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最强乞丐》全集 作者：闹心 乞丐不卑微，很自由很豪迈。 白手起家，交朋结友，打抱不平，小人物也能成为拯救天地的大英雄。 第1章楔子 藤洛真想揪住小蒲的大脑袋，把他蛛丝绒毛状的头发拔个精光，如果不是怕那些绒毛沾自己一身的话。 藤洛厉声道：“照你的说法，我长得帅就不能下界到人间了？我没你那么龌龊，更不会像你那样，利用工作之便偷窥织女们洗澡，我好歹是大罗宝树护法，下界是有任务的，不是为了泡美女！” 小蒲笑了。 藤洛极其讨厌他笑时猥-琐的样子，但却无可奈何，谁让小蒲前世是株蒲公英呢，一笑起来，自然是一付花枝乱颤的模样。 “别笑了，你脑袋上那些白毛晃得我眼晕。”藤洛拿这个千年死党实在没辙。 “好吧。”小蒲还是在笑，“阿藤啊，你知道不知道下界到人间有啥好处？” 藤洛伸出食指挠挠太阳穴，摇了摇头。小蒲是做机要工作的，知道的事情比自己要多。 小蒲终于不笑了，可依旧晃悠着大脑袋，卖弄着见识：“咱们神仙下界到人间，虽然不能使用法力，哦，当然了，你这种地位本来也没有法力。但是，神仙千百年修行的道行是可以带去人间的，为什么那么多神仙争着下界？还不是想凭借着修行，到人间去风流快活一番。随便使点小手段，就能赚个盆满钵满，捎带着，还能泡上几个人间的美女。” 说到美女，小蒲头上的白毛很兴奋地直立起来，“你不知道吧？”小蒲凑近藤洛，神秘兮兮、十分猥-琐地继续说着，“人间的美女啊，啧啧，可是比天上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仙女们有人味啊……” 藤洛厌恶地躲开小蒲头上直立的白毛，不屑地道：“一到说美女你就兴奋成这样，还能有点出息不？天上的仙女是神，人间的女人是人，当然比仙女有‘人’味。” “啧啧”小蒲吧嗒几下嘴，十分惋惜地拍拍藤洛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育着藤洛：“你啊，白修行了千年，你做紫藤萝没做够啊？当初我劝你修行人类的喜怒悲恐，那样才能学会察言观色识人心，才能在天庭混出名堂，可你就是不听，现在倒好，即使你到了人间，身边美女环绕，你懂得享用吗？” 说着，小蒲抓住藤洛的手，用指甲使劲抠了藤洛一下。 藤洛面无表情地抖开小蒲的手。 “你看你，非要保持什么紫藤萝的本性，连痛感都没有，你到了人间，怎么可能懂得爱？” “没有痛感就不能爱了？爱是美好的，为啥要痛？”藤洛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无知啊！你以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就是爱？肤浅啊！告诉你吧，思而不得，辗转反侧，痛彻心扉，为伊消得人憔悴，那才是爱的最高境界！这就是‘痛’的美妙之处！”小蒲十分惋惜地看着藤洛，“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痛’。” “不懂又能怎样？我不像你，下界更不是为了泡美女。”藤洛说得不以为然，但内心却对小蒲描述的“境界”有了一丝憧憬。“说正事，你为啥不建议我去人间。” 小蒲的大脑袋又晃悠了半天。 藤洛实在忍不住了，作势要掐断小蒲那瘦弱的腰身，小蒲终于恢复正经的样子。 小蒲指着藤洛的头：“阿藤啊，这么聪明的脑袋，不用就废了。你怎么就不好好想想，你资历够深吗？你在天庭有靠山吗？下界到人间挂职锻炼这种好事，凭什么落到你头上？” 小蒲说得没错。 但藤洛也有自己的理由。“那你说说看，凭什么就不能落到我头上？这次指明要派大罗宝树护法下界的。” “那也不该轮到你！”小蒲白了藤洛一眼，“这种美差，要是落到桂大郎头上，我相信一定是好事。你看看人家的为人处世，同样的修行，人家现在已经是你们大罗宝树护法的头了。” “别和我提那只乌龟精，他在上司面前卑躬屈膝，面对手下兄弟，又吆五喝六，装腔作势，我看着就恶心，学不来那一套。”藤洛越说越气，“更不会像他那样，勾引人家订了婚的仙女。” 小蒲头上本已耷拉下去的白毛突然直立起来，显出紧张的神色，慌忙关上房门，低声问道：“你说实话，桂大郎勾引东天部公主那件事，是不是你传出来的？” “许他干还不许别人说啊？”藤洛争辩，却也默认了是自己所为。 “完了完了完了……”小蒲头上的白毛都蔫了下去，“你可惹祸了啊！” 小蒲在地上不停地转着，像是即将被风吹散了的样子。 “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藤洛很不解，天上男女神仙们乌七八糟的事情多了，传这种事有什么大不了？ “你可太傻了啊！”小蒲指着藤洛的鼻子吼道，“你明知道那公主订了婚，还把这种事往外传，那些大神家的世子、公主绯闻多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谁往外说了？你啊你，你这回算是彻底完了。” 小蒲抓耳挠腮，好像自己摊上大事一般。 藤洛伸手挠挠太阳穴，很淡定地瞧着满屋乱飘的小蒲。 “你还是赶紧下界躲躲吧！”小蒲好像下定了决心，“你呆在天上，一准被人家报复，桂大郎那家伙你不是不知道，坏心眼多着呢。” “至于这么严重吗？”藤洛觉得小蒲有些小题大做。 “你一定惨了！”小蒲使劲摇着大脑袋，“你赶紧收拾收拾，早点下界，兴许还能躲过一劫。” “有劫又能怎样？”藤洛俊眼一瞪，“我还怕他不成？” “阿藤啊，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啊。哦，对了，你方才说下界有任务，是什么任务？” “寻找三尺砗磲。” “哦……”小蒲呆愣着。 藤洛以为小蒲不懂，继续解释道：“就是供奉大罗宝树的七宝之一，一种外形很夸张的大贝壳而已。” “我懂啊……”小蒲都快哭出来了，“三尺长的砗磲你见过？” 藤洛摇摇头：“一尺、两尺长的我见过，三尺长的没见过。” “唉……你惨了，这任务不可能完成啊，而且，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给你这个任务，本身就是想整治你……” “那怕什么，我下界努力找就是了。”藤洛依旧很淡定，“再者说，下界的有几个真正完成任务了？最后还不是都回来了？我相信我能找到，即使找不到，大不了回来做个检讨就是了。” “这倒也是……”小蒲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那上头和你说了没有，让你以什么身份下界？” 藤洛摇摇头：“不是到南天门才能拿到最后的调令吗？” “唉，我不佩服你不行啊，哪个神仙下界，不是先到南天部托关系，挑个有油水的身份再下去？你啊……”小蒲转着圈数落着藤洛，“你等等，我去南天部找兄弟打听一下……” 不等藤洛搭腔，小蒲已经飞快地飘出屋去…… 藤洛闲坐在小蒲的屋里，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白瓷大碗，这家伙好大，当个脸盆怕是都可以了，藤洛无聊地在手里掂着大碗…… “惨了惨了……”小蒲又飞快地飘了回来。 “哎，这大碗是干嘛用的？”藤洛根本不在意自己以什么身份下界，大不了当个平民百姓就是了，反倒更加自由。 “你捧着它干嘛啊……”小蒲指着大碗，哭一样叫道，“看来，你还真是这个命啊，这碗你就拿走吧，算是我送你的礼物了，你以后能用得上……” “我用它干嘛？你打听到了？是什么身份？” 小蒲哀怨地看着藤洛，“你不是爱干净穷讲究吗？下界的身份很适合你啊……” “什么身份？” “乞丐……” 第2章吃美女豆腐 墨乞儿伸出脏兮兮的手，将半块干粮递到藤洛面前。“神仙老大，吃口吧。” “谢谢，我不饿。”藤洛客气地回绝。 “你几天没吃了，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可你现在是乞儿啊？”墨乞儿执着地将干粮往前递了递。 “我真的没胃口。”藤洛把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到树上。他的确饿了，但再饿，也无法忍受墨乞儿那只脏手递过来的干粮。 墨乞儿不屑地呲了一声，揪下一块干粮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嚼得很香的样子。 “拜托你吃东西小点声好吧？”看着墨乞儿蠕动的嘴，藤洛又饿又恶心。 “呜……神仙……呜……老大……呃……”墨乞儿终于把干粮咽了下去，“当乞儿，心就不能脏，咱这天保王国的百姓善良着呢，给咱乞儿的饭菜都是新鲜干净的，不信你尝尝？” 墨乞儿又把干粮递到藤洛面前。 “我不是嫌干粮脏，是嫌你手脏。”藤洛忍无可忍，终于说出实话。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墨乞儿嘻嘻笑着，脏手在破烂衣服上使劲蹭了蹭，又要伸手掰干粮。 “得了吧，你衣服比手还脏呢。”藤洛打死也不会吃墨乞儿手里的干粮了。 “你自己不开口讨饭，又不吃我给你的，那你就饿着吧。”墨乞儿继续吧唧吧唧吃了起来，“你放心……呜……你饿死……了，呃……我给……呃……你收尸……呃、呃……” 墨乞儿翻着白眼打着嗝。 …… “豆腐……”远处传来绵柔软嫩的吆喝声。 这声音仿佛治病良药，墨乞儿立刻止住了打嗝。“哎，可以吃美女豆腐了！” 藤洛没吃过豆腐，但单凭这声音，藤洛也能想象出那豆腐一定是白白嫩嫩。 墨乞儿麻利地将自己的破碗摆放在藤洛的大白瓷碗旁边，口水快流出来了，眼巴巴地扭头望着。 藤洛顺着墨乞儿色眯眯的眼神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姑娘翩翩而来，肩上的担子有节奏地颤着。 姑娘个子不高，衣服朴素干净，略显丰满的脸，一如声音般细腻嫩滑，真是人如其声。 “豆腐露好漂亮啊，买卖兴隆啊……”墨乞儿唱歌般叫着，一双色眼溜溜转着。 “贫嘴小七……”姑娘嗔怪着，脸上却笑意浓浓，“再贫嘴不给你豆腐吃。”姑娘嘴上这样说，却放下担子，掀开盖板，舀出一勺豆腐，要倒进小七捧着的破碗，但又停下了。“快去洗你的碗。” “哎！”墨乞儿答应得十分痛快，起身去旁边一个卖茶水的摊位讨水洗碗。 姑娘顺手将豆腐轻轻倒进藤洛干净的白瓷大碗里。 “趁热吃点吧，刚做的。” 软嫩的豆腐滑进碗里，颤颤巍巍，浓郁的豆香立刻勾起藤洛的食欲。 