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题名:魔尊说我始乱终弃   作者:橙海   Tag列表:原创小说、玄幻、BL、连载、大长篇   简介:我们一起萌猫猫!吸猫就是王道!   郁远那重度腐女的妈妈,有天告诉他,有本书的主角受跟他同名同姓,遭遇危难之时,不得已一剑刺向爱宠白虎,将白虎推入山谷。   妈妈:虽然情非得已,但白虎快关郁远小黑屋!   当晚郁远便作了相同情节的梦!   吓醒后发现自己竟然穿书了,但这世界貌似没有白虎,只有一个不停说他始乱终弃的魔尊。   魔尊:我们以前是情侣。   郁远:……怎么可能。   魔尊:你便是这般没心没肺。   郁远:……我就是如此五脏俱全。   身为爱猫一族的郁远最关心的还是白虎下落。 郁远心想若能让他撸毛绒绒的白虎,让他埋胸吸大猫,他愿意被关小黑屋!   某日,仙门爆出两个重大消息。   其一:魔尊原来就是郁远当年的爱宠白虎。   其二:郁远和魔尊早已双修,不日便要结成道侣。   魔尊变回白虎,冰蓝色双眸满是餍足。   郁远:……孽畜,不要再折腾我的腰了。   ******************   排雷:   1.虽然是修真背景,但完全没有修炼也没有什么打杀,敌人弱得要命,就是修真界的美食日常文,风格是作者一向的欢乐风。 (真心不骗)   2.本文就是为了萌大猫猫写的,一切为了吸猫服务!不要问作者为什么毫无逻辑!吸猫不需要逻辑!   3.看到第一章 的世界观,若是太多或看不懂请跳过,请再给我多一次机会   4.白虎魔尊攻&穿越直男受   5.文字浅白(我就白话王!)   6. 本文有车,但因主角个性,车在后面 第一章   山谷之中藏着一块肥沃苍绿的平地,数十间矮屋于其间错落有致,屋旁空地或有林木挺立,或有花草丛聚,聚落外围有溪水环绕,缓缓流过,看起来彷佛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殊不知,此处却是魔道总坛所在地。   魔道议事厅中,肖扬正低眉敛目,思索着荧惑堂主呈报的计谋。   他脸长得极俊,双眸是有点狭长的内双,眸色浅淡,近似冰湖,鼻梁高挺,薄唇绛红,肤色冷白,是张诱人心魂的容貌。修仙界原来就有许多灵丹或功法能让人修改容貌,修士通常愈修炼愈好看,但尽管如此,肖扬这张脸在众修士中,仍是最出彩的。   肖扬轻笑,「到其他门派偷放苍山有秘宝的消息出去?不错,但还不够,你们得把苍山有秘宝的消息坐实。例如,郁远。」   眼前荧惑双堂主脸色为之一变。   魔道总坛在魔尊之下共分五堂,分别是辰星、太白、荧惑、岁星、镇星,其中每堂设堂主一人,唯有主司谋略的荧惑不同,堂主共二人,为一对双胞胎。   郁远曾经是他们的师兄,他们跟郁远从小就交情好,甚至到最末为了相挺郁远而背离师尊,叛出师门。   他们能容人说他们任何不好,唯独不能容人说郁远不好。   「冷静冷静。」肖扬眼皮微抬,看起来一派慵懒,唇角沁着淡淡笑意,「我是不会泼郁远脏水的。」   杜行远神色冷淡,一声未吭,大有你要是污了郁远的名,我就拿这条命跟你拚了的气势。   杜自迩笑咪咪地答道:「是,您不过是又说郁远是负心汉,又弄了一尊郁远的身体整天抱着看着,从来没打算泼他脏水,比较像是想把他弄脏。」   「你这猜测倒是很合理,谁让他欠我的?」肖扬淡淡笑道。   双胞胎忍了半晌仍旧沉不住气,冲过去跟他们魔尊动了手,虽然双人齐上,但还是敌不过肖扬,肖扬衣袂轻飞,身影如电,不但飞快地闪避过双人的攻击,而且一出手就把一对双胞胎用捆灵索结结实实地捆在一起,强迫双胞胎面对面抱着对方。   「想吐。」杜行远冷冷别过脸。   「这是有我的种了?」杜自迩笑吟吟的。   杜行远一声不吭。   「光凭你们这身修为,想给他报仇?先跟我多练练。」肖扬眼光有点鄙夷。   双胞胎反倒没有不悦。杜自弥这下的笑意才真正到达眼里,杜行远还是木着一张脸,气质却和暖许多。   肖扬淡淡续道,「回到刚才那主题,我只不过是要你们去引导,如果苍山派没秘宝,郁远当年修为为何远胜他师尊?如果没秘宝,为何你们那位『好师尊』明明修为不如郁远,又被郁远突袭,却还是有办法把郁远战得尸骨无存?」   双胞胎同时一怔。杜行远微微别过头去,杜自迩却还是一脸笑意。   秘宝,众人总宁愿相信是秘宝让郁远修为增长飞快,胜过是郁远天生根骨奇佳,因为前者让他们觉得自己也能有机会,后者却只让人嫉恨。   「懂了?」肖扬薄唇似笑非笑的。   「懂啦。」杜自迩点点头。   杜行远比较在意另一件事,「解开。」   肖扬却没去解绳索,他只淡淡笑着,「记得我招你们来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双胞胎齐齐没说话。杜行远已在想方设法拆着绳索,他看起来像跟杜自迩多绑一刻都无法忍受。   「不记得的话,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我要把郁远失去的,一项一项抢回来,就算要欺负郁远,那也只有我能做。」   肖扬走出议室厅,「捆灵索一刻之后就会自动解开,我回去抱抱『郁远』了。」   *   此世间所谓的道,原来并无正魔之分,都是众生依着各种方法入道,因而求得长生甚至是飞升。   但自从有修仙者飞升之后,被扔回这世界,功力大降,有的成为凡人,有的甚至化为愚痴后,修真界开始愈来愈少修士愿意飞升,他们开始专注于如何让自己活得更长久,甚至即将到渡劫期的大乘期高手,还常自毁境界。   修士不愿再飞升,自然衰亡的速度又慢,修真界的修士人数愈来愈多,天材地宝不够众修士们抢,终于爆发了各门派大战,从那之后,出现了正魔之别,以种族和功法为区分。   阳刚之功法为正道,阴柔之功法为魔道,无主之妖兽则归属于魔道。   在两百年前,苍山派代掌门郁远曾经想方设法一统正魔两道,设立制度,将所有灵丹妙药、法器宝物都分等级、定标价,由正魔两道所组成的天道盟统一整理并贩卖,利润回归给各门派,正魔两道遵循此制往来,终于因为不再需要抢夺灵药法宝,弥平了正魔之间的纠纷,从此正魔两道和谐共处近百年,但这一切却在郁远背弃师门之后又改变了。   据闻,修真界第一人,人称凤临尊者——郁远,被其饲养多年的妖兽所惑,下手弑师,他的师尊正是苍山派掌门人程定山,郁远终究敌不过其师,落了个尸骨无存的结局。   这妖兽并非郁远自幼养大的,而是曾威震一方,众修士都难以收服的白虎妖,原被归于魔物,直到被郁远收服,成为郁远的灵宠之后,才回归正道。程定山私下劝了郁远好几回,说此兽阴邪,将来必有后患。郁远却从未放在心上过。   听说郁远准备弒师当下,心智早已丧失,被妖兽所驱,完全不认程定山。程定山以浩然正气力拚妖兽和郁远,终于在自身重伤之下获得惨烈的胜利。   那之后,正道举派苍山派程定山出来当天道盟盟主,魔道被泼了一身脏水自然不依,幸好程定山因重伤推辞,最后由一个小门派——天阳派的掌门人徐朝阳接管,力求公平。   却没料到徐朝阳因憎恨妖兽诱骗郁远,迫得苍山掌门师徒相残,落得这般下场,对魔更是无丝毫善意,郁远留下来的制度大多被舍弃,正魔两道再度陷入纷争近百年。天道盟后来改为正道盟,由诸名门正派参与,在近年才重新由程定山接任盟主。   而魔道在之后陷入多年峰火,直到这几年,前所未闻的修士——肖扬在魔道横空出世,他由小门派开始战起,风驰电掣般地将整个魔道统一、收入囊中,他治下严明,虽跟郁远当时风格不相同,却隐约有几分郁远的影子,只这三年,就让魔道再度成为能跟正道抗衡的存在。   当时郁远在名门正派的名声一夕尽毁,苍山派之中自然不缺原本挺郁远的弟子出来泼郁远脏水的,杜氏双胞胎是唯二反过来与恩师恩断义绝的,他们两个年纪虽小,然根骨上乘,一进门就挂在程定山门下,名义上为程定山关门弟子,但实际上都是郁远在教导他们二人,郁远跟这两位小师弟的情谊也最好,因此,他们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郁远真的会做出这种事,反倒最不信任他们师尊。   肖扬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被苍山以及其友派追杀,毕竟苍山派为求叛徒能被解决,祭出了一整条灵脉,能杀他二人者可得,这样的酬庸还是很吸引人的。   当然在这其中,假意追讨,实则默默助他们两人一臂之力的不是没有,但是大多不敢声张。这对同在化神期的双胞胎兄弟默契十足,加上有人暗暗放水,就算没人明着相救,还是能保住性命。   肖扬当初只跟他们说一句话,他们就决定跟肖扬走了。   「跟我走,我是来帮郁远报仇的。」   郁远在正魔两道安定下来之后,就带着他家妖兽云游天下去了,中间的历练际遇他们并不知情。他们并不认识肖扬这个人,但在当下,明着愿意站出来的人,唯有肖扬。   前途茫茫,跟肖扬走不见得比较不好,况且他们有着同样的目标——想要一个真相。   肖扬在一路辗压魔道的同时,陆续搜罗到几个跟郁远交情不错的魔修,一个个都是愿意为郁远卖命的,成了其他堂的堂主,其中几个都还是原来郁远所在时期天道盟的重要干部。   郁远当初用人唯才,从不分正魔,这也是后来程定山最厌恶的一点。   这些修者不论正魔,后来全甘愿给肖扬卖命,他们无论个性如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性格之中还有一点独特的天真,祈求着还给郁远一个公道。   如果名门正派给不起,那他们就自己要。   恐怕也因为这原因,虽然肖扬气质偏冷,看起来并不亲人,但他们几位跟肖扬处久了,都不太怕他,尤其是女修,虽然没人动手,可是总私下讨论着好想摸肖扬的头发、好想在他身上蹭,倒不是男女之间情爱,就是一种她们也说不上来的情绪。   但这一年,当魔道总坛几次迁移后终于确定最终寻址在这里,肖扬也大大方方地展视他的收藏。   对肖扬来说,东西藏着反而更让人好奇,倒不如大大方方让大伙看个够。   他的收藏,竟是一个跟郁远别无二致的人。那人还在昏睡中,不知道到底是玉石所雕,还是尚未涵养完全的镜灵所化,总之就跟沉睡中的人偶一样。   不能忍受别人玷污他们真正如兄如父的郁远的双胞胎当下就跟肖扬打了一顿,当然,双胞胎没打赢。   肖扬那时也是把双胞胎捆起来,挑起唇露出淡笑,「我如果想污,还需要等到现在?你们倒是看看,我跟郁远功力谁比较强。」   双胞胎当时一同错愕。虽说中间过了一百年,但他们还不知道郁远出事当下,到底是肖扬强还是郁远强。   其余几个堂主都是后来郁远的朋友或下属,倒是相对淡定得多。   感情这种事,哪能让人说长道短,肖扬连个人偶都要做成郁远的样子,还要这样珍视,就算过度执着,又怎么样?郁远人都死了,难不成让人活过来甩肖扬巴掌?   这种事,不该也不归他们管。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就这样?」岁星堂主卜烈植莫名其妙。   「看出来了。」辰星堂主白桐笑道。   「我也看出来了。」太白堂主胡蝶跟着点头,「这是真爱了。」   双胞胎一脸茫然,不管爱笑的杜自迩,或总是一脸冷淡的杜行远,脸上都有着问号。   同时,镇星堂主裘今衍只是看着那个「郁远」,若有所思,半晌后他发言,「我们能开发这种偶赚钱吗?我们很缺钱用,脸可以让大家自己选,爱谁换谁。」   肖扬思索了一下,「好像不错,郁远以外的人都让你出。」   「那我要订做两个男的。」胡蝶说道。   「我也要。」白桐也跟进。   「给我五个吧。」卜烈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阿植哥你很饿啊。」胡蝶含笑,「脸想放谁的?」   「脸不重要,有得吃就好。」卜烈植答道。   「你们不觉得,你们该先问问尊上,我们到底有没有那么多材料能做那么多偶?」杜自弥笑脸盈盈地戳破这群修者。   不能说他完全不在意,但毕竟肖扬再怎么毁郁远名声,也就是他们几个知道,想想就没那么气了。   杜行远脸色还是冷淡,眼神却默默表现出赞同的意味。杜自弥帮着他说出了话来。   「这是个好问题。」肖扬微笑,转向镇星,「自然是没有。我把材料名给你,你去想办法弄吧?」   说完,肖扬兀自摇了摇头,「现在跟傀儡还没什么两样,还不能卖,等我把他养活了,再来看看要怎么弄出一样的来卖吧?」   「喔。」一群堂主除了双胞胎以外,都有点沮丧。   一群人全退下去。   只有肖扬柔情蜜意地望着他的郁远,微笑地说道:「负心汉,差不多该醒了。」   *   房间的门被敲了敲。   「郁大画家,我能进来吗?」   郁远刚结束最后一笔,眼光还在看着自己的画,听到他妈叫他,说道:「进来啊。」   郁妈走了进来,看到郁远的画,眼睛倒是比郁远还亮。   那是一头毛色纯白夹杂着黑色斑纹,凛凛生风的白虎,在山林里悠然漫步的画,蓊郁的树林和碧绿的野草衬得白虎黑白相间的纹路更为鲜明,画的最旁边还画了一片深黑衣袖,露出一截劲瘦的皓腕,圆润纤长的手指往老虎的方向伸出去,像是等着撸老虎,或是在等待着老虎追上来。   亮金色的光束从树林间筛落,细碎地映在白色的老虎和那只手上面,打上灿亮的光点,有光影、有风。   「deja vu了!」郁妈看着那幅画,双眼迸出光彩,「我今天刚看了一样的文!」   郁远头有点痛,腐女这种生物真的很奇妙,他再不转换话题,他妈现在立刻会在这里把今天看的文从头到尾,连细节都一字不漏地告诉他,说着那究竟多萌又多萌,还要他附和上几句。   偏偏他完全不能感受到他妈所谓的萌点是什么——两个好看的男人抱在一起很萌?!   在他看来,两个好看的男人抱在一起就是两个好看的男人抱在一起,跟萌扯不上一毛钱的关系。   他妈就会用一种无敌鄙视的眼光看着他,眼里明白地显示出直男就是一种脑袋里灌了泥浆,超级食古不化的生物!   他都还不确定自己直的还是弯的,在他妈的眼中,已是烫过离子烫的那种直度。   生为一位重度腐女的独生子,他心很累。   他迅速转移话题,「妈,你进来找我要做什么?这里味道不好。」虽然窗户和空气清净机都开着,此刻还是有颜料的气味,郁远甚至还戴着口罩。   「叫你出来吃东西啊。你今天整天都埋在这里,不饿?」郁妈被自己的儿子训练到非常能忍耐了,连晚餐都压抑下来,没叫他出来吃。   郁远被这一问,饥饿感一瞬间袭上大脑,「嗯,好像有点。」   画画时的郁远,对时间的流逝很容易失去概念,对己身的感受也会降得很低,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只在大脑和双手,从来不会觉得肚子饿。   郁远想顺手先把东西清理好,被郁妈阻止。   「先出来吃东西,等等再整理你的画材,不然我怕你洗好整理好,我和你爸得先帮低血糖的你叫救护车送医了。」   「哦。」   郁远抓过手机,移动脚步才发现头真的有一点点晕,想想他好像是早上快十一点起床吃了个早午餐之后就埋进这里,一路画到现在晚上九点半过后了。   去仔细地洗过手,走到客厅,他收到正在看电视的爸爸的谴责眼神,「男的也好、女的也好,快找个人照顾你,放过我老婆吧。」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啊。」郁远看着桌上冒着烟的牛肉面,食欲整个被勾起来。   他虽然忙起来没日没夜的,但确实是一个美食主义者,非常爱吃好料。   郁妈鄙夷,「每天都无意识实施一六八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一六八?」郁远果然听不懂,他飞快坐到餐桌,饿死鬼投胎似地扒着那碗面。   「时下最流行的减重方式。」郁妈愤怒,看着身形清瘦的郁远,「你这个不需要减重的人滚远一点。」   「妈你也不用啊?」郁远嘴巴还塞着一大口面,含糊不清地说道,「你那么瘦也不用减重啊。」   郁妈开心了,刚才还叫郁远滚远一点的她,坐到他面前来。   郁远边嗑着那碗牛肉面,心里警铃大作。他怀疑他妈又要来跟他传教了。   他默默搬着那碗牛肉面往旁边移动。   郁妈再度往他靠近一点。   郁远又搬远了一些。   郁妈终于不耐烦地一拍桌,「牛肉面还给我!」   郁远的手把牛肉面抱得死紧,「超好吃的,不还。」   郁妈瞇起眼,「要不要听我说我今天看的文?」   郁远委屈,呜这碗牛肉面实在是太好吃了,他就要因为牛肉面贱卖自己的尊严了,「母上大人,你这是强逼民男啊。」看到客厅还有个人凉凉地在转着电视,「你怎么不去找爸爸?」   「他比你还木头,我找他说个头!」郁妈愤恨。   看电视也中枪,但并不准备反驳,因为真不想被传教的郁爸:「……」   郁妈不屑:「他连封面到底是两个男的还是一男一女都看不出来,你觉得他能懂?!」   「那也不能总是虐待……」郁远刚分神看他爸一眼,碗瞬间被他妈抢走。   「不听?」郁妈双手抱碗,一有你不听我就整碗抱走的架势。   尊严算什么?它能吃吗?!它比得过牛肉面吗?!不,不行!郁远立刻毕恭毕敬地看着他妈。   「听听听!我爱耽美!我爱BL!此刻我有如回形针一样弯,能附和你所有萌点!真的,我全部都能听懂!」郁远水润的双眸亮得出奇,看起来特别真诚。   「真的想听?」郁妈瞇起眼。   「真的。」郁远点头。   「好吧,我勉勉强强跟你说。」郁妈把面碗还给郁远,「我今天看的那部作品的主角跟你同名同姓。」   「跟你儿子同名同姓你还看得下去。」郁远随口说道,致力进攻牛肉面。他妈真的太会做牛肉面了啊,用牛骨和大量蔬菜熬制的汤头,鲜甜滋味好,牛肉炖得软嫩,配上手工面条,他应该还能再吃进一碗。   郁妈滔滔不绝,「因为他跟你真的很像,是个长得超级好看的蠢直男,代入完全不违和,而且那个攻是一头白虎,就像你今天画的这头,一模一样。啊对,那个郁远还跟你一样,又懒又怕脏,都穿黑衣服,所以你说你今天的画是不是有既视感?」   郁远还没吃完,根本有听没有进,答得特别敷衍,「对。」他画那幅画只是因为昨晚梦到那画面,觉得太有感觉,跟既视感没半点关系,他要是知道他妈今天会看这文,他绝对不会画。   郁妈危险地瞇起眼睛,灿出笑容,「你还想再吃一碗吗?」   正在吃最后一口的郁远敏锐地发现不对劲,他笑得非常甜蜜:「想啊,妈,你说那头老虎跟那个郁远怎么样了?」   郁妈心情不错,笑吟吟地问,「要我再帮你煮一点面吗?」   「要,拜托。」   郁妈站起来,郁远不敢没心没肺地滑手机,怕他一滑就没面吃,特别巴结地跟着他妈到瓦斯炉前。   郁妈很快地煮沸水,将手工面条往滚水里扔,「郁远就是个又渣又蠢的直男,老虎早就暗恋他很久了,郁远偏偏只把老虎当成世上最好的宝贝,嘴巴上说着我最爱你、我只喜欢跟你在一起,事实上却把那老虎当宠物而已。」   「……哦。」随侍在侧的郁远就忍不住问,「可是老虎不是宠物的话,那还能是什么?」   他不敢说:妈你口味好重,看兽人就算了,那个人还跟你儿子同名同姓,你真的一点心里障碍都没有吗?   他听起来都别扭死了。   郁妈把目光从那锅滚烫的面移到郁远脸上,「那是修仙文,老虎是妖兽,可以变成人的,而且郁远家的老虎,只在他面前变成人!这不萌吗?」   郁远心想反正面条已经在煮啦,总不会不给他吃,「他是郁远家的老虎,只变身给郁远看有什么问题啊?我不懂,他有机会在别人面前变吗?应该没有吧。」   郁妈气得拿长筷子乱戳白色的泡泡,「啊!气死我了!你果然完全get不到萌点,可恶的直渣男!」   郁远被骂得莫名其妙,「我哪里渣了?」   郁妈很激动,她这儿子也是彻头彻尾、不解风情的直男,代入感实在太强,「那文里的郁远就是跟你一样!呆得没药救!明明自己也爱老虎爱得要死,还不知道,就是渣!」   「哦。」虽然郁远不懂这逻辑,呆头鹅怎么就渣了,但为防他妈等等把面条全拿去回收,他很配合,「他渣。但我不。我连只猫都没养过耶。而且我们这里没有猫咪会变成人。」真令人安心。   「他渣,但他还有只老虎,而且那老虎还超厉害的,你呢?你有伴吗?迟钝到连只蚂蚁都不想跟你在一起。」郁妈说一说又来气了。   「……我也不是很想跟蚂蚁在一起好吗?」郁远咕哝道。   「……不想谈蚂蚁的话题。」郁妈见面条煮得差不多了,把面条捞起,加上锅里煮好的牛肉汤,又是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你说吧,你现在是要听我聊那本书的郁远,还是要听我烦你找个人谈恋爱?」   究极的选择,郁远想选择死亡,但郁远不能说。   郁妈端着牛肉面,一副看郁选的表现决定处置方式。   郁远还是选出来了,「听那个郁远吧。」反正跟他没半点关系。   郁妈点点头,「那还差不多。」   于是郁远又花了吃一碗面的时间,听他妈讲那位郁远到底多呆,受难之际竟然捅了他家白虎一剑,推老虎下山谷,就为了护他家白虎的安全,不让他家白虎被别人捡去养。   「你说这不是爱吗?」郁妈很激动,「不是爱的话,他会对那白虎占有欲这么强吗?」   郁远吃面吃得唏哩呼噜,根本没仔细思考,只是胡乱回答,「我想那是爱吧。」   「就是!」郁妈有种找到知音的快乐,「你说,白虎把他救好之后,难道不该关他小黑屋,对他这样那样吗?」   郁远终于吃完了,再不受拘束,「妈,你觉得跟你儿子讨论到这种话题真的好吗?你要不要跟你老公讨论一下这样那样的过程?」他飞快站起来,走到水龙头下,将碗盘冲好,丢进洗碗机。   「啊——」郁妈以烦躁的尖叫结束这一回合。   郁远进去收拾清洗他的画具,边收边想,恐怕得教他妈上网多认识一些同好,不然他妈不知道还要烦他烦到什么时候。   他却不知道,郁妈网络上的同好早就一箩筐,只是在现实里无人可聊,实在郁闷,腐女魂燃烧时,面对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还要木,实在闷死她了,反正儿子看起来比老公有救,自然强迫儿子中奖。   郁远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他终于整理好那些画材,去洗了个澡,随后就玩游戏、追新番,跟朋友练肖话到半夜两点,终于甘愿上床睡觉。   可能是被他妈妈强制灌输修真界那个郁远的故事,他这天的梦特别奇怪,前面都是一片模糊,最末才看到一个黑衣服的男人,墨色长发微动,纤长的手拿着一柄剑,那剑身极薄,银亮寒芒四射,看起来彷佛是削铁如泥的利器,男人将那柄剑用力地捅进一头白虎的身体中,将白虎推落山谷,那男人最末转过头来,露出一抹笑。   那张脸郁远无比熟悉,他每天照镜子总会看到——那是他自己的脸。   他被吓得惊醒,眼前却不是他平常的房间,眼前的人不是他爸、不是他妈,而是一个容貌俊美非凡的男人,男人的双眸颜色浅淡,是所谓的雾蓝色,发色漆黑,重点是非常长,而且穿着古装。   「我是在作梦吧。」郁远喃喃自语,「让我再睡一下。」   他闭着眼睛要自己睡回去,然而模模糊糊之间却总觉得有道灼热目光正对着他,这下他真的睡不回去了,正想睁开眼跟他妈说,别再逼他了,他立刻去请婚仲弄个十场相亲,不管对象是男是女,他都参加。   没想到一睁开眼,眼前映入的,还是男人那张过份好看的脸,此刻,那眸子盛着淡淡的笑意,上方睫毛微卷。   郁远像是被雷劈到一般,突然间一个激灵,他伸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发现自己现在也成了一头长发,脑子瞬间就懵了,弱弱地问道:「你是谁?我又是谁?」 第二章   郁远没看过文也听过文,他妈三天两头在他耳边强迫他接收各种概念,就算他常当耳边风听了就忘,还是会听进一些东西的,自然知道他现在遇上的是穿越这件事。   只是他到底是穿到哪里?   眼前这个长得好看,淡蓝色眼睛尤其诱人到不行的男人又是谁?   郁远直觉反应就是用中文问你是谁,我又是谁。   面前的男人微微挑起唇,用一种郁远从来没听过的语言说道:「听不懂。」   郁远却听懂了。他不但听得懂这种莫名其妙的语言,而且好像知道要怎么讲!现在是他头脑里内建了一个翻译机,所以他突然就学会了?   为什么当初在现代时,这翻译机从来没有发挥过效果!!!   他心想,他头脑里会不会也安装了什么系统,他试图跟头脑里头的系统聊天,发觉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那这翻译机他到底怎么得到的?他非常困惑。   郁远想得很认真。他还没看到自己的脸,所以他此刻还不知道,他这张脸竟然跟他现代的那张脸别无二致。   他在现代被好几个星探找过,实在是那张脸生得太好看,他皮肤极白,有双美得连发呆都能够勾人的桃花眼,眼尾彷佛上了彩妆一样,透着浅淡的微红,惑人得很;眼睫毛既密又卷翘,微动时,真的宛若两把小扇子扑动着;鼻梁挺直,那嘴唇则红得彷佛能渗出汁液的樱桃,逼得人想一亲芳泽。   此刻,他因为头脑动得厉害,眉头微皱的样子,竟也说不出的好看。   虽然早就知道这人醒来暂忘前尘的机会很高,但是肖扬发现郁远醒来后真忘得一干二净,心里还是不悦的,因此除了听不懂以外,什么都没多说,只是一直看着郁远,心里恨不得马上就把青年拥入怀里,狠狠啃咬个够。   但看到对方烦恼,整个过分美丽的脸微微一皱,表情鲜活动人,他心里还是被勾了一下,微微扬唇一笑,「这么苦恼?那我就猜了,你是在想,你是谁,我又是谁,对吗?」   「对对对。」郁远连忙点头,他一动,漆黑如瀑的头发就跟着晃,他微微皱起眉来,心想这头发既长又重,有点麻烦,对懒人真是不友好,不知道能不能剪了。   不过他穿来,到底会穿多久,好像又是另一个未知数,他妈先前强迫他听过的故事里,有能穿来穿去的,也有某个特定时刻能穿回去的,当然还有任务做完就能回去的,不过也有回不去的,他到底遇到的是哪一种?他连个破系统都没有,当然更不可能知道。   他眼巴巴地望着眼前俊美非凡的男人,莫名地生出一种雏鸟情结,感觉他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对方了。   肖扬看着对方神色的变化,心想,倒是跟过去差不多,在大多数人面前端着一张高贵清冷的壳,一在他面前就懒得什么也不想做,说着不想装了,心情都大刺刺写在脸上。   他笑了笑,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开口。   「我叫肖扬,肖似的肖,风易扬。至于你的话……严格来说,你叫郁远,馥郁的郁,远方的远。」   「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郁远因为感到奇怪,连惊讶都忘了,反正什么事都抵不过他睡个觉作个梦醒来就穿越这事。他虽说常被妈妈骂直,但该有的社交敏锐度还是都有,只不过对感情相对迟钝,也没太多想法罢了,「什么叫严格来说?」   肖扬随口胡诌,没打算说出真相,「因为郁远他伤重不治,你是我用玉石所化的傀儡,再召唤唤来的灵。」   原来他是因为同名所累,被召唤唤来的吗?郁远央求着眼前的美男子,「……那你能不能行行好,把我送回去?」   「那可不行。」肖扬摇摇头,继续胡言乱语,「我当初召唤时,很确定灵是郁远,我才召唤的。我跟郁远可是情人关系,你觉得我认不出他?」   「可是我就不是你说的那个郁远啊。」郁远很无辜,他并不是指责肖扬认错,但他就不是啊,「我从一个跟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过来,你应该是真的找错了吧。」   「不可能,你就是我的郁远。」肖扬刻意把「我的」咬得特别重,「只不过失忆了而已。」   失忆?郁远心想,他根本就没这段记忆,哪来的失忆,最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就是失忆。   清了清喉咙,郁远想跟这美男子好好说明白:「郁远这名字太多了,我妈昨天才说了一个郁远的故事给我听,她说的是个修真界的故事。」讲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如果他真的是被肖扬召唤来的,那这里也是修真界吧。   「嗯?」肖扬发了个单音节的疑问音。   郁远摇摇头,心想应该是巧合,懒得多想,「故事中郁远家的老虎很爱郁远,但郁远很呆没自觉也没感觉,还做了让老虎很生气的事,于是老虎就把郁远关小黑屋,翻来覆去地折腾郁远。」   肖扬一听,脑中瞬间浮现他折腾郁远的画面。   他跟郁远相处的时日太久,郁远从没避讳他,又懒得要命,郁远的身体他哪处没看过,光是想象郁远白皙的肌肤上一点点地染上他的颜色,都令他血脉贲张。   肖扬放任自己想了个够,薄唇微扬,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还真是想啊。」   郁远真没听清,他眨着浓密的睫毛,「你说什么?」   肖扬笑了笑,摇摇头,对着一个记忆全失的人,做这种事真不知道是报复谁,感觉自虐的成分还是多一些,「没有,我说,你妈告诉你的故事里,郁远家的老虎是白色的吗?」   郁远点头,「是啊,怎么了。」   肖扬露出一种怀念的神情,似笑非笑地说:「我的郁远,也有一只白色的老虎,老虎被郁远一剑捅下,丢进山谷里了。郁远还设了结界,求那头老虎平安。」   他明明说得平淡,郁远却听出了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郁远有些狐疑,他不太懂肖扬这情绪哪里来的,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他凝视着男人,对方还是用那双透亮的浅蓝眼眸看着他,他有点怔住,发现自己的思绪有些偏离,连忙去思索方才男人话里意味,视线往下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还真是黑色的,才望向郁远,「你这故事,怎么跟我妈说的那么像?」   「当然像了,毕竟……」肖扬笑了笑,望着郁远充满疑惑的眼神,「我们两个说的就是同一个郁远。」   「真的假的?」郁远半信半疑,内心无比后悔昨天没多跟他妈聊一些文章的事。   他昨天怎么就右耳进左耳出?真该焚香沐浴,再跟他妈要那篇文来,仔仔细细地先膜拜后再看个三遍,也不至于到现在就连自己是不是穿书了都不知道!   「真的。」肖扬伸手,撩起一些郁远的发丝,笑笑地把玩着。   郁远险些被这种亲昵吓出鸡皮疙瘩,他看着肖扬,软声说道:「那个,你能先不玩我的头发吗?虽然这身体不是我的,但你这样,我总觉得乱别扭的。」   「不能。」肖扬飞快驳回,他唇边泛着淡笑,「不都说了,你是我的恋人?恋人之间,玩一下头发又怎么了?」   「……」郁远发现问题又绕回了原点,肖扬说的郁远明明就不是他。他个性懒,连争论都觉得费劲,他实在懒得花力气去跟肖扬讨论这种争辩不出结果的事。   算了,与其要他继续跟肖扬争他到底是不是「郁远」,他宁可让肖扬玩一下头发。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自己是直的还是弯的,但他知道自己绝对是外貌协会,喜欢长得好的。   既然肖扬长得那么好看,爱玩头发就玩吧。   郁远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问,「你能把我招来,能把我送回去吗?」   肖扬仍旧玩着郁远的发丝,「我只学了召唤过来,没学过怎么还回去。」他唇角沁出一笑,「更何况,就算我会,你明明就是我的郁远,我为什么要把你还回去?」   郁远心想也是,这逻辑还真无懈可击,竟然把他也说服了,只不过,他就不是郁远啊,还是再努力一下吧。   郁远微微垂下眼帘,他长得太好看,忧伤起来也特别招人疼,「我妈妈会很伤心的。」   肖扬可没那么容易被拐,他微微扬眉,「所以?」   郁远顺着肖扬的逻辑走,「如果我们真的是恋人的话,你不是该舍不得我伤心吗?我妈妈伤心,我也会很伤心,你送我回去,我就不伤心了。」   「我没有要你不伤心啊。」肖扬轻笑,不玩头发了,「你怎么知道我唤你回来,不是为了要报复你?」   郁远瞳孔地震。   对欸,他有件事一直还没问清楚,他本来还慵懒地靠坐在床上,就像是下一秒随时都能再躺平,此刻却警醒地坐起来,还用手把肖扬刚玩过的发丝顺得更整齐,乖巧地像是升学时面试一样。   「我妈说,郁远的恋人是老虎,你是郁远那头老虎吗?」   肖扬高深莫测,雾蓝色的眼珠内流光闪动,「你猜?」   「我怎么猜?」郁远若是要猜,那还真的就是瞎猜,「郁远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   肖扬笑了笑,问道,「那你希望我是那头老虎,还是不是?」   「当然不是啊。」郁远坦诚回道,「你觉得我很想被关小黑屋吗?」   小黑屋并非肖扬原来就熟悉的词汇,但他何其聪明,听过一次就大概懂得意思,这是他第二次听了,当然完全能够理解小黑屋是什么,他笑了笑,「那我就不是那头老虎吧。」   还有这样的吗?郁远傻眼,但他不傻,他不希望肖扬是那头老虎,就不必再问下去,免得眼前这人真是那老虎,要跟他算账,那可怎么办?   反正对方都说随他想,那就不是好啦,只不过,他还是有件稍微在意的事情。   「郁远死了,那他的老虎也死了吗?」   郁远非常爱动物,尤其是猫科动物,据他妈说,他一岁的时候,连话都还说不流利,无论是狮子、老虎,都会比着说家、家,意思就是要带回家,后来长大,路边看到流浪猫,也好几次升起要带回家养的心思,但他懒人癌末期,不是被他同学抢去养,不然就是被他妈转给别人养了,他自己倒是没有养过。   毕竟他很小就对画画有兴趣,也学画,后来最常画油画,总觉得气味对猫咪不友善,怕害到猫咪。   可是他还是很喜欢撸猫,尤其是白色的猫咪,撸起来总会让他心情很好。   此刻的他甚至没发现,他把那只老虎的下落,摆在关注现代亲友的心情之前。   明明这照理说很可能就是一本书,他却很在意那只白虎到底好不好、是不是没事了?   肖扬挑眉,「你很关心他?」   「唔……」郁远点点头,「我好像不太在意郁远到底怎么样了。」说到底他还觉得那郁远死了就算了,反正不认识,就算同名同姓又怎么样,「可是白虎死了,我会难受。」   肖扬脑海全是郁远刺他的那一剑。他一直都很清楚,郁远刺他,是为了护他,是不要让他一起摊上那祸事。如今虽什么也不记得,却还是惦念他。他的手握成拳,捏得死紧,狠狠地用指甲刮刺着掌心,试图用痛觉压抑着想狠狠咬眼前这人一口的情绪,但他修为太深,根本不觉得痛。郁远还是这样,对他如此在乎,却没把自己的死活当回事。   他最末还是没忍住,执起郁远的手腕,看着那玉白色的肌肤,和黛青深红的血管,他知道如果现在咬破它,流出的血液,不会是鲜红色的。   郁远没想到他会突然牵自己的手,吓了一跳,才想缩回来,已经被肖扬啃了一下腕间的折痕处。   肖扬的牙齿很利,但不知道为什么,郁远并不觉得痛,被咬的地方反而细细麻麻的,有种别样的滋味。   「你做什么?」郁远太懒散,平日连脾气都懒得发,但现在还真有点不明所以,被咬得有点委屈,虽然完全不疼。   肖扬淡淡解释:「让你更难受,你就不会为那头白虎难受了。」   郁远不懂,他就不想白虎死,会因此心情不好而已,干嘛咬他,「干嘛这样?」   肖扬发泄过后,平复了些,但眼前的人既然不带记忆,他也不介意把局面弄得更乱一点,「我跟他身为情敌,为何我不能这样?」   郁远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啥?」原来这本书不只一个攻吗?他到底穿进了什么书里?   一想到他妈平常看书的无节操,他突然有点心慌,他该不会穿进了什么NP文里吧!他绝对无福消受的!   --------------------   周四晚上固定有事,所以明天不更,其他时间若有事会先请假:)   另外,放上了请朋友帮忙画的封面在文案里,麻烦大家帮忙看一下有没有上传成功!谢谢大家! 第三章   天啊,他昨晚真该好好听他妈说个剧情,不能当耳边风听听就忘。   不过一思及此,他突然有点放心,如果他真的是穿书,那头白虎听他妈说起来感觉是主角攻吧?主角是不会死的!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他安下心来,虽然他不想被白虎关小黑屋,但他同样不想白虎死啊。现在这样最好了。   「嗯。」肖扬看着郁远阴晴不定的脸,「在想什么?」   「没有,我就在想,今天天气真好。」郁远没打算把他那些心里历程说出来,他跟亲友垃圾话说惯了,在肖扬面前很自然地就把废到不行的话说出来。   「真的。」肖扬掐了个法诀,原本紧闭的窗户打开了。   外头看起来天色是不错,但刮卷进来的风,根据台风体验极多的郁远看来,应该有个七、八级大吧,这里不愧修真界,连屋内的对象都特别自立自强,站得直挺挺的,没一样被刮走。   「天气真的很好,不过是强风大作而已。」肖扬笑着说道。   「对啊,都没下雨。」郁远尴尬地点头应道。   他本来还想强撑一会儿,但风实在是太大,将他的长发乱飞得跟恐怖片的女鬼一样。   「啊啊啊,这长发令我发疯,快关窗。」郁远终于爆出叫声。   肖扬微笑地掐了个诀,窗户自动关好了。   「怎么就没声音呢?」郁远拨开眼前的头发纳闷道,刚风那么大,屋内却连呼呼呼的声音都没有。   「等你恢复记忆就知道为什么了。」肖扬可没打算说,云从龙、风从虎,他修到这种等级,要控风连根手指都不必抬,光是心念就能令狂风大作。   ……根本没有的东西从何恢复起。郁远懒得跟肖扬再说这个,只是内心嘀咕,嘴上噢了一声,视线往下看到头发乱七八糟无比心烦,将额前的那些拨开,「那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恢复记忆?」   肖扬扯出一抹笑,手上随即多出了一柄木梳,很自然地为郁远梳头发,掐法诀当然是更快的,瞬间就能变出个发型,但他不愿意,他就乐意这样梳。   他要帮郁远梳发,自然得离青年更近。   郁远内心有点怵,毕竟肖扬离他离得太近了,他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浅淡的林木气息,这么亲近让他这种母胎单身超尴尬,但他实在太懒,这头发又长成这样,他万分不想自己梳,就还是忍着好了。   他们两人此时的互动有点亲昵,肖扬轻松自在,郁远内心慌乱却得佯装镇定,想了一下,终于决定说说话来打破这种气氛,「你还没回答我,该怎么回复记忆?」   郁远这话只是来破除这窘境用的,事实上他最知道没记忆,根本不可能恢复。   肖扬梳得差不多了,他收回手,薄薄的眼皮一抬,「你真想知道?」   郁远看头发不再凌乱,没想太多,心情很好地乱答,「对啊。」   肖扬轻笑,「那简单,多叫我几声相公,就能恢复记忆了。」   信你才有鬼,郁远偏过头,偷翻了一个白眼,「……算了,当我没问过这问题。」   肖扬笑出声来,「不过有件事情你还是得选的,说吧,你要去找下落不明的白虎,还是留在这里?虽然说,我也没打算放你走。」   郁远:「……」没打算放他走还问?问心酸的吗?他委屈又无辜地看着肖扬,「我不能随便找个地方,过着混吃等死的人生就好吗?」   肖扬心道,这人的最终目标还真是从来没变过,过去做了那么多事,不过就是因为想要有能懒惰,什么都不用做的一天。   他内心泛着一种宠溺的柔软,心想,青年真的辛苦太久了,是该被他护着,从今以后混吃等死就好。   但他当然没打算说出来。   肖扬笑了笑,「你顶着这张脸,真想出去?」   「我的脸怎么了吗?」郁远被男人这么一说,才想到他从穿过来都还没关心自己到底长得怎样,虽然他妈说这位「郁远」也长得特别好看,而且「郁远」又是书里的主角应该丑不到哪里去,但被肖扬这么一说,他有点担心这脸发生了什么事,想找镜子。   肖扬手腕微动,一把带着柄的琉璃镜就出现在手上。   「你是Doraemon吗?要什么有什么。」郁远用着这里的语言,但Doraemon他很自然地说了日语。   随后他自己呆住了。   Doraemon就这么刚好,换成这里的话是淫魔的意思。   肖扬笑着,眼睛微瞇起来。   郁远感觉到危险,连忙亡羊补牢。   「不是,我是说,要什么有什么的意思,他就是我们那里的一个卡通、动漫……」这些他完全解释不清楚,「啊反正就是一个什么道具都变得出来的角色,道具就是指好用的东西,他蓝蓝白白的,头大大的,是……猫?对,他应该是猫吧。」   「猫?蓝蓝白白?」听到这个,肖扬唇角的笑更灿烂了些。   明明才刚认识,郁远却可以强烈感觉他不高兴。   「你养猫了?」肖扬斜挑起一边眉。   「没有!给我纸和笔!」郁远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急什么,他连镜子都没空照,想赶快画Doraemon给肖扬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肖扬这次拿出储物袋,从里头拿出一整套的作画工具,帮郁远排好放一旁的桌案上,连水也帮他装好,像是这些动作他早做过无数次似的。   郁远看着那些色粉,眼睛一亮,连懒病都不药而愈,从床上用狂奔的到桌边,他浑然忘记「淫魔」危机,摸摸这个色粉、那个色粉,直到肖扬站在他身后,轻轻搭住他还在捻着色粉的手。   「淫魔?」肖扬语声很轻,唇边还是有着笑意,「我是挺想当的。」   肖扬的身高比郁远略高,郁远太兴奋,忘记要坐下,此时肖扬温热的吐息拂在郁远耳后,青年半边身体都要酥了。   「不是。」郁远推开他,架势十足,「你站旁边,那里。」指着距离五步遥的位置。   肖扬没听他的,只微微退开一步。   郁远困扰皱眉,「你这样我没办法画给你看。」   肖扬冷笑,「你以为我爱看你画别人?」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这句话,郁远没讲出来,他心想画个Doraemon而已,撇一撇几分钟就好了,也没非得要画得多精致好看,没太大的空间就算了,他信手拈来,没三两下就画好一只。   「这么丑的东西是猫?」肖扬还是笑着的。   郁远却完全读出了男人的鄙夷,「谁知道啊,他很受欢迎,你看,他这里有口袋,要什么他都能拿得出来。」   肖扬嗤笑一声,「果然是『淫魔』。」   郁远竟然无从反驳起,细想从那个位置掏出东西确实很……   好吧。他曾经可爱、充满梦想的童年,已经污秽、淫乱不堪,再也不会回来了。   「能帮我收一收吗?我现在很颓丧,没心情收了。」郁远根本没等肖扬回应,就慢吞吞地移步踱回床上,瘫在那里。   肖扬本来就不巴望青年能收拾,他掐了法诀,让那些色粉分门别类自己回到储物袋里原来的位置,把容器都清好,再开了窗户,让那些没用完的水自己飞到窗外去浇花了。   郁远全程看得目瞪口呆,他现在对肖扬充满了景仰的心情,一双深黑色瞳眸亮晶晶的。   肖扬看到青年的眼神,问道,「想学吗?」   「不想。」郁远坦白,学新东西太花精力,他已经25岁,完全不想学新东西了,「想别人帮我做就好。」   肖扬早猜到他会这么说,「也想让你不用学,不过,都不会也不行。从明天开始,我有空就教你,没空就让你在藏书阁里自己看书学。」   郁远烦躁地整个人用棉被蒙住头,「你这根本不是想让我不用学的态度啊,为什么一定要学?我学东西会头疼、头疼就会发烧、发烧就会短命……到时候我一定很快就死了。」   肖扬望着那颗茧,失笑,还是放软下来哄哄青年。   「那些都是你本来就会的,你不过是把它们捡回来而已。」   郁远埋在被窝里,声音发闷:「我就真不是你那个郁远啊,所以我本来就不会,而且,就算是我本来就会,我也不是很想捡回来啊。我连地上看到一百元都懒得弯腰去捡耶。」   「是吗。」肖扬心想,那不可靠的老家伙确实没骗他,这样就好,「你先前过得很好。」   郁远还在郁闷,「好得不行好吗。」   郁远现代的生活就是大部分人的梦想,他家庭和乐、爸妈收入都极高,家里富裕,朋友也多,亲朋好友全对他好,喜欢画画,也画得不错,莫名就能靠作画养活自己,一辈子没经历什么挫折,先前高中作文出过一个挫折给我的提醒,他差点就直白地写出没遇过挫折,最后当然是随便编一个呼拢过去。   所以问他,希望生命在何时能结束,他的答案是哪一秒结束都没问题,因为他的人生在什么时候结束都是圆满的。   所以穿越过来,他当然怕爸爸妈妈太伤心,但去掉亲友的因素之外,他其实一点遗憾也没有。   「啊,老天爷一定是看我过太爽,才要让我穿过来学这个。」他蒙着头喊道。   肖扬心想,恰恰相反,那个不可靠的老人家就是怜你际遇,才在养你魂魄、修你身体的时候,给你另一段美好的人生。   郁远终于发泄够了,把头又从被子里抬起来,可怜兮兮地望着肖扬,「真的不能不学吗?」   「不能。」肖扬微笑,「毕竟我有点仇家,怕你被连累,你总得学会自保。」   「你不是什么大人物吧。」郁远警戒地说道,「我还想平静安逸地混日子。」   「不算是吧。」肖扬淡淡回道。   「喔,那我就……」   郁远的话被打断。   「也不过就是魔尊而已。」肖扬加上一句。哪里比得上你当时正魔两道第一人,肖扬心想。   干!郁远重新把头蒙了回去,再度成为了一颗茧。   --------------------   居然有别的猫了(气.jpg)   *   还有一更在晚上 第四章   魔尊是什么,郁远就算没看过书,还是有点概念的,他妈给他科普过不少修仙界的文,要不就正魔相杀,要不就抢夺什么灵脉法宝秘笈,总之魔尊本身就是个危险职业,不是个轻轻松松能躺着度日的工作。   他是魔尊口中的恋人,感觉是不是更危险?   想来想去,他就是一个随时随地就会被抓走,拿来威胁肖扬的人质。那些正道人士说不定会抓走他,把他整得惨兮兮,要肖扬屈服,然后肖扬就英雄般地出现,大杀四方。   嗯,果然一点都不想被整啊。   郁远想到这里,终于把头露出来,了无生趣地说:「你说我的身体是玉石所化,那你把玉石收回去吧。」   肖扬挑眉,没想到青年会来这出,这人到其他小世界走过一遭,暂忘前尘之后,竟然还懒出新高度了。   郁远自顾自地说道,「既然我回不去,那我就用这灵魂在这里晃就好,感觉也挺好的,什么都不用学,还不会被正道抓走威胁你。」   肖扬依旧不说郁远这具身体的真相,他只微笑,「谁说不会被抓?灵魂更容易被抓,尤其你,什么也不会也不想学,一定两三下就被抓走丢去炼器。你喜欢变成Doraemon的道具?」   郁远现在听到Doraemon就头疼,他知道肖扬口中Doraemon的道具,一定不简单。   肖扬左手前三指微微搭在下巴,端详着青年特别出色的容貌,笑着说道,「这么好看的人,如果炼成某种特别的法器,我想不管正魔两道应该都是趋之若鹜的。如果要让别人抓去炼来用,不如我就自己先炼来用,反正我们是恋人。」   「……」郁远有点想攻击魔尊,能打几下是几下,但现在太清楚实力差距,他懒得白费力气,他憋着火,对肖扬伸出手,「镜子给我,让我看看我到底长怎样?」   肖扬把琉璃镜直接呈到郁远面前。   镜子里浮现一张郁远每天都会看到的脸——那是他原本的脸。   郁远微微挑眉,「本来的郁远就长这样?」   肖扬收回镜子,「没有本来的郁远,你一直都是郁远。只有你一个郁远。」   「哦。」郁远懒得吵这个,「我只是表达一下错愕而已,你不必理我。毕竟我本身就长这样。」   郁远知道自己长得很好,他也很清楚这样的容貌在现代社会为他带来不少好处,像是大家看他好看,都会更喜欢他一些。不过到修仙界这种容貌能做什么,他还真的是不晓得,要是不够强,或是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恐怕就跟肖扬说的一样,长得太好,只有做「道具」的份。   想到这里,他郁闷地把自己埋回被子里,「所以我现在只有自己好好修炼和跟你一起好好修炼的份吗?」   肖扬看着三度结上的茧,失笑,「可以这么说。」   「哦。」郁远的声音又从被子里含糊地传了出来。「那你让我考虑一下好了,与其要学新东西,说不定我比较想去跟那头白虎关小黑屋。」   白虎本虎:「……」   *   最后郁远还是认命地留下来,脱茧而出化为人跟肖扬出去见世面了。   不为别的,只因肖扬淡淡笑着说:「你以为关小黑屋不用付出劳力?」   一语惊醒茧中人!   如果他去找白虎,是不是得被这样折、那样折?整天从早体力活做到晚,泪流满面还是得被迫继续劳动?   想想觉得关小黑屋恐怕比学新东西还累,郁远立刻放弃这个念头,心道还是待图书馆比较好,反正都当学生当那么久了,很知道如何争取时间打瞌睡。   于是肖扬传讯下去有事要临时召集几个堂主开会,再把郁远拎出门与会,郁远初来乍到,什么术法都不会使,走出门没两步就喊着累。   事实上郁远这身体不该感觉累。可惜有一种懒是人太懒,有一种累是心很累,郁远完美符合,唉唉叫着他腿快断了不想走。   「我觉得我还是先回去抱着棉被休息好了。」郁远走没几步就立刻想回去滚床。   肖扬沉吟,「也不是不行,只是等等我让人准备了一些点心去议事厅,那只好我自己吃掉了。」   郁远听到点心就眼睛发亮,但想到要走路又觉得累了,「……不能让人送到房间吗?」   肖扬挑眉,「掉了食物渣,你扫?」   「……」在家从来没拿过扫把的郁远垂死挣扎,「我们那边有个东西叫做扫地机器人,就是放它在那里,就能自己扫好的。你们修真界,都没相同概念的东西吗?」   「有。」肖扬承认,辟尘诀就很好用了,但多好用他自然不能说出来,「可是扫不干净。」   「你这种想法太迂腐!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跟一些年长的人一样不愿尝试新事物呢?」郁远先皱眉训斥,后甜笑哄人,「只要不需要劳动力的,都是好东西,你就放我在房间睡觉,糕点让我吃,之后再丢机器人扫一扫就好?」   肖扬压根没理会,「议事厅走路只要将近半柱香而已,很快就到。」   「半柱香是多久?」郁远没概念,很快被带偏,「一刻钟?」十五分钟吗?   肖扬回道:「两刻钟。」   「这叫很快?」郁远傻眼,「……你们就不能把屋子跟屋子盖得近一点吗?」   肖扬平静解释,「魔道总坛地大。」   「……我不去了,我回去睡觉。」被养得太好,只要出门走路得超过十分钟的路程,就会果断叫出租车的郁远二话不说往回走。   肖扬扳起手指数,「那桂花糕、山药糕、绿豆糕……」   郁远陷入天人交战,他倒是没觉得饿,但饿不饿跟想不想吃是两回事,他是真想吃,然而想到要走快半小时,他觉得还是算了。   「我明天会好好去学新东西的,现在能不能让我回去调适一下连出门去开个会,都要走半小时的心情。」   郁远心想,要去开个会得走半小时,那要去图书馆看书该不会得走一小时吧,如果这样他还是去跟白虎关小黑屋好了。   郁远在肖扬面前完全不掩饰心情变化,后者大概能猜到青年在想些什么。他有点气不过,早知道这人这么爱跟他关小黑屋,他过去那些日子又何苦隐忍,从不敢对青年有超过主人和宠物之间的举动。   肖扬对青年伸出手,「手来。」   郁远不解地看着对方,碍于先前被咬过手腕,他这次没伸出手。   肖扬才不管那么多,他刚刚那话不过是告知,不是要求对方允许的意思,他执过郁远的手,飞快地啃了青年的手指一下。   「为什么又咬我?!」郁远莫名其妙,他手是不痛,但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一股电流像是从被啃的左手食指直奔心脏,震得他半身都麻麻的,「难道我的手就是磨牙棒吗?」   肖扬淡淡解释,「气不过就啃了。」   「你是猫吗?!有事没事乱咬人,如果你是猫,那我就原谅你。」郁远就是这么双重标准。   肖扬不屑,「猫算哪根葱。」   郁远懒得跟对方强调猫有多好多棒,肉球有多萌多讨人喜欢,此刻他只想走回床上作茧自缚,「……我回去睡觉了。」   肖扬走到郁远面前,在他面前弯下身,「背你。」   郁远立刻想到了那些糕点。如果有人能带他去,他还是愿意去参加迎新见面会的,毕竟有东西能吃。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假意推却,「那多不好意思。」   肖扬暗笑,「我咬你了,赔你。」   郁远继续推辞,「这样感觉我占好多便宜耶……」   肖扬淡淡说道,「上来。」   郁远最后一次确认,「是你逼我的。」   肖扬轻轻挑起唇角,「嗯。我逼你的。」   郁远动得比什么都快,三两下跳上肖扬的背,趴得牢牢的。他先前只是懒又想吃,真正跳上来后发觉这动作很亲密,他真有些不好意思,却非但不抗拒,反而还有点喜欢。   肖扬的背很宽,肌肉十分结实,郁远趴在上面,能感觉到肌肤相亲的炙热,还闻得到那好闻的林木香气,男人踩着的步伐又稳健,趴在上面真的就是舒服,郁远明明不累,却被背得有些昏昏欲睡。   肖扬没说话,很珍惜这段时间,这些年后,终于能让他再度背着一个活的会动的郁远。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交缠着,郁远微闭着眼,隐隐约约中,有一种极为安心,他也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好像肖扬早就这样背过他很多次。   应该是真的太舒适,导致他出现这种奇妙的幻觉。本来感觉超级世界无敌漫长,如果是他自己走,肯定永远不会结束的半柱香时间,竟然很快就过去了。直到肖扬要放他下来,他都还有点依依不舍,心里可惜这世界肯定没有手机,不然他好想帮这人力出租车评五颗星,写着座椅舒适干净,司机驾驶技术好,下次还来搭。   肖扬直接将人背进了议事厅里,这议事厅却跟郁远以为的不一样。   魔道总坛的议事厅,竟然就像现代的会议厅,一张宽敞长型方桌,两边都能坐人,几把木椅在一旁。   「你们的议事厅长这样?」郁远有些詑异。   肖扬感受着他从背后搂着自己时的亲昵,笑问:「不喜欢?」   「喜欢,这样好多了。」郁远认真说道,「我先前陪我妈看电视……好吧,看戏,戏里的议事厅是那种隔很远。」郁远手指在虚空中比划,「就前方有个主位,两边再有一排木椅。我每次看到都在想,这样讨论事情也太没效率,要看张图还得传那么远,为什么就不坐在一起?」   「说得真好,你知道这是你当年的点子吗?」肖扬回道。   郁远微微错愕,那个「郁远」原来也觉得这样麻烦?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肖扬直接把人背到了自己的座位旁,才把他放下来,将要给郁远坐的位子塞上靠垫。   还在惋惜无法继续在兽背上装死昏睡的郁远,不确定那是不是肖扬帮他布置的座位,但不重要,他心想,先抢先赢,先坐下去就是他的了。   肖扬轻声说道:「都听到了?」   郁远微怔,发觉这话肖扬似乎不是对着他讲的。微转头看到一对长得很好看的双胞胎,一个唇带着笑容,一个面色冷淡,两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瞅着他不放,再远一些的墙壁旁边,还靠着两个漂亮的女人,一位衣着绚丽,一个衣裳素白,两个都含笑地看着他。   更远的地方,有两位男士在打量他,一位看了一下,随口说道:「不能吃。」就找个位子落座了,拿出一堆药草,在前方的桌上磨制起来。   郁远比着自己,问着他唯一算得上认识,至少有了半小时乘车纪录的司机肖扬,「不能吃,是在说我?」   肖扬点点头,「是在说你。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你是我的。」   对天上砸下来的穿越及其附带的情侣身分觉得很尴尬的郁远:「……后面那段话并不需要,谢谢。」   肖扬自顾自地笑着,显然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两个女人眼睛放着光。   「这能多产一点卖吗,我是说,做成别的样子,别的人。」裘今衍问着肖扬。郁远发誓自己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钱的符号。   「不能。」回答他的不是肖扬,而是那个冷脸的双胞胎哥哥,杜行远,「他是我师兄。」   他回答完之后,看着郁远,颤着声叫着:「师兄。」   郁远一开始没听懂眼里自带金钱符号的男人说的是什么,但是听双胞胎其中一个这么说后,很快理解过来是在谈论他。   只是郁远不太懂这是什么迷幻操作,他感觉这个冷脸的双胞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没想到那个笑着的也差不多,叫了声师兄,眼角却有眼泪流了下来。   --------------------   白虎本虎:……早知道就关你小黑屋 第五章   双胞胎都还记得,当年天道盟方成立时,也有两个议事厅,本来都要做成一般议事厅的样子,郁远却嫌这样要传看东西一点都不方便,就算人人都能掐法诀,那也还是要花时间,讨论个事坐那么远,连说话声音都要大一点,实在是太麻烦了,很快决定留一个是原来样子的,内部的议事厅改成罕见的长桌,人人挨得近些,议事却很快。   而如今,眼前的这个人,说出了近乎一样的话。   这是他们的师兄,只有他们的师兄有这样的见识。   「你们这是哭什么,没事吧。」郁远平时个性温和,笑笑地哄着眼前的双胞胎。   这种笑容,这么温柔,只有他们的师兄是这个样子。   唰地一下,两个人齐齐跪在他面前。   郁远慌乱不已,「这是怎样?怎么突然就跪了?我没有要演八点档。你们两个快起来,跪着很累欸。」   他自己懒散,自然也希望大家一起轻松自在。   双胞胎对视一眼,眼前的郁远看样子不认识他们,讲的话他们也有些听不懂,但说话的方式以及那个性格,确实就是郁远没错。   「师兄。」他们两人又同声唤了一次,才转向肖扬。   肖扬颔首,「他确实是郁远,我想办法招回来的魂魄,但他不承认他是,我以为他不过是失忆,他说他是别人。你们说,他是别人吗?」   双胞胎一致摇头,齐声:「他是师兄。」   「……」师兄个头,连半个小时的路都要人背过来的人怎么可能是你们师兄,郁远在心里默默自我吐槽,「你们先起来。」   双胞胎一动不动。   郁远有点头疼。   修仙之人外貌都会比实际年龄小非常多,双胞胎看起来不过就是如今大学生的年纪,换个环境遇到,郁远觉得都还能唤他们几声学弟之类的。   就不知道这世界的年轻人为什么那么固执,爱跪成这样。   就算是久别重逢好了,不是应该大家唱个歌聊个天就好?   郁远内心嘀咕,对心目中的小学弟们倒是循循善诱,「你们跪着腿很酸吧。」   双胞胎动作整齐划一,「不酸。」   肖扬笑着回道,「他们都化神期的修为了,跪三个月都不会酸。」   郁远回道:「可是我站着脚酸。」   肖扬心想,你应该更不可能会酸的,但他太明白郁远是个能躺着绝对不坐,能坐着绝对不站的人,于是他也没说什么。   「哥,起来了,师兄说他脚酸。」杜自迩说道。   杜行远早就自行站起来,淡淡回道:「还要你提醒?」   双胞胎见郁远在那个有靠垫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移步坐到了他和肖扬的对面。   众人纷纷落座。   「郁远,你们都认识的。」肖扬一边介绍,一边拿着糕点往郁远唇边喂。   「尊上,您究竟是如何将灵魂召唤进入您过往日夜拥眠之躯体?」裘今衍眼里最重要的就是这个。   他们身为修士,要召唤一般人的灵魂很容易,但要召唤境界已高之修士的灵魂却极为困难,通常耗上己身大多数的修为,再祭上法宝,还是无法找来完整的魂魄,毕竟这是逆天中的逆天。   但肖扬修为看起来同样高深,一点耗损都无,这灵魂看起来也很像郁远,如果真的尊上能力这么强,那他们还花时间弄什么战略?这技术有了,应该要先想办法坑坑正道一大笔再说。   他却没想到,他这么一问,直接就把肖扬卖了,虽说肖扬也没有要瞒的意思。   郁远从裘今衍的话里听出一点不对劲来,眼光瞥向肖扬,带着淡淡的谴责,「身体,日夜拥眠?」怎么觉得他这个身体,在他还没被召唤过来之前,就是某种道具?   「情人已亡,需要慰藉。我孤单,你不怜惜我吗?」肖扬淡定地回道,浅蓝色的眼珠流露些许无辜。   两个人私下就算了,郁远简直不敢相信,肖扬连在下属面前都能这么骚话连发。他一双桃花眼张得大大地瞪着肖扬,不知道该先质问男人的行为,还是先纠正男人的话语。   肖扬趁机再塞了一小块糕点到青年唇边,郁远没料到对方还喂,想到男人这么乱说话,本想硬气拒绝,但桂花独有的香气传到鼻尖,对喜欢甜食的吃货来说实在太难抗拒。   尊严诚可贵,节操价更高,若为美食故,两者皆可抛。   吃了!郁远瞬间将那块糕点吃得干干净净。   双胞胎倒不只杜自迩笑,连杜行远都淡淡笑了。   这是在笑他爱吃吗?没关系,他就是爱吃,更何况他又不是这里的郁远,丢脸就算了。而且他没忘了要骂肖扬,别以为一块桂花糕就能讨好他。   「在你们这里,这种话是一个魔尊能随随便便说出来的吗?」郁远痛心疾首,「你的身分地位?你的面子?」   「为什么不能说出来?没有你,我要那些做什么?」肖扬面色波澜不惊。   「……你们修真界是有什么撩人培训中心吗?」郁远含糊地咕哝着,没人听得清他到底说什么,「他说他跟我是情人,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回答分成三组——   「不是。」双胞胎这组说道。   「他说过。」、「他没说过。」两个不太融入的男人各说各话。   「应该是吧。」明显在洒花瓣的两个女人这组回道。   郁远怔住,「你们到底在回答我什么问题?」答案怎么能分成这么多种?   「在师兄你遇难之前,我们没人认识他。」杜行远解释道,「他说他跟你是恋人,我们不怎么信。」   「毕竟师兄要是有恋人,怎么可能没让我们知道,我们两个可是师兄最关爱的小师弟,师兄不论玩到哪里,都会记得寄特产回来给我们,哪会忘记告诉我们师兄有心上人了。」杜自迩笑咪咪地说道。   「他不好意思,而且重点是,他懒。」肖扬平静说道,反正现在当事人什么都记不得,完全没办法反驳,「你们怎么知道他寄给你们的那些特产,不是我去帮他搜罗来的?」   郁远心想,难怪他妈会说代入感强,他现在代入感也强到不行好吗?!他平日在家,东西几乎全部网购,明明他家楼下就有一家-4,再走个十步就一家你家,但他的包裹常是他爸帮忙取的,如果身边有人能帮忙跑腿,他真的一定会享受这种快递服务……慢着,就连事情的原貌都不知道是怎样,他为什么要有这种莫须有的心虚感?!   「等等,你们都认识郁远,对吗?」郁远望过坐在对面的六位。   六位全都点头。   「你们都觉得我是郁远?」郁远问道。   答案再度分歧成三类——   「是。」双胞胎组很肯定。   「挺像的。」两个眼睛里有爱心和星星的女人点点头。   「能赚钱就好。」、「不能吃真没劲。」这是谜之组。   基本上最后那两位应该跟先前的郁远不太熟吧?郁远心想。   「不管你们怎么想,总之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郁远,我也叫郁远没错,但我从别的地方来的,基本上就是一个整天就只会画画、玩游戏、讲垃圾话,其他什么都不会,手无缚鸡之力的废宅,嗯就等同于废物的意思,每天只想混吃等死,跟你们说的那个郁远完全不一样。」   「完全一样。」肖扬答道。   双胞胎一个笑咪咪地点头,一个冷脸点头,「真的。」   「我来负责说一下郁远的生平好了。」胡蝶笑着说着修仙界大家都知晓的事。   郁远是修仙界的奇才,自幼被送进苍山派,根骨奇佳,年少成名,他每一个境界都比别人突破得快上许多,有人说他特别勤奋,有人说他得师指导。但他确实是修仙界这么多年来,晋升境界最快的修士。   「那他一定很认真吧。」郁远说道。   「不,他跟我们说过他是以懒入道。」杜行远淡淡说道。   郁远小时候就被扔进仙门,那时候还太小没法堂而皇之地偷懒,只能别人练多久,他也跟着练多久,但什么加练、多练、日以继夜的勤奋修炼基本上是没有的事,他就只是跟大多数弟子一样,花同样的时间练习,但突破境界对他来说,硬是格外容易,别人怎么样都破不了的境界,他莫名其妙就过了,问他原因,他答不出来。   「所以一开始师兄被以为很高傲。但其实并不是,他是真不知道,而且人懒。」杜行远解释道。   郁远修为急升,也曾被同门师兄弟找过麻烦,他人懒,能避开的就避开、能装不知道就装不知道,真没办法时才会武力解决。   杜自迩笑嘻嘻地说道:「师兄连打架都懒,倒不是说他就任人欺负,而是如果有人欺到他头上来,能一招就把对方搞定,他绝对不会用到第二招。」说穿了还是懒。   对外,苍山派当然不可能让郁远懒名远播,于是只有真正亲近的人知道他的脾性,郁远本人当时还是要面子的,在外头自然也不可能像在自己的地盘一样软烂,只不过他常抱怨装得很累,一回自己的地盘立刻软烂如泥。   「而且师兄还爱吃,以前我们总会帮师兄开小灶。」杜行远说道。   正好被肖扬塞进来的点心喂得满嘴的郁远:「……」这种可怕的既视感是怎么一回事?   杜自迩又接道:「师兄把老虎带回来,我们还跟那头老虎抢着帮师兄开小灶。」   郁远听到老虎就想关心一把,反正老虎现在不能关他小黑屋,他很好奇,「那老虎可爱吗?是不是特别漂亮特别好撸?」   「会跟我们抢厨房的老虎,怎么可能可爱?」杜行远冷淡回道。   「怎么可能不可爱?」光想象一头毛绒绒的白虎在厨房里做菜,郁远都快被萌得升天。   肖扬扬起了唇角,笑笑没说话。   双胞胎兄弟两人脸色都很僵硬。   「你们都没撸过老虎吗?怎么可能?要是我看到,又确定老虎不会咬人的话,一定先撸再说的!」郁远光想到都兴奋得要命。   「他们想撸。」肖扬心道,全苍山派看到他不想撸的人真的不多,「但那头老虎没给你以外的人撸过。」   白桐:「唔。」有点萌。   郁远不解,「你怎么知道?」   肖扬一虎分饰两角,演得上头,「情敌总是要花时间了解对方的。」   胡蝶双眼发着光,「想撸老虎不可耻,因为那只老虎看起来真的特别帅,可惜不给摸,不过这样也有吸引人的地方。」   「吸引人的地方?」杜自迩偏着头,像是在思考。他们两兄弟早就质疑肖扬的身分许久,如今看到郁远和肖扬的互动,心里猜测更深,于是决定戳一戳某人,笑问:「你的意思指像是化成女人来跟我们抢灶房,这种地方吸引人?」   郁远发现了一个最严重的问题,「等等,那头老虎到底公的还是母的?」   该不会发生以为自己穿了一本耽美小说,结果穿的是言情小说这种事吧。   「公的。」肖扬回道,「不用靠近,就能明显看出来是公的。」   郁远纳闷,「你怎么知道?」   「谁看不出来?」肖扬笑道,「他很大。」   郁远千万个不解,「……吹捧情敌的尺寸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肖扬淡定答道:「代表我心胸宽大,愿意持平给出评论,不任意诋毁情敌。」   这话说到底还自夸起来了?郁远:「……所以我还得给你盖个好棒棒的章?」   「不用了。」肖扬冷静地拒绝,「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章,但你确定你有那么勤快盖吗?」   郁远:「……」确实没办法反驳,他恐怕连个章都不想花力气去刻。   肖扬将一块蜜枣糕喂进郁远嘴里,「所以说,盖章这种事我来代劳就好。」   乍听之下觉得是个好建议,但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的郁远:「……」   --------------------   白虎本虎:我本来就好棒棒!快撸我!!╲()╱   芋圆:……(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   周日休息不更,周一更 第六章   总之,郁远本来以为的高贵清冷修仙界郁远,竟然也是一个爱吃懒散到极点的人,愈听他愈觉得,自己跟这位修仙界的郁远,恐怕比眼前的这对双胞胎还要像双胞胎,个性根本复制贴上,要不是根本不同世界,他都快被说服他就是失忆的原郁远了。   「但我半个术法都不会,而且我应该也不可能学得会,感觉你们都很喜欢郁远,所以我觉得你们还是打消完美复刻郁远的内心期待,比较不会受伤害。」郁远温馨提醒。   肖扬微笑,不停喂食,「我们没有人要你成为他。」   双颊被喂得微鼓的郁远含糊道:「你这样讲害我有点感动啊。」   肖扬又接了下去,「因为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看起来是压根没听进去,郁远决定冷漠无情:「嗯我收回我刚才的感动。」   「那把糕点也还给我吧。」肖扬笑着说道。   郁远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瞅着肖扬,撂上从穷摇阿姨那来的陈年经典干话:「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肖扬笑着催促,「快吐出来。」   「办不到。」郁远诚实地答道,开始乱出点子,「不然你把我整个人倒过来摇一摇吧,看看能不能倒出来?」   肖扬伸出手来往郁远的头上移。   双胞胎严阵以待。   双女组心跳加速。   郁远正在考虑要不要说他感动得五体投地、无以复加,肖扬的手已经到他头上了。他才想说我错了,不要把我倒过来摇!   肖扬强劲有力的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揉出一种肆意的宠溺。   郁远惊讶地瞪大眼。干,魔尊大人使出来的,是江湖传说中的摸头杀啊!   他心跳那一瞬间停止了,随后加速跳动,像是要跳出胸口似的,本来不知道是直是弯的性向,突地就往弯的那边偏斜许多。   这人太会了啊,虽然知道他是对以前那个郁远这么做的,但果然还是有点被撩到了。   双胞胎交换了一个仅有彼此知道,果然如此的眼神,如果他们先前还有所质疑,那他们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肖扬究竟是谁。   胡蝶手捂着嘴,面色发红,双眸亮晶晶的,忍了老半天,还是没忍住,「嘤。」太萌了!   白桐不晓得从哪里拿出笔,快速地记重点中,写一写还跟裘今衍说道:「之后有好生意,做不做?」   「做,当然做。」裘今衍说道,「钱自然都不嫌多,是什么生意?」   「她要出书。」胡蝶抢着说道,「我第一个买。」   裘今衍对商机太敏锐,很快领悟她们要出的是什么书,「那你们要请盟主帮忙画图吗?」他是郁远当天道盟盟主时的手下,还是习惯叫郁远盟主,「盟主好像还是跟以前一样,很会绘画?」   「他们聊的是我没错吧,现在到底是……」郁远纳闷地问着肖扬,他总有一种遇见妈妈同类的感觉,「为什么我觉得他们几位很热烈地在打我的主意?」   「我们就跟你求张画。」白桐微笑说道。   「画什么?」郁远问道。   「画尊上摸你的头。」白桐回道。   郁远:……果然是遇到妈妈的同类了,要出本还找主角本人画封面,这行为真的好吗?   郁远晓之以弊:「我觉得这不太好,这里修真界女性应该不多?会有销量吗?」   「尘世也能卖啊,更何况修真界就是女人少,才更多男人得内部消化。大家对这些都有兴趣,书名就叫当魔尊找回盟主,还可以有一行小字在旁边,就写你从未想过的两个男人也能有如此的激情——」胡蝶整张脸庞都发着光。   郁远感到生无可恋,为什么他总逃不过腐女这种可怕的生物?更可怕的是,他竟觉得这应该确实是不错的生意,遇到像他妈那种有钱的腐女,说不定就一次买十本,拿去到处发送。   「我觉得能卖。」裘今衍认真回道。   郁远:「……」转头看向肖扬,「魔尊大人,你不管一下吗?」   肖扬浅蓝色眸子流动异彩,光芒足以颠倒众生,「我觉得挺好。」   ……算了,他就不该问这个看起来就很有毒的魔尊,他转向眼前的两位小「学弟」,「那你们呢?你们是郁远的师弟吧?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主角?」   「如果在一柱香之前,我应该不行。」杜自迩坦承,「但如今,不瞒您说,我也有点想买。」   毕竟白虎有多爱他们师兄,他们心里有数。   郁远无言,这里是有什么腐风水力场,能瞬间让人跌坑吗?怎么才一柱香的时间就变了?   杜行远冷冷说道:「买四本,两本分我。」   郁远满头全角问号,「为什么你们要一人两本?」   「一本翻看,一本收藏啊。」杜自迩笑脸盈盈。   「……你们这里真的是魔道吗?我们确实在开见面会议吗?」郁远发出疑问。他怎么觉得画风至此,乱像腐众读书会的,感觉下一秒大家就会互把自己收藏的本子拿到桌上来展示。   喔,那位还一直在摆弄药草的人除外。   「买十本附赠一颗合欢丹吗?我能做。成本应该不高。」卜烈植突地冒出一句,「对双修挺好的。」   ……没有人是局外人。郁远沉重地想。   肖扬看青年整个人都萎了,笑着扯了扯唇角,「你就画吧,不然你能忍受别人把你画得太丑吗?」   有点被说动的郁远:「……」   肖扬挑高唇角,「我介绍一下魔道的五堂给你认识。」   荧惑堂是由双胞胎负责,专门统筹谋略;太白堂为胡蝶负责,她原就擅交际应酬,与正道各门派的往来都由她去做;辰星堂主为白桐,看起来柔柔弱弱,却很好战,最喜欢琢磨各种对战招式,练兵过招都由她来;镇星堂主是裘今衍,比起修练,他更热衷赚钱,司财务是理所当然的事;岁星堂主卜烈植擅医药、制毒,毕竟医毒本一家,有什么伤病、炼制丹药全交给他。   郁远听完这一长串介绍后,第一个反应是:「只有五曜吗?没有七曜真是可惜,如果有太阳堂主的话,我能跟他买太阳饼吗?」   唔,有点想吃。   「太阳饼?」总是在开发新财源的裘今衍非常在意,「太阳饼是吃的?」   白桐边在纸上写着,边回道,「是吧,有个饼字。」   杜行远淡淡答道,「是吧,师兄对吃的有兴趣。」   「太阳饼是什么?」肖扬问道,郁远喜欢吃的东西,他都想学着做。   郁远形容道:「就白白圆圆的,酥酥的,里头甜甜奶奶的,很好吃。」   「里头放了太阳?」肖扬心想,不可能,凡人一般哪有办法在饼里头放太阳,但他又很想知道这取名的由来。   照郁远形容的外貌,不该叫太阳饼,反倒该取名盘子饼才对。   「没有太阳,那是糖和奶粉吧。」一辈子没怎么下过厨房的郁远瞎猜。   肖扬微微凝眉,冷笑道:「没有太阳的饼,配做叫太阳饼?」   郁远不以为意,「那有什么,老婆饼里面也没老婆啊。」   「老婆饼没老婆?」肖扬淡淡扬眉,「那还不简单,弄个很大的饼皮,把你装进去,就有了。」   ……物理的老婆饼?郁远光想到就觉得应该不好吃,忘记吐槽肖扬谁是你老婆了。   于是,白桐笔下的设定又多了一个——   盟主不反对被叫老婆,但看来不喜欢吃老婆饼。   备注:原来盟主也有不喜欢吃的东西。   *   迎新活动在吃吃喝喝之下结束,虽然不停吃吃喝喝的,不过就是郁远一个人。   散会之后,郁远勉勉强强走了几步路,撑着看肖扬以外的人都告退并且走远,又开始喊累。   「吃太饱走不动,我决定住在议事厅就好,不回去了。」郁远直想在这里生根发芽,「反正那旁边不是还有个小房间,里头也有床有被子吗?」   肖扬笑了笑,虽然总说自己毫无能力,但对周遭环境敏锐这点,郁远还是没变的,刚刚他没特意介绍,只不过带着人经过一下,明明懒得要命的青年却看见了。   那里确实是肖扬专门为某位懒过头的人弄的小房间,供对方小憩的,但他没打算真要让人在这里住下来。   「没得沐浴,你肯?」肖扬深知郁远的脾性,笑问。   郁远陷入困境。   郁远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他懒是懒,却很爱洁。他在家里作画,虽然不想自己收拾画具,但是他深谙没有懒到连这种事都丢给他爸妈收拾的道理,又不想让管家阿姨帮忙收,怕画具被不懂的人乱放,要是没收好他会疯掉,只好苦命自己收。   洗澡也是同道理,虽然他很懒,但一天没洗澡,他都要唾弃自己,所以再冷的天,再懒,他还是要跟浴室好好见上一面,来个亲密的约会。   不能洗澡VS走半个小时,怎么感觉分不出来哪个比较讨厌?   郁远再度自暴自弃地选择了第三种,不自觉就把时下流行用语讲出来,「我选择死亡。」   他本来就口没遮拦,现代垃圾话又用得多了,也不觉得如何。   肖扬的脸色却微微一变,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拳头攒得很紧。   郁远当初刺他那一剑,推他下山崖,又设结界,已经耗尽太多力气,他很明白,郁远很清楚自己逃不过这劫,不愿连累他,是以这么做。但郁远怎么能抛下他!   他那时中了毒,一身灵力暂时使不上,但他正努力在冲破,只要再一下下……他就能护郁远周全,只要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流出血后,毒反而淡了,他发现他的灵力回归,便带着伤,直接引发雷劫,让雷劫击破结界,踩着雷电回到山崖上,他永远都没办法忘记自己看到郁远那浑身浴血、倒在地上的画面,青年甚至在笑。他怎么能笑?   那种漂亮而懒散的笑意,就应该是要温和而尊贵地站在比所有人都高的位置,笑睨众人,而非躺在地上孤零零的、甘于独自死亡的笑。   如今青年又说到死亡,他明明知道青年说的是玩笑话,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内心的那种由恐惧、无助、愤恨、绝望……各种负面字眼交织而成的强烈情绪。   「怎么啦?」郁远虽对感情有些迟钝,却并非对他人状态不敏锐,他本质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感觉肖扬不对,立刻关心地问道。   肖扬的情绪已经失控,他曾压抑下来的那些心绪,此时就彷佛脱笼的猛虎一般往外窜,连郁远的声音都不足以将他拉回来,反倒让他更加疯狂失序。   肖扬那双美丽的水蓝色双眸此时盛满危险而致命的惊涛骇浪。   郁远看着那双眼,心里想着肖扬究竟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他一时之间没想明白,却并不害怕,反而有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怜惜,他没多想,主动抱上肖扬。   一抱住他立刻发现肖扬在颤抖,像是正承受巨大的痛苦一般,便主动地抚上男人的背,一下下地顺着,顺了几下后,脑中灵光一闪,突地领会过来为什么肖扬忽然情绪如此。   他谈到了死亡。 第七章   他从发现自己穿书过来后,至今不过几个时辰,还嘻嘻哈哈地跟肖扬相处,肖扬也一直很轻松自在的样子,他便有点忽略了。   肖扬说他们是情人,是肖扬召唤回他的灵魂。   如果这样,肖扬是不是对「郁远」的死亡很有阴影?   祸是自己闯的,人也要自己哄,郁远更软了一些。   「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郁远边安抚着肖扬,边说道。   是郁远。肖扬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能伤了郁远,但他更想做什么确认怀里的人是真的,是活生生的郁远,他比郁远高了一些,此时却把头埋进青年的颈窝里,嗅着对方身上的甜香,狠狠地就在唇边不远的白皙颈项上重重咬上一口。   郁远被吓了一跳,微微的刺痛从颈项传过来,他自己看不到,用手一摸,发现没有流血,却有一圈能摸着的牙印。   他可以同理肖扬的情绪,所以虽然有点委屈,却没生气,只是笑笑地说道:「所以你现在真把我当成专用磨牙棒就是了,那这样你好歹跟我喵一声,让我撸一下?」   肖扬的情绪终于在那一咬之后平静下来,那是有温度的郁远,是个活生生的郁远,他飞快找出药膏,仔细地涂在他咬过的地方。   「喵一声不可能,但你确定你要帮我撸一下?」肖扬面色平静,毫无方才的风暴,他眼睛甚至还往下瞄了一下。   郁远本来还以为自己误会魔尊大人的意思,但看到对方的眼神就知道他没误会,那确实就是句带着颜色的话。   领悟自己被开黄腔的郁远瞬间炸毛,「此撸非彼撸好吗?!」   「听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肖扬薄唇带笑。   郁远平常跟朋友垃圾话讲得很多,但黄腔还真没有人跟他开过,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要生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不怎么生气,反而是害臊更多一点。也许是因为想到「郁远」跟肖扬的关系,如果真的是肖扬说的那样,他生气好像就不太好。   对上肖扬含笑的眼,他没细想自己究竟为何不生气,严正指出,「这是修真界!你能不能有点修真者的自我修养?」   肖扬蓝眸微动,「那是什么?」   郁远随口唬烂,「所谓修真,不就是修真善美,修一个纯净的心灵,以返璞归真吗?」   「喔。」肖扬点点头,「所以呢?」   郁远表情沉痛,「所以像你这种邪恶污秽的思想,就应该要被净化。」   肖扬的目光扫过郁远骨节分明的手指,才回到郁远的脸庞,「用你的手净化吗?那倒是不错,我可以接受。」   很好,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黄腔的原点,看起来是绕不出去了。「我要走了!」郁远说道 。   飞快走上几步后,郁远想到要花半小时的脚程,更惨的是他方才打瞌睡大半路,于是他如今惨烈地不认识路,很快放弃了,这回很干脆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背靠着一棵大树装死,他这样随地坐随便靠,衣服肯定要沾上泥沙,想到就有点心烦,但他就是偏要坐,至于洗衣服的事,就交给魔尊大人烦恼吧,谁害的谁负责。   魔尊大人惬意地跟着坐在一旁,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物事,塞到郁远手里。   手里被塞了根棒状、前端还圆圆的东西,郁远差点把东西随手就扔出去,毕竟方才一直聊的都是撸那个字眼,他反射动作就是要扔,但在扔出去的前一秒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那是根棒棒糖,就是里头塞着干梅子,外头金黄色的那种古早味棒棒糖,不像现代社会大多数用的是纸棍或塑料棍,它底下握柄处是木制的,比现代的微粗,糖球外面不晓得用什么修真界的东西罩了一圈。   「今天才做的,吃吧。」肖扬笑着说道。   郁远口水都快流出来,「你喜欢吃甜啊?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是你喜欢吃甜。」肖扬淡淡说道。   郁远轻哼一声,「不要讲得我们好像很熟一样。」   「不喜欢我收回来。」肖扬伸手要去拿。   郁远不但不给,还飞快拆了外包装,舔了一口棒棒糖占地盘,「不行,我不吃白不吃。」反正他刚都被开黄腔了,吃回来正好。   他确实喜欢吃甜,也喜欢吃这种棒棒糖,明明先前生活里就更多各种口味的棒棒糖能选,他还是最喜欢这种,总会网购买一些放在家里备着,糖分不足时叼个一根来吃,酸酸甜甜就是好滋味。   郁远边舔着那根棒棒糖,边说道:「已经有我的口水了,你想吃也不能了。」   肖扬笑笑没说什么,他本来就不爱吃甜,棒棒糖原先就是为郁远准备的,不过,有郁远口水的棒棒糖……虽然甜,但感觉不错。他想到这,忍不住舔了一下唇。   郁远将肖扬这个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你不会真的想吃吧?不行。」   肖扬挑眉,「为什么不行?」   郁远没去谈细菌病毒什么的,直接说:「口水脏,容易让人生病。」   肖扬撇唇,「魔尊?生病?」   郁远暗暗在内心骂了一声干,「我们不同世界的人还是不要一起说话,你们这种不太生病的修真界,不是我这种一般人能理解的。」   肖扬被他逗笑。青年表情活泼生动,搭上那略染糖水的唇,看起来就招人得不行。   他压下内心想吻人的渴望,默默开了新话题,「带你认识一下这里。」   郁远断然拒绝,「不要,我今天已经极限了。」   肖扬一伸手,从储物袋取出一个物品,放到郁远面前的草地上,青年还来不及看清楚,前者修长的手微微一滑过,赫然成了一个立体的地图。   地图跟现代的模型倒是很像,郁远没握棒棒糖的那手,好奇地去摸了下,连触感也像,他又多摸了几下。   郁远的手虽然是拿剑持弓的手,但架不住他天生基因好,手指骨节修长圆润,不但连个厚茧也没有,肤质相对细致,皮肤白得晃眼,肖扬一时没忍住,就伸手握住郁远正在探索的那只手。   「你这是做什么?」郁远另一只还在吃棒棒糖的手顿住了。   肖扬神色自若,「带你用摸的比较快了解地势。」   郁远斜觑他,「……我怎么觉得这是你吃豆腐的新招式?」   肖扬一脸嫌恶,握着郁远的手:「我不喜欢吃豆腐,豆腐难吃。」   很好,不同世界的沟渠又出现了。不知道是不是背也背过,抱也抱过,郁远对肖扬握着他的手一点都不抗拒,但架不住他懒,「……好了,你要介绍就自己介绍,我的手要休息了,不然一手吃糖,一手摸地图,我会忙不过来。」   肖扬轻笑,倒是听话地放开郁远的手,手在地图上一指,「这是魔道总坛,这边就是我们如今所在的议事厅,你正躺在这边。」   郁远点头,心道这也太狂,立体地图上还真有几棵树。   肖扬介绍道:「这边是大厅和正殿、这里是藏书阁、这是藏宝阁,这里是我跟你的居处,就是我们刚来的地方。这里分别是每个堂主的居处,其他便是其他魔修,一般是四位修者分一屋。」   郁远听出一点问题,他暂停舔那根棒棒糖,微微瞪着,「为什么我要跟你住?」   肖扬回道:「懒人不能自己住。」   郁远顺口答道:「懒人难道没有人权吗?」   肖扬微笑,「人权,那是什么?」   干,他竟无法分辨这人是真不懂人权,还是纯粹在机车他。郁远将棒棒糖也咬得咔滋咔嗞的,「当我没说。」人权,他竟不配拥有。   肖扬看他悻悻然的样子,有些好笑,「你想自己住也不是不行,那就你自己扫地、洗衣、煮饭?」   郁远险些要屈服,想想还是觉得不对,「你们魔道没个仆人可以用吗?」   「我们还跟正道有纷争。」肖扬挑起唇角,「为免奸细,拒绝冗员。」   「那傀儡?」郁远突然想到,「我妈都说有些故事里有,就是让人偶帮你做事,你都是大魔尊了,哪可能不会?」   肖扬点头,「傀儡是有。」   郁远双眸放光。   肖扬鄙夷,「但你会用吗?」   郁远眼巴巴地看着肖扬:「……不能你帮我设定好吗?」   肖扬定定地看着郁远,唇边泛着柔软的笑。   郁远心中扬起希望。   肖扬笑问,「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不要任何报酬,就愿意帮你的人吗?」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的这种话绝对只能在心里想想,郁远嘴上吹捧一把,就差没吹出一道彩虹,「……是啊,你当然是那么热情、美好、感人的魔尊啊。」   「哦。」肖扬冷漠,「可惜了我偏不是。」   郁远悲愤,「你怎么能不照剧本演出?说好的我赞美你,然后你就感天动地,帮我弄好几个傀儡,让我整天吃饱睡、睡饱吃呢?」   肖扬微笑,「谁跟你说好?」   郁远把棒子还给对方,剩下那颗梅子还在嘴里含着,「……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   肖扬依旧微笑,「我们从来就没当过朋友。」   郁远吐槽,「怎么可能?就算真是情人,也总有先前的阶段,不然我们先前是什么?」   肖扬笑笑不说话。   郁远看着郁远唇边的笑,内心发毛,敌人相爱相杀?炮友一见就睡?感觉哪种都不是他这种小心脏承受得起的。   郁远想哭:「……我想回家。」   肖扬信心满满:「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家。」   郁远挑眉,惊奇了,「……你哪来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肖扬再度笑了,「凭你爱我。」   郁远满口的垃圾话竟无处宣泄,「……这话题又聊不下去了,你是句点王吗?!」   肖扬皮笑肉不笑,「我是魔尊。」   「……算了,要跟你住就跟你住,反正我又打不过你,干嘛做无谓的挣扎。」郁远把梅子核吐给肖扬,后者直接接过,在树下扔了,随后拿出一条帕子,帮他擦手。   郁远有点惊讶,他刚吐出来的核,还混着他口水,他带着现代人的习惯,不晓得哪里有垃圾桶,才拿给肖扬的,没想到肖扬那么自然地就接过去扔了,而且还反过来先帮他擦手。   肖扬擦得很仔细,郁远都觉得自己的手跟什么宝贝一样了,明明就只是只手啊。   惨,像他这么懒的人,碰到个肯替他梳头发、又愿意背他、常喂食他,还帮他擦手的对象,感觉要不弯真的难啊!   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对感情迟钝,而是没有遇到那个让他有点感觉的人了。   郁远心跳得有些快,连忙找个话题转移焦点,「为什么我们离大家都那么远,离正殿、藏书阁、藏宝阁,和其他堂主都那么远?这样不是很不方便?」   肖扬说实话,「大家用术法、传送阵、法宝,到处都可以转瞬就到。」   「……反正都要花力气,你刚刚为什么不带我飞?」郁远问道,身为曾经中二过的男性,虽然太懒,还是有御剑飞行的梦想的。被背感觉就很弱,能在天上飞怎么说都比较厉害吧。   肖扬笑问,「你确定你能保持平衡不掉下去?」   郁远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然而他竟无力反驳,因为他确实就是那么弱,「嗯我们结束这个话题吧。」   肖扬低低笑出声来,「我们住的那个位置,温泉最多样,有好几种泉在那边。我们方才从这边出来,另外一面我挖了好几个泉池,在这里。」肖扬将位置指给郁远看。   上面还真有几个蓝蓝的小点,原来是温泉。   郁远很喜欢泡温泉,他爸妈每次出国玩,都把他也拉去,怕他懒死在家里,但太远的大多会被他拒绝,懒得飞那么远,最后总是去了J国。他跟一般年轻人跑点血拼的行程特别不一样,往往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温泉旅馆,一泊二食是一定要的,最好连早晚餐都是部屋食的那种,他妈老笑他比老人家还要老人家,因为他妈都还会花时间去逛百货公司,就只有他,所有的时间都耗在温泉旅馆,换个地方继续睡觉、吃饭、泡温泉,为此他跟他爸妈都还有一两晚得分开住宿,因为他大多懒得进市区。   「弄个有这么多温泉的地方,是因为我喜欢泡温泉?」郁远有过方才吃糖的经验,这回换了个问法。   肖扬轻嗯了一声,表示正确,「你喜欢泡温泉,我喜欢泡你。」   郁远:……后面的那个泡到底是水部还是火部?哪个感觉都很危险啊。   --------------------   白虎本虎:不管那个泡我都喜欢(ω)   *   本周三和四有事请假,明后天不更新,周五三更,大家多留一点评论啊!! 第八章   「走了。」肖扬站起来轻声说道。   事实上,郁远很早就想走了,他只是真不想动,又不好意思要肖扬再背他一次,他是真怕自己天空飞一飞就摔没命了,法器、传送门他不会用。   这里也没有任意门那种全不靠技术的道具,唉。   所以他只能在这里坐着赖着,让肖扬比他先受不了,催他走,肖扬要是不走,他就在这里落地生根也无妨,总之半小时,他是肯定不走的。   「我走不动,想到要走半小时,我就想找个运将。」最后那两个字他用的是台语,没想太多,纯粹是觉得亲切有趣。   讲完自己猛然一惊,运将这发音,在这里的话里头,竟然这么刚好的就有某方面车技特别好的人那层意思。   「不不不,我说的是司机!唉,就是车夫的意思。」郁远边说边后悔,他怎么会重蹈覆辙呢,Doraemon的前车之鉴竟然被他忘了。   肖扬薄唇扬起一个异常好看的弧度,雾蓝色的眸里闪动着笑意,「你需要运将,我知道了。」   「……」郁远真想当只鸵鸟,但是麻烦的是他懒得挖洞。   肖扬却在郁远面前弓下身,「走吧,上来吧。」   「啊?」郁远惊讶。   肖扬说道:「背你。」   「咦?」这关竟过得如此容易,真的假的?   但不背白不背,郁远很快站了起来,他有些意外自己在地上坐了这么久,脚和腰完全不疼,但也没细想,三两下就趴到肖扬的背上。   肖扬开始走,郁远又被晃得有点想睡,他是个好命的人,任何时候都容易入睡,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课堂上、交通工具上,都是很快就能睡着的人,从不知失眠为何物。   「先别睡,看一下路。」肖扬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郁远早有些迷迷糊糊的,「看什么路?」   肖扬温声说道:「带你去看看我们刚才地图上看过的,正殿、大厅、藏书阁、藏宝阁在哪里。」   「我没兴趣,想睡觉。」不想要在穿过来的第一天就被迫进行魔道总坛一日游。   「那我们就回去做点让你好睡的事?」肖扬轻笑,「跟你刚说的运将有关系的事。」   两人之间零距离,「……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说真的好吗?」   肖扬回道,「你是失忆。」   「那也不能啊,你不是应该要心疼我、珍视我……不让我认识别人,把我藏得好好的吗?干嘛要不就去认识环境,要不就威胁床上活动呢?你这是硬逼我认识环境!」郁远指控。   「你不懂,小黑屋我也是很想关你进去的。」肖扬轻笑。   他那么气又那么恨,经历了失去暗恋的人的那种恐惧,他怎么可能不想关青年?   他想得不行。   他本是凶兽,怎么不懂那种折人羽翼、断其后路的快感。   但是郁远是那个能让他平静下来的人。   青年或许从来不知道,自己那种任性懒散却无所不能的模样,是多么引人注目。   他最喜欢看的就是青年笑起来,那种散漫恣意的样子。   只要看一眼,就能冷静下来,就能抛下那种想要撕裂人类的欲望。只想要变得更强大,努力匹配得上青年,想跟青年并肩而立,想看着青年做完所有想做的事,退隐山林。   所以怎么能够囚禁青年?就算他再想私藏对方,只自己看着、自己拥有,还是不行,他的主人就该取回当初那些荣耀,就该站在众人面前,笑得肆意,生光。   他就算再想,又哪里舍得关住背上这人?   「……你们一个两个都想关我小黑屋,我看起来是很好关小黑屋的样子吗?」郁远纳闷,他已经回味过来,肖扬并没打算关他小黑屋,所以他才敢这么放肆地问。   如果要关他小黑屋,就不用把他介绍给这么多人,还耗力背他来总坛一日游了。   肖扬笑道,「长得够美,就该有可能会被关小黑屋的自觉。」   长得不错难不成还是原罪啊。郁远哼了一声,「那你也长得很好,有人关你小黑屋吗?」   肖扬笑道,「我就当这是你赞美我好看。」   郁远:「……」   肖扬见他不语,又说道,「你要是想关我小黑屋,我倒是很乐意被你关一辈子的。」   「我没有那种奇怪的兴趣!」郁远被晃得太想睡,彻底失去了跟这人交流的耐心,「……我要睡觉,路你弄个地图给我就好,我路感很好,没迷过路。」   他是真的路感好,就算出国勉为其难陪他爸妈进很少进的大城市,也绝对是那个带路的,就连他爸妈去过好几次,都没他会认路,他脑子彷佛内建导航系统,没迷过路。   所以他妈常更气他,觉得白生给他这么好的头脑,明明从不迷路,却根本不出门,懒成这样到底怎么救。   肖扬也清楚他的认路能力,索性随他,「到了叫你。」   本来只是要让他赶快融入这里,并且看看这里,毕竟这里比当初的苍山派或天道盟,更像青年心里想久居的地方。   一个有山有水,四季如春,还有着温泉的地方。   郁远就这样睡睡醒醒地进行完魔道总坛一日游,完全走马看花,跟旅行团一样,只不过人家是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外加带到免税店被宰,他则是每到个地点被强迫下车,了解环境。   但他无论什么地方,晃悠晃悠地走几步看个大概就当到此一游结束,连藏宝阁里有什么宝藏他都不太在意,正因为他连个眼神都不肯给藏宝阁的藏宝,肖扬还问他怎么不看看喜欢什么。   「有画具吗?」郁远问道。   「没有。」肖扬承认,「上好的画具都在我这里。」   「你说我以前在修真界很厉害?」郁远又问,因为不想争论他到底是不是先前的郁远,还是用了我。   「对。」肖扬点头,雾蓝色的眸里闪着光芒,「没人比你强。」   「那如果我恢复境界,需要这些法宝吗?」郁远又问。   肖扬笑起来,他懂郁远接下来的话了,「不需要。」   「那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使得上这些法宝吗?」郁远最后一问。   肖扬心道,果然如此,「使不上。」   「那就是了。」郁远结论,「我看心酸的吗?快带我到下一个景点吧。」   整个看完,他记忆最深刻的恐怕是藏书阁,挑高开阔,光线也引得好,放到现代社会大概就是个文青最喜欢拜访的书店或图书馆,郁远挺喜欢的,主要是桌椅看起来也舒适,位置也大,又没什么其他人,趴在桌上,罩件外套应该就很好睡。   「这藏书阁不错。」郁远唯一给的评论就是这个。   「那是你以前构思的图,本来要给天道盟用的,但天道盟毕竟是众门派集合而成的联盟,不全是你说怎么样就能怎样的,所以你就放弃了。」肖扬背着人边说话,却还是气息平稳。   「我?」郁远不觉得自己设计得来一座藏书阁,「难不成是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天才?」   肖扬轻笑,「大部分是你构思的,我还跟工匠讨论过,小修过一些地方。」   「以前的郁远也很会画画?」从被胡蝶他们求画,到看郁远能画出个藏书阁,郁远心里大概能肯定这点,但他很纳闷,「他不是要练功,哪有空?」   郁远光质疑别人,却忘记自己在现代社会也是资优生,明明感觉没什么在读书,玩得比倒数生都还疯,考试成绩一出来却永远名列前茅,正是那种大家看到都想叫他滚、一起唾弃他的那种学生。   「人还小就被架着学了。」肖扬解释道。   郁远在进仙门之前,是民间皇室里安王最宠爱的嫡么子,自小学的东西怎可能少过,当初安王怕皇家争权,会保不住自身嫡子,又不可能将所有子嗣送走,便把最得他心的郁远送进苍山派,从此与俗世无关。   郁远进苍山派时,才不过九岁,但九岁的郁远,在皇城早已出名,他天资聪颖、文采过人,最让人惊艳的是他的作画天赋。   郁远虽懒,但是对画画确实很有兴趣,不然也不会常栽进画室就画到浑然忘我,听着肖扬解释郁远的生平,他难得没把床边故事听到睡着,问着肖扬:「你有他画过的画,能让我看看吗?」   肖扬答应道:「回房间给你看。」   他们两个说说聊聊,这段路程竟也就过去了,这次甚至因为郁远没睡着,所以不小心把路记起来了,他记忆力很好,还记得自己从哪里出来的,看向前方的屋子,难得有些迷茫,他怀疑不会是因为此时已是傍晚,天边满是橙红靛紫的光彩,所以他看错了。   「我记得我们是从那里出来的没错吧。」郁远再度确认。   「嗯。」肖扬自然也清楚郁远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   他们屋前,如今摆着一个先前没有的桌案,桌案上头摆满各色看起来应该是常温糕点以及水果,用个纱网菜罩罩了起来。   「你们魔道有什么奇怪的祭祀或供奉习惯吗?」郁远好奇问道。   「没有。」肖扬回道,他看到第一眼,就清楚那是谁做的了。   因为这个桌案,他没把郁远背进门,在门口就把人放了下来。   郁远站在桌案前看个老半天,他甚至翻找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藏着蜡烛、线香或烛台,「真没有?我怎么觉得只要插柱香,感觉就能拜拜了?」   「你知道这是给谁的吗?」肖扬笑问。   「给你的啊,这是魔修一种神秘的崇拜仪示?他们希望能跟你一样强大?」郁远忍半天,没忍住,「对不起,我在想这些人一定有点傻,专门做傻事。」   肖扬听完微笑点头,「嗯,我想也是,这是你那两个宝贝好师弟准备来投喂你的。」   郁远逐渐石化,「他们告诉你的?」   「没。」肖扬摇头,「你醒过来之前,这里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东西,不是他们,还有谁?他们也真是傻,跟你说的一样,你都是我的人了,我一定会负责把你喂饱的啊。」   「……你不要跟他们说。」郁远有点窘,双胞胎显然很清楚他的食量,为他准备了满满一桌,结果他还这样笑人家。   肖扬笑道,「那你求我。」   郁远拉着他的衣袖,诚意十足,「我求你了。」   肖扬很诚恳地点头,「好,我不会说的,因为——」   听到因为这两字,郁远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们还在旁邉等着,出来吧。」肖扬笑道。   郁远:「……魔尊大人,我不会再吵你把我送回去了,我如今已经还原成本来的玉石,就是个尸体。」   社死现场了。 第九章   郁远是巳时醒过来的,待他跟肖扬讨论完他的状况,又去参加迎新活动,最后还去了魔道总坛一日游后,回到屋前,已是黄昏时分。   天边被夕阳染得橘亮紫灰,美得如梦似幻。   杜行远和杜自迩闻言,从藏身的树后走了出来,朝他们走来。   郁远尴尬得想原地自燃,「那个,你能帮我生个火吗?」他问肖扬。   「做什么?」肖扬心知绝对不会是个正常理由。   「我就想浴火凤凰一下,然而不会生火。」郁远想放弃这个肉体。   肖扬:「……凤凰天生会控火,你没办法当凤凰,别想太多。」   郁远:「……」看双胞胎走近他了,勉强维持笑脸。   双胞胎沿路在吵架,不,应该说单方面不爽另一人。   「就让你别摆太多。」杜行远说道。   「我这不是怕师兄肚子饿吗?」杜自迩笑嘻嘻的,「你也知道师兄的食量。」   「你摆得丑。」杜行远还在不爽。   「我又没师兄那种绘画天赋,摆得丑是应该的。」杜自迩还是笑笑的。   「你让师兄觉得困扰,觉得我们傻。」杜行远祭出大绝。   杜自迩:「……」   郁远在杜自迩的脸上看到了QAQ的表情。   好吧,是他低估这对双胞胎对前郁远的孺慕之情了。   「还不去做菜给师兄谢罪?」杜行远催着杜自迩。   他们双胞胎入苍山派时尚未辟谷,当时师兄真的很疼他们,为了他们还在长肉的身体,又觉得苍山派的伙夫做出来的饭菜实在不怎么样,还克服了懒病,下厨给他们吃。   但味道真.一言难尽。   其实苍山派的伙夫做菜难吃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苍山派上面这些人,谁不是已经辟谷之人,他做得好吃是能讨好谁?郁远事实上是个辟谷后还是很爱美食的人,硬生生被逼得不吃。   但师兄做的比伙夫做的还难吃上千万倍,偏偏那是师兄做的,他们两人不忍让师兄难受,含泪吃光了,师兄还想再不懒一次,立刻被他两人联合劝退,他们两兄弟从那时就开始利用练功的空闲自己下厨,厨艺突飞猛进,尤其杜自迩,真有下厨天份,做出来的餐食确实是不错的,后来就是他们帮师兄开小灶。   但白虎进苍山派之后,形态就变了,白虎总是跟他们抢灶房,明明苍山派就不只一口炉灶,双方还是偏要抢,抢得不亦乐乎。不只抢灶房,还跟料理大赛似的,双方比厨艺,把灶房弄得火药味十足。   如今,同样的场景,怕是又要上演了。   杜行远刻意沿路骂杜自迩,让他去跟师兄道歉,取得下厨机会。   「他又没怪你们,刚刚还跟我说想去死,你们师兄还是一如往常疼你们啊。」肖扬淡淡笑道。   郁远听出了一点针锋相对的味道。   杜自迩笑笑,「尊上,你不想陪着师兄吗?晚饭让我来就好。」   「不必。」肖扬回绝,「你们师兄刚睡饱了,或许想作画,他一画就入定了,我来。」   杜自迩心道可恶的白虎,又跟我抢灶房,但面上笑盈盈:「尊上让我戴罪立功吧?你看哥哥都生我气了。」   肖扬心想你们那一搭一唱搏郁远同情,想抢灶房,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还搞不清楚这错综复杂关系的郁远确实看不出来,忙着插话,「那就让他去煮啊。」他说话的对象是肖扬。   肖扬毫不退让:「我煮。」   从没见过为了谁要煮饭抢成一团的郁远:「……那个,能不能让我看看灶房?」   魔尊大人点了点头,双胞胎很快地把整桌食物扛着跟着走。   这里的灶房在肖扬主屋旁,是独立一整间的,不是想象中那种黑黑、脏脏、小小的,反而做得很大,跟现代厨房有得比,炉灶好几口,甚至还有中岛,郁远甚至还看到一个一看就像是冰箱的东西,外头看起来都是冰,透明的冰里冻着各种食物。   「这是厨艺教室吧?这里可以容纳四组人一起做菜吧?这么大的地方,你们为什么偏要抢?你们就不能好好一起煮吗?」郁远纳闷。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做。」肖扬说道。   「师兄想吃什么,我们帮你做。」杜自迩说道,「我得将功赎罪。」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郁远不解,但心想算了,不吵架就好。   郁远想了一下自己想吃什么,「嗯,鸡排、卤肉饭、珍珠奶茶?」   一讲完对上同样迷惑的三张脸。这回三个人显然被逼得默契十足。   「那是什么?」   *   鸡排比较好理解,卤肉饭就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形容,至于珍珠奶茶,郁远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三人原本都以为里头有摆珍珠,一脸迷茫。   郁远解释得口干舌燥,终于放弃,「我吃什么都可以,好吃就好,你们爱煮什么煮什么,我去画给你们看。」   最后魔尊大人为了要伺候郁远画画,而且想提前了解这三种食物到底是什么谜样东西,让出了厨房。   双胞胎高兴地生火做饭去了。   郁远这回画得很认真,不像Doraemon他是几撇就撇完,他把卤肉饭那上头的肉燥都画得油油亮亮,深怕没画好,没人认识它是碗卤肉饭。鸡排倒是好画,而且鸡排他们三个人大多能懂,所以他就只是把它画出来,当成一道风景,至于珍奶,他十分尽心竭力,先画珍珠,还附上文字解释。   在写字的时候,他自己愣了一下,他好像无缘无故就知道这里的字要怎么写,为什么会这样?他以前学日文、韩文的时候,怎么就没这种好事?   再来画茶、画牛奶、最后画了一杯组合好的完成品。   还把制作的步骤大略写了一下,但珍珠他真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做,只知道有树薯粉、搓圆以及煮熟,其他就没了。   双胞胎做菜倒是快,在郁远画好,肖扬边用术法收拾画具,边看那画想着珍珠是什么的时候,双胞胎已经把餐上到饭厅,并且来唤在书房里作画的他们过去用晚膳。   郁远没什么食不语的规矩,他跟爸妈一起晚餐,就是个聊天的好时间,虽然他常画到忘我,不常与父母同进晚餐。   魔尊大人和双胞胎兄弟也没打算安静吃饭,他们从未如此和谐过。卤肉饭他们问清楚郁远之后,觉得应该并不难,但珍珠奶茶完全考倒他们三个人,不停地讨论着珍珠奶茶的珍珠到底是什么。   「师兄说有些像青蛙蛋,但没有中间的黑点,颜色有白的也有深棕色的。」杜自迩在思考。   「甜的。」杜行远节洁有力。   「树薯到底是什么?」肖扬实在没听过这种食材。   一群人陷入沉思,但没人为难郁远。他们都知道,不要跟郁远有过多的讨论才是上策,只要把郁远供起来就好。让郁远参与,就是可怕的开端。   郁远开开心心地嗑了两大碗鸡汤馄饨面,看向还在发愁的三个人,他吃饱喝足,心情大好,懒病暂时痊愈,突然想做做跨时空的国民外交。   「珍珠奶茶真的很好喝哪,不然我来找找看什么是树薯,然后我来做给你们吃吧?」郁远灿笑。   「我不吃甜的。」魔尊大人当机立断,随即回道。   「我收拾碗筷。」杜行远拿着餐具,逃亡了。   「师兄,你那么辛苦,挖树薯这么麻烦的事当然是交给我们就好,到时候我们再做给你吃就成,好吗?」杜自迩笑吟吟地哄道。   「喔,这样讲也对。」郁远点点头,「不过你们知道树薯是什么吗?」   两人都摇摇头。   「所以还是我来做比较实际。」郁远说道。   杜自迩难得笑不出来。   肖扬:「……」   肖扬忍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他家主人的莫名自信:「那你知道树薯长什么样子吗?」   嗯,好问题,他当然不会知道。郁远诚实:「不晓得。」   「这样吧,你先把你想吃的都画一画,然后我来想办法。」肖扬对郁远先前身处的那个小世界实在是所知甚微,某个不可靠的老头根本什么也不泄露给他,他心里清楚郁远肯定还有更多想吃的东西。   「喔好。」郁远点点头,水润黑眸迸出光彩,「我画出来的你都能做出来?那么厉害?」   「不会,但我能找帮手。」肖扬淡定地说道。   「哦。」初来乍到的郁远懒得管肖扬说的帮手是谁,反正魔尊管那么多人,他哪可能都认识。   「你去吧。」肖扬下令。   杜自迩很快会意,立刻告辞。   郁远看不懂这什么操作,他只想说这上司下属默契好得过分。殊不知,以前为了给皇室出身的郁远做饭,他们要不就是去皇宫窝过,要不就是掳过御厨。   现在没人有空去皇宫窝,自然是掳御厨比较实际。   人在皇宫睡,当天夜里就被掳到魔道总坛的御厨:「……我想回家……」   之后,知道他是为了一杯珍珠奶茶而被掳来的御厨:「……珍珠奶茶是什么?」   待郁远多画了芋圆以后。   御厨:「……芋圆又是什么?」   胡蝶:「我们盟主同名点心,快想办法做吧。」   御厨心道他不是被掳来魔道,为什么会有盟主,怎么都想不通,心道:……我当时害怕极了……   *   杜行远整理完灶房后,过来了解一下杜自迩的行踪,听到肖扬说他人去找帮手后,就告退了。   偌大的空间里仅剩郁远和肖扬,郁远下意识地想滑手机,但没手机能滑,他只好跟肖扬说道:「能不能给我看看郁远他的画?」   肖扬大方地拿给郁远看,不忘纠正,「是你的画。」   郁远懒得争论,但一看到肖扬拿出来的那幅画,脸色瞬变。   「郁远」那幅画,画的正是他穿来的前一晚画的那幅画,除了媒材是用丹青,跟他当时画的油画不同,其他整个无论构图、用色、光影、情感......都像是出自于同一个人的手。   所有绘画上的小细节,作画上的小习惯,都极为相似,如果两幅画摆在一起,恐怕连鉴赏家都会以为是同一个人用不同的两种媒材画的。   这也太过巧合了吧。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我是你们认识的郁远了。」郁远冷汗微冒,叹了一口气,「因为连我自己都快要怀疑我就是郁远了。」   郁远忍不住轻轻摸着那幅画,他摸得非常温柔,害怕不小心就摸坏那幅画,尽管它被保存得很好,像是昨天才刚画的。   郁远情绪浸淫在这幅画里,像是回到他作这个梦的那晚看到的影像,就因为他印象太深刻,才会画出来,「我梦到过这头白虎,所以我也画过这画面,一模一样的画面。」   肖扬低声问,「你还梦过什么吗?」   「有。但那应该不算吧,我画完这幅画之后,我妈刚好跟我讲故事里一堆莫名其妙的剧情,所以我就梦到我刺白虎一剑,再把白虎推进山谷,被吓醒过来就看到你了。」