赏她一拳的,然后她只需带伤上医院一检查,就能讹到不少的医药费,反正她欺负过的那些人都挺有钱的,花钱能报仇的话,我想那些人一定会排起长队。”   言守诺浑身一颤,咬着唇干嚎了几声。   我已经目瞪口呆了。   然而言守箴竟然还添油加火:“你这个方法也挺麻烦的,不如直接告诉芳姑吧,她就只有秦近淮一个儿子,平时宝贝得不得了,感个冒都跟天塌下来似的,芳姑又跟咱们的妈妈是老朋友,真把守诺打重了,妈妈也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对哦!芳姑是女子跆拳道的教练,守诺小时候就跟她学过几个月,后来就哭着不学了……”言守礼好意的帮言守诺打开记忆的大门,“再怎么说也是师徒一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愿意管管她了!”   言守诺去跆拳道学习的那段大概是惨重的记忆,我看到她脸色由青转白,又变成了灰败的颜色,眼泪也在眼眶里直打转。   “哦?”言守箴故意加重这个单音节,“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芳姑的跆拳道馆应该还招生吧?好像也会为学生安排住所?”他也不管现在多少点了,掏出了电话,对着声控电话本念了“芳姑”两个字,就把手机放在耳旁,竟然马上联系起芳姑了!   “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要去芳姑的跆拳道馆!”言守诺毕竟还是小女生,被两个哥哥逼真的双簧戏蒙住吓倒了,哭着嚷着跑到言守箴的跟前,慌手慌脚的将还没接通的电话掐断。   然而芳姑显然被电话吵醒了,捏在言守诺手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言守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吓得浑身又一哆嗦,再次掐断,还好这回那边再也没动静了。   昨晚那场闹剧折腾到了凌晨一两点才停下来,言守诺没写完试卷也是可以谅解的。   不过她难得向我求救,我当然不会袖手不管了。   我草草的收拾了自己,下楼时,都没有超过十分钟。   那是一道函数题,很多符号似曾相识,可我已经不会做了,毕竟告别了数学这么多年,而且当初我的数学也不是特别好。   我额上冒出了几滴冷汗,惭愧的道:“我不会做……”   “哼!我就知道哥哥娶了个白痴!”言守诺态度恶劣地“白”了我一眼,抓起了试卷。   我:……   我也觉得自己十分的不争气,尤其看到她眼里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时。   “你为什么不请教老师呢?学生不会做题,是天经地义的啊……”我说。   姥爷和姥姥都是教师,他俩的教学理念虽然都不太一样,但这一条却是统一战线,所以我读书的时候,遇到不会做的题目,绝对不会用作业帮软件抄答案,而是悉心请教老师,而且也能得到老师完美的讲答。   她却把脸别过一边,狠声狠色地说:“他们只会骂我笨,讲过那么多遍都不会做!”   所以才会换这么多个家教老师??   不过,不可能每一个家教老师的态度都这么恶劣的,言守诺被宠坏的公主脾气也是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个小插曲,倒是调和了我跟言守诺相处的尴尬气氛。   言守诺补课回来时,我的榴莲蛋糕也刚做好,用的是黑刺肉,香味远远的就飘开。   黑刺榴莲量产本来就少,入口更少,价格十分的昂贵,也就言守箴的姑妈垄断了狮城水果行业,我们才吃得上。   “中午吃榴莲吗?”言守诺两眼放光的盯着刚出炉的蛋糕,不住地吞咽着口水问。   “当然不是,”我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言守箴差不多忙完工作了吧,“蛋糕只是点心,午饭还是要吃饭的!”   然而言守诺完全不听我的解释,人已经闪到我的身旁,手也没洗,就这样剜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   我:……   我赶言守诺去客厅,她却趴在门口不离开,还大声得意的嘲笑我。   我没有理她,取出了手机,拨了言守箴全息投影的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他好像还在开会的样子,周围依稀还有几个坐着的人进入了光圈里,我脸上发烫,有点无措的道:“你……你还在忙啊?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打扰,”言守箴笑了笑,回答道,“午饭就不回去吃了,你先吃吧,不必等我。”   “好,”发现光圈里那些人偷偷撩眼打量我,目光里闪现着好奇、震惊和惊艳等复杂的情绪,我赶忙点头,叮嘱道,“那你也要按时吃饭啊!”便匆匆关了通话。   仍旧趴在门口的言守诺突然道:“他不回来吃饭,你就不会送过去吗?”   我:???   “总是我哥制造惊喜给你,你就不会制造惊喜给他吗?”言守诺深深鄙视我的呆笨。   我豁然开朗,是啊,一直以来,都是言守箴制造惊喜给我,我自己也很享受这么惊喜,怎么我就不懂回馈呢?礼尚往来,是最基本的道理啊!   况且,言守箴还是自己的爱人呢!更值得更温柔的对待啊!   我到底是有多愚笨啊!   想不到言守诺一个小姑娘,竟然灵慧到这么通透!   然而我心里刚刚夸完言守诺,下一刻她就恶狠狠地说:“男人都是信不过的!我哥也不例外,别最后跟我爸一样,出轨他的小秘!”   我:……!!!   作者有话要说:想说,小攻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小受看过那则采访秦近淮的短片,他以为收购了节目,销毁了递交的短片,但是宜秋高阶从节目负责人的备份里买来了,因为是第一视角,这些没办法从上帝视角交代,不过稍稍过一下脑子就可以连贯起来的,而且后文是有剧情安排的,现在剧透了,没看明白的妹纸不要急吼吼打-负-分啊,这很影响码字心情的,也不要骂小攻小受啦,因为处理不好肯定是我功底不够,会申请删负-分,见谅啦。 第35章   陶司机是专门接送言守诺的司机,此时她正载着我直奔言守箴的公司。   狮城向来有花园城市之称,道路两旁绿树成荫,又有花圃与草坪点缀其间,入眼之处,全是草茂花繁、百花争艳的美景,车窗外还不时闪过一栋栋墙体绿化的高楼大厦,就连灯杆也装扮成了一树繁花,显得朝气而华丽,实在美不胜收。   我到狮城也好些天了,除了跟着言守箴拜访他的亲朋好友,就一直宅在别墅里,实在太辜负狮城这等美景了!   而当一座更为宏伟的建筑大楼呈现在眼前时,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就是言守箴工作的地方。   不是高端的ING亚洲私人银行,也不是奢华的商业大楼,那是三朵簇拥凝聚在一起的胡姬花造型的大型绿化建筑,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蜿蜒而过,胡姬花造型的建筑倒挂在如镜的河面之上,犹如一簇盛开的繁花。   如果站在远处眺望,这栋鬼斧神工的大型建筑肯定就像从天而降的蜃景一样征服所有人的眼和心!   实在太震撼,太漂亮了!   我竟不知言守箴是这么的热爱着胡姬花!   我是被陶司机的声音惊醒的,她透过内后视镜打量着我,提醒道:“到了,虞先生。”   然而我最初激动而期盼的心情,这一刻全被震撼和忐忑占据。   贸贸然的出现在言守箴工作的地方,会不会打扰到他的工作?   而且狮城还是一个没有承认同性婚姻法的国家,我的身份如果曝光了,会不会给言守箴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还是不要去了……   然而言守诺诘问的话又萦绕在耳旁,“总是我哥制造惊喜给你,你就不会制造惊喜给他吗?”   我正举棋不定时,陶司机说又提醒道:“虞先生,这里不能停车太久的。”   我这才发现来往的人果然都在桥的那边下车,过桥而来,还会朝这边看上几眼。   就连认识这车是接送言守诺的保安,也已经做出了请离的动作了。   陶司机尽责道:“虞先生,不如您给言先生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就在他公司楼下……”   这个电话要是打过去,言守箴肯定会冲下楼来带我上去的,那就惊动更多的人了!   陶司机继续道:“我得把车停到车库去了,或者这样,虞先生,您先进去大门,直接坐电梯上……”   我抚了抚身旁装了榴莲蛋糕的盒子,打断她的话:“不了,回去吧。”   她微微吃了一惊,又从内后视镜看了看我,似乎想确定是不是她听错了,不过她很快就发动了引擎,调转车头,驶离了这座宏伟的建筑。   车刚刚驶过了桥,与一辆从车库开出来的车并肩齐行,刚拐上公路不久,就遇上了50多秒的绿灯亮了起来。   先前刚刚下了一场小雨,大概空气非常的清新,身旁那辆车的司机降下了车窗,无聊地松了松领带,食指的指腹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   我只看了那人一眼,便紧紧的盯着他的脸不放了。   这张脸太有辨析度了!   虽然只从照片上看过他一次。   那是介城之行回来后,宜秋被宋叔叔软禁在家时,小翁偷偷给我看胡不万年的照片。   照片里头的男人浓眉大眼,十分的阳光俊朗,只是高挺的鼻尖正中心有颗西瓜籽粒大小的痣盘踞着,小翁当时还说,那痣叫聚财痣,旺妻旺子旺财,可惜宛城首富瞧不上……   “哎!”我刚降下车窗,想喊住胡不万年,可他却脚踩油门,呼啸离去了。   原来50多秒的绿灯已经过去了。   “虞先生,怎么了?”陶司机惊讶地问。   “快跟上刚才的那辆车!”我浑身颤栗着,想着宜秋为这个人吃尽了苦头,虽然宜秋表现得若无其事,但我和小翁却知道,她对他仍旧没有忘情,如果将宜秋的近况告诉他,他是不是会心疼,会不顾一切的跟宋叔叔抗争到底?   “啊???”陶司机不明状况,但又不便询问我缘由,只踩了油门,紧咬那车不放。   眼见距离那车越来越近,我靠近车门口,一颗心砰砰直跳。   如果我告诉他,我是宜秋的朋友,他会停下车来吧?   他肯将对宜秋的感情告诉我吧?   偏偏这个时候,言守箴的电话竟然打过来了!   我恍惚了一下,才接听了电话。   “守诺说,你已经过来了?现在到了哪里?”言守箴温柔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   “我……我刚刚离开了……”我老实的交代了自己的行踪,心里稍稍责怪起言守诺那个小姑娘,说好的是给言守箴的惊喜,她怎么率先泄密了呢?   “为什么?”言守箴似乎非常的不高兴。   “呃……”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看着前方胡不万年的车子又拉开了更远的距离,心里着急,说道,“我遇到了一个朋友,我得追上他的车子,先不说了……”   我刚想挂断电话,言守箴的声音已经变得严厉起来了:“遇到了谁?不管遇上了谁,都别追!车不能超速!记住车牌号,我帮你找人!望笙,听话,听话好吗?!”   言守箴恳求着,我听出了他话里流露出的巨大恐慌,尾音都发起了颤,这是从未有过的语气,仿佛面临着怎样的灾祸似的。   是了,言父出过严重的车祸,他也害怕我遭遇同样的灾祸……   我的心暖烘烘的,眼角依稀有了涩意。   “好!”我低声应着,同时对陶司机道,“陶姐,不跟了。”   言守箴在那边松了口气,声音和肢体纠缠时一样温柔:“望笙,回来,我想见你!”   我照旧无法拒绝。   再次停在那座宏伟的胡姬花建筑前,毫不意外的,我看到了言守箴就等在了门口。   这时正是下班的休息时间,到处都是结伴外出觅食的员工。   我能感觉得出,这些人十分敬畏言守箴,和他打完招呼后匆匆离开,眼神却下意识的萦绕在他的身上。   他是那么的高大挺拔,鹤立鸡群。   我的心不禁砰砰地剧烈跳动着,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看,怎么看,他都如此的与众不同,牵引着我的目光。   陶司机刚把车停下,言守箴便大步跨来,帮我拉开了车门。   于是那些萦绕在言守箴身上的眼神,纷纷落在了我的身上了。   我脸上又红又窘,尤其是言守箴丝毫不惧别人的眼光,很有绅士的,伸手在我的头顶上遮挡了一下,引我下车之后,径直牵着我的手进了胡姬花大厅。   我不必刻意抬头去确定,都知道那些员工肯定在交头接耳议论开了……   还好VIP电梯里就我们两个人。   我依旧挣不开他攥着的手,只好埋怨道:“你不要这么招摇!”   他的身份摆在这里,狮城的法律也在这里,就算我和他都不惧流言,可要是伤了言氏的生意命脉怎么办?   “这算什么招摇?”言守箴却一点也不认同我的观点,“我还没带你逛一圈我设计的大楼呢!”   我讶异地抬起眼,不敢置信的问:“这栋大楼,是你设计的?!”   “喜欢吗?”言守箴笑了笑,直视着我的眼,承认了我的猜测。   我拼命点头,我当然喜欢了!   可是,这跟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这是他的天赋,是值得世人肯定的杰作,是可以写入建筑史的标志,是一切称誉的华美辞藻都显得太苍白的地标,和我喜不喜欢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可是,他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就只在乎我喜不喜欢。   胡姬花建筑很大,我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参观完里头的几十个部门。   身心已经震撼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建筑是真的很美,绿化也点缀得恰到好处,而言守箴的公司,也是真的很强大。   光是总部,就有几万人的员工,如果加上国内外的分公司,大概有二十几万……   好不容易平复了悸动的心情,才想起了胡不万年。   于是,我将见到胡不万年的事告诉给了言守箴。   当然也说了宜秋和他的事。   言守箴原本拿着榴莲蛋糕,正他一口我一口一起分食的,听了我的话,他的手顿了顿,似乎有什么事在他的脑海中闪了一遍。   “我看他好像是开车从公司的车库出来的,他是过来谈生意的吗?”我问。   如果是找言守箴公司洽谈生意的人,那就好办了,起码不必在茫茫的人海里寻找一个只有网名的人。   “既然他是玩全息网游的,那就肯定跟游戏部的有什么关系,我找人调查去。”言守箴果然拿起了电话,嘱咐了秘书去调查。   我就更放心了。   小尾指悄悄勾住了言守箴的大拇指,我趴在桌面上,对上他的眼,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哭了?”   “嗯?”他皱着眉,目光闪烁的回视着我。   “就是你不让我追车的时候啊……”我捕捉他眼里的闪躲,回想起那通电话里,他尾音依稀多了一丝哽咽……   清清楚楚的,震撼着我心灵的哽咽。   他微微隆起好看的眉,黑亮的眼瞳似乎浸了寒潭深渊的水一样。   我知道答案了。   那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即便没有发生意外,可光是想到危险就潜伏在我的身旁,他就害怕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的守箴,就是这样的七尺男儿!   我赶忙覆上他的手,很后悔先前的莽撞,承诺道:“我答应你,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自己那么轻易死去的!”   “死”字刚出口,我感应到了他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又说错话了!   惩罚是一如既往的重,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我的唇也红肿得简直不能见人了。   胡不万年的资料很快就放到了我的手上。   “他叫胡杨。”言守箴恢复了惯有的气定神闲,漫不经心地道。   胡杨?胡不万年?   我隐隐约约觉得“胡杨”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可细细一想,又好像没有听过,大概是这个名字太普遍了,才有这种错觉的吧……   “他之前是一家游戏工作室的员工,不过目前已经签下了工作室一半的股份,也做了工作室的老板了,今天就是代表他们的工作室,想跟游戏部的谈一笔生意的。”言守箴说道。   “太好了!”我心里非常的激动,胡杨既然决心建立事业,必然是因为在宋叔叔的手里吃了亏,才奋发图强的,他是在意宜秋的!   “游戏部的经理似乎对他提的方案不太感兴趣……”言守箴看着我,缓缓的说道。   我不喜欢玩游戏,对什么游戏方案也是丝毫不了解,可是游戏部经理不满意,那么洽谈就会无疾而终,胡杨的事业也肯定没那么顺风顺水,宜秋的幸福也就迟迟难以降临……   宜秋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是值得拥有爱情的婚姻!   何况,她还帮过我那么的多,我理所当然的应该帮帮她喜欢的人。   我知道言守箴喜欢我做什么,可是,现在是白天,还是在他的办公室里,而且已经是上班的时间了!   虽然言守箴的办公室有良好的隔音,四面的特质玻璃墙,也是外头的人绝对瞧不见里头的情形,可到底也是“众目睽睽”啊!   “他提的这种方案很鸡肋,虽然有一些小特色,但游戏部每年都能约到上百个类似的提案,在千军万马中敲定他,的确不太容易。”言守箴依旧从从容容的说。   这是连50%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整个下午,我都心不在焉的呆在言守箴的身旁。   一时想着言守箴惧怕我发生车祸的眼泪,一时又浮现出介城那次宜秋和胡杨约会回来后那满脸潮红的神情,一时又闪过胡杨飙车远去的侧影……   言守箴见我精神恹恹,便将我带到了隔壁的休息室午休,那里窗明几净,一应俱全,想来是言守箴加班时住的卧室。   我躺在那张不是很大的床上,鼻翼里仿佛全是言守箴的气味。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我阖上疲惫的眼睛时,言守箴在我的身旁,我睁开惺忪的眼睛时,他也还在我的身旁。   我很安心。  也很羞惭。   这个人这么好,我要怎样回报他深沉的爱?   下午六点左右,我和言守箴回到了别墅。   “哥,今天的惊喜满不满意?”言守诺好像在大厅里等候多时了,这会儿两眼滴溜溜的冒着精光,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言守箴,眼里全是古灵精怪的狡黠。   “哼!”言守箴从鼻子里应了她一声,大概在他看来,惊吓大于惊喜吧……   “那,你就给我25万当做酬礼吧!”言守诺以为得到了赞赏,喜滋滋地道,“好歹是我提的建议,嫂子才会给你送去这么大的惊喜啊!”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我吃了一惊,原来她给我提的建议,是为了想从言守箴手里拿上这笔巨款啊。   看来,我以为最单纯的言守诺,其实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关你什么事?!”言守诺凶巴巴的瞪我一眼。   “言守诺!”言守箴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强调道,“注意你的态度!”   言守诺撇了撇嘴,突然怂了,耷拉着眼皮,讪讪地道:“这种事情,这是专属女孩子的事,我该怎么说?你们男人又怎么可能懂!”   我一时无语,关于女生的事情,立场深究。   “是想要我帮你还老二的债?”言守箴却一语道破言守诺的小心机。   言守诺低着头,别扭地揪了揪衣摆,算是承认。   晚上10点,我还在乐器室练乐器,言守箴已经寻了过来。   关上卧室的门后,我满脸通红的走到言守箴的跟前,脑袋在他的胸口拱了拱,化身为勾人心魂的狐狸:“那个,关于胡杨的方案,你才是一锤定音的那个人啊,就帮帮他嘛……”   就连我自己,都能听出尾音里的字镀了一层又一层甜腻的撒娇,染了让言守箴无法拒绝的漪情。   我成功了!因为我听到了言守箴粗嘎的喘气声了。 第36章   5月28号,星期二,狮城,多云阵雨。   今天还是被言守诺紧凑的拍门声吵醒的。   我揉了揉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忍受着四肢百骸酸疼难耐的不适感,在镜子里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好不容易挪去开门时,毫不意外的撞上言守诺点燃两簇火苗的眼瞳,言守诺那张圆润润的脸蛋垮了下来,显然早已经等得十分的不耐烦了。   我以为她又是哪科功课不会写了,刚要开口询问,言守诺那双兴师问罪的眼眸闪过了一丝羞臊之色,所有的愤怒便突然偃旗息鼓了下去,她略显无措地别过了脸,鼻子里毫无气势的“哼”了一声,嘴巴嚅动了几下,却只含糊地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身便跑下了楼去了。   我:???   呆愣了一会儿,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揪紧睡袍的衣领,刚才检查过了,言守箴没在我的脖子上留痕迹啊!难不成是锁骨周围的痕迹被言守诺瞧了去,给懵懂的少女造成了非常不好的视觉冲击?   我顿时彻底清醒过来了,慌忙又到镜子前照了照,除了头发有点蓬松之外,斜开的领口遮得还算密实,没有露什么不妥当的痕迹呀!   我暗暗松了口气,也暗自庆幸言守箴是听了我的抗议,没再像以往那样在我的脖子周围衣领遮不住的地方制造痕迹。   我看了看钟表,还是9点多,困意又爬了上来,我犹豫着要不要睡回个笼觉,毕竟昨晚之事太荒唐了,言守箴前所未有的失去控制,不依不饶的折腾着我,索求了一回又一回,即便我早已体力不支求饶了许多次,他嘴里应着,哄着,却仍旧纠缠着我的手手脚脚好几个小时都没有放开我……   我面红耳赤的甩了甩头,匆匆洗漱了一番,换了套比较正式的服装,衬衫上的纽扣也扣得密密实实的,这才拿了手机往楼下走去。   我随意的滑开手机的屏幕,想看看言守箴给我留的言,这几天他都会到公司的总部工作,不能再呆在别墅里经由全息投影的电话指挥了,因为六月份他会陪我到音乐之城会见我的舅舅,顺带也算是蜜月之行,为此必须腾出更多的时间,以便和我制造更多甜蜜的回忆。   然而手机画面再一次被屠,不管是来电还是短信,抑或是微信与微博,全都挂了好几百条红彤彤的信息提示。   这场景我也是在那次宜秋擅自给我报名了相亲节目之后,节目组赶飞宛城时,宜秋才匆匆忙忙找寻我时出现过一次。   我赶忙点开了提示栏,发现全来自于宜秋保镖的电话!   然而宜秋还没有从宋叔叔那里得到彻底的解禁,她保镖的电话,就等于是她的电话!   只不过她给谁打电话了,留信息了,宋叔叔一概全都知晓而已。   我慌忙点开了短信,终于明白了缘由。   宜秋到了狮城了!   我昨天的确将看到胡不万年的消息告诉了小翁,原意也是想小翁将这消息转告宜秋的,可我没有想到,宜秋今天竟然杀到狮城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宋叔叔的,或许是打着看看我在狮城过得好不好为借口吧,我无从知晓,总之,她和两个保镖抵达了狮城了!   可是,她从昨晚到现在,就一直被困在机场里,那两个保镖为了保护她,还跟安保人员起了冲突,三人现在被羁留在机场的小黑屋里,等着今天傍晚的原来航班,再将他们原途遣返华国的宛城……   我不知道宜秋为什么会不困在机场小黑屋,我只知道,除了小时候的那场绑架,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   被关了一个晚上,隔开了两个护住她的保镖,剥夺了一切通讯,她是该多害怕,多惶恐,多无助啊!   而那个时候的我,却跟言守箴在颠鸾倒凤……   我仿佛能感应到了宜秋的那种恐惧与无助,浑身止不住的颤栗着。   我马上拨打了保镖的电话,竟然通了!   可是接电话的,不是宜秋的保镖,而是狮城档案理事会的负责人。   他告诉我,机主违反了狮城机场安全条例,被羁押在小黑屋,等候原航班遣返。   这些我都在收到的短信里了解到情况了,于是便问了宜秋的情况,因为两个保镖就是为了保护她,才会跟机场人员起冲突的。   然而狮城档案理事会负责人却语焉不详,就是没将宜秋被遣返的缘由说明白,他越是这样,我越惶急无措。   联系不到宜秋,又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我本能的拨通了言守箴的电话号码。   “是不是守诺又吵醒你了?!”言守箴不悦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来。   我几乎是打断了他的话,急声将宜秋目前的情况告诉了他。   他安抚道:“你不要着急,我马上联系律师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我慌乱的心才安定了一下,挂了电话之后,着急的等着言守箴给我发来情报。   “喂!”抱着书包的言守诺看了我几眼,似乎发现了我一脸焦灼的神色,她欲言又止。   “你刚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我强自镇定了心神,问她。   “算了!”言守诺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说,“本来我想问你,我哥一直十分信赖的陶姐,为什么在载了你一次之后,就被辞退了的,不过算了,反正她也挺讨厌的,又刻板的要死,闷葫芦一个,却常常把我的行踪告诉我哥,烦死了,换了也好。”   我:!!!   言守箴是不舍得惩罚我,才将我犯的过错,由陶姐来承担后果。   那个和我只有一面之缘的陶姐,就因为昨天我的任性,遭遇了无妄之灾。   我该为陶姐鸣不平的,可是,我此刻却陷入了言守箴的深情里不可自拔,他的宠爱,就是无条件的将我揉入他层层羽翼的保护之下,每一层羽翼,都是一道坚硬的屏障,为我遮挡风雨,覆荫庇护,铺平道路,让我无忧无虑的撩拨岁月静好的琴弦……   刚才那份惶恐不安的心,就这样渐渐平复了。   言守箴生怕我太担忧宜秋,不到十分钟,就送来了宜秋的情况了。   我才终于知道了宜秋被遣返的原因。   原来是护照号码输入错了!   她护照号码里,有一个数字是“1”,可是替她办理批文和白卡的人,按照了狮城人的思维模式与习惯,错将阿拉伯字“1”,当成了大写英文的“I”输入了……   那怪狮城档案理事会的那个负责人会语焉不详了,原来过错是他们一方造成的!   偏偏让无辜者来承受后果!   竟然和言守箴处理的思维模式一模一样!   “你别担心,我已经让顾律师去办了。”言守箴安慰我。   顾省身是狮城首屈一指的律师,当然很让人放心了,可是宜秋担心受怕了一个晚上,现在的她,急需由一个熟悉的人带给她一份安全感。   我也想马上见到宜秋!   言守箴犹豫了几分钟,终于敌不过我绵绵长长的哀求,便同意让我去机场接她了。   别墅到机场,路上少说也要花一个小时的车程,言守箴不愿我开车过去,怕我太着急了会开超速,于是联系了空管部门,15分钟之后,我便坐上了直升飞机飞往了机场。   抵达了机场,已经有几个航管人员在等我了。   他们似乎得到了上级的命令,对我十分的恭敬,即刻引我去见宜秋。   我知道,这一切全是因为我的身后站着言守箴的缘故。   我丝毫不排斥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一日三省”律师所的效率很高,宜秋和她的两个保安已经从小黑屋里释放出来了,正在签署不知什么文件。   她正趴在桌子里签名,微微弯着腰,身躯十分的单薄。   侧容也十分的憔悴。   我难以自持,眼眶微微一热,大声喊道:“宜秋!”   喊出的嗓音十分的喑哑,或许是因为昨晚高声叫喊得太多,又或许是重逢宜秋太激动,音色有点失真,我却毫无所觉。   宜秋浑身一颤,扭头看向我,嘴边绽放了一个笑容,她缓缓的放下笔,张开手臂,猛地朝我飞奔而来。   我也下意识的张开双臂,将她揽入了怀中。   胸膛里突然传来了闷闷的抽噎声,怀中颤抖的身躯也加大了频率,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宜秋哭。   她在我面前第一次哭,还是因为我差点被一个她介绍的相亲对象轻薄去了而哭呢。   她在我的心目中,时而霸道专横的,时而活泼开朗的,时而圆滑狡黠的……   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脆弱无助过。   “没事了,没事了……”我怜惜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她。   她哽咽着点了点头,把眼泪抹在了我的衣服上,半晌才昂起头,恢复了元气和惯有的傲气,骂我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昨晚都打了你好几百通电话了!你都没接,说!是不是你老公缠着你不放啊!”不由分说,上手扯出了我衬衫的下摆,撩起了一角。   “宜秋!”我头脑“嗡”地一声炸开,吓得脸色一变,慌慌忙忙的推开她的手,连连后退了几步,紧紧护住了衬衫的下摆。   然而,我衬衫下青青紫紫叠加在一起的暧昧啜痕的光景,她还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我的天!”她抽了一口冷气,丝毫不觉得刚才的行为唐突了我,嘴里骂起了言守箴,“你老公简直太禽兽了!”   我简直都不想再理她了!   这里到底是公众场所,周围还站在那么多陌生人,她却旁若无人的撩开我的衬衫,率性任为的举措,不管对我还是对她,都是在太粗蛮,太过分了!   要是言守箴看到了,我都不敢想象他会怎样对待宜秋了……   偏偏担心什么事情会发生,就发生什么事情。   “宋!宜!秋!”我听到了言守箴咬牙切齿的声音在我的身后迸了出来。 第37章   5月31号,星期五,狮城,阵雨多云。   宜秋到来的这几天里,我陪着她观赏完了狮城大部分著名的游玩景点,逛遍了每一家购物商场,吃尽了游客们在网上推荐的各家美食,尽兴是尽兴了,可也太累了……   宜秋的精力就像用不完一样!   一天24小时,我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其余的全被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我都怀疑她此行的目的是真的单纯来探望我,顺便玩转狮城的了。   别说写日记了,就是到乐器室练习心爱的乐器,我都没有时间!   昨天她又拉我去环球影城里玩了一天,直至晚上9点影城关门,她还意犹未尽,趁着夜间野生动物园还在营业,精力充沛的又拉着我去了一趟,出来时已经快凌晨一点钟了……   好不容易回到别墅,她又嚷起了饿,非要吃宵夜,点了她和我都喜欢吃的意大利面,让霞姐做给我们吃。   我靠在沙发上渐渐睡意朦胧了起来,依稀听到了言守诺的声音,她在怒骂宜秋大半夜才回来,还吵醒了她,宜秋不甘示弱,说她明明就想吃,还找什么借口。   言守箴下楼来时,她俩不约而同的收起了剑拔弩张的对峙局势。   他也不理正在对峙中两个女生,双手稳稳的抱起了我,往楼上卧室走去。   那会儿我已经困得快没意识,只撩起了眼皮看了言守箴一眼,便由着他了。   言守诺和宜秋十分的不对盘,宜秋初来乍到的那天,言守诺就撕起了宜秋。   言守诺是个领域意识非常强的女生,如果不是忌惮言守箴,她是连我都容不下的,更别提个性跟她一样张扬的宜秋了。   我已经不记得她们撕起来的导火线是什么了。   总之,是言守诺先讥诮宜秋的。   她嘲笑宜秋是个又丑又老的女人,只因宜秋不施脂粉,又在机场的小黑屋关了一个晚上,脸色当然不会好到哪儿去了。   她不知道我对化妆品过敏,更不知道宜秋每次和我见面,都不涂脂抹粉。   宜秋是从来不吃亏的,当即回讽言守诺了,说别的女生吃东西,都是长身体、长胸、也长大长腿,就她什么都不长,不,倒是长了脸,只不过是横向长脸而已……   我是好半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是在讽刺言守诺的身材。   言守诺的确是不高,比宜秋还矮了半个头,胸部,呃……也是比较平的,脸,也的确有婴儿肥,可是她才16岁啊!正处于发育阶段,肯定会长高的,都说女大十八变,她现在还不是化蝶的时候。   我虽然向来笨口拙舌,不太会说话,但也知道不能让她们吵架,否则吵起来就会相互攻击,没完没了,我绝对不愿自己的好朋友和最爱的人的妹妹发生矛盾的。   可是她俩根本不把我的劝架放在眼里,隔着我,仍旧不依不饶的互骂起来。   我有种无力感,女生撕起来,真的没男人什么事。   那场骂战,当然是宜秋胜利了。   她到底当了霸总的女儿这么多年,又口齿伶俐,见多识广,靠着丰富的华语词汇的积累,撕起人来还不重样,很快就把16岁的小姑娘秒成了渣。   言守诺当时气得浑身发颤,嗓音拔到最高,指着大门,对宜秋下起了逐客令:“我讨厌你!快滚!滚!不准你到我家来!”   我觉得这话太重了,赶忙制止她:“守诺!”   宜秋却云淡风轻的一笑,悠闲地掠了掠头发,讥讽道:“你家?这是你家吗?”   “我哥的家,当然是我家了!”言守诺十分不爽宜秋胜券在握的样子,嗓音拔得更高,尾音都喊破了。   “呵?”宜秋冷笑一声,倨傲地乜视着言守诺,“一个月之前,这里当然是你哥的家,可是现在,你还敢确定吗?!”   我:???   言守诺和我一样,也是一脸懵然,不知她话里什么意思。   “你哥求婚的时候,早把他的财产全部交给我家老板啦!”宜秋瞟了我一眼,没好气的回答。   言守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向我。   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她最为崇拜的哥哥会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刻。   “不,不,”我终于明白了宜秋的话,连忙摆手说,“我没有签合同啊!”   当初言守箴为了表决心,毅然决然的将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加上我的名字,其中有好几栋私人住所,是完全割让给我的。   然而我没有匹配的身家,也不善经营,我连小小的乐器坊都经营得逐年亏损,又怎么可能打理得了言守箴上百亿的庞大资产?所以那份不公平的合同,我最终是拒绝签署的。   然而对于言守诺而言,光是言守箴不计后果的将他的全部财产奉送到我的跟前,就足够震撼她幼小的心灵了!   宜秋还嫌敲打她的力度不够大,决定再给言守诺猛力一击,笑盈盈地回答我说:“你是没签,可是你爸却替你签了啊……”   我:!!!   难道我爸最后同意我和言守箴的婚事,并不是被宋叔叔和曹巍清说服的?!   而是在确保了倘若有一天我真的被言守箴遗弃了之后,还不至于一无所有才同意的?!   “我不信!”言守诺还没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眼眶噙着泪珠儿,恶狠狠的瞪着宜秋,又恶狠狠地瞪着我,大概见我也是一年懵逼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似乎更生气了,胸膛起伏着,冲向了楼上,大概是跑去书房,找言守箴求证了。   只是她在越过我的时候,重重地在我的胸口上捶打了一记!   仿佛震碎她心灵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我吃痛地后退了几步,真疼啊!   我也是在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了那天秦近淮的痛,和言守诺的愤怒。   言守诺没有再下楼来。   宜秋的话是真的,否则,以言守诺的个性,早就耀武扬威的冲下来打她的脸了。   一旁的霞姐慌手慌脚的给我送来了冰块,宜秋接过来,要给我敷。   我推开她的手,被言守诺捶打的那一刻,胸口的确是很痛,可是过了之后,也就没什么事了,不必这么大惊小怪的。   然而这画面恰巧被下楼来的言守箴瞧了个正着,大概是因为角度的关系,宜秋那动作看起来和机场时的如出一辙,顿时怒火冲天,快步下楼,怒喝道:“宋宜秋!我警告过你的!”   确实,言守箴当时就郑重警告过宜秋的,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定不会饶了她的。   那个时候,我被言守箴护在了他的身后,他攥着我的手腕里,绽出了条条青筋,每条青筋都藏有雷霆之势,我甚至害怕他会失去理智,出手教训宜秋。   幸亏宜秋没有恶意!   也幸亏言守箴还能控制情绪。   可是现在,言守箴就不一定能控住得了怒火了。   我赶忙挡住了言守箴,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别这样,宜秋没有怎样我。”   这话现在想来,是有点奇怪的,我一个男人,还怕宜秋怎样了我么?   宜秋摊摊手,摆出手上的冰块,道:“我可没舍得打他,是你那个讨厌的妹妹打的!”   “没有,没有!”我赶忙打断宜秋的话,生怕言守箴小事化大,又去训骂言守诺。   “怎么回事?”言守箴眯起了眼,问站在一旁的霞姐。   就算我朝霞姐示意不要提那事,霞姐却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她看到的事说了出来。   “真的一点都不痛!”我赶忙强调,“小孩子能有什么力气?”   然而言守箴比谁都了解他的妹妹,抢过了宜秋手中的冰块,拉了我径直上了卧室。   那记捶印还在,只是相较于星罗棋布的新旧啜痕而言,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我看到了言守箴懊恼地拧起了眉头,小心翼翼的将冰块贴在印记上。   冰块很凉,我躲了几下,便老老实实的接受他的冷敷。   “对不起……”他将我揽入怀中,伏在我的耳旁低声道歉。   我知道他在为他制造的杰作而道歉,可是……我真的不介意啊!   不仅不介意,还……   “我……”我顿了顿,满脸红润的那把脸埋入他的胸膛里,只露出两只燃烧着的耳朵尖,闷着声音回应他的歉意,“我挺喜欢的……”   我感觉到了言守箴的身躯一颤,呼吸一乱,似有什么剧烈的情绪要破溢而出。   我生怕又要遭受更大的罪,赶忙转移了话题,问道:“宜秋刚才说,我爸代替我签了那份跟你分享财产的合同了?”   “嗯。”言守箴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被我撩起的欲念,低低应了一声。   “可是,不是本人亲自签名的合同,是不具法律效力的吧?”我不确定的说。   “不需要本人签名,只要甲方,就是我,亲自签了名就有效。”言守箴揉了揉我的脑袋,眼里又多了一份深情。   我:……   哪有人上赶着送财产的?!   “合同上还写明了,如果你要放弃分享财产,必须要有你爸的附属签名,否则不具法律效力。”言守箴继续抛下重磅炸?弹。   我:!!!   这是告诉我,我的有生之年,都别想甩掉言守箴塞到我手中的庞大财产了?   我双手不仅攀附上他的脖子,眼眶涩涩的,低声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简直已经让我无所适从了!   “不这样,我怕你丢掉我,一个人又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了。”言守箴紧紧揽着我,在我的耳旁呢喃低语。   我隐隐觉得他这话似乎不太对,“一个人又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的“又”,是不是太激动而说错了啊?   我也不在意,谁没用错词汇呢?   然而言守箴只是在我的身体里制造烙印,而宜秋,却是在消耗我的精力和体力啊!   每天跟宜秋外出疯玩后回到别墅,已经还精神奕奕,我却疲惫不堪,不想动弹,不想吃饭,不想说话,甚至不想洗澡,只想躺回床上好好睡一觉……   今天一大早,趁着宜秋还没有睡醒,言守箴出门上班时,直接将我带去了胡姬花总部大楼,让我睡到了他的休息室,我才算养回了一点精神。   醒来时,约莫中午的11点,言守箴不在办公室里,大概去开会了吧,我想。   言守箴对我毫不设防,办公室的资料随意摆着,我其实对那些都不感兴趣,心里想起了我的乐器,要是这里有那么一件乐器,我也不会这么无聊的。   不过我也明白,这里是正经办公的地方,就算真的放了笛子钢琴,我也不会弹奏的。   我闲逛着出了言守箴的办公室,沿途和我打招呼的人都带着敬畏的好奇的目光,我从最初的不适应,再到坦然处之,并不需要太多的心理建设,因为我知道,牵着我手的言守箴有足够的能力,扫荡全部不和谐的流言。   我也不知自己信步走到了哪儿,当我停下脚步的时候,欣然的发现,那个站在透明会议室正中央,目光灼灼地盯着画板,拿着画笔在上面勾勾圈圈的人,不是胡杨又是谁?!   我心里欢喜着,不由自主地推门进去,冲口喊道:“胡杨!”   胡杨身体一颤,缓缓地放下了画笔,抬头凝视着我。   “我……我叫虞望笙,”我激动的朝他伸出手,“是宜秋的好朋友!呃……就是「秋色宜人」现实里的好朋友!”我解释道。   秋色宜人,就是宜秋玩的那款风靡全球的全息网游里的ID名字。   “您好。”胡杨用纯正的华语回答我,并回握了我的手,愕然的脸上没有太大的变化,这让我摸不准他对宜秋抱着怎样的情愫了。   如果是真爱,他的神情怎么会毫无波动呢?起码也会跟我一样激动吧?   或者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将自己的感情藏得深远?   又或者防备心太强,对我这个陌生人,没必要聊那么多,谁知道我是宜秋的朋友,还是宋叔叔派来的人……   这么一想,的确是我太冒失了!   “你是不是来跟游戏部门签合同的?!”我不敢再提宜秋的事,不过胡杨既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言守箴敲定了他提交的游戏方案,今天或许就是过来签合同的呢……   他微微皱了皱眉,犹豫着点了点头。   果然是很重的防备心啊!   我还想说什么,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瘦瘪瘪的中年男子一边进门,一边说:“总监,我找到了……”他看到了我,愕然一愣,下一瞬堆满了笑,道,“虞先生,您怎么在这了?”   他说的是英语,不过我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他一进门,喊的是“总监”,而这个“总监”……   我看向胡杨,眼里装满了疑惑,怎么回事?   胡杨不慌不忙地用英语回答那个干瘦男人:“李经理,总监刚刚出去了一些,他叫我在这里等他,哦不,其实我跟你签合同也是一样的。”   我觉得这个李经理的表情十分的怪异,他微微张着嘴巴,目光茫然的看着胡杨,一副讶异得不知该怎么办的神色。   不过,李经理闪烁的眼神似的得了什么提示,猛然晃过神来,连连点头道:“嗯,嗯,好!”   我虽然觉得这个李经理有点弱势,不太像是大公司的高层人员,不过我此刻的心里高兴,只要合同签了,胡杨的前程就该一帆风顺了吧……   不料胡杨却正儿八经的看向我:“虞先生,合同签约属于保密文件,您……”   我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识趣的离开了那间会议室。   我迫切的想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宜秋。   然而我知道不能太急,她现在仍旧没有自己的手机,身旁也仍旧跟着两个对宋叔叔忠心耿耿的保镖,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宜秋又会被宋叔叔禁足的。   我只能将我的喜悦分享给了言守箴。   电话里,言守箴似乎在处理什么事,那边沉默着,好一会儿,他才回应我,却没有提胡杨和宜秋的事,只让我回他的办公室。   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里,我格外的感性,情不自禁的抱住了言守箴,心里头暖烘烘的,如果不是言守箴的一锤定音,胡杨是很难拿到那份正在签的合同,宜秋的幸福也会更加的渺远……   就是心里觉得有点愧疚宋叔叔了……   “你真好!”我低喃。   “我不好……”言守箴缓缓摇摇头,他揉了揉我的脑袋,我能感应到他的欲言又止。   “嗯?”我察觉到了异样,讶异地抬起头,看着他。   “我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言守箴突然凝视着我,目光灼灼,眼神里潜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很自私的,也只做对我有益的事,如果……”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笑了笑,将后文一并吞了下去。   “如果什么?”我隐约觉得这是一个条对我非常有用的信息,连忙追问。   “没什么,”他深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跟胡杨签了合同之后,我也会跟宜秋签个合同。”   “咦?”   “放心,只是个障眼法,”言守箴笑了笑,“测试版的游戏地图,总需要邀请玩家去体验吧?”   我眼睛一亮:“你是想邀请宜秋和胡杨当测试版的玩家?!”   言守箴点了点头。   我心里很高兴,这样一来,就让宜秋和胡杨重回游戏,再续前缘了!   “可是,宜秋的两个保镖,也会陪着去玩的……”我深知那两个保镖的职责所在,不仅又担忧起来。   “我们没办法帮更多了……”言守箴似乎不满我一直围绕着宜秋的话题,略显惩罚的咬了一口我的唇。   我抿了抿略疼的唇,加重了这个吻,末了,才笑道:“你肯帮宜秋,我很高兴!”   “我也不是为了帮她,”言守箴诚实地回答,“我只是担心她太黏你了,明天我们就要飞去音乐之城了,谁知道她会不会跟着去?”   这还真的不是不可能……   毕竟认识了她之后,每一次我到音乐之城,宜秋都会同去的。 第38章   6月1号,星期六,狮城,晴朗,音乐之城,中雨。   大概是昨晚得到了充足的睡眠,今早言守箴起床时,我就醒了。   整个人懒懒的,也没有睁眼。   枕边人轻手轻脚的挪过来,我知道他是想在我的唇边印下一个早安吻,便没忍住,轻轻的窃笑了出声。   于是身体一重,言守箴的身躯压了上来,手脚缠着手脚,加深了这个吻。   在被窝里胡闹了一会儿,我气息凌乱地求饶:“够……够了……”   言守箴果然没再轻举妄动,他平复了一会儿气息,才伏在我的耳瓣前坏笑着问:“今天这么早起来,是不是昨晚我没应尽了义务?”   我一时没有领悟他话里的意思,茫然的看着他,他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食指在我的下巴轻挠了几下,灼热的目光意味深长:“那今天飞往音乐之城的航班上,你得休息好,今晚我一定会连本带利的,将昨晚未尽的丈夫义务好好补偿给你的!”   我终于明白了那意思了,身体的血液瞬间沸腾了,那抵死缠绵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滋味涌入了心头,我只觉得脸“腾”的一下便烧了起来,喉咙莫名的焦渴着,手手脚脚悸动着,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只无措的抓过了一旁的枕头丢向他,人就蜷缩着躲入了薄被里了。   我听到了他爽朗的轻笑声,像深远的琴弦发出悦耳的音符撩拨着我的耳朵,随后身侧微微陷下去的床位也恢复了原型,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之后,言守箴留下了一句话,便去了盥洗室。   “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我在薄被下“嗯”了一声,却在盥洗室里传来水流声时,偷偷探出了头,抱过那只刚刚被自己丢弃的枕头,鼻翼里依稀还萦绕着言守箴的气息。   飞往音乐之城的航班订在了今天中午的11点半,那之后的十几天时间里,就是我和言守箴的蜜月之行了……   那个处处流淌艺术气息的音乐之城,曾经是除了宛城之外,我最喜欢的城市。   可想到那个曾经占据了言守箴七、八年感情之久的人也住在了那儿,或许,我走过他走了无数次的街道,吃过他称赞了无数回的美食,也听过他听腻了无数遍的音乐,便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了。   你看,这个世界如此之大,又有千千万万的人,为什么偏偏和那么一个人交集在音乐之城?   输给了时间,就像心魂被魑魅魍魉吞噬了一样,除了懊恼与挫败,便是只剩无力感了。   言守箴还想利用今天仅剩的几个小时,去书房将手边的工作处理完,我也就识趣的不去打扰他的办公了。   随便吃了几口早餐,我就到乐器室弹起了钢琴。   不久,头发蓬松的宜秋就哈欠连连的出现了。   “都要去度蜜月了,怎么还弹这么哀伤的调子啊?”宜秋嫌弃道,“给姐来一首《婚礼进行曲》!”   “好啊,”我从善如流,停止了演奏李斯特的《旅行岁月》,活动了一下指关节,便在黑白键盘上滑起了那首人生大和谐的《婚礼进行曲》,一边还不忘打趣宜秋,笑着道,“我在这里先祝你和胡先生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呀!”   最后的那个突兀的尾音,是因为突然遭遇到了宜秋的袭击而发出的惊呼。   说是袭击,力度却很轻,远没有言守诺一锤呼过来的十分之一的力度可以比。   宜秋从来不是一个靠武力解决问题的人。   我想问宜秋接下来准备跟胡杨怎样,她却洞悉了我的意图,先转移了话题。   “先前你和言守箴刚认识的时候,我还各种担心你呢!”宜秋说,“你都不知道,那些闪婚的坏新闻可是层出不穷,好一点的,是夫妻俩一边磨合着,一边迁就着过日子,差一点的,也就分道扬镳,以闪离告终,可要是遇上变态恶魔,什么骗色骗财,甚至杀妻骗保……”   “宜秋!”我头皮一阵发麻。   这些新闻我不是没听过,小翁那时候也反对过我的决定,曾有一次也搜了几个陈年的闪婚惨剧的新闻给我看,然而我心里非常清楚,我一见钟情的言守箴,和她们一见钟情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宜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笑道:“现在放心了,你呀,才不见几天,就被你老公滋润得哟……”她轻浮的想掐我的脸,被我无奈的拍开。   “啧啧!”她继续无法无天的说,“你瞧瞧,该给你面镜子好好瞧瞧,你这张脸本来就够勾人的,现在更不得了了,眉毛,眼睛,嘴唇,统统都写了四个字!”   我:???   宜秋凑了过来,做了个说悄悄话的动作,缓缓吐出四个字:“快来上我……”   我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怒瞪着她,却对她完全没有一点的办法!   “你别生气啊!这本来就是事实啊,不过你跟你老公也是真的很配,”宜秋依旧我行我素的说道,“见过你的人,不管是男的女的,都想征服你,上了你,而见过你老公的人,不管是男的女的,都想被他征服,被他上。”   我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   脸却不由自主的烧起来了。   宜秋说的或许是对的,我在认识言守箴之前,对那方面的需要很淡,甚至可以没有。   那时我的精神世界只要有乐器就够了的。   可在认识了言守箴之后,我却无法控制身体的渴望,渴望着被言守箴触碰,渴望着被他支配,有时甚至十分放浪的诱惑他对我进一步的失控。   不过,我是绝对不认可宜秋对我下的定义!   我们是提前一个小时去机场的,上直升飞机前,看到含泪送别言守箴的言守诺,我忍不住叮嘱宜秋:“你别把守诺欺负得太过分啊……”   宜秋很失望地对我摇着头,数落我道:“老板,你不要嫁了人就变了心好不好!我好歹也算是你娘家人啊,你竟然帮起了婆家人欺负我!”   我:……   她的音量有点大,言家兄妹俩都看了过来。   言守诺毫不掩饰她对宜秋的敌对立场,那双幽怨的小眼神一直剜着宜秋不放。   宜秋丝毫不把她的威胁当回事,亲昵地挽着我的手臂,叮嘱我说:“我没在你身边,可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在扮演我妈的角色了?   言守箴直接迈开长腿走来,毫不客气地挤开她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上了直升飞机。   嗡嗡的螺旋桨将我们带上了半空,我猛然想起了一件不该忘记了的事,失声道:“我……我忘了把薛卿和的签名照给宜秋了!”   当时找薛卿和要签名照的时候,他还多给了两张,笑着说不介意留一张给言守箴的。   我差点就丢了。   签名照要回来之后,我随手就搁在了卧室的抽屉里,平时也没怎么用得上抽屉,没见到它,自然就想不起它来了。   偏偏卧室设着声控秘钥,只有我和言守箴的声音才能打开。   “没必要了,”言守箴微微皱着眉,声音有点冷,“胡杨不会让她想得起谁是薛卿和的。”   “啊?”我一愣,胡杨有这么大的气场?可是昨天我看他明明就很冷淡的样子啊……   “望笙,”言守箴猛地抬起我的下巴,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黑漆漆的眼瞳里全是满满的醋意,“我也一样,不会让你想得起谁叫宜秋的!”然后我的唇便沦陷了。   一同沦陷的,还有我的神智与思维。   直至下了直升飞机,过了安检,来到了狮城国际机场的候机室,我才晃过神来。   眼睛瞬间又被这个素有“热带雨林花园”之称的机场吸引了!   这已经算是狮城又一个漂亮的景点了!   餐饮,购物,娱乐,住宿,应有尽有,目之所及,各种杂交培育而来的珍贵胡姬花就摆在锦鲤池旁,一簇簇争相斗艳,实在美不胜收。   路经拓印木板画主题区时,我看着言守箴,不禁觉得,这些精致的模板画,还没有他随手涂鸦的画好看呢!   言守箴十分擅长画画,更擅长设计建筑,这一点,光是从他设计胡姬花总部大楼就能看得出他匠心独妙,可惜这份天赋都被他藏匿起来了……   薛卿和曾经说过,言守箴是为了那个人,才藏起的这份锋芒。   我非常想知道,自己到底输给了怎样的一个人。   然而言守箴此刻却阖着眼躺在休息区的按摩椅上,眉宇里全是疲惫之色。   为了这趟蜜月之行,他紧赶慢赶的完成半个月的工作量,就是想和我好好的享受这半个月美好时光。   郁结的心情突然就打开了,言守箴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和我制造更多蜜月之行的温馨回忆,我又为什么要自讨没趣的提那个人?   和言守箴领证的那个人,是我,这已经足够证明了,赢的那一方,是我!   我会好好珍惜这半个月的时光,回来之后,我一定要把这句话写入笔记里:世间的美景再好,都不及他万分之一。   然后将日记递给他看。   打定了主意之后,狮城飞往音乐之城长达12小时的航班飞机,也就没显得那么漫长了。   坐的还是头等舱的情侣厢,我腻在言守箴的怀里,原本想观赏薛卿和拍的那部影片的,可想到言守箴好几天都在赶工作,肯定很累,他刚才就在休息区的按摩椅上睡着了。   我很是心疼,便放弃了看影片,点开了轻缓的音乐,调低了音量,果然不久,我便听到了言守箴悠长的呼吸声了。   机舱外一片云海盘踞,它们高高低低,挨挨挤挤,犹如远山含黛,近水缠绵,仙境一样缥缈美丽。   而我的眼里却只有睡着的言守箴。   这张英俊无俦的脸,轮廓略显粗犷,眉眼恰到好处,鼻子高高挺挺的,声音又低沉浑厚,极富磁性,是个加分项。   AI给他打的分低了!   在我的眼里,他是满分的!完美的!   当诡谲的云彩被黑暗吞噬的时候,飞机终于降落到了音乐之城。   我却变成了睡眼朦胧,而言守箴则精神奕奕。   乔司机没有跟来,言守箴便将我们的行李托人运送去了酒店。   音乐之城的交通和狮城一样方便,我们抵达市区时,空气很是潮湿,润润的,原来一场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的雨还没停下来。   街道上还能看到不少撑伞缓步而过的人。   手腕上的时间已经是6月2号凌晨的12点半了,但狮城和音乐之城隔了6个小时的时差,我们立足的地方,此刻正是夜晚的黄金时段。   我常来音乐之城,当然知晓时差了,音乐之城现在还是6月1号,霍夫堡小教堂举行的少年合唱团也还没有散场。   而我的手机里,早就订了两张入场券的。   我看着眼前闪烁的灯光,这个方向,好像就是前往霍夫堡小教堂的道路……   “现在是去……”我开口问。   “霍夫堡小教堂,”言守箴攥着我的手,笑着看向我,说道,“知道你喜欢少年合唱团,我就订了两张入场券,演出还有45分才结束,你起码还可以欣赏半个小时他们的演出。”   我:……!!! 第39章   6月2号,星期日,音乐之城,阴雨转晴。   从前,由于作息时间很规范,所以倒时差的那一两天,我的身体会十分的难受。   我是做不到在飞机上睡了7、8个小时,落地不久又睡7、8个小时等待天亮的。   可是这一次,我意外的倒得很顺利,一觉醒来,正是音乐之城下午最热闹的时刻。   昨晚落地之后,看完少年合唱团在霍夫堡小教堂举办的演出,言守箴和我商量好了一起步行去附近吃西餐,然后再步行半个小时回酒店,音乐之城虽然不大,但对于需要倒时差的人而言,不仅起到消食的作用,也还能消耗一些体力,加大疲累,有助于入睡。   可吃完西餐出来,淅淅沥沥的雨是停了,温度却降下来了。   6月份音乐之城的晚上,也就15摄氏度上下,和宛城的深秋天气差不多,可雨后寒潮滞留,冷风肆无忌惮的从衣领处钻了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我身上是穿了一件薄外套的,可根本御不住寒。   言守箴觉察到了我的寒意,赶忙脱下他的西装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又揽着我的肩膀,想将更多的体温传递给我。   我心头暖暖的,却执意不肯披言守箴的外套,他或许体能比我好,比较抗冷,可我不舍得他遭遇寒风的侵凌,万一生病感冒了,他也是会难受,会痛的。   言守箴见我意志坚定,也不勉强我,只拉着我上了有轨电车,直接搭回酒店了。   音乐之城很少有出租车,地铁、有轨电车等公共交通工具遍布整座城市,当地居民几乎都不购买私家车。   我:……   说好的消食呢!说好的倒时差呢!   我知道言守箴每年会到这座城市几次,可我没有想过他对这座城市会这么的熟悉,哪一站搭哪一号的车都了然于胸,不像我,如果没有舅舅的陪同,我独自一人游玩这座城市的话,就经常搭错了电车。   虽然现在已经将电车的路线铭记于心了,可有言守箴在身旁,心里就更踏实了。   电车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乘客,安安静静的,我微微侧过脸,窗外斑斓的灯光打在透明玻璃上,映着身旁言守箴的脸明明灭灭的,依稀有一点不真实感。   如果没有宜秋替我报的那个相亲节目,现在的我和他,就像两条平行线上毫无交集的两点,此生或许都不会认识吧?!   我还来不及想得更复杂,言守箴已经感应到了我怅惘的目光,回过头看着我,然后将我拥入怀里,并在我的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我稍稍昂起头,也在他的下巴里轻轻咬了一口。   音乐之城虽然也早已经通过了同性婚姻法,然而我从来没在人前做过这么出格的行为,于是感觉车厢内所有乘客的目光都投在了我们的身上,不禁又羞又慌,把热热的脸埋入言守箴的胸膛里。   这个动作好像更出格了……   偏偏言守箴清朗的笑声在我的耳旁低低响起,似乎对我做出的回应十分的满意。   抵达的酒店我也比较熟悉,就是最近几年到音乐之城时入住的酒店。   这是音乐之城最为奢侈最为豪华的大酒店,如果是我一个人来音乐之城的话,是绝对不舍得订这么高级的住所的,后来因为结识了宜秋,她每次都要跟着来,又瞧不起我订的普通酒店,便壕气十足的拉我入住这家酒店了。   可是令我惊讶的是,现在入住的1007房间,竟然是我每次入住的同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的价格属于中等偏下的普通单人房,当初我是同意了宜秋换酒店,却怎样都不肯住她订的总统套房,就是不想让她继续误会,以为还有机会。   宜秋倒是很爽快,退了总统套房,住去了隔壁1008房间。   可是,以言守箴的财力而言,没有道理会订这么普通的单人房啊!   而且,他也绝不是简朴的人!   难道今天是儿童节,又恰逢周六的假期,很多热爱音乐的人都云集到了这里,酒店订房紧俏,言守箴下订时,已经没了上好的房间可选择?   这个有可能,因为到霍夫堡小教堂里欣赏少年合唱团演出的人就很多。   进出酒店的游客也很多,大厅里就坐了不少闲聊的游客。   这么一想,我也就释怀了。   其实最早预订酒店和做蜜月旅行的攻略任务,是由我来完成的。   可当我将拟定的计划递给言守箴过目的时候,他只扫了一眼,便以停留的天数有变动,计划也要相应的做出调整,就将这项任务包揽在他的身上了。   因为只有一周时间的蜜月之行,被言守箴更改成了半个月的旅行了。   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次的旅行,我也是十分期待的。   推开了1007的房门,插上门卡,灯光亮起时,房间果然除了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之外,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动。   就连那块窗帘,也还是俗气的大红颜色。   当初宜秋还打趣的问我,说那窗帘又新又红,像不像结婚时住的新房。   只是那张双人床,好像太占位了吧……   那几个箱子,都被迫竖在最里头的夹缝里了。   我想过去拿箱子里的睡衣出来,刚跨出一步,人便被言守箴禁锢在怀里,僵直的背被抵在了墙前,和他唇瓣碾压着唇瓣,呼吸纠缠着呼吸,手脚叠覆着手脚。   言守箴的需求来得很急迫,并且彻底的履行起“丈夫的职责”来。   而且执行得通通透透的,我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被梳理得服服帖帖,眼里除了言守箴,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更没了力气和精力去想倒时差的事情了。   于是,每年都困扰我的倒时差,就这样不药而愈。   只是耽溺其中时,依稀听到了言守箴粗嘎的声音在我的耳旁低喃:“望笙,望笙,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嗯?”我撬开一丝眼缝惘然的看着他,随后又听到他喉咙里发出失控的粗喘,人便又被他卷入了孽海里俯仰浮沉了。   醒来后,我隐约还记得言守箴留在我耳旁的话,可已经没有胆量再问了,因为我的身体实在吃不消了!   眼睛也不敢乱瞟,因为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仿佛是鱼水之欢的场地。   言守箴却没事人似的,端了杯牛奶喂我喝下。   焦渴的喉咙终于得到了赦免,我长呼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舌尖一勾,将唇角的牛奶卷入嘴里。   “望笙!”言守箴眼神一沉,嗓音竟然比我的还喑哑。   我无辜地对他眨了眨眼,规规矩矩地道:“我饿了……”   言守箴也长呼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会儿,才在我的额边无奈的印下一吻。   随后不久,我的眼前便摆满了各式精美的点心了。   言守箴眉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点心,还有你最爱的栗子蛋糕,”他端起了盘子,用刀叉切了块松软的蛋糕喂入我嘴边,含笑道,“刚刚出炉的,先尝几口?”   我吃了一口,慢慢咀嚼了起来,果然满口余香,是专属Zauner店特制的味道。   “好吃!”我不觉食指大动,想拿过那叉子自己吃,偏偏言守箴不肯,非要亲自喂。   我觉得有点难为情,可看到言守箴眉眼里全是满满的溺爱,我心里一甜,也便配合起他的投喂了。   一餐午后茶,就这样耗去了一个多小时。   休息了一会儿,我和言守箴便步出了酒店。   昨天的那场雨的余威还在,空气润润的,太阳躲到了厚厚的云层里,风比平时大了一点,却没有昨晚那么冷。   便是如此,我还是戴上了渔夫帽,遮住了额头,再戴上口罩,最大幅度的减少别人投来的惊艳目光。   因为音乐之城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游客逐年增多,每一次我都会被搭讪,有时候还会要求合照,甚至还会遇上更无礼的要求。   不过和言守箴站在一起,我觉得这些遮掩都成了多此一举了。   他这样英俊的外貌,浑身上下流淌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更吸引别人的目光。   不管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迎面走来时,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定在他的身上。   宜秋的话果然不假,见过他的人,不管男人女人,都想被他征服。   我有点吃味,但更多的是骄傲。   这么出色的男人,是我的!   言守箴仿佛对自己的出色毫无自觉,不仅目不斜视,还宣告自己已经是名草有主似的,牢牢攥着我的手。   我心里欢喜,和他十指紧扣,回应他的宣言。   可还是有雀跃的女生靠前,和我们打起招呼。   我能听出她们说着高丽语言,却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没有想到,言守箴竟然也用高丽话回应了她们。   然后她们讪讪离去了。   我崇拜地看向言守箴:“你真厉害!”   他的语言能力真的很强,华语就不必说了,音乐之城是以德语为主,他也能说得朗朗上口,他曾留学意国,意语肯定不在话下,现在,他连高丽语,都应用自如!   他还有什么语言是不会的!?   言守箴却志得意满地回答我:“我还能更厉害的!”   我心头一跳,因为沉稳的他,是很少这么自我膨胀的!   “真的?”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信了。   他嘴边噙着一丝坏坏的笑容:“当然!不然今晚让你再见识一次,怎样?”   我以为他今晚会跟我炫耀他掌握的所有语言,可当看到他脸上邪气十足的笑容,才恍然明白了过来,他说的“厉害”,和我理解的“厉害”,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第40章   6月3号,星期一,音乐之城,晴。   和华蘅姿老师的见面,是定在了沙赫蛋糕店,这是一家百年老店,供有美味的蛋糕和可口的咖啡闻名于世,不管什么时候,前来打卡的游客都很多,远远的,我就看到了一条长队排在门口等位。   还好华蘅姿老师大名在外,我只要报上她的名字,就有餐厅侍者引着我们进去,沙赫蛋糕店的老板和华蘅姿老师是好朋友,早早的在窗旁留了个好位置给她。   华老师正在跟人通话,见到了我,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亲切地朝我挥了挥手。   然而目光一转,移到了言守箴的身上时,我看到她眼瞳倏忽睁大,原本还跟电话里头的人说着什么趣事,笑得眉眼弯弯的,这会儿说话声戛然而止了,嘴边的笑容却继续扩展,像一朵盛开的山茶花。   她是一个很有风韵的女子,就算脸上已经刻下了岁月的痕迹,却不减昔日风采,尤其是浑身流淌出来的艺术家气质,是很多年轻貌美的女孩所缺失的。   唯一不足的,她是颜控党。   只要见到符合她审美意识的男色,就会表现得有点花痴。   我心里暗道不好,赶忙唤醒她的花痴状:“华老师!”   华蘅姿老师瞟了我一眼,讪讪的收回过于炽热的目光,和电话里的人道了声再见,才幽幽的哀怨道:“我的虞美人,你最终还是找到了遗留在人间的帝王了??”   我有点无奈,她和我很投缘,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毫无长者威严,总喜欢调侃我,一时叫我“虞美人”,一时喊我“美人鱼”,可不管是虞美人,还是美人鱼,她总能找到匹配的词打趣我,像《海的女儿》里的美人鱼匹配王子,和李煜匹配他笔下的《虞美人》,只是“虞美人”换成了“美人鱼”,“帝王”改成了“王子”,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儿了。   言守箴当然不知个中缘由了,不过,他显然很满意华老师对他的称呼,于是朝她伸出了手,笑道:“华老师,您好,我叫言守箴。”   华老师落落大方的和他握了手,两人寒暄了没一会儿,刚才引我们进来的餐厅侍者送来了点餐册询问我们要点什么了。   沙赫蛋糕店其实已经换上了新型的点餐功能,顾客联网点餐,再凭购买单去柜台前排队等就可以。可华蘅姿老师是蛋糕店老板的好朋友,当然受到了最为尊贵的待遇了。   华老师将点餐册递给了我,我想着言守箴才是华老师的“客人”,自然而然的将点餐册递到言守箴的手里了。   言守箴也没有推辞,点了几款我喜欢吃的蛋糕,我又加了几款他和华老师常喝的咖啡,才算完成了点餐任务。   华老师见我还记得她的口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点小遗憾的说:“你舅舅总说你需要人照顾,可你这一结婚,就懂得照顾人了……”   我最怕她提我舅舅,因为她对我舅舅情根深种,至今不忘,可舅舅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应她什么了,于是赶忙说道:“舅舅就是爱瞎操心,我才没有他想的那么笨呢!”下意识的看向言守箴,想从他的眼睛里得到认可。   言守箴点点头,毫不介意华老师在旁,大手覆在我的手心上,温柔地捏了捏,一本正经地道:“我的望笙一直很懂事,虽然常常被大家误以为需要别人照顾,”他顿了顿,唇边勾起了一抹轻笑,深深地看着我,道,“包括我。”   我:……   华老师恣意不羁惯了,一边忘形地拍着手掌,一边大笑着,引来了旁桌的注目她也不管。   “你选的老公太风趣了,我也就放心了,”华老师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当初就觉得你的性格太静,怕你会孤独,还想撮合你能跟詹姆斯或者詹妮的呢……”   “谁是詹姆斯?”言守箴反应非常快,他皱着眉,周身笼罩着一股阴冷的寒气,“谁又是詹妮?”   “是我的学生啊,”华老师饶有趣味的看着言守箴,“我家美人鱼没有告诉你?哦……我明白了,其实就算你知道了也没有用,我带的每一届学生,几乎都想做虞美人的帝王,你猜他是怎么拒绝人家的?”   我感觉言守箴握着我的手收紧了力度,不痛,我却感觉得出他在克制自己的醋意。   “他说国籍不同,观念不同,语言不通,没法谈恋爱!”华老师哈哈大笑了起来。   旁边的客人开始朝这边瞪眼睛了。   言守箴:!!!  我:……   我可以发誓,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我只是告诉华老师,我融不入他们的圈子,他们也融不入我的圈子。   至于华老师是怎么跟他们说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看,他现在却又找了个国籍不同的,观念也不同的你谈恋爱,而且说结婚就真的结婚了,哎!”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还没彻底消化完我宣告领了证的结婚消息。   言守箴从我的眼里获得了信息,排除了詹姆斯和詹妮的威胁之后,他身上的寒气尽数消散,眉眼也舒展了开来,恢复了自若的神色,缓缓说道:“这是因为,我是最适合他的啊!”   我浑身一颤,油然而起的宿命论便滋生在心头。   阴差阳错的,我去了相亲节目,几经周折才遇上了他,并与他一见钟情,时间是那么的恰好,如果宜秋没有替我报名,如果节目组没有挽留我多录一期节目,这其中如果少一个环节,我都不能和他相遇。   也就没有了这段噬骨蚀心的姻缘。   华老师可能也被言守箴的那一席话直中了靶心,眼里露出伤感的神色,她爱慕着我的舅舅,经年无悔,可是,舅舅却没有选择她。   因为最适合她的,不是我舅舅。   我见华老师的眼里带了泪花,不仅大吃一惊,又是递纸巾,又是转移话题,好不容易才哄得她高兴了一点儿,她却又惦起了我上一次通话的事儿:“上次你给我打电话说正在录节目,是哪一档节目?我怎么搜不到?”   我讷讷地道:“我也搜不到……”   不仅搜不到,就连现场观众上传到微博的现场照片,抑或评论那两期节目的相关话题,全都删得干干净净!   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人录制过那两期节目一样。   言守箴突然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说道:“华老师,我听望笙说,您演奏的箜篌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知我什么时候才有幸听得您弹奏一曲?”   华老师精神恹恹的,她摆了摆手,有点沧桑地道:“我现在退居幕后了……”她突然像想记起了什么,忙从精致的手袋里取出了两张金灿灿的门票,笑道,“对了,我差点忘了,这是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   她把门票递给我,说道:“美泉宫管弦乐团演出门票的套餐,这一期可是有好几个明星级的乐师参加,票有所值,”随后又强调道,“明天的!”   “啊?!”我接了过来,美泉宫的管弦乐团演出我起码去过三次,也没有觉得多新鲜,“可是,我跟舅舅约好了,明天就到他家那边去的……”   我舅舅住在温泉小镇里,离音乐之城不算太远,搭乘火车也就三个多小时。   然而我才刚到了舅舅家,没道理马上又回音乐之城啊……   “这个还不好办?”华老师瞪了我一眼,仿佛将对舅舅的恨全发泄了出来,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我不必看也知道,她这是打给我舅舅了。   果然,她非常不客气地对着电话里的舅舅说:“美人鱼在我这,他后天才能去你那,你有意见吗?”随后就挂了电话,完全不把舅舅的意见放在眼里,笑着对我说,“搞定!”   我:……   “美泉宫……”言守箴指腹轻轻摩挲着金色门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陷入了深远的回忆里。   我心里微微动容,该不会在美泉宫里,有他和那个人的回忆吧?!   心里这么想着,言守箴已经从久远的记忆里晃过神来了,他看着我,目光里溢着激动而缱绻的深情:“望笙,我很喜欢华老师送的礼物!”   我迷失在他赤城的目光中,突然觉得美泉宫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必须陪着他闯一闯!   却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嘹亮的男中音,操着纯正的德语跟华老师打起了招呼:“华,你约的朋友也是从华国来的?不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是沙赫蛋糕店的老板,他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满脸蓬乱的络腮胡,却豪迈,开朗,和我有过几面之缘。   我刚要和他打招呼,他的眼角突然剧烈地跳动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快步走上前来,急急的和言守箴握手,用蹩脚的英语说道:“哎呀!竟然是言先生!我有失远迎了!”   我吃了一惊,他竟然认识言守箴?!   华老师也吃了一惊,显然她也没有料到她的老朋友会用这么热情的态度小心翼翼地讨好着言守箴。   是的,沙赫蛋糕店的老板,音乐之城很有头脸的人物,似乎有点畏惧言守箴。   可是,言守箴的帝国商业,好像没有开拓到音乐之城吧?   我隐隐觉得,我可能又低估了言守箴的实力了……   言守箴对突然出现的雪糕店老板表现得很疏离,只淡淡的应对着,客客气气的,好像还有点责怪他打搅了我们的谈话。   除了在介绍我的身份的时候,言守箴脸上才有了点笑意:“这是我新婚的先生,虞望笙。”   雪糕店老板应该还记得我,只是这一刻,他看我的眼里已经多了一层我看不透的深意了。 第41章   6月4号,星期二,音乐之城,多云转雨。   美泉宫,其实就跟华国某个封建王朝的圆明园一样,是皇家用来避暑的夏宫。   不过据说美泉宫建立的初旨便是,想要超越高卢国人心目中最具建筑代表的凡尔赛宫而设计的,当然这些都是学建筑的言守箴给我科普的,他今天的兴致很高,从音乐之城搭乘地铁抵达美泉宫的出站口,这一路上,言守箴就将古典主义风格建筑的凡尔赛宫和巴洛克风格建筑的美泉宫细细跟我说了一遍,我听过就忘,但并不妨碍我听得入迷沉醉,只因言守箴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   今天既不是节假日,又不是公休日,游客不算多,可在站门口也还是看到了好几张东方面孔。   我先前到过美泉宫三次,可言守箴比我还熟悉方向,出地铁站后领着我径直朝西走去。   昨儿后半夜下了一场急雨,今儿的太阳还隐在厚厚的云层里,天气有些微的冷,空气却异常的清新,两旁的行道树里溢出好几声悦耳的鸟叫声,抬头寻去,却找不到它们的踪影。   然而高高的枝叶里,隐隐探出了一条条毛绒绒的鹅黄花穗,迎风摇摆着,十分的娇俏。   润湿的空气里渗着浓郁的腻甜味儿,依稀还掺杂了芬香的牛奶味,我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挽着言守箴的臂弯,指着散发浓香的它们,有点得意地问言守箴:“快看,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儿吗?”   言守箴回视了我一眼,眉目里藏着笑意,声音极其的温柔,说道:“栗子花。”   我不禁吃了一惊,他竟然认识栗子树!   在我的认知里,言守箴属于名门望族重点培养的子嗣,就算不是五谷不分,可也应该没什么机会认识长于深山老林里的栗子花儿才对啊!   况且,栗子花和栗子坚果,如果没有栗农相告的话,寻常人都不可能将它俩联系在一起的!   毕竟花和果,都十分的有特色!   我也是高二那一年,学校响应教育局的号召,组织全员高二的学生下乡务农一周,孤陋寡闻的我才终于知道栗子花是条状花穗,栗子坚果更不是直接长在树上,而是和榴莲一样,有一层绿油油长了一层针刺的坚硬果皮覆盖,成熟时足有一个成年男子的拳头一般大小,摘果实时,也不是爬上树去摘,而是用高高的竹竿打落,捡到箩筐后,再逐一剥开那层带刺的硬壳,里头就藏了挤在一起的三五个栗子。   下乡务农那年也只看过栗子花,而第一次看到栗子果实,却是读大学的那一年国庆小长假。   大学的假期长,趁着10天的小长假,我第一次一个人踏上音乐之城,也是一个人前往美泉宫,走的就是这一条路,那时见到满地掉落的栗子没人捡走,还心疼了好一阵子呢,后来返程时,偷偷捡了几粒带走,结果还是和那几粒栗子无缘,十分粗心的将它们落在了坐往温泉小镇的火车上……   “你怎么认识栗子树的?”我讶异的问。   “守笙山朝东的半山腰上,就种了一片栗子林。”言守箴眉眼里藏着宠溺的笑,可语气里依稀还能听出对我的后知后觉有点无可奈何。   我:!!!   我还真的不知道守笙山的朝东半山腰上,种了一片栗子林!   守笙山,顾名思义,是以言守箴和我的名字一起命名的山。   也就是我来到狮城之后,所在别墅的那座山。   它位于狮城偏南部,一座占地面积宽广,放眼望去几乎被胡姬花覆盖的山峰。   言守箴就在这座峰顶上修建了一栋别墅,别墅里有乐器坊,楼顶还有一个无边泳池,可以看到狮城繁华的一角。   我只探索了别墅的每个角落,却没有探索那座山,而每次外出,不是坐直升飞机,就是从西南那条大路下山,我怎么知道它的东面方向覆盖了一片栗子林?   明明也没见他多喜欢吃栗子啊……   “那以后我就可以去那里打栗子了?!”我兴奋的问。   “当然!”言守箴似乎被我的兴奋感染,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   仿佛它们本来就是专门为我准备似的。   其实我心知肚明,那片栗子林,言守箴或许是为了某个人才会种植了一大片,可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就像“守笙山”的名字一样,都是欲盖弥彰,它的前身或许就叫“守X山”,只是与我领证之后,言守箴才将X换成了我的“笙”字。   我看着被昨夜风雨打落了一地的花穗,很是心疼,说道:“好可惜啊,今年可能结不了太多栗子了。”   虽然结了果子也没有人会去打下来吃,毕竟落了一地都没人捡。   言守箴却笑了,道:“不可惜,这种栗子树结出的果实外壳上的刺稀疏,比较短,剥出来的果子呈球形,顶部光滑,味道又涩又苦,不好吃,一般都被当做了啮齿类动物的口粮,你常吃的栗子蛋糕的那种栗子,跟这种不一样,它覆盖的那层表皮长了很多密密麻麻的长刺,果子为半球形,顶部有条芯蕊,很好区分的。”   我睁大眼睛,毫不怀疑言守箴说的每一个字。   难怪那年这两旁的栗子结了一树的果子,即使被风打下来了,也没有人来捡了!   华蘅姿老师送给我们的套餐门票是最豪华的,美泉宫宫殿参观体验+美泉宫管弦乐团演出门票+美泉宫高级宫廷晚餐套餐,这一整天,我们都得在美泉宫呆着。   美泉宫据说有1400多个房间,宫内保存着几代皇家王朝家族生活习惯的布置,其中又以茜茜公主和她的丈夫,也就是奥匈帝国的第一位皇帝弗朗茨·约瑟夫的房间最为热火。   第一任皇帝的房间,和他的身份极其不符合,睡的竟然是一张狭窄的铁板床,那是任何一张沙发,都比躺在那张冰冷的铁板床还要舒服的吧?   我脑海里浮现出了狮城胡姬花总部大楼里,言守箴办公室隔壁间的休息室,也是摆了这么一张狭窄的床,可见“帝王”的目光向来是放眼四海,而不是局限在一张小小的床上的。   这么一想,心里对言守箴的佩服和崇拜之情更多了。   反观茜茜公主的房间,那简直是太普涨奢侈了!   可是,她那么高贵漂亮的一个女人,就算房间再奢华再富丽堂皇,和她的身份也是匹配的!   当初奥匈帝国的第一任皇帝迎娶她的时候,大概是真的将她宠上天的吧。   没有一个女人不羡慕茜茜公主的。   我暗暗的想,现在的言守箴也算是宠着我了,不知有没有人也在羡慕着我呢?   脸不自觉的就红了。   言守箴察觉到了我的异状,以为宫廷房间空气不流通,造成我的身体不适,忙带我到休息区坐着,他去点了杯热咖啡递到我的手里。   这个消息区可以远眺正门的广场,那里聚集了很多当地的居民闲庭阔步,他们一般都是退休的老人,带着还没上幼儿园的孙儿,三三两两的聊着天打着牌。   海神喷泉旁,还有很多青春靓丽的游客在拍照留影。   再远一点,还能看到几个支着画架在绿荫下写生的艺术家。   “在看什么?”言守箴把手贴在我的额上,似乎在量体温。   我昨晚被他折腾了一夜,像怎样都要不够似的,到最后我实在承受不住了,哭着哀求他不要再做了,他才意犹未尽的放过我。   可我还是昏阙过去了,他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还打电话叫来了医生。   得幸我只是短暂的昏阙,在医生出现之前,人就悠悠转醒了,否则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陌生的医生了。   “那个喷泉。”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海神喷泉。   “你喜欢?”言守箴收回了测量的手,扫了一眼那股喷泉,眼里闪烁着什么。   我生怕他又要在别墅里开凿出一股喷泉出来,赶忙道:“也不是喜欢,就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哦?是什么事?”言守箴很惬意的倚在栏杆旁,润润的风将他的鬓发往后掠去,他很享受地伸直了大长腿,似乎对我的话题很感兴趣。   “我第一次参观这里的时候,才18岁,一个人来,方向感不好,迷了几次路,”我把迷恋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想起了旧日的往事,不由自嘲的笑了笑,指着海神喷泉一角被高高绿化墙遮住的林荫小路,那里只有走近了,才会看到被修剪得十分盎然的拱门和绿色长廊,说道,“然后在那个地方,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画家。”   “画……画家?!”不知怎么的,言守箴似乎对这个职业十分的敏感,不仅嗓音变了,连随意斜靠着的姿势,都换成了生硬的站姿了。   “嗯,对啊,”我有点奇怪他的反应之大,“怎么了?”   “没什么,你说的奇怪的画家,他怎么奇怪法?”言守箴清了清喉咙,似乎在极力掩饰什么,可是,他有什么是需要掩饰的?   我一时疑惑不解,却也没有深究,目光定在记忆中的那个方位,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笑着说:“别的画家啊,都是画美泉宫,画游客,画海神喷泉里的众神雕像,偏偏他啊,在画一只蜗牛!”   言守箴静静听着,没再追问,仿佛一开口,就会惊扰了我的记忆似的。   “你都不知道,那一整幅画,全被一只驮着大大贝壳的蜗牛占据,画面很单调,他却画的很入神,好像他就是那只蜗牛,背负着什么让他喘不过气的重担似的。”我轻轻吁了口气,时隔多年,再想起那幅让我喘不过气的画面,我仍旧觉得好像身陷四面楚歌的困局里,迎面有股难以言喻的泰山压顶堵住了全部的生路。   当时的我胆战心惊,仿佛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要陨落在我的面前。   “然……然后呢?”大概是风有点大了,我竟然觉得言守箴的声音里依稀有点喑哑。   “然后啊……”我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很是尴尬,“我……就赏了他一点钱了,后来才想起来,我没钱回去了……”   那幅画给我的震撼实在太大了!我一个不懂画的人,都几乎能感受到那幅画溢出来的窒息感,于是很冲动的将身上所有的钱财都给了那个落魄的画家,其实也不多,就400多欧吧。   我还担心自己的打赏会让艺术家误以为是羞辱,给完钱之后便慌不择路的跑了呢……   毕竟那时的我,会天真的以为,那笔钱或许就能帮他脱离沉重的困境,逃出生天了呢。   我不禁摇摇头,觉得当年的我实在有点幼稚了,艺术家构画的动机和意图,未必是我这么一个肤浅的毫无社会经验的人可以看得明白的。   还好那时候的舅舅就在音乐之城,他摸黑找了过来,才把我领了回去的。   从此之后,舅舅就不准我一个人去旅游了。   那事之后,舅舅更加根深蒂固的认为,我是一个不懂照顾自己的人,这辈子只能找一个愿意照顾我的人一起过日子。   那个人,我已经找到了。 第42章   6月5号,星期三,温泉小镇,多云转晴。   和言守箴呆在音乐之城的这3天里,我开始摸清楚一条奇怪的规律。   言守箴似乎知道我心里想着什么事……   比如街道旁并排着的几家雪糕店,明明主打的冰激凌口味一致,言守箴却总能准确无误地踏入我最喜欢的那家店里,点了我喜欢的那一款口味递到我的手里。   心有灵犀一点通也没这么准的……   我心里奇怪,一边咬着香软的雪糕,一边看着言守箴,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薄荷味雪糕的?”   “因为,我也喜欢吃啊……”言守箴揽着我的肩膀,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嘴角弯弯,刻意拉长了尾音,似乎为了证明他所说的不假,竟然就这么凑过头来,和我唇瓣相碾时,舌尖一扫,将沾在我唇角的冰激凌卷入了嘴里。   沸腾的血液“腾”地一下席卷全是,我感觉自己的脸更热更红了。   再比如,走过的街道如果有乐器古董店,我都会进去淘淘逛逛,看看能不能淘到宝贝。   尤其看到装在匣子里的小提琴时,会不由自主的驻足观赏更久的时间。   然后就看到了言守箴跟古董店老板在嘀嘀咕咕了。   最后有个豁达的高卢古董老板用纯正的德语嚷道:“哦!我的上帝!根本没有克里斯蒂安·哈默小提琴的消息!谁也没有!”   我心里一提,言守箴怎么知道克里斯蒂安·哈默小提琴的?   那可是前几年,我凭着舅舅和华蘅姿老师的威名,才在收藏家的家里借到了这把小提琴观赏了半个小时,只拉了一曲,那已经是毕生最难忘的记忆了!   可惜不久之后,那个收藏家不幸病逝,那把克里斯蒂安·哈默小提琴,也被他的遗孀拍卖掉,现在都不知流落到了哪个收藏家的手里了。   “你怎么打听起了克里斯蒂安·哈默小提琴?”我讶异的问。   “华老师说你很喜欢这把小提琴。”言守箴也不隐瞒。   我虽然不知道华蘅姿老师什么时候将这么隐秘的事告诉言守箴的,心里却暖暖的,笑道:“这种神级的乐器,我摸过一次,就心满意足了……”   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喜欢乐器,是泛爱的喜欢,不是收藏家的独占。   前几年,我比较在意它的下落,毕竟那么好的小提琴,我当然会怀念了,就算没办法拥有它,也想知道它流落到了谁的手上,新的主人是独自占有,还是会愿意分享给别人,让它发出更悠扬的音符……   可是最近这一两年,我反倒淡了那种心思了,想着要是拥有了它,我怕我会忍不住天天拉,到时候琴弦必然老化得很快,或许有朝一日就拉断了,更换琴弦的话,音符也就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了。   当然,再有便是打赏卖艺人了。   音乐之城的大街小巷里,总有一些还未成名的音乐家安安静静的坐在一个角落里演奏,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围观的行人三三两两,大多没有听完就走了的,有的听完了一曲又一曲,然后将赏钱放入他脚下的帽子里。   我是不管喜不喜欢听,都会留下赏钱的那种。   从前我的经济拮据,没办法打赏太多,只能去兑换最小面额的钱币,一般都是一欧两欧这样的打赏,生平第一次打赏最多的,便是美泉宫的那个奇怪的画家了。   而言守箴的钱包里,仿佛有用不完的欧元供我打赏。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会问我关于那个奇怪画家的问题。   “他给你的感觉,就仅仅是奇怪吗?”他眼神十分复杂的凝视着我,轻声问道,“没了别的感觉了么?”   我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只好放弃:“没有了吧……反正当时就只觉得那个大叔画的蜗牛很震撼啊……”   我看到言守箴愕然发怔起来,然后眼神更加复杂地看着我,眼瞳里依稀还有点沮丧和泄气,嘴里还喃喃的咀嚼着:“大……叔?!”   我不明所以地点着头。   那的确是一个大叔,他应该是和家里人闹了矛盾,流浪了许久,衣服沾了很多颜料也没有换洗,长长的头发纠结着长长的胡子,乱蓬蓬的,和大街小巷里许许多多的失意艺术家没什么区别。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言守箴丝毫很在意这件事……   而当前往温泉小镇的火车终于开动后,说实在的,我竟然有点茫然无措。   这就离开音乐之城了??   我以为,言守箴起码得跟那个被他珍放在心里头许多年的人告个别什么的。   然而呆在音乐之城的这几天里,他和我形影不离,是真的形影不离,他压根没有单独行动的意愿,仿佛这座城市里,不曾有那么一个他每年都要探看几次的人存在过一样,除了在外面参观景点时,他要去洗手间了,才会和我暂别三五分钟……   说句难为情的话,轮到我想上厕所了,他却一定会跟着,就算他不上,也会守在门口边等我,好像怕我会走丢了似的。   我心里头暗自高兴着,他这是已经和那个人断得干干净净了么?!   可是,我也不能欺骗自己,那种潜伏在心里头的隐患,它并没有消失。   时不时还要蹦出来,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火车平平稳稳的朝着温泉小镇驰奔而去,阳光透过云层,将碎成细块的金片洒落人间,给窗外那片犹如巨大绿色毯子的草地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   我把头埋在言守箴宽厚的肩膀里,嗅着他独有的气息,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小狡猾,有一搭没一搭的套着他的话。   “你在音乐之城,也有朋友的吧?像沙赫蛋糕店的老板,你都不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吗?”我低声问,无需刻意,从未恢复过来的嗓音低低浅浅的,十分慵懒,仿佛晒着秋日阳光的小猫咪懵懂地醒来,正用软软的小爪子轻轻重重地挠着言守箴的心扉。   “我跟沙赫蛋糕店的老板不熟。”言守箴果然有点意乱情迷了,他把眼睛从窗外移到我的身上,下巴抵在我的额上,只需稍稍一低头,就能将吻烙印在我的额边,时而轻,时而重,丝毫不畏惧同列车厢的其他乘客投来的目光。   这辆从音乐之城出发的火车,并不是直达温泉小镇,而是在通往萨尔斯堡方向的途中换乘BB的短途火车,才能到达温泉小镇。   所以列车上意外的有不少的乘客。   我沉浸在言守箴和我耳鬓厮磨的时光里,差点就忘了自己的小心机。   “那,就没有好一点的朋友在音乐之城吗?”我装作漫不经心的问起,却在言守箴看不见的地方咬了一下唇,眼角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涌入了一丝涩涩的湿意了。   我尝到了一直被自己刻意遗忘的醋意了。   “没有,”言守箴没有一丝的迟疑,不过他好像不想在我的面前自毁形象,又用长着胡渣子的下巴挠我的脸颊,“我以前不太会说话,本来也没结交多少朋友,现在的朋友大多都是生意场上认识的,只有利益关系,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   我恍惚了一下,慢慢捋着言守箴给的信息思路,发现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那个人,已经被言守箴剔除在了“好朋友”的名单里了。   也不在商易关系的朋友中。   那么,是不是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了呢?   有这个可能!小翁看的偶像电视剧里,情侣如果做不成佳偶的,一般都是会成为怨侣。   而电视剧的剧情,往往来源于现实。   一丝窃喜涌入了我的心头,窗外那条碧波荡漾的不知名河流,竟然比多瑙河漂亮多了!   “如果你喜欢,我们也可以在音乐之城举办一次婚礼……”言守箴不知是会错了我的意,还是故意想看我惊慌失措的表情,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才不要!”我拼命摇头,想到这次蜜月之行结束之后,还得回宛城和麗城配合我爸和姥姥姥爷的意思举办婚礼,就一个头两个大。   然后再想到狮城还有一场更盛大更奢侈的婚礼等着我们,我就……   古代那些逃婚的人,可能不是反抗没有自由爱情的婚姻,而是反抗那一整套繁琐得令人失狂的礼节……   简简单单就好了,像蜜月旅行,走走停停,哪个风景好,就停留久一点,早上也不必起得太早,兴致来了,就到附近的咖啡店坐坐,或者去乐器坊逛逛,练练手,两个人快快乐乐的制造温馨而甜蜜的回忆,这就够了。   窗外的阳光渐渐炽热起来,平旷的草原渐渐被连绵的丘陵取代,时而越过几处安静的村庄,房屋顺着山势修建,偶尔还能看到重楼连宇,倒也层次分明。   换乘前往温泉小镇的短途火车时,我已经昏昏欲睡了。   即便火车两旁的风景再美丽,言守箴买的零食再诱人,我都只想阖上眼睛眯一会儿。   言守箴眼里盛满了怜惜与懊悔,我的困意有一大半因素,是他毫无节制所造成的。   于是在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里,我哈欠连连的蜷着身子,头枕在了言守箴的腿上,竟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直至言守箴揉着我的发梢,用他温柔的方式轻轻唤醒着我,我才困意朦胧地睁开了眼睛,耳旁里也传来了广播的提示声,温泉小镇终于到站了!   我爬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确是熟悉的风景。   然后十分心疼的,帮言守箴揉起了被我枕得血液不通而发麻的腿。 第43章   温泉小镇很小,火车站更小。   狭小的购票厅设有两台自动售票机,一个人工售票窗口,值班的是个瘦瘦的男子,闲极无聊正在打瞌睡,他是这个火车站唯一的一个售票员,售票厅外的长廊里摆了几张座椅,一台自动贩卖机,站台区两条运作的轨道,就此而已。   不过这个时候,坐在长椅上两个混血儿初中生已经兴奋地站了起来,精致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一边大声喊着我,一边朝我飞扑而来!   他们是我的表弟表妹,中文名字分别叫虞弦和虞音,本地名则叫米利安和苏菲亚。   我也很高兴地迎上他们,然后抬眼四望,没见到舅舅的踪影,却看到了跟在虞弦虞音身后的皮特正不紧不慢的朝我走来。   皮特是舅妈和舅舅导师的儿子,一个地道的本地人,至今还不会说华语,不过他并不讨厌舅舅,成年之后也搬离了舅舅和舅妈的房子,在特劳恩河河畔盖了一间新房子,但他大部分时间则住在中学教师宿舍里,他是温泉小镇上唯一一间中学的音乐老师。   十来岁的表弟和表妹似乎有点怕言守箴,小手揪着我的衣摆,都躲在一侧,也不懂怎么叫人,只用滴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   我脸色发热,引导他们道:“这个就是……我的丈夫,”我顿了顿,想着他们对言守箴的正规称呼是“表哥夫”,就觉得很别扭,很不自然,于是毅然放弃了这么奇怪的称呼,对他们道,“你们就叫他箴哥哥吧!”   “箴哥哥……”他俩很听话,华语也很标准,异口同声的喊道。   言守箴很高兴,连忙掏出了准备好的红包,一人发了两个大红包。   虞弦虞音从舅舅那里了解过华国的习俗,也有过新年的习惯,当然知道红包里头有什么,于是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儿,高高兴兴的接了过去,还不忘说一句“谢谢箴哥哥!”   皮特笑盈盈地看着我俩,打趣地问:“我有吗?”他早年也从舅舅那里了解过红包的意义,虽然现在没住一起了,但新年还是会过去讨个红包的。   “当然!”言守箴用标准的德语回答,然后和他一笑,两人握过手,言守箴果然给了他两个大红包,皮特也没有客气,从从容容的接了过去。   不过他的视线很快就被摆在一旁的7、8个行李箱吸引过去了,他看看我俩,再看看行李箱,幽默的道:“我觉得,我的车子可能都塞不下它们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行李箱的确有点多了。   行李是言守箴收拾的,也是他去托运的,不过装我们衣物的行李箱只用了3个,其它行李箱装的全是送给舅舅一家的礼品礼物。   他自从吃了我爸的亏之后,对于送礼这方面,从来就不会手软。   “没关系,我可以帮忙拉一个回去!”虞弦自告奋勇地说。   “我也可以!”虞音不甘示弱地回答。   当然最后两个热心的小帮手也没机会帮上忙,皮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火车旁的汽车站里,就有很多他认识的人在工作,只要招呼一声,就有人热情的过来分担接送。   然而我却想和言守箴漫步走向舅舅家。   皮特没有勉强我们,也没有勉强要去镇上买冰激凌的弟弟妹妹,只叮嘱他们不要太贪吃,便和他的朋友载着行李箱先走了。   虞弦和虞音相互追逐着,沿着湍急的特劳恩河河畔跑在了最前面。   我才和言守箴提起舅舅和舅妈的事。   舅妈的身份比较特殊,她幼年因为一场意外,永远地失去了视力,还好老天对她不薄,赐予了她一双识别音律的好耳朵,任何音符的瑕疵都躲不过她的耳朵,在音乐之城里十分有名气,曾是舅舅音乐导师的再婚妻子,舅舅18岁的那一年认识了她,而当时的她,也只不过才28岁的年华,却已是一个育有一子的人、妻了。   所以姥姥和姥爷才会极力反对舅舅的这场婚姻。   两个老人一直认为,那么出色的舅舅,应该找像华蘅姿老师同样出色的人相配才对的!   偏偏舅舅就和自己的师母相恋,在他们看来,是极其有悖伦理的丑事!   何况师母还比舅舅大了整整10岁!   又有一个拖油瓶!   就更不要说双目失明会给日常生活带来多少的不方便了!   别说能照顾舅舅了,反倒是舅舅照顾她的日常起居还差不多……   言守箴似乎早就知道了舅舅和舅妈的事似的,脸上没有露出一点的惊奇之色,只用惊叹的口吻道:“舅妈真是个奇女子!”   我很高兴,因为我也一直很佩服,很喜欢舅妈。   她和我的舅舅都是我在音乐方面的启蒙老师,甚至可以说,舅妈比舅舅对我的要求还要严格,她本来就希望我将来也能跟舅舅一样,当一名钢琴师的。   此外,她还知道很多甜品的秘方,她自己也喜欢做甜品,做的圣诞节姜饼尤其好吃!   我喜欢吃甜品,很大原因就是受她影响。   虽然自己对甜品本来就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从火车站到舅舅家很近,快走的话,10分钟不到就抵达,慢走的话,顶多20分钟。   虞弦和虞音还在冰激凌店里讨论了一下吃什么味道,等到我们能远远看到舅舅的房子时,已经过去25分钟了。   舅舅的家是一栋独立的别墅小楼,就隐没在那棵高大的椴树后。   白篱红墙,金门绿窗,黄砖蓝瓦,东侧是尖塔屋顶,西侧是园塔屋顶,两侧塔楼六角形,带阁楼一共四层,院前院后被一条长长的白栅栏围着,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城堡。   院子一侧种满了盛开的虞美人,那是舅舅雇的花匠悉心照料出来的,种的比我阳台上的那一列虞美人好看很多。   不过,狮城别墅里,言守箴已经叫花匠移植了一片虞美人了,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定可以开得跟这畦虞美人那么鲜艳烂漫。   这栋别墅看着很新,很奢华,其实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   这栋房子,是舅妈的父母留给她的。   当然装修是舅舅导师出的钱,那个善良的音乐家,他的坟墓就在山后坡的一处浓阴下。   舅舅每天清晨都会带着舅妈到他的坟墓前送一束鲜花,我在这里住的日子里,有时候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去。   舅舅此刻就站在那棵高大的椴树下,正将甜品摆上桌子,然后捻起一块,自己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快步走到千秋前,将咬过的甜品递到正坐在秋千上的舅妈嘴里。   那是一幅非常温馨甜蜜的画面,别人要是不知,还以为他们是新婚夫妻呢。   却已经结婚快有17年了。   手心突然被言守箴紧紧捏着,我微微吃了一惊,看向他时,瞬间被他眼里的柔情虏获,如果不是前方的虞弦大声叫喊,我或许就跌入了他炽情如火的网中央不可自拔了。   我不禁脸颊发烫,这样的言守箴,好像是在给我许下承诺,他也可以像舅舅一样,17年如一日的对舅妈那么疼爱。   舅舅和舅妈听到了虞弦的声音,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舅舅依旧挺拔帅气,他的颜值就跟他弹的钢琴一样,很难让人忘怀。   否则华蘅姿老师也不会一直惦记到现在了,华国的好几个音乐综艺节目也不会重金邀请他去参加了。   舅舅就是这么的一个存在,他一半在音乐圈不断拿奖,一半在娱乐圈风生水起,在华国乃至东南亚拥有众多的粉丝。   舅妈虽然双目失明,然而眼眶却并不会深深凹陷下去,她的眼睛和正常人差不多,只是有一层厚厚的白翳蒙在了眼瞳里,减少了那双碧绿色的眸子过分锐利,增添了一份邻家少女的平凡。   可见,当年的舅妈,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胚子。   我拉着言守箴快步上前,因为我闻到了姜饼的甜味了!   “不错,长得跟照片一样帅!”舅舅拍了拍言守箴的肩膀,表示对他这个人的赞喜。   我是发过结婚证件的那张照片给舅舅看的,其实我觉得言守箴本人比照片还好看!   舅妈的华语水平比皮特好了一点点,虽然不太会说,但很多短语她是听得明白的,可我们还是下意识的用德语交流,这是对她和皮特最起码的尊重。   我因为在火车上小睡了一会儿,现在精神很好,胃口大开,况且桌子上的甜品全是我喜欢吃的,就更停不下来了。   “好了,缓缓再吃,听话。”言守箴给我倒了杯鲜牛奶,不着痕迹地阻止我。   狮城的别墅里,厨房供给的甜品种类也很多,就是量很少,言守箴一直控制着我的暴食暴饮,还想我多去锻炼身体。   有时候他还会拉着我绕着胡姬花园跑步,或者去健身房锻炼,可惜我的兴致不高,在我看来,跑步和去健身房都太浪费时间了,还不如去乐器室练练乐器呢。   舅舅仿佛知道了言守箴的想法,他笑道:“没事,今晚你们就去盐浴温泉泡一泡,出一出汗,就能把吃进去的糖分都蒸发了!”   温泉小镇,是地地道道的以盐浴温泉称著的小镇,据说茜茜公主的丈夫,就是皇帝弗朗茨·约瑟夫的母亲早年不孕,就是泡了这里的盐浴温泉,才为皇室延续了子嗣的。   我脸色微微一变,温泉小镇里,就有好几家酒店专门打着入住可以提供免费泡温泉福利的旗帜,其中一家就是和舅妈有亲戚关系,每年我到这里来,舅妈都会跟她亲戚打好招呼,让我过去泡温泉。   可是,那个温泉酒店的小儿子有点变态,前年冬天突然冲入我泡的浴池里,对我言语戏亵,还动手动脚的,我便再也不愿去泡了。 第44章   “提起盐浴温泉,麦斯的刑罚好像判了下来了。”端着水果盘出来的皮特慢吞吞的接话说。   我吃了一惊,因为皮特口中的麦斯,就是那个跟舅妈有亲戚关系的温泉酒店老板的小儿子,麦斯布鲁威勒。   “麦斯?”我放下手里的牛奶,不由得问,“他……他怎么了?”   皮特将贪吃的虞弦和虞音两兄妹赶去了厨房剥玉米,以便接下来要做一道美味的玉米浓汤,然后才将麦斯犯事的事件经过大致的告诉了我。   原来去年的这个时候,麦斯在音乐之城醉酒驾驶,还撞伤了人逃逸,被查处的时候竟然暴力袭警,袭警在这个国度是很大的罪刑,结果又在他的车上搜出了大量的大、麻,罪行这就更严重了!   这个国度对大、麻的监督是非常严格的,一方面法律严禁民众沾染,一方面又允许使用在医疗上,肯定了它在治疗癌症方面是必不可少的辅助药物,在止痛和治疗风湿疾病上效果很好,而且副作用小,但必须持有医生的证明,到政府发出营业执照的医院购买才算合法。   酒驾、肇事逃逸、袭警、私藏毒品……数罪并罚,麦斯得到莱奥本那间很有名的五星级监狱里度过5年的牢狱生活。   大概的麦斯的事件闹得太大了,安宁的温泉小镇几十年都没发生过这种事件,一时间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谈论这件丑事,麦斯的家人实在顶不住人们的指指点点,于是转卖了温泉酒店,搬移了故居,据说现在已经搬到了库夫施泰因定居去了。   我虽然不喜欢麦斯,也觉得他罪有应得,但连累了家里人搬离几代人安居乐业的故土,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言守箴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情受到了影响,拉着我进了厨房,帮虞弦和虞音一起剥起了玉米,表弟表妹似乎不怎么怕言守箴了,聊着聊着话题就多了起来,言守箴问什么,他们就争先回答着,嘻嘻哈哈的,将欢乐洒向了屋子的每个角落,我心中的那股郁闷不快才被冲淡。   饭后消完食,大家都有午休的习惯,我醒来后,皮特早就载了虞弦和虞音去了中学,今天他们为了去火车站接我们,特意跟学校请了一个早上的课。   舅舅正在修剪篱笆前的蔷薇枝叶,舅妈在收集他剪下来的鲜花,小心翼翼的插入花瓶里,这些娇艳的花第二天就会被送到山后坡的那座坟墓前。   我跟舅舅和舅妈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言守箴穿越林荫小路,朝镇中心走去。   这里午后的阳光就像宛城深秋的太阳,慵慵懒懒的没有一丝威慑力,或许是昨天下过了一场大雨,拂过来的山风凉润润的,吹得人好不舒服。   言守箴却还怕我冷,多带了一件外套出来。   我觉得带这么一件外套很累赘,想劝他不要这么麻烦,结果反倒被他说服,反正他就是有办法让我听他的话。   拐上沥青的公路,就能看到小镇一条商业街。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远处深绿的山峰,淡抹的烟雾,湛蓝的天空,迎合着附近青翠欲滴的林叶,以及湍急的特劳恩河,五颜六色的商铺民居,还有三五成群忙着拍照片的游客,糅合成了一幅仙境般的山水墨画,这就是让人流连忘返的温泉小镇。   我将我熟悉的特色美食一一告诉了言守箴。   诸如特劳恩河的桥头边那一家中餐馆,隔着冰激凌店就是卖姜饼的甜品店,但我觉得这家的姜饼没有舅妈做的好吃,不过顾客却不少。   我又特意带着言守箴去了步行街的中心区,那栋不起眼,却被刷成粉红色的店铺,就是赫赫有名的皇帝御用点心店Zauner咖啡馆。   店内的蛋糕玲琅满目,各味巧克力球应有尽有,每一款甜品更是让人垂涎三尺,慕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座位都摆到了门口去了。   我每次到这里,必点的就是弗兰茨约瑟夫皇帝最喜欢的栗子蛋糕,是真的好吃,我是怎么吃都不会觉得腻!   也点了奶油松糕饼和几样不甜腻的糕点,适合不怎么喜欢吃甜品的言守箴。   最后又点了咖啡和红茶,一整个静谧的下午时光,我和言守箴就在唇齿留香中度过了。   从Zauner店出来时,太阳已经斜斜的挂在了远处的山头上了。   风有点肆意地吹着,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了。   言守箴赶忙为我披上了外套,其实我并不觉得冷。   大概是我们悠闲的模样像极了久居这里的本地人,两个背着大大旅行包行色匆匆的外国游客竟然向我们问起了路。   他们是背包客,想去高萨卡姆山谷中的戈绍湖。   我虽然没有去过戈绍湖,但每年都会来这里几次,每次也都会在小镇上小住一个星期,多少也知道什么路线抵达的。   可是令我想不到的是,言守箴竟然为他们指起了路,不仅详细的将途径的地点路线一一告诉他们,还简易的推荐他们搭乘哪路车转哪路车比较快捷抵达,说得头头是道,听得我一愣一愣的,仿佛他不是今天才初来乍到此地的,而是本来就住在这里的原居民!   两个背包客十分高兴,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之后,我才好奇地问言守箴:“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的?”   要知道温泉小镇到高萨卡姆,每年都会新添村庄和公路,谷歌地图更新缓慢,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背包客也没办法按照地图前行的。   “临行前,我安装了公司新开发的两地最短出行的小助手软件。”言守箴掏出了手机,点开了一个软件,划拉了一下,输入了出发地和目的地的名称之后,果然弹出了两地最短距离出行的各种渠道……   “我也要安装这个软件……”我惊叹一声,不仅大为佩服,有了这款软件,是真的非常方便像我这样方向感不好的游客!   “你有我这个活地图,不需要安装。”言守箴笑了笑,和我十指紧扣。   我脸上一热,心里暖烘烘的,不觉靠向了他的身边。   “那你怎么不让他们下载这个软件啊?”我问,既然是他的公司新开发的软件,乘机打广告不是更好吗?   “暂时没有这个意向。”言守箴言简意赅的回答。   “为什么?”我跟不上他的思路,明明就是很好的商机啊!   言守箴略显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我这问题问得多余。   我:???   我真的看不透他复杂的眼神里到底隐藏了什么玄机……   半晌,言守箴叹了一口气,还是解释给了我听:“我开发这个软件,本来就是只想让我为你服务的。”   我愣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猛然反应了过来,便震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个人是在告诉我,他独宠我的方式,是不可复制的,天底下就我一人才能享有的待遇,别人再需要,都和他没有关系……   自私,却霸道。   被言守箴这样珍惜地爱护着的我,只觉全身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经由四肢百骸汇集心脏,将心头最软的那个位置占满,不留一丝空隙,让我的心里眼中,唯独只看得见他一人!   