藤洛的嘴蠕动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声“谢谢”。藤洛不是没礼貌，但这句“谢谢”可不是平常的客套，这一声代表着藤洛乞食生涯的正式开始。 “不谢。” 藤洛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姑娘的脸果然如豆腐般鲜嫩。 “新来的？”姑娘的目光和藤洛撞到一起，立刻躲闪开了。 “恩。”藤洛低声应道，埋下了头。 藤洛的碗太大了，一勺豆腐只盖住了碗底。 姑娘又舀了两勺。 “够了，谢谢。”藤洛真心感激姑娘，内心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加点酱才好吃。”姑娘拿小勺添了些酱到藤洛的碗里。 “刷好了……”墨乞儿屁颠屁颠跑了回来，把大碗捧到姑娘面前。 姑娘给墨乞儿舀了一勺豆腐，加了酱。 墨乞儿却哭丧着脸道：“豆腐露你偏心，给帅哥那么多，给我这么少。” “去！就你贫嘴。”姑娘脸微微一红，又给墨乞儿添了一勺。 “谢谢豆腐露，要搬柴禾的时候喊我啊。” “好的小七。”姑娘显然和墨乞儿很熟络，并没过多客气，收拾好担子，担在肩上。 “呃……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姑娘不要客气。”藤洛不知道自己这样表达是否显得真诚，想再说两句，那姑娘却已担着担子走了。 藤洛感觉一丝惆怅，轻轻叹了口气。 “咋了？喜欢上人家了？” “去！我是愁没法吃豆腐。”藤洛狡辩道。 墨乞儿嘻嘻笑笑，伸手折下几截柳枝，麻利地折整齐，将树皮剥下，递给藤洛。 “谢谢。”藤洛接过简易筷子，大口地往嘴里扒着豆腐。 “豆腐露做的豆腐最好吃了。” 藤洛饿了，爽滑的豆腐又易入口，藤洛几口就将豆腐吃个精光。两人去水摊讨了水洗过碗，藤洛问道：“那姑娘叫什么？” 墨乞儿警惕地盯着藤洛：“还说没惦记人家，这就打听人家名字。我警告你啊，这是我的梦中情人，你不许动歪脑筋。” “我吃了人家豆腐，总要记住人家名字，以后好感谢人家啊。” “唉，豆腐露早晚毁在你手里，你帅，还是个神仙，算了，告诉你吧，她姓白，名露，不过，‘豆腐露’这个名字，是我专用啊，你可不许喊。”墨乞儿自知泡妞资本没法和藤洛相比，只得竭力守住自己的底线。 “哈哈，原来‘豆腐露’是这个意思啊。放心吧，我没你那么多歪脑筋。”吃饱了，藤洛舒舒服服坐下，“这姓真不错，难怪豆腐又白又嫩……”藤洛轻声嘀咕着。 无端多了个情敌，墨乞儿着实不爽。 白了藤洛一眼，墨乞儿道：“我去那边溜达溜达。”不待藤洛答话，墨乞儿向着他梦中情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藤洛眯起眼睛，靠坐在树下，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他头一次领略人间乞丐生活的惬意…… 不觉间，困意涌了上来…… “不好了！” 藤洛刚打个盹，就被墨乞儿的叫声吵醒。 “豆腐露被人欺负了！” “啊？谁？！”藤洛“噌”地窜起。 “将军丐欺负豆腐露……” “将军丐是谁？” 墨乞儿边跑边说道：“那家伙是个丐儿，以前是个兵痞，吹嘘自己是将军，霸道得很……” 拐了两个弯，只见一个彪壮乞丐正缠着白露，白露不停躲闪着，生怕那乞丐碰到自己。 第3章他也想吃豆腐 “豆腐露……”墨乞儿叫道。 “小七……”白露委屈地看着墨乞儿。 那彪壮乞丐见到墨乞儿，双眼一瞪，吼道：“找死吗？滚回去讨你的饭，本将军不是调戏妇女，只想丐点财。”说完，不再搭理墨乞儿，一双咸猪脏手不停地在白露面前比划着。 谁都能看出，这家伙讨钱是假，想吃美女豆腐是真。 墨乞儿双手在身前不停地乱摆，脸上无比焦急，却不敢冲上前，甚至不敢出声制止。 “今天还没开张，没钱舍给你……”白露不停地躲闪。 “美人啊，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为了天保王朝拼死拼活的勇士吧，赏点钱吧，你好心有好报，以后嫁了丐儿吃香喝辣，生了孩子做将军，绝对不会嫁给那帮废物乞儿……”将军丐死缠烂打地竟然跪在白露脚边，双手向白露的小腿摸去…… “住手！” 一声断喝，吓了将军丐一跳。他这才注意到从墨乞儿身后闪出的藤洛。 “哎呀！”将军丐爬了起来，白露赶紧躲闪到藤洛墨乞儿一侧。 “我正纳闷好心的美人今儿为啥不肯施舍，想来是倒贴给这个臭乞儿了吧？”将军丐淬出一口浓痰。 藤洛恶心地皱了皱眉头。 “你小子谁啊？新来的吧？”将军丐上下打量着藤洛，“难怪好心小美人倒贴啊，长得还真是俊啊……” 藤洛个头本高，身材也很健美，但和魁梧的将军丐相比，藤洛竟然还要小上一号。 “不许欺负人！”藤洛语调平静，但声音中透着刚毅。 “呦呵？挺有种嘛！可惜啊……”将军丐啧了几声，“这俊俏，这身材，做臭乞儿真是可惜，倒不如去暖春楼做面首，等本将军从小美人这里丐到财，一定去光顾你的生意，如何？” “放肆！”藤洛虽初到人间，但也知道将军丐口中的“暖春楼”和“面首”是啥意思，俊眼不禁瞪了起来。 “哎呦？这发起怒来，还别有一番风韵呢。”将军丐说着，咸猪手便往藤洛脸上摸来…… “啪！” 藤洛一掌切在咸猪手手腕处。 藤洛身为大罗宝树护法，自然要修习武功。虽然所练的乾阳三十六式不过只一层功力，但威力已非常人可承受。 藤洛初到人间，无意出重手伤人，只用了五成力气。即便如此，若是常人受了这一掌，手腕也必定肿胀欲折。 将军丐果然有些本领，受了藤洛一掌，只是惊呼一声，并未受伤。 “哎呀？小白脸有两下子！”一掌之间，将军丐已知藤洛武功不弱，立刻转身，一个扫堂腿带起呜呜风声。这一招使足了力气，势必踢折藤洛双腿，绝无留情。 藤洛轻巧向后一纵，躲开对手凶猛一击，双手张开，护住身后的墨乞儿和白露。 将军丐真不含糊，双腿轮番扫踢，眨眼功夫，竟然攻了四五招。 藤洛害怕伤到身后的白露和墨乞儿，不敢再向后退，只能左右腾挪，闭开将军丐凶狠的招式。 墨乞儿心思乖巧，赶紧把白露往后面拽，以免藤洛分心。 将军丐连击不中，立刻变招，不待起身，单膝跪地，右手变掌，使了一招黑虎掏心，直奔藤洛小腹抓来。 藤洛见白露和墨乞儿闪得远了，不再顾忌。但他也已知道对手厉害，不敢大意，向侧后方一纵身，躲过一爪，瞧准机会，抬脚正中对手右肘。将军丐右肘被踢，右臂向上摆起，藤洛顺势双手绞住将军丐右臂，向上掰起，迫使对手跪伏在地。 将军丐右臂被藤洛反关节制住，已知不敌，也无力挣脱。 “不许再欺负女人！”藤洛喝道。 将军丐哼哼唧唧连连点头。 “也不许欺负乞儿们！” 将军丐再次点头。 虽有“乞儿”“丐儿”之分，但毕竟同是“乞丐”，藤洛无意伤害，双手松开将军丐右臂。 将军丐揉搓几下酸痛的右肩，突然从地上捡起一根尖利的枯枝，猛地刺向藤洛前胸。 藤洛没料到他如此阴毒，待要躲闪，却已来不及，枯枝深深插入藤洛左肩。 “啊！”一旁的墨乞儿和白露惊叫起来。 将军丐一击得手，狞笑着扭动枯枝，想要看到藤洛痛苦的表情。 却不料，藤洛好似没事一般。只是遭到偷袭，藤洛暴怒，抬起右脚，猛地踹向将军丐的前胸。 将军丐没料到藤洛受了伤还能如此敏捷地发招，结结实实挨了藤洛一脚，庞大的身躯，竟然被踹得飞了起来，“噗通”一声，跌落在几尺之外。 “啊！”墨乞儿和白露扑过来，一左一右把持住藤洛，生怕他跌倒。 将军丐伤得不轻，却也够狠，咬牙爬起来，踉跄着跑了。拐过一个墙角，还没忘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藤洛要去追赶，却被墨乞儿二人拉住。 “不碍的。”藤洛受了如此重伤，竟然还笑得很优雅。 墨乞儿和白露却早已吓得顾不上欣赏藤洛优雅的笑容。 “这可怎么办啊……”白露急得眼泪在眼圈里直转，紧紧抓着藤洛胳膊的双手不停地颤抖。 藤洛的衣服满是破洞，白露的指尖触碰到藤洛的肌肤，软嫩的触碰是藤洛从未有过的美妙感觉。 “赶紧找大夫啊！”墨乞儿叫道。 白露墨乞儿架着藤洛就要走。 “我真的没事。”藤洛依然在笑。挣开墨乞儿的拉扯，藤洛笑着伸手将肩上的枯枝拔了出来，那举动好像是捻下一丝沾在身上的羽毛。 “啊！”白露惊叫着，伸手捂住嘴巴，惊恐地看着藤洛伤口处汩汩涌出的鲜血。 “……”墨乞儿也吓得直抖，脏兮兮的脸上透出了惨白。 他们自然不知，藤洛是紫藤萝得道，有着千年修行，没有痛感的。 “啧啧”藤洛咂咂嘴，“有些脏，倒是得洗洗。” “你、你、你真的没、没、没事？”墨乞儿哆哆嗦嗦问道。 “真没事，我就是想吃豆腐。”藤洛咧嘴笑着。 “还开玩笑……”见藤洛真是没事的样子，白露稍稍放下心，泪珠却忍不住滚落下来…… 第4章还能再蠢些不 藤洛倚靠在树下，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拉开鹑衣，藤洛检查昨天的伤处，伤口已完全愈合，甚至没有留下细微的疤痕。 没有痛感不是很好吗？而快速自愈更加不错。藤洛觉得小蒲的说法没什么道理。自己作为一株紫藤萝，修习草木本性，是天经地义的。 无痛和自愈，不是每一株植物都能修炼的，比如小蒲，前世是蒲公英，想修炼“自愈术”就非常困难，一旦出现偏差，有可能使千年修行毁于一旦。 藤洛觉得，小蒲是嫉妒自己。 昨晚，墨乞儿一定要藤洛跟他回“乞儿窝”去养伤。 藤洛坚决不答应，看着墨乞儿，藤洛就料定自己绝对无法忍受“乞儿窝”的肮脏。 藤洛猜想，墨乞儿除了担心自己的伤势，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也许是怕自己脱离了他的视线，和白露发生些什么故事吧。 想到白露，藤洛忍不住想到热气腾腾的美味豆腐，还真是在天上享用不到的美味，藤洛觉得下界到人间还是值得的。 藤洛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微笑着摇摇头，因为豆腐的美味，也因为人的美丽。 “呀！你怎么在这？” “啊？！”藤洛一惊，扭头看，白露竟然站在身边。 “怎、怎么没听到你吆喝？”藤洛竟然结巴了，他很为自己的紧张而感到丢人。 “竟然还坐起来了！”白露匆忙放下担子，蹲下来就要检查藤洛的伤处。 “我真的没事了。”藤洛说着使劲抡了抡左臂。 白露惊愕地看着他，手慢慢缩了回去。 藤洛看到白露的样子，心里暗骂自己愚蠢，抡着的手使劲拍打了自己的大腿几下。其实，拍打也没用，他感觉不到疼，只是做个样子，责怪下自己而已。 “干嘛呀你！”白露嗔怪着，终于伸出白嫩的手抓住了藤洛的胳膊。 “真没事了。”藤洛感觉胳膊上阵阵酥麻，内心很享受，同时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不许乱动！”