郁远想到那个画面,内心还是不太好受,他试图让自己转移焦点,「你那么关心我跟白虎干嘛?白虎不是你情敌吗?」   肖扬微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郁远不解,「而且你还珍藏着郁远画的情敌的画?这不是该看到就气得撕碎吗?」   「当然要保存好了。」肖扬笑道。   「你心胸也太宽大了,我真心不懂。」郁远回道。   「是啊。」肖扬点点头,「平日我都让别人仿着画很多张,把仿画里的白虎拿来当靶心练箭。你看,我这等心胸,是不是确实很宽大?」   郁远:我竟不知如何回答。   肖扬微笑:「这张画那么重要,怎么能够不保存好,你说是不是?」   郁远有些恍惚:「……重要的靶心吗?」   肖扬又笑:「现在正魔两道,除了郁远之外,应该没人的弓箭胜得过我了。你说这张画重不重要?」   郁远:「……」 第十章   郁远简直不能接受有人对那么好看的白虎射箭。   「这白虎看起来那么帅那么萌,就算他是你情敌,你也不该拿他当箭靶啊,拿那么美的动物当箭靶,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肖扬眉头跳动,他险些想说,那你就能戳我一剑了?但他气的并非郁远伤害他的身体,而是郁远为了保他的命,要抛下他。   他宁可跟郁远一起死,也不想看到郁远浑身浴血,倒在那边,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没把真正的内心话说出来,跟记忆全失的郁远聊真心话,毫无意义。   所以他眉头一挑,回道:「我良心为什么会痛?先问你,你觉得我有良心吗?」   郁远被问得一愣,「有啊。」魔尊大人虽然嘴巴不怎么样,人还是对他很好的,「你是……」天啊,干话说多了,要说个好听话,竟是如此困难,「好人。」顺手发出一张好人卡。   好人?对于一头凶兽来说,被这样评论实在不值得高兴,肖扬心想。但说的人是如今的郁远,他倒也不意外,答道:   「我怎么就不能射了?多少修士在白虎年龄尚幼时,就杀掉那白虎的亲人,我不过就是射射画里头的白虎,还因为他是我情敌,我才射的,就得被你谴责?」   郁远的焦点完全被带偏,「修士为什么要杀白虎的亲人,白虎们做错了什么?」   肖扬将他经历过的画面讲得云淡风轻,「那时我还小,杀白虎亲人一事我只是听说。我也不知道那白虎的亲人做错什么,无非食人祸事吧。」   郁远眉头皱得很紧,「白虎原就是凶兽,弱肉强食本就天经地义。为什么这样就要杀呢?赶去别的地方不能吗?」   肖扬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因为修士更强,所以就得听修士的了。」   「……你这样讲我心里好闷。」郁远高兴不起来,他天生爱猫,更爱大猫。   读小学时,老师问过如果时间能停止下来,只剩自己可以动,做什么都不构成犯罪时,你想做什么?他理所当然地答,要去摸老虎!   没想到其他人要不就是想去银行里搬钱,要不就是想去超市搬食物,喔,也有想去摸偶像的啦……   他一个想去摸老虎的人显得极为特立独行。   可是他什么都不缺,他就缺撸一把大猫。   想到郁远的白虎以前那么可怜,他就好舍不得,「天啊,我现在超想把你情敌抓起来亲亲抱抱举高高啊,小白虎一定好可爱。」   肖扬心想,早就知道你喜欢白虎。但他要的才不只是主人对宠物的喜爱。   他要的更多。他想犯上,想看着这个人对他露出爱情般痴迷的表情,想让青年心甘情愿待在他身上,被他折腾得哭出来。   他冷淡回道:「别忘了他想关你小黑屋。」   郁远的美梦被戳破,有点不开心,「……你话题杀手吗?!」   「在我面前,说要抱我的情敌,我应该感到高兴?」肖扬不屑一顾。   郁远:「……」   说实话,根据魔尊大人对白虎的熟悉,以及宝贝收藏,就算肖扬嘴上那么说,郁远内心还是数度猜测肖扬是不是就是白虎本虎,但这样反反复覆看下来,感觉又不是?   到底是不是?肖扬真把他绕懵了,郁远想得头有点疼,索性放弃,不愿想那么多,突如其来的穿越加认识新环境让他很疲惫,虽然先前趴在肖扬身上,他已断断续续补眠,但他还是累了,需要去泡温泉享受人生。   「我要去泡温泉了,你能帮我准备换洗衣物吗?」郁远很自然地对肖扬开口,半点没有让魔尊大人服侍他有任何不妥的自觉。   「你来。」肖扬对他招了招手。   郁远再度跟着肖扬走进卧室。这回郁远才更有心思打量一下卧室,这间卧室面积不小,床他没什么概念,但总归比他妈给他看的古代剧的床都还要大,而且跟他在电视上看到的木板床完全不一样,他早上在上面蹭还算舒服,一点儿也不磕,不晓得床垫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鹅绒、蚕丝,一层一层反复迭上去的。」肖扬看着郁远直盯着床,看出他的疑惑了,出声解释。   郁远心道,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肖扬又接着说:「以前你在皇家就是这样娇气。你跟我提过你后来到苍山派,起初都磕得没办法睡,天天把被子拿来当垫子睡。」   「床板那么硬本就是来折磨人的,睡一晚腰酸背痛,睡两晚筋骨全散,睡三晚魂归西天。」郁远毫不留情地批判道。   肖扬笑了笑,「来看,这全是为你准备的衣服。」他领郁远到衣橱前,拉开一格格的抽屉,里头迭的一件件衣服,全是黑色的。   「郁远以前很爱穿黑色?」郁远问道。   肖扬笑着说道,「他极怕脏,黑色较不易脏,能撑上一天,为他的极限。」   「……我怎么感觉好像我自己。」郁远就是这副德性。   因为怕脏,想眼不见为净,他干脆全穿黑色的,常被他妈骂他穿得死气沉沉,每天都像是出门就能直达殡仪馆参加告别式一样。   肖扬心道你本来就是你自己,但他嘴上只笑,说着:「你穿黑色好看,显肤色白。」   听到好看,郁远明白这是赞美,他本来就是个有礼貌的人,连忙回道,「你穿白色也很好看,也显白。」   魔尊大人微弯着腰在衣橱那里忙着,没回话。   郁远一点纠结也没,心想赞美没听到算男人吃亏,「对了,能给我个篮子放衣服吗?有浴巾吗?」郁远仔细地想了一下这里的语言,发现好像没浴巾这个物品,「给我一条布好不好,洗完我要擦干身体的。」   郁远话才刚说完,肖扬已经拎了个提篮跟在他身边。里头整整齐齐迭着衣物和布,正是前者方才说要的那些沐浴物品。   「走吧。」肖扬极为自然地牵过郁远的手。   郁远心一惊,「去哪?」他看着牵在一起的手。   奇怪,如果一天前有人这样牵他,一定会被他怼到后悔出生,恨不得还原成受精卵,可是现在被男人牵住,他好像一点也不抗拒?   难道是因为他们认识的方式比较诡异,如今背也背了,啃也啃了,所以他很快就坦然了吗?   肖扬面色如常,说道,「你不是要泡温泉?」   郁远挑眉,「你带我去?」   肖扬道:「嗯。」   「需要牵手?」郁远心想他小学二年级后就没跟人牵过手去做事了。   肖扬微笑,「外面暗呢。」   此时正好肖扬推开门,郁远看着那一颗颗兀自在夜里发着柔和光芒的圆球物体,心想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或相仿的东西,不能说将黑夜照得彷佛白昼,却也已经亮得跟灯会点灯没什么两样。   郁远望了肖扬一眼,发现他连肖扬提着的篮子里装着什么衣物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吐槽,「亮得连你的换洗衣物都看得到。」问完了之后自己微微怔住,「你要一起泡?」   肖扬没放手,脚步未停,「不行?」   郁远没挣脱,反而是跟上去,「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不是很不喜欢洗澡?」   肖扬不答反问,「有这回事?」   郁远还在不解,「……那你们这里,别人是天天洗澡的吗?」   魔尊大人眉眼微勾,「我何必管他人是否每日沐浴?」   「这样讲也对,你应该没空管魔道大家洗澡次数。所以你天天都洗澡?」郁远很快进入闲聊模式。   「你不是吗?」肖扬回问。   「我是啊。」郁远直觉回道。   肖扬微笑,「那我就是。」   郁远莫名其妙,「不是,你洗不洗澡,跟我有什么关系?」   肖扬笑容灿烂,「我洗得很香,你喜欢抱着我睡。」   郁远心想他床上从来没摆过真人,「没有,我就没抱着人睡过,你洗再香我都不会抱着你睡。」   肖扬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郁远的话。   郁远竟无端端地从魔尊大人的姿态里看出「尔等愚蠢的凡人,不配与我说话」的意味,他有些困惑地再看了一眼,却发现肖扬面色淡然,甚至可以说是祥和,方才的倨傲早消失殆尽,好像他刚才的感觉就是幻觉。   肖扬笑道:「下去吧。」   郁远非常大方,宽衣解带完全不扭扭捏捏,对他来说,在J国泡男汤原来就要全裸,一点也没什么,他三两下就脱好衣服,先坐下来用双脚试探了一下温泉的温度。   反倒是肖扬有些微愣。   以前的郁远入浴没避讳过他,因为郁远把他当宠物,而且郁远从小在皇家毕竟是让人照料到大的,本来就习惯让人伺候。   但如今去了其他小世界,还这么落落大方?肖扬的眉头深锁。   郁远早泡进温泉里了,这个泉是石板砌成的池,温泉透明无味,感觉是炭酸泉,泉水滑得很,他舒服地想在泉水里吐泡泡,见肖扬伫在那里,反而疑惑。   「你不是说要泡,怎么不下来?」   连衣服都还穿得好好的,这就是说要好好泡温泉的魔尊大人吗?   「你很习惯让其他人看你的身体?」肖扬出声问道。   郁远点头,享受得瞇起眼,「嗯,应该算,我常陪爸妈出国,应该是这里的海外吧,那里大部分是男人泡一个很大的池,女人泡一个很大的池。大家坦诚相见,所以很习惯了。」   魔尊大人冷冷问道:「多少人看过你的身体?」他生出一种想要把那些人眼珠都挖掉的冲动。   「不知道,这很重要?」郁远敏锐地发觉气氛不对,但他完全理解错方向,「你是魔尊,觉得不好意思啊?那简单,我闭眼睛,不看你的身体好了。」   肖扬自然不肯,「你看清楚。」   「啊?」郁远心想他泡到幻听了吗?   肖扬开始脱去外衣,「泡你说的那种池,你没看过别人的身体吧。」   郁远不明所以,「我泡汤时看别人的身体做什么?我又没兴趣。」   听到郁远这句话,肖扬挖人眼的欲望总算淡去了些。   「那没错,你看我的。」肖扬边说,边褪去外衣。   郁远一头雾水,「我看你的做什么?!」   肖扬得意,「我身材好。」   郁远看着肖扬此时脱衣服脱得跟拍广告没两样的姿态,心想这也太夸张,「我是泡温泉的,不是欣赏身材的欸。」   不过郁远嘴巴虽然这么说,却敌不过他有一双能欣赏美的眼睛。   他还是没忍住,把肖扬的身体看个精光。魔尊大人的身体精壮结实,丝毫不见一丁点赘肉,腹间清楚可见八块肌,郁远心想,这脸蛋加这身材,没进军演艺圈真的可惜。   「好吧,你身材好。」   肖扬很介意,他发觉郁远的视线完全避开下方,「你没看下面。」   郁远不明就里,「我没事看你下面做什么?」   肖扬坐到池畔,像一开始的郁远那样,慢慢适应温度,「大。」   靠太近完全没有办法避开,就算不想看还是看到的郁远,「……」   肖扬跟着进了温泉池,「你将来用得上。」   决定不理会魔尊,认真泡汤,在温泉池里顿悟出人生哲理的郁远:「……」   肖扬持续鼓吹,「快多看我的。」   郁远内心觉得奇怪,照理说肖扬的行为早已到达性骚扰的等级,但他竟完全不讨厌,反而还觉得有点可爱。难不成是长得好看的人真的比较占优势吗?   他忍不住想,若是金城武硬要掏给他看,他会怎样?   可能内心会默默骂你怕不是有病吗?但还是赶快看一眼吧。   那李奥纳多呢?确实还是照看不误的。   果然八卦的人性,人皆有之。他也没办法例外。   肖扬条件实在是太好了,他会对肖扬宽容,甚至更和蔼可亲,应该是正常的。   「在想什么?」肖扬见他表情不停闪动,出声问道。   「在想为什么我没生你气,应该是因为你长得好看。」郁远温泉泡得太舒适,很自然地就说出来了。   肖扬挑起唇角。他已经会以「人」的角度出发思考问题,自然懂郁远为何会思考自己没生气的缘由,然而他本质仍是兽,兽原来就是大方展现自我,因此他并不觉得这种行为真有哪里不对,尤其对象本就是他主人的时候。   当然,青年夸他长得好看,他自然是很高兴的。   只不过,肖扬只欣喜了那一瞬间,因为郁远接下来说的话,又让他立刻不悦。   「我刚想一想我们那里的大明星,嗯……像这里的伶人、戏子,长得很好看的那种,如果逼我看,我会怎么样?」郁远泡得太舒坦,失去防备地口无遮拦,「我想应该也会看一下。」   肖扬脸色立刻沉下来。   「果然美好的人的物事,就是会吸引人看。」郁远舒畅地深叹一口气,浑然不觉危机四伏。   「喔?他们有我好看?」肖扬瞇起眼睛。   --------------------   芋圆:……警察杯杯有人对我性骚扰QQ   *   今天三更!!请大家多留一些评论 第十一章   郁远直觉想回答没有,但他心想这样回答对金城武等人或许太不公平,于是持平地说道:「各有各的好看,每个人审美观不同……」   说到这里,郁远再怎么惬意、神经粗,都发现不对劲了,毕竟肖扬的脸此时距离他的脸不到五公分,雾蓝色的眸子此刻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郁远突地有自己的嘴巴快要变成磨牙棒的预感。   「你最好看!」郁远惜唇地说道。   「哦?」魔尊大人唇角终于微微上挑,但人并没有后退。   「真的!你脸长得好看,而且那个也大,他们的脸虽然也不错,但说不定很小。」郁远内心默默向各路明星和他们的粉丝致上最高的歉意,「你全身上下完美无死角,肯定是你最好看。」   「我大?」肖扬微微后退,拉开跟郁远的距离,状似不经心地问。   郁远已陷入警戒状态,此时自然不愿误踩雷,「比别人的大。」   肖扬双眸又微微瞇起,像等待着猎物的猛兽,「你看过别人的?」   郁远被看得寒毛直竖,但又不想说谎,「对。」   「刚不是说没看过?」肖扬的脸又再度逼近。   「那是泡汤的时候没看到身体啊。」不是,怎么他又快变成磨牙棒了,郁远着急地解释:「我们那里公共厕所,就大家都能去小解的地方,是长这样的。」郁远手指在虚空中比划着,开始恨自己没从今天下午就勤勉学术法,无法当空掏出纸笔了,「总之,就是虽然不想看,但偶尔不小心还是会瞥到啊。」   「不想看?」肖扬抓住重点,再度确认。   「谁想看?!我又不是没有,干嘛看别人的,别人的难不成能画画吗?要是看到别人的肯定是不小心的呀。」郁远认真说道,「你看我连你的都不想看。」   肖扬一字一句,慎重道:「不,你想看我的。」   郁远:「……」   肖扬微挑起唇,强调道:「你只想看我的。」   郁远:「……」魔尊大人到底有什么毛病,非要自我推销给他看?   肖扬俊美的脸上挂着勾人笑容,「反正我也看了你的,你不看我的白不看?快多看点回去。」   明明是歪理,却有点被说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被蛊惑确实多看了一眼的郁远,终于在泉池里发出谜之声,「不是,我到底多看点做什么?!」   *   郁远很不懂,他本来落落大方地泡温泉,硬是被肖扬弄得落荒而逃,原因还是让他费解的不停邀请他观赏某庞然大物。   他想昏在汤池里还没办法,这身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强壮到极致,明明泡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昏眩,哪怕只是一点点。   最后他只好说他泡够了,到旁边另一池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泉里,拿着肖扬搁在池边的皂角把全身搓干净,一根一根洗着头发,假装忙碌不已,深怕魔尊大人等等又来他旁边强迫他赏鸟。   虽然魔尊大人的鸟尺寸色泽的确都极好,但鸟就是鸟,难道能美出一朵花吗?有看过就够了吧,他并没赏鸟的乐趣。   看见魔尊大人拿着另一块皂角搓着澡,搓完澡已经出了池,施术将散落一地待洗衣服整理好,又擦干身体,头发微微拧干拭干,确认不会再有水珠滴下来,下身披着布巾,朝他走过来,郁远立刻进入紧急状态,深怕被逼得再看一次。   肖扬却只不过是拿壶水递到他面前,「泡久了,不渴?」   郁远尴尬地点头,「好像会渴。」   「喝吧。」肖扬就在池边喂着郁远喝水,动作自然,彷佛他们一直都是如此。   郁远真渴了,也不管这动作有多亲昵,就这样狂灌几口水。   「出来。」肖扬主动伸出手。   郁远虽觉得为什么还要拉他,他自己明明就能上去,但抵不过他人懒,有人拉他一把让他少出一点力,他还是把手交出去了。   肖扬用布将郁远裹得紧紧的。   郁远发觉料子很好,也很吸水,他相当满意。   「羊毛和棉一起织的,你讨厌身体擦不干。这样比较容易干。」肖扬笑道。   郁远震惊,他洗完很讨厌身上有滚来滚去没擦干的水珠,这种小小的习性都能跟前郁远一样?   重点是魔尊大人竟把这种小细节记得一清二楚,看起来确实对郁远很有爱了。   「先把衣服换上。」肖扬说道,一手拿着衣服递给他,另一手拿着别条布巾帮对方擦头发。   郁远从那些衣物里挑出里裤,飞快套上。   「要不要帮你穿衣服?」肖扬又问。   一柱香前的郁远一定没脸没皮地说好啊,然而经历过赏鸟事件的郁远,已经是个成熟的郁远,能自己穿衣服了。   「我自己穿就好。」郁远回道。   郁远心想这衣服好脱,应该也不会难穿,但肖扬就站在他旁边,他没来由地手指比衣绳打结打得更夸张,最后还没用地微颤。   「能不能不要在用得着你的时间闹别扭?」郁远对着自己显然没什么用的手指低声嘀咕。   肖扬低低笑出声,「我来帮你。」   魔尊大人上半身裸裎着,结实的胸膛离他靠得太近,散发出性感的气息,郁远心跳突地极度不规律乱跳一通。   郁远从前除了体育课激烈运动外,心跳从来没跳那么快过,他忍不住想怪肖扬,帮他重塑的这个身体素质也太差,时常心律不整,跟患心脏病没什么两样。   一抬眸却看到肖扬认真为他绑衣绳的眉眼,内双的眼尾深折,水蓝色的眸光认真而专注,毫无杂质,就只是认真帮他穿好衣服,没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   ……这种突如其来的可惜感是怎么回事?郁远思索了一下自身诡异的心情,用力捏了自己大腿一把,要自己醒醒。   肖扬看到郁远的举动,不动声色地暗笑傻主人,心想他这陷阱早就已设好,岂是捏个大腿就能不进套的。   他平静地牵过郁远的手,「穿好了,进屋吧,我为你把头发烘干。」   郁远跟着走,内心忍不住赞叹,魔尊大人正常时实在是新好男人,体贴细腻又能读心,要不是职业风险太高,他内心也还是很想念爸妈,他愿意立刻把自己打包送给魔尊,而且不许退货。   前郁远回来也不还回去。   实在是太好用的工具人,还长得这么好看,虽然时不时会坏掉,但瑕不掩瑜,一天下来,郁远依旧是喜欢魔尊的。   尤其他坐在床上,让魔尊直接用手帮他烘头发的时候,这复杂的喜爱心情到达了高点。   魔尊那双手感觉比dyson还好用,自带热力,这么长这么麻烦的头发,感觉也能被吹很干,他整个人都被暖得有点昏昏欲睡。   「晚上一起睡这里?」肖扬趁机问道。   「好。」郁远已然快睡着,根本搞不清楚对方在问什么。   「你说的。」肖扬重复确认。   「嗯。」郁远狂点头,事实上是打起瞌睡。   肖扬对这人很了解,「求求我陪你睡觉。」   「求求你。」郁远神智不清地乱答。   头发吹干并且被梳好之后,清醒过来的郁远,心想刚刚他是不是答应什么不得了的事?   但他怎么都想不出,索性放弃。没心没肺地跟肖扬要了画具,趁男人在穿衣服,吹干头发时,在房里的小案上详细地画了咸酥鸡,他把他喜欢的食材全画上去,每一项都精心解释,鸡肉、豆干、米血、鸡软骨、鱿鱼、甜不辣……连九层塔都没放过。   待画好,郁远毫不客气地把画具全留给魔尊大人收拾,「我以后宵夜能吃这个吗?」   肖扬看了看,感觉不怎么困难,「可以,这几天就帮你做。」   「不现在做吗?」郁远画到自己都有点馋。   「要搜罗食材。」肖扬解释道,「有些晚了,睡觉吧。」   郁远点头,没什么意见。   肖扬本想伺候郁远洗漱,但郁远毕竟是现代人,觉得连刷牙、洗脸都让别人帮忙实在是没天理,便自己动手做好,让肖扬善后,很快上床躺平。   待肖扬也跟着摸上床的时候,郁远炸了。   虽说这床非常大,但郁远没想过要跟别人一起分着睡,他就算在家里也是自己睡一张Queen size的床。   郁远质疑,「你为什么会上来?我有说要跟你一起睡吗?」   肖扬淡定,「有的。」   肖扬一弹指,方才熄灭的灯火又亮了起来。   郁远心想怎么可能有,却见肖扬拿出一颗玉球来,手在上面一摸,影像缓缓在上面流转。   里头有两个男人,状态亲密,一位在帮另一位烘发梳发,被梳的那位狂点头,看起来就是正钓鱼钓得欢。   郁远很快明白这是个修真界的监视器回放,把两个人的对话从头看到尾,脸一阵青一阵白,沉痛地想着,他就不该乱打瞌睡。   「我那是想睡。」郁远为自己辩驳。   肖扬轻笑:「来不及了。」   「我、我去书房。」他记得书房也是有床的,手脚并用地打算越过肖扬爬下床。   肖扬微笑,「离开这张床,就没盐酥鸡吃了。」   郁远不服,「……谁准你用盐酥鸡威胁我?」   魔尊大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好吧。他郁远确实是一个能用盐酥鸡威胁的人。郁远默默地又倒下,仰躺回去,非常可怜地说道:「我好像没跟别人一起睡过。」   「我知道。」肖扬笑道,默默在内心回,你先前只跟老虎睡过。   「我睡不着。」郁远嘟囔道。   肖扬熄了灯。   「我好可怜。」郁远继续哀兵政策。   肖扬只字未回。   「我才过来第一天,难道就不配拥有自己一张床吗?」郁远持续卖惨。   肖扬终于开口:「你再说个千百句,都不会影响我们要同睡一张床的事实。」   郁远委屈无处宣泄,不嫌费劲地做着各种可怜巴巴的表情,约莫就是把QAQ、(﹏)、(﹏)、(T_T)……轮番上演一遍。   肖扬那双夜视力极好的眼睛全看得一清二楚,唇边噙着笑。   方才还在说绝对睡不着觉的郁远,把那些表情全做一遍之后,兴许因为用一番力气在挤眉弄眼上,一放空下来,眼睛就重得打不开了。   「不是说睡不着?」肖扬轻笑,放下床帐,现出原形。   深眠中的郁远下意识地靠近那尊暖和的、毛绒绒的大型动物,整个人抱着一团大毛球,埋在白虎身上,睡得又甜又香。   什么不习惯跟人一起睡觉,绝对会睡不好的事,根本就没发生。   他作了一个梦。梦里他有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就是一直以来他梦到的那头,他很高兴地不停撸着白虎,很怕把白虎撸到变秃毛虎,但完全停不住手。   肖扬就这样被他家主人边睡边无意识地撸了一整夜的毛。他如今早已不需要睡眠,睡觉就是可有可无之事。被青年撸实在是舒服,就是太过舒服了,他中途好几回都想反压住睡得极熟的郁远,想对青年上下其手。但他终究没有付诸行动。   他要等他家主人爱上他,到那时候,他才要真正放纵自我、恣意行欢。早已等上数百年,他还可以再等。   郁远最后梦到的是那头白虎被撸到掉了一堆毛,挣脱地逃走了,他着急地说不要走,手还紧紧扯了一把,抓到满手柔软白毛。   随后,他张开眼睛,发觉自己的手上真的有一些白色兽毛。   郁远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些毛。   早已化为人身,暗暗清理好床上的兽毛,肖扬装迷糊睁开眼,「何事?」   郁远看着手上的兽毛,陷入迷茫,没想太多就很自然地跟白虎求助,「你们这修真界,是能显化梦的吗?我梦到撸白虎,撸到白虎怕秃毛要溜了,就着急地去抓,你看,我真的抓到满手的毛。」   肖扬沉下脸:「我在此陪你睡觉,你在梦里跟白虎暗通款曲?」   郁远没想到事情会往这方向发展,「不是,我哪能控制梦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抱着我,想着别人。」肖扬瞇着眼睛,笑笑地说了三个字:「薄幸郎。」   觉得自己并不是,但又无从反驳起的郁远:「……」   --------------------   白虎本虎:…负心汉   芋圆: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QQ   *   明天休息,不更,周一更 第十二章   魔尊背了个人整个下午到处走的消息只一夜就传遍魔道总坛,白桐一早操兵时,时不时听到交头接耳的声音。   她双手抱胸,花朵般洁白精致的脸上浮现灿笑。   众魔修一抖。   这看似娇弱无比的少女,实际上是棵暴力千年桐,外表虽然具备植物随和平静的特质,但内里可一点都不佛系,成妖之后走到哪里、打到哪里,生平最大的乐趣莫过于练功升等。   「想说尊上的闲话,先打得过我再说。」她笑咪咪地说道。   一旁的胡蝶笑道:「你先打,我去请示尊上,探探他意思。」   「嗯。」白桐点点头,双手垂下,右手抚上左腕手炼,手炼以金属炼造,上头缀着瓣瓣纯白桐花,看起来就是精心打造的饰品。   它却是件法器,桐花的每片花瓣,都能独立射出,花瓣虽小,疾射而出必定见血。   众魔修没人敢再说话了。   *   胡蝶进到肖扬屋里时,屋里的饭厅已经坐着双胞胎弟弟。   她眼睛一亮,不是先问魔尊,而是先找盟主,「盟主呢?」   「尊上在替他梳发。」杜自迩笑嘻嘻的,他奔波一夜,被杜行远勒令坐在这里休息。   杜行远进灶房去给掳来的御厨打下手去了。   这日的早膳,原先肖扬想自己下厨做给郁远吃的,但郁远正在对一头长发崩溃,考虑要标新立异地把头发剪成短发时,杜自迩刚好带着御厨过来。   早等在屋外的杜行远立刻陪着御厨去给他们师兄做早饭,杜自迩在饭厅等着,肖扬则在卧房里为郁远梳发。   郁远不了解,为什么肖扬随便掐个法诀就搞定魔尊大人自身三千烦恼丝,但却要帮他用梳的。   这不是很费时费力?   「你怎么不帮我变一变就好?」郁远随口问道。   肖扬帮他一半的头发挽成髻,另一半披垂在身后,「你想用法诀处理头发,你自己学;要我帮你,我喜欢用梳的。」   郁远真心不懂,「我难以想象会有人喜欢梳头发。」   「享用为情人梳发的乐趣,所以你要是剪了……」魔尊大人笑而不语。   郁远岂敢破坏魔尊大人这种他无法理解的诡异乐趣,连忙自清,「我不剪!我绝不剪。我把它留成河,你满意吗?」后面还是忍不住夸饰法酸一把。   肖扬笑道,「你要是受得了,有什么不行。」   好吧,他无法忍受。郁远满脸生无可恋。   「你起床一般都没胃口吃不下,你先画个画,看看你想画什么,早膳好,我唤你。」   郁远点头,他虽然爱吃,但刚起床容易没食欲,大多要过一阵子,才会开始有欲望进食。   「你想在这里画还是在书房画?」   「书房吧。桌面很大,好画。」   肖扬点点头,将人领到书房,把画具摆好,郁远在画纸前发了一会儿呆后,提起笔。   *   胡蝶是极少数的蝴蝶成妖,蝴蝶原本寿命不长,多在还未成妖时便已结束,她却不同,她尚为虫卵时正好附在灵草上,被一位修士将灵草拔了,与其他株一并带至冰天雪地之处修炼,那修士原本练的功法便不惧寒冷,愈苦寒之处愈能有助提升修为,然而寒冷之地延迟了虫卵的孵化,修士因为对雪貂产生猎心,反被雪貂设计杀死,因此那把灵草迟迟没有被吃。   当极短的春天到来,虫卵终于孵出幼虫,以那把灵草为食,一点一滴入腹,待她终于化蝶破茧而出,已然因为灵草滋润及天地灵养而成妖。   妖精原来就是天地滋养而成,某些直觉更为敏锐,所以她跟白桐较双胞胎兄弟更早就确定肖扬若非郁远当年所饲养的白虎,真身肯定亦是狮、虎、豹之类的大猫。   她们虽为肖扬下属,肖扬平素又总端着一张清冷高贵的脸 ,但她们在身为动植物时,本就不为大猫之食,化人后更沾染上人的习性,每回与肖扬相处,总本能地很想摸肖扬的头,说话不自觉地就会变得温柔一些,什么迭字都想拿出来用,虽然她们最终忍住了。   当然,肖扬真唤回郁远,其身分也不必再猜了,就是郁远当年那头睥睨众修士的白虎。   她们两个昨夜兴奋了一晚上,既对招、又聊天、还写文,休息得很少,但她此时看肖扬移步至饭厅,雀跃之情仍在心里暗自燃烧,她勉力压下,先提正事。   「尊上,您昨日背着某个人一事已广传总坛,消息该压下去,还是要外传?」   肖扬轻挑唇角,「说出去吧。」   杜自迩和胡蝶对视一眼,同时想到许多事。   肖扬身为魔尊,生得又极俊美,自是众多修士想结为道侣之对象,别提魔道内部各分支,就连名门正派也不乏恋慕肖扬之修士,虽如今正魔不两立,然而私下来向肖扬示好的正道修士倒也不是没有。   毕竟肖扬真正实力至今无人见过,当初一统魔道时,收拾过数字大乘后期之魔修,亦是轻轻松松毫不费吹灰之力。   他们先前都猜肖扬早臻渡劫期,硬是把功力压下来。   然肖扬对外总说他今生唯倾慕郁远一人,只愿与郁远为道侣,把众修士弄得极懵——郁远不是早就死了吗?这么说到底何意?   「此生唯心悦郁远,非彼不可。且,何人敢言其已身亡?」肖扬总是这样答复众人。   肖扬行事本就难以推论,起初众堂主们以为肖扬不过是拒绝推托之词,但后来肖扬搬出郁远的「肉身」之后,他们旋即明白肖扬是认真的,确定肖扬即是郁远那头白虎之后,自然更不用提。   他们该更早猜到的,郁远总爱唤白虎「羊羊」或「小羊」,他们当初总是迷惘,觉得郁远不只是起名废,还有恶趣味,把一头白虎叫羊羊,偏偏白虎还从未生气,如今细思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羊羊,而是扬扬,小羊应该就是肖扬的昵称了。   当年郁远与苍山派一事,最可能救下郁远的,应该就是肖扬,当初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何没能救下郁远,此为其中一谜,肖扬没说,他们不会那么没眼色地去问。   然而如今,如果肖扬背个人的事传出去,背上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恐怕很快就藏不住。   「师兄的魂力或许没变,但修为……?」杜自迩笑笑的,不太懂肖扬的用意,「让师兄当箭靶可不太好。」   太危险了,他与哥哥,是一点风险都不想让师兄冒的,若非已经知道肖扬就是白虎,他恐怕不会那么平静,冲上去再与魔尊打一顿都有可能。   「不必担心。我说过,我会把原本属于他的,一一讨回。」肖扬低笑,见杜行远程着早膳走进来,「我去带郁远过来,对了,你们这几天,留点时间,跟郁远过招。」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是要打赢郁远呢,还是打输郁远好?   肖扬心里却自有打算,他起身到书房去接郁远。   郁远坐在桌案前,正提着笔在描绘,窗棂外明媚的日光从间隙悄悄窜进屋内,在他侧颜镀下淡淡金光,他骨节圆润的长指拿着笔,眉头微皱,漂亮的桃花眼里清楚地写着不满。   「丑。」郁远低低说了声,他太过专注,肖扬又毫无脚步声,导致他并没发现有人到来。   郁远动手将画揉成一团,扔进篓子里。   这回眉头微锁的换成肖扬,郁远多能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若不是被送入仙门,也许郁远能成为惊世绝艳之画者。   郁远下笔有如神助,在他陪伴郁远这么多年间,最常看到郁远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看着画好的画,说着嗯就这样了,然而他明白郁远是中意的,青年极少弃画。   但篓子里现在绝不只一张废弃不要的画纸。   肖扬出声,「这是怎么了?」   郁远这才发现肖扬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此处,他并没有被吓着,反而解释道:「画得不满意。」   肖扬带着好奇心,方才角度的缘故,他没能看清郁远的画,「画什么,这么不满意?」   「白桐他们不是跟我要张图?我想都不画也不好,就想说要画一下,但画到你,我怎么画都觉得不够好看。」郁远解释道。   他生性散漫,以往在学校,就算被老师痛批如果再更用心、哪边再画得更仔细一点就能如何如何云云,他也是不愿搭理的。   这就是他的作画风格,改了那还是他吗?所以他总不理会,靠着与生俱来的天赋,用这种被老师评为名为写意、实为随便的风格拿过好几个重要奖项,老师都快被他气疯。   但今天是他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笔力不够,难以表现出魔尊大人的盛世美颜,有点后悔他以前怎么就那么欠努力?   「哦?画我?」肖扬想把那些揉烂的纸拿过来,「我能看吗?」   「不能。」郁远想都不想地答道,「太丑了,丢掉。」   「好。」肖扬也不争,反正这些肯定还是要留给他收拾,等等再看就好。   没料到郁大画家懊恼过头,兀自碎念,「太丑了好想毁尸灭迹,这里为什么没有打火机?!」   他没那么勤奋,不可能像无数穿越者一样投入于各种新器具的发明。要选自然是选最快能解决问题的方法,转向肖扬,像是征询意见:「你说我把纸吃掉好吗?」   肖扬急中生智:「你觉得纸好吃吗?」   「没吃过,应该不怎么好吃?算了不吃了,帮我处理掉吧。」郁远终于放弃。   肖扬点头,「你先过去饭厅吃饭,你师弟在,我收拾一下过去找你。」   郁远确实已有食欲,不疑有他地离开书房。   肖扬微微一笑,收拾起书案。   郁远早餐吃得很愉快,是他喜欢的清粥小菜,此时的他却不知道,连在皇宫里最上头的那位,也没有他吃的这般好。   御厨半夜从床上被掳,吓得要死,杜自迩却笑嘻嘻地道:「找你去帮我们做做菜。」就把人弄晕,打包带走。   一醒来他人就在这个特别大的灶房里,甚至还有个放在上头的大冰窖,他看得有些呆住,昨天那个笑咪咪的人此时冷淡得要命,眼神像是要杀了他一样。   「做五人份的早膳。」杜行远淡淡说道,这五人份并非用人头数来算,而是用郁远食量来估测,他们全都早已辟壳,可食可不食。   御厨惶恐地点头。   「我来生火。」杜行远说道。   御厨看着这面色冰冷的男人不知道丢了什么进灶里,火苗就窜出来了。   「这……」御厨目瞪口呆。   「你做吧,动作快些,有什么需求唤我。」杜行远冷冷说道。   御厨心道谁敢叫您啊,没搞好他小命就没了,他从头到尾自己忙活,战战兢兢用现有的食材做好早膳。   杜行远在端过早膳前,伸手扔给御厨一颗夜明珠。   御厨看着这颗夜明珠发着愣。他皇宫待久了,虽然大多待在御膳房,名贵的物品仍多多少少见过一些。   这一颗……应该抵他在宫中忙一辈子所能攒到的钱。   御厨不禁思考,他先前在皇宫里卖命,整天怕项上人头不保,究竟有何用意?   既然都要害怕,来这里不是比较赚?   不过当面色冷淡的男人把餐点收拾进来,并且拿了画进来,说要他做出珍珠奶茶的时候,他脸又绿了。   珍珠?直接磕,牙齿真不会断吗?而且什么叫珍珠奶茶里没珍珠?   几日后当他收到另一张画,画的是颗圆圆胖胖白白的饼,说是太阳饼,又写着太阳饼里没太阳。   御厨非常怀疑人生。   *   郁远的好心情维持到吃完早饭,肖扬说要带他去练弓箭之前。   听到要练弓箭,他立刻就萎了。他这种瘦弱风一吹就会倒的人,怎么可能拿得起弓,射得出箭呢?   他张开嘴就想抱怨,魔尊大人那张俊逸容颜突然近在咫尺。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将男人的眼睫毛算得一清二楚。   「你想尝尝看禁言术,我不反对。」魔尊大人的声音低沉却轻柔,像根羽毛般,挠得人心痒。   「禁言术?是怎样的禁言术。」郁远隐约有些猜测,但他想,肖扬说的也许真的是某种让嘴巴动不了的法术。   肖扬唇边含笑,靠郁远靠得很近,吹拂出的气息炽热,彷佛极致的勾引:「以唇为咒,封印住另一个人的唇,使之无法发声。」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明明就是磨牙的举动,能被讲得如此暧昧,更想抱怨但并不敢的郁远:「……」   「好,我一定不抱怨,乖乖射好射满,不知道这样魔尊大人您满意否?」郁远偷偷用了一个现代哏。 第十三章   肖扬对青年那点小心思还是懂的,只是不想在言语上与其多争辩,「走吧。」   郁远思及昨天看到的地图,他记性是真的好,那立体地图此时早就印在他脑海里,很快知道他们该去哪练箭,甚至还有心思去推算一下从这里走过去射箭场要多久。   好的,也要半小时。这到底是个什么边陲地点,为何去到哪里都要半小时?   他好想在世界的中心呼喊任意门啊!   「过来。」肖扬见兀自退到一边的郁远,对他招招手。   郁远走了过去,本以为肖扬又要背他,没想到魔尊大人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柄剑。郁远微微一惊,深怕被打到,连忙往旁一避。   这一避却有点让郁远自己吓到了,他在现代的身手,有那么好吗?他好像闪得有点快、跳得有点远?   魔尊大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郁远。   郁远纳闷:「你说我用玉石所化,为什么我刚一闪能跳那么远,你是在我脚上装弹簧吗?」   肖扬原以为郁远能因此发觉什么不对劲,没想到魂魄经过其他小世界洗礼后,想法永远能推陈出新,让他有点不悦。   肖扬瞇起眼,「你很想试试禁言咒?」   「我没有,我不想。」郁远这一次闪得更远,他发现自己本来只是想移一小步,却又莫名地跨出了修真界的一大步。   肖扬挑起眉,雾蓝色的眸闪动着危险的笑意。   郁远:「……」这装了弹簧的脚,还能不能让他好好闪躲了?   「过来。」肖扬再度对郁远招手。   郁远这次慢腾腾地走了过去,他发现如果只是一般走路,很难感受到细微的差别,但他这脚力似乎跟在现代社会的不一样。   肖扬身上那柄宝剑出鞘,竟是一柄通体冰蓝色的剑,剑身发出银蓝凛冽之光,唯有剑柄处为深灰,刻着如风般的纹路,衬得肖扬冷白的肤色更加醒目。   郁远心想,不是要去射箭演练场,为什么肖扬此时突然拿出剑来,但他也不想去射箭,所以他才不提醒魔尊大人呢,魔尊大人爱啥就做啥,能让他混就好。   肖扬却突然抬起剑,剑剑向郁远砍过来。   郁远大惊,心想他不过就是存了个混过去的心思罢了,魔尊大人就突然拿剑砍他,他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他内心犯嘀咕,脚步却飞快变动着。肖扬的剑毫不留情向他砍来,冰亮的剑尖招招指向他的面门,他甚至能感觉到凉薄的剑风,扫得他面上微寒。那每一剑招都带着无比的威压朝他欺来,郁远只能不停闪避,他躲得极为迅速,连他自己也深觉诡异,身体变得很热,腹中彷佛有什么热流到处窜。他自然也发觉了,自己速度非比寻常,反应也超乎想象地快,往往他的大脑还怔住,他的身体已经又躲过肖扬的一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这样的高手?是肖扬给他的这具身体太厉害了吗?如果是这样,他要收回昨天嫌弃身体素质太差,像得心脏病的那段话。他甚至还有余裕边躲边思考这些事,到底是肖扬只是随便玩玩,还是他真的很强?   肖扬却停止攻势,纯粹舞弄着剑,剑体迸射出湛蓝剑气,他一手持剑,另一手对郁远伸出,低喝:「上来。」   郁远这回亦是手比脑子快,飞快地搭了上去,待他脑子清醒一点,害怕自己会不会误上贼船时,人已经飞上天空。   郁远:「!!!」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妈!我在这里!   「美吗?魔道总坛。」肖扬笑笑问着郁远。   「很美。」郁远直觉点头,从空中看下去,魔道总坛确实很漂亮,但他又发觉异样了,他这是乘着剑气在天上飞,脚下空无一物啊,「不对,你不是说怕我掉下去吗?」   「你这不是没掉?」肖扬微笑,「还是你想要我推你一把?我乐意奉陪。」   「……不需要,谢谢。」郁远回道。   肖扬低笑。   郁远心里各种疑点,问出来:「所以我本来就会御剑飞行?那你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要背我?」   肖扬毫无愧意,「我昨日不就跟你说你原来就会,只待记起,是你自己坚持你不会的。」   郁远心想,还真不能反驳。   「我今天若不逼你,你会吗?」肖扬又问。   这也真没错,要不是非得躲,他绝不可能发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太一般,但是,他要是没注意,依魔尊大人这身手,他恐怕脸上全是血窟窿,说不定命也没了,「……所以我还该谢谢你拿剑砍我就是了?」   「难道不该吗?」肖扬带着人往下降。   魔尊大人好一个理直气壮,郁远竟哑口无言,「那你为什么不昨日就拿剑激发我的潜力?」   肖扬拉着人安稳地降在平地上,「我们是情人,我疼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郁远毫无真心地回道:「哦。」心想,都给你说就饱啦。   肖扬收起剑,掏出一个袋子,「虽然你早就不需要用了,但还是给你这个吧。」   郁远狐疑地看着魔尊大人,肖扬心思太深,他想不透。   肖扬取出袋中物品,郁远一看,发现那约莫就是护具了。   「手来。」肖扬嘴上虽如此说,却没有等郁远伸出手,而是自然地执起郁远的手,为他穿戴好护具。   郁远注意到肖扬并未穿戴护具,「你不用吗?」   「不用,我不会受伤。」肖扬淡淡解释道。   这回郁远留了点心眼,「我会吗?」   「不会,但想来你会抱怨。」肖扬笑了笑,「所以这是戴心安的。」   郁远斜觑:「我像是那么爱抱怨的人吗?」   肖扬笑道:「那我们今日收工,不练了,回去房里窝着?」   郁远没第二句话,「好!现在就走。」   「嗯,我只不过是说说罢了。」肖扬扯了扯唇角:「我们练吧。」   靠北。就是看他没抱怨,故意拿个饵钓他,又让他落空。顿时内心充满无数干话、不吐不快的郁远:「……」   练习处立有数十根木桩,现今唯有他们面前这五个立有箭靶。肖扬取出几副弓,为郁远介绍。   「这都是你以前用过的弓,每一把功用不太相同,若骑射时你爱短弓。」肖扬指着其中一把,「你三岁便学骑马射箭,在进仙门之前,骑射已在同龄孩子间有一定水平。」   郁远对修真界的这位郁远前辈带着无限崇敬,他三岁的时候在干嘛?骑投币的摇摇玩具?不,他记得他三岁的时候还因为摇摇太吵,总被吓哭,四、五岁后才敢骑。   「但在仙门一般不太骑射,所以你后来趁手的是长弓,就这几把。最后你最喜欢的是这把。」肖扬拿起其中一把看起来最长、最重、最变态的弓对郁远说道。   那把是墨黑色的弓,弓身为筋角搭上乌木所制,样式古朴却从简洁之中生出特有的力与美,透出某种肃杀之气。   郁远:……累了,想回去。   肖扬一眼望出郁远未宣之于口的怨念,他笑了笑,「这把我拿,你先拿这个吧。」他选了另一把稍短的弓递给郁远。   这把弓同为筋角弓,色泽为深咖色,虽然稍短,但透出的凛冽之气却仍让习于现代安逸生活的郁远有点心惊。   因为不想被施那顶着禁言咒的皮的磨牙术,郁远紧闭着双唇忍耐,他怕自己一说话就会立刻说:天啊我手断了或是妈妈我要回家。   肖扬见他未出手,于是说道:「拿过去。」   郁远真心不想接。   肖扬一手持弓,另一手却又抽出方才那柄剑,冰蓝色的剑刃瞬间抵在郁远颈上。   「接不接?」肖扬淡笑。   郁远突地生出些风潇潇兮易水寒的决心,大胆回道:「这是威胁。」   肖扬满不在意地回道:「我其实也不怎想用这招,要是你比较喜欢禁言咒,那我自然更欣喜。」   郁远无言,跟剑比起来,他还真的比较怕禁言咒。剑看起来他躲得起,禁言咒……他愤恨地接过弓。   「教你,你得这样。」肖扬站在郁远身后,教郁远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你先试试。」   郁远并不想试试。   他平日爱讲干话,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就是干话之一,他内心自然清楚自己跟瘦弱搭不上边,他身高就185公分,光杵在哪边就跟棵树一样有份量,并不是个纸片人,虽然没怎么锻练,但架不住他年轻,遗传又好,身材也保持得不错。家里真的需要搬运工时,他哪可能让爸妈去做,还是自己扛。   他虽没玩过弓箭,还是很清楚拉弓有多难,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拉满弓,毕竟拉弓这种事不可能一蹴可几,他以为自己应该会拉到手抖到不像自己的,回去别想拿画笔了。   他当然想保有这只手,所以一点都不想拉弓,毕竟他还想画画,但肖扬人就站在他身后,他要是不拉,嘴巴恐成磨牙棒。   衡量自身处境后,郁远拉开了弓。   一拉就拉到全满,震惊到他自己了。他这是有什么天生神力吗?   很显然不是。是肖扬给他的这身体具有他也不懂的神秘力量。   「给你,用这三指勾弦搭箭,平视你的目标,视线得跟靶心成直线,试试看,你曾经每发必中。」肖扬解说完,将箭递给郁远。   郁远尽可能照着肖扬说的那样做,但他心道自己绝对不可能中靶心的,只集中注意力地将箭射了出去。   他还以为箭会呈拋物线移动坠地,没想到箭超乎他想象的,直接正中靶心。   「这怎么可能?这是意外、是意外。」郁远又跟肖扬拿了一根箭,一射,再度正中红心。   他就不信邪了,像他这种新手,如果能这样每发都中,那别人还学个屁啊,连他自己想到都会生气。   郁远连射十箭,靶心上就是十箭。   「……我不练箭了,我要去买大乐透。」郁远把弓扔给肖扬。   「大乐透?」肖扬问道,「那是什么?」   郁远想了一下用语,「彩票。」   「你觉得你这是运气?」肖扬轻笑。   「是啊。」郁远点头,「不然呢?」   「这给你。」肖扬将那把墨色的弓拿给郁远,「射三十箭,如果你三十箭都正中靶心,再去签注也不迟。」   「可是我手酸,为什么我要多射三十箭才能去买彩票。」郁远心有不甘,他也不是真手酸,纯粹不想多射三十箭。   「因为你没有钱。」肖扬指出这残酷的事实 。   郁远道:「……我现在想要藏宝阁里的东西了,来得及吗?」   肖扬平静地与之对视,「你说呢?」   郁远心很累,郁远不想说。   肖扬将那把墨色长弓交给郁远,「换这把弓,你最趁手的弓。」   郁远苦哈哈地拿过那把弓,这把弓确实比方才那把更沉,前郁远到底哪里想不开,轻的不拿,拿这么重的东西?   但他很快发觉这弓虽然重,却是真的好握。有了方才那十箭的经验,他先试拉了一下弓弦。   又是满弓,但这弓更长更沉。他自己都没发觉地在脑海里计算起他应该出什么力气才能击中靶心。   他再度拉弓搭箭,将被召唤过来又没有钱花的怨气,全发泄到箭上。   三十箭射出,箭箭全中靶心。郁远这下不觉得这是运气了。   感觉只要他看着目标,就没有射不中的。   他很困惑,不懂这到底是魔尊大人帮他做的身体素质太高,还是他其实是个被画画耽误的神射手?   「你现在知道你自己有多厉害了?」肖扬笑道。   郁远满腹疑团,一时不知从何问起,还在整理思绪,就听到肖扬又说了下去:「所以你如今明白,我找人仿很多张你画过的白虎,来练射箭的原因了吗?不练,我哪里有机会赢得过你?」   郁远:「……」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却见肖扬把那些弓箭全收好,将郁远画的那幅白虎画作又拿了出来,他摊开画作,珍视地看着那幅画作,「所以我怎么能不喜欢它呢?」   魔尊大人轻闭起眼,状似亲吻上那幅画。   看清楚男人唇对着的位置,恰好是画里那只手的郁远:「……」刚连射了四十枝箭,手不抖,看到这画面倒有点抖了。 第十四章   双胞胎将御厨丢给胡蝶,让胡蝶负责安顿他的起居,便先去忙他们的。   拿到从各据点传回的讯息,连杜行远都微微笑了起来。   两个月前,肖扬指点他们放苍山派有秘宝的消息出去。   他们于是从散修下手,散修若不是误打误撞走入修炼之路,要不就是退出门派或被门派逐出,他们势单力薄,求功法、法宝都比较辛苦,但要混入他们之中相对容易,消息从一群散修再往外扩散,便很难查出究竟是谁所散布。   非常快的,正魔两道都知道苍山派有秘宝,无论苍山派如何否认,都抵不住明着暗着觊觎苍山派秘宝的众修士。   那些闲言闲语愈来愈真实,从——   「你知道吗,我听说郁远当时之所以能够修炼得那么快,正是因为他得到苍山秘宝。为什么他拿到,他师父没拿到啊?机缘吧。或是他人长得特别好,他师祖喜欢他,他师祖不是仙逝了吗?指不定仙逝之前,直接越过他师父传给他呢。」   到——   「你们有听说吗?听说当初苍山派那祸事,根本是因为郁远师尊从郁远处要来秘宝,进去闭关,出来之后修为大增,容不下自己弟子占着这仙道第一人之名,就对郁远出手了。唉,你说那秘宝是不是很厉害,让郁远修为远胜其师,又让他师父闭关修炼没多久就能杀掉郁远,修仙之人,谁扛得过那秘宝的吸引力?」   再到——   「你们猜那秘宝如今到底在哪?苍山派的藏宝阁?祭祀牌位?还是被藏在哪棵树下?」   总之到了最后,众修士已经都肯定苍山派肯定有至强秘宝,能激增修为的那种,导致近期到苍山派晃悠的修士特别多,附近的地都快被暗暗掘过一轮。   苍山派里也不平静,不管内门、外门弟子们均人心浮动,都想得到秘宝,内门弟子还好些,毕竟能在内门意味筋骨较佳,直接师承各峰主,相对容易管束,外门弟子常趁空在苍山里掘地,苍山内一时之间竟也坑坑洼洼好几处。   苍山派各峰主表面上痛陈这种歪风,私下心思也各异,苍山派在修真界能成为千万年来的名门大派,究竟有无秘宝,众人内心都各有定论。   正道盟聚会时,苍山派被其他门派明里暗里地调侃讽刺,暗示其已有秘宝,何必要分得如此多灵药、法器,利益一时难以分配,各门派闹得不欢而散。   「正道盟这还撑不撑得下去呢。」杜自迩唇边挂着笑容。   把师兄的心血吞光的地方,就该毁掉。   杜行远笑了笑,「玹山也真够配合。」   苍山、玹山先前并列修真界二大山门,所育弟子众多,出类拔萃之人亦不少,两山门齐名直到郁远成名后被打破,郁远倒是会做人,凡事总在不损苍山之下,让玹山出头。   但苍山祸事后,苍山式微,玹山再起,此次正道盟会议,玹山倒是隔山观虎斗,看其他门派和苍山吵,超然物外,看来不抢不闹,但反而一副坐定龙头宝座之姿。   苍山与会时没回过味来,回去自然会想清楚,疑玹山放消息为早晚之事。   「等吧。」   双胞胎正在讨论着究竟要等多久,总坛门房突地上门知会有拜帖。   杜自迩笑吟吟地拿过拜帖,只看一眼,就跟杜行远说道,「哥,不必等了。」   杜行远很快会过意来,「苍山来的?」   杜自迩点头,笑脸中满是不屑,将拜帖拿给杜行远,「啧啧,私下来魔道投拜帖,也不知究竟存的什么心。」   杜行远接过拜帖,看了一眼要来的苍山人士,撇了撇唇,「想看看能不能搭上肖扬吧。」   双胞胎从以前私下就将魔尊视为合作对象,两人聊天时从来都只称肖扬,不称尊上,如今知道肖扬就是白虎,自然更不称尊上了。   但他们如今对肖扬才是前所未有的信任,因为他们在苍山时能见到白虎到底对师兄多照顾,那种互动骗不了人。   他们内心清楚谁都可能害郁远,但白虎绝对不可能。   白虎从来没有说过,但他们二人却能看出——郁远是白虎的命。   「想跟肖扬搭上,靠着道侣关系一统修真界。」杜自迩笑道:「这太有意思了,我来帮师兄多准备点零嘴,让师兄看好戏吧。」   *   射箭场边,郁远找了棵树说要坐下,肖扬这回没反对,毕竟郁远已习射了一百箭,不断地拉长距离,郁远的箭仍全部正中靶心,真正百发百中。   肖扬这回甚至先铺上柔软的垫子,再让郁远坐下。   郁远坐着靠在树干上,舒适地微瞇着眼,「你真的什么都有欸。」   「储物袋里什么都能装。」肖扬解释道,「还得教你怎么用。」   郁远坦白,「我不想学,这不是有你吗?」   有魔尊大人,他还要储物袋做什么?   肖扬私心倒也想把郁远宠得一日十二时辰都得靠着他生活,但是哪日若青年活跃在他人面前,最简单的储物袋却忘记要如何使用,要什么没什么,那也不行。   「现在就学。」肖扬回道。   「我操劳过度。」郁远理直气壮。   「我只说用法。」肖扬又掏出各色糕点,盛在盘子里,放在垫子上。   看在郁远眼里倒有几分野餐的意味,他还来不及拒绝肖扬的提议,嘴巴已经被一块桂花凉糕收买。   肖扬捻起第二块糕点等着,「你边吃边听就行,不用带脑听,你也能会。」   郁远半信半疑地盯着魔尊大人,对方冷静地回看他。   好吧,郁远心想,是魔尊大人自己说他不必带脑听,那他就光明正大吃点心放空吧。   他就不相信他这样听也能听得会。   肖扬边喂食他主人,边解说储物袋的使用方式,如何存放东西进去,怎么唤出、收起。   郁远整路都在吃糕点,基本上将魔尊大人那好听的嗓音当成比较动听的BGM,但问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这些糕点都很好吃。」郁远只能这么回。   「你试试吧。」肖扬递给青年一个新的储物袋,「就把盘子收进去好了。」   「如果我能收得进去,我头剁下来给你当椅子坐。」郁远说道。   同时间他大脑好像有什么反射动作一样地下了指令,盘子自动飞进了他的储物袋里。   郁远目瞪口呆。   魔尊大人面带微笑。   「你收的!」郁远坚不承认事情是他做的。   「你收的。」肖扬只是点出事实。   「我……」郁远跟颗消风的气球一样,「算了,头给你吧。坐一坐再还给我,记得别坐得太脏。」   「我答应了吗?」肖扬勾唇,「我不缺椅子,我缺别的。」   「缺什么?」郁远没多想地问出口。   肖扬笑得高深莫测,雾蓝色的眸光深似潭。   郁远从那浅蓝色眼里看出一片黄,深怕魔尊大人张嘴就是他承受不起的骚话,「算了,当我没问。」   肖扬才不管他主人是否把话收回去,「桃子,我缺桃子,你身上的。成熟时让我啃啃。」   果然骚话会迟到,但不会缺席,郁远愤恨地骂了声:「干!」   魔尊大人点头,神情愉悦,「嗯,是挺想的。」   郁远:「……滚!」为什么语言这么奇妙,竟没有在不同的时空造成隔阂?桃子为何仍有脖子以下大腿以上十八禁受器的隐喻,干这个字眼依旧意味着某个反复操弄的动作?   「我滚,然后你自己走回去?行啊。」肖扬起身准备要走。   郁远哪能让魔尊大人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连忙拉着男人宽大的袖口,可怜兮兮:「我都射一百箭了,你岂能对我射后不理?!」   「射后不理。」肖扬思索后,笑了笑,「又是你那边的专用语?倒是挺不错。」   郁远他就只是随口抛哏,并不想话题真往红绿灯中某色歪斜,「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郁远这么厉害,光凭天赋卓绝根本不可能,苍山派专攻弓箭?」   「苍山派以剑术闻名。」肖扬坐了回去:「郁远的弓箭会这么强,是因他曾被吸进去自己的画里。」   七岁的郁远曾绘过一幅未完成的百鸟朝凤图,原打算献给当时的皇帝,也就是他的皇祖父祝寿,他画得极好,连凤鸟都精心绘制了九束长长的彩色尾羽。   但他那幅画还没全画完,百鸟还缺了一只,就被他的父王说那百鸟朝凤图虽是贺意,但绝对会触犯天威,万万不可送出去。原来,郁远的皇祖父当年为十二子,他父亲原先最属意的为九子,疼爱九子到赐字为重明,广义亦为凤鸟别称之一。后来夺嫡又是另一个故事,总而言之,最后称帝并非九子,而是十二子。   七岁的郁远还不清楚那些陈年事,无意中犯忌讳,那画是送不出去了。安王极疼爱郁远,舍不得撕毁他的画,便要他落个化名,狠下心将那未完成的画流至民间。   那幅画后来辗转从他师尊手上,回到郁远的手里。   「郁远师尊,就是害死郁远那位?怎么觉得他送郁远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郁远皱眉。   肖扬轻笑,「当初你们还师徒情深呢。」   郁远哼了声,「但我怎么觉得你一脸就是我突破盲点的感觉?」   肖扬挑起唇角,「我如今觉得你失忆倒也不是坏事。」至少比较能看清事实真相,也不痛苦,「你师父早就对你动过杀意了,但你当时是不信的。」   总之,郁远拿到自己幼时的画,异常高兴,怀念地看着,却发现里头鸟类的只数不对,早就破百。   还在想着这疑点,他竟被吸入了画中。面临的是成千上万的鸟,每只的眼珠都是红色,那是早已丧失心魂,为邪物所控的象征。   郁远听肖扬描述,光是想到就头皮发麻,「该不会要郁远全都杀光,才能出来吧?」   肖扬反问,「不然你以为郁远神射手之称如何来的?」   面对那么多在天空上飞的禽鸟,弓箭是郁远最好的选择,好在他储物袋里备有数不清的箭,他要躲避禽鸟攻击,还要一箭箭射出,为求活命逃生,箭法便在这当中愈来愈准确。郁远在极大的压力之下,迸发出最大的潜力,最末总算杀尽所有的鸟,从画中回到现世。   回到原地才发现他在画中的漫长时间,不过只一瞬,而那幅他年幼的作品,已恢复正常了。   郁远听完肖扬说的前郁远往事,吓出一身冷汗,「今天早上我画的画,你有扔掉吗?」   肖扬面色平静地答道,「我烧了。」完全看不出他说的是谎言,事实上,那几张画纸,好好地收在他储物袋中了。   郁远大大松一口气,「那就好。」   肖扬挑眉,「怎么?」   郁远很认真地说道:「不然我如果被画吸进去,一个太丑的你跟我说骚话,我应该在杀你之前,会想先自杀。」   难得找不到话回的魔尊大人:「……」   *   他们练了一早的箭,午后,郁远就被肖扬带到图书馆睡觉,喔不,是藏书阁看书。   「我有事得先去忙,你在这里看书,回来我会问问你,都看了些什么,答不出来就试试我的剑。」肖扬语带威胁。   郁远委屈,「……说好的睡午觉时间呢?」   魔尊大人轻哼一声,迈步离去,只留给郁远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那头长发漆黑乌亮,背弯弧线完美,郁远詑异地看着自己微微抬起的手。   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想要撸一撸魔尊大人,感觉对方又轻又软像颗大毛球。他这是中毒了?   魔尊大人明明既残忍又强硬,要不就拿剑捅他,要不就逼他射箭读书,到底哪里像颗毛球?   可能这就是一个吸猫重症者,太久没撸到猫的后遗症,郁远胡乱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   藏书阁除了看守的修士外,此刻空无一人,郁远找了个位子,趴下来准备午睡,却破天荒地睡不着。   莫名其妙穿书过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就算不想深思,脑子里还是各种问题跑马灯似地乱窜,他根本没办法睡。   死撑着一刻钟后,他认命地从桌上起来,决定去找书来看。   首先是这里正魔两道的背景。他只知道郁远先前很厉害,一统修真界,但详细情形他一无所知,他找了书飞快地翻阅,快速地了解了一下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很快地他明白这里的背景,也清楚正魔两道的分法。这才发现这边的天尊有点意思啊,不喜欢的修士就踢回去?性情中人了。也难怪没人想飞升。   至于已随时可能面临雷劫的前郁远为什么没飞升?比起害怕被踢回去,前郁远不想飞升的原因应该复杂不少。   如果他能养一头白虎,每天撸白虎,他应该也不会想飞升的。   光是想象着有白虎可以撸,郁远内心的幸福感就油然而生!   只不过白虎被砍了一剑之后,下落不明,他穿过来后,还没人跟他提到白虎的下落。   他翻了几本记事书册,发觉白虎就跟前郁远一样,消失无踪。   --------------------   明天固定有事,不更喔 第十五章   还是很奇怪啊,妈妈明明说白虎是攻,感觉上还是主角攻,肖扬也说白虎是他情敌,然而这么有名、这么大的一只白虎竟然不见踪影,连双胞胎师弟都没多提?   郁远跟玩猜谜一样,心里隐隐约约有预感白虎是谁,白虎在哪,但总还是讯息不足,没办法肯定。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郁远。   对了,他身上也是疑点重重。肖扬说他是玉石所化,玉石所化的身体,真他妈那么耐操?要是随随便便一个玉石所化的身体,都能跟前郁远有一样的实力,能飞快闪躲急剑、能百发百中,那大家干嘛修炼得要死不活?干脆统一都用玉石化身体,再把灵魂召进去就好。   他立刻去查相关书籍,发现用玉石化为肉身,这事确实有,但放入一般人的灵魂还算容易,要召唤回修士,尤其是完整召回像郁远这般魂力高深的修士极为困难,基本上成功率几乎接近于零。   是这样所以才会召唤错人吗?但这具身体好用的程度又超乎他想象。   郁远继续翻著书,找寻自己所要的线索,他发觉玉石所化的身体,正常就是在炼气期,勉勉强强到顶也只有筑基期。   他今天闪肖扬剑的表现是筑基期的表现吗?他随随便便射箭全中,手还连点酸疼都没有,是正常筑基期的身体吗?   就算没有这修真界的先备知识,他也觉得不太像啊。   魔尊大人甚至还说,他什么都会,只差记起来。   他突然有个很靠不住,想来有点不舒适,会有鸠占鹊巢之感,但是可能性却极高的猜测。   会不会,这具身体,就是前郁远本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所有他的敏捷反应都合理了,只不过,所有人,包括他妈,不是都说郁远死透了吗?   这样想来又各种困惑。   这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郁远还是说不准。   还有他自己,对魔尊大人那种没来由的亲昵感,到底从何而来?他实在不觉得雏鸟情结的威力有这么大,可以这么无限上纲,让他这么下意识地依赖肖扬。   细细思考,他虽然想念爸妈,但他对肖扬的倚赖,甚至超过他爸妈甚多,可是他们才认识一天多一点。   还有他对双胞胎的感觉也是,虽然到这里至今并不长,然而也是很喜欢他们,潜意识就想亲近他们、想关心他们。   他有这么自来熟吗?郁远想了很久。他确实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没错,但要跟人真正交心,好像没那么容易。   难道就因为他占据前郁远的身体,所以受前郁远喜好影响?但前郁远的灵魂如果不在这里,究竟要怎么影响他?   想了老半天,这些问题还是半点也没能解决。   干,他好想下班。好想离开这一团迷雾。   郁远思索了一下,决定画梗图以抒发此刻的心情。   可是魔尊大人不在,他储物袋里目前只有一个盘子,郁远只好起身跟守阁人借纸笔。   没想到守阁人看到他,整个人微微发抖。   「怎么了?」郁远不明所以,心想他应该长得不可怕吧?这容貌虽然搭上了长发,应该还是不像看到鬼?   守阁人似乎等了很久,一双眼睛亮晶晶,「您是凤临尊者?」   「那是谁?」郁远根本没听清。   「凤临尊者,凤者降临的凤临,郁远。」守阁人解释道。   郁远听这称号听得浑身不自在,他还是比较习惯当一颗芋圆,「我是郁远。」不想给魔尊惹麻烦,所以没说自己不是凤临尊者,但内心暗暗否认了。   看守人毕恭毕敬地说道,「请问您能帮我署名吗?」   「署名?」是签名吧?郁远想了想,「为什么要署名?要署在哪里?」   守阁人脸上有着可疑的红晕,「小的相当崇拜凤临尊者,听到他身殒的消息哭了很久,可是今天听说尊上带了个人回来,就是凤临尊者,感觉您可能是本人,想留您的真迹收藏。」   ……遇到前郁远的修真界迷弟?   郁远很想否认他是前郁远,但他这样否认下去实在没完没了,他总不可能每次认识新的人,不论是谁,都搭着对方的肩摇说看清楚,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郁远,我是从别的地方来的郁远吧?   他跟前郁远……笔迹一样吗?他想了想自己在画上看到的落款。   好吧,确实笔迹都差不多,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   「唔。」郁远应道,「署名在哪?」   守阁人直接摸了一本书册给郁远,「能帮我署名在上面吗?」   郁远一看,封面上大大的三个字——郁远传。   *   肖扬到藏书阁接人时,郁远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青年睡得很熟,双眸紧闭,睫毛又长又卷,嘴巴微微张开。   肖扬拉开椅子,在郁远旁边坐了下来。他翻了翻郁远摆在桌上的书和画纸,嘴唇微微一勾。   守阁人眼睛瞪得很大——他看到他们敬畏的魔尊,竟然跟着趴在桌上,像是睡着的样子。   两个人的头挨得极近,画面异常和谐不说,他还看见郁远睡一睡,竟然边睡边去撸魔尊的头发。   更不可思议的是,被这样撸,魔尊也是照样趴在那里,没起来暴打凤临尊者一顿不说,反而微微又往凤临尊者那靠近了些。   守阁人心跳加速,他原本就崇拜郁远,后来也景仰魔尊,看到这画面之后内心更是一阵激动,他有点懊恼,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凤临尊者那么能画图呢?要是有,他现在就能画下来!然后、然后……   然后该做什么?守阁人陷入迷茫。   「很好看对吗?」守阁人身边突然出现一道娇俏的声音。   转头看去,是两位女堂主,她们手勾着手,看起来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了。   守阁人心惊,想要称呼堂主,两位女堂主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   郁远醒过来的当下,手还揉了肖扬头发一把,他整个人模模糊糊,要醒未醒的,对上同样刚刚苏醒的肖扬。   肖扬刚才是真睡着了,看郁远睡得香,不觉地也想起以往在郁远身边,两个依偎着午睡小憩的时光,剎那间长久累积而来的疲倦一涌而上,睡意席卷而来,很快睡熟。   但他原本就是高度警惕周遭环境的兽类,郁远一醒来,随即跟着清醒。   魔尊大人醒过来,冰蓝色的眼珠几乎没有迷蒙的瞬间,很快就完全清醒,如同盯猎物一般地看着饲主。   被抓到的现行犯郁远:「……不好意思我睡太熟了,不小心搭上的。」这手这么不乖,能剁了吗?   肖扬轻轻勾唇,「再摸个两下就原谅你。」   郁远不想再揉,被抓到已经很可耻,多摸两下能止什么血吗?他秒放弃,「那就不原谅吧。」   肖扬似笑非笑地看着郁远,「不原谅?那就换我摸回来,你确定要?」   郁远纠结了一下,忍不住问,「你会乖乖摸我的头吗?」   肖扬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些,「你说呢?」   「我揉、我揉。」郁远能屈能伸地揉了肖扬头发两把,发觉揉肖扬的头发又柔又软,手感极好,难怪他睡觉时不自觉就去摸了。   这根本引人犯罪!郁远内心发牢骚,开口说道:「你以后要午睡别趴我旁边。」   肖扬挑眉,「我身为魔尊,还不能想睡哪就睡哪了?」   郁远没想太多,纯粹不希望他的手再做出什么糗事,「那你能不能要睡之前,先把我手绑起来?」   肖扬低低笑起来:「你真的想我绑你的手?」   郁远从魔尊大人低沉却暧昧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同的暗示,他小声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能不能思念纯洁一些?!」   「不能。」肖扬浅蓝色的眸光闪动,唇角微挑,拿出一条丝线。   郁远急了,他怕守阁人看到,声音放得更轻,「你到底想要干嘛?!」   「绑起来呀。」肖扬笑了笑。   郁远进退维谷,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毕竟他还是要面子的。   肖扬真的动手,却是去绑郁远无名指,连着自己的无名指,分别系在丝线的两端。   郁远瞪大眼睛。这条丝线是红色的。手指两端系着红丝线,彷佛指环一般。   这——   「这里,也有无名指连着心脏的说法?」郁远一时忘了要生气,怔怔问道。   「我跟你以往到处旅行时遇过西方来的人,他们用很不流利的话加比手画脚告诉你,你再告诉我的。」肖扬回道。   「你不是在场,他们没跟你说吗?」郁远听出一些蹊跷。   「我懒得跟他们讲话。」肖扬淡淡说道,回忆过去。   事实上那时郁远还惹他生气了。他旧时不喜欢他人看到自己真正的人身样貌,在外若非原形,就是女人模样。   当时他正是化为女人,更寡淡少言,那些西方人以为他们是一对,就教郁远无名指通心脏,可戴指环表示相爱。   郁远听懂后,跟他说了这习俗。白虎正暗暗高兴,立刻被郁远打趣,要他找个伴侣戴指环。   他气得一整晚不变回原形不让郁远撸毛,直到郁远说不逼他找对象为止。   「那你也不能找对象。」当初肖扬是这么回的。   「你还得寸进尺了?!」郁远傻眼。   白虎化为的女人幽幽地笑着,「那你就别想撸毛了。」   「不是,我本来就没打算找对象,我这不是有你就很开心了吗?你干嘛要我做这种奇怪的保证?」郁远不懂他家宠物的心。   「没要找对象,那还不能承诺吗?我都说我不找对象了。」肖扬坚持不讲道理。   「这明明就两回事。」郁远真不能理解他家白虎为何如此坚持。   「你敢再说你要我找对象试试。」肖扬还在闹脾气。   郁远对自家猛兽的耐心还是很够的,看到白虎又生气了,他转念一想,有一头坚持独身的宠物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家的兽口数不会爆增,「好好好,我们一起不找对象,这样可以吗?」   肖扬立刻变回白虎,用兽语喃道:「无名指留给我。」才又说:「可以。」   从那时候起,肖扬就决定他总有一天要把红线系在两人的无名指上。在等待郁远回来的这些日子,他曾经系过无数次。   唯独这次系中的,是一个清醒的,好端端的郁远。   郁远了解肖扬确实知道意思,看着指间的红绳,像是有什么东西一路窜到心脏,心跳漏了几拍,他后知后觉地瞪着魔尊大人,「知道系无名指是何意,你还乱绑?」   「我不只绑,我还啃,如何?」肖扬不单说说,他是真的执起郁远的左手无名指,在指根之处狠狠啃了一口。   郁远想叫又怕守阁人听到,硬生生忍住,气得想怼肖扬别这样乱啃人。   抬眸却看到肖扬整个人微微发颤,水珠在雾蓝色的瞳眸中打转着。   郁远也不明白为何,可能是魔尊大人实在长得太好,此时眼眶含泪,看得本来还在生气的他顿时心软成一滩水,语声是他自己都没想过的温柔。   「爱绑就绑、爱啃就啃,你别哭好吗?」   --------------------   做过某事之后——   羊羊:那能爱X就X吗?   腰疼出恐惧的芋园:先不要   *   等下还有一更 第十六章   郁远说不出这种心疼到底打哪来的,如果有个其他人乱在他的无名指上绑红线,还一副委屈,他肯定先揍一顿再说……不,在已知自己是神箭手的前提下,他应该会动手把对方射成蜂窝。   但现在肖扬连哭都没哭出来,只是目中泛着泪光,他就想把心都掏给对方,好好哄个够,是怎么回事?   「我得冷静一下。」郁远说道。   他所谓的冷静不是什么起身移步到一旁去,而是断然趴下,闭起眼睛,一副还能再睡个回笼觉的模样。   肖扬本以为郁远肯定会气得跳脚,却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被主人好声好气地哄,有些微怔,心里那些酸涩突然就被抚平了,他满意地看着系在两人无名指上的红线,又看向趴在那里了无生趣的郁远,笑着轻揉一把郁远柔软如墨的发丝。   魔尊大人再度使出摸头杀!郁远很想说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但……唔,郁远眼睛微瞇,有点舒服。   「起来了,回去用晚饭。」肖扬心情很好,再多揉一下。   「干嘛又揉我,我又不是猫。」郁远小声咕哝道,眼睛往外看向守阁人那方向,虽然他并非前郁远,但还是在乎对外形象的。   肖扬点头,显然是赞同的,「嗯,猫没你好摸。」   郁远心想他怎么可能有猫好摸?!「……你这样对猫不公平。」   肖扬满脸不屑,「我为什么要对猫公平,我的情人又不是猫。」   郁远差点顺口说出但我的情人是猫,幸好要脱口而出之前,他才惊觉,他哪有情人?他也没养猫。   他莫不是被肖扬一路说他们是恋人说到都习惯了?郁远幽幽看了魔尊大人一眼,决定转移话题,「我肚子好饿。」   肖扬早在郁远失神那须臾,将桌案收妥,「走吧。」   郁远突然一惊,「你为什么帮我收桌子?」   肖扬面色如常,反倒显得郁远大惊小怪,「你的桌案什么时候不是我收的?」   郁远心道也对,他这两天自恃不会法术,都留给肖扬收。但是他刚胡乱涂鸦的梗图在里头啊,而且还有一本郁远传!   他帮守阁人签完郁远传之后,问守阁人为什么会有这传记。   「崇拜您的修士编印的,小的多收藏了好几本,现在要买到可不容易。」守阁人回道。   郁远没怎么追过星,不是太懂粉丝的心情,听得一愣一愣,「能借我看看吗?」   「一本送您。」守阁人直接拿了一本给郁远,又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凤临尊者,请问您,剩余这些也能帮小的署名吗?」   郁远看着那十来本书册,不忍守阁人失望,全数签完后,在座位上翻阅那本郁远传,只翻了前两页他就中途休息,觉得需要转换心情才能续看,因为吹捧郁远实在吹得太夸张了。   虽然捧的是前郁远不是他,但他内心深感别扭,决定去画梗图。   他边画梗图还边怕被守阁人看见,挡得可严实了,等画好整理好、归还纸笔后,复而看起郁远传。   这回他还是没撑过前五页,主要是真的太神化郁远,讲得像是郁远三岁就能飞天遁地,一点真实性都没有,哪怕他不是前郁远本人,他都为前郁远感到尴尬。   他把郁远传和画放在旁边,又去拿了本写术法的书来恶补一下,省得肖扬若要问他,他什么也答不出,这次他是真感到疲惫,看了没两页就把书扔一旁睡着了。   起来就看到魔尊大人,接着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下来,他才想到他还没收起那本让人尴尬癌末期的郁远传,也没有收那张梗图啊!   「走吧。」肖扬只字未提,准备带郁远回住处。   「那,这个?」郁远飞快转移话题,跟他指指手上的红线,「让其他人看到,你堂堂一个魔尊多没脸面。」   「你觉得我会那么想?我还想让所有正魔两道的人都注意到,我们无名指上绑着红线呢。」肖扬笑道。   郁远只好实话实说,「……我怕没面子总成吧。」   「其实不太成,但你若会害羞,我就尊重你。」   肖扬的手一抚过红线,红线竟然化为透明,郁远发觉用肉眼看不到,但他今天翻了那术法书,貌似翻出一些效果,他竟然看到两人的无名指上仍有透明的丝线连系着。   「此为法器,丝线能自动延长,多远都能系住你我,别人看不见。平时不会妨碍你做事,放心。」肖扬解释道。   郁远松一口气,又有些莫名,「有跟没有一样,干嘛系?」   肖扬心道,怕你遇难我不知你身在何处。但他面上不过笑笑,「我宝物多,想系就系,不能?」   「随便你。」郁远不想跟他计较,反正看起来有系跟没系一样,就这样吧,「那我们能回去了吗?」   魔尊大人点头,御剑带着郁远回到住处。   郁远见魔尊大人没提到郁远传和他画的梗图,以为肖扬没看清楚或被他话题带偏了,内心松一口气,当然更不会主动去提这件事,跟个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居处。   一到饭厅才发现双胞胎兄弟已经等在此处,郁远有些不好意思,看样子双胞胎兄弟是在等他。   「你们饿了吗?以后我不在你们就先吃啊。」郁远关切地说道。   「放心,早就辟谷的人绝不会饿死。」肖扬淡淡回道。   魔尊和双胞胎的眼神直接在空中交战。郁远心道他们不是上司下属的关系吗?为什么下属能这么大方瞪着魔尊大人?   更别说魔尊大人还容他们如此。   两方同时停止眼神攻击,肖扬拉着郁远到座位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他身旁。   杜自迩把圆桌另一个跟郁远相连的位子让给杜行远,笑着问,「师兄,你饿了吧。我跟哥哥刚刚跟御厨一起帮你做的。」   郁远看这菜色,确实了不起,鸡排竟然今天就能端上桌来,还有卤肉饭,居然也能变出来。   「不知道师兄你喜欢哪种,我们帮你备了两种,你看对不对?」杜行远说道。   郁远看着桌上的两碗饭,一碗上头是淋着油亮的手切五花肉的卤肉饭,另一碗则是浇上瘦肉的肉燥饭,两碗各有各的迷人之处,瞬间以为自己踏入什么美食比赛。   「两种都喜欢。」郁远答完后,假装客气地看向肖扬,「魔尊大人请问我能吃饭吗?」   肖扬挑唇,「我要是说不行呢?」   「那我就不理你,擅自开动了。」郁远说完,便低下头猛吃,他这回吃的不只是饿,而是乡愁。   他连扒了好几口,表情一副满足,其余三人看到他这吃什么都香的模样,也跟着动了筷子。   他们四人在苍山派时常一起进食,如同现在一样。才少少四个人,又在仙门里,并无布菜伺候的人,若真要论起,就是两拨人忙着帮郁远夹菜,郁远还得出来打圆场,当然最好的方式就是全吃。   此刻,同样的场景重现,杜行远和魔尊大人都夹了一块鸡排进郁远面前的碟子里。   郁远恍惚,觉得自己好像从双方的眼神里看到雷电交加。   「师兄吃。」杜行远淡淡地说道。   「你吃吧。」肖扬笑道。   「都放着,我能吃。」郁远又扒了几口饭,开始啃鸡排,心道幸好这厨师是御厨,做的鸡排分量小巧精致,不然还得了?   他食量再怎么大,要塞两块大鸡排那也是会吐的。   等等,御厨?   郁远顾不得嘴巴里还有食物,「你们说,是御厨帮我做菜?这里有御厨?」   「我昨日去尘世皇宫里为师兄请来的,他独身一人,倒无亲人需要照料。」杜自迩笑脸盈盈地说道,「做出来的饭菜可好吃?不好吃我再回去换一个。」   「请来的?」郁远寻思,看向肖扬,「怎么听起来这么像绑来的。」   「为了让他为你做菜,我已给出几件奇珍异宝,绑来又如何?」肖扬定定回视。   「是的,师兄,我早上已给了一颗夜明珠给御厨,刚再给他一匹鲛绡。」杜行远解释道。   ……这御厨竟比他富裕,郁远瞬间有些食不下咽,「我能不吃,换个钱吗?」   杜行远面色认真,「我们的都是师兄的。」   杜自迩笑吟吟,「对啊,师兄,尊上对你不好没关系,你还有我们,我们养你。」   「少在那里挖我的人。」肖扬皮笑肉不笑地回着双胞胎,转向复而奋力吃鸡排,吃得咔啦咔啦一阵脆响的郁远,「明明这整个魔道都是你的。」   「所以我富可敌国?」郁远问着肖扬。   「是。」肖扬点头回道。   郁远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肖扬,「那可以不学术法吗?」想到他今天才看没几页就睡着了,他要是那么有钱,还学什么呀?   肖扬果决回道,「别想。」他说完就转向双胞胎,「你们回去多练练,你们师兄很快会让你们见识到何谓仙门第一人。」   双胞胎兄弟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郁远脸色大变,心想他虽然已知这身体很厉害了,但还是不能乱来啊,谁知道魔尊大人在试他剑时有无出真正实力?   「吹牛别吹太过,惨的是我。」郁远跟肖扬说完,转向双胞胎,「我跟你们说,我什么都不会,别练,免得改天修真界就出了个大消息。」   「大消息?」三人异口同声。   郁远脑里有着跑马灯,连新闻的画面都有。   「惊,凤临尊者惨死于其师弟双子剑下,真相竟是——」   但他这回不敢乱开玩笑,上次他才讲到死,肖扬瞬间风云变色。这回他要是在这三个人面前再讲到死,这三个人全PTSD发作,他要怎么办?他现在算是深刻感受到眼前三个人有多在意他了,不能这样勾人痛处。   「没事,我就随口说说,自己也不记得要说什么了。」郁远又继续啃鸡排,生生岔开话题,「嗯,鸡排果然该配珍奶啊。」   「对了。」杜行远飞快移步入灶房,很快给郁远程来一壸茶,「师兄你喝看看?看好不好喝?」   杜行远边为郁远斟茶,边补充:「御厨说,他先做做看奶茶,让师兄试看看对不对?再想办法试试珍珠怎么做。」   郁远试喝了一口,有点惊讶,「这……这是奶绿?不过挺好喝的。」   「奶绿?」其他三个人陷入迷茫。   四个人乱聊一阵,郁远终于搞清楚,他以为最难的是珍珠,怀着现代人的思维,并未细细描述茶叶,只画了一杯茶,再画牛奶而已,但此时真正风行的一般都还是绿茶,最多加上半发酵茶,也就是乌龙。   「现在有红茶吗?」郁远发出谜之声,「就是全发酵茶?」   他再度对上三双迷惑的眼睛。   郁远绞尽脑汁说了一下他认知中的全发酵茶到底是什么样子,但他哪里知道完整做法?也只能讲个梗概。   「明白了,我来想办法。」魔尊大人点点头。   「这回能不能不要掳农家过来?」郁远怕这三人为了做个红茶,连种茶农人都掳到魔道总坛来了。   「行。」肖扬点点头,心里已有打算。   待日后出了魔道总坛,知道肖扬直接挖了一座茶山填到旁边来的郁远:「……」 第十七章   双胞胎虽然跟肖扬总是互呛,帮着收拾灶房、饭厅,以及把御厨送回如今的住处这种事,他们还是主动接过来做了。   师兄对白虎有多依赖,他们心里有数,虽然表面上跟白虎抢着照顾师兄,他们依旧会多留些时间给这一人一虎。   双胞胎正在做最后的收拾、打理,以及食材的确认。   郁远被肖扬带到书房,原本肖扬以为青年一定会立刻找椅子坐下来的,却没料到人还站着。   「你不坐下?」肖扬微笑,倒是有些稀奇。   郁远摇头,「我晚饭全在肚子里,我怕现在一坐下来,就会把晚餐从胃里反向挤出。我在想,先送我师弟他们出去,再走几步路看个星星?」   「好。」肖扬点头。   他们过往也有许多一人一虎,一起仰望星空的时光。郁远是很宠他的,虽然自己不爱动,但坚决认为老虎就是得常出门跑,无论怎么都会领着他出门。   郁远常常走几步就跟滩泥一样不想动,最后总是坐他背上,他背着走。也常常躺在他身上看星星,还往往不小心睡着。   郁远将双胞胎和御厨送出门,也跟着走了出去,魔尊大人笑着挽他的手。   郁远自然发觉这件事,但这两天下来,一方面是已习惯肖扬亲近他,另一方面是魔尊大人也不是你要他不握,他就听话照做的主,所以没多说什么。   ……其实魔尊大人的手很温暖,他牵久了也确实有点喜欢。   这里还没有光害,今夜天气很好,望上去满天星光,异常开阔美丽。郁远心想,昨夜泡汤夜色好像也是这么棒,只不过他一直提心吊胆,没能好好欣赏。现在边走边看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然后郁远本质上跟浪漫这两字沾不上什么边。   肖扬在内心默数着,从一开始,数着郁远的步伐。他太了解郁远,猜郁远走不过百步。   郁大画家不出所料地在六十三步时停下来了。   郁远无论如何不愿意多跨出一步。   「星空看起来虽美,但看久了好像也差不多。」郁远超没情调地说着,完全没想到自己就算走走停停,走这些步数,也绝不可能有十分钟,当然更不可能超过一刻钟。   「哦?」肖扬挑眉。   「会让人想睡。」郁远又接着说。   魔尊大人毫不客气地点破,「是只有你吧。」   觉得魔尊大人的背太吸引人,此刻非常想到那里一游的郁远暗示,「我散好步了。」   肖扬等着从前那个软绵绵撒娇求背的主人,「所以?」   很想爬上魔尊大人背上,又不想低头的郁远闷闷道:「……没所以。」   主要是他一个大男人三番两次让人背,好像有点丢脸,半小时的路程就算了,五分钟也想要人背的心态到底为什么?   如果这人不是魔尊大人,他还会想被背吗?他试着回想现代社会的每一位亲友。   果然完全不想。   但很想让魔尊大人背,他被背上瘾了吗?   魔尊大人立刻戳破,「想别人背就直说,何必在那里绕圈子?」   郁远死撑着不想说实话,「我哪有想要别人背?」   「嗯,你只想我背。」肖扬直接点出。   还真难以反驳。郁远实在很想让魔尊大人背,奈何他现在一点都不累,不好意思让魔尊大人背,他此时做出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以跑百米的速度跑回屋前,心想这样肯定就会跑得气喘吁吁,再要魔尊大人背他去浴池洗澡就名正言顺了。   但他忘记这身体素质太好,他跑到门口不但脸不红气不喘,还精神抖擞,累的只有他蠢得有剩的心。   而且他刚刚是跑吗?他是不是有点飞起来?郁远望着来时路,心思他到底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不能明正言顺装累,他蹲下来抱着膝盖,可怜他自己。   肖扬看着郁远这一番操作,被逗出笑意,「想不想我背你?」   「说想的话我就是小狗。」郁远闷闷地回。   魔尊大人在青年面前弓下身来。   那背也太香。郁远难以控制这种吸引力,飞快地跳上去,舒服地趴在魔尊大人背上,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坚持什么,「嗯我是小狗了。」   小狗好,小狗妙,小狗比他郁远用处多太多,又可爱又会摇尾巴,柯基还有小短腿,虽说他是猫派人士,还是很喜欢狗的。   肖扬轻笑,「你想沐浴?」   郁远趴得很舒服,眼睛微瞇,「你其实有练读心术吧?」   「情人间心意本来就会互通。」肖扬把人背往屋里。   郁远被晃得舒服,没两下就昏昏欲睡,他简直怀疑肖扬身上有什么安眠药,「哪会,我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肖扬笑道,「你知道的。」   「……我知道?」郁远突地清醒了些,感觉眼前其他色彩全消失,只剩漫天的黄,「等等你不要讲!」   肖扬轻笑,这回倒是没讲,「所以你知道的,不是吗?」   郁远不想聊,郁远想转移话题,「……我要洗澡。」   魔尊大人很大方,「嗯,沐浴时记得多看看我。」   郁远睡意全失,心想这连绵不绝到天边的骚话看来是没有结束的一天了。   这晚泡汤,郁远选定最远的一个池,主要是想离魔尊大人远一些,但他无论选哪个,魔尊大人总是悠闲自得地换到同一池。   郁远最终还是斜眼,「你能不能别跟过来?」   肖扬泰然自若,「不能。这泉池如此大,我并没有碍着你。」   郁远悄悄位移,「有,你就有。」   肖扬跟着移动,「我哪有?」   「你当然有。」经过昨夜泡汤经验,虽然嘴上说不想,但视线不小心就会瞥到某物,郁远:「你要我多看看你,就是有。」   肖扬很无辜:「我怎么不能要你多看看我了?」   「当然不行。」郁远泡得全身暖呼呼,连头脑都跟着失去思考能力,直觉地说出愤慨,「你那东西存在感那么高,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泡澡了?」   魔尊大人扬出一抹笑,「我让你看的是我的脸。」   郁远面上泛红,「我现在说那东西,指的是你的脸,还来得及吗?」说完他干脆整个人连头都埋进温泉里,当自己是一颗温泉蛋,还咕噜咕噜地冒泡。   但当温泉蛋长着眼睛,而且在水里,角度不巧地刚好直视着方才一直在讨论的「东西」时。   郁远:「……」一辈子当颗蛋算了。   *   最后郁远是被肖扬拉出来的。   郁远整个人红通通跟条煮熟的虾子没两样,本来还想自己穿衣服,但手指显然比昨晚还不听使唤。   「我来。」肖扬笑笑说道,倒是非常君子,就只伺候郁远穿衣服。   郁远微微茫然。   说魔尊大人骚,确实骚言骚语满天飞,但说魔尊大人实际上有做太恶劣的事吗?好像又没有。至少如果就魔尊大人坚定认为他就是前郁远,他们就是情人的前提下,魔尊大人做的事在他看来,都算是发乎情止乎礼。   就像帮他穿衣服或烘头发,明明可以趁机多揩油,但魔尊大人却相当君子,未有出格之举。   青年却不知道,肖扬早就服侍得太习惯,太能够忍耐,这么长的时间他都能够忍下来,不差这一点点时间。   肖扬同昨夜一样,先把郁远打理妥当,连头发都烘得很干,要郁远先到卧房里的小案去作画。   「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再画一幅。」肖扬说道,转身去打理自己。   郁远坐在案前想了想,突然有点想吃火锅,开始画起汕头火锅,不知道这时空有无温体牛?沙茶酱出现了没?   但不管,他要是不画,就是没得吃,只有画了才可能有好东西吃,于是他认真地把豆皮、高丽菜、肉片、各种丸类、饺类、菇类全都画上,这次他怕又有什么误会,连高汤和沙茶酱也没有遗漏。   一张图画好,郁远不无得意地看着自己的画,心想他为了吃家乡味而画的这些图,慢慢集结成册,是不是有机会出成食谱……虽然他只会画出好菜并不会做。   他画好的同时,肖扬也过来了,靠在他身旁看着他的画。   「这叫火锅?火在哪?」肖扬好奇地问个究竟,顺手收拾郁远的画具。   郁远把自己画得更想吃火锅了,被这样一问,巨细靡遗地跟魔尊大人讲解火锅究竟是什么。   他描述得很仔细,甚至连火锅界各种战争都介绍给肖扬听——到底要先放肉还是先放菜、沾酱到底要不要加生蛋黄、芋头到底要不要放……讲得眉飞色舞。   「芋头?」肖扬挑高眉头。他看青年讲得如此向往,想要这几天就做出来让对方尝尝,自然要知道得更详细一些。   郁远有些纳闷,「嗯?这里应该有吧?」   肖扬点点头,他原是猛兽,对这不是太了解,但跟郁远作伴后,也跟着吃过一些,「有,一般人大多吃甜的,蒸好沾白糖吃,也有人煮成芋头饭,但没那么多。」   郁远听明白了,「这样啊,我们是甜的咸的都有人吃,也有各种拥护者。」   肖扬又问,「那你呢?」   郁远说道,「我都吃啊,我是我们那边说的,芋头邪教徒,就是甜的、咸的、丢到火锅里烂掉的,什么都吃的芋头热爱者。」   肖扬疑惑,「那怎么不画个芋圆,不能加在火锅里吗?」   芋圆?!郁远立刻反应过来,他就没在肖扬面前提过这个词,所以……魔尊大人肯定看过他的梗图了干!   那张梗图他画的是:我不想当凤临尊者郁远,我想要当一颗小巧可口的芋圆!图里画了一个修士,和一颗滚动的芋圆。那颗芋圆被他画得格外可爱,看到他自己都想吃。   他为了想多练练这里的字,还用这里的字写了!早知道他就用中文写,让魔尊大人看不懂。   啊,失策!他怎么能这么蠢!   自己发泄之作被看个精光,郁远差点想收拾行李出发前往波兰展开新生活,「我要去睡觉了。」   肖扬微笑跟上,「我一起睡。」   郁远不想理魔尊大人,他径自爬上床,「你走开。」   肖扬半点也没退让,笑笑地问着,「芋圆到底是什么?咸的甜的?」   郁远爬上床,闷闷地说道:「甜的,很好吃。」   肖扬跟在他身边躺下,将大部分的烛火熄了,只留下一盏微明,低声说道,「像你。」   魔尊大人低沉的嗓音太迷人,郁远差点呼吸困难。   郁远一沾床就有点累,声音变得更软糯,「……少说点骚话很难吗?」   肖扬低笑,「那是真心话。」   郁远心想这人还是什么都能说,他想到那本郁远传,「郁远传是你写的吧,那么恶心。」   「还真不是。」肖扬笑笑否认,「你看到那上面有写郁远总要上背、走到哪里睡到哪里、一日两餐之外还要吃无数点心吗?」   虽然郁远只认真看了前几页,其它都用翻的,但他还是有点印象,「貌似没有。」   肖扬笑道:「那就必然不是我写的了。」   郁远:「……」   肖扬揉揉郁远的头发,「喜欢你的人真的很多,我也是其中一个。」   郁远心突然有点酸,这种情绪很特别,他一辈子从没有过,「你们喜欢的都是前郁远,不是我。」   「嗯。」肖扬点头同意。   郁远本以为肖扬会哄他,会跟以往每一次一样,都说你就是郁远,只不过你失忆而已,没想到魔尊大人直接承认,他睡意瞬时消失。   郁远不自觉地就说出口:「你个渣男!」   肖扬很有兴致,「渣男是什么?」   郁远心情不美丽,随口一说:「花心大萝卜的意思。」   花心肖扬大概懂了,但,「为什么是萝卜?因为不好吃?」肖扬还是不太爱吃蔬果的,当然,郁远给他吃的除外。   郁远没想到这话题被弄得超展开,「……我在骂你,不要岔开话题!」   肖扬点点头,即使在黑暗里,浅蓝色的双眸依旧亮晶晶的,闪着笑意,「嗯,为什么要骂我。」   被这样一问,郁远发现才短短两天不到,他对魔尊大人,已经有了照理来说不该有的期待。   他希望肖扬能怎么说?说:我跟双胞胎都绝不可能认错,所以你就是前郁远,只不过是失忆?   他能说吗?还有,为什么他会这么想?郁远勉力忽视自己那快速跳动的心,胡乱说道:「你说我不是郁远,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你不是渣吗?」   昏暗的房间里,肖扬轻轻叹了一口气,竟像情人间的低喃。   郁远发觉自己的心更乱了。   「我说你是郁远,你不高兴,我说你不是郁远,你也不高兴,你要我如何是好?你倒是说说看,」肖扬试着用上这新学来的字眼,他薄唇微扬,笑笑地说道:「渣的究竟是谁?」   --------------------   芋圆:那就是前芋圆渣啦   (毫无负担地撇得一乾二净)   *   明天休息不更 第十八章   南泽一带依山傍水之处,时有妖兽白虎出没,一开始倒也与人类相安无事,并无酿成灾祸,然后那阵子人们圈养的家禽家畜时常消失,找不到究竟是谁偷的,最后怀疑到白虎身上,组猎队前去射杀,白虎妖兽受到攻击后兽性大发,反食人祸事。   当时尚为苍山其中之一峰主的程定山,带着他们几位弟子,前去参与正道之聚会,行至中途因为一身仙气,被南浮村民看出是仙门之人,被拦路求救。   眼前,黑鸦鸦的一群人哭倒在地,拦下他们一行人,跪着求程定山,郁远的心非但未起波澜,反倒有着一丝疑惑。   若真如村民所云,家禽家畜均为白虎所食,那白虎为何起初不食人类,反倒后来才开始食人?   程定山身为高阶修士,怜惜凡人,当下允村民要前去解决那些作恶多端的妖兽。   待村民退去,程定山问着几名弟子:   「尔等以为该如何处置那些残酷无情之妖兽?」   郁远心里暗叫不好,从师父遣词用字中已听得出师父意图,他抿着唇,斟酌着究竟要如何表达己见。   「师父,吾等为修士,修士本就该替人除害,杀了那些妖兽乃是当务之急。」阚晁说道。   郁远见到大师兄这么说,心道这下真要惨,又见比他稍长一些,早他数年进师门的二师兄亦云。   「师父,凡人之忧乃吾等不乐见,弟子认为该如大师兄所言,除恶务尽。」   「很好,尔等若均有此心,吾——」程定山正准备下令。   郁远还是没有办法看着妖兽就此被屠,「师父,弟子以为吾等应先查明那些离奇失踪家禽家畜是否为妖兽所食,若真为妖兽所食,再做定夺不成;且吾等为修士,何不伏虎教化之?」   师父还没说话,师姐已然对郁远摇头,她冷着一张脸,十分不苟同。   「小师弟,你此说不对,妖兽已食数人,你怎知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死于非命,更何况若我们心软,他日说不定反受其害。」   「你师兄姐说的都对,你宅心仁厚不错,然过度心慈手软,易引来杀身之祸。此事已定,不必再议。」程定山说道。   郁远表面上被说服,但心有不甘,趁着同门研拟该如何制伏妖兽时,称病去了附近几个村落走走,发觉南浮及南瀛两村,均以畜养维生,饲养家禽家畜至镇上去卖,时有削价竞争之事。   他心一动,又去了镇上的酒家,想方设法查到了酒家跟南瀛进的牲品数量的浮动,很快地有了猜想。   正想要回去告诉师父,此事或许他们有所误会,妖兽起初对人并无恶意时,发现师尊他们早已出门。   他心重重沉下去,无比痛恨自己的速度,连忙回忆起地图,无比庆幸自己记路能力,飞快前去南泽,一到南泽,他就听到妖兽悲愤嘶吼之声,心道要糟,无论哪方有事都不是他所乐见,火速沿着声音前去,却见妖兽已然身亡。   郁远躲了起来,直到师父和师兄姐离开后才现身,他默默地为妖兽们收尸,脸上爬满泪水。   是他不好。是他太慢。是他没能救下这群本是错不至死的妖兽。   他哭得厉害,对周遭失去了警觉心,袖口露出手臂被一只什么重重地咬了一口腕边手臂,硬生生撕去一块血肉。   郁远抬眸往旁边一看,竟是一头小白虎。那还是一团极小极软毛绒绒的毛球,双目蓝得出奇,唇边却有着血迹,是他的血。   郁远突然就明白这是逃过祸事的小白虎,是这家仅存的生命,同样是只妖兽,是只还很年幼的妖兽。   郁远被咬得极为疼痛,内心却一点气焰也无,反而感到释然,恨不得小白虎再多咬他几下,甚至……咬死他亦无所谓。   「是我欠你的。」郁远死死忍着情绪,不敢去摸小白虎。   妖兽小白虎如今还只会兽语,不太会人言,幸好是妖兽,能用意念沟通。   「你明明不欠我。」小白虎很愤怒,在郁远手臂多咬了一口。   郁远却躲也不躲,任小白虎咬,看着自身鲜红色血液往外冒,他甚至唇边浮现几不可见的笑容。   小白虎看见青年在笑,更不高兴。   「你为什么不躲也不生气,我看到了,根本不是你杀的,你想救我爹爹妈妈,你来不及救,对吗?」小白虎突地蹭进青年的怀里,「你为什么不生我气、不杀我,你为什么跟其他人不一样。」   「因为你没有错。」郁远抱着还像只猫似的小毛球,泪流满面,颤抖地伸出那只没染血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小白虎,「只是活着而已,怎么会有错?」   「可是我爹爹妈妈却死了。人们来猎我爹爹妈妈,我爹爹妈妈能不反击?如今修士却来要我爹爹妈妈的命。」小白虎说道。   「是我的错。」郁远兀自懊恼,「如果我能再快一点、再坚持一点……」   「我爹爹妈妈还是会死。」小白虎定定说道,他眼神成熟得不像一头幼兽,「没关系,我早有心理准备,这世间就是这么弱肉强食。」   郁远怔住了。   「你叫郁远吧?我听力很好,听到你师门在说得避开你,免得你心慈坏事,里头其实只有那个最年长的人,应该是你师尊?他打得过我爹爹妈妈,是他出的手。」小白虎说道。   「是我的错。」郁远还是呢喃着。   「你会哭,不怪你。」小白虎低低说道,「欠我的,我刚才也咬回来了。」   郁远抱着小毛球掉着眼泪,「你怎么会……你还是小孩子啊。」   小白虎沉默很久,才迸出一句话,「我已经不小了,懂事了。」   「你还这么小,随便什么来都能让你没命。这怎么办?」郁远心很乱。   「我不会没命的。」小白虎说道,「我会好好活下来,我会变得很厉害,将来去找你,到时候你得养我。」   「找我?我养你?」郁远怔怔重复。   小白虎那双雾蓝色的眼眸彷佛能看破人心,「你很喜欢我,但又不能带我走,不是吗?」   郁远一阵沉默。   小白虎太聪慧了。他很喜欢小白虎,但确实没有办法把小白虎带回去养,这样只不过是害了牠。   现在的苍山派是绝不能容下小白虎的,他也得变得更强,得至少坐拥一峰,才能把白虎带回去养。   到那时候,也没人会联想到,白虎跟如今的祸事有关。   但……还是不行。   「你想我以后养你?但我不会也不能杀我师父,他毕竟是我师父,平日也待我极好。我……如果我养了你,你也不能杀他。这对你不公平。」郁远苦笑,「所以,恐怕没办法。」   「我爹爹妈妈说,生为白虎本来就是在狩猎和被猎之中求存。他们告诉我,斗不过其他更厉害的动物,本来就得死,早死或晚死的差别而已。我们白虎,原本就习惯这样的生死离别,没有非得报仇的想法,毕竟活下来更重要。」   郁远再度沉默。小白虎早熟得让人心疼。   「我不会杀你师父,除非你与师门翻脸,不然我未来肯定会留他一命。」小白虎很认真地说道。   郁远突然就被逗笑了,「你还这么小一点点呢,怎么讲得一副你能赢过我师父?」   「我怎么就赢不过?」小白虎笃定地说道。   郁远又揉了揉小白虎的毛,「……你这样说倒也是。」   妖兽是天地间的自然产物,修炼与人类不同,人类是逆天改命,妖兽却是顺应天道,原来就比人类修炼的速度快,虽然小白虎还这么小一只,未来要赢过他师父,确实不无可能。   「你都快赢过你师父了不是吗?」小白虎又说道。   郁远错愕了一下,「你能看得出来?」   小白虎慎重地点了点头,「我可以感觉出人类修士的修为。」   郁远笑道,「这样说我还意外得了一头很厉害的白虎当灵宠吗?」   小白虎不敢置信,「你真的答应?」   郁远发觉自己还是不脱人类思维,「我只怕委屈你,没办法现在就养你,未来也不能让你报仇。」   「我不在意。」小白虎说道:「你得记得我。」   郁远郑重点头,「会的。」   小白虎执拗地说道,「那你得帮我起个名字。」   郁远想了想,「云从龙,风从虎,名扬好吗,高飞的意思,叫你扬扬好吗?」   「好。」,小白虎要求,「不许忘了我。」   「不会的,我好多东西要给你、这是我启蒙的书本、这是我师门剑谱……」郁远将他储物袋里适合白虎修行书本、法宝、药草全掏出来交给小白虎。   「药膏是这个?」小白虎从那堆物事里准确无误地掏出药膏,药膏是用圆盒子装的,他敌不过天性,忍不住还是先抱着玩了两下。   郁远轻笑,心想果然还是小朋友,手臂方才被咬的地方却传来一阵清凉。   小白虎竟然在为他上药。   「你怎么……」郁远心里泛着柔软的酸疼,「你还这么小,还是需要爹爹妈妈的时候,怎么就能这么会照顾人?」   「都说了我长大了。」小白虎涂好药膏,还专注地吹了吹,「我不是会照顾人,我只是想对你好,主人,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听到这声主人,郁远泪水又落了下来,「那我们一起变得很强很强,我等你来找我。」   小白虎点点头,「主人,你有剪子吗?」   「要剪子做什么?」郁远想了一想,「我惯于用剑,身边还真没有剪子。」   「那便用剑吧。」小白虎说道,「主人,削下我的一撮毛发,留在身边。」   郁远一愣,「你怕我忘了你?我说不会忘便不会忘。」   「我也要主人的。」小白虎固执地说道。   郁远拗不过那么可爱的一小团毛球,便照着小白虎的话做了。他把装有自己发丝的小囊袋挂在小白虎的颈项上,把小白虎的毛发直接用法术撮成一撮,珍而重之地挂在他的剑穗上。   「我未来还会有别的剑,但它永远会在我的剑上。」郁远对小白虎承诺道。   小白虎瞇起眼,轻轻地蹭着郁远。   郁远没办法待在这里太久,怕师门起疑,抱着小白虎撸了一会儿,便得离开。他许久未曾有如此不舍的情趣,再上一回都是年方九岁就被父王送离皇城,来到苍山时,久远得不复记忆。   此刻的疼痛却太真实,他舍不得那团小小的毛球从今而后孤苦伶仃,却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便走不掉,反倒累了小白虎。   他一路走着,满脸泪水,望不清来时路。 第十九章   郁远这早是哭醒的,他抱着已变回人身的白虎,叫着扬扬,你要好好长大,等我成为峰主,你来找我。   肖扬整夜睡得朦朦胧胧,他听着郁远不断地呓语,自己同样梦回旧时。   他爹爹妈妈总跟他说:「万物弱肉强食原就是天地循环之理,人类却是天底下最自私的生物,他们只允许他们猎杀别的动物,却不容我们展现本能。」   身为百兽之王,牠们却从来不主动招惹人类,便是因为不想沾上麻烦,一头虎食一头羊,不脱天地循环,从来也不会有何罪孽,然而人却能容人猎虎,不容虎食人。   从他们跟人类起冲突后,他们便明白,他们的时间恐怕不是太多。   人们永远能找到更高强的人类,想方设法除掉他们。   「若哪天我们斗不过人,那是我们的命,为我们报仇毫无意义,毕竟大多数的人都想杀我们,不外乎是技高者能杀掉我们,其余多数旁人都只是帮凶,你无法屠尽那么多人。别拿你的性命来奠祭我们,那不值得。」   「你得好好地去看,去享受,天地给我们的一切,记得在山林间奔跑的快活、记得在草原上打滚的乐趣。」   「孩子,盼你能遇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把命交给他。」   还是小白虎的肖扬当时并不懂他爹爹妈妈这话的意思,然而当爹爹妈妈被人类修士屠杀,他看到那个很年轻的修士躲着,浑身颤抖,不断哭泣,等到几位修士都离开,甚至为他爹爹妈妈收尸时,他突地有点懂得爹爹妈妈话中含意。   那个修士,感觉不同于其他人。   他爱他爹爹妈妈,见他们将他藏起,双双赴难,自然会伤心,但不知道是骨血里那种属于虎类的孤单天性作祟,还是爹爹妈妈的话起了作用,他本不觉得有多伤心。   年轻修士的眼泪却把他的情绪逼了出来。   明明这么正常的事,那位修士为什么要哭?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痛苦?   那位修士,跟他猜的一样吗?   他想不透,便冲上去恨恨地咬了修士露出来的皓白手臂一口,尝到鲜血的滋味。他还是不能理解,这修士为什么不愤怒,甚至,看起来还希望他多咬几口。   这种情绪太陌生。   当修士说出那句只是活着而已,怎么会有错的话语,他已然下了决定。   年轻修士就是爹爹妈妈说的,与众不同的那个人,值得他追随、值得他交出性命的人。   如果生命总要消亡,总会有人来取他性命,他只愿意把性命给这个特别的人。   他愿意伏在这修士的脚边,成为兽宠,为这个人倾尽所能。   「扬扬,我会很快变成峰主,你一定要来找我。」睡梦中的郁远边流泪边呓语,终于把自己哭醒。   「扬扬?我?」肖扬很快地调整好情绪,他此时正被青年抱得死紧,「你总算有良心一点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抱着魔尊大人的郁远惊惶失措地松开手。   「不是,为什么我又抱着你睡觉?而且我刚刚说了什么?」郁远决定装失忆。   肖扬坐起身来,勾起唇,「你说你很快变成峰主,要我这个高大帅气的扬扬去找你。」   郁远在亲近的人面前,总忍不住要吐槽,「我从头到尾没说高大帅气吧。」   肖扬笑笑戳破,「所以你记得。」   郁远索性说实话:「……我又梦到白虎,很可爱很可爱的小白虎,我叫他扬扬,我舍不得离开他就一直哭。」   肖扬挑眉,「哦?」   郁远看着眼前这张俊美非凡的脸,心跳漏了一拍,他气不过自己这不讲理的心跳,满脑都是那团让人萌到无法自拔的小毛球,「你是小白虎吗?你有他那么可爱吗?当然没有,但我为什么会帮他取名叫扬扬?我中你什么魔咒了吗?」   肖扬淡淡说道:「我收回我刚才那句话。」   郁远好奇,「哪句?」   肖扬解答:「感觉你也许变得比较有良心那句。」   郁远点点头,「因为我本来就很有良心吧。你总算发现了吗?」   肖扬撇撇唇,「哭得我满衣服都是眼泪,结果说梦里头的小白虎比我可爱,这也叫有良心?」   *   做了小白虎梦的郁远,用早饭的时候,不停唉声叹气,就算御厨做了各色港点以及糜烂软糯的北菇鸡球粥,样样均是他喜爱的,还是没能让他从那情绪里跳脱出来。   那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就像是……他把前郁远发生过的事,在梦里再经历过一回。   「师兄你怎么了?」杜自迩笑笑地问道,「尊上哪里对你不好吗?我们揍他。」   「你们揍不过。」肖扬平静回着双胞胎,「他觉得对不起我,在忏悔。」   郁远仍有听见这三人的话语,出声反驳,「我没有。」   肖扬不苟同地挑眉,「你不忏悔?」   郁远差点想爆粗口我忏个屁悔,但他忍住了,瞪了魔尊大人一眼,「你走开。我暂时不想跟你讲话。」   魔尊大人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郁远也不是真要魔尊大人离开,他就只是潜意识明白魔尊大人不会跟他生气,才敢这么说话。   郁远用手背撑着颊侧,「我在怀疑人生。」   杜行远关心道,「师兄?」   郁远内心疑惑甚多,他想问个究竟,「你们知道郁远……算了,常这样叫自己的名字真的好怪,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收白虎为兽宠的吗?」   「师兄您成为峰主的那天。」杜行远答道,他们兄弟两人是不可能忘记的。   杜自迩将那天的情形大致说给郁远听。   苍山大大小小山峰共有七十余个,但修士真正居住的峰并无那么多个,峰主只选四人,是比法术、论修为,胜出之人才得以成为峰主。   郁远天资卓绝,成为峰主本是众人预料中之事,然而他却比众人预想中更快成为一峰之主,胜过其同门所有同辈师兄师姐。   双胞胎那时已成为程定山的关门弟子,但跟程定山却很生疏,真正教导他们的就是郁远。   郁远以修真界最短的时间不断突破各层境界,当时的名气已经远扬,他们双胞胎原本就暗暗崇拜郁远,进内门后发现郁远为人温和、脾气又好,黏他黏得最紧。   那天夜里,他们原以为师兄心情会很不错,却没想到师兄连庆贺活动都早早离席了,一个人坐在峰顶望着夜空。   杜自迩原来就很会陪人聊天,杜行远不擅言词,便想办法弄了一些水果美酒,把水果都剥得好好的,两兄弟上到峰顶去陪郁远。   「你们来啦?」郁远依旧很温和,眉眼弯弯,好像跟平时一样。   「师兄你心里有事?」杜行远单刀直入地问。   「橘子看起来好好吃,我要吃橘子。」郁远没事一样地拿着橘瓣塞进嘴里。   双胞胎有默契地交换一个眼神,那就是有事了。   「师兄,我们来下棋?」杜自迩乱提议,其实只是想要让纾解师兄心情。   郁远微笑拒绝,「你们已知我没脑,要我下棋,不是跟我过不去吗?」   双胞胎没人点破师兄的棋艺其实不差,只是不欲花时间在对棋上,觉得下太久,不如去睡觉。   「那来喝酒吧!师兄,让哥哥陪你喝呀,哥哥他找不到理由喝酒。」杜自迩说道。   他们两个虽为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有一点却全然相反,那就是酒量,杜自迩的酒量完全长在杜行远身上了,杜行远千杯不醉,杜自迩却是一杯就倒。   郁远动摇一下,笑着拒绝,「但我方才才立志要戒酒,阿行你一起戒好啦。」   「师兄,这是我们自己酿的果酒,很好喝的。」杜自迩继续鼓吹,「有桃子的,也有梅子的。」   「喔,那好吧。」郁远依旧意兴阑珊。   兄弟两人正要开那坛酒,郁远突然看到山门那边似有骚动,他境界较高,能比双胞胎看得更远更细。   「我去山门那里看看。」郁远随兴舞起剑,旋即御剑而行,很快到了山门口。   双胞胎两人花了一些时间才到达山门,郁远早不见了。   双胞胎细问了守门人,才听说是有只妖兽白虎求见郁远,说是愿成为郁远灵宠,守门人深感莫名其妙,直要赶白虎走。   这也不能怪守门人,实在是郁远修为进展太快,来苍山求入门或希望成为郁远弟子的人每日络绎不绝,他要是全放进苍山那还得了,白虎只不过是其中一名,怎么想也算不上什么。   白虎趴在地上,冰蓝色瞳眸却闪动着睥睨的光芒,坚持要见到郁远,他甚至直接跟守山人说:「你毋须费力赶我走,你胜不过我。」   守门人拿白虎莫可奈何,然而他又不能让妖兽就这样待在这里,正在力劝白虎离开的时候,郁远来了。   