我知道我已经离不开这个爱我如斯的男人了!   那个曾经占据过言守箴心里的人,是真的构不成一丁点的威胁了!   凉风里,我偎入了言守箴的怀中,不再像从前那样畏手畏脚的顾忌着别人的眼光,眼眶热热的,鼻子里头呛呛的,这一刻一点也不想掩饰自己想哭的冲动。   言守箴已经察觉出了我耸动着肩膀在低泣,不禁大吃一惊,慌手慌脚的安慰着我,十分的自责,这时候的他显得格外的笨拙,压根不知道我因什么而落泪。   当然,我绝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因为终于解除了敌情,成功占据他全部的心扉,是喜极而泣的眼泪,是历经千辛万苦排除万难终于修成正果的喜悦泪水……   回到舅舅家之后,我隐约有了感冒的迹象,这大概是惩罚我在凉风里的恣意妄为吧。   十分自责的言守箴还想带我去温泉酒店泡温泉,这比泡热水澡管用多了。   我对麦斯在温泉池里对我的轻薄还有点阴影,不想去泡温泉,况且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没有那么娇弱,吹个凉风就能病倒。   言守箴正极力劝我,还好就在我快要被他说服时,华蘅姿老师的电话打了进来了。   我以为华老师又用这种方式试探舅舅现在过得好不好,便有点怏怏的,不太想看到陷入痴情旋涡之中迷失自我的她。   “华老师,舅舅很好。”我率先开口,有点懒懒的说。   那边安静了片刻,我以为华老师又在酝酿怒意,然后狠狠的怒骂舅舅一通再挂掉电话,我都有了心理准备,耳朵要被她高几度的嗓音凌虐一番的了。   却不料,电话里头的华老师正用极其严肃语气跟我说:“我今天……从沃尔特那里打听到了言守箴的一些事。”   沃尔特就是沙赫蛋糕店的老板,是音乐之城有名的上流社会人士,金钱和地位给予了他无尚的贵气,不过他却在见到了言守箴之后,瞬间没了气势,就像不可一世的金钱豹遇到了草原雄狮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样,所有的贵气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   等到我晃过神来时,心猛然剧烈地揪痛起来了,痛得我浑身颤抖,冷汗直冒,嘴巴嚅动了几下,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喉咙像塞了一块铅,鲠得我呼吸维艰,几乎要窒息过去!   原以为已经战胜了那个人的悠然自得的心情,突然就土崩瓦解了。 第45章   “沃尔特说,音乐之城最奢华的帝国大酒店,两年前被一个神秘大富翁豪掷了15亿欧买下,而那个神秘大富豪,”说到这里的华蘅姿老师顿了顿,似乎还在舒缓心底的激动,“就是你男人!”   还处于悲戚中的我:???   渐渐晃过神之后的我:!!!   不是关于言守箴和“那个人”的事,而是言守箴和帝国大酒店的事?!   我莫名的吁了口气。   音乐之城的帝国大酒店,就是以前我和宜秋入住的那家酒店。   也是我和言守箴一起入住了三天的酒店!   据说那是音乐之城号称最奢华的六星级大酒店,外观金碧辉煌,内里流金溢彩,本身就是一栋古典风格和现代风格相结合的宫廷式建筑,极具参观价值,更何况坐拥音乐之城的黄金地段,酒店里供应的各色食物又美味精致,服务更是一流,只要愿意花钱住上一晚,就能享受到帝王般的待遇!   早前在我的心里闪过的一丝疑虑,这一刻突然被放大了。   如果言守箴是帝国大酒店的幕后大老板,那么依他的身份地位和品味,就算6月1号当天的帝国大酒店的房间再紧张,也不可能腾不出一间比1007单人房还好的房间出来吧?!   我心里开始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了。   目光下意识的落到了浴室里,正在给我放洗澡水的言守箴身上。   他的手伸在浴缸里,正全神贯注的给我调水温,好像怕热了,我洗得不舒服,冷了,又会成为感冒的导火线。   耳旁依稀回荡了入住1007单人房当晚的耽溺时光,言守箴依稀仿佛就在我的耳旁说过这么一句让我至今都十分费解的话。   他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好像他孽念喷发的那一刻,不是我踏入房门的那一刻,而是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积淀了的……   我还没梳理清楚这个“很早很早”的时刻,到底是什么时刻,华蘅姿老师又在我的耳旁掷下一个重磅炸、弹:“然后我就去求证了上一任帝国酒店的老板,他也是我的朋友,他告诉我,你男人不仅豪掷千金收购他的酒店,也花了重金收购了好几个温泉酒店……”   我混沌的脑袋突然如遭雷劈一样,一阵更麻更钝更痛的电击之后,思路竟然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了。   果然,华蘅姿老师“啧啧”地反问:“你来猜猜,你男人收购的几家温泉酒店,是在哪个地方?”   这已经是十分显而易见的事情了,音乐之城的国度里,以温泉著称的地方,就只有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小镇。   恰恰这时,言守箴已经放好了洗澡水,他倚在门边,一边用毛巾擦拭湿漉的手,一边温声叫我:“望笙,洗澡水放好了,快去洗吧。”   我定定的看着他,这个男人依旧高大挺拔,英俊无俦,对我体贴温柔,甚至无微不至。   可他身上有太多我看不清摸不透的谜团了,偏偏这些谜团又和我息息相关……   不管是在宛城里,他第一次跟小翁见面,就已经知道她是谁,还是在狮城里,他为我弄来了那架梦寐以求的凤首箜篌,又抑或是在音乐之城里,他明明是帝国大酒店的幕后老板,偏偏装作普通游客入住我曾经住过的房间……   如此多的蛛丝马迹,那个我从未想过的谜底,也即将呼之欲出了。   我发现,至此,我也从未后悔和他走到这一步。   言守箴察觉了我目光不对劲,快步上前,用手试探了我的额头,大概没发现体温有什么不正常,大拇指亲昵地刮了我的下巴一下,问道:“怎么发起呆来了?”   耳旁的电话里也没了声音,华蘅姿老师似乎也听到了言守箴刚才在说话了,她顿了顿,故作轻松地道:“好了,或许这些你早就知情了,也算是我的八卦,那就这样吧,挂啦!”   下一瞬,电话果然陷入了忙音里了。   我收起了电话,胸中的郁闷无处发泄,索性抓起了言守箴作乱的手,不轻不重的咬了他大拇指一口,这才算解了恨,然后又很没胆量在他的面前停留太久,就慌慌乱乱的逃到了浴室,把门锁得紧紧的,听言守箴在门的另一边发出开怀爽朗的笑声。   和以前的日日夜夜一样,没有什么涟漪荡起。   然而我知道,一切都有点不一样了。   言守箴的笑声渐渐远去,他下楼去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目比以往多了些许的愁思,我好像也跟从前不一样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取出手机,拨通了皮特的电话。   皮特似乎很意外,他已经接回了虞弦和虞音,还打算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他大概没有料到我会给他打电话,毕竟同一屋檐下,有什么事,找他说一下就可以了,没必要弄得打电话这么麻烦。   “Yves?”普特喊了我的英文名,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按错电话了?”   “不,”我回答,一边用手拨弄着温水,一边道,“我有点事想问你。”   “是吗?请说。”皮特很客气地笑了笑。   “你知道麦斯家的温泉酒店转让给了谁了吗?”我有点迫不及待的问。   “这个……”皮特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回答,“我记得好像是转给了一个华裔,不过那个华裔好像很低调,从来没拜访过虞叔叔。”   他一直称呼我的舅舅为“虞叔叔”,即使舅舅对皮特关怀备至,可在他的心里,“爸爸”就只有他的生父一个。   舅舅在温泉小镇算得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很多仰慕他的政要巨商都想方设法的要和他结交,而买下了温泉酒店的人竟然没有随波逐流,反倒会让人觉得奇怪。   虽然心里依旧掠过了答案,可我还想得到应征。   “你能帮我查一下那个华裔是谁吗?”我将手收了回来,浴缸里的水还在荡漾。   人口不足2000的温泉小镇就这么大的地方,政要人员也就这么一些,彼此盘根错节,休戚相关,我就知道中学校长的女婿便是这个小镇的镇长,酒店转让的合同写了谁的名字,身为镇长的他一定知道一些确凿的消息。   皮特很受校长的青睐,事实上,皮特正在和校长的侄女谈恋爱。   皮特想也没想,就一口应承了下来。   “皮特呢?”晚饭时,舅舅见少了皮特,便问起他来。   舅妈一边叱骂虞音用刀叉乱敲盘子的坏习气,一边回答:“他说学校还有事,要回去处理一下,我们别等他了。”   厨娘接口说:“我已经给皮特留了他最喜欢吃的鸡肝牛排了,等他回来了就叮给他吃。”厨娘和花匠是一对夫妻,在舅舅家工作了十几年了,由于没有儿女,就将皮特和虞弦虞音当成了自己的儿女一样对待。   当然了,我也有同样的待遇。   不过晚餐时的我有点心不在焉,言守箴察觉了,以为我着了凉,身体不舒服,饭后非要找出感冒药,等消完食就让我服下。   于是,我也就有借口先回房间了。   因为被我调成振动的手机已经响了两次了。   我刚阖上房门,皮特第三次的电话恰巧打了进来。   我迫不及待地接了。   “Yves,”皮特的声音十分的高昂,好像抑郁不住内心激动的样子,“我查到了是谁了!你一定想不到……”   “是言守箴,是不是?!”我打断皮特的话,那颗一直忐忑不定的心,这一刻竟然神奇般地平静下来了。   “!!!”电话那头的皮特一时没了声音。   果然如此。   我无力地趴在床上,下意识的将言守箴枕过的枕头抱在怀里。   “不过,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皮特恢复惯有的云淡天青的悠闲语气,“麦斯家的酒店……不,是我们小镇的所有温泉酒店,都由你丈夫的名字,改成你的名字了。”   我:……   这的确更是我从未料及的!   然而,我却没有太惊讶,好像这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求婚时,他本来就已经打算要和我分享他的全部财产。   后来,我爸帮我签订了那份合同,更是几乎将言守箴名下流动的和不动的财产,全收割在了我的手里。   温泉酒店既然是言守箴两年前收购的不动产,当然也会划分到我的名下了。   “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天天免费去酒店的温泉泡了,”皮特不忘在电话里头戏谑了一句,“老板……娘?”   我:……   言守箴拿着感冒药上楼来时,我正在挑唱片放音响。   眼尖的言守箴看着我手里的那张《卡农》,皱着眉问道:“谁是碧娜卡?”   唱片右下角正用德语写着“碧娜卡赠给依夫”。   “你为什么不问Yves是谁?”我将唱片送入音响内,抬眼看着言守箴。   他似乎愣了愣,随后不自然地笑了笑,道:“Yves……是谁?”   “你不知道Yves是谁吗?”我朝他迈近一步。   他竟然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了。   “我……”他嚅动着嘴唇,目光从最初的惊慌渐渐平静了下来,随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一瞬不瞬地对上我的眼睛,“Yves……是你。”   “你为什么要骗我?”这是我至今为止最想知道的答案。   “我……”他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回答,“也就从舅妈的口里听了一次,其实也不确定Yves就是你的……”   “言守箴!”我生气地打断他的辩解,“舅妈从来是跟着舅舅喊我「asheng」的!”   言守箴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药瓶和水杯,随后定定地看着我,嘴边突然噙着一丝悲苦的笑意:“我骗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坏。”   他说得很认真,很坦荡,仿佛他口中的“坏”,是阳光下最阴暗的一面,遮蔽起来了,便窗明几净,什么尘垢都没有了。   我:!!! 第46章   音响里缓缓流淌着《卡农》古井无波的旋律,柔柔和和的,像某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几个闲极无聊的少女躲在阁楼里一起分享彼此小秘密时发出的悦耳窃笑,宁静而知足。   言守箴的秘密却与之相反。   “知道你叫Yves,是两年前的圣诞夜,你慌慌张张的从温泉酒店里冲了出去,外套纽扣还没扣好,跑到门口时还摔了一跤,很狼狈,也很无助。”言守箴微微眯着眼,帮我整理起一丝不苟的衣领,仿佛穿越时空,回到那年的圣诞节,帮我整理衣衫不整的狼狈。   言守箴神情依旧迷离,指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似乎陷入了久远的记忆深处:“我想去扶你,可距离太远了,我赶过去的时候,你已经开车走了,然后跌跌撞撞的也跑出了一个人,浑身的酒气,他冲着你离开的方向乱喊了一些让我很光火的话,我十分生气,没忍住就打了他一拳,力道有点重,他被送去了医院,我也差点被起诉,可是我很高兴,因为知道了你这么好听的英文名。   我震愕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依稀是有点印象,那次之后我再见到麦斯,他的鼻子好像的确夹着石膏固定复位。   言守箴的那一拳,应该是把麦斯的鼻梁打断了……   然而我的注意力全在了言守箴的身上。   虽然心里早有了答案,可当从他的口中亲自应征,我的身体还是细不可察地颤动着,四肢百骸的血液好像欢欣鼓舞的要发表切身的感言,那颗失速跳动的繁杂的心,更是脱离了我的控制,每一次血脉回涌的冲击,都想以最激烈的方式昭显它的鲜活与灿烂。   我是那么的高兴,偏偏又莫名的觉得很委屈。   喜与恨与与怨与恼的复杂交织下,我哆嗦着唇,想说什么,硬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原来言守箴豪掷千金买下小镇里所有的温泉酒店,竟然是因为那次麦斯酒后对我的轻薄戏亵。   而一直被我嫌弃的英文名,却在我不知道的年月里,竟然被他这么小心翼翼的珍藏着。   这个英文名还是我读书的时候,皮特给我取的。   读书时期的寒暑假,我几乎每年都在温泉小镇度过,不可避免的,跟年龄相差无几又喜欢音乐的皮特有了不少的交集,于是也认识了皮特的好几个伙伴,麦斯和碧娜卡就是其中之一。   非华裔的当地人,怎样都无法发准“YU”的音,皮特索性就取了个比较贴近发音的“依夫”做我的英文名了。   这个名字,也仅在他们几人之间使用。   皮特也只是在单独和我说话的时候,才会叫我“Yves”。   像华老师和宜秋,就压根不知道我有英文名。   所以,我才拿出了碧娜卡送给我的那个唱片,引出言守箴一直隐瞒的秘密。   只是我没有料到,他还暴力对待了麦斯……   猛地,一个念头闪过了我的脑海,言守箴亲口承认了他的“坏”,莫不是……麦斯在音乐之城里犯的那些过错,也有言守箴的一份助力??   我赶忙驱赶这个念想,可它就像一粒有了信念的种子一样,在我的心底不断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眼看就要成参天大树了。   “你……你告诉我,麦斯的事……”我闹哄哄的脑袋就挤出了这么一句磕磕绊绊的话。   我清楚的看到,当我说出“麦斯”的名字时,言守箴迷离的目光闪过了一丝嗜血的残酷,虽然稍瞬即逝,答案却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   言守箴的呼吸似乎有点急促了,指腹摩挲我的脸也重了些许,他嘴边噙着的那丝凄苦的笑渐渐扩大,炽热的目光纠缠着痴绵与眷恋,虽然他贴在我的耳旁,救赎似的低喃:“你看,我都说了,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坏,你还是知道了。”   我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身子。   紧随而来的,是头重脚轻的一摔,我被他一推,身体瞬即陷入了柔软的床上了。   言守箴的力度不大,他在压下来的时候,也是尽量不将全部的重力放在我的身体里。   只是眼神通红,呼吸紊乱,找已经失去了刚刚的从容不迫。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言守箴。   他压抑着痛苦和绝望,却没有办法破釜沉舟,更不能毁天灭地,因为,他眼瞳里此刻正映着我的影子。   “音……音响放大声一点……”我嚅动着唇,艰涩的说着,浑身麻麻热热的,难堪的用手背遮挡住了眼睛,才发现浑身已经没了动弹的气力。   每次感应到言守箴迫在眉睫的需求汹涌而至时,我都是这种状态。   “望笙,望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言守箴一愣,把我遮住眼睛的手拿下,紧紧地攥在掌心里,似乎怕一松开,我就会抽身离去,绝不留恋。   于是,我看到了言守箴双绝望的目光瞬间被焦灼饥渴所取代,说话的嗓音也明显变粗嘎了,整个人像得了赦令的囚徒一样,身体僵直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稍稍挪动一下,我颁发的赦令便会不翼而飞。   他的痛苦传染给了我,我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焦灼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我浑身更烫了,可还是诚实地点着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是踏上温泉小镇之前,我和言守箴约定好了的暗号,他的需求太强烈了,我们在温泉小镇少说也要待上一个星期,要想他不碰我,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而舅妈的耳力太尖利了,即使卧室隔了一个楼层,也难保不被她听到我们的动静。   如果要做,就必须播放音乐做掩护,这是我们共同想出来的对策。   言守箴紧紧将我拥入怀中,沙哑的嗓音里依稀带着哽咽。   这个宠我爱我怜我的男人,再一次因为我而哽咽了!   “我以为……你知道了我有多坏之后,会选择离开我……”他把头埋在我的肩窝出,掩藏起了先前暴露的脆弱,闷闷的说出积压在心头的沉郁。   原来,他竟是如此的害怕着我会舍他而去……   可是,这怎么可能?!   即使他的“坏”,包括构陷了麦斯,我也……   我发现,在言守箴的身上,我的标准奇异的偏斜了……   这个男人对别人或许很“坏”,不讲情面,不留余地,甚至不择手段,可他的“坏”又不使在我的身上,并且全心全意爱着我,护着我,我又怎么可能会厌恶他,离开他?   言守箴起身调大了音响,近乎平静无波的《卡农》缓缓填满了整个卧室,渐入佳境的音乐家游动着指尖划过黑白键,漾起了一个个欢悦音符的曲妙流畅,就像在粼粼镜面掠过一只戏水的白鹭,细长的脚尖搅乱了碧波入玉的湖面,尖尖的翅膀拍起了一串串无辜的水花,浮光掠影,影藏惊鸿。   而当音响再次被言守箴调低后,那已经是快要凌晨的事情了。   我懒懒的趴在言守箴的怀中,倾听言守箴还没说完的秘密。   “他如果不购买催情的药品,试图下在你的茶水里,我也不会揪着他不放。”言守箴继续剖析他过往的“坏事”,不过他大概还没完全释怀这件事,目光依旧毫无温度的冷酷。   我:!!!   麦斯之后竟然还想这样对我!   实在不能原谅了!   “不过,他远比我想的还要差劲,肇事逃逸,袭警,藏毒,可都和我无关。”言下之意,言守箴只承认他指使人灌醉了麦斯,至于其它,却是麦斯的自食恶果。   言守箴虽然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坏”了,但他还想尽力挽救他在我的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那……1007房呢?”我抬起眼,追着他问。   言守箴梳理我发梢的动作顿了顿,他好像完全没有料到我连这一茬都知晓。   “我……那时以为你和宋小姐在一起了,”言守箴抿了抿唇,我听到了他的牙齿碰撞发出的“咯咯”声了,“宋小姐进了1007房就没有出来过!”   我一愣,不仅吃吃地低笑起来了。   宛城和音乐之城也是有6、7个小时的时差,我和宜秋都不怎么会倒时差,飞机上睡得昏天暗地,到了音乐之城当然就精神奕奕了,可那会儿的音乐之城的店铺渐渐关门,人们慢慢沉入梦乡里,睡不着的宜秋当然只能找我打发时间了……   偏偏纯友谊的事情,落在言守箴的眼里,都变成了可供妒火燃烧的草原!   “你还笑!”言守箴喉咙里发出了野兽的低吼,狠狠地将我揉入他的怀中。   我身体一僵,果然乖乖的停住了笑,言守箴蛰伏了的那一处又有了抬头的趋势,我一动不敢动,就怕再刺激到了言守箴这头还没得到彻底满足的野兽。   “那么,相亲节目,也是你安排的?”我问。   言守箴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抑制蓬勃的需求,好半天,才回答:“因为一直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你去介城的那天,我才知道你去参加了相亲节目,之前……之前我一直以为,你跟宋小姐是……”   言守箴没有说出“情侣”两个字,仿佛那是一件他不能承受的沉重。   原来一切的误会,皆因宜秋和我太亲密了!   “你太坏了,”我不满地嘟囔,“明明不必欺瞒我的……”   “我答应你,以后我会藏起全部的坏,不会再让你找出来!”言守箴宣告完了承诺,便放弃了朱熹提倡的灭人欲的理学,起身再次调大了音响。   《卡农》已经进入了小结的和弦部分,那是和爱人交付了身心之后向叠交的命运书写至死不渝的守护,让那不起波澜的音符跳跃出了蕴含生命大和谐的高昂之音。 第47章   6月9号,星期日,温泉小镇,多云转晴。   今天是西方的圣灵降临节,在这个小镇更是个隆重的节日,连同明天的星期一,都是这个国度的法定假期。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圣灵降临节的狂欢会。   据说在音乐之城最南的克恩顿州,还有个非常有趣的传统比赛,叫做“刺木桶比赛”,是未婚单身男子展示雄壮体魄的最好时机,谁得了冠军,就可以赢得了花环,然后将花环赠送给心爱的姑娘,通常都可以求到一段好姻缘。   不过温泉小镇的传统节日比“刺木通比赛”还要温和得多。   刺木通所骑的马,是没有按上马鞍的,骑术不好的骑手,或者马儿半路上受到了惊吓,骑手都很容易坠马出事。   温泉小镇因为得益于皇帝弗兰茨约瑟夫的名人效应而声名远播,当然继承了这位皇帝爱好狩猎的兴趣爱好,将狩猎定为了圣灵降临节的传统节目了。   不过现在的温泉小镇早没了可供狩猎的小动物。   很多年前,他们曾在皇帝夏宫的大花园里释放了200只兔子当猎物,可是逃出生天的兔子有着非凡的繁殖能力,两三年的光阴,这些兔子展示了报仇的成果——   几乎啃光了皇帝夏宫的花花草草,连同小镇居民也遭了殃,据说周围的村庄也有不同程度受到破败,至此,狩猎兔子就变成了捕捉蝴蝶,不管男女老弱,是本地的居民,还是外地的游客,只要穿上传统服装,就可以前往为期一天免费进入的皇帝夏宫,参加捕捉蝴蝶的传统比赛节目。   比赛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了以家庭为单位的竞赛了。   因为奖励丰厚,冠军除了可得一笔可观的现金之外,还有一匹膘肥体壮的成年马可以牵回家,因为吸引了无数游客前来参加。   每年这个时候的温泉小镇,各地赶来的游客是全年最鼎盛的时刻。   蝴蝶也由最初的500只逐年增加,今年更是增加到了5000只了!   当然了,每只蝴蝶都是上了电子编码,任何人想要作弊,是不可能的。   言守箴体格高大,和西方男人差不多,甚至比皮特还高一点,不难在服装店买到尺寸相同的传统服装。   我的码数却有点棘手。   试完了小镇上所有的服装店,就是找不到符合我身高体格的传统衣服。   其实将就一下,也未尝不可的。   反正就只穿一天,宽松一点的,还更方便去捕捉蝴蝶呢。   可是言守箴在对待我的事情上,近乎吹毛求疵的苛刻。   任何东西都必须是最好的,最适合的,衣服宽一点,窄一点,他都不满意。   他甚至向镇上唯一的一家手工裁缝店的老板下了单。   付了10倍的工钱,谈好了今天早上就要把做好的服装送过来的。   大概是言守箴出的价格实在太有诱惑力了,裁缝店的老板紧赶慢赶,果然在今天早上的9点,准时的将赶出来的衣服送了过来。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穿西欧贵族风格的传统衣服呢!   穿戴起来和汉服一样复杂,不过层次感比汉服还强。   充当内衣的是现代的衬衫,反正贴身穿,被繁重的衣袍遮得密密实实,而且衣料也比送过来的那件内衣衣料还要顺滑,言守箴就丢开了那件衣服了。   外衣很长,可以抵至膝部,跟汉服的长袍类似,但又比较紧身,外衣外还要披上一件方形的花哨斗篷,用一枚大饰针牢牢别在胸前。   这还没什么,最让我不适应的是,已经很紧的裤子,还得再套上长筒袜,配上中长军靴,好看是看好,就是裆里的形状可以看得见。   言守箴也清楚这一点,于是将斗篷移了移,只要风不作怪的乱掀,倒是可以遮挡得了。   最后戴上一顶中亚式的小帽,往镜子前一站,连我自己都觉得好像有点晃眼了。   镜子一侧的言守箴眼神微微眯了眯。   等在一旁的虞音提着她长长的蛋糕裙,很有淑女风范的跑了进来,她本来是要叫我下楼出发的,这会儿却嚷着要当我婚礼上的花童。   还好婚礼服装没有这么繁杂,我暗自庆幸。   然而言守箴却在我的耳旁自言自语:“如果是SOLOSALI的剪裁大师操的刀,一定更好看!”   “才不要!”我立刻扑灭了他滋生的念想。   下到楼时,大家已经整装待发了,少年心性的虞弦更是英姿勃发,他还在腰间配了一把木头雕刻的宝剑,十分的惹人注目。   不过他现在正和皮特在检查捕虫网和饲养笼,就怕网线有缺口,会伤害到蝴蝶。   舅舅转身见到我时,看着我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惆怅的说:“要是姐姐在就好了。”   我也想我妈了。   她独自一人走在那条洒满金色光芒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也挂念着我和舅舅,会不会停一停,看一眼她致爱的人已经攥牢了幸福了。   言守箴仿佛知道了我在想什么,他缓步上前,轻轻扣着我的手心,时轻时重地捏着,像时刻在提醒我,我的身边永远站着一个可供依靠的他。   我抬眼看着他,明明服饰和我的相差无几,容貌也是东方人的轮廓,他却可以穿得那么的贵气洒脱,就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王族贵胄。   他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下意识的俯着头凝视着我。   我脸颊莫名的发起了热,也听到了心脏怦然跳动的声音了,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和他对视,都会有初恋的感觉。   一旁的皮特似乎被虐到了,他挠挠头,无奈的说道:“你们是逼着我向帕梅拉求婚吗?”   帕梅拉就是中学校长的侄女,他的女朋友。   他的话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虞音又嚷着也要做他的花童。   舅妈更高兴,她是很喜欢帕梅拉的,时常催皮特快点定下终身大事,就怕那么好的姑娘,会被别的男人抢了去。   说说笑笑间,我们也抵达了皇帝的夏宫,那里到处都能见到熟面孔,个个喜形于色,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刚刚给我送来服装的裁缝店老板,此刻正惬意的坐在树荫下的餐布里,一边吃着妻子递过来的奶油面包,一边抱着自家的小女儿在玩闹呢。   舅舅和舅妈在本地虽然拥有无数的粉丝,不过在隆重的节目比赛跟前,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凭实力捕捉蝴蝶,绝不将一年最好的运气让给任何人。   10点30分的钟声敲响时,5000只蝴蝶同时被释放了出来,漫天飞舞的蝶翅蝶影瞬间萦绕在了人群里,装点了整个皇家的夏宫,仙境似的,一下子将比赛推向了最狂热的顶峰。   一时之间,各种捕虫网此起彼落,欢笑声和叫嚷声更是此起彼伏,偶尔有一两只折翅的蝴蝶飘落下来,很快就被旁边的人送入了自己的饲养笼。   今天的风很大,声音又杂乱,舅妈的耳力发挥不了长处,不过她本来也不太愿意参与捕捉蝴蝶的行为,认为蝴蝶的幼虫期虽然是害虫,会啃噬农作物,但成虫期却已经是可以传授花粉的益虫了,不应该拿它们的生命当节日喜庆的噱头。   不过她也不会站出来反对,毕竟她也不是怜爱天下生物的菩萨。   比起捕捉蝴蝶,虞弦好像更喜欢去骑那匹充当奖品的高头大马,它现在还是公家的财产,只要跟马倌说一声,就可以骑上它溜达10分钟。   因为排队骑马的人太多了,马倌后来不准大家骑上去溜达了,只准许跟它合影。   虞弦有点失望,不过能跟体壮膘肥的马儿合照,他还是很高兴的!   言守箴见我兴致不错,也给我拍了张照片,还问我喜不喜欢骑马。   我摇摇头,因为小时候骑过一次,就是那一年我们一家三口游玩安塞尔的时候,是我爸牵的马,走得很慢,摇摇晃晃的,十分的不安全。   午后3点,比赛结束,高头大马被镇上做姜饼的那家人牵走,他们一家7口人一共捕捉了200多只蝴蝶。   之后便是狂欢式的联谊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接到了小翁打来的电话。   那时候我正在翻看朋友圈。   先前我将言守箴拍的那张照片发了上去,配的文字是“这是我家大叔帮我拍的,他说好看”。   自从得知自己就是被言守箴珍藏在心里7、8年的那个人之后,我当然也就知道了言守箴情缘深种的根由在哪里了。   我是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当年的一个无心的善举,会成就这么一段姻缘。   大概是那会儿我真真切切的将他当成了“大叔”,言守箴耿耿于怀了很久,直至之后的一次床事中,我在他耳旁喊了一句“大叔”,他的爆发力十分的骇人,以至于他现在十分的喜欢这个称呼了,而我却十分的“痛恨”这个称呼。   拿来调侃一下也无妨,就当是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回击,谁让他昨晚又那么过分了!   朋友圈里,那张照片被点赞了无数次,也留言了无数条。   第一条当然是与时俱进的爷爷留的了:我家阿笙是真的帅,可以C位出道了!   第二条是练人杰,他就写了四个字:新婚快乐!   第三条是小翁,她发了好多几行“啊啊啊”之后,才出现有意义的文字:老板美哭了!   第四条是老三,她目光向来毒辣,一针见血:谁是大叔???   第五条是秦近淮:这是什么地方?!告诉我,我保证不打搅你们的蜜月!   因为背景是漫天飞舞的蝴蝶,的确很唯美,很浪漫,底下就有很多人询问是在哪个地方拍摄的。   小翁在电话里头说话抖抖索索的,似乎遇到了什么令她十分害怕的事情。   我的心也提了起来了。   宛城现在大概是晚上9点的样子,她还在乐器坊上班,莫不是乐器坊里发生了什么?   “小翁,怎么了?”我急声问。   自从宜秋到了狮城之后,我也邀请过小翁到狮城玩几天,她却不肯,一来不喜欢言守箴,二来,她的男朋友还在宛城上班,离不开岗位,她当然不可能离开他跑到狮城疯玩了。   后来我给她放了假,带薪的,她却不肯,说男朋友上班,她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回乐器坊看店也不错,店里有电脑可以看影片,还比较容易打发时间。   我也不勉强,乐器坊里的淼淼和小喵喵需要人照顾,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也需要人照料,况且乐器坊的生意萧条归萧条,但每天还是有零星的顾客上门的。   “老板……”小翁抽噎了一会儿,才哽咽地道,“王千乘又来了!!”   我:!!!   王千乘就是那个前后骚扰过乐器坊三次的数学老师。   我几乎都要将这号人遗忘了的!   本来我也没记住他的名字,实在是他对我做了太过分的事,还闹过去警局,印象这么深刻,不可能会忘记的。   “你别哭,别怕……”我其实既厌恶王千乘这个人,也害怕这个人,虽然心里也六神无主,可还是尽力克制自己的颤栗,安慰小翁道,“没事的,别慌!你先报警,哦,对,给家明打电话,让他马上去接你!”   家明就是小翁的男朋友。   4S店到乐器坊不算太远,走路半个多小时,开车快一点的话,不用10分钟就能抵达。   “怎么了?”言守箴察觉到了我的慌乱着急的语气,快步上前问我。   “没事……”我回答言守箴,也安慰着小翁。   自从言守箴坦诚了他会为了我而用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之后,我是再也不敢让他知道哪些人是曾经得罪过我的了。   “家明正在赶来的路上,应该马上就到了……我没有报警,因为王千乘就在店外面,没有进来闹事,就坐在车里,一根连着一根的抽着烟,我害怕,我……”小翁又抽噎了几声,才磕磕巴巴地道,“老板,对不起,我……我把你今天发朋友圈的照片PO到了我的微博上了,就是单纯的想分享你的快乐,可是,可是我没有想到,王千乘竟然关注了我,看到了你的那张照片了,不,不,他是下载了那张照片了,刚才我就看到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盯着手机里你的那张照片直看……”   我:!!!   “到底怎么了?!”身旁的言守箴很是着急,揽过我的肩膀,直视着我的眼睛问。   我惶然无措,觉得这事应该让言守箴知道的,可是,我真的怕他对王千乘下狠手!   毕竟麦斯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王千乘仅仅是下载了我的照片,没有做什么事。   应该也做不了什么事的……   毕竟我不在宛城,他也不知道我在哪儿。   况且,宜秋是警告过他的,宋叔叔在宛城的影响力,他应该是会忌惮的! 第48章   6月13号,星期四,艺术之都,多云。   告别舅舅一家人之后,我和言守箴踏上了新旅程,来到了言守箴呆了五六年之久的艺术之都。   这座被誉为“冷翡翠”的城市,曾是西欧最著名的艺术中心,言守箴当年之所以义无返顾的选择了到这座城市就读建筑系,就是到了这里之后,瞬间被美轮美奂的建筑群吸引,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抵达艺术之都的第一天,我以为会跟着言守箴拜访拜访他的师友,没想到他只拉着我去了百花圣母大教堂,逛了乔托钟楼,看了几个美术馆,又在米开朗琪罗广场喂了鸽子,最后参观了维琪奥王宫,天色也黑下来了,他便和我十指紧扣回到了酒店,哪儿也没再去。   第二天,才带我来到了他的母校。   他毕业于艺术之都的比萨大学,这座大学新近竖起了一栋小提琴形状的教学楼,就是他设计并且投资建成的。   我站在这栋教学楼的跟前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是好,浑身打着细细的颤栗,感觉涌入鼻翼的空气都充满了浓浓的艺术气息。   这有异于狮城胡姬花建筑,一个是艺术,一个是美术,不管是哪一个,在我的心里都是独一无二,比比萨斜塔,比凯旋门,比罗马竞技场,比意国任何的建筑物都要好看!   像我这么不懂建筑的,也被它的外观所震撼,可想而知就读这里的学子,更是将它的设计者当成了偶像膜拜了。   所以我能理解言守箴在这所大学的人气到底有多高。   言守箴被他的母校邀请开讲座时,我不仅不惊讶,还与有荣焉,毕竟这么出色的男人,是我一人独享的了。   讲座就设在小提琴教学楼的多媒体里。   言守箴也留了个最前排的位置给我。   然而涌入多媒体的听众里,除了孜孜求学的校园学子,还有扛着长?枪短炮出没的媒体记者。   我当然更不敢出现在镜头可能拍摄得到的位置了。   毕竟意国还没有通过同性婚姻法。   我不希望他的名字被有心人恶意扭曲编排了瑕疵出现在报纸杂刊上,即使是一点点,也不能忍受!   于是我在最末排找了个位置坐下,也幸亏我来的早,许多迟到的学子找不到座位,只能站在走廊和门口处旁听起来。   言守箴的演讲全程用意语演讲,我虽然带了语言转换器,却也有好多建筑术语听不懂。   可对于声控的我来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直至言守箴的演讲完毕,进入了记者提问回答的环节。   被抽到的记者十分的激动,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请问言先生手上戴的是结婚戒指吗?”   我心里一提,目光越过座无虚席的会场投到言守箴的身上,无奈隔着太远,我实在看不清他的手上是否还戴着戒指。   明明已经叫了他摘了戒指的!   “是的。”言守箴唇边勾起了一丝笑意,缓缓举起了左手,将自己的婚姻状况毫无保留的展示在公众面前,一点也没有畏惧高清镜头的拍摄,眉目里全是温柔的深情。   全场哗然,议论声不绝于耳。   底下接踵而来的问题就不言而喻了。   “请问言太太有跟着您到比萨大学吗?”第二个被抽到提问的记者迫不及待的追问。   我心里更着急了,这个喜欢到处炫耀我已经和他领了结婚证的男人,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我俩的关系,尤其是蜜月之旅里,但凡遇到可以聊两句的人,他都会指着我,然后喜滋滋的告诉他们:“这位是我的先生,怎样?我俩是不是很般配!”   现在遇到了这么个绝佳的机会,他会错过吗?!   我慌忙朝言守箴摇头示意。   可惜太远了,他或许根本看不到我的暗示。   “不是太太,”言守箴果然如我所料,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目光逡巡了全场,定在了我坐的位置里,从从容容地道,“是先生。”   哗然声更响亮了。   我脑袋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有点气恼他对自己名声的不在意。   明天的报刊杂志会怎么写?这报道会不会传回狮城?会不会影响他在狮城的生意?   然而不知被谁引导,先是前排有几个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继而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齐,瞬间盖过了哗然的喧闹,像是在祝福着这段婚姻的幸福。   我感觉眼角涩涩的,依稀有液体弥漫上了眼眶,鼻翼酸酸的,心里却甜蜜蜜的。   第二个记者还不肯放开手里的麦克风,大声道:“言先生,您还没有回答,您的先生有跟着您到比萨大学吗?他此刻是不是就在这个会场吗?”   全场安静了下来,脑袋却在转动着,似乎在搜索哪个人会是目标人物。   “当然!”言守箴的话掷地有声。   全场再度沸腾了!   所有人的目光就像雷达一样横扫,扫到每一个陌生的男士面孔,就要把这张面孔牢记心里,谁知道这张面孔是不是就是蛊惑台上那位优秀男士的罪魁祸首?   我装作看手机的样子,赶忙低下头去躲避。   依旧有穷追不舍的提问层出不穷。   “能请他上台亮一下相吗?”   幸亏言守箴的独占欲也很强,他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请问言先生能告诉我们,您的先生是西方人,还是东方人?”   我脑海一阵喧嚣之后,目光无措地投向了门口,那里黑压压的挤了一堆人,想要逆路前行,怕是不可能了……   “言守箴的先生,就是你吧?”   旁边突然有人轻飘飘的呢喃出了这么一句英语。   我吃了一惊,转头看向那人。   那是一个亚裔男子,个子有点小,年龄大约和言守箴差不多,长得眉清目秀,衣服穿戴十分的讲究,气质很好,温和而睿智,却给人一股疏离感,起码他打量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挑剔的冷厉。   “我看到你跟他一起下的车了。”他的声音依然很温和,可我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笑意,更别提他的眼里毫不掩饰对我苛刻一样的审判目光了。   我:!!!   我敢肯定,这个对我抱着强烈敌意的亚裔男子,一定是言守箴众多忠实粉丝之一了!   可是,他是谁啊!?   直至晚上的宴会,我才知道他的身份。   他叫星野晃成,是东洋岛国驻意国的外交官员的儿子,也是预备外交官,毕业于比萨大学,是言守箴的校友。   我:!!!   这个情敌来头这么大,本身还这么优秀,长得也好看,感情也专一,这么多年了,对言守箴还念念不忘。   我都怀疑言守箴当初为什么会鬼迷心窍的,对我一见钟情了。   他的身边,从来都不缺优秀而好看的男男女女啊!   宴会的序幕,是被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拉开的。   演奏小提琴的,是一个年轻的美丽姑娘,妆容精致,像个小瓷娃,看向言守箴的目光深情不隐,不过性感的礼服缀了很多闪闪发亮的珠宝,一看就知道身价不菲,身份也不一般。   果然,她的父亲,就是今天我和言守箴逛过的乌菲兹美术馆的馆长,他傲慢的态度和他的身份有点不符合。   此刻的老人,是一个为女儿出头的老父亲,他趁着言守箴被宴会的主人拉到一旁不知说什么时,走到了我的面前,乜视着我,傲慢的问:“我女儿的小提琴拉得好听吗?”   馆长的英语不错,没有说一口的意式英语,否则我真的听不懂。   “呃……”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有点违心的点头,说,“好听!”   其实她的基本功还是不错的,就是左手不太灵活,按音的起落把握得不够准确,拉出的乐曲当然不够顺畅了。   老人更加的傲慢了,他“哼”了一声:“听说言先生是为了你才修建的小提琴教学楼,不知道你的小提琴拉得怎样!”   我赶忙摆手,有点遗憾的说道:“不好,不好,我很久没有拉小提琴了……”   的确很久了,我舅舅家只有钢琴,自从离开了音乐之城后,我就没再拉过小提琴了。   “既然你拉得不好,不如就让比萨大学的教学楼改个名字,不要叫「望笙教学楼」了,就叫「瓦妮莎教学楼」吧!”馆长大声说。   我:……   瓦妮莎就是刚刚演奏小提琴的小姑娘,她此刻就用无辜而委屈的目光看着我。   好像我抢走了她名正言顺的位置似的。   星野晃成一直在我的旁边不远处,这会儿也过来凑热闹了。   “这里就有小提琴,虞先生不如也上台拉一曲,看看「望笙教学楼」是不是名副其实。”星野晃成温和的说完之后,还不嫌事大的,径直走到了台上,对着麦克风说道:“先生们,女士们,请安静少许,来自华国的虞望笙先生想演奏一曲小提琴,大家掌声欢迎一下!”说完率先就鼓起了掌来。   我:……   我看到了言守箴皱着眉告别了宴会主人,朝我走了过来。   显然,他感觉到了我是被人欺负了。   看着他隐藏着的怒意,我赶忙迎上去,笑道:“是我很久没拉小提琴了,想练练手……”   言守箴狐疑的看看我,又看看星野晃成,再看看一旁的馆长和他的女儿,目光最后还是落在我的身上,低声问道:“你想拉小提琴?”   我笑了笑,点点头,朝台上走去。   摸着凉凉的木质琴身,这是一把不错的小提琴。   琴声悠扬,充满了每个角落。   我看到了场上其他人投来的钦佩目光。   馆长震愕的目光,他小女儿羞愤到无地自容的目光,以及星野晃成隐怒不宣的目光。   还有言守箴缱绻沉迷的目光。   嘹亮的掌声响起时,我仿佛听到了无数清脆的打脸声了。 第49章   6月16号,星期日,水上城市,多云转晴。   在艺术之都呆了几天,我还没完全适应意式的英语,言守箴便又带我踏上了新的旅程。   他以为我不喜欢这座他呆了五六年的城市。   这里的人没有宛城的那么友好,景色没有狮城的那么美丽,甜品没有温泉小镇的那么松软可口,就连天气,也是变幻莫测的,下着太阳雨的时候还能打雷。   他知道我怕打雷,每次天边响起了闷雷的声音,即便是装腔作势的雷,他也不会马虎应付,不管他身在何处,第一时间总会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拥我入怀,双手捂住我的耳朵。   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   其实不管身在哪里,只要让我知道言守箴就在同一片天空下,即便让我在酒店呆上一整天等他,我也不会觉得厌烦。   然而他不肯。   “看不到你,我就没心思做别的事情。”他这样情意绵绵的和我说。   所以他会友拜师,不管去哪儿,务必带上我,并且很自豪的将我介绍给他的师友认识。   本来我就不善应酬,再加上和言守箴关系密切的那些师友,个个都是建筑学上的才子,一见面连寒暄都嫌多余,开口闭口都是建筑设计,而且一谈就是一整天,我是压根插不上话。   前天我甚至还很丢人的在他们的沙龙会客厅的软塌上睡着了。   被言守箴抱起来的时候,我才懵懵懂懂的撬开惺忪的眼睛,还以为身在温泉小镇的舅舅家里,就和言守箴撒了一句娇,言守箴低低的笑着,竟然不点破,还和我打情骂俏了起来,等到我察觉不对劲时,抬眸便撞上了十几张带着戏谑八卦的脸,羞得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昨晚九点多的时候,我们才抵达水上城市,又乘坐小艇辗转到了最里面的利多岛,吃过晚饭之后,本来想去外头逛逛消消食的,可是下起了雨,计划便落空,只在房间里弹了几首钢琴,我正意犹未尽时,却被突然发难的言守箴捉上了床。   这一折腾,今天醒来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外头阳光正好,海风从半开的阳台玻璃门吹了进来,凉凉爽爽的,厚重的窗帘有气无力的拂动了几下,倒是床头挂着的几串风铃“叮叮铮铮”的奏起了动听的音符,我不觉精神一振,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四肢和腰部不怎么舒服。   言守箴不在,大概在楼下做早饭去了吧。   不,这个时候,应该是做午饭了……   我知道言守箴有钱,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他在水上城市也会有自己的私人住所。   我现在所眺望到了那一大片海滩,都是他的私人区域。   湛蓝的天空下,一碧万顷的平静海面,细软的金色沙子上铺满了五颜六色的贝壳,温和的风里隐隐夹杂了几声海鸥清脆的歌声,躺在沙滩椅上享受阳光的抚摸,绝对是人生最惬意的美事之一。   然而我现在并不急着去享受阳光,因为刚才看了手机,提示今天是父亲节。   我洗去了慵懒的一身,穿戴完整的来到了阳台里,打开了全息投影的通话。   我爸很快就接通了全息投影。   他就在老韦家的客厅里,那里热热闹闹的,他的几个女人带着子女孙儿都在。   唯独少了我妈和我。   刚才心头涌起的那股强烈的思念,莫名的就淡了下去。   “阿笙!我就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我爸似乎喝了不少酒,脸颊很红,眼角也有点浮肿,笑容却十分的亲切和蔼。   “爸!不要喝那么多酒。”我劝道。   “今天你爸高兴,让他多喝几杯没关系,”王姨突然出现在镜头跟前,笑着对我说,“老七,我儿子有些话和你说,就几分钟,你看行吗?”她强势的将我爸的电话拿开,然后朝一旁使了个眼色。   于是老八的脸也出现在了镜头里,他似乎想和王姨说什么,可是被那边制止了,于是扯开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朝我笑嘻嘻的说:“老七!你好啊!好久不见,弟弟我想你了!你现在是在哪儿?哦,是海边吗?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海鸥了!”   他越是自来熟,我越是忐忑不安,他可从来没有和我这么说过话!   大概是我抿着的嘴唇和绷得太紧的神经所表示出来的抗拒意思太明显了,老八讪讪的笑了笑,走到了门口的窗户旁,那里可以看到庭外的风景,依稀传来了夏蝉不休的鸣叫声了。   “老七,是这样的。”老八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看了一眼前方,我猜,王姨肯定就站在前方某个位置盯着他,怂恿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现在不是嫁到了狮城去了么,是不回来的吧,那舜华路的那间店铺,总不能空下来吧?这多可惜啊!不如给我整改整改,倩倩想开个婚纱店,我看那地段还真没有一家婚纱店,开在哪儿一定生意兴隆,准比你卖电子琴啊吉他啊什么的还要赚钱!”   老八越说越高兴,我越听越生气,手都在微微颤抖。   舜华路的店铺,就是我的乐器坊。   王姨和他,还有他的未婚妻陈倩倩,齐齐的将主意打到了我的乐器坊上来了!   “不行!”我狠狠地捏住拳头,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老八似乎也料到事情不可能进展得太顺畅,他吊了一根眉毛,有点无赖的模样,毫不客气的说道:“怎么就不行了?你都不再回来了,还霸占着那店铺想干嘛?难不成你狮城的男人会跟着你回来吃咱家的软饭?!”   我哆嗦着唇,气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老八以为我理亏,更加的咄咄逼人起来:“虞望笙!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流着韦家的血脉,我也流着韦家的血脉,那店是咱爸花大钱买下来的,你好歹已经占了四五年的便宜了,还不够吗?想让你狮城的男人分一羹?没门!几兄妹轮流着来的话,也该轮到我了吧?!”   “到底是谁过分!!!”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气到心脏几乎拧扭成了一团。   “当然是……”老八还想振振有辞,不料我爸愤怒的声音已经传来了。   “闭嘴!”我爸一个箭身突然闯入到了全息投影的光围里,一记铁拳狠狠地砸到了老八的脸上。   场面顿时兵荒马乱了起来,我爸的几个女人争先去拦住我爸,王姨哭唧唧的搀扶起被打倒在地的老八。   她抹着眼泪,撕心裂肺地控诉起来:“韦知非!你不要太偏心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虞半城的儿子是你儿子,我王凝的儿子就不是你儿子了?!”   我爸在我的面前,从来都是好父亲的形象,可自从那次他驱赶了言守箴离开老韦家之后,我是知道他也会发怒生气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为了护我,出手打老八的。   先前那股淡下去的挂念之情,此刻又浓浓的席卷全身了。   或许有李姨和张姨不着痕迹的斥责王姨和老八的贪婪,我爸一张脸都铁青了下来,冲着王姨和老八大吼:“半城的儿子,从来就没惦记过我的财产!”   “他是没有惦记,那是因为你把最好的,都留给他了!”王姨似乎将积压心底多年的愤怒一并爆发了出来,“乐器坊是这样,歌剧院也是这样,对不对!?”   “是谁告诉你们,舜华路的那家店铺,是我买的?!”我爸怒急而笑,他抬起颤抖的手,指着王姨,连说了几个“好”字,眼里露出了一点心灰意冷,“那是阿笙的舅舅买给他的乐器坊!我没有出一分钱!虞半阙只是拜托让我帮他选地段,你们就当就是我买的了?!”   乐器坊的确是我舅舅买给我的,他本来是想我也移民到温泉小镇去陪他的,可当时的我不愿意离开我爸和我妈太远,还是选择回了宛城,他深知我痴迷乐器,不适合外面的其它工作,才花巨资在宛城最好的地段盘下了那栋房子供我栖息的。   “爸……”我心潮起伏,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妈,泪眼便忍不住地婆娑起来了。   我爸在李姨和张姨的安抚之下,起伏的胸膛终于不再那么剧烈了,他狠狠地扫了屋子所有人一眼,继续怒不可遏的喝骂:“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遗嘱早就立好了!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歌剧院就分给了阿笙,不管他在哪儿住,是回宛城,还是远在狮城,从来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我爸说得掷地有声,一时之间,老韦家的客厅里安安静静的,谁也没动一下,谁也没说一句,只有夏蝉时长时短的鸣叫声在“知了知了”的应答着。   “他会在狮城陪着我,”言守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他或许已经旁听了很久了,这会儿才闯入了全息通话的光围里,扣紧我的手,直视着镜头里所有的人,“当然,他如果想宛城了,我会陪着他回去,呆上多少天都可以,我都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除了我爸和刘姨,其他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言守箴,瞬间被他出众的高颜值和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所震慑,王姨和老八甚至都不敢和他的视线相触碰。   我咬着颤抖的唇,可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更加汹涌的滴落下来,心里却暖烘烘的。   大概心里十分的清楚,这个男人对自己痴心不倦了这么多年,而且也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我,他此刻许下的山盟海誓,就跟铜墙铁壁一样坚不可摧。 第50章   6月17号,星期一,水上城市,多云转雨。   利多岛很小,可能比温泉小镇还要小,只要漫步走上两个小时,就能看遍小岛的角角落落,大概是因为面积小,又有很多私人规划的禁入区域,游客进来不到半个小时便又会无聊的离开,所以岛上还算安静。   可如果到了八月份下旬的时候,这个小岛就会人满为患,因为国际上赫赫有名的水上城市电影节就定在那个时间,届时慕名而来的游客汹涌而至,各个国家的记者、导演、演员等媒体娱乐人员也会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我记得好像薛卿和的那部在东南亚很受欢迎的影片,就是有参选这一届的水上城市电影节,可惜现在离八月份还是早了一点……   昨天因为受到了家里琐事的冲击,我精神恹恹的,被言守箴拐下了海,徜徉在蓝宝石一样的海水里游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洗涤完了心头的阴霾,不过脖子根到背部那一片肌肤被渐渐猛烈的阳光晒红了,隐隐有蜕皮的迹象。   我没有太在意,因为肤质特殊的原因,我的皮肤和市面上的任何化妆品接触都会过敏,包括防晒霜,所以顶着6月份的大太阳下海游泳时,我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灼伤的地方看起来好像很严重,但其实只有一丝钝痛,我觉得没有太大碍,起码这点小痛是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言守箴却心疼得要死,也后悔得要死,赶忙带我撤回了海边别墅,等我洗过了澡,他小心翼翼的将调好了冰水的新鲜牛奶涂在那片灼烧的皮肤上,我觉得凉凉爽爽的,灼伤的疼痛感果然减缓了许多。   后来也不知言守箴从哪儿弄来了一大扎嫩嫩的芦荟叶,还有好几种我不太认识的草本果蔬,他一个人看着手机的教程,将芦荟和那些草本果蔬削去了表层的皮,将叶肉捣成了一团浆糊,均匀涂上,一小时一换,到了晚上,我中午晒伤了的肌肤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   这可是破天荒从未有过的事!   言守箴比我还高兴,他不知给谁打了电话,听那意思,是要专门为我研制这种防晒品。   