白露命令着，伸手掏出一根布条，向藤洛脖子上套去。 “……”藤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既没出言询问也没舍得制止，任由白露将布条套过自己的头和一侧肩膀，将受伤一侧的胳膊吊了起来。 白露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藤洛。 藤洛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人，近在眼前，藤洛能感觉到衣袖的摩擦、发丝的撩扰，看到的是诱人的身形，闻到的是浓郁的豆香，在豆香中，还隐隐有一股莫名的气息…… 在森林中修炼了千年，藤洛可以辨别任何一种花香，但白露身上这股气息他从未感受过，那么温婉、内敛，让人永远无法忘怀…… 紧接着，藤洛做了一件让他暗自痛骂自己好多天的事打了个喷嚏…… “你看你，着凉了吧？”白露责怪着，麻利地从担子上取下一条薄被单。 于是，藤洛就彻底像个病号了，胳膊吊在膀子上，身上披着被单。 白露盛出一碗鲜嫩的豆腐，浇上酱卤，一手端碗一手拿勺，举到藤洛嘴边。 藤洛感动着，说了一句可以流传千古的名言：“我自己来吧……” 于是，他只能自己来了。 藤洛没注意到白露哀怨的眼神，但却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他甚至想把自己多事的舌头咬下来！ “小七呢？” “啊……他还没来……”藤洛不敢看白露。 “啊？他昨晚不是说要带你回去住吗？”白露惊讶地问道，“你昨天在哪住的？” 昨天，白露要照顾藤洛，但藤洛一再表示自己没事，坚持要白露去卖豆腐，墨乞儿也表示自己会照顾好藤洛，白露才同两人分手。 “呃……我在那住的，”藤洛指着一处避风的墙角，“天热，这里凉爽。”藤洛飞快地往嘴里扒着豆腐…… “唉……”白露长长叹口气，接过藤洛手里的碗勺，清洗干净，静静地站着，不再说什么。 藤洛很为方才一连串的愚蠢感到丢人，于是没话找话，企图弥补一下。然后，藤洛便说出更加愚蠢的一句：“你快去卖豆腐吧。” 说完，藤洛再也无法忍受自己，使劲捶着自己的脑袋。 白露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掩着嘴笑出声来。 藤洛羞愧地解释着：“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站在我这个乞儿旁边，影响了生意。” “乞儿怎么了？”白露静静地道，“乞儿们不过是一时落了难，若不是有过不去的坎，谁会这样。只要别走那些丐儿的路，以后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说起丐儿，藤洛想到了将军丐。“对了，那个坏蛋没再找你麻烦吧？” 白露摇了摇头，笑了。 “你说乞儿都是一时落难，那墨乞儿以前是做什么的？” 白露摇摇头，幽幽道：“乞儿的身世怎好多打听？都是遇到难处，提起来惹人心酸……”白露叹了口气，又轻声说了句：“小七是好人……” “想得真是周道……”藤洛见白露如此体谅别人难处，不自觉低声夸了一句。 “哦？” “啊……我是说小七热心……”藤洛赶紧遮掩过去。 “白姑娘，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啊？”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在远处喊道。 “我就过去啊。”白露应了一声，扭头对藤洛道，“我忘记给饭馆送豆腐了。” “快去吧。” 白露麻利地盛出一碗豆腐，用碟子盖好，“一会给小七吃。” 藤洛“哎”了一声，接了过来，白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低声道：“小七说你嫌讨的饭菜脏，如果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们送。” “哎！”藤洛终于不再愚蠢，爽脆地应了一声，。 白露走了，藤洛感到既失落又温暖，重要的是，他终于能长长出口气，不再感觉紧张。 墨乞儿幽灵般蹩了过来，怨妇样的眼神瞥着藤洛。 “你咋才来，快趁热吃吧，你梦中情人特意给你留的。” 墨乞儿手里晃着一根破布条，“看来，我给你做的这个用不上了。” 藤洛低头看看吊胳膊的布带，嘻嘻笑笑。 “哎，她算是毁在你手里了。”墨乞儿酸溜溜地说了句，席地坐下，端起碗吃了起来。 藤洛看到墨乞儿也做了布带，自然是惦记自己的伤势，便真诚地对墨乞儿道：“谢谢你，小七。” “喔……”墨乞儿吧嗒着嘴，转过身，指着饭碗道：“特意加的材料啊，好多肉丝、青菜啊。” “有吗？”藤洛探身看去，果然酱卤的材料比昨天丰富很多，“我都没注意，光顾吃了。”藤洛挠挠太阳穴。 “白瞎了豆腐露的苦心。”墨乞儿边说边大口吃着。 藤洛盯着墨乞儿的脸道：“小七，你不洗脸吗？怎么比昨天还脏了？” “啊……”墨乞儿突然变得慌张，刚要扭过身去，被藤洛一把拉住。 第5章打兄弟不能忍 “不对！小七，你脸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打了？”果然，墨乞儿的脸上有明显的肿胀，肮脏的泥垢都无法遮掩。“谁干的？是不是将军丐？”藤洛自然联想到墨乞儿被人家报复了。 “呃……没事，是我不小心，自己撞到墙上了。” 藤洛“噌”地窜起来，揪起墨乞儿。 “带我去找他！” “算了，没事的，你别管了。”墨乞儿挣扎着，嘴里嘟囔道：“他们昨晚去家里找你，你没在，我和他们都说开了，没事的，忍了吧。” 藤洛指着墨乞儿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忍？打我，能忍；打兄弟，不能忍！”说完，拖着墨乞儿就走。 “哎……”墨乞儿叫着，踉跄地被藤洛拽着走，“你呀，要是对女人这样说话，多少女人都要毁在你手里……” 转过两个街角，见一群百姓嚷嚷着向前跑，藤洛拽着墨乞儿跟了过去。 前面，几个丐儿围着一辆马车，许多百姓在围观。 “就是他们几个。”墨乞儿低声道。 “你在这等我，别靠近。”藤洛怕再给墨乞儿添麻烦，嘱咐一句，独自走了过去。 那几个丐儿拦着车子。 “赔钱！” “撞伤了人想跑？没门！” “要是撞死了，你们全家都得带孝服丧！” 几个丐儿叫嚷着。 “是他自己往车上撞的啊！”车夫争辩着。 几个丐儿推搡着车夫，摇晃着车子，车上员外打扮的老者，吓得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藤洛低声向身边的人询问。 那旁观的人打量了藤洛一眼，见藤洛和丐儿一样的打扮，警惕地闪开了。 “哎呀，我的肋骨断了，怕是活不了了……”车子前面一个人倒在地上，呻吟着。 声音好熟悉，藤洛循声看去，倒在地上的，正是将军丐。这家伙嘴上叫苦不迭，眼睛却溜溜瞄着车上老员外，嘴角不时闪过一丝狡诈。不用问，这几个家伙，定是利用将军丐的伤势，到街上找茬讹人。 藤洛原本担心教训几个人后，这些家伙回头再去寻墨乞儿的麻烦，现在正好是个借口。 几个人越嚷嚷越厉害。“不赔钱哥几个就跟你们耗上了！” “几位小兄弟，真不是我们车子撞了他，是他自己往车上撞的啊……”老员外竭力争辩着。 “啪！”一个丐儿发了狠，猛地将手里的破碗摔到地上。“他肋骨都断了，不是车子撞的，难道是自己打断的吗？赔钱！” 碗的碎片四溅，围观的人纷纷避让。 藤洛俯身捡起一块尖锐的碗茬，走到一个丐儿身边。 “拿着。” 那丐儿愣愣地看着藤洛，“干嘛？”随手接过碗茬。 藤洛抓住他的手腕，将碗茬插在自己的胳膊上。 “啊！”丐儿惊叫一声。虽做惯了撒泼无赖的事，甚至也曾故意自残讹人，但藤洛的举动实在疯狂，那丐儿吓得不轻。 “啊！”围观的百姓见到藤洛胳膊上流出鲜血，不禁惊叫起来。 “你竟敢扎我！”藤洛叫道。 “不是我扎的……”那丐儿急忙争辩。 “不是你扎的，难道我会扎自己不成？”藤洛的巴掌已经扇了上去。 “啪！”那丐儿被打得原地转了几个圈。 和车夫纠缠的丐儿见状，立刻围拢过来。 “大家看到了，是他先扎的我！”藤洛扬起扎着碗茬的胳膊，鲜血醒目刺眼。“车前那个家伙的肋骨是断了，但不是车子撞的，是昨天被我踢的！” 这时，将军丐也顾不得装伤了，挣扎起来，听见藤洛的声音，大叫道：“就是他！废了他！” 群丐楞了一下，立刻扑向藤洛。 藤洛抬脚踹飞正前方的丐儿，一个转身，腾空踢飞另一个。不待落地，已在空中飞到又一个乞丐身前，抬起右手，蓄力于掌，右臂上鹑衣的袖子随着真气鼓动…… “啊……”面前的乞丐被藤洛的气势吓傻了。 藤洛心头慈念一动，这一掌没有拍落，而是屈肘横击在丐儿头上。那丐儿那承受得了，踉跄几步，扑跌在地，脸颊瞬间红肿，总算藤洛手下留情，几个牙没被打掉下来。 藤洛心软，身形便缓了，只这短短迟疑的瞬间，双腿已被两名丐儿分别抱住。 藤洛用力挣脱，甩开一名丐儿，另一个丐儿蛮力极大，藤洛被拖得单膝跪在地上。 “你找死！”藤洛双眼冒火，盯着那丐儿。 “上！” 将军丐见藤洛被绊住，招呼着众丐儿欲下杀手。 藤洛右掌抬举至肩，衣袖再次猎猎作响…… 这是藤洛刻苦修炼的乾阳三十六式，属刚猛无比的掌法，虽只一层境界，却已是气势逼人。 抱着藤洛大腿的丐儿吓得面无人色，死死闭上眼睛…… “啪！” 藤洛还是无法痛下杀手，一掌拍击到丐儿身边的青石路面上，石屑四溅…… “啊……”众丐儿惊呼，再不敢上前。 藤洛缓缓站起来，将被碎石茬扎得满是鲜血的右掌平摊出去。伸左手指着将军丐，冷冷地说道：“他的肋骨是我踢断的，这是我俩的私人恩怨，哪个有种，和他一起上，咱们今天做个了断！” 说完，藤洛右掌猛地收回到身前，狠狠地向下按去…… 袍袖鼓动，劲风扑地，地面的尘土混着碎石屑向四周激荡…… 这是乾阳三十六式的入门招式，虽无太大威力，但气势煞人，用来吓唬群丐错错有余。 “你？” “你？” “你？！”藤洛一一指点着群丐。 群丐畏惧着后退。 “不敢上？那还不快滚！”藤洛踢开瘫软在脚下的丐儿，冲群丐吼道。 众丐楞了一下，连滚带爬就跑。 “你不能走！”藤洛冲前几步，一脚踹翻将军丐。“昨天饶了你，今天又来闹事！” “要杀要刮老子不怕你！”将军丐倒还真有几分不要命的狠劲。 “哼！”藤洛不屑地哼了一声，“杀你怕污了我的手，但我这一下可不能白挨。”藤洛拔出扎在自己胳膊上的碗茬，狠狠扎在将军丐的屁股上。 “啊！”将军丐惨叫。 藤洛不理会围观者惊愕的目光，转身就走。 “你不讲道上规矩，给老子等着，早晚收拾你……”身后传来将军丐的叫嚣声。 “就你？也配？”藤洛头也不回，大声回了一句。 “哎呦……”挨了一碗茬，虽无大碍，但接下来几天，将军丐怕是只能撅着屁股睡觉了…… 第6章仙女没人味 每天变换着材料的酱卤，藤洛百吃不厌。 墨乞儿更是边吃边夸。 “豆腐露，等我小七发迹了，一准回来……”墨乞儿信誓旦旦，“呃……报答你……” “我去卖豆腐了。”白露嫣然一笑，收拾好担子，翩翩走远。 “真是好啊……”墨乞儿吧嗒着嘴，回味着豆腐的美味，也在回味着人的余香。 “你可真够猥-琐的。” “猥-琐怎么了？”墨乞儿不以为耻，“我眼睛看，嘴上说，心里想，但我什么也没做。”墨乞儿转过头来，教训着藤洛，“我不像你，你明明心里想，嘴上却不敢说，眼睛明明看了，脸上却画满仁义道德，要我说啊，你才猥-琐！假装正经的猥-琐神仙！” 藤洛当然不会认同墨乞儿的指责。如果别人这样对着自己口水四溅，藤洛肯定急了。但墨乞儿这样，藤洛生不出气来。他感觉眼前这个家伙和自己在天上的死党小蒲有很多相同之处，都是一样的猥-琐、一样的世故、一样的爱以过来人身份教育别人。 “哎！”墨乞儿了藤洛一下，“我苦口婆心教育你，你好歹承认下错误啊，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没成就感、很没面子的。”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藤洛挪了挪，“你没面子？”藤洛反问道，“我还想质问你呢，我起码也是个神仙，下界到你们人间，你不膜拜、不敬仰也就算了，还教训起我了，你这样，我也很没面子的。” “我膜拜你？哈哈哈。”墨乞儿大笑起来，冲着不远处地面上的“大”字型浅坑做了个揖，道：“好吧，为了让你有面子，我就膜拜你一下吧。” “我……”藤洛挠挠太阳穴，“我不是下来得匆忙，没调整好姿势吗？” 那个“大”字型浅坑正是藤洛下界时砸出来的，若不是没有痛感和拥有自愈能力，藤洛恐怕现在还趴在坑里呢。藤洛心里暗骂南天门那几个护法，还没等自己摆个潇洒点的姿势，就把自己推了下来。 还好，那天道上没别人，只有墨乞儿看到了藤洛的狼狈样子。不过，这段丢人的经历，一直被这家伙拿来揶揄自己。 “老大，”墨乞儿又凑了过来，“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神仙横着降落，而且还是脸朝下。” “你还敢说这事？！”藤洛恼了，作势要打。 墨乞儿赶紧嬉笑着躲开。 “哎，说正经的，你见过好多神仙吗？” 墨乞儿不屑地“呲”了一声，伸手指着藤洛背靠的大树的树冠，“上个月，一个神仙降落在树顶，”墨乞儿伸出小手指，“踩着这么细一根树枝，那叫一个玉树临风。”墨乞儿又伸手指着城门楼，“大上个月，一个神仙降落在屋脊上，那叫一个潇洒飘逸。” 藤洛微张着嘴，觉得自己实在孤陋寡闻，天上这么多下界的，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墨乞儿又伸手指指城门。“知道这里为啥叫通天县吗？” 藤洛摇摇头。 “这里是天庭和人间的通道，你们神仙下界，都要打这里经过。要是见到一个神仙就膜拜一下，我恐怕要一直跪在地上磕头了。” “这么多下界的啊？”藤洛有些失望，原以为下界到人间是件难得的美差，却不料在墨乞儿这种凡人眼里，都是如此不值一提。 听墨乞儿的描述，别的神仙下界那么潇洒飘逸，自然不会做“乞儿”了。 藤洛神情落寞地摇摇头，自嘲道：“哎，看来，我是你见过的神仙里，最丢人的一个了。” 墨乞儿宽慰他道：“老大，别啊，你可不丢人，你是我见过的神仙里，最仗义的呢！” “仗义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被人瞧不起的‘乞儿’？” “乞儿怎么了？”墨乞儿瞪着眼睛叫道，“乞儿是一时被生活所迫，不得已才乞食果腹，避免被饿死。有朝一日，时来运转，咱们乞儿一样可以参加科考，可以做官，甚至封王拜相都是有可能的。” 藤洛诧异地看着墨乞儿。 “你不信吗？春秋五霸齐桓公的宰相管仲知道吧，他就当过乞儿。帮助吴国灭楚的伍子胥，也是靠一路讨饭逃去吴国，他可是咱们乞儿供奉的祖师爷啊。” 藤洛虽在天上，但管仲、伍子胥这样的人物，名声远盖过很多混日子的大神，藤洛岂能不知道。但，这两个人做过乞儿的经历，藤洛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尽管有这类大人物做前辈，藤洛还是难以把乞儿和“骄傲”“自豪”等词汇联系到一起。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别人瞧不起咱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自己瞧不起自己，再说了……”墨乞儿捅捅藤洛，“豆腐露不是很瞧得起你吗？”这后一句话，明显酸溜溜的。 “别瞎说。”藤洛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感觉有些暖暖的、痒痒的。 “哎……”墨乞儿长叹一口气，“你们这些下界的神仙啊，每个都要泡几个俺们人间的美女，太不讲究了，这是逼着我上天去泡仙女啊！”墨乞儿咬完牙切完齿，又切换回猥-琐模式，“老大，和人间美女比，天上的仙女咋样？” 藤洛觉得墨乞儿越来越像小蒲，除了没有小蒲那一头晃眼的白毛。 不想和他交流这样的话题，但墨乞儿的话令藤洛想起了白露。 藤洛下界后，见过的女孩子不多，白露无疑是最好的一个。 至于天上的仙女，藤洛见过不少，身为大罗宝树护法，经常可以看到前去祭拜宝树的仙女，但仙女们只对有权势有地位的神仙们舞动衣裙、燕语莺声，偶尔无聊时，才会轻佻地挑逗一下他这种除了长相一无所有的小神仙。 墨乞儿见藤洛发呆，又死乞白赖地追问：“说说嘛，天上仙女咋样？” 藤洛想起了小蒲的名言，回道：“仙女没人味。” “可惜了……”墨乞儿遗憾地吧嗒吧嗒嘴，“不过，我还是想泡一个尝尝……” 藤洛不再搭理他，靠到树上，闭目养神， 他想睡一会，但睡不着，思绪不由自主地被墨乞儿的话题牵引着。也不由自主地把仙女和白露做了个比较。 藤洛喜欢看白露走路的样子，尤其是担着豆腐担子时，踏实、稳重，很美。 而仙女走路，严格说，不是走，而是飘，轻飘飘的，用“轻浮”形容仙女走路，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仙女们都这样吗？藤洛问自己。 藤洛属于东天部，接触最多的，自然是东天部的仙女，尤其是那个东天部公主，那个已经订婚还和大罗宝树总护法桂大郎暗地勾搭的放荡公主。 想到她，藤洛就想到了桂大郎。看来，小蒲说得没错，这次下界，名义上是“挂职锻炼”，但实质上，一定是桂大郎坑害自己，报复自己把他们之间苟且之事说了出去。 经过这么多天，藤洛心里已不再忿恨，相反，倒逐渐激起好强之心。 不是要整治我吗？ 我不会让你们看笑话的！我一定要找到三尺砗磲，回天上复命！ 藤洛振作起来，睁开双眼，问道：“小七，你知道哪里能找到砗磲吗？” 墨乞儿正在认真地把玩着几株细细的柳枝，好像没听到藤洛的问话。 藤洛头一次见墨乞儿如此认真做一件事情，探身看去，见到墨乞儿手中的柳枝，不禁“啊”了一声…… 第7章老举人的艳史 墨乞儿脏兮兮的爪子十分灵巧地摆弄着，那几条细枝竟然被他编成一个人的轮廓女人的轮廓。 从头至腰身再到腿和足踝，折得极其精致完美。 “呀！小七，你还有这门手艺？”藤洛惊叹道。向墨乞儿讨要看看，墨乞儿死活不肯，禁不住藤洛威逼利诱，墨乞儿才不情愿地交了出来。 墨乞儿折的树枝小人，不仅外形完美，而且还很巧妙，几处凸起的芽根竟然组成人的五官，枝上的几片叶子，恰好充当头发和衣裙。 “小七，你真是神了！”藤洛赞道。 “随便玩而已。”墨乞儿却好像并没当回事。 “啧啧”藤洛翻来覆去欣赏着墨乞儿的作品，“小七啊，你有这样的手艺，为什么还要讨饭？这不是挣钱的好手艺吗？” “我凭什么要去卖手艺？”墨乞儿很生气地看着藤洛，“唉，忘了你是神仙了，你不懂的。在咱们天保王国，除了士农工商四种良民外，其余的都属于贱民，就连衙门里的那些差役，都是贱民。但有一个例外，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你是说乞儿？” “聪明！”墨乞儿挑着拇指道。 “那像将军丐那伙人呢？”藤洛问道。 “他是丐，不是乞儿。”墨乞儿不屑地道，“他们强讨恶要，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他们是贱民中的‘堕民’，相当于自甘堕落的意思。虽然咱们和他们一起被合称为‘乞丐’，但百姓们却并不一样看待。” “百姓一定是对咱们更好些。” “那当然！”墨乞儿很自豪，“咱们讨饭，是为了活命，却不失尊严。当然，也有些没节操的，逐渐就混到丐儿堆里，他们强讨恶要，过得比咱们好些……”说道这里，墨乞儿突然警觉地看着藤洛，“我说，你不会没骨气，变节去当丐儿吧？” “放心吧，我要是变节了，岂不是吃不到豆腐了？”藤洛开着玩笑，却没意识到自己竟然伸手在墨乞儿肮脏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墨乞儿却意识到了，他惊愕地看着藤洛。 “怎么了？”藤洛不明所以地问道。 “嘿嘿，没事，没事。”墨乞儿坏笑着。 “咦？不对啊！”藤洛盯着墨乞儿，“小七，你绝对不是一般人，你说话文绉绉地，知道的又多，你老实说，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墨乞儿避开藤洛的目光，“我就是个有理想有志向的小乞儿……” “小七，你不把我当朋友。”藤洛有些气恼。“我可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你了，你却对我遮遮掩掩。” “唉……”墨乞儿看了藤洛一眼，长叹一口气，“老大，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你得理解，每个人都有苦衷的，乞儿们都有一堆的故事，也都有心酸和难言之隐……” “你还是不把我当兄弟。”藤洛扭头不理墨乞儿。 两人默不作声，坐了一会，墨乞儿道：“老大，我不是不说，是暂时不能说，说了会没命的。” “既然这样，那就别说了。”藤洛还是有些不快。 “老大，我保证，等到时候，我一准啥都告诉你！我要是说话不算数，让我一辈子见不到豆腐露！”墨乞儿一本正经地发出神圣的誓言，“老大，你方才问我什么来着？” 