「郁峰主,这头白虎一直说他想成为你兽宠,这……」守门人很为难。   郁远却露出这夜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嗯,那便让他当吧。我堂堂一个栖霞峰主,难道养不起一头白虎?」郁远如此说道。   守门人转述给双胞胎听的时候,还形容了一下郁远的模样,说当下的郁远唇边的笑虽恣意,却不失尊贵优雅,耀眼得让人难忘。   从那日起,栖霞峰便多了一头白虎。   听完双胞胎叙述完这段往事,郁远更觉得自己昨夜梦境恐怕就是确实发生过的事,他甚至能够共感,明白郁远那晚的消沉,是因为还没有等到白虎到来。   「师兄怎么会突然想问白虎的事?师兄想知道白虎有多无理取闹,我们倒是可以跟师兄多说说。」杜自迩笑吟吟。   看来肖扬还没承认他就是白虎,这么说来,他跟哥哥当然可以随便编派白虎的不是,反正不损白不损,谁让白虎上了栖霞峰之后,总跟他们抢着伺候师兄?   肖扬瞇起眼,觉得双胞胎无比碍眼,「你们该回去上工了。」   有件事,从郁远一穿越过来就让他在意至今,「我更想知道白虎现在在哪里。」   郁远回想起他梦到的刺白虎一剑,推白虎下山谷,布上结界的画面,此时的他竟然能够感受到前郁远为何如此做。   白虎被杀或被别人饲养,他哪个都不能接受,他会那样做,只是想要白虎好好活下去。   若是前郁远已这么做了,那白虎怎么就不见了?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怎么他穿过来至今都没听闻?   肖扬笑笑勾唇,「在哪里不重要,死不了。」   杜行远冷冷接道:「祸害遗千年。」   肖扬再度瞇眼,透出些许危险,「你们两个,在这里搅和的时间有些长了啊。」   这三人没有谁真正解答他的疑惑,郁远的内心有了更多猜想,关于他究竟是不是前郁远,在做过这个太过清晰的梦之后,他已经不敢铁齿说他确实不是。   如果,他就是呢?   另外,关于白虎的事,他已有更多猜想。   魔尊大人对他的每一个小习性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熟悉到若不是曾许久同居一处,显然无法如此了如指掌。   若他真的如魔尊大人所说,是后来云游四海时才认识肖扬并和肖扬恋爱的,那肖扬为什么从来就没出现在他的梦里过?郁远出事时,肖扬又在哪?   在梦里时,他叫小白虎扬扬。小白虎那双眼睛,跟肖扬一样蓝。   他从现代来,知道混血基因有可能两三代后才显化,所以他没好奇过肖扬为什么是蓝眼珠,但现在,这似乎也是一种暗示。   他也没忘了昨天起床时那一手毛。   他得把事情搞清楚才行。   郁远漫不经心地用汤匙,拌着粥出声问道:「那郁远传你们都看过吧?」   三人这会儿倒是一同点头。   郁远舀起一口粥进进嘴里,「他写得如何?」   肖扬嗤了一声,「没把你私下那些小习性写出来。」   郁远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他是不是该感恩戴德魔尊大人说的是「小习性」,而不是什么爱吃或懒散之类的?   杜自迩说道,「把师兄写得不够好,师兄最好真的只有那样。」   郁远:……好吧,他忽略了,这是一位近距离迷弟,虽然他不懂为什么这么亲近,还能有粉丝滤镜,甘于其中,一般不是应该立即脱粉吗?   杜行远说道:「那没什么,写的都是众人已知之事。」   郁远决定把那本恶心吧啦,彩虹屁吹到天边,让他前五页就弃文的郁远传捡回来好好看一下,对肖扬伸出手:「郁远传呢?」   「做什么?」肖扬嘴上虽然这么问,还是立刻把郁远传拿出来,递给本人了。   「我终于体会到不学无术的痛苦了,今天决定待在藏书阁里,把这本书看完,加上看个十本术法相关书籍,没看完我就不吃晚饭了。」郁远心怀豪情壮志。   肖扬淡定地点头,看着双胞胎,「听到了没,让御厨帮你们师兄准备多些点心和夜宵吧。他暗示很明显了。」   郁远:「……」如果魔尊大人真如他所猜的,就是白虎的话……他定要在内心乱用俗谚——   岁月是把杀猪刀!   能还给他当年那团又萌又软的小毛球吗?!   --------------------   羊羊:「不能!!」(我醋我自己ing) 第二十章   最后,郁远没能在用完早膳后就成功地去藏书阁进行他的考前总复习,他被肖扬拖去练剑了。   肖扬拉着郁远要去试剑场时,郁远还咕哝了一句。   「有这么急吗?」郁远不懂,何必这样赶进度,看来他是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都会留在这里了,那不是就慢慢来就好,用得着昨天射箭,今天就练剑吗?   魔尊大人笑而不语,那柄冷蓝色的剑一出鞘,对着他家主人使剑,招招都是杀招,只要郁远一不慎都很可能原地被片成芋圆薄片,郁远无暇思考,凭本能控制身体,他疾如闪电的身影,飞快地在无数剑影中穿梭,成功地闪避数道欺得极近的剑光。   但他没料到魔尊大人最后把剑脱手而出,将整柄剑朝他激射过来,郁远愣了下,手比脑子更快,身体一侧,流畅回身,手腕微微施力,竟以媲美流星般的速度接过了那柄剑。   他接过剑后,竟然能够感受到这把剑是喜欢他的,乖乖地随他作为。   郁远望着这柄宝剑的几秒钟,脑海里瞬间闪过几段破碎画面。   第一个画面中,青年拿着上好的材料去找铸剑师,铸剑师对青年说此剑难铸,青年笑着说那有什么,剑快成时我再来。   再来的影像,是青年用剑尖划破自己的手腕,无数涌出的鲜血滴入那柄正在铸的剑熔炉中。   第三个画面,为青年手中拿着一柄剑,那柄剑,剑身冰蓝,透着凛冽的寒芒,彷佛白虎的眼睛,青年很满意地看着那柄剑。   最后一个镜头,则是青年把那柄剑送出去,一双皮肤冷白,骨节修长的手接过那柄剑。   画面中的青年,郁远突然有点迷惘那究竟是谁,是他还是前郁远?或者说,他就是前郁远?   那柄剑此时在郁远手里,高兴地像是要飞起来,魔尊大人的眼神睨过来,低低说道:「风驰。」   风驰?郁远一愣,脑中很自然地浮出这两个字,他握着那柄亲昵乖顺的剑,极自然地踩着剑气往上飞,就像他早已如此做过无数多回,那熟悉感让他无比震惊,他甚至本能地腾出一只手,将魔尊大人拉了上来。   不是,他自己飞就自己飞,为什么一定要共乘呢?   他在这里明明没必要节能减碳啊。   更别说魔尊大人刚刚真的差点杀死他。   「你下去。」郁远只是嘴上说说,倒没动手去推肖扬。   「我还有飞行法器,不怕。」魔尊大人笑笑,「再不济我也愿意走两刻钟到试剑场。」   又是谜之三十分钟,郁远内心吐槽过后,不打算在这话题深究。   他比较在意另一件事——   「你为什么总是没说好就要对我打打杀杀?」每次都吓得他快心脏病发……虽然他根本没心脏病。   肖扬扯唇一笑,「因为知道你躲得过。」   郁远心想,魔尊大人也太有信心,「那如果我没躲过呢?」   肖扬亲昵地搂过他腰,「跟你一起丧命,我也是愿意的。」   糟糕了。郁远心想。他一被搂,全身细胞都好似在颤抖,欣喜若狂的那一种。惨,原来他对一个人的肉体沉迷只需要不到三天的时间吗?   他被金城武搂,也会这么开心吗?恐怕就算是金城武,他还是会拿着手上这柄剑招呼那张风靡亚洲的脸。   但如今,对象换成魔尊大人,郁远只不过瞪他一眼,「谁让你搂我的腰?!」   肖扬装害怕,装得一点诚意也无,「嗯,我怕掉下去。」   郁远吐槽,「你刚才明明就说你有飞行法器,而且也能用走的。」   肖扬很快地找了另一个理由,手也没放开,「嗯,那我怕你掉下去。」   郁远这次真给了魔尊大人白眼,「……你就是想搂,干嘛不承认。」   肖扬从善如流,「嗯,我就想搂。」   郁远拔开他的手,「你下去吧。」   本来就已逐渐降落,见到快到地面了,郁远毫不留情地把肖扬往下踹。   魔尊大人相当完美地落地,身上不沾染一丝尘埃。   ……那降落的美妙风姿,确实很猫科动物啊,搭上那总着白衣的身影,更像白虎了,郁远心想。   「还你,我要看郁远传了。」郁远把剑扔给魔尊,从储物袋里把那本郁远传拿了出来。   「书先放着。」肖扬轻声说道。   「嗯?」郁远没打算听。   肖扬直接扔了另一把剑给郁远。   郁远直觉把剑接过来。接到手后,想把剑脱手,置于一旁,却彷佛能听到剑的哭声。   好像他只要真不理它,这把剑就会自碎成千百碎片一般。   郁远瞪着那柄还没出鞘的剑发愣。这是怎样?为什么连着两把剑都如此有脾气了?   他手上这把剑甚至还在跟他说,要他赶快用用它,让它出来透透气。   ……所以他这是一穿越就成了通灵大师,可以听到宝剑的声音了吗?郁远心想这能力怎么不早点有,非得他穿了才有,不然他不就能吃香喝辣一辈子不愁吃穿?   ……好吧,他现在基本上也是吃香喝辣、不愁吃穿就是了。   呼唤我。郁远又听见剑意。   郁远望向肖扬,「它在叫我叫它。」超级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他下意识就是知道肖扬能懂。   肖扬勾唇而笑,「你知道它的名字。」   郁远想都没想就开口回道:「我知道个……」说到这里,郁远双眸瞪得极大,看着手里那柄剑,剑穗他非常熟悉,正是他梦里以虎毛揉合的那条。   「电掣?」   此名一唤出,剑的喜悦,郁远完全可以感受到,若不是剑不会英文,郁远觉得自己说不定还能听到bingo的声音。   「它真的叫电掣?」郁远这回转向肖扬,好奇地问道。   「它不是回应你了吗?」肖扬先反问,才解释,「这是你后期的爱剑。」   这柄剑在郁远出事之后,曾经险成废铁,是喂过他的血后再重新锻修过后,才终于又回复从前模样。   肖扬看着剑,想着前尘事,未曾多言。   郁远完全不怀疑肖扬的话,因为不光是这剑依恋他,他握着这把剑,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感,喜欢这柄剑,舍不得真将这柄剑放在一旁,置之不理。   他无比珍惜地抚摸着剑鞘,在摸着的同时,一些画面像闪电一样劈进他脑海里,大多都是他在别的门派门口,将剑插入地上,求上一战的画面。   这感觉怎么有点中二?他承认自己求学时那高傲散漫的样子是颇中二,但是,他有那么耐心于挑战不同门派吗?郁远非常疑惑。   郁远压下心里的困惑,「那我们现在要互杀吗?」   肖扬轻笑:「是试剑,什么互杀?」   郁远嘀咕:「谁说的,你每回都没先提醒就乱杀一通,而且我手上还没有武器,真正的打不还手。」   肖扬又笑,「那你如今可以还手了。」   郁远忍不住爆粗口:「我还个屁,我根本不会剑法,怎么还手?」   「打打看就知道了。」肖扬先对郁远出了手。   郁远才知道肖扬先前对他的那些都不过是小儿科,魔尊大人的风驰如风一般,从他面门狂袭而来,逼得他迅速将电掣出鞘回手。   电掣一出,紫白色光芒铺天盖地朝肖扬席卷而去,郁远此刻才看清电掣模样,剑若其名,紫白色剑身细薄,宛若天上劈下的雷电,极具威慑力。   那是他在梦里看过,郁远拿来刺白虎的那柄剑。   恍惚之间,郁远感觉自己成为了另一个人,他不再是平日那个只能滚动的芋圆,此时宛如跟剑合而为一,他即为电掣,电掣就是他,分明第一次使剑,却像使了无数多次似的剑,电掣在他手中有如行云流水,威力无穷。   肖扬所拿的风驰一如其名,每剑都彷佛卷起冷冽寒风,令人遍体生寒,他身形飞起,猛烈朝郁远进攻,剑影迅疾如风,难以辨识,周遭苍绿树叶纷飞,竟像是下了一场碧绿的雨。   郁远握着电掣步步闪避退让,紫白色剑身不住微颤,嗡嗡作响,竟真如闪电雷鸣一般,他采守势,不住后退,灵动对上肖扬前八十招,每一招都轻巧地卸下对方剑力,到第九九八十一招时,将前八十招累积下来的剑力化为己剑之力,彷佛天雷中最后一劫,轰向肖扬。   肖扬却以风驰硬生生扛下这一剑,随即将风驰往地上一插,他们所站的土地以剑为中心龟裂,裂出无数波纹。   结束了。没人教郁远,然而他竟然能懂,这一局,他们平分秋色。   郁远手中电掣还微微鸣叫,显然还跃跃欲试,郁远却摸了摸它,「休息一下,乖。」   电掣有些哀怨,像是在说它都那么长时间没事做,好不容易才有表现的机会,却又要休息。   「别抱怨,我还没调适过来,你让我缓一缓。」郁远对电掣说道,将剑身入剑鞘,直觉地就将电掣妥善收好。   收起来后,他惊讶地想着自己从方才一路至今,彷佛被附身的举动,物色着能坐下的树,发现附近每棵树几乎都快秃头,地下全是落叶。   魔尊大人却已经清出一块地,铺上软布,上头摆好茶水及各色糕点,还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郁远连忙飞奔过去,舒舒服服地背靠大树,「果然是熟悉的大树最对味。」   肖扬开始塞糕点进郁远嘴里,「方才试剑如何?」   「还能如何,就是一种被附身的感觉啊。」郁远软得跟没骨头一样,很快将松子糕吃个精光,「还要。」   肖扬这回捻了块玫瑰糕塞过去,「一百年前,光论剑我还不如你,一百年后,我也不过堪堪与你相齐。」   郁远听到这话,脸色微变,「所以你刚才是尽全力跟我打?」   「不然呢?」肖扬笑笑说道:「我要是不尽全力跟你打,哪能与你平手?」   郁远从小入苍山,剑是他自幼就熟悉,简直是当玩具玩到大的。肖扬虽有郁远留给他的木剑和剑术、剑诀,但却没有人可以切磋砥砺,没有师门教诲,一路土法炼钢自己来,直到他到苍山找郁远时,剑术都还不算好。他身为妖兽白虎,最擅长的还是近身肉搏。   无论剑术、箭术,都还是他进苍山后,跟着双胞胎一起,一点一点让郁远教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与双胞胎彼此看不顺眼的原因——双方都觉得郁远被对方分走了。   他用着养郁远魂魄这百年,才能弥回这点差距,然而他也明白,若是真的让郁远出手攻,他主守势的话,未必战得过郁远。   郁远凡事不爱拖泥带水,真要攻击对手时,极为快狠准,务求在最短的招数内结束战局。肖扬却很清楚,因为妖兽本能,自己更擅攻不擅守,下回要是攻守互换,他未必能赢郁远。   郁远听到魔尊大人说已经尽全力与他相战,心里对他昨天在藏书阁所查之事更加确定了。   虽然不知道魔尊大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很显然,纯粹玉石所做的身体,或是夺舍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怎可能会有如此修为?   除非这身体,本来就是郁远的身体。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魔尊大人到底怎么做到的,但唯有这样,他这具身体随随便便就箭无虚发、剑术高超……这些让他猜不透的悬疑能力,才都有了答案。   身体部分得到解答,灵魂部分却没有,他很确定他是魂穿,但魂穿能对魔尊大人和双胞胎都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和熟悉?   还有,这柄剑,他也太熟了。   「假如说电掣真是我的剑好了,我的剑为什么会在你那里?」郁远对肖扬提出质疑。   明明他看到的死前画面,他就是拿这柄剑刺白虎,为什么剑现在在魔尊大人这里?魔尊大人不是白虎?   「爱人找到你的剑,收起来不合理?」肖扬笑着反问,持续喂食主人。   他当然听得出青年已经有所怀疑了,但那又如何?他的重点是让郁远爱上他,而不是要对方不怀疑。   郁远乐呵呵地吃掉点心,嘴上无比敷衍:「呵呵。」   他们这一试剑,事实上花掉一个时辰多,只是打得太淋漓尽致,忽略时光流逝,郁远又用了点心之后,肖扬才带人到藏书阁去。   事实上,郁远现在能自己御剑去了,但是肖扬怕他没跟着,郁远立刻转头回房间午睡去了,还是陪着保险。   其实魔尊大人多虑了,虽然郁远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藏书阁里再度睡着,但是郁远确实是真想去藏书阁的,他立下雄心壮志,至少今天一定要把那本郁远传看完。   郁远耐着性子看着郁远传。   守阁人偷偷地观察着郁远看书的模样,他能看到桌上那本书就是他送的郁远传,不知道郁远大人是否对郁远传内容颇有微词,整个人漫不经心地翻着那本书,看一页书都要隔上一会儿才能翻下一页,看起来总像下一秒就要趴桌上睡着,有时候还吹气吹得发丝微动。   凤临尊者实在好看,就连如此散漫姿态都好看。   今天早上,听说凤临尊者跟魔尊在试剑场对剑,裘今衍堂主躲在树后偷看了一刻钟之后,立刻决定开辟新财源。   他们魔道众人原来就都各有玉球,一般拿来紧急传讯用。爱财且取之有道的裘今衍,有天试了个新法术,将比试的影像透过玉球传出去,有玉球的人,只要扣点月俸灵石,都能一同观看,本来是修士们寻乐子,看白桐怎么操得众人都躺在地上的。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今天是盟主和尊上对打啊,裘今衍本来还担心盟主玉石做的身体扛不住,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扛不住的样子,他没空研究盟主如今身体构造,他当下决定让想看的众魔修都可以看到。   于是,一场比试早在结束的当下就已传遍了魔道。   守阁人自然也不能放过,他清楚地看着凤临尊者那肆意亮眼的风采,那出神入化的使剑境界,他愿意崇拜凤临尊者直至他老死。   就像现在,凤临尊者明明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著书,那种有点困倦、有些烦躁的模样,还是好看得自成一幅画。   郁远并不知道他早上那场比试,如今已传遍魔道总坛,他只是撑着看那本郁远传,撑得尴尬癌再度发作,解法是看一页就内心暗骂一句脏话或内心暗翻白眼,才能不断地往下看。   撑着不弃坑竟是如此困难。   但郁远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这本书里写了很多他想要的信息。   例如,郁远虽修为极高,但没有收过徒。真正承袭郁远一身精巧剑术的,是使日月双剑的杜氏兄弟,也就是郁远的师弟。   另外,就是郁远那头兽宠白虎了。书上写白虎虽为公虎,但素来以女样示人,陪着郁远云游四海时,均为女貌。   书上还写,郁远珍视其兽宠,特定仿着自己那把电掣,找铸剑师打造了一把剑,送给白虎。   那把宝剑通体冰蓝,无坚不摧,郁远亲自帮它命名,与电掣为一对。   它,正名风驰。 第二十一章   杜氏双胞胎原本也想跟裘今衍一样溜去试剑场偷看,但犹豫再三后,两人默默地留在他们自己屋中,看着那颗玉球。   起初,杜自迩还会一直说话。   「白虎果真进步神速,他这剑使得真好。」   「白虎这剑真的快戳到师兄,不过师兄还是师兄,没人比得过。」   杜行远相对沉默,会经常地骂一声,「闭嘴。」或是「你安静一点,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杜自迩笑嘻嘻的,没把哥哥的话当一回事,还会回道:「我偏就说,如何?」   换来杜行远的一记手刀,非眼刀的原因,是眼睛要盯着玉球看。   继续看下去后,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了。   看到最末,两个人都哭了。   他们两个是魔道之中,除了肖扬之外,对郁远最熟悉的人。   此时此刻他们两个完全不信,师兄的身体是肖扬用玉石所化,虽然不知道肖扬怎么办到的,但他们都深信,那身体就是师兄本人的。   这是一种很难以言喻的滋味,先是发觉深深敬爱的人灵魂回来,就已经欢喜到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又让他们发现更大的惊喜。   肖扬到底是如何办到的?这其中经历多少事?   「去问肖扬?看他说不说?」杜自迩自问自答,「他要说也会先告诉师兄的。」   但果然还是想问白虎到底怎么办到的,杜自迩才想说,杜行远早就先走一步。   「哥,等等!」杜自迩追了上去。   *   肖扬不是有意要让他跟郁远比剑的画面往外流,但他也没有打算藏着掖着,裘今衍神来一笔,倒是更快就把事情传遍整个魔道总坛。   他下午被卡在议事厅,明面上是胡蝶这里又有无数打算跟他结为道侣的拜帖,与他约好时间,探探他如今的意向,问他打算怎么回绝,但白桐也来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胡蝶还没说话,白桐就先开口了,「尊上,您能让我与盟主过招吗?」   她就是个武痴,原先会投入郁远当时麾下,自然也是慕强。有个人,他永远比你厉害,让你永远越不过的墙,不是很有意思?总之只要有人能让她打着玩,她都是开心的,刚好郁远是那种凡事别人能出面摆平,他就乐得躲在背后休息的人,两人一拍即合,她能打得过的,就全让她去打,她再打不过的,才会轮到双胞胎或白虎,最后才是他自己。   她跟胡蝶两人自然也明白了郁远的身体恐怕就是郁远本来的,但她们对于中间如何运作倒不是很在意,她们比较关心的是这一人一虎到底什么时候要结成道侣,另外就是白桐想要跟郁远再打一场。   「他如今比旧时还不爱出剑,你要是能准备出珍珠奶茶,我想他会肯的。」肖扬神色认真。   胡蝶笑笑对白桐说:「看吧,告诉过你的。你好歹也是一棵树,偏不知道树薯是什么。」   白桐很扼腕,她虽身为植物化妖,还真不知道树薯究竟是什么,「烈植哥有可能知道吧?他整天在那里磨,难道不知道?」   白桐一语惊醒胡蝶,她先前都只朝御厨了解食材的方向去想,忘了熟悉医毒之人也有可能会明白。   「问了。」肖扬很平静,「他亦不知,不过他已经出发去采集各种薯类,毕竟那不是他常备的草药,他取回来后,再交给御厨想办法。」   两女眼睛同时发着灿亮光芒,这就是至情至爱才能想得如此深入,白桐努力忍着那想掏纸笔出来记重点的念头,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忍得艰辛。   胡蝶比较能演,她假装严肃地问着肖扬:「昨日苍山来拜帖,行远自迩他们先看了,问过您要如何响应,您说拖着,如今亦同吗?」   「苍山那叫什么名字的要来?有阚晁。」这是郁远的大师兄,他还是记得的,「还有另一个是……」肖扬皱起眉头,他从来也没记得,「喻什么什么的?」   「尊上,他亦是单名,喻劭。」胡蝶微笑,手指,「虽然如今郁远这两字在苍山为禁忌,但大家提到他,私下都称他一句『小郁远』。」   「喻沼?」肖扬又说了一个错的。   这话还好没让郁远听到,不然他想吃的东西名单就会再多一个,炸得圆滚滚的芋枣。   胡蝶心道您就是根本不想记得,不过她也没戳破,「尊上,您如今怎么打算?」   肖扬扯出一抹完美的笑容,「反正不急着回。」   他想了一想,觉得他家主人如今恐怕已怀疑得差不多,「拖你们盟主下水,看看他要如何,我都听他的。」   白桐这次终于没忍住,猛烈咳了起来。   *   郁远勉勉强强看完那本郁远传,开始坐在位子上,考虑到底要趴在这里睡觉,还是要再看一本术法书,再趴在这里睡觉。   没有睡觉以外的选项,高中时他就是一个连逃课出去玩都嫌麻烦脚酸的学生。大学时则只要那天到了学校,他就会在校内成为人形移动睡觉机器,但若是他连家门也没出,那天就是整日逃课。   想着他还是得在这里好好活下去,不能真成为一个术法废,他勉为其难地站了起来,跑去挑了一整落书。   他内心正暗暗抱怨这天生神力,连搬一落书都轻得像是拿纸片,他没机会装手酸的身体,耳边突然传来极为细微的声响,本来是会被他忽略的声音,然而早上跟魔尊大人试剑之后,他对声音更敏锐了。   他留意到这具身体,虽然耽于安逸,但似乎是随时警醒准备回击的。   但手里的书落被接过去,一看到对方是谁,他立刻放松下来。   让小师弟帮忙搬书,要是刚穿来的他免不了要客气一下,自己搬就好,但这几天下来,他慢慢堕落为一位团宠,小师弟要搬,让小师弟搬,才能表现出师兄弟情谊。   「魔尊大人怎么会放你们两个过来?」走到位子上,郁远发现杜行远已经光明正大地在桌上摊着一块布巾,正整出一堆糕点,另外,还弄了壶茶。   他能很清楚地分出双胞胎谁是谁,主要是帮他搬书的人,气质开朗阳光,灿着一张笑脸,正在将壶里的茶倒出的那位神情专注,却自带冷气团。   「这里可以吃东西吗?!」郁远从现代来,自然有图书馆里不得进食的基本常识。   「师兄肚子肯定饿了。」杜行远淡淡说道。   郁远听出一点蹊跷,「那就是不能吃东西了,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关系。」杜自迩将那落书往桌上摆,「尊上要是觉得好,那就没问题,尊上要是觉得不开心,那我们兄弟也就放心了。」   郁远觉得这小师弟不错,无师自通现代哏,很显然能够成为他一起抱团讲垃圾话的对象。   「那你们坐下来吃下午茶啊,我们偏气死他。」郁远招呼道。   虽然没听过下午茶是什么,但不妨碍杜家兄弟听话照做,时光彷佛倒流回他们还在苍山的时光。   郁远毕竟是被王爷千万宠爱出来的,极重享受,他成为栖霞峰主后,居所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程定山在这方面还是很纵着他的,他以前最常做的就是练完剑,指点完双胞胎和白虎后,直接席地而坐吃白虎或双胞胎去为他搜罗来的糕点,再说上几句。   要不就是拉着三个人回他房里饭厅陪他一起吃点心。   那时白虎跟郁远偶尔也会吵架,吵架内容要不是郁远乱吃别人送来的东西,就是白虎太过勤奋练剑,练到郁远觉得这有违动物本性,没必要更多了。   总之郁远一跟白虎闹脾气,就会抓着双胞胎骂白虎,原来杜自迩还很诚心跟着骂,但是没多久就发现这对主宠很快就和好如初,后来有很小一段时间杜自迩就虚应故事地敷衍他师兄,骂得有气无力,极不真诚,直到杜行远怼了他。   杜行远:「你客气什么,不骂白不骂。」   杜自迩有点委屈,心想那你不也没骂吗?不过他立即忆起杜行远每回都有跟着骂,只是不管他到底陪骂几句,他家哥哥就是永远的骂一句。   ……杜行远自备着将十句话浓缩成一句话的能力。   那之后杜自迩就大解放了,郁远拉他们骂骂白虎,他就跟着认真骂,不管师兄是真心的还是骂情趣的,总之他是由衷骂白虎的就够了。   「师兄怎会想气尊上?尊上惹你了?师兄想骂尊上什么?」杜自迩掰着糕点,喂的却是杜行远,杜行远忙着在茶里加上糖搅拌着,端给师兄。   就算他们两个都很敬爱师兄,帮师兄夹菜这种事他们会做,但喂进嘴里这种事,从来就只有白虎会做。   师兄以前傻得全没发现,白虎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就根本不是安着爱宠的心伺候他了。   郁远自己吃下一块桂花糕,又喝着微甜的奶绿,心里非常满足,回着杜自迩的问题,「让我想想。」郁远方才脑袋累得根本没转动。   魔尊大人很显然就是白虎无误。一个了解郁远过去、清楚郁远所有生活习性的人。   为什么魔尊大人要瞒他,而且要骗他——他们两人是情人?   魔尊大人又为什么没像他妈妈说的一样,关他小黑屋呢?   他觉得有几种可能性,一种是魔尊大人真的很爱他了,想方设法想拐他在一起。   另一种是魔尊大人恨他入骨,留下他的身体,想办法召回灵魂,确实是想关他小黑屋的,但人不记事了,关起来无趣,魔尊大人想把他调教得很厉害,再享受关一个高高在上的郁远的小黑屋。   那有没有揉合以上两种成为一个原因的可能性?似乎也有。就是魔尊大人对他又爱又恨,既想关他小黑屋,又舍不得关他小黑屋。   那他呢?他对已知为白虎的魔尊大人是什么样情绪?   恨吗?那肯定是没有的。   爱吗?似乎有点。不然他也不会喜欢魔尊靠近,但又极易心跳紊乱、搞得跟有病似的。   喜欢吗?本来就很多,只是本来没那么想面对,但发现人就是白虎之后,他承认那喜欢确实爆棚了!   天,一头白虎就在身边,怎么能不亲亲抱抱啊!大白虎虽不容他举高高,但能埋胸啊!!!   喔他要回去改一下「爱吗」那项,透过白虎的加成之后,显然比有点还要多!说不定真有亿点点!   魔尊大人极可恶,利用白虎的身分来博取喜好度!他本来就猫控,又经过几天相处,他都有点想说:看在你是白虎的份上,要关小黑屋就关吧,只是得在我面前都变白虎让我撸。   「师兄?」   杜自迩的呼唤声让想得太深入的郁远思绪被拉回来。   「嗯,你刚刚问我什么,你们魔尊大人有没有惹我?当然有。」郁远拿过杜行远帮他搅好的奶绿。   「惹哪里?」杜自迩好奇。   「他把一堆线索弄得很乱,想要让我因为解谜而累死,他就惹我!明明我都看过七百多集柯南,懂得真相只有一个了,他还来惹我。看过七百多集柯南的人,是能乱惹的吗?他就不该惹我!」说惯垃圾话的郁远边享受半糖奶绿的快乐,边口无遮拦地乱说。   「书吗?」杜自迩好奇,「柯南是什么?」   「就是一个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却过于常人的……」郁远说到一半,看到魔尊大人走过来,喝下去的奶绿差点喷出来。惨,他刚才说魔尊大人惹他的事,全被听得一清二楚,有什么事能比在本人面前翻车还尴尬?   肖扬笑着挑唇,重点却与郁远所猜不同,「嗯,这短短的时间,你就有新欢?柯南?谁呢?」   郁远不懂自己为何会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我说他也是我们那里的卡通人物,就像上次那个Dora……」剩下的在师弟前不好意思接着说完,「你信吗?」   魔尊大人笑容可掬,「你说呢?」 第二十二章   「我跟你说,我才刚开始吃,而且很辛苦地看完郁远传,所以你现在要我不能在这里吃东西的话,我就翻桌。」郁远不想再提柯南,他开始护卫心爱的食物。   「吃吧,我一起。」肖扬听到了郁远传这个重点,又听到方才那些内容,心里有数郁远已猜到他就是白虎了。   但郁远没说,他暂时不会自己认。   「看完了郁远传,其他呢?」肖扬看似随口问道。   「吃完再看。」郁远心想,读个郁远传已经让他血条归零,是他错估了郁远传恶心的威力。   「这样啊。」肖扬点点头。郁远的事在魔道总坛传得人尽皆知,各分舵传遍也是极快之事,再来就会传到正道都清楚,那个曾经名动天下的凤临尊者,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回来了。   能让凤临尊者站在众人面前,一个术法也使不出吗?答案显而易见。   肖扬心里有了盘算,他淡定地坐到郁远另一边无人的空位,非常自然地抢过郁远拿在手上,咬了一口的淮山糕,往自己嘴里放。   郁远难以置信,「不是,那边还有很多,你为什么不拿?」   肖扬嫌弃地看着桌上那些糕点,「那不好吃。」   郁远无法理解,「明明一模一样,你就非得吃我口水吗?」   肖扬感受嘴里那股甜蜜,唇角上扬,「甜。」   郁远突然就想认真看看术法书了,他取过一本书来,决定徜徉浩瀚书海,来逃避这种社死现场。   杜自迩翻了一个白眼,「哥哥,我也要吃你吃过的,你吃过的比较好吃。」   杜行远冷淡道:「滚。」   肖扬依旧悠闲自得地喂食着郁远,不管郁远此时到底有没有在看书。   郁远都快尴尬死,虽说感觉肖扬以前应该也常吃他吃过的东西,但以前是以前,不管以前的郁远究竟是不是他,至少听起来从前就只是主宠关系吧。   要真有什么道侣关系,哪怕只是风声,郁远传不会来个猜测?   但现在魔尊大人摆明要把两人的关系死锁在情人,还吃他的东西,就很暧昧啊!   郁远决定出声制止魔尊大人不断喂食的行为。   「好了,藏书阁禁止饮食。我决定改变心意先看完书再吃,你别再喂我了。」   「我没要继续喂。」肖扬把郁远咬下来的另一半塞进自己嘴里,「这一半我吃。」   杜自迩忍不住想讽刺一下肖扬,「哥哥,我也要跟你分一半!你吃一半,剩的给我。」   魔尊大人完全神态自若,郁远却尴尬到一辈子没那么认真沉浸在书海里,他此时非常用心地感受与书本合而为一的升华感,希望能降低社死现场的升天感。   太过专注的结果就是他莫名其妙地看完了三本书,双胞胎兄弟先告辞回去帮他准备晚餐加夜宵,他为了避免尴尬,还胡乱应个等一下见,继续埋首苦读。   ……他求学时要是这么努力不懈,现在早就征服宇宙了好吗?!   他还想再看一本书,毕竟他今早夸口的是十本。魔尊大人却把全部的书都收进储物袋里,「好了,你现在差不多想使的法术都能使得出,其余的我不相信你不会依此类推,剩下的回去再看。」   郁远从书里抬起头来,思索了魔尊大人的话,忽地就领悟了什么,他瞇着眼看着肖扬:「你吃我东西,是为了逼我看书?」   桌面早就被双胞胎收拾好,肖扬不晓得从哪里摸出一块红豆糕,喂到郁远嘴边。   郁远纠结了不到三秒钟,还是咬了一口,又要咬下一口时,肖扬接过去,把剩下的吃了。   「甜。」魔尊大人笑得灿烂。   郁远:……他就不该猜测魔尊大人有什么意图!魔尊大人就只是畜生!   「背你回去?」肖扬笑着问道。   郁远实在很想有骨气地说我有电掣,我自己御剑!但是他没忘记魔尊大人的背有多舒服!   呜……魔尊大人是真畜生,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畜生!   当一只大猫说着,我的背随便你躺,能拒绝吗?   是个人都不能拒绝。   他本来还有点在意守阁人看到会怎么想,后来一想,第一天来这里什么都还不会时,就让魔尊背过,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现在还怕什么?!   郁远不客气地爬上魔尊大人的背。   肖扬笑道:「你趴好。」   郁远心想,他趴得很好,哪次没趴好?   却没想到肖扬跑了起来。   郁远今日在藏书阁耗费许多时间,他们出门时夜已低垂。   此时夜空星子满布,郁远能感受身旁景色不断地变化,感觉到风的流动,满天星斗明灭。   魔尊大人的身体,虽是人形,郁远却有种此时趴在毛绒绒白虎上的幻觉,他甚至脑海中能闪过一些片段,有草原、有森林,都是他趴伏在白虎身上,白虎纵情飞奔的画面。   郁远悄悄抓着白虎抓得更紧了些。   至少有短暂几分钟,他真心羡慕并深刻希望他就是前郁远。   *   说这晚吃的是夜宵,郁远真没想到御厨加双胞胎还真能整出一份有模有样的盐酥鸡,连九层塔和蒜片都没少,这可真是绝了。   郁远看了看双胞胎准备的餐具,还是一般的筷子,他难得来了点兴致,「有竹签吗?」   杜自迩回问,「师兄是说庙里用的那种竹签吗?」   郁远才意会到,如今的竹签和现代串肉用的竹签并不见得是同一种东西。   「那你们烤肉串,用什么把肉叉起来?」郁远问道。   「叉子。」杜行远回道。   嗯,感觉这种叉子一定也粗很多。   「没在用的剑。」肖扬淡淡回道。   果然魔尊大人就不会有什么有用的答案,郁远问道:「有竹子吗?」   杜行远一怔,倒是很快进到灶房里找了一截平时舀水用的竹筒过来。   郁远没想到自己下午看了一下午法术书,功用竟然是拿来削竹筒为竹签,但他却把电掣唤出,不管电掣多不愿意,使用电掣将竹筒削为签状,再用术法修过形状,修成如今现代看到的竹签。   「这是比较长的牙签?」肖扬看了看竹签,说道。   「对欸我没想到。」郁远已经习惯洁牙要用牙线了,没牙线他就让肖扬拿线给他,反正他不习惯拿着古时候的牙签在那里戳,感觉完全清不到渣渣,「不过牙签那个太短不好用,一定要长短适合,大家用抢的才好玩。」   郁远将盐酥鸡弄成一盆,上头摆上四根竹签,「吃吧,可惜没啤酒。」   「啤酒?」肖扬挑高眉头。   「啤酒我更不会做了,没关系那不是我真爱,有就有,没有也不勉强。」主要是因为啤酒大多偏苦,得某些特殊啤酒才是甜的,身为蚂蚁人的郁远不捧场,「你不用想办法,有机会找到气泡水加水果酒我就可以了。」   「气泡水?」三个人外加在灶房偷听的御厨一起困惑了。   郁远不是一定得喝,「没关系那也不重要,有水果酒就好了。」   杜行远不用肖扬交代,立刻找出了李子酒,斟给众人一些,连杜自迩也有。   修炼至今,杜自迩已从滴酒沾不得,到身体已自行能化解酒气,不过量就不会倒。   郁远吃得兴高采烈,肖扬忽地抛出议题:「苍山派来拜帖,说要来见我,你想我同意还是拒绝?」   「苍山投拜帖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问我同意还是拒绝?」郁远莫名其妙。   「师兄,要来的那个人,正魔道都有『小郁远』的名义。」杜自迩笑着解释。   「小郁远?所以呢?」郁远还是没听懂杜自迩想表达些什么,「你们以前跟他很熟吗?」   「不熟。」杜行远飞快答道。   「那你之前跟他很熟吗?」郁远问着肖扬。   「不认识。」肖扬火速撇清。   「那到底关我什么事?」郁远想不明白。   要是郁妈在场,一定臭骂他一顿——傻儿子,白虎他这是在期待你表态,你最好还能吃个醋,懂吗?!   「关你的事。」肖扬拍板定案,「你得在场。」   「魔尊大人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我难道就不能插插花、刺刺绣就好?为什么我得去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郁远不高兴了。   「你也知道这无聊?!」肖扬沉着脸,冷哼一声。   杜行远默默喝着酒,唇角有着淡淡的笑意。   杜自迩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师兄,和一脸冷淡的白虎,没忍住地喷出一小口酒,被杜行远斜睨一眼。   杜行远默默擦着桌子被杜自迩喷到的地方。   「你们为什么在笑,不是应该要可怜我吗?」郁远很无辜。   「就觉得尊上,确实有点可怜哈哈哈哈。」杜自迩大笑。   「谁让你笑了?」肖扬冷脸。   「因为我们兄弟没有你这种困扰,哈哈哈哈。」杜自迩一副我有师兄我最强,你不敢打我的样子,乱笑肖扬。   肖扬冷声:「你们两个可以滚了。」   「不行,你让他们滚,这些盐酥鸡没人跟我分食就不好玩。」郁远反对,「你脸也不要那么臭,吃盐酥鸡本来就是欢乐的时光,他们笑是刚好,你这样脸臭我们很难相处。」   杜氏兄弟看到白虎拂袖而去的意图。   肖扬倒是真的想走,但他早早就想明白,要是生气闹别扭时,双胞胎在,他就等于是把郁远让给双胞胎兄弟玩,就算心知肚明郁远只把双胞胎兄弟当弟弟,那也不成。   郁远这死没良心的主人,甚至还只把他当宠物看!   肖扬塞了块鸡软骨进嘴巴,咬得咔嗞咔嗞响。   郁远以为肖扬是肚子饿,讨好似地递了块鸡肉过去,魔尊大人也吃了,但脸色还是很差。   郁远有点烦恼,这大猫的情绪怎么这样说来就来,那么难哄的吗?   一直到这顿夜宵都用完,郁远都不晓得投喂魔尊大人多少食物,肖扬脾气也没比较好。   「啊,这里什么都好,但没有手机、不能上网,果然还是有点不方便啊。」郁远难得抱怨一句。   「手机?上网?那是什么?」杜自迩问道。   「总之就是可以快速查数据的东西,比查书还快。」郁远解释道。   杜行远心念一动,「师兄想查什么?」   「没什么,我突然有点在意公猫的情绪波动过大的问题。」郁远把下半段截掉没说出口。   他其实真正想说的是,魔尊大人到底是怎么了?   公猫难不成也有生理期?   藏书阁有没有类似的百科全书能查数据?唉,没手机就是不方便啊! 第二十三章   最后肖扬还是气呼呼地丢下郁远先去沐浴了。在离开之前,他还对郁远说道:「你根本不在意。」   郁远还是一头雾水,他正送双胞胎出门。   杜行远是里头最沉默的人,但他也想得最清楚,师兄失忆,而且魂魄总感觉去过别的地方,如今的礼仪和思想显然跟他们不一样,恐怕真不知道苍山来投拜帖的原因。   「师兄,你知道什么是拜帖吗?」站在门口,心思细腻的杜行远问着郁远。   郁远还是大概知道拜帖是做什么的,「不是就是寄个信来说他们想过来拜访?」   杜行远解释道,「魔道近来拜帖不少,大多都是想求见尊上的。」   郁远总觉得大师弟话没说完,「求见他做什么?」   杜行远言简意赅,「来求道侣的。师兄,我们走了。」   说完就拉着一脸震惊的杜自迩,带着从头到尾搞不清楚状况的御厨走了。   郁远站在原地想了一下,慢慢回味过来魔尊大人在生什么气了。   魔尊大人期待他吃醋?   他想一想如果魔尊大人背上趴个别人,他会不会不高兴。   嗯,不是滋味,会把电掣拿出来,跟那人说他的背岂是你可以待的?会叫那人滚!   这样他确实是吃醋对吧?   那……怎么办好呢?   头一次面对这个难题,妈妈口中的死直男郁远有点困扰,再度悲叹这里没有网络可以让他搜寻。   不过他到底该搜寻「惹火喜欢的人生气要怎么办」,还是搜寻「激怒自己猫咪该如何是好」?   他也无解。如果他不是前郁远,人生这是第一次养这种人型大猫!如果他是前郁远……   郁远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前郁远到底知不知道,自家宠物对他抱着有别于主宠之外的念头?   *   另一边的肖扬在温泉里,泡着泡着想明白了,他那蠢主人,该不会把前尘往事忘得一乾二净后,至今不知道苍山来投拜帖的用意为何吧?愈来愈觉得这恐怕才是方才吃夜宵时,提到苍山投拜帖,郁远一脸无所谓的答案。   而不是他本来想的,郁远还把他当兽宠时,在到处游历遇到那些西域人之前,偶尔便会提起要他找道侣,生一窝可爱的小白虎。   郁远从过去的无名指红线事件后,倒是真没提过这件事了,只是还是傻得不知他的心意,他都不知道被杜行远暗地笑过多少次,今天还被明着笑了。   ……有机会一定得让郁远为他生一窝可爱的小白虎补回来。   肖扬内心暗暗想着,敏锐地发觉有人朝着浴池来了。   自然是郁远。   郁远毕竟是接受现代教育长大的,也不是个别扭的人,想到他刚刚那操作根本就是让魔尊大人生气,他直接就说道:「对不起,我刚才不知道苍山派来人拜访的意思,原来是要来跟你求结道侣之事。」   「所以?」肖扬挑眉,浅蓝色的眼珠在夜色里熠熠发光。   「今夜你罚我去书房睡吧?」郁远觉得这是他极致的歉意了。   他知道肖扬就是白虎之后,态度180度大转变,从前两天不想跟肖扬睡一张床,到现在已截然相反。   他,郁远,从小立志要去动物园摸老虎的人,如今有了一头白虎,要他不能抱着睡觉,就是彻头彻尾的惩罚!   肖扬的薄唇一勾,眸色瞬间变得危险。他不明白郁远内心那些弯弯绕绕。对他来说,这整件事,就是方才先被郁远惹毛后,以为对方终于要给他一个说法了,结果这人还想不跟他睡?这道歉算什么?!   郁远此时就站在泉池畔,肖扬随手一扯,将毫无防备的青年拉进泉池里,砸进他怀里。   郁远全身上下衣服都湿透不说,连脸、头发也被溅起的水花一并弄湿了。   肖扬盯着郁远在柔和的光线下更加吸引人的唇,直想狠狠咬上一口。但他终究没咬,只是用拇指揉了揉那漂亮的唇瓣。   郁远被拉下来,一时傻了,他也还没弄懂肖扬此刻的情绪,就被揉唇瓣,心顿时跳得毫无秩序。   两人离得极近,气氛随即暧昧起来。   郁远突然间口干舌燥,他吞咽了一下口水。   「再说要去书房睡觉,我就咬你了。」肖扬还是更在意这个人,胜过自己那些愤怒情绪,不想伤害他,不想他难受。   郁远心跳纷乱,一时头脑断线,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咬哪里?」   肖扬方才那些怒气就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他这个不谙情爱的傻主人。不是早就知道主人是这样的?至少现在两人间的关系已慢慢改变。   「咬哪里?」肖扬笑了笑,视线从郁远的唇转到胸口,可惜郁远总爱穿黑,透不出什么春色,再转到腰部以下那处,因为长年伺候青年,他知道青年不仅人好看,连笔直那处的颜色也透着粉。   郁远对肖扬的眼神毫无招架之力,他很想说你怎么能这样看,你怎么骚成这样,但他却又隐隐约约地……有点期待。   天啊这下他是真弯了,弯得彻头彻尾。   「当、当我没问。」郁远既期待又怕受伤害,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快了,他才来这里第三天,就跟魔尊成了能被咬的关系,这……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个人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可以两三天跟人看对眼,就发展出这种肉体关系的人!   他还是母胎单身啊!本来还以为他会持续着这项本事当大魔法师。结果一朝穿书立刻破功破得澈底。   肖扬看青年结巴就知道对方紧张了,知道该紧张就好。他唇挂着微笑,伸手去碰青年湿透的衣襟。   郁远吓着,后退了一小步,险些在湿滑的浴池里滑倒,被肖扬一手扶住。   肖扬低笑,「不过想帮你脱衣罢了,那么紧张?」   当然紧张啊,郁远心想,谁知道你有没有要脱我衣服咬我?我还没准备好啊!   郁远心里嘀咕,嘴上说道:「干嘛脱?这样挺好。」   肖扬知道他没用皂角再清过,就浑身不对劲,「这样洗得干净?」   郁远一被提醒就全身怪,「唔,也是,那我自己脱。」   好吧,衣服湿黏黏地黏在他身上,他此刻又紧张毙了,愈紧张就愈脱不掉,这衣服搞一堆系带是有事吗?!   「我来吧。」肖扬早做惯了这些,就算郁远衣服都是湿的,跟身体黏得很紧,他还是轻轻松松地剥掉了,手当然会不慎碰到郁远的身体,但他表情专注,看起来完全不像方才还撩过人。   郁远脸却红透顶。他太紧张,完全就忘了他已经是一个能用法术穿脱衣服的人了。他心跳得飞快,心说肖扬毫无遐想,可是他有。这样坦诚相见,他会想到很多限制级画面!   他不由得有些纳闷,肖扬到底是行还是不行,怎么嘴巴上那样说,但感觉都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但他知道不能随便说男人不行,他只是有点可惜,肖扬的那东西看起来那么大,如果真的不行,难怪性格会有些扭曲。   慢着,如果肖扬真的不行,难道由他来吗?他行吗?!   不想说自己不行,但他还真不知道如果是他压人的话,到底行不行?   如果两个都不行,到底怎么双修?郁远决定今晚不要再画食物了,先去看看有没有双修的书再说。   「宝贝。」肖扬见他一个人脸色变化极快,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出声。   郁远突然被这样叫,吃惊地瞪大眼,「你、你叫我什么?」   肖扬定定地又叫了一声,「宝贝。」   郁远还在惊讶,「这时候有这种叫法?」   这人关注的点也真可爱,「有没有重要吗?想叫便叫了,不能吗?」   「可以、可以。」他哪能拒绝得了大毛球,虽说这叫法听起来真的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但大猫高兴就世界和平了。   「宝贝。」魔尊大人虎心大悦,又唤了一声。   「那你在人前总不能也叫我宝贝吧。」郁远有点好奇,「你会叫我什么?」   肖扬轻轻笑道,「主人。」   郁远吓了一跳,魔尊大人这是打算脱马甲了吗?!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为什么是主人啊?」他讲话的声音还有些微颤。   肖扬神色认真,唇边有着浅淡笑意,低低说道:「我愿为奴为仆,主人。」   原来不是脱马甲,但怎么听起来更感人,而且明明两个人都泡在泉池里,魔尊大人却硬生生说出了单膝跪地的仪式感?   郁远突地鬼迷心窍,执起肖扬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手背。   肖扬的眼神顿时深沉,他极力压抑,告诉自己连帮青年脱个衣服,对方都脸红成这样,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是什么?」肖扬凝视着自己的手,像是要把手望出一个洞。   事实上,他在忍耐。   这是郁远第一次吻他。就算只是手,他还是想要再把自己的唇也印到手上去,当成他们吻过彼此的唇。   「这是我们那边的吻手礼。」郁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来此举,热到快出冷汗。   肖扬挑眉,目光还在自己的手上,「吻手礼?」   「就是我们那里西方传统礼节,表示欢迎、礼貌、尊敬或奉献,刚才应该是要你亲我的,你刚刚说那些话,通常会配上这个,我一时脑波弱,就……」郁远悔死,他刚刚到底为什么要吻肖扬的手?   肖扬考虑不洗手了,「脑波弱?」   「就容易受影响啊。」郁远解释道:「总之觉得刚才没配上这个,好像哪里怪怪的。」   肖扬视线终于从手上离开,问出他极度在意之事,「你亦如此吻过别人吗?」   「当然没有,我吻别人干嘛?」郁远不解他何来此问,「我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十二时辰都脑波弱。」   魔尊大人嗯了一声。   这声嗯到底是什么意思?猫科动物太莫测高深,郁远猜不透,又怕大猫被亲心情不好,「不然我也让你吻回来吧。」   肖扬又看回自己的手,那才被郁远亲过之处,他还记得郁远的唇柔软如花瓣一般的触感。   「让我吻回来?」肖扬勾起唇,眼神晦暗不明,「你确定?」   郁远没想太多,只觉得魔尊大人开心就好,「确定。」   肖扬没忘了得提前警告青年,「那我吻了。」   郁远大大方方伸出手,「喏,给你,吻吧。」   肖扬却握过郁远的手,握得紧紧的,在郁远微微讶异的眼神下,蜻蜓点水似地将自己的唇印到对方唇上。   郁远从前老爱趴他原形时的身上,唇瓣的触感,他记忆深刻。   这却是他头一次以唇碰郁远的唇,青年的唇瓣跟他记忆中一样,既软又甜。只可惜只能浅尝即止,不能吓坏他家主人。   「这个,你们那里也是有的吧?」肖扬笑着舔舔唇,「真甜,我喜欢。」   这回换郁远瞪大眼睛,当机了。   --------------------   明天休息不更 第二十四章   郁远突然被吻,只是错愕偏多,倒是一点抗拒和怒气也没有,但他不明白,魔尊大人怎么就突然吻他的唇?   而且一吻完之后,魔尊大人就退后好几步,让他有点不开心。   这是吻后不理的意思吗?他顿时忘记要害羞或紧张,只顾着质疑肖扬。   「你干嘛离我那么远?吻完了不想负责任?!」虽说郁远实在不觉得就凭一个吻,得要魔尊大人负什么责任,但退后就是逃避的行为,必须谴责!   肖扬轻笑,「你要我靠近?是你说的。」   肖扬往前走了一两步。   郁远发觉不对劲了,方才离得太远,又是晚上,水面下的影像他没看清楚,但现在离得更近,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魔尊大人要后退了。   他澈底感受到有一庞然大物,拔山倒海而来的威力。   而且算了一下时间,那东西应该已经硬上一下子了。   干!他刚刚是脑子坏掉吗?!为什么会觉得魔尊大人不行?!双修什么的书根本不必,他怕一双修他就会死在床上。   「够了,你别过来。」郁远说道。   「来不及了。」肖扬持续朝郁远靠近。   郁远退无可退,干脆爬上岸,换了一个池,胡乱洗好澡。   肖扬看着郁远害羞成这样,知道他对自己不是全然无情意,内心满意,便不再认真逗他,只是摆出考虑换个池的样子。   郁远逃命似的飞快爬上岸,慌乱到极点,这回他倒是记得自己已经会法术了,胡乱地把衣服穿好,冲回房间。   肖扬笑了。他慢条斯理地上岸,将衣物穿好,收拾好换下的衣物,随意擦了几下头发,往房间漫步而去。   肖扬一到房里,看到郁远那头墨发果然还湿淋淋的,全无打理过,手上捧着本书册,坐在床上看著书。   肖扬一靠近,发觉郁远看的赫然又是郁远传。   「怎么又看这本书?」肖扬像是方才那些事全没发生过一样,自然地用手帮郁远烘着头发。   这术法要弄干头发事实上很快,但郁远从以前就嫌麻烦,总是肖扬帮他烘干的,去过别的小世界回来后,连头发都想剪短,当然更不可能自己整理。   要帮郁远烘头发,就会离得特别近,许是爱吃甜,青年身上总会有着淡淡的甜香,像荔枝花蜜的气味,清雅又温润,肖扬极享受如此亲昵的时光。   「你以为我想?」郁远如今看到这本书就反射性想吐,「我只是在想,那小郁远好像在这本书里没看到?我只好再翻一遍。」   郁远看过郁远传之后,对苍山派还是大概有点理解的,苍山自掌门之下分四峰,分别是栖霞、踏云、观月、听雨,当时的郁远就是栖霞峰主,是程定山当上掌门后,在他们这辈弟子中,最快当上峰主的人,同时期的其他峰主,都还是郁远的师叔师伯。   到程定山闭关,郁远为代掌门时,也只有踏云为他二师兄傅安宁所得,其余两峰之峰主皆尚为他师叔,书里最后说,在郁远出事后,苍山四峰峰主,各为郁远大师兄阚晁、大师姐曲映歌、二师兄傅安宁,仅栖霞峰暂无峰主,由阚晁一人代管两峰。   「写书的人也觉得写到小郁远是污辱你吧。」肖扬边烘发,边帮人把发丝梳顺,「他这几年倒是一跃而成栖霞峰主,扮你扮得乐在其中。」   郁远想到某位在娱乐圈被称为时间管理大师的艺人,当年是模仿四大天王起家的,心道模仿恐怕是人之常情,更别说郁远当年,在仙门造成一阵旋风,大家争相效尤,模仿者怕是不少。   能学很像必有其本事,只不过,郁远不能理解,「他那么厉害,还来跟你求道侣做什么?」   郁远如今想法很单纯,在他看来,实力就是绝对,能弄到栖霞峰主的位置,意味着实力不俗,若真那么强,何必要靠结道侣?   郁远当年不就没跟任何修士结道侣,只养了一头白虎,照样摆平各大门派?   「魔道如今来拜访之人,不管外头打着什么名义来访,实际上大多都是来与我求结道侣的。」肖扬淡淡回道,「你以为如今的苍山,还是你在时的苍山?」   *   郁远想问清楚如今的苍山是什么样子,但细想又觉得不对,他也不知道过去的苍山到底为何种风貌。   他下午加刚才忍着恶心狂看郁远传,算是更了解这修真界的样貌。   郁远还在苍山代掌门时,正道之间看来平和,实则暗潮汹涌,魔道则是明着来,为抢天材地宝抢得战火不断。   郁远最早相中的是裘今衍。裘今衍能以一界散修在正魔两道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手段可不一般。   裘今衍当初开的是间当铺,已隐然有些后来天道盟管理法宝、草药流通的雏形,当年郁远带着白虎,笑吟吟地往店铺里一坐。   裘今衍立刻立正站好,望着这尊修真界的大神。   郁远开门见山地直问:「想不想赚更多的钱?」   这要是其他人来找他,裘今衍大概会回:「你在开玩笑?」   但眼前人要是郁远,那就不同了。就算郁远真是开玩笑好了,郁远也是修真界如今第一人,随手一捏,他就死了。要赚更多钱,那也要有命才能赚啊。   郁远如今这么客气地来邀请他,他何必摆脸色?生意人,识时务是他的强项。   郁远顺顺利利地招来了裘今衍当盟友。   随后,郁远找上了白桐,白桐当时已经是魔道的一方之主,她也不是真要抢什么,纯粹就是好战,愈打愈强,默默就有一批魔修跟着她战斗。   郁远笑笑跟白桐说:「打一场?」   白桐自然求之不得,当然,她也求仁得仁,败得欢欢喜喜。   郁远就带着白桐和白桐底下的魔修,收服了整个魔道,胡蝶和卜烈植以及更多魔修,都是途中慢慢加入他们的。   郁远竟以一位正道修士,苍山派代掌门的身分,一统魔道,但他没打算做魔尊,他要的不仅于此,当时的魔尊位空悬着,连白桐也不想沾,她只爱打架,可不爱管其他事。   摆平魔道之后,郁远找正道各门派来开会,表明了想成立天道盟,由天道盟来统筹管理修真界的灵药、宝物、法器……等等。   当时有些门派立刻就同意了,那些不同意的,郁远懒得多费唇舌,他总带着白虎,到人家山门口插剑,一派派地打过去,打到那些门派什么话也不敢说。   郁远一统正魔两道之举,为的不是私欲,毕竟他尘世身分特殊,进仙门时自带许多资源,又投的是苍山,他本来就专注修炼即可,而是为了让修真界所有修士都能放心修炼,其他之事就由天道盟负责便是。   后来也证明郁远的想法确实有用,修真界因此和平繁盛许多年,郁远后来甚至都能丢下天道盟不管,云游四海去了,只是背叛师门之事一出,正魔两道就没当时那些好光景了。   郁远想到这里,把手上的郁远传扔给魔尊大人,「你帮我收起来吧,我暂时不想看到这本书了。」   再多看一眼,他怕他会吐到让别人以为他怀上了。   肖扬轻笑,帮人把书收好起来。   「我再来看本书吧,你这里有什么跟现今正道有关的书,能让我看看的吗?」郁远问道。   坦白说郁远最想做的事,自然还是在魔道躺尸,但是这几天作的梦、看的书,以及经历过的事,让他这条现代来的咸鱼有了危机感。   加上魔尊大人又说,来求道侣的人很多,让他更介意现在正道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般来说,不是应该发愤图强努力修炼吗?为什么会先来求道侣?他想他需要再多看点书,了解一下各门派间的纠葛。   「我这里没书。」肖扬回道。他人都在这里了,还要书做什么?   「那我去藏书阁搬。」郁远说完自己愣了一下,问肖扬:「你们藏书阁有全年无休吗?」   他好像不小心把藏书阁当成某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书店了。   「没有。」魔尊大人冷淡回道。   郁远敏锐地发现魔尊大人心情好像不太好,他也不过就是想看书,魔尊大人之前不是很希望他积极进取吗?   他现在决定狂冲刺,魔尊大人却不高兴了,怎么会这样?   「想知道正道的事情,何必看书,问我就成。」肖扬看郁远那隐含不解的脸,心想让这人再想更久,不过就是气自己,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问你?」郁远这人有些矛盾,他喜欢别人帮他把事情做好好的,让他躺着休息就好,对魔尊大人服侍他,例如帮他烘头发,他不觉如何,反而觉得很自然。   但魔尊大人是白虎!是大猫猫!大猫猫不就该瞇着眼睥睨世人就好,还要跟他科普修真界正道的事做什么?他自己读啊。   「不必吧,你去休息。」去抱着颗球打滚卖萌也好,郁远心里这样想,当然没有说出口。   肖扬瞇起眼,「我为什么要休息?」   郁远哪敢说因为你是大猫猫,光趴在哪里什么都不做就自成一道风景?   郁远只好硬着头皮说:「是我要休息。」   刚刚都要跑去藏书阁了,现在又说要休息?肖扬没信他的话,「你不是说要看书?」   「没,我准备把书拿来当枕头垫着。」郁远心想,明天再恶补,应该不会来不及?   肖扬毫不留情地戳破,「你嫌书太硬不好睡。」   完全被料中的郁远:「……我上面垫三个软呼呼的枕头不行吗?」   肖扬讲求实际,「太高。」   这话题又进行不下去了。郁远按住自己想偷摸大猫补充能量的手:「你跟我说吧,记得说快一点,因为我累了。」   肖扬读不懂郁远,瞥了他一眼。   原本想让大猫休息的郁远,被大猫说到都累了,现在只想很快抱着大猫睡觉。   人果然别想斗过猫!他眼前这只大猫,不管体力智力全方位都在他之上。   肖扬问道,「你还记得正道各门派的分布吗?」   郁远点点头,初来乍到时看了相关书籍,上头绘有地图,他没有刻意要记,但确实印在脑海之中。   肖扬也知道他过目不忘的本领,「你这种人才在修真界恐怕是万年一遇,你出事后,正魔两道皆乱。天道盟转为正道盟,然而到如今,正道盟也名存实亡,正道谁不想要自己的利益能再多一些?」   当年郁远是因为他为苍山代掌门,在最开始暗暗让苍山付出多一点,获得少一点,才让天道盟能顺利茁壮起来,求得各门派平衡,但苍山内抱怨之声自然不是没有,最现实的一点是,明明他们出了最强大的郁远,为什么他们得到的却不成比例,当然随着天道盟日益运转成熟后,话语就少了。可是谁知道后来郁远遇难,跟当时苍山内部有些不满的声音有没有关系?   对肖扬来说,苍山除了郁远之外,唯二可信之人,只有那对总明着暗着笑他,让他各种不悦的双胞胎。   肖扬继续解释道:「正道跟魔道有点不同,魔道之人因为功法或性格,通常相对好战,战斗同时就是一种极佳的修炼。但很多正道门派,他们往往道貌岸然,表面上讲得多么好听,私下却是争权夺利,但把焦点都放在心计上,修炼就弱了。就算是玹山,同样都面临没有出色修士的问题。」   郁远点点头,并不意外。他记得书上看到在这个世界,修炼修到最后,仍无法或不敢飞升,修士们想的大多不是让自己变得更强,而是思索着如何让自己更长寿,或在活着的时候能得到更多名利。因此,更多修士修到某些境界,就不再往上了。   当然,还是有些人为求名利、或各种原因努力修炼的,只是跟郁远先前玩在线游戏所认识的修仙世界不那么相同就是了。   当飞升不见得等同于成仙,想因此而付出努力的人自然就少,门派中有志之士当然也跟着变少。   「你以前特别天真,说你不怕飞升后会被打回来或是遇到什么事,你也想替所有人再去闯一闯。」肖扬的唇边有着浅浅的笑,说话的同时,他好像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郁远。   事实上,郁远早就已经到渡劫期后期的实力了,是硬压抑下来不飞升,等着晚许多才开始修炼的他。   彼时的郁远总说:「不能试上一试,那究竟为何修仙?」还会笑着抱他兽身,把头埋进他胸口,「扬扬,我们一起去。」   他很清楚,郁远想带给修仙界的很多,希望是其中一种。   他甚至会生气,怎么郁远就对那些无关紧要的修士那么照顾,为了他们弄个天道盟,做尽吃力不讨好之事,明明是一个能躺着就不爱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的人,却为了心中理想,一个个门派打过去。   但气到极点,气到恨不得多啃几口时,他会想起初见郁远,那双温柔含泪的眼。   郁远不仅强大,还有着别人没有的温柔。那双眼明明在伤痛,也还是闪耀光芒,清亮得不可思议。   他必须承认,如今他身为魔尊,跟郁远当时的心思全然不同,郁远从前那是真的心系众修士,而他不过是想为郁远求公道。郁远所有为修真界做的事,他都看在眼里,特别是那些虚伪的名门正派,他很想问,你们真以为郁远那么闲爱找人打架?!那些你们因为郁远而享受到的,为何不说?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又道:「我没你从前那么好心,还打算跟正道慢慢讨论,我想了个办法要他们各门派狗咬狗,让他们乱。」   郁远双眸微微张大,「你觉得那是好心?拜托,我看到觉得超级尴尬,没看过那么中二的人。」   他指的看到不只是书,还有他脑内闪过的片段。   「中二?」肖扬没听懂,一时间倒没有想到郁远的话里也许还有更多信息。   郁远想办法解释,「嗯,怎么说,活在自我世界,自以为帅气。」   「你不是自以为帅气,你是真的帅气。」到如今他都能想起郁远眉眼含笑,自信飞扬的模样。   「唔。」郁远很难说明现在的心情。   魔尊大人笑得很好看,而且很显然是真夸赞人。他竟有点吃前郁远的醋,更想成为前郁远了。   但是,另一方面他却隐隐有种,说不定他真的就是前郁远的感觉,而且随着他的梦以及能看到的片段逐渐增加,又加上这神秘的穿越,他愈发觉得,自己很可能真的是前郁远。 第二十五章   如果一直以来的郁远就只有他,那他还吃个屁醋?!   发现事情被他愈扯愈远,完全脱离主题,郁远往床里头靠,完全躺下,庆幸自己方才一回屋里就洁牙洁好,现在刚好可以边聊天边准备睡觉。   「你刚刚说,你放消息去乱名门正派?」   肖扬坐在床沿整理自己头发,「嗯,苍山现在可乱得很。」   换郁远微微瞇起眼睛,那是白虎毛毛有没有!有点想摸,「他们没猜到是你吗?」   肖扬微笑,侧颜在昏黄光线下无比俊美,「他们谁都猜,猜最多是玹山,就算猜到是我,那又如何?他们还做着跟我求道侣,结合魔道,从而一统修真界的美梦。」   郁远想不透,「他们是傻吗?你那么强,随时都可能把他们吞掉的话,理他们做什么?」   肖扬终于跟着躺下来,「谁都会想赌一个可能,如果我答应了呢?想求道侣为人之常情,他们都想着靠双修晋升境界,并非谁都像你一样,只靠自己练就好。谁不想轻轻松松,就拿到想要的?」   郁远眨眨眼,偷偷靠近大猫一点点,「你意思是我以前很傻?」   肖扬浅蓝色眼里闪着笑意,「难道不傻?」   郁远竟无法反驳,「好吧。江湖在走,脑袋要有,我傻可以了吧。」感觉又傻又中二,现在的他也是这样吗?   肖扬摇头,「不是那种傻。」是太迟钝的傻,「以前想找你双修的人多得很。」   「我记得那本我不想再看到的书上有写,说我都拒绝,这么说来我不是很聪明?到底哪里傻?」郁远心想,他明明那么厉害,还要跟别人双修,造福他人?他脑子有洞?   肖扬低笑,「哪里都傻,睡吧。」   哪里傻?郁远不服气,若就这件事来说,他明明就聪明得很,一点都不傻。   他还要抗议,肖扬的手突然过来牵住他的手。   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但在床上盖棉被纯聊天后,突如其来的牵手,郁远的心跳得差点要奔出胸口。   肖扬低沉的声音轻拂,「再不睡,就不只牵手了。我不在意多牵一点别的地方。」   「别开口闭口一堆有色言论!」郁远痛心疾首,他养的明明是白虎,为什么染得那么黄?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这里。」肖扬把手放上郁远左胸口,那里有着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砰,强而有力。   郁远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心想,原来是心脏吗?   但细思又觉得靠北,不对啊,肖扬的手掌心按到的那颗突起,也在这位置。   ……他果然还是太傻太天真了!   *   郁远被肖扬这一摸,万分担心他没睡,肖扬等等就去牵腰部以下不能描述的部位,他还承受不起,便闭着眼睛装睡。   身边睡着肖扬感觉实在是太温暖,难怪他前两晚会那么好睡,肖扬是不是会偷偷现出兽身?他好想埋在白虎肚皮睡觉!   郁远决定力撑不睡觉,等着看白虎现身,不过他这想法撑不过一刻钟,已经真正熟睡过去,还自动换了个姿势,紧紧抱住肖扬,恨不得整个人埋进去吸大猫吸个够。   肖扬在青年巴上来的同时,眸光瞬间深沉,闪过许多情绪,像是掠夺、有如吞噬、好比撕碎……   却在青年的一声呓语中消失得一乾二净。   青年温言软语地说道:「扬扬,我好想你。」   肖扬终于露出一抹笑,温顺地变回原形。他何尝不是?   「主人。」   *   又是梦里,此时,郁远尚不知这是梦。   郁远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剑术恐怕已超越程定山,是他随着程定山去指导外门弟子时。   当时的程定山还是峰主,但已开始代为掌管苍山大小事宜,俨然有下一任掌门之貌,郁远则已见过白虎,回去潜心修炼,但还未能成为峰主,把白虎迎回身边。   郁远他已能看出程定山的破绽,他脑中犹豫着是否要说出来程定山所使剑招中的问题所在,被大师姐曲映歌狠狠地瞪了一眼。   「别总以为自己厉害,你差得远呢。」曲映歌刚好站他身旁,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   郁远突然警醒。虽说师父性格温和良善,但他他这样出头毕竟不是好事,他默默收下心思,完全不语。   苍山各峰主弟子,偶尔也会被分派去指点外门弟子,郁远起初总是认真指点同门,同样是大师姐的眼神让他深觉不对劲。   「你最行了,小师弟。」   当时郁远确实还是程定山最末一位弟子,听见大师姐这么说,他很快领悟过来自己沉迷剑术却锋芒太露,只会像一把过度锐利的剑一般,易被折损。   从那之后他即使到外门弟子那边,也不过就是随便说个两三句话,草草走人。   自己有多少资本,自己清楚。他只能更快地壮大自己,至少等他当上峰主,才有护住白虎的实力。   大师兄个性耿直,凡事思虑不多,跟他往来直来直往,没太多枝节。大师姐脾气多变,他摸不透,也就小心翼翼,不敢多惹。二师兄傅安宁在正道名声很好,总笑脸迎人,常有人称傅安宁为君子,对他亦和善,但因为大师姐几次明嘲暗讽他声名太盛,抢了师父和同门光彩,虽然二师兄看起来从未在意,他对二师兄仍存留着一点愧疚和一些心眼。   梦像快转一般,他梦到程定山接了掌门,忙得脚不沾地,将最后收进来的关门弟子交给他。   郁远陷入烦恼。到底该教不教?   教,他会不会变成箭靶?但不教,让双胞胎师弟们自生自灭?   前者他戒慎恐惧,但随着能力愈来愈强,逐渐无所谓起来;后者,后者他果然办不到。   他开始用心指点这对双胞胎,和他们培养出如兄如友的情谊来。   当然,如友怕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这对双胞胎感觉是将他如兄如父地看待了。明明大的脸色就冷冰冰,对他却总是温和许多,小的笑咪咪,只有在他面前会因为修炼的沮丧和阻碍沉下脸。   后来的日子,郁远无数次问白虎:「我像人父?」   「不像。」白虎总是这么回。   「那为什么双胞胎总待我如父?」郁远纳闷。   「他们有病。」白虎果断。   郁远心想问白虎哪可能问得出所以然来,白虎以一敌二,天天跟双胞胎吵不停,什么都能吵。   但每次感觉双胞胎肯定将他当父亲看时,他还是会忍不住问肖扬,重复一轮肖扬说双胞胎有病的循环。   这夜梦好像打算将他们这晚讨论过的事,全在他脑海里演过一遍。   时光往前,回到还没有双胞胎也没有白虎的时候。   那时郁远虽已学会藏锋芒,但他过于出色的容貌和修炼速度岂是藏得住的,很早就名动修真界。仙门虽严谨,对于求道侣这事,却比尘世开放许多,郁远那时已开始收到想结交道友的信函。   起初信函含蓄许多,表面上看来大多都是倾慕郁远,想跟郁远谈论道法的,郁远初始总不疑有他,认认真真写上他所悟的道法。   很快发现似乎不太对劲,写信的人好像不只是要交道友,还想结道侣,而且寄信之人愈来愈多,他便不再看也不再回,来多少都原封不动收起来,倒是没有处理掉,与其花时间想办法解决那日益增加的信函,郁远宁可多花点时间睡觉。   时光荏苒,已是他为栖霞峰主之时,白虎初来乍到,自然地接过他大多事情去做,郁远虽不舍,内心却明白,他人在苍山,虽已是一峰之主,但大多时候却跟身在皇家一样,得如履薄冰。   他性子虽懒散,起初会把所有事给白虎做,却不是因为散漫的缘故。   而是平衡。   白虎毕竟是妖兽,他能收白虎为宠,却不能太过溺爱,省得让人觉得白虎爬到他头上来,无论如何,在别人眼里看来,他得是主。   所以他生活起居最初才会接由白虎打理。所有人都以为他唤白虎为「羊羊」或「小羊」,说他怎么能将一头白虎取这么软弱的名字,他也从来不曾反驳。   这是他保护白虎的方式。   白虎进栖霞峰后,给郁远传书信的人更多了,起初白虎收到只问他该收哪。   郁远根本懒得理,「随意找个储物袋扔进去便是。」   白虎确认,「主人都这样收?」   郁远点头,「嗯。」   白虎又道:「那主人把储物袋给我吧。」   郁远连到底塞到哪个储物袋都不记得了,哪拿得出储物袋,这期间他被白虎催了好几次,因为他实在没心思找,拖拖拉拉好几个月,都没找到,白虎催到他心虚,最后他干脆把全部储物袋拿出来,都交给白虎,让白虎帮他找,接着就把这事抛脑后了。   白虎很快地就找到,平静看了他一眼,「原来这么多吗?」   「嗯对啊。」郁远点点头,「我也很困扰,但怎么说都是别人心意,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虎低笑:「别人心意吗?」   郁远没多想,只想抱着白虎撒娇,这是他后来在苍山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刻之一。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郁远早就忘记那堆积如山的求道侣信件一事,白虎突地问他,「主人,你可有找道侣之意。」   「自然没有。我找道侣做什么?」郁远莫名,「我日子过得不痛快吗,找道侣来让自己麻烦?」   白虎轻笑,「那主人这些信我来回,可好?」   「也好,省得麻烦。」郁远不想管这些事情。   结果不久之后,曲映歌来找他了,说道:「郁峰主你可真心狠,多少修士都因你回应心碎。」   郁远想半天,才想起来他好像是让白虎替他回了信,白虎回信内容听说十分冷淡,从头至尾均是勿扰之意。   待曲映歌一走,他才跟白虎说道:「你回得这样无情,不太好吧。」   白虎反问,「有什么不好?」   郁远个性还是相对温和,「我只是觉得,不回应,那他人也就明白了。」   白虎笑了笑,「然后继续寄信来?」   郁远显然不曾想过,「啊,竟会如此?」   白虎点头,「会,因为那些人对你有期待。」   白虎将一些信件一捆捆地拿出来:「主人,这些是同一人寄的、这些是另一人、这些又是不同人……还有更多……」   郁远看得头都疼了。   白虎结论,「所以我的方法才有用。」   「那好吧。」郁远心想还是解决事情根源最重要,反正扬扬都处理了便好。   白虎又道:「还没完呢。」   郁远一头雾水,在白虎面前他总是特别放松,「什么没完?」   「主人,信件过多,该处理了。」白虎说道。   「处理?为何要处理?如何处理?」郁远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白虎答得倒是简单,「看主人要碎了还是烧了?」   郁远不能理解,对他来说,那毕竟仍是一份心意,「啊?非得如此吗?」   白虎回道,「是,否则浪费储物袋,亦浪费空间。」   郁远嘴上回道,「这样啊。」表情还是犹疑不决。   白虎挑眉,「难不成主人想要回应谁,跟谁当道侣吗?」   郁远飞快答道:「自然没有的事。」   白虎反问:「那就碎了或烧了,有何不妥?」   郁远实在找不出哪里不妥,索性算了,「也对。」   白虎得寸进尺,「以后寄给你的信我能不收起来,直接碎了吗?」   郁远有点犹豫。   白虎垂下眼帘,「主人还想跟人结道侣?那我便不碎了。」   郁远受不了白虎如此低落的样子,安抚道:「没,没要跟谁结道侣,你碎吧。」   白虎将那些信函交给郁远,「那这些请主人碎吧。」   确实不重要,郁远这么告诉自己。他一辈子原来就不会去看这些信一眼。   他亲手把那些信都碎了,看到白虎那双蓝眼眸里的笑意。   在梦里的郁远没读懂那是什么,只以为终于省下空间,白虎心情舒畅,作着梦的郁远却叫出来:「搞半天,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   羊羊:我还没搞呢。 第二十六章   「你在喊什么?」   魔尊大人还被他搂着,眼里却已一片清明,说着话的同时,眼睛微瞇,唇噙笑意。   郁远立刻演绎出「垂死病中惊坐起」,放开魔尊大人秒坐起来,但看到他那种你莫不是始乱终弃的眼神,随即又倒了回去,抱着大猫顺毛。   嗯,虽然魔尊大人变回人身了,但他手上还是有几根白虎毛,他有猫猫他最赢!   「刚才在说什么?」肖扬又问了一次。   郁远才想到自己方才貌似喊的是中文,他难得称赞一次自己睿智,竟然连说梦话都懂得转换语言,趋吉避凶。   「说你俊美迷人。」郁远张嘴胡诌,称赞魔尊大人的盛世美颜总没错,反正时空不一样,他就不相信魔尊大人有办法知道他话语原意。   「喔?」肖扬眉头一扬,倒是主动挣脱郁远,直接下了床。   郁远坐在床畔,疑惑地看着魔尊大人的作为。   却见肖扬拿出纸笔,在桌案边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看似写好之后,手一拂过,便又折回床沿。   「你刚刚说的是这样吗?」肖扬问着郁远。   郁远发现肖扬完整地用这里的文字把他刚才那声呼喊忠实地纪录了下来,竟一字不差。   「嗯,是吧。」郁远承认但并不怕,魔尊大人头脑再好能记下来又如何,除非再遇到跟他从同样地方穿过来的人,不然哪能翻译出来。   「什么意思?」肖扬问道。   郁远维持方才的回答,「就你美颜无双。」   「喔。」肖扬基本不信,但并不在意,他没告诉郁远,总有一天他能知道这上面在写些什么。   他顺手就把那张纸收了起来。   「我们今早要做什么?」郁远问道,「没事做我就去藏书阁再窝一下?」   「本来想让你跟双胞胎试剑,但昨晚发生的事,让我取消这念头。」肖扬回道。   郁远想到这事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害你被笑。」而且他还火上加油。   肖扬不满意,「道歉时只说对不起够吗?」   郁远有他乡遇故知之感,「你这话怎么那么像我们那里的话?」   肖扬挑眉,「什么话?」   郁远没多想就解释:「道歉时露出某身体部位是常识,身体部位可以自己填写。」唔,应该想个办法让魔尊大人对不起他,好想要大猫猫露出肚皮!   「喔?」肖扬的眼神从郁远的脖子以下一路移到腰部。   郁远被这视线看到浑身一颤。他真恨自己,干嘛如此口无遮拦,「我又不懂拜帖是求道侣之意,我已经道歉了,不然我画幅画送你。」   主人要送他画,他自然是乐意的,「好。」   郁远放松下来,却发现肖扬的手来到他腰间,「你都说好了,手干嘛过来?!」   肖扬却笑着去撩他腰间长发,「服侍你洗漱,为你梳发。」   郁远:「……」还他冷酷无情不撩人的大猫!   *   这天早上用早膳时,双胞胎自然还是过来帮御厨打下手,忙进忙出,魔尊大人却连眼神都不给他们一个。   他们两个也早就习惯了,对魔尊大人浑身散发出驱逐意味并不以为意,杜自迩一见郁远出来就笑嘻嘻缠上去,「师兄,你今天早上指点我跟哥哥几招好不好?我们好久没有与你对剑,剑法都生疏了。」   「自己疏于练习还赖你师兄?」肖扬冷哼一声。   「我这不是没有师兄就心里难受吗?师兄,我告诉你,我每回都被哥哥骂,我曜日剑在师兄走后都拿得跟灭日剑一样,看不出任何日华光辉。」杜自迩笑道。   杜行远将早膳从灶房中端出来,正巧听到杜自迩的话。   杜行远把早餐摆桌上,瞪了杜自迩一眼,「你还得意上了。」   杜自迩装可怜,「师兄,你看,连哥哥都骂我,你就陪我们练个剑,免得哥哥又骂我。」   「不用陪他们,让他们自己练就可以,他们这样一搭一唱很久,我早看腻了。」肖扬淡淡说道。   嗯……郁远看着眼前的双胞胎,明明杜行远近乎面无表情,只有杜自迩卖力装可怜,他还是有种这两个孩子的请求不能拒绝的心情。   听说他才二十五岁,还是母胎单身处男一枚,为什么他此刻会怀着一位父亲的心?   郁远还没讲话,杜自迩已经跟魔尊大人怼上了。   「师兄就是喜欢我们,是我们一辈子的师兄。」杜自迩讲完还嘿嘿两声,心想笑你不敢讲你就是郁远一辈子的宠物。   「他、心、悦、我。」肖扬冷冷说道:「不管我是什么,他都心悦我。」   双方眼神又对上,像是电视节目大对决,眼中会迸出千万火花那种特效。   郁远默默地吃着烧饼油条,正在想不知道这时有没有玉米,要是有玉米,他想来点爆米花。   就听见杜行远淡淡说道:「只不过比较迟钝而已。」   魔尊中箭落马。他家主人何止迟钝一点,郁远是非常迟钝。   本来正在想要吃爆米花看好戏,结果发现主角就是他本人的郁远,「御厨烧饼都做得那么好,那太阳饼应该也指日可待?」   三个人架不吵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讨论到底该怎么做。   那些油酥、油皮,这三个人竟然都能懂,郁远很困惑,他不是穿到修真界了吗?为什么此刻感觉自己穿到小当家的世界,之后要真的被他们做出太阳饼,会不会飞出一条龙之类的。总之他听了小半天完全没听懂,却发现提出太阳饼能有效转移三个人焦点。   他淡定地喝着豆浆,享受着这放空的时刻,悄悄地把爆米花这个遗憾留在心里,等待着下次双方吵架的到来,相信那天并不会太晚。   *   吃完早膳,一行人还是御剑去了试剑场。魔尊大人表面上不让郁远跟双胞胎试剑,却默不作声,全无阻止。   这次裘今衍直接现身,恭恭敬敬地问道:「尊上、盟主,属下今日能否把试剑的画面传至分舵,使其也能看到?」   郁远纳闷地看着肖扬。听裘今衍这话,怎么好似实况转播?   「昨天他把我们比试的画面传出去,为总坛省了一笔。」肖扬说道。   魔道总坛修士自然还是有月俸能领的,月俸会以灵石的方式发送,裘今衍此举等于是大节流。   魔尊大人拿出玉球,对郁远解释,「是他想的术法,就是把影像透过玉球传出去,我们昨天在比试,无暇他顾的同时,他已经传出去了。」   「真的是实况转播啊?」郁远听了有点兴奋,原来修真界还能这样搞,「你跟我说说这术法怎么做的?」   裘今衍把这术法跟郁远说明得一清二楚,郁远只觉得听的同时,脑子又晃过一些想法,是更多术法闪过去,但一时半刻他没能抓住。   「怎么了?」肖扬开口问道。   双胞胎也观察出郁远的神色有些不同,他们有些熟悉,那就像是,悟道之前的某种空白感。   「我下午去藏书阁吧。」郁远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能传给分舵吗?分舵舵主吵着他们亦要。」裘今衍把话题转回来。   「好。」郁远点头回道。   坦白说在昨天之前,他绝对会说别吧,这根本是公开处刑,让全修真界知道他是名废柴,很有意思吗?   但如今……爱转播就转播吧,希望昨天魔尊大人真的没放他水,否则要是他今天打输双胞胎,就……等御厨做出珍奶后,转行卖珍奶行吗?   不过郁远没得来卖珍奶的机会。   事实上,看到双胞胎拿的日月双剑时,郁远立刻知晓杜行远那柄剑名为霜月。   他甚至下意识地知道那两柄剑,虽不若他赠肖扬的风驰一般,最后用他的血喂入铸成的,但却是他送给双胞胎上等的材料,带着双胞胎去寻铸剑师,两剑都喂上双胞胎的血,算是他送给他们的礼物。   曜日、霜月,两剑一如其名,曜日剑剑身为金色,剑一出彷佛辉映着日光,金黄澄亮,如日般耀眼而难以直视,霜月剑剑身莹白如冷月,好似镀上霜月细致银亮光芒。   郁远唤出电掣,电掣彷佛知道自己即将上场,兴奋得几乎在颤抖。   郁远点头,示意双胞胎先攻。   双胞胎一出手,郁远立刻就明白双胞胎的问题所在。   双胞胎并非疏于练剑,与之相反,双胞胎一定非常频繁练剑使剑,然而心思已无法与剑共鸣。   杜行远和杜自迩两人确实都是杀招,亦配合得天衣无缝,但不对。他们两人完全没能真正使出曜日和霜月的威力。   他脑里甚至能看到以前双胞胎彷佛能舞出日月双华的画面。   他想,确实不只肖扬有后遗症。恐怕是受郁远身殒影响,这对双胞胎叛出师门又被追杀,心境改变太多,不是一时半刻可解,杜自迩确实如己所言,把曜日使成灭日,每一剑都极为狠戾,竟然有种后羿射日之感。   手中为曜日,所使之招却是要灭日,如何能让剑真正发出威力?   剑即是人,人即是剑,杜自迩再怎么笑吟吟,使出来的剑才真正代表他的心境。   「自迩,我在这里。我回来了。」郁远使着电掣,紫白色光芒闪动,轻而易举地化去曜日的攻势。   杜自迩眸中两行清泪立刻落下。   他与杜行远是遗腹子,自出生便没有爹,年幼进了苍山,师父对他们来说威严太过,郁远就修为来说亦是他们遥不可及的梦想,然而性格异常温和,对他们悉心照料指导,有些小习性,却反而让他们敢跟他亲近,他们虽总唤郁远师兄,视其如父如兄,内心情感或许还是当爹亲近多些。   曜日和霜月的剑招剑术,都是郁远一一指点他们的。   杜自迩还记得,郁远如何教他发挥此剑威力。   「曜日,为日之晖。你既持它,你为日,日是你,以它照耀所及之处,与你对剑之人,终将无所遁形。」   他泪眼朦胧地看着郁远,手中日曜开始变化,一招一式中开始透出日之芒。   「曜日所及之处,包括你心。」郁远此言毫无经过思考,只是想说便说了。   杜自迩在泪水中真正地使出曜日炽烈的光芒,那是明亮夺目的存在,彷佛日光正在他手上,剑光灿灿。   杜行远和杜自迩从来就心意相通,杜自迩落泪的那一剎那,杜行远的眼眸亦随之落出泪,几乎分秒不差。   郁远分明指点的是杜自迩,他却很清楚,自己亦被看破。   他深知霜月破绽没有曜日来的明显,但杜行远也明白他的问题在何处。   跟杜自迩一样,他内心仇恨太过,戾气太重,他的月,唯有新月,毫无月华。   「行远,我在呢。」郁远转向杜行远,明明手上招式未曾停下,脸上却毫无狠戾之气,他眉眼甚至弯弯,带着点笑意,「你别只使出霜月的冷,忘了霜月的柔。」   就如同郁远以往每一回教他的 ,「霜月,为月之华。你既持它,你为月,月是你。让月华流动,让你对手终难敌它之柔。」   非只有狠绝才能得胜,温柔同样能溃败敌人。   杜行远手上动作终于柔软下来,招招式式柔若轻泻月光,看似随手可取,却真正无坚不摧。   郁远当初送他们剑时,思考过他们两人的性格。杜自迩开朗阳光,然而人生没有不会离开的人,这点郁远身在皇家,从小就很明白,是以他赠杜自迩曜日,期许杜自迩能在感到黑暗时,莫忘了自己是光。   杜行远虽寡淡少言,做事却极为细腻妥贴,起初接触会让人觉得有些冷,细细品味才发觉竟是独有之温柔。正如月光,站在月下,从不会令人感觉温暖,却只要细细感受,总能感受到月之柔情。如此之人,最适合使霜月。   杜行远和杜自迩,一月一日,一柔一刚,配合得极为巧妙时,才是仙门中那所向披靡的日月双剑。   原来灭日蔽月的双剑,此刻现出了日月双华,曜日亮得让人无法直视,霜月却柔得令人误以为毫无攻击性,他们一人攻,一人守,完美互补,挑不出瑕疵。   若非对上拿着电掣的郁远,他们会胜。然而与他们比剑之人,是风华绝代的郁远。   那个曾经惊艳仙门的修真界第一人。   --------------------   明天固定有事不更 第二十七章   他手上电掣迅捷如电,光芒飞舞,嗡嗡作响有如雷鸣电闪,最末终在日光月华中,破出一道紫白色的闪电,逼得日月无光,观战之人眼里,只余那亮得扎眼之闪电。   郁远胜了。   比试完后,只见郁远先走向裘今衍,先问道:「还在往外传吗?」   裘今衍回道:「盟主,已经结束,还是您还想有话待说,我再传出去。」   「没有、没事,不传了就太好了,你赶快先走吧。」郁远回道,「帮你们尊上攒进更多的钱。我去跟你们荧惑堂主再说些话。」   裘今衍向肖扬道别告退之后,方才那挺拔卓立之人郁远,随即软得跟滩泥一样,看到魔尊大人很上地道铺好垫子在大树下,立刻一屁股坐了下来,整个脸写着此人已死,有事烧纸的厌世感。   双胞胎才刚打完,手脚没魔尊大人来得快,两人也想伺候郁远,却被死对头白虎占去先机,想陪着郁远坐着,魔尊大人却说:「这垫子是我的。」   郁远正在考虑要不要打圆场,杜自迩已笑嘻嘻地说:「师兄,来坐我们兄弟准备的吧。」   就见杜行远表情镇定地掏出什么东西,一吹气……郁远看到了某个疑似充气床的东西。   「那有什么。」肖扬手一扬,掐了个什么咒,郁远如今坐的地方……也变成了充气床。   郁远傻眼,这样比斗下去不是办法,「我已经坐好了,就不动了,行远自迩你们也坐。」   他们两方倒也没真要郁远为难,杜行远杜自迩坐在自己的垫子上,也算在郁远的旁边,魔尊大人早在垫子上摆满了糕点,杜行远却又拿出了更多。   魔尊大人拿出一壶奶绿,杜行远就拿出一壶乌龙奶茶。   杜自迩还加上附注,力与魔尊大人拚一高下:「师兄以前就比较爱乌龙茶,加上奶、糖,应该更喜欢?」   郁远头有点痛,这两拨人只要一遇上,平凡无奇的修真世界立刻变成有花、有扇子、有烟火的小当家竞赛现场,浮夸得令他头疼。   还好他食量够大,方才那试剑也让他心力交瘁,要吃完这些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不客气先吃了。」郁远刚说完,魔尊大人手上的桂花糕就准确无误地塞进他嘴里,「你们也吃。我先不讲话,先让我放空一下。」   郁远的一下维持了至少一刻钟,这段时间他又吃又喝,嘴鼓得跟只仓鼠一样,嘴巴完全没有停下来。   一刻钟后,郁远才缓过来一些。他昨天跟肖扬打完后还是懵的成分居多,但随着昨夜的梦以及方才跟双胞胎打上一场,他似乎能分辨更多东西,例如,昨天他本来还问魔尊大人有没有放水,对方回勤练一百年,也不过就是跟他打成平手,他当下还不能理解,现在信了。   如果过几天,魔尊大人再跟他对剑,他想他有七成把握能赢。这是种极为神秘的直觉,他不知从何而来。   此时的他像是被绝世高手附身,眼眸变得深沉,彷佛身在苍山栖霞峰指点白虎和双胞胎,想说一些三天前他绝对说不出来的话语。   「一百年,你就只能跟我打平手?」郁远看向肖扬,有着嫌弃,「你这剑怎么练的?这么差劲。」   讲完他自己都想赏自己巴掌,魔尊大人是大猫猫!大猫猫不必练剑!大猫猫只要打滚就好。   肖扬却全然不以为忤,笑道:「这不是少了指点我的人?」   郁远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忘记魔尊大人是大猫,极融入情境,「那你也不该放任行远、自迩这样乱练,等等,我想想,他们两个的剑招狠绝成这样,近几年跟你打出来的?」   「不是。」杜自迩立刻回道。   「是。」肖扬随即承认。   「不是。」杜自迩飞快否认,扫了魔尊大人一眼,「跟他没什么关系。是我们自己不好,没好好记得师兄的话。」   「是。」肖扬慢悠悠地,带了点闲适,「我不该,我毕竟是长辈。」   现场立刻变成背锅大会,双方都努力想把锅拿来扣自己身上。郁远觉得这情景也似曾相识,眼前又出现一些画面。   那是在苍山时,他指点白虎和双胞胎的画面,白虎会化为女子,一起过招练剑,他在教导双胞胎和白虎时,总是很严格,甚至不假辞色。   「扬扬,谁让你又偷练剑,偷练剑练成这样,还不如趴在那里睡觉呢。」   「自迩,这剑招是天女散花,天女散的是花,你使出来的散的是什么?虫子吗?」   「行远,让你理解剑意,你用什么理解?脚趾头?」   ……郁远心想,他爱喷垃圾话有没有可能不是现代才有的,是早就有的?   看着眼前抢着背锅的两方,他认真思考着是不是以前的自己太中二,讲话开嘲讽开得太大,才让他们变成这样?   是说,被他这么骂,也还是待他这么好,双胞胎和白虎对他的爱也是很深沉了。   *   结果那顿点心,郁远后来有些食不知味,当然他的食不知味也就是少吃了一些些罢了,不过肖扬先把双胞胎赶回去为魔道卖命,将他送到藏书阁时,还是问了他一下他为什么少吃了几块糕点?   连这都能为发现?郁远有些詑异。   肖扬笑了笑,没说出来,他跟双胞胎们斗太久,两方早就都拿捏好郁远的食量大概能到哪里,即使互斗,也没真要撑死郁远。   「我在想,我以前对双胞胎……」郁远忍了忍,没在话中加上和你,毕竟他又没打算脱魔尊大人的马甲,「会不会太严厉?」   「这就叫严厉?」肖扬轻笑,不以为然。   开那么大的嘲讽还不严厉?郁远心想,要是有哪个老师对他这么说话,应该会被他怼到天边去。   他却不知道,他带着现代人的眼光在看过去的郁远怎么教白虎和双胞胎,自然会觉得嘲讽开得太过,但他这种实则带着善意的嘲讽法,在仙门里还真算不上什么。   「你知道许多门派外门弟子早习惯没人理睬?内门弟子则许多人连炼气期都未能到达,就被虐死了吗?」肖扬淡淡问道。   「虐死?」郁远讶异。   肖扬也知道郁远如今有些记忆回来,有些则还是空白的,「过度操练,身体负荷不住,很多人就这样什么也没留下地走了。」   所以郁远当初设天道盟,在这里也有所考虑,将愿意入仙门的人统一起来,再依体质根骨……等,媒合给各大门派,双方都有选择权,也是为了减少这种不幸发生。当弟子不是草率便能得到,师门大多会更珍惜,即可减少憾事发生。   「一般仙门里,动不动就责骂的或是嘴上骂得难听的更多。你对双胞胎那明明还叫客气。他们也知道你是真心疼爱他们,才会那么说,你对别人有多小心翼翼,他们又不是没看过。」肖扬说道。   郁远偶尔还是会轮到去教外门弟子,他也还是会指点,但总是笑脸盈盈,点到即止,从不做过多的教导,更不用说这样对外门弟子说话,根本是没有的事。   「没事就好。」郁远进了藏书阁,立刻坐在他常坐的位子上,正在思考要看什么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有些兴奋地问道:「对了,你记得我来这里的第一晚在床上,你用一颗玉球,放出来我们相处的影像吗?那是怎么做到的?」   肖扬笑着解释,「那不过是把我的记忆透过玉球放出来的一种法术,倒不见得是真实画面。」   「这样啊。」郁远白高兴一场,他还以为是监视器,原来不过是脑内记忆合成影像,「那我再想想。」郁远心想实况转播都有了,那应该总有法术能成功地录下来吧?   「你想做什么?」肖扬好奇。   郁远不想先说,他怕他这新手失败就空欢喜了,「你先去忙你的,把我扔在这里就好,我来看看书,看做不做得到。」   肖扬倒是尊重他,「那我走了。」   郁远想起他没纸笔,「啊,等等,你帮我放好纸笔好吗?免得我还要去跟守阁人借。」   肖扬挑眉,「我昨夜不是有把装好各式纸笔的储物袋给你?」   好像开饭前确实有这件事,「那我还得自己找,多麻烦。」   肖扬帮郁远把桌案布置好,多问了一句,「那下回我要是不在,你临时想用?」   郁远理所当然,「下次再说啊,现在你不是还在吗?」   肖扬见这人如此理直气壮,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郁远的心不受控制地乱跳了一下,心想到底谁是大猫?干嘛揉他头发。随后觉得不甘心,复而又站了起来,揉了魔尊大人的头发。   他揉了两下。   有一种吸猫的快乐。郁远心情立刻美丽飞扬起来,决定再多揉几下。   肖扬被揉到难得愣住,想起从前时光。   郁远突然就明白从此君王不早朝到底是什么滋味了,要是他有一只大猫,他除了撸猫之外,还会想做什么吗?当然不会!   所以他得沉痛地割舍这只大猫,才能看看有没有机会留存影像,「好吧,你走吧。」   被主人揉了好几下,肖扬有点不想离开,幽幽地看了郁远一眼。   郁远催促,「你快走,你再不走我就没办法看书了。」   肖扬忿忿离去,离开的同时还轻飘飘留下一个字:「渣。」   满头雾水的郁远一路忙到他把录像像的法术写出来了,都还不懂,为什么魔尊大人要说他渣。他明明这么努力地想帮魔道再多赚点钱了,为什么他是渣?   大猫绝对是世界上最难讨好的动物了!   --------------------   羊羊:钱我没有吗?!为什么不摸我?!!!(生气气ing) 第二十八章   嘴上骂着渣,肖扬却依旧傍晚就到藏书阁接郁远。   这回郁远意外地是醒着的,一双桃花眼亮晶晶,满溢兴奋之情。   他桌上搁着几颗玉球,是他看完术法书,思考了一下要如何做之后,去跟守阁人借来的,本来他只想借一颗,但守阁人直接就把他手边有的,都掏给郁远了。   一副就是凤临尊者您想拿走也无妨,没还我也没关系的意思。   桌上他用掉好几张纸,写写画画的,看到肖扬坐到他身畔来,他把几张文图并茂的手稿拿给肖扬看,眉飞色舞地跟肖扬说道:「我本来只是想说有没有可能让试剑的影像,可以一直留给其他人看,我们那里把这个叫做影片回放,这样以后魔道的修士想看就有,要学也快。所以我就做出来了。」   郁远兴高采烈地跟肖扬解释该怎么用,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动人的光采,眉眼微弯,薄唇不停开阖着解释。   肖扬突然就忍不住了,蜻蜓点水似地吻了一下郁远的唇。   郁远愣住,突地就跳了起来,看到守阁人的身影,才又飞快坐了回去。   幸好他选这位子守阁人应该看不到!魔尊大人为什么又吻他?!   而且他发觉自己竟然不是气魔尊大人吻他,而是魔尊大人在他讲解图纸的时候吻他!   「你干嘛呢?!我在说话。」郁远白皙的容颜微红,他不敢讲太大声,小小声地说道。   肖扬笑着,一点歉意也没有,「怪你,你太好看。」   「我太好看你就亲我?!长得好看的人多得是,你怎么不都去亲一亲,来个百吻修真界算了?!」郁远虽小声,吐槽却毫不客气。   肖扬看他鲜活的脸,又轻笑一声:「其他人,丑。我眼里只有你好看。」   郁远被魔尊大人的回答弄愣了,他不知道对方竟然是这么看他,瞬间有点被撩到。几秒后才轻声说道:「我好看也不能成为你乱亲我的理由。」   「没有乱亲。」肖扬笑笑回道:「向来都是很认真亲的。」   郁远自以为口气强硬,「……不可以亲!」   当然看在魔尊大人眼里,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眼前的人双颊微红,朱唇微启的模样,看起来就是种邀请。   「为什么不可以亲?」肖扬禁不住以拇指抚着郁远漂亮如花的唇瓣,充满暧昧,「这明明就是我的,不该是我想亲便能亲吗?」   「你个屁!」郁远又被撩到,害羞得有些气急败坏,「这是我的,我没说可以,你不能亲。下次要亲的时候要问我。」   肖扬轻笑了两声。   郁远心想笑屁笑,「有没有听到啊你?!」   肖扬定定答道,「没有。」   郁远气呼呼,把图纸全砸在肖扬身上,「那我不讲也不做了,你自己弄。」   肖扬将人连着图纸一起搂住怀里。   郁远心跳如擂鼓,他被魔尊大人搂得很紧,紧到能感觉到对方说话时,胸口的震动。   「那我就自己弄了。」肖扬轻笑。   郁远心想这个弄必然不是他想象中的弄,下意识感觉危险,碍于人还在藏书阁,守阁人迷弟就在不远之处,他飞快地踩了一下肖扬的脚,「放开!」   肖扬的笑声低沉却勾人,「不放。」   郁远用手肘顶了一记肖扬的胸口,硬生生地把肖扬格开。   他却不知道,肖扬是故意没再为难他的,论剑术,肖扬确实敌不过他,但近身搏斗这项,人类修士再灵巧,都很难赢得过妖兽白虎。   图纸散落一地。   「去捡!」郁远脸红通通,气得跺脚。   肖扬自然没去,一掐咒,所有的纸张好好地飞回桌案上,连顺序都没变。   郁远无言,修真世界了不起吗?!他有些恼怒,「不弄了,本来开开心心地想说可以帮你赚钱。」   肖扬低笑,突然转了个话题,「你不知道你自己在众人面前有多耀眼,这才是我没关你小黑屋的原因。」   郁远不懂,这话题怎么突然就岔开了。但他毫无来由就是知道,这话不是「魔尊大人」说的,而是「白虎扬扬」说的。他有些微怔,还未回话,又听见肖扬的声音。   「你刚刚说话的模样,就是你平时在众人面前的那种光芒,我敌不住。」肖扬轻声说道,再度把郁远搂进怀里。   郁远心跳飞快,却没有再挣开,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软什么,也许是魔尊大人的话让他有点感动,也许是他很喜欢这拥抱,也许是对方身上的林木香气太清新,他挣脱不了。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眼神亦无法闪躲。   肖扬直勾勾地看着郁远,说道:「我心悦你。」   郁远有些被撼动了。这是魔尊大人在对他告白吧,真正的告白。   就算心里清楚,但听到魔尊大人亲口说出来,果然还是不一样。郁远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紧张却期待,羞怯却甜蜜,心跳得像是要从胸口冒出来。   肖扬见他没推开自己,水蓝色瞳眸更深了些,蓝得彷佛晴空下的湖色,「想当你的男人。」   这话的独占性已然很强,然而许是还沉溺在方才的感动里,郁远鬼迷心窍地没有推开魔尊。   肖扬最末轻声说了几个字,中间含糊过去,「想……你。」   郁远听力比常人好上许多,虽然肖扬中间那字说得极轻,他还是听得一轻二楚。   他才来这里第四天,就要付出屁股?!他不愿意!   他迅速跳起来,抄起桌上的废弃的图纸,往魔尊大人额上一拍,「你冷静点。」   郁远还想说些什么,藏书阁门口,传来裘今衍的声音,「我来找盟主,盟主有事找我。」   他这才想到自己写出这些图纸,心知肖扬一定会来找他,便试用玉球试传消息给裘今衍,说自己有点发现,也没去管到底有没有传成功,没想到真成功了。   看到裘今衍已要进来,他飞快把肖扬额头上那张纸取下来,「你别乱来!」   肖扬定定笑看他,「我什么时候乱来了?」   「一直都是!」郁远看到裘今衍,等于发现救兵,「你来,你快来。」他甚至站起身,走几步,带着现代人的直率,就要去拉裘今衍。   肖扬也站起来,跟着动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挡在郁远跟裘今衍中间,「我来就好。」他这话是对郁远说的。   「尊上您也在啊。」裘今衍笑道。   「嗯,你们盟主刚刚弄了一个新法术。」肖扬示意裘今衍坐下,拿着那些图纸,一张张地解释给裘今衍听。   郁远错愕地看着肖扬,原来魔尊大人是真有在听,他还以为这人根本没在听,只顾着看他。   「如此往后若是还有比试,之后的人想什么时候看便什么时候看。」肖扬很迅速地解说完毕,「还不谢谢你们盟主?」   「谢谢盟主。」裘今衍是人类修士,他没有胡蝶和白桐那种神奇感应,所以他一直到此时才隐隐约约觉得,魔尊大人的气质怎么跟盟主身旁那头平时话不太多,总是很冷淡的白虎有点相似?   可是明明刚才就都是尊上在说话?   算了,想这个又赚不到钱,他没多纠结,就乐呵呵地走了。   「我要回去吃晚饭,我肚子好饿。」郁远迅速起立,抢先说道,虽然他还有些东西还没说,毕竟他还有另一半的图纸还没解释完,但他真不想在这里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嗯。」肖扬也跟着站起来,一脸严肃,「我肚子也饿,先让我吃饱,便带你回去。」   郁远狐疑地望着肖扬,正在想魔尊大人到底是玩哏,还是真肚子饿,肖扬的脸已愈来愈近,他心慌意乱地想逃走,唇已先被衔住了。   这个吻和昨晚以及方才那种轻轻一印的吻不一样,郁远能感觉肖扬的舌头舔吮着他的唇瓣,甚至带着强烈的侵略和占有欲,试图伸入他的唇缝,划下领地。   郁远吓得快尖叫,却不敢真叫出来。这里是藏书阁,魔尊大人到底想让多少人看到?   肖扬却放开了郁远,他身为妖兽,对周遭的敏锐度比郁远还好,更别说郁远心慌意乱,根本没注意到其他的事。   「谁?今衍吗?」肖扬甚至还可以判断出是谁。   裘今衍很尴尬地现身,手上还拿着一颗玉球,「尊上,属下刚才只是回头想要来试一下效果,不小心就……对不起,您跟盟主刚刚那影像,属下会删掉的。」   郁远脸红耳赤,他真没想到不但被抓到,还被录下来,他到底为什么写这种法术来砸自己的脚,「立刻删掉。」   「等等。」肖扬伸手跟裘今衍要玉球,「给我,我来删。」   「不要给他!」郁远心想肖扬最好是会删!要是会删,就不会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句话了,「现在删掉。」   裘今衍有点为难,他也不懂这两个人刚才明明还和谐得抱着亲,现下意见为何会分歧成这样。   「给不给我?」肖扬淡淡地笑着。   「尊上您拿去,属下刚刚就只有用这颗试。」尊上和盟主都很厉害,但盟主脾气好,尊上显然是真的会杀他的,裘今衍颤抖地交出玉球放到肖扬手上。   肖扬接过后立即施法,玉球缓缓将他与郁远方才那吻放了出来。   裘今衍很惜命地闭上眼睛,不敢多看。   郁远来修真界后,第一次觉得他现在、立刻愿意遭受雷劫!他想飞升或被雷劈死以躲避这种尴尬场面。   「只有这颗?」肖扬又问了一次。   「是的,属下真的只有这颗。」裘今衍不敢说谎。   「你下去吧。」肖扬说道,「刚刚发生的事情……」   「属下知道,一定不会多嘴。」裘今衍非常自觉。   肖扬的回答出乎裘今衍意料之外,「不,胡蝶和白桐他们想写书,给他们一点素材,让他们写进去。」   「是的,尊上。」裘今衍飞快告退了。   藏书阁里,只余留肖扬和郁远。   肖扬微笑地看着郁远,大大方方将那颗玉球收好,「既然你都知道我不会删,那我就不删了。」   郁远恼羞成怒,「……滚!」 第二十九章   这是郁远来到修真界至今,第一次认真考虑离家出走,他好想去双胞胎那里窝一下,但很怕打扰双胞胎,还是他去找一下白桐、胡蝶以画换宿?可是如果要画自己的同人画,刚刚才发生社死现场的翻车意外,他暂时得缓一缓。不如画双胞胎CP去换宿?他看他妈嗑得挺欢的,只是腐女喜好百百种,她们不知道接不接受。   他还在脑内疯狂想着要怎么办,魔尊大人说道:「你不是想吃汕头火锅?双胞胎已经先去帮御厨打下手,那沙茶酱不好做,牛肉也不好找,所以耽搁了比较久。」   他哪天画的图?好像是前晚?然后今天就能吃到算耽搁比较久吗?郁远有点惊讶。   不过想到御厨被掳回来的速度……好吧,确实有点久。   「噢。」郁远非常不争气地决定先吃汕头火锅,填饱肚子再说。   「回去了,背你。」魔尊大人面色平静地说道。   郁远陷入天人交战,想让大猫背,但魔尊大人方才的行为实在恶劣,需要谴责!   「还在生气?不劳役我,好消气吗?」   这话讲得很有道理,立刻解决了他的困难,郁远三两下就跳上肖扬的背,任肖扬背着他跑得飞快,再度体会那种在山林里奔跑的愉悦,内心那些羞耻很快就蒸发了。   一到饭厅,看到眼前确实是火锅,郁远眼睛都亮了。   「师兄,这我们以前真没吃过,是近百年来才开始风行的,我们一把你的画给御厨看,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那个沙茶酱,他没见过,他便按你说的炒鱼干、虾干……再加许多香料,再剁碎,剁碎是哥哥剁的,不然御厨拿刀子慢慢剁不知道要剁到何时。」杜自迩跟郁远解释道。   「对了,哥哥嫌御厨牛肉片太厚,所以牛肉也是哥哥片的。」杜自迩又道。   「谁要你多嘴。」杜行远淡淡回着杜自迩,随后望向郁远,「师兄快用晚饭。」   肉片片太厚还真不是御厨的锅,是杜家兄弟长年累月练剑,以往又常帮郁远做饭,刀工本就不俗,加上又是修仙之人,能片得比御厨还薄本就理所应当。   御厨倒是大受打击,甚至当下就想拜杜行远为师开始修炼,当然,他没敢说出来,不过他倒是确实萌发了踏入仙门的意念。   汤底已先搁进包心菜,肖扬一本认真地帮郁远涮肉片,他搁肉片进火锅,内心数算到五,便拿出来放到郁远的盘子里。   「这样熟度对吗?」肖扬问道。   郁远才想到他那天好像跟魔尊大人说过肉片烫什么熟度他最喜欢,不过得跟他爸妈一起吃火锅的时候才能吃得到,因为他要是自己或和朋友吃,肯定没理那么多,三四片肉搁进网勺里,乱等一阵便全拿出来,每片熟度都不一样。   但魔尊大人烫的这肉片……确实是他喜欢的。   坐在郁远另一侧的杜行远也跟着仿效,第一片自然是放到郁远的盘子里的,两兄弟都无异议,但第二片在杜自迩眼巴巴的期待中,也放到郁远的盘子里。   「哥哥,你怎不帮我涮一片?」杜自迩笑问。   「你没手?」杜行远不假辞色。   「那我帮哥哥涮。」杜自迩笑嘻嘻。   「我没手?」杜行远淡淡回道。   郁远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想自己烫肉片,他一准备去夹肉片,就被其他三位同时制止。   「师兄,我来就好。」杜行远道,还外加瞪杜自迩一眼,嫌他话多。   杜自迩也很紧张,「师兄,让哥哥帮你涮就好。」   「我帮你涮。你要虐待肉的话,还不如生食。」肖扬淡淡说道。   魔尊大人说这话也太过分了,郁远忿忿然地回道:「我没虐待肉,我会吃。」只是把肉一片能涮得每个地方熟度都不同罢了,能谈得上虐待?而且他还是有吃下去,虽然肉咬起来比较神秘。   「好,你没虐待,快吃。」肖扬又帮他涮了一块肉。   「你哄小孩吗?」郁远睨了他一眼。   「试试沙茶酱?你不是说要敲蛋黄下去?我来弄。」肖扬帮他敲鸡蛋,顺利地分离蛋白蛋黄,还帮他搅拌好酱料。   郁远刚实在太高兴太想吃,随便沾上另一碟芝麻酱就吃吞吃入腹,他没想到肖扬竟然注意到了,还帮他弄沙茶酱。   郁远吃了一块沾沙茶酱的试试,发现这真是沙茶酱,只是各家风味本就不同,而御厨不愧是御厨,这沙茶酱口味做得确实不错,他心情一好,随口垃圾话,「你太贤惠了,可以嫁了。」   肖扬脸色平静,「嗯,夫君。」   郁远又被骚到,险些跳起来离席。双胞胎还在这里,魔尊大人难道就不能维持形象?   杜自迩被肖扬骚到差点把桌掀了。他心道这白虎以前明明乖乖假装是宠物的,发现没用终于解开束缚了?   被杜行远远狠狠踩了一脚,杜自迩才冷静地涮肉片搁到杜行远碗里。   「那我们能从师兄这里叫你师嫂吗?」杜自迩笑笑问着肖扬,这话说来就是要怼肖扬的。   肖扬正欲回答,郁远直接夹了一块生肉塞进魔尊大人的嘴里,生怕听到什么骚破天际的回应,干脆从源头阻断。   「我跟你们说,我今天除了跟裘堂主说的那个法术以外,还构思了一个新的法术,我觉得应该能成。」郁远僵硬地转移话题。   「吃火锅的时候,要讨论法术吗?」肖扬挑眉。   不讨论法术难道讨论谁是谁的老公吗?!郁远内心暗回,笑笑说道:「你要是不想听就算了,行远、自迩会听我说。」   杜自迩还想说些什么,又被杜行远踩了一下脚。杜自迩豁然开朗,他想怼的虽然是白虎,但师兄脸皮太薄,至少到目前为止,真正会跳脚的人是师兄。   「对,我们想知道师兄的新法术,吃火锅就得配新法术。」杜行远笑笑地附和。   谄媚!肖扬内心暗骂,但没说要赶双胞胎走,他心里清楚现下郁远比较想赶他走,于是便在一旁乖巧涮肉给郁远吃。   郁远想的很简单,裘今衍原来同步转播的和他下午给裘今衍能录像那个法术,都只是在魔道内能使用的,玉球是魔道统一配备,术法也是魔道独有的,要以它来沟通、联系、储存容易。   像现代视讯或真正实况转播的功能,以法术应该能有机会成功,所以他试着模拟了一下,若是载体是玉球或其他玉石,有没有可能有同样效果,如果也能够,那自然有机会普及到正道去。   「我觉得原理差不多,应该有机会能做。大概是像这样。」郁远边吃边说,发现眼前三个人听到最后停下筷子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么了吗?」郁远纳闷。   却见双胞胎两人,都看向肖扬,显然是在等肖扬的意见。   肖扬指着郁远的构思图纸,「你这要现在给出去吗?」   「没有。」郁远摇摇头,「我要给出去的话,干嘛不告诉裘堂主?我是想,你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给出去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赚一笔。」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肖扬微微狭长的眼尾折得很深。   郁远不明所以,「我有什么好让你不放心的吗?」   肖扬深深地看着他,「全身上下哪里都让我不放心。」   郁远直接开呛,「你这人讲话怎么这么不动听?」他转向双胞胎,「你们来跟我讲讲,我让不让人放心?」   双胞胎对视,杜自迩难得苦笑,杜行远是根本没笑。   郁远眼里有着明白的错愕。   肖扬看到他这么愕然的模样,心里突地就不舍了。如果现在就要说正道的不是,就算青年还一无所知,那还是太残忍。他对双胞胎微微摇摇头,心想至少这顿火锅让郁远好好吃。   肖扬夹了豆皮到郁远碗里,「吃吃看,御厨现炸的,感觉你会喜欢。」   「你这话题也转得太硬。」郁远边吃边说,心道这豆皮怎么能好吃成这样。   「刚刚谁的话题转更硬?」肖扬反问。   「……所以现在我们要聊什么?」郁远略过不答,「我还要豆皮。」   「先好好用吃饭,别聊天不成?」肖扬又夹了好几片豆皮给郁远。   郁远无辜,「我就习惯吃饭一定要讲话了啊。」转向双胞胎,「这豆皮真的好好吃,你们记得要夹,多吃一点。」   