我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有恃无恐,只要想游泳,就能尽情的游个够,不必在意是白天还是晚上,狮城别墅的最顶楼的无边泳池,引的就是海水!   想着这个男人的心思全扑在我的身上,心里感动,便情不自禁的把脑袋拱到他的怀里,干扰了一阵他的通电话,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喑哑,我便识趣的撤离危险之地。   当然,我的腿到底没有言守箴的腿长,速度也没他那么快,下一秒就被他抓了回去,最后还是得面对不断蔓延的火情,于是自己怎么点的火,就该怎么去灭火了。   由于我还心心念念今天再下一次海游泳,言守箴生怕我刚刚好了的肌肤再次灼伤,特意将我带离了利多岛,转到了水上城市的主岛来。   对这座城市的主岛,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小学时学过的一篇课文,讲的是当地人的交通已经由一种叫做“贡多拉”的小艇取代了出行的汽车。   那时候我才五年级,心里十分的憧憬坐上这种小艇可以自由地穿梭于水巷的浪漫生活,不过后来长大了,见识多了,诱惑多了,曾经的憧憬也被尘封在心底了。   而当置身于水上城市时,我才知道,“贡多拉”根本不值一提,这座因水而生,因水而美,因水而兴的城市风景实在太美,太震撼,太目不暇接了!   缓缓涌动的水流逶逶迤迤的推送着贡多拉穿梭在一条条蛛网一样密布的水巷上,抬头可以看到居民阳台上一簇簇生机盎然却叫不出名字的花卉,粉刷一新的外墙,样式多变的百叶窗,桃红霞色的屋顶……   就是游客太多了!   今天云层有点低,没有太阳,坐在贡多拉上,风猎猎的吹在身上,穿梭在纵横交错的水巷里,惬意是惬意,就是好几次到了狭小的水巷转弯处,差点就和别的贡多拉撞上了……   不过想到这个时间,华国高三学生已经高考完,部分省份的初三学生也陆续考完,而狮城初级学院的学生也放了假,一些和狮城教育制度相差无几的比如东洋岛国等地区国家的学生也一样放假,游客多也是正常的。   云层越来越低,不久便飘飘扬扬的洒下一层薄薄的雨雾。   烟雾朦胧里,整座水上城市就像一个裹了一层薄纱的神秘妇人,端庄却风情万种。   其实雨中穿梭水巷更别具情调,然而言守箴担心我受寒感冒,非要拉我去街道里的餐厅避雨不可。   还好每一条胡同都开有好几家餐厅,分散了不少的游客,倒不怎么拥挤。   就是牛排和甜品都太难吃了!   这真的不是我太挑剔,因为邻桌的客人也一直在嫌弃着盘中餐有多难以下咽,而且价格还贵。   因为出行的一切开销都是言守箴在刷卡,我虽然不知道价格有多贵,不过这座水上城市是享誉全世界的旅游景点,东西是不可能便宜的。   用完餐,外头的雨反而淅淅沥沥的大了起来。   温度明显降了好几度。   餐厅门口提供了免费雨伞,也提供了样式单一且做工粗糙的围巾,不过后者需要付30欧才能挑走一条。   言守箴挑了一条白色的围巾给我系上,它丑是丑了一点,不过还真的挺暖和的,于是我也挑了一条浅棕色的给言守箴系上。   大概是有我和言守箴佩戴的效果不错,给围巾做了免费的广告宣传,跟在我们身后的游客也三五成群的围了上来挑选,萧条的小摊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汇入行人如织的街道里,两旁除了餐厅、时装店、咖啡馆之外,到处可见精美的工艺品店,其中以面具店尤甚。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精美绝伦的面具。   踏入面具店的那一刻,就好像进入了艺术的殿堂,那一张张华丽而精致的面具就像一个个旧世纪的奢华缩影,艳丽多彩的颜色,精致的轮廓镶边,繁复的珠宝点缀,如此的奢华,又如此的贵气,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我随手挑了一张面具,往脸上一遮,转身朝言守箴笑了笑,然后将面具反过来,放到言守箴的脸上一遮,这人,竟将奢华的面具戴出了高冷的王者风范。   言守箴微微眯了眯眼,原本随意的神情一敛,目光仔仔细细地扫向柜台,指了指陈列其中的几张面具,对店主道:“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要,其它的全打包。”   店主是个中年男子,他大概见多了只看不买的游客了,正闲极无聊的打着哈欠,听着言守箴的话,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被他咽了回去了,整个人跳了起来,瞪着错愕的目光,不敢置信的看着言守箴,迟疑不定的问:“先生,您……您说的是……全部买下?”   “不,”言守箴重新指了指先前挑出来的面具,“这几张不要。”   “好嘞!”店主人兴奋得满脸通红,不停地搓着手。   “喂!”我惊愕的拉住言守箴的手,“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这柜台上陈列的面具,少说也有五六十张!而且标价不菲,少则200多欧,多则标了上千欧一张,跟街头陈列的20来欧的面具不同!   结果言守箴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戴了好看。”   我:!!!   那也不必买这么多!况且怎么带回去?!   不过这里的店老板做的就是游客的生意,他们有齐全的寄运渠道,只要填上地址,就可以空运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虽然言守箴是真的多金,可看到他这样哗啦啦的把钱当流水来花,我还是很心疼的!   店老板一边恭维着言守箴,一边心惊胆战的看着我,他大概看出了我是不太乐意买的,于是谄笑着跟我说,我手上的那张面具,可以赠送给我。   我烫手山芋一样将它丢开。   “谢了。”填完地址的言守箴接过店老板捡回来的那张面具,又出示了他的卡去埋单。   一切既成事实,我决定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谈节约的问题。   言守箴看出了我怏怏不乐,他笑了笑,拉着我转了几条胡同,来到一个画摊前。   那是一个为游客画肖像的画滩,小小的角落里挂满了不少人物肖想画作。   摊主是一个亚裔男子,他抬起憔悴的脸,浑浊的眼睛倏忽一亮,用纯正的英语说:“一张画5欧,可以两人同框。”   言守箴立即掏出10欧给了摊主,却对他说:“借一下你的纸和笔,我来画。”   “哦?”亚裔男子吃了一惊,还是接过了10欧。   我:……   我不太习惯拍照片,当画作的模特更是第一次,尤其是言守箴深邃的目光徜徉在我的身上,总觉得是他的吻在我的身上游走。   然而当模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起码言守箴没有不许我乱动,他有时只撩起几秒眼皮,随后便低头认真勾勒,时间才过去几分钟,我就听到摊主在一旁惊叹:“天啊!太漂亮了!您太厉害了!”   言守箴只是淡淡一笑,对自己的画作,他比谁都自信。   我心里一动,猛然想起了言守箴挂在他书房里的那张巨幅画框,不禁问道:“你以前是不是画过我?”   言守箴微微吃了一惊,唇边渐渐勾起了一抹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我还想再追问,不料摊主很是激动,竟然用华语说:“你们也是华国人!”   异地见到同胞一点也不奇怪,尤其是华国的经济渐渐追赶上了西欧强国,出游的同胞逐年增加,这不,光是这条人头攒动的胡同里,说着华语的游客比比皆是。 第51章   6月22号,星期六,水上城市,雾转晴。   今天不是一个看日出的好日子,海上浓雾很重,已经7点多了,太阳还在雾的那一头,像一盏调暗了的台灯,朦朦胧胧的只剩下一点橘色的光。   可是,却是一个拍婚照的好日子。   这么浓的海雾,天和地和海连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天地仿佛坠入了混沌的时空里,摒除了多余的喧嚣,正如现在周围杵着很多拍摄的工作人员,我的眼里却只有言守箴。   言守箴的眼里,也只有我。   我整个人都陷入了空前的亢奋状态里,身体飘飘然的,思维有点阻塞,反应不是很快。   言守箴大概也和我一样,因为SOLOSALI的剪裁大师,给我们做礼服的丁度·西米诺喊了言守箴好几声,言守箴才将眼睛从我的脸上移开,困惑的看着声音的源头——海上浓雾实在太大,丁度·西米诺被浓雾笼罩着,看不清他的神情,直至他走前几步,才将他那张过分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丁度·西米诺很白,是不怎么健康的白,我想,他大概是整日呆在工作室里,沉迷于衣料的剪裁中,很少外出晒太阳,这次不知怎么的,竟然毛遂自荐,亲自组织了一支拍摄队伍,要来给我和言守箴拍婚照。   “换个动作,言!”丁度眸子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虽然怎么拍都好看,不过,我还是想拍出更好更完美的照片给我的新店做招牌!”他毫不掩饰此行充当拍摄师的目的。   他让言守箴双手撑着轮船的栏杆,远眺那个被浓雾吞噬的太阳,我则被他摆成了和言守箴背靠背倚在他的肩膀上的姿势,眼睛半眯着,像是享受这一刻的恬静时光。   我的确很享受的半眯起眼睛,听到了柔和的风声里“咔嚓咔嚓”的镜头在飞快工作的声音。   丁度却仍不知足,他竟然从道具箱里翻出了一张精致的面具,赫然就是前几天在水上城市的主岛上买的被店主人当做“赠品”送给我的那张面具。   这张面具,已经陪着我一同被言守箴画入他好几张画作里了。   水上城市的画摊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言守箴画我。   简简单单的素描画,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么的逼真,那么的惟妙惟肖,难怪那个华裔画家会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我也被言守箴的画技震撼到了。   尤其是用老板赠送的那张面具半遮着脸,就连我自己,也觉得画中被面具遮去半边脸的我不像真人,倒像从从聊斋书上跑里出来祸害人的千年狐妖了……   此后的几天,言守箴一发不可收拾,有事没事总喜欢支起画架,将做甜食的我,吃饭的我,下海游泳的我,甚至睡觉的我一一画了下来,这还不算,他甚至让我什么也没穿的躺在床上,被子凌乱的盖在身上,头部微微往床沿下昂去,那张精致的面具就遮在下巴处。   这个动作一点也不难受,反正我最后就这样睡着了,等被言守箴唤醒后,我才看到了画作的成品,简直惊艳到移不开眼睛,我自己都差点认不出画中的模特就是我了……   他画的是已经睡着了的我,眼睛闭着,长长的眼睫毛像密密的松林一样挺立着,明明灵魂的窗户已经关上了,言守箴却还能将我睡后的媚骨画了出来,我脸上又红又羞,觉得画里的我不好,太妖艳了!想要撕掉,却又不舍。   毕竟画里的我,就是言守箴眼里的我。   言守箴也不拦我,就这样静静看着我,看我发狂的要撕画,看我不忍的将画放回原处,才笑着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目光缱绻的对我说:“你全部的样子,都烙印在我的这里。”   我瞬间被他的情话虏获了,反正自己好的坏的美的丑的样子都被这人牢记在心里的,就没必要再自己暗自纠结了……   可是心里更想看那副被言守箴撤下书房的巨幅画像了。   不知画像里的我,是怎么的神态动作。   我也曾问过言守箴,书房里的那幅画,是不是美泉宫里初遇时的我。   我记得那时的自己挺狼狈的,那天的气温很低,下过雨,很冷,我穿得有点多,厚厚的羽绒服将身材裹得臃臃肿肿的,还系了一条半新不旧的围巾,又迷了几次路,之后好像被好几个游客纠缠着要合照,慌乱之中才闯入了那道绿色拱门里,遇到了正在画蜗牛的落魄画家。   那时候的自己,样子一定既滑稽又笨拙,言守箴会对那样的我一见钟情?   言守箴却不愿告诉我,他更喜欢让我自己慢慢去挖掘他对我的爱到底有多深。   其实那幅画就被他收入了别墅的其中一间客房里,拥有声控开门的我明明已经认认真真的去探索整栋别墅了,却粗心大意的没有发现到他的秘密,他明确告诉我了,当时的他心里是很失落的。   我:……   谁会将自己的秘密这样大咧咧的放在不上锁的客房里的?   我承认,我探索新领域的时候,的确只探头张望了一眼,发现是客房了,当然不会跑进去仔细研究墙壁上挂着的是什么画了……   那幅昂着头躺在床上的画作因为没有收好,言守箴和丁度通电话的时候,就这样被他看了去,他当时激动得哇哇大叫,非要充当我们婚照的摄影师不可。   于是,这个时候的我,又不得不将这张可以蛊惑所有人的面具半遮在脸上了。   虽然我心里很想装作不小心,让它掉入海里,从此让它在自己的人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想到言守箴这么喜欢,就算是为了取悦他吧,我也不能真的将它丢下去。   如果它不这么魅惑就好了。   浓雾渐渐消散时,海上的那组婚照才算拍完了。   随后转到了沙滩拍了一组,歇了一程之后,又转到了彩虹岛拍了一组,最后还到了水上城市的建筑学院里拍了一组。   这是一所百年名校。   言守箴最初就是想报读这个学院的,不过他行程的第一站去了艺术之都,瞬间被庞大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虏获了身心,然后便放弃了最初的决定,留在了比萨大学的建筑系。   太阳偏西的时候,婚照工作才结束,丁度心满意足的带着他的队伍离开了。   临走前,他还和我们约好了明天的补拍时间,地点就是比萨大学的小提琴教学楼。   我脑海里滑过了狮城紫荆花的总部大楼,那也是言守箴设计的作品,如果可以,我也很愿意在那里拍摄一组婚照。   虽然拍婚照真的很累,也很劳师动众。   此刻的我就累得趴在言守箴的怀里,有气无力的吸了一口热咖啡,才算缓解了焦渴。   然后吧吸管送入言守箴的嘴里,听着他“咕噜噜”的吸了一口,我的脸便红了起来,没由来的觉得很幸福。   偶像剧里,不乏男女主同喝饮料的桥段,局外人或许觉得矫情,可身在其中时,才发现,原来和喜欢的人同饮一杯咖啡,真的是一件这么浪漫的事啊!   周六的建筑学院非常的安静,不过可能是言守箴早就跟院方预了约,院方清过场,现在的校园里看不见一个学生的影子。   “我……曾经穷得喝不起咖啡。”言守箴松开吸管,突然在我的耳旁说。   我:!!!   我惊愕的抬起头看着他,他没有回视我,目光幽深的凝视着远方水波荡漾的海面,红彤彤的夕阳余晖普照在上面,斑斑斓斓的,十分的绚烂夺目。   “我硕博没读完,那个男人就出事了,”言守箴仿佛陷入了记忆深处的困局里,声音十分的遥远,凝重得近乎不真实,“守礼已经回去收拾烂摊子了,可是局面仍旧不受控制,那边的私生子也窜了出来了,一切乱了套,我所有的卡都被冻结,那个女人哭得很伤心,求着我回去帮忙,她的姿势放得很低,你能想象吗,一个整天只知道衣服珠宝的女人,直白的告诉我,她已经离不开这种奢靡的生活了,不这样生活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漫长的24小时该怎么度过……”   我听出了言守箴声音里的哽咽,也感应到了他身体里的颤栗,那一定是一段很黑很黑的日子!黑暗到,一切仿佛没有尽头,也看不见任何的希望!   那段无望记忆对于言守箴来说,是成人礼的镰刀,割舍了单纯和天真,从此商海无情,只剩利益。   他现在都不肯喊言父言母做爸爸妈妈。   我双手紧紧的攀附着言守箴的肩膀,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家庭和梦想有冲突的时候,孰轻孰重,杆秤根本秤不出来。   言守箴也紧紧回抱着我,脸埋在了我脖子里,半晌,才喃喃的道:“我不是一个好人,真的,就算那个男人躺在医院里了,那个女人哭得死去活来了,我都可以无动于衷,可是,我不能看着守礼一个人苦苦支撑,也不能看着守诺没有了依傍,我很矛盾,很痛苦,可是,如果为了守礼和守诺,要我丢掉我的建筑梦想,放弃画册上一栋又一栋的建筑物,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做到……”   我能理解,如果有一天,我爸非要我放弃我心爱的乐器,就算拿亲情要挟,我也没有办法做到。   “可是,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没有钱,学业也会被逼中断,我没办法继续再在比萨大学读下去了,投出去的设计图也被当成了垃圾丢出去,我只能四处流浪,靠给游客画画养活自己,我不记得自己到过多少个城市了,也落魄了多久了,直至流浪到了这里,看一眼这所最初想读的学校,然后就搭上了前往音乐之城的火车,想着那边或许有出路。”   我眼眶里蓄满了泪,喉咙像卡住了一根鱼骨,心里难受异常,原来我的言守箴,曾经是这么的艰苦过。   我却没有帮上忙!   “可是,音乐之城的人,比艺术之都的人还现实,没有人看得上我的作品,我穷困潦倒,一事无成,后来连给游客画画,也被嫌弃画的不好而拒绝给钱。”   我难以想象,曾经衣食无忧的言守箴,为了他的梦想,落魄了这么久,承受了这么多的磨难,而那时的我,根本帮不上一个忙!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汩汩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一滴滴地滑下了脸颊,可是我不敢哭出来,怕惊扰了言守箴,加重了他记忆里的沉重压力。   “就在我陷入自我怀疑的泥沼时,你出现了……”言守箴紧紧拥着我,轻轻用吻拭走了我脸颊上的泪珠儿,随后轻笑了一声,仿佛过往的灾祸不过是他成功的垫脚石,“谢谢你,望笙,真的谢谢你!没有了你,我……”他突然也凝噎了。   “我在,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我慌手慌脚的安慰他。   “我知道!”他喟叹着,山盟海誓似的呢喃,“我这辈子……也不会放手的!” 第52章   6月27号,星期四,安道尔,多云转雨。   从水上城市,到艺术之都,再辗转抵达了浪漫之都的好几个景色宜人的地方,我和言守箴按照丁度的要求,拍摄了一组又一组的婚照,直至昨天,才算完成了生命中最为重要最为神圣又最为珍贵的使命。   丁度带来的拍摄团队无疑是行业里数一数二的杰出人才,每一组当天就可出成品,传到言守箴的邮箱后,我都会趴在他的电脑前,一张一张的重复看好几遍,每一张都爱不释手,觉得那些张贴在电影院大厅的影视大制作出的海报,都没有眼前任何一张婚照的效果好!   我不否认这是因为我眼里只有言守箴,照片里的他,一举一动都流淌着一股不容忽视的上位者气质,相较于照片里的我,给人的错觉更是像帝王圈养在深宫里的一只金丝雀。   这是宜秋在我新发的照片下留的调侃。   王千乘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之后,我就暂停更新一段时间的朋友圈,想着小翁也该吸取了教训,不会再贸贸然的转走我的照片,便还是将每一组的婚照各选9张上传了朋友圈。   自然而然的,收到了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和羡慕。   整日沉迷乐器的我,微信上的联系人真的不多。   宜秋在我的婚照下留完言,便给我打来了电话。   “哎呀,你以后干脆就老实的呆在你老公给你修的别墅里做金丝雀吧,反正你只要有乐器,是哪儿也不去的……”宜秋这么继续刚才调侃的调调,笑着说。   我:……   “你现在在哪儿?”她收敛了嬉笑,问。   “安道尔,刚下飞机。”我回答。   她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安道尔有什么景点??我没听过这个城市啊!”   我:……   好吧,很多人的确不知道安道尔这个国家,就连我,也是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去了一趟,我才知道这个国度的。   宜秋也没在这件小事上纠结太久,她径直问:“那个安什么的旅游完,就回宛城?”   “嗯。”我点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言守箴,他正在托人运送行李回酒店,明媚的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让我觉得格外的温暖和安心。   “宛城的婚礼,是定在什么时候?”   “7月3号。”我回答。   因为那天的黄历上写着“忌:开光,开市;宜:婚嫁,订盟,纳彩,祭祀,祈福。”   “那我得提前两天回去。”她有点恋恋不舍的说。   我心里一动,这是不是说明,她和胡杨已经达成了某些协议,回去实行什么计划了?   虽然瞒着宋叔叔,我心里对他充满了愧疚,不过想到宜秋能找到幸福,就算冒着被宋叔叔苛责的危险,我也会支持宜秋到底的。   可我又不敢问,因为宜秋用的还是她家保镖的手机,宜秋发的信息,打的电话,全在宋叔叔的掌控之中,我担心我一个不小心,泄露了她和胡杨的秘密,惊动了宋叔叔,再拆一次他们的姻缘,我上哪儿赔给宜秋一个胡杨啊?!   “你不用这么早回去……”我暗示她可以继续和胡杨在全息网游里恩爱。   宜秋当然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她骂道:“你还说!我还不是怕那个疯子捣乱你的婚礼!”她突然咬牙切齿的道。   我悠闲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   被宜秋称为“疯子”的人,除了王千乘,还能有谁呢?   上次小翁私自将我的照片转到微博上去,引来了王千乘,这个我以为已经和我的世界不再有关联的人,竟然死心不息,下载了我的那张照片,出现在了乐器坊里。   当时言守箴就在我的身旁,我不敢让他知晓有王千乘的存在,怕他会找王千乘算账。   好在家明出现得快,接走了吓得簌簌发抖的小翁,王千乘也仅仅只坐在车内抽着闷烟,冷眼看着家明和小翁一同关了乐器坊的门,再急匆匆的离开,他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做,可施加在小翁心头上的压力却像泰山压顶一样沉重。   即便远在异国的我,也能感应到头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危险。   这事我不敢让言守箴知晓,也没有告诉宜秋,她正在狮城里一门心思的和宋叔叔以及两个保镖斗智斗勇,千方百计的脱离他们的监视,现在还不知道和胡杨怎样了呢。   然而我不说,小翁却早就将自己犯的过错一五一十的向宜秋交代了。   宜秋当然气得七窍生烟了,兜头就把小翁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然了,她也没有放过王千乘。   在她看来,宛城是她的地盘,王千乘还敢在宛城骚扰我,这是对她权利的极大挑衅。   所以万幸的,她也没有想到要将这件棘手的事丢给言守箴处理的念头。   然而,王千乘拉黑了她,宜秋联系不上他,只能将怒火发泄到他的父母身上了。   令宜秋想不到的是,王家父母也很焦急,他们已经很久都联系不上自家儿子了……   宜秋认为,王千乘已经走火入魔了,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她得做个完全准备!   “那疯子要是杀到狮城来,我倒还放心,”宜秋叹了口气,说道,“毕竟狮城是你老公的地盘,你们的别墅又有重重电子门把关,他肯定进不去,我就怕他闯到你举办的婚礼上,到时候宾客如云的,他混在其中,那就真的防不胜防,毕竟你在明,他在暗。”   我:!!!   我被她说得寒毛直竖,因为原定的婚礼里,是要在宛城、麗城和狮城三地举办的!   我不禁头脑发涨起来,可转念一想,朗朗乾坤之下,王千乘又是知书识礼的教师,不太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警察叔叔处理起这些人来,还是太温和了,没能让那个疯子痛悟过错,”宜秋冷笑着说,“那我就用我的方式,让他再也不敢纠缠你!”   “宜秋!”我冲口叫出的警告着,却唤来了言守箴的目光。   “嗯?”他走向我,问,“宋小姐怎么了?”   我哪儿敢提王千乘的事儿?赶忙挂了电话,朝他一笑,讪讪的说道:“没什么……”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僵硬了,言守箴的目光里闪烁着高我几十层道行的幽深光泽,于是我整理好情绪,挽住他的胳膊,说道:“真的没什么,就是……就是前几天小翁看到有形迹可疑的人在乐器坊门口游荡,宜秋让我再找个男店员去镇守……”   我深知自己不是言守箴的对手,不半真半假的说着,他一定不会相信,就算不盘根究底,也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将我身边发生的所有的事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毫无遗漏,要是让他知道了王千乘曾经轻薄过我……   我真的不想他再为我去打断别人的鼻梁了!   我真假参半的谎言果然让他信以为真了,笑着说:“那就请个男店员吧,对了,我想让你八弟自己找个店铺,我去盘下来……”   我心头一颤,停下了脚步,本能的拒绝:“不!”   这算什么?真把我当金丝雀养着,然后爱屋及乌的,将我家那些面不和心也不和的兄弟姐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我还没说完,你别急,”言守箴笑了笑,索性拉着我的手,和我面对面,目光真诚的看着我,“我去盘下店铺,的确是给你八弟做婚纱生意,不过不是只给他一家,丁度不是也发展新产业,也要开婚纱店吗?他应该很想把自己的生意做到华国来的,让他和你八弟合作经营,这是三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可是……”我隐隐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半晌才抓住了重点,说,“丁度那是名牌产业,老八是个新手,肯定会吃亏的啊!”   “这不是更好么?”言守箴冷笑一声,“他和他妈,还有他的女朋友,就能全副心思就放在了怎么才能不吃丁度的亏的事情上,再也没心思惦记你的乐器坊了!”   我:……   “可如果丁度棋输一着呢?”我问,老八可能没什么城府,可是王姨不一样啊!而且陈倩倩也不像是吃素的人……   “那就只能怪丁度没能力了,就算他们两败俱伤,大不了合作结束,反正我也不亏,到时候说不定店铺已经升值,能卖个大价钱呢!”言守箴笑得十分的精明能干。   我:!!!   “丁度……好像没有得罪你吧?”我有点不明白,言守箴怎么把老八这么一个祸害推给丁度呢。   “他是没有得罪我,”言守箴目光一敛,淡淡的说,“可是他得罪你啊!”   我:???   我和丁度才认识了几天,就是拍摄婚照的时候,他的确会设计出一些异想天开的动作要我和言守箴配合拍摄,可整体而言,还是挺开心的,我真的不记得他有得罪我啊!   “你忘了?你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不是说你怀孕了吗!”言守箴嘴角微微一撇,目光里迸出了一丝冷芒。   我:!!!   是了!我想起来了!   那天言守箴正教我玩帆船,踩在风浪板上,我被狂风海水颠得七荤八素的,回到岸上时,就趴在沙滩上狂吐起来。   刚好戴着墨镜穿着沙滩裤的丁度就出现了。   他摘了墨镜,打量了我好一会儿,才操着意式英语,吊儿郎当的对言守箴:“我的上帝啊!言!你可真厉害,一个月没到,就能让你的先生怀上宝宝了!”   我当时只觉得五脏六腑颠换了位置,有气无力的对他翻了个白眼。   就因为那一个白眼,让言守箴记到了现在……   我心底不禁一颤,这么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言守箴竟然就让丁度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要是王千乘的事让他知晓,可能就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了…… 第53章   6月28号,星期五,安道尔,晴。   昨天早上抵达的安道尔城,当天下午我们就将这个袖珍国家的首都逛完了。   它真的很小。   弹丸之地,连一个机场都容纳不下,我们坐的那班航机,还是新建在郊区的,和斗牛国边境比邻,随后辗转了两趟车,才抵达安道尔城的。   主街道只有一条,从街头到街尾直走的话,10分钟就能走完。   可这条是享誉全世界的有名商业街道,两旁竖起的高楼大厦全是名牌店铺,这里是女性的购物乐园,各种奢华的时尚衣服和顶级名牌化妆品应有尽有,因为这些奢侈品全部免税,价格非常非常的便宜,如果遇上打折活动的日子,华国市面上一支七、八百的口红,在这里几十块就能买到,还绝对的真品,因而随处可见出入这里的游客几乎都拎着大包小包进进出出,直至提不动为止。   我和言守箴都没有购物的欲。望,况且我对化妆品过敏,就算我想给老三、宜秋和小翁,还有那些并不亲厚的女性亲戚带回一些手信给她们,言守箴也不肯我进去。   所以我只好拜托他进去给我买了。   言守箴脸色黑了黑,不过看见我笑得跟吃了葡萄的狐狸一样的得意,他不悦的脸上渐渐露出无奈的神色,给我买了一支冰激凌之后,真的就进去了其中一家化妆品店了。   看着他那堵高大伟岸的背影消失在奢侈牌门口时,我的心里滋生了一股巨大的满足感,这个男人,真的愿意为我做一切。   我坐在杵在街旁的一块干净的大理石栏杆上,看着并稀稀落落并不太热闹的街道,一边晒着暖暖的阳光,一边吃着甜腻的冰激凌,凉凉的风带着一丝高山的寒气拂在脸上,有点冷,这在六月份的天气里实在不多见。   我缩了缩脖子,想象言守箴被店里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店员围堵的样子,又有点不高兴。   然而我的冰激凌还没吃到一半,言守箴就大开阔步的出来了。   “嗯?没买到吗?”我见他两手空空,这是里头的化妆品没什么档次,他瞧不上了,还是店里的生意太好,都卖完了?   “托运了。”他言简意赅的回答。   我:!!!   我猛然想起了他在水上城市给我买面具时的奢豪举止,是了,他肯定将柜台上陈列的化妆品随意一指,全买了!   然后就只填写一个收货的地址。   “以后你买东西不能这么大手笔了!”我义正辞严的和他说,“凡事要有个度,多了就不稀罕了,像上次你一下子买那么多面具,又不能常用,还要挪出地方放,多麻烦啊!”   然而坐着的我,和站着的他,气势上本来就矮了一截,又因为唇边还沾染了细碎的冰激凌奶油,更没有说服力了!   言守箴就这样看着我,认真听着我提倡勤俭节约是一项不可丢弃的传统美德,脸上不以为意的笑容越扩越大,然后他抬起了我的下巴,俯下头,直接以吻封缄了。   等到我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从他的怀中挣开,手中的冰激凌已经摔在地上了,他却意犹未尽的砸吧着嘴,回味着吻里的甜味,仿佛尝到了世上最美味的琼浆。   大概我们的动静有点大,惹来了刚跨出奢侈品牌店门的两个结伴同行的游客的注意,她们双手遮掩了嘴巴,露出了一双八卦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我们两个瞧。   我又是羞恼,又是无地自容,赶忙捡起掉在地上的冰激凌丢入垃圾桶里。   再回头时,言守箴已经抽出了湿纸巾,将我沾了冰激凌奶油的手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   我便毫不迟疑的原谅他了……   再之后,我们便去了圣埃斯特凡教堂,那座赫赫有名的石头教堂,也参观了曾为富豪私人宅地的圣马蒂教堂,当晚还到了郊区的加勒底的温泉中心泡了半个小时的温泉,洗去一路上的疲乏和劳顿才返回酒店。   当然了,也去了那间幼年时就承诺了我妈的教堂。   它很好找,顺着商业主街往下走,拐过一排居民房,顺着绿荫往前走就到了。   可眼前的一切好像和记忆不太一样了。   我爸曾去街的对面给我买过冰激凌,然而那边现在已经被一座围满鲜花的音乐喷水池取代了,池边还坐在三三两两逛累了的游客在休憩。   两旁的绿荫好像比记忆里更枝繁叶茂了,沙沙的风摇醒了树上蛰伏着的知了,正有一阵没一阵的演奏着昏昏欲睡的歌谣。   就连那间偶尔出现在梦境里的教堂,也比记忆里的更斑驳古旧了。   它敞开着大门,里面昏昏暗暗的,一个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地板上还躺着几片枯败的树叶,凉风一卷,只懒懒的摇动了一下残败的身躯,便一动不动了。   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拜访了。   我心里很是难受,这里曾是我妈寄托了希望的地方,希望能得到我爸的承诺,可是我爸最终还是辜负了她,而她寄予了全部希望的教堂,现在又变得如此的萧条。   手心被一张温暖的大手紧紧的扣住,我才从伤感中晃回了神。   “别伤心,咱妈在天堂里看着我们呢。”言守箴额头抵住我的额头,轻声安慰。   “嗯!”我抽了抽鼻子,情不自禁地踮起了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眷恋的吻。   言守箴很高兴,想加深这个吻的时候,我却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精致的戒指盒,刚单膝跪下求婚的时候,言守箴急忙忙的将我拉了起来,嘴里说着:“我答应!我答应!快起来,地上冷。”   他还是那么的从容不迫,我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激动的颤音,抬眸看去,对上了他那双闪烁着亮晶晶水泽的眼瞳。   我伸出手,拭去他眼角里弥漫的水汽,他抓住了我的手抵在了他的唇边,吻过每一根指尖,又把炽热的吻烙印在我的手背上,就像情意绵绵的诺言,拿天长地久做期限。   然后言守箴含着我的唇笑了,我也笑了。   没有婚乐曲,没有来宾,没有鲜花,也没有神父致词,我虔诚的将戒指套上了言守箴的左手无名指上,那里已经躺着一枚戒指了。   言守箴也将另一枚戒指套上了的我左手无名指里,那里,同样也躺着一枚名贵的戒指。   他送的戒指,和我送的戒指,就这样相依相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了。   我徜徉在幸福的怀抱里,和言守箴十指紧扣,脑海里尽是一帧帧构思好的婚后蓝图。   而言守箴构思的婚后蓝图,显然和我的有些微的出入。   今天一大早,我就被他拉起来,去骑自行车了。   他一直耿耿以怀我的体力太弱,太差,太不行了,跟不上他的持久力,这种事情他没办法退让,那么退让的,就只能是我了。   于是我的运动就这样毫无转圜余地的被他提上了日程了。   安道尔公国小归小,可冬天有不可抗拒的雪场供游客流连忘返,夏天,便是盛行山地车比赛了。   除了游泳,我对其它的运动都没有兴趣,不过骑自行车好像没什么难度,就是戴着的安全头盔有点重,不是很舒服。   好在言守箴没把我当成了要去比赛的运动员来训练,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这里景色如画,天很蓝,阳光很暖和,风很轻,安塞尔郊区零零散散的竖起了几间石头房子点缀着,虽是几户人家,却是一个村子,这些居民质朴而好客,去讨水喝的时候,还会送上自己种的水果供带走,路上好解解饿。   就是英语交流起来有点吃力,他们带着浪漫之都和斗牛国的口音,我听得不是很懂。   一路上朝更远的山丘骑去,毫不意外的,遇到了许多极限运动的爱好者,尤其经过调整装备活动场的时候,基本上能遇一个联合国的民众,然后听他们聊起自己旅途上的见闻。   “你们……是一对儿?”一个袋鼠国的自行车爱好者迟疑着问我们。   他不怎么说话,一度非常没有存在感。   我觉得他有点唐突了。   言守箴却不以为仵,他大概认为彼此都是陌生人,将来也不可能会有交集,也就没有藏着掖着,很大方的点头承认了。   “我以前也有个很爱的人,就是他把我带进骑赛车的运动里的,”那个自行车爱好者突然摇摇头,惨然一笑,“现在……我却不知道他在哪儿了……”   所有人都默然了。   我突然有点可怜他了。   曾经好不容易遇到的真爱,他却把他弄丢了。   言守箴察觉到了我落寞的情绪了,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下意识的把手塞入他的大手里,抬头朝他一笑,他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发顶。   我那颗莫名沉重的心也就释然了。   每个人的眼睛都装着不同的世界,每个人又在同一个世界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他们是我和言守箴在旅途上见过的过客,我们又何尝不是他们人生中匆匆的过客?   整修完毕,大家一起往更深的山谷骑去,经过一条自行车路线的时候,几个赛手邀约比起赛来,看看谁最快抵达终点。   言守箴毅然决然的拒绝了他们的邀约。   我知道他是跃跃欲试的。   等他们骑远了,我才说:“你不用顾虑我的,想去骑就去骑,这里就一条路,又很安全,我会追到终点去的。”   “可是,我本来就是只要你陪我骑自行车的啊!”言守箴直视我的眸子,认真的说。   我:……   遇上了这个不肯变通又痴心绝对的男人,我觉得我这辈子真的折进去了。 第54章   7月2号,星期二,宛城,晴。   历时整整一个月的旅游已经结束了,昨天回到宛城,我竟有点乐不思蜀了。   那一个月里,有坐卧不离的言守箴相陪,又能隔空通过全息投影的电话和我爸聊聊天,还有小翁追着小喵喵乱跑的直播观看,一切那么的近,又那么的熟悉,我很知足这样的生活。   可回到宛城之后,我又看到言守箴不停的接电话,有时还得坐在电脑前忙碌,我特意熬制的咖啡端到他的面前都放冷了,他也没空喝上一口。   时值宛城的酷暑天气,火炉一样的太阳,稀薄到窒息的空气,到处都是烦躁的汽车喇叭声,这也没什么,呆在开着空调的客厅里,就可以隔绝喧嚣,可阳台里的花丛里,不知怎么的竟然蛰伏进去了一只蝉,正扯开嗓子高歌了一曲又一曲,似乎没有得到掌声誓不罢休。   早已经习惯了宛城夏日的我,觉得如果没有了蝉声点缀,这座城市的酷夏反倒就显得太乏味。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置之不理,甚至还觉得就它一只在开演唱会是不是太孤单了?   然而它干扰到了言守箴的工作,这就不行了!   我拿了一根琴竹钻出了阳台的玻璃门,顶着炙烤的大太阳,在耷拉着脑袋的虞美人丛里听了一会儿,顺着嘹亮的声音,用琴竹细细搜寻着,不一会儿,一只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碧绿小家伙从枝干上掉了下来,慌慌张张的张开柔弱的翅膀,东倒西歪的盘旋了一阵,跌跌撞撞地越过了高大的美人蕉,朝楼下驰飞走了。   我满意地站起身来,想返回释放了冷空气的客厅里,却倏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投在了身上,我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往楼下探看了一遍,大太阳底下,只有穿梭而去的几辆轿车,三两个穿着连衣裙撑着伞快步走着的女人,哪会有谁傻傻的昂着头看着三楼的阳台?   肯定是宜秋给我的暗示太重,才产生的幻觉了!   宜秋比我早两天回国,她还没进宋家的大门呢,就直奔高中找王千乘而去了。   可今年王千乘带的是高三班级,高考一结束,他就已经放假了,根本就不在学校,也不回家,他父母一开始以为他去旅游了,也没怎么管,直至前些时候宜秋打电话找上他们,他们联系不上自家儿子,才开始着急。   我觉得宜秋有点草木皆兵了,弄得我也神经兮兮的。   不知是不是旅途里的见闻多了,视野也开拓了,尤其是最后一站的安道尔城里遇到了许多来自不同国度的赛手,听了不少他们聚散离合的故事,觉得我在言守箴的心里眼里,是稀罕的,珍贵的,任何事都不能企及的,可在别人的眼里就未必了,谁离开谁不能活呢?   王千乘或许只是心有不甘,等想通了,一切就又会回到了正轨上的。   擦去额上的热汗,我回到了释放满冷气的客厅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然而,我刚刚赶跑了干扰言守箴工作的小蝉儿,转头便又看到了第二只干扰的元凶出现了。   那就是渐渐长开的小喵喵,将近两个月大的它已经完全不畏惧人类了,可在小翁的直播视频里,它明明是冷傲的摇着尾巴上跳下蹿全然不理睬追在它屁股后面的小翁,怎么到了言守箴的跟前,就乖巧得像只小兔子了??   它就赖在言守箴的怀里,四肢收拢着,被言守箴一摸小脑袋,就舒服地闭起了眼睛,还叫得无比的甜腻谄媚!   我怀疑它成精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抱起了成精的小家伙,往楼下走去。   “回来……”言守箴腾出了左手,向朝我招了招。   “它会吵到你的,我把它带到楼下去。”我心里有点吃味,什么嘛,和父母兄妹保持一定的距离,和麾下数十万的员工也保持距离,和旧时同窗校友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怎么就和这只调皮的小家伙亲密无间了呢?!   “叫东篱上来抱下去就可以了。”他说着,果然拨通了黄东篱的电话。   我:……   黄东篱就是新近请来的男店员,是个大二的学生,暑假到了,正四处找假期工呢,因为跟家明住的是同一栋单元楼,也算是熟人,又长得牛高马大的,就被引荐到了乐器坊来了。   他学的专业不好找暑假工,那些规矩多又辛苦的暑假工,他家人也不舍得他去接,所以他很珍惜这份假期工,我开给他的工资比小翁和宜秋的低很多,他也不介意,事实上,乐器坊的工作真的很悠闲,又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没生意的时候,可以玩手机,店里的电脑也可以随意使用,所以他很积极上班,几乎全天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就是有点害羞,和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着我。   像现在这样,他“蹬蹬蹬”上楼来了,小心翼翼的从我的手里接过了小喵喵,头低低的,只露出红红的耳朵尖,叫了我一声“老板”,便火烧屁股一样转身下楼去了。   还是小喵喵不舒服地扭了扭身体,抗议地叫了几声,显然不太喜欢到楼下去玩。   我失笑了一下,便回到言守箴的身边,拿起了手机,将抱枕抱在怀中,半躺在沙发上,背部抵在言守箴的肩膀上,就这样刷起了手机来。   “半个小时。”言守箴干涉起我玩手机的时长,生怕我的视力会下降。   “知道了……”我应着,其实我自己也察觉到了,如果躺着玩太久的手机,的确会出现短暂的散光现象,眼睛涩涩的,看东西有重影,十分的不舒服。   好在我的手机上网的功能比较单调,刷刷微博,看看微信,现在又多了一项娱乐,就是登陆书脸,看看关注的几个人的动态。   早前我已经让言守箴帮我注册了一个账号,除了关注言守箴兄妹三人,便就是皮特与秦近淮、薛卿和了。   言守箴正在看文件,可以空出一只手,将我带入他的怀中,随后便在我的身上不规矩的游走着。   我扣住了言守箴那只作乱的手,给薛卿和刚刚发出的一条最新动态点了个赞。   薛卿和在书脸上发了条带心形糕点图片的动态,写着:   “祝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的老同学,and,我的好朋友。”   底下的上万条留言全是他的粉丝在八卦。   而他在我的微信留的信息却是:“我好不容易才跟导演请了两天的假,下午六点半,记得到机场接我!”   我的回复是“好”。   然而我早就拜托了宜秋去帮我完成这项任务了。   宜秋曾问我叫谁来做我的伴郎,我思前想后,最后竟然只能选皮特与薛卿和做我的伴郎,因为我的朋友圈真的很狭小……   宜秋是认识皮特的,以前跟我到音乐之城和温泉小镇的时候,都是以我的女朋友自居。   可她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认识她的偶像,更没有想到还能邀请薛卿和做伴郎。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盘问,要我将认识薛卿和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当然,我跳过了很多错综复杂的事情,只说薛卿和是言守箴的旧同学,我和他一见如故,也曾跟他要过签名,不过忘了给她了。   宜秋也没在意这些小细节,毕竟人都来了,要多少张签名没有?   她心情很激动,翻开了妆容册,细细的筛选起来,说是要选个适合她脸型的妆容,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接偶像。   热忱得不像有男朋友的女生。   事实上,她和胡杨的事情,我真的一知半解的,一来她含糊其辞,不愿多说,二来,她身旁的两个保镖盯得很紧,我没有办法和她好好谈胡杨。   而胡杨本人对我又十分的戒备,仿佛我是宋叔叔派来的间谍似的。   现在唯一能和我说胡杨的,就只有言守箴了。   然而事无巨细都会让我如愿的言守箴,偏偏在胡杨的问题上,破天荒的竟然阻止了我。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你别去操心了。”刚开始的时候,言守箴会这样安抚我。   不过宜秋是我的好朋友,怎么可能安安静静的做个局外人呢?   可我问得多了,言守箴也不耐烦了,说胡杨只是他的一个部门的合作伙伴,私生活怎样,他也不好过问。   末了,他还明确表明不满我的注意力放太多在宜秋和胡杨的身上了。   这是吃醋了?   虽然我觉得他的醋意来得莫名其妙,不过在宜秋的感情问题上,我也的确束手无措,除了能帮她一起瞒住宋叔叔,别的真的没办法做更多了。   现在宜秋高调“招惹”薛卿和,我总觉得有什么大阴谋在悄悄酝酿。   可我还没有想清楚到底是什么阴谋,黄东篱就又奔上楼来,高兴地道:“老板,来了个顾客,说要买笙管,想你去给他个建议……”   我精神一振,笙管的价格比较贵,而且不太容易学,很多人都不会随便买来练手,一般买的,都是段位比较高的兴趣爱好者。   我赶忙丢下手机,一骨碌爬了起来,只对言守箴说了一句:“我去去就回来。”也不等言守箴回应,就朝楼下走去了。   说实话,乐器坊开店至今,就只卖过两把笙管。   我来不及喘匀气息,对那个背对着我的顾客笑道:“请问,您要什么样的笙管?”   乐器坊备有了南笙和北笙,又有传统笙和改良笙,应有尽有,童叟无欺。   那人慢慢的转过身,我吃了一惊,这个所谓的买笙管顾客,赫然竟是王千乘!   他满脸的憔悴,胡子拉碴,十分的颓废落魄,布满血丝的眼睛却贪婪地盯着我,盯得我毛骨悚然,寒毛卓竖。   他大概是算准了宜秋和小翁都不在,新店员又不认识他,竟然冒充起了顾客,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乐器坊。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整个人也吓懵了,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嚅动的唇,刚要喊言守箴,王千乘竟然慢悠悠的道:“我也不懂什么笙管好,你帮我挑一把呗。”   我一时摸不准他是真的来买乐器,还是别有用意,抖动着唇,本能地道:“对……不起,店里的笙管……都被订了,您……请到别处去买吧!”   我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怕他的,可当他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还是怕了,话说得磕磕巴巴的,十分不利索,随后一边撤向安全区域,一边高声喊道:“东篱,东篱!送客!”   可我的声音还没落,王千乘已经扑了上来,一把桎梏了我的双手,我彻底吓懵了,刚要呼喊,一块湿润的手帕便已经堵住了我的口鼻,一股怪异的气味冲入鼻翼,我狠力挣扎了几下,头脑渐渐发晕,手脚也失去了力气,心里涌起了绝望的恐惧,人已经彻底的没了知觉。   我仿佛跌入了一个暗黑的深渊里,一个人茫然无措的在无边无际的黑雾之中摸索了无数遍,偏偏夜盲症作祟,我被绊倒了无数次,底下好像布满了铁钉子,我浑身疼痛异常,笼罩在身体里的恐惧越聚越大,下一刻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我本能地大喊:“守箴……”   耳旁依稀仿佛得到了一个回应,渺无边际的,若有若无的,却清清楚楚。   那是我所熟悉的,眷恋的,沉迷的声音。   低沉浑厚,却失去了一贯的从容不迫。   “望笙,望笙,没事了,没事了……”   这声音由远而近,就在我的耳旁徘徊,久久不散。   我无措害怕的心慢慢的安定下来了。   无边的黑暗好像破开了一个缺口,一束阳光缓缓的从破口处沁入,瞬间将黑暗驱散。   我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言守箴喜极而泣的俊脸。   我心里说不尽的自责,这个刚毅的男人,怎么总是因为我而落泪?   我想伸出手去揩掉他眼角的水痕,他抓住我的手,激动在放在唇边亲吻,一遍又一遍。   直至薛卿和将要来到乐器坊时,我才彻底的恢复过来。   从言守箴的口中,我才知道了王千乘竟然用哥罗芳试图迷晕我,想将我带走。   不过因为我一直宅在乐器坊,他没有机会下手,不得不铤而走险,闯入乐器坊。   好在动静闹得有点大,黄东篱发现了状况,以为我突然晕倒,要上前帮忙送医,却被王千乘制止,他觉得怪异,就开始阻拦,然后言守箴下楼来了,一句话没说,径直把人打翻在地,弄了一地的血,据说警察到来的时候,王千乘还没有醒过来。 第55章   7月3号,星期三,宛城,晴。   我穿着丁度特意为我制定的华贵西服,站在镜子前,有一瞬觉得眼前这一切不太真实。   记得我妈以前找过一个算命先生算命,算命先生批她福泰安康,儿孙满堂,我妈很高兴,也让他给我算命,他说我命带华盖,是个要做大官的人。   我小时候是信的。   宜秋的声音将我拉回到了现实里。   “你吓死了我!”宜秋一边给我整理领带,一边责怪我的防范能力太薄弱,“我都跟你说了,那个疯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偏不信!”   她是事后才从黄东篱的口中知晓了乐器坊发生的突发事件,气得她差点冲上救护车,将失去知觉的王千乘就地解决掉。   此前她正乐滋滋的把薛卿和接了回来,车子刚停在门口,就看到了警车救护车堵在了乐器坊的门口,吓得她花容失色,冲开了警戒线,闯入了乐器坊。   因为出警的警察里,有人认出了她,才没有为难她。   “嗯,我错了……”我老实认错,想到昨日被王千乘弄晕时的绝望,我仍心有余悸。   我是真的没有想过,王千乘会和言守箴一样,这么执着于我。   一旁的小翁看出了我的脸色不虞,也不再提王千乘的事儿了,只道:“就是啊,宜秋早让你住回洛神公寓,你也不听!”   洛神公寓的安保很严,没有公寓里的住户首肯,别人是进不去的。   可远在音乐之城的舅舅一家过来参加我的婚礼了,他们五口人,舅妈行动又不便,我当然把洛神公寓安排给他们住了。   毕竟乐器坊三楼就一个主卧,一间客房,那客房是分给宜秋和小翁的,女孩儿有时候身体不怎么舒服,躺一下,眯一觉,精神会好很多,至于黄东篱,来晚了,已经没了房间了。   宜秋见我不搭话,便自言自语的道:“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昨天行动,我都跟我爸要了很多保镖来维持今天婚礼现场的秩序了!”   “对了,怎么保镖没撤啊?隐患消除,也该撤了吧?”小翁像想起什么,“家明刚才跟我说,他进酒店都要检查邀请函呢!”   我:!!!   宜秋竖起了眉毛,气呼呼的道:“不能撤!他老公把人打成那个样子,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姓王的可是他们家里的宝贝!我怎么知道他的父母会不会跑来捣乱啊?!”   我:……   昨天我醒来的时候,的确有警察要拘捕言守箴的,说他把人打得太严重了,不过后来“一马平川”律师所的马平川律师赶来,才化解了危机。   我也才知道,王千乘不是断了鼻梁那么简单,他的门牙掉了一颗,肋骨断了两根,手臂还被绷紧的琴弦刮破,鲜血淋漓的,伤势看起来非常恐怖,好在昨晚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我没有同情他的遭遇,如果我被他带走,我都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折磨等着我呢。   可是,他到底是因为我,才会被言守箴下狠手治理的,无论怎么样,我都不可能因为他的伤势过重而开心。   尤其是知道了他的父母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外一整夜,我心里很不舒服,如果进去的是我,我爸都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了!   谁还不是父母心里头的宝贝?   言守箴也受了伤了,在他单方面压制王千乘的时候,被携带匕首的王千乘偷袭了一下,好在他反应快,躲开了匕首的寒芒,然而下巴左侧还是被刀尖划破了1厘米的伤口,不深,血流量不大,可如果他躲得慢一点……   我摇摇头,不愿去想那个恐惧的结果。   光是这一点,我就没办法原谅躺在医院里的王千乘!   想起我回看监控的时候,身体一直在发抖,画面清晰的记录着王千乘从见到言守箴的那一刻开始,就发狂一样抽出匕首乱划乱捅,企图致他于死地。   如果言父言母看到了这个监控,也一定是又害怕,又生气,恨不得将王千乘碎尸万段的!   当时的言守箴却对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丝毫不在意,只搂着我,在我的耳旁轻声说:“以后……什么事都不能瞒着我,知道吗?”   我哭得很凶,心里头软软的,便什么都答应他了。   我本来就是怕言守箴对王千乘下狠手,才隐瞒他的。   可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说什么我都会对他交代得一清二楚的。   大门被推开,薛卿和与皮特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他俩今天是我的伴郎,虽然一个东方人,一个西欧人,可是穿着丝质的白色礼服,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又春风满面的,实在英姿勃发,帅气逼人的很。   “两位美丽的姑娘,会客时间结束,可否将新郎让回给我们,你们瞧,吉时快到了!”薛卿和说着旧式的配音语调,像入戏了那样,在门口彬彬有礼的行了个绅士之礼。   宜秋和小翁今天也穿了礼服,可为了顾及我的过敏症,各自都只涂了口红,并没有上妆,不过她们本来颜值就很高,就算素脸朝天,也很有回头率。   宜秋落落大方地接受偶像的恭维,笑道:“你可真会掐准时间,我们的悄悄话刚好说完,你们就进来了!”说着,喜滋滋的伸出手,要去搭偶像那只近在咫尺的手。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保镖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大概跑得太急了,差点撞上了宜秋。   好在一直护着宜秋的两个保镖眼明手快,一把将人推开,怒斥道:“你第一次上班吗?这么冒冒失失的?!”   那个保镖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努力控制心里的激动,咽了口唾沫,面有难色的汇报:“小姐,有人要硬闯酒店!”   除了听不太懂华语的皮特,和不太明白状况的薛卿和之外,我和宜秋、小翁的脸色都是一凛。   “是姓王的吗?”宜秋半眯着眼,渗出一股阴恻恻的冷意。   我没见过这样的宜秋。   “是……”保镖知道刚才差点开罪了宜秋,反应有点迟钝,竟然想了一下,才回答,“不过……”   我心里一惊,难道王千乘的父母真的闹上来了?!   宜秋搓了搓手,恶狠狠地道:“那还等什么?抄家伙轰走他们啊!”   我不想扩大事端,大声制止道:“宜秋!”   那个保镖却慌乱的摇着手,说道:“不,不是那家姓王的,是另外姓王的……”   他说得有点乱,宜秋吊起了一根眉毛,状似要发火了。   