藤洛被墨乞儿的誓言逗乐了，不再和他计较，认真地问道：“你知道哪里能找到三尺砗磲不？” “砗磲啊，就是那种很大的贝壳吧？”墨乞儿用手比划着大小。 “就是这东西。” “砗磲我见过，你一定要三尺长的砗磲吗？” 藤洛点点头。 “这可有点难度，砗磲不是稀罕东西，但三尺砗磲就算宝物了，乞儿难以见到啊。”见藤洛很失望的样子，墨乞儿又补充道，“不过你别急啊，咱们乞儿家里的老色鬼见多识广，没准知道。” “老色鬼？”藤洛皱皱眉，“小七你整天惦记着梦中情人，乞儿窝里还有个老色鬼，你们除了这，就没别的爱好了吗？” “你别小瞧老色鬼啊，他学问可是不小。不过……”墨乞儿猥琐地笑了起来，“他可是个活宝。” “怎么说？” “‘老色鬼’是乞儿给他起的绰号，可千万别当着他的面见喊啊。你想找他打听三尺砗磲，最好喊他‘江举人’，他爱听。” “江举人？他中了举还讨饭？” “他啊……”墨乞儿笑得前仰后合，笑够了，才继续道：“他啊，坏就坏在‘色’字上了。他中举后，进京参加会试，以他的学问，中进士轻而易举，考个探花榜样甚至状元都有可能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墨乞儿神秘兮兮地看着藤洛。 “当然没考上了，这还用说？” 墨乞儿又是一阵嘻嘻哈哈。“不是，他还没考就出事了。老色鬼名叫江九天，老家也在这江宁行省，但离咱这通天县很远，通天县属于东平府，他的老家在海边，属于另一个府。” “哦，通天县、东平府、江宁行省。”藤洛对天保王朝的行政区划有了初步的了解。 “你别打岔，”墨乞儿很兴奋的样子，预示着他要讲的故事一定很精彩，“那年会试，他乘船沿运河北上京城，就在船上出了事。他坐的是那种内河里的大客船，底层客舱很大，男女混住。” “男、男女混住？！”藤洛被惊得外焦里嫩。 “还说我猥-琐，我看你才是。”墨乞儿不忘报复下藤洛，“中间有隔板的。一边男客舱，一边女客舱。但那隔板可以拆卸，缝隙也很大，船舱底层闷，要通风嘛。他就睡在隔板旁边。半夜啊……”墨乞儿又猥琐地笑起来，“你猜怎么着？” “你快说吧，别卖关子。” “睡到半夜，他感觉有只手摸他，从隔板那边伸过来的，你猜摸他哪了？” 藤洛只看墨乞儿的坏笑也能猜得出，“呲”了一声，示意墨乞儿快讲。 “这种好事，他岂能放过，否则就不是‘老色鬼’了，于是，他就反摸了回去。” 藤洛虽不齿这种龌龊之事，但墨乞儿口才极佳，讲得绘声绘色，藤洛禁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再然后，自然就是卸去了中间隔板，一男一女滚搂在一起，你猜猜发生了什么？” “就、就在满是人的船舱里？”藤洛惊得张大嘴巴，看来这“老色鬼”还真不是一般的色啊！ “当然是在船舱里！不过正值深夜，船舱里漆黑一片，他们又尽量小心不发出声响，还真就成了事。” “没人看到吗？”藤洛怀疑这是墨乞儿编造的故事。 “嘿嘿，精彩的还在后面呢！”墨乞儿猥-琐地笑个不停，“咱们江举人占了便宜，舒服快活完了，就想钻回去了事，没想到那女人不干了。死命搂抱着他不放手，你猜那女子要咋样？” “……”藤洛早被墨乞儿带得七荤八素，这样的男人藤洛觉得都不可能存在，更不要说女人了。 “你猜啊，那女人要啥？” “要钱？”藤洛已经被墨乞儿带到沟里了。 “呲……”墨乞儿鄙视且猥琐地瞄了藤洛一眼，低声道：“人家女人没要钱，人家……”墨乞儿故意拉长声，“还要……” 藤洛楞了半天，才弄明白“还要”的意思，却已被墨乞儿逗的面红耳赤。“算了，我不听了，一定是你胡编乱造的，怎么可能？！” “你不信？！告诉你吧，还没完呢！老色鬼早就色迷了心窍，抖擞精神，又来了一次。再次完事后，他又想跑，却又被女人死死搂抱住不放，你猜这回女人要啥？” “你这故事有意思吗？”藤洛决心不听他胡扯了。 “你是不是想说女人‘还要’？”墨乞儿坏笑地盯着藤洛，突然板起面孔，道：“错！那女人没说‘还要’，而是……要嫁给他！” “啊？” 墨乞儿很会讲故事，见藤洛错愕的样子，立刻加快了故事的节奏。“老色鬼不过是想捻个野花，偷个腥，他当然不同意娶那女人，于是，那女人就闹起来了……” “那、那船上不是有好些人吗？”藤洛觉得女人怎么会如此不知廉耻。 “嘿嘿，人家要的就是被同船人知道。” “不会吧？！”藤洛瞪大了眼睛。 “船上人被吵醒了，点上灯，只见两个人搂抱在一起，半裸着身子，你别误会啊，是不该露的地方……啊……啊……都在外面露着……”墨乞儿又猥-琐地笑了起来。 藤洛实在不相信墨乞儿所讲，但他却抑制不住不去联想这幅画面，太难堪！太龌龊！太…… “精彩的还在后面呢，你绝对猜不到那女人是什么人！” “这样的女人还能是什么人？不知廉耻的人呗！” “嘿嘿，告诉你吧，是个丐婆，而且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丐婆！” “啊？！” “老色鬼偷腥遭人围观，死的心都有啊！可人家老丐婆倒是落落大方，说两人你情我愿，请同船的人帮忙做个见证，非要嫁给咱江举人。” “……这、这可咋办？”藤洛禁不住替老色鬼担心起来。 “船上人有见识多的，给江举人出主意，这丐婆要嫁人是假，以身体为勾引男人，讹诈钱财才是目的，赶紧花钱消灾吧。” “这也太无耻了吧？！”藤洛道。 “你说谁无耻？老丐婆还是老色鬼？老丐婆的确无耻，但老色鬼要是没那色心色胆，也不会着了人家的道。” “那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把身上赶考用的全部钱财都给了老丐婆才算了事。这种事传扬极快，江举人不仅被取消了会试资格，还被割去了举人功名。江家的脸也丢尽了，被赶出家门，躲到这通天县，乞食为生了。” “你们乞儿窝里都是些什么人啊？”藤洛实在打怵和这些人接触了。 “是‘咱们乞儿’。”墨乞儿很严肃地纠正藤洛。 “去！别把我和你们扯到一起。” “好好好，你清高，你纯洁，我们都是下流坯子行了吧？”墨乞儿翻翻白眼，嘴角耷拉下去。 “我没这么说啊……”藤洛赶紧解释，“我只是接受不了那个老……江举人。小七你不一样，连你的梦中情人豆腐露都说了，你是好人。” 墨乞儿又翻翻白眼，哼道：“哼，知道是我梦中情人，你还总挂在嘴边？” “嘿嘿”藤洛挠挠太阳穴，“我挂在嘴边，是为了提醒你，别把人家忘了。” “明明是你忘不了人家！” “……”藤洛争辩不过了，说心里话，他的确时时想起白露。 “你们这些神仙，没一个好东西！还嫌老色鬼好色，我看你们神仙才都是老色神、中色神还有你这个小色神。”墨乞儿义愤填膺。 藤洛告饶了，他实在辩论不过墨乞儿。“啊……好吧好吧，我们是各个型号的色鬼。好了咱说正事，我是要打听三尺砗磲的事，咱先不讨论色鬼的问题好吗？” “想打听三尺砗磲，就得讨论老色鬼。”墨乞儿道，“老色鬼好色不假，但学问大更不假，你想打听三尺砗磲的事，如果不找他，别人怕是帮不了你了。” “这样啊……”藤洛犹豫了，他实在不愿和墨乞儿口中的老色鬼打交道。 “去不去找他，你自己掂量着办吧。”墨乞儿说完，仰面躺倒。 “……”藤洛拿不定主意，不停地捻动着墨乞儿编织的树枝小人。 那小人被捻得快速旋转着，竟然像活了一样。 藤洛盯着小人，发现了一个问题。“小七，白露比较丰满啊，你编的这个小人咋这么苗条啊？” “我说过这是豆腐露吗？”墨乞儿一把将小人夺了过去，几下便拉扯烂了。 “啊？！你扯了干嘛？多可惜！”藤洛拾起残枝，想要恢复原样，却哪有墨乞儿的手艺？“小七，我明白了，你还有别的梦中情人，对不对？”藤洛盘问道。 “是又怎样？”墨乞儿梗着脖子道，“我小七就是见一个喜欢一个，在心里想又不犯法。”突然，墨乞儿伸手指着藤洛，恶狠狠地道：“我警告你，你已经抢了豆腐露，这个你不许惦记了！” “得了吧你！”藤洛扒拉开他的手指，“我见都没见过，惦记什么？” 墨乞儿看着藤洛，嘴角不住向下耷拉，极其委屈地说道：“完了，你早晚能见到她……” 第8章初进乞儿窝 起初，藤洛坚决不去乞儿窝里住，完全是因为墨乞儿。看他脏兮兮的样子，藤洛估计他住的“窝”不可能干净。 但最终，藤洛还是同意和墨乞儿去了乞儿窝。 连日来风餐露宿，藤洛初尝了做乞儿的艰辛。 乞儿窝再脏再破，毕竟可以遮风避雨。如果实在忍受不了那里的肮脏，再另找住处就是了。 当然，藤洛同意去乞儿窝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希望能见到老色鬼江九天，打听三尺砗磲的消息。 乞儿窝不远，城外三里，一座废弃的小庙就是。 没有庙门，庙院残破，有几处院墙已经垮塌。 小庙不大，只有一间殿，破旧的殿门和窗户经过简单的捆扎，还能遮风挡雨。 藤洛原以为乞儿住的地方，一定是污秽不堪，恶臭难当。没想到，这里不仅不脏，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点整洁。当然，再怎么说，也不过是间破庙，所谓整洁，不过没有异味、没有蜘蛛网，没有想象中厚厚的灰尘而已。 殿里没有别的乞儿。 藤洛环视一圈，要说这屋里最脏的东西，那就是身旁的墨乞儿了。 光线从屋顶一个个破洞中投射进昏暗的殿里。 殿内几处不漏雨的地方铺着草铺，每个草铺边上都堆着些破碗破罐，那就是乞儿们的家当。 供桌摆放在大殿一角，那儿的屋顶和墙都很严实。供桌断了一条腿，几块青砖垒起撑住。供桌上也铺着干草，很显然，这个铺位是大殿最尊贵的位置。 “谁住这儿？”藤洛指着供桌问道。 “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你千万别碰。”墨乞儿指着靠门口的草铺道，“住这儿的小子出门了，一时回不来，你就住他的铺吧。” 藤洛没搭腔，他不会住别人的铺，准备拢些草新铺一个铺。 殿里没有供奉的神像，藤洛问道：“小七，这里供的是谁？” “都废弃几十年了，我哪知道供的谁啊，”墨乞儿没好气地答道，“你们这些个神仙，还三天两头换工作，每换一次工作，我们就要重修一个庙宇，你说这不是劳民伤财吗？” “这样啊……” “哎，神仙老大，你的庙在哪啊？” “我……没庙……”藤洛很尴尬，他的级别，享受不到人间的供奉。 “哦，对不住啊。”墨乞儿难得没开玩笑，“老大，你好好干，你人好，仗义，以后一定会有自己庙宇的，到时候啊，我让兄弟们用最好的祭品供奉你！” “你……”藤洛有心说，你一个乞儿，自己吃饭都没着落，还谈什么供奉，但转念一想，墨乞儿也是一片好意，话便没说出口。 “你小瞧我？”墨乞儿很敏感。 “小七，谢谢你。”藤洛歉意地笑笑，突然心念一动，问道：“小七，你知道哪个城供奉桂大郎吗？” “桂大郎？没听说过。”