回头看到肖扬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郁远怔了一下,「你又怎么了?」   「师兄你别紧张,我想尊上不过是葵水来而已。」杜自迩说道。   「……你确定有葵水的不是你?」肖扬瞪杜自迩一眼,又转回看郁远,「你没让我吃豆皮。」   郁远在想要不要再丢些豆皮进锅里,「我帮你煮?」   「我不吃素。」肖扬还是一脸不高兴。   「那?」郁远很懵。   肖扬突地握住郁远拿着筷子的手。   郁远手一颤,差点把筷子丢出去,但最后还是握紧了,肖扬用那只手,指了指郁远碗里的豆皮。   「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肖扬挑眉,放开手。   「知道,师兄,尊上想要你拿筷子戳他眼睛。」杜自迩笑吟吟。   肖扬毫不客气地拿着桌上的筷子往杜自迩射,后者当然是躲过了,但魔尊大人也不恼。   郁远再怎么迟钝,现在也知道肖扬要他喂了,「不是,你明明可以自己吃啊。」   肖扬露出得意的笑容,「我现在没筷子了。」   郁远看着肖扬桌上明明还好几双筷子,心道你当我眼瞎吗?   肖扬不以为意,「你想我再多射射杜自迩?也好,总会射得中。」   这回换杜自迩拿筷子准备射白虎了。   「慢着。」郁远从自己碗里拿出豆皮,喂到肖扬嘴里,「我只是不想看筷子一直飞来飞去,不是真要喂你。」   肖扬才不计较他这种心口不一的话语,表情愉悦地吃着豆皮,「好吃。」   「话题都扯那么远了,要不要说一下,我这到底有什么问题?」郁远指了指图纸。他哪能不知道魔尊和双胞胎弟弟一直斗,就是为了转移他注意力。   肖扬也不打算瞒他,「没问题,就是太好了。」   郁远望向双胞胎,双胞胎也微微点头。郁远还是不懂,太好了算什么需要表情严肃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郁远还没意会过来。   「嗯,这你随时都可以再写出来对吗?」肖扬问道。   郁远一副你废话吗的表情,「我都讲过了,你写不出来?」   「确实可以。」肖扬点点头,「但画差你差得远。」   「那你问我做什么?」郁远纳闷数秒,突然瞪大眼,他知道为什么肖扬要这样问他了。「你想毁掉?」   肖扬挑高眉毛,薄唇勾出讥讽的笑弧,「这么好的东西,正道还不配有。」   郁远看了一眼肖扬,又看了一眼双胞胎,在他们眼中都看到相同的情绪,恨。   肖扬的是高傲且漫不经心,就像是猫科动物般睥睨天下的恨;杜行远的则是很冷淡漠然的恨;杜自迩还在笑,但在眼里的却是恨。   郁远没多说话,他回想了一下方才他们三个人说的哪里都不放心,又想了一想郁远传里郁远所作所为,再想了一下郁远的「结局」。   他只不过能共感他们一两成的恨意,然而一两成已然足够。   伸手将自己画的图纸拿到手里,一点点地撕了还不够,他非常干脆地把图纸碎片从缝隙中丢进火锅碳盆,帮火锅加薪火,烧了。   烧完后才看到面前三位的眼睛全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要是不说些什么,这三位恐怕会有人哭。   「图纸肯定不好吃,所以我只好用烧的啦。」他笑着解释,开始分派工作。   「行远我要喝乌龙奶茶,你帮我进去弄一壶来。   「自迩你得讲笑话,不然杂耍表演也可以,增加吃饭的乐趣,但禁止射筷子。」   「我肚子还饿,你不帮我涮肉还发什么呆?」   肖扬轻笑,他方才实在是被郁远这一举感动坏了,原本他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不愿意毁去,没想到……   如果不是碍事的双胞胎在此,他便要啃他的唇了,「没发呆,我不过是在想,涮个肉算什么?把心头肉割给你都可以。」   「那你就快涮!我没有要杀……」保育类动物,郁远因为不想揭穿魔尊大人的马甲,就没说出来。   「夫?」肖扬笑着接道。   一支汤匙从杜自迩那里往魔尊大人飞了过来,「师兄说不能射筷子,我就只好射汤匙了。」   肖扬自然稳稳地接住了。   「嗯,我后悔了!」郁远懊恼不已,现在最想射筷子的,就是他本人!   杀夫吗?!他现在就想杀!   --------------------   羊羊:他说我是夫!!!(大猫猫开心)   *   明天休息不更 第三十章   一顿火锅吃得餐具满天飞,幸好这里头每位都身手不凡,就是在灶房里不小心探出头观看一下状况的御厨,差点没被吓个半死。   这夜肖扬倒是陪着郁远,一起把双胞胎送出门。   「明天就不用来了。」肖扬凉凉地说道。   杜自迩倒是笑笑地说:「自然还是得要来跟尊上过个招,省得尊上境界倒退。」   杜行远连个语助词都懒得发,拖着杜自迩走了。   人都走了,肖扬问着郁远:「沐浴吗?」   「我今天想要冲澡就好。」郁远心想,刚才吃饭时那些事,他总要跟肖扬问清楚,没空花时间泡澡,他就一个晚上不泡澡吧。   「冲澡?」肖扬大概从字面上能懂。   「就有点像瀑布那样吧,不过没有瀑布,我自己做一个。」真是术法始终来自于人性,郁远心想这应该也不是太难,毕竟是他原本就熟悉的东西。   肖扬也陪着去了浴池,看看郁远究竟要怎么做。   「你来做什么?」郁远虽不意外魔尊大人会跟过来,还是忍不住问了。   这种想跟大猫猫一起洗澡,但大猫猫现在偏偏是个人,而且一不小心还会啃掉自己的感觉超级纠结。   「我难道不能沐浴?」肖扬挑眉跟在他身侧。   「……随便你,我也就问问而已。」郁远回道。   反正他这几天跟魔尊大人共浴已麻痹,身体互看光光,怎么洗都没差了。   肖扬倒没打算闹郁远。他大概能从冲澡这两字以及郁远说的瀑布想到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好奇是怎么个洗法。   只见郁远衣衫尽褪后,站在某个汤池里,以术法倒吸水柱往上,上到某个高度,再打成细碎的水雾往下,郁远则拿起皂角把长发及全身上下洗好了,再用那些水柱洒下的细碎的水雾冲干净。   月光下,青年的胴体修长匀称,莹润有如上好美玉,洒上水滴后一举一动皆透着不自觉的诱人风情。   肖扬念了好几回的清心咒后,下腹才不那么燥热,将衣服脱了朝郁远走过去,「也帮帮我?」   郁远瞥见肖扬的身体后,立刻不淡定了。   魔尊大人长发披垂下来,衬得冷白色的皮肤更惹目,长年运动的肌肉结实,腹间八块肌异常显眼,更不用说腰部以下,郁远根本不敢再往下看。   他刚刚是不是还说都看够了,怎么看都没有差?   这打脸来得太快,他脸现在肯定肿得跟猪头没两样。   「我帮你洗干嘛?」郁远声音有些发颤,「你又不是不能自己洗?」   肖扬看他有些害羞的样子,微微一笑,「不是要你帮我洗,是要你帮我施术法。」   「你又不是不能施。」郁远随口把术法说出来,就准备离去。   肖扬拉住他的手肘,轻笑,「我记不得。」   郁远面色微红,回道:「骗谁?!」   「你。」肖扬大方承认。   「……自己施!」郁远自以为凶巴巴。   肖扬却轻轻地发出他幼时的叫声,那跟一般的虎啸不一样,非常可爱温柔。   郁远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这……这是小老虎撒娇时的声音吗?他绝不会被收买……才怪!   「要施就施。」郁远声音都跟着软了下来。   呜这萌到翻的叫声来得太突然,他怎么没有用玉球录下来?郁远懊恼,当下立刻帮肖扬施咒,让魔尊大人也好好洗个澡,心想大猫再多洗几次他都愿意施咒。   看着肖扬跟着洗好澡,郁远一溜烟就逃了,不再继续留在会让他啪啪啪各种打脸的地方,他飞快施好咒穿上衣服就进屋了,独留肖扬唇边噙着笑意,兀自说道:「真不该让你这么早把法术学回来。」   少了帮郁远穿衣服的机会,还是很可惜的。以前主人还不知道他情意时,都自然得很,没这样落荒而逃过。   不过这样慌张逃走,也是很可爱。   肖扬飞快打理好自己,准备进房帮人烘头发,都那么久了,这人还是这样不爱打理一头长发,宁可放它在那里湿。   郁远一进房就洗漱洁牙好,确实存着等肖扬的心思,他还有话想问肖扬,双胞胎在时他感觉得到肖扬是刻意不提,方才冲澡时他更不可能提,现在衣服都穿好了,总能好好地问一下。   郁远是怎么样都不想再拿郁远传出来吐一回了,他此刻偎躺在床上,不想发上水珠滴得床铺湿淋淋的,还包着布巾,手上正拿着本术法书在看。   肖扬很自然地坐在郁远身侧,帮他烘头发。   「郁远传只写到我跟师门有纠纷,师父说我弒他,结果下落不明,疑似死亡的是我,那后来呢?还有双胞胎呢?」郁远停顿了几秒,「你们刚才不说,是怕我难受?」   「知道说你的,你不会难受。」肖扬笑笑,「就是众人踩的结局,你会说反正又没真踩到你,他们爱怎样就怎么。」   郁远搁下手里书册,「是这样没错,我又跟他们不熟,我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们爱怎么污我,跟我没什么关系。」   肖扬沉默了半晌,还是没打算此时就告诉郁远,师门最后是怎么待他的。忘了就算了,想起那段,不是什么好事。   他并非不让郁远恨,他是不希望郁远不开心。   于是,肖扬最后低笑,「你让我污就好。」   「跟你讲正经话题!」郁远差点从床上一跃而起,「好好回答。」   「嗯。」肖扬不逗他了,他边梳边烘那头乌发,「你想知道双胞胎的事?」   「我不能知道吗?」郁远挑眉。   肖扬撇唇,看起来不怎么情愿,「你要是知道,你以后在我跟杜自迩吵架时,就会站在杜自迩那边了。」   郁远笑出来,「你这画错什么重点?讲得好像我现在有站在你这边一样。」   肖扬轻哼,「就说你渣。」   郁远心想,肖扬会这样说,代表双胞胎当时一定很惨烈,但被他刺了一剑的白虎,如果要能救他还要能唤他的灵魂回来,那肯定经历过更多事。   在作了这么多梦,经历这数日事以后,他已经不能斩钉截铁说他不是郁远了。   甚至他有种诡异的感觉,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确实就是前郁远。   如果是这样,那他更该心疼的,是眼前的魔尊大人无误,所以他点点头,「嗯,我渣。」   他一承认,肖扬反倒笑了,开口说道:「当初苍山派就只有他们两个坚持你没错,叛出师门,并与全苍山为敌,苍山让了一条灵脉让人追捕他们,去追杀他们的人,当然有人来真的,有人做做样子,我找到他们时,他们正相依为命逃亡中。」   双胞胎既为郁远师弟,一身剑法修为都由郁远亲传,当初在仙门可也是鼎鼎有名的日月双剑,容貌出众、气度不凡。   然而肖扬找到两人时,两人虽不能说是落魄潦倒,但也绝对称不上好。   「我清楚你不会舍不得你自己,但你肯定会舍不得他们。」肖扬心里明白。   依郁远的性格,如果还能找得到追杀过他们的那些人,他会想一剑剑地砍回去。   「在你出事之前,双胞胎他们可还是众修士心里最钦羡的对象,能成你师弟,又被你教导。一出事后,天壤之别。」肖扬最后说道。   郁远心道,难怪双胞胎的剑变成这样,果然与他练剑时想的一样,与他脱不了关系。   肖扬看到郁远沉思未语的模样就不乐意,他将手上长发一撮撮理顺,「不许心疼他们,那是他们傻,一根筋,何不留在苍山忍辱负重?峰主就没那个喻……我忘了喻什么,他的位置了。说不定将来还能直接捞个掌门当。」   郁远明白肖扬不是真吃醋,就只是不想他情绪陷溺,笑道:「说到苍山,你到底想做什么?吃下它吗?」   肖扬挑眉,「我吃下它做什么?我没有你那种崇高理想。我只想让该死的那些人互相残杀,斗死彼此。」   「那些人?」郁远敏锐地发现关键词,「谁啊?你不会全屠的。」   他这话用的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哦?」肖扬好奇,「为什么我不会全屠?我就算全屠了,那又如何?」   郁远有句话几乎没过脑就冲出来了,「你知道我不喜欢滥杀无辜。」   明明记忆有缺失,就这还记得一清二楚,肖扬扯扯唇,「苍山派里,谁又无辜?那些沉默的人,没为你出来说话的人,在我眼里,全是共犯。」   郁远不赞同,「我倒不觉得他们就全都该死,也许他们实力不够?又或许他们有人卧薪尝胆?」他不确定这个时空到底有没有卧薪尝胆这件事,便说了一遍,之后又道:「更不要奢望人人都像双胞胎,那根本不可能,双胞胎本身根骨极好,又为我所教,修为剑术皆高,所以才有本钱与苍山甚至整个正道为敌。一般修士要是如此,早就死几百遍了吧。」   肖扬笑了笑,郁远还真只是失忆,脑子没坏,「我确实没要全杀。要杀他们对如今的我来说易如反掌,但我不想花气力在那些与你无关的人身上,我要苍山那些真正害你之人,自相残杀,不得善终。」   「那些?怎么感觉不只一人,我以为只有程定山?」郁远仔细回想他的梦,虽然他梦到他刺肖扬一剑的时候,敌手人影朦胧,那应该只有程定山吧?   「程定山是想杀你,一直都想,他想要留名。但是明明他从前有无数次机会,为什么要等到那时?」肖扬说道,「为什么他不在你成长之前就先扼杀你?」   「因为等我成为仙门第一人后,他让我声败名裂,更能显出他有多好?」郁远想到的是这样。   肖扬点头,说出如今郁远不知之事,「确实如此,但他当时就已经仅剩约莫百年时光能活了,如今对外说没事,事实上早已油尽灯枯,就是在等死。他从头到尾没有帮凶?如果能熬到他死,谁最好捡漏?」   郁远哪里知道是谁,只觉得数日后再度打自己的脸——他就算看过七百多集的柯南,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且有一点很重要。   「苍山派里,有扫地僧那样的人物吗?」郁远问道。   肖扬不解,「扫地僧是谁?」   郁远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天龙八部里,功力最深厚的角色,说他隐匿在少林寺里扫地,扫了四十多年,结果是个绝世高手。   郁远说一说,有点累了,主动往床上内侧躺,「苍山有这种修士吗?如果有这种默默无闻的修士那么厉害的,那我也不用猜了,怎样都猜不到,如果当初程定山是他的幌子,那我打不过也很正常吧。」   「没这种人。」肖扬回道,「苍山内门所有修士都用法诀清理环境,并不需要扫地。」   郁远心有点累,这沟通好难,「我是说,有类似的角色吗?」   「我的意思就是没有。」肖扬也早就烘好头发,见郁远躺下,便跟着躺下,「要是有,从前的你不会看不出来的。」   不说郁远能看出来,要隐匿修为,在他这妖兽面前更是困难。   郁远被他这么一讲,有些愣住。反而想到他收肖扬为宠那日。那时他什么也没做,但小白虎,就已能看出他的修为了。   所以扫地僧在这个修真界,看起来是很难存在的啊。好吧,那至少知道不会杀出一个没人认识的人是帮凶了,「所以你知道是谁吗?」   肖扬回道:「不知道。」   郁远傻住,「那这样不就盲猜。」   肖扬回道,「怎么会盲猜?能在郁远传里拥有名字的人很多?」   「这范围顿时小到不行。」郁远说道。   阚晁,他的大师兄,梦中梦过几次,个性耿直,以往对他也不错,但很敬重程定山。   曲映歌,他的大师姐,女人心海底针,是个谜一般,他从以往就敬而远之的人物。   傅安宁,他的二师兄,对所有人都一派温文儒雅,跟他从前也互有往来切磋。   还有……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那个小郁远叫什么名字?」郁远问道。   「不知道。」肖扬淡淡回道。   郁远说道:「总不能一直叫他小郁远,听起来乱怪的,好像是在说我自己的小时候。」   「原来是小时候吗?」肖扬轻笑,「我还以为在说别的地方。」   明明烛火都熄了,肖扬那双夜视能力极好的眼睛却亮得出奇。   郁远一听懂,脸瞬间就烫热起来,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护下半身某重点部位,但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样岂不是欲盖弥彰,狠狠瞪魔尊大人一眼,「你头脑能不能不要这么淫邪?!」   「这是正常性思考。」肖扬笑笑说道。   「等等,这断句很有问题!」郁远回的同时,突然发现魔尊大人朝他靠近过来,「你想干嘛?」   肖扬的手搭上郁远的腰,「都说为奴为仆了,帮小郁远弄一下,让它舒服,岂不理所当然?」   郁远被他摸得浑身一颤,「理所当然个头!我不需要这种服务,你别碰我。」   「好吧。」这次没让他滚也没踢他下床,看来是更适应了,肖扬满意地收回手,「那你下回需要我服务的时候再告诉我一声?」   郁远炸毛,「不会有那个时候!」   黑暗中,魔尊大人低低笑了一声。   郁远突然有个预感,他恐怕很快会迎来他人生中最大的打脸。 第三十一章   郁远入睡后,梦又来了。   这回他像进到什么恐怖片一样,变成一缕意识,无人能见,回到从前的苍山,跟在程定山旁边,看着程定山如何指导真正的小郁远。   程定山平日温和,然而指导弟子素来严格,动不动就把弟子骂得狗血淋头。   可是他对郁远却格外宽容,做不到也无所谓、做不好也不要求,小郁远耐不住苦不想练时他也笑着宽慰。   「如此已甚好,快去休息吧。」   小郁远感动得乱七八糟,只觉师尊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郁远却听到程定山真正的心声:「这孩子根骨非凡,真让他认真修炼,未来恐怕没我立足之地。」   郁远惊讶地看着程定山,原来肖扬说的,程定山对他早有杀心,是那么早以前的事?   再来是少年郁远即将突破境界,程定山说欲亲自为其护持。   少年郁远却说:「不要紧,师父您忙您的,弟子自行突破便可。」   一师一徒两人争了许久,最后郁远感动不已,退让一步让程定山为他护持,助他突破境界。   然而少年郁远却比想象中更早突破境界,程定山到来时,少年郁远早已突破境界。   程定山微笑,「得弟子如你,为师之幸。」   少年郁远笑着说谢谢师父。   郁远却又听到程定山的心声:「本来想动个手脚让他走火入魔,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   郁远清楚地知道这是梦境,他不确定这是他跟肖扬讨论后做的梦,还是真的程定山当时就是这么想。   他想要逃出梦境,然而他还是在梦里。他清楚地看到「郁远」每一回突破境界,都有多幸运——程定山总是想陪,但他怎么提早,郁远却比预料中更快。   程定山还是会跟郁远师徒情深一番,过去的郁远一无所知。   可是入梦的郁远每回都能听到程定山的心声。   「又被他逃过了。」   「他怎么不死呢?」   「再不弄死他就来不及了。」   那些声音跟程定山正在对「郁远」说的话,完全是不同的两种话,郁远看着程定山,只觉得恶心至极,他竭力想脱离这个恶梦,终于冷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来。   肖扬早已化为人身。感觉到郁远抱他抱得极紧,情绪有些激动,微有冷汗,他整夜模模糊糊没什么入眠。   郁远半句话也没说,直接飞奔屋外找个地方干呕,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他很难说明这种心情,梦到一半时,他还觉得恐怕只是他跟肖扬讨论太多关于程定山的事,但梦到程定山那么多心声,隐隐约约的,他能感觉到,这个梦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些当时的郁远从来没有思考过,来自程定山货真价实的恶意,全是真的。   肖扬早就跟着郁远出门,此时天才蒙蒙亮,肖扬拿了巾帕帮郁远擦掉额上的汗,见郁远脖间也有汗,便也帮郁远擦干,动作细腻入微。   郁远突然很想软弱一下。   他人在现代,一直是天之骄子,好命到了极点,从不曾遇过像程定山这么恶心的人,不管他是不是那个郁远,他一时半刻都缓不过来。   郁远主动抱住肖扬,「胸口借我待一下,什么话都别说。」   魔尊大人的怀抱极暖,那些清新的林木香气,彷佛带着某种疗愈人心的力量,奇异地让郁远冷静下来,至少不会再那么恶心想吐。   「谢谢你。」郁远稍微整理好心情,便离开肖扬,想要泡个温泉,他身上肖扬没擦到的地方也全是冷汗,黏腻到他有些受不了。   「这样就够了吗?」肖扬出声问道,「做一整晚的恶梦,一个拥抱就够?」   郁远眨眨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肖扬,「你怎么知道……我做一整晚的恶梦?」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我。」   这回换肖扬抱住郁远。   又是那种林木沁凉的气味丝丝缕缕地缭绕鼻端,郁远全然地放松下来,刚才那些恶梦彷佛被凶猛的白虎驱赶得一乾二净,郁远舒服地轻叹一口气。   看青年在他怀里毫无防备,卸下压力的模样,肖扬珍惜地顺了顺对方的背。   郁远软软地靠着魔尊大人,瞳眸清澈水润。   肖扬感觉到他的依赖,内心一片柔软,轻轻地、慎重地吻上郁远的唇瓣。   那是一个不带情欲,极为克制,充满安抚的吻。   这回,郁远并没有推开肖扬。   *   郁远还是泡了一次汤,洗去全身黏腻的汗水。不过他这回没洗头发,而是让肖扬帮他把长发盘起来。   虽然他自己已能掐法诀盘头发,但是让魔尊大人服侍就是格外舒服。   泡好汤后,肖扬难得没闹郁远,只是拿着郁远的衣服,很自然地帮郁远把衣服穿好了,正如从前一般。   郁远也不知为何,内心一片平静。他甚至连害羞也没有,像是这些本就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不过这温馨宁静的气氛没能维持多久,肖扬一帮郁远穿好衣服,感觉郁远的心情确实已完全平复,便问道:「要跟我说说你梦到什么吗?」   郁远不想肖扬再听这些糟心事,毕竟肖扬早就说过他师父一直想杀他了,再听一次又如何,便嘻嘻哈哈地乱扯,「哦,就我怀上了。」   肖扬却完全没被郁远混淆,突如其来地就一句:「是程定山吧?」   郁远没料到肖扬非但不进套,还直接猜到重点,傻了两秒,「我怎么可能梦到程定山?我梦到他干嘛?!」   肖扬自然看到他眼里的闪烁不定,更肯定了,「果然是程定山才能让你恶心成这样。」   郁远还嘴硬着不想承认,「不是他啊,我不是说我怀上了?」   肖扬唇角微微勾起,「我都还没做呢,你怎么怀上?」   郁远被逼得骂了一声干,这个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跨时空刚好就是同一个发音。   肖扬唇边笑意更深,「嗯,这是催我早点干的意思?」   郁远不想跟魔尊大人再讲下去了,他飞快地跑进屋里。   肖扬在原地轻笑一会儿后,唇角敛起。程定山!他定要这人把郁远被毁掉的名声还回来。   郁远算了下时间,知道双胞胎肯定到灶房或饭厅了,便先到饭厅,发觉今天坐在饭厅闲聊的是胡蝶和白桐。   灶房隐隐约约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郁远纳闷。   胡蝶笑着解释,「烈植哥把所有他知道的薯类全带回来了,他们几个正在灶房辨认什么是什么,盟主您要过去看看吗?」   「喔,好啊。」郁远哪分得清什么薯是什么薯,他不过是想肖扬就要过来了,他先到灶房避一下也好。   一到灶房,卜烈植认真地在介绍哪一个是什么薯,御厨认真地回应着,双胞胎偶尔也能回个几句。   郁远发现自己果然是多余的。排在地上的薯类,他恐怕只认识地瓜,其他没一个认识。   甚至,他也不确定自己认识的那根地瓜,到底是不是地瓜。   「咦?有没有可能是地瓜粉呢?」郁远突然说道。   他只是在想,他有没有可能记错,毕竟他本来就不会做菜,树薯粉和地瓜粉又只差一个字,记错还真的挺有可能的。   「我都做看看。」御厨打算全都晒干磨成粉试试。   「嗯,但这几个不行。」卜烈植说道:「这个有剧毒,吃了一般人立刻会死,大多修士会腹泻,至于这个……」   卜烈植比着地上一根郁远看起来觉得就是根地瓜的东西,「这是子薯。」   「紫薯吗?」郁远好奇地看着卜烈植将那根薯剖开,心想那不是就是紫心地瓜吗?「紫色的是很漂亮。」   「盟主,那是生子的子。」卜烈植解释道。   郁远纳闷,「……为什么会叫这名字?」难不成还有妈妈薯吗?   卜烈植解释道:「这子薯,只在极阴之地产,能使男人吃了有孕。一般人想求的少,就算真想求也极难得,修士大多不想有子嗣,并不会去求,久了便为人所淡忘,只在书上记载着。因为不知道是不是盟主您说的树薯,我便也带回来了,宁可误杀不能错放。」   郁远秒回:「……绝对不是我说的树薯。」   要是这子薯就是树薯,那现代男人生育率恐怕早就超越女人了。   肖扬的声音从灶房门口飘了过来,「这子薯该怎么吃?」   卜烈植先唤了一声尊上,才又道:「直接煮来吃或是晒干后泡茶喝都有效果,它虽为紫色,晒干入水后却是无色无味。」   肖扬点点头,「明白了,备一些给我。」   郁远下意识觉得危险,看向肖扬,「你想干嘛?!」   肖扬笑而不语,步进灶房。   郁远却明白地看到「干你」在肖扬眼里闪烁。正在想到底要怎么应付这一局,杜自迩出来拯救他了。   「师兄,尊上想要以男子之躯替你生子。」   「喔。」这个小师弟真的没白疼,郁远点头微笑,「这倒是不错。」   胡蝶和白桐两人靠在灶房门口,忍不住叫了一声:「嘤。」谁生都可以!你们倒是快生啊!   --------------------   \让他生/\让他生/\让他生/\让他生/ 第三十二章   这天早膳一用完,郁远就被白桐约去比试,这场比试是皆大欢喜。裘今衍成功地用郁远写的术法把郁远所谓的「实况转播」和「延迟观看」都搞定了,这次比试就帮魔道省了许多灵石,魔道修士也很满足,他们有的没看到郁远和肖扬那战,有人没看到郁远和双胞胎那战,但如今郁远和白桐的比试,却是几乎所有魔道修士或先或后都看到了。   白桐并非像郁远一样用剑,身为千年桐妖,她使的是暗器、飞镖和鞭。   手腕间的桐花暗器如漫天飞舞的花瓣,然而一朵朵被电掣击中,花瓣却无坠落,反而被剑力一勾,重新回到白桐的腕上。   白桐遇到强者心情更好,她改为用飞镖。那飞镖为叶形,中心有着尖刺,片片朝郁远射去,却无一不被郁远击坠。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白桐最后改为软鞭,她鞭子灵动如蛇,滑溜刁钻,郁远手上电掣反而极为缓慢,以不变应万变,剑剑化去鞭子的攻势,最末若有似无地轻点了一下鞭尾,看起来更像是不小心碰到的,白桐却感觉一股强大的劲力从鞭尾袭来,她手一震,鞭子脱手而出,郁远准确无误地接过,微笑有礼地将鞭子还给白桐。   谁胜谁负,高下立判。   白桐很乐,比试后立刻拜托郁远帮忙她指点一下魔道修士。   一般魔道修士修的是阴柔功法,跟郁远当时修的阳刚之法并不一样,然而万法归一,真像郁远修炼到这等级,对哪种功法都能融会贯通。   郁远看向肖扬,「我能去吗?」他这几天打架打出一点乐趣,觉得没手机可以滑,打打架消磨时间也好。   「你想去就去。」肖扬淡淡留道,「这里可没有太出色的人就不许出头之事。」   「尊上这话说得真是深得我心。」杜自迩笑吟吟地出现,「我们难得这么认同尊上的话。」   杜行远没说话,淡淡点头。   他们两个倒是没明着跟肖扬相认,但这几天私下跟肖扬聊过,当时郁远为什么不曾收徒,反而是教了他们这对双胞胎。   又为何,当初双胞胎不是记到郁远名下。   「当初程定山未明说,但师兄他曾对我们说过他未曾动过收徒之念,显然他当时已极担心抢走程定山的风采。」杜行远说道。   「程定山也希望你们师兄教教你们,能耗尽他的心神,让他自身修炼反而变缓吧。」肖扬回道。   当时的苍山,已经需要郁远去端起天下第一门派的名号,毕竟如今优秀的人才,仙门中再找不到第二个。   程定山既要郁远出色,又容不得他太显眼。   双胞胎刚进苍山时虽然年幼,但从小失怙让他们很敏锐,他们甚至比郁远更快也更清楚意识到郁远与程定山,甚至整个师门的矛盾。   但他们毕竟还势微,而且亦是程定山的弟子,只能忍耐直到白虎来到栖霞峰,他们双方什么都能吵,但对苍山的态度却异常一致,当然,双胞胎比白虎含蓄许多便是。   肖扬问道:「你们觉得,苍山除了程定山外,谁想杀你们师兄的欲念更强一些?」   让他看来,除了眼前这对能把命给郁远的双胞胎以外,谁都去不了嫌疑。   杜行远说道:「我们更想知道,师兄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   *   郁远不知道肖扬和双胞胎早就私下谈过,对于他们三位会酸苍山,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也觉得他们酸得极有道理,过去的郁远因情因义,实在也活得太小心翼翼了。   他现在便爱如何就如何,一点点都不要藏。所以白桐邀他去指点魔修,他自然也去了,每日早上用完早膳便去过招,打得一干魔修明明痛哭流涕,却又面色崇拜,一直想来再被多打几下。   中午肖扬肯定会带一堆点心来找他,双胞胎大多时候也会来,双方吵成一团的同时,胡蝶和白桐往往也在不远处摆个垫子,默默吃点小食,笑得各种神秘。   郁远去邀约过几次她们一起过来吃点心,毕竟魔尊和双胞胎的点心大车拼十足夸张,再多两位女性应该还是够吃的,胡蝶却代旁边那咳到满头通红,没办法说话的白桐一起说道:「盟主,属下不忍破坏眼前美好画面,让属下二人在此即可。」   郁远满头问号地回到三人面前,肖扬一脸你看吧,都提醒你不必过去了,她们是不会过来的。   他很怀疑肖扬曾威胁两女不许过来,但看起来两女完全是自发性地维持这种奇妙的社交距离。   腐女无论在哪个年代果然都是让人无法理解的生物!   总之他的生活方式有些固定下来,就是早上打个从没输过的架,中午吃吃喝喝,下午去藏书阁以看书、绘画之名行午睡之实,很快就晚上了。   他写出能录像回放的法术当下,没想到能造福他自己。魔道修士里有些人闲暇时爱玩皮影戏、木偶戏玩得出神入化,肖扬怕他无聊,便要人录了一些给他看,所以他没过几天就升级成有剧可以追的人了。   他也知道魔道最后还是同意苍山的来访了,毕竟不让人来,又如何引蛇出洞?他虽然不爱折腾,也是同意肖扬决定的。   不过他没想到,苍山还没来,魔道就先来了别的访客。   这天早上御厨真的整出了太阳饼和豆浆给郁远当早餐。   御厨人倒是客气,亲自出来跟郁远说道:「您说是这样大小,小的感觉像是正餐,所以拿来早膳给您换口味,如果您要当点心,那小的能做得小一点吗?」   郁远早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对他来说,这是美食,亦是乡愁,「太阳饼应该也就这样吧?这实在太好吃了,你爱做什么尺寸就做什么尺寸,不过……」   肖扬微微挑眉。杜行远面色冷凝。御厨冷汗直下。   「都会做太阳饼了,那奶油酥饼应该也不太难吧?我下一次可以吃奶油酥饼吗?」郁远充满期待地问道。   御厨正要回答,白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尊上,蛊王不请自来,胡蝶正在应付他,但您也知道,他想见您。」   「蛊王?」郁远注意力立刻被分走,啃着手上太阳饼的同时,目光看向肖扬,唇边还有着太阳饼细碎的屑屑。   肖扬泰然自若地帮郁远用巾帕擦掉唇角的屑屑。   白桐愣了一下,立刻头往后咳了几下,才又转回来,如果细看,就能发现她藏在袖里的手正在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别窃笑出来。   「蛊王极仰慕尊上,来跟尊上说过好几回想跟尊上结成道侣。」杜自迩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说道,等着师兄生气。   「……喔?」郁远看着肖扬,心里泛着奇妙的酸意,奋力地咬了好几口太阳饼,「长得好看吗?」   肖扬看着郁远,似笑非笑地说道:「长得好看,你就要我答应他吗?」   「长得好看,为什么就要答应他?」郁远莫名其妙,气愤地把整颗太阳饼啃光。心想长得再好看,那能有他长得好看吗?!   「这样就好,你进步了。还要不要?」肖扬又拿了一个太阳饼,问着郁远。   「还要。」郁远点头,「你没回答我。」而且他是进步什么了?讲得好像他以往多差劲似的。   这回换肖扬剥了一块喂到郁远嘴里,「你想想看你以前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就知道了。」   郁远边吃边困惑,他哪知道他以前干嘛了?他是能干嘛?   杜自迩看着眼前笑得很危险的肖扬,和一脸莫名其妙的师兄,心想要不是郁远是自己的师兄,他肯定会笑出来。   毕竟师兄照师兄自己如今的话来说,实在是太直了。   他跟哥哥倒是早早能看出白虎对师兄心有情愫,面上虽总是跟白虎吵吵闹闹,私下再怎么不甘愿,还是不得不承认除了白虎以外,确实也没有能衬得上他们师兄的人了。   他们虽然没跟郁远和白虎云游四海去,但在苍山的日子里,跟着郁远和白虎出苍山的经验自然是有的。   师兄的不解风情包括但不限于:看到路上有漂亮姑娘就问白虎喜不喜欢、偶尔遇到猫妖虎妖,就兴奋地帮白虎凑对、遇到长得不错的女修,便问问白虎有没有意思……   总之若非他们天天跟白虎吵架,他们也是挺想帮白虎掬一把眼泪的。   白桐比较晚才认识郁远跟白虎,她能知道的自然没有杜自迩多,但她毕竟是女性,原就心细如发,自然还是能猜到些许端倪,心里早已跑过数种版本,但她不敢说出来,只能暗暗搁在心里,决定今晚不睡觉,再跟胡蝶写一下小段子。   她出声问道,「尊上?」   肖扬说道:「把蛊王带到议事厅,我等等再过去议事厅,先让烈植去应付他吧。」   白桐眼睛为之一亮,「是的,尊上。」说完她人飞快走了。   郁远就是那种自身感受迟钝,但看别人却极为敏锐的人,虽然他弄不懂为什么,「她怎么笑得那么高兴?」   难道是白桐变心,想把肖扬和那什么蛊王的配一对?   「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笑得那么高兴?」肖扬想起他们最初认识白桐的时候,郁远还曾经乱凑过配对,心里也不愉快起来。   郁远有点紧张,「她是你属下,你怎么不关心她?」   肖扬冷哼一声,「我关心她做什么?」   「噗。」杜自迩忍了半晌,忍俊不禁,被杜行远用力地踩了一下脚。   「师兄。」杜行远虽然也是笑着的,然而他比杜自迩稳重许多,还是想帮他们解开这个有些好笑的争执,「有些人会闹别扭,原因可能是吃醋、可能是觉得他人不在意自己、或是被乱点鸳鸯谱……」   他为了郁远,难得话多,说完就拉着杜自迩把桌上东西收拾好,去灶房善后了。   郁远怔住,消化了半天,才惊觉自己刚才那点情绪,似乎就是吃醋,而魔尊刚才那样阴阳怪气的表现,好像就是闹别扭,至于原因……   他看着肖扬,「我以前有乱点你跟白桐的鸳鸯谱吗?」   --------------------   明天有事,不更 第三十三章   肖扬水蓝瞳眸蕴着危险,笑着反问:「你说呢?」   「……」听到肖扬这么回,郁远再怎么迟钝,也知道答案是什么。他有点抱歉,毕竟这几日相处之下,他已对肖扬有了非比寻常的好感,「那个……我都吃饱了,你要去见蛊王了吗? 」   他心想,不管蛊王是什么原因来找魔尊大人,能担得起王这个字的,必定不可小看,总不能把蛊王晾着。   肖扬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直截了当地问出口,「你要撮合我跟蛊王?」   「没没没,我撮合你们做什么?我要撮合自然是撮合我……」郁远想到要说撮合自己跟魔尊大人,还是不好意思。   没想到肖扬完全误会,他看郁远犹疑不定的神色,说道,「你跟蛊王?」   「啊?」郁远一脸懵,「我要撮合我跟蛊王做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肖扬听他这样说,笑靥如花,「那是我啰?你我不需要撮合啊宝贝,因为我们原来就是一对。」   谁跟你本来就是一对?谁又是你的宝贝?郁远身为垃圾话魔人,直觉地就在内心吐槽,但一想就觉得……就算本来不是,那现在呢?   他微微一愣,肖扬的唇已近在咫尺。他才想说些什么,肖扬已亲了下来。   清新的林木香陡地浓郁数倍,这回肖扬跟以往的每一次不一样,温柔却强势地含着郁远的唇瓣,随后舌头窜进唇缝,舔过牙齿,撬开齿缝,纠缠勾动柔软的舌头。   郁远脑袋彷佛停止运作,桃花眼漫上雾气。他先前也被他妈逼过帮她画男男接吻图,被迫画了好几张给她,却总是被她骂得一无是处。   「郁大画家!这是接吻!接吻!你画得有一点点接吻的感觉吗?!你这叫两个人唇毫无感情的把唇碰在一起。」   郁远被骂不明所以,整个莫名其妙,为什么他妈那些本子在两男接吻时总要人画得那么难以抗拒,那么沉醉,不就是吻而已,是有什么好脸红耳赤的。   现在他懂了。   而且他似乎就是那个被吻得投入不已的。   肖扬满足地离开郁远的唇,还用手指暧昧地揉过郁远的唇瓣,「一下就红了。」   「红个屁!」郁远有气无力地辩驳道:「你等等明明要去会蛊王,还来惹我!」   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被双胞胎看到,干!被看到他这师兄尊严何在?!   「走吧。」肖扬微笑拉着他的手,「一起去见蛊王。」   「见他干嘛?」郁远还有点闹脾气,「他是来见你的,又不是来见我的。」   肖扬笑问:「你不想管管我?不害怕我跟蛊王有些什么吗?   「我怕什么?我管你做什么?!」郁远这么说,却没甩掉肖扬的手。   肖扬轻笑,把人带了出去。   *   御剑飞行时,郁远趁机问了一下肖扬蛊王到底是谁,是不是自己的旧识?   「不是,重望明你并不认识。」肖扬回道,「他是后来才出现的人物,货真价实的蛊王。」最后两个字加了重音。   郁远想了数秒,眼睛微微瞪大,「你的意思是,他是蛊虫成妖?」   「嗯。」肖扬点点头,给郁远介绍了一点重望明的来历。   蛊王看字面上意思,为擅长用蛊的王者,是蛊门之首。先前在修真界一直独立于正魔之外,在天道盟时期曾经也归顺过,然而郁远出事没多久,蛊门亦恰好出事,原蛊王竟被他自己所养的蛊中之王反噬,占了他的位置不说,还血洗蛊门,直到肖扬一统魔道后,新蛊王重望明对魔教十分感兴趣,直接来说愿意成为魔教一分舵。   肖扬无可无不可,重望明便自称是魔教分舵了。   但事实上,蛊门连颗玉球都没有,是不是真魔道分舵,也是很明显了。   肖扬没明着拒绝重望明,是因为对一般修士来说,蛊还是让人忌惮的。   「这样啊,那你怕吗?」郁远好奇。   肖扬笑看着郁远,「你觉得我怕吗?」   「看起来是不怕的。」   郁远没多给评论,笑笑地说道,「我能在旁边画图吃点心就好吗?」   郁远被蛊王来访之事一打扰,确实吃得不多,肖扬笑了笑,「吃糖?」   「好啊。要包梅子的那种。」郁远还指定上了。   到了议事厅,郁远看到很有意思的阵仗,他们使用的依旧是那张长方型桌子,胡蝶坐在中间,左边坐着卜烈植,面无表情摆弄着他那些草药,右边坐着重望明,面前放着一大堆虫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那些虫蛊。   「尊上。」胡蝶看到肖扬就看到救星。   白桐是一把卜烈植找过来,就先去练兵了,剩胡蝶一个人应付这两位祖宗。   胡蝶心里又愉悦又烦恼。   卜烈植在仙门被称为毒医圣手,医毒两者均是他的强项,他与白桐一样是植物妖,只是他的原身更特别,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猪笼草成妖。   他会成妖,是他吃过几只误入他腹中的昆虫妖和蜘蛛妖,便吸收了他们的灵力,跟着成了妖。   成妖之后他还是想吃妖精,但却再也没吃过,实在是他不吃的太多了,例如他不吃女的,所以对胡蝶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吃认识的,所以当初才会说郁远他不能吃,还有,他不吃丑的,丑的实在难以入口。   当时他看到重望明第一眼,便很嫌弃地说了一句:「丑。」   重望明身为能化人的蛊王,当然不可能丑,至少他的人型仍是好看的,一点都没有虫子的可怕,略有婴儿肥的圆脸配上圆滚滚的双眼,个子不高,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蛊王的气势,反而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重望明那时候眼巴巴地看着肖扬,根本没听到卜烈植这么说话,白桐和胡蝶倒是听到了,两人暗暗地在内心把这两位拿来配对一下,接着就嗷嗷叫一发不可收拾。   只不过真的凑在一起的时候,很令胡蝶头疼,因为双方互看不顺眼,互不理睬。   卜烈植从一进厅就抬眸看了一下重望明,他倒是没说话,只不过眼里写着「不好吃」,他对这种看起来像小孩子的食物没兴趣。   胡蝶头有点疼,她心想尊上又不是让你来吃的,不过卜烈植根本没理,简单打过招呼后就坐在那里摆弄草药。对他来说,尊上叫他来,他就是换个地方继续整理这些草药罢了。   重望明也没理卜烈植。卜烈植长得还是好看的,个子虽高却很削瘦,彷佛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重望明也不想跟他攀,会医毒了不起吗?他的蛊玩得比谁都好,而且没有虫子不听他的话。   重望明会这样想,是因为卜烈植的真身为何,仅有少数人知道,重望明也属于不知道的那位。   他在这里坐得无聊,胡蝶怎么跟他聊,他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双脚晃着荡着,一看到肖扬来,他眼睛都亮了。   肖扬的脸孔明明白白写着冷漠。郁远本来还有些吃醋,看到是真正国中生模样的小孩,醋一时之间有点吃不下去。   至少他没那兴趣跟中二生吃醋就是了,他大大方方笑了笑,在肖扬旁边坐下来。   肖扬怕他无聊,问道:「你要画画吗?」   「还真有些构想,不过我下午或晚上再画就可以了。」郁远很自然地对肖扬伸出手,「给我糖好了。」   肖扬真拿出一根糖来,处理好了拿到郁远面前。   郁远笑笑地接过,开始吃着糖。   他跟前郁远还是有一点点不同,他自然也要面子,但他毕竟是现代人,许多古代人重视的礼教,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从前的郁远会吃糖,但绝不在生人面前这样大刺刺地吃糖。   可是此时的他是个从别的时空来的郁远,参加类似相亲的场合,不吃吃喝喝怎么成?   重望明这是第一回 看到郁远,他不得不承认,郁远确实生得极好。   那张脸蛋果然足以颠倒众生。   个性……他本来很想批评,然而似乎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他个性慕强。而肖扬横空出世,打遍魔道无人能敌,唯我独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理会他人的性格,实在太吸引他,他愈看愈喜欢,才大大方方地跟肖扬告白。   肖扬也直截了当地说他心之所系,唯有郁远一人。   他不是不信肖扬的话,但并不放在心上,毕竟郁远都死那么久了,肖扬这喜欢是能坚持多久?   所以他从未把这事放在心上。   不过他既自称魔教分舵,当然还是想办法弄了魔教的玉球来,这几日便知道了郁远确实复活一事。   郁远闻名修真界之时,他还不过是一只蛊虫,愈被喂养愈得灵性,修为无形中愈来愈深,最后突然发现,若要蛊,谁能赢得过他,这蛊王,谁说只有他主人能当得?他难道便不能?   他再不愿意受人束缚,于是便吞噬主人,自己成为蛊王了。   也因此,他对郁远并无啥好感,实在是弒师之举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他并不能懂为什么郁远要拖到那么晚才弒师,而且还弒失败!弱者!十足的弱者!   没想到肖扬竟然喜欢一个这么弱的人,就算剑术厉害、修为高深又如何?连师父都能杀失败的人,如何能算得上强者?   所以他很快决定来会会本人,如果可以,他还要偷给郁远下个蛊。   可是现在看到郁远本人,发现好像不太一样?!   强弱看不出来,但能这么随心所欲吃糖的郁远,像是那种不敢弒师的人吗?   重望明陷入疑惑。   不过他的目标自然还是肖扬,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尊上,我是来请问您,是否愿意与我结道侣的。」   「你觉得呢?」肖扬并不是回重望明,而是看向正自得其乐含着棒棒糖的郁远。   郁远原先是有点醋意,但看到重望明本尊之后早就醋意全消,毕竟在他眼里重望明就是个小朋友,跟小朋友宣示主权实在太费劲,存着看好戏的心思慢慢吃糖,没想过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来,眼睛瞬间睁大。   「我觉得?」郁远本来还想回人家是问你,你干嘛要问我,但看到肖扬那灼灼目光,突地一凛,会过意来。   原来魔尊大人要他表态。   郁远终于意会过来,正要说话时,手上的棒棒糖已经被肖扬趁着他发怔的空档抢了过去。   肖扬作势要舔一口。   郁远飞快说道:「我觉得不行。」   肖扬这才含笑地点点头,把糖重新塞回郁远手上。   胡蝶使劲地掐自己的大腿,才没有露出迷幻的笑容,白桐不在没关系,她能当白桐的眼睛!   卜烈植像是自设结界似的,完全没在意郁远和肖扬究竟发生什么事,从头到尾都专心致志地弄他那些药草。   重望明能从肖扬和郁远的互动中看出他们两个关系确实是真的好,而且看起来魔尊更在乎郁远,反而郁远看起来对魔尊可有可无的。   他被肖扬拒绝,倒是不难受,反正他被拒绝过好几次,都习惯成自然了,但郁远这么无视肖扬,他不能忍。   「连个师尊都杀不死,反而被杀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跟尊上结道侣呢?」重望明向来有话直说。   「等等,我有说要跟他结道侣吗?」郁远心道他刚才从头到尾没说这句话吧。   魔尊大人再度抢过郁远手上的棒棒糖,这回他泰然自若地舔着,薄唇两三下便郁远一样染上糖的油亮,他双眸微瞇,似笑非笑地看着郁远。   「你不跟我结道侣,还想跟谁结道侣?」 第三十四章   郁远有些不懂,这结道侣若说是结婚,那总得先有个默契,他确实是很喜欢很喜欢魔尊大人了,但没跟魔尊大人说好要结道侣吧。   这方面他比较像现代人,他认为他就算跟魔尊大人夜里睡一张床,连吻都接了,也不过就是在暧昧,还没承诺关系。   至于要怎样才算是真情侣,他还没想到。他嘴上再怎么说什么事都不想做,也不真是毫无理想之人,否则他在现代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在画界闯出一片名声。   随着梦到愈来愈多,他已经没有办法把自己跟这里划分开来,不管他是不是前郁远,如今他就是郁远。   如果他要有名有姓地生活在这里,他就不可能总是活在肖扬的庇护下。这才是他真正日日都会去帮白桐练兵的原因,他发觉他在自己上场对战或指点人的同时,很容易进入忘我状态,像是他所有学过的经历过的,这个身体都存在着记忆,他内心有数,近身相搏他绝对是比不过肖扬,然而要以剑来说,他恐怕是有八成能赢。   就算他不甚在意苍山毁「郁远」一事,生活中常见到的每一个人,从肖扬、双胞胎……甚至是守阁人,这些人都渴望着世人还他该有的声名。   他在乎这些人,所以他想让自己变得更强,想让事情水落石出,想了解更多事情,想……   「想跟谁结道侣?」肖扬见郁远没答,又问了一次。   「我还没有要结道侣。」郁远总算被肖扬唤回现实。   肖扬唇边的笑容顿时危险起来,看似毫不在意地舔了一口糖果。   郁远很快发觉魔尊大人生气了,飞快解释道:「不是,你要结道侣,好歹等我忙完吧。我没有说不跟你结道侣啊。」   肖扬立刻转向重望明,「他应允我要结道侣了。抱歉。」   郁远微微瞪大眼睛,心想他也没同意吧?!但他又不敢拆魔尊大人的台,只好跟在旁边卖笑。   错愕的不只郁远一人,重望明也有点傻眼。   魔尊大人原本就是恣意妄为的个性,以往也让重望明等过许多次,当然直接拒绝的次数亦不少,会直接跟郁远聊起来完全不顾他,不是件难以猜测之事,只是他原以为郁远是会谨小慎微之人,总会在意一下有外人在,却没想到郁远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跟肖扬聊起来了。   卜烈植就算了,那个死人脸,永远就只有那张表情,不论面前发生什么事都一样,他就不懂那些草药有什么厉害,怎么说都比不过蛊吧。   但胡蝶看起来不但对肖扬郁远的相处习以为常,还十分愉悦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重望明决定再问郁远他最在意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刚刚问完之后,被郁远略过了。   「你为何杀你师尊还能失手、杀不成?」   郁远露出一抹笑容,「我也很想知道。」他停了下,笑意更深了些,「如果我真想杀他,怎么会杀不成?」   重望明怔住,圆滚滚的大眼睛写满愕然。   肖扬跟着笑了,这就是他的主人,这样自信强大的模样。   胡蝶终于没忍住,拿出纸笔,奋笔疾书。   卜烈植终于抬起头来,淡淡说了一句话,「盟主如今失去大多记忆,你问他这么多,何用之有?」   *   重望明他也看到了,棒棒糖被肖扬抢走没得吃,郁远觉得继续坐在这里有些无聊,想去看白桐练兵,便说道:「你们继续议事,我先去找白桐看看她兵练得如何。」   「等等!」重望明虽仍不喜欢郁远,但是有些动摇,「我要跟你去。」   「我也去。」肖扬说道。   「我也去。」胡蝶哪能错过这场好戏。   「等等,你们两个不必去。」郁远对肖扬说道:「我自己搞得定,你去忙你的吧。」   肖扬很想说自己没事要做,但他确实还要跟双胞胎再讨论一下如今正道的形势,便让郁远带着重望明走了。   他能把郁远带回来,必然清楚区区一个重望明,哪能真拿郁远如何。   他得去忙别的事。   勾起苍山有秘宝一事,事实上不管是否为玹山做的,苍山显然认为里头有玹山的手笔在,不过他们自然没出面指责玹山。   只不过就在玹山附近,向来跟苍山交好的天阳门,一夕之间全派覆灭,留下的证据都指向此事可能是玹山所为。   苍山倒是很快出来帮玹山澄清,谓玹山本为大门派,岂可能做此事,但言论中不乏暗示,玹山急欲扩张势力,与小门派谈合作不成,索性整个拿下。   苍山和玹山斗得不可开交,玹山也备受关注,终于对魔道伸出了橄榄枝。   「玹山。」肖扬笑了笑,「苍山这事做得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他们倒是没想到,苍山为转移焦点,以及维持岌岌可危的名声,竟将先前极挺苍山的这个小门派暗中端掉,赖给玹山。   因为先前天阳门太挺苍山,只有极少数的人认为这事说不定是苍山自己做的。   杜自迩跟着笑,「玹山当初对师兄落井下石,我可没忘。」   郁远出事时,玹山为了削弱苍山的影响力,可没有少跟着明着暗着编派郁远的不是。   他们兄弟从来不曾忘记。   这事肖扬并不知道,这还是后来他回到这里,慢慢补齐的。   「玹山姿态如此高,要再晾晾他们?」杜行远问道。   肖扬点点头,「苍山过几天会到,谁来我们就留谁下来,好好招待招待。」   *   重望明跟着郁远去帮白桐练兵。他发觉从玉球上看到的郁远,跟实际上看到的郁远仍然不一样。   他本以为郁远不过尔尔,毕竟他唯一深入的便是蛊,在各类武器的造诣并不如何,在玉球上看,即使觉得还不错,却还是感受不到其震撼。   可是现场看到郁远眉眼间微带着笑意,出声或出手指点一两招,那身手、那姿态,意气风发的模样,重望明傻住了。   玉球上的风采不及本人的千万分之一。   郁远教的都浅显易懂,却深入人心,且正好是那位修士所需,连他这个剑法生疏的蛊王都能听得懂。   偶尔演示一招二式,那身手之利落无瑕,重望明被迷得离不开眼。   唯一可惜的,就是郁远对这些修士实在太温和了,说话一点力道都没有。   「你该这样做。」   「对了,这剑的角度就可以了。」   「很好,攻他肩颈,那是他的弱点。」   郁远每句话都是这般软趴趴的,重望明觉得没劲极了。他总觉得这人配上这种笑容,说出来的话应该不一样。   被郁远操练下来,众魔修最后都只差没趴在地上了。   「这样就唉唉叫,我可听过杜堂主说过盟主以往是怎样教他们的。」白桐笑道,她这里的杜堂主自然是指杜自迩。   她把从杜自迩那里听到的郁远说话方式拿出来讲了一次。   「你这样拿剑,你对手是鸡吗?」   「你这种挥法,都还没砍到人,手先被自己砍断。」   「你手里究竟拿的是剑还是扫把?」   白桐兴致一来,学了好几句给众修士听。   「白桐,你好歹给我留点底。」郁远曾梦到或在脑海里看到那些画面,「别把我那么嘴贱的过去都拿出来说。」   「不,盟主你是只有对看得起的人才会那样讲话,你连凶也没凶过我。」白桐自知她的各项能力还不及杜家兄弟,还不够入郁远的眼。   她虽好战,但毕竟一路是自身土法炼钢而来,跟杜家兄弟骨骼清奇,自幼又有郁远教导自是不同。   她当然知道郁远待她和待双胞胎有差异,也认为是天经地义之事,但她自然也想着若未来她更会打架了,是不是也能得到郁远一顿骂。   白桐沉浸在自己的企盼里,没发觉重望明的双眸亮得出奇。   就是这样!重望明心想,难怪他怎么听郁远的话,怎么不对劲,原来郁远真正的说法方式是这样!   这么想来就完全对了,重望明跑过去拉着郁远的手,跟刚见到郁远时的他判若两人。   「怎么了?」郁远眉眼弯弯的,没甩开重望明的手。   他对人的善意或恶意感觉还是很明显的,至少他很清楚,此时此刻,重望明非但不讨厌他,还很喜欢他想黏着他,就跟他在现代那群逢年过节就要黏着他的堂弟妹一样。   他是父母双方家族里的老大,底下堂弟堂妹、表弟表妹好几个,重望明就像他还在读国中的堂弟,只不过脸上一颗青春痘也没有。他这批堂弟妹总是喜欢黏他,毕竟黏着他才有3C自由,郁远总会带着手机、平板、笔电,要分一两样出去还是容易的。   对重望明,郁远移情似地多了一点耐心。   重望明满脸欢喜。卜烈植说了郁远失忆后,他才想到,当初郁远弒师这件事,完全没有郁远这造的说法,心里当下便帮郁远加了分数,也才跟着说要来,一看完郁远这等风采后,他老早把肖扬忘个一乾二净了,他甚至完全能理解当年仙门为何这么多人追捧郁远,肖扬又为何非郁远不要了。   他拉着郁远的手,高高兴兴地说道,「你跟我结道侣吧!」 第三十五章   郁远哪里想到这个小朋友会前后差距那么多,一时之间怔住了。   白桐也没料到。这重望明不是才喜欢尊上吗?怎么突然变成跟盟主求结道侣了?不是,尊上和盟主才是一对啊。重望明你倒是去跟烈植哥求结道侣啊!没有比烈植哥更衬得上你的人了。   「不行啊,我都答应了跟肖扬结道侣了。」郁远此时也不管他有没有答应过肖扬了,先拒绝重望明再说。   「这样啊。」重望明也不恼,他就是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人,郁远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他更觉得要用力追郁远,「那郁远哥哥,你带我在这里玩好不好?」   郁远哪里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要不是有兵要操,他肯定过着藏书阁和房子两点一线的生活,「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我知道,我带你去!」重望明不容郁远拒绝,拉着郁远的手就要走。   「等等,魔尊大人会来找我,你不能随便拉我走。」郁远定着不动,重望明怎么抓也抓不动他。   重望明笑笑说道:「那你就跟尊上说你要跟我去玩啊,他会让你跟我去玩的。」   郁远毕竟对重望明和对肖扬的态度截然不同,他能初识魔尊大人就说自己懒,甚至讨背讨抱,在蛊王面前是没办法的。   至少他目前不会大方地说他好懒,不想出门玩。   而且这蛊王虽然中二了点,听起来还是个厉害角色,认识一下并没有坏处。就当成哄堂弟算了。   「那你等我一下。」郁远直接把玉球拿来当手机用,他施了术法,玉球慢慢浮现出肖扬的模样,肖扬显然还在跟双胞胎开会,「我跟蛊王出去玩。」   「嗯。」肖扬倒不担心郁远跟蛊王在一起会出什么事。郁远过去少数的罩门,就是师门。肖扬还不认为一个小小蛊王足以伤害郁远,况且他们手上还系着丝线,他总是能知道郁远在哪,「去吧,早上我有在你的储物袋里放了点心,记得自己拿出来吃。」   肖扬每天都会在郁远的储物袋里放入点心,让点心跟着郁远跑,他找郁远的时候,再一一拿出来让郁远吃。   「哦。」郁远非常敷衍,随口应应。   「算了,我晚点去找你。」肖扬心想他就算帮郁远在脖子前挂一串太阳饼,郁远肯定也只吃正面的那几个。   「那我就去啰。」郁远心想他这也很认真交际应酬了,踏青郊游这种事在他小学毕业后,基本上一年发生不超过一次。   他切断了与肖扬的连系。   「你的玉球为什么能这样用?」重望明眼睛为之一亮,「我的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把我的和魔尊大人的加了特别的术法进去,想说比较好连系。」双胞胎专属玉球,郁远自然也加了。   郁远见白桐还在跟那些修士交代事宜,便不再打扰,只是趋前示意说他要先跟蛊王先走一步,便转向重望明。   「走吧,你要带我去哪里?」郁远问道。   重望明用的是飞行法器,他拿出一片小芭蕉叶,一吹芭蕉叶为芭蕉扇,重望明踩了上去,郁远也跟着站上去。   重望明拿出他想办法拿到的玉球,「你帮我的也加。」   郁远心想要是每个人都找他加,他不就整天光视讯就够了,他哪这么有空。他敷衍重望明,不期待对方能被说服,「那得你成为堂主或堂主的道侣,我才能帮你加呀,不然每个人都找得到我或魔尊大人,我们岂不是整天忙个没完?」   重望明竟然点了点头,把玉球收了回去,「那我努力一下。」他愈想愈有道理,又道:「我把卜烈植换掉如何?我感觉蛊比医药来得有用。」   「我觉得你倒不如去当他的道侣。」郁远顺口胡扯。   重望明嫌弃,「他风一吹就会倒,我才不当他道侣。」   「哦。」郁远心想嫌货才是买货人,但他看着眼前这个国中生,实在懒得解释。   反正一下喜欢肖扬,一下又换成喜欢他,确实也是国中生的表现。   说不定哪天审美观一变,就爱卜烈植那种瘦书生了。   看大芭蕉扇飞的方向,郁远大概有底,魔道总坛旁边就有溪流,蛊王小朋友看来是带他去溪边玩啊。   他们正是降落在溪边,这里是溪的上游,溪面不宽,郁远看来不过十公尺左右的距离,重望明兴致勃勃地问郁远:「郁远哥哥,你要不要来抓鱼虾?」   「不要。」郁远断然拒绝,「这种年轻人的活动,就别让我这种老人家参与了。」   「那你想做什么啊?」重望明好奇地问道。   「这问题问得很好。」郁远回道。   眼前风光很好,午后阳光洒下,溪面闪动着粼粼波光,就在他们站着的上方有着苍翠到几乎墨绿的树叶,风轻缓地拂来,微微吹散郁远的发丝。   来到这里这些日子,郁远比较习惯这样的长发了,他想是不需要自己打理的原因。   魔尊大人虽然没来,他眼前却浮现魔尊大人那双素来肆意傲气的雾蓝色眼眸,站在溪的对岸,温柔地看着他。   仅仅是想到这个画面,郁远的心跳就快了起来,满脑子都是肖扬那双眼。   这几天空闲时,他用电掣做了一个适合画丹青的小桌子及凳子,做的时候听到电掣一直唉唉叫为什么要它劈木头,它又不是斧头,他也没理,只是想说这里到处风光都好,说不定哪天能坐在地上画幅画。现在倒是能派上用场。   郁远下了决定,「我要画画。」   「画画?」重望明成为蛊王之后,郁远那些惊世绝艳的往事已不再那么常被人提起,他因为喜欢肖扬,倒是有去留意一下郁远的生平,只是对以往郁远的画被吹捧得多贵难以理解。   但如今便不同于以往,他发现郁远一点都不输肖扬,而且会的显然不比肖扬少,他便对郁远画画产生了浓厚兴趣。   「你去玩你的吧。」郁远就像丢平板给他堂弟一样,虽然没东西可丢,但是毕竟是在溪边,便打发重望明去玩自己的。   说完,郁远难得自己把自己的画具摆好,桌案摆好,便坐着开始画了起来,跟入定一样。   重望明却没去做自己的事,就站在郁远旁看郁远画画看得出神。   郁远画的正是肖扬。他初来时那夜要画肖扬总画不好,此时下笔却异常流畅,他画的正是肖扬站在溪的对岸,人沐浴在阳光下,发丝在风的吹拂下轻扬,朝他伸出手的模样。   画中人一袭白衣微微飘动,明明是冰蓝色的双眸,却透着暖意,薄唇轻勾,伸出的手骨节分明,彷佛要把人拉入他所处的写意山水中。   郁远落下最后一笔后,咬着笔杆,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画中肖扬的手,那双手有多暖他是清楚的,他还记得这双手抱着自己,安抚的温度。他如此想着,未曾发觉自己唇边露出的笑容有多动人。   才刚跟郁远求过道侣的重望明,看到郁远这小动作,突然就又变心了。他倏地发现,他先前喜欢的肖扬,跟后来喜欢上的郁远,两个非常合衬,自己跟他们无论哪个比,好像都没那么衬。   他悔恨不已就抱着郁远呜呜呜起来。   郁远一脸茫然,心想这蛊王现在又在演哪出,「你别真哭啊,我怕衣服脏。你看我虽然坐地上画,还是放了小凳子。」   重望明还真的就不呜了,放开郁远,眼里倒是一滚眼泪也无。   郁远问道:「什么事情?」这蛊王不只长得像小朋友,连个性都像小朋友。   重望明非常夸张地说道:「我对不起你们,我偷放了离心蛊在你们身上,本来是因为我气他怎么能喜欢你,后来又想想也好,你们能离心是最好的,可是现在我好后悔,我帮你解掉,我想看你们结成道侣!」   郁远心想这小朋友还真的想一出是一出的,这么快就从唯粉变CP粉,「你能不能先告诉我,离心蛊你怎么下的?下在哪?」   重望明解释道:「白桐带我进议事厅时,我把她要我坐的位子的对面全撒上蛊粉。它会钻进衣服钻入皮肤。」   「这样也可以?」郁远惊讶不已,「我以为至少得用喝的或要有接触,例如你得碰到我。」   重望明笑得很得意,像是等着被夸奖,「别人办不到,我可以,因为只有我最懂怎么用,这就是我能成为蛊王的原因。」   郁远纳闷,「可是你又不知道我会坐哪个位子。」   重望明回道:「所以那三个位子我都洒上了。」   「可是不是会有母蛊或子蛊吗?」郁远对此一无所知,也没有半点比试时那种附身通灵感。   重望明摇摇头,「此离心蛊,互为母蛊子蛊,双方都会彼此离心,会厌恶对方,不想看到对方,一想到对方就恶心。」   「你确定你是下离心蛊,不是下到什么同心蛊?」郁远只觉得自己一想到肖扬,就心跳莫名快速,想跟他整天黏在一起,这样一点都不像中离心蛊吧?   「没有。我没有下错,许是你修为深所以发作得慢?」重望明内心确实也纳闷,修为深蛊虫理应深入血脉,来得更快,怎么反倒相反,「我来帮你……」   解开两个字重望明还没说,郁远突然表情严肃地对重望明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他飞快地掐了一个咒,让那幅画不怕雨淋风吹,便带着重望明往上游的方向走。   就在这附近,有人。   他刚刚听到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那不是动物的声音,是人声。   郁远之所以能听见,是因为他的修为非比寻常,重望明的听力明显不敌郁远,就没能听见。   那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正从袖口拿出东西,正打算往水里倒什么。   郁远心道这关乎饮水,虽然魔道用水谨慎,总是会让卜烈植查过,但这溪水还会继续往下,再流下去若是一般尘世民众喝到,那可不好,他怎知这人倒入水里的,是不是只会毒修士,不毒一般人?   郁远摸出飞镖,疾射出去,一支便正中那修士的手,那人手一抖,手上的那包东西立刻掉到岸边地上。   修士见事迹败露,便打算要逃,郁远电掣一出,身形飞出,仅一瞬就移至修士面前。   郁远眉眼弯弯,笑得恣意,「你想去哪里?」   这剑、这人……这修士虽无缘得见,但自然还是听过郁远的大名的,这紫白色的剑,这副容貌……倒是应了如今仙门开始传的,郁远不知如何已复活一事。   「大前辈,您是郁远吗?在下是您栖霞峰的后人啊。」修士跪下来,不停磕头。   重望明撇撇唇,「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我郁远哥哥要是有你这么差劲的后人,应该会气死。」   他又转向郁远,「郁远哥哥,不如我来帮你喂他真言蛊,蛊虫一下去,他一定得对你说实话。」   「不必浪费,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你练剑的对吗?」郁远看向地上那修士。   修士一怔,心道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练剑。   重望明也很纳闷,他若是没喂蛊,看这人完全就看不出什么,「郁远哥哥,您怎么知道他练剑?」   「他修为还不够,所以虎口处还有长年累月持剑磨损的痕迹。待修为愈高后,反倒看不出来了,你看我。」郁远伸出自己的手给重望明看。   「来,比个剑吧,让我猜猜你的来历?」郁远笑道。   那修士说道:「晚辈是您栖霞峰后人,不敢献丑。」   「敢在这里偷倒东西,不容你不跟我比试。」郁远用手里电掣一挑,那修士竟然被剑风勾得站了起来,「拿出你的剑。」   那修士被迫拿出自己的剑。   郁远却没有要一招就让修士败,也没有真要修士命。他意图藉此唤醒自己的能力。   他对着电掣说道:「乖,我们慢慢来。」   削木材会抱怨的电掣,此时一声都没吭,乖顺地待在郁远手上。   郁远招出得极慢,出的全是基础的招式,修士必定回得起,却没有办法掩藏自己师门那些小习性。   果不其然,修士本来还想藏,但实力与郁远差距甚远,没太多招,就露馅了。   「你是玹山的修士?」郁远一笑,「玹山什么时候也需要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了?」   *   因为郁远要去玩,肖扬便多花了不少时间处理事情,待他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正准备去找郁远,他跟郁远无名指上那相缠的丝线断了。   他连忙御剑飞往丝线能感应到的最后位置,发现郁远做的小桌小凳画具,以及桌上那幅画,他心一凛,却没空多看那幅画,只将那些东西迅速收起,看着地上细微的脚印,随着脚印往上游去,却在脚印断掉之处,发觉打斗过的痕迹。   地上的脚印是散乱的,树枝有些明显像是被剑削过的痕迹。   他理智上明白郁远不可能有事,情绪上却过不去,脖子像是被过去那些回忆狠狠掐住,呼吸骤然困难,眼神瞬间一缩,内心深处恐惧蜂拥而上,彷佛身处郁远出事那时。   「主人!」   --------------------   保证甜!!不虐!!信我!!   *   明天休息,不更 第三十六章   郁远竟是与肖扬错过,他在肖扬出发找他的时候,已经压着被他捆得严实的玹山修士回到藏书阁,他怕肖扬还有事要忙,不欲打扰,把玹山修士当成平板丢给重望明去玩个够,便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起来。   睡着之前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可是午后的藏书阁太舒服,让他彷佛回到学生时代,没两下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到他跟白虎快乐地在溪边的草地上嬉戏,他埋在白虎的胸膛,只觉得幸福不已,更深陷梦里,睡得香甜。   导致他没看到他的玉球正明灭不已,闪着光芒。   重望明得了修士,玩得不亦乐乎,他本身就是肆意妄为的性子,把手里有的蛊全都拿来用上一轮,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忘记某件事,但玩得太过开心,便也没想起来。   他的玉球又不像郁远的,能直接让肖扬联系上,于是待肖扬回到总坛里,进到藏书阁,看到重望明时,兴高采烈迎上来的重望明,受到的待遇,却是被魔尊大人狠狠掐住脖子,差点被掐死。   「郁远呢?你将他如何了?」肖扬说道。   重望明被掐得根本没有办法回话,他惊惶地看着肖扬的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掐昏了,他竟看到肖扬的双目瞳仁急缩,缩成竖瞳,不像一双人类的眼。   重望明正待看得更清楚,在肖扬视线的死角睡得迷迷糊糊的郁远,感知到这里的动静,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耳朵听到重望明的挣扎声,立刻跳了起来,快步移到声音的来处。   肖扬掐着重望明的画面映入郁远眼里。   郁远敏锐地看到肖扬那双向来迷人的眼,湛蓝眸中的瞳仁,已立成竖瞳。   一时之间,郁远的脑袋炸成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叫道:「扬扬。」   才简单一句话,肖扬的手便乖乖松开,怔怔地看着郁远,像是傻了。   肖扬双目已成惊涛骇浪似的深蓝色,他视力明明极好,此时深陷迷障,眼前却一片迷雾,看不清楚。   从方才他找不到郁远后心魔骤起,眼前是一幕幕郁远惨死,浑身浴血的画面。   那些他已知的、未知的,程定山想杀郁远的画面,一一在他面前上演。   是郁远正准备突破境界,程定山在旁护持,却暗中出手,让郁远非但晋升不了境界,反陷入绝境,爆体而亡。   是郁远在画中世界,未射死那些已成魔物的妖鸟,反倒陷入重围,最终不敌妖鸟,被众鸟啄死,尸身被啃得一点不剩。   还有郁远长期吃有毒的餐食,终于毒发身亡,脸色铁青,孤零零地倒在那里。   他怕极了,此时他看到的,根本不是重望明,而是程定山,以及苍山每一个脱不了嫌疑之人。   他们每个人都想郁远死,所有的人都该死!   正当他要下手掐死眼前人时,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唤他扬扬。   主人,是主人吗?他松开手,怔怔望向声音的来处。   重望明捡回一条小命,飞快地逃到一旁,惊魂未定,什么话都不敢说。   郁远迅速站到重望明方才所站之位,伸出双臂,搂住肖扬,顺着肖扬的背脊。   肖扬浑身一颤,这甜如蜜的气味,这细腻温暖的手,终于将他从幻境中拉了出来。   他讶然看着眼前的青年,总算能够将面前人看清楚,然而下一刻,又陷落于自责之中。   郁远仍旧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然而这不能阻止他的心跟着揪起来,一阵阵地疼痛。   那是一种椎心似的痛苦,疼得难以言喻,没来由的,郁远就是知道,这是肖扬的感受,对方比他疼痛千万倍,他强烈地想安抚身前的男人,「你咬我吧,咬咬我。」   肖扬却迟迟未动。他反复地想,是不是他太自负了,是不是他当年太掉以轻心,才会让郁远陷入那样的险境。如今,他亦是如此,太轻忽才会找不到郁远。   郁远,他的主人,就是他自己弄丢的。   他看着眼前的郁远,青年有着绛红的唇、水润的眼,如此温柔地看着他。   他想开口,但此时咬主人,肯定会伤害主人。主人所感觉到的没错,他确实想要狠狠地撕裂什么,来让自己清醒。   他嘴巴闭得死紧,别过脸不看郁远,抬起自己的手,用力地咬了自己腕间,狠狠地撕下一小块血肉。   「你做什么?!」郁远惊惶失措,放开肖扬的手,想找伤药,意外看到肖扬流出来的血,不是红色,是金色的。   郁远怔了一下,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却什么也没问,这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人。   肖扬主动搂紧郁远,束紧郁远的手,不让他动作。   他终于能够确定,手上抱着的这个是好好的、活跳跳的主人。不是那个浑身浴血,动也不动的主人。   没事了。肖扬用手上的疼痛来不断地告诉自己,那场噩梦早就过去,不会再发生了,身体却还是微微颤抖。   郁远难以理解肖扬为何如此自虐,但却因此心疼不已,他发现比他被肖扬咬,还要让他感觉疼痛,「你到底做什么?!」   肖扬没立刻响应,只低垂着眼,目光对着两人相拥的某一点,许久后才说道:「断了。」   郁远不懂他在说什么,眼神跟着看向肖扬看着的方向,他发觉对方像是在看他的手指。   「这得接好。我得将它接好。」肖扬低喃地说着,竟像是哀求似地看着郁远,「我将它接起来好不好?」   郁远看向肖扬看的地方,还是看不出要接什么,他改以灵识探看,才发觉肖扬在说的是什么,两人无名指那红丝线法器,不知道为何断了。   「主人?」肖扬低低地唤着,全无平日那种张扬跋扈。   这声呼喊让郁远心软得不可思议,他看着肖扬的眼,那竖瞳已经平静下来成为人类修士的眼睛。   有那么几秒,郁远几乎想跟他相认,就算自己可能不是他原来的那个主人,还是贪恋着他这种近乎虔诚的执着。   可是郁远还是忍了下来。这里还有别人,而且就算没有别人,要脱马甲也该是肖扬自己愿意才行。   肖扬若没说,他就要帮肖扬捂得死紧。   「你不欲接起来?」肖扬却误会了郁远的意思,他低声喃道:「也是,是我的错。」   「啊?」郁远一怔。   肖扬的声音又轻又低,满是懊悔,「从来就是我的错。」   这句话却将郁远的眼泪逼了出来。郁远甚至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落泪,他有些恼怒肖扬那样毫无底线的自厌,「谁说你错?我跟他拚命,要接起来就接起来,我有说不可以吗?」   郁远说着还不够,还将肖扬手上那红丝线拿过来,打算要自己绑。   肖扬听了郁远的话,冰蓝色眼睛总算透出光芒,「主人,让我来。」   郁远确实很难将线绑上自己的无名指,除非用法术,否则他的手实在没那么巧,肖扬要是没帮他,他手指应该会因为绑丝线而抽筋。   肖扬非常仔细地将郁远无名指上的丝线再绑好,目光专注而柔软。郁远心念一动,突然之间就觉得,肖扬给他的实在太多。他也想给肖扬特别的。   他内心已经有了盘算。   肖扬绑好之后,才完全恢复成平日的模样,他仔细端详着郁远的手指,还有些不解,「这丝线,究竟为何会断呢?」   *   重望明被肖扬吓到饱后,坐在一旁角落,对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玹山修士又多喂了几种蛊,边看着肖扬和郁远互动。   他内心感到非常奇怪,这两个人抱来抱去,说来说去,哪有半点离心蛊的效果?实在不应该啊。   他一想到此,才想起他跟郁远光顾着处理和回报玹山修士一事,忘记帮郁远解开蛊了。   不过郁远和肖扬这到底怎么搞的,完全不受蛊虫影响?   不可能啊。重望明困惑地咬着手指,见两人又搂又抱,不敢提出疑问,看两个人一直在说丝线,他很困扰。他修为远差了他们一大截,哪里看得到丝线?   只能感觉肖扬对要绑丝线很执着,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差点想大喊郁远哥哥你让他接起来啊!   但刚刚被掐的脖子还隐隐作痛,他什么也不敢说,幸好郁远哥哥现出男人本色,帅气地搞定。   接着他听到肖扬问出了那个问题——这丝线,究竟为何会断呢?   重望明又咬了一下手指,心想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同时,肖扬和郁远的目光已同时落了过来。 第三十七章   「郁远哥哥,我想会不会是因为我?」重望明有点心虚,却主动坦承。   「我也在想是不是因为你。」郁远没空理那被重望明拿去玩的玹山修士,「是因为你在我们身上下的蛊乱吃,咬断丝线吗?」   肖扬的眼神一沉,「你下了何种蛊?」   重望明硬着头皮说道:「离心蛊,从来不曾失效过。」   肖扬点点头,他这会儿倒是没再去掐重望明,情绪冷静下来后他很嫌弃重望明,不想脏了手,「嗯,你这蛊王当得失败至极,离心蛊一点都没效,不如换人做做看?」这话他说得完全是现代郁远的风格。   「怎么可能没效?」重望明气鼓鼓的。   「要不你仔细瞧瞧,我们身上,可还有蛊虫?」肖扬问着重望明。   重望明定睛一看,他的眼与肖扬和郁远不同,彷佛能透视一般,专门可视蛊虫。   还真的没有?怎么可能?   重望明放出特制的信香,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直到他在肖扬和郁远身上的蛊虫受香味所唤,回到正在藏书阁的他身上。   肖扬和郁远都能看到,有只蛊虫还咬着那根丝线。   还真的是被蛊虫吃掉的?   重望明看不到那根丝线,他收回自己的虫蛊,还是很迷惑,「这蛊对人类修士和修成人身的动植物妖全都有效,除非……」   郁远想到肖扬那金色血液,他刚刚内心已有疑惑,他记得在书上看过,飞升后重锻骨骼筋脉,外表虽与常人相同,然而血液却为金血,并且许多寻常修士惧怕之事,仙人并不受影响,他本来并不信,觉得这世界飞升之人若都没什么好下场,这文字可信度恐怕也是低的。   如今重望明说了除非,郁远内心不想这小朋友在玹山修士和守阁人的面前说出不能被听到的猜测,所以他决定出声阻止重望明说话。   肖扬却说得更快:「我们稍早便服了解药。」   「啊?」重望明不相信,「怎么可能?离心蛊除了我以外,根本没人会解。」   「卜堂主便能办到。」肖扬说得煞有其事,「你下的蛊,他都能解。他便是事先把解药给我们,让我们服用,就算蛊虫进入身体,也能自行排出。」   「不、可、能!」就算说话的人是肖扬,重望明也是不相信的。   看着小朋友气鼓鼓的样子,郁远有点好笑,「这样吧,你去找卜堂主切磋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解?」   重望明嘟起嘴,一脸厌恶,「我讨厌他,他哪可能有我厉害?」   肖扬冷哼一声,「弱者才会如此懦弱,不愿面对真相。」   「我、才、不、是、弱、者!」重望明不甘示弱地说道,他虽然修为没有郁远和肖扬深,但说他弱,他绝不承认。   至少这天下一定没有人蛊比他使得好!   「对,你不是,只是卜堂主说不定比你更强。」郁远笑笑说道。   被这两个人都说卜烈植比他强,重望明简直难以忍受,「我要去找卜烈植下战帖!」   「去吧,我早先已跟卜堂主提过,你也许会在总坛住上一阵子,得与他同住。」肖扬早在听到郁远说要跟重望明出去玩后,心里就有了打算。   感觉重望明不会甘心在这里住一两天就离开,他便把人托给卜烈植了,卜烈植嘴上说着既丑又麻烦,还不能吃,但也没拒绝肖扬,只问魔尊大人蛊王若要跟他同住,是不是由他处置,得到同意后,卜烈植没多说什么,肖扬就当他答应了。   重望明不解地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他同住?!」那人要是被风吹走,他还得把人拉回来吗?   他又没有放纸鸢的喜好。   郁远还算会哄小孩,「不住一起,你要怎么与他切磋?」   重望明想了一下,「这样说也对。」他转向肖扬,「如果我比赢了,他的堂主能让给我当吗?」   肖扬笑道:「也不是不行。」   「好,这是你说的。」重望明还巴望着郁远说的那种玉球,不服气地就要冲出去,被郁远叫住。   「等等,这玹山修士,你也一起带走吧。」郁远怕重望明没玩具可以玩,又要回来找他们,干脆让他继续进行人体实验。   肖扬的眼神变得深沉,薄唇含笑,「玹山修士?」   *   鉴于实在有太多事情要说,肖扬心想郁远早膳用完到如今夕阳西下什么都没吃,肯定闹肚子饿,郁远有些事怕守阁人听到,两个人干脆出了藏书阁,又找了一处有树却无人之地,坐下来谈话。   肖扬先将垫子铺上,才让郁远坐了上去。郁远以为魔尊大人接下要把小点心从储物袋里取出来,便把他的储物袋给肖扬。   没想到肖扬却开了自己的储物袋,取出一个小桌案。   郁远看着那熟悉的小桌案,终于知道他忘记什么事了!他被玹山修士的事一打断,完全忘记回去收画、收凳子、收桌案了。   肖扬淡定地把点心全摆上桌案。   郁远冷汗直流,歉意满满,「呃……我刚画好,就听到动静,所以就……」   忘了收的东西、断了线的丝线,还有打斗现场,也难怪肖扬会以为他出事了。   「你想听我说无妨?希望我说无事?」肖扬似笑非笑地说道。   看到魔尊大人这笑容,郁远更不好意思,「我有抓回那个玹山修士,不然很多修士都会中毒……怪他,要不是我心急如焚,想赶快让你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忘记。」他说到最后,只好丢锅。   肖扬坚决不入套,笑笑地戳破,「我刚见到你时,你不是才醒过来?」心急火燎是可以睡着的吗?   郁远一脸你知道就好,干嘛说出来的表情,气魔尊大人不配合,「我画画花了很多心思,很累。」他确实也没说谎,自认大概是他穿过来后画得最好的一幅画了,比食谱书还美。   肖扬点点头,「累吗?那便振奋一下精神。」语毕,把桂花糕剥一小块塞到自己嘴里。   郁远瞪大眼睛,「你就是把要给我的点心吃掉来振奋我精神的吗?很好,你成功了。」呜呜呜。这确实是对吃货最严厉的处罚!   「想什么呢?」肖扬轻笑,扳过郁远的脸,将那一小口桂花糕渡进郁远嘴里。   桂花糕经过肖扬的口腔含过之后早已湿润得不是原来的口感,糊成一片,郁远从来没有吃过这种滋味的桂花糕。   明明是别人的口水沾过的软软烂烂的食物,是他以前最唾弃的食物,却他妈的……有点好吃。   郁远吃下那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说着:「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喂我。」   看在肖扬眼里却是欲拒还迎。青年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双颊红扑扑的,看起来特别招人。   「嗯。」肖扬这次用手喂一块桂花糕进到郁远嘴里。   郁远才想好好吃桂花糕,肖扬的唇就贴上来了,这次直接用舌头卷走郁远唇里的食物。   肖扬满意地以舌扫过唇瓣,「甜。」   郁远自以为认真地谴责,看在肖扬眼里却全是害羞,「……你又不喜欢吃甜,干嘛抢我的。」一下喂他,一下又抢他的,为何如此执着这种唾液的交换?就不能大家好好吃自己的吗?   「你似乎不记得,你令我极为愤怒,得处罚一下之事?」肖扬笑道。   郁远又想到他忘记收的小桌子、小凳子,那些画具,还有那幅画,于是他心虚地换了个话题,「玹山干嘛来下毒呢?」   肖扬完全没有回答郁远的问题,他把收好的画拿出来,仔细地看着郁远笔下的他。   先前他心慌乱,只看一眼便匆促收起,如今再看,很清楚地看得出,郁远藏在画里那些浓厚情意。   郁远画中的他,从兽宠到人身,他是不是,终于能够跟青年有不同的关系?   他看着画,愈看愈喜欢。   肖扬眷恋地摸着画纸空白之处,嘴上说的却是:「这画美中不足。」   郁远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哪里美中不足?」他无法接受这种批评,看着肖扬,又看向自己的画,想来想去只能想出一个可能性,「如果你是觉得我画得没有你本人好看,那没办法,你长太好看了,让谁画都画不来。」   「画里没有你。」肖扬眼带笑意、定定地说道。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郁远心脏瞬间受到重击,险些停止跳动,他心知对方心意,脸微微泛红,应道:「……我便是这下笔之人,怎么会没有我?这整幅画里,都有你有我。」   肖扬如何能不懂郁远话中之意,这明明是他企盼许久之事,真听到了,反倒难以置信,他冰蓝色眸子微动,彷佛春风拂过一池湖水,「你这是与我诉情衷?」   郁远便知肖扬或许还没打算掉马,却要把关系挑破了,他点点头,不无羞涩,「是吧。」   「吧?」肖扬还不满意似地挑剔用语。   郁远被这样东挑西挑,心里一股气直冲上来,他都已经画了也承认了,这是要他怎样?   「是,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愿意把命给你,这样可以吗?!」他一鼓作气地喊道。   「可以啊。」肖扬笑着,眸光慎重,「命既给我,便不许你胡乱涉险,行事得先跟我交代,别令我焦心,便要你……好好的。」   方才肖扬连人身都不见得维持得住的模样,郁远还记得一清二楚。只是找不到他,怕他出事,竟可以失态如此。他出事后,肖扬到底经历些什么?   他内心一酸,只觉得不舍到了极点,「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虽说他今天没涉险,但阴错阳差让肖扬着急,怎么说也是他的责任。   「我可不信你。」肖扬笑道:「你这人总爱惹事,就算不惹麻烦,事情也会桩桩件件找上你,令我心难安。」   郁远想反驳,又觉得站不住脚,只好静静不说话,看起来正反省似的。   肖扬敛起笑容,「你要将你命给我,但你身上,早就系上我的命。你得记得,倘若你真有事,我绝不独活。」   他微闭上眼,彷佛置身他被郁远一剑刺入身体里的当下,其实并不痛,被推下山谷,也没有痛感,他只是又气又恨,恨这个狠心的主人,竟然抛下他想自己去死。   他在山谷下早就决定,如果郁远真的殒落,他肯定要先回刺郁远一剑,再陪着郁远走。   「你别再想那些要抛下我,保我平安之事。」   沐浴在夕阳余晖下,男人的五官被淡淡的光影塑造得更立体,他平时张扬的眉眼此时写满认真。   郁远不由自主地想摸一摸他那双过份好看的雾蓝色眼眸,他正着迷地要伸出手,又听见男人的话。   「什么事我都能听你的,唯有这事不能,你若是敢有事,我便与你一同有事。」   郁远想起那个他刺白虎一剑,又亲手推白虎下山谷的画面。他如今虽仍不知道前后都发生什么事,却很明白,当时的郁远会动手的心态。彼时的郁远,同样把白虎当成他的命。他能自己死,可是不欲白虎亡。   他不知道白虎都经历了什么,如今才能让他们一并坐在这里。   他心里酸涩心疼得很,恨不得用自己的身体去替,又想到男人方才说的字字句句。   夕阳下的天空已从如火橙橘至浅紫微靛,再过不久,黑夜即将笼罩大地。   郁远伸出一只手,十指相扣式地握住身旁肖扬的手。   「我答应你。」   为了你,万分珍重自己。   肖扬悄悄将郁远的手握得再紧一些,另一手则又拈了一块糕点,送进郁远嘴里。   他年幼失去父母的同时,郁远便走进了他的生命里,从那之后,他一直为了不拖累郁远而努力,终于到了栖霞峰,陪伴着郁远后,他本以为一生之心愿已遂,可是相处时日一长,他发现自己对郁远的心思,早就不再是主宠,却不能直说,只想一日两日地慢慢转变关系,还没等到跟郁远摊牌,祸事已至。   他不敢想,真有这一刻,郁远能这样牵着他的手,不再只是主宠,也不是他欺瞒丧失记忆的郁远的说词,而是郁远这样真诚、温柔地牵着他的手。   他平日那些肆意全消失了,有着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   他与如今的郁远相处时日一长,无形之中早染上对方习性与说话方式,也知道郁远所去的那个小世界,并非直接定亲,而是还有一个阶段叫「交往」,关系等同于他先前跟郁远胡扯的情人,「这就是在一起了?」   「嗯。」郁远咽下甜蜜的糕点,心里也跟着甜滋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着,「是呀。」   天色已转黑,郁远那双眼却比天边的星子还灿亮。   「你知道在我们那里,这时我们的关系还能怎么说吗?」郁远眸盛星光,笑问。   肖扬摇摇头,是真不知道。   郁远执过肖扬那只跟他紧扣的手,轻轻烙上一吻,「男朋友。」   --------------------   守得云开见月明:.ヽ(*′`).: 第三十八章   郁远语声方落,肖扬的吻便落了下来。   肖扬这吻和先前不同,长久的等待后终于得偿所愿,他的吻显得霸道而急切。   灵巧的舌窜入郁远唇中,却并不温柔勾引,而是蛮横扫荡。凶兽的天性像是刻在他骨血之中,在此时展露无遗。   郁远没有闪躲,乖乖地任面前的男人予取予求,直到肖扬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在郁远身上游走,郁远才猛地推开肖扬。   「等等,我还没有打算野战,也没准备好直奔本垒啊!」   肖扬迷茫。野战他大概可以理解,直奔本垒是什么?   郁远坐直身躯,微微拉开与对方的距离。他可没想在这里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肖扬问道:「直奔本垒是何意?」   「有点难解释。」郁远没打算真在这时候详细介绍棒球的玩法,「我们那边有种运动叫棒球,有各种关于性的隐喻,本垒指的就是……」   郁远想了一会儿该用什么措词,肖扬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郁远本来想讲性交或性行为的,被看得突然一个激灵,瞬间将脑里那些垃圾话脱口而出:「棒子入洞。」   一讲出来,他就想原地自尽。   肖扬笑起来,俊美的容颜更为勾人,「你何时能准备好?不交代交代?」   郁远迅速地站起来,「……肚子饿了,我要回去吃饭了。」   「都同我在一起了,为何不能做那件事?」肖扬笑问,碍于郁远害臊,他便问得隐讳一些。   但被肖扬这么问,郁远更觉得害羞,心想自己究竟在羞涩什么?!更何况肖扬说的也没错,现代人太多一夜情的,先试货再交往的比比皆是。   他们都谈恋爱了,要回到本垒当然不是真不行。   可是……郁远低头看了一脸正在收拾东西的魔尊大人,这人会被他压吗?想当然尔,不、可、能!   看起来他是在下面的那个了。   郁远也没有非得在哪一边,在穿来这边遇到肖扬之前,他还是个恋爱绝缘体,双手万能,哪想过这种性事上的位置问题。   在下面就下面吧,他也没有不能在下面。   不过……试想了一下魔尊大人的器物尺寸,他果然还是没准备好,万分不想刚谈恋爱就死在床上!   于是郁远想出了一个借口,「我们才认识几天,这是闪电恋情,现在就那样,太快了。」   肖扬咀嚼着他的话,笑了笑,「闪电恋情?才认识几天?我们早就相恋很久了不是?」   郁远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也太精分,刚刚还在那边谨慎有礼地问是不是在一起,现在又翻脸不认了是哪招。   「是是是,我肚子饿,你东西也收好了,我们能走了吗?双胞胎应该等我很久了。」郁远不想让双胞胎既要跟着张罗他的晚餐,还得等他一起吃。   肖扬撇唇,「又没人要他们等。」   郁远就算再迟钝,此时也听得出肖扬在吃醋,「好啦,他们是我师弟,算辈分也是你师弟了,你干嘛吃他们的醋?」   肖扬冷哼一声。   郁远灿出个笑容,他发现哄大猫跟哄小朋友在某些时候还是很像的,「更何况我又没让他们背过。你不背一下你男朋友吗?我懒得走。」讲到最后还不忘撒个娇。   肖扬突然发觉,让郁远到其他小世界好处还是不少的,郁远用的好些用语新奇又活泼,而且……若郁远没有失忆,能不能这么快接受他,还是未定之论。   感觉郁远待的那个小世界对关系比这里开放许多,至少听郁远说起来,师徒恋、主仆恋……各种在这里尘世会造成侧目的关系,当初的郁远不在意,很大的原因是没空管、是不关己事,而如今的郁远不在乎,则是真正觉得那些并没有什么。   郁远个性、气质、喜好并没有变,然而许多思想却更写意了。   虽然心里骂那个不可靠的老头骂了许久,但如今确实有些感谢他。   肖扬背着郁远一路飞奔回去,魔道总坛的众修士大多都已见怪不怪,他们老早清楚尊上眼里除了凤临尊者,再无别人,最近不过是验证。   至于为何他们众多修士都景仰的凤临尊者,会这么大方让尊上背着跑,那只能说,这就是强者间的情趣,他们不懂,但自然没人敢问,尊上和凤临尊者,哪个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而且看尊上背凤临尊者,这画面不赏心悦目吗?这两位结成道侣看来也就是早晚之事,爱背着跑,他们管得着吗?   在肖扬背上的郁远哪会理别人想些什么,对他来说反正他来这里的头一天就上魔尊大人的背,后来发觉自己真是大人物,这么做恐怕会崩人设也来不及了,干脆破罐破摔,继续被背好背满就是了。   他太眷恋魔尊大人的背,趴着的时候那种温度,以及魔尊大人身上的林木气息……为此他愿意不顾颜面,反正别人看着看着应该也会习惯吧,他就是喜欢被背又如何。   这里毕竟……已经是他的家。   在家还要装,那也太累了。   明明下午才睡过一觉,郁远被背着背着,又有些昏昏欲睡,他舒服地靠在肖扬肩头,「馁,我以前在栖霞峰的时候,有这么放松吗?」   肖扬反问,「你说呢?」   他很少觉得郁远是真的放松。就算郁远彼时还非常尊敬程定山,但是随心所欲那自然不可能。   郁远既得惊世绝艳,却又得藏拙、要平衡,分明是一个那样喜好轻松写意之人,却活得战战兢兢,他很少感觉郁远有轻松的时刻。   郁远想了想,「怕是没有,唉,活着好辛苦啊,我真不懂从前的郁远。」他舒适地眼睛微瞇,小小声地说道:「其实我现在相信你了,我觉得我应该真的就是郁远,不知道为什么会去到现代,然后又回到这里,我想是你做的吧。」   肖扬微怔,脚下的速度却没有改变。他的主人,看起来漫不经心,不过问太多事情,但是那玲珑心思,怕还是无人能比。他正欲回答,便听见郁远又说了下去。   「我一开始不认我是前郁远,是觉得我真不是。现在不想认,是因为觉得他那样活也太辛苦。」郁远的声音愈来愈低,「不过我就是他吧。」   肖扬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这是第一次,郁远承认自己就是从前的郁远,却是肖扬头一回觉得郁远若是永远都不认自己是从前那个郁远,也没有什么损失。虽然记不得他们相处的那些过往,但至少那些担子,就不再需要背了。   「还好你来栖霞峰了。我常梦到你,有你的时候,总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肖扬内心一动,可惜自己如今没有手拿玉球出来,没办法留下郁远的声音。   这人是快睡着,意识不清才会这样摊底的吧,醒了怕是听不到了。   「扬扬,有你陪着我,真好。」郁远沉入梦里。   梦里,有高大凶猛的白虎,载着他奔驰过一望无际的草原。   他无意识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肖扬自然是看不到的,他微沉下脸,随即问道:「醒醒。你如今对我究竟抱持着何种情感?」   郁远没回答,传来匀长的呼吸声,显然是真睡着了。   肖扬心一紧,瞳仁瞬间缩立起来。郁远有多疼他,他是清楚的,如今的郁远没有主宠的束缚,也早就知道他是白虎,会说要与他在一起,是否只为哄他开心?他心里也清楚,郁远本来就喜欢他喜欢得不行。   所以才不跟他更进一步吗?   罢了,就算是为了哄他,他也甘之如饴。   而且,谁说他就不能再将郁远对他的感情变成他要的?   肖扬那双水蓝色眼眸,再度回复成人类的眼睛。   *   肖扬这回一路将郁远背到饭厅,才把人放下,杜自迩要过来伺候郁远洗手,让肖扬有闲暇打理自己,却被肖扬一个眼神瞪回去,「我来就好。」   郁远坐在餐椅上,有些迷蒙,感觉肖扬心情似乎并不愉悦,又想不出原因,应该是错觉吧。   「您是尊上,哪能让您帮忙师兄洗?」杜自迩早就习惯这件事是肖扬会帮忙师兄做的,只不过他还是常会过来抢着做,正所谓没抢到就算了,但抢到便是赚到。   「你、洗、不、干、净。」肖扬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明明是日常吵嘴,杜自迩也发现肖扬今日兴致不高,他纳闷地看向郁远,用眼神示意:他怎么了?   郁远差点垃圾话就脱口而出——谁知道,大概是生理期吧。   但他及时忍住,他再怎么金鱼脑,也不可能忘记肖扬现在是自己的新晋男朋友。   「对了。」郁远清清喉咙,任肖扬帮他把手洗好擦干,「有件事情跟你们兄弟说,我跟你们尊上在一起……」说一说突然想到他似乎没在双胞胎面前提过这个概念,只好解释道:「在这里算是……私订终身?」   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肖扬,实在不知道这算什么?   毕竟这里的人大多都暧昧许久,直接跳过现代的男女朋友关系,就成亲了?   却见单膝跪地的肖扬,方才还一脸严肃,此时却笑得如沐春风。   他听见郁远跟双胞胎公开关系,心情立刻好转,不管郁远到底当他是什么,郁远能跟双胞胎说,便是好事一桩。   他抬眸看向郁远,「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随后转向双胞胎:「以后私下便唤我兄夫即可。」   杜行远冷着一张脸。   杜自迩正要打算为师兄抱不平,便听郁远先发难。   「为什么你是兄夫?」如果放在现代,他还能理解两边都是夫,但在这时空下,他合理怀疑魔尊要占他便宜,「你这意思是我是魔尊夫人吗?」   「你是永远的凤临尊者。」肖扬执起郁远的手,印上一吻,将郁远曾说过的吻手礼做得极为完美。   郁远微瞇起眼,「我怎么觉得你在忽悠我?」他转向双胞胎,怕他们没听懂他用语,「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在搪塞我?」   杜行远微微颔首。   杜自迩笑咪咪地点头:「有啊,师兄,劝你再重新考虑一下对象,若真找不到合适人选,独身亦为不错之选。」   「你倒是说说,有谁比我好?」肖扬慢条斯理地洗好自己的手并擦干,掐法术收拾善后,他自己则入座,坐在郁远身边,「这种罔顾你喜好的师弟,哪里有我亲近你?要不考虑换对师弟,至少这话太多的小师弟先换掉?」   两方开战,郁远感到头疼,他望向餐桌上的牛肉面,这是他试想妈妈做的牛肉面味道,随手把他知道的食材画出来,让御厨煮的,也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唉,虽然在这里非常开心,但果然还是会想妈妈,不知道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郁远开始吃起面来,吃得唏哩呼噜,对那两位还在吵嘴的人说道:「还不吃面,就全部换掉好了。」 第三十九章   用餐后,郁远才边喝乌龙奶茶,边听他们再度讨论起玹山投毒之事该如何处理。   基本上那个玹山修士早在溪边就被郁远跟重望明灵魂拷问得一清二楚。   重望明那真言蛊一塞进去,修士什么都招了。   修士本身早就知道自己要是被发现,必定会是弃子,但又不能不来,他要是不来,在玹山,他修了百来年还在筑基期,本来就没什么地位可言,随随便便也会被弄死,不如就出来赌一回。   至于玹山为什么让他来?原因当然也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知道的。   若是出事就装苍山人,是玹山上位之人千交代万交代的。修士很困惑,他心想有日月双剑的杜家兄弟在这里,要真的行迹败露,他也是会被认出来,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遇到的会是郁远。   他说着他是栖霞峰的后人时,倒不只是为了求活命,他当初入仙门时,正是郁远名气最盛之时,他自然也想拜入苍山,奈何那时众人都挤破头想入苍山,他资质不够就没能进得去。   郁远突然听到玹山修士痛哭流涕地说很喜欢他时,也傻眼得很,他再度发现郁远魅力的无远弗届,实在是他难以想象。   重望明气得连喂修士好几种蛊,「你太弱了,不许你喜欢郁远哥哥!」   郁远心道反正筑基期的修士也不会被个蛊弄死,便没阻止重望明,随小朋友折腾修士去,爱喂多少就喂多少。   总之就是没把修士玩死的份上,随便重望明玩就是了。傍晚肖扬倒是有再传讯给卜烈植,交代卜堂主看着点重望明,别把修士弄残了,还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让他去苍山投毒如何?」杜自迩说道,此时好好一个玹山修士,蛊王又在这里,不用白不用。   肖扬微笑,「投毒还不够,你们兄弟俩可有人想回栖霞峰玩玩?」   原来还在帮郁远斟乌龙奶茶的杜行远,视线转向肖扬,奶茶依旧稳稳地倒进杯里。   杜自迩问道:「你的意思是?」   「原本与你们谈过,想等那个谁来这里,再把先前从卜堂主那里要来的东西加进他的茶里,如今却想,早点投,把罪名栽给玹山倒也不是坏事。」肖扬笑道。   郁远问道:「喻劭?」虽然肖扬老是不讲,他还是从其他人身上问到如今栖霞峰的峰主之名,也知道喻劭一些事迹。   例如,在他在苍山时,喻劭不过是个外门弟子。   又例如,他在天道盟忙时,喻劭进了内门,拜在他大师兄阚晁的门下。   还例如,喻劭在外门和内门时,早有人说长得像他。   以及,喻劭虽不及他,但仍年纪轻轻就当上栖霞峰主了,听说苍山在喻劭身上砸了无数灵药,不是一般弟子有的待遇。   既然是如此受重视之人,确实很可能离共犯非常近,或是,本身也是共犯。   郁远喝下一口乌龙奶茶:「你们这是打算从他身上找共犯?」   肖扬笑着点头,「嗯,打算让他生孩子呢。」   *   苍山栖霞峰   一位男子坐在琉璃镜前,看着自己的素颜,又望着摆在桌案上的那幅画。   那幅画中之人,有双漂亮的桃花眼,眉眼精致,神采飞扬,微微带着点慵懒散漫,正是郁远。   那男子映在镜中的容貌,与画中人有五六成像。   他正是喻劭。   他先在脸上淡淡刷上胭脂,正拿着眉笔,修饰自己的眉型和眼型,最后淡淡地涂上口脂。   原来的五六成像,立刻变成跟画中人七八成像。   他拿起桌案上的画,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一点一点地全撕得粉碎,随后,视线桌案上另一张信函,那是魔道总坛的回帖。   他数度拿起那回帖,又放回桌案,最后仍将回帖在桌案上摆得整齐。接着却是拿出纸笔,写了两个字,再大大地划了一个叉叉,最后再将那张纸也撕成碎片,再跟原来的碎屑一起烧掉。   确定都烧光了,他抿抿唇,站起身来,在黑夜的掩护中,离开栖霞峰,投入某个人的怀抱之中。   他不知道,即使是如此暗的深夜,还有另一双眼,注视着这一切。   *   郁远穿过来后,第一回 看到双胞胎起争执。肖扬说了要回栖霞峰下药,要双胞胎其中之一拎着玹山修士过去被抓,双胞胎就抢个没完没了。   「我去,我对栖霞峰很熟。」杜自迩笑吟吟地报名。   「你能有我熟吗?」杜行远冷淡地瞪着杜自迩一眼,「我去。」   「等等,不管你们以前多熟,栖霞峰总会有点改变?」郁远就不相信,他要是一个入住的新主人,总会把屋子弄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哪可能一直保持不变。   「还真没有。」肖扬回道,「弄得我都想出手铲平它。」   「嗯。」杜行远点点头。   郁远没等杜自迩说话,他有些詑异地睁大眼,「你们都上去看过?栖霞峰是这样能让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吗?」   「栖霞峰怎么去不得了?」肖扬冷哼。   杜行远笑着解释:「新任峰主的修为不如我们,我们又熟,自然想去哪就去哪。」   郁远点点头,心想双胞胎总算不吵了,「那不然我去吧?你们都去看过,我没去看过,有点好奇。」   「师兄不必。」双胞胎异口同声。   「别想。」肖扬淡淡说道。   「为什么你们能去,我就不能?」郁远不解,「你们别帮我安什么风光霁月的人设啊,只是带玹山修士去下药,又不是我去下,有什么不行?」   他又不是真心慈手软之人,喻劭毕竟跟他半点交情也无,还可能是当初郁远出事时的帮凶或共犯,只不过下个药而已,为什么这几人要强烈阻止他?   人设他们没听过,但如今郁远的话,他们大多习惯了,不理解就猜,通常也能猜个大概。   肖扬低道:「不想污你的眼。」   杜自迩接着,「也不能脏了师兄的手。」   这两个最爱斗嘴的,此时倒是分外合拍。   郁远心想,他又不是什么保育类动物,要好生供着养着,绝不能有任何闪失,明明眼前几位的剑法都不如他,为什么只是拎个人丢个药而已,也不让他去?   「怕你回去会太恶心。」肖扬接着道:「没事不必恶心自己。」   「那你们干嘛去?」郁远不解,「你们就不恶心?」   「我们还没真正报仇。」杜行远淡淡说道,「总得去看看。」   一看到没有师兄的栖霞峰,报仇的心思就更热烈,师兄或许不在意,但不管他们兄弟或肖扬,都很在乎。   栖霞峰,师兄不在那了,便不该给别人,更别说是借着师兄名义一路爬上来的人。   他们得去看,不断提醒自己,真正的复仇,不只是要谁死,而是把清白还给郁远。   郁远被杜行远说得一愣。眼前的三个人虽然个性不同,对他抱持的情谊也不同,但在某一点上惊人地相似。   这三人是真真切切地把他的事,放在心里,反反复覆地想,比他还介意那些他所失去的,比他还不愿意他去面对那些丑陋。   「师兄,你以前碰太多恶心事,也为我们忍太多东西下来,现在你就只要好好玩耍就好,下药的事,我跟哥哥自会决定的,你就跟师嫂去玩吧。」杜自迩笑笑说道,跟着杜行远做最后的桌面收拾与整理。   肖扬瞇起眼,不是不能被叫嫂,但就是不想让杜自迩叫,「尊上。」   杜自迩与他杠上,「我们同师兄比较亲,从师兄这里算,你便是师嫂无误。」   肖扬坚持,「尊上。」   杜自迩毫不退让,「师嫂。」   肖扬还在坚持,「尊上。」   「喔,尊上,师兄的脸色不怎么好,你该好好哄哄啦。」杜自迩幸灾乐祸拉上收拾好桌子的杜行远,并捎上御厨,幸灾乐祸地飞快离去。   「生气了?」肖扬拉着郁远的手,笑着说道:「你要是想叫我夫人,叫便是了,我不介意。但杜自迩不能叫我师嫂。」   郁远没甩开他的手,却给了他一个白眼,「没生气,我不过是觉得,自迩再怎么说都你晚辈,现在还算你下属,你跟他凑什么热闹?」   「你不就喜欢看我们这样热闹?」肖扬笑问。   干,还真的被猜到。郁远往浴池走去,没特别响应这话题,就当默认,「我刚是想到另一件有关系的事。」   杜自迩在跟肖扬吵称呼之事,让他跟着想到,他平日都称肖扬魔尊大人,但是真正在一起后,私下不能还总是称魔尊大人或尊上吧?就像肖扬老叫他主人,也是让他别扭万分,虽然说他知道肖扬会这么称呼,是因为早就叫过数百年的时光,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然而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原来的郁远,他毕竟就是一个待过现代社会的人,被叫主人总让他感觉不平等。   肖扬很自然地就跟着他一起走。   郁远起初几乎不太会穿脱这里的衣服,所以让肖扬服务,刚拿回术法的时候,还是非常害羞,明明自己能来,为什么要让肖扬帮忙,至于这几天,他已经有些麻木,也习惯跟肖扬一起了。   「什么事?」肖扬笑着问道,「主人,我来。」语毕,随即眼神专注认真地帮郁远脱衣服。   「我刚在想,你要不要换个称呼?」郁远说道。   肖扬很快脱好郁远的衣服,笑着脱下自身的衣服,「换什么,娘子?」   「不行!这个太奇怪了。我接受不来。」郁远断然拒绝,跟是男是女无关,实在是这称呼太古了,他真的没办法。   肖扬牵过他的手,陪他一起坐在浴池边先泡脚适应温度,「你不喜欢主人?」   郁远摇摇头,「也没有。」   「我喜欢唤你主人,不能这么唤吗?」肖扬说道。   叫郁远主人,总让他内心甜蜜且血脉贲张,一种迷恋、亲近,想征服的欲望油然而生,他想不出更好的称呼了。   郁远解释道,「主要是在我们那边,主人这个称呼还是有阶级感,我喜欢跟你平等相处。」   肖扬的眼神变得深沉,「唤你主人,令我兴奋。」   他就是喜欢这种阶级感,郁远是他的主人,他的神,然而他满心满脑都只想亵渎他的神明。   郁远怔了一下,他在想肖扬的兴奋,到底是哪一种。   「你没想错,便是你心里猜的那一种。」肖扬边答边先下了水。   郁远舔了舔唇,他自然会害羞,却也有点跃跃欲试。他毕竟是男人,眼前则是另一个,让他光想到就怦然心动的男人。   「主人。」肖扬对郁远伸出手,「这么叫,让我更想……以下犯上。」   这呼唤对肖扬来说有无比的魔力,光只是唤着,便涌起无数渴望。想挨着他挨得很近,闻他身上那清甜的蜜味,想深深吻他,与他舌头肆无忌惮地纠缠,更想要将自己狠狠地撞入他体内,想弄得他哭出来……   随后他再一遍、一遍地唤着主人。   肖扬表情几乎可以说是平静,「你如果怕,就去别的池,我不碰你。」   郁远却能看得出他雾蓝色眼里浓厚的欲望,他搭上了自己的手,有些紧张地抿紧双唇,「能慢慢来吗?」 第四十章   肖扬将郁远拉下温泉池,随即吻上郁远。   郁远不是第一次跟他接吻,自然分得清这个吻跟先前每一个吻有何不同,肖扬这回比先前每一次都要大胆,却也更为克制。   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方向,但郁远就是能感觉到,肖扬正在掠夺他的唇,那或许不只是恋人间的喜爱和情欲,那更像一头猛兽在追逐总算得到手的猎物,翻天覆地享用着猎物;但同时间却又极度谨慎,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对付什么珍宝,只有唇舌相连,身体其他部位都离他离得极开,连手都只是轻压着他的头颅,另一手还与他握着,像是一点点都不敢碰到他。   郁远的心突地就软得不可思议,甚至带着强烈的不舍,仅只是一句他说的慢慢来而已,肖扬就真的什么也不敢做。   这种渴望和冲突猛烈地冲击了他,在肖扬终于放开他的唇之后,他带着有些不稳的气息说道:「你不喜欢吃甜的,那喜欢吃樱桃吗?」   肖扬方才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忍。这是他最倾慕的主人,最想图谋不轨的主人,内心有无数个声音都在呼喊着赶快享用他终于到手的这个人,不管对方喜不喜欢,先吃就是了,多吃一吃,吃到主人习惯,让爱情和主宠情混淆后,他就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但是,不行。   