我心里稍稍平静了下来,不是那家姓王的,那是哪一家姓王的?   “是……是王影帝!”那个保镖着急地道,“就是那个演《蝴蝶效应》的王影帝!他没有邀请函,可非要进来!”   在场的人:???!!!   宜秋怔了怔,突然尖叫一声,捂着脸,着急的问小翁:“我这个样子……还可以吧?”转身对那个保镖道,“快点请人进来!!不,不,还是我亲自去请!”   “我也去!”小翁没有宜秋那么狂热的追星,可王影帝的魅力十分的大,华国内的妙龄女生都很难不对他有畅想。   我是没有看过这部王影帝拿奖的影片,不过却听过他的大名,可是,我跟他没有任何的交集啊!   远在狮城的言守箴,也不可能和华国的影帝有什么交集……   等等!!   我下意识的瞟向唯一有可能与影帝有交集的人,果然看到了薛卿和脸上的笑容尽失,敛尽温和的神情,似乎想要落荒而逃。   看样子,人家是冲着他来的了。   宜秋的动静有点大,闹得隔壁房间的门也打开了,老八的声音传了过来:“哎?言哥,我们华国的规矩,吉时没到,是不能见面的!”   他的话还没有落下,我就见到一身剪裁得体的言守箴大步垮了出来,“你没事吧?”他丝毫不在意老八说的什么吉时不着吉时,以为我这边又出了什么事,急声问。   我笑道:“我没事,不过……”目光斜向了一脸灰败的薛卿和,以示有事的人,是他。   “哥!”老八站在门口,讪讪地道,“吉时还没到呢!”   自从老八从言守箴这边得到了一个好地段开店,又和国际赫赫有名的裁缝大师搭上关系之后,对言守箴简直是俯首帖耳,顺带的,对我也十分的恭敬。   我很不习惯这样的老八。   尤其是看到他身后跟着一脸看好戏的丁度,就仿佛看到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正在悄悄拉开序幕。   “望笙,”薛卿和勉强整理好了情绪,对我和言守箴道,“我身体不是很舒服,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我知道他想溜,迫不及待的那种,心里更加的好奇,他和王影帝到底怎么回事。   言守箴皱眉道:“不舒服?”他回过头问我,“要不,叫三姐的老婆过来给他看看?”   我无语,老三的老婆,是医生没错,可人家是宠物医生!   “可是刚才你不是很精神的吗?”一同跨入房间的,是言守礼,他和丁顿一起,做言守箴的伴郎。   一起挤进来的还有言守诺,她径直给了薛卿和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不是不舒服,”一个充满磁性质地的男低音突然传了进来,“他只是不适合。”   我眼睛一亮,身为一个声控,自然而然的被这个声音所迷。   如果说,言守箴的声音像是开匣的琴弦撩起的古朴醇厚的音符,而薛卿和的声音,则像两块上等的玉石相互轻碰时萦绕不散的铮铮之声,可这个人的声音,却像摇滚乐器里的贝斯,奏起与生俱来的原始重力的风味。 第56章   我没有想到影帝王官的声音这么好听!   王官,就是华国炙手可热的著名影帝,我曾听宜秋科普过,他的起点其实还挺高的,艺校没毕业,就被华国一个大导演相中,挑去接了个男二的配角,由于电影里的角色讨喜,他本人演技也在线,颜值又高,电影一播,一夜之间就虏获了一大堆的女友粉,之后也凭着那部处女作一举拿下了该年的电影新人奖和最佳男配角奖。   此后他的演绎生涯也顺风顺水,一连接了几部影视,几乎每部都能拿到奖,前两年更是凭着华语片《蝴蝶效应》拿到了水上城市的影帝大奖,当日是王官粉丝的节日,宜秋就激动得狂洒热泪,非要我帮她在网上挑选一件礼物,要寄到王官的经纪公司寄去祝贺他呢!   我更没有想到影帝王官的真人,比乐器坊客房墙壁上张贴的海报还要英俊这么多!   身形高大颀长,宽肩窄臀,五官深邃,轮廓分明,肤色也是健康的略显黝黑的古铜色。   只是气质过于冷淡,跨入房间大门后,脸上就没有什么表情,目光犀利,缓缓的俊巡着全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抱着看戏的心情,眼睛一直盯着王影帝瞧,才发现他的目光只在薛卿和的身上瞟了一秒,仿佛不认识他似的,我隐隐觉得好像不对劲,我以为,他会直奔薛卿和的。   下一瞬,影帝的目光就定格在了我和言守箴的身上。   那是一双不太友善的目光。   带着探究的眼神里依稀还流露出了些许的攀比。   我:???   “王官影帝!幸会,幸会!”老八两眼放光,激动地走上前,双手伸出,想要和王官握手,嘴里有点语无伦次的说道,“能……能给我一个签名吗?不,不,能和我合影吗?”   老八也是个很懂生活的人,日常和陈倩倩一起旅旅游,品品美食,到电影院看电影更是必不可少,平时没少上网看明星和网红的直播,偶尔也会打打赏,今天早上看到薛卿和的时候,也是这么激动,还开起了直播,想要与薛卿和一起入镜,不过却被薛卿和婉拒了。   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比薛卿和还要重量级的明星,他能不激动吗?   我看到王影帝皱着眉,却还是没有拂开老八的手,隐忍的和他握了一下手,便快速放开,冷声拒绝道:“抱歉。”   他也不理老八的感受,径直走到了我和言守箴的跟前。   确切而言,他是走到言守箴的跟前。   王影帝直视着言守箴,脸部依旧没什么变化:“薛卿和的老同学,是你?”他用的虽然是疑问语气,可目光笃定,十分坚信自己的判断。   言守箴全然不认识他,只是淡淡的点了一下头,目光扫向正贴着墙角移动,试图往外溜的薛卿和,唇边突然勾起了一丝笑意,问道:“你认识小禾苗?”   小禾苗???   这是他和薛卿和之间才有的亲昵称呼?   我:!!!   王影帝和我的反应一样,眼中荡漾着惊诧的光泽。   还有一丝愠怒。   我承认,“小禾苗”这个称呼,有点让我吃醋了……   “起止是认识,”王影帝冷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我俩也就上周才刚刚到民政局领了证而已。”   我:!!!   不仅我,在场所有属于华国国籍的人全都震惊得无以复加,难以消化这个劲爆的消息。   华国的影帝王官,和狮城的著名演员薛卿和,竟然隐婚了?!   我震愕异常,看着门口僵直了脊背的薛卿和,再看看冷面的王宫,微微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他才不适合当你们的伴郎啊!”王官丝毫不在意自己丢出的消息是一条怎样重磅的炸?弹,继续道,“华国的婚礼习俗上,已婚男士不能当伴郎,否则不吉利,对吧?”这回,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似乎想要征得我的认可。   我却茫然的回视他,华国的结婚风俗里,有这样的规定吗?   还是一旁的老八插话,他极力配合影帝的说辞,似乎给他撑场面,大声道:“老七,咱们华国的婚礼里,是……是有这种讲究!”   我本来就对结婚习俗什么的一窍不通,也不太在意这些,婚姻是自己的,过得好不好,吉不吉利,是自己努力经营的,和伴郎是不是已婚的压根没有任何关系。   又不是活在封建社会里。   况且,和我结婚的言守箴是狮城人,狮城人的结婚风俗里,肯定没这种说法!   言守箴也不知道这条习俗,他征求意见似的看着我。   “我们办的不是纯粹的华国婚礼,”我笑了笑,对王影帝道,“我的丈夫,是狮城人,我的伴郎,也来自不同的国家,所以我们的婚礼,不需要划分国界。”   言守箴知道了我的立场之后,朝王官伸出一手,道:“王官先生是吧?很欢迎您能来参加我和望笙的婚礼,不过,如果您想带走望笙的伴郎,恐怕要对不起了。”   对于他的软硬兼施,王官似乎不以为然,目光冷冷的和言守箴对峙了起来。   我有点不安,王官眼里的冷意越积越大,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情绪要炸开似的。   偏偏耳旁还传来了宜秋和小翁的窃窃私语。   “啊啊啊啊!像不像要抢伴郎的剧情?”宜秋掩着嘴,低声激动的问。   “像!像!啊啊啊我的小心脏啊!”小翁也被她带坏了,她至今还没有消除对言守箴的偏见,唯恐天下不乱地摇旗纳威起来,“打起来,打起来,快打起来!”   一旁的老八索性拿出了手机,悄悄的打开了手机视频,一脸兴奋的神色。   吃瓜群众里,除了听不懂华语的普通和丁度一脸茫然之外,言守礼也是抱胸而立,兴致盎然的盯着和他哥对峙的男人瞧。   言守诺倒是正派多了,目露凶光的剜着王官,而且慢慢挪到王官的身后,极有可能又要用自己的特殊方式让王官一辈子都难以忘怀了!   我:……   “王官!”还是薛卿和开的口打破了僵局,他缓缓回过神,认命似的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不要捣乱,今天是我好朋友和老同学的婚礼,我们的事……私下再解决,现在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不要耽误他们的好时辰!”   王官才从对峙中退出,回头凝视着薛卿和。   可薛卿和已经转身对门口的宜秋道:“宋小姐,麻烦您带再给望笙找一个伴郎,我……可能真的不合适。”   我急声道:“没有这种事!”   薛卿和却只对我笑了笑,含着一丝眷恋的目光悄无声息的滑过言守箴的脸上,再落在王官的身上时,目光已经变得十分的复杂了,他猛然一咬唇,毅然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下意识的迈开脚步,想要将他拉回来,手却落入了言守箴的掌心里,他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必再追了。   我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的苦涩滋味,我一直以为,薛卿和早就从苦恋言守箴的感情里走出来,却原来,这或许是他刻意演给我看的幻影,他的心里,还有言守箴的一席之地!   他和王官影帝的闪婚,也是因为言守箴的身边出现了我的吧?   言守箴一定也是知道的吧……   我没能追出去,王官却大步追上,仿佛怕跑慢了,门外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了似的。   宜秋后来找来了黄东篱代替了薛卿和的位置。   其实家明比他还合适,不过家明和小翁已经订了亲,在宛城,这也算是“已婚人士”。   婚礼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隆重而庄严。   姥姥姥爷没有出席,我爸和言父言母坐在首席上,大屏幕上播放着我和言守箴的婚照。   舅舅亲自演奏起《婚礼进行曲》,纸屑一样的美丽花瓣如雨一般洒下,我与言守箴手挽着手,缓步朝舞台走去,身后跟着充当花童的虞弦和虞音。   主持人是言守礼找的,据说是他麾下娱乐公司的某大型节目里的一哥。   薛卿和和王官没有离开,他俩就坐在台下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可毕竟是自带光环的人,就算位置再偏僻,也瞬间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他俩的身边越聚越多一群既诧异又兴奋的人。   主持人很会来事,问了我和言守箴几个问题,我头脑发胀的,有时候没能很好的反应过来,言守箴便很体贴的帮我回答了。   随后便是深情大告白。   言守箴紧紧攥着我的手,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深情而眷恋:“望笙,谢谢你!当年如果不是你,就没有现在我的!”这是言他自肺腑的低喃,却随着麦克风清晰的传到酒店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他的深情表白,现场依稀听到了酒杯落地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哗然的起哄。   因为言守箴的表白里,出现了一个“当年”。   薛卿和与言守礼、言守诺都知道,言守箴很久之前,心里就藏着一个人。   宜秋和小翁也是在看过言守箴的那条短片之后,知道他在七、八年前,心里就住着一个白月光。   他们此刻才恍然明白,那个占据了言守箴心里那么多年的人,是我。   这场婚礼极其盛大,宛城最奢华的皇冠酒店被包了下来,早有本地的媒体闻风而至,蹲守在酒店的外面,而此前的言守箴也在狮城大张旗鼓的拉着我四处拜访他的亲朋好友,狮城的媒体一直密切留意着,又加上言氏一家承包了飞机直达宛城,明天之后,狮城那边的媒体,恐怕会大篇幅报告,没办法遮住的了。 第57章   7月7号,星期日,麗城,晴朗多云。   今天是小暑。   黄历上写着:“宜纳彩,嫁娶,祭祀,沐浴。”   所以今天也是我和言守箴在麗城的第二场婚礼。   婚礼是练人杰帮着姥姥和姥爷操办的,订酒席,采购结婚物品,联系亲朋好友,落实名单,派发请柬……   事无巨细,都是经过他的手。   其实言守箴也有派得力助手过来帮忙,然而那个助手到底是狮城人,很多婚礼习俗和华国的不一样,就只能充当练人杰的下手了。   昨天我和言守箴抵达姥爷家时,他正和姥姥在客厅里确认酒席的菜单和价格,见到了我,眉眼带着一丝浅笑和落寞。   或许是婚礼琐事太多,他似乎憔悴了,眼眶微微陷了下去,眼袋浮肿,像是睡眠不足。   我很是过意不去,想和他多说几句感谢的话,却生怕徒增他的烦恼。   “恭喜!”还是他先站了起来,笑着朝我伸出了左手。   他时刻记得我是左撇子。   “谢谢!”我很是感激,赶忙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谢谢!”言守箴也挨了过来,伸手向练人杰表示感谢。   “不客气,”练人杰略显无奈地笑了笑,一边和言守箴握手,一边意有所指,道,“言先生这么大手笔,我想不尽心都不行啊!”   我以为练人杰说的是言守箴批下的没有上限的婚礼开销,可到了吃完饭的时候,才从姥姥的口中得知,原来言守箴在我曾就读过的高中的旁边买下了一大块地,说是要修建起新型的教学楼、图书馆,体育馆,还有教师与学生的宿舍楼。   也因此,姥姥对言守箴改观了很多,热忱的问起了他那边来的宾客安顿得怎样了。   其实这次狮城过来的人不多,就四人,言母,言守诺,秦近淮,还有乔司机。   宛城的那次婚礼,本来秦近淮也会出席,当言守箴的伴郎的,可因为家里突发事故,不得不留在狮城处理,伴郎一职,也由言守礼代替了。   不过他家这次的事儿,好像有点棘手,最后还是言守箴帮他们度过了难关。   所以他现在才抽得出身到麗城来。   而当他得知了言守箴心里头的白月光竟然是我之后,整个人都懵了,又没能从言守箴的口中问出什么,便一个劲的追着我问起了前因后果。   我见他抓心挠肺的心急模样,也学起了言守箴,故作高深的卖起了关子。   直将他气得七窍生烟。   言守诺看他被气得跳起脚,毫不掩饰的发出讥笑的声音。   这个被宠坏的小公主似乎已经消除了对我的敌意。   她其实也只是隐隐猜到言守箴心里藏着人的,否则怎么可能拒绝和惠一心的婚事?   又怎么可能谁都禁步不能入内的书房,只对我完全不设防?   以及从不愿开口唱歌,却因为我的粘缠,便高高兴兴的唱起来……   谜底一揭开,不为人知的秘密,并不算多大的秘密。   然而对于那场不经意的“救赎”,我之前是真的没当一回事……   偏偏言守箴就是记住了我。   而且一直放在心底最深处,而且一放,就这么多年。   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查出了我的身份,然后密切注意我的一举一动,最后以巧合的名义,出现在那个相亲的舞台上。   我不是没有问过他,他每次也会回答,却是千篇一律的答案。   “我说过,我不是好人。”他目光深远的看着我,深情的眸光里闪过欲说还休的犹豫。   我满脸红晕,只将他的欲说还休当做了情意绵绵,没有多做深究。   我看了一眼麗城宾客的名单,竟然足有四、五百号人。   我:!!!   这些来宾绝大多数是姥姥姥爷的同事、亲戚和朋友,包括流曲花苑小区里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光是确定要出席的人,就有两三百之多。   剩下的一半来宾,则是我在麗城读初中、高中时的旧同学。   他们当然还记得我,对我印象无非就是校草,高冷,安静,是班主任的外孙,小提琴拉得很好,还被音乐老师称为“钢琴小王子”,每年的情人节一定会收到一大推巧克力……   然而,我却只对几个同学有点印象,班长,和每一年的同桌。   练人杰就曾是我高中三年的班长。   其他同学就真的非常模糊了,然而每个人都顺着自己的轨迹努力将日子过得更好。   这些老同学有的留在本地就业,有的远赴别的大城市讨生活,原本和我没什么交集的,可是网络这么发达,价格微信群,便能让大家又交集在了一起。   练人杰深知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问过我之后,也尊重我的意思,没拉我进群。   不过他建的初中一个群,高中三个群,大部分同学都表示希望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当同学会好好聚上一聚。   毕竟毕业这么多年,就只开过几次小型的同学会,而本月7号的这天,正是周日,大家都有空。   然而我知道,他们醉翁之意不在此。   练人杰也没有替他们遮着掩着,径直帮他们问出口:“大家都想知道,王影帝和狮城演员薛卿和会不会再次出现,他们也想拿签名。”   我当然据实回答了:“不会了。”   宛城的那场婚礼,不可避免的被无孔不入的媒体大肆报道,在这个浮躁的娱乐圈里,就算是二三线的明星穿件开洞的牛仔裤或者戴个耳环什么的,都会占据热搜榜前排,更何况是影帝王官和狮城童星出身的薛卿和,他俩的粉丝群本来就很能打,况且又出席同一个婚礼,还同框坐在了同一张酒席上,而且频频互动,从多方流出的偷拍视频可以看出,王官一直俯过身,对着薛卿和的耳朵说悄悄话。   当天他俩的话题就引爆了微博的热议,热搜占据了前排五六个位置。   热议喧嚣尘上,纷纷扰扰,没完没了。   热搜上榜了几天还没冷呢,资深八卦记者又在昨天爆出了一条更加劲猛的料。   一条“王官薛卿和隐婚”的热搜以EF5级的龙卷风之势,席卷华国和狮城两个国度的互联网,再次引爆了全民热议。   八卦记者宣称,“据可靠消息来源”,影帝王官和狮城演员薛卿和早已在华国秘密注册结婚云云。   我怀疑是老八爆的料,因为当日在场的几个人之中,他是最可疑的。   舅舅的新闻也有零星的几条报道,不过在EF5级的龙卷风跟前,就显得微乎其微了。   这也是有迹可循的,大多时候,舅舅只出现在和音乐有关的综艺节目里,这档节目的受众比较高雅,人数自然比较少,而且不怎么关注娱乐明星的八卦,再者,舅舅已有四五年没有出现在华国的电视镜头前了,被人们渐渐淡忘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好在舅舅的消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不然八卦记者肯定会深扒他和我的关系,那必然会挖出我妈和我爸的事,更不想我的父母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了,这或许也有言守箴的手笔,因为一条关于虞弦和虞音的热搜一度爬上去时,我愤愤不平的道:“这些记者真讨厌!乱写一通!”   那是一条挖舅舅和舅妈旧事的报导,用极其毒辣的语言抨击这段不被祝福的婚事,更过分的是,还没有给虞弦和虞音的脸打上马赛克。   言守箴只揉了揉我的头发,于是不到半个小时,那条热搜就不见了。   我私心里也不想薛卿和被全民热议,于是攀上言守箴的手臂,试图用自己绵薄之力,让他也把薛卿和的热搜撤下,不过言守箴在享受完了福利之后,才伏在我的耳旁低声说,这种热搜不是财力可以控制,毕竟薛卿和与王官在娱乐圈的影响力太大,粉丝太多,这种事越是控制,越是说不清道不明。   我:……   舅舅一家没有回麗城,因为姥姥对他的选择至今还没有释怀。   姥爷其实已经想通了的,他很挂念舅舅,挂念虞弦和虞音,可是在他任何事情的面前,都会毫无条件的和姥姥站在统一战线,只因不愿让姥姥觉得她在孤军奋战。   这已经不是爱情不爱情了,到了他们这样的年龄,亲情和爱情早就糅合在了一起,不分孰轻,也不分孰重了。   皮特也没有跟着来,于是我的伴郎便由练人杰担当。   “你真好看。”练人杰定定的看着镜子里的我,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   我这一身华服出自著名裁缝大师丁顿之手,穿起来当然好看了。   然而练人杰大概觉得这话会冒犯我,目光惴惴的追着我看。   “你也很好看啊……”我不以为意,笑着化解他的不安。   练人杰本来也很高大帅气,今天又穿着一套剪裁得宜的白色西服,浑身洋溢着一股书卷气,衬托他更加的风度翩翩,很像从童话小说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   我是衷心希望他能找到另外一个王子,和他一起踏入幸福的婚姻殿堂。   “望笙,”练人杰看着我,眼里闪烁着小心翼翼,低声问道,“我……能抱抱你吗?”   我讶异地回视着他。   他唇边竟露出一个苦笑,眼里渗出一丝无望,慌忙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语无伦次的话:“对不起……我……我不是,不,我没有……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   “可以啊。”我打断他的绝望和无措,落落大方的展开了手臂。   他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帮我们操办这个婚礼,光是这一点,也值一个拥抱了。   况且,仅是一个拥抱,就可以断绝他此前对我的种种想望,然后再开始另外一段感情,我当然愿意成全他了。   他听了我的话,稍稍愕然了一下,颤抖着唇,似乎在消化我的意思,随后,他的眼里慢慢弥漫出了一层水汽,微微张开着嘴唇,依稀想说什么话,却组织不起词语,双臂一张,跨上一步,紧紧的将我搂在了他的怀中。   我没有料到他会搂得这么紧,不由绷紧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我听到了他喉咙里发出了一种兽类受伤一样的悲鸣,低低的,哀哀的。   我不禁为之动容,抬了抬僵硬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望笙,望笙……”他低喃着呼唤着我的名字,搂住我的手臂又是一紧。   我十分的不适应,微微挣了挣,他施加在身上的力道果然慢慢卸下。   我下意识的朝后退去。   “对……对不起,我……”他如梦初醒一般,也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的距离,哆嗦着唇,似乎还想分辨什么,却又词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赶忙岔开话题,和他说起了出席的老同学,才算化解了彼此的尴尬。   因为是同性婚礼,和异性的结婚礼仪有一定的区别,起码没有迎亲队,我只需要在吉时到来时,抵达酒店和言守箴汇合就可以了。   然而,又保留了一定的传统礼仪。   比如说用旧币换新钱的环节。   我钻入婚车的时候,小区里的小孩一哄而上,拿着零散的旧币,来和我换大额的新钱。   我早就有备而来,接了他们的旧币,拿出崭新的百元纸币交到他们的手里。   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她抽抽搭搭的哭嚷着,道:“美人鱼哥哥,我想做你的新娘子!呜呜呜……”   旁的小孩哄堂大笑起来。   她就是兰姨和林老师的小孙女,那个据说从五岁开始,就想做我新娘子的小姑娘。   我不由失笑,一边给她擦去脸上的泪花,一边拍拍她的小脑袋,认真地道:“乐乐是个好姑娘,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个你更愿意嫁的哥哥的!”   乐乐又羞又气,继续滴着一颗又一颗的晶莹泪珠儿,嚷道:“可是,我只想做你的新娘子,才不要嫁给别人呢!”   我又一阵失笑。   有大人试图将乐乐带走,她却掰着车门,不愿意离开。   “乐乐!”练人杰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   小姑娘竟然吓得一哆嗦,掰着门的手不自觉的就松开了。   “你要记住,人的一生,注定会经历不如意的事,而且十件事里面,就有八、九件是不能逞心如意的,”练人杰板着的脸突然柔和了下来,他看着我,像自嘲似的,缓缓的说道,“而且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嫁给他,只要你知道他是开心的,幸福的,就算不是自己给他的幸福,也要祝福他过得更好,更美满……知道吗?”   我浑身一颤,知道他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可我的身与心,全交给了言守箴了,真的没有办法回应他了! 第58章   7月17号,星期三,狮城,阴转雷雨。   回到狮城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第三场婚礼还在紧锣密鼓的筹办着,言守箴又恢复了以前那种忙碌的日子,中午不回家,一直工作到傍晚,才回到别墅,然后在乐器室里找到我,拉着我跑一圈花园,出一身的热汗,算是帮我完成了每天必须运动的任务。   所以我一直期盼着傍晚的时候能下起雨来,就可以躲过跑步了。   狮城是一个多雨的国度,尤其是盛夏,淅淅沥沥的雨一天总要下个十几趟,可惜不持久,下一阵,便急匆匆的走了,就像做了坏事的调皮的小孩,见了大人拿着鞭子追来了,就撒腿跑得无影无踪了。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天边压下了一块大大的乌云,遮得乐器室昏昏暗暗的,将我从箜篌的弦音里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心里一阵雀跃,这么大的乌云,要是下起雨来,应该可以持久一点的吧?   要是能撑过7点,花园里打了水泥的地面积了水,我就能逃过今天去跑步的劫难了!   一阵悠扬的钢琴曲响起,那是我的手机铃声。   我知道是言守箴打来的电话,每次下雨打雷,他不在我的身边的时候,一定会叮嘱我回卧室,那里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又有人造景的掩护,只要换到湛蓝天空的人造景,即便外头是风雨大作的恶劣天气,里头也仍旧是碧空万里的晴好。   取过手机,屏幕上果然显示着言守箴的名字。   我按了接听键,不等他开口,就很有觉悟地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卧室啦。”   他满意地低笑一声,和我说了几句情话,随后又增加了一条叮嘱:“我回去之前,别接任何人的电话。”   我:???   难道我的手机号码再次泄露了?   自从薛卿和隐婚事件曝光了之后,那些媒体记者不知打从哪儿得到我的手机号码,隔三差五的就打进来,说要采访我,被我拒绝了之后,他们又改变了策略,直接电访起来,想从我的口中哪怕听到片言只语,也够他们大做文章。   我烦不胜烦,就换了手机号码了。   好在我手机里的联系人不多,群发一条消息过后,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安宁。   我便应了声“好”,回到卧室不久,外头倾盆大雨便哗啦啦的泼洒下来了。   依稀还伴有恐怖的电闪雷鸣。   我将人造景切换到蝶恋花的图片,整堵墙壁浮现出了百花争艳蜂围蝶阵的繁闹春景。   随后打开了占据半堵墙之大的电视屏幕,点开了自己输入的音乐会记录,屏幕里立即出现了熟悉的音乐之城的金色!大厅,清晰的画面上播着合奏团的演出,为首那个双手在钢琴的黑白键上灵活游走的,正是我的舅舅。   这是舅舅初露矛头的演出,那时候的他还很年轻,微闭的双目露出少年特有的热情自信,痴迷的眼神沉浸在音符跳跃的世界里,浑身洋溢着艺术家的气质。   正听得入迷时,我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我以为又是言守箴打来的,可是抓过手机才发现,竟然是言守礼。   我怔了怔,盯着后面的那个“礼”字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真的不是言守箴。   言守礼怎么会找我?   我和他合共才见过几次面,可每次见面,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目光带着嘲讽的意味,而且不经意之间,他那双审视的眸子也会若有若无的瞟到我的身上,好像我是一个包藏祸心的人,哪一天总会露出狐狸尾巴。   虽然言守箴已经叮嘱过我,在他回来之前,不要接听别人的电话,可言守礼是他的弟弟,应该是真的有事才会找我的。   于是我便按了接听键。   我:“喂?”   那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以为是误拨,于是又“喂”了一声。   言守礼带着烦躁怒意的声音灌入我的耳膜:“喂什么喂,不知道是我啊!”   我:……   “别以为不说话就可以装死!言守诺在学院跟人打架了,你老公忙,有借口不去学院配合老师的教育,你也很忙吗?不见得吧!我说了!今年不归我管言守诺,就算她在学院里闹出了人命,我也不会去的!”言守礼在我耳旁发泄似的一阵噼里啪啦的狂轰乱炸,以示此刻内心的愤懑不满到达了极点。   我:!!!   “守诺打架?”我抓住了重点,忙问,“没事吧?她干嘛跟人打架啊?”   “我上哪儿知道她又作什么死跟人打架啊?!”言守礼继续数落言守诺,“打架就打架了,还打输了!就没见过这么逊的!你看,你老公都觉得没脸去学院见老师了!这才装工作忙,想把她甩给我的!”   我:……   我有时候觉得言守箴很疼他的这个妹妹,会过问她的成绩,会考她的功课,会教她画画,会买她想要的东西给她,她上次打了秦近淮了,也会责骂她教育她,偶尔闯了大祸,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有时言守箴对这个被宠坏的妹妹又十分的不耐心,尤其是她新近再一次的气走了家教老师和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保姆,言守箴索性就将她丢去了私人承包的组合宿舍,类似于华国的高中宿舍,有食堂,有宿管阿姨,有门禁时间,不大的寝室里还住了几个同龄的学生。   不管言守诺怎样又哭又闹的抗议,他都无动于衷。   言守诺坏脾气是出了名的,不过,我没有想到她还会跟同学打架。   而且听言守礼话里的意思,打架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   由于姥姥和姥爷都是教师,我深知担任班主任的不易。   我记得高二那一年,有一个特别不爱学习的男生转入了班上来,平时旷课,不写作业,上课捣蛋……这些还是在姥姥的可控范围中,课余时间里找他说说话,批评批评他的不良习惯,倒也没有耽误回家吃饭的时间。   然而期末前的一周,那个男生跟别班的一个体育生发生了口角,后来升级成了打架,双方互有受伤,闹得挺轰动的。   那一天,两个打架的学生被带到了德育处,他们的家长先后也赶到了学校,姥姥和体育生的班主任也陪在左右,中午都没时间回家吃饭,直至下午上课的时候,姥姥才回办公室扒了几口我带过来的午饭,然后又回到德育处,继续调和双方家长争闹赔偿的问题。   又想到言守诺现在和我的关系缓和了很多,虽然也还是不怎么和我说话,可眼神里已经不再出现敌视的眼光了。   前几天的周末,她回到别墅后,悄悄的躲在乐器室门口,安安静静的听我弹钢琴,我沉浸在钢琴的音符里,是真的没有听到门外的动静。   恰好那一天言守箴提前下班,直奔乐器室找我时,和言守诺撞了个正着,便问她是不是也想学钢琴,她却别扭地跑开了。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代替言守箴,以言守诺家长的身份,去学院了解一下情况。   结束了和言守礼的通话,我赶忙给言守箴打去了个电话,将言守诺的事情和他说了。   “我不是叫你别接任何人的电话么?”言守箴大概很后悔没有强调让我不要接言守礼的电话,无奈地道,“我正在赶去她的学院,你不要担心,好好的呆在房间,听话。”   我知道他在骗我,因为我听到了电话里有旁外音,那是杂乱的争执声,什么资源评估,什么项目调配,一听就知道他还在胡姬花总部大楼里开会,说什么正赶去言守诺的学院!   我走出卧室时,屋外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像是炸在耳旁。   我的心脏颤了颤,头皮一阵发麻,手脚发冷,差点就转身回卧室。   可是想到言守诺或许正孤零零的呆在德育处正被别的家长责骂着,旁边的老师也因为言守诺家长的缺席而进退维谷,他们或许也会像姥姥那样耽误了下班回家吃饭或者接自家小孩放学,便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尤其是言守箴现在真的忙不过来,我有义务暂替他去一趟言守诺的学校。   下了车库,钻进了曹巍清送给我当见面礼的那辆阿斯顿·马丁豪车,导航链接了言守礼发来的地址,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发冷的双手,便开车朝目的地驶去了。   雷声轰鸣,大雨滂沱,满山头的胡姬花被狂风刮得东倒西歪,一大片娇艳的花瓣被无情的风雨拍打到了泥泞的地上。   不必看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十分的惨白。   每一次炸雷在头顶上不可一世的发威时,我都会心惊胆战的想打退堂鼓。   那劈开黑暗云层的闪电带着雷霆的凶猛气势汹汹而来,每一次的降临,连大地都有颤三抖。   我是真的很怕轰隆隆的雷声。   可想到我可以为言守箴解忧,全身便涌起了巨大的勇气,不过就是炸雷么?每年它都会在全世界乱刷存在感,今天也只是它表现欲爆棚的一次,忍忍就过了,没什么好怕的,我又从来没做过坏事,它是不会劈到自己身上的……   这么不停的安慰着自己,我居然安安稳稳的将车开下了山,天边的雷也渐渐收敛了气势了,只剩下几声沉闷的响声隐没在渐渐散开的乌云里,以强弩之未昭显自己的威严。   我生平第一次暗庆狮城的雷雨不受任何羁绊的来去匆匆。   也得幸狮城交通方便,很多人出行都搭乘地铁,开车的反倒寥寥无几,又加上雷雨天气,路上的行车更少了。   半个小时后,风休雨停,而我,也安然抵达了言守诺的学院了。   可额上还是渗出了一层冷汗。   好一会儿,我才恢复过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克服了怕了这么多年的雷电恐惧!   脑海里浮现出言守箴的影子,他要是知道了,一顿也会称赞我的勇敢的吧!   心里有点得意,我拨打了言守礼发来的言守诺班主任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子声音,她好像终于能联系上了“言守诺迟到的家长”舒了一口气,在电话里义正辞严的数落了我一通。   我赶忙道歉,一边填写访客记录表,一边听着她发的牢骚。   “言守诺不合群,你们家长也是知道的吧,她平时也不怎么跟同学说话的,可是今天在课堂上,突然就跟几个女生吵起架来了,完全不当老师是一回事,吵没两句,她就先动手了,用指甲抓,用凳子砸,你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这么的没……”班主任用纯正的英语诉说起来。   她或许想说“教养”这个单词的,可想到言家的在狮城的势力,她便讪讪的住了口。   我知道言守诺乖戾,可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暴戾。   “方便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我也用英文问,知道了言守诺打架的前因后果,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下午第一节 ,老师上的是汉语课,讲的是课文是《邹忌讽齐王纳谏》,”她突然用华语说了这篇课文,继续用英语道,“老师讲徐公长得美的时候,就旁征博引了一下,提了一个成语,就是「貌若潘安」。”   英语很难呈现“貌若潘安”的意境,她不得不又切换了华语,随后继续用英语说:“于是很多学生就问了,潘安到底有多美,有没有薛卿和美,老师就回答了,说应该就是跟薛卿和一样的美了,言守诺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她说,她见过貌若潘安的人,比薛卿和美多了!学生就不干了,要知道班上的女同学有一大半都是薛卿和的粉丝,当然很生气了,这些女生向来又与言守诺不和,一听她诋毁起偶像,于是就这样吵起来了……”   我:!!!   恰巧上空响起了放学铃,我问了德育处的地址,匆匆挂了电话。   教室里涌出了一群群青春年少的学生,他们嬉闹着,说笑着,似乎对下完了雨就放学的天气非常的满意。   迎面见了我,堆满笑意的脸上呈现了片刻的呆滞,正说这话的嘴都忘了下边的词了。   初次见到我的人,大多表情都是这样,我也已经习以为常。   学院很大,我问了几趟路,才找到了四楼的德育处。   第一次充当家长,我还是有点紧张,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强制镇定了一会儿,才抬手敲了门,得到里头的准许,我便推门进去。   于是,我便看到了一室和刚才迎面见到的学生相似的表情了。   除了言守诺。   她睁大了那双小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我会出现在学院的德育处。   然后嘟了嘟嘴,倔强的别过了头,不去看我。   我看到了她脸颊上、脖子上、手背里都浮出了几道红肿的指甲划痕,心里莫名的揪痛了起来。   这个傻女孩。   再看看那几个脸上也带着指甲划痕的女学生,心里又怕又怒又气,又无力。   她们各自的身上伤口虽然不是很深,出的血也很快就凝固了,可毕竟都是花样的少女,这要是双方的指甲再长一点,力度再大一点,痕迹再深一点,可是毁对方的容了!   什么仇什么怨啊!   我拉着言守诺的手,不卑不亢的跟在场所有的家长和受伤的女生道起了歉,也跟班主任和德育主任道歉,承诺会赔偿到位,更承诺会好好管教言守诺。   打架的学生个个无地自容,羞惭地低下了头,可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我,眼里全是难以掩饰的惊艳目光。   那些家长显然也从班主任的口中得知了自家孩子打架的原因,本来就觉得自家孩子也有错的,于是也拉着自己女儿的手跟我和言守诺道起了歉。   班主任和德育主任本来是认定了言守诺性格孤僻,无理取闹,说什么见过比薛卿和还美的人,才惹来这么一场麻烦的,可见了我之后,才发现没法坚持这种想法了。   离开德育室时,我看到言守诺高高的昂起她的小头颅,仿佛刚刚打了场胜仗似的。 第59章   7月19号,星期五,狮城,阵雨转晴。   星期三那天,我冒着雷雨天气外出,解决了言守诺在学院打架的事情,我以为言守箴会很高兴,不仅帮他分担了义务,还克服了打雷这个一直缠绕着我的心理恐惧,一举两得,再怎样,也会以我为荣吧。   可我好像想错了。   他没有任何一丁点的高兴,只有源源不尽的后怕与盛怒。   他偏激的认为,我冒着雷雨天气外出,是在拿生命去冒险,是不珍惜和他的幸福生活。   他在害怕,倘若我在路上出了意外……   他也在生气,气他自己,气我,更气言守诺。   如果不是言守诺这颗不定时炸?弹捣出来的事情,我就不会冒着雷雨天气外出。   于是,他将所有的怒火,集中落在了他妹妹的身上。   今天星期五,言守诺下午放学后,都会回别墅度过两天半的公休日。   可到了快要吃晚饭的时间了,她仍旧没有出现。   我不禁担心了,她住的组合宿舍到了周六日是放假的,不留学生的,言守礼早就扬言今年无论如何都不会管她,她也知道自己还欠着言守礼20多万的债务,是不敢住去他的别墅的,可以说,她现在身无分文,又无处可以落脚,不回这里,能去哪儿?   言父言母的私人小岛吗?   我马上否决了这个念头,言守诺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她同情她母亲,厌恶她父亲,这些,从她的脸上就可以一览无遗。   我一边担心着,一边给她打去了电话,竟然没有通!是空号!   我心里着急,赶忙跑到厨房,言守箴正在捣鼓一到非常讲究细活的菜色,神情专注,正挑着一条细细的肉丝塞入掐头去尾的豆芽梗里。   这道菜色叫“豆芽酿肉丝”,听名字就知道不好弄,切去豆芽首尾,牛肉切成细丝,泡在特制的酱油里,得让肉丝全部入了味,才切开豆芽的一侧,将肉丝塞进去,力道还要把握得准,不能太大力,否则会弄断豆芽。   可想而知,弄一盘这样的菜,得花多少时间了!   可是很好吃,力荐这道菜的秦近淮回味无穷的说,他昨晚跑到我们的别墅来蹭吃,末了,就提起了在哪个朋友家里吃过这道菜的事情。   我当时也就很随意的接一句:“真有这么好吃吗?”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于是今天下午,言守箴又提前下班,拉我跑完步之后,澡也没洗,就进厨房捣鼓这道菜了。   看着系着围裙一丝不苟在做菜的男人,我心里又是满足,又是动容,可我也没忘了言守诺的事儿,赶忙走到言守箴的身旁,挽着他手臂,道:“守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回来,我打不通她的电话,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她没事,”言守箴神情认真的往细小的豆芽梗里塞肉丝,“我送她去国际游学夏令营了,为期一个月。”   我:!!!   “可是……她不是要上课吗?”我一时难以消化这个震愕的事情。   狮城从6月25号开始,一直到8月31号,是学校第三学段的上课时间,言守诺本来的功课就不太跟得上,这要是旷课一个月,成绩不是更跟不上么?   况且,那些打着国际游学的夏令营,大多都是带着孩子周游列国,无非是看看风景,和同行的学生用英文交流交流感情,类似建立起人脉关系网,对将来的人情往来或许很有用处,可是,学不到要考的知识。   可是,言家的关系网不需要言守诺建立与维护,她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愿,她将来想当建筑师,她一直很崇拜言守箴。   而且,言守诺的脾气太差,又太倔强,基本上去到哪儿,都会被孤立。   现在被言守箴丢到了异国他乡里,失去了言家的庇佑,她又学不会低头,也没有太深的城府,在人际关系网里,无疑,她永远是吃亏的那方。   “你没看她去学校就是去打架的啊?”言守箴依旧专注手上的细活,淡淡的说,“反正她都不学的,倒不如送她去夏令营吃吃苦,让她改改坏脾气,不是更好吗?”   我:……   这真的不会适得其反么?   言守箴应该了解自己妹妹的,这么多年都没能改正脾气,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了,怕是会变本加厉才对的吧……   他就是用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将言守诺跟我隔绝了,好像只有这么做了,我才是安全的,就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过着悠闲的生活,饿了有松软可口的甜点吃,乏了可以听着音乐入睡,醒了就去乐器室拨弄琴弦……   言守箴见我不说话,马上停了手上的活,洗了洗手,又在围裙里擦干净了之后,才抬起我的下巴,笑道:“怎么?想她了?我可是会吃醋的!”   他挠我下巴的手指加了几分力度,显示他的醋意不是随便说说的。   “说什么呢!”我拍开他的手,却又情不自禁的将下巴抵在他的胸前,“她来之前,我还没觉得这屋子有多空旷呢。”   的确,我刚到狮城的时候,真没觉得偌大的别墅有多空旷,这或许是和我的性格有关,我不太会交际,喜欢安静,尤其弹奏乐器的时候,怕吵到别人,也怕被别人干扰到。   那时候有无边的泳池,有齐全的乐器,有美丽鲜艳的胡姬花,有霸道又体贴的言守箴,我是真的将这栋别墅当做了天堂。   言守箴听了我的话很高兴,爱怜的揉着我的发梢,笑道:“原来你是怪我没时间陪你,我答应你,等这阵子忙完了,我就天天在家里办公……”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分辨,却已经被他堵住了嘴。   他总有方式让我说不了话的。   “下周我们举办的第三场婚礼,宋小姐会把两只猫咪带过来,它们来了,你就不会觉得屋子空旷的了。”言守箴在我的耳旁低喃。   我“嗯”了一声,其实上次回宛城的时候,我就想带着淼淼和小喵喵过来的,可是还得到麗城那边举办第二次婚礼,麗城的婚礼完了之后,我们就直飞狮城,两只猫儿只能托宜秋带过来了。   那盘豆芽酿肉丝是真的好吃,柔滑香嫩,我竟然多吃了一碗饭。   临睡前,我把言守箴捣鼓的豆芽酿肉丝的图片发给了秦近淮的微信里,他语音回复的很快,气急败坏的嚷起来,说什么太不够朋友了,吃完了还要向他炫耀,同时也表示了对言守箴的鄙视,他一个掌握了无数人生杀大权的大董事,竟然儿女情长了起来,放下了身段,拿起了菜刀,就为博取美人一笑……   我外放他的语音留言时,恰好被洗完澡出来的言守箴听到。   我偷乐着,以为言守箴就算不找秦近淮的麻烦,也会用我的微信发一条语音去吓唬他的。   然而言守箴只是撩起了眼皮,拿过了我的手机,眼睛眨也不眨的按了关机键。   我:……   之后便是手脚粘缠,不容我有别的思虑。   很累,也很快乐,我以为我会一觉睡到天亮的。   可是睡梦中,我又被他弄醒了,几近焦渴的要着我,明明睡前就已经做过了两次的。   我隐隐觉得他在不安着,因为他总会伏在我的耳旁,一边低喃的念着我的名字,一边恳求着:“望笙,望笙,不要离开我,不准离开我,听到了没有!”   我不解,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我那么爱的人了。   幸好,他也深爱着我。   而且,婚都结了,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人真的很奇怪,即使是体力透支了,身体累极了,睡意却迟迟不来。   我很困,却很幸福的依偎在言守箴的怀里,一边酝酿睡意,一边徜徉起今后的生活来。   “前天我在守诺的学院里,看到了那里有钢琴室,”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我有十级的钢琴教师资格证,如果可以的话……”   “你想去教学生?”言守箴爱抚我后脑勺的手顿了顿,似乎有点不高兴。   “有这种想法,”我承认,笑道,“以前在宛城的时候,我也有教几个小朋友的……”   虽然一个人的自弹自娱也会很开心,不过如果能辅导一下学生,看着他们从懵懂无知到茁壮成长,最好通过考级,成就感会更大。   “可以是可以,”言守箴话里突然轻松了很多,他继续有节奏的抚摸我的发梢,笑道,“不过得入了狮城的国籍,才能在狮城工作。”   我:???   “这是狮城的法律规定的,”言守箴很有耐心的给我讲解,“就算你有十级的钢琴教师资格证,也得按照相关的法律程序办手续才可以上班的,而法律程序的第一条,就是得拥有狮城国籍……”   我不太愿意放弃华国的国籍,也不是说我自己有多爱国,只是从小到大被姥姥教育了,生于斯长于斯,就得感恩这片土地,热爱这片土地。   这是烙印在骨子里的传统意识。   “那还是算了……”我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在打架了。   言守箴却在我的耳旁诱惑我改国籍:“要不,先入了狮城的国籍,等什么时候我退休了,就陪你回宛城,再改回华国国籍?”   “这太麻烦了……”我含糊不清的应着。   “不麻烦,交给我去办就可以了!”言守箴信誓旦旦的说,“到时候你想去哪所学院上课就去哪所学院上课,开乐器坊也可以,狮城好像还没多少家乐器坊呢……”   我依稀回答了“不要”,可是实在太困了,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了。 第60章   7月20号,星期六,狮城,晴转阵雨。   言守箴一边帮我给移植过来的虞美人松土施肥,一边征询我的意见,说今晚有个慈善募捐晚会邀请了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出席。   我呆怔着,一时没明白狮城这么一个发达富有的国家,怎么还需要慈善募捐?随即转念一想,可能捐助的对象是别的有需要的地区或者国家,也就释然了。   “你要是不想出席,那我们就不去,反正也是挺无聊的……”言守箴见我没有回应,以为我不喜欢这种场合,就帮我做了决定。   “我想去!”我抬眼笑了笑,好奇地道,“慈善晚会是怎样的?台上一个节目,台下一次募捐?”我从未参加过这类宴会,仅有的常识,也是从央视节目里看到过的。   言守箴愣然的看了我几秒,大概猜不透我怎么会答应出席了。   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言守箴这样的家世地位,上流社会里必不可少的各种舞会宴会酒会,他肯定得出席应酬,我既然是他合法的伴侣,自然要陪着他出入这些场合了。   虽然狮城的同性婚姻还没有通过,可这个国度的民众宽容度很高,并不会歧视同性恋。   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我的衣着全赖言守箴把关,穿的是一套低奢的银灰色西装,没有别领针,只戴了梵克雅宝的砂金袖扣,不起眼,却是身份的表征。   言守箴穿的是宝蓝色西装,也是没有别领针,戴的是同款梵克雅宝的蓝宝石袖扣,浑身流淌着一种霸气十足的上位者气势。   和言守箴十指紧扣出席在宴会大门时,那些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贵胄们停止了优雅的交谈,目光定定的落在我和言守箴的身上。   我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倒不是我没见过什么世面,在音乐之城的时候,我也跟着舅舅参加了几次富豪宴会,但富豪是音乐爱好者,邀请的全是音乐家,自然围绕着音乐的话题展开,场所是高级场所,酒也是名贵的好酒,音乐更是顶级的音乐,那是地道的音乐沙龙,贵族们最为享受的轻奢时光。   在被宜秋纠缠的那两年里,她必须出席的很多派对都会邀请我做她的男伴,有时实在无法推辞了,只好充当她的男伴出席了她朋友的生日派对,那是真正的斗富现场,没有亲眼见到,你永远不知道有钱人到底是怎样豪掷百万举办派对的。   宴会的主人是惠先生,他有三层身份,既是狮城惠氏家族的大股东,又是狮城慈善协会的主席,还是惠一心的父亲。   惠先生是一个很和蔼的老人,过来迎接我们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很真诚,并没有因为言守箴曾拒绝过惠一心的婚事而记恨我们。   和惠先生寒暄完之后,又有好几个与言家有生意来往的合作伙伴也过来攀谈。   我彬彬有礼的和他们打着招呼,听着他们和言守箴热忱的交谈与近乎谄谀的奉承。   更远的地方,站在好几个窃窃私语的年轻女孩,她们看着我的目光既好奇又艳羡。   好奇我是怎样勾住言守箴的。   艳羡我可以勾住言守箴。   她们大多已经听到了言守箴闹出来的动静了,先是大张旗鼓的拉着我拜访言氏的亲朋好友,然后又在华国举办了两场盛大的婚礼,狮城多家媒体大幅度争先报道过此事,还有婚礼现场的照片流出,大概是忌惮言氏的势力,照片不怎么清晰,出现我的照片也被打了马赛克,尽管如此,这事一度成为了狮城人们热议的话题,只是大家都以为是谣言的居多。   可言家不仅没有像封锁言父车祸时的大动作那样封锁婚礼的相关消息,在各种猜测喧嚣尘上的时候也没有出来澄清谣言,现在见了他扣住我的手光明正大的站在了华灯之下,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我理解她们羡慕又嫉妒的心情,我的男人体贴温柔,模样好,家世好,能力过人,很少有女孩能抵抗得了他散发的成熟魅力。   我们算是来的早的,随后抵达的还有曹巍清副市长,他携带了他的外孙女出席,一时成为了所有人注目的对象。   言守礼是在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才隆重登场的。   言守礼的女伴是他的未婚妻,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浑身的珠光宝气,瞬间夺走了在场所有女性的光芒。   她叫演迤,是马来人,父亲是马来首付,和言家门当户对。   演迤虽说是言守礼的未婚妻,却因为跟他是商业联姻,两人貌合神离,我第一次拜访言父言母的时候,她没跟着言守礼一起出现,我和言守箴在华国举办的两场婚礼,她也没陪言守礼出席。   她挽着言守礼的手臂,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听出了她的语气轻慢,大概我在她的眼里,是靠着容貌才勾住了言守箴,才能嫁入狮城第一豪门之家的。   言守箴也察觉出来了,他凉凉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抱胸而立一副袖手旁观的言守礼,对演迤道:“守礼说,你今晚要把最珍爱的珠宝募捐出来,是身上戴的这些了珠宝了吧?惠世伯一定会很高兴的!”也不等演迤有所表态,他朝款款而来的惠一心道,“难得演迤有这么大的爱心,今晚的第一支舞,非她莫属了吧!”   惠一心依旧是一袭长长的大红礼服,衬得肤色晶莹雪白,十分的靓丽,她是个蕙质兰心的人,正因如此,脾气不好的言守诺才那么的喜欢她。   惠一心听了言守箴的话,一对美目果然露出激动的神色,一边握住演迤的手,一边称赞她人美心善,不容分说的将她拉到舞台中心,对着中央竖起的麦克风,拉开了慈善晚会的序幕。   “哥,你这是给我找麻烦啊?!”言守礼脸色变了变,终于没办法置身事外了,他瞪了我一眼,显然将言守箴坑演迤的事全部算在了我的头上了。   我:……   “我这是给你俩竖起慈善美名,你怎么不识好人心了?”言守礼冷笑着,“管好你的女人,得让她记住,言家现在是谁在做主!”   “嘁!”言守礼不屑的哼了一声,突然睁大了眼睛盯着我,再盯着言守箴,缓慢地嚅动着唇,像难以消化了言守箴话里的意思似的,说道:“你别告诉我,现在言家做主的,是他啊?!”   言守箴表情愉悦地耸耸肩。   不敢置信的言守礼:!!!   一脸云里雾里的我:???   还想要表示抗议的言守礼马上被舞台中心的惠一心点名叫了上去,他得跟演迤跳起慈善晚会的第一支舞。   “言先生,幸会幸会!”一个中年男人似乎终于等到言守箴空闲下来了,上前激动地握住言守礼的手,笑着道,“我是凌拓贸易公司的股东,我叫高庆,正和贵公司接洽了好几单生意,可是最近胡总监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跟我们……”   言守箴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冷硬的道:“对不起,今晚不谈生意,您请便。”然后俯下头,问我,“跳个舞?”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和言守箴进入了舞池里。   同性婚礼在全世界大范围通过了之后,同性的交际舞也应势而生。   言守箴见我心不在焉的,伏在我的耳旁,问道:“怎么?不喜欢跳舞?”   我摇摇头,打起了精神,笑道:“很少跳,跳不好,你不要笑我。”   言守箴很高兴,额头抵住我的额头,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我脸色发红,无意间瞟了一眼那个叫高庆的人,他在原地干站着,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咬着牙隐忍着。   我想,言守箴可能很讨厌这个叫高庆的人,因为刚才他就和好几个跟他握手的人聊了几句与生意有关的话题。   由演迤拉开的募捐晚会很快就进入了热烈的氛围,言守箴以他和我的名义,一起捐出了200万,占据了慈善人士排名的第三位。   排在第二位的,是曹巍清的外孙女,她将自己从小到大得到的利是红包,还有读书时拿到的奖学金,一并捐了出来,足有两百多万!   等到宴会过去大半的时候,我多喝了两杯,去了一趟洗手间。   不期然的,竟然看到了那个叫高庆的人缠上了要小解的言守礼。   “高先生,你是知道的,我跟我哥分了家了,他管他的,我管我的,你找我也没用啊!”言守礼十分无奈的说。   “我不找你,我找胡总监,可是联系不上他啊!”