墨乞儿又开始抱怨，“咱天保王朝十五个行省，二百多郡府，一千余县，每个郡府县城都供奉不同的神仙，谁能记得。” “那这通天县供奉的谁？” “避水神君。”墨乞儿解释道，“江宁行省靠海，东平郡和这通天县都近海多水，所以这一带都供奉和水有关的神仙，保佑免受水涝之灾。” “哦？”藤洛没听过这个名头，也难怪，满天神仙，到处官僚。藤洛知道的神仙名头，怕是比墨乞儿也多不了几个。 不过，藤洛也松了一口气。他很想象，如果通天县供奉着桂大郎，自己会别扭成什么样子。 墨乞儿走到供桌铺位，拿起一件破旧但还算干净的鹑衣，抖了抖。 藤洛赶紧向旁边躲了几步，生怕有什么异味恶心到自己。 很奇怪，破旧的鹑衣并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相反，倒散发出一股别样的气息藤洛十分熟悉的气息，像淡淡的花香，也像浓醇的树汁，还有破土而出的青草所散发出的带有野性和旺盛生命力的气息。这都是藤洛十分熟悉气息，也是千百年来，他无法忘怀的气息。 藤洛想到白露。 白露身上，也有一股类似的气息，却又不一样。 白露身上的气息，温婉、内敛，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而这件衣服上的气息，冷傲，高贵，令人充满幻想，却又不敢接近。 藤洛有些发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女人的穿过的衣服。 藤洛听墨乞儿说过，这里也住着女乞儿，但乞儿窝里的女人，怎么会有这种气息？ 有满腹学问的老色鬼，还有冷傲高贵女乞儿，藤洛禁不住好奇起来。 墨乞儿端了破陶盆，要去附近小溪洗衣服。 听说有水，藤洛兴奋了。 好多天没洗过澡了，终于可以清洁一下了。 听见潺潺水声，藤洛心的绽放了。 阳光和水，对藤洛而言，远比吃喝拉撒重要。 藤洛的前世，是一株紫藤萝。 千百年的修炼，他终于如愿化形成神，走进了梦想中的天庭，做了大罗宝树的护法，也有了自己的名字藤洛。 在他还是那株勤奋修炼的紫藤萝时，同为花草树木的小伙伴们，经常讨论修行成功后，登上天庭的好处，天庭对他们而言，是一个遥远而美丽的梦境。 见多识广的老树公公开导他们：不要整天介说天上好，你们去过天上吗？没去过，就不要瞎嚷嚷。等你去过以后，你就会发现，这天上啊，还真的好咧…… 老树公公的话，逗乐了小伙伴，也激励了藤洛。 他终于从小伙伴中间脱颖而出，上了天庭。和他一起成功的，还有死党小蒲。 当藤洛来到天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单调无聊的工作，例行公事地呆呆守卫着大罗宝树，藤洛失望了。 难道修炼成神，就是为了站在高高的天上发呆吗？ 藤洛迷茫了。 被分配做机要工作的小蒲开导藤洛：“不要灰心，也不要心急，千年修行都熬过来了，还怕什么？只要慢慢熬，总会有出头之日的。看看那些高级神仙，多自在、多潇洒……” 于是，藤洛便把那些“成功神仙”当作自己的楷模，把无聊当作又一次修行，默默地履行着可有可无的职责。 但是，他越来越失望了。 他发现，自己的楷模好像比自己更加无聊。楷模们的工作，也比自己的工作更加可有可无。当然，楷模们有令人羡慕的人间供奉，有吃不完的宴席，喝不完的美酒，白天黑夜连轴的社交，当然还有一桩桩风流韵事…… 天庭，令藤洛失望了，但有一点，还是令他很满足，因为天上有森林里无法比拟的东西无尽的阳光。 在森林中，每一棵植物都使出全力，或拼命向高处生长，或机敏地找寻树冠间的空隙，只为争得宝贵的阳光。 在天上，阳光变得不再宝贵，不需要和小伙伴们竞争，藤洛就可以随意享受阳光的照耀。 但，随之而来的，是失落。没有了竞争，藤洛感觉自己失去继续努力的动力。 勤奋修行，为的是得道升天。而得道升天后，就是为了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吗？ 藤洛想不清楚，是勤奋修行的过程更有意义，还是结果更有意义。 …… “你不是要洗澡吗？” 墨乞儿的话打断了藤洛的思绪。 藤洛笑了。 胡思乱想那些貌似充满哲理的问题，远没有痛痛快快洗个澡有意义。 藤洛在墨乞儿洗衣处的上游找到一处溪水较深处，脱掉衣服，跳入水中。 清凉的溪水，让他感觉很享受。 浅棕色的肌肤、紧绷的肌肉，拥有超强的自愈能力，他的皮肤上从不会留下任何疤痕。溪水浸泡过的光滑皮肤，在夏日骄阳的映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彩。 岸边大石很快就将洗过的衣服烘烤干爽，套在身上，暖暖的、痒痒的。 “你身子可真光、真亮。”墨乞儿猥琐的眼神显得更加猥琐。 “你偷看我洗澡？！”藤洛怒道。 “嘻嘻，我不用偷看，这样就能看到。”墨乞儿指着藤洛的赤脚。 “好好洗你的衣服，你脏死了！”藤洛斥责道，“咦？小七，你洗错了吧？你洗的这件衣服，怎么比你穿的还干净啊？” “我乐意。”墨乞儿用揉碎的皂角仔细搓洗着衣服。 “这件是女人的衣服，小七，你给女人洗衣服？！” “我乐意。”墨乞儿头都不抬。 “嘿，我倒要见识见识，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驱使动七爷你。” “你要是想找死，你就见识去吧。”墨乞儿难得没吃醋。 藤洛好像又感觉到那股冷傲、高贵、拒人千里的气息。 “算了，不打扰你了，你慢慢享受伺候女人的乐趣吧，我洗干净了，拢点草给自己铺个舒舒服服的床。”藤洛说干就干。 岸边青草很多，藤洛很快就拢了大大的一抱。 “今晚可以美美睡上一觉了。” “今晚？”墨乞儿疑惑地看着藤洛，“老大，你有没有基本生活常识啊？这青草得晒干才能铺，你睡青草上，明早起来，还不被染成大青蛙啊！” “啊……还有这么多说道啊……”藤洛挠挠太阳穴，“我们在天上，没用过这东西，想睡觉，随手拽块云彩就成。” “真的啊！”墨乞儿无限向往。 藤洛看着墨乞儿，轻轻摇了摇头，当初，他就像墨乞儿现在一样向往着天庭…… 第9章脏了都很美 藤洛忍受不了了。 脏兮兮的墨乞儿给女人洗衣服竟然比绣花还仔细。 “我先回去了。”藤洛打声招呼，抱着青草向乞儿窝走去。 刚到大门外，藤洛身子麻了一下，因为他听到有人在说话，是那声音麻到了他。 “你们出去！”庙里有人说道。 是女生，音调较一般女人的嗓音低，语速不快，语气很冷。 “出去，没听到吗？”还是那个声音。 喝令的口吻，不激烈不霸道，却有着令人不得不从的驱使感。 说话者仿佛不是在说话，而是在按揉古筝的琴弦，声音悠、雅，充满磁性。 两个人从破庙门里退了出来，仿佛是被那声音扫出门一般。 两个人一胖一瘦，都是上身束袖短衫板带，下身灯笼裤，脚下板鞋，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那个胖子险些撞到藤洛，见藤洛乞儿穿着，厌恶地躲闪到一旁。 “青衫姑娘，你听我说，我们不是找你麻烦，我们来找老色鬼……”胖子冲着院里喊。 “他不在。”院里人冷冷回道。 “那等他回来，麻烦你告诉他，欠债还钱，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有什么资格让我传话？” “呃……是我说错话，怎敢让青衫姑娘传话，俺怕青衫姑娘在这里受欺负不是……” “你有资格管我吗？最后说一遍，走！” 院里冰冷平静的答话，迫使那胖子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胖子扭头转向藤洛，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小乞儿，你住这儿吧？带话给老色鬼，他的欠债今天到期，还不上的话，让他等着，看爷爷我怎么收拾他！” “嘿嘿。”藤洛乐了，“有什么资格让我传话？”藤洛学着院里人的话回道。 “哎呦？小乞儿，敢这么和爷说话？找死是不是？”胖子捋了下袖子，一付给你点颜色看看的样子。 “走！没听到吗？”藤洛瞅都不瞅他，抱着青草向庙门走去。 “哎！小乞儿……”胖子想要发飙，却被藤洛的气势震慑住了。 藤洛迈步进了庙门，听见那胖子在外高喊：“给我等着，有你们好看！” 藤洛懒得搭理这种货色，将青草摊放到殿外青石台阶上。 “出去！” 这一声，平静、冰冷，不容抗拒，藤洛若不是放在在庙外听到过几句，恐怕会不由自主地退出去。 藤洛转过头来，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双赤脚。 这是脏脏的赤脚，但即使被尘土和泥点弄污，却掩饰不住这双脚的美丽。 修长的小腿、圆润的脚踝、盈盈一握的脚掌、还有那俏皮的脚趾，星星泥点撒在脚趾甲上，倒像是精心点缀上去一般。 藤洛慢慢抬起头，一件略显宽大的青色长衫，从膝盖一直向上，将整个身子遮盖严密，却难掩其下玲珑凹凸的曲线，青衫上缀满大大小小的补丁，而每一块补丁也都是青色，只是色泽深浅不一。 “你，出去！” “啊……我住在这里……”藤洛直起身来，终于完整地见到这冰冷声音的主人比自己矮半头，略显消瘦憔悴的女乞儿。 藤洛呆住了。 被对面女子的美丽惊呆了。 藤洛见过的女子并不多，无论天庭的，还是人间的，但藤洛还是能把这些女子的容貌分成几类。 天上的仙女里，藤洛印象最深的，是东天部公主，也就是那个订了婚却偷偷和桂大郎勾搭的公主。 在藤洛眼里，东天部公主无疑是属于第一类，丑。藤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东天部公主，不装扮，很丑；装扮完，更丑了。 在天上，藤洛每天护卫着大罗宝树，来拜祭宝树的仙女很多，这些仙女被藤洛归为第二类。装扮完还算美丽，不装扮的样子，藤洛没见过。 在人间短短几天，给他留下印象的女子只有眼前这个女乞儿和白露。 在藤洛看来，白露无疑属于美女，属于第三类。是那种不需要装扮，只需洗漱得干干净净，就会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越看越舒服，越看越美丽的女子。 而眼前这个女乞儿，属于第四类，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藤洛无法想象她装扮后的样子，藤洛也无法想象她洗漱干净会是何等美丽，眼前的女乞儿，脚上腿上是灰尘泥点、手上脸上也有道道污痕，却依然光彩照人。 她就像一块宝石，一块未经切割的宝玉原石，破旧的青衫和身上的灰尘泥污，就是为了掩饰其美艳的石皮。一旦将这层石皮剥取，她的光彩一定会令凡间众生为之痴迷，甚至会令遥远的天界为之变色…… 这女子，脏成这样都很美！ “你住这？”女乞儿的声音比方才更加冰冷。 “啊……”藤洛头一次如此呆愣，仿佛被女乞儿的冰冷冻住一样。 女乞儿的语气提醒了藤洛，这么盯着陌生女子看，实在是太过无礼、太过轻薄。 若不是有着千年修行根基，藤洛恐怕无法将眼神硬生生从这女子身上移开。 “啊……是、是小七带我来的……”藤洛头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表现得不知所措。 白露的美，美得柔，美得让人忍不住要靠近。而这个女乞儿的美，仿佛扣着一层罩子，将接近她的人急速拉近，却又能迅速将人弹开，藤洛有窒息的感觉…… “小七？多事……”女乞儿仿佛珍惜嘴里的每一个字，冷冷地盯着藤洛。 “啊……我叫藤洛，新来的……” 女乞儿眼睛微眯，嘴角微微一拧，显出一丝鄙视，转身进了大殿。 “吁……”藤洛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知为何，他喜欢看这个女子。可是，看着她，藤洛感觉空气仿佛都稀薄了…… 看不到她的身影，藤洛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个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藤洛努力搜索着记忆，下界后，虽然每天能见到很多来来往往的女子，但没人会给他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 “我的衣服呢？”女乞儿在殿里问道。 “哦，小七拿去洗的是你的衣服吧？”藤洛忍不住迈步向殿里走去。 “出去。”女乞儿拿着一把用树枝捆扎的简易扫帚，清扫着大殿的地面，同时也将藤洛扫了出来。 藤洛躲闪得很狼狈，尴尬地笑笑。 楞在原地一小会儿，藤洛终于回过神，埋头整理捧回的青草。 “我回来了……”墨乞儿蹦蹦哒哒跑进了庙门，手里横端着一根长长的树枝，树枝上搭着洗干净的衣服。 “啊……你回来了……”墨乞儿见到殿里的女乞儿，声音立刻小了许多，“以为你过两天回来呢。” 女乞儿没有答话。 墨乞儿小心地将树枝搭好。“衣服洗好了，不知你这么快回来，今晚恐怕干不了了……” 殿里的女乞儿还是没有答话。 “哦，这是青衫。”墨乞儿向藤洛介绍着，特地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是青色的‘青’，衣衫的‘衫’，你可千万别搞错了。” 藤洛已经搞错了。他觉得，既然是个女孩子，那一定会是“轻珊”、“卿珊”一类的字，没想到是“青衫”，这名字，和人一样，给人冷飕飕的感觉。 还好不是“青山”，藤洛坏坏地想着。 “青衫啊，这是藤洛，新来的，我朋友。” 墨乞儿给殿里殿外的两个人互相介绍着。殿里的人没有反应，藤洛微笑了一下，有些无奈，作为中间人的墨乞儿也略显尴尬。 “虾饺，你碗里。”青衫终于说话了。 “哦……呵……”墨乞儿欢愉地叫了一声，“肯定是‘观潮阁’的虾饺，谢谢青衫。”墨乞儿跑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捧着破碗走出大殿，“天下第一美味呢。”墨乞儿冲藤洛叫道。 “给你吃的。”殿里的青衫强调了一句，显然是不希望墨乞儿和藤洛分享。 藤洛不在意几个虾饺，但受到排斥，心里实在不舒服。 墨乞儿扭头冲殿里坏笑一下，将破碗举到藤洛面前。低声道：“尝尝，鲜着呢。” 藤洛摇摇头，苦笑一下。 “没事，她就那样。”墨乞儿“吃吃”笑着。 藤洛扭头瞄了一眼殿门，轻轻捻起一只虾饺，做贼样塞进嘴里。 两人鼓着嘴咀嚼着，瞪大眼睛看着对方。仿佛在问“香吗？”“恩，香！” 藤洛看着墨乞儿，突然想起来了。 对了！墨乞儿编的那个树枝小人就是青衫！ “小七，那个树枝小人，是不是……” 藤洛刚说了一半，嘴里就被塞进一个虾饺。 “找死啊你！”墨乞儿拼命摆着手。 藤洛笑了，没错，青衫就是墨乞儿的另一个梦中情人！ 第10章半夜不消停 藤洛晚上没进殿里睡。 一来殿里没有他的铺位，二来他不想被认为是死皮赖脸，确切说是不想让青衫看扁自己。 夏天，大殿屋檐下更凉爽。 藤洛推说自己喜欢风凉，把墨乞儿推回殿里，和衣在屋檐下的青石台阶上躺下。 这几天的经历，让藤洛觉得下界到人间做乞儿，远没有原来预想得那么差。 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尤其是结识了白露以后，连饭都不用讨了，只要坐在那里，就有美味的豆腐和不断变换的酱卤吃。 藤洛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在天上时，觉得无聊，想下界到人间；到了人间，日子果然舒坦，用人间的话讲，就是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 这、这、这…… 到底是在天上好，还是在人间好呢？ 藤洛被这个怪圈问题绕得迷糊。 不管了，反正不管在哪，都不能再过那种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日子，还是先想办法打听到三尺砗磲的下落吧。 困意袭来，藤洛想找块青砖做枕头，但懒得亲身，顺手拿过白瓷大碗，扣下，枕在头下…… “喂……醒醒……” 半梦半醒间，藤洛好像听到有人在喊。 迷迷瞪瞪睁开眼，黑漆漆的夜。 突然，好像有微弱的光亮一闪、一闪…… 藤洛激灵一下，睡意全无，“噌”地坐起，警惕地四下巡视。 光亮又闪了一下，竟然是那只白瓷大碗。 藤洛小心地捧起大碗，只见碗底呼啦呼啦闪了几下，慢慢亮了起来…… 碗底上显出画面…… 画面里呈现出一个头…… 毛绒绒的大脑袋…… 小蒲！ “喂……”画面里的小蒲喊道。 “是你？你想吓死我啊？！” “嘻嘻，总算联系上你了，怎么样，在下面过的好不？”小蒲晃悠着毛绒绒的大脑袋。 “好得很！我说，你别晃了好不好，看着眼晕。” 小蒲嘻嘻笑笑。“我也不想晃啊，今儿风大，我控制不住。” “没风也没见你消停过。”藤洛仔细查看着大碗，“这是什么玩意？你能看到我吗？” “当然能。这是我们机要部门的新装备，专门配给下界公干者和天上联络用的。”小蒲解释道，“我说，你别乱动大碗，一动弹，信号不好，我看不清了。” “我也晃，看你晕不晕！”藤洛使劲晃了几下大碗，画面果然呼啦呼啦变得模糊了，“什么破玩意。”藤洛不敢乱动了，稳稳端住，画面一点点清晰起来。 “你咋不继续晃了？晃坏了，不能和我联系了，看倒霉的是谁。”小蒲满不在乎。 “这玩意咋用？”藤洛挠挠太阳穴。 “嘿嘿，上次你走得匆忙，忘记把使用说明给你了。用法很简单，只要把碗反过来，你接触到它就行了。” “哦，倒真简单。都有什么功能啊？” “嘻嘻，功能吗，一样很简单，看看人，说说话。”小蒲的大脑袋又晃悠起来。 “就这点用处啊？”藤洛极其失望。 “你别小瞧这东西啊，这可是天庭一大帮书呆子神仙合力的杰作，据说他们偷偷开启了一两千年后的人间档案，借鉴了后人的智慧，花了好长时间才弄出来的，还得了‘法术进步奖’呢！据说，带头的几个老神仙，还要被授予‘神士’称号呢。” “吃饱撑的……”藤洛嘟囔一句，画面又呼啦呼啦闪动起来，“不是我动的啊。”藤洛赶紧解释。 “我知道，能量不足了，这东西，白天正着放，在日光下补充能量，晚上才能……” “呼啦……呼啦……” 画面消失了，光亮消失了。 “什么破玩意啊。”藤洛嘴上说破玩意，但觉得这东西还是有点用处的，起码无聊时可以和小蒲说说话了。 大碗再没一点反应，静静地，就像是一只，呃……大碗…… 藤洛决定从明天起，每天找太阳最足的地，好好晒晒它，把能量补得足足的，这样就能和小蒲多说会儿话了…… 怕不小心压坏，藤洛不敢再枕大碗，捡块青砖枕上，把大碗搂在胸前，美美地进入梦乡…… “嗒……嗒……嗒……”一阵细微的响动。 睡梦中的藤洛再次被惊醒，怀里的大碗很安静。 “嗒……嗒……” 是细微的脚步声！ 离自己越来越近…… 藤洛猛地蹿了起来。 “啊……”一声惊叫…… “啊……”藤洛轻呼了一声。院子中间，一个人影不停地哆嗦着。 藤洛拎起青砖，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是我……”那人抱头堆在地上，声音和身体同步抖动着。 “你是谁？”藤洛盘问道。 “江九天……”那人慢慢抬起头，“你、你、你是谁？” “江九天？哦……”藤洛想起来了，轻声问道，“你就是老……老举人吧？”藤洛差点没脱口而出“老色鬼”。 “啊……是我……您是？” “我叫藤洛，新来的。” “大半夜的，早点睡觉。”冰冷的声音从殿里传来，青衫被吵醒了，叫了一声。 江九天把食指竖到嘴边，用眼睛示意藤洛。 不用他示意，藤洛也很知趣。 江九天指指藤洛手里举着的青砖。 藤洛笑笑，把手放下。 江九天小心地站了起来，生怕发出什么响声。 眼前的江九天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并不是藤洛想象中的一头白发，也没有猥琐色眯眯的眼神。清瘦的身材，中等个子，文质彬彬挺正派的样子，起码看起来比墨乞儿正经得多。 即使听墨乞儿说过，藤洛也不相信他会在船上和一个白发老乞婆搂抱在一起行苟且之事。 “幸会啊。”江九天很有礼貌的样子，声音压得很低。 “幸会。”藤洛客气着。 “睡觉吧，天亮等人来讨债。”青衫的声音再次想起。 藤洛看到江九天的身子抖了一下。他凑近江九天的耳朵，低声道：“今天有人来找你讨债了，挺凶的哦。” 离得近，藤洛看到江九天脸上的肌肉痉挛了一下。“哦，知道了，多谢多谢，我先进去睡了啊……” 江九天轻轻向殿里走去，腰微微有些弯。 从背影看，的确显得有些老。 等天亮吧，天亮就可以找他问问三尺砗磲的事了。 第11章城南蚂蚁窝 藤洛一觉醒来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昨晚被小蒲和江九天搅了睡眠，这一觉睡得过了头。 “你可算醒了，我出去帮人家个忙，早上你自己找饭辙吧，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墨乞儿难得地将手脸洗得干净，可身上，还是那件经年未洗，嘎嘎巴巴，可以充当盔甲的鹑衣。 “你去干嘛？”藤洛起身抻了个懒腰。 “今儿，城东赵大爷家盖房，人家平时总接济我，我去帮个忙，还还人情。” “我和你一起去吧？”藤洛拢拢头发，踅摸着找水盆洗洗手脸。 “你就别去了吧，都是些粗活，你干不来的。”