这是一直对他温柔以待的主人,是初见面就让他感受到平等尊重的主人,或许苍山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是郁远需要他,毕竟郁远生活起居全靠他服侍,只有他知道,是他需要郁远。   他想要郁远看着他爱着他,想要郁远不能没有他。   所以,还不行。主人说,慢慢来,他便慢慢来。   光是与主人接吻,他的身体已有了反应,才会离主人那么远,一点点都不敢碰,他也没忘记今天傍晚主人说的还没准备好,他愿意忍着这种折磨,继续等待。他没想到会听到郁远问他不喜欢吃甜的,那喜欢吃樱桃吗,一时之间愣了一下,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郁远在说什么。   猛烈的欣喜袭上他的心头,他低下头,啄住郁远胸前的乳首。郁远的皮肤白皙,乳首是嫩透了的粉色,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要偷含一口,而今,他终于得偿宿愿。   以唇含着用舌头舔吻其中一只的同时,手没有放过另一只,专注地捻弄着它。唇舌都用上了,他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用牙齿轻轻地啮咬起来。   这……太过了啊,大猫都这么会的吗?!郁远内心尖叫起来,却没有真的躲开,他还记得刚刚肖扬有多么压抑,便不想要阻止肖扬,而且,舒爽中带着点疼痛的感觉,的确很让他着迷。郁远只感觉胸口愈来愈热,对方的唇舌和手换了个位置,两边都轮流照料到了。   郁远这下连下半身都起反应,飞也似地往后退,能逃多远是多远。   肖扬那双猫科动物的眼在此时还是派上了点用场。他原来以为郁远往后退是不喜欢,但看向水面下郁远的身体,便安下心来。   「不喜欢吃樱桃,喜欢吃你的樱桃。」   郁远被他这话说得直接逃到另一池去,「你吃太用力了啊!」自以为振振有词地抗议,然而在肖扬眼里看来,不过是在娇嗔。   肖扬轻笑起来。事情说不定没有他原来预想的那么坏。   「抱歉,美味远超过我的想象。你不品尝我的吗?」肖扬无视身下支起的帐篷,唇边扬起一抹笑,「对待我不必慢慢来,爱怎么弄都可以。」   郁远此时也恨自己这身体修为太高,不然他要是视力差一点,说不定看不到水下的光景。   「谁要吃了?!」   这回他直接跳进一个平日他根本不会去泡的冷泉里,用冷泉直接压下他下半身臊热的温度,拿皂角很快地将自己洗好澡,爬上岸掐个术法将衣服穿上,随意拿条布巾裹着头,逃进屋子里去了。   肖扬低笑,见郁远害羞的样子,花了些时间宣泄高涨的情欲。   这头郁远回到房里,不像平时还会花点时间看书画图或追剧,他坐在床上,确实拿着本书在手上,但书从一开始就上下颠倒他也没发觉。胸前触碰到衣服的地方还隐隐发疼,提醒着他刚才都发生过什么事。   肖扬也太会弄了,那舌头、那牙齿,还有手……让他几乎无法招架,他甚至都被玩得硬了,想着如果肖扬的唇舌碰的是……会有多舒服。   救命,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他又要起反应了。   郁远坐在床上降温,等到终于没那么臊,胸口接触衣服的地方也不敏感了,才有心思想到一件他从下午肖扬差点维持不住人身时就挂在心上的事,事实上,他也许应该更早就要起疑心的,然而他神经实在是有些粗,当时也还没熟悉这个世界,没有那么敏锐地去思索每一个细节。   但如今他实在好奇自己这具身体,是不是也是这样,为什么会不怕蛊虫,甚至还让蛊虫也逃走了。他唤出电掣,轻轻用剑锋碰了自己的手指,只是一小下,皮肤就破了,流出的是金色的血液。   他心道,果不其然。便收起电掣,默默地等上一会儿,看到伤口自动痊愈的过程。倒是真的该跟肖扬聊一下这件事。他瞥一眼桌上的烛火,大概估算已经过多少时间,发觉肖扬真是了不起,半小时啊好样的!   肖扬自然地走到床沿,他自然看到郁远手上的书是反的,笑了笑,帮郁远把书摆正,再塞回郁远手上,笑笑地说道:「总是喜欢整头湿湿的。」接着帮人烘起头发来。   郁远被发现书拿反了也不羞不恼,反正肖扬早就知道他什么样子,「我就习惯短发了,要弄干多快啊。其实短发也很好看,你确定不看一下吗?」   「你要是想惊世骇俗,我倒不介意。」肖扬自然觉得可惜,毕竟郁远那头长发确实飘逸出尘,他也没了帮郁远整理这头长发的机会,但是长发短发都不影响他对郁远的感情,郁远如果自己想剪,如今的他倒是无所谓。   「没人能帮我剪,难不成我自己用电掣剪?那感觉会丑到不行,我很介意。」郁远宅归宅,却不是那种不修边幅之人,他出门时,虽然很爱穿黑色,还是打扮得有模有样。   他妈倒是每次都说要他符合一下艺术家人设,弄个流浪汉之类的打扮,被他回这是歧视,而且是把艺术家和流浪汉一起歧视了。   「你就算拿着电掣自己削发,也好看的。」肖扬笑道。   「谢谢你,我可没有那种信心。」郁远回道:「狗啃的应该都比我剪的好看。」   肖扬笑而不语。   郁远打算摊牌了,本来一直要等魔尊大人自己脱马甲,但这么等下去,却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先前还有点情趣的意思,现在倒不如直接问:「是说,都在一起了,好像你认识的我,比我认识的你还多不少?」   肖扬笑着带过:「谁让你失去记忆?你不自己记起来吗?」   「你这意思是让我再去渡一次劫?再飞升一次?」郁远笑问。   肖扬不意外他能猜到,下午他咬破自己手时流出来的血液,以及后来很快消失的伤口,都是很明显的证据。   更甚者,他为什么能把郁远带回来,这是光凭在这个世界没办法做到之事。   郁远不过是失忆,且缺乏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随着他所读之书愈来愈多,便能猜到更多事。   「我到底都经历过什么?我还不能知道吗?」郁远笑着问道。   肖扬扯扯唇,「确实不是很想告诉你。」   郁远倒是不懂,「为什么不能讲?讲了会怎样?」   肖扬没打算跟郁远相认。他仍然有心结在,害怕跟郁远相认,便要回到以往的关系,他好不容易才跟郁远进展至此,不愿说更多,「你不怕被关小黑屋了?」   郁远笑咪咪,「现在倒不是很怕,我这种修为,谁能关得住我?」   肖扬定定地说道:「我。」   郁远说道:「你舍不得。」   肖扬不置可否。他会舍不得吗?确实是,然而若是郁远告诉他,只是将他当宠物,不过是因为不忍他失落所以答应跟他在一起,他怕是心狠起来就会这么做。已经得到手的人,他如何也不能放。   但如今还未变成那样,肖扬还是愿意说的,「先告诉你部分便是。」   原来,三千世界并非虚构,世上原来便有许多不同的小世界,三千并非实数,而是概数,意指数量之多,浩瀚无垠。   飞升,与其说是去天界,不如说是打开了去某一个高阶世界的通道,那个高阶世界,跟此间世界并不相同,那里人人都有此世间所谓的术法和灵通,而且能力显然好非常多。他们不像书上所说那样,把人扔回原世界,却会精挑细选,适合与他们共同生活之人。   此世界虽有天道,天道算是个粗筛,却无法真正完全筛选出合适的人选,到高阶世界后,他们确实会把不合适的人送回来,至于修为倒退或是变成痴傻,那是被送回来的过程,跟飞升所行的通道并不相同,不再受到飞升时的通道保护,修士的身体承受不了那种剧烈波动,才会导致此种结果。   「你的身体残得厉害,当时若非我出现,确实也拖不过太久,而且程定山必定会毁你身躯。然而我引发了雷劫。」肖扬早就帮郁远把头发烘好,正在整理自己的。   郁远一听到引发雷劫,脸色微变,「你那时的修为是?」   肖扬说道:「渡劫前期,只消两个小境界便能飞升。」   郁远已经不是刚来那一两天什么也不懂的人了,他知道肖扬口中的只消两个小境界便能飞升,却强行引发雷劫,本身就很惊险,不像肖扬说的云淡风轻,他脸色一沉,「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就好,强行渡劫?当你自己的命是什么?!」   当时的郁远一定是想方设法要白虎活下来的,没想到这人却这样冒险,他气得不行。   「我早说过,你若死,我绝不独活。」肖扬扯了扯唇,「我从来都是认真的。」   --------------------   没有写甚么,应该还不需要上边限吧XD 第四十一章   虽然郁远还没拿回完整的回忆,在被气得不轻的同时,还是被感动得很,这人,确实是将所有的生命都给他了。   郁远叹了一口气,「好吧。算了。」这不幸好真没事,不然就是连肖扬的命一起赔进去了?那他当初的那一剑、那结界,有何意义?   「但我当时曾想过,以我的身分,渡劫也许比一般修士容易。」肖扬还是没明确地承认自己就是白虎,虽彼此心知肚明,但他还不想捅破这层关系,对目前的他来说,能拖便是拖着最好。   郁远点点头,「嗯。」他能明白,毕竟白虎是妖兽,妖兽原本就是天地的产物,并不逆天,要飞升比人类修士容易许多,「后来呢?」   「引发雷劫后,雷劫冲破结界,程定山怕是心虚,认定天雷是劈他的,随即跑得没影。你算是死得只剩一口气,幸好身体来不及被程定山毁掉。」肖扬说道,「我早就盘算好,若是你的身体被毁,那我这劫也不渡了。」   郁远想了一下,「你抱着我身体渡劫?所以天道没有发现?」   肖扬点点头,「嗯。不难,天道没跟我过不去。」   他们算是坑了天道一笔,钻了一个漏洞,郁远被天道认定为死物,并未被视为目标,肖扬是妖兽,劫云也并不难突破,天雷意思意思劈一劈罢了,算是场祥和的渡劫。   郁远不相信,「真那么容易?」   肖扬笑了笑,「我这不是挺过了吗?」   事实上,肖扬身上毕竟有伤,境界未到,自然仍是被劈得半死不活。但他不打算跟郁远讨论这件事。   「我怎么觉得我被忽悠了?」郁远用质疑的目光看着肖扬。   「是休养了一阵没错。」事实上肖扬到那个高阶世界后,起初完全没有办法维持人形,「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晚才回来,总之那个地方跟书上写的天界并不一样,在那里并没有阶级之分,人人和乐,他们寿命近乎无限,主要是关照并管理不同的小世界之事。」   他企图多讲解一些那个高阶世界之事,转移郁远的焦点。   「休养了一阵?」郁远的注意力却完全没被转移,「你到底伤得多重?」   「再重也没你重。」肖扬说道:「你当日被伤得太重,就算跟着我到了那个高阶世界,然而你毕竟被天道视为死物,没有被重铸血脉身体,照理来说是活不下去的。」   「然后?」郁远问道。   肖扬说道:「我被一个糟老头所救,他莫名喜欢我,看我死死抱着你不放,连你也一起救了。总之就是他想办法,把你的身体弄成适合那个高阶世界的身体。」   郁远有点不愉快,没怎么注意肖扬后来说的话了。他心想糟老头会喜欢肖扬,该不会因为肖扬当时是原身,他的大猫猫是不是被别人追着撸?想到有人未经他同意撸他的大猫猫,他高兴不起来。   他正想问,肖扬却定定看着他:「别问那个糟老头相关,问了就是我不想说。」最后甚至用上郁远曾说过的话,用得很溜。   郁远就不懂,肖扬干嘛坚持不脱马甲,「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老虎?」   肖扬幽幽地看了郁远一眼,「你觉得我不知道吗?」   郁远还是不理解,「那你为什么……」不跟我相认。   郁远的话没能讲下去,肖扬用吻封住了他的唇。郁远一愣,想要躲开,问个一清二楚,肖扬却没给他机会,舌头霸道地撬开郁远的唇齿,舌头兀自钻了进去,狠狠地刷过郁远的口腔内壁,揪着郁远的舌头与其纠缠不清。   郁远这种修为,怎可能被一个吻就弄得忘记自己要问什么,肖扬才刚离开他的唇,他又想开口,肖扬的手却抚上他的腰。   郁远一被摸,浑身立刻一阵酥麻窜过。   「睡觉,若是你还想说话,我们不如做一点其他事?」肖扬似笑非笑地说道。   郁远忍着被摸的那种触感,不解,「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真想听,就用身体来换。」肖扬低笑。把人做到非他不可,那他应该也就不在意郁远对他抱持的到底什么感情了。   「……」郁远无言,肖扬真不想说的时候,还真没办法,他又不想用身体换,对他来说,他还是希望发生那件事别带着那么强烈的目的性,而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他与肖扬互视,双方互不相让,肖扬搭在郁远腰间的手便悄悄旁移,眼看就要隔着布料碰触到郁远的三角地带。   郁远在心里狂骂。这大猫狂起来他真的招架不住,「算了,不说便不说,我就等看看你什么时候说清楚。」很干脆地躺下来,没多久便真睡着了。   肖扬望着郁远的睡颜,若有似无地挑起唇角。这夜,他没刻意变回自己最舒服的原身,然而郁远依旧紧紧抱着他。   他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又安定了些。   *   郁远这夜头一回做的梦不是在此时空,他竟然是回到了现代。这个梦非常真实,他感觉自己有点生气,不知道肖扬为什么就是不跟他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便气得离开他们家,摸回爸妈家蹭妈妈煮的饭。   「郁大画家,哪阵风让你舍得移驾来看我了?」郁妈妈一看到他就把冷冻库冻好的牛肉汤包拿出来解冻,煮牛肉面给郁远吃,「惹你家扬扬不高兴?」   郁远不想承认,「哪有,我就回来看看你的。」   郁妈看着他,冷哼一声:「愚蠢直男!连妈妈都哄不好。」   「我不是有带你喜欢的草莓还有甜点回来?你还让我冰起来不是吗?我现在洗草莓给你吃?还是把甜点拿出来?」郁远问道。   郁妈瞇眼,「你家扬扬准备的?」   郁远摸摸鼻子,怎么会连这个都被猜到。他妈也太神机妙算了吧。   「钢铁直男非你莫属。」郁妈斜他一眼。   「我又哪里直了?」郁远莫名,「我都跟扬扬在一起了。」   郁妈瞪他,「你家扬扬就是没安全感,你就好好哄哄就行。谁让你直成这样,呆头鹅一个。」   郁远想不懂,「安全感?他为什么没安全感?」   郁妈直截了当,「怕你不爱他啊为什么。」   郁远想不透,「我怎么可能不爱他?」   郁妈莫测高深,「你爱不爱他,跟他怎么感觉是两回事。」   郁远想了很久,直到他醒过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他还真的想念那个聪明睿智,又厨艺很好的女人了。他妈真的是无敌妈妈,当然,如果能别那么腐,就更好了。   他看着肖扬,「我想我妈。」   刚醒来的肖扬点点头,「嗯。」   郁远又多加一句话,「我很爱她。」   肖扬仍是点头,「知道。」   郁远想着那梦境,心道如果可以成真,那该有多好,「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肖扬大概猜到他有所求了,「所以?」   「你能把我送过来,那也能想个办法跟我回去吧,如果这边的事情都解决了,你要带我回去找我妈妈吗?」郁远问道。   肖扬点点头,「回到你来的那一天,行吗?」   *   一早入饭厅,郁远便险些把杜自迩误认成杜行远。   平日笑嘻嘻的杜自迩此时看起来就像杜行远,淡漠不已,浑身散发着冷气,正帮御厨将那些餐点从灶房里拿出来,他端得很认真,便晚了一会儿才发现郁远进到饭厅内。   郁远第一眼看时还误认了下,「行远?不,你是自迩。」他极少认错,兄弟二人的气质是打从根本上的不同,他在这方面直觉倒是很准。   御厨刚好在门口听到,心想原来这是弟弟吗?他一直以为是哥哥。今天怎么脸臭成这样。   郁远心微微一动,很快就猜到:「行远带人去栖霞峰了?」   杜自迩点点头,含恨道:「上次御厨是我去带,所以这回他去。」   郁远笑道:「那你就认了吧,下回有好事,轮你如何?」   杜自迩这才不甘不愿地点头,「好,师兄快来用早餐。」一点也没招呼站在旁边的肖扬。   肖扬不甚在意,跟着在郁远旁边坐下来。   今天早上吃的是蛋饼,郁远画了两种,他竭力地表达出粉浆蛋饼和酥脆蛋饼的不同,希望御厨真的能帮他弄出两种不一样的蛋饼。   看到桌上的蛋饼,郁远眼睛都亮了,御厨是神吧?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回事。郁远立刻埋头苦吃,还各夹一块给肖扬,要他吃吃看,也催杜自迩试试看。   吃到没几口,重望明冲了进来,「郁远哥哥,那个玹山修士被杜堂主领走啦,我没人可以玩,无聊到极点,你陪我玩好不好?」   「不好。」答话的是肖扬,「他要玩自然也是陪我玩,为何会陪你玩?」   重望明愣了一下,心想也对,圆滚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特别纯洁无瑕,「尊上说得极对,那我能不能看你们二人玩?」   郁远被重望明那眼光一看,差点被粉浆蛋饼噎住,小朋友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在哪里都一样,重点是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危险发言。   「不行。」肖扬百般正经地答道,「我们在房中如何玩,能让你看吗?」   郁远在内心暗暗骂一声靠,暗瞪肖扬一眼,对重望明笑道:「我们下棋、下棋。」   重望明看到郁远使过剑后,对郁远的崇拜不下于肖扬,对郁远的话不疑有他,「下棋啊,我真没兴趣,郁远哥哥,你就玩这么无聊的吗?」   肖扬轻笑,「我们玩得可有趣了,但你不懂。」   郁远暗暗踹肖扬一脚,肖扬神色自若、不痛不痒。   重望明没看到桌底下的暗潮汹涌,「那杜堂主你懂吗?」   「不过是下棋,我怎么能不懂?」杜自迩笑了笑,「当初在苍山时,我们都喜欢跟师兄下棋呢。」   杜自迩完全是混淆焦点来的,他说他们都喜欢跟郁远下棋,也没骗重望明。因为与郁远的剑和画一比,郁远的棋艺可说是非常平庸。毕竟对弈往往要耗上好几个时辰,郁远往往下没一柱香,就打起瞌睡来,每次最后都白虎在跟他们兄弟下,也为难一只老虎了,连下棋都得学。   喜欢跟师兄下棋,因为永远能赢。   郁远这种下棋法,真的没人能败在他手里。   重望明想了想,摇摇头,「不行,郁远哥哥,我真的很想看你跟尊上玩,但下棋实在是太无趣了,我受不了。」   郁远心想,我也受不了啊。   「对了,他是凤临尊者,你唤他尊者便是,别叫他郁远哥哥。」肖扬这两天已经听到耳朵不舒服了。   郁远正把酥脆蛋饼吃得喀滋响,「可是我觉得被叫尊者真的很奇怪。」虽然一般魔教修士都这么叫他,他也就认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适,他还是更喜欢现代社会里大家都亲昵地唤他芋圆。   「反正我堂弟妹、表弟妹很多,他们要不就叫我哥哥,要不就叫我表哥或堂哥,望明要叫我哥哥就随他,反正他真的年龄小我很多。」   他心想,就算拿他现代年龄二十五岁来说好了,重望明的长相再怎么说也就十五岁到顶,他被叫哥哥倒是比被叫尊者听来顺耳。重望明虽然中二了些,但也还算听他的话,要叫哥哥他真无所谓。   肖扬不说话了。郁远再怎么迟钝,也发觉魔尊大人并不高兴,他有些不解,心想蛊王虽然是自己认来的,在修真界这种角色,还是别乱惹比较好,再怎么说也算魔尊大人的半个属下,而且重望明都唤肖扬尊上了,他让重望明叫他哥哥,也不行吗?   他真觉得那么常往来,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厉害角色,一直唤他尊者,他全身都别扭。   这里人这么多,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问肖扬,莫名其妙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吃早餐。   杜自迩在憋笑,他总算不觉得没去栖霞峰有什么可惜了,看现在,他不就看到白虎吃鳖了吗?更别说师兄看起来还搞不清楚状况。   「我也喜欢叫他郁远哥哥,毕竟我真不认识什么凤临尊者。」重望明说的是大实话,他反噬主人成蛊王时,郁远早就是一个腐烂的传说,他自然更不会叫郁远凤临尊者。   肖扬的脸更难看了,在杜自迩和重望明面前,他压着情绪没发作,只是把郁远夹给他的蛋饼都再拿回郁远盘子里,说着:「我不饿,你吃吧。」   偏偏重望明又超级没眼色,看着郁远吃得么香,问道:「那是什么,能让我吃吃看吗?郁远哥哥。」   郁远不敢把吃过的东西给别人吃,他如今敢的也就只有给肖扬吃,便说道:「这叫做蛋饼,那里还有,你自己夹。」御厨刚刚见重望明来,已默默地添上一副碗筷。   重望明眼巴巴地说道:「可是你碗里的那个看起来比较好吃。」   杜行远不在,郁远旁边各坐着肖扬和杜自迩,重望明此时坐在杜自迩旁边,他甚至想要起身去夹郁远碗里的蛋饼。   肖扬脸一沉,「我改变心意,又想吃了。」   --------------------   羊羊:只有我能吃主人(碗里的食物) (气.jpg)   *   明天休息,不更 第四十二章   肖扬说完,不仅夹走他刚刚递回去的那块,还连郁远盘里的别块蛋饼,都飞快夹了过来。   郁远眨了眨眼,一时没弄懂魔尊大人这又是在演哪出,怎么一下想吃一下又不想吃的。他脾气一直以来就不错,蛋饼都被肖扬夹走也不觉得如何,自己夹了桌子中间共食的蛋饼慢慢吃,也招呼重望明一起吃。   重望明是真的看郁远吃得香,这才想吃郁远碗里的,他化人虽然早有一段时间,然而行事向来我行我素,没人敢惹他,也不明白吃别人碗里的有何不对。被郁远拒绝后他有点难受,但是看肖扬抢走郁远碗里的去吃,他以为自己会更不舒服,毕竟肖扬先抢了,他就抢不到了,可是他却觉得有点高兴,这是为什么?   他不解地夹了一块蛋饼来吃,觉得实在没那么香啊,又看着肖扬吃的那个表情,更确定郁远盘子里的肯定比较好吃。   「郁远哥哥,你盘子里的蛋饼能分我一个吗?」重望明开口问道。   「不能。」回答的是肖扬,「他盘子里的东西,只有我能吃。」   重望明有点失望,「噢。」肖扬出声拒绝,他就吃不到郁远哥哥碗里的蛋饼了。但是这种既失落又开心的感觉是为什么?   重望明想起郁远画的那幅画,画里的肖扬眼里有着最温柔的笑意,又想到郁远那画着画时专注的神情,还有想到自己说要守护他们两人的情谊时,突然顿悟,原来他正是因为守护他们两个的感情而觉得高兴!   早膳用完,本来该让郁远陪白桐练兵的,但见到重望明兴高采烈地要跟郁远一起去,他还得去跟胡蝶议事,心情就不美丽起来。   「今日与我去议事吧。」肖扬对郁远说道,「白桐那里……」他转向杜自迩,「你代你师兄去练。」   杜自迩内心可惜,他还想跟着看好戏,不过他还是拎得清道理的,在内心暗自骂了一下白虎公私不分之后,便认命地去帮白桐练兵,他并未有郁远如此全才,还是使剑专长,其他如暗器、箭……仅是中上程度罢了,但要帮忙练兵,自然是绰绰有余,在郁远还没回来之前,他跟哥哥便常去帮白桐练兵。   至于重望明,肖扬自然也想打发走,「卜堂主呢?你不是要与他比试,比得如何?」   「他根本没理我!他就是输我!」重望明想到卜烈植就有气。   从头到尾不理他下的战帖,只在那里捣药,气得他最末跑出门化为原型,舒舒服服找棵树睡了一夜。   早上一回去,正好遇到拿着提篮出门采药草的卜烈植,再度向卜烈植说要比试,卜烈植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走了。   走了?走了?!他气得直接砸了一只蛊虫到卜烈植身上,那只蛊虫是所谓的七步蛊,便是让人只能定在当场,无法移动,若动了七步,便会七孔流血而死。   卜烈植根本不怕蛊虫,他的真身是猪笼草,是少数不怕蛊虫的修士,毕竟他原身就是吃虫子的,又如何会怕蛊虫?他淡定地便走了,走了七步,一点事也没有。   重望明不知卜烈植的真身竟是猪笼草,气呼呼地跑来找郁远玩,他嘴上跟肖扬说他赢了,实际上却是头一次有种踢到铁板的感觉。   「郁远哥哥,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议事?」重望明说道。   像重望明这种到处放蛊的人,郁远当然不能让他到处跑,毕竟卜烈植的真身是什么,少有人知,魔道总坛又不全是卜烈植这种修士,也不是人人都跟他和肖扬一样,有着重塑后的身体。   肖扬才要拒绝,随便想个法子打发重望明,已听到郁远点头说道:「好。」   肖扬脸色随即难看下来。   郁远心想魔尊大人今天是吃炸药吗?怎么从重望明出现后就开始各种臭脸?但重望明在,他也不好直问,便主动牵着肖扬的手示好。   「你御剑载我?」郁远还撒了个娇,主要是想趁御剑时私下关心一下男友的情绪。   「啊,郁远哥哥,你不跟我坐法器吗?」重望明还想找人聊天,「你昨日跟我去溪边,不就坐我的法器去?」   「他,我的。」肖扬脸色冷淡地对重望明说道。   重望明眨巴着眼睛,有点不懂为什么尊上要这么说,他知道他们是一对呀,他对郁远哥哥又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想聊天而已。   「知道。」重望明不明所以,「那跟坐我的芭蕉扇有何关系?」   郁远看着这一虎一虫互动,总算看出了所以然来,原来他男朋友在吃醋?肖扬会吃醋?!他又想到梦里妈妈说的,你爱不爱他跟他怎么感觉是两回事,突然比较能理解妈妈到底在说什么了。   但肖扬硬是不跟他相认,跟安全感的关系在哪?郁远百思不得其解。   他兀自陷入深思,没理会重望明和肖扬。   肖扬见郁远在发呆,连回重望明的话都懒得回,拔出风驰御剑拉着郁远走了。   郁远早就习惯这种御剑飞行的感受了,他想得太认真,等都飞上天空数秒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肖扬拉走飞在天空中了。   「还在想那小子?」肖扬也不管是不是在御剑,抓着郁远就是一顿亲吻。他这吻来势汹汹,甚至可以说是在啃郁远的唇,宣泄他所有的不安与醋意。   郁远被吻得又好气又心疼,这男人还真的是大猫,只会用咬的,咬得他都有些疼了。但大猫吃醋起来怎么会这么可爱啊,郁远把刚刚魔尊大人气呼呼的模样套到白虎身上,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肖扬一放开他的唇,郁远立刻说道:「我想他干嘛,他在我心里就是弟弟。」   肖扬冷哼一声,雾蓝色瞳眸满是不悦,「他叫你郁远哥哥。」   郁远还是不懂肖扬这是吃什么醋,「那杜家兄弟还叫我师兄呢,那不也是哥哥?」   肖扬虽然跟双胞胎争了数百年,却没有真的吃双胞胎的醋,他很明白双胞胎和郁远之间的情谊,如兄如父,但重望明不一样,那双眼,看着郁远是会发亮的,「他喜欢你。」   「不是吧,他是西批粉。」郁远回道。虽然他不是很懂为什么要粉偶像,但他毕竟是个见识过追星文化的现代人,知道对着偶像时,粉丝通常都有多狂热,他甚至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唯粉和西批粉,「他昨天下午有跟我说,会支持我跟你在一起。」   肖扬脸色稍霁,还是不满地啧了一声,「小人妖言。」   「他就真的是小人也是妖啊。」郁远哄道,「我是为了你魔道所以才特别理睬他。总不能让他到处跑,随便放蛊吧,他现在粉我,听我的话,不就挺好?」   「你还是这样顾全大局。」肖扬脸色看来好了些许,但还是哼了一声,「我根本不在意他会不会到处放蛊。」言下之意,是别人死光了就算了。   「因为魔尊是你,你为了我当这魔尊,我当然得护着你的名声。」郁远笑笑说道。   肖扬看着郁远笑起来的面容,内心微震。郁远长相并不锐利,棱角不多,反倒显得多情,当那双桃花眼弯着笑起来,更是温柔四溢。   他一时之间被撼动到没有回话。   郁远仍是笑着,「你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你,我在意。」说完还轻轻在肖扬唇上落下一个轻盈的吻。   他在意肖扬是否高兴,在意肖扬的名声,一如从前的白虎在意他一般。   被郁远的吻一安抚,肖扬那些怒气,便暂时消失无踪。   「你要是还生气,也叫我哥哥?」郁远倒没有开玩笑,他身为白虎主人,本来也比肖扬年长,肖扬要唤他哥哥,自然是可以的。   「我没那个兴趣。」肖扬轻扯唇角,他此时心情已好了许多,便能说些撩人之语,「倒是想听你唤我哥哥。」   郁远一怔。他来这里之后还是看了一些杂书,知道有「情哥哥」这种唤相恋之人的称呼,所以肖扬的意思是……想听他唤哥哥吗?   虽然不习惯,觉得有些怪怪的,毕竟他在现代社会没有兄长,可是要叫还是可以的,他并不觉得真开不了口,俊脸微红地说道:「你要是喜欢,也不是不行。」软软叫了一声:「哥哥。」   郁远的语声本来就温柔,此时叫起哥哥来,令人全身酥麻。   肖扬眸光一沉,「留着双修的时候叫。」   郁远这下知道肖扬在暗示什么了,脸红透到想要从天上先行降落,又被肖扬抓过来吻了一顿。   到议事厅时,肖扬被哄得不能再好,见到重望明时唇边有笑容,说道:「罢了,我不与你计较。」   重望明满头雾水,弄也没弄懂肖扬刚跟他计较什么了。虽说没让郁远跟他一起坐芭蕉扇,可是他在附近飞却看到两人黏在一起,那画面真是说不出的和谐。   于是他便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笑笑地对肖扬说:「谢谢。」   肖扬轻哼一声,把郁远让给重望明,让他们两个一旁坐好,等着他跟胡蝶议事。   「郁远哥哥,我教你认识蛊虫好不好?」重望明问道。   郁远并不喜欢蛊虫,他倒是不怕虫子,可是不怕不等于喜欢虫子,不过重望明既然要教他,那他也就跟着听一听,认识一下,也没有不好。   于是在肖扬与胡蝶议事的当下,重望明便拿了许多蛊虫出来,郁远本来想要呼拢重望明,开启右耳进左耳出的放空大法,可是重望明时不时还抽问他刚刚介绍的是哪种虫子,他只好硬记,心思抽不开来。他就没想到自己有一天需要对着一大堆虫子苦命地记虫子的长相。   肖扬跟胡蝶细细地讨论了魔教内以及正道各门派的角力后,胡蝶又把一迭拜帖拿出来。   「尊上,最后两件事,这些是要来找您的,在下属看来有些您还是得见,或是至少也露个面。」胡蝶说道。   「来求道侣的?」肖扬特别把求道侣这三个字说得大声了些。   然而郁远完全无动于衷,他是真没听到,脑子里硬是塞满了各种虫的名称及作用,没办法,这是小朋友的专业,他要是不硬记,在抽问的时候通过考试,重望明又要重新演示一次。他可不想再继续看虫子了!   「是的,来求道侣的。」胡蝶点头。   「盟主,你觉得我该怎么做?」肖扬说道。   郁远完全没在听,突然被肖扬抽问,他打哈哈地说道:「阿蝶说的都很有道理,就照阿蝶说的做啊。」   「喔?」肖扬似笑非笑地说道。   「对啊。」郁远胡乱点头,「你们开会。」转头又回去认识蛊虫。   胡蝶实在不想把手里的拜帖再拿出来,但还是得拿,她一咬牙便拿出拜帖,并说出口:「最后一件事,是还有另一些拜帖,要给盟主的。」   肖扬秒懂,「他复活的消息终于传出去了?」   胡蝶点头,「正道之人还不确定究竟是不是,这是试探。」   肖扬接过手,并拿给郁远,「盟主,这是要给你的。」   「喔。」若是平时,郁远会连看都不看,直接扔给肖扬,要肖扬收好就好,可是这毕竟是魔道的议事厅,在此地,肖扬便是尊上,虽然大伙都唤他以前的称呼,但他毕竟是个无职之人,奴役一个魔尊也太说不过去,便自己接过来,胡乱收好了。   「那是拜帖。」肖扬咬字很重,自以为暗示得很清楚,那些拜帖,全都是来向他主人求道侣的!   「喔。」郁远随意点头,他还没想到这些人是要来拜访他的,只以为肖扬给他拜帖是要他收好,「我都收好啦。」他温和地笑笑。   胡蝶便看着肖扬表情又冷了几分,问着她该讨论的事情是不是都讨论完了,见她点头后,便一话不说擅自离席了。   肖扬都起身离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了,郁远不可能没发现,连重望明都困惑地看着那个空掉的位子。   「尊上怎么了?」重望明纳闷。   郁远第一次见到肖扬不告而别,也是傻住,他困惑地看着胡蝶,「发生什么事了?」   胡蝶冷汗直冒,「盟主,您要不要看一下刚刚尊上塞给您的东西?」   「不是给他的拜帖,他让我帮他暂收一下?」郁远心想那也没什么,身为一个魔尊,都没有拜帖才奇怪,他要是在这种地方吃醋,也太说不过去。   胡蝶赔着笑,早知道她就不拿出来,直接吞了,现在害两个人吵架,她是不是该自尽以谢罪?「那拜帖,是给您的。」   给他的?郁远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是说,那拜帖是来跟我求道侣的?」   胡蝶点点头,拜帖分许多形式,他们从样式上就能判断这些拜帖的用途,「是的。」   郁远脸色微变,顾不上跟两人道别,便飞快走了。   重望明怔怔杵在那里,他对人情事故了解得少,实在搞不懂发生什么事,皱着眉头看着两人先后没头没尾离去,圆滚滚的大眼睛透着迷惘。   既然盟主去追尊上了,那应该没事了。胡蝶笑吟吟走到重望明身旁,牵过他的手:「蛊王弟弟,要不要加入我们啊?」   --------------------   大家新年快乐!! 第四十三章   郁远第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神经,他总算能理解他妈说他是直男到底是怎么回事。虽说是阴错阳差,但他完全可以懂得肖扬为什么会气成这样。   若以前白虎都会要他把那些求道侣的信处理掉,那现在的肖扬要是看到他好端端地把那些拜帖收好,而且还说他收好了,肯定会气疯。   他们现在都在一起了啊。   他连续用玉球跟肖扬连络了好几次,玉球都没有回应,他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御剑飞到魔道总坛上方到处看,但肖扬若是在屋子里,他也是找不到的。   只好边找边一回回地锲而不舍地掐法诀用玉球试图连系肖扬。   玉球终于起反应时,他连忙看了一下玉球里的影像,却发现肖扬根本不在玉球的影像里,玉球里看到的画面是一条潺潺溪水。   正是他昨天作画所在地。   郁远着急地说:「你别跑,等我过去找你好吗?」   玉球的影像又断了。   郁远叹了一口气,心里知道肖扬的气还未消,无奈地御剑往溪边赶去,到了却没有看见魔尊大人的影子,反而看到一头白虎,站在溪岸的对面,幽幽地望着他,那雾蓝色的瞳眸里,有着许多他不懂的情绪。   「你别过来。」白虎冷冷地说道。   郁远迅速道歉:「对不起,我方才没有认真在听,我要是早知道那是给我的拜帖,而且是来求道侣的,我就烧得一干二净了,我又不喜欢别人,要他们给我的拜帖做什么?」   白虎语声更冷:「你以为那是给我的?你也不吃醋?」   「我……」郁远愣了下,他不吃醋吗?他好像不怎么吃醋,他试着想想那天重望明刚来的时候,他心里是有点醋意的,只不过很快看到人发现是小朋友,就觉得没什么好醋的,肖扬哪可能喜欢这种小孩?   但肖扬跟他并不相同,一个会在那么早以前就让他把信都给毁掉的人,肯定是很没有安全感,很怕他喜欢上别人。   他思前想后,想到他是被父母千宠万爱长大,就算是在这修真界的郁远,也是父王母妃宠到进入仙门的孩子,起初在仙门,虽然跟别人一同起居过活,但受到的对待还是好上许多。   可是肖扬并非如此。小白虎亲眼见父母惨死,之后又孤零零地长大,直到终于能到栖霞峰找他。这期间,都只有白虎形单影只,毫无他人陪伴。   他想着肖扬处处对他的温柔呵护,日常生活起居对他照料得无微不至,肖扬会这样,除了喜欢他,怕是还有一个原因,肖扬害怕没了这些,就没有办法抓得住他。   就算外表无比坚强,内心却伤痕累累。会如此没有安全感,严重到希望他能吃个醋来表示爱意,他心疼到不知道该怎么说。   郁远轻叹口气,「对不起。」   虽然在溪的对岸,青年的模样仍然清楚明白,浓密而卷翘的睫羽微微垂下,眼里是浓厚的歉意。   白虎眸光一动。他还是受不了郁远这么抱歉的模样,语声软了下来,「你没有错,是我奢求。」   主人很好、主人什么都好,是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意,企盼不属于他的感情。   郁远听白虎这么说,反倒眉头深锁,疑惑不已,「什么意思?」   他明明就错了,错在不该搞不清楚状况就敷衍乱回答,错在没有好好安抚自己的男友,为什么现在又被说没有错?   「伴你多年,你对我多好,我心里明白,但那是主宠情谊,我从来不敢逾越。可是我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心悦你。」肖扬轻描淡写地说道。   看到郁远笑,就想亲吻;看到郁远皱眉,就想先扫荡所有障碍;光只是看着郁远,他就有许多充满情欲的、贪婪的念头。   想把这个风靡天下的男人占为己有。   直到这两天终于确认关系,他先是踏在云端,却又如坠入深海。   郁远哄他时,他高兴。郁远没哄他时,他就一遍遍地想,郁远恐怕是因为舍不得伤害白虎多年恩义,才答应他的。   白虎闭起眼睛,决定接受事情的真相,「你并非真正心悦我吧?」   郁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既不舍又气恼,不舍的是肖扬竟然承受这样的烦恼,气恼的是肖扬不说,他自己神经也太粗没说出来。   郁远跟他确认,「你的意思是,我对你只是主宠情谊?为了安抚你才跟你在一起?」   白虎低垂着眼,并未跟郁远双眸对视,「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郁远说道,「当然,硬要说,我或许还是不太明白爱是什么,它太难以定义。」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创作者,无论是诗人、是作者、是画家……都没有办法描述清楚爱,「但我心里唯独对你,绝对跟别人不一样。」   白虎沉默着, 一句不回。他早就知道郁远对他跟对别人不一样。但真的不是因为主宠情谊吗?他仍不敢肯定。   「我在后来的那个世界,根本没养过宠物。我确实很喜欢猫,最喜欢的就是老虎,但我什么都没养过,我根本不懂主宠之间的情谊会是什么。」郁远认真说道:「或许你觉得主宠情谊是刻在我的血脉之间的?那让我告诉你,我觉得即使原本的郁远对你只有主宠情,那现在也早就转变成别的东西了!」   白虎错愕地张大眼睛,终于对上郁远的双眸。   郁远叹了一口气,「其实在我后来在的那个世界,因为我长得很好,自然是很多人追求我的,男的女的都不少。」郁远他家境好,他爸妈怕他被拐骗被绑架,从小让他学跆拳道,「虽然比不上这里,但我的身手还算不错。」   白虎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说我不是真的爱你。我在的那里,因为我长得很好,确实有男人靠近我,想对我上下其手,被我过肩摔了。」郁远淡淡扯了扯唇角,「那人要是真做了什么,我恐怕会踩爆他的生殖器。反正我在那里是画家,没那么重视名声。」   白虎毫无怀疑,他相信郁远做得出来。郁远的脾气很好,但向来并不是一个能让人近身之人。   郁远继续分析,「你说你接近我,我对你真有什么不悦的举动吗?我剑术甚至无人能敌,为什么我不捅你一剑了事?就只是因为你早就服侍我,我已经习惯?你从前不曾随口咬身为凤临尊者的那个郁远吧?你就算服侍他,也总是以礼相待吧?他在皇家长大,我不相信他分不出伺候和借机骚扰的差别。所以我相信你就算早已心悦他,却始终没有对他有何不轨之举。」   白虎默认,他确实不断不断地忍。太想拥有,反倒格外小心翼翼,从来不敢行动,深怕一打破这种平衡,他连在郁远身边的机会也没有了。   「但你对我的不轨行为,多得去了。」郁远想起来到这里后,魔尊大人无数多的骚扰举动,「我有对你如何吗?从未!」   白虎一怔。   「因为不喜欢的人摸你,是骚扰,喜欢的人摸你,是调情!」郁远说到这里,有些激动,「我喜欢你,你懂不懂?不是主宠的那种,是有情欲的那种!」   白虎站得很挺,却微微发颤。   郁远温声下来解释:「来这里我才发现,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的心就跳得特别快,跟你在一起就很心安。你一撩我,我就……真的想跟你双修,只是我害羞,也喜欢慢慢来,不代表我真的不想!你刚刚那么说,是因为怕从前的我只把你当宠物,如今的我也只把你当宠物,却因为不愿伤害你,所以欺骗你吧。我反而觉得,虽然从前的事我没能全想起来,但是从前的郁远,也许也对你有情,只是他太呆,你又太克己复礼,他没机会发觉而已。」   郁远怕白虎还是绕不出那个圈子,「我跟杜行远和杜自迩够好吧?但我完全没有办法想象我跟他们接吻,他们若是有人想吻我,应该会被我打残,但你不一样。这代表什么?代表我对你的感情,一点都不单纯,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可以躺平任你为所欲为。」   他讲到最后,自己都臊了,张着水润的双眸,看着肖扬,「所以,能原谅我吗?我……」   他语声一滞,白虎涉水朝他飞奔而来。   奔到他面前,明明是那么疾风之速,却是乖顺地低下身子,伏在地上,彷佛对他俯首称臣,「主人。」   郁远险些要气馁了,他说了这么多这么久,白虎还是不信他,「你还是没听懂我的话吗?」   「我此生都视你为主。」白虎声音真诚,冰蓝色的双眸此时灿亮异常,「你不摸摸我吗?主人。」   郁远有些困惑,但是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了上去,很轻柔地抚着。   白虎柔声问道,「不上来吗?」   郁远还是不太懂白虎目的为何,但还是三两下爬了上去,趴在白虎背上,摸着柔顺的兽毛。   「主人你趴稳抱好了。」白虎没多久就翻了身子,将郁远放在地上后,自己再转了过来,立在其上,看着郁远。   此举为郁远意料之外,但他却也全无害怕,视线温柔地对上白虎那双冰蓝色的眸子。   「真想这就样吻你。」白虎低低道。   郁远细想白虎的言行举止,总算明白肖扬已经不在意,也相信他的情感了,他放下心来,轻叹:「也没有不行。这个身体看起来受伤了也很快会自动痊愈。」   「怕刺到你。」白虎的原身舌头上全是细刺。   「哪那么娇贵。」郁远轻笑,正想吻上去,白虎却很快地变回人形。   「主人就是娇贵,得好好宠着。」肖扬也跟着轻笑,亲上郁远的唇。   郁远被吻得心头发软,肖扬的脾气实在太好。刚刚就算被他气个半死,也只有兀自生闷气,还在溪的那端,什么伤害他的事都没有做,只是让他找了一会儿。   持平来说,如果是他跟肖扬角色颠倒过来,刚在一起的翌日,就看着恋人将别人给的求道侣拜帖收起,应该会当下就拿过拜帖碎光了,哪能忍得住。他自幼受到千万宠爱,从来很少人要他忍,出事前郁远就算藏拙,还是被众人拱着的。可是他的魔尊大人、他的扬扬,早就在逆境中学会了什么叫忍耐。   要一只凶兽学会忍,那是多残忍的事。但肖扬已成这模样。   明明是一头那么威风的老虎,一位高高在上的魔尊,却这样千忍万耐。郁远愈想愈舍不得,内心揪得死紧。   肖扬不想一直压着郁远,便抱着人翻了侧身。   郁远轻轻摸着他的侧颜,「如果我以后像今天那么蠢,你就对我大发脾气,行吗?」   纤长的手指正好抚在肖扬唇边,肖扬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那长指,「不行。」   郁远被舔得一阵战栗,他忍着臊热,问道:「那……换我帮你……当赔罪?」   虽然这里仍是光天化日,说不定哪时又来个放毒的正道修士,可是郁远豁出去了,他心想,他藏在肖扬下半身的布料里,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肖扬摇了摇头,唇角微掀。   「不,我吃你的。你的,甜。」   --------------------   下一话应该可以上边限了(搓手手) 第四十四章   郁远说出想帮肖扬口交,是因为平时都是对方宠他照顾他,将他的生活打理得有条不紊,他们此时又两情相悦,他自然觉得该回报一下魔尊大人。   否则连咬都要魔尊大人先帮他,那也太欺负肖扬了,虽说他觉得魔尊大人的舌头很强,被咬应该会很舒服,可是因为肖扬如此贴心,他才更不能让。   「谁说我的是甜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是甜的,反而是你,你是白虎,说不定便是甜的。」郁远坚持要帮他口。   肖扬唇角勾起,笑得迷人,「你无论何种味道,都是甜的。」   两个都想帮对方的结果,就是他们在溪边互相角力,搞得像是打架一样。然而近距离肉抟,肖扬自然是更胜郁远一筹,没多久就把郁远压制在身下,拉开郁远的下袍,扯下底裤。   郁远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脸红透顶地说道:「你别在这里,会有人看到。」   肖扬手按住郁远还在扭动的腿,眉头一挑「你帮我做,便不怕别人看到,我帮你做,便忧心别人看到?」   「我不想别人说我欺负你。」郁远伸手去拨开他的手,然而无异蚍蜉撼树,「你是魔尊,我不过就是闲人一枚。」   「我这魔尊,若不是想要还你声名,随时都可以舍弃。」肖扬笑了笑,俯下身去,「更别说,你没欺负我,是我欺负你。」   语毕,他张嘴就轻啮郁远的大腿内侧一口。   肖扬用的力道轻却撩拨,郁远并不感觉到疼,反倒有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油然而生。在他身下的男人,是他的兽宠,亦是魔尊,能一己之力带着他飞升,这么强悍这么出色,正伏在他身下,为他做这件事。   被一个这样卓越的男人喜爱着,帮忙做这件事,是个人都会兴奋。   肖扬甚至还没有摸上去,郁远已然半勃。肖扬微微抚着两边的囊袋,伸手握住眼前愈来愈硬挺的男根,套弄数下,手上的性器便已完全挺立了。   郁远舒服得几乎要叹息。魔尊大人的手实在太暖了,才摸没几下,他觉得他的小芋圆都快熟了。   郁远的阴茎算是笔直,前方微翘,颜色透着淡淡的粉,明明尺寸亦不算小,上面青筋却不甚明显,圆钝的前端的颜色是深紫红色。   肖扬爱不释手,多捋动了几下,缓缓地以舌头,从那深紫的钝头一路舔到根部。   郁远倒抽一口气。魔尊大人的舌既湿又滑,舔得他下腹一阵邪火疯狂窜起,既想让魔尊大人继续舔,又想让人别再舔。   肖扬不知郁远心中所想,只感觉舌下的器物彷佛又涨大了一些,张口将柱身从顶端含入,仿照性交的姿势帮郁远做。   口腔与柱体磨擦的声音不断传出来。风拂过树枝野草的沙沙声,伴着潺潺流水,树梢上鸟儿正鸣叫着,情欲的声音在大自然中分外和谐。   郁远呼吸变得粗重,伴着轻喘声,只觉得肖扬这口活实在是过度厉害了,他就要承受不住,「你别再含了,再弄下去我受不了,我快要……了。」   肖扬退出来,微笑道:「那不正好?」语毕,重新含入眼前那根湿漉漉的男根,另一回合的吞吐于是开始。   郁远就要溃湜,然而肖扬温热紧密的口腔根本不放过他,「你快点离开,不然我……会……」来不及说完,他全身都陷入一种巨大的欢愉。   这种愉悦以往他都是自己用手弄的,头一回贡献在另一个男人的嘴里,竟比自己弄还爽上许多。郁远难以想象这种差异,沉浸在这种高潮的余韵中离不开,一时之间竟忘了要肖扬嘴巴快离开,别吞下去,待他清醒过来,早就晚了。   肖扬口中的显然早已吞下去,只余唇边还剩一点白浊,他掏出帕子为郁远擦拭好,帮郁远把下身的衣服理好,怕郁远嫌地上脏,还用辟尘诀先将两人的衣服都清过一遍,才去看着坐起来的郁远,用另一张帕子擦了擦郁远额边的薄汗。   郁远一看到肖扬的嘴唇,险些就地自燃。他手忙脚乱地想找手帕,但他对自己的储物袋,还没有肖扬对他的储物袋的十分之一熟,此时脑子乱成一团,自然是找不到,便干脆用手把肖扬唇边的神秘液体擦掉,再按上肖扬手里的手帕上。   「你干嘛只记得擦我的汗,不记得擦你唇边的东西?」郁远微微抱怨似地说道,这男人,还是全心全意搭在他身上。   「本想留个纪念。」肖扬轻笑,眉梢眼里全都泛着春意,「你的,甜。」   郁远羞愤到极点,终于爆了粗口:「甜屁甜!」   *   小芋圆在溪边被吃干抹净之后,郁远深深觉得溪边不宜再久留,便随口掰了个理由说要回去,「我刚刚冲出来找你的时候,没跟重望明还有阿蝶讲,他们两个也许会很着急,我们赶快回去跟他们解释一下。」   肖扬自然看出郁远是害臊了,乱找理由说要回去,他此时被郁远哄得妥妥贴贴,已不再吃重望明的醋,但不妨碍他想逗自家主人的心情。   「你似乎忘了我是魔尊?」肖扬轻笑,「我行事得向谁解释?」   「……」郁远都快忘记自家男友就是个狂会损他的话题杀手,他破罐破摔,「好吧,我要回去,这样可以了吗?」再不回去他怕等等一时他脑子不清楚,真会在这里光天化日之下交合。   魔尊大人实在弄得他太舒服了!   肖扬心里大概能猜到郁远急着回去的原因,有些好笑,毕竟他是没打算在这里真做的。郁远的身体不怕磕,跟他舍不舍得在这里让郁远磕,是两回事。   「走吧。」肖扬语声方落,却是变回原身,那是一头非常美丽的大老虎,雪白的虎毛上间杂着黑色斑条,那双冰蓝色的眼眸,说不出的神秘,「载你回去。」   「这样大家不就知道你的原身?不好吧。」郁远心想肖扬不是不让人知道?   「你当时为我取名,只唤我扬扬,并未取姓。」当时他跟在郁远身边,只守护着郁远,不太需要和其他人有太多往来,倒也不需要用到姓,他便也没想取姓,对一头凶兽来说,姓氏原本就不是非得有的,然而他要当这魔尊,便不能没有姓氏,「你可知为什么我后来取姓氏为肖?」   郁远很快便想到,「虎啸取啸之音?」   白虎点点头,「嗯。几个堂主或早或晚,都已知道我的身分,你必然晓得。」   这下换郁远点头,「很明显。」他顿了一下,「可是别人不知道,没必要让那么多人知道吧?」   「我当时只有不想你知道。」白虎坦白,「其他人怎么样,我根本不甚在意。他们爱怎么样便怎么样。」   郁远自然地揉了揉白虎的头顶,「可是苍山?」   白虎舒服地瞇起眼,「待消息传到苍山之时,苍山要来见我们的人早就来了。」他微闭着眼睛,又道:「况且我本来就打算在苍山来时,表明我是谁。」   「那就等苍山来啊,不然他们知道了,就不好玩啊。」郁远眸里闪着光芒,笑道:「我们先这里跑一段,你再变成人身,背我回总坛。」   白虎唇边扬起笑意,郁远看了忍不住又揉了白虎的头顶好几下,末了还没耐住轻轻捏了捏白虎的耳朵。   白虎眼神变得深沉,「主人,你不想回去,是吗?」   郁远愣了一下,才知道肖扬在说什么,「对不起,我不知道摸你耳朵,你会……」   「别人摸就没这种效果,虽然也没别人摸过。」白虎轻笑。   他的好脾气,只在郁远面前有,若是别人敢胆摸他兽身耳朵,不早就被他撕了才怪。以往跟着郁远到处跑时,是绝没有人敢随便摸他的。   「上来吧。」白虎笑道。   郁远飞快爬上白虎的背,趴伏在白虎身上,兴高采烈地既揉又摸白虎颈上的毛,感受着毛茸茸的虎毛和温暖的体温,心思人生最幸福之事莫过于此。   他果然是个大猫奴。   白虎载着郁远往山林间奔去,肆意地奔了好几圈。   身下的白虎奔驰的速度飞快,却独有一种沉稳的韵律,过午的林间熏风飞快流动,拂得郁远没多久就惬意而熟悉地趴在白虎身上睡着,睡得很香。   白虎也不急着载他回去,心道让人找不到便让人找不到,便也停下来,阖上双目跟着陷入睡梦之中,直到郁远传来动静。   郁远来此世时间一长,已学会观察天色和树影判断时间,他揉揉眼,从白虎身上跳下来,看着白虎,「你也睡着了?」   白虎也刚醒,他此时心结已解再无负担,虽然此地已是人烟罕至之地,但毕竟是魔道总坛的地盘,郁远又在他身边,令他放下所有的防备,内心非常放松。   白虎那脸惺忪得有点可爱,郁远一时高兴过头,兴奋地抱着白虎就直亲,糊得白虎脸上嘴上全是口水。   先前的郁远跟他也亲密,但倒是没这样恣意嘴对嘴乱亲,如今的郁远不知道是到过别的小世界,或是关系改变,对他更为亲昵。   白虎心满意足地低笑,眼神透着一丝丝情欲,「你再乱亲,就真的不用回去了。」   *   最后肖扬化为人身,两人御剑飞回总坛去。郁远起初还有些担心重望明不知道哪里去了,肖扬便透过玉球问胡蝶问得一清二楚。   肖扬笑道:「胡蝶和那小子,现在正在藏书阁,白桐兴许也在。」   听到这话,郁远眨了眨眼,「这是……腐众读书会?」   肖扬毕竟听过郁远解释腐女这词,听到腐众便很快就懂了,他虽爱逗郁远,却又不想郁远害臊过了头,「你去找他们玩吧,我去找你师弟谈一下事情。」   「你不陪我进去吗?」郁远想到早上两个人先后离开议事厅这出,有点头疼,他想干脆公开便是,反正都已经在双胞胎面前公开了,而且魔道总坛里其他人时常看着肖扬背他这里来那里去的,应该也习惯了,「免得他们以为我们还在吵架。你知道我懒得解释。」   肖扬点点头,「也好,顺道帮你把点心拿出来,把茶冲好,不然你肯定不会吃。」   「你要不要这么贴心,主人送你一个亲吻?」郁远勾起唇笑道,语毕便主动将唇贴上肖扬的唇,轻轻啄了一下唇。   肖扬挑眉轻笑,「这也算吻?未免太没诚意。」   此时两个人正在藏书阁数十步路的树边。郁远这突然一撩,肖扬很自然地把人压往树干上,狠狠地索取了一下他贴心所应得到的报酬。   郁远被放开时,嘴唇已经有些微肿,心脏还跳得飞快,弱弱地抱怨,「你这一个抵别人的十个吧?」   肖扬笑得很危险,「别人?」   肖扬表现得很明显,郁远自然也明白肖扬吃醋了,「不是,我没跟别人吻过,我的意思是你这强度太强,吻一次抵电视电影的角色吻十次吧。电视电影里的角色就像这里的伶人戏子之类的。」   肖扬点点头,表示明白,还舔了舔唇,彷佛意犹未尽,「嗯,你受得了,不怕。」   哼!男人!郁远委屈,「……说好的舍不得我、心疼我呢?」   肖扬勾起唇角,略为狭长的眼闪着笑意,「再多亲个几下表示心疼?」   「走了,不想待了。」郁远佯装气呼呼地往前走。   肖扬笑笑地跟在后面。   这样一前一后走了几步,郁远突然又不舍得了,他不喜欢肖扬跟在他后面,总会让他想起肖扬先前都是什么样的小可怜,于是他陡然停下脚步,看向肖扬。   「我没生气。」郁远承认。   肖扬笑意盈盈,「我自然知道。」   呜,哪里来的这么贴心懂事的魔尊啊,郁远感叹不已,突然就有点后悔没让魔尊大人变回原身了,他感动得想撸猫。   最后他只是伸手揉了一把肖扬的头发,「我能给你更多更好,你怎么亲都可以。」   说完,主动牵过肖扬的手,十指相扣。   「这是?」肖扬摇一摇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郁远眉眼微弯,笑得很甜,「没有不能让人知道,就公开也无妨?还是你不想说?」   「我很喜欢。」肖扬轻声说道,他过去可能会反复猜疑郁远这样做是讨身为宠物的他的欢心,然而如今两人已经说开,他明白郁远为的是情人关系的他,「谢谢。」   于是两个人便亲密地牵着手走进了藏书阁,守阁人眼睛都直了。   先前他就听白桐和胡蝶说这两位是一对,想想很有道理,她们两个后来便不定时丢一些文章跟他共享,也常来询问他,尊上和尊者两人在藏书阁里有没有做什么特别之事,他便也会告诉她们他看到的。没想到现在看到两人大大方方携手同进藏书阁?   这要说只是生死至交,他不相信!   里头白桐、胡蝶、重望明的桌面上本来有书有纸有笔,三个人又说又笑的,见到肖扬和郁远牵着手走进来,三人都抬起头来,眼睛全都发直。   肖扬早就猜到这几个人凑在一起约莫就是这种反应,并不惊讶,神态自若地问郁远,「你要坐这儿?」   「嗯。」郁远就站在他们旁边的位子。   「你先坐,我来帮你。」肖扬说道。   三个人眼睛张得更大。刚刚才讨论过的画面,直接就在眼前上演,这如何能不令他们热血贲张?   郁远还是有些害羞,但肖扬都冷静成这样了,他哪能输,他毕竟是郁远,曾经这世界的仙门第一人。他便也笑笑地坐了下来,一脸没事的模样,任肖扬帮他把点心、饮料都取出,摆在桌上摆得好好的。   肖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表情淡定、神色自然,眉间带着轻浅的笑意,眼神专注不已,看得一旁三个人竟然也跟着无语,连最不受控的重望明一时之间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先行一步,等会儿来接你?或你再联系我?」肖扬也不管别人到底如何看待,他本来就与郁远不同,没什么相亲相爱还要害羞的心思,若不是忌讳着郁远脸皮比他薄上许多,他便就在这里坐下陪郁远了。   「好。」郁远对肖扬点点头,「你先去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肖扬简单与三人颌首示意后,就离开了。   郁远自然是看到桌上那些散落的纸张和小图画了,他初看还是有点臊,但是心想与其要臊,那不如自己变成大手,就如同肖扬先前说的:你自己画的最好看,别人画的总没那么好看。   于是他便吃起糕点来,不仅自己吃,还分给别人吃,「望明、阿桐、阿蝶,你们都吃。来,快吃、快吃。」   胡蝶和白桐有些尴尬,她们确实平时也没怎么掩藏,从还在天道盟时就这样了,可是她们的作品就这样在本人眼前被本人看到却是头一次。她们比较怕郁远嫌她们写得差了画得丑了,毕竟她们就鬼画符而已,还有谁能画得比郁远好?但是现在要收起来,反而是欲盖弥彰,所以她们自然也没有去收拾桌上纸张。   重望明却全无胡蝶、白桐这种羞耻感,他刚刚只是很惊喜说不出话来,现在郁远都在他身边吃点心了,他自然也大方地拿点心过来一起吃。   重望明吃着肖扬帮郁远准备的点心,心道肖扬对郁远是真的好,连帮郁远准备的点心都这么好吃,「郁远哥哥,你这是跟尊上他私订终身?」   --------------------   终于可以上边限了,虽然很不肉(倒地)   *   明天要出门,不更 第四十五章   「算是吧。」郁远笑了笑,「确实非他不要。」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道侣?」重望明圆滚滚的双眸有着欣喜,「我定要在道侣大典上送上厚礼。」   郁远并不想在贺礼里看到满满的虫,「不用了,薄礼就可以了。」边说还边对胡蝶使眼色。   「郁远哥哥你太客气了,厚礼是一定要的。」重望明笑笑地回道。   胡蝶很快便看懂郁远在暗示什么,她笑道:「厚礼我们送即可,蛊王弟弟你就送薄礼就好。你这么年轻,盟主哪里好意思收你厚礼?」   重望明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年纪小,就要送薄礼,但是他约莫可以感觉到善意,知道这些人是对他好,「可是我家底很厚。」   郁远差点没憋住,想说你家底很厚,指的就是那些蛊虫吗?他不想陷入虫虫危机,真的不必。   「那便到时候再说。」郁远用了拖字诀,「反正我也得要我的事情处理完毕,才会跟你们尊上举行大典。」   重望明不知道是什么事,「郁远哥哥,你还有什么事啊?」   「我吗?就想报个仇。再让我吃几口糕点,等等帮你们画个画。」郁远悠闲地将糕点往嘴巴里送,还喝了口奶绿。   肖扬早就准备好几个空杯子,郁远便拿了一个杯子给重望明,「嗯望明你自己倒去喝喝看,这个奶茶甜甜的,你应该喜欢。」他没忘了招呼白桐和胡蝶,说道:「你们也自己喝喔。」   重望明还真在郁远意料之中,倒了奶绿,甜甜的,确实觉得好喝,「原来这么好喝,我还以为茶都很难喝,怎么加了奶之后整个都不一样?」   「如果有珍珠就更好喝啦。」郁远说道,他最近倒是都看到御厨在忙着把各种刚做好的粉类加不同比例的水分和甜度,在那里像搓汤圆似的搓动粉类。   感觉非常专业,说不定他没多久就可以喝到珍珠奶茶啦。   「珍珠,那是什么?」重望明听到后,产生一如先前数人的困惑。   「嗯,吃的,你继续在这里玩一阵,早晚吃得到。」   重望明喝着甜滋滋的奶茶,不可置信地说道:「比这个还好喝吗?」   「是吧,如果有红茶,就更好了,可惜现在还只有奶绿和乌龙奶茶。」郁远瞇着眼笑,他也很喜欢,「不过听说不用太久就会有红茶啦。」   此时的郁远,还不知道,他家魔尊毕竟拥有跟这世界的修士不一般的能力,早就把整个山都移到附近来了。   他吃饱喝足,心情更愉悦,便问道:「来,你们到底想画什么,让我来吧。」   问出来他才想,根本不必问,胡蝶和白桐一直便要他画文本的封面,是他迟迟没交稿。   郁远没想到自己有天真会画腐图画到自己同人本上头,不过他今天心情很好,而且两人才刚把心结都说开,要画魔尊大人更加容易,很快就把魔尊大人画得很好,画到自己却呆住,怎样都下不了手,最后草草画了几撇,随意了事。   重望明诚实,「不像你啊,郁远哥哥。」   胡蝶还捧一下郁远的长相,「对啊盟主比这个好看很多。」   白桐直白:「这是谁?」   郁远心想他画得有那么明显差异吗?画自己真的超耻,实在不想这么丢脸。但自画像他也不是没画过,好吧,那就画好一点吧。他又画了一张,自然,他画魔尊大人就是各种好看,画他自己时……他努力地想着自己脸上会有什么表情,画了出来。   这是他吧?!   白桐这回先说:「是很像,但感觉不解风情?」   胡蝶难得无言,她绞尽脑汁「嗯……这个……」   重望明看了看郁远,「郁远哥哥,这……会不会有点木头?」   「但这明明很像我吧?!」郁远差点自暴自弃地喊出,我乃钢铁直男,汝等意为何?!   他是忠于原著好吗?!   「这表情……好像少了什么?」胡蝶指出。   「盟主比较容易害羞。」白桐直指出重点。   重望明的眼睛都亮了,「对,缺了一种暴躁的害羞!」   干,他没有!他哪里害羞了?!郁远只好又重来,试着想着他妈对于受的要求,把那些受的脸,换成他自己,又画了一张,很快得到面前三位的赞许。   「郁远哥哥,这就是你!」重望明觉得这张真是画得太好了。   「盟主,您这画画得真好。」胡蝶大方赞扬。   白桐就是个不停真相的小伙伴,「您跟尊上在一起,确实会露出这种表情。」   随便吧,想死,不想看。郁远强持冷静,懒懒地说道:「喜欢就好。」他漫不经心地拿过桌上散落的书想看,看到白桐和胡蝶的表情,突然便清楚自己拿到了什么书。   「郁远哥哥,你果然有胆识。这本刚刚两位姐姐拿给我看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呢。」重望明崇拜地说道。   郁远在小朋友面前,硬着头皮把那本书翻开,结果发觉,那不是他跟肖扬的本子,但那是一本男男春宫本,每页都是不同的姿势,换成现代话来说,大概就是四十八手。   其实他以前还帮妈妈画过。当家中有饥渴的腐女妈妈,身为儿子得忍辱负重地帮妈妈做很多事情。他那时候甚至可以面无表情、心无一点波澜地画完四十八手,只觉得这些姿势真的要办到,有些也太为难人了。   他过去看到这个,脑子里只在怀疑,真能长时间做吗?就算他身体素质其实是可以的,他也不想把自己硬拗成那样做上半小时,不管是上人的那个还是被上的那个。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他有对象,一切便不同了。他每看一张都又期待又害怕,期待便不必说了,魔尊大人本身就很诱人,也弄得他很舒服,跟魔尊大人亲近,他是喜欢的;害怕则是,有些动作做太久他真的会死吧?即使他现在的身体非常强,或许并不会累,反正他这个身体其实根本不必睡觉,修炼无日月,真要双修,做多久都可以,若是肖扬一做就是三天、一星期、一个月甚至三个月呢?   他应该会死。   郁远强装镇定,一页页看完,看完之后笑笑地说道,「这也没什么。」   「喔?」肖扬的声音无端端地传出。   郁远一愣。其实以他的修为,肖扬走到这里他应该听得到的,可是他看这些动作看得内心一点都不淡定,心思都放在如何装淡定上,自然也就没听到。   郁远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肖扬,明明内心因为被抓包而乱得要命,还是只能装没事。   肖扬的表情兴味盎然。   郁远只好装得更加冷静,男人,是不能在这件事上认输的,他又将视线转回原本三人,「真没什么。我能坚持的时间很长。」诸君们,他是攻!他是攻!   虽然他毫不怀疑现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下面的那个,连他自己也觉得对上大型猫科动物,他完全没有当上面那个的机会,然而在众人面前,还是要演一下。   胡蝶和白桐的眼睛都亮了,只差没喊出哦哦哦哦。   重望明崇拜地看着郁远,「嗯,郁远哥哥,我相信你。」   「如此甚好。」肖扬淡淡笑道。   郁远立刻又不平静了!他转头看着肖扬,「对了,我有事情想找望明私聊,我带他出去外头聊一下,你等我一会儿,帮我收收东西,我等等回来。」   「好啊。」肖扬含笑点头,这会儿倒是没有任何脾气。   他哪会不知道郁远为什么要拉重望明走?他自然还是要让害羞的主人散一下热的。   郁远立刻拉着一脸茫然的重望明走了。   走到外头树林下,正是夕阳西下时分,橙灿的天空异常美丽,眼前是另一番美好光景,但郁远一眼就望见肖扬下午压着他吻的那棵树,心脏又狂跳起来。   心想连棵树都能跟他过不去了,他容易嘛他。   「郁远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重望明很纳闷。   郁远还真不是随意把重望明拉出来,他确实是真的有事。   这几天跟重望明相处下来,他算是更了解重望明了。   一个慕强且纯真,对人间世俗规范不屑一顾,任凭喜好行事的孩子。真的就是个孩子,只有孩子,才能如此既天真无邪又残忍,因为孩子的心中,尚没有任何世俗框架,也没有所谓的是非对错之判断。   所以说噬主便噬主,所以最开始才气他为什么要弒师还不弒个成功。重望明不同于一般人,一般人认为弒师为错,重望明却根本不把弒师当成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要弒师便弒,没弒成才可耻,弒成什么都好。   郁远心里是喜欢重望明的,他还算喜欢跟孩子相处,虽然喜怒难预测,他却觉得比大人好懂,反正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高兴便高兴,生气便生气,一点也不需要猜,生气了,给个甜食哄哄、玩具玩玩,通常就没事了,虽然这位蛊王的喜好比较特别,喜欢把人当玩具。   但通常孩子信任人后,便愿意与人交心。   他原本对苍山之事,大多都听肖扬和双胞胎的,并没有太多想法,毕竟他记忆还是未全回来,对苍山的仇恨依旧有些遥远,他比较怜惜双胞胎所遭之难,也觉得复仇一事让双胞和和肖扬去谋略就好。   但这几天,他历经肖扬因为怕他出事,慌得连人型都差点没撑住一事,又跟肖扬在一起,还连肖扬的马甲都脱掉,他不再这么被动了。   他想要更快跟肖扬结道侣,给肖扬更多行为上的保证,就不能只是等着双胞胎和肖扬行动,他也得有所行动才成。   所以他想要借重望明之力,帮他做件事。   重望明双眸睁得大大的,亮晶晶地看着郁远。   「你能帮我个忙吗?」郁远问道。   「是郁远哥哥的话,十个忙都可以。」重望明确实很喜欢郁远,人强长得又好看,还会给他好吃好玩,简直就没有更好的人了。   郁远笑了笑,问出内心想求之事,「你那里有没有什么蛊虫,是能够让人难以掩饰欲望,立刻去做他压抑隐忍数百年后,最想做的事的?」   例如,弒师。   例如,成为苍山掌门。   例如,成为万人之颠。   --------------------   CP粉重望明小朋友:居然不是要合欢蛊我太失望了(≧д≦ヾ)   羊羊:就算不用合欢蛊我也可以让主人欲仙欲死↑_(ΦwΦ;)Ψ   芋圆:…… 第四十六章   苍山 栖霞峰   喻劭再度坐在琉璃镜前,以胭脂按着自己苍白的容颜。桌上又是一幅画,画中之人,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郁远。他瞥过一眼,静静地开始以黛画眉,仔仔细细地画好,最后抹上口脂,看着自己再度愈来愈像画中之人。   妆容都化好后,他如以往的每一天一般,细细碎碎地毁掉画作。随后拿起口脂,在镜上写下两字,淡淡地看着那两字,他凝视了许久许久,彷佛能透过那两个字看那个人。   他唇角缓缓扬起一抹笑,镜中那抹笑容,亦跟画里的郁远有三分相似。   这回他砸破了镜子,却没有用法术,只一手一手地捡起那碎片,任碎片将他的手指割破,待全部收拾好,才以染血的指头,在地板上写下两个字。   艳红的字迹彷佛发着惨亮的光芒。   轻轻地,他笑了起来,用手掌糊去那两字,着魔似的,用舌头舔了舔掌心的血迹,随后恶心地呕吐起来。   「白费心思。」他淡淡说道,也不知究竟是在说谁。   他花了一些时间,整理好秽物,重新打理好散乱的仪容,再度于深夜中,离开栖霞峰,在夜色的掩映中,御剑飞至另一峰,进到一间居所。   喻劭走进屋内时,一个男人站在桌案旁,正将灵鸽握在手里,灵鸽在他手里不断颤抖着,男人的手却愈握愈紧,看似温和地笑着:「我很轻。」另只手却直接塞一颗药进灵鸽嘴里,灵鸽很快地死得无声无息,迅速化为一滩血水,他又掐了一个法诀,那滩血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喻劭看着男人的举动,眉头皱也不皱,反而灿开一抹笑容,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将男人的手指,一根根地擦拭而过。   「郁远复活一事,也许是真的。」男人轻轻说道。   「喔?」喻劭微笑,眉眼倒映着烛光,「那明天还去魔道吗?」   男人说道:「怎么不去,总得去看看郁远他到底是真的或假的?」   喻劭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异常乖顺,「这样啊,那我便代您去一探究竟了。」   「乖,你较之郁远一点都不逊色,说不定肖扬就看上你了,也说不定。」男人笑笑地抚着喻劭的发,笑笑地哄道。   喻劭轻轻一笑,手指浅浅嵌进掌心之中,细碎的伤口微微发着疼,他却笑得更灿烂,说:「是啊,他指不定就看上我了呢。但我内心还是只钟情一人。」   「知道你的心意,我这不是最疼你了吗?」男人笑吻上喻劭的唇。   两个身影迅速交迭在一起,所有的爱爱恨恨,都融在低低的喘息声中。   *   夜更深沉。男人出了门,来到苍山主峰,进到主居所。他故意将脚步声放得很沉。   老人听到脚步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是男人,表情略为放松下来,唤了个名字,「你怎么来了?」此时毕竟是私下相处,他显得较为轻松,说话较之平日在外白话许多。   男人在桌案旁坐下来,看向床上那个长者。那人已老态龙钟,再看不清当年名盛仙门时那种威严,面色铁青,已有将死之人的气味。   男人轻笑,「来跟您叙叙旧啊,师父。」   老人从未听过他这名弟子用这种态度与他说过话,立刻感到不对劲,他微微皱起那两道发白的眉毛,「你这是?」   「师父,我们就别这么装来装去,像是我们师徒情深似的,我不相信你没疑过我。」男人又笑,「我啊,如今可是懒得再演了呢。」   「我没听懂。」老人低道。   「那便说清楚一点,你的好徒弟不知道是没死,还是复活了。现在人在魔道总坛里头。」男人轻轻说道,「你说,你当年怎么没让他死透呢?」男人撇撇唇,「连杀个人都杀失败,师父啊,你这师父当得可真不怎的。」   「当年明明就是他想杀我,我竭力反抗,终于制伏他。」老人说道。   「你别瞒我了,别人或许不知道,你以为我不清楚?」男人轻笑,「你早就杀他双亲,留下筋骨和血水,保存多年。后来闭关,便是用这骨血做成法器,当时,唯有这直系血亲的法器,还能杀得成他了,不然你当时的修为及剑术,哪可能赢得过他?」   老人眼神一滞,随后眼睛突然放出精光,「是你,从一开始就是你。」   苍山会定时搜罗购入书册,书册进藏书阁之前,总会有人审过,再到藏书阁去,当年他因为一目十行,便是那位审书者,他会去杀郁远双亲,便是从一本书上看来的,血亲骨血若制成法器,将是对该人威力最大的法器。   但他杀了郁远双亲之后还是迟迟没有动作,毕竟当年的郁远还不够强大,他随时就能捏死郁远,他还需要郁远名声,他要郁远发光发热。   于是便一拖再拖,直到他发觉他再也不可能打倒郁远时,他闭关了。   但如今想想,那本书究竟是如何来到苍山的?   「这事我真不曾疑你。」老人说道:「我确实曾疑你知道实情,但是从没想过,那本书会送到我手里,从一开始就有你的手笔。你那时候才多大。」   男人笑笑,「那也懂得恨了。」   老人差点没顺过气来,「你……」   「好了,就此打住,我怕你一气真把自己给气死,我还没现在要你死呢。」男人低笑,「你若是没那心思,又怎会落我的套?你就是想毁了他。话说回来,你当年到底杀没杀成?总不会演了那么大一出,最后被骗的,是我?」   「我确实杀死他了,但未毁他尸身。不过,当时劈那么大的雷,雷怎可能没劈透他尸身。」老人不能理解。   「谁知道?但我确实收到他未死的消息。你想留一世声名,说不定他根本不给你呢。」男人轻笑,「不过也无妨,反正人是你起恶心杀的,你毁的,与我何干。」   「你!」老人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别气,你得好好活着,活着才能等他回到苍山来向你复仇。」男人笑了笑,站起身来,连声道别都没说就走了。   老人凝视着他,眸光一沉。   *   重望明乐不思蜀,完全不欲回蛊门,他沉溺于胡蝶、白桐塞给他的各式文本、图画之中,看得可开心了,郁远早上陪白桐去操兵,他也就跟着去,日子过得有趣得很,他一点都不想管蛊门其他的修士,还打算写个信回去直接解散蛊门算了。   「不能乱解散,你一解散,势力就不如卜堂主了不是吗?」郁远笑着跟重望明提醒道。   「这么说也对。」重望明一想到卜烈植,就气鼓鼓的。   卜烈植是重望明在魔道总坛唯一的不开心之事,他想到卜烈植就各种不悦,求了肖扬几回,肖扬说什么都找不出别的居所给他,他就去求了胡蝶和白桐收留他,毕竟他也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   但他被拒绝了!他实在不懂,为么胡蝶和白桐会拒绝他?他们不是同好吗?   他找了个跟郁远相处的时间,跟郁远抱怨。肖扬跟郁远说开后,便真不吃重望明之醋了,郁远要跟重望明私下聊天说话,他也从不拦着。当然,他还是会装模作样地吃吃醋,不过,两人都知道,那便是情趣了。   郁远现在也开窍不少,他与重望明相处时,大多是重望明玩蛊虫,他则在旁画图,两个人偶尔说个几句话,大多时间还是各玩各的,郁远自然不觉得负担,再多画一两张图给肖扬,还是把他新晋男友哄得好好的。   有了跟肖扬在一起的经验,郁远没先前那么少根筋了,他听到重望明说胡蝶和白桐都拒绝他同住,内心忍不住笑。   小朋友,你跟那两个腐女说你要跟她们住,她们哪会肯?你跟她们相处这几天,还不明白吗?她们的魔掌就是等着伸向你啊。   郁远自己跟肖扬交往后,也有了看好戏的心思,「卜堂主人不错,就是比较爱吃虫子,他不理你是因为……」听说重望明原身不是那种如蝎子般黑黑可怕的虫子,而是跟蚕宝宝一样白白胖胖走可爱风的那种虫子,跟一般人审美观不太一样的卜烈植觉得丑,「你那些虫子如果分一点给他吃,他说不定哪天就愿意跟你比试了。」   重望明还在生气,「想吃我的虫子,门都没有。」   郁远也不急着重望明改变,讨厌卜烈植便讨厌,缘分这种事很难说,硬凑也不好,反正蛊门人原本就不多,重望明的手段也特殊,人留在这里,蛊门一时半刻也不可能出什么大事,他还等着重望明帮他下蛊呢。   「郁远哥哥,你知道我睡哪里吗?我每晚都睡树上!」重望明哼了一声,与卜烈植同住第二晚,他就想说好吧,他来睡一下书房。看着卜烈植在那里摆弄药草,他自然也把他的蛊虫放出来玩。   没想到,他的蛊虫有几只跑去啃了卜烈植那些药草,才啃咬了一两回,卜烈植眉头立刻皱起来,「请管好你的蛊虫,他们啃我的药草。」   重望明本来就不是什么温驯的性子,又护着自己的蛊虫心切,圆圆的双眸瞪得大大的,「我都还没说你的药草会害我家虫子吃坏肚子呢,你说我家蛊虫啃你药草,就啃那么一口,会如何吗?」   「虫子不会吃坏肚子。」卜烈植淡淡说道:「我乃医者。」   「你最好是医过虫!这些虫都归我管。他们会吃坏肚子。」重望明也是口上说说。   卜烈植看着那些虫,「他们啃第二口了。这叶子很珍贵,被他们吃没了你帮我摘?」   重望明特别不爽,「……我家虫吃坏肚子你去帮我抓虫?」   「嗯,可以。」卜烈植定定地说道:「能吃坏的话。」   重望明气呼呼地收了虫子又跑到树上,后来他到了夜里干脆东西收一收,自动自发到树上睡。   「郁远哥哥,我突然想到,既然我都要到树上睡,那我能到离你近一点的树上睡吗?」重望明真心喜欢郁远,不忘先跟郁远商量,「这样我一早就能过来找你跟杜氏兄弟还有尊上,就不必还要飞一阵子才到这里了。」   郁远立刻想到最近肖扬晚上总爱拉着他亲亲摸摸,尺度愈来愈大的事,脸色微变,立刻回道:「不妥。」   虽然树离床上很远,但肖扬作案的地方包括但不限于温泉池、书房、卧房……,偶尔心血来潮甚至会背他去散步,说好是散步,却在树林里压着他吻得没天没地。   他不想要让重望明再增加胡蝶和白桐创作的题材了,而且他看过他妈丢古代腐女是怎么偷看男人欢爱的图画,实在不想重望明这一来,让胡蝶和白桐也跟着偷偷来,趴在窗边看他跟肖扬卿卿我我。   「为何不妥?」重望明不懂。   郁远乱出馊主意,「你既讨厌卜堂主,该去跟他抢床睡,每回都你跑,那不是太示弱了吗?」   重望明被郁远这样一说,顿时恍然大悟,「这样讲也对!」他都敢反噬主人了,本来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就决定跟卜烈植杠上了,「我现在就去!」   郁远心想,现在才夕阳西下时分,是也不必这么急,不过看到肖扬老早就倚在一旁听他拐骗小孩,他也就不把小朋友留下来了,说不定处着处着,真的处出什么火花也不一定?   重望明收好蛊虫,准备要离开,才发现肖扬已经来找郁远了,他笑嘻嘻地对郁远说:「郁远哥哥,我先走啦!今晚就不去找你们蹭饭了。」   他说完就一溜烟跑远,也没特别跟肖扬打招呼。   郁远心想,这小朋友是真的完全不粉肖扬了吧,前偶像的心酸谁人知……正想安慰一下重望明的前偶像,却发现正在收拾桌案的肖扬非但不伤心,还笑得特别迷人。   好吧,魔尊大人这是一点也没有身为偶像的自觉啊。   郁远看肖扬把他吃的、画的都整理好了,亲昵地去牵他的手,「走了?」   肖扬把郁远的手牵得很紧,轻笑道:「你拐小孩倒是拐得挺顺。」   郁远不无得意,「那是,我本来就很有小孩缘。」   郁远说的是大实话,就不说他那些堂表兄弟姊妹了,连一般孩子都特别喜欢他。可能因为他眉眼温柔没什么攻击性,又总是说些有的没有的,容易跟小孩打成一片,以前被拉去教画时,他总是最受小孩欢迎的一个。   肖扬轻轻挑眉,「喔?」   郁远跟肖扬说开后,终于学会把平时在其他地方的敏锐心思放在感情上,听到这声喔,他立刻知道男朋友需要哄一哄了,「不过我心里就只有小白虎一个小孩。」   肖扬不接受,直接把将人往藏书阁的墙壁一压,「那也不行,我长大了。」   郁远立刻知道他恐怕要做什么,压低声音道:「守阁人在呢!」   肖扬轻笑,「视线死角,不理他。」   郁远也知道这里守阁人看不到,但也不必这么光明正大的啊,「喂!」   「得让你把心思放回大人身上才行。」肖扬轻轻抚着郁远的脸,手指最末轻抬着下巴,冰蓝色瞳眸含着清浅的笑意,「否则,你满心都是小白虎,不成。」   郁远正要说哪有自己跟自己吃醋的道理,肖扬的吻已铺天盖地落了下来。他已经很习惯跟肖扬接吻,肖扬身上那林木香气此时会陡然增加数倍,非常好闻,唇舌纠缠着,他明明不会乏力,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往肖扬再靠近一点,恨不得整个人跟肖扬黏在一起。 第四十七章   因为吻得太激烈,他身上的某个东西有反应了。   「主人,你硬了,我帮你弄。」肖扬自己自然亦有反应,但还是想照料郁远。   他很贪心,知道让郁远帮他,是不会满足他的。他要就要完整的郁远,因此现在他帮郁远弄就好。   「不可!」郁远情急之下真的把电掣取出,只未出鞘,然而电掣完全感觉不到郁远的战意和现场的危险气息,待在郁远的手里,有点莫名。   感觉到电掣满剑问号,郁远也很无奈。   「主人,有那么危急吗?」肖扬低低笑道。看着主人手忙脚乱的样子,便是格外可爱。   「再不拿出电掣,让你……在这里那什么我,我便声名狼藉了!当然危急。」郁远硬扯。   「我看电掣一点也不兴奋。」肖扬用手指轻轻抚着电掣的剑鞘,逗着郁远,「说不定我真弄你,它也不会对我如何。不然我们试试?」   「不行。」郁远飞快拒绝,「回去再试。」   肖扬拉着郁远,「你电掣都拿出来了,那我们立刻御剑回去试?」   郁远光想到就头皮发麻,「不行,双胞胎不是在帮御厨打下手准备晚饭?回去人更多。」   肖扬打定主意要试,「那我们再去溪边试一下,御剑也只转眼即到的功夫。」   郁远找个理由拒绝,「不行,飞到那里,我懒。」   「那便旁边的树林里试了,反正天色已暗,没人能看到你我。」肖扬蓝眸渗上些许危险笑意,「再说不行,我便在这里就把你办了。」   郁远毫不怀疑他面前这只化为人形的白虎真的说到做到。大猫没在跟你讲什么礼义廉耻的!大猫想办就办!确实很帅,但当他是那个被办的人的时候,岂止一个惨字可言。   肖扬强硬地把郁远拉出藏书阁,拉进旁边一处树林之中。   郁远本来早已平息下来的欲望,立刻又耸立起来。肖扬蹲下身去,藏进衣襬下,扯下里裤,唇舌并用地让郁远释放在他嘴里。   郁远腿软得不象话。心里一直想,这成年白虎的口技怎么能这么好呢?!   电掣乖乖待在肖扬手里,跟死了没两样。   肖扬为郁远擦拭好并打理好衣着,才起身道,「主人,你看,电掣也认为我对你没有危险。」   郁远咬牙切齿,心道肖扬才是最危险的好吗?!别人他还能拿剑便砍,肖扬呢?整日谋划着早日解决苍山一事,拿身下的剑捅他!这不危险吗?就没比这个更危险的了。他届时肯定腰疼屁股疼哪里都疼,这不要命吗!   「傻剑,不要也罢!」   *   苍山即将来访,正道那边也有事得处理。最近杜行远先前带着玹山修士到了苍山,他对苍山本来就熟门熟路,要假扮成其他弟子亦很容易,直到把药下给喻劭,见到对方喝下那药,都没被发觉,杜行远懒得再把玹山修士扛回魔道总坛,便把他随意找好苍山一处给扔了,任他自生自灭了,反正蛊王那边的蛊很有效,玹山修士若要招出魔道,便会先七孔流血而死。   修士运气实在不算好,他终于快逃出苍山的范围,却刚好被苍山外门弟子给发现,这下玹山有人去苍山投毒一事又闹开了。   玹山坚持这是被苍山给栽赃了,他们从未做出这事,苍山却说这人已经认了自己是玹山之人了,何来栽赃一说?苍山便是在这状况下,正好派出人到魔道来。   苍山还浩浩荡荡地弄了一个送别大典来,程定山亲自主持,他人已呈老态,此时看起来慈眉善目,轻拉着喻劭的手,轻声慰藉着。   喻劭笑靥如花,不停地点头。   典礼上每个人都笑容满面,私下却暗潮汹涌。   程定山的眸光不断飘向某处,像是在探询:这也是你安排许久的棋子?   那人气定神闲,笑笑地回视。   程定山瞬间便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当初处心积处,一再而再地谋划要弄死郁远,自然不会没料到身后还有人虎视眈眈,但是他那时极盛,并无畏惧,待他衰败之后,真把郁远除了,起初也是不断试探,一转眼多年已过,他失了戒心。   这是他残破已衰的证明。这具身体,已一脚踏入棺材里了。   无妨,他并不是全无准备。危机即是转机。那人会如此自曝,不也是听到郁远复活的消息吗?但他都已经是快离世之人了,郁远复活,指不定对他才是好事。   仅数个时辰,也够他理清一些事情了。喻劭到底是谁的棋子?他从前以为真是阴差阳错入仙门的,如今细思,便知有异。   那人如何控制喻劭?他左思右想,得了几种答案。   待礼成,喻劭和曲映歌正欲离去,苍山几个中心人士私下送行,程定山笑笑地拿出一个血红色的玉镯,轻轻套进喻劭的手腕上,「乖孩子,师祖赠你此物,愿你此去心想事成。」   「谢谢师祖。」喻劭点点头。   曲映歌站在喻劭身边,眸中含笑,「师父,你就这么偏心,只给喻师侄不给徒儿,徒儿这不也要陪着师侄去魔道吗?」   程定山也赠了一个手镯给曲映歌,色颜却显得寻常许多,仅是一般莹润的白玉。   「师父,您这便是有徒孙,徒儿就不值钱了。」曲映歌娇笑道。   阚晁认真地回道:「毕竟劭儿此去任重道远,师父难免惦着他。」   「师兄,你这样说便不对了,我难道就没有要陪着去吗?说不定魔尊被我打动呢。」曲映歌笑道。   「好了,你们这样,师侄该尴尬了。」傅安宁出来圆场。   「去吧。」程定山眉眼含笑,目送曲映歌和喻劭坐上飞行法器离开。   他们都能御剑飞行,然而此行甚远,还是乘坐飞行法器较不费事。   这飞行法器比一般的要奢华许多,是一艘飞舟,舟舱虽不大,然而两人在里头端坐休憩却足够了,喻劭轻垂下眼眸,凝视着手上的红玉镯。   这红玉镯看起来并不寻常,透着太过血红的光芒,戴在手上令他有点窒息,下意识地便觉得恶心,内心一股强烈的冲动,想把那红玉镯招下手,碎了它。   但他竭尽心力忍耐着,他猜想师祖将这手镯交给他,绝非善意。他想起昨夜下半夜空荡荡的床铺,隐约有着猜测,那人该不会跟师祖摊牌了?师祖猜到了吗?否则为什么会送他这个?   师祖肯定别有用意,因为师祖为他配戴镯子时,另外塞了一条纸张进他袖口,只不过他现在不能看。   曲映歌的眸光也注视着那红玉镯。   他们既为修习仙道之人,眼力不可能差,师父送她这玉镯只是上等的玉镯,然而送喻劭那玉镯,指不定是什么法器。   他们同时都注视着那红玉镯。   曲映歌突地轻笑,轻轻说道:「看起来美得很,真衬我肤色。小师侄,要不,就送给师叔我吧?」   *   关于迎接苍山一事,原来肖扬是想直接到议事厅去等着人过来就好,毕竟正殿唯他有位子可坐,郁远没有位子能坐,也没有地方放吃食,他难以忍受。   前一晚,肖扬一边帮人烘着头发,一边问着郁远的意见。   郁远无所谓,「我又不急着第一眼见到他们,你不是要让玹山以为你跟苍山不错吗?你就去敷衍两句,我会乖乖坐在议事厅里等你。」   「不当了。」肖扬突然说道。   「啊?」郁远愣了一下。   「这魔尊我不做了。」肖扬脸色闷闷地说道。   郁远一时间不知道他家大猫猫哪里生气炸毛了,「怎么?哪里不高兴了?不就是我乖乖坐在议事厅等你吗?你都等我那么久,我等你一下又何妨?」   肖扬眨了眨眼,看着郁远,主人最后那句话,让他更脸色更难看。他有个全天下最温柔的主人,这人现在是他的了,而他却不能给他最好的。   他继续帮郁远烘头发,「这个魔尊,要是不能让你风风光光地站在众人面前,我还当什么?」   郁远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忍不住转过头去,亲了肖扬的唇一下,「我以前就够风光啦,现在还要风光?我好累呀。」   「一定要。」肖扬就喜欢郁远在众人面前,那样耀眼的模样。他花尽心思拿到这一切,就是要让他家主人能够在众人面前再度闪耀。   郁远不懂肖扬的执着,「可是你也知道我就喜欢坐着当废柴吃点心啊,正殿又不方便。」   肖扬烘干后,还一丝丝地将郁远头发梳顺,「我搬张桌子让你同我坐在位子上一起吃。」   「别吧,那感觉好像罚我坐在司令台吃点心。」郁远怕他没听懂,还讲了一下司令台大概是什么东西,「总之就是很羞耻,感觉被当众处刑。」   「当众处刑?」肖扬都弄好了,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怎么会,我就爱看你吃食。那只虫还说要吃你碗里的蛋饼呢。」   「不是都说开了吗?干嘛又说到他?」郁远有些紧张,「你还生气?」   肖扬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想说每个人看你吃东西难免都会觉得香。」   「被你讲得我以前就该去当美食直播主,不该当什么画家。」郁远花时间解释了一下直播主的意思。   「那也不是不行。」肖扬听郁远的解释,都期待起那种画面,「我肯定砸最多的礼品给你。」   自己的男人砸礼物给自己,虽然很高兴,但还要被平台抽成,怎么想都不太对,郁远才想回,突然惊醒他的思绪已经无限发散,「停,这话题太远了。明天就你出面接待一下,再让他们送到议事厅?」   「不想。」都绕了一圈,肖扬还是不乐意。他想念着当年意气风发,一柄电掣就这样插进别人山门前的郁远,「主人,你家电掣许久未出场了,不寂寞吗?」 第四十八章   郁远对曲映歌以及喻劭事实上是没什么恨意的,曲映歌照他的梦境以及肖扬和双胞胎看来,就只是别扭了一点,古怪了一些,倒不见得就是掩在幕后对他出手的人,他认为曲映歌对他出手的机率微乎其微,最主要的是苍山掌门,有个不成文之规定,传男不传女。   曲映歌若想夺权,还不如早点离开师门自立门派。毕竟她在苍山,永远也没有出头的一天。   「也许就是没有出头日,才更恨你。」肖扬并不是不支持郁远所想,他不过是因为自小际遇,对每个人都会多留一分心眼,就只有郁远和被郁远真心认可之人,能得到他的例外。   像双胞胎,他自然是放心的。又例如重望明,虽然他先前曾吃醋吃得凶,但是,郁远跟重望明相处得好,重望明也待郁远确实不错,真的就像郁远说的那样,有种「追星」感,他便决定了,重望明只要继续崇拜郁远一天,他便把重望明放到可信任名单内。   至少这人不会伤害郁远。   「这样她恨的应该是天下男人,怎么会只恨我?」郁远还是觉得不合理,「我又没有伤害她感情,我可一点点谎都没对她说过。」   说到这个,肖扬立刻似笑非笑地看着郁远,「你又知道她有无认为你伤害她感情?并不是每个内心对你有情意的人都同我一般,未曾恨你一分。」   郁远那双明媚的桃花眼睁得大大的,有些错愕地看着肖扬,「不会吧,你的意思是,她也曾对我……?她也喜欢过我?」怎么可能?是梦境里的线索太少吗?他竟想不出半分。   「这我不确定,那时说不定我连你都还不认识。但不是每个女人都像胡蝶或白桐那样,乐见天下两个男人凑成一对的。我能确定的是,曲映歌她嫉妒我,她亦嫉妒你那两个师弟。到什么程度,我便不知道了。」肖扬身为兽,对人的感觉更直接更敏锐。   「啊?是我没有拿回全部记忆,所以感觉不到吗?」郁远当真完全没发觉。   肖扬扯唇一笑,「是你即便拿回全部记忆,也感觉不到。」   他竟无法反驳。郁远瞇起眼,「你这样吐槽我,我们很难继续对话下去。」   肖扬低笑,手来回抚弄着郁远的腰,暗示意味明显,「不想聊了,想玩游戏。」   郁远头皮发麻,他刚刚才在浴池边被弄泄了一回,不想体会精尽人亡的感受,「不可。」   肖扬挑眉,「有何不可?」   「你如果明天要让我跟人比试,就不能让我肾虚。」郁远拍掉他的手,速度异常飞快地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一颗密不通风的茧。   肖扬看着眼前的那颗茧,忍不住低低笑道:「主人说过春宫图上的姿势都没问题的,更别说不过是我用嘴帮你。」   「那些都是随便说说的垃圾话,不可轻信。」郁远为求不被他家大猫弄得肾亏,又结茧又自爆无能,也算是付出各种努力了。   肖扬倒没有真要再弄郁远,只是就是想逗着人玩,「自然能信。我信主人没问题。」   郁远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有问题,很有问题,你方才在浴池边已经弄过我一次了,你要是再弄一次,我明天应该不需要御剑就能飞了。」   肖扬轻哼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待在茧中的郁远不服气,「……讲得好像你不是男人一样。你才骗人,刚刚在浴池明明就说弄一次就好,回来又还要弄,怎么能这样说话不算话?」   肖扬煞有其事地点头,「嗯,我不是,我是白虎雄性。」   竟然用种族规避问题?!郁远决定整晚都茧居不出了。   *   郁远被迫睡觉,迷迷糊糊间大概也想明白了,抱着变回原型的肖扬,低声轻喃:「你是不是不想要跟我聊喻劭啊。」   肖扬轻声说道:「我不喜欢别人长得像你。」   郁远觉得这大猫有时候真的不怎么讲理,「他长得像我,又不是故意的,那谁都不能长得像我了?」他模模糊糊之间还是有点好笑。   肖扬偏不打算讲理,「那就别进苍山栖霞峰。」   郁远眼睛早已阖上了,忍着困意说道,「其实我真不怎么恨他,对他没什么感觉。」   肖扬不满意,「他是来找我求道侣的,你不生气?」   「你又不会答应他,我气什么?你也不会为了要……嗯,如果你决定换主人或换男友,我就会生气了,我要剁掉你的……」没说出要剁哪里,人就昏迷了。   「哪可能换。」肖扬迷恋地看着眼前沉睡的郁远,轻笑,「一辈子都不换。」不想打扰郁远,他轻吻一下熟睡之人的额头,跟着闭上眼睛。   *   翌日一早,郁远一醒来,肖扬如平时一般伺候他洗漱梳发更衣,郁远初醒还有些神智不清,意识模糊地任肖扬施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直到他见到肖扬今日手上拿的衣服。   那件衣服是绛红色的,样式倒是素净,没有多余繁复的花纹,颜色艳丽却有种高调的优雅,确实好看。不过,为什么是这颜色?   他纳闷地望向肖扬。   肖扬的表情平静,替郁远更衣:「想看你穿,你皮肤白,穿起来一定好看。」   郁远也没拒绝,不过不信原因有这么简单,「我穿什么都好看,所以为什么要穿红色?」   肖扬轻笑,「我同你穿同一套衣服,嗯?」   郁远的眼睛瞪大了,看着肖扬。他试图想象他家大猫猫穿上红衣的模样,天啊,果然好看,这样想想他异常满意,「你想跟我穿情侣装啊?」   「原来这叫情侣装。」肖扬帮郁远将衣服穿好,「是想与你穿同款式,让他人知道,我此生确实只有你一人。」   「你不是怕喻劭穿黑衣来吗?」郁远轻笑,「我方才以为是你怕我跟他撞衫。」   肖扬又学会了一个新的词,他轻轻一哼,「谁管他衣着颜色式样。」他为郁远理好衣服。   郁远肤色很白,却白得健康,面容透着粉色的光泽,绛红衣着让他显得更白皙出尘,多了几分勾人的明媚,肖扬的手最后停在他领间,露出一个有些暧昧的笑,「你穿这样真好看,但比起替你穿衣服,我更想替你脱衣服。」   郁远立刻后退一大步,看起来准备好随时拔腿狂奔,「……白日宣淫,不可。」   肖扬将人拉回来,轻笑,「我没说现在。」   语毕随即淡定地换起自己的衣服。他有意无意地扯松了里衣,精壮结实的肌肉在衣服的掩映下,更显得诱人。   郁远控制不住自己的瞳孔变化,他就不懂!明明是要穿外衣,为什么要连里衣都大敞?是有必要把胸口和腹间那些肌肉都露出来吗?根本引人犯罪!   他别过自己的头,不敢再看下去,怕再多看会起反应,色欲熏心之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头。   「主人,不想摸吗?」肖扬却刻意走到他面前来。   那赤裸的胸肌腹肌全呈在郁远眼前。   郁远含恨地看着肖扬,「你故意的!」他这要是摸下去还得了?!早膳都还没吃,先被吃干抹净了。   摸了他会没命,没摸他不甘心,所以他飞快地摸了一把,试试手感,迅速逃走了。   双胞胎早在饭厅等着郁远,看着郁远走进来,脸上有着可疑的红晕,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这眼神里交换着彼此的默契。   杜自迩:白虎又欺负师兄了?   杜行远:看起来是。   杜自迩:禽兽啊他,不知道今天苍山要来吗?!   杜行远:别多话,免得师兄又要闹害羞。   郁远强持镇定进到饭厅,走到桌边坐下。杜行远立刻起身,「我去准备早膳。」   「师兄今天怎么穿红色?师嫂准备的?」杜自迩虽然跟肖扬整天吵吵闹闹,却也不得不说:「师兄穿这样很好看。」   郁远本来要拿桌上的乌龙奶茶先喝一口,醒醒脑的,一听到杜自迩赞美他衣着,不由自主地想到肖扬先称赞他衣着后,就说出比起帮他穿,更想帮他脱的话,拿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还好茶半滴没漏,「不好看,不好看,我穿这样哪里好看了?」   杜自迩微怔,很快反应过来,看来是那个禽兽今早把他师兄欺负过头了,他在内心暗骂了肖扬千百句。师兄这真的是养虎为患的写照啊。   肖扬没太久也就跟着走进饭厅,一身跟郁远相同的红衣将他原本就恣意的气质衬得更妖,郁远内心虽然各种嘀咕,却不得不说,他家大猫穿成这样,好看得让他目不转睛。要不是这就是他家男人,跟他穿同款又穿得比他好看,他就要当场怒折筷子了啊!   「还是师兄好看。」杜自迩一个眼神都没多给肖扬。   「嗯,我也这么觉得。」肖扬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郁远正在喝茶,一口气差点没顺好。他暗暗瞪了肖扬一眼,肖扬却笑笑地帮他倒了杯茶。   杜行远小心翼翼地将早膳端了出来,是郁远要求的奇特早餐。他们兄弟早在先前那次问肖扬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时,就已经把肖扬和郁远后来之事问得一清二楚,更明白郁远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他们没见过的食物。   「师兄,你看,是这样吗?」杜行远将一个铁盘放在郁远面前,铁盘里有着面,面正热腾腾地冒着烟。   那是一盘郁远要求的铁板面。郁远把各色早餐吃过一轮后,突然很想吃铁板面,便画了张画给御厨,上面有着面条以及蘑菇酱汁,还画了太阳蛋和花椰菜及煎鸡腿,就是他以前常去的早餐店,他会点的组合,还写了备注,说着要盛在铁板里。   杜家双胞胎干脆地请他画了个铁板的模子,直接找铁匠做了一整批。   「是,就是这样。」郁远兴高采烈地拿着筷子猛吃,发觉味道虽然太精致了些,缺了平民早餐店那种豪放,但确实是很相似了,「你们要吃吃看吗?御厨真的做得不错。」   杜家兄弟看他吃得香,也确实有些心动,杜自迩进去端了一盘出来,拿了两副碗筷,分着吃一整盘。肖扬则直接咬了口郁远手里筷子里的面。   他吃郁远的面,郁远如今倒是不觉得如何,反正他们已在一起,吻都接不晓得多少次了,吃个面又如何?   「怎么样,好吃吧?」郁远眉眼弯弯,笑着问肖扬。   肖扬意味深长地看着郁远的脸庞,视线缓缓下移,往下瞥去,「好吃。」   郁远一口面险些吞不下去,他咳了两声,才好好地将面条咽了下去。   杜行远表情依旧冷淡。   杜自迩为了不让师兄害臊,竭力不骂出白虎你这禽兽,能不能不要随地发情调戏我们师兄?!   杜自迩以眼神对肖扬发出谴责,肖扬却置若罔闻,反而看着郁远,笑得轻柔,「主人,再喂我吃一口吧?」   「我很饿,我剩下的要自己留着。」真的不能再被吃了,郁远表面是护食,实际上是抢救肾脏大作战。   「只是一口,怎么这么小气?」肖扬又过去抢了郁远筷子上的面条,耐人寻味地含了一口,「确实好吃。」   郁远:这种下半身有点凉的感觉到底怎么回事?! 第四十九章   明明苍山就要来访,他们还是吵吵闹闹地吃完早餐,吃到一半重望明还来凑热闹,边说着他跟卜烈植两个人在床上战斗的事情,边嚷着铁板烧也太香,吵着也要吃,一人扫光一整盘。   吃完郁远很自然地跟重望明两个人要去操兵,他以为双胞胎和肖扬还有事要忙,毕竟苍山快要到了,他们应该会先去议事,没想到肖扬却笑笑对重望明说道:「让让。」   重望明满脸困惑,杜自迩却对重望明招招手,「蛊王弟弟,你跟我们兄弟一起吧。」   结果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全操兵去了。   魔道众修士顿时感到压力异常大,毕竟郁远对一般修士很温和,然而对肖扬和双胞胎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懒洋洋地站那里注视着你时,暴增的压力着实很难言语形容。当然,双胞胎兄弟也都不是好惹的,对了,还有蛊王,虽然蛊王不见得打得过他们,但人家能用蛊啊,蛊王先前的行事作风他们又不是没听过,自然也是怕的。等等他们没有表现好,究竟会如何?   加上本来就会在的白桐,这天的练兵场热闹非凡。   郁远看肖扬和双胞胎都一起过来,搞得阵仗那么大,便察觉不太对劲。他慢慢在心里顺过一遍,待双胞胎先去帮忙操兵,重望明兴高采烈地去看好戏,只差没摇旗吶喊,才问着身边的肖扬。   「这到底怎么了?昨天晚上不是还说要让我跟喻劭打一场?今天怎么这样?」在众人前,他本来没特别跟肖扬亲近,此时悄悄伸出宽袖口中的手,去牵肖扬的手。   一牵才发觉肖扬的手跟平时不一样,沁着点薄汗,还凉凉的。肖扬的手平时总是温热干燥的,尤其是那厚实的掌心,碰着就极为舒服。   「怎么啦?紧张什么?」郁远笑道:「我没有疑你啊,我知道你不喜欢喻劭。别担心这个,我不会乱生气呀,你等等就安心先去见他和曲映歌,没事的。」   「不是这个。」肖扬反手牵上郁远,将郁远的手握得很紧。   两人眼前,双胞胎正在操兵,杜自迩从头到尾笑吟吟的,但给修士的压力一点没少,杜行远光是那张淡漠少言的脸就够让修士发抖了。   郁远心念一动,反过来想,「那你紧张我不生气?我们不是都谈好了?你也知道我本来就不会怀疑你。」肖扬对他多好,他能不知道吗?   肖扬淡淡回道,「自然不是。」   郁远沉默了一下,慢慢理通思路,他看着眼前正在比划姿势练兵的双胞胎,内心突然一片清明,肖扬在也就算了,双胞胎也在,在今日恐怕只有一个原因,「你们都担心我?」   肖扬微微颔首,「怕苍山对你留后手。」   当年他因为早疑苍山除了双胞胎以外的所有人,事事都极为小心,栖霞峰送来的食材食物,肯定都分别再用银针试过毒,程定山早就料到这点,那阵子在食材上全让人上了一种药,那药不是毒,银针不会有反应,对人甚至毫无影响,然而对身为妖兽的他,长期累积却会导致中毒。   程定山早就已经铺好要断郁远左右臂,先派双胞胎出远门办事,算准他毒发的时间,引郁远出门,拿出以郁远父母骨血所炼的法器,要置郁远于死地。   直到如今,他还是会想,如果他当年更谨慎,郁远是不是就不用遭此一难。不怕那法器的他,当时是不是就能直接了断程定山。   今日他自然知道郁远同以往不一样了,但他还是难以忘记那时的自厌及愤恨,当然,最不能忘怀的还是倒在血泊里的郁远。   那一幕时常在他的脑海里重放,早成了他的心魔。即使他已救回郁远,又甚至他们关系已变,在苍山之事尚未了结之前,他是不可能安下心的。   郁远一怔,内心涌上难以言说的情绪。他前尘尽忘,又从现代世界来,动不动就杀人被杀这事他至今还是不习惯,也很少想过,就在方才,他也只能猜中肖扬和双胞胎都在担心他,但是猜不中,原来他们在担忧的是这个。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他感受到肖扬对他的心意。   肖扬的个性他很清楚,原来就身为猛虎的他,从来就具备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特质,何曾把谁看在眼里,如今,却为了自己这么忧心,手冰凉成这样,他心里突地一软,忽然就觉得,其实并不需要等到苍山一事办完,今日他们都已穿红袍,就择日不如撞日也不错。   他把这念头悄悄地放在心里,打算给他家大猫一个惊喜。   视线凝双胞胎上,他没岔开这话题,「苍山会对我留什么后手?」   「谁知道?我跟双胞胎同样怀疑,当初杀你的法器不只做了一个。」肖扬回道。他们三个人反复地思量,均不相信程定山当年只做了一件法器。   郁远父王后来在夺嫡中得到胜利,是位长寿的明君,在位的日子天下太平、长治久安,帝后均长寿,晚年却死因不明,连尸首都未见,皇城里的人们以为不过是宫变,挨不住的皇子皇孙终于将帝后一并杀了省事,兄弟间也互疑到底是谁做的。   只有后来才知杀人法器是如何制作的肖扬,以及如今的双胞胎们,想清楚了当年真正杀了郁远父母之人究竟是谁。   既然能杀两位血亲,又怎么会只炼制一件法器?他不觉得这像程定山的个性。   郁远不理解,「可是我现在的身体,不是连血都换过了吗?」血甚至还不是红色的,「还会受血亲做的法器影响吗?」   「照理说并不会。」肖扬回道。   郁远自然发觉他的用语了,「照理说?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谁也不清楚,会有什么影响,毕竟毫无前例。」肖扬答道。   「没关系,不会有事的。」郁远软言宽慰。他本想说我福大命大,但是一想到肖扬是怎么救回他的,不忍心说这些话,「我这不是有你吗?」   肖扬轻轻点头,「我会护着你。」   牵着的手还是这么凉,郁远心里泛起一种极度不舍的情绪。他试着去想,如今他爱着肖扬,若是他救不下肖扬,让肖扬躺在血泊里,他会如何?怕是一辈子难以磨灭的伤痛。   他突地就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他想要现在就回房间,告诉肖扬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你想如何确认我的存在都可以,三天三夜都让我起不来也没有关系,只要能让你安心一点,怎么样都可以。   他看似冷静地看着出色的双胞胎怎么操兵,脑里却是一遍一遍地想回房间,正当他想跟肖扬直接说出来时,面前出现胡蝶的身影,胡蝶对着肖扬轻轻点头示意。   喻劭和曲映歌看来已经在魔道总坛门口。   「去吧。」郁远轻笑,心想这是老天都在怕他肾亏吧,就这么巧,他想要不顾一切时,就有事来了,「我跟双胞胎去试剑场等你们。」   肖扬不急着走,他感觉郁远笑得不太一般,「怎么了?」   郁远怕他心还放不下,又笑,「没事,你安心,这件衣服晚上等着你脱。」   肖扬冰蓝色的双眸顿时深沉下来,开口确认,「是我想的那个吗?」   郁远没打算闹他,认真地回应,「嗯,一个晚上都给你,行吧?」   肖扬总算笑了,笑得别有深意,「不太够但可以接受。」   郁远心道这还挑上了,难不成本来真打算做上三天三夜?不,照肖扬这种体魄,说不定是七天七夜,便貌似无情地甩开他的手,「快走吧。」   肖扬低笑一声,终于迈步跟着胡蝶走了。   *   守在总坛门口等着曲映歌和喻劭的人是卜烈植。他带着那些药草而来,守门二人一见到他便恭敬行礼,他略为回礼后,便席地而坐,摆弄起他那些药草来。   守门二人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卜烈植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专心致意地摆弄这些药草。   直到一艘法器飞舟在总坛门口停下,一位美艳紫衣女子和一位身着黑衣,容貌出色的男人前后走了下来。法器缩小,被男人收了回去。   卜烈植这才将他那些药草仔仔细细地收好,起身相迎。   曲映歌笑笑地迎了上去,喻劭跟在其后,垂眸将纸条放至掌心,不经意地看着手里的纸条,那上面唯有几个字。   此玉镯能助汝得偿所愿。   他迅速化了那张纸条,动作飞快,连守门人都没发现他细微的动作。   卜烈植被分派带人进总坛正殿的任务,一点怨言也无,然而他不像胡蝶那样长袖善舞,他沿路也并不说话,只是通报完后,便自己走自己的,对他来说路旁的野草都比身后跟的两个人让他来得有兴致许多。对曲映歌的搭话,他也不怎么相理。   一进到正殿,卜烈植把人丢在正殿中央,他自己倒是舒适,在门口附近找了块地坐下就开始磨药草,完全不把曲喻两人当一回事。   喻劭没见过卜烈植本人,但他怎么不知如此作派之人是谁。他低垂着眸,若有所思。看到自己腕上那红玉镯,他眸色更深。   这红玉镯他不喜欢亦不想要,但他也不会真给曲映歌。   此玉镯能助汝得偿所愿。   程定山真知道他心愿?他撇撇唇,不以为然。他想,程定山即使知道他与那人的关系,肯定不过是猜测。在出发之前,送他这红玉镯究竟为何?   他所愿为何?他不信光凭一只红玉镯就能达成。   他求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就凭它?   喻劭面带浅笑地等着,跟曲映歌两个人并没有多说话。   肖扬姗姗来迟。他步至座位上坐下,唇边噙着笑。   曲映歌他昔日常见,喻劭倒真是初见,当年喻劭开始有小郁远之称时,人已在苍山,他却连去看上一眼都嫌碍事。   今日一见,发觉若撇去私人喜恶,喻劭的五官确实跟郁远有相似之处。   曲映歌也打量着肖扬,肖扬那双蓝色眼眸她太熟悉了。她毕竟是能从苍山活下来的女人,心思细腻之余,亦深沉许多。白虎的女人样貌以及白虎本尊的眼,都是这模样。她本就心疑肖扬会不会就是当年的白虎,毕竟种种迹象都显示着极有可能,如今一看到那双眼,她心里几乎立刻就确定得差不多了。   喻劭也直视着肖扬。除去对那人,他对人仍是很敏感的,他几乎立刻能断定肖扬非但不喜欢自己,还对自己抱有敌意,喻劭面容上的笑容渐深。   两方简单打过招呼,肖扬立刻掌握话语权。   「汝等来意,不必多言,汝吾皆知。」恐怕是因为跟如今的郁远相处日久,打着官腔才说了几句话,肖扬便有些累了,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俊眉微扬,「求道侣那是绝无可能,倒是结盟,本尊已安排一场比试,若二位能与本尊安排之人平手,本尊愿与二位相谈,正道与魔道一统事宜。」   曲映歌一听脸色便沉了下来,虽然杜行远和杜自迩是她小师弟,然而修行极靠天赋,杜家双胞胎的天份绝对在她之上,若是他们二人出来,她应该难以敌过他们。虽然说,她输了亦无妨,只是面上难看。她会跟着来魔道,原本就存着私心。唯有来这里,她才能更确定一些事,也澄清一些事。   于是她开口问道,「若吾等不敌?」   肖扬灿出一抹恣意的笑容,那俊美的笑,配上红衣和蓝眸,当真明艳照人,「那便跟本尊安排之人下跪磕个头,如何?」 第五十章   曲映歌微微一笑,「男儿膝下有黄金,在下一介女子,倒是想跪便跪,然而不论身为男或女,岂有不战而败之理,尊上,请您带路吧。」   肖扬手支着侧颜,一派慵懒,坐在上位,真的就是睥睨天下的兽中之王,「怎么不问问贵师侄?指不定他不欲同吾安排之人一试?」   喻劭唇绽笑意,拱手一揖,「在下虽修为不精,却也愿意为苍山尽力一搏。」   肖扬懒洋洋地点头,「如此甚好,汝等随吾来。」   他将曲映歌和喻劭带往比试场,正是当时他跟郁远一试,土地最后全裂开的那个,如今早看不出当时土壤曾因那一战龟裂过。   比试场边,郁远跟双胞胎一行人早就在等着。郁远找了棵大树靠着,嘴里正吃着肖扬离开前怕他无聊,塞给他吃的棒棒糖,一行人早就见怪不怪。   重望明可怜兮兮地看着郁远,也跟着想吃,但他当然没有肖扬会为他准备棒棒糖,他也不觉如何。郁远倒是想给,只不过找老半天也不知道肖扬帮他放在储物袋的棒棒糖在哪里。   白桐倒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塞给他,「蛊王弟弟,这根棒棒糖就给你,盼你很快跟我们一起当堂主。」   