高庆哭丧着脸说。   “胡杨?”言守礼笑道,“你别找了,我哥又有任务派给他了,别说你找不到,就连我,早在两年前找我哥借人都借不到了。”   胡杨这个名字在我混沌的脑海里停留了很久,直至言守礼小解完了,到了洗手台,才看到了愣愣站着的我。   他皱着眉,问道:“你没事吧?”   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差。   “你刚才说的胡杨,胡总监,是鼻子中间有颗痣的人吗?”我听到了我颤抖的声音在问。   “是的,是的!”抢先回答的,是高庆,他双眼放光地小跑上前,想拉我的手,却被我重重地甩开了。   他也不在意,着急地问:“虞先生,您是言大先生的……”他顿了顿,直接跳过了那个词,继续道,“您能联系到胡总监,对吧?!”   言守礼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捂住了高庆的嘴,一边拖着他离开,一边讪笑道:“嫂子,这家伙喝多了,你听了就忘了吧,我带他先走了……”急匆匆的拉着高庆离开。   被捂着嘴的高庆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只知道,言守箴又骗我了。 第61章   言守箴凌乱着脚步冲入洗手间的时候,我正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审视着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眸子里润润的光泽很亮,朝上微挑的眼角依稀透出一丝狐狸的狡黠,一点也不像很好骗的傻瓜。   “望……望笙……”言守箴气息不稳,小心翼翼的喊着我的名字。   我有点迟钝的回过身,抬眼对上他的眼睛。   这双深邃的眼睛还是那么的深情,那么的眷恋,宛如初遇时的赤城。   只是眸光里的忐忑和紧张也一览无遗。   “我想回家了……”我疲惫的说。   “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家!”他稍稍舒了一口气,眼里的紧张渐渐消散开去。   “我想回宛城的家。”我静静的强调了“宛城”两个字,想迈开脚步,才发现两只腿太沉重了,一时竟然移动不了分毫。   “我不准!”言守箴本能的反对,眼中迅速弥漫了一层厚厚的恐惧,他长腿一迈,一把将我禁锢在他的怀中,双手紧紧的揽着我,力度很大,仿佛稍一放松,我就会被他的怀中消失了似的。   他在害怕,身体筛糠一样细细地颤抖着,跟那次我让女司机去追胡杨时一样害怕。   他伏在我耳旁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惨然的喑哑:“望笙,你答应过我的,不会离开我的,望笙,你答应过的!”像是在指责我的言而无信。   意乱情迷的时候,我的确顺着他的意思,向他许诺过不会离开的誓言。   鼻腔升起重重的酸涩感,我无助地闭上眼睛,任由眼角滑下一行热流。   他也感应到了我的痛苦,身体颤得更厉害了,搂我也更紧了。   走廊响起来脚步声,有人朝洗手间走来了。   他们交谈着,评论着宴会上女眷,发出愉悦的笑声,似乎对今晚的宴会非常的满意。   “哟!大言先生!”进来的人见到了相拥的我们,似乎都吃了一惊。   其中一个仗着自己是长辈,笑哈哈的打趣道:“言世侄啊,你和虞先生可真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称啊,别的夫妻也没像你俩这么恩爱,不就上个洗手间么,就难舍难分了啊!”   我脸色一红,吸了吸鼻子,推了推言守箴。   言守箴松开了手,却换了另一种禁锢的方式,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心,只对那两个脸带笑意的长者点了点头,拉着我径直离开了。   从惠家别墅出来的时候,暗蒙蒙的天空又淅淅沥沥的撒着雨珠儿。   早有门卫递上一把大大的雨伞。   这伞竟然和水上城市西餐厅赠送的伞一个款式,那时候言守箴将一大半的伞身遮在我的头顶,生怕我淋了雨会感冒发烧。   这次也一样。   我已经完全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言守箴刻意安排的了。   乔司机开车过来的时候,言守箴撑着伞送我上了车,他自己也钻了进来。   “回守笙山。”言守箴对乔司机说。   “不……”我打断他的话,“去机场!”   乔司机的方向盘竟然小小的打滑了一下,显然他没有想到我会和言守箴闹分歧。   “现在已经没了回宛城的航班了,先回别墅,明天我帮你订回宛城的机票,好不好?”言守箴带着诱哄的说着,“再说,护照也还在守笙别墅里啊。”他安抚着,幽深的目光逡巡在我的身上,似乎只要我的脸上露出一丝抵触的情绪,他就能快速的变更诱哄的方向。   我怎么就忘了,狮城飞往宛城的航班,的确只有傍晚时分的那一班,当初言守箴为了见上我一面,不惜改变了他的行程,挤出一个晚上的时间,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匆匆到了宛城,第二天天还没亮,冒着微亮的天色飞去了意国……   心突然就一软,我把脸转到车窗那边,道:“那就住酒店吧。”   至于护照,就拜托乔司机明天带过来吧。   我是真的不懂该怎么面对他。   “还是我住酒店吧,”言守箴苦笑道,“酒店的抱枕不软,你会睡不好的。”   我眼眶又是一热。   从前在宛城的乐器坊里,我习惯了抱丑丑的柴犬抱枕才能入睡,后来到了狮城,言守箴取代了抱枕的位置,可如果午休他忙得赶不回别墅了,床榻上还有两个他细心挑选的抱枕,那是比柴犬抱枕还要舒服的胡姬花抱枕。   这个男人总是用他无微不至的温柔,让我沉浸在他编制的爱意之中不可自拔。   所以想让他在这里下车的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了回去。   毕竟天还下着雨,而别墅,也是他的别墅。   虽然他早已经和我爸签了合同,将别墅的户主,改成了我的名字了。   一路静默无话,车厢里流淌着《卡农》的钢琴曲,乔司机战战兢兢的将音乐的声响调得极低,生怕惊扰了他从未见过的僵局。   这首钢琴曲又让我想到了温泉小镇里,和言守箴的旖丽约定。   那一晚,播的就是《卡农》。   同样是欺骗,那一次我并没有生气,心里除了不解,疑惑,更多的却是怦然窜上心头的雀跃。   原来这个人为了和我走在一起,暗自做了那么多让我动容的事。   知道我上了相亲节目,他也紧随其后,却装作了不认识。   知道我入住了音乐之城的1007房间,不惜买下了整家酒店,只为在我退房之后,睡在我睡过的床上,嗅着我未消的气味。   甚至比我还熟悉温泉小镇,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走遍了小镇的每个角落,踏遍了小镇周围每一寸僻静山野,所以才会在旅客问路时,他张口就能回答,然后还若无其事的骗着我,说是他公司开发的小软件,只为我服务的小软件……   明明就是制造了麦斯案件的幕后者,却在听到皮特讲麦斯的事时,装作毫无关联的人,急匆匆将我拉去了厨房,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凡此种种,我都能感觉出他深重的爱,所以当他被逼一层又一层的褪去伪装的面具时,我不仅没有生气,还很雀跃。   小时候听我妈给我讲睡前的童话故事,每次听到王子披荆斩棘将公主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时,我心里就是涌起这种欢呼雀跃。   可是他连胡杨的事也欺瞒我,就不行了。   因为这个叫胡杨的人,关联着宜秋。   那个还在宛城里做着梦的傻姑娘,她和我一样,都被自己喜欢的人欺骗了。   宜秋甚至为了胡杨,不惜算计她最敬爱的父亲。   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十点多了。   雨早就停了,可是心里头的阴霾还挤压着没有消散。   “宴会没见你吃多少东西,我让霞姐做了小米粥,你……”言守箴看着我进了智能电梯,轻声叮嘱着。   我摇摇头,回道:“没胃口。”然后看着电梯前孤身只影的他,心里莫名的跟着难受起来,像被无数蚂蚁啃啮一样难受,我只好转过身,不去看他。   我不想回四楼的卧室,那里全是言守箴的身影和气息,于是嚅动着唇,报了“三楼”两个字,冷冷清清的的客房,适合理清复杂的心绪。   言守箴却在电梯阖上的那一刻挤了进来。   我:……   言守箴看着我,苦笑道:“你明天就要回华国了,可不可以先听听我的陈述?那些杀人放火的犯人还有减刑的机会,我就这么十恶不赦,没有了一点点的转圜余地了吗?”   他说得十分的卑微,和睥睨天下掌控几十万员工生杀大权的他判若两人。   三楼的最里间的客房里,近门的那堵墙壁里,曾经挂着一幅巨大画框的图画。   这是一副最初挂在言守箴书房那堵墙上的巨幅图画。   当然了,现在它已经恢复原位,又挂回到了五楼书房里去了。   那是人物肖像画,我的画像。   画中的背景是我爸的那座歌剧院舞台的正中央,我正面朝着观众席拉着小提琴,闭着眼睛沉浸在琴音世界里,或许太享受了,嘴边噙着了一丝满足的笑容,柔和的舞台灯笼罩在我的身上,就像宗教图画里顶着光环的神祇。   “那时候的你,就是我心中的神明。”这是我第一次看那幅画的时候,言守箴这么跟我说的。   我那时是相信他的话的,可是现在,我才恍然大悟,那明明是几年前省级小提琴协会借我爸的歌剧院,当12级的教师资格的考场,那时来了很多导师,我爸便安排了我上台演奏一曲,后来,他们还想颁发小提琴的教师资格证给我,可我早就拿了音乐之城颁发的小提琴教师资格证书了。   “你那次,就在歌剧院里,是不是?”我抚着空荡荡的墙壁,问。   言守箴拉着我的手,被我一挣,他抓得更紧。   “不止那一次,”言守箴承认了,微微眯着眼睛,仿佛回到了记忆的深处,“只要是我呆在宛城的日子里,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在你的身后……”   “你……”   “嘘!”他示意我不要打断他的话,“我一直在找你,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在我坐拥百亿的时候,终于摸到了渠道,花了一笔钱,才从音乐之城的入境处,得到了你确切的消息。”   我:!!!   那笔钱,绝对是数额庞大到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天文数字!   “可是那时候的你,身边就有宋宜秋了……”   “我们不是……”我想解释我和宜秋,真的是不是情侣!   “可我当时不知道!”言守箴十分委屈地盯着我,“你们同进同出,睡同一间房间,吃同一块甜品,同到美泉宫拍照,你还笑得那么开心!”   言守箴指控得不错,那时的我,的确没注意好单身男女应有的分寸。   “她还挽着你的手,跟着你住进了你舅舅的家!”   我:……   我和宜秋又不住一个房间!   “我很痛苦,很难受,”言守箴双目血红,握着拳头抵在自己的心脏位置,哑着嗓子,野兽似的低喃,“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曾经滋生了多少阴暗的计谋,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将宋宜秋从你的身边分离出来!”   我:!!!   “可我不能太坏,”他摇着头低笑着,“太坏了,一旦哪个环节出了岔子,那么善良的你,肯定不会原谅我的,就像今天这样,你看,你现在就不理我了。”   我:……   “所以车祸、空难,甚至绑架……我都没有实施。”   我:!!!   “她喜欢玩全息网游,我就安排一个人接近她,一个能力不能太差,模样也端正的男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日夜陪她谈情说爱,将她对你的感情一点点的剥离,一年不够,就用两年,三年……时间一久,她总会爱上了那个一直无条件宠爱她,陪她玩网游的男人,于是对你移情别恋了,哪一天你们闹矛盾了,吵架了,她不要你了,让你净身出户了,我就出现在你的面前,将浑身是伤的你救了出来,然后我就宠着你,护着你,不再让你吃一丁点的苦,即使不能让你爱着我,也要让你离不开我,那样,你就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我:!!! 第62章   7月21号,星期日,狮城,阵雨多云。   早上9点多的时候,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的饭桌上,精神恹恹的,有一口没一口的舀着山药枸杞粥送入嘴里。   很好吃,可我就是没胃口。   昨晚获知的信息啃啮着我的身心,我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都没能好好的消化掉,哪有什么心情吃东西?   我天马行空的想了很多。   我知道有种爱情,叫做非那个人不可。   我妈那么多的追求者,却非我爸不嫁。   我舅舅那么多的选择,却非我舅妈不娶。   流着虞家血脉的我,也传承了我妈和我舅舅的那种爱情的模式,在见到言守箴第一眼的时候,便在心里默默地认定了他了。   我以为,言守箴的情感和我的相似,就算有偏差,也不会偏太远。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他对我的执念。   以爱之名,不择手段的留住一个人,放在偶像剧里,或许是痴男怨女们津津乐道的绝爱式的浪漫深情。   可一旦落在自己的身上,就不这么想了。   起码现在的我,是真的觉得这样的言守箴很陌生。   偏偏,他又是我此生最爱的人。   带着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绪,我辗转反侧,睁着发涩的眼睛怎样都睡不着。   直至天光蒙蒙亮的时候,才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依稀仿佛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是什么梦,又都忘得干干净净,只恍恍惚惚的记得被梦里突然窜出来的魑魅魍魉吓醒了,睁开眼睛之后,便再也睡不下了。   我很多年没有做恶梦了。   言守箴没在别墅,听霞姐说,他一大早就到厨房忙碌,熬好了山药枸杞粥才离开的。   我知道,这粥对熬夜或者失眠的人来说,很有功效,小时候我住在老韦家的时候,因为一个人睡觉很害怕,总是折腾了很晚才睡着,玉姐很心疼,特意给我熬了山药枸杞粥,说可以滋补身体,养好精神。   我不知道言守箴上哪儿知道这粥的功效,或许是上网查的,或许是问了霞姐的,我只知道,他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言家肯定不允许他成为一个近庖厨的君子,可他偏偏为了我,不仅学会做栗子蛋糕,还很有耐心的捣鼓出豆芽酿肉丝,现在又学会了熬山药枸杞粥。   说不感动,是假的。   虽然明知道是言守箴设下的,诱我再次入局的计策,我还是不得不动容。   他就是这样步步为营的让我离不开他。   心里还惦记着他。   光是吃一顿早餐,就满脑子全是他这个人的剪影。   温柔时的他,高兴时的他,索欢时的他,关怀备至时的他,不在意别人眼光时的他……   我泄气的推开碗,不吃了!   霞姐提了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下楼来了,对我说:“虞少爷,这是大少爷帮您收拾的行李箱,您看还缺什么,我好再放进去。”   她和乔司机一样,都看出了我和言守箴正在闹别扭,可都很识趣的不敢过问。   我摇摇头,脑海里又非常不争气的再次想起了言守箴,度蜜月时,我俩所有的行李都是言守箴收拾的,护照,衣物,鞋袜,特效药,欧元……我是一点都不需要操心的。   我以为,言守箴会千方百计的阻挠我回华国的。   然而,他不仅没有阻挠,还很贴心的帮我收拾了行李箱。   我说不清楚现在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偏偏这个时候,秦近淮出现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想着他肯定是来找言守箴的,便木木的说:“言守箴出去了。”   “我知道,”秦近淮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有点不放心的压低嗓音问,“守诺还没起床对吧?”他吃过言守诺的苦头,不想再招惹这个被言家宠坏的小公主。   “守诺被送去了国际夏令营了……”我回答,不禁想起了言守诺的种种好来,她脾气古怪归古怪,却很单纯,为人没有什么城府,除了仗着言家的势力欺负别人,便就只会用蛮力攻击厌恶的人,不会像言守箴那样,兵不血刃的算计那么多。   “什么!!”秦近淮讶异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不是吧?她会愿意去那什么夏令营?你老公送她去的?她做了什么惹言守箴生气的事了?你不担心她回来之后会拆了你俩的这个家啊?!”   我知道,到时候言守箴总有办法将言守诺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他从来都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言守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既能杜绝让我涉任何的险,还能护住他修建给我的立身之所,又能制服乖戾的妹妹。   得知了言守诺不在别墅之后,秦近淮就随意多了,他喝了一口霞姐端给他的茶,笑哈哈地道:“言守箴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照顾你到下午的6点,说你要搭乘那班回宛城的航班,我就奇怪了,再过几天你们不是要举办第三场婚礼吗?你俩怎么现在就又回宛城了?”   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秦近淮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又问:“是不是言世伯又反悔你们的婚事了?”   “没……”我敷衍的回答。   “没有?那你老公干嘛打他的弟弟啊?”秦近淮一脸八卦的问。   我:???   秦近淮看出了我是真的毫不知情,他也很讶异,一边翻出手机,登上脸书,一边指着上头言守礼最新更新的一条图文,道:“你看,这要不是你老公打的,整个狮城还有谁能让言守礼吃瘪的?”   我:!!!   图片是言守礼的一张郁闷的自拍照,一边的眼眶乌青着,眼角依稀还破了一点皮。   文字却是用英文写的一句:“这是说错话的代价……”   文字后面还配有3个大哭的系统自带表情。   底下几百个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网友在看八卦。   言守礼发帖的时间,约莫是两个多小时前。   那时候的言守箴,应该刚熬好了山药枸杞粥,就直奔言守礼的别墅,找他算账了。   如果不是他跟高庆提到了胡杨……   秦近淮见我一脸震惊的模样,赶忙收起了手机,讪讪的道:“那可能是我想多了,说不定是演迤的家暴呢!听说昨晚演迤被惠一心坑走了她最喜欢的珠宝,那可是好几百万啊,竟然全捐给了非洲救急儿童工程,她肯定无处发泄,就找守礼出气了。”   我想告诉他,坑走演迤珠宝的,不是惠一心,是言守箴,不过秦近淮对这事并不太关心,他是得过言守箴帮助才度过家族难关的,自然要为刚才不小心在我面前抹黑言守箴而洗白了。   “说起来啊,我这个老朋友最近变得可多了,以前他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工作狂,加班加点是常事,不过你到了狮城之后,他都堕落到好几天不上班了,就在这别墅里远程指挥,实在没办法去总部大楼了,迟到早退也就算了,我们找他出去喝几杯,他直接关机,找不到人不说,要是谁的电话打到别墅来,还会被他拉黑……”   我:……   他却笑嘻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表示我对言守箴的“改造”功不可没。   其实狮城每天到华国的航班很多,只是抵达宛城的就一班,我昨晚如果真的做得到走得利利索索不拖泥带水,大可以乘坐抵达省会屏城的航班,再转机回宛城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大概是我心里还是想给言守箴一个机会的吧……   只是自己不愿承认而已。   秦近淮的小别墅靠近海边,他自己有一艘游艇,他曾在那艘游艇上帮言守箴录制过一则短片,所以他邀请我出海的时候,被我断然拒绝了。   他其实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知道有很好打发时间的地方和娱乐项目,不过因为我性子喜静的原因,也被我统统拒绝了。   这个时候的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就连最喜欢去的乐器室,也都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   其实我不愿演奏,是因为乐器室里,每一个角落,每一件乐器,都有属于言守箴的回忆。   言守箴知道我不愿意呆在有他影子和气息的别墅里,才会让秦近淮过来接我离开的。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以退为进的计策。   其实就算躲过了狮城的乐器室,也躲不过宛城的乐器坊。   乐器坊的卧室里,有更多我与言守箴的旖丽回忆。   以及楼下坐在柜台里的宜秋,我该怎么告诉她胡杨的真实身份?   “玩吗?”秦近淮的声音灌入我的耳膜。   我抬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任逍遥的全息网游!”秦近淮拔高了声音,似乎对我的心不在焉有点不满。   任逍遥是汉译网游名,就是那款宜秋曾经带我玩过的全息网游。   也是言守箴指使胡杨混进去,试图“破坏”我和宜秋情感的那款全息网游。   “不……”我的心一痛,摇摇头。   “就猜到你也不喜欢玩,”秦近淮耸耸肩,“言守箴也不喜欢玩,以前倒是有过一段时间很沉迷,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再玩过了,他的账号就成了我的仓库号。”   我:……   言守箴竟然也玩过那款游戏?   不过这也不奇怪,我曾经有过一段日子被宜秋带入这款网游的,说不定那个时候的言守箴,也注册了一个游戏ID,远远的在游戏的某个角落里,看着宜秋带我一起升级,还曾亲耳听觉宜秋甜甜喊我一声“老公”……   这样的念头一经滋生,便怎样也没有办法清除。   “言守箴的游戏ID名字,叫什么?”我提着心问道。   “很难听的,”秦近淮取笑道,“叫箴爱一笙!”   他突然睁大眼睛,大声叫道:“啊?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啊?!” 第63章   直到秦近淮歪歪扭扭的写下“箴爱一笙”这四个字之后, 我才怔怔的凝视着这个ID名字发呆。   没印象。   这是无可厚非的, 我当时一直惦记着弹箜篌,本来就无心玩游戏, 就算真的在游戏里遇到了“箴爱一笙”,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箴爱一笙”这四个字,还是震撼我了!   那么的直白, 那么的无所顾忌, 那么的情真意切。   我那时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没从“箴爱一笙”之中晃过神来,秦近淮非常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一边摇晃, 一边大叫:“你是不是也玩过这个游戏,ID叫‘精雕细刻’的玩家,是不是你?!”   我:!!!   言守箴果然在这款全息游戏里关注了我!   我在“任逍遥”的游戏里, 的确叫“精雕细刻”。   一个和我名字没有任何关联的ID号。   只因那时的我日夜练着箜篌名曲《精雕细刻》, 练得都有点走火入魔了,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首曲子的旋律, 即使没练箜篌的时候, 手指也会随着心中的音律在空中滑动, 所以当宜秋拉我去注册任逍遥陪她玩网游时, 我自然而然的就取了这曲子的名字做ID了。   会弹箜篌的人本来就少, 不知道有《精雕细刻》这首曲子的人比比皆是, 又加上这四个组合起来的汉字又十分的古板无趣, 几乎没有人对它感兴趣, 所以号称来自不同国家地区有将近30亿玩家的全息网游任逍遥,这个ID竟然没被注册过,我用身份证和手机号绑定了这个ID之后,看着立时生效的游戏人物,那时我的还曾沾沾自喜过了呢。   “原来是这样!”秦近淮仿佛解开了一直蒙在心里头的谜团,大笑道,“我还以为言守箴是在艺术之都认识的你,结果竟然是在游戏里!害我以前老是追问他喜欢的人是哪个,原来你一直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啊!”   我不解,怎么就成了一直在秦近淮眼皮底下活动了呢?   一来,我没兴趣玩网游,二来,乐器坊没有游戏仓,要玩任逍遥,就只能到宜秋的别墅,而我并不太想给宜秋太多希望。   所以游戏里,我就加了宜秋一个好友。   秦近淮见我默不作声,以为我还在故作高深,不高兴地说:“言守箴让号给我的时候,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准我动他的组队,我当时天真,还以为是哪个绝色大美人,呃……”他顿了顿,看着我讪笑道,“我当时又不认识你……”   “我和他……在游戏里组过队?”我问。   “你不记得了?”秦近淮皱了皱眉,细细地打量我的神情,发现我并没有开玩笑,有点拿捏不准的道,“‘箴爱一笙’的组队栏里,就只有一个‘精雕细刻’啊!”   我:……   “那时我还特意去点你的资料,发现是个男的,就没在意了……”秦近淮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郁闷,“因为他不准我退队,那个号不能组新队,一个人玩就跟单机一样,太无聊了,我就拿来做仓库号了,每次我登陆仓库号的时候,都会看一眼‘精雕细刻’,每次头像都是灰色的,你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跟言守箴闹不愉快了,就弃号不玩了……”   秦近淮越说,脑洞越大开,我不禁有点失笑。   我都不记得自己因什么跟“箴爱一笙”组队的了,印象里,一直是宜秋带着我玩的啊!   至于为什么退出网游,当时的我就真的觉得太浪费时间了,还不如多练练乐器呢!   我可以想象,言守箴无数登陆游戏,望眼欲穿的期盼着队友栏的,我的头像亮起来。   却又无数次黯然神伤的下线。   秦近淮把言守箴的账号和密码告诉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入游戏。   言守箴阴暗的心理层面,或许就曾在游戏里闪现过。   他亲口承认的,曾经滋生过许多让宜秋离开我身边的方法,只是没有去实现而已。   我对闪现过那种恐怖阴暗面的言守箴太陌生了。   我算是尝到了闪婚的弊端了,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姥姥上次跟我说的话。   她意味深长的跟我说:“你到底还是和他闪婚了,既然已经是事实了,你就要做好承担一切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人,现在的他,未必是真实的他,他的过去是不是隐藏了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他对你许的山盟海誓,别人是不是早就听过……不过这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你要是想和他长长久久,就不要跟他争一厘一寸,但原则不能改,这是最起码的底线!”   我不知道姥姥说的“原则”有个怎样的范围。   我的心里,也从未树立过具体的原则。   只要有乐器相伴,日子过得舒适自然,我就满足了,什么金钱、名誉、荣耀……对我来说,是真的不值一提的。   可是现在的日子,我就过得有点糊涂了。   从很早的时候,言守箴就慢慢的渗入到我的生活里,我竟然毫无察觉!   高举“箴爱一笙”的旗帜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毫无察觉。   他好几次去宛城,跟在我的身后,我也毫无察觉,他或许曾经跟着我进入了哪一家糕点店,就站在我的身旁,而我的眼里,却只有柜台上陈列的甜品……   就连傍晚搭航班返回宛城,我都不知道自己回去能做什么……   将真相告诉宜秋?   除了徒增宜秋的烦恼,还能有什么?   还不如就我一个烦恼。   浑浑噩噩的,时间很快就滑到了下午的4点多,闷热的狮城又洒下了一场急雨。   淅淅沥沥的雨中,秦近淮开车送我去机场。   我看着车窗外的雨帘发呆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心里狂跳了一下,以为是言守箴打来的,他要挽留我的离开。   可当我掏出手机一看屏幕,又是失望,又是惊讶。   不是言守箴。   竟然是宜秋!   不是宜秋用她保镖的手机打过来,是她的手机号码!   她的手机被宋叔叔扣留了的,现在的她,获得自由了?!   我抖索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宜秋快乐的声音灌入了我的耳膜。   “老板!我今年终于可以嫁出去了!”   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中一哆嗦,手机差点掉了下去。   “是不是很意外?”宜秋继续洋洋得意的问我。   我赶忙问:“是跟胡杨吗?”   “当然!”宜秋从来不是一个扭捏的女子,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之后,又有点迫不及待的要跟我分享她的喜悦,“你都不知道,他原来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太气人了!”她好像还嘀咕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含糊了,我听不真切。   然而她的这一席话,已经足够让我不知所措的了。   “你……你不生气?”这是我更在意的。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宜秋不解,但也没有深究,继续分享她此刻的喜悦,“你都没看到,他把自己一摞名校获奖的证书啊,担任过什么项目负责人啦,还有现在正获得了对什么项目的授权啦,一并放在我爸面前的时候,他当时的样子真是酷毙了!帅呆了!”   我:……   “宋叔叔……就这样答应他了?”我因为早就知道胡杨的身份,所以更在乎的是宋叔叔对他的看法。   “其实我爸吧,他只要一个对我好的人,当时反对我们的事,也不是真心反对的,就是想试探一下他是不是对我真心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放我离开别墅,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我去狮城。”宜秋沉浸在自己的甜蜜故事结局里,脆生生的声音里都充满了甜意。   我理不清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情绪了。   压在我心里头的,是对宜秋的愧疚,这源于言守箴强势的插去了一个胡杨到她的身边。   如果我和她一样懵懵懂懂,或许就真的觉得这是天作之合,还有什么比得过和两情相悦的人一起白头偕老更浪漫的呢?   可我知道了胡杨本身就是一场酝酿已久的计谋,就没办法若无其事的祝福她了。   “你……就这样答应了他的求婚?”我讷讷的问。   “当然!”宜秋“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我喜欢的人,他刚好也喜欢我,为什么不答应呢?”   这样的感情历程,和我的何其相似。   “你也不责怪……言守箴……”我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哦!原来你早就知情的!”宜秋大叫着哼了几声,娇嗔道,“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竟然不告诉我!够可以的啊虞望笙!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她数落着我,言语里却没有一点生气。   那是沉浸在幸福之中娇憨女生情不自禁流露在外的情态。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我据实回答。   “那就是你老公太过分了!竟然也瞒了你!胡杨明明就是他帝国商业的秘书兼任总监,还故意骗你我,说是什么工作室的员工!太过分了!对了,你老公也告诉了你了吧,他也玩过任逍遥的游戏,还跟在胡杨的身后,跟一个菜鸟似的蹭我们的经验,和当时什么都不懂的你太像了!哎,那个时候你俩就不应该错过的,我当时还拿他的ID跟你开过玩笑的呢!”   然而我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只知道,宜秋现在很快乐,很幸福,和当时被言守箴求婚的我一样。   就让她这样幸福下去吧。   反正,言守箴给她挑选的夫婿,她如此的满意。   宋叔叔那么聪明老道的人,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同意宜秋嫁给凭空冒出来的胡杨的,肯定是胡杨的身上有什么优点被他肯定了的。   言守箴就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我心头对他的怨怼,将我拦截在了返回宛城的路途里了。 第64章   我跟秦近淮说不去机场了的时候,他似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没问我要去哪儿,只简略地回了一句“OK”,想立刻返回,可前方不远处正是狮城机场的红绿灯,车流量十分的庞大,一时调转不了车头。   我怀疑他早就得了言守箴的指令,要把我带回守笙山。   可我不想回守笙山的别墅,我不喜欢现在这个将一切都拿捏在手掌心的言守箴。   无论如何,他就像一个开疆拓土的帝王,将我当成了邻国的领土,先是不着痕迹的蚕食鲸吞,再就是光明正大的攻城略地,将两国领土统一在了一起,他的一切融合了我的一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再也脱离不开他了。   然而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狮城里,言守箴那么多的产业都写在了我的名下,我却发现,没有哪一处是可以安身立命的。   我正茫然无措时,手机竟然响了。   心里不禁荡漾起了一阵微微的钝痛,是言守箴打来的电话了么?   他终于可以在我“浑身是伤”的时候,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灵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拯救我,做我的明主,护我一世安乐了么?   然而手机的来电显示里,竟然是练人杰的名字。   我怔愣着,直到铃声响了十几下,连主驾驶上的秦近淮都回头看了我两回,我才恍过神来,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什么,便已经接了电话。   “望笙!”那边的练人杰似乎十分的焦灼,在听到了我“嗯”了一声之后,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我,“你还好吧?”   我以为他知道了我在和言守箴闹情绪,不禁有点生气,他难道也像曾经的言守箴那样,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布置了什么眼线,密切的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   不!我甩了甩头,丢掉这种草木皆兵的念头,练人杰的确承认过喜欢我,可是他的默默守护和言守箴的步步为营不同,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吧?   “还好!”我迟疑了一会儿,有点生硬的回答。   练人杰仿佛没有听出我的语气里的疏离,只轻喃一声:“那就好……我还担心他处理不好,让你心烦意乱呢……”也不等我回答,便自嘲地笑了一下,落寞的道,“是我多虑了,如果是我,我也不会让任何事情影响到你的……”   我:???   我隐隐听出好像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不仅问道:“你说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就是……”练人杰顿了顿,似乎犹豫该不该说,末了,他还是选择含糊其辞,“也没什么,可能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大事,不过在言守箴看来,肯定是在他能平息的小事,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是我太担心你了,你知道的,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你不会怪我不知轻重吧?”   我:……   对于他的深情,我是没办法回应了。   可他这一席话,却像在我的心里丢下了一颗小石子,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疑惑不解。   等我想继续追问的时候,练人杰却告诉我,他已经到了父母的家门口了,他母亲想介绍单位新来的小姑娘给他认识,勒令他今晚一定不能迟到……   我暗自为他高兴,希望他能忘记我,重新接纳另一段更美好的感情。   等我说“那你好好陪陪人家小姑娘,我就不打搅你吃饭了”挂了电话之后,我才发现,我已经被他成功的绕开话题了。   我在心里不停地咀嚼着他刚才说那话到底隐含什么事情,却仍旧不得要领。   而秦近淮,也在练人杰刚挂上电话的时候,就接到了言守箴的电话。   他突然直起了脊背,看着前头,无奈的回答电话里头的人:“守箴呐,这事……怕是瞒不住他了……”   的确瞒不住。   机场广场那块最大的荧屏广告的画面上,正插播一条实时新闻,秦近淮还没调转车头,我和他看得一清二楚。   荧屏新闻里,一个短发的中年妇人对着镜头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隔太远,听不清楚,但是巨大的英文字幕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我们就是太相信ING亚洲私人银行的保险柜了!说什么没有原始秘钥,包括原始声控和原始眼瞳识别锁,保险柜是绝对不可能打开的,我们才将宛城博物馆最珍贵的10件价值上亿的古文物存放在里面!我们承认,安保问题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好,才让蒙面大盗有机可乘,可如果不是保险柜名不副实,那么轻易打开,我们的博物馆也不会有这么惨重的损失!”   屏幕的下方一行白色的汉字标注着这个妇人的身份:华国宛城失窃博物馆馆长方再浃。   我认识她,因为她还有一个身份,王千乘的母亲。   我终于明白了练人杰刚才的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了。   上回王千乘在乐器坊做的事,到底还是在宛城传开了,当时我爸气得带上了铁棍,和阿忠直接跑到派出所想揍人,后来听警察说涉事者没在这里,早送去了ICU病房了才罢休。   这事我姥姥姥爷还不知情,不过在麗城婚宴亲朋好友时,宜秋大费周章的布控安保人员还是引起了练人杰的注意,于是他从宜秋的口中得知了有王千乘这个人的存在。   我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夹杂了王千乘父母对我和言守箴的报复,毕竟盗窃文物可不是什么小罪小过,他们或许恨死了我和言守箴,尤其是痛恨将他们宝贝儿子打成重伤的言守箴。   从方再浃夫妻的角度看来,他们儿子只不过是太感情用事了,冲动之下才跑去乐器坊把我弄晕,不算什么大过,可现在他们的儿子,却只能痛苦的躺在医院里,至今还没有出院,然而身为凶手的言守箴不仅和我去了麗城结婚了,还不用担负任何的法律责任,仅赔了一笔医药费而已。   任何父母,也难以接受这样“不公”的处罚结果。   更何况,王千乘的父母还是宛城很有社会地位和权威的大人物,他们的儿子成了宛城的笑柄,他们肯定会记恨罪魁祸首的我和言守箴了。   我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希望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测,只是一场巧合而已。   此时的屏幕已经换成了狮城的新闻主持人,她用标准的英文报道了这次发生在今天凌晨两点多钟的失窃事件,直至今天早上10点工作人员上班了才发现博物馆失窃,警方已经介入了调查,相信失窃文物可能已经运出了宛城,甚至运出了华国。   主持人随后特意强调了ING亚洲私人银行正是言家的家族产业,当初言家就是靠着银行起家云云……   就在狮城主持人介绍言氏集团的空档儿,屏幕早已经切换成了一个监控视频,在红外灯的扫视之下,漆黑的画面不是很清晰,先是一个蒙面男子出现在了保险柜前,先后用钢制钥匙试开了五、六次都没有打开保险柜,下一瞬,又有两个蒙面人进入了监控画面,在快进镜头为32倍的监控里,三个蒙面大盗竟然合力打开了保险柜,盗走了存放在里头的10件珍贵文物……   我呆呆的看着屏幕转播的监控视频,心里的惧意笼罩上了四肢百骸。   再次响起的手机铃声将我的视线拉回了来,我低头一看,是魂牵梦萦的那个名字。   抬眼正看到秦近淮收了手机,显然言守箴一跟他结束了通话,就拨打了我的电话。   此时此刻的我早就忘了自己还在和言守箴闹别扭了,没有一丝犹豫的按了接听键,颤着手,将手机贴在了我的耳旁。   “别怕,别怕,”电话里的言守箴仿佛听出了我絮乱的呼吸里掺杂了慌乱惊恐,低沉轻喃地安抚着我,“没事的,没事的,望笙,我会办妥当的,相信我,嗯?”尾音里浇灌了了安宁的笃定,我那颗恐慌的心才渐渐着落了起来。   我下意识的点着头,随后恍然想起言守箴根本看不见,于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好”,吸了吸鼻子,眼眶涩涩的,依稀有液体要滴下来。   “回来好吗,望笙?”言守箴喑哑着嗓音,低低的恳求着,“我一想到要失去你……心里就难受得要命,饭也不想吃,觉也不能睡,水也喝不下,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满脑子全是你,想知道你在看什么,吃什么,做什么,心里有没有一点点的想着我……望笙,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尾音里依稀还夹杂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哽咽。   这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男人,再一次的因为我,又在我的面前悄无声息的掉眼泪了。   涩涩的眼角滑下几行润润的水渍,喉咙里就也仿若卡了一块铅石,我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本来,这趟行程在此之前就已经取消了的,现在就更坚定这个念想了。   我也时刻想着他。   轿车抵达守笙山脚下时,大概是傍晚的6点半。   太阳还挂在半山腰上,先前急匆匆的下了一场急雨,现在的空气异常的清新。   只是第一道关卡大门前驻守了几个保安。   门前围了一群闻讯赶来的记者。   我知道,狮城有一大半的信息产品被言守礼为代表的言氏娱乐公司所垄断,因为新闻这一块竞争十分的激烈,言守礼有个强硬的对手,对家千方百计的想挖掘言家的丑闻,只要有一个缺口,便可以伺机攻杆,或借用千千万万的网友口诛笔伐,就算不能一举掰倒一家独大的言家,也要让言家元气大伤。   所以才在机场那块最大屏幕上实时转播华国博物馆失窃的实事。   也才有了记者蹲守大门的这一幕。   这些,都是言守礼的敌家酷传媒的杰作。   在保安的保驾护航之下,秦近淮好不容易才把车开回了别墅。   “言守礼是怎么混的?竟然还能让酷传媒的记者围堵私人宅第的大门!”秦近淮一边抱怨言守礼的无能,一边名正言顺的蹭饭,“我反正是下不去的了,今晚就在这里睡一觉,是了,晚饭有豆芽酿肉丝吗?”   当然没有!言守箴去了胡姬花总部大楼,不在别墅,霞姐的手又没有那么的稳,侧切豆芽就断,根本没办法将肉丝塞入豆芽梗内。   我一边想着言守箴,一边记挂着宛城博物馆失窃事件,哪有什么心思吃饭?就算有言守箴亲自做的豆芽酿肉丝,我也食不知味。   我一遍又一遍地刷着微博新闻,也从宜秋那边得到最实时的消息,蒙面大盗还没查出是谁,失窃文物也不知去向,网上也被带了节奏,大V蓝V都在大张挞伐的声讨狮城ING亚洲私人银行推广的保险柜。   “你不要太着急,”宜秋安慰道,“贩卖文物是大罪,就算他们敢偷,也得有人敢买,我现在就怕他们不是真正的文物贩子……”她犹豫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难以开口。   显然她对这件事的想法,和我的很接近。   都在怀疑是方再浃监守自盗,毕竟她是王千乘的母亲,而全世界那么多个企业和私人都在使用这种保险柜,怎么偏偏就宛城的博物馆出了事故!   保险柜的原始秘钥有三件,声控,虹膜瞳孔膜,还有一把钢制钥匙,她就掌握了保险柜其一的声控秘钥,狮城ING亚洲私人银行推广的保险柜,只有齐集了这三件秘钥,才能打开保险柜,缺一不可!   钢制的钥匙或许可以配备另一把,虹膜识别锁的技术才刚刚成熟,有可能存在误判的几率,可是声控系统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因为声波本身就是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声源的结构不同,发出的音色当然不一样!   即便采用了最智能的录音,也无法还原本人的声音,这就像世界上完全没有两片相同树叶的原理一样,不是方再浃本人在场,是根本开不了保险柜的!   宜秋的话反倒更让我睡不着了!   以至于到了后半夜,言守箴回来的时候,侧身躺在床上的我还没有一丁点的睡意。   只是闹过别扭的我不知该怎么面对言守箴,所以就闭着眼睛,一动也没有动。   我知道言守箴就站在床前凝视着我。   就是不知怎么的,浑身突然就灼了热,我轻轻的扇动着睫毛,喉咙上下滚了滚。   于是我听到了言守箴的低笑声。   我更加难为情了,揪了揪被子,想扯上蒙住头,做个埋头的鸵鸟。   只是揪着被子的手被一张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旁边的床位一沉,身后便贴上了一堵宽厚的胸膛。   “谢谢你,望笙,我爱你!”言守箴一边扣紧我的手,一边不停的在我耳旁低喃,气息喷在我敏感的耳际,很痒,很热,很舒服。   他的吻也经由我的耳垂一路蜿蜒着来到了唇上。   时而轻时而重的碾压着,肆无忌惮的索求着。   我红着脸没有退避,气息不稳的将另外一只还有自由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言守箴眼神微微一敛,我便沦陷在他的毫无节制的索欢里。   一次次失速的快乐里,言守箴在我的耳旁说了很多好听的誓言,也用他自己的方法,逼迫着我回应他的誓言,还变本加厉的逼着我说了很多难以启齿的情话。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我坏得再彻底,你也会爱着我,是不是?!”   “你喜欢好人的我,还是坏人的我?”   他不停的追问着我。   “你光是这张脸,我都会喜欢的……”我招架不住他的追问,抚着他这张英俊无俦的脸,嘴里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就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人,我也会爱上的。   言守箴眼神又一敛,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唇,然后我就为我肤浅的见识付出了更为吃不消的代价了。   当然,更多的是言守箴对我的保证。   “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向你隐瞒任何的事情!”他心满意足了之后,就在我的耳旁这么许诺我。   “那你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我精疲力竭的问。   他的身体竟然微微一僵!   我大怒,他果然还有什么事隐瞒着我!双手毫不客气的推挪他贴得很紧的胸膛。   “好,好!我向你坦白!”言守箴迅速握住我的手,抵在他的心脏位置,“就只有一件了,4月29号的那天深夜,宋小姐在网游里告诉了胡杨,30号那天她上不了游戏,说她帮你报了30号的相亲节目,要去介城录制相亲节目了,我又气又喜,因为我查到了那是一档同性相亲节目!你无法想象我当时是怎样的心情!那一刻,就算老天要我拿全部的身家换一个你,我也愿意!”   我睁大眼睛,隐约猜到了什么了……   然而我的想象力还是太贫瘠了。   “可是时间太紧了!我就算想做什么,也都来不及了!我害怕你会在30号那天被谁牵走了,我怕我再一次的失去了让你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过的机会,所以……”言守箴顿了顿,还是坦白了,“我便联系了跟华国有密切关联的酷传媒。”   我心里一惊,酷传媒可是言守礼旗下娱乐公司新传媒的死对家!   狮城的电视频道不多,就两个频道,言守礼和演迤为代表的马来家族一起经营着新传媒,专供英文节目,另一个则是酷传媒,只供华文节目,这是我到了狮城之后,才知道的事情,但凡到过狮城的人,都知道这边的电视节目有多么的枯燥无味!   “我让出了两家言氏的电视公司经营权,还有……”言守箴看了我一眼,亲了亲我的脸颊,继续认命似的汇报道,“还有薛卿和的合同,才经由酷传媒收购了华国介城《携手人生》的那档节目。”   我:!!!   我只觉怒气一层又一层的将我燃烧起来了。   介城《携手人生》的那档节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连运作资金都难以启动的那种,就像是一头垂垂老矣的老黄牛,再已无力托起沉重犁耙耕田,言守箴竟然为了这么一档电视节目,抽走了自家亲弟弟的一部分财路,拱手让给了敌家!   这也就算了,他竟然还出卖了同窗旧友薛卿和,将言守礼旗下的得力干将薛卿和的合同,毫不犹豫的转给了敌家酷传媒!   我不知道薛卿和和那个叫王官的影帝闪婚,有没有这个原因存在。   薛卿和或许还不知道,他的命运,是因为我而改变了的。   我望着向我坦诚了一切的言守箴,这个男人,真的会为了我,不惜众叛亲离!   言守箴说的没错,他这个人真是坏得够彻底的!   “你弟弟,还有薛卿和,”我用愤怒的眸子狠狠地盯着他,“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吗?”   “守礼后来知道了,”言守箴无奈地道,“可是薛卿和,至今还不知道。”   我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难怪言守礼会一直将我当做了随时会露出大尾巴的狐狸,一直戴着有色眼镜提防着我,有时候还会对我出言不逊,原来罪状在这里!   而令我最为气恼的是,竟然也牵扯到了薛卿和!   他这样美好的人,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无端端的成了言守箴得到我的一枚弃子!   言守箴明明知道,薛卿和对他仍旧余爱未了的! 第65章   7月22号,星期一,狮城,多云。   守笙山脚下的记者已经被疏散了两拨了,言守箴没有前往胡姬花总部大楼去办公,我也没有离开别墅。   我把自己反锁在乐器室里,可是没有一点儿想拨弄琴弦的心思。   我把言守箴做的坏事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浑身难受得要命。   薛卿和回复我的信息时,才刚过了中午的12点。   我刻意无视言守箴发来的几百条信息和电话显示,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凌乱的心扉,才拨通了薛卿和的电话。   “你们那边的情况……还好吧?”薛卿和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怠的慵懒,显得更加的好听,更加的温文尔雅,他还在华国拍戏,当然知道了宛城博物馆失窃事件所殃及的风波了。   “没事的,言守箴说了他会处理好的。”我回答,心里充满了愧疚,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就好。”薛卿和似乎松了一口气,低声说。   周围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是不知道该怎样跟他道歉,总不能将言守箴为了我而做了伤害他的坏事跟他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这是置言守箴于何处境?况且,薛卿和心里还有言守箴的一席之地,要是知道了言守箴对他那么的残忍,会怎样的心灰意冷?   而其实,薛卿和现在也应该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开口道歉的。   麗城婚礼的那天,影帝王官突然的造访,让我察觉了薛卿和的心里一直装着言守箴。   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我。   薛卿和一定以为我会生他的气。   在他的认知里,惦记着好朋友的伴侣,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然而我真的没怪过薛卿和。   毕竟以言守箴的颜值和能力,还有自内而外散发的气势和魅力,又有多少个年轻的男男女女可以抵挡得住诱惑和憧憬,不对他产生肖想之意的?   薛卿和曾与我坦言,他的确喜欢过言守箴,不过早已经是过去式了。   这一点他骗了我。   他也在对我愧疚着。   所以现在不知该对我说什么。   话筒那边突然传来了倒水的声音。   “谢谢。”我听到了薛卿和刻意压低着嗓音轻轻的道着谢。   他身边竟然有人!   是他的助理吗?  还是影帝王官?  “嗯呜呜……”   我正讶异时,话筒那边猛然传来了薛卿和一声意味不明的甜腻吟呻,依稀胶合着另外一个男人急促的粗重喘息声,那么的激烈,那么的不容抗拒。   我:!!!   已历人事的我当然清楚这极致甜腻的黏稠声响是怎么制造出来的了。   那是被突如其来的强吻封住了嘴唇,舌尖追逐着舌尖,呼吸混合着呼吸,手脚压制着手脚,除了顺从主导者,便就只能从叠合的唇瓣中溢出一两声若有似无的浅吟了。   很快的,电话便陷入了忙音里了。   通话就这样被掐断了。   我:……   仿佛窥探到了薛卿和的隐秘,我一时怔愣得不知该怎么办。   那个人……应该是王官吧?   我以为薛卿和是在片场拍戏,因为我早上8点多发过去的消息,他直至刚刚才回复。   现在看来,他因为某些原因,今天没有去片场了。   我出了一会儿神,也没有接到薛卿和打过来的电话,他现在大概正被那个人这样那样的缠着,已经没了空闲理会我了吧……   如果我现在再打过去,是不是太不识趣了?   我脸上一红,心中的那股郁闷渐渐变得惆怅起来了。   脑海里浮现出了王官的模样,他的真人和电视屏幕上的没什么区别,对于路人的我而言,仍旧高大,英俊,面冷,倨傲。   