「谢谢。」重望明如今跟白桐、胡蝶早就是好友,自然心安理得地收下来,跟着郁远一起含棒棒糖含得不亦乐乎。   杜自迩笑得很灿烂,用眼神跟杜行远对话,他们在外人面前大多时候光这样就能够明确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杜自迩:蛊王弟弟被师兄从心狠手辣感化成天真无邪又心狠手辣了。   杜行远:师兄厉害。   杜自迩:那哥哥你也给我一根棒棒糖?   杜行远:想太多。   杜自迩:那我去跟师兄要糖。   杜行远:师兄怎可能找得到糖。   便见杜自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到杜行远手里,前者明明是那个要糖的,却给得很隐讳,因为怕师兄害羞,他只能偷偷塞到杜行远手里。   杜自迩:给你糖。   杜行远别过眼神,直接不跟杜自迩交流,却是默默将那糖收了起来。   肖扬刚赶到时,郁远正巧把手里的糖吃完,他眼力极佳,很快就看到他家身着红衣的魔尊大人,想着要给对方多点安全感,所以没打算在外人面前多低调,快步地向肖扬走了过去,将手上的棒棒糖棍塞进他手里。   「帮我收?」   「嗯。」肖扬不但帮他处理了那根棍子,还说道:「怎么吃的,能吃得手也跟着黏黏的。」随即拿出巾帕略为打湿,仔仔细细地将郁远的手指擦了干净。   郁远笑得眉眼弯弯,舒舒服服地享受肖扬的伺候,「没,要拿给你,不小心摸到的。」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亲昵着,一行人也没人露出诧异的表情。   曲映歌的眼神透出深意,她方才刚到,最早看到的反而不是郁远,而是那对她最小的师弟杜家双胞胎,因为两个一样的人站在一起实在惹眼,而且她早习惯郁远穿黑衣,看到穿红衣之人,一时半刻并没有太过注意,待郁远真走出来,她才看到被那一身红衣衬得更肤白胜雪,明眸皓齿之人,正是如今仙门里传说已复活,传得沸沸扬扬的郁远。   她脸上透出笑容,心里飞快盘算着,该怎么做。   喻劭的视线在肖扬帮郁远擦手指时暗了暗,他自然已知道郁远复活一事,外界也总传肖扬对郁远情根深重,然而真看到肖扬对郁远如今呵护,那感觉截然不同。   真正的疼惜,谁都能看得出来。是他以前将刻意为之和爱混为一谈,透过更乖巧更听话来获取那人垂眸看他一眼,他甚至以为,那人真对他有几分真心。   毕竟从他落难之时就找到他,虽不能常来陪他,但还是各种关心呵护,一路从苍山之外把他弄进苍山之中,若那人对他无情义,又怎么在他身上花尽心思。   然而数百年后的如今,他终于幡然醒悟。那人对他如此呵护,不过因为他是棋子。那人养他,便是能把他送出去的,无论对象是谁都行。   那人眼里只有权势,从来不曾爱过他,就算一点点也不曾。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他一直迟疑不定的事情,在内心有了决定。他的视线往卜烈植那里看,手指悄悄缩紧。就这么办吧,他告诉自己。   肖扬帮郁远把手擦干净,收好巾帕后,便又回去牵郁远的手,郁远也没放开,自然地任他牵着。   「原来是故人啊。」曲映歌走到郁远面前,她历经多事,倒是丝毫未显退却,笑脸盈盈地看着郁、肖两二人,最后转向肖扬,「尊上这是要在下与凤临尊者一战?」   「难道还有别人?」肖扬反问。   曲映歌听他这一说,自然明白,「那便是了。若对手是过往的小师弟,我或许还能竭力一搏,求一线胜机。」她方才话中之人乃杜家双胞胎,她眼神转向郁远,「若对手是你,那我倒也不必坚持一战求败,直接跪了便是了。」   语毕,她随即双膝一曲,很快跪了下去,甚至磕了个头,「我胜不过,你们就留点面子给我,如何?」   郁远没想到她说跪便跪,倒有些慌乱,说实话,虽然这位师姐古怪了些,但他确实未曾感觉到她的攻击心,或者是说,她当初的所做所为,后来他反复细思,都不失为一种提醒。   所以即使肖扬没将她剔除嫌疑,他却真的认为是她的机率非常小。   「别这样。」在这一点上,郁远还是脱不了现代人的思维,总觉得这些人也太爱用跪来表情达意,他放开肖扬的手,出手去扶她,却被她塞了纸张在手心里。   郁远一怔,还是将人扶了起来,默不作声地靠着再度牵手,将纸张又传给了肖扬。   肖扬原来还不高兴郁远去牵她,却没想到郁远会塞过纸张过来,他何其聪明,一想便知这纸张从何而来,趁郁远收手,塞进了袖口。   「不战便不战吧。」她人都跪了,肖扬也没有办法再要她出手,便转向喻劭,「汝呢?」   「师叔都胜不过了,在下又怎可能胜得过?」喻劭露出微笑,「然而在下虽胜不过,却想亲见凤临尊者之风采。」   郁远这才认真看向喻劭,他对这人仍是没什么喜恶,此时只是凭外貌看着喻劭,发觉对方眉眼确实与自己有神似之处,若说重望明是感觉像小堂弟,那喻劭则是长相真像他小堂弟了,是个头发剪短,混进他家族照里也不显得奇怪之人。   不知是否移情作用,第一眼,他奇异地对这个人生不出什么恶感。   肖扬不喜欢他眼睛直盯着喻劭,手改为虚虚握着,还以拇指轻挠了郁远的手心一下,「别看别人。」   这种若有似无的碰触感觉更是勾引,肖扬突来这么一招,郁远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他用尽全部修为保持镇定,气恼地斜觑肖扬一眼。   吃这种奇怪的醋就算了,能不能不要突然这样摸啊?   肖扬气定神闲地回视他,唇边还带着笑意。   那种大猫的高傲和无谓都展示在脸上,还带着只针对他的亲昵,郁远没两下就消气了,又想去摸魔尊大人的头发。他又花了些功夫让自己没有把手放到肖扬头上,「那我去打啰?」   肖扬整个身子转向他,细腻地帮他理了理衣襟,最末还不顾众目睽睽,在他额上落下一个轻盈的吻,才笑道,「去吧。」   双胞胎面带笑意。   重望明眼睛亮得不行。   白桐和胡蝶都要疯了。   郁远自己倒是不觉如何,这种亲密的吻额反而比刚刚那突如其来的摸手让他习惯,前者只是愿君平安之意,后者那一撩,没撑住是会有点反应的。   郁远看着喻劭,心道这人是阚晁弟子,如果算辈份还要算他师侄,「你先出吧,我让你二十招。二十招之内我只闪避不还手。」   喻劭并不知道郁远奇妙的经历让郁远只要想到说文言就又别扭又头疼,所以满口白话,他有些诧异,毕竟在重要场合或要事上,一般人还是以文言为主,除非说话之人是亲近之人。郁远和曲映歌毕竟是旧识,两人互为白话就算了,郁远对他亦用白话,又要让他招,这是何意?   他前半生因为己身灾难,以及被那人所救,花了许多时间在恨境遇明明应该相似,却天差地远的郁远,近百年来这人身殒了,他慢慢取而代之,原来他是高兴的,但后来他却又不满足了。即使郁远死了,那人享受的还是把曾经脑海中的强敌压在身下的感觉。   他原本想着,哪有关系,那人只有他一个人,如此便好。但这事在那人提议要他到魔道来找肖扬结道侣之时,他就知道,不管是郁远或是自己,那人都是不爱的。   那人从来就只把郁远当强敌,只想毁了郁远,而对自己,那人始终都当他是枚棋子。棋子是要怎么用便怎么用的。   如今看着对他有些亲切的郁远,他突然懂得,为何这个人当时会名动修真界,当初的那些传说,若非真的,又如何会传得这样精彩。他是在苦难中打磨过之人,能真切地感受到人的善恶,一生的错误判断,唯在那人身上。   郁远便真是那个传说中,虽修为极高,亦有所坚持,然为人客气有礼之人。   这一战,他更是要打,他欠身弯腰,便先出招了。   郁远看清喻劭那把剑,没想到喻劭所持的剑还跟电掣有几分相似,同样是紫白色的剑身,不知所唤何名,看起来亦是把好剑。他面对比试原就谨慎,虽说要让喻劭二十招,然而并没有轻敌之意,就算只是比试,他仍是抽出了电掣,沉着应战。   喻劭一出手,郁远便有些吓到,莫怪肖扬曾说如今的栖霞峰早已不是过往之栖霞峰,喻劭的修为看起来并不低,然而剑法却不怎样,这修为如何来的?他却不知喻劭靠的是师门供给的仙丹妙药,以及合欢派的双修功法,日复一日双修得来的。   不只郁远看得出来,就连郁远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三人,以及白桐自然都看出来了,至于重望明,他雾里看花,只是一心想帮他郁远哥哥加油。   然而喻劭却像浑然无觉众人的惊讶一般,专心致意地使着剑,而且下手剑剑是杀招。他所出的杀招自然跟肖扬当时拿捏过,是要逼出郁远潜力的杀招不同,他是在激郁远受不住他的剑招,而回应他。不管是哪种受不住。   郁远忽然就了解了,喻劭是想激他还手,想在二十招之内逼得他回手,若他二十招里回手了,那喻劭之败亦不算败,他胜也便不为胜。 第五十一章   然而他却只是闪避,绛红色身影四处翻飞,无论如何均不回手,心里默数着招数。许久未真正上场的电掣兴奋地微鸣,避过几招后,整柄剑都偷偷对他抱怨,像是介意这敌人不够强,能不能再给他更强一点的对手。   「怎么这种个性。」郁远在避招之余,有余力回应电掣,语声不无宠溺,「到底是像谁?」电掣无辜地嗡嗡直鸣,此时他已经知道电掣曾经因为他身殒而断得不象样,是肖扬回这里之后找到铸剑师,又喂以自身血液后养回来的,自然干脆地甩锅给肖扬,「一定是像你妈。」   跟郁远和电掣都有感应的肖扬,虽然不是站得太近,却是场外唯一知道郁远在说什么的。他看着场中的郁远,蓝眸深邃、薄唇泛笑。   郁远一路数至过二十招,才开始出手。他并未出狠招,反而就是出些最基本的苍山剑术招式,喻劭要胜他绝无可能,但却也不会一时半刻就输掉。两人于剑上的造诣差得太多,他怎么说都算是喻劭前辈,若随便就胜,未免太胜之不武。然而出没两招后他便察觉了蹊跷。他的招式并不狠,喻劭要闪避绝对不难,然而喻劭却是不闪不避,彷佛一心求败。   这不对劲。郁远脑中瞬间闪过千百念头,在剑招里自然是有招招闪避之后,再积先前累积的所有剑力反击的,当时他对上肖扬用的便是此招,但喻劭却非如此,郁远若非招式应用自如,数度都急急收剑,喻劭早已见血。   郁远很清楚地感受到喻劭在逼他,他手上动作变得更缓,「你所求为何?」   喻劭手上那玉镯比他的腕宽不少,因着手部不停动作,早已卡在手肘中间,衣袖飞动间依旧难以看清楚,他刻意高抬未持剑的左手,让红玉镯从袖口露出来。   「凤临尊者,这东西,您可认识?」   红玉镯在喻劭肘间,色泽异常艳丽,彷佛发着妖异的光芒。   郁远目光一滞,像是有什么熟悉的记忆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有什么东西被刺穿了就要涌出。肖扬眼睛何其利,他远远看见那红玉镯,虽然是隔着如此远,然而那颜色太过特殊,他记忆犹新。   「主人小心。」   肖扬这句话说出的当下,已经来不及了。郁远没回喻劭任何话,手上收剑之势却因他心思有滞,慢了一瞬,喻劭便偷了这空送上自己的左肩,狠狠地让电掣刺入,鲜血立刻汨汨冒出。   郁远错愕地看着自己持着电掣的手,倒不是因伤人而怔住,而是因为喻劭主动上来让他刺的行为而发怔。   喻劭怎么说都是身带修为之人,此伤不轻却也不重,他照理说不该陷入昏迷,然而他身子颤了一颤,却毫无预警地往地上倒去。   从被方才到现在一连串发生之事弄得有些傻住的郁远正要去扶,另外两道身影却比他来得更快,同时左右包抄,一同将喻劭扶起。   「师兄不必,我们来就好。否则师嫂该生气了。」杜自迩笑笑地给郁远明示,他倒是想看师兄惹白虎生气,但是要真惹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师兄,便罢了。他与杜行远虽不知那红玉镯是什么,但也心知有异,便立刻有默契地过来了。   郁远倒是没想到这事,被杜自迩这一提醒,才猛然想到肖扬的确很可能会生气,双眸看着早已赶来的肖扬。肖扬从头看到尾,自然知道郁远没事,但还是将郁远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用双眼检查了一遍。   他比双胞胎的动作更为迅速,早就来到郁远身边,但是他根本不愿去扶喻劭,昏倒了就昏倒了,干他何事,也只有他家主人才会有这种尊敬对手的心思。   「让你担心了。我没事。」郁远现在比较懂得哄人了,牵着肖扬的手便开始撒娇,「你别生气。」   肖扬脸色还是不好,「别扶他。」   郁远继续拉着人示好,「我没扶。」   肖扬斜觑他一眼,笑得似有若无,「要不是你师弟们动作快,你便扶了。」   郁远摸摸鼻子,不敢多言。喻劭真的长得像他那些堂弟表弟们,他一时之间就是有些分不清,而且很难讨厌起喻劭。   「是我错了。」郁远没什么死不认错的习性,直接就道起歉来。   肖扬还有些不高兴,「没有以后了。」   郁远点头,拉着肖扬的手猛摇,「好,你别生气了。」看到肖扬面色稍霁,这才跟肖扬问道:「接下来该如何?」   肖扬回道,「你师弟们自会打点妥当。」   郁远确实看到双胞胎们早把喻劭托给卜烈植,重望明也跟了上去,虽然他不知道蛊王弟弟跟上去到底是不是好主意。   双胞胎们随后到了曲映歌面前。杜自迩笑嘻嘻地说道:「曲峰主,可否一谈。」   曲映歌看看左右,突然叹了一口气,「当年做出那样的决定,我便知道,这大师姐的名称我是拿不回来了。」   郁远听力极好,虽然是这种距离,他还是能听清楚的,他困惑地看着肖扬,「怎么回事?她纸条里都写了些什么?」   他从刚刚把纸条拿给肖扬后,一阵忙碌,到现在也没空看纸条。   肖扬拿出纸条,让郁远看清楚。   上面字数不多,只写着:喻劭受傅安宁所使。慎。其余面议。   郁远看着肖扬,两人同时陷入沉思。   *   杜家双胞胎这边,带了曲映歌去了议事厅。   一路上连杜自迩都没有多话。他们对曲映歌都算不上熟,毕竟这大师姐从前个性就有些古怪,说话不怎么讨喜,他们兄弟二人跟曲映歌没什么交情,也不常往来。   但要说完全不认识,当然也不可能,毕竟在名义上,曲映歌曾经就是他们的大师姐。只不过他们就是礼尚往来,一直也没什么交情。   当年他们被派出远门,一回苍山才知郁远出事的恶耗,他们兄弟难以接受,双双持剑欲杀程定山,第一个出面挡他们的,便是曲映歌。   曲映歌说的是:「你们难道也要跟他一样,坐实了弒师之名吗?」   他们双胞胎倒是无所谓,弒师便弒师,他们的如兄如父的师兄都回不来了,便是弒一百回师,能还他们一个师兄吗?   但是他们双人毕竟难敌众手,又是在苍山之中,程定山身为掌门,拥有最高的权力,于是杀程定山之事,他们也没做到,从此便流落在外,过着逃难般的生活。   那些记忆对他们兄弟都清晰得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一样。   三人在议事厅坐好,曲映歌也不疾不徐把玩观看着她的手指,细细地将她一根一根涂着粉紫蔻丹的手指检查过,半刻后才笑吟吟地开口。   「小师弟们,我啊,在苍山好吃好住地混过这么多年,倒是不委屈,不过,你们不会真以为只有你们那种方法才有用吧,没人在苍山里,难道就能查得出,这事到底谁做的?」   杜行远淡淡开口,「那又如何。」   杜自迩回道,「总不脱程定山以外其他三人,自然,嫌疑最小的人是曲峰主。」   他们兄弟早就私下谈了无数次,除了程定山以外,到底谁最可能是幕后策划之人,他们亦清楚,曲映歌的动机很小,但他们早已不再是苍山人,跟曲映歌旧情也不怎么深,唤曲映歌峰主已经极有礼貌。   「算了,听你们叫师姐,感觉我多老似的,叫峰主便叫峰主吧。」曲映歌笑盈盈地说道。   杜行远面色冷淡,杜自迩倒是已经恢复他原本的笑脸,「曲峰主,贵师侄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不会是要设套在我们师兄身上吧。」   他自然没说出来,方才那场比试,他们自然留有影像的存底,若苍山真的打算以喻劭受伤来指责魔道,他们倒不介意名门正派全寄一颗玉球过去,让众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情。」曲映歌笑得妩媚,「我不知道他被吩咐了什么任务,等等,二位别激动。耐着性子多听我说一些。」   杜行远和杜自迩事实上并没有曲映歌所谓的激动,不过是杜行远不耐烦了些,杜自迩没听到什么重点,也不是很有兴致,正摸着袖口里另一根棒棒糖,考虑着等等要不要多给哥哥一根。   曲映歌也不管他二人究竟听没听,兀自说道:「这么多年来,我想来想去,倒也想清楚了你们师兄当时到底是怎么败的。当时以他的能力,若以修为论,程定山断无赢过他之理。若非他被下药或下蛊,便是血亲炼制而成的法器所伤了。但下药很难,当时卜烈植是他的人,蛊门当时跟苍山更是全无往来,最有可能的便是血亲所炼之法器。你们师兄亲生父母当年逝世时,遗体据说是假的。他多半是因为这样败的吧。你们二位还未至苍山,程定山是负责管理藏书之人,大部份的书册他都会一一翻过。我呢,总爱看些闲书,喜欢到处搜罗闲书,总会偷偷往整批书里一摆,再给程定山一起审过。」   杜家双胞胎两个人把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之余,还用眼神交流心里所想。   杜自迩:她猜得也差不多了,是她吗?   杜行远:不知道,听下去。   「我都如此了,自然也有别人曾放过书吧。」曲映歌笑着又道,「当年我不以为意,都那么久之前的事了,想来早就模糊得记不清。」   杜家兄弟没多说话,等着曲映歌往下说。   曲映歌叹了一口气,「当年我竭尽心思暗示你们二人留下来才是复仇之路,奈何你们没听懂。在这世上要活下来,岂容如此任性,你们两个被你们师兄一路护着,倒把你们师兄那种非黑即白的脾性学得十足。」   杜家兄弟互视一眼。郁远还没回来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容他人说这种话的,就算是实话也不成。然而如今郁远好端端地在这里,又跟白虎感情甚笃,他们听曲映歌这么说话,也顺耳了很多。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还是对曲映歌存疑。   「曲峰主说得好听,我们如何信你?」杜自迩虽叫她一声峰主,却从头至尾没有一声尊称,连声您亦没有,也是很不敬了。   「没有。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我想了这么多年,总算被我想起,当初傅安宁也曾跟我做过一样的事,他放过几回书,正巧被我遇到,他倒是一点惊慌也无,光明磊落得很。」曲映歌笑了笑,「谁没有爱看的几本书,我也不曾疑他,然而,喻劭一事让我起疑。到底是谁将喻劭费尽心思弄进苍山,不仅成为阚晁的弟子,最末还趁乱成为栖霞峰峰主?是阚晁吗?还是另有其人?」   *   郁远还是决定先去探探喻劭的状况,他总得知道喻劭为什么自己来受这一剑,到底所求为何,也要知道喻劭为什么这么弱,如此轻易便昏倒了,那身修为难道是假的吗?   肖扬没有阻止他的决定,对他来说,郁远一辈子都是他主人,主人打算做什么,只要不妨碍安危,他都是同意的。   喻劭被安置在卜烈植某个迎客的院落,已经习惯跟卜烈植吵架抢床睡的重望明,倒没有吵闹说为什么喻劭能躺在这里,他却不行。   郁远到时,卜烈植正在门口,只剩重望明在里头跃跃欲试,一直想对喻劭下蛊,但还没有听到郁远吩咐,他却不敢动作,内心还是拎得清分寸的,知道这人重要性绝对比玹山修士高上许多,要做什么总得等郁远来才能有所动作,不敢恣意妄为。   虽然肖扬才是魔尊,但开口的是郁远,他问道:「醒了吗?」   卜烈植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对他来说,肖扬和郁远都是一样的,「用点药,醒了。」   郁远问着他内心疑问,「为什么会晕倒?他装的?」看起来却也不像。   卜烈植微微摇头,「不,他已有身孕。」   郁远微微怔住,却也不是太意外,毕竟他们确实找了杜行远去下药,喻劭能怀孕那也是意料之事,「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属下不知如何回他。」卜烈植解释道,「他已有身孕,却不知自己有身孕,他清醒第一眼看到是属下,笑得倒是真心实意,好像他便是刻意受伤来等着属下的。」   郁远心思转得很快,如果这样,喻劭那些不仅是要求败,还刻意要求伤的行为就说得过去了。想接近一个医者,最快的方式是什么?便是让自己受伤。问题是,喻劭为何急于要受伤?有什么事那么急,要让喻劭不惜受伤也要达到的吗?   郁远问道:「他说了什么特别的话?」   卜烈植照实答道:「他想跟我求让男子有孕的药。」 第五十二章   喻劭这边。   听到喻劭竟是为求男子有孕之药,郁远微怔,很快问道:「你怎么回他?」   卜烈植回道:「属下问他,这药谁要服用。他答,是他自己。属下没给,请他先休息。」   郁远听到那句要用药的人是喻劭,又愣住一会儿,才疑道:「他是真有孕?」   他心想,就是超音波也没那么快能验出来吧,不过修真之人的身体本来就跟常人不同,更别说男子有孕这么魔幻的事都能发生在这世界了,卜烈植身为如此厉害的医者,要把得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卜烈植淡淡回道:「才刚有孕,但绝不会错。」   郁远心想,都那么笃定,应该是真有了,「你没让他知道他有孕吧。」   卜烈植微笑,「盟主放心,自然没有。」   郁远明白了,回道:「你先等等,我跟你们尊上讨论一下要如何做。」   卜烈植非常上道,找了个不打扰他们二人的僻静处席地而坐,开始捣鼓那些药。   郁远百思不透地看了肖扬一眼,他有些难以理解,喻劭为什么想要求子?肖扬平静地回视他,蓝眸湛亮。   他还是想不明白,有些可惜肖扬现在是人型,没办法揉揉大猫猫的耳朵,他手好痒,好想边想边撸。   肖扬像是看穿他在困惑什么,突如其来地开口,「你不想生吗?」   郁远愣了一下,「啊?」他哪可能想生?!   肖扬又问,「如果是生小白虎,你想不想要?」   「啊?」郁远错愕了一下,试想着好几只跟肖扬一样的小白虎在眼前,哪只都想撸,「真没想过,但也不是不行。」   肖扬见他这么回,笑出来,「开玩笑的,没想让你生。我受不了你摸别的老虎,自己的儿子也不行。」他对郁远的独占欲就是这么重。   「那干嘛问我,我都在做心里建设了。」郁远发觉自己爱大猫胜过爱人许多,生人就完全没想过,生猫勉强可以,这也是很偏心了。   「我跟你所想相同,如果他的回答是真的,为什么他要求子药?他是爱某个人爱到愿意为他孕子,还是有别的目的,就像你,想撸小白虎?」肖扬笑着把人压往墙边,细细地啃着脖子。   郁远被咬得酥麻不已,全身一阵颤栗,怕肖扬真的不分场合,把他在这里吞了,飞快澄清,「我没有,我只想撸你。」   「不是想撸小老虎?你方才眼睛里明明就写着想撸。」肖扬还在计较。   「那是你设套给我跳!」郁远气愤指责,「没事问我要不要生小白虎,我当然会幻想啊,一群小白虎,那不是很可爱!」   肖扬闹脾气,「不让你生。」   「那问……」屁啦这两个字被肖扬直接吞了。   肖扬将人压在墙边,狠狠吻了个过瘾,待他放开郁远,郁远的唇已经微微肿起,跟那身红衣一样惹目。   「不是要赶快看看喻劭,正事不办在这里吻我?!」郁远有些无力招架,嗔道。   肖扬不满他的用语,「他算什么正事,你才是正事。」   被肖扬这么一讲,郁远发现他完全生不起气来,心里甜滋滋的,跟泛着蜜一样。恋爱果然使人脑残。他忍不住地揉了一把肖扬的头发:「都是你害我变傻了,得借我撸一下。」唔,撸大猫猫果然开心,虽然现在没现出原型,但头发还是很软,真好摸。   肖扬没阻止他,眼睛微瞇地任郁远摸到收手,才道:「主人害我变疯了,得再让我吻一下。」说完压着人又深深吻了一回,像是如何都吻不够。   这次吻完,郁远的唇色更娇艳如花了。他缓了一缓,才想到有件事还没问。   「对了,我觉得他那红手镯好眼熟,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事情桩桩件件发生,郁远方才只在想喻劭为何会这么做,曲映歌写的那张纸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忘了与肖扬聊到那红手镯。   肖扬有些古怪地看他一眼,「你没想到那是什么?」   郁远摇摇头,「我应该要想到吗?」   肖扬摇头,「没有,忘了最好。」他一点都不希望郁远再想起来那是什么。   「等等,你这样说,那东西肯定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郁远心想,能猜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多,「程定山当年做的法器不只一件?那亦是我父皇母后的骨血所制?」   肖扬点头,「很可能,当时他拿来杀你的法器,色泽如出一辙。」   「那他为什么要把东西给喻劭,喻劭知道那是什么吗?」郁远不解。   「我如今也还不明白。」肖扬回道。   就在此时,郁远、肖扬身上的玉球都微微震动着,明灭不已。郁远拿出玉球,看着肖扬:「是师弟他们,我来讲。」   「师兄。」   郁远看着玉球那端的人,「行远,什么事?」   杜行远唇角微扬,师兄便连这样也不会认错他们兄弟,着实厉害,「请师兄带蛊王过来议事厅一趟。」   「做什么?」郁远凭着直猜测,「测谎?」   杜行远点头,「嗯。」   「好,我们即刻过去。」郁远说道。   不需要郁远吩咐,肖扬已经把卜烈植唤了过来,让卜烈植跟重望明换手,看好喻劭。   重望明一脸可惜地出来了,「郁远哥哥,你不是要我喂他吃真言蛊吗?我在里头等好久,一个蛊都没有下。咦,郁远哥哥你嘴唇好红,被虫子咬吗?」   郁远恨恨地望着肖扬一眼,「被大猫咬了。」   重望明满脸兴奋,到处找猫,「这里哪里有大猫,我想玩。」   郁远有点好笑,「大猫才想玩你,你不是虫吗?大猫一个巴掌就拍你拍没了。」   「哪会。」重望明不服气,「我是很厉害的虫。」   「那是很厉害的大猫。」郁远是认真觉得他家大猫会赢,一口把重望明吞了都可能。   重望明突然想到了,「是以前你养的那只白虎吗?特别帅的那一头。」   郁远划错重点,「你怎么知道他特别帅?」   「胡蝶、白桐那里很多白虎跟你的图啊,什么姿势都有……」重望明说一说发觉肖扬也在,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肖扬毕竟是他先前崇尚之人,而且他明明就说好要守护他们的爱情,「没,没我没看图,郁远哥哥只有尊上,没有白虎。」   不过白虎跟郁远哥哥配的图实在也太好看了!而且郁远哥哥以前名气很大,所以特别多人画过郁远哥哥和白虎的图,哪张都好好看。   他这算不算变节?要是算,尊上也不能怪他,实在是白虎太配郁远哥哥了。   郁远的表情一言难尽,胡蝶和白桐他们不会这么坑小朋友吧?只让小朋友看白虎X尊者的同人本,没告诉小朋友白虎就是肖扬?   肖扬扯出一抹笑容,看向重望明的眼光,特别温和,「白虎挺好,我喜欢。」   *   还不知道肖扬真身就是白虎的重望明,一路到议事厅,都还想不通,为什么肖扬要绿自己,他整只虫心事重重,看在郁远眼里格外好笑。   郁远大概明白胡蝶、白桐为什么这么坑小朋友了,就是喜欢看这小朋友一脸纠结的模样吧。   还没走进议事厅,郁远就听到曲映歌的声音。   「要看看我是不是说谎,我倒是想配合,然而蛊虫我还真没辧法,怕丑。」   曲映歌的声量不小,所以不论功力,连重望明都听到了。   「谁说蛊虫丑的?」重望明急呼呼地冲进议事厅,将他手上的蛊虫一只只拿出来现宝。   在场其他四人倒是早习惯重望明的作风,都看惯蛊虫了,面色如常地该做什么,便做什么,肖扬甚至还有心情帮郁远备了一些点心在桌上,杜行远见状,也帮郁远冲了壶茶。   曲映歌早已花容失色,只差没躲到桌子底下哭,她是真怕,不是只是怕丑。   「而且我对你下蛊只要洒蛊粉就成,你不必看见虫,有点可惜不是吗?」重望明说着话的同时,便已洒了一把蛊粉在她身上。   他下的自然就是真言蛊,是容不得说谎的,一说谎,身体七窍便会开始流血,正是拿来测谎最好的蛊虫。   曲映歌是真没见过蛊王,也不知重望明在魔道总坛,她想她要是知道会有此情此景,恐怕就不交代她知道的事实真相了,说实话还要被虫吓,她是真心怕虫!   杜自迩笑道:「曲峰主,再问你一遍,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只有一个不是。」曲映歌头转了过去,忍着恶心,她真的没办法再看蛊虫一眼,「我不是怕丑,是怕虫。」她摇摇晃晃站起身,一个美艳的大美人,此时看起来精神甚差,「我受不了,先出去吐一下。」便飞奔出去了。   杜行远也立刻起身,「我去看着。」   重望明满脸困惑,「她为什么要出去吐,我下的真言蛊,不会让人吐啊。」   郁远慢腾腾地喝了一口茶,「对怕虫子的人来说,任何虫都会让人吐啊,蛊王弟弟。」   *   曲映歌吐完回来后,还是有些疯疯癫癫的,她知道方才重望明确实对她下了蛊,一想到那些蛊虫的长相,仍旧不能接受,「我身体里是不是还有蛊虫,快帮我弄出来。」   重望明回道,「可是他们还没问完你问题。」   听蛊王这么说,曲映歌便知道自己身体里还有虫,她怎么想都忍受不了,顶着早已乱去的妆容,强装镇定,「早问完了,我没说谎。」   「郁远哥哥,不是什么也没问吗?」重望明不明所以。   「他问了,我答了。」曲映歌形象全失地指着杜自迩。   重望明见她确实没说谎,但也不知道郁远到底问清楚了没,便跟郁远求助,「郁远哥哥,这样便够了吗?」   郁远有些受不了看漂亮的人事物变得这样凌乱不堪,方才杜自迩那句话确实已经问出来重点,曲映歌回答的也是真的,正要说够了,曲映歌突然又说话。   「我受够了,我也不过就是年轻时爱慕错人,后来也早早歇了心思,一举一动都在提醒那人,别太出锋头弄死自己,在苍山我处处小心,不敢与那人亲近,心里羡慕着能跟他亲近之人。以为他死了,我继续留在苍山,想着如果可以,便帮他查个水落石出,花尽心思来到这里,还要被塞我毕生最讨厌的虫子,我到底是欠谁了?」   郁远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双胞胎都若有所思,肖扬则是有种难怪如此之感。   重望明根本没听懂,「郁远哥哥,她在说什么?」   郁远哪可能跟重望明说清楚讲明白,曲映歌已经形象丧失,也实在难为她了,「她在说实话,蛊王弟弟,你快把她身体里的蛊虫弄出来吧,别折腾她了。」   重望明一引特殊线香,蛊虫立刻从曲映歌身体之中,飞速地回到重望明手里,快得众人,包括曲映歌自己都不知道虫究竟从哪里爬出来的。   「不行,这样见不得人。」曲映歌抱怨地看向郁远:「凤临尊者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肖扬给了杜自迩一个眼神,杜自迩笑吟吟地站起来,「大师姐,我带你找个地方整理一下妆容?」   「谁是你大师姐。」这下换曲映歌不认了,「丢脸死了。」嘴上这么说,她还是站起来跟着杜自迩去找地方重新整理仪容。   郁远待她人走了,还在风中凌乱。 第五十三章   重望明亦很不解,只是不解的内容跟郁远明显不同,「竟然有人怕虫怕成这样?!蛊虫多可爱啊。」   郁远震惊到没心思去回重望明说:真的没有很多人觉得蛊虫可爱,谢谢蛊王弟弟。他茫然地看着肖扬,「她先前喜欢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只因为失忆所以不知道,而是所有梦过的梦境加起来,他也感觉不出曲映歌一丝丝的喜欢。跟他很明显地感觉得出白虎是喜欢他的,只是分不清楚是什么感情完全不一样。   「郁远哥哥,你说谁呀?」重望明不明白郁远在说的究竟是谁,「不过谁喜欢你都不奇怪,郁远哥哥就是讨人喜欢。」   「蛊王不如跟我谈谈蛊吧。」杜行远突然插进话来,「师兄跟师嫂有事要谈。」   「也好啊。」重望明事实上不是跟谁都愿意聊蛊的,但杜行远是郁远哥哥的师弟,虽然沉默少言,他还是爱屋及乌一起喜欢了,「那我跟你说喔……」开始说个没完。   郁远松一口气,跟肖扬两个人默默换了个稍远的位子,小小声地问道:「你有发现她喜欢我吗?」   肖扬笑答:「我到苍山时,她恐怕早没那心思了,你以为谁都能像我一样,坚持那么久?」又笑了笑,「但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她对我从来就没好脸色。」   郁远看了一眼肖扬,想着梦境中肖扬女身的样子。肖扬的女身模样跟男人模样细看还是像的,只是眉眼更细致更娇柔,身型也比较娇小,没有这么高。   「你女人的模样比她美。」不得不说,大猫就是大猫,无论变身哪一种模样都是他的菜。   肖扬笑了笑,突然附耳在郁远耳边,说了几句话。   「不行!」郁远的脸很快就红了,还有些激动。   「为什么不行?」肖扬笑问。   郁远急了,又不敢大声说:「我不要看你女人的脸那什么,绝对不行。」   肖扬但笑不语。   郁远心想唯有自损能逃此一难,「我会硬不起来。」   肖扬挑挑眉,「我们何不试试?我会把主人伺候得很舒服的。」   「绝对不能试试!我男人颜面何在?!」郁远小声抗议。   肖扬唇边挑着诱人的微笑,「主人,承认吧,你心动了。」   「我心动个屁!我绝对没有心动!我一定硬不起来。」让肖扬顶着女人的脸跟他做那件事,他最好是能心动!一张女人的脸,身下东西掏出来比他还大?!他会软!他肯定会软。   肖扬微笑,低低说道:「说不定,操一操就硬了呢。」   郁远终于爆了粗口:「干!」   肖扬心情很好,「嗯,你答应过我的,晚上开干。」   郁远:「……」   *   郁远听杜行远把曲映歌所说之事来龙去脉交代了一次,重望明也在一边听了,这回蛊王小朋友总算听得没那么云里雾里的。   「哇,那你这大师姐对你还不错,我要好好对待她。」重望明听完有点感动。   「不用了。」郁远想起这个小朋友好好对待的表现方式,就是拉着人不断介绍那些蛊虫,深深觉得曲映歌应该没有办法接受这种「热情对待」,「你离她远一些,她就开心了。」   「为什么啊?」重望明自己想出了理由,「因为她就是这种脾气?嘴巴上很希望你离开她,但心里很希望你接近她?」   「是吧。」郁远乱敷衍,「所以你离她愈远愈好,懂吗?」   重望明没搞懂,「可是她不是希望我接近她?」   郁远都想帮曲映歌答: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想了,他直接转移话题,「你不跟着我吃香喝辣吗?对了,你想不想吃点心?我跟你说这个很好吃喔。」说完便开始试吃试喝。   郁远眉眼长得好,又是枚吃货,吃东西的样子确实足够勾人食欲,重望明才看他吃了一口,便把曲映歌之事抛到千里之外,跟着吃吃喝喝起来。   待曲映歌回来,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看得出曲映歌花上许多时间平复心情,重新打理妆容,总算又是那个艳丽无双的苍山一峰之主。   郁远方才已经把胡蝶白桐找了过来,让她们两个来把重望明带到另一间议事厅去开他们三个人的腐众聚会,重点就是把重望明给支走,待他们要用人的时候再唤他回来就好,免得曲映歌再度崩溃。   所以如今议事厅里,都是曾经待过苍山的人了。   「大师姐,你要吃吗?」郁远指着肖扬和杜行远合力摆出的一大堆点心,问着曲映歌。   曲映歌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要,动不动就下蛊虫吓人,我可受不住。」   「师姐,不好意思。」郁远有礼貌地道歉,解释道:「我当年遭那一难,肖扬花了极大的功夫才把我救回来。不瞒你说,我刚回来的时候前尘尽忘,如今也还记忆有损,他们自然比较谨慎。」   曲映歌轻哼一声,「我都后悔过来了,当我没掺和这件事,行吗?」   郁远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总算搞清楚曲映歌是怎么样的人,他细细回味他知道的曲映歌所作所为,发觉这人只有两个字足以形容——傲娇。   「好好好,大师姐你不掺和,你坐旁边听就好。」郁远笑着哄她,知道她就是面恶心善的傲娇后,他也不勉强她要对他有好脸色。   事实上他以前也是如此待她,身为师弟,敬而远之即可。只不过如今敬还是在,远之倒是不必了。   郁远把他方才听的卜烈植的话完完整整地告诉双胞胎,就连喻劭有孕也没有略过。   杜自迩笑道:「他不知道哥哥早就去下男子有孕的药在他身上了。」   杜行远:「嗯。」   曲映歌也真不知道有这一出,双眸为之一亮,却撇撇唇道:「你们倒没有我想得那么傻。」   郁远笑了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肖扬低低跟着说道:「谁若犯他,虽远必诛。」   曲映歌毕竟有比双胞胎们更多时间去观察肖扬的行事,她人不在其中,反而较之双胞胎更容易确定肖扬是谁,加上肖扬对郁远那种温柔呵护,两人的互动如今为何,她都看在眼里,两人关系进展到何处,她自然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你们俩也太腻歪,能不能给别人一条活路?」   肖扬只是如此言语上的附和,郁远倒真不害羞,他笑笑地说:「大师姐对不住。」   「别人活路关我什么事?」肖扬淡淡笑道,「但你对主人好,我别说太过便是。」   「你家大白虎在苍山明明话少得很,现在话怎么那么多?」曲映歌轻哼一声,「话多还不动听,带远一点。」   郁远自然不意外曲映歌能看出肖扬身份,他现在当然明白曲映歌的话反着听就好了,笑嘻嘻地说:「我家大猫黏人,师姐抱歉啦。」   肖扬点头,笑笑地嗯了一声,「我确实黏人。」一点都不反驳。   曲映歌烦躁地对双胞胎兄弟说道:「他们这样,你们都看得下去?」   「师兄做什么都是对的。」杜自迩就是如此溺爱郁远。   杜行远跟着点头。   「这地方,再叫我多坐一秒我便要吐了。」嘴上这么说,曲映歌倒是还好好地坐着,并未真的起身,与刚刚被蛊虫吓到时判若两人。   「大师姐,这乌龙奶茶挺好喝的,你喝喝看。」郁远将奶茶递给她。   曲映歌喝了一口,「这么甜的东西能喝吗?」说完却又抿了一口。   郁远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将话题转回喻劭上,「那药,就不知道他到底真是要自己服,还是想拿来下在谁身上?」   他想,蛊王弟弟的蛊又要派上用场了。   曲映歌听到他这么讲,脸色微变。   在场其他人全都知道她有些变脸的原因。   杜自迩站了起来,笑笑说道,「大师姐,我请白桐和胡蝶带你去魔道总坛到处晃晃,你要不挑一下今晚想落脚的院落?」   喻劭身上有伤,无论如何今晚是走不掉了。   他们这边也要花时间再了解一下喻劭之事,总之不会让他们今天便离开苍山。   「这待客之道总算不是太过份。」曲映歌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一步。」她无论如何,暂时都不想看到重望明了,长得多好看她都怕。   杜自迩便带着她到另一间议事厅,先进去把白桐和胡蝶唤了出去,让她们陪曲映歌去看着桌上那一大堆书册,他跟正在收拾的重望明说:「留几本给我跟哥哥吧,我们也想看。」   「好啊、好啊。」重望明还挑了几本最香艳的,拿给杜自迩,完全不考虑书册内容就是他们的师兄和肖扬,像是这种事根本就没什么。   杜自迩高高兴兴地收了起来,他跟杜行远倒是分得清真人和书册,书册里他们喜欢看顶着师兄名字的主角被欺负到哭,现实里,要是让他们知道师兄哭了,他们会想杀白虎,就算师兄是爽哭的,他们也不乐意。   不过他们也没机会知道师兄到底哭没哭,白虎把师兄藏得可好了。   重望明不知道杜自迩的内心在想什么,收好书册便跟着杜自迩走去找郁远,听到郁远要他帮忙下蛊,高兴地说:「好啊。」   郁远不知道喻劭会不会也怕虫,怕不怕虫毕竟跟性别不全然正相关,就算可能是敌人,喻劭目前毕竟有孕,还是别让重望明折腾人家。   「不过,他可能是我敌人,别跟他介绍蛊虫,行吗?」郁远边哄蛊王小朋友,边在想他以前怎么没去当老师,看起来倒是很适合。   他与如今的双胞胎相处日久,记忆又有损,倒是不记得双胞胎刚成为他师弟时年岁还小,他亦曾是师长带小孩的角色。   「好。」重望明慎重点头,「绝对不会跟他说。」一点点都不讲,「连看也不让他看。」   郁远安下心来,「这样就好。」省得重望明到时蛊虫一只只慎重介绍,到时候孕夫也跟着吓到吐,他们又忙不完了。   一行人去审喻劭,双胞胎并未进屋,守在门外,卜烈植一见到郁远进来,简单交代过后便也出了门,找了个地方摆弄他那些药草。   重望明在外人面前,倒是没跟卜烈植吵架,他们方才交接也都交接得很妥当。前者下蛊手法飞快,蛊粉下得让人不知不觉,确定下好后,跟郁远点了一下头。   「去吧,有事叫你。」郁远说道。   重望明急急跑出门外,这下不在外人面前了,他很自然选在卜烈植面前,将那些蛊虫放出来,摆明了打算跟卜烈植吵架。   反正蛊虫要是吃卜烈植的那些草药,他便要说你的草药会害我家蛊虫头晕。   如果蛊虫不吃卜烈植那些草药,他就打算说你的草药太难吃了,我家蛊虫连啃都不想啃。   郁远知道重望明出去,肯定会闹得外面鸡飞狗跳,但他不会留重望明在这里,蛊王小朋友说话太跳脱了,他们很容易就离题。   床上的喻劭面色比原来更为苍白,人倒是清醒,脑子也没有坏,蛊王方才在这里看守他时,他早已把重望明的身份摸清。重望明来了便走,他自然也知道为什么重望明要出现这一下,笑了一笑:「凤临尊者和魔尊倒是不必如此麻烦,还找蛊王替在下下蛊,在下本来就没打算说谎。」   郁远的用意被说出来,却也不尴尬。他心想你没打算说谎,但我们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说谎,不是吗?   「不过尊者和魔尊不信在下,倒也在情在理。」喻劭淡淡说道:「毕竟在下极可能是苍山谁的棋子,是吧。」   郁远以沉默来回应,肖扬也没多说话。两人就如同以往那样,肖扬总是守护着他,唯一不同的是,从护在身后,变成了在人身旁,相握的手紧紧牵着,不曾分开。   「不瞒二位,在下确实只是枚棋子。」喻劭轻笑,那笑竟有几分艳媚,「但棋子若有一天不想再当棋子,想成为武器呢?」   郁远和肖扬眼神同时微变。   郁远开口:「你的意思是?」   喻劭面容带笑,就像是说着什么稀松平常之事,「在下欲杀傅安宁,求尊者把机会让给在下。」 第五十四章   郁远没有想到喻劭一出口就是这话,倒是跟他还有肖扬想的全然不同。他微微望向肖扬,肖扬倒是冷静淡定,只不过视线也在他身上,两人的眼神交缠着。   听曲映歌所言,他们便知是谁等着坐收渔翁之利,自然也把那人棋子般的喻劭当成是敌手,现今听他的话,郁远也是半信半疑,然而喻劭是人类修士,也并没有如他跟肖扬一般不同于此界修士的体质,若是说谎,对重望明的蛊不可能毫无反应。   那代表喻劭如今所言,是实话。   喻劭想杀傅安宁?为什么?喻劭不是与傅安宁过从甚密?为什么会想杀傅安宁?   他想不透,倒不代表肖扬也猜不透,肖扬个性原与郁远相差甚远,他性子高傲刚烈,唯对郁远细腻温柔,仔细一思便大概明白原因,他怕郁远站久了腿酸,便去帮郁远搬了张椅子来,示意郁远坐下。   郁远想得入神,没想到肖扬搬好椅子让他坐,他平时直接便坐了,然而喻劭毕竟是外人,他没想要在喻劭面前感觉压魔尊一头,便用眼神和手势示意肖扬自己坐。   肖扬所思所想跟郁远截然不同,他看郁远要他坐下,自然不愿意,他一点都不忌讳外人见他跟郁远亲密,「要我坐?」   郁远点头,示意肖扬快坐。   肖扬这次没说出来,但是却以唇型说道:我坐,你便坐我大腿上?   郁远羞愤地瞥他一眼,这里就只有三个人,以为这样喻劭便看不到吗?   肖扬笑着看郁远,用眼神询问他:你坐不坐?   郁远愤愤地坐上椅子。   喻劭看着两人互动,视线黯沉了些许。未到魔道之前,他还能自欺欺人,既到魔道来,跨出这一步,便无法再回头,又看到这两人如何正大光明地亲昵,更加明白从前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凤临尊者,不瞒您说,在下过去确实恨您。」喻劭淡淡说道,「毕竟在下原先也姓郁。」   郁,乃当时的皇姓。   郁远父亲既然是最后夺嫡胜者,肃清政敌是免不了的,喻劭祖父是郁远父亲的兄长,失败后被郁远父亲圈禁,喻劭之父二十年后逆谋反叛,却事迹败露,自然没有好下场,被贬为平民不说,姓氏亦被拔掉,一家人愁云惨雾。   喻劭便是那时候遇到了傅安宁。   当时傅安宁在仙门已颇有名气,但前头总有郁远比他更出采。喻劭自然不知此事,他当时日子过得穷困潦倒,乍遇傅安宁,彷佛遇到救赎,便随着傅安宁走了。傅安宁早先不敢带他进苍山,把他安置在苍山附近的小村落里,定期相探,教他双修功法,慢慢将他弄进苍山。   「在下自然也猜想过连家父逆反这件事都有他的手笔。但二位也知仙门岁月和俗世不同,待在下心疑时,要再回去查,已绝无可能,更别提,在下心系于他,自然不希望是他。此事,在下至今不知道是否与他有关。」喻劭解释道。   「在下先前确实恨您,凭什么您能人前光彩,在下就只能躲躲藏藏过日子?」喻劭在仙门确实也没有比较的对象,虽说这世界本来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然而他的不幸怎么说都跟郁远父亲相关,加上傅安宁的缘故,会恨上郁远乃人之常情。   郁远此时有些歉意,歉意倒不是他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而是喻劭的恨意太真实,但他根本什么也不记得,他回来的记忆大多都是苍山或肖扬有关的片段。事实上,他在这世界里的父王母妃究竟长什么样子都很模糊,只知道郁远传里写,当他父王登基成皇上后,本来动过来找他的心思,但是又不想未来手足骨肉相残,最后还是任他继续在仙门里待着了。   两人长相相似的原因其来有自,将心比心,郁远并不认为喻劭不能恨他,若他是喻劭,心也不见得能比现在的喻劭宽。   「在下如果不将这些说出来,您也不会信我吧。」喻劭淡淡笑道。   郁远点了点头,是这道理。喻劭并非曲映歌,他记忆里再怎么说都有不少曲映歌的影子,他要信曲映歌,相对容易许多,然而喻劭从来都是一个他所陌生之人,毫无凭断的办法,就算有蛊王弟弟的蛊,不知来龙去脉时,他内心仍会有疑惑。喻劭将恨意明说,又有真言蛊在,他的确无从疑起。   「傅安宁恨极您。他认为您抢走他本该有的风采。他从很早之前就一直想办法给程定山下暗示,当然,程定山确实也有那个念头,他才能见缝插针。」喻劭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您若是问在下当时有没有做什么,有的,时时刻刻都希望您死得澈底。」   肖扬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虽一坐一站,然而郁远却极为敏锐地感觉到他气息的不同,心知他心思,便将他的手紧紧握着,轻轻摇头。   喻劭也见到这一幕,却不以为意。他并不怕肖扬会对自己出手,这两位虽然肖扬为魔尊,可真正拟主意的人是谁,已能从两人互动看得一清二楚,他唇绽笑容,继续说他欲说之言:「论心思,善算计,恐怕傅安宁亦不如在下。您看,在下不就讹您刺了一剑?如果没这一剑,如何能与您相谈?」   傅安宁还以为他是棋子,他却当腻棋子了,想转为利器。   郁远问出内心的疑惑,「你为何想杀傅安宁?」   喻劭只是笑,许多念头在心里窜过。   他曾经以傅安宁为天,毕竟傅安宁为救他之人,与他有肌肤之亲,对他关怀爱护,将他弄进苍山之后,当他还在外门时,也总暗里照应,时时找他幽会,待他进了内门,用计让他成为阚晁弟子,两人互动更加频繁,傅安宁总明里暗里对他好,又因为郁远一事,程定山亦对他不错,整个苍山可说大半的资源均在他身上。   他曾以为没有比这个更好之事了,直到魔道壮大成如今之模样,苍山一路式微,傅安宁想做当年的郁远,一统正魔两道。   当年的郁远是一战战地战过去,将正魔一一收服,傅安宁想的却是轻松之法。既然他如此像郁远,便把他献出去就是了。   他其实一直清楚,他一开始会被傅安宁所救,便是因为他有着极像郁远的这张脸。傅安宁在那时就能放书暗示程定山,会找个相似之人备而不用也不让人意外。   傅安宁的这个想法却让他终于惊觉,他做得再多再如何,内心再怎么恨郁远,他对傅安宁来说,始终只是一件更别致好看的衣服罢了,穿过却随时都能清洗干净,再让给别人穿。   他不断地给傅安宁机会,只要傅安宁有一丝一毫真正要留他下来,舍不得他的念头,他也罢了。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未等到。   一夜一夜,他在纸上写着安宁,再画个大大的叉。有多爱便有多恨,他仍爱他,却真心想要他死。   喻劭心思至此,才笑着看着郁远,眼光不闪不避,「当他直说我怎么没能更像您,好让魔尊能被我迷上时,在下便有杀他之心了。」   肖扬原就明白之事,郁远却至此才弄清楚,原来喻劭这是由爱生恨,但他自然还是不如肖扬,他仍旧没弄懂,为什么想要人死却要求子药,真是喻劭自己要服的吗?   郁远问出来,「那你那求子药?」   喻劭不意外他知道自己跟卜烈植要求子药之事,「真是在下想服的。」   「为何?」郁远这直男脑袋怎么样都想不透,「你不是要他死?却要生他之子?」   喻劭生得好看,只是幼年时遭逢巨变,后天调养不足,脸色总是苍白,不像郁远那样白里透红,肩上又受那一剑,让他脸上的血色更少,整张脸是惨白。他笑了起来,有种妖艳的罂粟花绽放的气息。   「凤临尊者,您当时怎么命绝的,在下便要傅安宁也那么死。」   *   跟喻劭谈完,郁远的心情怎么样都好不起来,喻劭这人狠绝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竟然有人想孕子,是因为要拿子炼法器,杀又爱又恨之人的?   郁远当时听到都傻了,喻劭的表情却很淡然,像是这件惊世骇俗之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没什么。我跟他本来就不该有孩子,不该有的东西被拿来炼法器,为什么不行?」   郁远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孩子也是一条命。更何况,喻劭如今身体里便有孩子!他哪知道他们当初阴错阳差的决定,竟然真的遂了喻劭的心意?   郁远最后只答:「你让我想想要怎么做。」便带着肖扬先出门,要重望明进去帮忙解开真言蛊,将事情经过大致让双胞胎知道。   「要怎么做,你们让我想想,他有孕的消息先别告诉他。」郁远对双胞胎交代道。   双胞胎点点头。   「你们准备一下,看看大师姐要不要一起过来用晚膳,今天也真是难为她了。我心里烦闷,先跟你们师嫂去逛逛。」郁远在双胞胎面前,毫不伪装,心里难受也直说出来。   双胞胎同时看着肖扬,眼里之意明显:请把师兄哄好,没哄好就别出现了。   肖扬冷淡傲然地回视,像是在说,我哪可能不哄好。   郁远心情不佳,没发觉两方之间的暗潮汹涌,牵着肖扬的手,慢慢散步离开这处院落。发生如此多的事情,时间已到近晚时分,天边如今是透亮的橘,再过一阵子就会染上靛蓝深紫,最终就会夜幕低垂了。   两人牵着手,彷佛漫无目的地在魔道总坛内乱逛,实际上却是慢慢踱往居所的路。   肖扬明知故问,「主人为什么心情不好?」   郁远无精打采,「孩子也是一条命,怎么会心情好?」   肖扬微挑眉,「你怜惜别的孩子?」   「不是,这跟那明明是两件事。」郁远对肖扬的一举一动都保持着高度警戒,肖扬这话一说,他便察觉不对劲,「我只喜欢小白虎好吗?」   「你便是心疼别的孩子。」肖扬不讲道理,将人往一旁的树林里扯。   郁远当然否认,「我没有。」   肖扬硬是把这罪名冠他头上,「你有。」   肖扬将人压往树干,重重地吻了上去,他打算吻得人没心思想喻劭之事,唇舌交缠结束,他看着郁远,发现郁远还想抱怨,便二话不说钻至郁远衣袍里,跪着将郁远的裤子褪了下来。   郁远着急得很,推着身下的魔尊大人,然而近身肉搏他是绝对比不过,于是他小声说道:「你在发什么疯?这里可能会有人经过。」   「这样才刺激不是?主人不喜欢刺激吗?」肖扬的手搭了上去,轻轻地抚摸着,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至宝。   郁远一抽气。肖扬太了解他了,早发现他喜欢这样,每回在外头,他全身总是兴奋无比,血液流窜的速度彷佛都快了几分,但他还是嘴硬说道:「不喜欢,要是被人家看到,不是说我欺负魔尊吗?」   肖扬手揉着那两颗圆球,「是我自愿的,况且,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不是吗?」   「你欺负我!」郁远指控,下身却已经太有反应,「你这样若是我被别人看到,我的名节怎么办?!」   「我都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名节了,不过无妨,主人别忘了我是老虎,真有动静,我随时都能知道,到时收手也不迟。」语毕,肖扬的嘴巴便将郁远早已硬挺的物事含了进去。   他含得极深,手还是不断地抚弄着那两颗圆球,嘴上吞吞吐吐,未曾稍停。   肖扬的口腔太温热湿软,手还刺激着他的圆球,彷佛他的物事正在某个最紧密的地方抽插着,又有着最细腻的服侍,郁远太过舒爽,不小心就发出好几句呻吟声,却又提心吊胆会不会有人真经过,下身反而更硬梆梆。大脑都被兴奋占据,全身上下彷佛有着电流到处流窜,方才那些烦闷早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事明明肖扬帮他做过很多次了,但他每一次却都像青春期的少年,亢奋得无法自抑,最末终会脑袋空白一片再炸出炫丽烟火,愉悦地射出来。   这次亦不例外。   肖扬嘴上功夫极好,最末让郁远舒舒服服地泄在他嘴里。他总不将郁远所射吐出来,最爱吞进去,彷佛这东西真是甜的一般。   郁远都想捂着脸,没脸看了。   肖扬将郁远的器物吐出来之时,郁远的双腿都还因为高潮的余韵,有些微颤。肖扬将人都擦拭好,衣服理好,都打点好之后,便牵着人走出树林,「走吧。」   郁远真受不了这地方了,到处都绿意盎然,随便都有树林到底怎么回事,害他常常莫名其妙就被拖进树林里这样那样,这树就不能少一点吗?   「我要砍树。」郁远怒道。   「砍吧。」肖扬笑道。   「现在就砍。」郁远还在发泄。   「嗯,快把电掣拿出来。」肖扬催他。   郁远不满,「难道不是你去命令人过来砍吗?你这魔尊大人怎么当的?!」   「嗯,我唤今衍找人来砍吧,这些树砍了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格。」肖扬笑着拿出玉球:「我现在便叫。」   眼看肖扬真的要找裘今衍,郁远深知肖扬是真有可能为了逗他而砍树,连忙把玉球拿过来,他只是宣泄,却不可能真的迁怒至此,「算了,留它们再活一段时间好了,下回再砍。」   肖扬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好。」   --------------------   这话没有很肉QQ 第五十五章   被肖扬这样乱操作一通,郁远的心情便没那么沉重了。   肖扬笑道:「回屋去,你今天不是想吃火锅,御厨应该早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嗯。」郁远点点头, 心里还是有点介怀,但是他更清楚他要是继续让喻劭之事事揪着他的心情,肖扬绝对有办法在这里弄得他走不回去。   「背你回去。」肖扬语声一落,立刻变回原型。   郁远却没想到肖扬会选在此时变回原身,大猫太治愈了!有什么糟心事看到大猫还不立刻都忘光,郁远欢天喜地撸着白虎背上的毛,心想他家的白虎怎么会这么好摸,毛也太软了吧,摸了几下他便爬上他家大白虎身上,整个人都埋进白虎背上,深深吸了一下他家大猫猫。   天啊,也太香了吧。这种林木香气,怎么出现大猫猫身上,感觉就比在魔尊大人身上更好闻呢?   郁远埋在白虎身上,没打算挺起胸膛了,他也不在意肖扬掉马甲之事,反正肖扬本来就打算今天让众人知道,只不过发生这么多事情,没机会现原型罢了,他就要这么幸福地让大猫猫载他回去吃火锅。   白虎开始飞奔起来。   郁远很幸福地又多吸了好几口猫,「唔,你怎么不早点变成大猫呢?干嘛要先把我推到树林去呢。我知道是我心情不好,你想要转移我注意力,但不是变回白虎就好了吗?你让我摸一摸我就心情好了啊。」   白虎轻笑,「岂能这么便宜你?你总得让我摸一摸,我才愿意让你摸。」   「哪能这样,那我想摸很久你的原型,不是得先肾亏?」郁远咕哝。   「不会让你肾亏的。不然双修为何意?」白虎低低说道,「便是把你会亏损的,由我补给你……」   郁远突然觉得他趴的那块毛皮都是烫的,「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什么是双修!」这大猫猫就不能好好安静地让他抱个十分钟吗?!   白虎放声大笑,喜悦的笑声响遍奔驰过的小径。   郁远是真没打算抬起头了。   *   一回居处前,白虎放郁远下来后,立刻变回人身,跟郁远手牵着手走进屋。   双胞胎和重望明已经在饭厅等着了,郁远这才想起,他昨天晚上已经想好今天傍晚要吃火锅,吃火锅人多抢食就是有趣,所以他早就问过几位堂主要不要一起来了。   「我们可以去,但是不要吃吗?」胡蝶、白桐还是有点因为生物本能的关系,面对火锅还是不习惯,「我们自己默默坐旁边一桌?」   看起来这两位是只想来腐的。   「我不吃,能换钱给我吗?」裘今衍满脑子还是钱。   这位是只想要钱的。   「我在旁边捣药?」卜烈植这么回道。   这位是走到那里杵到哪里。   于是最末真正要来吃火锅的便只有兴致高昂的重望明,然而他早忘了这事,今天又约了大师姐,他这个蠢货,这两个人再凑一起,大师姐会不会崩溃?   「师兄。我约大师姐过来,她本来拒绝的,我就说是不是怕某人在,她就说她会到。」杜自迩笑嘻嘻地迎上来。   郁远赞美道,「真厉害。」好个激将法。   「某人?谁?」重望明抱著书册在那里啃,看到郁远和肖扬进来了,抬起头来,听到杜自迩说的话也没听懂,开口问道。   「我啊。」郁远随口胡诌,对着杜自迩使眼色。   杜自迩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多塞了好几本书册给重望明,「蛊王弟弟,这给你看。」   「哇为什么你有这个新的?」重望明眼睛一亮,「胡蝶、白桐都还没有。」   郁远复活的消息在魔道广传后,可不只胡蝶、白桐热衷配对,分舵里自然也有人将他们魔尊和郁远的故事付梓成册的,一出立刻抢光,很快又出了第二册 ,连胡蝶和白桐都没抢到。   杜自迩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有个好哥哥。」杜行远的修为远胜胡蝶、白桐,气势又摆在那里,要抢到一本书册,还难吗?   重望明眼睛发光,「你是真要借我看?」   「快看吧。」杜自迩不忘吩咐,「等等吃火锅时记得别把你那些虫放出来,免得牠们贪吃,掉进汤里被烫熟,你便欲哭无泪了。」   重望明感激涕零地看着杜自迩,「我会记得的。」   他们两个在说这话的时候,肖扬正帮坐在位子上的郁远洗手擦干,郁远早习惯自己这两个师弟就是隐腐,一点儿也不意外,更别说他自己都帮自己的同人本画过封面了,什么能哄得重望明别放他那些蛊虫出来招摇便好。   「你家小师弟都像你一样会哄小孩了。」肖扬低笑。   「那是,就你学那么久还不会哄。」郁远微嗔抱怨。   「我乃白虎,我学哄小孩做什么?」肖扬轻道。   重望明看书看得入神,没仔细听。   杜自迩倒是听到了,「师兄,他只要能哄好你,我跟哥哥就谢天谢地了。」   肖扬面带微笑地洗着自己的手,笑问郁远,「我方才哄得不好吗?」   郁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正在灶房里帮忙的杜行远,刚好站在门口要杜自迩一起过去帮忙把东西端出来。杜自迩连忙进灶房去了。   「哄得不错。」郁远见杜自迩离开,这才说道:「如果能省去前半步骤可就太好了。」   「我倒是偏爱前半步骤。」肖扬浅浅笑道。   郁远:「……」   重望明刚好看到一个段落,茫然地从书里抬起头来,「步骤?什么步骤?」   郁远当然没想让重望明知道前后步骤的差异,「没事,你好好看你的书,你的书不好看吗?」   「可好看了。郁远哥哥你也要一起看吗?」重望明打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不用了。」郁远暂时还不想看自己的同人文。   肖扬把东西收拾好,笑道:「之后也让我看吧。」   郁远斜睨肖扬一眼,心道你看屁啊,你会的还不够多吗?!谁能比你会撩又会弄?   杜行远和杜自迩正巧把食材端出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整桌,进出几回,刚都放好,胡蝶便把曲映歌给带来,带来之后胡蝶寒暄了几句,便先离去了。   原来晚餐都是杜行远和肖扬坐郁远的左右边,但是他们没人敢让重望明坐曲映歌旁,这又算私下聚会,于是这天反倒是重望明坐在郁远旁边,杜自迩坐重望明另一边帮着郁远哄小孩,杜行远坐杜自迩另一边,曲映歌左右边就坐着肖扬和杜行远。   「蛊王弟弟,你边看书边吃就行了,你喜欢吃的东西我全会帮你夹好好的,你别担心。」杜自迩笑着用公筷夹给重望明一些涮好的肉,随后又看向杜行远,用眼神说道:哥我也帮你涮一些,便涮了另外一些肉到杜行远的盘子里。   杜行远以眼神回应:我没手?不能自己涮?   杜自迩笑嘻嘻地说道:「哥,你帮大师姐涮一点啊。」   「不必了,你们涮的我可没那福气吃。」曲映歌摇摇手,她早观察好其他人是怎么吃的,便也有模有样地弄了一块来吃。   她见重望明被哄得好好的,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看书吃饭,内心的恐惧消失许多。要知道,她方才走进来时,腿都是微颤的,细嚼慢咽后,便开口问道:「喻劭你审完了?结果呢?」   郁远一想到喻劭便发闷,「反水了。」   曲映歌明艳的脸上出现了不敢置信,随手又涮了一块肉,「怎么可能?他那心思不是整个都向着傅安宁,来的前一晚,我还看着他去找傅安宁幽会。」   郁远被肖扬直接喂了一口肉,嘴巴塞得满满的,一时答不出话来。   曲映歌微微别过眼去,实在看不下去。   肖扬笑着解释,这心情他可是太懂了,「由爱生恨。」   曲映歌怔忡了下,「那干嘛不告诉我呢?害我还跟他谍对谍了一阵。」说完便把涮好的肉再送进口中。   「他哪知道大师姐的立场?正如我们也不知道大师姐的立场。」杜自迩看着重望明抬起头来迷蒙地看了曲映歌一眼,连忙多涮了好几片肉到他盘子里,省得蛊王小朋友又说出什么奇妙的话语,「更别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会找上师兄,实属正常。」   曲映歌微微挑眉,嫌弃道:「你这沾酱太寡淡了,没滋没味的。」   郁远心想这沙茶酱哪会没滋没味,明明味道很够,他以前少有跟曲映歌同桌吃饭的经验,就算有,她也不是如今这模样,还真不知她口味,内心一动,「行远,你去请御厨弄些辣椒过来。」他不太吃辣,但他知道灶房里应该有御厨拿来调味用的辣椒。   杜行远随即进灶房里,很快拿了一整碟辣椒走出来。   曲映歌撇撇唇,「这也就过得去吧。」将半碟辣椒全倒进沾酱碟里了。   郁远看她只倒半碟,心想应该够了,便放心地开始吃肖扬递过来的肉。   曲映歌涮了一两块肉,慢条斯理地吃完肉,才问着郁远:「喻劭想杀傅安宁?」   郁远边吃肖扬塞进他嘴里的虾滑边点头,「嗯。」   曲映歌夹了一颗虾滑沾酱汁,「他想怎么杀?」   肖扬将郁远的嘴得更满,替郁远答道:「孕子,以子炼制血缘法器。」   曲映歌笑着多吃了两三块肉,「他如此深藏不露啊。」   重望明听到了一点渣渣,从书里抬起头来,「谁?谁这么有魄力?我想认识一下可以吗?」   郁远差点被豆皮噎住。被蛊王弟弟逼疯的,原来不是曲映歌,竟是他自己。   *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后,郁远连忙把重望明先赶走,「你得赶快回去跟卜堂主抢床铺,不然你便抢不到床了。」   重望明心想也是,便飞快起身,「那我先走一步啦,谢谢你提醒我。」   双胞胎起身收拾桌子,郁远才说道:「喻劭已经有孕。」   刚刚重望明在,他们有默契地把话题转移开来,此时重望明先离开了,他才敢跟曲映歌细说杜行远当初如何到苍山下药给喻劭,「我们还没有跟喻劭说这件事。大师姐,你帮我劝劝他打消念头吧,傅安宁我跟肖扬不都杀得?何必他如此这般杀?」   「这么心软,活该你当初被弄死。」曲映歌笑笑地说完,看着表情明显变色的肖扬,「凤临尊者不管管你家白虎?活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样。」   郁远拉着肖扬的手,捏了捏哄了哄,「大师姐对不起,我当初被程定山弄死是他硬伤。你别提比较好。」   「我说的可没有错。」曲映歌笑道:「你当初心肠硬些。」   郁远打断了曲映歌的话,「还是会被弄死。程定山可是在我父皇母后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取了我父母骨血等着炼制法器了。」   曲映歌心里了然,嘴上却说道:「这么护你家白虎啊。」   郁远干笑两声,认真说道:「是他护我。」   「你们这太腻歪了,我受不住。对了,喻劭的事我可不管。」曲映歌看着收拾完毕,走过来的双胞胎,「你们两个送我回去吧,魔道总坛这么大,我要是自个儿回去,还不迷路迷到明天早上?」   郁远对双胞胎使了个眼神,双胞胎便送曲映歌回去了。   因着郁远刚刚那番表现,明显就是护着他,肖扬心情不坏,笑着问道:「去沐浴?」   郁远有些无精打采,「好啊。」   肖扬何等心细,很快便明白郁远心情为何不好,他笑笑将人带到浴池,飞快把人洗好穿好衣服,郁远从头到尾有点心不在焉,他也不动声色,温声哄人回去,帮郁远把头发烘干。   郁远手上拿着玉球,等了许久,终于一阵明灭,郁远看着玉球里的人,「行远?」   「大师姐还是去了喻劭那里,说是顺路。」杜后远言简意赅。   郁远关心结论,「嗯最后呢?」   「喻劭坚持己见,没得谈。」杜行远沉默一阵,「师兄。」   他唤了一声,便安静下来。   郁远知道他有话要说。   杜行远说道:「若我们是他,我们也会那么做。」   郁远叹了一口气,「知道了。」果然还是他太一厢情愿了吗?   他在意的是孩子也是一条命。其余人却都如喻劭一样,认为那孩子留下来并不会比较好。   「红玉镯呢?」   今日跟喻劭谈话的最后,喻劭大方解下了红玉镯,说是程定山在出发前给的,他也不想要,便给了郁远,郁远转手拿给肖扬,让肖扬收起来。   肖扬正在烘干自己的长发,却仍然把郁远要的红手镯交给他。   郁远的心情还是算不上好,他仔细地看着这红玉镯,还是想象不出他在这里的父母亲的样貌,心里却有些感伤,他终究还是觉得,这种法器,本就不该存在。   他愿亲手杀傅安宁,不愿一个孩子因此而亡。   然而孩子已经在喻劭肚子里,他是能瞒多久?   他心情难得这么差,差得想扔东西,便问肖扬:「你觉得我若是把它扔碎了,我会如何?」   肖扬却不愿再这么下去,他快快把两人都理好,便是打算用此一举转移郁远的注意力。他将那红玉镯拿过来,随手搁往床头一放。   「这碎不碎不是此时要事,要事是,你该兑现承诺了,主人。」 第五十六章   今日发生如此多事,郁远心里系着喻劭那孩子的事情,早就把他先前的承诺忘得一乾二净,现在被肖扬一提醒,他才惊觉此事。   他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肖扬,他家大猫明明此时眉眼含笑,他却感觉得出来这只大猫猫的心情并不是太愉悦。是了,肖扬的独占欲何等高,然而他却都在想喻劭一事,还把这事给忘得精光,确实很不应该。   肖扬微笑,「主人没让我脱那件红袍,难道不该赔给我吗?」他将那脱字的咬字下得重了些。   事实上,他仍是脱了,只不过脱法不一样,不是他们白天约定好的那种脱。   「对不起。」郁远心怀歉意,心想自己这种金鱼脑总有一天会让他坐上渣男宝座,「你别生气,是我的错,你今夜要怎样便怎样,好不好?」   肖扬却没料到郁远那么好说话。虽然郁远跟他在一起了,但在肢体动作上总要他慢慢磨、慢慢带,跟他时不时就想撕裂想占有,完全是截然不同两种性格。   他早已不怀疑郁远是否爱他,但他总是会想,郁远是不是对他并没有主动情欲,是不是亲亲抱抱就好了,是不是根本不会想跟他有真正的肌肤之亲。   虽然郁远总是被他伺候得很舒服,然而如果他不弄郁远,他怀疑郁远究竟会不会自己过来求要。郁远整个人就像出家人似的,好像多流一滴精都是罪过。   他刚刚甚至以为郁远会逃,万万没想到郁远会这么回答。但这种大好机会,依他的个性是绝对不会错过的,他觉得郁远少了什么,他便要郁远那么做。   一思及此,他笑问,「你认真的?主人。」   「当然是认真的,我对你什么时候不认真了?」郁远急于挽回他逐渐变渣的形象。   肖扬似笑非笑地看着郁远,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好,我要你费尽心思勾引我。」   郁远本以为肖扬会采取主动,心想不管对方怎么弄,他受着便是了,反正这身体那么强壮,就算是肾亏那又如何,更别说他内心也明白,会跟肖扬说的一样,真正做了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毕竟做这种事的确是双修的一种方式,说不定他的修为真的会更好。   但他千想万想,不曾想过肖扬要他采取主动,要他勾引他。这比他受着还要难上千万倍。他到底要怎么勾引啊?   他中二时期,片子还是看过一些的,那些女人都怎么做?他竭尽心力地想,偏偏又被这金鱼脑所害,只记得那些女优总是衣衫半褪后就被推倒了,接着就是一股脑地叫,下半身不停出水。   这哪能有什么帮助?郁远想来想去仍是一片迷茫。   肖扬含笑地看着他,像是正在等待。   郁远心慌意乱,便主动去吻肖扬。   郁远怎么说也跟肖扬接过许多次的吻了,但是主动伸舌头进对方唇齿之间,而非被肖扬诱导的,却是第一次,他闭上眼睛,发起狠便把自己的舌头伸了进去,学着肖扬掠夺他的唇舌似的,自以为正在扫荡着肖扬的口腔。   动作这么轻,就像小猫似的。   郁远发觉听到肖扬低笑的声音,这却是肖扬的心音。这得要内心相系的两人,修为够深且相仿,在行双修之事的同时,愿意开放给对方,对方才能够听到这种声音。   郁远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声音,内心一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肖扬却夺回主动权,认认真真地教着他,什么才叫舌吻。   主人,这才叫做吻。   郁远脸热得不可思议,唇舌交缠之间被弄得气力全失,内心又有些赌气,心想你这么行,干嘛要让我来呢?我就是不行,可以了吧。   肖扬放开郁远的唇舌,笑道:「不可以,主人不能说话不算话。答应我勾引便得认真勾引。」   郁远这才想到自己无意间肯定也把权限开给肖扬,让肖扬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了,他有点气恼,「你干嘛偷听我想什么?」   「没想偷听,是主人想得太用力了。」肖扬笑道。   「这还是我的错了?」郁远睨他一眼。   「难道不是吗?」肖扬笑着亲了亲郁远的唇,「放心,主人没有不行。」   郁远傲气答道:「那可是,我本来就很行。」   「嗯,主人快勾引我吧,我相信主人能行。」肖扬笑着等着郁远。   郁远决定去吻肖扬的身体,他心想这样总比脱自己的衣服,搔首弄姿来得容易,于是他便去脱肖扬的里衣,手指有些发颤,脱了好久才将那结扯松,他松了好大一口气,心道如果再不行,他都想要派出电掣来割绑衣绳了。这时空的衣服到底那么多绳子做什么?   肖扬的里衣终于是被他弄松,露出一大片的胸膛来,他一直很喜欢对方的胸膛,那皮肤虽然跟毛色一样偏白,但胸口肌肉紧实,腹肌更是结结实实的八块肌,非常适合脱着上衣走伸展台,那身不过分夸张,却很迷人的肌肉,以及粉红色的乳首一定会成为众人焦点。   这些现在却都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么想着郁远便有点兴奋,伸手去揉肖扬的乳珠,原本都是肖扬领着他揉,跟他自己揉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说起来他有点羡慕肖扬,不仅原身帅透了,人型也是如此俊美不说,身材还比他好,想到这里,他恨恨地咬了肖扬的乳首一下。   肖扬轻笑,确实被郁远勾动欲火,然而他可不满意,他知道郁远这么做相对而言比要郁远自渎容易多了,便笑道:「你这是挑逗,可不是勾引。」   郁远傻眼,「那不一样吗?」   「那可不一样。」肖扬轻笑,「脱我的那么容易,哪里是勾引?」   郁远愤恨不平,心道哪里容易了,他刚刚脱肖扬的衣服那容易吗?!一点都不容易好吗?   肖扬吻了吻郁远的唇,唇瓣移到肖扬耳畔,像是蛊惑似地说道:「我要你脱你自己的衣服,要你竭尽所能地玩你自己,要你在我眼前展露媚态,那才是勾引。」   郁远脸都热了,直觉问出:「你讲这一堆,是要我跳脱衣舞吗?」   「脱衣舞?」肖扬咀嚼着这几个字的深意,好整以暇地往床头一躺,「嗯,不错,跳吧。」   郁远脸腾一下地全红了,「问就是三个字,不会跳!」   「主人想背信忘义?」肖扬轻笑,「也不是不行,那我就绑着做了?」   郁远心想他这把老骨头了,让肖扬绑他,他不会折在床上吗?他豁出去,「不,我自己弄就自己弄!」   嘴上说的好听,要脱自己衣服那可是更难,更别说要玩自己,根本耻到极点。郁远颤着手拉开自己的衣绳,一个紧张差点弄得更紧,最后幸好还是解开了,一解开之后他胸口大敞,他很快发觉肖扬的眼神在哪里。   肖扬平日便喜欢舔咬他的乳首,每次都啃得他发红肿胀,贴着衣服都会微刺,现在他又看到肖扬那种对他有兴趣的眼神。   「自己摸。摸给我看。」肖扬低低说道。   郁远就不知道自己的有什么好揉的,揉会有感觉吗?他内心抱怨,万分羞耻地揉了上去,自己摸自己哪能有什么感觉……   干,还真的有。   明明自己平时洗澡摸到时,完全没有感觉,现在也不过在他家白虎的虎视眈眈下揉了几下,本以为是虚应一招,没想到就被揉得硬挺是怎么回事?全身都被这几下弄得酥麻得不象话,腹间像是有团烈火在烧,甚至连性器都微微勃起了。   郁远身为男人,哪可能没有自己撸过,但他从前自己来一发时,从来不会碰胸口,自然不知道这处也是他敏感带之一,先前肖扬又啃又舔的,他也只以为是因为肖扬弄了,他羞耻感倍增,才会兴奋。但原来自己摸也是会兴奋,他又多揉了几下,感觉到自己的铃口开始有些液体分泌出来了。   精虫冲脑就是这样吗?他害臊得很,但此时不管是被肖扬要求的,或是他脑子,确实都在下达着帮自己撸的指令,他终于动手褪下自己的里裤,摸到微勃的性器,试图最小化肖扬的目光,当成自己就在男生宿舍……干,他根本没住过男宿,他一直以来都住家里啊。   他索性闭起眼,以为这样就感受不到肖扬的注视,然而根本没办法,他就是知道肖扬在看他,偏偏他家身下的小郁远像是知道肖扬在看,更加兴奋,不断地淌出液体,他羞愤地简直想要撞床板,可是手却像是生出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不断捋动着身下的性器,他在肖扬面前本就不是什么擅长忍耐的人,很快地唇边便溢出呻吟。   肖扬想看郁远撩人,却没想那么容易让人射,他手微扬,便取出一条衣带,轻声说道:「手放开。」   郁远怔了一下,直觉听从肖扬的话语,却没料到下一刻,丝绸似的质感缚上他的阴茎,他连忙睁开眼,看着肖扬正把绸带往他阴茎上绕,缠得密密实实。   他还想开口阻止肖扬,肖扬已经在根部缠出了一个美丽的蝴蝶结。去!身为一只大猫猫,手这么巧是应该的吗?!郁远瞠目结舌,连被绑起来都没有看到那个蝴蝶结来得震惊。他想,若让他绑肖扬的阴茎,就算给他一个时辰绑蝴蝶结,他也不可能绑那么美,光是手抖就不知道要失败多少次。   肖扬轻轻勾起唇角,褪去自己的里裤,「不许你随便射。」   郁远都要愤怒了,「不是你要我勾引你?又不让我射?」气到整个人都躺下不想动了。   肖扬笑得勾人,「不是你说怕肾亏?」他伸手将郁远整条里裤扯下,轻轻地舔吻着郁远的大腿内侧。   郁远方才从爽到快射,到被强迫中止,现在又被舔了敏感的部位,整个人都在微颤,脑子一片空白。   肖扬没读到郁远的任何心声,他内心自然还是会紧张的,郁远曾经跟他聊过「直男」这个概念,他确实也认为郁远各种表现都符合郁远说的直男,虽然常被他弄得舒服,但他自然会担心,郁远会不会仍旧很排斥被他进入,郁远会不会正在忍耐。   于是他不舔了。   郁远等老半天,没等到肖扬继续做下去,抬起头,却看到肖扬一脸消沉地看着他。他莫名其妙,升起来的火都快熄灭了、他的东西都快软掉,绑住的那带子就快束不住了,还不赶快插,「你不是说要做?说好的干射呢?」   他都脱裤子在等了,竟然连车都不开,象话吗?   肖扬沉默一会儿,才直白地开口,「你不是不想被我干?」   郁远不知道他脑神经回路是怎么了,「我哪有?!我不想的话我会配合地在这里自己玩自己给你看?我哪那么无聊。」   肖扬诚实说出来,为什么他会突然有此怀疑,「你刚刚,我在亲你的时候,你什么都没有想。我以为,你后悔了。」   他等了那么久,自然还是会害怕的。害怕这个人其实后悔了,只是不好意思说。   「那是害羞到不知所措!舒服到没什么念头。」郁远就没那么火大过,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误会,「肖扬,你今天要是不干我,我就跟你没完没了。」   肖扬听着郁远的话,冰蓝色的眼眸一点一滴地亮起来。   「就算干你也跟你没完没了,一辈子都没完没了。」肖扬微微狭长的眼睛瞇起,唇泛笑意,将绑起郁远性器的绸带解开,随后又嘴去舔,将已经缩小许多的男根缓缓舔湿,再含进嘴里,生生将它从软含到硬。   郁远舒服地瞇起眼来,爽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肖扬的唇舌太厉害,不停地吞吐之下,他又快濒临宣泄的那点。   肖扬却吐出来了,「说了,不能让你射。」重新再将绸带绑回去,再度利落地打了结。   郁远的眼角余光再度瞥见一个漂亮得令人发指的蝴蝶结。他瞬间不想讲话,这就是冷静的大猫和手抖的人类的差别。   肖扬知郁远心意,心情极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膏脂,往对方身后那隐密的穴口探去。   郁远心知他要做什么,却臊得慌又嫌麻烦,阻止他的举动,「等等,我这身体,受伤了不是很快会好吗?」   肖扬点头,停下动作,「嗯,照理说是如此。」   「那为什么还要弄?你为什么不直接进来就好?」郁远不懂,他这身体不仅是修为高,还不怕受伤,根本无敌星星状态,肖扬干嘛那么客气。   肖扬笑着没说话,手指探了进去。   主人好紧。   被做这种事,郁远还能强持镇定,反正是他最熟悉也最亲密的人。然而一听到肖扬的心音,郁远的脸立刻炸红,「你能不能别在弄的时候想这个。」也太羞耻了吧。   肖扬手边弄,唇边舔着郁远的三角地带,郁远下身的毛发不旺盛,那里仅有稀疏的细毛,大致光滑细腻。   不能。我喜欢看主人害臊。所以才弄。   郁远不想承认,「……我哪里害臊了?」   肖扬放进了第二根手指头。   哪里都害臊,全身上下都泛着粉红色。很漂亮,我很喜欢。   郁远真受不了一直听到肖扬心音了,「那是泡温泉后的反应。」   肖扬手和唇舌忙得很,内心话却没少,他又加入一根手指头。主人害羞,我就少说点话。   「你想了!你在心里想了,我都听得到。」郁远脸红成一片,「你是故意的。」   嗯,喜欢看主人为了我气急败坏的模样。肖扬在心里大方地想。我没安全感,得要主人这样,才能感觉主人喜欢我。   郁远舍不得了,他家大白虎刚刚内心想的话戳中他的心,让他心软得澈澈底底,「你爱怎样就怎样吧,都说过今晚随便你了。」   肖扬手指头放得够了,终于全拿出来,又去吻吻郁远的唇,「知道你疼我。」随后去舔舐郁远胸口那两颗孤孤单单的乳首,分别都将它们照顾成充血艳红的突起,才问郁远:「我进去了?」   郁远受不了他这么细腻妥贴,头转向一旁,有些不耐的模样,「要上就上,废话少说。」   肖扬心知他更害羞了,笑了出来,双手将他腿抬起扛到自己肩上,随即对准了洞穴的入口,巨大的男根探入那紧密的穴口。   郁远早知会疼,却没想到那么疼,「你这东西是杀人武器吧,这么大的?」   肖扬轻笑,低下头去吻他的唇,「你先前看的那些图册,不是写着大才舒服?」   郁远才要反驳,却听到肖扬的心音。   那是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接着的是我不该让主人疼,是我的错。   郁远睨向肖扬,「你这是要诛人心啊你,嘴巴上撩,心里想那些有的没的,会疼就会疼,第一次做谁不疼?你错屁啊。」   肖扬问着郁远:「那我继续?」   郁远不耐烦地催促:「还不快点。」他心想要痛就一次痛个够,哪还要分次疼痛的。   肖扬试着将男根往前推,终于一点一滴地没入郁远的窄径之中,穴口与他浑圆的卵囊相抵。   主人里头实在太舒服了。   郁远忍着疼痛的同时,听到肖扬内心的轻叹,脸不自觉地发红,这根本就是一个让人羞耻的功能,他想要关掉听到的能力,却又不舍。   还是很想知道自家大猫在想什么,就算会让他羞耻也没关系。   他们连结得这么紧密,肖扬自然也知道郁远在想什么了,他下身开始轻轻动起来,却放开郁远的腿,唇舌又去舔吻郁远胸口那两点。   这是动物本性吗?郁远不太能明白,肖扬动得轻缓,明明他还是有那种被强硬撑开的疼,然而阴茎擦过某处,却又绽出一点不同的火花。那种感觉,又麻又爽,加上乳首不断地被舔吻着,上下同受刺激,郁远自然忍不住,唇边轻轻泄出呻吟。   我在想什么?想你全身上下都很令人着迷。下面这么紧这么热。乳头都挺起来了这么可爱。还有一处被我绑起来了,翘得那么高,是不是很想射?   「别、别再想了。」郁远身体正被做着如此亲密之事,听到肖扬在心里想的那些话,真有些要受不住,他嗔怪道:「你怎么那么久还不射啊。」   「哪能早泄。」肖扬下半身动作未曾停歇,微抬起头,含笑望着郁远泛上一层微微水光的眼,「更别说主人比我还早不需要睡眠。今夜我会好好伺候主人的。」   「唔……啊……」敏感点一再被擦过抵过的滋味酥得让他忍不住叫了几声,嗔怪道:「你就是想折腾得我下不了床。」   「嗯,是很想。」肖扬大方承认,他就是占有欲极高,领地意识极强的白虎,自然会希望所有人都清楚,他跟郁远做了这件事,被他弄得没法子下床,「可惜没办法,你身体好。」   郁远才想瞪回去,听到肖扬内心的声音,瞪视的力道顿时弱了。   我想方设法救回来的身体,哪能不好好宠爱?   自家大猫心里想的话语,真让郁远熬不住。他大概抓出点规律了。当肖扬嘴巴在舔他弄他时,内心想的就是一堆撩拨的话,可是当肖扬嘴巴闲着,说着挑逗撩人的话语,内心想的却都是这种事。这要极了他的命。身体明明正遭受最刺激的进击,心里是各种情意疯狂涌上,彷佛给对方再多都不够,都不足以填补对方这么多年来的等待和守护。   郁远心里明白肖扬是怕他疼,一直都没卖力顶撞,便道:「我不疼了。」肖扬顶的时间一久,那种插入和被撑到极限的不适感早就消失了,「你用力点。」   肖扬笑道:「是的,主人。」便全身压在郁远身上,去吻郁远的唇。跟郁远唇舌相交的同时,下身开始重重地顶撞,一次次狠狠奋力地贯入穴心。   郁远的呻吟全被肖扬给吞没,他全身不由自主地泛起太过欢愉的颤栗,阴茎虽没被照顾到,却因为太过兴奋,欲涨得更大,却被那条绸带束缚住,反倒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爽感。   郁远边响应肖扬的吻,边承受肖扬的冲撞,身体已经在巨大的愉悦感要爆炸的边缘,还听到肖扬的心声。   主人里头好紧好热好舒服。   想着这话的同时,肖扬正埋在郁远体内。   主人喜欢我这样撞?   动作是急促而用力的。   还是这样撞?   是一个重而深的刺入。   郁远哪熬得住,他主动离开肖扬的唇,轻喘着气,不时溢出两三声呻吟。他身体绷得愈来愈紧,勃发的欲望就要爆发。   肖扬爱怜地吻了吻他的唇,就算没去听郁远心声,光看他的身体反应也知道他快被操射了,「主人等等我?」   「等不住了。」郁远全身都被肖扬干得不听使唤,「哪能等得了你……啊……」情欲攀到颠峰,他身体僵直,全身微泛粉色,脚趾都跟着绻曲。   虽然被绸带限制住,然而铃口并未被堵住,郁远下身精液还是成功地射了出来,染得绸布濡湿。   「绑着就是不想你射,你还是射了,下回我塞东西进去?善尽主人职责,陪着我一起射?」肖扬还没射精,自然没停下来。   郁远还沉浸在高潮的欢愉中,肖扬却还在冲刺,那种太过愉悦的刺激像是不会停住一样,他才缓了一些,欲望又层层迭迭地往上攀去,弄得他根本没心思回应肖扬。   「不说就是同意了。」肖扬笑着吻了吻郁远的唇,持续在郁远体内冲撞着。   「我同意什么了?」郁远被弄得昏昏沉沉,却知道这一定不对劲,「我没同意。」   「没事,主人不是怕肾亏吗?」肖扬揉了揉郁远的乳首,刺激地郁远又叫出几声,「我等等射给主人多一些,主人肯定不亏。」   郁远被肖扬狂顶了好几下,想回话不停被打断,最末索性放弃自我,专心地配合着被干。   肖扬实在太持久,反复抽插了大半个时辰后才射在郁远的体内,其间郁远都已经断断续续又射了一回,还干性高潮了几小回。   「你太久了,我快睡着了。」郁远忍不住抱怨。   「书上的人不都喜欢久,就你不喜欢。」肖扬边轻啮着郁远那艳色的乳首边说道。   「我怕累啊。」郁远认真说道,「一直在这里被干,了无新意也是会累的,不要以为被压的就不会累,要尊重我的人权好吗?」   肖扬似笑非笑,将依旧巨挺的男根从郁远身体里拔了出来,「了无新意?」   「就一直活塞运动啊。」郁远主要是想反应肖扬做一次到射实在是太久的问题,「好了,累了,我要睡了,等等,你在干嘛?」   他整个人被肖扬煎鱼似地翻了过来,趴在床上。   肖扬笑出声来,「换个新姿势,便不会了无新意了。」说完,重新挺入郁远湿淋淋的后穴之中,啃上郁远雪白的后颈。那是白虎交配时必有的动作,他早已觊觎郁远那白嫩的后颈许久。   主人喜欢吗?   我最喜欢主人了。   想把主人下半身干得一直出水,把主人的后颈咬破。   想主人全身上下都是我的。   肖扬的肉体和心声不断地冲击着郁远,郁远被做得完全没有办法再用口语响应。只能在心里不断地想:太爽了,快停止吧,我快受不了了。   但肖扬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下来,他这次做得更久,近乎一个时辰才射出来,郁远最末已经哭着求饶,压着的枕头上全是他太过愉悦的泪痕。   夜,还长得很。某只大型猫科动物,仍未餍足。   天蒙蒙亮之时,明明郁远不需要睡眠,却还是被干到累得睡着了。   肖扬终于甘心地吻了吻郁远被吻得绛红的唇,笑着抚了抚他的脸蛋,「睡吧,主人。」   -------------------- 第五十六章 ….终于可以发初夜了QAQ   明天不更所以干脆把肉一次放出来给大家吃好吃满!!   *   补个假条,今天身体不舒服也不更(2022.2.18) 第五十七章   肖扬将郁远折腾了一夜,把睡死的郁远抱着去了浴池洗了个干干净净,又抱人回到床上,郁远仍是没有醒过来,只是嘴里不断地叫着扬扬。   肖扬唇角扯出一抹淡笑,变回原身,让郁远抱着睡了一会儿。   床上一人一虎,紧紧相拥,那熟睡的男人全身都像是要埋进白虎身躯里一般,白虎冰蓝色的眸光湛亮,温柔地盯着男人好半晌,也跟着闭上眼稍事休息。   床边的红玉镯彷佛幽幽地泛着红光。   大量的记忆彷佛潮水般向郁远涌来。   从他的父王母妃如何疼爱他开始,一路到他画了那张百鸟朝凤图,连他父王眉间的忧色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接着又过了几年,他被送到苍山,一开始他是怎么偷偷哭泣的,程定山是怎么疼爱他,师祖是如何青睐他,都彷佛历历在目。   他修炼到底是如何顺遂,怎样层层突破,也都回到了他的记忆之中,包括后来他又看到那幅百鸟朝凤图,被吸入画中,不停射杀那些妖鸟,那情势究竟多惊险,彷佛如身历其境。   当初如何认识小白虎,回到苍山不断修炼,双胞胎成了他的师弟,白虎来到苍山……一件件事情,全都回到他记忆中正确的位置。   郁远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   连最后出事那天,他亦记得一清二楚。   当时,天道盟之事早就运转得很顺遂,他甚至还跟白虎云游四海了好一阵子,自然还是想着栖霞峰的,正好程定山出关,他便也住回栖霞峰一段时间。   直到那天,双胞胎被派出远门,白虎却告诉他,自己可能中毒了,修为全都被限制住,没有办法施展。   郁远眉头微皱,白虎早就跟他说过千百次,苍山有人想要他的命,他却执着地觉得程定山或许有私心,但能容他到这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举动。   所以他直到此时,都还以为只是程定山或其他人想借着他的扬扬不利,给他一个警告。他心想,大不了这栖霞峰不待了便是,这世间如此之大,他还欠安居之所?   只要扬扬在,哪里不是家?   但他这念头刚闪完,程定山的邀约便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程定山约他去附近的另一座山崖边,说是要好好跟他谈话。   他自然并不怕程定山,他甚至还想着要跟程定山说,对扬扬下手,他们师徒情便到此,他愿意离开苍山,什么都不计较也不往外说。   但他万万没想到,程定山拿出的是他从没见过的法器,那法器是血红色的杵,透着妖异的光芒,他光是看着,内心便有种不祥预感。   「乖徒,你可知这法器如何做成?此乃取你亲生父母之骨血所制。」程定山笑得异常祥和。   郁远阅历甚广,自然听过有种法器,取亲生父母骨血所制,能够摧折一个飞升期的修士,他却没想到程定山早在那么久以前就已布好这步局。   他内心一沉,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望向扬扬,发现扬扬也在看着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光此时冷静得出奇,明明修为此时全施展不出,却还是在他身边护卫着他。   他防得过千千万万,却逃不过程定山那么久以前就布下的天罗地网。他躲不过,却不能让扬扬有事,绝不能让程定山对扬扬下手。   他笑着取出电掣,以最轻松写意的姿态,「师父,弟子先出招了。」   这招却不是真对着程定山,反而是趁着程定山躲开他剑招的同时,快速地刺向白虎,他与白虎至亲,扬扬从来不会对他提防,这一剑迅速地伤了白虎,他手上动作飞快,将白虎推落身后的山谷,施咒布结界一气呵成,怕慢一步就没法护住他的白虎。   他内心情绪满得落出泪,却在这一切都做完的当下绽出笑容,重新望向程定山,露出最肆意的那种笑容,迎向他的结局。   *   郁远这早醒过来,便紧紧抱着他家白虎,死也不放开。   「主人?」肖扬少有的纳闷。他还以为郁远醒过来,会先指责他一顿,骂他怎么可以实实在在真做了一整晚,却没想到郁远完全是别样的表现。   「当时,你是不是很恨我?」郁远直截了当地问出声。   肖扬还没变成人身,郁远此时整个人埋在白虎胸口,微微渗出的泪水渗入了白虎的毛皮之内。   肖扬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主人,你想起来了?」   「全部都想起来了。」郁远点头承认。   「恨啊,怎么不恨。恨你不等等我,说不定我能解掉那毒,先咬死程定山也未知。但更恨的是我自己。」肖扬诚心与他交代。   恨自己不够强,恨自己不够细腻,恨自己没能护住郁远。   「扬扬。」郁远语声温柔,「对不起,我……让我再选一次,我第一个念头,还是想保下你。」   在刺白虎一剑,将白虎推下山谷的那一刻,他还不能明白。但跟肖扬在一起后,再去思考他那时候为什么这样做,答案却极为容易地便浮上心头。   白虎是他爱宠,却早又不是他爱宠。白虎是他至亲,甚至又不只是他至亲。他自己死了无妨,可无论如何都想护住白虎的命。他当下未曾也没空细思,只知白虎比他重要,他什么都能没有,连命都可以。但白虎不能,有命才是真实的。   「你别气我。」郁远将白虎抱得更紧,「我想,我那时候对你怀抱的情愫,也并不只是主宠情,只是我当时并不清楚。」   肖扬一怔。郁远跟他性格天差地远,他敢爱敢恨,刚烈到郁远甚至觉得偏激。他从来就没有想过郁远若身殒,他自己却还活这种事。郁远却非如此。郁远刚刚话中之意,是因为心悦他,所以才更要把他留下来?   郁远语声更软,「想你别被程山定毁去,想你活下来。想你看遍这世上更多美好之事。扬扬,我想我那时很可能已心系于你,只是我已经习惯与你的相处模式,未曾想过原来我与你之间还有更多其余的感情,你若是推我一把,说不定我也就接受了。」   肖扬静静任郁远抱着,内心却是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澎湃激昂,原来他那么多年以为自己求不得的,早就是他的了。   他自然想过有没有那个可能,但他太害怕万一戳破,他连待在郁远身旁的资格都消失了。如今听郁远这么说,他心里一阵激动,最末在郁远怀里化为人身。   郁远有些迷茫。不懂肖扬怎么突然变成人了。   「想吻你。」肖扬说道。   郁远微微怔住,他还没想透为什么要变成人才能吻。   肖扬轻笑,「舌上有刺,怕你疼。」   他没有给郁远回话的机会,便吻了上去。   *   郁远原本还沉浸在恢复记忆的温情之中,与肖扬接吻也是沉醉其中,然而等肖扬手脚开始不规矩,他便惊觉不好。   肖扬真弄下去,至少又要一个时辰过去,双胞胎在饭厅等的时间一久,哪会不知道他们在干嘛?   郁远拍掉肖扬的手,身影一闪,直接退到床角,「好了好了,我肚子饿了。」   肖扬勾了勾唇,瞥了郁远一眼,「薄幸。」   郁远认真觉得自己有点渣,但确实不想要再花两个小时做上一回,「我昨晚都随你了,现在是早上了,要听我的。」   肖扬似笑非笑地说道:「喔。」   郁远面子挂不住,有点哀怨,「扬扬都变了,跟我在一起后就爬到我头上来,不听主人话了。」   「这你倒是错了。」肖扬下床,准备洗漱物事,笑着回头看郁远一眼,「我只想爬主人身上,没想爬主人头上。」   郁远躲在床角瑟瑟发抖,深怕等等自家大猫又把他压床上再战两小时。惨的是他昨晚明明荒唐了一整夜,但也没有腰酸背痛,也没有精神不济,此时他已拿回记忆,更知道如何修行,试着运转了一下身体,发现他的修为经昨天一夜,貌似更深了。   原来双修还真会增加修为,郁远本来就知此事,但真正体验到这等好处,顿时深陷烦恼。要他四肢不断劳动一整夜,增加那些修为,果然还是跟他脾性不合。   「主人过来。」肖扬备好用具,到床边唤郁远过来,此时虽不是双修时,但他对郁远何其熟悉,光看郁远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郁远纠结不过两秒,便过去床边,任肖扬施为。   肖扬服侍他刷好牙、漱好口,拿起拧好的温热巾帕帮他擦脸,「主人方才是不是在想,以双修来增加修为,果然不划算?」   郁远恨不得脸直接跟巾帕黏一起算了。他家大白虎是算命系?肖扬帮他擦好脸,他一脸心虚地看着对方,心想就真的投资报酬率不甚高啊,但是自己心里为什么要这么不踏实,好像不该这么想,于是他老半天也没回出半个字。   肖扬点点头,彷佛很同意郁远的话,「确实不甚划算。」   郁远整个人都有底气了,正想说对吧,以后一夜能不能少折腾我几次,你年轻力壮又身为猛虎,我可是老骨头禁不起你这样摧折啊,便听到肖扬的话:   「不过主人难道真不爱与我行此事?昨夜叫得那么浪的人,不知是谁?」   郁远直接否认,「绝不是我。」   肖扬拿出一颗玉石,伸手一抚,甜腻的呻吟声立刻传了出来。   那呻吟声听得郁远面红耳赤,「谁让你录我的音?!快删掉。」   「嗯,主人承认是你的声音了。」肖扬微笑说道:「既然主人如此喜爱与我行此事,我便多安排几回?」   不慎落入自家老虎所设的圈套的郁远:「……」   --------------------   这几天不太舒服,不一定会更,先跟大家说声抱歉。 第五十八章   修道之人的双修好处果然还是很多,至少郁远明明昨天被掐了一堆瘀血,但如今早就不见了,他神清气爽,连走路的步伐彷佛更轻盈了些,总之能让他在早膳时间在双胞胎面前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看着早膳的烧饼夹蛋和豆浆,心情很好。   本来喜上眉稍的肖扬却微微皱起眉头,他看向杜行远。   「让灶房给你师兄弄碗鸡汤来。」   杜行远倒没说什么,默默就去了。   杜自迩也难得的没多说什么,就是想给师兄面子。事实上他们两兄弟,早上一看到郁远和肖扬,便在猜了。肖扬那有些倨傲却恨不得要昭告天下的表情,早已泄漏出许多与以往不同的迹象。   郁远虽然是个吃货,平日也喜欢喝汤,但此时真心莫名其妙,「我要喝鸡汤做什么?」   「进补。」肖扬理所当然地说道,他想了一想,「还是再加个人蔘?」   杜自迩很识趣地进厨房去,让师兄缓一缓。   郁远一见杜自迩也进灶房了,立刻轻声说道:「我要吃人蔘鸡汤做什么?肖扬你别太过份。」   肖扬已知郁远最近恼羞成怒便会连名带姓叫他,心情甚好地笑道,「说累不想做的,不也是你,补一下又何妨?」   郁远不想讲理,「……我好得很,你自己喝。」   肖扬轻笑,「主人好得很,晚上便任我来了?」   郁远恼怒:「……你有完没完了?双胞胎本来不知道,都被你弄得知道了。」   「我本来就要他们知道,他们师兄的大喜事,他们岂可不知?」肖扬拿着烧饼夹蛋,往郁远嘴里塞了一口,「这暗示还算客气的了。主人知道我本来想做什么吗?」   郁远咽下烧饼夹蛋,「我不想知道。你别说。」   「嗯。」肖扬点头头,「我本想整个总坛加发薪饷,大肆庆祝三天。」   郁远毫不怀疑肖扬做得出这些,「算了,还是鸡汤就好。」他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喝、我喝。」要让双胞胎知道什么的就算了,反正双胞胎在他面前不会表现出来。   吃饱喝足还是得办正事,虽然此时已经恢复记忆,不过对郁远来说,在现代那二十五年影响甚深,他很难完全变回以往的模样,也还好他这人一贯坚持,到现代去竟然也死性不改,以往是怎样,在现代还是那样,除去说话方式以外,其他倒真相差不远。   也难怪双胞胎一见他便坚持他就是原来那个郁远。   他现在烦恼的自然还是喻劭的事,大师姐也劝过了,显然喻劭心意已决,郁远决定自己过去找喻劭,把事情摊开来说,先让喻劭有个底缓一下,再找大师姐和喻劭共同来商议究竟要如何做。   用完早膳,郁远便先去找喻劭,肖扬自然是跟着他,郁远这回也没有再要肖扬回去做他魔尊大人该做的事。他如今已经太清楚,他的事便是肖扬之事,肖扬这魔尊随时能够不做。   他也想着这世间之事若结束,便与肖扬到那高阶世界去,再央求将他魂魄送到现代小世界涵养那人,也就是肖扬不想提的那糟老头,送他们到现代去找他父母。   如今,便等着这边事情能有个完结了。   虽是这么想,走进喻劭所住的院落时,郁远的心还是难免有些凝重。喻劭与他先前从未见过,毕竟他后期在苍山的时间不算多,就算待在苍山,也仅在栖霞峰,不常至别处,就算听到有人说有弟子长得像他,他也不过就是一笑置之,毕竟这么多年来,被说过像他的人,还少过吗?   于是喻劭就算后来同在苍山,他也未曾生出要去看一眼的念头。   但如今,他已知道喻劭与他有着不近不远的血缘关系。   这样一个刚烈的晚辈啊。郁远光想到就叹了口气。   知晓喻劭的心思后,肖扬虽未限制喻劭行动,还是派了人看守他,看守的修士早早回报说他整日都没有出院子,就在自己的院落里。   喻劭怎么说都是受了他一剑,虽然身有修为,但被电掣刺中还是与被一般寻常之剑刺中不同,要不他当时怎么有办法又伤白虎又推白虎入山谷?他本以为喻劭该是待在房里歇息,却没有想到一进院落便发觉喻劭搬了张椅子,穿着素白常服,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晒着太阳,金黄日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筛落,映在喻劭过份苍白的容颜上,让他人多了几分生气。   画起来应该会是一幅好画啊。郁远暗暗在心里想着,却没真要画,他怕现在一画,他家这只大白虎便会醋得让他招架不住。   肖扬没多看喻劭,径自入了屋里,郁远也不以为意,自己先走到喻劭身边,温声问道:「身体好多了吗?怎么不在房里休息?」   「卜堂主下药如神,在下身子已然大好。待在屋里许久有些闷,便出来晒晒太阳。」喻劭唇微微勾起浅笑,「这里的天气可真好。」   「确实。」郁远笑道,「跟苍山比,这里的天气好得出奇。」   苍山派取名便是因为在苍山之中,因在山上,便时常有着一日四季之景,他幼时常不习惯随时便会刮起大风的天气,直到修炼有些成果,才能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冷冽。当然,苍山那样的环境有它的好处,恶劣环境亦能砥砺磨练人奋发向上,如果他一开始就是在魔道总坛这种地方修行,说不定如他这种个性,修到老也修不出什么成果。   肖扬已拿了张椅子出来,郁远这回也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没再跟肖扬吵谁坐的问题。   「可惜还得回苍山,不能在此孕子。」喻劭笑看着郁远,彷佛真在闲话家常,「若能在此孕子,宝宝应该也能长得特别好吧。」   郁远对上喻劭的笑容,一时半刻说不出半句话。   「果然。」喻劭手抚向自己的腹部,笑意清浅温柔,「是真有了啊。不知道多久会显怀,多久能生?」   虽然一般女子要十月怀胎,但修士毕竟不同于一般人,养份供给本就与常人不同,孕程大幅缩短,至于能缩到多短,那又得看人。   郁远沉默半晌。喻劭如此细腻,能猜到他并不意外。昨日他的表现,加上曲映歌又劝,虽然他们都没说出实情,但喻劭总不是傻瓜,肯定会猜到一点什么。   刚才他又没回话,便是默认了。喻劭会如此肯定,并不意外。   最末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尊者不必道歉。能遂在下心愿,是在下该道谢。」喻劭说道,「在下欲知是谁下的药?是尊者?是尊上?还是杜堂主?」   郁远没回话,他虽知道喻劭一心求子,却也不想让喻劭知道是谁做的。   「是杜堂主吧,只不知究竟是其一还是两位。」喻劭猜道,「熟栖霞峰之人并不多。尊上看来不会让尊者动手,亦离不开尊者,如此也只有杜堂主们有可能。」   郁远解释道:「我落难后,他们恨极苍山,因此……」   喻劭微笑,看在郁远眼里眉目如画,「尊者别急,都说了在下不恨下药之人,便是真不恨。冤有头债有主,这恨该找谁,在下还分得清。」   郁远没多说话,傅安宁跟喻劭间的感情纠葛,他毕竟不知,不是他能谈论的。他不过是如今与喻劭有了共同敌人,却不代表他便能随意与喻劭谈论傅安宁之是非。   「我还是想劝你,留下这孩子。」郁远淡笑,「他们都告诉我,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甚至他们都会做出跟你一样的选择。但若我是你,恐怕不会如此。」   喻劭看了一眼肖扬,肖扬表情是一贯的冷淡,他自然不以为意,他从昨日便发现,肖扬也不过就是在郁远面前,表情才多样,他便又转回郁远,「尊者若是我,会如何做?」   「找个别人遍寻不着之地,生养孩子长大。孩子是孩子,父亲是父亲。」郁远说一说,便道:「我并非指责你不是,我是心疼这孩子。」   「在下清楚。」喻劭淡笑,「论心计,尊者真比不过傅安宁十分之一。」   郁远没什么好驳斥的,他如今知道傅安宁都做过什么事,更感谢曲映歌当时虽不知内情,却一路提点他如此出彩,恐怕会挡到别人的路。他确实心计远远不敌傅安宁。   喻劭轻声解释,「傅安宁当初那样设套于尊者,又隐忍多年,意味着他已熟稔此法,尊者以为,他真会留下他的血脉在这世上?」   「我能杀他,他修为剑术都绝非我对手,至今也难敌我。」郁远心想要除傅安宁,还不容易?   喻劭轻笑,「但那样在下并不解气。尊上不也如此?」   郁远侧首望向肖扬,同样沐浴在阳光下的肖扬,侧颜好看得出奇,他淡笑点头,并未多言,但郁远深知他那笑容和心意,都是给自己的。他迅速忆起肖扬曾说过,要这些人自相残杀,才能解心头之恨。   「今日若在下不用这孩子除他,这孩子终有一日便会毁在他的手里,无论如何总是得死。」喻劭笑着分析:「尊者或许以为在下躲远,他便找不着我。那却是尊者风光霁月了。试想,他如此久之前便能看中程定山的弱点,设下血缘法器之局。在下与他虽未有道侣之名,但早行双修之实,必定有弱点在他身上,他要找我岂是难事?」   郁远看着喻劭,发觉自己竟无法反驳,他又转向肖扬,魔尊大人对他淡淡点头,他才知道这些人,或许加上双胞胎,都早想到那一层去了。   他们只是心疼他这种性子,过去却思虑甚重,防备太多,如今不欲他再增添烦恼,所以没人跟他细说。更别说,当初肖扬让杜行远去下药时,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性。他们彼时并不知幕后黑手是傅安宁,然而他们却知不管是谁,都与喻劭过从甚密,并且,那人手弒亲子的可能性极大。   他们只是没料到,喻劭由爱生恨,竟然反水了。   「若尊者怜在下,是否能让在下于此居住直至产子?」喻劭笑问,「在下深怕一回苍山,这孩子还来不及成型,便已经被毁了。」   「我自然能答应你。不过是一个院落之事。」郁远笑道:「只不过听你这么说,要将杀傅安宁这事让给你,我却不甚甘心哪。」 第五十九章   肖扬却不想郁远出这手,他倒不是不愿郁远报仇,郁远要报这仇,他自然是乐意的,只不过郁远此时对傅安宁的杀意,倒不是因为郁远对傅安宁的私恨,而是受不了傅安宁可能会对亲子下手这点,他认为大可不必,傅安宁和喻劭二人之间的事,关他们何事?   他从来就没有郁远这种惜弱怜幼的同情心。不过也幸亏郁远是这种性格,否则当年他们断没有机会相识。但他绝不希望郁远有机会把这种相似的心情投射到别的孩子身上,就算是早就注定要死的孩子也不行。   于是他半跪于地,出手将郁远的手握进手里,一根根把玩着郁远的手指。   肖扬动作太突如其来,郁远一时没伪装好,斜觑向肖扬:「你干嘛?」明明现在在谈正事啊。   「主人都忘记我是白虎了,白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肖扬淡淡笑道,他本就不打算再瞒这消息,此时也大方地说出来。   潜台词听在郁远耳里便是:不过就是玩根手指,已经很客气了。   喻劭淡淡笑着,要猜肖扬这身份,倒也不困难。他原就心思深沉,再加上他与郁、肖两人都不熟,反倒更好从肖扬的行事作风里猜测这人究竟是谁。   郁远脸微微泛红,嘴上不服气地说道:「既然你是白虎,那要不要给你一颗球球,让你去玩球算了?」   肖扬淡淡瞥郁远一眼,「主人若是给得出,我便敢玩。」他本就是老虎,就算化人这么多年,他仍不以臣服天性为耻。他便是喜欢玩球,那又如何?   郁远自然知道他家大老虎的暗示是什么,他身下这两颗圆球,昨晚肖扬可是一点也没客气,玩得澈澈底底。   面前还有喻劭,郁远不想跟肖扬扯那么深,「岔开话题也岔开够久了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杀傅安宁这事,让喻劭做便是,你何必跟后辈抢?」肖扬将他心里话说出来,「若有空,你不如回头多画几张画赠我?」   「尊上所言甚是。」喻劭微笑响应,「在下能否当成这是尊上给在下的承诺?将傅安宁留给在下。」   肖扬雾蓝色的眸子凝着喻劭,微微挑眉,「可以。」   喻劭唇角泛着笑,「多谢二位。」   *   自家老虎都这样说了,郁远也不好意思拆肖扬的台,跟喻劭说等会还有事,便先离去了,他心想总得跟肖扬再讨论过,才知下一步要如何走。   肖扬早在郁远还边在想着方才与喻劭对话,边慢慢踱步时,便相中了一处林木,先走过去将垫子铺好,再回头拉郁远,「主人来。」   郁远有些不懂,「你干嘛不让我去?我跟傅安宁又不是没仇恨,今天程定山会那样做,傅安宁怎么说都脱不了唆使者的身份,我为什么不能亲自动手?」   「你要是真是这为了这原因想杀,那也就罢了。」肖扬正将糕点和茶饮布置好,随手喂了一块红豆糕到郁远嘴里,「但你是为了别的小孩,我不允许。」   郁远傻住,呆呆地看着肖扬半晌,终于理解肖扬的意思,飞快吞下那块红豆糕,立刻澄清:「我不是那个意思。」   「原来你不只喜欢小白虎,也喜欢人类的小孩。」肖扬却还在计较,毕竟郁远昨天和今天,为了喻劭肚子里头现在都还不知道多大的一个小点,殚精竭虑至此,他自然不怎么高兴。   「我根本不是那意思!」郁远还是很傻眼,他完全没想到自家大猫猫会吃醋吃到那里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最不同,何必吃那奇奇怪怪的醋?」   肖扬好整以暇地帮郁远倒了杯茶,让郁远喝了一口,「你便是那意思,你没想为你自己杀傅安宁,没想为我杀傅安宁,没想为你师弟杀傅安宁,却要因为傅安宁想杀自己亲生子而杀傅安宁,你敢说没有?」   郁远没想到肖扬是这么想的,「他连自己亲生儿都可能动得下手,这等行为根本不配活着。」   肖扬眉头一挑,「那他先前意图毁你,陷你师弟不义……种种言行,就配活着了?」   被这么一问,郁远发觉自己的思考早已因为现代教育,而跟单纯只在这个修真界的人,有了一些本质上的差异。当然他从前在这里的时候,也因为性格,本来就是一个相对避战的人,所以当他后来发觉程定山内心可能不如表现出来的友善时,他选择的是躲避,而非直面迎上。   或许他若从头到尾没有待过现代,他还是会因为肖扬说的这些原因而想杀傅安宁。   然而,他毕竟待过现代了,他以现代的眼光去分析傅安宁的行为,当然,傅安宁这么做同样要不得,但傅安宁把他当仇敌,会想毁他,陷双胞胎于不义,还是人性,只不过在修真界这里,动不动就是要杀人。   可是,想杀稚子那是绝不一样的,更别说是亲生子。就别说现代有儿少法,杀亲子的罪行很重了,光是要好好对待孩子的思想,绝对跟修真界这里,大多的孩子并不值钱、不是命并不一样。   但他被肖扬这么一问,同样能理解肖扬心里有多在意他,因为在意所以不许他这么不顾自己。   他叹了一口气,「扬扬啊。」   肖扬一怔,就算他承认他就是白虎了,郁远平日还是很少这么叫他。   「我知道你在意我。」郁远主动去握住肖扬的手,「谢谢你。」   肖扬却还不高兴,「只谢没用。」   郁远柔声问道:「你怎么没去我那个世界看看我。」   肖扬被他问得有点怔住,气焰没那么高了,「糟老头说我不能去。他说我当时去会改变你的命数。」他露出一种虽然糟老头应该是在骗人,但还是遵守一下的表情,「而且你毕竟只有灵魂去了,身体也还在修复,还在他那里。」   「我后来的那里,大家都很疼小孩。当然,也很爱猫。更别说大老虎,你知道吗?因为大老虎被人类杀掉太多了,所以很多地方会立法保护野生动物。」郁远看着肖扬用另一只手端过来他唇边的茶,又喝了一口,「那里不容许虐待甚至残杀小孩,也不允许虐待动物,所以我们还有动物保护法。」   郁远继续说道:「我这样说你可能还是不能理解,但如今我心里,对杀小孩和杀动物的人,更是不能接受,如果让我灵魂重回你父母被程定山杀掉当时,如果还来得及,我会为了你父母出面,挡在你父母前面。但当时我不确定我会不会那么做,那时我恐怕不敢直接跟程定山撕破脸。」   肖扬却直截了当地戳破,「那是因为当时你还不够强大。」   「确实是如此没错,所以我才说若是灵魂回去,我还是那个修为不够强大的我的话,我还是会想挡上一挡,毕竟我的思维已经改变了。在我后来待的地方,已经没什么人用杀人解决事情,就连很多国家,都已经废除死刑,也就是重刑罪犯不会斩首的意思。让如今的我来想,自然会觉得,傅安宁设计杀我,或陷双胞胎于难,都罪不至死,或是说就算罪至此,我动手的欲望还是不强。毕竟他恨我,他阴我和双胞胎,那是人性。可是连亲子都不放过,却是泯灭人性。如今的我的确觉得泯灭人性比较可恨,然而那却不代表我不珍惜我自己,对不起,让你着急了。」郁远软软地道着歉。   肖扬脸色稍霁,嘴上却没什么好话,「你待的那里若就是这样一个妇人之仁的地方,我不想去。」   说到底,他身为凶兽,还是有着凶兽的本性,撕裂啃咬毁去另一个生命来当自己的食物,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他一点也不觉得杀戮这件事在本质上究竟有什么不对。   郁远也明白这件事,他很清楚肖扬为了他,做了多少改变,他笑着哄,「扬扬陪我去嘛,我妈妈一定很喜欢你的。」   「哼。」肖扬还在不高兴。   郁远摸摸家里人型大猫猫的头发,帮他顺顺毛,「傅安宁我便不杀了,尊重喻劭,用他的办法杀,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肖扬终于回道,「傅安宁应该也没你那么傻,他在程定山手上把柄肯定没你那么多,程定山弄不死他的。」   郁远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别把我跟傅安宁比,而且还说我比傅安宁笨,都双修了,也不哄哄我。」   「嗯,便来哄。」肖扬吻上郁远,郁远刚吃过甜点喝过乌龙奶茶,如今唇齿间比平时还甜蜜,他自然没打算忍住,亲得更久了些。   郁远也抗拒不了肖扬的唇舌,亲得浑然忘我,直到发现肖扬的手开始不规矩,他立刻炸毛,推开肖扬,「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   肖扬常不懂郁远为什么那么紧张,白虎本来就野地交媾,这哪是什么事,「主人的意思是我身为白虎,想跟心上人做那件事,还得看地点和时辰?」   「你不用,但我要,这样可以了吧?」郁远心想,他还要老脸啊,凤临尊者被自己的爱宠压着干,怎么想都有点掉面子。他抓紧了肖扬的占有欲,又说道:「而且让别人看到我,这样好吗?」   「嗯,确实不好。」肖扬语声一落,手进储物袋里一掏,掐了个法诀,一个像是蒙古包之类的东西立刻覆盖在他们头上,掩蔽外界可能看到的机会。   郁远没想到他会来这出,看到都傻了。   「知道主人害臊。」肖扬笑着说道:「所以我还特别找了黑色的,就算外面光线再亮,也看不清里头的人在做什么,主人可满意?」   满意?怎么可能满意?树林里突然出现那么大的蒙古包,色泽还是黑的,明明就是更突兀好吗,郁远羞愤:「你这根本欲盖弥彰啊!」 第六十章   最末肖扬还是给他主人留了点余地,没真的在营账里把人给办了,只摸回本,便说道:「剩下的主人晚上再还我,嗯?」   「好。」郁远被弄得昏昏沉沉的也没多想,待肖扬挥手撤了这个特制的蒙古包后,他见外头灿灿日光,才猛然惊觉,「等等,我根本就没欠你啊!」   肖扬低笑着收拾那些点心和茶饮,「主人,苍山该还你清白了。」   郁远瞬间被转移注意力,毕竟这事对他来说很重要,他想着要早些结束,回去看妈妈,「你想怎么做?」   肖扬没多说,径自用了玉球找杜行远,「跟你们大师姐在一起?」   杜行远回道:「嗯。自迩在陪她闲聊。」   「将你们大师姐带到议事厅,我们商量一下。」肖扬说完便关掉了连系。   郁远看向肖扬,「那喻劭?让他一起去?」   肖扬并无异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别说喻劭对傅安宁知根知底,他当然不排斥,便点点头,「我们带过去。」   到喻劭院落,正好遇到卜烈植和重望明吵吵闹闹走出来,应该说吵闹的只有重望明,卜烈植没多说什么话,重望明一直嚷嚷说为什么不能在伤口里放只蛊虫,好得比较快。   「尊上,盟主。」卜烈植恭敬地说道。   肖扬只是点头,没多话。   郁远笑着说道:「来帮喻劭看看伤口、换药?」   「是的。」卜烈植回道。   「郁远哥哥。」重望明忙着告状,「他一直不让我在喻劭伤口里放蛊虫,明明那种虫可以活络血气,对伤口复原很好。」   卜烈植一句话也没有回。   郁远试想着若他受伤,但蛊王弟弟要在他的伤口里放蛊虫的景象,果然还是不想被放蛊虫,不管到底会不会比较快好,都上药就可以了。   郁远才想劝重望明别随便在人的伤口里放蛊虫,重望明已自寻奇妙解法。   卜烈植没理他,跟郁远和肖扬道别,便径走出院落了。   「我先想办法刺他一剑,再在他身体放蛊虫就好,郁远哥哥,我先去了。」重望明追着卜烈植跑,「你别跑啊等我啊。」   郁远既无奈又好笑叹了一口气。   肖扬牵住他的手,「烈植会搞定的。你没看蛊王至今也没能在烈植身上戳个坑?」   「我哪是害怕烈植被戳坑?」郁远睨肖扬一眼。他跟肖扬在一起后,深知男人本色,心想这蛊王弟弟身上的坑早晚有天被戳,这小朋友太傻,看不清卜烈植的圈套。   郁远在心里感叹着,完全忘记他也是把小朋友推进火坑的推手之一。   肖扬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两位到底谁戳谁坑,牵着郁远进了屋中。   却见喻劭已然换过另一身青色外出服,像是早就猜到他们会再度过来,且会邀他出去一般,「尊上、尊者。」   「你便唤我前辈吧,也别自称在下了,简单就好。」郁远终于忍不住说道。卜烈植他们叫他盟主,他还能接受,但是听喻劭至今还唤他尊者,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总不能喻劭这里住都唤他尊者吧,喻劭毕竟没真正伤害过他,既然是他在这里的血缘亲人,那唤他前辈也好。   喻劭点点头,笑道:「前辈这是要找我一起去议事?」   不得不说,喻劭在那种环境里成长,后来又遇上傅安宁,本就是聪明人,再加上非得用尽心机才能求存,心思的确深沉。郁远忍不住想,幸好这人从来未曾主事,后来又反水,否则定比傅安宁还要难缠。   三人进了议事厅,曲映歌早就坐在那里,喻劭跟她轻点头,已经没有昨夜的惊讶。昨夜,曲映歌来找他时,他确实有几分诧异。   在苍山时,曲映歌虽对他各种照顾,但他却从未信任过曲映歌,或许应该说,除了曾经的傅安宁外,他在苍山就没信任过谁。   他亦未曾想过,曲映歌竟然能忍这么久,为的就是将名声还给郁远。   曲映歌见喻劭来,眼里还是有些微掩不住的诧异,她昨晚刚听到喻劭反水时,是真的一点点都没有想到。毕竟她为了查喻劭究竟是谁的棋子,藏得够深够久,知道喻劭实际上和傅安宁有多亲近。   没想到痴心之人,一日若反,便成了最锋利之剑。   「小师侄,我还是忍不住再说一遍,你这反水反得真是时候,我还以为你会任劳任怨,为了傅安宁,真献身给魔尊呢。」曲映歌笑吟吟地说道。   喻劭优雅一笑,「师叔不认识我。」他随着郁远和肖扬落座,对面前的双胞胎轻轻点头致意。   「你藏得太深,连傅安宁也不认识你。」曲映歌还是不住感叹:「他真是太小看你了,断然不会想到,你竟然会反水。」   「师叔这话就不对了,如果我在他心里真算什么,我岂会反水。他向来防着我。」喻劭微笑,说得轻松写意,像是这件事完全与他无关,「傅安宁这人,真正信任之人唯有他自己。」   *   曲映歌不知郁远复活之事,然而喻劭却早在出发之前便已知情,然而虽然一位未知一位已知,却都不妨碍他们猜测肖扬原就有打算还郁远名声一事。   曲映歌甚至便是为此而来,她很清楚她需要暗里跟肖扬合作,才能让她那个傻师弟获得应有的评价。   至于喻劭,他来魔道总坛前还总毁郁远画像,如往常每一日,却不再是因为他恨郁远,而是他恨自己跟郁远的这份相似,在他出发前一夜,他都还企盼着傅安宁回头,只要傅安宁真心不希望他来,那他便可以把来苍山一事,当成是程定山的主意,继续瞒骗自己,他在傅安宁心里是特别的。   然而他没有等到傅安宁留他。   那他又何必留下傅安宁?   他对着眼前几人说道:「先放当年之事的消息出去,傅安宁自会去逼死程定山。就得委屈师叔回去见见这对师徒互掐,让师侄我在这里当个人质了。」   「当年之事,如今应该大多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肖扬笑着说道,「你们从苍山来此的同时,我们消息便放了出去。」   「喔?」曲映歌看向郁远,「冤有头、债有主,你这没心没肺的师弟,总不会连大师姐我都一起拉下水。」   「那自然没有,大师姐若觉得我傻成这样,总该相信我家白虎?」郁远笑笑地回道。   「太腻人了。」曲映歌微微皱眉,嫌弃道:「你们两个,甜得都要发酸了,再这样下去这会也别开下去了,我得出去透透气。」   「杜堂主。」这次倒是肖扬的吩咐,「还不过去帮曲峰主搧搧风?」   肖扬故意没有点名到底是谁,但杜自迩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毕竟他心里清楚,总不能让他哥哥去帮曲映歌搧风,大师姐肯定又要嫌弃太冷了。   「尊上前几日恐怕不知共犯有谁,所以只放出当年郁前辈落难一事之真相?为求让幕后那人知消息,便会出手逼死程定山?」喻劭猜测道。   肖扬唇边扬着淡笑,拿出一颗玉球,「怕主人无聊,我便找人做了这段,讨主人欢心。」他伸手抚过玉球。   玉球里上演的,赫然是一出皮影戏。戏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有个极有名望的书院为程山书院,书院之主定山先生学识渊博,教出弟子无数,但有一日,有个喜爱黑衣扮的弟子年少文采动人,聪慧过人,从小被视为天才,因为面貌极为出色,甚至一跃而成史上最年轻之探花郎,这探花郎几年后便官拜宰相,位极人臣。   某日这位年纪轻轻的宰相约了父母一同至程山书院感谢恩师,双方从不同地方出发至程山书院,到程山书院时却发觉父母已然惨死,定山先生拿着染血的匕首,在自己的胸口刺上不轻不重的一个窟窿,笑着问这宰相:「你猜猜,世人会怎么想?」   这皮影戏做得很精致,尤其在宰相的衣着和面容,都能直接让修真界之人一下便想到曾经的郁远,更别说宰相还养了只猫,猫一陪着宰相进书院,便被迷昏了。   其实这戏剧情并不特殊,甚至相当平淡,绝对不是一出好戏,然而肖扬要的却仅是影射。玉石最后播映的是郁远的背影,那是真实的郁远背影,有个相当冷淡的声音,说着四个字。   血缘法器。   声音是杜行远的声音。   曲映歌看完,嫌弃似地说道:「宰相父母身边什么暗卫也没有,宰相身边也是,怎可能没有人能帮宰相作证?这戏真是漏洞百出,小师弟,你的品味竟堕落至此?」   郁远已知曲映歌是傲娇,便也不装了,「我倒是想要戏再复杂一些,可是扬扬说戏太难,定会有人看不懂,如果直接将当年那段演出来,扬扬怕我伤感。」   曲映歌翻了一个白眼,「又来了,臭酸味太重了。」她看向杜自迩,「你得帮我搧用力点,不然搧不走这种腐败气味。」   喻劭唇边泛着浅笑,「听尊上之意,尊上已将这戏广传正道?」   肖扬点头,「这玉球我遣人各大门派都寄了数颗过去,此外各大门派里,我也备人扔了几颗在其中,小门派自然也有,颗数较少便是。只要感应到修士的气息,这玉球便会自己播映,播二十次之后,这玉球便会失去功能,仅是一颗普通玉球。」   然而那时候,看过的修士人数,还会少吗?   肖扬等人要的便是这种舆论施压的效果。当初程定山怎么在郁远几乎殒身时,将脏水泼往郁远身上的,他们现在便要程定山这么受着。   先程定山,再来就是傅安宁了。   *   众多门派都收到了那玉球,也有许多修士,在自己门派里捡到玉球。于是,不论明的暗的,许多人都看到那颗玉球了。   有些门派没见过如此玉球,以为是邪祟之物,便要修士将它给丢了,但是架不住修士的好奇心,这玉球最终还是被看好看满,看到二十次已满,成为一颗寻常玉球。   肖扬所猜不错,因为这影射够直白暴力,连后来才进修真界,对郁远不太熟悉之人,都能猜出这皮影戏里的那位探花郎,也就是后来的宰相,便是在暗指郁远。   至于定山先生,连名字都没改,是谁便更容易知道了。加上父母皆亡,以及血缘法器那四个字,很多人立刻脑补当时郁远弒师那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当年程定山修为明显不如郁远,郁远却因此而身亡一事之谜,终于被解开了。玉球里的推测够合理,大多数的人都信了。   「原来程定山早就弄了郁远父母的骨血制成血缘法器啊?」   「史书上还说郁远父母是被逼宫死的,没想到原来是程定山所为。那时郁远还那么年轻,而且还不是程定山对手,程定山也真够阴险,先把郁远培养起来,等郁远成为天道第一人了,才动手将人给除了,所有名望又回到他身上。」   「但现在揭这一事,又有何用?」   「你们没有听说?魔尊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让郁远复活了,听说真要跟魔尊结道侣呢。这玉球,看来也是魔尊不舍郁远,让人大手笔砸的。」   众人议论纷纷,连苍山都不例外,只不过,苍山诸弟子不敢大肆声张,毕竟程定山可还是他们的掌门。   苍山内,面貌俊朗,玉树临风的傅安宁,手里拿着一颗已然不会再播映的玉球,唇边泛着浅浅笑容。   他同时拿在手里的,却不是只有这颗玉球,还有简单的信笺,看起来是某人极为费力地从魔道弄出来的,送信的灵鸽飞到这里便已经气喘嘘嘘,当场气绝身亡。   肖扬欲囚吾为郁远报仇。盼君早日相救。   没有落款,但傅安宁知道那是喻劭的手笔。要救棋子,那也要棋子有用才成。便看喻劭能谈到几分筹码,他再决定要不要出手。傅安宁眸光微动,手一挥,那张信笺便碎成细片。   如今,他等着的,便是大风刮起,他再这用阵风,一并刮倒程定山,最好还能搏得肖扬一些好感,想方设法跟魔道合作,一统修真界。   *   程定山手里同样持着一颗已经被他看到再也没得看的玉球,面上非但不显波澜,还浮出一抹笑。   因为有郁远这前车之鉴,当年他收杜家兄弟为徒后没多久,便已为自己取得另一个后路,郁远的父母他能杀得,要取杜家双胞胎娘亲性命又有何之难。   只不过,这被他做成了另一件法器,他没试过,并不知道能不能成,然而却是他现下最好的退路。他无论如何都得试上一试。   如今,便等着傅安宁来逼他走了。   他望着那以双胞胎之娘的骨血制成的法器,苍老的容颜上那笑容更盛,显得有几分阴森。   那法器,自然不是血缘法器。   他轻喃道:「转生法器,便靠你了。」   --------------------   明后天都有事,请假不更,周六再更。 第六十一章   由于曲映歌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返回苍山,郁远晚上本就打算找曲映歌和喻劭一同用晚饭,他这阵子老早就把以往会跟爸妈上馆子时才会吃的菜色分天让御厨做过,御厨竟也都做得有模有样,完全没有听到珍珠以及芋圆时的傻眼,他便把那些菜式勾了一勾,让双胞胎过回去给御厨先行准备。   傍晚他先回到屋里去探探状况,却没想到双胞胎玉球还拿在手上,刚好要找他。   郁远纳闷,「怎么了?」   「师兄说的红茶,刚制好送来,我们想请师兄先喝喝看,另外,珍珠和粉圆也差不多了。今天刚好可以拿来招待大师姐。」杜自迩解释道。   郁远知道御厨和双胞胎早就试吃过许多次,从一开始御厨根本没胆让双胞胎试吃,自己吃吃就整锅倒掉,到后来双胞胎也加入试吃,他们两个相对清楚郁远的口味,虽也没吃过珍珠和芋圆,但大致能猜测郁远喜爱的口味,郁远不想双胞胎可怜兮兮地试,双胞胎却没理他,直到这几天他有空时才让他试了几回,照他所给的建议调整,今日应该便是郁远喜欢的珍珠和芋圆了。   杜自迩问道:「师兄,你要不要试一下?」   郁远想了一想,「直接帮我弄个珍珠奶茶吧。就照我画的那样弄。」   杜行远把一壶已放凉的红茶端了出来,郁远画的是琉璃杯,他们先前也照做了一批,另外取了一壶冰过的牛奶、煮过的糖蜜、一小迭珍珠,以及其他餐具,全都端出来。   郁远看着这么简单的材料,有点无助,心想这么美味的饮料就要在他手上被糟蹋了吗?他会不会做出史上最难喝的珍珠奶茶,例如茶太多,牛奶太少;或是牛奶太多,茶太少……他难得手足无措。   肖扬瞥了郁远一眼,笑了一笑,「我来。」   他跟杜行远每天都帮郁远做奶绿或乌龙奶茶,对郁远喜欢的比例倒是拿捏得很准。巧手轻轻地倒红茶进杯子,加上牛奶、兑进糖蜜,最末倒入珍珠,再搅一搅,最后插入特制的吸管,直接端给郁远。   郁远一喝,奶香拌着茶味,再加上珍珠Q弹滑顺的滋味,让他眼睛立刻亮了,就是这个味道!   他一高兴,便跟双胞胎说:「你们也弄一点去喝,这个超好喝的。」说完立刻把杯子递给肖扬,肖扬大大方方地喝就着郁远喝过的吸管直接喝了一口。   郁远如今也不觉得如何,体液都交换过了,间接接吻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小儿科了。   杜行远也照着做了一杯,却插了两根吸管,先拿给杜自迩喝。   杜自迩却趁着郁远和肖扬两人在喝珍奶的时候,一次两根吸管全塞嘴巴里。郁远曾说过的物理性双管齐下。   杯子再拿到杜行远手里的时候,杜行远被迫要两根选一根喝。   杜行远斜觑杜自迩一眼,内心很想把吸管丢掉,然而这是特别用琉璃烧的,又不能随便丢。   杜自迩唇边泛着笑。   杜行远最终还是选了一根吸管喝了。   郁远没看到他们这些小动作,还沉浸在你一口我一口的乐趣中,最末不忘问他们兄弟,「真的很好喝对吧。」   杜自迩格外热情:「好喝。」   杜行远面无表情,淡淡地收拾,问着郁远:「师兄,你说的芋圆,晚上便加碎冰,加糖蜜,加上红豆、绿豆和珍珠,请大师姐和喻劭当饭后点心吃吗?」   「对啊。行远,你觉得不合口味吗?」郁远总觉得他反应过度冷淡。   杜行远还在嫌弃杜自迩的口水,杜自迩一脸就是我们两个人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分那么多做什么。   郁远用探询的眼光看着杜行远,「是太甜还是不够冰?都可以调整,很多人会加冰块。」不过他自己偏好去冰。   「没,好喝,谢谢师兄。」杜行远说道:「我只是怕等等大师姐和喻劭便会过来,想快点整理。」   杜自迩笑得更开怀了。   曲映歌和喻劭没多久就到了,两人几乎同时到达,一同入座。菜还没上来,倒是面前一杯琉璃杯,里头有着茶色的饮料,还有一颗一颗黑黑的颗粒。   曲映歌笑容明艳,「小师弟,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待客之道。我明天可是要回苍山忙活你的事。程定山和傅安宁哪个都不是好惹的,你就让我吃这个?」   「大师姐,你先喝喝看,这个可好喝了,这是我先前云游四海时喝到的,叫珍珠奶茶,那里的人都爱得要死,喝过的人没有不喜欢的,我还先请你喝呢。」郁远心想重望明那小朋友没第一批喝到,怕是会有些哀怨。不过小朋友忙着要在卜烈植身上戳一剑,今天倒是一整天都没来找他。   听郁远说得天花乱坠多好喝又多好喝,曲映歌看那杯子里的东西硬是有点不舒服,嘴上回着:「这看起来有些可怕。」   郁远笑道,「大师姐难道有密集恐惧症?」   一桌人全都看向郁远。   郁远没多解释,笑着看向杜行远:「我觉得这样装漂亮,倒忘了有人可能会怕,我记得我们也烧了一批陶瓷的杯子,那便看不到里头的珍珠了,你帮大师姐把杯子饮料倒过去。」   杜行远立刻去做,换了一个杯子来。   曲映歌喝了一口,面上有些嫌弃的说道:「这也就普通吧。」却又接连着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郁远以前与她不熟,又敬她是大师姐,真的不会分她喜怒,如今却很清楚她这是口嫌体正直了,笑着招待喻劭,「我就不招呼你了,省得你有压力,在我这里用餐,你随意就是。」   这天餐桌上放着糯米鸡汤、鱿鱼螺肉蒜、各色拼盘、盐水鸡、红蟳米糕、各色时蔬,整桌摆满郁远指定的菜色,酒水当然也没有少。   「小师弟,难怪你这么乐不思蜀,这比在苍山不知道快活多少。」就算是曲映歌这种极为注意容貌的女人,都跟着吃吃喝喝,相当痛快,「我不回去了!」   郁远明白她不可能不回去,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嗯大师姐不回去好了,我去杀掉程定山就好。」   曲映歌娇睨他一眼,「你想抢好戏看?我还等着看傅安宁逼死程定山,你这不是抢我乐趣?小师弟,做人哪有这样的?」   郁远笑道,「要回去也是大师姐说的,不回去也是大师姐说的,大师姐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这个,你得帮我多备一些。」曲映歌指的就是那杯她嘴上说的也就是普通的珍奶,「能做干的吧,我回去让人煮。」   郁远笑道,「我让行远帮你准备茶叶和珍珠。」   曲映歌看向杜行远,「不够多我便不回去。」   杜自迩笑道:「哥,把灶房里全部的都给大师姐吧,快把她赶走。」   曲映歌瞪向杜自迩:「杜自迩你这最小的师弟怎么那么没礼貌?辈份最小的不应该嘴甜一些?」   杜自迩笑着提醒,「辈份最小的却不是我,大师姐,你师侄还在呢。」   整晚最格格不入的人,便是喻劭。郁远和双胞胎本来就熟,肖扬虽然不多话,但是手上不停地给郁远夹菜喂食,看得曲映歌都看不过去。   曲映歌忍不住道:「虽说你们是主,我是客,但你们这也太腻歪。小师弟,你这比先前更让人牙疼啊。」   郁远吐了吐舌头,「是他偏要宠我。」   肖扬淡定点头,「嗯,我乐意宠他。」   曲映歌险些翻桌,「我现在便回去苍山了。」   这戏码上演了好几次,一桌子闹哄哄的。   全桌只有喻劭,一路安安静静地吃,比本来就话少的杜行远话更少,直到杜自迩说这话,众人的目光投过来,曲映歌才笑笑抱歉地看着他:「小师侄,别理你最小的这个师叔,他太没礼貌。」   喻劭便知道杜自迩和曲映歌有意要让他搭上这层关系了,他成为阚晁弟子,郁远早已落难,双胞胎出苍山,他是断然跟他们几位扯不上关系的,他看向郁远,心知肚明这两个人会如此,还是跟郁远的态度脱不了干系。   郁远看着喻劭的目光,笑了笑,「我每日早上原本都会陪白桐操兵,你若身体允许,倒是也能过来让我练一练。」低头吃了一口红蟳米糕,蟳肉是肖扬剔得好好的,混着米糕一起放进他嘴里的,「你别拿那种感动的眼神看我,你那剑是差得可以,也不知道大师兄和傅安宁都怎么教的,竟然教了这么多年,你都还练得这么差。」   喻劭浅浅一笑,「傅安宁没教我剑法,他只授我双修之法。」他进苍山外门时,剑法完全不行,修为却早已有筑基,且快结丹。   郁远虽然内心有数,此时却还是忍不住摇头,「他那么渣,你都能痴心这么多年?你这视力也是空前绝后的差劲了。」   喻劭笑了笑,「前辈此话确实不错。」   「有件事我疑惑了很久。」曲映歌被郁远这么一提,终于想到心里藏了许久的困惑之事,「你家白虎是不是南泽一带妖兽之子?想问你许久,都没能问。」她转向肖扬,「小师弟那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让程定山杀那两头白虎,执拗得很,不懂程定山欲出头的心思。」   虽然曲映歌嘴上这么说着,但会跟肖扬说这些,恐怕早就猜到了。   「嗯。」郁远点点头,吸了口珍奶。   肖扬笑了笑,「谢谢曲峰主维护主人。」郁远当年给他的剑法、心法……以及许多玩具,他倒是全都收得好好的,只不过他到底是被郁远影响了,没打算如今掏出来戳喻劭。傅安宁和郁远相比,人品差得可远了。   「看男人的眼光,你也忒差劲。」曲映歌对着喻劭说道,「都要在这里待着了,记得跟魔尊多学学,虽然我这小师弟傻得透顶,待人倒真诚。」   郁远嘟嚷道:「也没那么傻吧。」   众人笑笑闹闹的吃完一顿饭,饭后御厨端出郁远说的剉冰时,又是另一波高潮。细碎的冰淋上糖蜜,上头有着各色豆子,有着珍珠,还有郁远口中的地瓜圆和芋圆。   曲映歌一吃,便怒气腾腾地说:「真不回苍山了,来十辆马车我也不回去。」   杜行远笑嘻嘻地说道:「大师姐,你貌似能用飞的啊。」   *   再怎么欢乐,曲映歌终归是要回苍山的。她一出苍山,魔道总坛和各分舵也动了起来。她人回苍山之前,苍山便已经收到魔尊传来的消息了。   肖扬的意思便是要扣着喻劭当人质,帮郁远翻当年一案,他要看看苍山的诚意究竟到何处,再决定如何跟苍山谈下去。   这倒是省了曲映歌回苍山还要装上一装,她一到,迎她的是阚晁和傅安宁。   「师妹,你见郁师……郁远了?」阚晁至今还不相信这消息,「听说师父以血缘法器对他下手,此事为真?」   曲映歌差点脸歪,她在魔道总坛时总说郁远傻,又说郁远缺心眼,但事实上真傻的是她这大师兄,她这大师兄个性自始至终都那么耿直,她先前还老怀疑他是不是装的,没想到恐怕不是。   唉,能傻成这样,她也是很困扰啊。   「师兄,这事真假,谁知道呢?可是郁远他修为非但一如从前,甚至更深了。一个肖扬加一个郁远,再加一对杜氏兄弟,要灭苍山还不易如反掌?」曲映歌笑了笑,「这事我真不想管,我没有你们两个身系苍山那等心思,我修仙原就是不想变老,能这样漂漂亮亮活着便也开心了。大师兄,师弟,你们两个商量便是,我在旁边歇着等你二人结论即可。」   曲映歌虽然一甩手便把事情丢了出去,她话却说得直戳人心,傅安宁笑笑地把话接了过去。   「师兄,师姐说的不错,苍山如今岌岌可危,若是魔道倾巢而出,我们断无胜算,如今就算师父不认,都只能让师父认了。」   --------------------   好想喝珍奶!! 第六十二章   「但师父若没做呢?」阚晁皱着眉,「他怎可能会这样害自己弟子?」   曲映歌在一旁凉凉暗笑,心想,这蠢货。难不成你真觉得像郁远那样的人,有可能杀自己师父?但她自然没说出来,只不过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看着哪根手指蔻丹涂得不够漂亮。   「如此,师兄便去问吧。」傅安宁点点头,「若师父说他没做,师兄确定能挡得魔道攻势?」   阚晁一脸倨傲,「若师父真是被冤,我们自该与苍山并存亡。」   曲映歌虽然说她没打算理事,但此时听到还是忍不住插了嘴,「噗,师兄,我乃一介弱女子,还真不想跟苍山共存亡。比起保住师父,保住无辜的苍山众弟子,不是更为重要?师兄,你徒弟,我们小师侄可也还在魔道手里,他又做错了什么?」   阚晁微微发愣。   曲映歌心中早等着看好戏,「依我所见,确实该如师弟所言,就算师父不认,都只能让师父认了。」   阚晁回道:「师父会认的,如果是真的。」   曲映歌反问道:「如果是真的,那他当时怎么不认呢?」   阚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过这次,倒是阚晁猜对了。   曲映歌对争权夺利本就真如她所说,没什么兴致,她修仙为的还是容貌,虽心思细腻,但对禁忌之术还真没太多涉略,就连傅安宁,此时也并不知晓程定山还藏着后手。   他们三人一起到程定山的居处,程定山就像是早已等着他们。他此时衣着端正,甚至还有余力,泡了一壶茶,倒给三位弟子。   曲映歌一口也没喝,倒不是怕程定山毒她,她才刚从魔道回来,程定山对她下毒的可能性极低,毕竟她若出事,众人便会认定是程定山心虚。她没喝茶的原因,喝过那珍珠奶茶后,对这种茶顿时失去兴致。   郁远这师弟确实害人甚深啊。   「师父。」急呼呼的便只有阚晁了,「如今外界盛传当年郁远是您以血缘法器所杀,与您当初所云不同,究竟何为真何为假?」   「不错,郁远是我所除。」程定山唇边泛着微笑,「他既拜我门下为弟子,我为何除他不得?」   三人脸色一变,然而究竟谁真心诧异,便很难说了。   至少曲映歌并不惊讶这事,她心里清楚傅安宁都做过什么事,心道若不是她从许久以前就有种要提防傅安宁的直觉,此时她也不会惊讶。   「师父,为何如此做?」阚晁惊愕问道。   傅安宁心里已转了好几圈,他早有程定山会拖他下水的准备,毕竟他先前因为气不过郁远没被弄死之事,已经在程定山面前泄了底。   不过他倒不害怕,总之做的是程定山,他从头到尾并没有做什么,若程定山执意拖他下水,他也只需摆出师父,您当初已经污了一个弟子名声,怎能再破坏另一个弟子的姿态便够了。   程定山内心盘算妥当,这躯壳早已不堪用,他投胎或夺舍是早晚之事,如今他拥有转生法器,看起来能成的机率极高,若真像他所想,能夺他想夺之人的躯壳,他的立场便会截然不同,他届时就得先耗上几百年,先想办法除郁远、除肖扬,再回头一统修真界。   所以如今「程定山」的声名愈臭,对将来的他才是益事。   「想杀自己的徒弟,还需要理由?」程定山笑笑说道,「想杀便杀了。」   阚晁震惊到一时半刻说不出半个字来。   「师父说的不错,师父要杀便杀了,师兄,师父教导郁远多年,难道杀不得郁远?」曲映歌笑着说道,此举却是为了护下阚晁,她可不想再这个傻瓜去跟程定山拚,放着傅安宁去不好吗?   「师妹,你岂能这么说?」阚晁不敢置信地看着曲映歌,「郁师弟他并没有罪行。」   曲映歌心想你这个傻子,能不能清醒一些,「他声名远超师父,本就不该,师父又如何杀不得他?」   「为师者难道不应青出于蓝更胜于蓝?」阚晁还是难以相信地看着程定山,「师父,您……骗我的吧?」   程定山看着阚晁,他收这些弟子,阚晁是他私心最喜爱的一个,虽然资质相对驽钝,却忠厚老实认死理,他无论说什么,总是支持维护他,又不像曲映歌心眼那么娇气。可是阚晁到现在还信任他,却不是他想要的,他总要把程定山这名声弄臭,再趁势转生。   饶是傅安宁,此时却也不知程定山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原以为程定山会不认,他便拿出魔道给的威胁,逼得程定山认下即可,却没想到程定山大大方方认了,他深怕程定山还有后招,便提高警觉。   程定山心里打量着对谁下手比较容易得逞,他如今年迈,且早就疏于修炼许久,虽然修为不弱,但真要对战,倒是真不如眼前这三人了。   于是他飞快拿出剑,趁阚晁失神时,在阚晁右肩迅速划下一剑。   阚晁的双眸瞪得极大,完全不敢相信他的师父竟然会对他出手。   傅安宁此时也没空再多揣测程定山的想法了,他飞快拿出捆仙索,这法器是拿来捆绑元婴期以上的修者的,捆了之后可令修士连元婴都无法脱逃绳索限制,他动作有如闪电般,飞快解将程定山捆住。   程定山假意地挣扎回避了几下,便也让傅安宁绑住了。   「师兄。」曲映歌没空管他两人究竟在做什么,飞快帮阚晁探看伤口,「还好吧?」   这几天一个两个都肩膀被剑刺伤,是有没有那么巧?曲映歌内心感叹着,动手飞快洒上从卜烈植那里要来的伤药,她不过是要来备着的,没想到竟然真用上了。她心想要是让傅安宁帮阚晁上药,还不知道会上什么药。   「没事。」阚晁咬着牙,双眸发红,心里受着极大的苦楚,「师父……您……弟子愿替师父背骂名,便说郁师弟是我杀的。」   曲映歌真没想到苍山还能出这种真心人,只可惜认错人了。   程定山也没想到他这大弟子竟然维护他至此,连受他一剑都如此坚持,他没有回话,只不过狂笑出声。   傅安宁显然更没料到阚晁这时还弄出这么一出来乱,「师兄,魔道要的,可不是你,而是师父。师父,劳烦你先在清冷阁待上一待,待我们谈谈该如何做。」   清冷阁,是苍山派将修士关禁闭之地,整座楼阁以强力符咒镇压,在里头术法均使不出,要受寒风凛冽刺骨之苦,主要是让人于刻苦中思过,   程定山仍是疯狂笑着。   阚晁一个大男人则哭得满脸泪痕。   傅安宁自然知道苍山已是自己的囊中物,但他此时内心一点激动也无,程定山太快承认,前后形象亦改变太多,让他怀疑程定山会不会还有后招。不过这便只能提防了,太多无谓的猜想并没有用。   「师兄,与我们同押师父去?」傅安宁问道。   阚晁摇了摇头,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程定山确实对他不错,在他心里始终是个严格慈爱的师父,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师父为什么变了一个人似的。   于是,便只有曲映歌和傅安宁押程定山至清冷阁。   曲映歌嫌弃似地说道,「里头太冷了,我可不想进去,在外头等你吧。」   曲映歌此言正合他意,傅安宁点了点头,便押着程定山至清冷阁。一进清冷阁里,立刻像是步入冰天雪地之中一般,然而金丹期之上的修士虽然在其中使不出任何术法,却也不至于真被冻死。   傅安宁冷冷一笑,「师父竟然认了,不知师父安的是什么心?」   程定山淡淡看他一眼,并不答话。   「总不会听到魔道要来讨个公道,吓得就承认,这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师父。」傅安宁意欲激人说出实话。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想要知道,程定山究竟打算做些什么。   程定山望着傅安宁,他方才一路来已经想了千万遍,是否能与傅安宁合作,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而且郁远必定还不知道傅安宁这事。但是他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毕竟傅安宁如今都能如此吞下他,未来会如何仍未可知,若他希冀之事能发生,他或许可不花一兵半卒地便轻松将魔道得手。   到时候,要反噬傅安宁,或许亦非难事。   于是他自然不可能跟傅安宁交底,「这把老骨头,早就不想再用了,能痛痛快快地死,何尝不是坏事?」   傅安宁激人无效,便笑笑加重力道:「师父想要什么痛快?以芝兰剑斩首,并刺破元婴,给魔道和郁远一个交代,师父可喜欢?」   芝兰剑便是傅安宁的配剑,这剑甚至还是程定山找的钢材、灵石,赠傅安傅之物,有多锋利程定山很清楚,想到被利刃割过颈部,刺破元婴,程定山虽然已备好退路,脸色还是微变,然而仅止一瞬,他便再度笑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又有何不能忍?   傅安宁激不起程定山的响应,他不欲浪费时间,转头便出了清冷阁。   曲映歌深知有些事她能听得,有些事她没那能力多管,所以她在清冷阁外等着,便真的只是等着,并没有多去管里头那两人究竟怎么了,见傅安宁出来,她笑了一笑。   曲映歌对自己立在外形象有自知之明,她这么多年都是个见风转舵的模样,看到傅安宁,便笑道:「这苍山,以后可要靠师弟了。」   傅安宁面上风平浪静,荣辱不惊,「该是师兄的。」   曲映歌撇撇唇,一脸不屑:「师兄哭成那样,当得了掌门吗?」   数日后,苍山由傅安宁接管,正式成为掌门,傅安宁成为掌门后第一件事,便是洋洋洒洒陈列出程定山当年所做之恶行广召天下,择定一日,由他本人亲自将程定山斩首并除元婴,并请众门派列席观看,给魔道交代。   *   魔道总坛   郁远是在陪白桐练兵时得到肖扬传过来苍山易主,傅安宁打算亲自斩首程定山的消息。重望明今天没跟过来,不知道跟卜烈植吵到哪里去了,喻劭倒是已跟了数日,郁远非但不怕他学,还对他指点有加。   郁远跟喻劭没混几天,倒也跟喻劭有些交情,能说上几句话了,看着玉球里肖扬说的话,他也没避着喻劭。   「知道了。」郁远听完,又跟肖扬闲聊几句,便转向喻劭,「你方才也听到了?」   喻劭点点头,「嗯。」   郁远笑问他,「有什么想法?」   「师叔要谨慎。」喻劭虽然笑着,笑意却没达到眼里。   郁远如今让喻劭唤他师叔,事实上就血缘算来,他应该要算是喻劭的叔公,只是叔公一听便太老,师叔他还能接受。   郁远追问,「你的意思是?」   「程定山没那么简单。」喻劭是尘世里苦苦打滚过之人,他很快便觉得事有蹊跷,「他不是这般容易认输之人。」   郁远目光一沉,他并非没想到此事,但很重视喻劭的想法,毕竟论思深沉,他绝对比不过喻劭。   「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第六十三章   同时间,肖扬在议事厅,也跟双胞胎正讨论着同一个问题。   「依你们之见,程定山的下一步会如何?」   喻劭、双胞胎和肖扬,想到的均是同一件事。   喻劭看着郁远,轻启唇齿,将他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夺舍。」   肖扬最近几日把郁远看得特别紧,就是怕着郁远被程定山夺舍。   郁远觉得他家大猫PTSD有点严重,有些好笑,却又心疼。   他平时早被肖扬跟习惯,并不觉得如何,但肖扬不仅白天紧迫盯人,连夜里也总是紧迫「钉」人,郁远太久没有如此频繁的体力劳动,决定跟他家大猫猫好好谈一谈。   可是他根本阻止不了每天都像发情期似的肖扬,光是在浴池里就被压着做了两遍,精血还未流畅地运行全身,腿软到想爬上浴池差点摔了,最末是被肖扬抱回去的。   回房间后肖扬本来想要来帮他烘头发,却见坐在床上的郁远飞快掐法诀,将自己的头发能烘多干就烘多干。   肖扬低低笑了,「主人防我跟防贼一样呢。」   郁远连忙辩驳,「不是,你年轻力壮,你这样一直弄,我吃不消。」   「主人刚刚可没有吃不消的样子。」肖扬冰蓝色的双眸闪动着笑意,「刚刚缠得我紧紧的说还要的是谁?」   郁远脸微红,不能否认刚刚确实是被做得极得乐趣,他轻哼一声,「男人性事上的话岂可轻信。」   肖扬接近他,轻轻吻了一下郁远唇瓣,「我便信。」   「你闪远一点。」郁远深知自己也是把持不住的那种人,才会一被肖扬弄就反应热烈。   肖扬笑着把人抱住,「我若不闪呢?」   「那便我闪。」郁远说闪便闪,飞快挣脱肖扬,坐到房里小桌旁的椅子上不说,还拿出电掣以他为中心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圆形,加上咒法,地上那个圆形隐隐发着白光,寻常人皆不得随意近他的身。   但他家白虎岂是寻常人,简简单单便进了那个圈不说,还找了张椅子坐在郁远旁边。   肖扬隔着椅子,摸了一把郁远的腰,「说过了,电掣认为我对你毫无威胁,你怎么觉得这咒法挡得住我?」   郁远恨恨地说道:「蠢剑。」明明对他最有威胁的便是肖扬啊!   肖扬微笑,「再没有比它更识时务之剑了。」   「好了,我是认真要讨论正事的。你这几天太焦虑了,这样不行,我舍不得。」郁远千辛万苦终于把话题导回正轨,「你是怕程定山打算夺舍到我身上对吧?从你们觉得他应该会使夺舍一招后,你一日十二时辰都恨不得黏在我身上。」   肖扬却立刻歪题,「若主人舍不得我,不是该直接闭关,天天双修,一路修到程定山被斩首后吗?」   「你饶了我吧。」郁远都要哭了,他家这只大猫实在太能干,他哪里受得了,「而且重点明明是,他应该没可能夺舍夺到我身上啊。」   肖扬终于没再转移话题,顺着郁远的话答道,「这世上阴邪之法太多,只是你光明磊落,从没研究过。」   郁远反问他,「那你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夺到我身上吗?」   「我无事夺他人之舍做什么?我何必涉猎?」肖扬回道。   郁远笑道,「对啊,你看,你也不知道。」   肖扬微微皱眉,「但不是我,更别提他有你双亲骨血。」   郁远回道,「但哪来那么多骨血做那么多法器,更别说我都已经换过一身血了,这身体还是这世间修士能随便夺舍的身体吗?」   「确实应该不是。」肖扬那双漂亮的双眸彷佛蒙上一层雾,「但我不能容许任何意外。」   不行了,肖扬这种快哭的样子更让他心疼,郁远想到当时的山崖,自己当时究竟伤得多重,重到他毫无意识,天道甚至不视他为活物,想到白虎当时怀抱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他,如今才会这么恐惧,恨不得跟他连在一起,就忍不住想要多哄哄,「不会有意外的,放心。」   「要是有呢?」肖扬的过往是许多猝不及防组成的,早已习惯什么事都要做最坏的设想,这几日他心神总不宁定,这是一种野兽对于环境将有所变化的直觉,他自然不会轻忽。   这才是他日日夜夜缠着郁远不放的原因。   郁远心里一紧,忍不住摸摸肖扬的头发,「扬扬乖,我们不想那些还不知道的事情好吗?你看我现在不就好得不行?」   郁远本意是要证明他现在很好,让肖扬别这么多担心,现在先紧张起来放,也没什么帮助,然而这一哄,最末还是被弄到床上去,拆得他老人家一身骨头都散了。   「肖扬你算计我!我以后都不要再心疼你了。」   *   肖扬把郁远弄得睡得很熟,他自己却彻夜未眠,化身为白虎让他家主人抱着,魂魄直接离身,飞出这个世界,到了那个他去过的高阶世界,熟门熟路地到了当初收留他跟郁远的那个糟老头住的地方。   这是一个原本没有猫科动物的世界,偏偏这里的灵体,或说「人」全都爱猫爱得要命,起初老是从各个有猫的世界把猫到处搬过来养,偏偏能活下来的很少,后来他们不舍猫在这里活不下去,都送回原来的世界了。   肖扬是个意外。   当初肖扬是飞升而来,已经具备生活在这个高阶世界的能力,当时初来伤重得要命,又维持不住人身,被发现他不但是猫,还是只大猫,当场变成团宠,获得所有灵体的关注。糟老头虽然非常让肖扬觉得靠不住,但是武力值却相当高,很愉快地在一片抢大猫猫的戏码中抢到肖扬的照顾权。   肖扬还记得自己当时明明伤还很重,但是才刚醒过来,发现那糟老头在撸他,他不但不客气地咆啸过去,而且还立刻抓着那糟老头问着我主人在哪里?   「这么帅气的白虎,果然有主人了啊。」糟老头一脸果然如此,露出快哭的神情,「我不能当你的主人吗?」   很想咬死他,肖扬心想,「不能。我主人呢?」   糟老头想了一想,问他道:「你说的是那个连半口气都没有的人吗?」   肖扬点头,「是。」   「他伤很重,要很久才能好起来。」糟老头解释道:「身体也要很久的时间,灵魂也要。」   肖扬从这话听出一些端倪,「你的意思是,你能救他?」   糟老头笑咪咪的,「我们打个商量,我救你主人,你借我撸一下如何?」   肖扬断然拒绝,「不能,你得救他,我只让他撸。」   糟老头指着肖扬的鼻子,「你怎么这样……这样……」   肖扬才摆出我便是这样,你欲如何的表情时,便被抱着埋胸,「呜呜呜你怎么这样可爱啊!」   肖扬立刻怒吼,把人从自己怀里摔了出去。   总之,肖扬当时跟糟老头的关系便是如此微妙,肖扬不理会他,糟老头却特别爱他,帮他救郁远,修复郁远的身体,还把郁远的灵魂先放到别的小世界去修复及历练。当他要带郁远的身体回原来世界时,还特别不舍,一直反复教他要怎么回到这里来,还说他如果没回来,便要去找他,肖扬断然拒绝。   但这次,肖扬却是真焦虑,不知道郁远这具身体会如何,才回到这里来。   糟老头一看到他,就丧着一张脸,「你为什么不用老虎的样子回来?」   肖扬扯唇,连废话两字都懒得说,他来这里不过就是来问清楚答案,虽然这问题他先前早就问过,遇上心思诡变的程定山,他仍是没十足把握,「我主人如今的身体,究竟会不会被我来的那世界的修士夺舍?」   「嘿嘿。」糟老头笑嘻嘻的,「你在说那个血缘法器呀。」   肖扬点点头。   糟老头假意弄了一堆卡牌在天上飞,弄得肖扬看得直想打人。前者莫测高深地笑道:「他不会有事的。你把那法器给别人吧。你不是很想知道你主人到底多爱你吗?」   *   苍山这回要杀程定山,是于午时在苍山山门外斩首并除元婴,傅安宁广邀各大门派来观礼,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魔道。   「不去。」肖扬却直接让胡蝶去回。   他这举动确实不给苍山面子,毕竟苍山搞得这么大的举动,就是为了要让魔道消气,肖扬却三两下就打了回去。   但看在各大门派眼里,自然也知道为什么,程定山当年可不只是用血缘法器杀郁远,污郁远之名,苍山还让人追杀杜家双胞胎,那可是郁远手把手教出来最出色的师弟,甚至是原来除了郁远之外,苍山最有可能继任掌门的人选,这仇恨桩桩件件不往苍山上面记恨,要往哪记恨?   苍山杀个程定山,就以为魔道该感激涕零了?现在的郁远和杜家双胞胎可都在魔道之中,需要理你如今颓败,才杀个人来抵事的苍山吗?   傅安宁接到消息时,垂着眸轻笑,「意料之中。」   他当然也没指望如此就能让肖扬消气。魔道留下喻劭,事实上正合他的心意。他略一思索,便亲笔写了信,夹到灵鸽脚上,「去吧,去找他。」   傅安宁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喻劭。   喻劭在陪郁远操兵的时候收到那封信,当时正是白桐在解说,灵鸽飞到郁远和喻劭身边时,还困惑了一下,最后停在喻劭的手上,让喻劭解下信箴。   「我收到了,你做得很好,你等等我,我晚些再回信过去。」喻劭摸了一下灵鸽的头,微微笑道。   他却不若傅安宁所猜,是一个被关押在魔道之人,会偷偷解下信箴,自己看完后毁去,而是自己看完之后,随手就拿给郁远。   「师叔也看看吧。」   郁远一看,脸色微变。傅安宁想要留在魔道的喻劭假装反水也就罢了,还要喻劭更像更像他,信里极尽夸赞喻劭的身子有多柔媚,要喻劭用这方法接近肖扬,从肖扬那里得到肖扬的喜爱。信末最后当然没有忘了说想他,希望喻劭早日完成任务回到苍山,他们两人早日能够重聚。   「渣男!」郁远直觉地还是用了现代话语,看到喻劭有些疑惑的眼神才又解释道:「这是我云游四海时学到的,便是渣滓之意。」   喻劭听懂后微微一笑,「师叔别气,他不是要我反水吗?他却不知道,我早就反了。」   喻劭看起来比郁远甚至还要平静上许多。   可下一刻,喻劭便对郁远请求道:「能否请师叔赐教?」   郁远点点头,他常在这里操兵时,会连许多眉角一起教给喻劭,也常与喻劭对剑。他们两个便至一旁空地比试起来,真练下来,郁远便知道喻劭远远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平静,如今的喻劭,便像他们初见那天,极想要郁远在他身上戳出个窟窿。   郁远早早收了电掣,「小师侄你这样不行,你左肩的洞才没好多久,又要我在你右肩戳个洞?能不能别那么自虐?错的又不是你。」   隐隐的却看到喻劭眸中有泪光,虽然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郁远对安慰人实在不怎么擅长,更不用说对象是喻劭,他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干的,他想了一想,最末说道:「你便在那里坐着就好。」指着地上,「好好歇一下,我练我方才急中生智想的剑法给你看。」   郁远说完,非常快速地舞了一套剑式,他与傅安宁是师兄弟,对傅安宁使剑上的强弱点了如指掌,虽然多年未见,一个人的习性,除非遭逢巨变,否则不易更改,郁远此时使出的招式,每一招都是随着傅安宁的弱点而去。   电掣紫白色光芒不断闪动,喻劭的眼里渐渐蓄了淡淡的笑意,他自然看出郁远为什么此时要使这套剑给他看了,他师叔这是在舍不得他,想为他抱不平。   他从前恨郁远恨得不行,真正跟郁远相处,却很快明白为何总有这么多人爱围着郁远转,连自己都喜欢跟郁远相处。   郁远的确是一个值得人喜爱的人。他笑望着郁远把这套剑使完,内心也没那么难受了。   「师叔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喻劭笑问。   「除渣剑法吧,你好好学学。」郁远教喻劭这么多,内心还有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若喻劭能够短期累积能跟傅安宁一战的实力,会不会便能够手刃傅安宁,喻劭这孩子,是不是便能有活路?不过这他只在心里想想,却没有说出来。   「师叔再多教教我,我一定很快学会了。」 第六十四章   郁远还以为肖扬是真对程定山怎么被傅安宁所杀一点兴趣也无,却没想到肖扬私下却对他说:「去看啊,为什么不去看?我总得看到他亲眼消失,才能安心。」   「你要怎么去?我们两个乔装成别人吗?」郁远心想肖扬这双眼也太招人,除非戴角膜变色片再变回黑色,不然这也太好认了,这修真界虽然也有混血儿,但有蓝眼睛,又要蓝得这么漂亮的,还真没那么多。   「还要飞上许久,你不累?」肖扬反问道。   「累啊。」郁远眼睛瞇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从那天他跟肖扬摊牌后,肖扬倒是没有恨不得再跟他当个连体婴绑在一起,「你说话能不能好好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头脑没办法像你们一样转那么多弯?」他心里清楚肖扬一定有腹案了,却吊着他。他虽然是在此界出生成长,但中离太久,说不定有些什么新方法,他并不知道。   「你大师姐离开之前,我私下给了她一个瞬移法器。」肖扬笑道,跟郁远解释那法器的用法。   那个法器有一对,其一放在肖扬这边,另一个在曲映歌那边,此法器大概就像是一个定位接收器,可以承接他们的灵魂和肉体,让他们可以瞬间透过它,去到苍山或回来,如此便也不需要长时间的飞行,便能到苍山去。   「不会害到大师姐吧。」郁远虽知肖扬和曲映歌一定把事情做得很妥当,但他没忘了曲映歌处境有多艰难,给曲映歌少点麻烦自然是最好。   「没事,她已经找了个时间将那法器藏在山门附近了。」肖扬说道,「我们到时候也只会出现在山门口,从头到尾不会跟她相遇。」   郁远这才放下心。   苍山要行刑那日,许多门派都派人去观礼了。   郁远跟肖扬自然也打算去。肖扬帮郁远取了件素色白衣,戴了个帽子,围了面纱,看起来虽然醒目,但是至少认不出是郁远。   郁远对肖扬要怎么打扮他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他还是问肖扬说:「这样真不会过度招摇?」   他一问完,随即想到他这又是被他后来的经验影响,觉得这样太奇装异服,反正惹人注目。仔细想想,不仅有些女修门派便都是以面纱覆面,不让其他修士见到脸,连有些男修也会因为某些原因不露脸,不露脸之人绝对不是只有他。   「不戴帽子覆面纱才招摇,主人长得太好看了。」肖扬说道。   「想太多,哪里好看,我后来去的那个小世界里,大家喜欢的都是你这种的。」郁远倒没有跟肖扬吃醋,他是认真这么说,肖扬个子高,容貌俊美,气质冷然,若是进演艺圈,立刻爆红的机率也太大了。   肖扬脸色平淡,甚至有些不屑,「我要他们喜欢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长得太好看的是你。」郁远睨他一眼,「只想着要把我遮起来,你呢?你这双眼睛太引人注目,个子又高,站在那里,哪里藏得住。所有人看到你立刻都知道,说不来的魔尊大人还是到了。」   郁远那双桃花眼,虽然隔着面纱,还是太招人了。肖扬忍不住打开郁远的面纱,吻了一下那红艳艳的唇瓣,才轻笑道:「我变回老虎。」   郁远心想这不是更明显,嘀咕道:「这样一人一虎,我戴十个帽子都没有用吧。」   谁不知道一人一虎,便是郁远成为栖霞峰主后行走仙门的标志。就算已百年过去,也很难有人搞到一只白虎妖兽当兽宠啊。   「不会的,没人认得出我。」肖扬笑笑说道。   他将郁远面纱戴好,自身身影一变,一只幼小的白虎软软地叫了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   郁远双眸放光地抱起小白虎。   「哇,好像比我刚见你还小。」郁远想到他初见肖扬那时候,还是软绵绵的一颗小白球,特别让人喜欢,此时似乎比那时候要再更小一些,看起来真分不清是猫咪还是老虎了。   小白虎乖乖地被郁远抱着,「是小上几分,这样更像猫,你抱着我,肯定没人能认出。」   郁远连续叫了整几声萌死了,我要死了,陷入疯狂撸猫模式,爱不释手。   小白虎目光一沉,「主人别如此激动,手别乱摸,否则我们便不用去了。」   郁远这才乖乖地不敢乱撸,只顺着小白虎背上的毛,他眼里都是爱心,恨不得自家大白虎时常都是这种小幼虎貌,「你以前怎么没变过?」   「还没去高阶世界时,确实还不会变,后来会变了,但不想便宜主人。」小白虎舒服地瞇起眼。   「什么不想便宜我,你明明是自己吃自己的醋吧。」郁远揭穿肖扬所想,「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小白虎,连自己的醋都吃,这算什么?」   「嗯,现在不吃了,因为知道你更喜欢大的。」小白虎轻笑。   郁远当然听得出他的意有所指,抱着小白虎顺毛,「我喜欢小的!愈小愈好!」   小白虎敷衍地回道:「记得了。」   郁远没好气,「你觉得这是记得了的态度吗?!」   真记得的话不是应该时常变成小白虎,让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吗?看他现在要把小老虎亲亲抱抱举高高多么容易啊。   小白虎微笑,「主人晚上睡觉不抱大白虎吗?」   郁远好挣扎,小白虎可爱,可是大白虎才能埋胸,「好想要两只……」   小白虎又笑,「嗯,多做一做,看会不会怀上,怀上了就有两只了。」   「你明明只想做不想我有!」郁远悲愤,「而且你为什么要用小白虎的样子说这种话啊。」   小白虎记恨,「谁要你只喜欢小不喜欢大的?」   郁远恨道:「你现在明明是小的!!!自毁形象也不是这样。」呜呜呜,还他连说话都萌翻的小白虎啊!   *   他们两个一同出发去观行刑之礼。苍山山门口,立着一个行刑台,台前本来就有一大片空地,那里如今黑压压的全是观礼人,郁远身高颀长,身姿俊逸,一身白衣白帽白纱伫在那里,手里还抱着只宠物,看起来就异常突出,不免有些人来跟他搭话。   「请问您为何门派之人?」   许多门派都有特别的穿著,但郁远这身穿着不属于任何门派,自然会引起他人好奇。   郁远没有回话,终于又回到这里来。他如今已恢复记忆,苍山对他来说,承载着他大半的人生,那些风光岁月,以及最后跟师门的分裂,已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严格算来,也真是上辈子了。   虽然都是同一个他,然而他确实重活了一回,因为怀里这只专属于他的白虎。   郁远摸着小白虎的力道更多上几分温柔,小白虎在他怀里舒适地瞇起眼来。一人一兽分外和谐。   小白虎实在太小,郁远又抱得紧紧的,揉着小白虎的头,就算近看也没人看得出郁远抱的究竟是虎还是猫。不同人好奇地来问过郁远几回,郁远都没有回话,便被以为不管模样如何,可能是个闇哑之人,于是也没人再跟他搭话了。   行刑时分将至,程定山被押了出来,那个曾经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苍山掌门程定山,还是老态毕露,郁远发觉程定山比起他最后在山崖边的记忆,又老了几分。   周围响起各种评论和咒骂声,郁远却反常地平静。一般人还是看热闹的多,又有谁知道,连要动手的那人,身上也背着罪孽呢?   傅安宁走了出来,仍是那副芝兰玉树之貌,说实话,论皮相来说,傅安宁确实生得不错,只是这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却跟外貌成了强烈的反比。   郁远内心百感交集,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恨程定山多些,还是傅安宁多一点。一个是曾经关照他,与他师徒多年,最后却要了他的命的人;另一个则是默默隐在身后,推动这一切的发生的幕后黑手。   他突然更明白为什么肖扬希望他们互相残杀至死,也理解为什么肖扬要把傅安宁留给喻劭。肖扬恨极这两人,但却不想脏他的手。   程定山被捆仙索所捆,是断无逃走之可能,然而在芝兰剑要落下之前,程定山却在笑,笑得猖狂而诡异。众人议论纷纷他到底笑什么,郁远的心却很宁定。   当芝兰剑落,斩断程定山的头颅,随后划破程定山元婴时,郁远分明看见,一丝诡异的红光乍现。   他摸摸身上的小白虎,用着心音术。   「你看见了吗?那红色光芒。」   「嗯。」小白虎亦用心音术回他。   郁远又看着四周之人,甚至连行刑的傅安宁,都像是没看到那抹红光。郁远一想,猜是其他人境界不够,无法看到他们看到的这幕。   「只有我们两个能见?」郁远问道。   「看样子是。」小白虎轻轻点头。   「这是夺舍了?」郁远又问。   「看起来像是用了什么法器。」小白虎答道。   「但我还在。」郁远又说,「如果他是夺这附近的人的话,那红光应该要有去处,然而没有。」   「我们都想错对象了。」小白虎平静地答道,「程定山有的或许不只有你双亲的骨血。」   郁远跟他同时间想到一处,心里一凛。   双胞胎! 第六十五章   杜自迩和杜行远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   他们不像曲映歌那样留在苍山做内应,一忍便忍多年,也有他们的理由。   他们毕竟不是曲映歌,曲映歌虽与他们是平辈,然而却是他们的大师姐,在苍山跟郁远说起来也算不上特别熟,不会被分类到郁远的人马。   然而他们就是郁远的人,他们心向郁远,在苍山之外的人眼中,他们也确实跟郁远最亲近。   兔死狗烹这道理他们懂得,就算他们如曲映歌一般假意曲迎,不免暗箭难防,不论是程定山或傅安宁,都不会放过他们。   一是为郁远,一是为自己,他们无论如何都只能反了。   在听过肖扬说过程定山用的是血缘法器来伤郁远时,他们便已经猜想过程定山会不会也杀了他们的母亲。   修仙之人,与尘世连系并不频繁,他们当年因为穷困被母亲卖掉,早就跟母亲断了连系。后来回去找过母亲,也遍寻不着,想是母亲再也不想跟他们有往来,也只能算了。   但知道郁远真正的死因后,再回头想这事,他们便觉得不单纯。母亲到底是真不想跟他们有往来,还是因为人已经被程定山所杀,他们当然找不到?   郁远经历过的,他们会经历吗?   他们倒不觉得程定山会再使血缘法器这招,毕竟他们还不如郁远如此威胁程定山的地位。他们前面无论如何都有一个郁远。   而且他们毕竟叛出师门了,声名都被程定山所毁,对程定山再无影响。   然而,开始猜测程定山可能要夺舍时,他们内心便觉不好。他们没在郁远面前说出来,不过是不想要郁远有多余的烦忧,不想要这点猜测让他们的师兄更陷阴霾,师兄前半生已经太辛劳了。   但他们却都跟肖扬讨论过,希望肖扬一起瞒着郁远。   二人早有心理准备,会是他们两个之中其中一个,甚至冷静地讨论过,如果真的是他们,他们该如何?连后路自然都想过了。   若能找到让另一方回来的方法,便努力找,若还是没有办法,那就杀了程定山,再自杀。   他们不知道程定山的法器除了夺舍,究竟有没有拘人魂的效果,便也只能随机应变。   他们自然明白如此做,师兄一定会很伤心难过,但他们总能想出办法,找到彼此,不管是死或活。他们当然也会找到师兄。   傅安宁要杀程定山的那一天,两兄弟从早就寸步不出房门,他们在等着,究竟是不是他们,想着若不是他们,到底会是谁。   他们猜,若是他们的话,程定山或许也不知道自己会夺舍到谁的身上。夺舍是把被夺的那人灵魂直接驱逐出身体,程定山没办法拥有他们的记忆。   他们到最末已然很平静,甚至能够笑着讨论,如果程定山选定他们二人之一,会比较希望夺舍到他们两人谁的身上。夺舍到谁的身上比较不会被发觉。   一路等到午时。   双胞胎其中之一人原本还好好的,突然便闭上眼,再睁开眼的时候,那眼神却已经不同了。   另一人眸光一动,最末却是淡淡笑了。   该来的躲不过,真的还是来了。   *   郁远内心全是双胞胎可能被夺舍之事,立刻想要回到魔道,怀里的小白虎却说要去另一个地方,稍后再回来。   现在人还多,小白虎不方便变回人身或是大白虎,郁远便让小白虎带路。愈走他却愈熟悉。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当年他亲手刺肖扬一剑,推肖扬落山谷的那个山崖。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郁远一到无人的地方,便已拿掉帽子和薄纱。   而小白虎已然变回大白虎,就如昔日一般,是头威风凛凛,帅气非凡的大白虎。   当年的每一幕立刻浮现在郁远脑海。   「当年之事,我恨极程定山。」白虎轻笑,「但我从不曾真正恨你。」   「知道啦。」郁远伸手过去抱着白虎,埋在白虎背上,用力嗅闻,「知道你永远不会恨我。」他何尝不懂他家白虎,扬扬真正恨的肯定是扬扬自己。   就是这样,他才会每想到这件事,就更舍不得肖扬一点。明明这件事怎么说都不是肖扬的错,罪魁祸首说不定更得意。   白虎的声音传到郁远耳边,「程定山可能会夺舍到双胞胎身上之事,我想过。」   郁远一怔,「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他说到最后,自己醒悟,「你当时黏我黏得很紧,是不想要我想到那里去?」   他总算明白了,这是他家扬扬的声东击西法,把他搞得很忙,他便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其他之事。   「是。」白虎大方承认,「不过我也是真担心他对主人还有后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郁远没想到这件事,有些懊恼。   白虎很冷静,「因为若他夺舍到双胞胎身上去,就如主人当年被血缘法器所伤,是多年前就已写定的,避无可避之事。我不希望主人多担忧,主人到过其他小世界后,思想较简单,这样很好。」   郁远不能理解,他想到自己现在蠢成这样,都快崩溃了,「这么傻哪里好?」他这脑子长久没怎么钩心斗角,来这里又是众人相宠的对象,根本就钝得不能用了。   「主人先放开我。」白虎说道。   郁远愣愣地放手,白虎便瞬间变回人身,重新抱着郁远,亲了亲郁远的唇,「我跟双胞胎都希望你无忧无虑。」   郁远皱眉,「双胞胎若是被夺舍了,我要怎么无忧无虑?」   世界观不一样影响他太多,他虽只在现代社会二十五年,但早适应现代社会文明生活,并非这里不好,而是习惯使然,他已经习惯没有打打杀杀的平民百姓生活,当然更不会遇上夺舍这种离奇的事。更别说他如今已回来了,程定山和傅安宁必然也都知道这件事,目标明显,所以他只想到自己可能被夺舍,忽略了较不明显的双胞胎。   这件事若在他身上,他却不急。毕竟他骨血已然不同,而且肖扬都能在不同世界转换了,他猜肖扬总有办法能够解决。   可是在双胞胎身上,以他如今脑子里所有的知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会处理。」肖扬说道,「若他真的夺舍到双胞胎其中一人身上,糟老头那里有方法可以解决。主人别担心。」   他那夜去,自然不是只问了郁远之事,确认郁远不会有他解决不了的状况,他便连若是双胞胎其一被夺舍了,又该怎么办一并都问了,也早已备好解法,如今自然并不着急,才会带着郁远先过来这里。   郁远却没那么好说服,他眉头还是皱的,「你这次不能再瞒我了,你得跟我交个底,不然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肖扬对郁远把他能做的说了一遍,郁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肖扬说道,「这事若为真,主人倒是不能透底给双胞胎。」   「为什么?」郁远不解,「这样他们该多伤心?」   肖扬微笑,「主人若认错人怎么办?」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就很少认错他们。」郁远想想突然觉得不对劲,难不成……「你就是要他们伤心?!」   肖扬轻笑,没直接承认,只是说出的话便说明了一切,「不这样,如何会像?」他吻了吻郁远微皱的眉头,「我们如何能看程定山露出马脚?」   郁远瞇起眼,不相信肖扬所说,「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报私仇?」   「我像是那样的人吗?」肖扬唇边勾着笑,反问郁远。   「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那样的老虎。」郁远被肖扬设套设久了,当然不可能轻易上当。   「主人如此看重我,真让我开心。」肖扬这回重重地吻上郁远的唇。   郁远突然觉得不妙,被吻一阵后,他连忙说:「这里不行!」   「这里并无其他人。」肖扬笑道,「主人不是更该在这里许我一场,洗掉昔日回忆吗?我如今想到这里,便是主人浴血的场面。」   郁远想到他家白虎是如何一个人抱着浴血的他飞升,便心软了。他知这处地处偏僻,平日少有人来,又看着面前的肖扬,便点头,「好,可是你不能脱我外衣。」他还是怕真有人来,会被发觉。   肖扬挑了挑唇角,「好,绝不脱外衣。」   郁远又加上但书,「也不能让我躺地上,这样若是有人来,太明显了,而且我会来不及应对。」   肖扬心道那还真不是个问题,「主人坐我身上?」   郁远自然被肖扬要求过,但他摇了没几下就放弃了,他摇摇头,「不行,那太累了。」   肖扬又把昔日之事拿出来说,「我当日一人扛着主人的身体飞升,从未嫌累。」   郁远睨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又故意要让我愧疚心疼你?」   「嗯,有的。」肖扬不否认,那双雾似的蓝眸彷佛闪动着水光,「主人不理我吗?」   干,还真的没办法不理。郁远发现他真的被他家大猫猫吃得死死的,「理你可以吧。」   肖扬薄唇绽着笑容,「那便请主人坐上来摇了。」 第六十六章   郁远在性事上绝对没有肖扬来的热情奔放,也不是他不想,他自然有欲望,可是他就是躺平任压的性子,又加上在这事上相对放不开,他们的房事大多都是他肖扬主动,他半推半就便受着了。   如今要他立刻坐上去摇,他还真连手都不晓得要摆在哪。   肖扬看郁远手足无措的样子,大概也猜得到原因。他笑着搂过郁远,便肆意地往地上一躺,拿自己当成郁远的垫子。   郁远有些惊讶,虽然这地是泥土地,不是像现代那样硬梆梆的水泥地,肖扬的身体也不会受伤,但是这样随便磕,总是会疼的。   「你干嘛这样随便倒地上,还抱着我一起倒,会不会痛?」郁远微微皱眉。总不能仗着自己是老虎,喜欢在泥土地上打滚,便这样乱倒下吧。   「主人那时倒在这里都不疼了,我疼什么。」肖扬却不只是开玩笑或一心只想着放纵欲望。   郁远外表看来很冷静,今天在苍山山门口,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他却知道郁远内心不如外表那么平静,对方抚着他的力道,不自觉地用力了些。更别提主人晚上还是常会作梦,好几次呓语着哭着说扬扬你要好好的,不能有事。   他便知道,就算郁远看起来再多平静,那也不过是外在表现出来的,在苍山得求存,主人早就长时间学会了对一切淡然处之,看起来像是什么也不在意。   唯有他知道并不是,在崖边曾经的那幕仍然是郁远的阴影,他才把人给拖过来。   郁远眨了眨眼,他没想到肖扬会这样回,趴在肖扬身上,没敢把力气往肖扬身上压,「我不疼。」   「主人骗人。主人不帮自己疼,我帮你疼。」肖扬语毕,微微抬起头,轻吻郁远那微微发红的眼角。   郁远一怔,他早就已经习惯谈笑风生中解决一切事情,没搞笑、没讲个垃圾话就浑身不舒服,可是肖扬这番话,险些把他的眼泪逼出来,他云淡风轻的样子险些都憋不住。   满腹情绪无处宣泄,郁远总算抛去那些拘束,重重地吻上肖扬的唇。他吻得极重,主动伸出唇舌刷着肖扬的口腔内壁,纠缠着肖扬的舌头。   他的扬扬啊。   内心的感动难以言说,化为情欲到处流窜,郁远的吻往下滑至喉结,他总觉得肖扬全身都好看,连喉结都漂亮,舌头舔了好几下后,继续往下溜,微微弄松衣服,舔着至锁骨间的凹处。   两人黏得很紧,自然发觉彼此的火都已被这几个吻点燃并烧得很旺,两人都硬了。   郁远从未如此心急过,想扯下肖扬的裤子,却发现他贴在肖扬身上,不仅如此,要顺利脱自己的裤子也很麻烦。他被烦怕了,又不想手忙脚乱地弄得很难看,被逼近极点,终于想到自己是个会术法的人,干脆掐法诀把两人的裤子撕了,碎片全往一旁的地上掉。   肖扬本来还想出声提醒他,没想到他自己想起来了,「主人做得很好,我帮主人弄。」   「不用弄了。我不怕疼,我要记得你。」郁远难得如此坚持,「我直接坐进去就好。」   「不行。」肖扬在这点上却没有退让,手抚了抚郁远的背,一路往下,撩起衣襬,从衣襬中探了进去,「主人太紧了,没有弄你坐不下来。」   郁远为修真之人,体质原就与一般人不尽相同,更别说已脱胎换骨,两人又双修过不知几回,如今已经不像他与肖扬初做之时穴口那般干涩,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动情之时,他的后穴已经湿滑。   「可以进得去,信我。」郁远回道。   肖扬没再说话,吻住郁远那艳红的唇瓣,手指往湿淋淋的穴口一探。   可是我喜欢弄主人,主人别剥夺我的乐趣。   主人好湿。   主人,我再多放一根手指。   主人,这样爽吗?还是这样?   郁远不停地听到肖扬的心声,愈后面他便愈害臊,嘴上想要肖扬别想了,偏偏肖扬继续吻他,持续不断地想着一些撩人话语,他被弄得越来越动情,性器早已不断地出水,要是肖扬再想下去,继续这样按摩他的前列腺,他都怕他会射出来。   主人射出来便射出来,我喜欢。   郁远呜呜了两声,他脑袋糊成一片,都忘记肖扬也能听到他所想了。若是平日他也就算了,他此时却是真要被肖扬干射,不想这样就射出来。他那双桃花眼因氤氲着情欲而有些水光,唇瓣主动离开肖扬的唇,轻声说道:「你手放开,让我坐上去。」   肖扬微微一笑,主人难得这么主动坚定,他自然能从善如流,便把手放了出来。   郁远撩起肖扬的衣襬,扶好肖扬那硕大无比的性器,对准自己已湿漉漉的后穴,坐了下去。虽然都不晓得做过几回了,每回初被贯入时,他依旧都会不自觉地眉头轻皱,实在是太大了。   肖扬扶着郁远的腰,隔着衣服抚着他的腰窝,心里感叹着:腰怎么那么细。   郁远面色发红,动了起来。他平时总没摇个几下就发懒说累了,让肖扬接手过去顶他,但刚刚发生过的那些事让他如今情绪还是满的,便一下下地往下坐,让身下那巨大的男根能一回回地抵入他身体最深处。   男根总会先擦过郁远最敏感的那处,才会继续往里顶送,郁远身上衣着还是整齐的,发丝却有些散乱,额前浮上薄薄的汗水,随着他款摆的姿势往下滴落。   肖扬的心声又传到郁远脑海中。   主人没能脱衣服真可惜,主人的身体很漂亮。   肖扬一只手移动到郁远胸前,隔着衣服布料捻动着郁远的乳首。   好想直接摸,红红肿肿的真可爱。好想啃。   郁远同时受到不同的挑逗进击,难得没有放弃,依旧上下摇动着,身躯在肖扬身上晃出漂亮的弧度,直到他下腹一紧,再也撑不住,性器前端吐出白浊的液体,上身倒在肖扬身上。   「主人,换我了。」肖扬知郁远已累,没有要郁远继续坐着让他操干,手一微扬,一张垫子立刻出现在他们身旁草地上,他才抱着郁远翻了个身,继续在郁远身下挺动。   肖扬每回总能干得很久,这回也不例外,又操上了数百回,郁远早已不知道连续高潮了几回,最后呢喃着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肖扬还有余裕停下来,问道:「主人是真的不要了吗?」   那撩动身躯的进攻一停,郁远急得泛泪,「唔,还要……啊,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肖扬笑着吻了吻郁远的唇,「主人这样才乖。」复而动了数百下,终于射在郁远的身躯之中。   身躯彷佛被肖扬射出的精液烫着,郁远身体僵直,再度跟着攀上那令人颤抖而愉悦的高潮。   *   郁远简直没脸想,还不知道程定山到底是不是真穿到双胞胎身上,他跟肖扬便在这里荒唐成这样,完事后他捂着脸,「这样你满意了吗?以后想到这里,总不会只想到当年那些悲惨的画面了。」   「主人不是该多给我几次,让我完全忘记吗?」肖扬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是先帮郁远擦汗,旧的裤子早就被郁远施法撕了,他先整理两人身上的液体,才帮郁远把裤子穿了回去,最后穿上自己的裤子。   郁远心想真不能再来,他刚刚被肖扬蛊惑,实在浪得没边,「我再多给几次,就变成我的阴影了。」   「真的吗?」肖扬轻笑,「程定山杀主人那事,真没有成为主人阴影吗?」   郁远微怔,刚刚那场欢爱时,他便已感觉到肖扬的企图,但如今肖扬一说,他更确定了对方的用意。他方才初至此时,内心还有怅然。昔日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了,师徒恩义断绝、主宠被迫分离,他独自迎向死亡,一件件地迭上来,他每回思及事实上仍是有些窒息。可现在他想到这处,确实过往的记忆淡了,只想到他刚才在肖扬身上被弄得多愉悦。   肖扬也不想他一回忆起此处,便是那些伤痛过往。自家大猫的心思远比他所想深沉许多,郁远自然感动,但这感动还是不能表现出来,免得常常被拉来这里搞,他哪里受得了。   郁远瞪着肖扬,「你这事更阴影好吗?要是有人看到,我怎么办?」   肖扬丝毫不以为意,唇边泛笑,「主人不喜欢别人看到,我杀了便是。」   「不可以。」郁远头有些痛,他都忘记他家白虎本就是凶兽,嘶咬啃啮其他生物原来就是天性,杀几个人对肖扬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事,肖扬如今会这么温驯没杀伤力,绝对都是因为他,「反正没人看到,这次便算了,以后我都不想再来这里了。」   这边也太多阴影,最差劲的事和最羞耻的事都发生在这里。根本就是个不祥之地。   肖扬轻笑,他家主人很多时候比他还像猫科动物,他随便一逗便能炸,实在可爱至极。已经逗够郁远,他也不再多言,仔细看过郁远身上衣服,发觉没怎么脏,他自己的倒是微沾上郁远喷出的液体,他毫不闪躲,直接取出一套备用衣服,便换上了。   郁远看着肖扬大方的模样,又感觉到物种之间的差距。大猫猫真的太淡定、太强大了,他没有办法做到肖扬这样啊!   「走。」肖扬都整理好,再将郁远的帽子和面纱戴好,「回去吧。」   --------------------   终于又有限了QQ   *   今天有事,请假不更(3/5) 第六十七章   魔道总坛   「哥哥,你的剑给我呀。」杜自迩笑笑地说道,手伸向对方,想拿对方的剑。   程定山灵魂才刚从剧痛及剧变中进到另一具身体,他没有想到再度能用耳朵听,便听到有点熟悉的声音,他随之一愣,看着眼前他曾经熟悉过的容貌,是杜家双胞胎?!他夺舍已成?!而且夺到他最想要的杜行远身上?他内心暗笑。   真是天助他也。   他当初留双胞胎亲娘的骨血,便是预备着若有一天需要时,能做成法器,夺舍到双胞胎身上。杜行远和杜自迩,他自然是比较想穿到杜行远身上的。杜行远性格冷淡,人前少言,总是绷着一张脸,他若是能穿到杜行远身上,可以少说许多话,便能装得更像,更不容易露出马脚。   程定山不知道他们兄弟原来在做什么,只淡淡看了杜自迩一眼,想把杜行远扮得更像些,「不要。」   但其实就算露出马脚,他也并不畏惧。   他这法器有拘人魂的效果,如今化为指环,安安静静地藏在他袖袋里。等于他把杜行远拘在里头,就算被发觉了,他也还可以拿杜行远拿捏其他人。   所以他从头到尾没有想过要随便藏匿在苍山那些不起眼的修士身上,他受不了那种平庸。   他如今想把杜行远扮得好些,不过是因为这样对他来说会方便许多。   杜自迩笑道:「哥哥霜月剑久没有出鞘都快生锈了,我来使一使?」   程定山回道,「别想。」   「那哥哥,我们来练一练日月双剑?」杜自迩依旧笑吟吟的。   程定山断然拒绝,「不要。」他虽为杜行远和杜自迩的师父,但还真没亲自教过他们多少。他与杜自迩自然没有像杜行远和杜自迩那种默契,霜月剑跟他脾性也不合,若是现在一跟杜自迩练,很容易就露出马脚。   杜自迩笑回:「哥哥好无情,都不跟我练剑,是不是怕输我?」   程定山此时再庆幸不过自己是穿到杜自迩身上,他与这对双胞胎再如何不熟,也知道杜行远简单几个字就能搞定,「谁怕了。」   杜自迩笑嘻嘻地拉过对方的手:「那我们去吧。」   程定山随即甩开,「不要。」他此时若去,必定立刻露馅。   杜自迩不依,继续劝说:「我们再不练一下剑,师兄都要骂我们剑使得烂了。」   程定山却真的不能跟杜自迩去,他只要一使剑,装得再怎么像都会马上破功。每个人使剑都有独特的小习惯,他跟杜家双胞胎不熟悉,对于杜行远使剑的习性也不熟稔,要装杜行远使剑,就算他有苍山的底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唬过杜自迩的。   当然,若郁远看到,他也不以为自己能够瞒住郁远。   「你说练便练?」程定山冷淡地回道,「不练。」   「那哥哥陪我去看看喻劭吧。」杜自迩终于放弃劝说。   程定山松了一口气,要是杜自迩再缠下去,他确实觉得有些棘手。如今杜自迩说要去看喻劭,他虽不觉得傅安宁的人有什么好看的,却总是比他跟杜自迩练剑好,但他感觉以杜行远的个性,不会立刻答应,便问道:「有何好看?」   「当然要看啊,去陪他玩一玩,看看他被软禁在魔道这里,会不会太无趣了。」杜自迩笑笑地说道。   程定山连魔道的路都不熟,根本也不知道喻劭关在哪,便只能装得冷漠,他随处张望了一下两人的居所,随着杜自迩出门。   杜自迩一出门便抽出曜日剑,舞动几下后,御剑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笑道:「哥哥快来。」   程定山这下真没办法不抽霜月剑,霜月却真有脾气,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舞剑和御剑飞行,他却好几次都险些被冷冽的霜月所伤,最后是他硬生生地用威压压下霜月,才乘着霜月之势飞上天。他好不容易飞上天际,并不多看杜自迩,他自然未曾看到杜自迩的目光黯了几分。   终于飞到喻劭的院落附近,杜自迩立刻往下降落,程定山也跟着飞了下去。程定山全然不识路,自然不可能带路,他蓄意走得慢些,让杜自迩先走一步。   杜自迩笑了笑,也没与他计较,自己先行走进喻劭的院落。   院落里树下这些天被添了一张石桌,以及几张石椅,看起来倒有另一番风雅之意。只见喻劭在石桌上放了一棋盘,棋盘旁边有一迭黑子、一迭白子,却是自己在与自己下棋,见到杜自迩与杜行远前后进来,喻劭唇边绽出笑容。   「荧惑堂主。」喻劭心思何等缜密,他既能猜出程定山会行夺舍一招,便能猜出程定山或许不是只有郁远骨血,他与傅安宁亲密多时,自知傅安宁没什么把柄在程定山手上,但杜家双胞胎进苍山既比郁远还晚,程定山当初是怎么做,便很难说。   杜自迩笑着走了过去,在石桌旁坐下,「喻峰主好闲情雅致,连被囚在魔道也还有心思与自己下棋。」   喻劭微笑,他认识的杜自迩确实会说这种话,然而这却是一种暗示。他望着杜自迩,又看了看杜行远,在思索着这二位究竟是谁被夺舍了。   是杜自迩被夺舍,杜行远先交代了什么,程定山扮了杜自迩说出这话,还是杜行远被夺舍,杜自迩这话便是直接想提醒他,程定山来了,要他一起瞒程定山?   喻劭不动声色,眼帘微垂,唇泛淡笑,「总要好好过日子。」   程定山跟着杜自迩走了过来,也一起坐在石桌旁。   「这样啊,不如与哥哥对弈一局?哥哥,你不跟喻峰主下一手棋吗?」杜自迩笑问。   程定山心道杜行远再如何冷淡,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拂了杜自迩的面子,「也好。」   程定山本身棋艺还行,在苍山也与喻劭下过棋,知道喻劭的棋下得不错,甚至比他还好,但不以为喻劭能够认出杜行远的芯子如今已换成他程定山。   喻劭当初会与程定山下棋,还是被傅安宁劝着去的,当然是拿着阚晁当幌子。如今杜自迩让杜行远跟他下,喻劭微微一想,大概已有猜测。   近日双胞胎会来找他,边对弈边谈苍山后来之事,他下过几盘棋后有些诧异双胞胎的棋路,杜行远虽然看起来沉着稳重,下起棋来却是诡异多变,而杜自迩外表阳光开朗,棋路却狠戾不已,步步赶尽杀绝。   两人安安静静地对弈,下了近两个时辰的棋。   喻劭便知道,杜行远的内里换人了,程定山想仿杜行远的棋路,但程定山怕是没有跟杜行远下过棋,纯粹臆测杜行远的为人,以为棋如其外表,却没想到完全不是这样。   喻劭下着下着,很快会过意来——双胞胎兄弟虽然没有跟他谈他们可能会被程定山夺舍之事,内心却有底,而且刻意与他下了多盘棋,来让他熟悉两人的棋路。   喻劭从头到尾并不多言,最后赢了这盘棋,原因喻劭内心倒很清楚,自然是程定山想模仿杜行远的棋路,谋定而后动,他自己原来的棋路却是兵行险招,截然不同的两种棋路,自然会输。   他没想到,程定山一心多用了。   程定山注视着喻劭的腕间,当初他套上去的那个红玉镯已然不见。他对那个红玉镯究竟在哪,还是有些介意,这是郁远父母剩余骨血所制成,当初他给喻劭,并以言语哄之,却是要喻劭将其碎裂。   这自然没办法造成郁远如昔日那样被法器所毁,但也许能对郁远造成一些伤害也说不定。   他没有办法直接问喻劭那红玉镯到哪里去了,到底有没有被喻劭将它给摔了,不知道它下落在何处,但是猜测喻劭如今被软禁,那红玉镯会不会已被肖扬取走,毕竟它太醒目了。   「哥哥走吧。」杜自迩笑道,「我们该回去找御厨了。」   找御厨?程定山完全听不懂,究竟找御厨做什么,但他没有反对,只不过是点了点头。   「我们择日再来。」杜自迩笑着对喻劭告别。   程定山冷冰冰的,仅点点头,未曾多话。这其实不是他原先的个性,但是要装不说话,倒真的容易多了。   杜自迩再度拿出曜日剑,御剑而起,程定山拿出霜月,霜月此时却无精打采,一点剑光也没有,程定山喝了它几声,都没能让它有起色,干脆地让剑划破他手,吃了一点血,霜月这才又重新有了剑光,让他舞动后飞了起来。   程定山内心有气,暗骂好几声废剑,却又险些被霜月摔落。霜月早知他不是杜行远。   杜自迩带他来到肖扬和郁远的居处,但未多解释,便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进到灶房。御厨早已在那里忙碌了。   御厨在魔道一待久,倒也不想回尘世,虽然一开始是被绑来的,但是他在这里遇到的每一人确实都对他敬重有加,虽然总是会让他做一些他没见过的菜,但郁远的图确实画得漂亮,做出来的菜肴也是真好吃,他便生出想要长久在此的念头。   于是他也开始修仙了。   他修仙倒与其他人不同,他不过是想再活久一点,能做菜给喜欢他手艺的人吃,他跟杜家兄弟相处时间最长,原本打算拜杜家兄弟为师,杜家兄弟却说他们早与苍山无关,却一身苍山功法,不欲收徒,但是能在空闲时间教他心法,所以他后来唤两位是大杜堂主、小杜堂主。   御厨的修为倒是进步得不慢,杜家兄弟有些诧异,却又不真的意外。御厨的心思单纯,一心只想要做出好菜,这种专注于某一件事上,让它发光发热的想法,就是道之本源。杜家兄弟心里明白,御厨应该能成为修仙界第一个以厨入道之人。   程定山跟着杜自迩进到灶房,内心有些不明所以,却见杜自迩笑吟吟地将打下手的主位让给他,他淡淡扫了杜自迩一眼,没说什么,却听到御厨说道:「大杜堂主能不能帮我把豆芽菜去头去尾变银芽?」   御厨早就不怕杜行远了,杜行远虽面上冷淡,但待人却极好,他吩咐起杜行远来非常自然。只是他还不知,眼前这人,却不是杜行远。   程定山怎么可能真的去切。君子远刨厨,他在苍山时自然知双胞胎跟那只白虎常年在灶房里折腾料理给郁远吃,心里早已充满不屑,但是他没心思管到这等小事,索性眼不见为净,如今又怎么可能真去帮忙?   「我手划到了,不好剥。」程定山干脆拿方才喂霜月血的事来说。   「哥哥,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杜自迩笑道,「还总说我孩子气,连使个霜月剑都会被霜月剑划到,到底谁孩子气?」   程定山并不多言。   「我来剥吧。」杜自迩笑着说道。   程定山低声说道:「我先出去一下。」   杜自迩眸光一黯,确定对方真的不在之后,用玉球传了一些讯息给肖扬和郁远。   另一头的肖扬和郁远看着一明一灭的玉球,看出了杜自迩要说的话。   勿信杜行远,乃为程定山。 第六十八章   肖扬和郁远回到魔道后,并未闲下来,他们直接去找了卜烈植,要卜烈植近日都看着重望明,别再让重望明动不动就往他们居处跑,除非他们说可以了才去。   也直接了当地跟胡蝶和白桐以及裘今衍交代了一下未来议事都各对各议事,给荧惑堂主的消息会由肖扬先过滤再说。   他们虽还不知道程定山是不是夺舍到杜行远或杜自迩身上,却已为此做准备。   做完这些准备,他们正在附近林间漫步,收到了杜自迩传来的消息。   勿信杜行远,乃为程定山。   郁远沉默片刻,「那个红玉镯呢?」   肖扬取出红手镯给他。   郁远看了那个红玉镯,只消一眼他便知道他家的白虎啊,还是很担心他,他眸光微沉,「我觉得这东西,还是毁了比较好。它存在一日,我便要担心它会不会有天被别人所得。若是埋了也怕哪天有人挖了,要是放水流,也怕被捡走又被碎掉。」   他的意思很清楚,他避战却不怯战。如今对上这等邪物,他不想只是逃,他能正面相迎。   肖扬已经找过糟老头,知郁远如今不会再被亲生父母相关法器所伤,但他内心还是有阴霾,便不置可否。郁远如今坚定的样子,自然迷人。但是郁远要挑战危险,他仍不怎么乐意。   郁远淡笑,拿起那个红玉镯,便往地上一掷,红玉镯碎成几段碎玉环,他却毫无影响。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郁远笑着问肖扬。   「嗯。」肖扬点点头,「没事就好。」   「只是我却有点伤心啊,我家白虎变成我的男朋友以后,更懂得瞒我了。」郁远笑了笑,看着肖扬,「这是假的吧,你找人仿做了多少个?真的又在哪里?」   肖扬轻笑,「还真瞒不过主人。」   郁远桃花眼微扬,真正的红玉环是他父皇母后骨血所制成,他又是修仙之人,自然有感觉这是不是真物,「你怕我总有一天会摔破它吧?」   肖扬笑着点头,「真的却不在我身上。」   他嘴上虽觉糟老头不可靠,心里却还是想一赌,到底把它赠出去会发生什么事?   *   杜自迩见程定山从灶房走出去,干脆地掐了咒,让那整把豆芽菜的头尾全都自己去掉了,随后他飞快地走出门去,见程定山到底在做什么。   程定山虽好奇这是哪,却也不敢恣意妄为,他只坐在饭厅看着这里的摆设,心道这应该便是肖扬的居处,他倒是想去看看肖扬的寝房,但是他当然没敢在这个时候去,杜自迩的眼睛还看着他呢。   却见御厨也跟着走到饭厅,「对了,大杜堂主,你能不能再帮我抓河虾?今天晚上要吃虾仁煎。」   程定山根本没心思问什么是虾仁煎,他只注意着前面那句话,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逼得要去抓虾。他想拒绝,但是内心怕拒绝便会露馅。   杜自迩想等着郁远和肖扬先回来,不打算跟着去,便笑笑地说:「哥哥,你先前还总跟我抢着去,不会现在又不去了吧?」   「谁说我不去?」程定山硬着头皮说道,冷冷地看着御厨,「带路。」   御厨心想这杜大堂主今天是吃炸药了吗?明明杜大堂主平时脾气就没有那么坏的,而且明明杜行远就认识路,为什么需要他带路。他初修仙,哪里想得到里头的弯弯绕绕,他也还不能飞,魔道这里给他配了飞行法器,他满腹疑惑地拿出飞行法器,带着杜行远去了新修葺的鱼塭。   魔道本来就傍着溪流,因为郁远总爱吃虾仁煎,于是取溪流的部分溪水,挖了一个池,里头放养了一些鱼虾。这池挖得可漂亮了,不多说还以为是观景用的地塘,清澈的池水里,清楚可见鱼虾自在悠游。   这里的鱼虾,却不只是一般的鱼虾,或是该说,本来只是放普通的鱼虾进去养,但是重望明来过这边后,老是偷拿卜烈植炼的灵丹这里丢一颗,那边丢一颗,虽未开灵识,倒是也渐渐有了灵性,长得奇好无比。   程定山被御厨带来,心想这魔道难道没修士了吗?为什么要杜行远自己来抓河虾,他自然没有想到杜行远没想假手他人,是因为杜行远内心又敬又爱郁远,才会想要自己动手。   他脸难看得不行,却不是杜行远原来的那种冷漠,而是心情不好的脸臭。   御厨并不会抓虾,先前都是杜行远或杜自迩用网子帮他捞的。   可程定山却没有这种兴致,他站在池边,躬身下捞了几回,这里的虾子并非凡虾,滑溜地游走大半。   御厨在旁看得目瞪口呆,杜行远平时不是这样的啊?   程定山从未如此窝火过,他修仙从一开始就在苍山,幸运的早早成了内门弟子,只论修仙相关,不问世俗之事,何时需要自己抓虾。   这里没有杜自迩,只有一个看起来地位不怎么样的御厨,他便也不忍耐了,心里极度不耐烦,取出霜月剑想吓阻那些鱼虾,霜月却跟他作对,完全不理会他,甚至再度试图戳刺他。   他顿时怒火丛生,一甩手便将霜月直接丢进池里。杜行远本身的修为已高,程定山这力道又不小,霜月发出银亮的光芒,飞进池中,插进底下的土里,顿时激起了极大的涟漪,鱼虾纷纷闪避,有些闪避不掉的,顿时被剑力震昏震死了。   「杜大堂主。」御厨瞬间哭出来,「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他在鱼池底下做了一些特别的布置,魔尊曾经给他一个玉镯,看起来乌漆嘛黑,不怎么特别,他便把它拿来竖着让鱼游来游去穿山洞也好。   那个手镯被霜月这样一震,整个都裂开了。   旁边许多鱼虾,也全都不会动,看起来是死了。   与之同时,杜自迩的眼睛一缩,迸射出寒光,「霜月!」   而另一边,郁远原本伏在白虎身上睡觉,白虎正在奔驰。他们本就习惯如此,多少年来都是一人一虎这样快意驰骋,郁远也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此时却突然手一松,险些从白虎身上跌落。   「主人!」   *   脑海的记忆彷佛被按下退格键,现代记忆好似被单独截出来,放到另一个地方深眠,郁远再重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在扬扬身上,错愕又惊喜。   「扬扬,你没事吗?我一剑是不是刺得你很疼?」郁远抱着白虎,眼泪无端端落下来。   本来早做好心理准备,睁开眼却发现他的扬扬载着他奔驰,他才发现,他有多么想有扬扬作伴,他还是不可置信,「我不是把你丢下山谷了吗?是我们都没死,还是我们都死了?」   白虎听他所言,内心有了猜测,脚步微顿,不载郁远回居所,反而略转一个方向,带他进入一旁的树林之中。   又是近黄昏时刻。   「主人先下来。」白虎将郁远放下来。   郁远困惑不减,「为何要下来?这里究竟为何处?」他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下来了,左右张望着,发觉这里不是任一处他熟悉的景色,但内心深处的确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想是因着扬扬在他身边,不管在哪里他便都能定下心来。   白虎变成人身,是他昔日只在郁远面前出现的男身。   肖扬定定地看着郁远,冰蓝色的眸里有着淡淡的笑意,以及更多郁远不能参透的情绪,薄唇微启,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主人出事了。」   他当日将红玉镯表面镀上其余色泽,将红玉镯赠给御厨,被御厨拿去池里,他心想这也不错,总不会让谁毁了。看来是有人毁了它,原来糟老头说的是这个。   果然糟老头还是不可靠。   他心里把糟老头骂了千万遍,又对上郁远的眼眸,微微叹了一口气。   心道也罢,看起来虽似劫数,但或许不是呢?他在内心自我安慰,反正仅是失忆而已,他不是没历经过郁远失忆,再忘一次又如何?   只不过主人动不动就失忆,他自然还是不能原谅主人。这次特别不想放过主人,竟然直接把后来这段回忆全给忘了。   「啊?」郁远很迷惘,他跟扬扬相伴多年,能听得出扬扬说的是他有事,而不是另外有什么地方出事了。但他现在不是全身都好好的,「你的意思是?」   「主人忘了我了。」肖扬搂上郁远的腰。   郁远有点疑惑,扬扬基本上没有这么亲昵地搂过他,这举动在他看来,有些暧昧的意思。然而他感觉到扬扬的搂抱是实体的,便猜想他应该没死,扬扬看起来也好好的,连他刺的那一剑看起来都没事了,只是,扬扬说他忘了他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我此生都不会忘了你。」郁远真诚地说道,「你看我不是记得你吗?扬扬。你的忘究竟指的是什么?」   肖扬伴着郁远已久,自然听得出郁远此时的扬扬,只有主宠劫后余生的亲密感,没有任何恋人之间的撒娇意味,他搂着郁远不放,内心不悦,唇边却笑意更深,脸庞愈来愈接近郁远,「主人不但忘了,还忘得一乾二净,渣。」   郁远忘了要他放开,眨了眨眼,发觉对方用上一个他没有听过的用词,但他竟然知道意思,「等等,渣这个字是否指渣滓之意?」   肖扬一见他反应,就知道他其实是能听懂的,这部份的记忆他没消失,眼帘微垂,「主人竟然记得渣之意,却只忘了我?」   「我不懂你的意思。」郁远极为迷惑,扬扬从方才一路说的话,每一句他都能知道意思,但细思却没一句懂的。   「主人忘了我,第二次了。不能原谅。」肖扬语声一落,微微低头,衔住了郁远的唇。   郁远错愕地眼眸微怔,看着肖扬,一时之间连躲都忘记。扬扬这是在做什么,吻他吗?   肖扬贴着他的唇低喃,「闭上你眸子。」   郁远自然没闭,他惊愕地眼睛还是张得大大的,瞬也不瞬地看着扬扬。   肖扬也不管他闭或不闭,伸出舌头舔郁远的唇瓣,后者一怔,微微张开唇,肖扬的舌头却灵巧地窜了进去,成功地攻城略地。他的亲吻几近蛮横莽撞,不怎么温柔,但郁远却配合得极好,被动地与他纠缠着,像是脑子虽忘了,身体的记忆却依旧在,彼此吻得难分难舍,说不清谁比较陶醉。   郁远被吻得晕沉沉的,只觉得脑子彷佛不是自己的了,扬扬在吻他?!扬扬,吻他?!他自然想闪,但唇舌却不听他使唤,自顾自的跟扬扬吻得你死我活。   这、这……   终于等到肖扬放开他的唇舌,郁远一脸不敢置信,「你在做什么?扬扬,我们是主宠!」   「是主宠我也吻,主人打算如何?」肖扬勾起唇轻笑,「更别说早就不是了。」   「我、我……」郁远如今只觉得一切都莫名其妙,「怎么可能不是主宠,我向来视你为最心爱的兽宠。你将我视为何物?」   他回想着方才那吻,那吻充满着占有、掠夺……他甚至能感觉到扬扬强烈的情欲。他如此珍视扬扬,扬扬将他视为什么?   一个可以压在身下,恣意胡来的女人,抑或是雌兽?   肖扬笑着反问,眼里有着深沉的欲望,「主人说呢?」   那冰蓝色瞳眸透出来的情欲太赤裸,郁远如何能不懂扬扬的意思?   「我自然是想要把主人绑起来,狠狠地干一番,让你爽到哭出来。只能呼唤我的名字,只能求我……」肖扬低笑,说出来的话极为直白。   郁远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下流的话语,「你怎么不去找别人?为何偏找我?不论你是男人人身,还是白虎原型,都能有一群人为你前仆后继,赶着让你……」   他说到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操或是干这么粗俗的字眼,只红着一张脸,微喘着气。   「我不要她们。」肖扬笑笑说道,「我只要你。主人忘了我对主人便是有情欲的喜欢、便是爱……主人明明答应让我随便操的,还总求我操深一些,如今转头便不认了。」   「你、你……」郁远气得连说话都跟着结巴,你了老半天,没再多说出半个字来。   他很少这么气扬扬,但这回既震惊又气不过,一双桃花眼瞪得极大,看着扬扬好半晌,差点动手,可是最末还是没舍得,只用力甩开肖扬还搂放在他腰上的手,径自跑了。 第六十九章   这里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他也不知道该跑到哪里去,只跑得确定扬扬看不到他,便靠在一棵大树下,滑坐下来,抚摸着他自己的唇,上头好像还有扬扬方才吻过那火热的触感。   天,他是扬扬的主人,他们是主宠,扬扬竟然想对他做那种事情?!扬扬这样想多久了?   而且扬扬还说他们早做过了?他们怎么可能做过?!他还求扬扬弄深一点?这怎么可能发生?!作梦!   想着他被扬扬压在身下,恣意妄为的样子,他只觉得怒火中烧……不对!郁远脑中想着扬扬弄他的画面,发现除了怒火中烧之外,连欲火也被点得极旺。   他竟然可耻地硬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为何不能好好让他感受从那场灾难后两人都好好活着的喜悦,要给他这种冲击?还说他忘了,他就不相信他忘记过什么?!   他瞪着自己硬着的那部位,感觉那部位像是在跟他唱反调。   另外,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身后私密处,流出一些湿滑黏腻的液体。他有些惊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身体究竟怎么了?   一个来自于扬扬的亲吻,就让他的身体变得如此诡异。这中间,难道真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同扬扬说的一样!   可是扬扬从来便是克己复礼,不曾对他有过逾矩之行径。为何一夕之间改变如此大?   他思忖着会不会是那场灾难让扬扬太惊恐,太想掌握住什么,便生出了不伦之心。愈想愈觉极有可能,心里仍旧放不下扬扬,便又踱步踱了回去,想去跟扬扬好好谈谈。   一回去却看到扬扬一身白衣,却萧索孤单地坐在地上,睫羽微垂,正把玩着左手的无名指,他起初不知扬扬在玩着什么,透过灵视力定睛一看,才发现扬扬在左手无名指上有条红色的法器丝线,连接的……竟然是他的左手无名指。   他们什么时候手上系上这丝线过了?   郁远不解,脑海却无端端想到他们先前四处游历时,他跟那些外域人聊天时,听到的在手上套进指环,便是套牢彼此的话语。   他那时候都跟扬扬说了什么?   他想看扬扬娶妻生一窝小白虎,扬扬气得不跟他讲话,让他保证绝不娶妻。他心一凛,此时才后知后觉地生起气来——   扬扬原来那时便对他有非分之想?!   想到这里,他内心又有些气,扬扬从那时候脑子里便老想着这些吗?!   他把扬扬当成最好的伙伴,扬扬却自那时便想、便想——   思及扬扬或许更早之前便对他有不可告人的意图,他突然又想转身走人了。   正准备离去,他极好的耳力突然听到极轻的声音,是扬扬的自言自语。   「主人说忘就忘,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郁远凝眸一看,扬扬的手还在玩着那条红丝线,整个人被掩在黑夜即将来临的树荫下,格外消沉,他心不知为何便揪紧了,明明被轻薄被贱视被说那种话的是他,但他却心疼不已,甚至有点气自己方才随随便便就跑掉。   他受不了扬扬如此落寞的模样。   他又气扬扬,又气自己。怎么能任由扬扬这样乱来?   「扬扬。」郁远便走了过去,跟着蹲坐下来,想跟扬扬好好讲上一讲,「我们谈谈?」   肖扬微微抬眸,看着郁远,雾蓝色的双眸此时看起来格外脆弱无依,「主人想谈何事?」   郁远看着他的眼睛,竟然觉得自己要说出来的话有些残忍,「你能不能熄了那种心思?」   肖扬薄唇扯出一抹淡笑,「主人说过,若我不推一把,主人便不会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喜欢我的,不是主宠的喜欢,是想肌肤相亲的喜欢。」   郁远眨眨眼,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肖扬挑着眉,笑着重复了一遍郁远的话。   明明知道郁远如今失忆,记忆停留在那场祸事后,忘记自是理所当然之事,但他还是想狠狠咬上一口,而且心道只是咬主人一口实在是太便宜对方了,失个忆连爱他的心情都忘得一乾二净,这可真是太令他无法忍受,「我若是不帮帮主人,主人这渣男的名号恐怕就得坐实了。」   郁远怔怔地看着肖扬,发觉自己竟听得懂渣男这话,但是却不懂扬扬整句话的意思。   「总坛一定出了什么事,但不重要。」肖扬微微一笑。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仍是不忘在郁远身下铺上垫子,「我先帮主人弄一弄,让主人知道,我所言非虚。」   郁远一头雾水,「你想做什么?」   肖扬仍是笑,「证明我对主人的身体有多熟悉。」   他直接动手推倒了郁远。   *   肖扬并没打算用自己的身体进入郁远,至少此时此地他没这种念头,他只不过是想快速让郁远愉悦,并不求自己也要一起宣泄。   郁远莫名被推倒,自然不愿意,他很快坐了起来,甚至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背靠着大树,看着肖扬:「你究竟要做什么?」   肖扬看他如此坐姿,唇角微微一扬,「本来想让主人躺下的,躺下总是舒服些,但主人若是自己要坐,那便是主人自己的选择了。」   郁远从不防备于扬扬,但方才出了一连串事情,却让他觉得有点危险,下意识地闪躲。肖扬不让他避开,两人扭成一团。   郁远近身搏斗从来就没能赢过肖扬,此时当然也不可能,而且肖扬还能游刃有余地在跟郁远互搏的片刻,将郁远的手反剪到身后,找出捆仙索绑了起来,让他再度靠着大树。   此时,天早已全暗了。肖扬取出一颗夜明珠摆在一旁,带来柔和的光芒。但肖扬那双冷蓝色的眸子,在黑夜里,却彷佛比夜明珠还要亮。   郁远的腿虽然没有被限制,倒是没有逃,不管发生什么事,他还是都愿意相信他的扬扬不会伤害他,扬扬不过就是想岔了而已,他身为主人,本来就该担负起让扬扬改过的责任。他没想到,扬扬却不是这么想的。   肖扬上一刻还好好地理了理郁远衣服,看到哪处仍有方才跟他搏斗的皱折,他便温和体贴地用手抚过去,细腻地简直像个温柔的妻子,可是下一刻,他便将郁远的长衫下襬卷到腹间,扒下了郁远的里裤,连鞋袜都褪了,把人的脚打开,变成失忆前的郁远曾说过的M字腿。   郁远自然觉得羞耻,想把腿并拢,肖扬却不让他如意,薄唇微微挑起,「主人莫非是希望我连脚都捆起来?」他摸着郁远精致的足踝,印上一吻,「有点舍不得呢。」   郁远无端端地没敢再动,他当然想去遮下体,无奈手被捆得极为结实,是真动不了,「扬扬,你别这样。我们是主宠。」   「我们早已成道侣,只不过还没有行过大典,因为来不及准备,是主人忘记了。」肖扬那双漂亮的眸子闪着兴奋的眸光:「所以我等等无论做什么,主人不能怪我,谁能被你遗忘两次,还不生气?」   郁远被扬扬的话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是主人欠我的。」   肖扬落下话后,便手唇齐用地去照顾郁远的性器,他手摸着圆润的卵囊,唇舌舔舐着那尚未勃发,还小巧可爱的阴茎。   郁远难以形容这种愉悦,某种他未曾有过的酥麻从下腹窜出,才被舔了没两下,性器就硬了,勃发成直挺挺的男根。   肖扬看郁远硬了,伸手套弄了郁远的阳物几下,「主人平时很喜欢我含到主人射出来。」他又去舔动了几回,舔得撩人。   郁远害臊地别过头,「不许弄,不然以后我们就主宠绝裂了。」   「主人好狠的心,我弄得主人如此舒爽,主人还要与我绝裂?」肖扬倒是没被郁远吓着,「是我没帮主人含出来,主人生气了吧。」   郁远瞪向扬扬,只不过他自以为在瞪,看在对方眼里却是含羞带怯的凝视,「怎么可能?!」   肖扬像是没听到郁远说的话,自顾自的又说道:「不过我现在没兴致弄这里,我要弄别处,我总得证明我对主人的身体有多了如指掌。」   他微微揉了揉郁远的后穴,「主人这里都已经湿了。」   郁远被他说得一惊。确实,修行之人在双修之后,体质会有所改变,承受的那方会分泌出液体,让彼此交合更顺遂。他又想起自己才有些欲望之时,也有这黏腻感,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忘了什么。   「怎能不好好照顾一番?」肖扬唇边泛着笑,手上已经多了一把雕刻细腻的玉势,他平日跟郁远双修,偶尔也会拿东西出来助兴,助的倒不是他自己的兴,而是郁远的,主人就是未失忆前自己口中那种口嫌体正直之人,嘴上说不要这种东西,身体却兴奋得要命。   他此时拿出来,是因为他想快速地让郁远体会何为极乐。他想让郁远看看,自己的身体是多敏感,多喜欢这东西。   他将玉势抹上油膏,微微撑开郁远的后穴,轻轻在穴口转动着,撑开那紧密的皱折,缓缓滑了一些进去。   郁远忽略身下传来的异物感,微微侧过脸,羞得不敢看,他现在真有些后悔自己坐起来了,他要是躺着还比较好装无事发生,如今坐成这样,肖扬在做什么,以及他自己身体的反应,他想装不知道都没办法,「你别弄了!你再弄我便要生气了。」   「不会的,主人等等会高兴的。」肖扬笑着说道:「我要是停了,主人才会生我的气!」   「我怎么可能高兴?!」郁远整张脸涨得通红,「你这说法,岂不是我如淫……」他淫了好半晌,还是没能把魔这个字说出来。   肖扬将手上的玉势往里推,顺利地找到会让郁远欲仙欲死之处,「和心仪之人行如此愉悦之事,因而觉得舒服,又怎么是淫魔了?」   郁远微咬住唇,因为对方如此坦荡荡说出那两字,更觉得羞赧,身体后穴被玉势进入,除了最开始的异物感让他有些不习惯以外,他却一点点的不舒服也没有,反而因为肖扬开始磨弄着某处,某种难以形容的舒爽从那被抵弄的点开始往外传。   「主人最喜欢我弄这处,喜欢我快一些、重一点。」肖扬手上动作未停,如他所言,又快又重地仿照着抽插时的动作,一再地抵住那最敏感之处,随后松开,又再重重压下。   郁远快疯了,这种感觉他明明没有经验过,但他却隐隐约约地期待着全身情欲攀至巅峰的瞬间,好像他的确很熟悉,而且深知那会是什么样的愉悦。他身下的阴茎早已高高翘起,前端分泌出晶亮的液体,扬扬还时不时舔它一下,郁远根本没脸看。   「主人的身体我处处都熟。」肖扬操弄着玉势,扯了扯唇角,「主人喜欢我揉乳首,虽然总是害羞;喜欢我在耳旁吹气说话,主人的耳垂会非常红;喜欢我摸主人的腰,光是摸着腰窝揉个几下,主人的下半身就会开始有湿意。」   郁远只觉欲望随着扬扬的话语一句句地往上迭,扬扬的手再不停下来,他便快要、快要……   「主人最喜欢的却不是玉势。」肖扬将玉势重重一抵,旋转磨弄那处。   郁远终于再也耐不住地吟叫出声,「啊……」   「主人最喜欢的是我在主人的身体里驰骋,主人会爽得哭出来。」肖扬将玉势连续戳抵数下。   郁远险些真哭出来,他身下阴茎竟然喷出淫液,全身四肢百骸奔过令他微颤的电流,连脚趾头都舒服到蜷缩而起。他竟然被扬扬这样弄到至乐之境。   他跟他的兽宠……发生了如此之事,而且被弄得舒爽不已,还叫出来的,彷佛一位极尽放浪的娼妇的,是他。天,他不要活了。   见郁远一脸生无可恋,肖扬将玉势放在一旁,将手先擦过,笑着拿了一颗玉球给郁远,手在上面轻轻一抹,「主人先看看吧,我帮你把下身打理好。」   郁远看着那玉球,却是许许多多他没见过的画面,他与双胞胎比剑、他跟扬扬说说笑笑、他跟双胞胎和扬扬一起愉快地吃着饭……但都不是在苍山的画面,而且里头很多菜色他也没见过,但觉得熟悉得很,人一个个愈来愈多,加进了胡蝶、白桐、卜烈植、裘今衍,竟还有大师姐?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一个像是厨子,另两个……一个竟然与他长得有点相似,便是人称的小郁远吗?   这些画面……是真的,还是心魔?郁远心里有疑惑,却知道大概是真实发生过之事,毕竟心魔不会无端端地创造出从来没有认识过的人。   肖扬见郁远看了起来,便把人下体擦好,裤子鞋袜全套了回去,再将玉势清理好收起。他做得很妥贴,全都整理好,连郁远手上的捆仙索都被他解开后,郁远正好看完所有影像。   「这术法还是你写的。」肖扬微微笑道,「当初你写完此术法后,我便想着,总要留下多一些你的画面,许多都是我暗自用玉球记录下来的,你也不知道。没想到你又失忆,这倒能让我少一些口舌。」   郁远还是懵的,他现下真有几分接受扬扬的说法了,「听你这样说,我先前失过忆?」   肖扬大概地将郁远受难后他如何上来抱着郁远飞升,一路到送郁远灵魂到别的小世界,此界身体继续修复,一直到郁远灵魂终于完全修复完成,回到这里,再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郁远新认识了什么人,以及最近发生过之事,大致说了遍。   郁远听到最后,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程定山很可能夺舍到行远或自迩身上?」他飞快站了起来,「那我们怎么不回去,还在这里行如此……孟浪之事?」   「主人提早回去,又能做得了什么事?」肖扬笑道,「主人什么都不记得,能不露出马脚?」   「我、我……」郁远我了两声,脸不自在地红透,「你非礼我之事,我尚未原谅你。」   肖扬点点头,「嗯,那我多非礼两次,你就习惯了。」   郁远瞪过去,看起来他失忆前确实发生过非常多事,可是他目前还是没能接受自己如此放荡的模样,也还没办法释怀扬扬对他竟有这种心思,「扬扬!」   肖扬面色如常,一点儿都不在意,「主人可连名带姓唤我无妨,你生气时总是唤我肖扬。