唯一不同的是,全然没有了网络上那些媒体大V和粉丝所津津乐道的佛系个性,反倒是个占有欲强烈得令人生畏的肉食动物。   我郁结了一会儿,索性带着手机上了顶楼的无边泳池。   太阳隐没在厚厚的云层里,只有热热的风猎猎地吹来,远处的蝉声比赛似的一声高过一声,原本挺舒适的天气,硬是令人起了点生厌的意味。   我发泄似的游了几圈,胸口有点发闷,头也沉沉的,只好恹恹的趴在泳池边,漫无目的的俯瞰着繁华的狮城。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涉水声。   不必回头,我也知道是谁来了。   一块大大的毛巾覆在我的头顶上,瞬即人也被抱入在怀中,言守箴无奈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就是打我,骂我,罚我,不和我说话,怎样都好,就是别惩罚你自己,让我心疼。”   你听!我倒成了无理取闹的人了!   我生气的挣开言守箴的怀抱,重重的将毛巾掷在他的身上,泅着水上了岸,下楼去了。   却还是在楼梯口被言守箴抓住,他不容分说的抱起我,不管我怎么捶打挣扎,他眉头也不皱一下,稳稳当当的把我抱回了卧室。   虽然今天没有太阳,山顶也没有海边的紫外线那么猛烈,可我的肩膀还是晒伤了,脱了几块薄薄的发皱的死皮。   言守箴从抽屉里取出了一瓶没有任何logo图案的瓶子,挖出了一大块粘稠的药物,细细的涂在我的肩膀上。   我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这药物是言守箴特意让人针对我特殊肤质研制出来的,很管用,不管我怎么暴晒,只要有这药物蕴养着,晒伤的皮肤就能立竿见影的好起来。   “守礼那两家被我分走了的电视营运公司,其实是演迤家投资的,她爸爸她哥哥野心勃勃,一直掣肘着守礼的经营,想借此干涉狮城的市场,我帮守礼割掉了那两块肿瘤,他感激我还来不及呢,如果我真的动了他的利益,你觉得守礼会轻易原谅我?”言守箴缓缓的说。   不懂个中缘由的我:……   言守箴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动容,给我上药的手放得更轻了,声音也更低沉,更有磁性了。   “我转让了小禾苗的合同给酷传媒,是经过他的同意的,小禾苗8岁开始在狮城荧屏出现,一直到现在有21年了,他参与的剧本,演的角色来来回回就那几种,如果他还想突破自己,提升演技水准,就只能去更广阔的空间,狮城给不了这个空间,去华国发展是他最好的出路。”   恍然大悟的我:!!!   “真的……是经过他同意的?”我回过头盯着他问,谁让他一而再的骗我,现在的信誉都陷入了危机,我都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他。   “我答应过你的,再也不会骗你的。”言守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俯下头,在我的唇边轻轻咬了一口,低喃道,“你可以打电话问他啊。”   我才想起薛卿和至今还没给我回电话。   王影帝大概还没要够呢……   然而我郁结的心情已经疏散了一大半。   “就没有……别的原因了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虽说薛卿和自己同意了转去华国发展,但其实,言守箴本人也夹了私心的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言守箴凝视着我的眼睛,目光灼热,“我心里只认定了你,当然不会再考虑别人了。”   不能回应一个人的感情,最好不要吊着他,给他希望。   言守箴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无情的斩断了薛卿和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我郁结沉重的心情,仿佛拨开了重重的迷雾,开始清朗起来了。   这样也挺好的。   言守箴看似最无情的做法,其实是最温情的。   “小禾苗……是你一个人的专属称呼吗?”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这一茬来。   “吃醋了?”言守箴轻轻笑了笑,似乎将提出这个问题的我,当成了呷醋的情人了。   我抿着唇,瞪了他一眼,也不否认,对于他叫薛卿和这个亲昵的称呼,我的确有一种吃醋的感觉。   “他的粉丝,就叫做「小禾苗」啊。”言守箴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着说。   我:!!!   “不过这个名字也的确是从我家开始的叫起来的,”言守箴敛住嘴边的笑意,“那个时候,他刚好是我的同学,那个女人很喜欢他,时常叫我邀请他到家里来做客,还一口一口「小禾苗」「小禾苗」的叫,薛卿和也很喜欢这个叫法,然后我们家里所有人都跟着这么喊他了。”   言守箴至今还没有原谅言母,依旧用“那个女人”来称呼她。   “后来长大了,反而不好意思再这么叫他了,刻意改过来又很拗口,有时就会冲口而出了。”言守箴摇摇头,大概他也曾认真的纠正过这个称呼,却收效甚微。   我释然了,心里不禁觉得“小禾苗”这个称呼,挺符合薛卿和的。   禾,嫩嫩的,郁郁葱葱的,顽强的,厚积薄发的,最后长成了沉甸甸的粮食。   和言守箴重归于好之后,我烦心的重点就放在了宛城的博物馆失窃事件上来了。   尽管言守箴一再强调他会处理好,可我还是止不住的担心舆论的走向越来越偏颇。   尤其是我不知道宛城博物馆的馆主方再浃在这件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我不希望这件事掺杂了任何的阴谋诡计。   可是网上一片骂声全集中在了狮城ING亚洲私人银行这边,就连狮城这边的媒体记者,也集中了火力报道言家的一举一动,仿佛盗取文物的蒙面大盗就是言家支使似的。   这都大中午了,守笙山脚下的门口又再聚拢起了一批记者。   可就在这个时候,霞姐快步过来,垂手而立的请示:“大少爷,门外有个叫蔡洲新的小男生说想见见守诺小姐。” 第66章   “告诉他,小姐不在家。”言守箴眼睛也没抬一下,就下了逐客令。   他随意的按着电视遥控器,画面转到社会新闻台,那里围坐着几个专家,正在讨论保险柜的安全问题。   明明这档节目是言守礼新传媒旗下经营的,一点也不顾及言守箴的信誉,话里话外都是保险柜存有一定的风险。   我怀疑是言守礼的授意,言守箴虽然帮他拔了演迤家安插进来的两家电视公司,可到底也是可以赚钱的公司,他当然笑纳了,无端端损失了一笔不菲的收入,使个小绊让言守箴吃瘪,言守礼绝对干的出!   言守箴看了我一眼,又换了几个电视频道,最后定在了一档偶像连续剧里。   我心烦意乱的挽着言守箴的胳膊,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也没怎么在意霞姐的话,不过听到了言守诺的名字,心里对她的牵挂又多了一份了。   得亏此前她就被言守箴送去了国际夏令营了,否则那些无所不能的记者肯定挖出她的学院跑去骚扰她,届时就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大动静出来了!   下午,言守箴接了一通电话,喜意马上爬上了他的眼梢。   我因为没有午睡,精神萎靡,这会儿精神不由一振,眼巴巴的盯着言守箴,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听到好消息。   言守箴挂了电话之后,转身见我这副模样,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他俯下头,在我的额上亲了一口,低声道:“我要去开一个记者招待会,半个小时后社会新闻台会直播,你上卧室去看,看完一定要补觉,听话,今晚我可不会让你那么早睡的!”   我一心只想听到文物失窃案和保险柜的消息,没想到他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提那种事,不由又气又羞又窘,抡拳就在他的胸口捶了一拳,他眉头也不皱一下,反倒笑得更加的开怀。   他和我闹了一阵,才拉着我上楼去换了一套低奢的西服。   我帮他系领带的时候,低声道:“宜秋说,华国那边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是很有名的警探在跟,不管案件的进度是快还是慢,她都会第一时间将第一手资料传给我们的。”   “警察办案,她总去吵,别越帮越忙才好,”言守箴显然觉得宜秋办事太鲁莽了,摇了摇头,安抚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件事耽误我们的婚礼的!”   “我刚要和你说这件事……”我急忙说,我们的第三场婚礼就定在本周的星期五,届时宴请大半个狮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势必轰动全狮城,可宛城的文物失窃案又闹得满城风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破获的,我担心婚礼会被一些有心人利用,成为了攻讦言家的话柄。   “你不要担心,我会让婚礼如期举行的!”言守箴仿佛知道了我想延后婚礼的心思,不等我开口就直接否决了,一句一字的强调道,“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挠我们的婚期!”   我:……   我不知道言守箴对宛城文物失窃案的进度掌握了多少,毕竟胡杨还留在宛城,他忠心于言守箴,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事态的进展趋势朝他汇报的。   宜秋对这件事很上心,她大概还在赎罪,觉得如果不是她把王千乘介绍给我认识,就不会有后来一系列的麻烦事发生。   其实应该愧疚的那个人是我才对,她昨天才跟我分享了她和胡杨的喜事,今天却还要替我操心这些烦心事,明明是个快要当新娘的人了。   对于宜秋的婚事,我百味杂陈,总担心胡杨不够爱她,甚至更担心胡杨从来没有爱过她,从他和宜秋的认识,到网游里的刻意讨好,乃至现在的求婚,全是言守箴直接授意的,不管哪一件,都不是胡杨的真实意愿。   我害怕蒙在鼓里的宜秋哪一天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是怎样的伤心欲绝。   找个什么时间,我一定要和胡杨好好的聊一聊!   言守箴搭乘私人飞机离开了之后,我坐立不安的盯着社会新闻台,刚才的那几位专家还在侃侃而谈,我耐着性子听着,还好不到半个小时,言守箴果然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上了妆,遮住了脸上两三个又细又平淡淡的小黑点,深沉的眸子透出了不怒而威的上位者气势,让人心生敬畏,目光更是犀利,眼神流转之间,一股巨大的压迫无形的笼罩了下来,震慑了所有不怀好意的人,真真是洞隐烛微,威严十足。   底下那些围着言守箴争相提问的记者,在他目光的扫视下,个个都偃旗息鼓了。   虽然日夜对着言守箴,也知道他很帅,可隔着屏幕见到和平时截然不同的他,我还是忍不住被深深吸引,随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异常的灼热,血液沸腾似的冲向四肢百骸,心脏的怦然跳动也加剧了,眼睛根本离不开镜头里这个轮廓近乎完美的男人。   言守箴的记者招待会十分的简短,先是怒斥盗窃者的卑劣行为,随后不卑不亢的传达了对失窃文物的遗憾,最后对狮城ING亚洲私人银行推行的保险柜表达了信心,为此,他现场做了保证,如果哪家购买了保险柜的顾客,在原始钥匙、瞳孔锁和声控锁三缺一的情况下开得了锁,银行愿意奖励100万的狮币,并公开道歉,回收全部出售的保险柜,赔偿购买保险柜的100倍的价格。   此外,他还现场推出了100个保险柜,放下原始钥匙,留下清晰的瞳孔照片,也录了开锁的声音,放置在环球影城的幸运室,全天24小时免费对外开放,谁都可以前往幸运室开锁,并扬言,除了原始秘钥,眼瞳锁和声控锁都可以拷贝拿走回去研究,只要打开任意一个保险柜,就可以拿走100万的狮币!   言守箴的记者招待会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哗然,也在全华国乃至全世界引起了轰动,毕竟100万的狮币可不是小数目,那可是等于华国的500多万啊!   我相信声控锁是独一无二的,可是我没有想到言守箴会这么的壕气,简单粗暴的拿钱来砸,直接封住了全部人的声音。   刷开微博,“我要去赚270万迪拉姆的奶粉钱”赫然飘在了第一位。   起因是最富裕的沙漠王国国王最疼爱的小儿子发了一条脸书,配文就是“我要去赚270万迪拉姆的奶粉钱”,图片有两张,一张是襁褓婴儿喝牛奶的图片,一张是保险柜的图片,不言而喻,调侃就是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保险箱事件了。   100万的狮币,就是等于270万的沙漠联合酋长国的迪拉姆币。   底下是华国网民的花式群嘲。   ——这一届的石油首富都穷到要讹钱了吗?   ——我估摸着王子赚的不是奶粉钱,而是怕保险柜里的万贯家财被盗了吧?   ——大家一起请假组团去狮城的幸运室吧,去赚500万的奶粉钱!   ——我已经在路上了【配图是打码的狮航机票】。   ——快醒醒啊还是去上班实际一点,起码100块的全勤可以买半瓶的奶粉!   话题那一页一路划拉下来,关注热度且家里有狮城保险柜的主播纷纷上线,迫不及待的直播起开锁来了。   就连跟我发微信的宜秋,调侃完了王千乘的母亲方再浃追查言守箴个人资料时,可能就是从《携手人生》的那个没下限的负责人手中买到的短片,只以为言守箴是狮城ING亚洲私人银行的一个小小的客户经理,而不知道他是实际上的幕后大boss,才把锅全部推给了狮城的保险柜,末了,也用这样的话做结束语:“不跟你聊了,我要去赚那500万的蜜月旅行费了……”   我:……   不过宜秋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觉得《携手人生》的负责人的确没有下限,当初会将言守箴的短片高价卖给宜秋,再卖给方再浃一点也不奇怪!也绝对还会再卖给任何一个愿意出高价得到资料的人!   可我换了手机号之后,就没存他的号码,而且我也不具备谈判的本领,就只好将这事交给顾省身律师去办了,他是言家的顾问律师,理应责无旁贷。   心里沉甸甸的我哪有什么心思午睡?况且现在也过了午睡的时间了,我打开监控器,查看了一下山脚下的动静,原先乌泱泱围着门口的一群记者果然不见了踪影了,只有一个穿着校服的人蹲坐在门口,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正低头认真的看。   我:???   猛然想起了霞姐说过的,门外来了个守诺的同学,说要见她的,就是这个人吧?   他竟然没有离开!!!   今天是星期一,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在教室上课才对的啊!   我赶忙奔下楼,找来了霞姐,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守诺的小同学,叫什么名字来着的?他以前常来这里吗?”   言守诺那么乖戾的个性,几乎交不上什么朋友,她个人也不屑放低姿势跟别人交朋友,这个男生竟然可以摸上来,应该和她的交情很不错的吧……   “回虞少爷,那个男生叫蔡洲新,”霞姐恭恭敬敬的回答,“守诺小姐从来没带过任何一个同学到过这里。”   “这样啊……”我犹豫了一下,难得守诺有个同学上门,而且还顶着旷课的压力,再怎样也该问一问他此行的目的吧?   说不定真的是守诺的好朋友呢!毕竟她被言守箴丢去了国际夏令营,走得匆忙,来不及跟好朋友告别,这个男生担心守诺,才会寻上门的。   “去把人带进来吧。”我说道。   霞姐讶异地抬起眼睛,显然她也没有料到那个男生还没有离开。   她站着没动,没有执行我的话,去让园丁把人带上来,只是嚅动着唇,想说什么,却又忌惮着不敢说。   我奇怪的问:“怎么了?”   “虞少爷,”霞姐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这个蔡洲新,他上过社会新闻台。”   我大吃一惊,狮城的社会新闻台,可都是专家们讨论着民计民生的问题,他一个高中生,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闹上了社会新闻台,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我的脑海里瞬间转了很多不好的联想,打架?勒索?吸毒?还是杀人?……   守诺怎么会跟这种人有关联的?!   霞姐见我浑身发抖,吓得赶忙斟了一杯热茶端给我,急促不安地解释道:“虞少爷,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然后,她就娓娓的说起了这个叫蔡洲新的故事了。   他父亲是华国人,母亲是天竺人,一家三口的生活本来还过得去的,可是后来,他的父亲在工友的带领下染上了赌瘾,为此欠了赌城一大笔钱,还丢了工作,也不思悔改,越赌越大,最后连房子也卖了,一家子住进了芽笼,成为了狮城红灯区的常住人口。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打断霞姐的话,惊讶地问道:“红……灯区?”   是我想的那种红灯区吗?!   霞姐愣了一下,脸上突然露出惶恐的神色,惴惴不安地道:“对不起,虞少爷,我不知道你……不清楚狮城的情况,我……”她才知道自己不小心闯了祸,无意之中,让我知道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我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是震愕得无以伦比,狮城竟然有红灯区!明明这个国度是那么的发达、先进、文明、绿色环保还位列全世界之巅,可它竟然也有红灯区!   霞姐仿佛害怕了,目光哀哀的看着我,恳求道:“虞少爷,请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言先生,他不会希望你知道这些事的,如果他知道了是我告诉你的,我肯定是不能再留在这里工作的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上一任管家阿舟什么都没做错,单单说话带着马来音的英文我听不太懂,而她又完全不会说汉语,就被言守箴辞退了,霞姐也害怕也会步阿舟的后尘,毕竟在这里工作,需要做的事儿不多,居住条件和伙食的待遇都十分的优渥,而且言守箴开出的工资很高,比外头很多行业都高好几倍。   “我不会告诉他的。”我保证道,我也不想为难霞姐,随即拿出了手机,搜了“狮城红灯区”,果然弹出了许多关于“芽笼”的网页资料,仿佛打开了另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平衡世界的大门。   搜来的网页里,大多是游客留下的感想,这些游客只简单的用三两笔交代了芽笼那个地区的房租低,还有来自东南亚各地区的美食,随后用大幅度的笔墨描绘那里的风月场所,只要肯花钱,就能找到满意的失足女人为他们服务。   我也才知道,狮城这个光鲜亮丽的国度,竟然光明正大的藏污纳垢,政府不仅允许赌博合法,而且失足妇女也能挂牌上岗,正因为如此,旅游业才如此的兴旺,很多欧洲男人想要尝一尝东方女人的滋味,不远千里的赶赴狮城,只要肯花钱,华国、马来、天竺,乃至狮城本地的女人都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南风……   那片红灯区,信奉的是金钱至上的原理!   我:!!!   草草查看了一条条网页的信息,我心里的震撼不亚于遭遇到了10号台风的袭击,同一个世界,同一片天空,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原来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   我的家庭不算完美,我爸虽然很多子女,对我却是百般宠爱,我妈有时郁抑症发作,控制不住自己摔东西发泄时,都是让保姆带着我远远的躲开,没有伤害过我,后来去了麗城、音乐之都,也都被姥姥姥爷舅舅细心呵护着,即便现在来到了狮城,又被言守箴捧在心尖上,根本不会让我看到社会的阴暗面。   如果我出生的就是那样破碎的家庭,我肯定一头扎入柴米油盐的琐事里,为每天的生计疲于奔波,尝尽人间冷暖,怎么可能会和乐器为伍,终日吹拉弹敲?   我努力消化着那些和我生活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百态人生,好半天才放下手机,艰涩的对霞姐道:“行了,我心里有个底了,你继续说吧。”   霞姐早就后悔莫及,生怕自己会遭了殃,已经不愿意再提蔡洲新的事了,急急的出门,让园丁把人带上来了。   从山脚的门口到别墅的距离还挺远的,开车也要将近20分钟的路程。   我也不想为难霞姐,趁着这个空虚,自己点开了社会新闻台,搜索了“蔡洲新”的名字,果然弹出了一则短辑。   我点开短辑,里面有3张纪录片,每一张约莫30分钟,蔡洲新抵达之前,我肯定是看不完的。   于是关了电视,再拿出手机,百度搜了蔡洲新,没有任何的资料,想想也是,百度毕竟是华国的,它再厉害,也更新不了狮城的资料。   蔡洲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用2倍的速度看完了短辑的第一张了。   那时蔡父因为欠下巨资,无力偿还,被讨债的砍死,暴尸街头。   这一辑社会新闻台讨论的话题是:“该不该给欠下巨额赌资的死者募捐?”   16岁的小少年已经有1米7了,脸部轮廓很深邃,或许长得像他的母亲,是个俊逸的混血儿,很瘦,校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和新闻描述中经历过苦日子的形象很符合,人也很腼腆,不敢看我,甚至拘束到不敢坐下,就惴惴不安的站在我的跟前,手无意识的去扣斜跨在身上的书包,那个书包很旧,很多边边角角已经破损了。   我心里很难受,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有这么贫困潦倒的。   “你跟守诺,是同班同学?”我切了一块蛋糕,递到他的手里。   他的头更低了,只露出红红的两只耳尖,捧着蛋糕的手颤抖着,细如蚊音的回答了两个字:“不是。”   我微微吃了一惊,他跟守诺不是同学,是校友?   他应该也听过言守诺的大名,毕竟三天五头打架闹事被老师找家长的问题少女,想要忽略也难以做到吧……   少年倏忽惶急的抬起头,问道:“她怎么好几天没学校?我去问了老师了,老师只说她请了很长的假,是生病了吗?”他正处于男生的变声期,声音一高一低的,听着很滑稽,可是很真挚,我能听出,他是真的担心言守诺的。   “没有生病,”我赶忙安抚他,笑道,“她哥哥给她报了国际夏令营的项目,上周出发,去了爱琴海,守诺走得匆忙,一定忘了告诉你了吧。”   蔡洲新似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唇边露出了一抹笑意,随后又低下了头,满脸的窘迫,他一边放下蛋糕,一边局促不安的道:“不,不,她没必要告诉我,她……她可能都不记得我了,不过我记得她就好了,我一定会读好书,将来赚很多的钱,连同利息的还她送我的25万!”   我:!!!   我突然想起,言守诺曾经借过言守礼的25万,原来竟然是给了眼前这个小男生!   脑海里又滑过了刚刚看到的短辑第一张,蔡父欠下的巨额赌资,该不会就是25万狮币吧?   在我的追问下,蔡洲新局促不安的交代了,那25万是用来医治他母亲的疾病的,因为有了这笔钱,蔡母的脊髓性肌萎缩症才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现在已经不用坐轮椅,也可以接一点简单的活儿做了。   我:……   至于他父亲欠下的赌资,我怕问了,会引起少年的反感,便没有问,他自己当然不会多生枝节的回答,毕竟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言守箴回来时,我已经很喜欢这个小少年了。   也可能是同情心作祟,又或者是“父爱泛滥”,总之,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我要留他吃晚饭,他不肯,我怀疑是言守箴用眼神朝他施压了,可我看向言守箴时,全是含情脉脉的温柔,依稀还多了几缕幽怨,大概埋怨我没把全部的注意力投在他的身上。   蔡洲新离开了之后,我和言守箴一起把剩下的两张纪录片看完。   短辑的第二张主题是:“家暴该不该入法。”   蔡父之死,引发了第一波民众的热论,有记者深入了解之后,又爆出了温婉的蔡母因为常年饱受丈夫的家暴,最后一次的拳打脚踢,打得更严重,人都打岔气了,入院检查之后,刚开始以为伤了脊椎,后来才发现患了遗传性的脊髓性肌萎缩症,蔡父死的当天,她还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根本无力给丈夫殓尸。   短辑的第三张主题是:“未成年人可不可以辍学打工养家?”   由蔡父之死,引出家暴问题之后,又有记者继续深入挖掘,采访了这个破碎家庭里长大的少年,那就是霞姐所说的,蔡洲新上过社会新闻台的缘由。   在记者的镜头前,少年一改今天的怯意,眼神带着愤世嫉俗的恨意,嘶吼似的挥打着镜头,似乎对穷追不舍的记者极其厌恶,他憋着一股屈辱,却倔强的用英文大吼:“我不想读书了,行不行?我也不要你们的同情!滚开!我自己会赚钱治我妈的病!”   看完短辑之后,我眼眶涩涩的,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块铅石,鼻子发酸,擤了几次鼻涕,心里还是很难受。   我不知道守诺是在怎样的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蔡洲新的遭遇,或许就是看了短辑里的其中一集,又或许在学院听了同学的碎言碎语,再或者,是手机某软件自动推送的头条新闻,总之,大家都在谈论社会焦点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伸出了支援之手,给了素味平生的蔡洲新送了温暖,让处于边缘的少年回归了轨道。   为此,她还常常吃言守礼冷言冷语的瘪,动不动就斥责她,要她还钱。   小姑娘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她做了好事,帮助了一个同龄人。   虽然她是狮城首富的小女儿,将来总能继承到一大笔的金钱,25万对她而已,简直是九牛一毛,可是,现在的她徒有光鲜的身份,身上却没有一分钱,这25万,还是跟不亲厚的哥哥借的呢!   “你在电视上真好看!”我双手捧着言守箴的脸,看了又看,有点遗憾他卸妆了。   要是自己不是化妆品过敏就好了!   言守箴蹙着眉,大概在纠结“难道现在的自己不够帅了吗”的问题。   “我想守诺了……”我双手环上言守箴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嗓音带了一点儿哽咽,那个脾气古怪到没人喜欢的小姑娘,心地却比任何一个人善良。   我知道言守箴根本抵抗不了我无声的恳求。   他一边享受我的依赖,一边揉着我的发梢,低声说:“好,好,我现在就让她回来。”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家妹妹不声不响的帮助过一个曾是社会焦点的人。   不过,他显然很不喜欢我接触到这些边缘人物,一边拨打电话给言守诺的教官,一边不动声色的问:“那小子在记者面前挺倔强的,怎么到了你面前,就跟喵喵一样乖了,什么都和你讲?”   我听到了瓷器轻轻磕碰到桌面发出的响声了,那是擦拭家具的霞姐在胆战心惊。   言守箴也听出了异样,冷眸不带一点温度的横扫过去。   我赶忙替霞姐打掩护,昂起脸,盯着言守箴的眼睛,假装生气的道:“小喵喵哪里乖了!它那么凶,又淘气!还把我的琴谱撕坏了!就只有你觉得它乖!”   然后又很野蛮的抢过言守箴正在链接教官电话的手机,换成了免提。   言守箴很喜欢我的撒娇和蛮横,果然转移走了注意力。   爱琴海跟狮城有5个小时的时差,守诺那边现在大概是下午的3点钟。   “您好!言先生!”一个男子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斯密特教官,你好,我找我的妹妹守诺,麻烦你叫她接一下电话。”言守箴对着免提手机,用标准的英文跟教官说。   那边应了一声,随后是呼呼的风声,可以听出,那是教官在风很大的野外奔跑。   没多久,我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哨音。   然后刚才那个中气十足的教官大声喊道:“言守诺!出队!你哥的来电!”   我:!!!   言守诺的夏令营,我怎么听着那么像军训的?   正当我迟疑不定时,斯密特教官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言先生,言守诺不肯接电话……”   言守箴似乎早有所料会有这个结果,说了一句“那就算了”,便要挂电话。   我生怕这兄妹俩一个斗气,一个较真,就真的不了了之,急忙冲着手机那边道:“斯密特教练,守诺的哥哥,还有她的望笙哥哥都很想她,麻烦你告诉她!”   那个教练人也挺好的,连声应着,也没有挂电话,又把我的原话冲着远处大声复述了一遍,只是他应该是外国人,把我的名字念得十分的别扭。   “她喜欢呆在那里就让她呆在那儿吧……”我听到言守箴在我的耳旁嘀咕。   “你明知道她一点也不喜欢呆在那里。”我无奈的纠正他。   “等等,等等,”密斯特教练兴奋的声音传来,“言守诺正在跑过来!”   我眉开眼笑,言守箴却大皱眉头。   别扭的小姑娘其实早就恨不得离开爱琴海了,却硬是在我们的面前犟着一股气,被我三言两语连哄带骗的说服了,才梗着脖子,不情不愿地说:“好吧,是你非要我回去的,我回去之后要学钢琴,你得负责教会我!”末了,耿直的小姑娘又强调一句,“我再也不要画画了!我讨厌言守箴!”   言守箴:!!!  我:……   显然,言守诺经此一事,将对哥哥敬畏的爱,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刚刚给言守诺定好了明天抵达狮城的航班,我就收到了薛卿和发来的微信消息了。   他终于获得自由了么……   想想从中午到现在的晚上八点多,王影帝也太狼了吧!   点开薛卿和回复的信息,内容就两个字:“没有!”   我脸色一变,因为我上一条的留言是“转让合同的事,言守箴事先有征求过你的意见吗?”   恰恰这个时候言守箴端了一盘切成细块的冰镇西瓜从厨房出来,瓜瓤上的籽儿已经被细心的挑出,一块块红彤彤的瓜肉招人垂涎,满满的全是这个男人对我无上的宠爱。   我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就算再一次被骗,也改变不了这个男人深爱着我的事实。   言守箴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我的沉默,以为西瓜肉不甜,挑了一块塞入嘴里,尝到了沁入心扉的甜,沉吟了一会儿,大概在反省,生怕他又在不经意之间得罪了我,半晌,他才不确定的问我:“是不是我又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   我心里又是辛酸又是甜蜜,这个优秀的男人,在别人的眼里,明明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永远的高高在上,永远的从容不迫,永远的气定神闲……   却就只在我的跟前,做小伏低,不知所措。   我抬了抬下巴,指向矮桌上的手机。   他取了我的手机,径直用密码锁解了开了屏。   我用的密码锁很简单,既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言守箴的生日,而是两个“520”,言守箴看过一次,就记住了,还异常的高兴,一则,我没有躲开他的视线设置密码,是对他的信任,二则,“520”是我们的领证日子,他理所当然也觉得我深爱着他。   这样理解也没有错,我本来就很爱他。   其实除了领证日的纪念,还有华语里的谐音,只是言守箴是狮城的人,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知道的了。   很快的,言守箴就翻出了薛卿和发给我的那条微信回复了。   “不是他写的!”言守箴笃定地道,“这不是小禾苗的语气!”   我一愣,薛卿和还有特定的语气?!   言守箴划拉出我和薛卿和的聊天记录,道:“你看看,他的话没有那么冷,就算我转让他的合同真的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他也会说「没有啊」,而不会说「没有」!”   我:!!!   我细细翻看起聊天记录,还真的如言守箴所说的那样,薛卿和人如其名,就连短信留言,每一句都透出了他的温柔。   不用说,肯定是王影帝捣的鬼了!   这个影帝一定将演技带入现实里,看了我的留言,装成了薛卿和回复,搅乱我这边的湖水,他则没事人一样,薛卿和手机上与我的聊天记录,薛卿和醒来,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薛卿和到底招惹了一个怎样的人啊! 第67章   7月24号,星期三,雾都,晴。   26号是我和言守箴在狮城举办第三场婚礼的日期,可是今天,我却跟着他到了雾都。   我以为是言守诺的原因,后来才知道不是。   言守诺从爱琴海回到狮城之后,集合宿舍也不去住了,学院的课也不上了,她哪儿也不去,就赖在别墅里,只嚷着要我教她弹钢琴,还振振有辞的说:“反正我哥也觉得学院的课不重要,才会给我请了一个月的假,那我还上什么课!”   我:……   我教她弹钢琴本也没什么,可受保险柜事件的影响,胡姬花总部大楼的门口还是有酷传媒的记者蹲守,言守箴便有充分的理由不去上班,婚宴程序又有人跟进,现在也已经准备妥当,不必他劳心,空闲下来的言守箴便想和我过二人世界了,恨不得与我日日夜夜耳鬓厮磨,于是就和占用我时间的言守诺有了矛盾冲突了。   难得言守诺认可了我,我当然很认真地教她弹钢琴了,虽然她说的想学钢琴也未必真的就对钢琴有兴趣。   除了睡觉的时间,她几乎黏着我不放。   “言守诺!”言守箴额上绽出了青筋,已经忍无可忍了,“你是想再回夏令营吗!”   大概在夏令营吃够了苦头,言守诺已经不愿再想起和夏令营有关联的事情来,她眼眶突然一红,暴戾地大叫起来:“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家里没人喜欢我!我一定是捡来的!我跟谁都不像……”她越说越痛苦,因为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   才16岁芳华的女生,已经懂得了在意自己的相貌了,这个年龄的女生,哪个不是顾影自怜的?偏偏言守诺对自己的容貌很自卑,这源于言家成员的高颜值,言母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况且还很注重保养,也会打扮,已经50多岁了,却还很年轻,说是言守箴的姐姐,也不会有人怀疑。   言家兄弟的相貌都继承了言父的英俊外表,不过他们父子三人气势鲜明,言父行动不便,隐藏了锋芒,是个韬光养晦的老人,言守礼自诩风流,看着有点浪荡公子的意味,只有言守箴不怒而威,便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可就是能让人一见倾心的存在。   偏偏就只有言守诺与众不同,她好像钻了遗传基因的漏洞,相貌平平,身材平直,性格乖戾,浑身上下是真的没一点像言家成员的。   因为长得跟家里人一点儿也不像,她私底下肯定没少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   “捡来的”、“收养”,甚至是“抱错了婴儿”,那些多事的亲戚朋友不经意开的玩笑,早早就在年幼的言守诺的心里扎下了根。   言守箴随意的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到国外夏令营去军训,风吹日晒的不说,还被同伴孤立针对,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周时间,对她来说仿佛已经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现在言守箴又要置她于孤立无援、水深火热的境地不顾,闷在言守诺心里的种种隐痛就像洪水冲破开了一个决堤口,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发泄出来。   她的哭声十分的尖利,声声都是受尽委屈的控诉,我手足无措的安慰她:“别乱说,你怎么会是捡来的?你看,你的鼻子长得跟妈妈一样!”   我口中称呼的“妈妈”,指的当然是言母了。   “那女人就鼻子最丑了!”言守诺听了我的安慰,反而更难受,哭声也更响亮了。   我:……   我其实也没细看过言母的鼻子长什么样子,因为人的五官而言,鼻子是最难分辨的!   “你哥哪有不喜欢你?你看,他还特意让霞姐做了你最爱吃的榴莲蛋糕呢!”   “那明明是做给你吃的!”言守诺哭得更伤心了,眼泪稀里哗啦的滚下脸颊,一点也不顾及形象。   我:……   我只好朝言守箴投去求救的眼神了。   言守箴铁青着脸,不过也没再说一些刺激言守诺的话,只挥开她那只紧揪着我衣摆的手,拉着我回了卧室。   “你不要对守诺这么冷淡!”我不悦的批评他道。   于是言守箴的怒火换成了另一种火,灼灼的烧在我的身上。   然后他就将我从下到上,从红润的脚趾到柔软的耳朵尖,一寸不落的要得尽尽兴兴了。   以至于耳旁响起了轰隆隆的螺旋桨,我都累得睁不开眼,依稀知道自己被言守箴抱上了直升飞机,然后迷迷糊糊的过了安检,进了航机的情侣包厢,醒来后,才发现已经抵达了雾都的上空了。   或许是蜜月旅行到过很多国家,我的身体早已经习惯了辗转行程的时差,这不,狮城和雾都的8个小时的时差,我竟然一点也没有不适应。   尽管如此,我还是被言守箴带去吃了一餐还不错的鹅肝饭,回到酒店舒舒服服的洗去一身的疲乏之后,才盛装出席了一个拍卖会。   起初,言守箴还故作神秘的不愿告诉我是去参加什么宴会,他没有想到路上竟然遇上堵车,一直堵到泰晤士河的雾都塔桥,整整堵了40来分!   我见他频频查看腕表的时间,不由也跟着着急起来了,生怕他错过了什么重大宴会,于是开口催促司机开快一点,言守箴反而握住了我的手,笑着安慰道:“没关系,还来得及,反正前面都没什么看头。”   我:……   我理所当然的以为他要带我去看什么音乐剧,直至停车才看清了眼前的建筑,大门之上挂着“CHRISTIE\'S”的字母,赫然就是佳士得!世界最著名的拍卖行!   我:!!!   不远千里的从狮城飞到雾都,言守箴是要拍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带着好奇心和猎奇心,我挽着言守箴的手臂进去了。   拍卖厅很大,几乎坐满了人,台下一灯如豆,台上灯火辉煌,所有的光线全集中在了拍卖台上的展品。   言守箴照顾我的夜盲症,紧紧的环着我的腰,小心翼翼的搀着我下了台阶,直至坐到了他早就预定的位置才松开手。   此时的我,眼睛早就被拍卖台上的展品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那竟然是一件华国的瓷器!   我不懂古董,只觉得那是一件明清时期的瓷器,颜色很鲜艳华贵,听了拍卖师的讲述,才知道它叫孔雀绿地粉彩缠枝莲纹双耳瓶,是嘉庆皇帝时期出产的,CM,最后以3万5英镑的价格被一个白人男子拍走。   我莫名的有点惆怅。   那是自己国家的文物,虽然没有失窃的宛城文物那么珍贵,可它的灵魂和根源诞生于华国,流淌着华国的文化和精髓,就该躺在华国的怀抱里延续几千年的文明!   言守箴没有这方面的感触,他按了矮桌上的按铃,很快就有侍者上来服务,根据言守箴的要求,送来了点心和咖啡。   此时展台上摆出的是一个孔雀羽发夹,每一根旋转的羽毛上镶嵌了一颗钻石,一共有5枚钻石,拍卖师报出它的名字,叫《珐琅羽饰》,产自浪漫之都,最初为一个公爵夫人珍藏,后来被天竺国的一个王公的妻子购得,随后流落到了一个商人的手上,现在就出现在了这次拍卖会的展台上。   这件很有故事的孔雀羽毛夹最后被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以8万5英镑的价格拍下,他旁边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西欧贵妇,应该是老人的妻子,想是专门拍给她的了。   随后又拍了一把东洋岛国天皇曾经佩戴过的匕首,还有一对泰姬陵祖母绿的耳坠,我有点兴致缺缺,专心吃起了糕点来,还挺好吃的。   直至展台上摆放了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那时一幅雨中邂逅图,满是积水的大街只有两三个撑伞而行的人,偏偏一个人停在灯柱旁,抬头看着灯影幢幢的一间公寓,公寓的阳台里,一个人正趴在栏杆上,透过雨帘,和灯柱旁的人四目相对……   拍卖师开始介绍这幅画的来历了,是一个叫阿夫列莫夫的印象派艺术大师的作品,这位大师擅长用调色刀代替画笔,以热情似火的斑斓色彩铺洒在画布上,以明亮的灯光驱散雨夜的阴霾,每一笔炫丽浓丽的颜料都会震撼每一个观众的心灵。   我脑海之中倏忽浮起了第二次见到言守箴时的情景。   他原本的行程是去意国的,却匀出了一个晚上飞到了宛城,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正是晚上,正是下着雨,我在二楼的琴室透过玻璃窗激动的往下看,他撑着伞,背着路灯,英俊的轮廓隐没伞下,面容模糊不清,和眼前这幅光影明丽的油画内容不谋而合!(详情请回顾章节10)   报价2万5英镑的这幅画刚从拍卖师的嘴里喊出时,就有人喊出了3万英镑的价格。   我一把抓住言守箴的手臂,眼睛灼灼的盯着展台上的那幅画。   言守箴微微吃了一惊,安抚性的捏了捏我的手心,牢牢的攥着没有松开。   有两个人参与了这幅画的角逐,一路追到6万英镑时,言守箴才抬了一下手。   我不明白言守箴抬手的意思,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展台,一颗心怦怦直跳,手心渗出了汗渍,直至拍卖师兴奋地指着我们位置的方向,大声说到:“96号台的贵客给出了双倍价,也就是12万英镑,有没有哪位贵客想要继续追价的?”   我:!!!   最后,这幅名为《邂逅》的油画,就以12万英镑的价格,落到了我们的手上了。   我又兴奋,又茫然,又心痛,12万英镑对于曾经经营过一家乐器坊而且还入不敷出的我而言,的确是一笔巨额钱财。   拍卖会还在继续,我的一颗心早就飞到了那幅画去了。   言守箴显然很惊讶我对那幅画的执著,他又安抚性的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再忍耐一下。   拍卖会越往后,展出的物品越珍贵稀有,大多是珠宝钻石,克拉,净度级别为VS1的粉钻,拍出了205英镑的天价,被一位黑美人拍走。   我仿佛来到了富人穷奢极欲的天堂。   然而我还是太没见识了!   克拉的蓝宝石钻戒,最后以427万5英镑的价格被一个娇艳美丽的东方女子斩获。   我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   紧随而至的,是今晚拍卖会的压轴展品,那是一把小提琴。   我终于知道了言守箴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的目的了!   这把深红色的琴身表面的油漆有点斑驳掉落,为此如此,才显得出它的悠久历史与价值,它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克里斯蒂安·哈默拥有过的小提琴!   拍卖师报出底价为500英镑时,我的心颤了几颤。   我知道它会很贵,可是我没有想到它竟然这么贵……   言守箴朝我俯过头来,在我的耳旁低语:“看清楚我刚才是怎么拍下那幅画的吗?照我的动作,你把这把小提琴拍下来。”   “不!”我抗拒的摇头,那个抬手的动作那可是双倍价格!我的小心脏承受不住这个价格!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其实我并没有太钟情这把小提琴,我只是喜欢它的音色……   然而一想到它演奏出来的音色,我又不仅心动起来,那么动听的小提琴音色,错过了,以后可就再也听不到了……   我就是在这种矛盾的冲击之下,加入了角逐小提琴的行列里的。   一开始有五、六个参与叫价的人,最后就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西欧的中年男人,价格越累越高,最后我叫出1200万英镑时,自己都有点麻木了。   当拍卖师一锤定音后,我才恍然回过神来,自己竟然叫出了1200万英镑的高价,获得了这把我梦寐以求的小提琴了……   这也是这场拍卖会拍出最高的价格。   场上掌声四溢时,我激动得眼泪溢出了眼眶,简直不敢面对言守箴了。   以前一直觉得言守箴败家,事实证明,我比他还败家一百倍!   我迫不及待的想去到后台,捧起那把小提琴,演奏出久违的旋律,偏偏刚才那个和我角逐到最后的西欧中年男子已经走到我们的跟前了。   “言,又见面了!”他竟然认识言守箴,微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埃里克,如果知道你在,我肯定不会来的。”言守箴淡淡的说着,回握了一下手,即刻就松开。   埃里克笑了笑,算计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问道:“这位就是你的华国先生?”将手朝我移动过来,笑道,“你好,我叫埃里克。”   我听出了他和言守箴不怎么对盘,可还是下意识的伸手刚要和他握一下,下一瞬,手心就落入了言守箴的掌心里,他光明正大的拒绝了我和埃里克接触。   埃里克一愣,随后笑笑的耸耸肩,不以为意的道:“别这么没风度嘛!买卖不成仁义在,埃里克永远是言的好朋友!”   我:???   离开了佳士得,已经是晚上的10点多了。   我们没有回酒店,而是直接去机场,毕竟26号是我们在狮城举办的第三次婚礼日期。   拍来的油画和小提琴被佳士得直接邮寄回了狮城,我得熬过漫长的13个小时的飞程,才能跟它们见面。   过了安检,飞机还有半个小时才起飞,我们在休息室等机。   “那个埃里克……”我还没问出口,言守箴打断我:“你以后如果遇到他,不理他就对了!”   我:???   言守箴倒也不吊我的胃口,三言两语的将埃里克其人科普了一下。   他是个投机取巧的商人,哪儿有利益,哪儿就有他的身影。   就像今晚这样,一件有升值空间的物品,他绝对不会错过!   可当估算到那把小提琴超过了升值空间,他就会立马停止投机。   他真正投机取巧的领域不止于此,还有一些联合国禁止的一些科研研究。   比如人工培养子宫室,然后两个精子或者卵子结合出一个生命的胚胎,就是男男、女女可以生子,而不必经过男女结合。   他曾极力劝言守箴投资这个项目,认为既然全世界同性婚姻已经是大势所趋,那么同性求子也理应提上日程。   我:!!!   我当然希望能和言守箴有属于共同的孩子,可我也知道,那么多个国家禁止的事情,肯定有它的弊端。   即便如此,我心里还是有遗憾的。   飞机起飞前,我接到了宜秋微信语音。   “怎么打不通你的电话?新闻看了没?有人受不住压力去自首了!”   我:!!!   “虽然还没爆出自首的谁,不过我有确切的消息来源,那个人是王千乘的表哥,就是方再浃亲妹妹的儿子!是个考古专业的,一直想好好看看宛城的镇馆之宝,最好能研究研究,却总遭到方再浃的拒绝,就铤而走险去偷,说是研究完了就还回去,只是没有想到会被发现,而且闹这么大……你看这么明显的漏洞,说不是方再浃监守自盗,只有傻逼才相信!”   我:!!!   “太狠了!连亲外甥都推出去做挡箭牌,还是人吗!”   底下还有好几条宜秋义愤填膺的骂词。   言守箴也听到了宜秋的语音留言,只是笑笑,只将我搂在怀中,仿佛早有所料会是这个结果,又仿佛一点也不在意盗窃者是谁。   飞机划破了夜空,冲向了云霄。   我俯瞰雾都繁荣的夜景,这边一簇簇的灯火越璀璨明亮,周围的边边角角就越黑暗,就像隐藏在身体里的性情,谁也不知道你心里的光明和阴暗的比重是多少。   ——正文完—— 第68章 番外之圣诞之行1   番外之圣诞之行(1)   结婚三年,我在狮城生活了三年,我以为,我已经完全适应了狮城终年如夏的气候。   直至今年的圣诞节,我跟言守箴一起去了一趟罗瓦涅米,才知道狮城的热,很快就被罗瓦涅米的冷瓦解。   罗瓦涅米那里有一个被联合国认证了的圣诞老人村。   相传北极圈里有座很冷很冷的耳朵山,山上住着一位胡子又白又长的老人,老人每年的平安夜都会坐着雪橇驾着驯鹿前往全世界各地,偷偷从烟窗进入各家,将礼物派发到好孩子床头的长筒袜里后便悄悄离去,好孩子第二天从睡梦里醒来,就能收到渴望已久的礼物。   我妈去世之前,我是相信世界上存在着这么一个圣诞老人的。   那时的我是期盼着圣诞节的,每年的那天,我从睡梦里醒来,都能从枕边的长筒袜里翻到喜欢的礼物,然后高高兴兴的抱着礼物跑到爸爸妈妈的卧室里,迫切的跟他们分享圣诞老人带给我的大惊喜。   每每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我的耳旁依稀回荡起妈妈久远而幸福的笑声。   后来有好几年我在音乐之城过圣诞节,也曾收过好些圣诞礼物,可再也回不去从前快乐的时光了。   去年言守诺18岁的成年礼上,她从言父的手里接过若干不动产物权以及三家上市公司的股份,脸上没太多的喜悦,还幽幽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以后是不是再也没有圣诞礼物和过年红包收了……”   言守礼一脸嫌弃地乜视她,冷声道:“瞧你这点出息,就只惦记着礼物和红包!”   “要你管!”言守诺毫不客气地回瞪她的二哥,随后抱住我的手臂,撒娇道,“嫂嫂,这些公司就拜托你帮我打理了……”随后将刚刚到手的文件毫不留恋的塞到我的手里。   “我……我什么都不懂啊!”我吓了一跳,也忘了纠正她的称呼了,慌忙将手上的文件塞回她的手里,她却呲溜一闪,人已经跑上了楼,还在楼梯间朝我得意的大笑。   “那你就帮着她打理吧,”言父慈祥的看着我,慢悠悠的开口道,“就算亏本倒闭了也没关系,反正到了她的手上也是这样的命运。”   我一时无语了,那可是三家上市公司!寻常人打拼一辈子,也不见得能让创下的公司上市,言家倒好,言父轻轻巧巧的放任倒闭,偏偏刚成年的言守诺又任性的当起了甩手掌柜,我呢,我对生意经一窍不通,这在言家不是什么秘密!宛城里那座我爸留给我的歌剧院,还有那家我舅舅送给我的乐器坊,现在都交到了言守箴的手里,竟然连一直处于亏损状态的乐器坊也能盈利了,不得不说,言守箴的的确确是个经商天才。   我下意识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言守箴,他显然已经明白了言父的意思,言父说是让我帮忙打理言守诺的上市公司,还不是借我之手让言守箴接手管理?   他步伐沉稳的走向我,目光缱绻的看着我,缓缓接过了我手上的烫手山芋,帮我解了困。   只是这个人太坏了,回到了别墅的卧室之后,直接扑倒了我,将这事当成了借口,从我的身上讨要一些令我十分启齿的福利。   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些名为福利实则少儿不宜的画面,我的脸热辣辣的,即便结婚已三年,可刻在骨子里的传统观念时常束缚着我,很多时候都难以配合言守箴的胡来。   言守箴对此颇有怨言,不过他似乎更爱我的含蓄内敛,每每看着我含情怯意的样子,他就更难以把控自己的冲动,总把我弄得起不了床。   那三家上市公司被言守箴打理得蒸蒸日上,言守诺这个“老板”十分的合格,不仅给我发工资,分红,节假日还给我送礼物。   这年的平安夜她就送我一辆越野车。   车是好车,然而狮城真的没必要开越野。   况且别墅的车库里已经放了好几辆没怎么开过的豪车了……   我不常外出,没什么机会驾驶豪车,况且言守箴还有直升飞机充当代步工具呢!   “如果你要送,就送长筒袜可以装下的礼物吧,”我苦笑着说,想到言守诺可能又会买名贵的手表之类的,又补充道,“亲人之间送礼,不要一味的追求高昂价格。”   “说的好像我哥送你的那些礼物都很便宜似的。”言守诺看出了我不喜欢她送的礼物,非常不高兴,小眼珠烧起了一簇火苗。   我一脸的尴尬,却又无从反驳,她说的没错,言守箴送给我的礼物,就没一件不是奢侈的,即便我曾跟他讲过道理,可他就是不置可否,默默的等我讲完了,他才恶意的将唇贴近我的耳旁,温情脉脉的说着让我意乱情迷的情话,然后关于礼物贵重的问题就不了了之了。   他去年送给我的圣诞礼物就价值连城。   那天醒来,我乍然看到了床前放着一个巨大的长筒袜,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鼓鼓的,叫我吃惊不小。   “这……这……”我惊慌地缩进了言守箴的怀中,说实在的,它的确吓着了我了。   “别怕,别怕,”言守箴显然没有想到长筒袜会吓到了我,赶忙搂住我,柔声说,“你不是说送长筒袜可以装下的礼物吗?我就弄了个装得下礼物的长筒袜来了,对不起,吓着你了。”手轻轻的揉揉我的耳垂,这是大人给惊吓的小孩仗胆的把戏,以前我初到麓城,每逢惊吓醒来后,姥姥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哄我的。   我闷闷的哼了哼,心里却高兴着,原来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将我昨天说给言守诺的话听得仔仔细细。   那礼物是一把古琴,真正的古琴,诞生于唐朝,有着“春雷”名号的古琴,华国十大古琴里名列第五,如果不是看到琴身里那块剥落了的模糊印记,我是不敢相信言守箴能把这样的珍藏品当圣诞礼物送给我的。   “喜欢吗?”言守箴邀功似的把脸凑到我的唇畔旁,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半晌我才从惊喜里晃过神来,锤了他一拳,将脸埋在他的胸膛,软声说:“我以为你把圣诞老人给我送过来了呢……”   我真的没有想到言守箴将我去年圣诞节随口说的话记在心里一整年,而且还让我愿望成真。   为了给我这个惊喜,言守箴从今年的10月份开始筹备,忙前忙后了一段时间,终于在12月23号那天,他收拾了行李,带我抵达了机场。   起初,我以为他是带我去音乐之城,毕竟那里的金?色大厅从圣诞节到元旦那一周里,会不间断的举办一场又一场的嘉年华音乐会,吸引全世界热爱音乐的人士聚集,从前我不远万里的从华国飞去,在音乐之城呆上好几天,前往金色@大厅听音乐,比上班打卡的员工还要积极。   然而飞机只飞了6个多小时竟然到了目的地,我讶异的发现,入眼的机场全是陌生的场景,耳旁是陌生的语言,所见的也是陌生的景物,周围空寥寥的,这哪儿是弥漫着音乐气息的音乐之城啊!   “这是?”我一边哈着气,一边问言守箴,刚从机舱下来,外头飘着雨雪,很冷,夜色很暗,我看看手机上显示才早上的6点多,只当是时差的原因,以为是当地的夜晚,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千湖之国的首都,赫尔辛基。”言守箴报了地点。   我对千湖之国没什么概念,以为言守箴有事要在这里耽搁一下,便跟着他在赫尔辛基随意吃吃逛逛的打发了4、5个小时之后,天色才露出了一抹隐隐的白,灰蒙蒙的,世界仿佛掉入了盘古沉睡时的混沌天地里。   这是要天亮了?   这一抹的白持续了不久,天边竟然弥散着的粉色光晕,像一个有着诗情画意的水彩画家给自己的画作涂抹一层少女羞涩的绯红,整个画面浪漫而唯美。   我从未见过如此纯粹而漂亮的天空!   几乎能将人溺死其中的美。 第69章 圣诞之行2   圣诞之行(2)   “好漂亮!”再次登上了机舱,我的眼睛就离不开窗外的粉红的朝霞。   “喜欢吗?”言守箴满意的搂着我,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里,声音里藏不住高兴。   我赶忙点头,随后听到了空姐用英语播报降落的目的地,便狐疑的看着言守箴:“罗瓦涅米……是什么地方?”   “圣诞老人居住的地方。”言守箴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   我:???  我:!!!   