虽肖是后来我自己取的,但我相信主人并不在意。」   郁远听到他前半段话,就没怎么仔细听后半段话了,心想他的兽宠都反了!上天了!还对他做出、做出那种事情……最可恨的是他被这样一说,竟不怎么生气了。   「我偏要叫扬扬。」郁远还有些闹脾气。   肖扬眸里含着笑意,「那便唤我扬扬,我也喜欢。」   郁远又有些恼火,心想激虎不成,还让白虎得意洋洋,「你有什么不喜欢的?」他还有些闹别扭,想撑一下主人的架子。   肖扬假意想了一想,唇边泛出微笑,蓝眸在夜色下更为勾人,他视线扫过郁远的身子,最后回到郁远脸庞,「嗯,没有,主人的一切我都喜欢。」   郁远被他这种视线一扫,脸又红了。他先前怎么都没发现扬扬是这样的?相伴多年,扬扬向来稳重沉着,撇除掉喜欢跟杜自迩吵架,从来不会对他说出这种暧昧话语,也没有这种像是能把他衣服剥光的眼神。   「你以前从不会这样看我。」郁远嘀咕道。   肖扬轻笑,「我自然得言语上诸多忍耐,但谁说我没那样看你?感觉不出,却是主人迟钝。」   被反将一军的郁远,「饿了,回去吃饭吧。」   肖扬亦知时间已晚,收起夜明珠,随后立刻变回原身白虎。   郁远见到大白虎,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再度回来,心里竟然想着算了,扬扬要弄他便弄他吧,反正他也确实是……挺舒服的,他脸一红,飞快地爬上白虎背上,心想这念头绝对不能让扬扬知道。   白虎迈步飞奔,唇角微扬,「主人不生气了?」   郁远被猜中了有些恼,轻揉着白虎头顶的毛,嘴上当然不承认自己不气了,「我还生气,要将你捋秃。」   白虎发出低笑,心情很愉悦,他虽气郁远失忆忘了他们在一起之事,但却发觉真相似乎真如郁远说的一般,郁远早就心仪他而不自知,这或许真是一次机会重温旧时光。   若郁远还是不认,他便把人操到想起来便是。   他渐渐能理解糟老头到底在说什么了。   郁远还在恼怒,「你笑什么?」手上的力道却一样轻柔。   「你便捋吧,记得别捋错位置。」白虎笑着回道:「要是捋错位置,在我秃之前,你十之八九会先哭。」   郁远起初还不懂他为什么要哭,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想到扬扬才说过是自己的耳朵有多敏感,那扬扬的耳朵,该不会也是……   这说来,哭是因为……他身体还记得方才沉浸在高潮之中,差点哭出来的那种极乐。   郁远终于连名带姓地吼出来,「肖扬!」   白虎笑得更开,「嗯,这样很好。主人。」   郁远把头埋进白虎背上,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第七十章   杜自迩叫了一声霜月后,迅速地起身,决定不等肖扬、郁远二人,立刻到鱼塭看一看。   一到鱼塭旁,却发觉御厨正在池里捞着些死去的鱼虾,程定山则坐在旁边,手里握着霜月,看似在发呆。   杜自迩看到后者,眼神移向霜月,眼神便黯了黯。这人该死。该死。他手里紧紧地捏着曜日,片刻后才放开,将曜日收好。   「哥哥,你怎么啦?」杜自迩笑笑地看者对方。   程定山看着杜自迩,内心仍是不悦的,他想夺舍到杜家兄弟身上,自然是因为他觉得他们资质高,夺舍到他们身上起点自然相对高,而且他一时间也没有别的选择。   然而他真正成功后的喜悦却没能维持很久,夺舍了他们其中一个,自然得想办法哄过另一个,他当初没空思索麻不麻烦,现在却觉得碍事得很。   他本以为夺到杜行远身上,要哄人容易,但他却没有想到杜行远在魔道做的都是这些奇奇怪怪之事!看这厨子如此随意使唤他的模样,杜行远想必是天天给人打下手。   他心里窝火,却还是得回答杜自迩的,还好他不必笑,「想试试看能不能用剑力震昏鱼虾,结果鱼虾都死了。」   「这样啊。」杜自迩笑得阳光灿烂,「哥哥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异想天开之人呢。」   程定山原本看着杜自迩,听到这句话后,却很快地低垂下视线,心想被发现了吗?他有些侥幸心态,心道应该不可能。他如今披的可是杜行远的皮。如何能被发现?   「只有我知道,哥哥的奇思异想从来都没少过。」杜自迩又笑着接了一句。   程定山放心下来,他想确实是如此,如今敌明我暗,杜自迩就算警觉些,也只能以为是杜行远脾气不好,毕竟他们修真之人夺舍通常只能夺到将死之人或弱者身上,他却是因为有了他们娘亲的骨血,才有机会做了转生法器,能夺到修为已高的杜家兄弟身上。   杜自迩看着程定山的表情放松下来,只觉得扎眼得很,他最熟知这张脸什么情绪时会有什么表情。程定山怎么会以为能瞒得过他?   「哥哥,我先去帮忙御厨打捞那些死去的鱼虾,放溪水里流走,再捞一些虾子回去,你便在这里歇息吧。可惜今天要晚点才能用晚饭了,希望师兄不会饿坏肚子。」杜自迩笑着说道。   程定山嗯了一声,随意应付着杜自迩,心里不屑着,早已是辟谷之人,在意饿不饿肚子?这一个个果然都是难成大事之人!   杜自迩表面功夫做够了,便也不理他,转身找御厨去了。他没办法跟御厨多说什么,只能跟御厨说道:「我哥哥最近练功出岔子,你别理他也别揭穿他,以后只找我便是。」   「小杜堂主你不这样说,我也只打算找你。」御厨欲哭无泪,小小声地说道:「大杜堂主这……根本像是变了一个人啊。」   不是像是变了一个人,是真的变了一个人,杜自迩暗自在内心纠正,却没有说出口。一看到沉在池里的那个被拿来当造景的玉饰,已成了碎片,露出里头鲜艳的红光,他眸光一凛,这颜色,不就是……   他对喻劭来那日记忆可是极深刻,喻劭只不过是亮了亮手上的红玉镯,师兄便闪神了。后来这红玉镯也不在喻劭那里,原来在这里,而且碎开了。   杜自迩轻声对御厨说道:「这里有个造景的玉饰。」不想程定山听见,他没说是玉镯。   御厨也没发觉有异,「是尊上给我的,可惜碎了。我正在想怎么办。」   杜自迩点点头,「我挖个坑将它直接埋进去吧。」都碎了还能如何?只希望若这玉镯是他想的那样,师兄能没事最好。   *   郁远能在苍山存活那么久,自然不是仅靠优异的天赋及有点天真烂漫加理想化的性格便能做得到,他不仅为人通透,要装还是很会装的。   他如今对魔道总坛还不熟悉,却不能被程定山发觉,也幸好他应该真真切切地在这里生活过好一阵子,只不过是失忆,对这里的熟悉度还是比程定山高了一些,至少真装起来,如今的程定山肯定不如他。   他毕竟是在他自己的身体中,扮的是自己,而程定山却是在别人的身体里,要扮演别人。   这晚他们回到居处,肖扬一切如常,备上水和巾帕就帮郁远擦手。   此时的郁远甚至比初回修真界的他还习惯扬扬做这些事,毕竟扬扬以往便是如此做了无数多年。只是郁远看着他专注的表情,还是不能适应——这么好的扬扬,怎么就对他有那种心思呢?   他们就一辈子这样,不好吗?   想到肖扬方才帮他做的那些事,他脑子都快烧了,身体却像是不服气地抗议着说一辈子这样,当然不好!他用力地掐自己的大腿,要自己的身体安份点。   肖扬不动声色的将郁远正在掐着大腿的手执过来,帮他洗好擦干。   郁远脸又微微泛红,竟然还被发现了。   晚上御厨还是帮郁远准备了珍珠奶茶当饮料,其余的都是郁远先前画过地道小吃,大肠面线、碗粿、米糕、虾仁煎、贡丸汤……   郁远看着这一桌没见过的菜色,有几分熟悉却有又几分新鲜,他一脸淡定地开动,还招呼着杜家兄弟别忘了吃,杜自迩自然是跟着吃。   他师兄介绍的东西,都是美味的。   程定山却皱了皱眉,他从肖扬和郁远一进来,就浑身不舒服。他看着肖扬那双蓝眼睛,便想起郁远那只白虎,白虎在苍山时总是化身为女人,也是这样服侍着郁远的。   他起初自然不觉得白虎服侍郁远有什么不对,但后来几次看到,却深感不太对劲。如今看到肖扬如此服侍郁远,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他是初次见到肖扬本人,先前顶多都是看画像,知道肖扬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因为功法而眼睛变色,或是本身就是外域人,所以有不同色泽眼珠的也并非没有,所以他先前未曾多想,可是如今却太明显了,他很容易看得出肖扬便是郁远曾养过的那头白虎,但是肖扬先前说过的话和对郁远的心思……   原来肖扬对郁远有着那种不伦之心!   他既觉得恶心,但却又带着点高兴,郁远你也有这么一天!也有被你所豢养的白虎反扑的一天。他沉着脸,心思不断起起伏伏,直到郁远劝菜,看清桌上菜色,他全索然无味。   「哥,你平时最爱喝这个的,你多喝喝。」杜自迩却端过一个琉璃杯过去,唇边含笑。   这杯珍珠奶茶,他加上比平时多五倍的糖量,若是一般人喝,怕是要得消渴症了,对他们修仙之人自然没差,但让程定山难看或心情差还是可以的。   郁远见到程定山装在师弟的身体里,是极不舒服的,对他而言,程定山杀他不过是昨日之事。   他自认没对不起过程定山。杀戮在修真界本是寻常之事,但师弒徒却也让他难忍,再次见到程定山,他自然想报这个仇。   只不过程定山如今在师弟身体中,他却不能如此恣意妄为。   初进饭厅,他还真是硬忍下来,加上扬扬适时地撩拨他,转移他的焦点,才舒缓许多。   如今便也就能继续装下去了。   郁远就着吸管喝了一口这奇特的饮料,他也没管自己怎么就知道这叫吸管,再喝了好几口,发现他从前口味果然还是好,他挺喜欢这饮料的。看到杜自迩劝着程定山喝,他眼眸一转,便加入劝喝行列。   「是啊,行远,你喜欢便快喝,自迩都帮你准备好了。」郁远心里还不知程定山夺舍这件事要如何解决,正待晚上跟扬扬再讨论,但这不妨碍他也跟着修理程定山。   反正吃点怪味道对师弟的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可以让程定山吃吃鳖,何乐不为?   程定山被杜自迩和郁远都催,直想翻桌,但他当然翻不得,便沉着地忍了下来。他倒是没有笑,毕竟他知道杜行远不爱笑,学着郁远拿着那像麦杆的东西,用力吸了一口。   差点喷了出来,这种甜死人的东西是什么?!   「哥哥,你很爱吃甜,这是不够甜吗?」杜自迩困惑地说道。   程定山有些怀疑杜自迩是有心思要修理自己,但这到底是杜自迩看穿了芯子不是杜行远,还是杜自迩本就与杜行远相处方式是如此?   他后悔以前没能更熟他们兄弟。   一顿饭杜自迩不停地劝程定山吃东西,程定山勉勉强强吃了几种,他起初不知道在他面前这几碗都是改过味道的,要不是特别甜,要不就特别辣、特别酸,总之味道就没一个正常的,他在苍山时何曾被这几人如此对待过,此时竭力隐忍,不免怀疑这几个人已识破他的伪装,刻意来整他,便自己将杜自迩碗里的东西换过来吃。   杜自迩唇边挂着笑,「原来哥哥喜欢吃我碗盘里的东西啊,不早说。」   程定山差点一口又喷了出来,他最后脸色凝重地说:「我已辟谷,便不吃了。」   连杜自迩碗里头的也是特别辣或特别酸的!杜自迩还吃得笑逐颜开,这人怕不是味觉有问题!   郁远看着就坐自己身旁的杜自迩,杜自迩的视线刚好也对了上来,郁远突然就会意过来一些事。   他这师弟对他好得上天,对自己可真够狠绝。   他缓缓嚼口中的珍珠,掩去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七十一章   师弟和程定山走没多久,郁远便看到扬扬在对师弟用玉球发讯息。他眨了眨眼,发觉这是扬扬一统魔道后才设计出的特有传讯方式,至少他还在天道盟时,没见过这种传讯方式,然而他竟然能看懂。   他能从玉球明灭的次数去判断对应的字词,进而看出肖扬到底想说什么。   肖扬说的是:你师兄失忆,祸事后记忆全失。勿念,有我。   没多久,另一边讯息传了回来:程定山留给我,师兄师嫂勿记挂。   他注意到师弟的用语,眼眸微瞠,「所以我们真的是……道侣?」   肖扬看着郁远,眸里兴味浓厚,「主人能看懂。」他用的是肯定语气。   「不,我没看懂。」郁远想装死。   肖扬唇角挑出笑容,「主人看懂了。」   郁远发觉装不了傻,只好破罐破摔,「他说你是师嫂!所以你才是哭的那个!你想诈我,对吧。」   肖扬轻笑,蓝眸光芒流转,「主人不如想想,四肢不勤的主人与我,究竟谁能把谁弄哭?」   郁远为自己辩驳,「……我也是有好好练剑、拉弓的。」   肖扬点头,不忍拂郁远面子,「喔。」郁远在剑练和拉弓射箭上确实是强,然而每日的劳动时间又如何能跟他比。   郁远当然能感觉出他有多敷衍,忿忿不平,「……逆宠!」   肖扬一点也不介意他这么说自己,笑着拿出一些东西,一件件摆在桌案上。   「这是什么?」郁远边说,边开始翻看。   「主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肖扬看郁远已经拿着一整册菜谱看了起来,「那全是主人画的,都是主人喜爱的菜色,我与你师弟在你写出来后总会去帮你做。」   郁远饶有兴趣的翻了一下,翻到他今晚吃的晚饭的菜色,「原来这些的名字是这样,我今晚只觉得怎么会那么好吃,都没敢讲菜色的名字。」   一想到师弟为了诱程定山吃那些难以入口的菜肴,连自己也跟着吃,他便又舍不得起来。   肖扬见他又有些低沉,拿出几张看得出被揉烂却又被铺平的画纸给他。   郁远一张张地看着上面的图像,他能看出这是他的笔触,但都画得不怎么样。他似乎是想画……扬扬?!   「这画也太丑,完全衬不上你,我没扔吗?」郁远纳闷。   「这是你刚回到这里时画的画,画的是我。你确实扔了。」肖扬笑了一笑,「我说要帮你丢,但我没丢,留下来了。」   肖扬不解,「你干嘛不丢呢?」就算是现在的他看到,也想丢掉。   「思君而不可得。」肖扬像是无事一般,笑着说道:「留个念想也好。」   郁远内心一震,他发现自己看着扬扬这样平静的表情说着这种话,竟然心疼不已,慢慢相信自己应该真的跟扬扬是道侣了,否则怎么能有这种情绪,但他还是笑了笑,说道:「别这样说,我又不是没画过你。」   肖扬点头,「主人每一张与我有关的画,就算只有背影,我也都留下来了。」   郁远心道你这不是扎心吗?   感觉他真的就如扬扬说的一样,是个渣男,明明都已经结成道侣,却又把这段回忆给忘了,然后再来责备对方轻贱他。   但是,重点是,他也不是故意要忘记的啊。   「主人,你看看这是什么?」肖扬拿出一张画。   那张画上面画着的是一个蓝白相间的奇特生物。   郁远脑中深处的记忆有些微地浮动,他看到那奇怪生物立刻脱口而出,「Doraemon?」一说自己才发现说了什么词汇。   他本来说不出来的淫魔竟然这样说出来了。   肖扬低笑,「嗯,是主人。」   郁远跳脚,「扬扬现今都会设陷阱给主人跳了。」   肖扬挑起唇角,「我跟以往不一样的还更多,主人要不要立刻试试?」   郁远自然不肯,一溜烟跑了。   *   杜家双胞胎居所有两间寝房,若是仔细比较,便会发觉,其中有一间寝房较有生活气息,另一间则是干净到像是没有人居住过一般。   杜自迩带着程定山进了那间极为干净整洁的房间后,便径自回了房,把玩着玉球,看着肖扬传过来的消息,眸色更沉了些。   程定山!   随后他迅速传消息回去,程定山,他要定了。   眸光一转,他迅速地将房间布置好,去敲了敲程定山那间房的门,「哥哥,我先出门一下。」   程定山这辈子用尽各种心机,但都不如今日来得让他深觉疲倦,主要是扮演杜行远,杜行远还与郁远关系良好,让他深觉厌倦,「去哪?」   「藏书阁,我去找个书册。」杜自迩回道:「哥你赶快歇息吧。」   程定山倒是对魔道的藏书阁极有兴趣,当初正魔分裂后,天道盟许多残本都被裘今衍给带走,听说后来都放在如今的魔道藏书阁里。   他是想去,但是杜自迩这么说,便是不让他去的意思,他思忖片刻,不打算凑这热闹,想趁杜自迩不在之时,多翻找一下这居所还有什么东西。   「好。」程定山应道。他对魔道不熟,并不知道,杜自迩早已在房间里摆好了玉球,每一颗玉球,都能顺利地「看到」他在做什么。   杜自迩说完便出门去了,他是真要去藏书阁,却也是真要设套给程定山跳。他早在他桌案上摆好书册,是他们双胞胎这几日先准备好的。   程定山还是发现了玉球,但是他不知这里的玉球有能监控人行为的功能,他看那玉球摆的样子,只以为是什么他不认识的阵法,心里有所疑问,走到杜自迩房里,发现杜自迩把书册封面往下,便将那书册翻过来,看到几本书的封面,都跟咒术有关,随意翻开几页,恰好看到以玉球行咒之方法。   他撇了撇唇,「这会有用?」看起来便是一些写来哄骗无知者的无用之书。   杜自迩如何会信这个?莫不是太天真?   他眸光缓缓扫过每一颗他能看到的玉球,脑里浮现另一个问题。杜自迩行这咒术,想要咒谁?   他见无人,索性开始翻找匣子、柜子,看看有没有能找到线索之地方,却都没有找到。想想也是,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被他找到。   但他的心隐隐浮现一种猜测。有没有可能,杜家双胞胎比傅安宁装得更久,当时为求名声而叛出苍山,甚至后来加入魔道,如今见郁远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复活了,反而也想郁远死呢?   他缓缓扬出一个笑容,慢慢晃回自己的房间。   在藏书阁将一切收尽眼底的杜自迩,唇边也淡淡扬出了一抹真正的笑。   猎物上钩了!   *   郁远没逃几步,就被肖扬给捞了回来。   「主人如今又忘事了,我方才还有几人没给主人介绍。」肖扬想先把这些该解说的都说完,再行放纵之事,他心知无论如何,不能让旁人发觉郁远失忆。   杜家双胞胎却是他若不说,还是可能会自己察觉的,是以他便说了。   他掏出玉球,唤出画面,「这是蛊王重望明,主人会唤他蛊王弟弟或是小明。他极喜欢主人,总是缠着你,想要跟你介绍各种蛊。」   郁远想到大多蛊虫的模样,眉头都要皱起,「我会听吗?」   肖扬笑道:「迫于无奈时会听,但主人并不太喜欢蛊虫。」   郁远点头,「嗯,扬扬没骗我,这真的是我。」   肖扬挑眉,「主人难不成以为我会骗主人?」   郁远呛道,「你都反了,还有什么事不敢做?」   肖扬心情很好地低笑着,郁远如今气鼓鼓的样子也太可爱了。他没忍住,亲了一下郁远的唇。   郁远整个吓退了三步,吓退的原因并非扬扬吻他,而是自己竟然喜欢,而且想伸舌头。   他们原来是坐在桌案边的椅子上,翻看那些郁远生活过的小物,郁远吓退的同时,连椅子都跟着一起黏着他的臀部跟着后退,臊得整个脸埋进手里。   肖扬已确认郁远就算失忆,人还是没变,虽然一开始不能接受,但确实是如主人以往所说的,应该是喜欢他的,若他努力推几把,主人也就认了。   他对郁远还是熟悉的,大概能猜到郁远为什么这么羞,羞得连椅子都跟着搬动了,这绝不只是因为他吻他而已,「主人莫不是发现自己喜欢这种感觉?」   郁远又羞又气地把脸拿出来,不承认,「我怎么可能喜欢?」   肖扬点点头,「那就是喜欢了。」   郁远又把脸捂了回去,不想见人了。   「主人过来,我们还有些重要的事得讨论,刚刚时间太短,我来不及跟主人说傅安宁之事。」肖扬说道。   刚刚他急着跟主人谈程定山夺舍杜家双胞胎一事,也得赶快带郁远回来,便先略过傅安宁没说,如今却是不能不说。   郁远见他真要说正事,便人连着椅子一起搬了回去。   肖扬没有要闹他,这件事毕竟要让郁远清楚,于是便把傅安宁从前如何将血缘法器的书弄到程定山前面,让原就恨郁远的程定山看完去杀了郁远双亲,随后又救了喻劭,如何培养喻劭当自己的棋子,一路到将喻劭送到魔道来,喻劭反水,打算有孕用血缘法器弄死傅安宁,且真的怀上了,以及傅安宁如今是苍山掌门人,也是亲自斩首程定山之人,所有一切全说了,中间穿插了一些曲映歌之事。   如今郁远与待过现代社会的郁远有些不同,想到喻劭想用血缘法器杀傅安宁,还是微微皱了眉头,却很快地反应道:「傅安宁莫不是有能找到喻劭之法?喻劭怕孩子无论如何都得死,所以出此下策?」   肖扬回道:「主人说对了。」   他又跟郁远解释喻劭的身份,也告诉郁远如今郁远都称喻劭为师侄,也是手把手地在教喻劭剑术。   郁远能听出喻劭是至情至性之人,他不免多关心几分,「修仙之人若有孕,孕期会较之一般人短上许多,烈植有说我那师侄多久会产子吗?」   肖扬回道:「最慢不过两个月。」   「那他如今不是早已显怀?不会让程定山发觉?」郁远自然担心,程定山随时会披着他师弟的皮,回头去找傅安宁合作。   到时害到他这小师侄可就不好了。   「程定山倒是已见过他。」肖扬这里自然有人手守在喻劭院落,就外人看来是监视,其实是保护,「主人放心,他早猜到程定山可能采夺舍之法,从行刑礼后,他对外都束着腹。」   郁远眉头微皱,他本就是个容易怜弱之人,「那岂不是很疼?」   肖扬却一副理所当然之貌,「欲行大事,如何能不受点磨难?」他想想还是有点不悦,「主人怎么不怜怜我,你连续失忆了两回,第二回 还是我与你成道侣之后,主人以为我不疼?」   郁远便想到扬扬独自落寞地说着主人忘记没关系,我记得就好的萧瑟身影,他如今冷静一想,自然知道扬扬恐怕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以扬扬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可是即便知道扬扬十有八九是索取他的怜惜心,他确实还是心疼不已。   毕竟他是真失忆了,而且如今看起来,他与扬扬是道侣一事,也是真的。他会如此不舍扬扬,应该是他确实对扬扬……有着主宠之外的感情。否则依他个性,大可以气得跟扬扬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他会这么舍不得扬扬,绝对不只因为扬扬是他兽宠。   「对不起。」郁远脸上有着歉意,摸了摸扬扬的头,「是我不好。」   肖扬自然高兴他想通,却不要他郁郁寡欢,只想再逗逗他,「主人上回失忆后说过一句话,你说,那是你后来去的世界很流行的话语,我认为很适合回给如今的主人。」   「什么话?」郁远没多想,直觉问道。   肖扬微笑:「道歉时露出胸部是常识。」   那不是要他露出胸部吗?郁远瞬间鄙视曾经的自己,「……那我还是没常识好了。」 第七十二章   郁远没那么天真,他心里有数若他跟扬扬已是道侣,扬扬都能在林木里对他做出那种事来,今夜他必然是逃不过双修一事。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扬扬在浴池就忍不住了。他本就喜欢泡温泉,扬扬先前陪他泡池总是守礼克制的,甚至都以白虎原身出现跟他泡温泉。   他不过是困惑扬扬今夜为何会人身陪他泡温泉,一问出来,便看到扬扬扬起唇角。   肖扬笑笑回道,「原身有倒钩,主人会不舒服。」   郁远会意过来扬扬在说的是什么后,差点吓得从温泉池里飞出去。   郁远逃避何止三舍,他摇摇手,本来以为是主宠温馨的泡温泉时间,瞬间就变色了,「不行,我没准备好,你不能乱来。」   肖扬笑着说道:「我怎会乱来,我是认真来。」   「浴池便是要泡温泉的,你这样我们哪里能享受泡温泉的欢愉?」郁远企图想拖延,「我们回床上再开始可以吗?」   「回去主人便会说要睡觉了,会说享受不到躺着睡床的乐趣。」肖扬笑着说道,「所以别闪了,在这里还容易许多,我还不需要再脱你的衣服,不是极方便吗?」   *   就算给自己再多心理准备,肖扬还是气不过,好端端的一个人,说忘便忘,难道不该给他一点甜头,要忘为什么不是忘了全世界,只记得与他相关之事?若是这样,他便完全不气了,但偏偏不是如此。   这个没良心的主人还是将他们在一起的过往忘得一乾二净,虽然后来很快接受他所言,但还是不能原谅。   肖扬仍旧想要发脾气,他想得可理直气壮了——只许你一次两次忘记,便不许我闹别扭?   何况只是抓着人在温泉里做上几回又如何?   他如今便是抓住了猎物的猛兽,猎物愈想逃,他愈想好好握住。   他在郁远身旁,手以占有的姿态环抱着郁远的腰,轻声在对方耳畔喃道:「主人欠我的,难道不该还我?」   郁远浑身一震,扬扬才这么弄他,他半个身子都麻了,他还不适应这种身体的变化,又羞又恼地瞥了对方一眼,心道,你这真把我当主人吗?!   肖扬看到他桃花眼这么一挑,半是恼怒半是邀请,笑着说道:「真想放颗玉球把主人的表情拍给你看。」   「不行。」郁远多瞪他一眼,那一眼看在肖扬眼里,无异风情万种,「你要是敢,我便……我便与你恩断义绝。」   「主人这么说,我还真有一点害怕。」肖扬信手捻上郁远胸膛上那微微突起的粉嫩乳首,微微夹弄挑逗着,「算了。」   郁远想拔开他的手,但身体彷佛早习惯他的抚弄,不仅贪恋着舍不得走,另一边未曾被关照到的乳首也空虚地微颤着,像是期待着他的把玩。   他原本是面着池心,后来感觉到扬扬的企图,已面着池壁的方向移动,如今扬扬跟着在他身侧,玩着他的乳首,他硬是拖着不听使唤的身体,蹲跪着往前一步,此时等于是整个人面着池壁,「你有何可怕?!你都敢如此弄我了。」   「我自然是怕的。」肖扬也跟着移位,正跪在他身后,改将他整个人环住,姿态极为暧昧。   郁远整个人是软的,嘴上本想回呛,扬扬低低的声音却在他耳畔响起。   「怕主人再死一次,也怕主人再忘记我一次。」   死亡对记忆有损的郁远来说,不只是鲜明得有如昨日之事,而是切切实实就是昨日之事,他刺扬扬一剑时那种坚决和绝望有多强烈,他此刻便有多不舍。   扬扬受的难是他的千万倍。   ……就算他对扬扬毫无那种念头,也不是不能遂扬扬的意。   更何况他事实上、他事实上也……   郁远羞耻地闭上眼睛。扬扬才摸了他的乳首没几下,此时环着他的腰,带着微温的泉水抚着他的腰,他就已经、就已经……有反应了。   承认吧。他轻声告诉自己。就算你忘了,你对扬扬确实就是有超过主宠的情感,不然不会如此。倘若双胞胎也想要来摸他,他应该会一剑就往双胞胎身上戳,但扬扬不同。他之所以能忍受扬扬对他做这些,绝不只因为他是扬扬的主人,他怜惜扬扬。   而是就算他忘了后来相处之事,此时的他却也早就对扬扬有不同的情谊,只不过他没发觉,得等扬扬奋力地推上一把了,他才能面对。   扬扬该有多难受、多伤心?   他微微发起颤来,光是想着就想拿电掣砍自己一剑。他的扬扬啊。   他自然没真砍,他太清楚他要是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点伤痕,身后的扬扬都会比他更心疼。   「主人?」肖扬的声音在郁远耳畔响起,虽然起听来沉稳,却有些探询、有点紧张。   郁远张开眼睛,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全部后背都给你,不、此身体都给你。」   肖扬从没想到会等到此时的郁远说出这样的话,他蓝眸微颤,头靠在郁远肩窝,忍了许久,还是在他的肩上轻轻地咬上一口。   「是我强迫主人,我绝对不心疼,一点点都不心疼。」   郁远听着他发闷的声音,突然便笑了,豪气万千地说道:「此非你强迫。更不必心疼,随你弄。」他甚至主动地去抓肖扬环在他身侧的手,放到他已经有反应的性器上。   郁远难得的主动,总是让肖扬疯狂。   他薄唇附上郁远的颈项,伸出舌头眷恋地舔上数口,手捋动着郁远那半勃的阴茎,另一手摸着方才较未抚慰到的另一边乳首,多处撩拨着郁远。   郁远能感觉到自己的穴口有多湿润,可不是因为温泉水的缘故,而是他亦情动。再怎么失去记忆,他仍旧清楚,这副身体极想迎接身后的人。   扬扬甚至还没怎么弄他。郁远再度闭上了眼。他并不是一个如此好撩拨的人,否则也不可能独身那么多年,修真界容貌清俊脱俗的人何其多,对他求过道侣的人,男男女女皆有,但他从未动过心。   但他此时不得不承认,他只对扬扬有反应。而且扬扬根本不需要做太多,只要对他透露出那种意图就够了,他就会为此动情,身体陷入灼热。   他以前只是从来没被直白地告知过,是以未曾往那里想。现下他想清楚了,他想要再坦白一些,毕竟对方可是他的扬扬啊。   「已经可以了……」郁远害臊到脸都是红的,「你还不进来?」   「主人。」肖扬低低唤着郁远。他身为妖兽,虽然已在修真界生活得太久,还是有许多猛虎的行事风格未曾改变。   妖兽老虎与寻常老虎仍是有些不同,寻常老虎为了生存,需要速战速决,性器亦不能太大,然而妖兽老虎却近乎没有天敌,是真正的山林之王,除了人类修士之外,几乎没有能击倒他们的。   他们性器自然不必小,时间也不必短,但他们还是有保留一些寻常老虎的习性,例如母虎妖有发情期,发情期会向公虎妖求欢,公虎妖在进入的同时,会咬住母虎妖的后颈。   肖扬此时此刻无法克制自己不这么做,因为他心心念念的主人难得如此坦荡大方地对着他发情,不只身体,连嘴上都开口邀请他。   他对旁人向来冷淡,当了这魔尊后,自然也有人送上无数招人的男女,长得有几分肖似郁远的也不是没有,可是他永远都打发下去让胡蝶去处理,没杀掉只因为他明白郁远不会喜欢他这样。   郁远不爱滥杀无辜,他便不会如此,就算郁远还没回来,他仍是如此执意地遵从着。   他对世间所有人都毫无欲念,可唯有郁远,什么都不必做,就能诱得他难耐情欲。   他动手将郁远的双腿分得再开一些,双腿完全卡入郁远的腿间,郁远被温泉泡得微微泛粉的臀瓣便因而被迫分开,虽然是黑夜里,但在柔和的夜明珠光芒下,肖扬的蓝眸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那浅浅开合的秘处,他难以再等待,身下昂扬的性器早已蓄势待发,这回伴着滑润的泉水,他没再多拓展,便将自己硕大的欲望贯入郁远后穴之之中,深深埋入,亦在郁远的后颈处野蛮地以利齿重重咬下。   被撑开进入的那一刻,郁远还是有片刻的空白,太大了、也太奇妙了……但约莫是身体早已习惯这样的挺入,竟然未有疼痛感。   反而是后颈处,传来针扎似的疼痛,是扬扬重重咬他。其实能够感到细碎的痛楚,但在此时反而转化成一种难言的刺激,让郁远从骨子里兴奋起来,他甚至暗暗冀望扬扬能再咬得更用力、更深刻,干脆留个印记在他颈上最好。   扬扬是他的,他亦是扬扬的。   再没有什么事件能将他们分开。   此时的郁远毫无防备地对肖扬敞开,无论是身还是心,肖扬顺利听到郁远内心所思所想,嘴上咬得更深、更重,双手扣住那柔韧的腰肢。   不疼吗,主人?   郁远听到扬扬的心音,才猛地想到他们现下是在双修,他们可以听到对方内心的声音,「还怕这么一点疼?啊……」   他想轻笑,身下某个点却被扬扬连续戳了好几下,抵着磨弄着,腰骨传来某种比今天初入夜被用玉势进入还要强烈的愉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   肖扬的唇仍啃在郁远的后颈,心里却道:主人喜欢我这样弄?   郁远脸色透着粉,臊得低喊:「别问。」   肖扬的唇终于离开郁远的颈项,轻轻地笑出声,声音低沉悦耳,酥得让郁远明明沉浸在被猛烈抵弄的酥麻欢愉中,心肝却还是猛然一颤。   「我偏要问。」肖扬笑着说道,下身动作不停,在泉水中轻松地律动着,一次次戳着郁远紧密柔软的后穴,擦过那个最敏感的点,「主人真不给我点回应?」   郁远倒不是不给他响应,而是扬扬下身撞得太激烈了,虽然温泉水彷佛淡化了这种冲击,但是身体里的炽热却不会因而消逝,强烈的欢愉感愈堆愈高,终于让他再也承受不住,唇边不断溢出呻吟,翘得老高的性器终于随着肖扬的重重地某次挺入宣泄而出。   「主人能等等我吗?」肖扬问完,再度啃上郁远的后颈,那里他咬上去的齿痕还清晰可见。   「嗯。」郁远双眸微闭,感受这种高潮的极致,身后穴口强力收缩,紧紧地包裹住在其中出入的巨大男根。   他却不知,肖扬要他等,却真的是大半个时辰,伴随着更多次的进击,其间还夹杂着一句又一句的心声。   主人怎么这么软?   主人真的好香。   真想就这样干主人一整夜。   主人叫声好好听。   让郁远完全无法招架,攀上一波又一波高潮,射到他都要射不出半点东西了,肖扬才在他的身躯里喷洒出温暖的液体。   「再换个姿势?」肖扬腾出一只手,眷恋地摸着郁远的后颈。   终于得偿所愿,他极为满足。   「好。」郁远点点头,这可是他的扬扬啊,他有什么不能给的?   这夜,郁远虽记忆再度缺损,却彷佛让他们重新再爱一回,热热烈烈地肆意缠绵。   *   郁远从来都极自得自己的兽宠是如何精神抖擞、威风凛凛,但他悲催地发觉扬扬在某方面也太能折腾人,只差没把他骨头一根根给拆了,虽然是他答应甚至要扬扬想怎么弄便怎么弄,但扬扬认真起来实在太猛烈,他全然不知道自己昨夜究竟是如何从浴池回到床上的,虽然早上起来,精气神都因为昨晚的双修而好得不行,但他深觉自己绝对无法被这头猛兽每天每夜压着猛做。   他甚至感到自己以往粗线条真是一种极好的自保方式,恨他昨夜太心软了。   让扬扬服侍着他晨起的洗漱,他看着扬扬认真的神色,忍不住感叹,「我没失忆前,被你像昨夜那样弄,必定是看到你就想绕个弯走。」   肖扬看郁远神色变化,心里大概猜到主人究竟在想什么,他早熟悉郁远的个性,也不介意,他清楚郁远昨夜那样,便是承认心悦他了,轻声低笑,「主人以前很喜欢的,每天都缠着我要。」   「怎么可能?!」郁远千百个不相信,「我岂可能失没失忆差那么多?」   肖扬心想,这人确实没变,但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来,只是定定地看着郁远,笑得莫测高深。   郁远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该不会是真的?」   肖扬唇角扬起,用温热的毛巾帮郁远擦脸,「主人想知道,便自己快恢复记忆。」   「这是我自己想恢复便能恢复的吗?」郁远咕哝着,他何尝不想恢复?   肖扬微笑,「那就让我多干一干便恢复了。」   郁远差点反手抄过肖扬手上的毛巾往肖扬脸上砸,最末是用手去捂住对方的唇,「你说话能否收敛一些?!」   连嘴上说话都不让他一下,他主人的颜面何在?!   肖扬笑着反问,「主人知道您第一次恢复记忆是何时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不要听。你一定会说我跟你双修完,便想起来了。」郁远轻哼一声。他才不要没日没夜被扬扬压着搞。   肖扬想着郁远那时忆起前尘事,紧紧抱着他原身不放的温情时刻,俊颜柔和许多,「那是真的,主人的确在那之后才想起一切。」   郁远看着扬扬那种神情,心跳紊乱不已。就算他先前只是怀疑,总不想承认,如今也不能不面对——是的,他对扬扬亦有超过主宠的情谊。   要命了。   *   程定山自昨夜便不停想着,杜自迩究竟为何要看那么多关于咒术的书,他今晨起早,还在思索着这件事,但他不知杜自迩作息,不敢去找杜自迩怕坏了事,便一个人在房里摸索着。   在苍山时,他很少关心过杜家双胞胎,他将双胞胎托付给郁远教,本有意看他们师兄弟阋墙,没想到他们三人竟然好起来了,他自然动过心思想挑拨离间,但是这杜行远总是面色冷淡,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话,杜自迩总是笑咪咪地转移话题,他便知道再做多一些,恐怕自己的马脚会先露出来,于是他便打消此念头。   当时在苍山,杜家双胞胎因为根骨奇佳,从进山门后没多久,就获得两人一室的殊荣,郁远手把手教没多久,他们便一人一间房睡了,程定山仔细地回想,但实在想不起来两人房间里都是如何的。   他不是郁远,自然不知道。若这事问郁远,郁远便会说,他们总有一个人房间有生活气,另一个人的房里干净得如同根本没有人住过。   他更不是白虎,白虎身为妖兽,对气息更为敏锐,白虎心知肚明,杜家双胞胎的两间房,真正用到的,从来便只有一间!   程定山对此自然一无所知,他看着杜行远干净整洁得不可思议的房间,心下不觉诧异,毕竟杜行远话少,东西跟着少这也没什么。   「哥哥,你今天怎么没来找我?不是每天都说好去给师兄煮早饭?」杜自迩探进一颗头入他房里。   程定山心头火又起,君子远刨厨,他最受不了就是进灶房。但他此时自然不能随意发火,他点点头,「我手还有些疼,忘了。」   「这样啊。」杜自迩点点头,笑笑地说道:「手疼真是麻烦,没关系,今早我来便好。哥你等等我,我有东西忘了拿,先回房拿一下。」   程定山最想要的便是跟着去杜自迩的房间,他心下还记挂着想看杜自迩到底在藏书阁看了什么书,不知道是否有将书拿回来,果然,他看到桌案上的书册多了几本,却仍是书封首朝下,却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随意的,但让程定山更想一探究竟。   在此界爬到这种地位,看书断然很难只为兴趣,杜自迩那些书到底是为何而看?这次带回来的又是什么书?   「哥,走了。」杜自迩笑道。   看着程定山难掩失望的模样,他在内心冷笑。当初在苍山让师兄被害,他一直反反复覆自省,如果他再多留意些,再对程定山多提防些,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明明早就能感受到程定山对师兄,远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和善。   但他们兄弟都知道,他们当初恐怕防得再紧,也逃不过,毕竟程定山还未做出什么事情之前,便是掌门人、便是他们师父。他们就算知他对郁远有杀意,也没有理由在他什么事都未做之前,除掉他。   杀意不应成为除掉一个人的理由,这是师兄长久以来教给他们的,因此他们从前无法防患于未然。   可是如今,他便能做到了。程定山当时如何对师兄,这回又如何对他们二人,他都要一并用同样的方式还给程定山。   就算付出他的性命,他也义无反顾。   *   郁远也是惊涛骇浪里走出来的人,这个早饭他还是装得不错。他本就知道双胞胎之间的牵绊有多深,大概能够明白师弟的心情,可是他心里过不去。   他来来回回地细想,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   他知如今肖扬为魔尊,他则是一名闲人,非但没有不习惯,反而有些新鲜。但这天早上他自然不可能如肖扬说的,如他平日一般陪白桐去操兵。   他便在一旁看着荧惑双堂主被肖扬派去做了不紧不要的事——如今双胞胎之一被程定山夺舍,肖扬断然不可能让人做真正重要的事务,之后他自己跟着肖扬,在魔道总坛之中到处逛逛。   肖扬这已经是第二次带郁远认识魔道总坛了,第一次带郁远逛时,郁远是几近记忆全无,此时的郁远却有完整的出事之前的回忆,肖扬带着郁远在天空中直接跟他介绍魔道总坛。   郁远眼里有着动容,只看魔道总坛的分布,他便清楚,里头有许多点子,都曾经是他的画笔下的风景,或他跟扬扬谈过的景象,当初他创天道盟时,许多想用上但没用上的念头,如今都在他的眼前。   他的白虎、他的扬扬,默默将他曾经想过的主意,都成了真。   「带我去藏书阁?」比起议事厅,郁远更想去藏书阁,主要是他想坐下来,认真地问问扬扬对程定山之事的打算。   扬扬昨晚毕竟是急着跟他交代他失忆这段时间都如何了,后来又赶着回来应付程定山夺舍之事,私下相处时,他这场突如其来的失忆,让他们还有许多双方之间尚待处理之事得先处理,导致师弟相关事宜他还没能好好了解扬扬的想法。   肖扬微笑,「走吧。」   他们一落地,肖扬自然地牵住了郁远的手,郁远微微一怔,起初还是有些不习惯,但看着就在前方的藏书阁,连外观都是他梦寐中的模样,他非但没有挣脱,反而将肖扬的手反握得更紧。   肖扬的唇微微扬起,看上去心情极好。   守阁人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间来,魔尊笑得这样好看,都快看傻了。魔尊就只在凤临尊者前有这种笑容啊。   郁远没想到一到藏书阁,守阁人立刻拿出一本书册,「这是热腾腾新出来的书本,凤临尊者您能否为我留个尊名?」   郁远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他微微一笑,却偷看扬扬一眼,看扬扬对他微微眨眼示意,他才点头说:「自然可以。」   接过那本书一看,脸都快绿了。   郁远传?!!!   郁远努力强撑装着没事,肖扬携着他的手,大大方方地步入了藏书阁,他们选了一个比较好谈话的位子,坐了下来。   「当初你出事后,还是有很多人信你的。便有人参照着你的生平,付梓成册。」肖扬解释道:「你自己亦有一本,也是守阁人送你的。」   郁远表情很精彩,混和着错愕和不解,「我看这个做什么?」   肖扬笑了笑,将郁远叫他收好,再也不要让他看到的那本郁远传拿了出来,「你倒是看了不少次,毕竟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看书比较快能懂。」   「收起来。」郁远嫌弃地连看都不想看,「你快收好。」他连一刻都不想多看到,「我当时没看吐?」   肖扬微笑地将那本书收好,「如果我说,你特别喜欢,连睡觉都要拿来当枕头躺,你信吗?」   郁远瞇着那双桃花眼,「怎么可能。」   肖扬也不逗他了,回道:「确实不是。」拿出笔墨,让郁远写上名字。   郁远大约明白这传是他人以为自己死后,还吊念着自己,为自己写的传记,他不觉得这行为不好,但他看了还是尴尬啊,自然没想看郁远传都写些什么,写好名字,待字迹干了便想拿出去给守阁人。   肖扬却把书册拿过去,「待我看看。」   书的内容便是加上近来的大反转,将郁远复活的事情以及程定山当年都做了什么事,和最末大家以为的下场都写了进去,肖扬撇撇唇。   郁远看他表情,便道:「是否令人作呕?」   「倒不是。」肖扬对这新添上的郁远传末尾不满,「它未写出我与你形影不离,也未写出我便是你的白虎,自然也不可能写我们是道侣。」   郁远心道这也不必再加吧,光是这书名已让他尴尬不已,他一点也不想知道里头究竟写了什么。   「我再让人连系著书人,三刷定要他加上。」肖扬坚定地说道,站起身来。   郁远心想真不必这么麻烦,你既身为魔尊,不该把这邪书一烧了事吗?   肖扬看着郁远的表情,约莫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便将书拿了出去。   他再度走进来,郁远本想提杜家双胞胎之事,没想到人一坐下来,却是拿出一幅画,那是先前郁远画出来的,画的是他在小世界的父母。   肖扬抚着那画,将画展开在郁远面前,还记得郁远跟他说:「我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会很喜欢你的,我爸常被我妈说是钢铁直男,脑袋不会转弯的那种。但我爸很爱我妈,对我妈很好。」   郁远看到那画,随即知道是他自己的画,用色、笔触、构图……都是他惯用的,他小心翼翼地摸着那画,思绪从双胞胎身上转到画中之人,画里的女人,笑得明媚灿烂,男人则是温和谦冲,他毫无意识地用中文叫出了妈妈、爸爸,随后他自己吓了一跳,他知道这两个人定是他的亲人。   「这是你在其他小世界的爹娘,你跟你爹娘感情很好。你跟我说,待此间事情都解决,要我带你去看他们。」肖扬说道,「所以你得赶快想起来。」   郁远看着画中人明显和此界不同的穿著,男子一袭黑衣,女子一身红衣,他又多看了几眼,问向肖扬:「我跟你提过这画更多相关吗?」   只见肖扬看着他,只是笑着,一言未发。   郁远便知道,扬扬这是要逼自己想起来啊。   「我觉得这好像什么纪念画像,我爸我妈。」称谓他还是用了中文,总觉得这样叫才顺口,「他们穿的这个,我有点印象,我妈穿的这个是礼服,我爸穿的这个是西装。」他又看了一眼画中的男人,转向肖扬,「你若是穿西装,肯定好看。」   肖扬笑了,郁远当初说的也跟今日相仿,郁远画好这幅画之后,便说其实家中有这「照片」,是爸妈结婚二十周年时去拍的,说他不过就是照着照片画了一幅,还说他若是穿上西装,一定很好看。他当时笑答,不穿更好看,郁远就羞恼地瞪他。   不论失不失去记忆,他的主人,本质上仍是一样的。 第七十三章   郁远又多看了画中人几眼,在依恋不舍的同时,他突然发觉扬扬为何此刻要让自己看这画了。   「你知我欲问程定山一事吧?」郁远微瞇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审视着肖扬。   肖扬微笑,「是。」   「那你还不让我问?」郁远埋怨地看着肖扬,「只想方设法拖着我。」   「主人以为,为什么?」肖扬反问。   郁远看着肖扬,他当然知道他的扬扬若不让他问自有原因,「你别跟我说没法子,我受不了听到这个。」都能带他去看爸妈了,怎么师弟之事,会没办法呢?   肖扬笑而不答。   郁远见他没答话,心下更烦躁,毕竟程定山现下占着他师弟的身体,照他目前所知,竟没有别的法子能将师弟唤回来,让程定山的灵魂出去,再毁去程定山魂魄。   所以他知道还留着的那个师弟,说要自己解决程定山,他约莫就清楚是怎么个解决法。   「我不想两个师弟都没了。」郁远又道,神情颓丧。   「却不是什么都没法解。」肖扬舍不得看他难受,心里暗暗地记上杜自迩一笔。这责任不管出在谁身上,他总是要记在杜自迩帐上的。   郁远抬起眸,有些惊喜地看着肖扬。   「主人。」肖扬他昨夜安顿好郁远后,为此奔波忙碌许久,「你心系的那个师弟,现在与我们在不同世界、时空。」   郁远有些着急地问道,「他在哪?」   「……」肖扬一想到那家伙在哪,恨得牙痒痒,「不想告诉主人,总之他好得很。」   郁远突然灵光乍现,试探地问道:「有我的地方?」   随后他看到扬扬一脸似笑非笑的,他却可以感觉到扬扬不高兴,虽然扬扬如今是人身,他却彷佛能看到大白虎吹虎须瞪眼睛的模样。他便清楚,自己是猜到了。   「那我能说吗?」郁远问道,他心想若能跟留在此的师弟说,他便不会那么难受。   肖扬笑问,「主人以为?」   郁远答道,「好吧,不能。」他望着扬扬,「那你有方法将程定山赶出去?」   肖扬摇摇头,「我无法办到。」他微微笑了起来,「这件事,却只有你留在此界的师弟有办法。」   郁远的眼睛豁然瞪大,「……你的意思是?!」   肖扬气定神闲看着郁远,微微点头,唇角微微挑起,「置之死地而后生。」   *   心里底定后,郁远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他虽不舍双胞胎二人,但是他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便每天都继续着他旧时在魔道总坛的行程,混得特别悠闲自在、风生水起,连重望明都没发觉他失忆,只不过没再跑来跟他蹭饭,只要是有荧惑堂主会出现的场合,重望明总是会被卜烈植带走。   郁远很快搞清楚卜烈植怎么把重望明带走,原来是重望明总跟卜烈植下战帖,卜烈植往往没理他,但这个时候,卜烈植总是把人哄走,说是要去比试了,让重望明一路追,结果却是去采集。   不管多少次,重望明都还是进套,只不过,重望明也不是省油的灯。卜烈植采了什么,重望明总让自家蛊虫再去吃掉卜烈植采的药草。   对重望明来说,他家蛊虫自然还是比较厉害,毕竟卜烈植的药草又没办法反过来啃他的蛊虫。他认为每次的比试自然都是他赢。   郁远也不想要戳破这孩子,便乐呵呵地随他去。   喻劭已经显怀,郁远不想要让他露馅,常独自到他院落去教他几招几式,尽量不伤到他身子为主,自然,喻劭有孕一事仍掩得滴水不漏。   苍山傅安宁如今自然是想要跟魔道攀上关系,倒是来过几次情真意切的信函,除了给魔尊肖扬的以外,也分别给荧惑堂主以及凤临尊者。   给荧惑堂主及凤临尊者的,郁远连看都不想看,又不想往喻劭那里塞,心道这样太诛心,喻劭是平静得很,「傅安宁有寄信给师叔,是吗?」   郁远头有些疼,他失忆后才跟喻劭相处一两回,便发现这晚辈心思之细腻,绝非他所能及,听到喻劭这么问,他想回答没有,但也知道瞒不住。   「傅安宁给我寄信了,说会赶快接我回去。」喻劭倒是笑得恬静自得,「他怎可能不给你跟小师叔们寄信?约莫是你们回苍山之类的。」   「他便也做做样子吧。」郁远叹了一口气回道,「别谈他,谈到他就糟心。」   他虽然最初被娇惯得很,不太需要看他人脸色,但是在苍山一久,便也知道得事事小心,但他万万没想到苍山对他有杀意的人,不只程定山一人,连那个看来玉树临风的二师兄都对他怀恨在心,积累已久,他更不知傅安宁对喻劭竟如此……套用肖扬的说法,便是渣了。   他看自己这小师侄,左看右看都心疼,怎么好好一个人遇上了傅安宁就变这样,要是当时没被傅安宁救,说不定比较好?唉,确实想到就心塞。   「我倒很期待。」喻劭抚了抚自己的隆起的腹部,神情祥和,唇边还有着淡淡的笑容,「期待着回去见他的那天,看他是否会欣赏我给他准备的惊喜?」   *   在准备惊喜的却不只有喻劭,还有杜自迩,他一直进行着各种准备,不让程定山真正接近魔道事务核心,也不让程定山有更多机会接近郁远等人,但是他自然不能让程定山发觉不只他,而是所有与他们亲近之人都看出破绽。要拿捏其中分寸,并不容易,但他在苍山这么多年,怎可能没学会察言观色?程定山对他们双胞胎不熟,他们身为弟子,岂能对程定山不熟悉?他真有心,要哄得程定山信他,也算不上困难。   杜自迩近来看似沉迷在咒术书里,看似不想被发觉,却又没有特别遮掩,程定山也问过他几回,「你看那些书有何用意?」   「纯属兴趣。」杜自迩灿笑,把书拿给程定山,「哥哥你也要看吗?」   「不想。」对程定山来说,这些咒术不过都是小把戏,若是真有用,他当年早就用别的方式,在更早之前就除掉郁远了,何必等到血缘法器?   「那我便自己看吧。」杜自迩又多去取了几本书回来,仍是咒术之书。   程定山自然有所怀疑,他素来利益取向,并不在徒劳无功之事上花时间,他不信杜自迩看这么多书,没有想诅咒之人。   又相处了几日,程定山冷着一张脸,问杜自迩,「你该不会想咒我?」   他再与双胞胎如何不熟,却还是清楚杜行远对杜自迩的照顾从未少过,是以他夺舍后,凡事也让着杜自迩,他算得清楚,如果他长久的未来想撂倒肖扬和郁远,他要做的,当然是拢络杜自迩。   他会这么问,自然是清楚,杜家双胞胎的情谊有多好,杜自迩不会想要对他下手。他最初几天还担心杜自迩发现他不是杜行远,但慢慢相处,他发觉杜自迩连对杜行远都有些活泼跳脱,也有点爱开玩笑,渐渐便放下心防。   「我咒哥哥做什么,我与哥哥血脉相同,不等于咒我自己?」杜自迩笑笑地说道。   程定山心下一凛,他未把自己真正当成是杜行远,一时间竟忘记此事。   幸好杜自迩看来也不在意,笑着又说:「我就看着玩呢,哥哥别想东想西的。」   程定山倒是希望杜自迩不是看着玩的,但他深知来日方长,他既然能为了杀郁远等上这么长的时间,还有什么不能等?   程定山心里默默盘算着,却不知杜自迩同时也在打量着他。   程定山还能等,他倒是等不及了。   *   这天,郁远一早就进了灶房,比杜自迩来得都还早,肖扬也没打断他,他们昨夜就说好,今日是双胞胎生辰,郁远想亲自为师弟煮一碗长寿面。   肖扬没怎么吃醋,毕竟让郁远下厨,那是一件毁天灭地之事。   倒是郁远,笑笑地说道:「待你生辰,我也煮一碗长寿面给你?」   肖扬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为哪日,白虎到苍山之后,才明白人类有过生辰的习惯,便告诉郁远,未来便视他们二人重逢日为他生辰。当时的郁远还不怎么愿意,有些感伤,毕竟那日也是白虎的父母忌日,但白虎却坚持便是那天。   会失去父母,对他来说,是早晚的事,无论是父母死亡,或是他成熟长大,他们虎类原就是独居之兽。但遇上郁远却不一样,郁远是他的新生,是他愿意一辈子视为主、交付性命之人。   郁远后来也就慢慢明白,白虎是真不在意,妖兽更习于天地间总是会有的消逝,于是也将那日视为白虎的生辰了。   说起生辰,肖扬也同时回想起这段往事,不过他自然不想郁远下面给他吃,他没那么自虐,一根长寿面搓不出来那还没什么,面煮烂煮糊煮焦……无异是场灾难,他的主人还是会画一手好菜便够了。   「不要你下面,想你下面。」肖扬低低说道,眼神大方地扫视他腰部以下。   「……」郁远在心里暗骂着畜生!刚刚在浴池里已经压着他双修了两回,现在还说这种话,这年轻力壮的畜生,他实在无法招架。   不想再聊下去了,他默默翻身准备睡觉。   肖扬笑了笑,「主人是知道明日你师弟会行动吧。」   「嗯。」郁远轻声回道。他熟知双胞胎的性格,知道他们与彼此牵绊之深,绝不能没有彼此,「如果师弟早晚要行动,他必定忍不过这一天。」   「你想先跟他谈吗?」肖扬问道。   郁远点头,「自然是想的。」虽然这件事他帮不上太多忙,但是他还是想让师弟知道,师兄在呢。   「睡吧。」肖扬抚着郁远的发,「主人信我,明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郁远翻了两下,还是想要大白虎陪睡,膨松的毛和温暖的身躯,乃是天下至乐,「你不变回虎身吗?」   肖扬轻笑,「睡不着?也许我们再双修一下,主人便能睡着了?」   郁远:「……我睡便是。」   肖扬嘴上这么说,随后还是立刻变回白虎,郁远看起来忍了两下,还是没有忍住,小小声地喜呼出声,抱着白虎的背,整个人往里埋,两三下便睡了。   白虎见他睡了,轻手轻脚地拿出玉球,他原身时对这种球类、圆形类的东西,还是会不自觉地想把玩,他放在虎掌里玩了两下,才打进讯息,发了出去——   明日你师兄要做长寿面,你想办法来阻止他吧。   *   御厨没想到这早先进灶房的不是大杜小杜堂主,而是凤临尊者,问了一下才知道郁远想做长寿面,他今早是做点心和粥品,已经都做得差不多,便想帮郁远做,郁远却坚持自己做。   他便发现,郁远做这长寿面,有多可怕,郁远做的长寿面,若观其形,只能说是短命面,而且还是甫出生,活不过三天就死掉的短命程度。   郁远也不懂为什么他无论如何都搓不成这面,急得御厨都想帮他做了。   幸好,小杜堂主没多久就到了。   「师兄。」杜自迩笑嘻嘻地走进灶房,拉着郁远的手,「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到外面饭厅,我泡壶茶给师兄喝。」   「他没来?」郁远东张西望,找的自然是程定山。   「我说要来给师兄做早饭,他怎么可能有兴致。」杜自迩笑吟吟地,「我便给他个台阶下,要他半个小时后再过来,师兄以为,他记得今日是我们生辰吗?」   苍山那里对他们亲传弟子自然都留有生辰纪录,但留有纪录与程定山是否真能记得,却是两回事。   郁远点点头,反拉着他师弟,「那我们便先去饭厅说话吧,这面便留给御厨帮你下?」   他等着跟师弟单独两人谈话已久,这些日子都各忙各的,没办法单独凑在一块,师弟得牵制程定山,自然是到哪都得带着程定山。   有些事,没有单独在一起,他是无法说得出口的。   杜自迩到饭厅,笑笑地帮郁远泡了壶茶,郁远却持过壶,「今日我来倒。」他说完便帮师弟倒了杯茶,才倒上自己的,举起杯,说道:   「生辰快乐,这段日子苦了你了,行远。」   杜自迩……或者该说是杜行远,随之一愣,眼里立刻两行清泪滑了下来,微颤地说道:「果然瞒不过师兄。」 第七十四章   杜行远在程定山夺舍杜自迩当下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他想,说不定没事。也许就是自迩闹他呢,自迩本来也最爱闹他了。   虽然他心里清楚,自迩断不会在这种事上闹他。   他们两人早就在先前换了配剑。   二人早预想若程定山夺舍到他们其中一人身上,该如何是好?   他们都难以接受程定山拿到对方的剑。   杜行远的脑海在那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最末,他决定直接假扮杜自迩。   若自迩没被夺舍,那自然第一时刻就会拆穿他,但若是程定山真夺舍在自迩身上,程定山必定很难猜到,从第一刻他便已经识破程定山了。   根本不需要更多的相处琢磨,毕竟,他才真正的是杜行远。   程定山自然不可能认得出他。   没人能比他更了解杜自迩,也没人能比他扮得更像杜自迩。那是他日日夜夜看着念着的人,是从在母亲腹中就携手至今的血脉至亲,已然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还是不够。   他恨不得与杜自迩同年同月同日死。   程定山的夺舍却近乎毁了他这种执念,杜自迩的魂魄在哪里?白虎能救回师兄,他能唤回与他并蒂莲花般的自迩吗?   自迩的魂魄若在此界飘荡,又怎有可能不来找他?这才是他看咒术书籍的原因,他自然不是像程定山想的那样,想咒谁。只是在找,他与自迩的牵绊如此深,连灵魂都早已绑定彼此,为何他找不到自迩?是自迩被法器所缚,还是有别的原因?他们血脉相系,有没有可能从他的血,施什么咒,将自迩召回?   他愈找不到自迩,对程定山的恨意便愈深。每日每夜都在想着各种凌迟程定山的方法,却又觉得那些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要程定山这回死个澈底,将程定山的魂魄禁锢住,锁进引雷法器中,放在当年师兄被程定山杀害之处,让程定山夜夜都受天雷劈打之苦,日间却以烈日唤醒他的灵魂,永世不得挣脱。   所有的事他都在暗地里细细安排妥当,在脑海里顺了又顺,本以为没人能知,却不想师兄果然能猜到别人看不出来之事。   自迩少时调皮,总爱与他互扮成对方瞒师兄,师兄被他们骗过几次后,认他们的功力愈来愈好,没想到好到连他此时刻意佯装,自认天衣无缝,也没能瞒得住师兄。   杜行远动手擦去颊边泪痕,「师兄何时认出来的?」   「那晚你为了让程定山吃那些味道奇特的餐点,连自己都没放过,跟着吃那些怪味道,却面不改色时,我便如此猜测了,行远,你对自己向来太狠绝。」郁远叹了口气,他身边如今亲近之人,一个个都是对自己下手极狠之人。   杜行远淡淡笑了笑,「若今日是自迩,未必不比我狠。」   「是如此不错。」郁远点点头,喝下一口茶,「但你仍与他不同。」郁远从前在苍山日日教导他们,就如同他们兄弟的大哥一般,怎会分不出来,「你们二人无论哪个,都是我不能没有的师弟。」   「师兄已猜到我今夜会行动。」杜行远这话是笃定语气。不但如此,师兄必也猜到他有何打算,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哪能不猜。」郁远叹了口一气,「你若是早晚会下手,那必定是今夜。」   「师兄。」杜行远突地跪了下来,朝着郁远便想磕头。他决定此举,对得起自迩、对得起自己,唯一对不起的便是师兄。   然而师兄还有白虎相伴,他却没了自迩。他只能对不起师兄了。   郁远生生扶住他,便是不让他磕,「你别想磕,你跟自迩,都还欠我欠得多,得一辈子做牛做马来还,想这样就同我恩义两清?太便宜你们了。」   杜行远闭嘴不言,仍是想磕头。他每日每夜地想方设法找杜自迩,都没能找到人,早就存着与程定山同归于尽之心,他不以为事情能够有什么转机。   郁远自然看出他的决心,硬是不许他磕头,「行远,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不阻挠,但是,记得好好回来。」   好好回来?杜行远苍凉一笑,他也想,然而没有杜自迩,他命里的曜日也同时消失了,他要如何回来?   两人同时听到屋外动静,知是程定山过来,便也不聊了,杜行远立刻站了起来,瞬间又化为他心里思念之人,将杜自迩的笑容挂在脸上。   找不到杜自迩,他便成为杜自迩。想引得那人出来说:「哥哥你这笑不够甜,不够像我,再多吃一根糖,才能更像我。」   恍惚之间,他像是看到杜自迩真将一根糖放在他手里,他无奈又欣喜地将糖收了起来,再偷个空与杜自迩一起吃糖。   但细看,哪有杜自迩,只有那令人厌憎的程定山,他转头进到灶房里帮忙,眼角微微渗出晶莹的泪滴。   *   杜行远转身进去灶房,发现郁远怎么搓都搓不成的长寿面,御厨早已巧手做好了,御厨并不知他才是杜行远,笑着跟他说:「小杜堂主,生辰快乐。」   杜行远笑笑说道:「谢谢,这面看起来真好吃,我想哥哥一定会很喜欢的。」   御厨摸摸鼻子,倒是没多说什么,他怕死现今的大杜堂主,一点都不想跟如今的大杜堂主多说话,像是又回到他初来魔道总坛一样。   杜行远将面端了出去,笑着招呼程定山:「哥哥,你得赶快来吃啊,你看这是什么?」   程定山神色冷淡,「不就是碗面?」   「师兄,你看哥哥,连自己生辰都记不得,还要我这做弟弟的帮他记,师兄你快念念他。」杜行远笑着对郁远告状。   郁远看杜行远这样,心酸得不行,虽然他也跟着装了多日,却险些破功,幸好肖扬在这时候走进饭厅。   肖扬知他们师兄弟有话要聊,不欲打扰,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如今听到饭厅动静,也知道他们没办法再聊,便走进饭厅。   「怎么了?」肖扬走进来,便往郁远旁边一坐,握住他的手。   郁远看向肖扬,总算能装下去,「行远忘记自己的生日,你说好不好笑?」   「该罚。」肖扬淡淡笑道。   郁远这才转向程定山:「是啊,连我身为师兄,都记得你的生辰,你自己记不得,不该罚吗?」   程定山看着桌上早有的茶水,想为自己斟上一杯,以茶代酒自罚。   杜行远却说道:「如此也太便宜哥哥,哥哥难道不该今夜与我们痛快地多喝上几杯美酒?」   程定山有些讶异,「你不是喝不得?」   虽然少与双胞胎相处,毕竟是名义上的师父,还是同桌吃过几回饭的,程定山自然知道虽然他们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杜行远是酒量超群,杜自迩却是喝不得酒。   杜行远笑道:「哥哥都忘记我早就能喝酒啦。」   程定山怕自己露馅,连忙说道:「你酒量还是不好吧。」   杜行远笑道:「所以要哥哥帮我喝啊。」   郁远也笑,看向程定山:「你确实该罚。」   *   一顿早饭在虚情假意的笑闹中过去。几人分开行动,郁远去找喻劭关心一下近况,毕竟喻劭肚子如吹气一样愈来愈大,卜烈植也把过脉,说是随时可能生产,竟是已近临盆了。肖扬去找胡蝶议事,让胡蝶代回个不愠不火的信函给傅安宁,至于杜行远则带着程定山回了他跟杜自迩的居所。   「我准备了东西要送哥哥。」杜行远笑得灿烂,一如杜自迩。   「什么?」程定山淡淡说道。   「这个。」杜行远将一个小巧的法器放到程定山手里,「哥哥一定会喜欢的,我先前准备了很久。」   程定山看着那法器,以金属制成宝塔的模样,精巧到可以放在手心里头,上头有系绳,看起来是件挂饰,「这是?」   「引雷法器,本来在藏宝阁里,我前阵子瞒着你,跟尊上要来的。」杜行远笑道,事实上他确实是从藏宝阁找来的,但他根本没有跟白虎要,这种事情他们早有默契,白虎没说不行,那就是要把程定山让他解决,手段方法他自己决定,「它能将修士的灵魂锁进去,夜里引天雷相劈,日里烈日唤醒,是很好折腾人的法器,我想哥哥你一定会喜欢的。」   程定山确实是喜欢。他忍不住想,若他有一日能够诱得郁远或肖扬的灵魂,最好是两者一并关入法器,让他二人受此磨难,如此该有多好。   「哥哥不喜欢?」杜行远笑着问道。   程定山知道自己再如何都要响应,「喜欢的。」   「我帮哥哥挂在腰间。」杜行远亲手将那挂饰系上程定山的腰间,「好啦。」   「谢谢。」程定山摆弄着那吊饰,还是不忘说句谢谢。   「希望哥哥很快就能用上这份礼。」杜行远笑着说道,唯有他自己才知这话多么别有深意,「哥哥就没有礼物送我?」   程定山根本不记得是他们生日,自然更不可能准备什么礼物,他夺舍至今,还处于不敢主动接近魔道任何事务的状态,怕一接触便会露馅,如今要去哪里生个礼物送杜自迩?   「算啦,晚上哥哥多喝点酒,多罚点便是。」杜行远笑道。   程定山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杜行远的笑容更深了些。   *   郁远到喻劭院里时,喻劭正在院落里自己与自己对弈,棋盘上已有许多黑子和白子,喻劭正在一颗黑子、一颗白子慢慢地下,见到他来,微笑地叫了声师叔,人要起来迎他。   郁远怎可能让他起身相迎,连忙摆手,「不必、你坐着就好。」   「我泡茶给师叔喝。」喻劭笑着说道。   郁远自然也不会要一个怀有身孕的后辈做这些,「那也不必,我方才已喝过许多茶,你下你的棋便是。」虽然他对下棋总是头疼,毕竟他没耐心也没心思去钻研,但坐在这里与喻劭聊聊天,还算是可以的。   喻劭点点头,如今腹部虽然已经极大,衣袖下露出的腕骨却仍是纤细得跟以往一样,他一子一子缓慢而优雅地下着棋,淡淡说道:「傅安宁又给我寄信了。」   郁远眉头一挑,「喔?」   「不外乎都是那些话,师叔以前看过的那些。」喻劭一笑,「我常在想,我以前怎么会傻得信他对我有真心实意?」   「谁没笨过?」郁远想宽慰喻劭,「你哪傻得过我,我还被自己师尊除掉,连自己最心爱的兽宠都差点没保住。」要是没有扬扬彼时拚死一搏,哪来今日的他?「你比我聪明那么多,之后的路肯定会比我好的,你放心吧。」   喻劭如何能不明白这是郁远安慰之词,他不以为自己能有师叔这种命,然而他还是能领会对方的心意,点点头,笑了一笑,本来持着黑子的手却突然缩了一下。   郁远发现他差点没掐住黑子,「怎么了?」   喻劭表情微变,却又很快回复适才的冷静优雅,「没什么,师叔,我恐怕是要发动了,烦请师叔将卜堂主请过来吧。」   郁远险些原地跳起来,立刻拿起玉球给卜烈植发消息,让卜烈植不管如今在哪都赶快回到这里来。他则看向喻劭,有些慌乱,「我的好师侄,你得告诉我,该备些什么。」   他在仙门行走多年,到哪里都是一派悠然,连在其他门派山门口插剑,都带着笑意,可是如此面对喻劭这临时可能要产子一事,却慌得很。   喻劭倒是不急不徐,他方才痛过那一下后,至今还没第二下来,应该没那么快,「师叔莫慌,外面不是有人?」他深知魔尊会放到这里的人,必定可以信任,「师叔帮我请他们进来,我来交代他们。」   郁远实在受不了自己的脑,被小师侄这突如其来的发动给弄懵了,「好,我立刻去。」   郁远把人领进来。喻劭便带着人进他房里,有条不紊地要人烧热水,烤热剪子、刀子、针……等等物事,还让人在地上铺上垫子,其间挺过好几波痛,他都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郁远心慌得要命,又不敢走来走去怕让小师侄更紧张,只能坐在喻劭身旁,看着喻劭也坐在椅子上吩咐这、吩咐那,在看喻劭脸有些泛白时,伸出自己的手。   「小师侄,你要是疼,咬咬我的手吧。」他心道这疼一定是椎心刺骨之痛。   「师叔,对逆天修仙之人来说,这种疼痛算不上什么。」喻劭笑笑说道,唯脸色又白了几分。   事实上是疼的,然而师叔又不是那个造孽之人,咬师叔做什么?至于咬傅安宁……咬傅安宁又能解什么恨?他抚着肚子,想要露出笑容,一波阵痛却刚好到来,疼得他得硬生生忍过这波。   郁远真没这么慌过,小师侄既不让他咬,看起来又这么痛,他不想要添乱,索性到一旁的桌案去,拿出画具开始作画,他的心不定,也画不出什么来,只是能够不惹事。   幸好卜烈植很快便走进来,后面还跟着重望明,郁远见到他们两人进来,心里便安定了,收拾好画具,到门外去等着喻劭产子。   喻劭生为男人,不像女人有产道,必然要剖腹取子,方才才让人准备那么多器具。郁远也不知道这剖腹取子要多久时间,他只一直听到卜烈植说给我刀子、给我剪子……没有听到任何重望明的声音。他倒是有些讶异蛊王弟弟在这特殊时刻竟然乖乖巧巧,没有掉链子。   但迟迟没有听到新生儿啼哭的声音,郁远有些紧张……这到底生得如何?   他正急着想冲进去,重望明正好探门而出,脸色难得有些凝重。   「怎么了?」郁远着急地问道。   「孩子应该是昨天晚上就被自己的脐带把自己勒死了,郁远哥哥,我头次替人产子,结果遇上这种事……」重望明一脸颓丧。   郁远没空安慰蛊王这孩子,他想去看看小师侄,正想进去,便又听到重望明说道:「下回换你产子,我必定要看到活生生的宝宝,好吗?!」抬着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看着他。   看来蛊王这孩子确实不必安慰,郁远难得无情地忽视他,走了进去。 第七十五章   卜烈植早就把里头收拾得差不多,至少已不见血污,喻劭此时正坐在床上,已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抱着一团青青紫紫的小娃儿,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郁远没有前去跟喻劭说话,只是不远不近地看着。   「好孩子。你知道爹爹我想做什么,对吗?」喻劭露出非常温柔的笑容,看着怀里那擦拭洗净过,却不再有心跳的死婴,「你怕爹爹为难,不想爹爹当凶手,所以先……自己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轻轻地吻着怀里的宝宝,像是怎么吻都吻不够。   郁远眸中含泪,不忍继续看下去,他正要转身,又听到喻劭的声音。   「好孩子,是爹爹对不起你,没给你找个好父亲,下辈子你得记得找我,我们再当父子好吗?」   郁远竭力忍着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   郁远不想让喻劭看到他掉眼泪,便到院外石桌,方才喻劭下的那棋已被喻劭让人收好,他便摆上画具,面对着空白的画纸,此时却不像方才一般什么都画不出来,他随意几笔便勾勒出喻劭的侧颜,继续沉浸画中,很快,一幅画便画好了。   那是喻劭抱着一个新生儿的画面,但画与现实不同的,是那孩子的皮肤是红润的、眼眸是张开的,嘴唇还有一丝丝笑意。   那是最能柔软人心的小家伙。   卜烈植还在里头检查喻劭身体的恢复状态,以及吩咐产后的用药,想让他身体尽快恢复。   重望明刚没得到郁远响应,还有些迷茫,后来看到郁远落泪,才明白郁远似乎是在伤感,他有些不懂郁远为何而伤感,东想西想,想了老半天,还是没能懂这种情绪——喻劭不是本来就要杀亲子做法器?孩子绕颈而死不是反而省事?还不必动手杀呢。   虽然说没让他接生到活生生的新生儿,还是让他觉得失落就是了,他挺想看看人类的小孩出生可以有多吵。   他脑子转啊转的,坐在郁远旁边倒是没吵也没闹,没想到郁远下笔神速,如此快速地就画好一张画了,这画画得好看极了,重望明忍不住就开口:「郁远哥哥你画得真好。」   「本来还想着……」郁远喃喃自语道。   他本来还想着,孩子若是活泼健康地生出来,或许有转寰的余地,也许喻劭一看便不忍,说不定这孩子还能不必死,能拖一日是一日。   却没想到,会是这结局。   思及此,郁远叹了口气,「算了。」   重望明一脸迷茫,不懂他郁远哥哥都在想些什么,「郁远哥哥你倒是说清楚讲明白啊。」这话还是他从郁远哥哥那里学到的。   郁远没指望这孩子理解,「没事,我想把这画送我小师侄,你觉得画得好吗?」   「很好啊。」重望明答完,才想到他不是早说过了?郁远哥哥刚刚没在听?   郁远点点头,他画这画,是为了想要弥补遗憾,至于喻劭人生中的遗憾,他想以此画祝福,「那他若是未来有下一胎,你再去帮他接生?」   「好啊。」重望明追问道:「你不生吗?」   郁远拿着画便往屋内走,重望明再度被无视得一头雾水,「原来郁远哥哥不想生啊?」   *   肖扬知郁远今日心情不佳,平日他早就把人拖去用特殊手段哄哄,主人便会好上许多,但今夜还有重头戏在,他也还有事得忙,忙得脚不沾地,连使出这些手段的时间也没有。   这笔帐自然被他再度算在杜自迩身上。若非要杜自迩能够安全回来,他何必需要这么忙?   连抱抱主人的时间都少上许多,他都快变成不称职的兽宠了。   这天他甚至没有去接郁远一起回来,而是让郁远在外面待够了,自己回到居处,不为什么,就因为这是双胞胎们的生辰,他心里有数郁远必定想要进灶房打下手,不让杜行远忙碌,但让主人进灶房便会毁天灭地,他虽不愿为了双胞胎生辰进灶房,还是只能去了。   结果在进门前与杜行远面面相觑,肖扬对杜行远还是相对温和的。   「怕你师兄毁灶房?」肖扬笑问。   「师嫂也怕吧。」杜行远淡淡说道,在程定山面前,他还装着叫声尊上,程定山不在,他连装都懒得装。   「程定山呢?」肖扬还是问一下那人在做什么。   「以为我想害你们。」杜行远冷冷答道,当每个人都是他程定山或傅安宁那种人?「正在找证据满足他自己的愿望。」   肖扬无所谓地轻笑,「就让他这样想吧。」   两人转身进灶房里帮御厨的忙。   郁远这天几乎都待在喻劭的院落之中,他也没多做什么,只是怕喻劭心情抑郁,将画赠给喻劭,又多聊几句后,便退到外面石桌一张张画着图,要喻劭若是需要人陪便找他,画出了喜欢的图,便拍了给扬扬看,这天他早早收工跟喻劭道别便回居处,毕竟早上没做到长寿面给师弟吃,他还想着进灶房当御厨下手,没想到一进灶房却见三个男人在灶房里忙碌。   「师嫂去陪师兄吧。」杜行远笑吟吟说道,只要有外人,就算是御厨,他也还是称职地扮演杜自迩。   「可是这是你生辰。」郁远很为难。   「我生辰,师兄不是更该让我高兴?」杜行远笑笑地回道,「替师兄做晚饭,我就高兴了。」   「他说的不错。」肖扬一见郁远,就洗去油腻的手,擦干后都拿给郁远,「主人随我来吧,不是画了许多画,一张张都拿给我,我帮你收好。」   「也好。」郁远点点头。   他虽然爱画也能画,但整理画作一直让他苦恼,双胞胎还未至苍山之前,他自然是自己认命整理,有双胞胎后,他一开始还假装一下,后来与双胞胎愈来愈熟,便当甩手掌柜不管了,他画作不少,双胞胎会与他确认哪幅画要赠人、哪幅画要留、哪幅画要转出去拍卖,扬扬来了之后,这件事便换给扬扬做,不过扬扬却是将他所有的画,除了他说要赠人的,全都留下来了。   他将今日的画作全部都拿给肖扬,前几张画,他能拍的都用玉球传给肖扬看了,但最后一张没有,他赶着回来,画完后便收好赶紧回来了。   肖扬一一收好,里头有一张是郁远画的,双胞胎两人背对背贴着,两人脸上都有微微笑意的模样,一人手上持着霜月,一人手上拿着曜日,将双胞胎的神色都画得肖似极了。   那才是真正能使出日月双华的日月双剑。   「这是要赠给师弟的。」郁远对肖扬说道:「你帮我收好,我等自迩回来才要送他们。」   「好。」肖扬点点头,便帮郁远将画收妥。   肖扬的目光在最后那张画上。   那画的是他的侧颜,是张全身的图,却不是穿着此时的衣着,而是郁远去过的那个小世界的服饰,他长发束成一束,身着白色的西装,穿着一双白色的皮鞋,抱着一束这里没见过的花,唇边泛着淡笑,像是要去见他心爱的人。   肖扬眸光顿时深了,「主人想起来了?」   郁远从前曾经跟他说过,他若是这么穿一定会很好看。   他当下说自己不穿最好看。   主人羞恼地瞪他一眼,他却很自在,他身为野兽,习于赤身裸体,没穿衣服根本算不上什么事。   「没有。」郁远摇摇头,他知扬扬说的是恢复记忆,若是完全恢复记忆,他还没有。   只不过脑中有些画面,觉得扬扬若是穿成这样,肯定很好看,便画出来了。   肖扬听他这么说,仍是不满,「主人好心狠,都不想起我。」   郁远急着说道:「你这是偷换概念。」他是想不起来,又不是不愿想起来,而且他也不是忘了扬扬啊,他是失忆了某部份,现在不是也认了吗?   说完之后,他自己愣了一下。他用了一个不是他会用的语词。   肖扬挑了挑眉,「必定是我这些日子耕耘有功,主人快想起来了。」   郁远也觉得自己的记忆该是更松动了,否则他不会画出扬扬这样的穿著,捧着这样的花束,但是这明明跟这些日子以来的日夜荒唐是两回事!   肖扬问道,「主人不谢谢我?」   郁远不服气,「谢你做什么?!」   肖扬振振有词,「受人之恩,必当涌泉以报。我帮了主人,便是对主人有恩,主人不该涌泉报我吗?」   一段好好的话被扬扬说得色气四溢,郁远一想到扬扬说的涌泉……满脑子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便骂道:「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你这畜……」心里想了老半天,嘴巴还是骂不出来。   「我是畜生没错。」肖扬轻笑,将郁远在桌案边按下坐好,将纸摆好,画具一一摆上,「但主人想到哪去了呢?我不过是想主人再画一幅,主人既画了我,也画画主人吧。」   「我不……」郁远正想说他就是没想到要画自己,才只画了对方。   肖扬却蹲下身来,眉眼微挑地看着他,那勾人意味不言自明。   郁远看他那一副要撩起自己衣襬的模样,深怕他做出什么不合时宜之事,连忙说道:「你别闹了,程定山随时都会来。」   「主人若是不想我弄,便好好画上另一幅。」肖扬笑着,语出威胁。   郁远很想说这样他画不出来,肖扬却微笑地与他对视。   「主人若画得丑,我便钻进主人衣襬。」   郁远认命地拿起笔开画,他被迫在压力下作画,本来心里还有点埋怨,真下笔后却画得极为顺利。画中人正是他自己,他画的倒不是长发,直觉地画了某个他并不熟悉的短发,穿着黑西装的他,眉眼微弯,彷佛正要赴一场约会。   两幅画分开是各自一幅画,合起来则是肖扬拿着花束,正要把花递给郁远的画面,郁远尚未伸手去接,然而那双桃花眼里带着清浅的笑意。   「留着带去给你妈妈看。」肖扬动手整理好画具和画作,「照你说的模样,她必然会喜欢的。」   郁远眨了眨眼,「所以你起初要我画,便是……」   肖扬听到屋外的动静,笑着牵过他的手,「走吧,应付那人渣去。」   *   这晚餐桌上的菜色跟那日曲映歌要离开前大同小异,因为郁远先前爱吃这些菜色,虽然如今的郁远不记得,肖扬还是早早跟御厨拟好了菜单。   程定山对着满桌他不熟悉的菜色,不敢多说些什么,尽可能少言,顺着别人的话说,以求不出错。   杜行远一个人聊东聊西,什么都扯。   郁远自然是配合,兴致高昂地开了好几瓶果酒,不停地劝酒,「行远,你早上都答应我们要罚酒了,多喝一些。自迩,我没让你喝,你一直猛喝,这样行吗?」   「师兄都只劝哥哥喝酒,不让我喝。」杜行远把杜自迩演得维妙维肖,「我明明早就不会醉了。」   郁远心里一酸,笑着猛灌一大口酒,「你啊。」   肖扬心里有数主人难受,淡淡挑眉,跟着演,「你师兄没让你喝,你还不是照喝?还要你师兄劝你喝,你多大了?」   杜行远笑吟吟地瞪着肖扬,「虽然你是尊上,还是没资格管我。」   两个就这样斗起嘴来,郁远一杯一杯劝进程定山,「行远,我们别管他们,赶快喝。」   程定山自然不可能推,只能不断跟着喝,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他们一路吃吃喝喝,一顿饭吃了一个半时辰,还让御厨提早回去,直到一桌饭都吃得差不多,杜行远站起来收拾桌子。   程定山当然也没办法坐在那里杵着,还是站起来跟着收拾。他内心自然还是不悦的,但此等小事,他亦只能忍了。   「别。」郁远笑笑地说道,「让自迩去收就好,平日都是你在收拾,今日好好歇息一下。」   程定山不喜灶房之事,平日的准备菜色已经想方设法缺席了,此时自然不能不收拾,还是起身去了灶房。   杜行远见他进来,内心一笑。如果程定山人在外面,他会将人留给师兄,但是人都进来了,他还是打算自己动手。   「哥哥,我懒得洗,你要不要用术法帮我洗个碗?」杜行远缠着程定山。   程定山自己也不想洗,心道掐法诀确实也不确,然而他一掐咒便发现不对,他浑身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全身的修为跟没了一般。   「是不是很熟?」肖扬的声音从灶房门口传来。   灶房门口,郁远懒洋洋地像没骨头似地倚在墙边,肖扬则牵着他的手,神情冷淡,带了点笑意。   程定山一惊,虽没有任何修为,还是将霜月拿了出来。   「你真以为我是杜自迩?」杜行远亮出曜日,眼前是一个跟他生得一模一样的人,却不是他的自迩,这人,该死!   「霜月,回来!」霜月本来便是他配剑,只听他号令,如今他一喊,霜月立刻从程定山怀里飞至杜行远怀里。   杜行远左右手各持一剑,将曜日、霜月一同刺入程定山左胸膛,一寸寸地推进,毫不留情。   程定山吃痛,讶异地瞪大了双眸。   --------------------   快要完结啦 第七十六章   程定山在仙门打滚如此多年,几乎是肖扬出声的那瞬间,他便发现他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是从根本上犯的错,他最初想夺舍双胞胎时,只想着夺舍双胞胎的利益,他当然清楚夺舍一对如影随形的双胞胎,本身有多少难处,却不以为意。   他彼时若是夺舍阚晁都相对容易混过去得多,然而阚晁那资质……他直到现在也看不起。   他当然不怕,毕竟他拘着其中一人的灵魂,他怕什么?!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对孪生子其一,不要另一人的命!   当杜行远双剑齐下时,程定山痛楚是真实的,他开始疯狂大笑,「杜行远,你以日月双剑刺我?这可是杜自迩的身体,你不想知道他去哪里吗?你不想他回来吗?」   杜行远并未被程定山动摇,这些说法他早就反复地想过。他怎么想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弄死程定山后,自迩要是没能回来,他便向师兄磕过头,去找自迩便是。   虽然说师兄跟他提过,白虎有安排,自迩会回来的,但是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那是师兄的宽慰之词。   此时最重要的,是弄死程定山。   他伸手去捞对方元婴,一点余地都不余给程定山,胸口被插进剑,已不得动弹的程定山万分不可思议,杜行远竟然是真心想毁杜自迩。   「行远,别。这让我来。」郁远却走了过来,抑止杜行远的举动。   程定山此时身负重伤,又因为杜自迩的体质,而动弹不得。杜自迩确实已能沾酒,但喝酒喝过量之后,会在某个时间陷入修为全被冻结的情形,唯有极为亲近之人才知道,所以并非程定山不反抗,实在是他反抗不能。   郁远却不是去抓程定山元婴,他修为本来就比杜行远还深,要剥离肉体和灵魂,在对方重伤且有意脱逃的时候,实属容易之事。他从汨汨流血的心口处一抓,程定山的灵魂轻轻松松便被他握在手里。他实在想不透,明明当初程定山再忍不过百年,便能仙逝了,双方好来好去不行吗?但他没有问,他太明白跟程定山说再多都没有用。   郁远对杜行远伸出他空着的手,「法器给我。」   他极爱作画,或许粗线条,对于细节他却是从不忽视,甚至是过目不忘。砺雷塔在他这回失忆后,肖扬带他去藏宝阁时,他还见过,但今夜看到在程定山的腰间,他便明白杜行远想做什么了。   程定山终于慌乱了,不停尖叫着你做什么,肖扬嫌这灵魂太吵,随手拿了一颗小玉球,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地卡进了程定山的嘴里。   杜行远听话地将法器放在郁远手心,郁远不理会在他手上近乎扭曲的程定山,口中念起咒来,砺雷塔竟像有吸力一般,自动将郁远手里的程定山灵魂吸了进去,郁远想着扬扬是如何抱着他渡劫,是如何被雷劈打的,持了更强的咒,他要程定山每夜受这天雷劈打之苦,较之扬扬当时痛上千倍万倍。   做完这一连串事情,明明不该累,但郁远却突然乏力似的,晕了过去。   「师兄!」   「主人!」   杜行远没想到郁远会突然昏迷,他还想关心郁远,肖扬却早已过来把人抱住,对杜行远说:「你先帮你弟弟拔剑止血,你师兄没事,别担心。」   他怀疑郁远此时是所受刺激过多,即将恢复记忆了。   杜行远点点头,他相信白虎说的师兄没事便是没事,若是师兄有事,白虎不会有余裕跟他说这些。然而他却没想要帮杜自迩止血,他看着杜自迩,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里。霜月、曜日还在杜自迩的心口,他伸手摸着那些血,轻轻地说道:「对不起,很疼对吗?」   是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愿意为你疼。他在内心悄悄说道。刚刚将霜月、曜日插进程定山胸口的时候,他有多义无反顾,此时便有多么舍不得自迩。   他伸手快速地将日月双剑从杜自迩身上取出,眼眶里一颗颗的泪水往下滴,取出两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反手就把剑往自己胸口插。   肖扬还抱着郁远,正欲出手阻止。   躺在地上的杜自迩手突然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随后幅度愈来愈大,缓缓地伸向杜行远。   杜行远注意到这个小细节,颤抖地握不住剑,两手双剑齐落,掉地上发出哐当的撞击声。   杜自迩终于伸手搭住杜行远的手腕,他轻声地说道:「哥哥,别哭,我疼。」   杜行远手忙脚乱地帮杜自迩止血,是稳重的他少见的慌乱,他连点了好几个穴道,抹去眼泪,颤声问道:「还疼吗?」   「身体不疼,我什么伤没受过?」杜自迩灿出笑容,失血过多让他脸色有些苍白。他指的是那段他们兄弟一起逃命的日子,他确实受过许多伤,也没觉得疼,「可是哥哥掉泪,我疼。」   肖扬在旁边低笑,拿出玉球,把早在待命的卜烈植给叫来。   「你们两个先在这儿,烈植等等就过来,都好了便回去吧,碗盘就别折腾了,大不了明天全换过,你们师兄我先抱回房去。」肖扬把郁远打横抱起,举步走出灶房。   「师兄没事吧。」双胞胎齐声。   「没事,等等就醒了。对了,这是你们师兄要送你们的生辰礼物。」肖扬单手还是稳稳地抱着郁远,他另一手将画卷往后一丢,画缓缓地在双胞胎面前展开。   那是他们兄弟两人,背对背的侧颜。   「生日快乐。」郁远待在肖扬眼里微微睁眼,轻声说道。   *   光听到那句生日快乐,肖扬便清楚,郁远的记忆确实回来了,他跨步出灶房,笑道:「主人还装?」   「剑掉下来的时候我刚好醒,能不装吗?」郁远嘟嚷道。   他刚刚也不知道为什么,将程定山灵魂放进砺雷塔瞬间昏了过去,他可以感觉到周遭发生了什么事,随之而来的是一堆记忆被释放出来,太多回忆冲击着他的脑海,他有知觉却无法动弹,待他终于觉得好多了,正巧是曜日、霜月落下那一剎那,他自然继续装死啊,哪可能这时候还醒过来乱,让师弟们发现他失忆啊。   先前行远没能发觉他失忆,恐怕是因为要太多心神去对付程定山,要是行远不需要设计程定山,会发觉的机率恐怕是更高的。   肖扬扳起脸,佯装抱怨,「主人就是这么心狠,随随便便就失忆,想起来又不打声招呼。」   郁远看着肖扬,他家的大猫猫太聪明了,太会攻击他弱点,他有点心虚,但还是很无辜,「我又不是故意忘记的,我也是受害者。」   肖扬挑眉,径直将人往浴池抱,「难不成我是加害者?」   郁远想到自己失去记忆的一开始,是怎么对他家大猫猫的,真的是死了的心都有了,他没有错,但是他家大猫猫的确更无辜,他想起肖扬的那个我记得就好的萧索身影,虽然心里有数他家大猫当下应该是几分真、几分示弱,但是心还是疼得不行。   「我的错。」郁远诚心诚意地道歉。   「主人的诚意呢?」郁远将人在浴池旁放下,将沐浴的物事全拿出来放在池边,也随手将郁远递过来的砺雷塔收妥。   郁远有些冒汗,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诚意貌似不怎么足够,但他今天情绪数度起落,自认没体力招架这年轻小伙子,「今天发生之事实在太多了,把我这老人家折腾得有点累,选一晚随便你处置,好不好?」   肖扬挑眉,「真随便我?」   郁远认真点头,「真随便你。」   「主人先来,我们拿玉球作个证,省得主人一而再、再而三闹失忆。」肖扬又拿出一颗玉球,他如今更谨慎了,凡事留有纪录比较好。   郁远回道:「我不会再失忆了好吗?」讲得好像失忆很容易一样,他两次失忆都跟程定山不无关系,现在人都被他们锁进砺雷塔了,一辈子也不可能出来了,他哪还能失忆,「不过要录便录吧。」   肖扬倒是认真地拿出玉球,就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将郁远说未来一晚随便他的话录下来,满意地将玉球收了起来。   他们脱了衣服,便到浴池里泡温泉沐浴,肖扬虽是人身,但是难得没对郁远动手动脚。   郁远惬意地泡着温泉,舒服得眼睛都快瞇起来,「自迩回来了,太好了。」   「主人真不记得自迩吗?」肖扬看着郁远,确认似地说道:「不记得最好,要是主人记得,我便去刺他两剑。」   「等等,因为自迩回到我过去,去找以前的我,所以此刻的我该有记忆吧?」毕竟他也失忆了,如今又想起来的记忆,应该要包括自迩才对,「但是我不记得有自迩啊。」郁远自顾自的说道:「除非他不是人……等等,他该不会真的不是人吧?」   他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猫,曾经遇过一只黑猫浪浪超级可爱,每天跟他回家,对他脾气特别好,总是笑咪咪的,比狗还亲人,他妈妈还受不了那只浪猫的攻势,准备要把牠带进家养,没想到猫猫突然暴毙死了。   他还记得他小时候哭得伤心死了。   现在想想,怎么觉得那猫有可能是自迩?   「主人想到了什么?」肖扬瞇起眼来。   郁远立刻摇头,「没有,我什么都不记得。」   肖扬点点头,先随口跟郁远闲扯届时喻劭回苍山时,他们要不要也暗地回去晃晃,降低郁远的防心,随后冷不防地说道:「黑猫很讨喜对吧?」   郁远差点要跟着点头说对啊,猛一想才发觉这根本送命题,送的是他的命,他僵硬地摇头,「不讨喜、不讨喜,白虎最讨喜了。我只喜欢我眼前这一只。」   肖扬低笑,「晚了。」他手很快搂上郁远的腰,将人亲昵地圈在怀里。   「等等,我明明有说之后随便你的。还用玉球留下证据了。」郁远垂死挣扎。   肖扬挑眉,「不同之事,岂可混为一谈?」   结果这晚,郁远还是没能逃离在浴池里就被吃干抹净的命运,他很哀怨,早知还是要被扑倒,他何必先答应什么随便他家大猫的事? 第七十七章   当初糟老头听到肖扬提的双胞胎若被夺舍该怎么办的问题,便跟肖扬说了没问题,他可以搞定,他无法让双胞胎不被夺舍,毕竟他不能破坏这个小世界原有的规则,就算夺舍活人,本身就不是一件天道能容之事,但却还是得让这世界的人或是让天道去解决,而非他。   糟老头能做的是,保证双胞胎之一的灵魂能够换个小世界去,待到他们把事情处理好,再让杜自迩回到原来的身体里。   回到原来的身体里需要所谓的媒介,或说藉此定位,那得是血亲的血或泪。   肖扬嗤之以鼻。如果被夺舍的人没血亲,那不是不用回来了?   糟老头:「道侣也可以的,所以你主人若是被夺舍,你就可以把他唤回来。」   肖扬瞪视,「你不是说他体质不同,已不会被夺舍?」   糟老头道:「这是举例。」他说着说着又激动地想去抱肖扬,虽然肖扬是人形,他可以想象肖扬老虎时的模样,「呜你这只大猫猫怎么这么可爱?!」   肖扬迅速地避开,冷淡地回道:「……你方才那些话,是指独身之人被夺舍就得自认倒霉?」   糟老头很快地回道:「也不是这么这么说,而是对独身之人来说,原世界不见得有人在等他,新世界也未尝不好。」   肖扬难得没反驳糟老头,但他还是不怎么信任糟老头能把事情做好。   果不其然,双胞胎被夺舍的那晚,他灵魂出窍去找糟老头,糟老头这次倒是很大方,直接便带他去郁远生活过的那个小世界。   「可不可爱,你说。」   糟老头带肖扬去看一只小黑猫。   肖扬不屑一顾地别开脸。   小黑猫像是能看到他,对他直哈气。   糟老头说道:「奇怪,他应该看不到你啊。是一种对讨厌对象的感应?还是同类相斥?」   肖扬瞇起眼,一脸不悦,「牠是杜自迩?」   「是啊,刚好能有的身体就这个,这是只有心疾的猫咪,猝死的当下,杜自迩刚好过来。我安排得很好吧,你看,比原来的杜自迩不是更好看吗?」糟老头很得意地说道。   「我不同意。」肖扬极为冷淡,「哪个都丑。」   肖扬对杜自迩化成的小黑猫,一点兴致也没有,确定人没死就好了,原本正打算离开,一个稚嫩的童音突然传过来。   「好可爱的猫猫。」   肖扬对小孩当然没什么兴致,但那小孩若是他主人的幼时,意义便不一样了。那孩子皮肤很白,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声音脆亮,活脱脱就是郁远的缩小版,因为还小,脸还有婴儿肥,看起来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旁边的小孩长什么模样,肖扬看都懒得看。   一旁的小孩还在说:「这猫猫会不会很脏?」   小小的郁远早就蹲下来疯狂撸猫了。小黑猫哪能没认出师兄,对小郁远直笑,亲近得很,甚至像狗一样摇尾巴。   肖扬不满了。   糟老头久等不至的肖扬虎身,此时此刻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白虎蹲趴在小郁远前面。   小郁远没能力看得到,还是在撸小黑猫。   糟老头自告奋勇:「你主人现在没办法看到你啊!不然我来帮他撸一下你吧!」他向肖扬飞扑。   肖扬冷漠,迅速地又变回人身。   这笔帐,他必定要主人还!   *   杜自迩这伤虽然在心脏,然而他毕竟修为深厚,元婴未有损伤,卜烈植的医术又绝佳,没几天就活蹦乱跳,比刚产子的喻劭恢复得还快。   喻劭精神看起来倒是还好,跟来探视的郁远还能有说有笑,但是脸色比先前却更无血色,身形甚至较之孕前还要瘦。郁远知他还没有真正恢复,也是因为如此,不敢带他去魔道总坛的炼器室让他炼器,怕他思虑过重,炼出什么心魔来。   喻劭心思何其玲珑剔透,很快看穿郁远的想法,「师叔不必担心,若不让我炼器,我内心之恨无处可去,才真的会走火入魔。」   「炼器毕竟需要体力。」郁远怕他如今形销骨立,弱不禁风的模样,受不住。   「我如今只盼能早日除去傅安宁。」喻劭淡笑,「师叔不允我吗?」   这小师侄就是让人不舍得很,也不知道傅安宁那个渣渣怎么舍得这样把人逼到反水……这故事要是让他妈听到了肯定气呼呼地说得来一个换攻文!   「允你、什么都允你。」郁远苦笑,「我让你小师叔二人陪你去炼器吧,我倒是也能陪你去,但你师婶肯定会不高兴。」   郁远被他家大猫调教下来,也没那么直了,炼器室热成那样,他自己没事当然不会想去,陪喻劭去他倒是可以,但肖扬百分之百会不高兴,他才不要惹自家大猫生气。   他来看看喻劭,陪喻劭说说话,肖扬倒是不会如何,但要是陪人陪到炼器室去,弄得汗流浃背,肖扬肯定心有不悦。   喻劭炼的倒不是多么复杂的法器样式,这法器也不必繁复。他不过就炼了一把匕首。那匕首由于是初生儿骨血所制,小巧精致得很,白中透着些粉色,色泽倒是比先前他们见到的那个红玉镯淡得多,彷佛一件无用的瓷器般,任谁看到都会怀疑它是不是能杀人。   要将喻劭送回苍山,肖扬问郁远要不要索性大大方方陪着一起回去,郁远起初兴致缺缺,他不想跟傅安宁尔虞我诈、装来装去,他更怕自己要是直接跟傅安宁对上面,就没有喻劭的事了。   肖扬却劝郁远,「你不帮你小师侄撑个腰?如果你小师侄能将你或双胞胎带回苍山,那傅安宁对你小师侄不是该论功行赏?」   郁远心想这确实有道理,他脑海里全是喻劭抱着死婴说话的那画面,心里恨得很,只顾着想杀傅安宁,却忘了这一层。傅安宁如今想与魔道结盟,肖扬先前总不理不睬,若是喻劭能从他这里下手,将他这个指标人物带回苍山,那看在外人眼里,便有几分魔道对苍山友好之意。   「那便去吧,但我不要跟傅安宁说太多话。」郁远拿回记忆后,讲话更像他待过的现代社会一些。   肖扬点头,「就打个招呼即可,傅安宁交给我,主人在旁边吃点心便是。」   「怎么觉得我好像吉祥物?」郁远不是第一次说到这词了,肖扬不必他解释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本来就是。」肖扬说一说还揉揉郁远的发。   「等等,我明明是主人,你才是吉祥物吧。」郁远反驳之余,还揉了肖扬的发更多下,不仅如此,为了显示他身为主人的雄风,他还跟着揉了揉肖扬的耳朵。   作死的主人自然顺理成章地被他认为的吉祥物扑倒了,郁远再度欲哭无泪,自己养的宠物,只能自己受着了。   *   肖扬不介意他身为魔尊,带着郁远一并送喻劭回苍山,别人会怎么想,毕竟在他眼里,傅安宁已是个将死之人,仙门其他门派就算认定魔道此举是对苍山大量释放善意,他亦无所谓。   肖扬和郁远要一起送喻劭回魔道,让傅安宁出乎意料。肖扬便是郁远当初的白虎兽宠一事前阵子一传出来,他自然也得了消息,心道当时一人一虎形影不离,他喻劭这步棋或许下错了。   白虎对那郁远可是痴情得很,断难被喻劭所诱。   没想到喻劭竟能说动郁远和肖扬送他回苍山。傅安宁起初直觉必有诈。   但细细一想,喻劭有那样的过去,后来行事手段又都是他所教导,能够说动肖扬或郁远,想来也不无可能,说不定便是意外之喜了。   他给喻劭寄了信,信里既试探喻劭如何做到的,又极尽暗示地写了些等喻劭回来,再好好补偿之话语。他自然不知,喻劭收到那信时,郁远刚教完他剑法。   「我不必看都知道信里有什么。」喻劭笑着把信拿给郁远,系了一封他早就写好的信在灵鸽脚上,「师叔想看吗?」   「写什么?」郁远如今跟喻劭已熟得很,也不跟他客气,嘴上边问边拆开信。   喻劭笑道,「明是夸我厉害,暗是试探。等我回去,想与我欢好。」   郁远佩服这小师侄对傅安宁的了解,竟跟信里写得分毫不差。   「他心疑我,不过他疑不疑都无妨。」喻劭轻轻一笑,「师叔,我打算回去的第一夜就下手。」他已经忍得够久,无法再忍下去了。   郁远明白点头,「我与你师婶会暗地去护你。」   喻劭知郁远和肖扬修为之深,早已不是此间该有的境界,并未阻止他师叔一片好心。他清楚郁远还是担心他,郁远嘴上说着是护他,事实上是怕他杀了傅安宁之后便会自尽。   师叔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他刚抱住自己死去的孩子时,内心痛苦万分,极为自责他害了他的孩子,只想着届时杀了傅安宁,便要自杀。   然而郁远送他的画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和祝福。他心里阴暗时总会拿出来看看,看着看着,便没那么想死了。   该死之人不是他。他凭什么要因为一个渣滓去死?   他从郁远的画里,看到了不同的可能。 第七十八章 (正文完)   这是郁远多年以来,头一回再踏入苍山,这次他是以贵客的身份走入苍山,与先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们到时已是近晚时分,傅安宁原已设下宴席款待,肖扬却淡淡响应说他们早已辟谷,若有事要议直接议事即可。傅安宁并不觉挫败,他原本就知道肖扬什么脾气,当初肖扬还在苍山时也不让郁远吃他们送上的菜肴或点心。   他领着肖扬到议事厅去,两人谈了许久话语,肖扬一直冷冷淡淡,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他也不介意。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倒是擅于忍耐。   至于郁远,没与他们去议事,他只是装着跟傅安宁打过招呼,随后便自称自己现在是一闲人,只想回栖霞峰逛逛,央着喻劭带他去栖霞峰这许久未回之地。   事实上郁远不过是不想他小师侄还要忍着与傅安宁多周旋,没真要喻劭带他逛栖霞峰。   「我自己逛逛就好。」他怕喻劭触景伤情,并不想要喻劭陪着他逛。   喻劭知他心意,也就说了实话,只有两人在场,他还是叫得亲近,「师叔,虽我后来为栖霞峰峰主,但不瞒师叔,我对栖霞峰,并不是太熟。有许多景致我都没见过。」   喻劭话说到这地步,郁远再粗线条也能领会过来,喻劭真正熟的恐怕是傅安宁那峰。唉,渣男真的不能乱爱。   「这样不就我要带你走走了?」郁远笑着领着喻劭四处晃晃。   喻劭是真没好好见过栖霞峰的景致,过去他生活围绕着傅安宁转,景致如何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连栖霞峰最美的赏夕阳之地,他都没怎么驻足过。   郁远却很怀念,这天天气极好,夕阳也美,他回想着以往一人一虎在此看夕阳的时光,也想着待除傅安宁,再要他家大猫猫背着他来这里看夕阳。   见身边喻劭形单影只,他还是怕这聪慧过人的晚辈想不开,便说道:「我再画张画送你吧。」   喻劭笑着点头,主动帮郁远布置他的桌椅和画具。郁远便在夕阳前作起画来。   郁远很快地画完一张图,是两个男子并肩坐看夕阳的画面,其中一男人只见背影,看不见脸,另一个却是喻劭,那是喻劭侧着脸说话的模样,眼中像是盛着星光,唇边的笑容极为温柔。   「别跟我说这不是你啊,小师侄。」郁远笑笑地画交给喻劭,「这是未来的你。」   于是喻劭那双跟郁远有七分像的桃花眼,也微微地弯了起来。   *   这晚,反倒是喻劭从住进栖霞峰后,最平静的一夜。从前他住在这里,只觉得恨,他因为过往的经历以及傅安宁的期望而恨郁远,也恨这个地方。   这像是郁远给他的枷锁,他一辈子都挣脱不开。   然而如今却不同了。郁远对他来说,是敬重的前辈,是另一种目标。郁远用言行在教导他,人生原来可以是另外的模样。   他在这里,彷佛能感受到郁远的温暖。   这夜,他没坐在镜前描绘容颜,让自己更像郁远。因为他知道傅安宁暂时除不去郁远,又怕郁远内心有疙瘩,不需要他像郁远了。   喻劭正要夜会去见傅安宁,却听见门开的声音,是傅安宁走了进来。他进苍山之后,傅安宁极少主动来寻他,他心里冷笑,却是跪了下来。   「劭儿没用,没能更快回来,对不起。」   喻劭产后虽亏损许多,然而郁远想方设法帮他进补,卜烈植的灵丹妙药跟不用钱一样地下,养得竟比当时在苍山好,此时跪在地上,白皙的颈项露了出来,脆弱请罪的模样,还是让生性多疑的傅安宁心生不舍。   「你做什么?」傅安宁将人拉了起来,温声软语地哄,「你是我的人,我岂会怪你。」   「劭儿不愿同魔尊往来……没能完成您的嘱托。」喻劭彷佛还认为错在自己,微微拉开与傅安宁的距离。   「你这不是说动郁远了吗?你如何说动的?」傅安宁笑笑地说道,「郁远竟然能够听你之言。」   喻劭一听他这么问,便知他有疑惑,低头说道:「劭儿不过就是让他知道,您有多少苦衷。他信不信,劭儿不知。」他手微微绞着衣袖,看来有些紧张。   傅安宁并不信事情能如此简单,但是要哄喻劭对他说实话倒也没那么难,「我的好劭儿,你是受尽苦楚才把郁远带来的吧?我得好好赏赏你。」   他正想宽了喻劭的衣服,喻劭却揪着自己的衣襟,看来楚楚可怜、惹人疼爱,「劭儿已经脏了,不能让您碰。」   「没有的事。」傅安宁根本就不在意一颗棋子到底有没有被谁碰过,「你方才说不是肖扬,总不会是郁远吧?」边将人往床上带。   喻劭坐在床沿,沉默无言,眼泪一滴滴落下,看起来更加令人心疼。   「喔?」傅安宁见喻劭看来像默认,与其说是不信,更像是惊讶,「他若是有那癖好,那白虎与杜氏双胞胎,该不会也……」   喻劭却不想再跟傅安宁有任何肉体上的关系,他左思右想,想出了这个方法,他不过是要让傅安宁失神,争取自己的时间,如今他抓着傅安宁惊愕的这瞬间,掏出早就预藏在袖袋的匕首,往傅安宁的胸口刺。   他这动作又快又狠,确确实实地往傅安宁胸口戳,正中心房的位置。   傅安宁瞪大了眼睛,笑了出来,「你?!」他修为已深,自然不会被此所伤……不对,他全身所有力量都快速地流失。   「这是什么?」傅安宁问着的同时,反应却极快,他单手拿出芝兰剑吓退喻劭,趁喻劭松手的同时,另一手飞快握住并拔出匕首,且反手往喻劭胸口插。   他此时虽刚受重挫,力气还是相对喻劭大上许多,眼看喻劭便要逃不过,一颗玉石却从窗外准确无误地射了进来,正中傅安宁的手,他持着匕首的手生疼,微微松了一下,匕首却被喻劭抢了过去。   「谁想杀我小师侄?」郁远的声音笑笑从窗外传了进来。   傅安宁感觉全身修为被化去了大半,发觉此匕首妖异之处了,这简直就像是……血缘法器?!   他无空管郁远是怎么跟喻劭勾搭上的,也没心思问喻劭为什么背叛他,对他来说,背叛便是死,他持芝兰剑那手手速不停,对着喻劭,招招杀招,逼得只持匕首的喻劭只能不断闪躲。   「小师侄,记得我教你的吗?电掣借你一用。」郁远走进房里,身边还跟着白虎,利落地将电掣一抛,划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线飞向喻劭。   傅安宁自然不能让喻劭接到电掣,他以芝兰去格开,然而电掣却像是有自我意识般,非但闪躲开来,还准确无误地落在喻劭手里。   喻劭近日勤于剑法,确实小有成果,他此时用剑还是不如傅安宁,然而傅安宁已被他血缘法器大伤,使剑破绽自然更明显,没过太多招,胸口便被电掣刺入。   傅安宁非但未倒下,反而趁势拉扯住喻劭的手,将人困入怀,把芝兰剑抵在喻劭脖子上,就算在这时候,他还是能评估出郁远最易心软。若郁远在意喻劭死活,他能凭此为自己挣得活路。   「扬扬,我懒得动手,嫌脏,你来吧。」郁远笑道。   事实上他扬扬两声刚叫出来,白虎早已往傅安宁飞扑而去,他动作快如闪电,此时的傅安宁全然招架不住。   喻劭也不是被绑着玩的料,他并未受伤,也不怕受伤,还拿着匕首那只手反手一插,正中傅安宁元婴。   同时间,白虎虎口一张,开口便撕咬下傅安宁的灵魂,将傅安宁灵魂衔在嘴里,傅安宁还在扭曲挣扎。   「小师侄不过是想杀你,我却觉得杀你太便宜你,小师侄果然还是对你太仁慈。」郁远拿出那砺雷塔,开始持咒,砺雷塔瞬间散出吸力,将傅安宁的灵魂卷过去,傅安宁开始尖叫,发狂似地逃走,却敌不过砺雷塔的吸力,灵魂全被吸了过去。   失去灵魂的傅安宁身体终于重重脱力,疲软倒下。   喻劭面色看来平静,甚至唇边还带着微笑。然而他内心的恨却未解。事实上他曾经最恨自己,恨自己太过软弱、恨自己识人不清,才会错付真心在这伪君子身上如此多年。   是他曾以为的仇敌,如今最信任的长辈,将他从如此自厌自弃的深渊中拉出来。他淡淡望向郁远,郁远看着他的目光一如平时那样充满暖意。   他又回去看那让他曾经爱之入骨,此时却仅剩滔天恨意的人。   「你知道你为什么死?便是血缘法器!你与我曾有过一个孩儿,你不会要他的,所以他也不来了,我拿他做成血缘法器了。当初你怎么害死师叔,我便要你也那么死。」拿着匕首,发了狂似地猛刺,像是要把他所有的恨都发泄完,「被自己的亲子所做的血缘法器所杀,痛快吗?不,我忘了你还没死透,被师叔关进砺雷塔里了……也好,一辈子都别再出来害人了……」   他又哭又笑,在傅安宁肉身插上无数个窟窿,直到稍稍解气,心情平复许多,他才望向郁远和白虎,「对不起,让师叔师婶见笑了。」   郁远自然没有走,他就坐在地上撸着他家白虎,陪着喻劭。白虎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瞇起,看起来很舒服的模样。   他桃花眼微弯,勾起唇角,「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要是真去死,才得跟我道歉。」   喻劭摇摇头,「不会的。我这条命,是师叔再给我的,我哪能随随便便去死。」他说完看着自己的手,上头都是傅安宁的血迹,微微皱起眉,方才沉浸在错综复杂的恨意里没能发觉,如今看到,还是有些嫌弃。   郁远半信半疑,「真的?」   喻劭没有骗他,「真的,师叔跟师婶先去歇息罢,这里我来打理。」   「那好吧。」郁远看向自己方才扔进来的那颗玉球,那玉球可以让他知道这里的状况,有什么事他都还能及时赶回来。   这里毕竟是他曾经最熟悉的栖霞峰,他人生待过最长久的地方。   *   郁远发觉,自己虽然有后来现代人的经验,然而骨子里很大部份,果然还是曾在这里生活过长长久久的人,现代社会的他,跟人少有仇恨,就算有仇恨也不会弄得你死我活,但连续收了程定山和傅安宁,也见到喻劭崩溃似猛戳尸身的行为,他却一点也没有不适,反而非常平静。   程定山是当初伤他最重的人,而傅安宁跟他的关系比较间接。毕竟程定山若没有杀他之意,傅安宁放多少本血缘法器相关的书籍在程定山面前,程定山都不会去杀他父母的。   然而最末他也不知道这两人谁让他比较恶心,似乎是不分轩轾。   当初肖扬希望他们能自相残杀,也确实做到让傅安宁杀程定山了,只不过当时没预想到,程定山还有夺舍的法器,搅得双胞胎那边乱上了一阵,幸好解决,也让喻劭亲手报了仇。   他身为曾经的现代人,对于灵魂就这么被收,甚至曾经芝兰玉树的傅安宁死相如此难看,却一点点恻隐之心也没有,只觉得一切终于过去,再也不需要看到让他恶心的这两个人了。   「扬扬,我觉得好轻松,也不是痛快……就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一出屋外,郁远立刻把他的心事说出来。   他轻松,却不愉悦,因为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发生过的苦难,都不是把这两人收进砺雷塔里就能消弥的。他甚至不以为程定山和傅安宁会因为被天雷夜夜劈打而后悔,但是让他们就如此死去,他真觉得太便宜这二人了。   如今这结果,确实是他能接受的最好处置方式,他有着如释重负之感。   「嗯。」白虎点头,他能明白郁远所想。但他跟郁远有些不同,他只关心郁远如何,别的他原本就不甚在乎,悲春伤秋这种情绪,他从来都没有,「主人想去哪?」   郁远看着他家毛绒绒的大白虎,感觉疗愈到了极点,他呼了一口长气,三两下就爬上白虎背上,将脸埋进柔软的虎毛里,嗅着白虎身上那清新的山林草木气味。事实上刚刚在跟喻劭最末谈话时,他就好想爬到他家大猫的身上埋背,但又不好意思在后辈面前,这么明目张胆地吸猫。   「有你真好。」郁远呢喃。   白虎弯了弯唇角,「主人没告诉我要去哪?」   「有你的地方就好了。」郁远抱紧他的大白虎轻声道:「你想去哪里我都跟你去。」   白虎纵情奔驰,带着郁远攀上栖霞峰至高之处。   郁远还记得,在成为栖霞峰主那夜,他便是在这里,痴痴等着他命中的白虎来找他。   如今却是白虎背他上来,多么畅快。   今晚天气极好,夜空中连朵云的影子都没有,又正逢十六夜,莹白的月亮如同圆润的玉盘一般高挂天空。   白虎将他放好,化为人身,坐在郁远身旁。郁远极为主动地牵过肖扬的手。肖扬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他最心爱的主人啊。   过去,他们曾经无数次并肩坐在这里,他想吻郁远,却不敢。   如今,再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肖扬笑看着郁远,郁远也正笑着看他。   他们两人离彼此愈来愈近,终于在盈盈笑意间,吻上对方。   皎洁月光在栖霞峰至高之巅上相连的身躯上映出长长的身影,十六夜,月正圆。   --------------------   完结啦~   没意外至少会发两个番外,一个是道侣大典(较长),一个是短一点的后日谈,交代几个配角之后的状况。 我还写了一些别的番外,包括洋芋cp回去找妈妈,这部分就看看之后要怎么呈现。目前还在看到底是要跟出版社合作出实体加电子书,还是我自己出电子书,正在商谈中。等我消息!   谢谢愿意追这篇文的你们!!希望大猫猫有萌到大家   *   明天照例不更喔   新文廣告   开了一个小甜文,篇名叫「不发情的O」(但标题不给打发情暂时又想不到别的名字先用口口代替了QQ),等忙完这一篇再来发羊羊的番外喔~~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