此时的我,真的不知道该震惊于圣诞老人的真实存在,还是该震惊于这个男人会用尽一切能力,满足我所有任意妄为的要求了。   抵达了罗瓦涅米机场,天空的粉红变成了一片片烈焰的火烧云。   可惜这壮观的气象没有持续太久,从罗瓦涅米机场到圣诞老人村,车程约莫40分钟,暮色便像一头饥饿的野兽,瞬间就吞没了火烧云,在风与雪的呼啸与肆虐中,我后知后觉的知道,千湖之国早已经进入了极夜的冬季,每天只有短暂的两三个小时的日照时间。   我们入住的是当地著名的玻璃酒店,里头是木屋修筑,头顶则是圆形玻璃,房间不大,只有30平方米大小,却拥有270度的透明的玻璃视角,是看极光的理想旅馆。   领着我们入住的酒店服务员说了什么我都没听,眼珠儿一瞬不瞬地盯着透明的玻璃顶,明明外头飘着鹅毛大雪,屋顶竟然没有一丁点积雪!   真是神奇!   等到服务员走了,房间富有浪漫情调的灯光也逐一亮了,电视机里流淌着暖人心脾的声音喑哑,就是室内还有点冷,我脱了手套,赶忙将手藏到羽绒口袋里。   “先吃饭还是先去桑拿?”言守箴将暖烘烘的手插入我的羽绒口袋里,给我的手加热。   “桑……桑拿?”我讶异不已,这狭窄的房间里,难道带有桑拿房?   言守箴直接将我的疑问当成了回答,将我拐入了卫浴间,隔壁果然有一间桑拿,空间也不算小,起码容纳两个成年男子的身形是绰绰有余。   只是言守箴总要弄出一些花样,让桑拿房的空间显得太狭窄。   从桑拿房出来,室内好像暖和了不少,我浑身红彤彤的,脸更红,路经镜子时,都要滴出血来了,我慌乱地钻入了被窝就不肯出来了,原先因为冷而有点僵硬的四肢百骸舒活了过来了。   言守箴暖烘烘的身体很快也钻了进来,和我闹了一阵,才意犹未尽的说:“你在这里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变出一桌圣诞大餐来。”   言守箴起身离开,旁侧空寥寥的,我好一阵才反应过他的话,变?   我好奇的探出头,看到那堵高大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一侧的盘子上还摆放了一只半成品的火鸡。   玻璃酒店不可能提供圣诞大餐的食材服务,肯定是言守箴事先就安排好这一切的。   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总是最后才知道。   我赶忙下了床,贴到言守箴的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带着小骄傲,自荐道:“我来烤火鸡,可好吃了!”   华国的圣诞节不中不洋,气氛也没有国外的浓烈,不过大学期间我陪在舅舅的身边,在音乐之城度过了几个圣诞节,舅妈教会了我怎样烤火鸡会更焦脆可口。   “不用,我能搞定,你去床上呆着,先看看电视,”言守箴抓住我不安分的手吻了一下,无奈的道,“这儿空间有限,和你靠太近,我怕会继续刚才在桑拿房被中断的事情。”   我浑身一颤,羞恼的又锤了他一拳,赶忙撤离了危险之地。   电视里播放的是动漫圣诞老人,配音应该是千湖之国的母语,没有英文字幕,我全然听不懂,换了几个台,竟然搜到了TV4,我看了一会,是有关国际形势的话题,我对内容不太感兴趣,便放下遥控器,翻出了手机,才发现微信上有好几个人给我发了消息。   “老板,你老公又带你去旅游啦?他总在脸书上晒恩爱,一点也没有霸道总裁的范,结了婚果然就不同,人设也接地气了,你什么时候回国啊,你干女儿可想你啦!”这是宜秋给我留的语音,依稀还伴有几句奶声奶气的小孩呢喃声。   宜秋和胡杨结婚也三年,还“三年抱了俩”,不过跟别人不同的是,她怀的是双胞胎,两个女儿活泼可爱,长得跟瓷娃娃一样,漂亮得不得了,我上赶着要当她俩的干爹。   我赶忙切入脸书,看到了言守箴最新动态里的一张照片,那是我趴在舱窗观赏粉红色天空的照片,他还附上了一句英文,“Somanypeopleallaroundtheworld.TellmewheredoIfindsomeonelikeyouboy.”   脸颊的热度再度爬了上来,我瞪了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高大身形,满腔的柔情无处宣泄,匆匆回复了宜秋几句,便钻入了被窝里,左滚右滚了几下,等身体的热度降下了一些,才滑开薛卿和的信息。   “我刚回国,你们却出国了。”薛卿和的留言里透着惋惜之情。   “你回狮城了?什么时候?”我赶忙回复。   本来我还在回复框里输入“我不知道你要回国啊,要是知道,我就……”随后发现,就算接到了薛卿和回国的消息,言守箴也不会因为他而更改行程的,于是便将这一句删去。   薛卿和好像没在看手机,我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王影帝也到了狮城吗?”   薛卿和还是没有动静,我于是划开了练人杰的信息。   “给我寄张圣诞卡吧。”练人杰总是这样,给予的多,索求的少,在不会冒犯到我的地方充当起了邻家大哥哥的角色。   我知道他也在脸书上关注了言守箴,从附带的地址知道了我在千湖之国的罗瓦涅米,他大概搜过了百度,知道这里有一个联合国认证的圣诞老人村。   “好!”我回复了一个字,就不知该和他说什么了。   他回了一个感谢的表情,我笑了笑,划开了言守诺的信息。   满框全是她愤怒的表情,似乎对撇下她离开的我们愤怒至极。   我知道,她这是快被言守箴逼疯了。   她A水平考试的成绩不理想,上不了狮城最有名的五所大学,言守箴给国立大学捐了一笔款,她才进入了管理系,她起初还不愿去,想到华国读的,因为她从李争妍那儿听说了,华国的大学轻松,再差也能拿到文凭,不像狮城,大学学的内容复杂繁多,她肯定学不过来。   我认为她可能理解错了李争妍口中的“轻松”,学霸跟学渣之所以差距悬殊,追根结底,就是学渣的认知里掺杂了太多天真无邪的因素。   无论怎样,她到底没跑去华国荼毒大学的老师,在狮城一边刻苦学习,一边被言守箴抓去了胡姬花大楼实习,被言守箴悉心调?教了两年,她其实已经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了,就是太懒,迟到早退不说,还常常装病逃避,现在言守箴带我度假,将胡姬花大楼,连同帮她打理的那三家上市公司的重任全丢到她的手上,她不抓狂才怪呢。   我假装没看到言守诺的信息,因为我也希望言守箴不要这么辛苦。   适时的分出一些压力,给言氏帝国商业的接班人更多成长的机会。   言守箴从接过言守诺的三家上市公司开始,就计划着让她接班,再过几年,他就可以全部放手给言守诺,去当他梦寐以求的建筑师了。   我当然知道他的计划,夫唱夫随的充当了麻痹言守诺大意的烟?雾弹,如果哪一天她反应过来了,然而大局已定,早就不可更改了。   薛卿和的信息终于回复了过来了:“昨天回的,他也在,陪莺歌玩了一天,本来打算今天约你出来的,才发现迟了一步。”   莺歌是薛卿和的小侄女,才5岁多,十分的喜欢薛卿和这个叔叔,每次他回狮城,都会被小家伙缠上一整天,谁都不能跟她抢人,直至晚上睡熟了才罢休。   “你们这次回狮城会逗留多久?”我问,他现在的演艺重心全放到了华国,很少返回狮城了,就算回狮城,也呆不上一周。   “可能会在元旦之后才走,”薛卿和解释道,“拜你所赐,我要在这边录制几期《携手人生》的节目,他们邀请我当节目的特邀嘉宾。”   我发了一句“哈哈哈哈”过去,自己也在被窝里笑了起来。   那款在华国播出了10年的同性相亲节目被言守箴回购了之后,就丢在了角落里,谁也没有想到,它有一天会成为狮城最大的流量节目,投资商挤破脑袋要加盟进来,言守礼的酷传媒依照翻身,赚得盘满钵满。   只因狮城在两年前就通过了同性婚姻的合法化。   狮城很多人都认为,这项婚姻法的通过,有赖于言守箴与我的婚姻。   言守箴是狮城举足轻重的风云人物,说句任性的话,他每做的一个决定,都足以影响狮城的政治稳定和经济发展,三年前,他在还未通过同性婚姻法的狮城举办这么盛大的同性婚礼,的确引起了狮城人们和媒体的广泛关注,所以第二年的春节一过,狮城的总理便签署了承认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的法案。   以至于我跟言守箴的婚事,被狮城人冠上了划时代里程牌的跨国婚姻的称谓。   新传媒趁热打铁,邀请了我充当了狮城《携手人生》第一期的特邀嘉宾。   光是我和言守箴结缘于这个节目的噱头,就足以引发狮城年轻男女的尖叫。   我跟言守箴在华国最后一期《携手人生》的现场拍录的视频,犹如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一度霸占了热搜第一,原先被删的删,压的压的现场照片也被顶了上来,这一次没了言守箴的干预,又多了自媒体的引流,自然而然的备受瞩目。   我坐上特邀嘉宾的位置时,一度还在恍惚之中,目光下意识的投放在我当年坐的位置,昏暗的座位上是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男生,心里不由百感交集。   偏偏我以“言守箴的先生”的身份出席这个节目,宛如同性里爱情的信使,无形之中仿佛浑身镀了金,成了一盏闪亮的聚灯源,现场嘉宾不放过我,支持人不放过我,就连与我同坐在特邀嘉宾席上的其余两个人,也不放过我。   “虞先生也相信一见钟情吗?”被遴选嘉宾挑中的那个男嘉宾,突然将话题丢给我。   主持人兴奋的添油加醋:“我有内幕消息,当初虞先生和言先生就是一见钟情的,是吧,虞先生?”   我:……   我对言守箴的确是一见钟情的,可至于言守箴……如果当初没打赏给美泉宫落魄画家的事情,他或许并不会爱上我。   明明在镜头前反应迟钝又容易脸红害羞的我,不知怎么的,很合狮城观众的胃口,狮城网娱乐版一条万人打卡贴强烈要求我继续当特邀嘉宾,还上了社会新闻台。   只有言守箴一个人反对,不准我再出现在电视镜头前。   很长一段时间成为无业游民的我一直渴望能得到一份工作,于是试了无数的方法去说服言守箴,才勉强得到了他点头同意,我便兴冲冲的找了节目负责人商量,以乐器师的身份出席节目。   可是乐器师的身份常常被现场的人们无视,他们似乎对我与言守箴私底下的生活更感兴趣,时不时将话题引到上面来,让我防不胜防。   所以第三期一开始,我就将所有关于询问我跟言守箴怎样相处的问题抛给对方,笑着回答:“这事吧,您可以亲自去问言守箴啊,工作日他都会在胡姬花大楼上班的。”   我觉得这个回答漂亮得不得了,因为绝对不会有人真敢跑到言守箴跟前问夫夫间那么私密的问题。   可便是如此,也还是杜绝不了现场嘉宾的八卦,直入主题也好,旁敲侧击也罢,主持人竟然还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我都要怀疑这些主持人是不是酷传媒那边来的卧底了。   我一度成为了狮城人们谈论的话题中心,更有甚者,也不知哪个有心人挖出了我曾在狮城网爱心宠物板块发过的一张帖子,一度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卧底主持人趁着嘉宾们因猫猫狗狗等宠物问题展开交流时,十分不负责的撇开了嘉宾们的争论,率先将问题引到了我的身上。   “提到宠物啊,虞先生也是喜欢猫猫的,对吧?是了,虞先生已经帮喵喵找到了伴侣了吗?”   他这么一说,全场轰然一笑,我不由也失笑了起来,无奈的回答:“找到了。”   这事还得从小喵喵的发情期说起。   小喵喵是公猫,是淼淼的最后一胎,淼淼被我带回乐器坊的时候才5岁,生小喵喵时,已经10岁了,这是家猫的平均寿命,它已经老了,平时都在晒太阳,不太愿意跟喵喵互动。   小喵喵出生两三个月被带到狮城,1岁多的时候才出现了发情迹象,大概是别墅建在山上,那里除了整天睡觉晒太阳的淼淼,它再也见不到同类,性发育也就迟缓了。   还是前来串门的秦近淮听出了喵喵的叫声粗粝,提醒我,我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小喵喵进入了发情期的。   这实在不能怪我,淼淼虽然每隔三年会诞下一胎,可它每生一胎,我也只养了八、九个月,猫儿就没了踪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甚至都不知道它们具体哪一天亡失的。   每一次亡失,我心里都不好受,会沿着舜华路去寻找几天,可是流浪猫不少,就是没有一只浑身雪白的。   也会在点门面里贴上寻猫启事,却仍旧石沉大海。   宜秋笑着说,猫儿长大了,跟别的猫私奔了,当然找不回来了。   我还很伤心,明明待它们都不薄……   难得小喵喵没有跟别的猫私奔亡失,我奔走于各家宠物店里,想给喵喵寻只伴侣,可是宠物店里,只出售漂亮的波斯猫、暹罗猫、折耳猫、茶杯猫……连本地的狮城猫都很罕见,就更别提是华国的田园猫了。   不得已,我只好听从秦近淮的话,下载了狮城网的APP,注册了一个ID号,登入“爱心宠物”的板块发帖了。   帖子标题很直白,“华国田园一岁多的公猫发情,诚心求田园母猫,急!”。   留了电话,注明了价格随卖家开,还很有诚心的将喵喵的照片PO了出来。   然而帖子就像石沉大海,半个小时后,才有一个回帖。   Winner:哪来的土包子!现在哪还有人养华国土猫?low货!   我:……   又几个小时后,才有了第二个回帖。   DLK99:哈哈!   我:……   当晚,喵喵的叫声仿佛更粗粝了。   我把头埋在言守箴的胸膛里,闷闷的说道:“要不,我明天带喵喵回宛城吧。”   小翁告诉我,舜华路附近新开了一家猫咪咖啡厅,店里有几只八、九个月大的小母猫,差不多也快要进入发情期了,颜值也还不赖,配喵喵刚刚好。   “不需要这么麻烦,我明天带回一只母猫给它。”言守箴一只手来回在我的发梢摩挲,另外一只手则在手机上打字。   我:???   言守箴将手机挪到我的眼前,那是一条他刚刚群发的短信。   “我先生养的一只华国田园公猫发情了,谁家有匹配的小母猫明天带到公司来。”   群发的短信后,还附上了我PO在狮城网的那张喵喵的照片。   我:!!! 第70章 圣诞之行3   圣诞之行(3)   我难以想象胡姬花总部大楼的各大主管收到了这条短信会作何感想,那好歹是上千人啊!如果主管又将这条信息转发给旗下的员工……   “这样……不太好吧?”我眨了眨眼睛,想要撤回那条群消息,可惜那是手机短信,无法撤回,心里又是高兴欢喜,又是惴惴不安,觉得找母猫这种小事,不太应该当正事发到工作群里,这样会有损言守箴威严的形象,别人要是将这事传扬出去,外人会怎么说他?说他公私不分,只因我的一件小事,就劳师动众了。   “没什么不好的。”言守箴抽走手机,把我压在身下,强制结束了这件事的话题。   第二天,乔大哥载回来了十几个猫笼子,每个笼子里,都住了一只漂亮的小母猫。   喵喵只对一只小花猫情有独钟,在它的笼子周围转了好多个圈,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对着里头的小花猫叫得很欢。   那只小花猫也翘起了尾巴回应着喵喵。   我于是留下了那只小花猫,其余的猫则让乔大哥给送回去了。   我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的,偏偏酷传媒还是收到了风,拿这事大肆做起了文章。   将言守箴批得一无是处,说他借公行私,官大一级压死人,逼迫员工出卖猫,只讨一人的欢喜。   也将我说成了贪得无厌的人,连公司员工的猫都要压榨到手。   我当时还觉得酷传媒的编辑的文笔不太行啊,写成这样,得有人信才行啊!   不过这事的继续发酵,是因为我在狮城网注册ID时,傻傻的用了真名当ID。   于是我在“爱心宠物”板块发的那张帖子,自然而然的被人顶了上去。   因为图片和言守箴群发短信的图片一样,发帖人ID还跟我的真名一致,是我发的帖子无误了。   帖子已经成为了热爆的帖子,每天前来打卡合影的网友数不胜数。   为了方便网友打卡,版主还给帖子加了精品。   那个第一个回我的帖子,ID叫做Winner的网友,也因为戾气过重的回帖,成为了网友们奚落打压的对象。   许许多多闻讯而来的网友在Winner的帖子里嘲讽挖苦,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的留言问他骂了首富的老婆是low货现在是什么感受。   我:……   因为我在帖子里也留了手机号码,竟然还真的有人给我打来了电话!   而且还不止一个!   将手机设置成了拦截未知电话和陌生人信息之后,世界才算安静下来。   后来我还是换了号码,毕竟言家家大业大,有时候的一些未知电话也是有正事的。   回忆到此,我开始替薛卿和担忧了。   曾为特邀嘉宾的我遇到过的问题,薛卿和也必然会遇到。   狮城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的。   毕竟隐婚的他,对象还是华国的影帝,光是这个噱头,就足够八卦的狮城人热血沸腾。   况且,他还演了由我和言守箴故事为蓝本的《闪婚新郎》这部电视剧。   狮城同性婚姻法合法化之后,民众渴望有这么一部昭显本国同性浪漫恋爱的电视剧问世,我和言守箴的爱情故事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个中标杆。   当言守礼代表新传媒找上门来时,我还来不及说什么呢,言守箴就一口答应了。   这令我十分的惊讶,我以为,他会珍藏我俩的故事在心底,不愿和别人分享的。   可他的答案竟是,这样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他的人了。   我:……   剧本是狮城最负盛名的编剧写的,言守箴拿了我的日记给他做参考,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改编出了这部20集《闪婚新郎》的连续剧。   剧本完成了之后,我跟言守箴看了一遍,剧情跟我俩的现实故事相似度高达95%,我思量了很久,还是让编剧删减了一些情节,比如胡杨受命于言守箴接近宜秋,比如薛卿和曾对言守箴的一厢情愿……   宜秋现在很幸福,薛卿和也已经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而且那个人对薛卿和的占有欲还那么的强烈,当初薛卿和找我要饰演“我”的角色时,不得不帮那个人也讨要了饰演言守箴的角色。   因为是响应狮城的同性婚姻法合法化,狮城人打成心底希望能找狮城的演员来饰演“言守箴”,找华国的演员饰演“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言守诺,她怎样都不愿意别人来演我,华国那边送了一贴男演员的照片和资料过来海选,每一个都被她批得一无是处,更别提那些想演言守箴的狮城男演员了。   这一耽搁,和言守礼的新传媒敌对的酷传媒那边,也赶出了一个以同性婚姻为题材的剧本,叫做《闪婚危机》,倒先开机了。   光看名字,明眼人就知道是冲着《闪婚新郎》来的。   从狮城网娱乐板块中可以找到《闪婚危机》的简介,还真的就是根据我和言守箴婚事为蓝本改编的。   只是内容胡编乱改,竟改成了宅斗阴谋剧。   这剧大致说的是“甄氏大少爷”,即言守箴,偶遇来狮城游玩的华人男子余某,就是我,两人一见钟情,闪婚之后才发现,余某原来是甄父在外的私生子雇来离间甄氏一家的职业骗子,从而让人解读到了闪婚隐藏的一系列危机……   我:!!!   那个跟言父一起出车祸的美貌秘书自从毁了容之后,便远盾袋鼠国,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小男孩。   这么多年过去了,脸上还带着划痕的秘书已经另嫁他人,曾经被言父当做心头宝的小男孩,今年也才11岁。   这些是言父告诉我的,他曾让我帮他寄一笔钱给那对母子,请求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可我还是失信与他,将这事跟言守箴说了,言守箴当即瞳眸一凛,我顿生不安,生怕他会把手伸到袋鼠国,说道:“很小的时候,我也被人骂过是私生子。”   我爸的那种情况,说我是私生子也不为过。   所以我了解私生子的心境。   那个远在袋鼠国的小男孩,又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何其的无辜。   言守箴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攥着我的手,在手背上亲了几口。   我后来还是给那个失去容貌的女子寄了一笔钱,不多,够一个孩子轻松上完大学,可是不久,我就收到了那笔退款。   言父得知之后,古井无波的脸上依稀带着一丝宽慰的笑意。   我以为,这就是言家跟那一家最后的交集了,偏偏酷传媒无中生有,硬是戳开了言家已经结痂的伤疤。   第一个跳脚的还是言守诺,她单枪匹马一个人独闯酷传媒电视大夏,见啥砸啥,直接砸到了酷传媒老板的办公室,当然被警察带走之后,还砸了人家的警察局。   于是言守诺在《闪婚危机》里,被改编成了一个无脑野蛮又总是犯蠢的胖女孩。   薛卿和电话联系我的时候,改编的事已经闹得人所皆知了。   “我以为,你会找我演你的。”薛卿和说。   我:……   刚开始说要改编我与言守箴故事的时候,我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的确是薛卿和的脸。   可我不能这样做。   在我们的故事里,薛卿和是爱情的失败者,让失败者演绎成功者,何其的残忍。   薛卿和笑了笑,又说:“我想演你,只因为对你的故事感兴趣,恰好,我的那位,也对这个故事感兴趣。”   我也笑了,对着手机用唇语说了一句“谢谢”。   于是选角就这么定了。   有酷传媒《闪婚危机》在前,又有言守诺大闹酷传媒和警察局,再有薛卿和和华国影帝王官倾情加盟,《闪婚新郎》未播先红,大幅海报又在《携手人生》的节目上每期高挂,做足了宣传。   狮城本地的电视剧少,审查又快,几乎是同时,两部剧开播的时间先后不过相差一周,随后《闪婚新郎》的收视率一路遥遥领先,远远将《闪婚危机》抛在后头。   播出之后,我才发现,《闪婚新郎》竟然增添了一些内容,生生将20集改成了25集。   多了新传媒老板言守礼和酷传媒老板某某某爱恨情仇的故事。   我:!!!  这样不好吧?!   果然播到言守礼和某某某相爱相杀那一集的第二天,就传来了编剧入院的消息……   某某某打人被拘留的消息也一同传来……   随后不久,又传来了言守礼去赎人的消息……   我:……   狮城网的娱乐板块更是炸开了,足足瘫痪了两个小时才被抢修过来。   好吧,顺其自然吧。 第71章 番外之自白书   我知道,我爱在骨髓里的那个人,其实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所以才终日与乐器为伍,只要空气里飘荡着音符,余音绕梁,驱赶了四周的寂静,他那颗孤寂无依的心才有了依傍,有了着落,有了憧憬未来的期盼。   于是我便允许只有我和他的别墅,住进别的人来。   最先住进来的,是言守诺,我那脾气古怪的妹妹。   我本来是想她点缀一下别墅的人气,以便望笙练完了乐器,抬眼见到了熟人,孤寂的心便会安定下来。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这个向来孤傲乖戾的妹妹,好像越来越乖巧,越来越有小女孩的情态,也越来越黏着我的望笙不放了。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十六七岁的女孩儿了,见到个模样俊俏的,又对她好的,极容易芳心暗许。   连我都会动心的人,我不认为我那个笨蛋妹妹会不动心。   于是李争妍就到来了。   李争妍就是望笙的九妹,和守诺同年龄,却被望笙的三姐教的既聪敏又懂事。   反正现在正是华国的暑假,而且,望笙很喜欢这个妹妹。   你看,她来狮城度个暑假,把所有的暑假功课全都带来了。   她用三天的时间,将带来的全部试卷和作业都做完了!   望笙向来以这个聪明的妹妹为荣,天天变着法子弄甜点给她补脑。   守诺从最开始的抵触,到翻看了李争妍的数学试卷之后的震惊和佩服,再到最后的全盘接纳,也不过是短短的三天时间,还准许李争妍进入她的闺房,晚上睡在一起说悄悄话。   我也翻看过李争妍的数学试卷,高一学生,做的竟然是大学的题目!   望笙不以为然,笑道:“哪是什么大学题目,我们高中就是学这些啊。”   不过他有点羞赧的补充:“可惜我的记性不好,学过的知识,全都还给老师了。”   我爱死了他赧红的模样了,每每这个时候,我就恨不得将他弄得更羞更红,然后哭着求着,声音浅浅低低的,哀求着我不要这样,不要那样。   我想尽办法,费尽心思得到的人,怎么可能会不这样,不那样的让他牢记住我,离不开我?从身到心,自愿囚禁在我的身旁?   不管怎么说,李争妍的到来,解了守诺黏住望笙的难题。   然而又有新的难题冒了出来。   和李争妍一起来到别墅的,还有望笙最喜欢的那两只猫。   我其实并不太喜欢猫猫狗狗,只因望笙喜欢,我也就爱屋及乌了。   淼淼是只八岁的母猫,来到狮城后,它比小喵喵还要难适应新环境。   整宿整宿的吵闹,我以为它发?情了。   望笙却说它刚刚生了小喵喵不久,不可能这么快发?情的,我俩后来上网查了资料,才知道是成年猫对新环境的恐惧,于是望笙整宿整宿的抱着它,安抚它,两三天之后,它才算适应过来。   还好也才两三天,再久,我就要送它回宛城了。   小喵喵全然没有适应不适应的说法,它到别墅的第一天,就失踪了。   慌得望笙坐立不安,非要到花园去找它。   花园那么大,它又那么野,连别墅安的监控器都捕捉不了它的身影,望笙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它?   还是第二天它自觉现身的,只是浑身脏兮兮的,大概是饿坏了,不停地啼哭着,三两三个月大的小家伙,就算在花园里碰上了耗子,也打不过它。   望笙喂给了它喜欢吃的猫粮,把它锁在了乐器室里。   然而第二天的乐器室门一开,它又溜走了。   第三天又饥肠辘辘的回来,浑身还是脏兮兮的。   我索性带了望笙去了一家宠物店,让望笙选了个铃铛,系在了小喵喵的脖子上。   这下才知道它并没有走远,就趴在花园里一棵高大的雨树下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树干上的一个鸟雀窝,它多次尝试爬树,又多次以失败告终,滚落到树下的草丛里,狮城多雨,雨树底下又积了一滩泥泞的泥水,它滚落下去,不脏才怪呢。   于是望笙将猫粮换成了鹌鹑蛋,又到宠物店买了很多鸡蛋的玩具,这下子小喵喵就很少外出了,天天扑着它的玩具鸡蛋,玩得不亦乐乎。   见到望笙露出欢喜的笑容,我便觉得小喵喵也可爱起来了。   不过望笙的笑容很快就隐去了。   那天,我从公司回来之后,按照惯例的,去乐器室找他。   望笙竟然不在乐器室。   自然而然的,我又上了楼顶,无边泳池也没有望笙的踪影。   最后,我是在书房找到他的。   他蜷缩在沙发床上,腹部只盖了一床薄薄的被子,露出匀称的小腿,还有消瘦的脚踝,以及圆润健康的脚趾。   “怎么在这里睡了?”我抚着他的脚,使坏的轻挠了几下。   望笙没有熟睡,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半睁着云雾一样的眼睛,象征性的挣着挣被我束缚的脚,便放弃了抵抗,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就是来看你的画,看着看着就睡了。”   我的书房墙壁上,又重新挂上了那幅被我撤下过的油画。   那是怕吓着了初来乍到的望笙,才不得不撤下来的。   只是没有想到,挂了多年的墙壁出现了挂痕,还是被望笙发现了。   其实我不太愿意让他知道我那段求而不得的苦恋历史。   那时候的我,活生生的就是一个跟踪狂。   忍不住跑去望笙所在的宛城,藏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他对着乐器坊里的店员笑,看着他接了他爸的电话去了哪家酒楼喝茶,然后尾随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回到了乐器坊,然后三楼的灯亮了起来,而我,则隐没在黑暗里,久久不舍得离开。   更令我自己发狂的是,还要看着他在音乐之都里,手臂被一个女人霸占着,和所有难舍难分的情侣一样,他们同进同出,还同吃一块蛋糕……   我不愿活得像恶魔一样的我,配不上完美的望笙。   所以我才千方百计和已经暴露身份的胡杨划清界限。   为此,我不得不勒令左膀右臂的胡杨不能再出现在胡姬花总部大楼,还禁止守礼提起胡杨。   偏偏担心什么事情会发生,便真的发生什么事情。   那一日的慈善捐款晚上,望笙还是从守礼的口中知道了一切真相。   那次我差点就与守礼兄弟阋墙了。   “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都画一幅你的画像。”我凑到他的唇边说。   “才不要!”望笙恶作剧的反咬了我的唇一口,得逞了之后就藏在了被子里低笑,“我的乐器室里都挂满了画了!”   乐器室里,除了挂了几幅我在水上城市给望笙画的面具肖像画之外,还挂了从雾都拍买来的那一幅叫做《邂逅》的画。   我不知道望笙为什么对那画情有独钟,明明我和他的“第一次邂逅”,应该是在相亲的电视节目上。   这让我很是吃味。   于是就把这份一直压在心里的醋意,今儿彻底的找拍买者疏通了!   夜色彻底黑下来之后,我才起身抱着软成一团的望笙回了卧室。   端了一碗意面返回卧室时,望笙已经恢复了些许的力气,只是眉眼的水雾和涟漪又缱绻了几分,如果不是我确定他现在不可能再承受更多,一定会将今天的全部精力交代出去的。   “守诺和争妍都回来了?”他虚软无力的问。   “嗯,别管她们,”我夹了意面递到他的嘴边,诱哄道,“这是我亲自做的意面,你赏个面子,吃一口?”   他思索了一阵,好像在衡量到底是顺从我,还是要做个自食其力的真男儿,最后在我笑盈盈的目光里,他选择了顺从我。   “好吃!”望笙眉开眼笑的称赞道,又张了张嘴,表示还要再吃。   我不由笑了,一股柔情从胸膛里流淌到四肢百骸,舒服至极,我仿佛得到了全天下。   “楼下好像挺热闹的,是不是秦近淮也来了?”望笙一边咀嚼意面,一边问。   “还有守礼。”我随意的回答。   其实我和这个弟弟不算太亲厚,我俩的事业是泾渭分明的,所以我上次动了他新传媒的两家公司,还有薛卿和的合同,触犯了他的利益,被他明里暗里的要了不少好处做补偿。   不料望笙听了守礼的名字之后,咀嚼的嘴稍稍停了停。   我不知道别人会怎样想,在我这里,心里已经明了望笙瞒了我一些事情。   一些望笙不太愿意提的事情。   我太了解望笙了,那事,一定是和守礼有关的事情。   我连守诺黏他都不准许,更何况是守礼呢!   既然望笙不愿意提,那么,我就只能从守礼那边下手了。   我等望笙睡了之后,才端着盘子下楼。   秦近淮正和两个小姑娘玩牌,他故意输牌给李争妍,却反而被守诺杀得落花流水。   守礼没有参加牌局,他在看电视节目,不过他的注意力也不在节目上,见我下楼来,抬头朝楼上撩了一眼。   是在看望笙有没有下楼?   这让我非常的不爽!   直接点了言守礼的名,我率先到了书房。   我知道,我的神情恐怖到了极点,玩牌的几个人都被我吓得噤若寒蝉。   守礼似乎也被我的神情唬住了。   不过他并不惧怕我,从从容容的踏入了书房。   这是他第一次到我的书房。   自然而然的,守礼的眼睛便被挂在书房办公桌后墙壁上的那幅巨大的油画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了。   从他讶异的眼神里,我稍稍放了点心。   如果这家伙的眼神浮现哪怕只是一丁点的迷离之色,我定然让他牢牢记住我的拳头是什么滋味的!   不过,我的这个弟弟的城府极深,说不定想掩藏什么他自己也害怕的情感,我也难以挖掘。   “你最近很有空吗?”我沉声问。   “还好啊……”他很快就把眼神移开,左看看,右看看,道,“哥,你的生活里,就只要一个虞望笙就满足了吧?”   “不要转移话题!”我喝骂了他一声。   “嘁!”守礼耸了耸肩,不满地道,“你管好你的破事就行了,管我做什么?!”   “我没兴趣管你,”我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对你的嫂子做了什么?”   他的眼神竟然在闪烁漂浮!   一股怒火蹭蹭蹭的就冒了上来,我头脑发胀,捏紧了拳头,努力克制迸发出来的情绪,喝骂道:“你不知道他是你的嫂子吗?!”   “喂喂喂!”守礼被我的反应吓得连连后退,双手举在肩膀,做投降状,“哥,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的嫂子了,可是,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你做了什么让我误会了?!”我的怒气稍稍消散了一点。   “不就送了他几幅画么?”守礼以为望笙全跟我和盘托出,也不敢瞒了,讪讪道,“我看他好像挺喜欢阿夫列莫夫的刀画,有事没事就看着乐器室那幅画发呆,就买了几幅这个画家的画送给他了啊,真的没别的意思,他不是给我的影视城赚了不少的钱么?我只是表示感激一下他而已。”   竟然又是那幅《邂逅》!连守礼也看出了望笙对那幅画的痴迷,那幅画到底对他有什么非凡的意义?   我一大半的怒意转而移到了那幅画去了。   不过言守礼的话,我也不尽全信,影视城的幸运室里,有我的100个保险柜作为诱饵,给那些梦想一夜暴富的人带去了一线希望,他们渴望着上天的眷顾,抑或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总之,幸运室24小时前来碰运气的人不计其数,自然也给影视城带去了不少的生意。   “我怎么记得保险柜是我捐的,记者招待会也是我开的,你要感激,不是应该感激我吗?”我冷声质问。   “你都富可敌国了,最爱的又只有虞望笙,我送什么给你,你也不会稀罕,还不如讨好你爱的人,好歹也会给我说上好话啊!”守礼似乎找到了站得住脚的理由,声量越说越大。   “最好是这个原因,”我冷声警告道,“言守礼,你见过我的手段,不会想尝试的吧。”   我这不是威胁,我的确对敌人做过不光彩的事,这一点言守礼比谁都清楚明白。   他抿着唇,一语不发。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守诺不去学院上课之后,招来了一个叫蔡洲新的男生。   望笙对这个叫蔡洲新的男孩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切,不仅做了几道糕点亲自去探视了男孩的妈妈,还允许男孩可以常常到别墅做客。   这是我难以容忍的事。   明明卑微如尘垢粃糠的男孩,不知在什么力量的驱使之下,竟然还真的来别墅访了望笙几次,再也没有第一次见他时的那种约束拘谨,还敢朝我的望笙笑!   我不否认,我觉得这个男孩十分的碍眼!   我也不否认,是他的出身占了80%的成分导致的。   他父亲是赌徒,为此暴尸街头,而他母亲,一个失去劳动能力的女人,为了赚取生活费,也曾有过一段为娼的历史。   我不准许我的望笙和这样的人有往来。   他的人生不该有黑暗的魑魅魍魉,我也不准许这些污秽的东西玷污他纯净的世界。   我陪着他去了男孩的家,那个家破旧,阴暗,狭仄,空气里漂浮着难闻的霉味,隔音极差,大白天的,还能听到楼上挂牌上岗的女人发出高一阵低一阵的靡喃声音。   望笙呆立着,好像半天过后,才明白那声音是怎么回事,然后脸更苍白了,怜悯的眼神也变得哀切下来了。   真想把那些混账东西轰上天去!   为了杜绝男孩再次出现在望笙的面前,我刻意在他要来拜访望笙的那个星期六,招呼秦近淮和守礼到别墅打牌,输赢见真钱的那种。   我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   赌徒的儿子,永远也是赌徒的儿子,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天我刻意让李争妍和守诺诱骗走了望笙,然后在男孩的面前,肆意的在桌面上甩出大额钱币的赌资。   我没有兴趣知道男孩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我只知道,我的目的达成了!   他黯然离开了。   望笙回来时,我佯装随意的说:“那个蔡洲新给守诺带来了作业就走了。”   守诺大骇,叫道:“我辍学了!不要做作业!”   望笙马上被守诺的话转移走了注意力,板起了脸来教育起了守诺,跟李争妍一起连哄带骗的,才让守诺熄了辍学的心。   守诺之后回学院上课,当然也没能跟蔡洲新联系上了,因为我已经帮她转了学校,离原来的学校有1个小时的车程。   当然,我也叮嘱了守诺的新司机,不准那个男孩靠近她。   然后将鹌鹑蛋汁弄到了那幅《邂逅》的画作上,引得了小喵喵串墙打下了那幅画,还用利爪抓坏啃咬了那幅画,我也就有借口指责霞姐不会照顾猫儿,将引狼入室的她辞退了。   这些龌龊的事儿,我瞒得了谁,也瞒不过守礼。   当然我也没有刻意要隐瞒他,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只是我自以为是一石二鸟的计谋,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   抱着《邂逅》那幅画的残骸,望笙十分的伤心:“那晚下着很大的雨,你就站在我的楼下,就是这样抬头看着二楼,我也从二楼看向你,虽然看不清楚你的样子,可我就是知道,雨夜下的那个人是你……”他摩挲着画上站在楼下的那个撑伞人的位置,那里原本有一个人影的,现在已经进了小喵喵的肚子了。   我:……!!!   为此,我不惜又花了一笔重金,请了那个画家,再重新画了一幅《邂逅》,当然,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8月9号这一天,是狮城的国庆节。   也是我的生日。   每年的这一天,我们三兄妹都会到父母休养的小岛度过。   今年多了望笙和李争妍。   鸳鸯蛋糕很大,是望笙和我一起做的。   一半是望笙最喜欢吃的栗子蛋糕,一半是我最喜欢吃的榴莲蛋糕。   望笙本来要兼顾其他人的口味,要做成七色蛋糕的,可我不许,寿星是我,今天我说什么,他都得听我的。   当然,就算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只要是我提的意见,大多时候,他都很顺从我的意愿。   许愿的时候,我只用了三秒的时间。   还念了出来。   因为我知道,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我想参与望笙的过去。”   然而,人怎么可能穿越时光,回到从前呢?   所以我的愿望遭遇到了守礼和守诺的嘲讽。   我的父母,还有李争妍小姑娘,都笑而不语。   只有望笙红了眼眶,眸子湿湿润润的。   狮城有一种说法,吃下蛋糕的那一刻,许下的愿望就会慢慢的实现。   我从来不相信这种玄乎其神的说法。   望笙拉着我,去了那个海天相连贝壳满地的海滩上。   他羞涩的笑着,让我闭上眼。   我心里痒痒的,以为他要在海滩上做最原始的事情。   于是阖上了双眼,竖起了耳朵,呼呼的风声里,高鸣的海鸥声中,就是听不到脱衣服的摩挲声。   仅仅是手腕被望笙抓起,然后手心一重,多了一部手机。   “可以睁开眼了!”我听到望笙羞怯的声音。   我狐疑的睁开眼,看着望笙,又看了看手机。   望笙把头抵在我的胳膊上,轻轻点开了手机的“便签”软件,瞬间,一条条以文字记载的便签就跳跃了出来。   “这……”我看到最前的那一条便签,赫然就是“8月8号,星期四,狮城,阵雨转晴。”的文字记录。   “你不是要参与我的过去么?”望笙把脸埋在我的臂弯里,低喃的声音从我的胸口传了出来,“这里全是我的日记,虽然换了几部手机了,但链接了邮箱,所有的日记都会自动链接起来,写了好些年了,都是些很琐碎的事情,我怕你看了会烦。”   我只觉心脏被一根轻柔的羽毛撩拂了几下,麻麻痒痒的,一时只觉灵魂飘上了天空,一时又被沉甸甸的手上重量拉回到现实里,浑身难以抑制地颤抖个不停,牙齿发出轻微的“咯咯”碰撞声。   “你怎么了?”望笙察觉出了我身体的变化,大吃一惊的抬起头,却已经被我狠狠的堵住了唇。   我的望笙,终于愿意让我参与到了他的整个人生去了!   是的,望笙有写日记的习惯,我身为他的枕边人,怎么会不知晓?   望笙对我不设防,手机的密码和指纹、声控的认证,都备了我的那一份。   我不是一个好人,自然会查看他的手机了。   也就自然的,翻开过手机便签上的日记了。   然而我又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起码我的心里,努力让自己不要太不堪。   所以我只偷看了望笙的几篇日记,有最近的,也有几年前的。   我克制着,希望有那么一天,他亲手奉上他的日记,毫不保留的将过往的他,现在的他,未来的他,统统都交到我的手上,彻底的和我的人生融为一体。   感谢我最爱的人,也深爱着我。   我毕生最大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番外·言守箴的自白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隐婚日记暂停,我越写越觉得这条线可能会变成好几万字,打算另开一篇,感兴趣的妹纸收藏一下,毕竟隐婚和闪婚的剧情偏离比较大,虞望笙和言守箴几乎没有什么出场的机会,发的三章会替换同等或者超过原来字数的新的番外,新番外的替换可能要晚一些时候,最近三次元的事情比较多,么么哒   谢谢凉凉若水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72章 圣诞之行4   圣诞之行(4)   反正,言守礼和马来首富的女儿演迤解除了婚约之后,至今还单身着。   而我也早从秦近淮的口中获知,酷传媒的老板已经而立之年了还单身着,并且洁身自好,从未和谁传过什么绯闻,他可是在言守箴结婚之后,人称狮城第一钻石王老五!   我见过电视台采访他的视频,长得很好看,说话滴水不漏,就是五官略显阴柔,显得上位者的帝王之风弱了几分。   我衷心希望他能降服言守礼。   因为这个人总拿提防的眼神盯着我,似乎我会做什么坏事一样,让我十分的不舒服。   记得有一次,我刚游完了泳,就在无边泳池旁的椰树下晒太阳,那时正是下午的四五点,阳光柔和了许多,风又那么暖,我睡意正浓时,感觉有水珠儿洒在脸上,迷迷糊糊的撬开一条眼缝时,依稀看到了言守箴蹲在眼前,我以为是他下班回来了,就像往常那样朝他一笑,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每当这个时候,言守箴便会和我戏闹一阵,要么将我拐下泳池再游几圈,要么抱我下楼。   可当我被狼狈甩到泳池后,重重地呛了几口海水,终于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言守箴,而是和言守箴长得十分相像的言守礼。   因为是我先“唐突”了他,所以被丢落泳池也是我应得的惩罚,可我不明白言守礼为什么会突然靠近睡着的我,还用海水洒在我脸上……   这事我没有跟言守箴提过,一来是我不知该怎么说起,二来,可能当时的言守礼只是想捉弄一下我,可没想到我会把他当成了言守箴,造成尴尬的局面,也是措手不及。   我跟薛卿和聊了一阵,鼻翼里便闻到了烤火鸡的肉香味。   顺着香味爬了起来,看到了长桌上已经摆上了圣诞大餐了,色泽金黄的焦脆火鸡,新鲜腌制的鲑鱼,烤火腿,依稀还有一些不太认识的水果色拉,糕盘上还盛放了很多没见过的饼干与糖果……   我慌忙爬下床,拈了一块酥饼咬了一口,酥酥脆脆的,味蕾里隐隐尝到了一丝酸甜味,口感不错,我便将剩下的酥饼递到言守箴的嘴边,笑道:“这个是什么做的,真好吃!”   “加了当地蔓越莓果汁,你喜欢的话,今晚就喝一杯蔓越莓酒。”言守箴咬了酥饼说。   “好啊!”我笑着应道,这么冷的天气,喝一杯酒正好暖和暖和身体!   言守箴背对着我,所以我没有看到他眼里的坏笑。   这是我事后推算出来的,这个人做坏事时,从来都不会让我察觉出异样的。   我在长桌上的几樽酒瓶里辨认了一下,看不懂上面的文字,问言守箴:“哪种才是蔓越莓酒啊?”   “蓝色的。”言守箴言简意赅的回答。   长桌上三种酒,蓝色在红色和透明色之间十分的亮眼。   “哦。”我拿起了那瓶酒,晃了晃酒瓶,酒的颜色还真好看,可惜看不懂标签上的文字,%还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这是指酒精的浓度么?   从来不喝酒的我,对酒精浓度没什么概念,心里嘀咕着,这个度数应该算很高吧?   “你干什么?”言守箴听到了我开酒瓶的声音,赶忙回身制止了我,“这酒不能现在喝!”   我:???   我心中奇怪,本来只想抿一口的,可当酒瓶一开,空气里就散开了浓浓的酒的酸甜味,喉咙不由焦渴起来,像得了酒瘾一样,恨不能现在马上喝下一整杯。   “这酒要混着冰块喝的,冰箱里的冰块还没结冰呢,”言守箴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笑着将酒放上了厨柜,随后翻出了一盒牛奶递给我,道,“你要是渴了,先喝这个吧。”   喝口蔓越莓酒还有这等讲究啊?我心里嘀咕着,不免更期待了。   以至于吃圣诞大餐时,我还心心念念蔓越莓酒。   “现在还不能喝。”言守箴继续安抚我的小情绪。   “为什么?”我一边咀嚼着火鸡腿,一边闷闷的问,明明冰块都已经结成了!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言守箴却换了个问题。   “平安夜啊。”我回答。   “距离这里600米的地方就是圣诞老人村,”言守箴笑道,“7点钟左右,圣诞老人会来这里给我们派发礼物。”   我:!!!   言守箴无奈的道:“宣传册上写了,你又没看吧?”   我赶忙拿过了桌子上的小册子,上面果然印有英文的讲解,写着平安夜7点开始,联合国认证的老人会逐门逐户的派发礼物。   我浑身战栗着,激动得马上忘记了蔓越莓酒,看看手表的时间,离7点还差43分呢!   言守箴又有点不高兴了,挑了块鲑鱼放在我的盘里,敛着眉说:“时间还长着呢,现在好好吃饭!”   我应了一声,也挑了一块鳗鱼放到他的盘里,还附带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料他突然发难,在我的唇瓣上咬了一口。   有点痛,我抿了抿唇,决定吃完这顿圣诞大餐之前不跟他说一句话!   圣诞老人提前了10分钟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是冒着风雪过来的,陪同的,还有玻璃旅店的服务员。   圣诞老人应该早就从服务员哪里得知我们的国籍,一开口就是别扭的中文,却十分的和蔼:“你好,你们好!”然后用英文说,“很高兴见到你,我的孩子。”   我激动得只会一味的回答“您好”,“谢谢”,手足无措的接过他送给我的礼物。   他没呆太久,几分钟,或许有十来分钟,因为他跟言守箴说了不少的话。   圣诞老人离开之后,我捏着那份精美的礼物,还呆呆傻傻的干站着,没太大反应。   “看看收到了圣诞老人的什么礼物。”言守箴从我的身后环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肩膀里,笑着示意我拆礼物。   我刚拆了丝带,急急忙忙的住了手,道:“今天是平安夜,要等明天拆的!”   圣诞礼物都是圣诞节那天才拆的。   言守箴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里发了出来,似乎对我后知后觉的反应十分的喜欢。   我生气的推了他一把,想要离开他的怀中,却反而更投怀送抱的陷入他的怀中了。   为了消除我的恼火,言守箴去倒了一杯冰镇蔓越莓酒过来了。   蓝色液体飘散着淡淡的烟雾,像浩渺无际的深蓝大海,浪漫而诱惑。   我抿了一口,酸中带甜,一缕醇厚无比的酒香滑入肺腑,弥散在四肢百骸里,暖烘烘的,浑身舒服得难以言说。   我忍不住连续咽了几口,将一杯酒全部喝完之后,还想再喝一杯,只是脑袋沉甸甸的,我依稀觉出了自己有了醉意,可又觉得意识清楚,不像喝醉。   “醉得真快。”我听到言守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坏笑着看着我。   我想反驳他的话,大声告诉他,我没有喝醉,意识清晰得很,才喝一杯怎么可能就醉了?   可惜身子软软的,站都站不稳。   一股燥热从心坎深处伸了出来,迅速蔓延到全身。   言守箴双手紧紧搂住我后,我的身子更软了。   只觉眼前这个以臻完美的男人更添几分成熟的男性魅力。   随后的记忆便多了许多脸红心跳的画面,除了浑身无力难以反抗之外,言守箴每一个拿捏我的举止,让我又哭又叫还不知羞耻放浪形骸的片段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恨蔓越莓酒。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罗瓦涅米迎来了天亮。   那会儿我被言守箴折腾得酸痛难耐的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便前往圣诞老人村游玩。   临出门时,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厚厚的帽子,裹着厚厚的围巾,套了厚厚的手袜,小腹里还贴了言守箴给我准备的暖宝宝,他还不放心,又给我的脚底垫上暖宝宝。   我也依样画葫芦,给他也贴上暖宝宝。   室外是零下十五六度,飘着细细的雪沫,风不大,又穿了那么多,显得没那么冷。   玻璃旅馆距离圣诞老人村大约600米,这点距离,如果是平时,几分钟就能走到,可这是积雪深厚的北极圈,我们花了十几分钟才抵达。   周围的游客不少,不时还能听到几声熟悉的乡音。   不少人在一块空地上来回徘徊跳跃,我很是奇怪,问言守箴:“他们在干嘛?”   “那里有一条北极圈线,不过被积雪覆盖了,我带你去那家商店,”言守箴拉着我的手,指了指那边的装饰得很有节日气息的商铺,道,“这条北极圈线会一直蔓延到店内,跨入了那条线,就算进入了北极圈了。”   原来是这样!   那是一家卖圣诞饰品的商店,门口地板上果然有一条66°33\‘07\”字样的白色标线,那应该就是北极圈的纬度了。   店内还出售个人进入北极圈的证明书,还挺有纪念意义的,我跟言守箴各自买了一份,欧,我看到柜台上竟然张贴了微信支付,不免有些吃惊,华国游客已经这么强大了吗?!于是果断用微信付了款。   一路全是纪念品商店,据说都是免税店,不过我和言守箴对圣诞小饰品都不感兴趣,倒是言守箴看中一双驯鹿皮做的暖手套,软绵绵的,款式也好看,让我的两只手塞进里面,不久手心还出了汗。   实用是实用,就是价格有点高了。   二楼拐角处有不少人在排队,那边是圣诞老人的办公室,每天他都要在办公室接待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游客,拍照,问答,还赠送小礼物,连圣诞节都在上班!   “要去吗?”言守箴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昨晚已经见过了圣诞老人了,也跟他聊了天,合了照,还收了他的礼物,可是昨晚的我太木讷了,还没好好感谢圣诞老人呢,于是就点头,排队进去跟他道声谢也是应该的。   排队其间,难免听到了队伍里其他游客的对话。   “我好紧张,我都想不出要问圣诞老人什么问题了。”一个黄头发的少女用英文说。   “没什么好紧张的,”少女的同伴回答,“因为你根本没有时间问圣诞老人的问题。”   “为什么啊?”   “圣诞老人一般都会跟你说三句话,「hello」,「看前面的镜头」,「付款在那边,谢谢」。”   “啊?!不是吧?!”   “亲爱的,相信我,以我来过这里不下10次的经历告诉你,现实就是这样。”   有人插话说:“不要感到惊讶,圣诞老人现在也已经彻底的商业化了。”   我:……   轮到我跟言守箴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圣诞老人竟然认出了我俩,亲切的跟我们握了手,还问我们在这边住得习不习惯之类的,一点也不像刚才在门口听别的游客所说的那样变成商业模式化。   但其实也有可能他知道言守箴的身份。   因为出来的那堵游客合影墙上,我看到了很多世界名人和圣诞老人的合照相。   或许不久之后,我们和圣诞老人的照片也会被贴在上面。   二楼下来,终于到了邮局,这里出售各式精美漂亮的圣诞贺卡和限量版的圣诞邮票,我挑选了一大堆,给所有认识的亲朋好友寄去了圣诞贺卡。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练人杰的脸,也想到了他的好,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他三年前说要去相亲,可至今还孑然一身。   邮局里游客不少,说华语的就有好几个,她们似乎在谈论我和言守箴,因为圣诞老人村有供暖,店内不冷,我跟言守箴都摘下了围巾,露出了脸。   我匆匆拉了言守箴去寄卡片。   由于今天是25号,圣诞节,只开放橘色的邮筒,红色的邮筒已经被封死,据说投入红色邮筒的贺卡,会在来年圣诞节那天送到收件人的手里,可惜今天特殊,没能让亲朋好友在明年圣诞节当天收到卡片。   从邮局出来,已经两点多了,再过半个小时,天就要黑了。   昨晚看的那本宣传册上还推荐了圣诞老人村旁边的哈士奇和驯鹿雪橇营地,可供游客体验,我难免心动,可到了营地,才发现8只哈士奇拉一车游客,心里莫名一沉。   驯鹿更可怜,一车三四个游客,外加一个驾车人,就只用一只驯鹿。   被驯服的哈士奇与驯鹿,原本不必这样劳累的。   不过当地人靠此谋生,我不喜欢,也不会说什么。   最后还是跟言守箴坐了雪地摩托,看完了这一带的雾凇奇景。   从雪地摩托下来后,我才发现暖宝宝是御寒神器,也得亏有了它们,我才不至于冻僵。   可是真的很尽兴。   天黑之后,言守箴带了我去了附近的烤三文鱼店,因为周围的饭馆就独此一家,虽然价格奇高,但味道很好,而且很多人都有意识的错开了高峰时间来吃,我们到时,居然还有不少的空桌。   后来吃客越来越多了,我们的这桌就来了几个人要求拼桌。   我跟言守箴都没有意见,那拨人都是年轻人,其中一个女生说着一口流利的德语,我就用德语跟她攀谈了起来,才知道他们是千湖之国大学的留学生,专门到这里来拜访圣诞老人的,顺便碰碰运气,希望能看到极光。   女生问我住在哪儿,不等我回答,她就先说开了:“我们就住在附近拉普人的家里,你们两个要一起住吗?分摊房租会更便宜。”   “拉普人?”我不确定的问。   “对呀,就是本地人啊,算是民宿吧,野外扎营是不可能扎营的了,那么冷,会死人的,附近那家玻璃旅馆又死贵,最便宜的那间还要500欧一个晚上,吃不消啊!来回折返罗瓦涅米又太贵太麻烦,而且极光不是每晚都有的,这东西要看运气,我的同学半个月前在这边呆了一个星期都等不来一次极光,气得他们要发狂了,找当地民宿是最划算的了!”   我:……   虽然我对当地当地人的生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说到底,去一处地方,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就是最原汁原味的体验。   可我还是果断的拒绝了她的好意,毕竟人生地不熟,贸贸然的跟着一伙陌生人去僻远的民居住宿,怎么看都不安全啊,谁知道是不是别有用心的歹人?   言守箴那边也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可当离开三文鱼店后,他揽住我的肩膀,凝视着我的眼睛,问道:“想去?”   我摇摇头,紧紧挨着他,笑道:“不想,那么冷,我才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受罪呢。”   既然玻璃旅馆可以看得到极光,再跑深山老林就没必要了。   言守箴没再说什么,一只手伸入了我的驯鹿皮暖手套里,和我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27号那晚,就等来了极光。   开始还仅仅只是浅浅的一团幽蓝,若有若无,若远若近,闪闪烁烁的,像个顽皮的小孩,转瞬就飘到另一个边去了。   我激动得抱住了言守箴的手臂,大叫道:“快快快,去外面看!”   “外面冷。”言守箴提醒道。   虽然如此,他还是陪我到外面看了一阵极光。   天上的那团幽蓝已经拉成了一条长长的丝带,像仙女甩开的水袖,蜿蜿蜒蜒的揉成一团,转瞬之间又飘飘忽忽的散开,依稀溅起了点点绿的,红的,紫的,蓝的光。   实在漂亮极了!  也冷极了……   没扛多久,我就退缩了,拉着言守箴回到了玻璃旅馆了。   后来,极光更深了,像新年绽放的烟花,灵动璀璨,占据了整个天空。   将这个安静卧在北极圈里的小村庄点缀得热热闹闹。   我是看着极光入梦的。   睡眼朦胧时,依稀看到了言守箴爬了起来,他动作很轻很柔的在我的小腹里贴了暖宝宝,然后帮我调好了睡姿,让我更舒服的躺在他的怀抱里安然入睡。   番外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