墨乞儿指指院子角落，“知道你穷讲究，喏，盆里给你备了清水。” “哦，谢谢小七。”藤洛往角落走去，忍不住向殿里看了一眼。 “瞅什么瞅，一清早就都走了。”墨乞儿显然以为藤洛惦记着青衫。 “啊？老……举人走了？” “不走等着人家来讨债啊？天还没亮，就溜了。” 藤洛急了。还指望天亮了找他打听三尺砗磲的下落呢。“他去哪了？” “我要能找到他，债主早就找到了。” “那他啥时候还能回来？” “没准。我走了啊。”墨乞儿说完迈步就要走。 “等会，我得找到他啊，他因为啥欠人家钱？”藤洛想如果能多了解些老色鬼的情况，也许能找到他。 “不清楚，反正他外号老色鬼，没准和女人有关。”墨乞儿走到院门口，又扭过头坏笑着道，“他有个相好的，你要是能找到那女人，估计能打听到他的下落。” “哎……”藤洛叫着，墨乞儿却已经走了。 藤洛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水凉凉的，好舒服。 藤洛使劲吸吸鼻子，水有一股淡淡气息，熟悉的气息，正是昨天墨乞儿洗的那件衣服上的气息，青衫的气息。 想到青衫，藤洛不禁又向殿里望了一眼。昏暗的大殿，悄无声息，看来青衫也早已走了。 这个姑娘，实在是太冷了，面色冷，声音冷，和她相比，白露温婉得多，也温暖得多。 想到白露，藤洛饿了。 已经过了白露每天出门卖豆腐的时间，虽然墨乞儿给藤洛指点过白露的家，但藤洛实在不好意思上门去讨豆腐吃。 饿一顿吧。 藤洛瞧见台阶上的大瓷碗。 对了，今天得好好晒晒它，补充点能量。 …… 藤洛在城门口找到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摆好大碗。 “今儿咋出来这么晚？” 藤洛刚一坐下，就听到了熟悉的、软嫩的声音。 白露端着一个碗，碗上扣着盘子，站在自己面前。 “露姑娘……”藤洛赶紧起身，“还没卖完豆腐吗？”藤洛问完，才发现白露并没带着豆腐担子。 “今儿赵大爷家盖房，昨儿就订了我的豆腐，剩下的一早就卖光了。” “哦，我听小七说了，他去帮忙了。” “小七热心肠。”白露笑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我去赵大爷家送豆腐，见到他了，他说你没有饭吃。”白露说着，将盘子揭开，把碗递给藤洛。 碗里不是豆腐，是白米饭和炒笋丝，肉丝很多，米香肉香和笋丝的清香，令藤洛胃口大开。 “露姑娘，这也太丰盛了……”藤洛从心里感激白露，接了过来，碗很热，显然是刚刚做好的，藤洛不知说什么好。 “趁热吃吧。老天成全，风调雨顺的，别的没有，吃的倒是不缺。” “露姑娘，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你家里有什么脏活累活，尽管说话好了。” “那就帮我推磨去吧。”白露笑着。 “行！” 白露吃吃地笑着。“我说笑的了，推磨有驴子呢。”白露上下打量了藤洛一番，“你啊，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人，可不敢劳动你。” “我有力气的，你真不要客气啊。” “恩，有事情一定找你帮忙……还有小七……吃吧。” 豆腐虽然好吃，但换个口味当然更好，藤洛吃得很香。 “你这个碗可真是不小。”白露蹲下看着藤洛的大碗。 如果是昨天，藤洛一准会说“你拿走吧”。但如今知道了大碗的作用，藤洛不会把它送人了，心里却盘算着该做点什么报答下好心的姑娘。 藤洛吃完，要去洗碗，却被白露接了过去。 藤洛倒了谢，白露转身要走，藤洛想着，白露整天走街串巷卖豆腐，也许能知道江九天的消息，便问道：“露姑娘，我想打听个人。” “恩？” “江九天，和小七一起住的江举人你知道吧？他还有个相好……” 白露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快，藤洛后面的话，也被噎在嗓子里。 “我不和他那种人打交道。”白露冷冷地道，这一瞬间的冰冷，倒是和青衫有几分相似。 看白露的脸色，藤洛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向一个姑娘家打听“老色鬼”，的确不妥。“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急事要找他。” 白露沉着脸，摇摇头。“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藤洛很后悔，想要再解释解释，白露却已经走远。 惹了白露生气，藤洛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可是他没有动手，他没有痛感，打了耳光也没什么感觉。 藤洛若有所思地坐了下去。 “哎……”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她让你去城南蚂蚁窝找找……”小孩替白露传了话，撒腿跑了。 “蚂蚁窝……”藤洛听墨乞儿说过，那是城南门外一片贫民区。贫民的生活比乞儿强不了多少，乞儿们自然不会去那里讨饭。 藤洛一边往城南走，一边琢磨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向白露道个歉，还要想办法报答下人家才是。 “蚂蚁窝”自然是形容贫民区的拥挤和简陋，这里都是低矮的茅草屋，有的甚至只是四根柱子支着一个顶棚。这的条件，甚至比乞儿们的破庙还要差。 望着密密麻麻的茅屋，藤洛不知该如何打听，他猜想，“老色鬼”江九天闹出那么大的绯闻，白露不会不知道他，更何况江九天还和墨乞儿住在一起。白露捎话让自己来这里，也许是江九天的那个“相好”住在这里吧。 但藤洛还是无从下手，早上向墨乞儿打听一下江九天的相好叫什么就好了。 藤洛在茅屋间迷宫般的胡同里乱转着，差点和两个人撞上。 “走路不带眼睛啊！”一个人骂道，“瞎啊！”另一个说话更难听。 藤洛皱皱眉，刚想回击两句，突然认出来，这两个正是昨天去破庙找江九天的人。 也许因为昨天藤洛怀里抱的大堆青草遮住了面容，这两人并没认出他来，骂骂咧咧地走了。 藤洛心念一动，他们不是要找江九天吗？跟着他们，应该就能找到些线索。 藤洛挫挫身子，让自己尽量显得猥琐一些、不起眼一些，悄悄跟在两人身后…… 第12章江九天的相好 那两个人在蚂蚁窝里拐来绕去。 藤洛远远跟着，来到蚂蚁窝边，一片茅屋相对稀疏的地方。 这里的茅屋相对规整高大些，有的还围了小小的院子。 那两个人在一个小院子外停了下来。 藤洛赶紧在旁边茅屋的拐角住蹲坐下来。 “雨嬷嬷，出来！”那个瘦弱一些的汉子大声喊着，用脚踢踢松垮的栅栏门，简陋的篱笆墙被踢得“吱呀”晃动。 “谁啊？”一个姑娘应声从茅屋里出来，见到两人，“呀”了一声，迅速闪回屋内。 “哎呀，小倩姑娘在家啊？”那胖子喜出望外叫了一声，又扭头教训同伴：“你小心些，踢破小倩姑娘家的院门，看我不收拾你！” “你们来干嘛？”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从屋里走出来。 “雨嬷嬷，你别跟我装糊涂，赶紧把老色鬼交出来！”胖子凶道。 “找他来我们家干嘛？”叫雨嬷嬷的妇人阴沉着脸，说话底气却不是很足。 “嘿嘿”胖子笑得很邪恶，“你和老色鬼那点事，整个通天县都知道，你别在这装了。” “知道又怎么样？他没娶我没嫁，哪轮到你们嚼舌根子。”雨嬷嬷倒也泼辣。 胖子啧啧有声：“还要脸不要？好好好，看在小倩姑娘面子上，我今儿不和你吵，你把老色鬼给我交出来。” “他不在，你别处找去！” “别给脸不要脸啊！”胖子的嗓门明显提高了，“老色鬼欠的三两银子昨儿就到了期，还不上钱，你就甭想再和他勾搭了！” “滚！”雨嬷嬷抓起一块土坷垃，朝胖子扔去。 胖子微微一侧身，躲了过去。 藤洛看出，这胖子身手不错。 “你别跟我耍泼！”胖子一脚踹飞院门，两步窜到雨嬷嬷近前，一手揪住雨嬷嬷的发髻，一手指着她的鼻子，“你欠的银子，下个月也到期了，到时还不上，可别怪我抢人烧房！” “妈……”那个叫小倩的姑娘从屋里冲了出来，死命抱住雨嬷嬷，“放开我妈，放开……” “啧啧，小倩姑娘可是越长越俊了呢，早点跟了我享福多好，何苦在这蚂蚁窝受苦。”胖子伸手向小倩脸上摸去。 小倩拼命躲闪，还是被那胖子抓住了手腕。 “你放开我闺女……”雨嬷嬷拼命踢打着，但一个妇人怎能伤到有功夫的壮汉。 “小倩姑娘，要不今晚陪大爷我去吃顿酒，就免你们娘俩一两银子如何？”胖子色眯眯地伸手向小倩脸上摸去。 “嘭……” 胖子被甩了个趔趄。晃了几晃，才稳住身形，定睛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乞儿。 正是藤洛。 “找死……”胖子左手掌右手拳，扑向藤洛。 藤洛微一侧身，躲过一击，双掌怀中抱月，两只衣袖被真气鼓起，猎猎作响。 这两人欺负妇道，藤洛极其恼怒，但毕竟不知道人家的底细，也不知这雨嬷嬷和人家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因此一出手便打定了主意，直接使出乾阳三十六式，希望吓住二人，让他们知难而退。 胖子一击不中，反手掌又袭来。 藤洛身形轻扭，一手顺住对手击来的胳膊，一手抵住对手后心，催动掌力…… 乾阳三十六式乃至刚至阳的功夫，瞬间，壮汉已觉后心酷热难当。 那瘦子不知同伴此时正受煎熬，但见藤洛将同伙制住，便欲冲进院子帮忙，却在远门处定住了。 “他不会伤你同伴的。”一个声音说道。 藤洛这时才发现，院外不知何时站着一黑衣男子，短衣麻鞋，手中一根短竹棒。 黑衣男子语调平缓，表情平静，但一双眼睛晶亮漆黑，令人震慑。 瘦弱汉子听了黑衣男子的话，竟然不敢挪动脚步。 “走吧，别再骚扰这娘俩。”藤洛轻轻在胖子后背拍了一下，胖子向前踉跄几步。 眼见对手实在强大，旁边黑衣人显然也不会站在自己一边，胖子不敢撒野，狠狠瞥了一眼没用的同伴，扭头对藤洛叫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若管闲事，咱们县衙说理去！” 雨嬷嬷见有人出手相帮，底气也足了，叫道：“下个月还你一两三钱银子就是。” “银子？”胖子诧异地吼道，“是金子！你借的是一两金子，算上利息，下个月一共是一两三钱金子！” “金子？我借的是银子！”雨嬷嬷叫道。 “雨婆子，你要耍无赖吗？”胖子吼道。 两个人都指责对方无赖，弄得藤洛和黑衣男子两人也疑惑起来。 “把借据拿出来看看就是了。”黑衣男子道。 雨嬷嬷慌忙跑进屋里，捧着一张借据跑了出来。“明明是银子。” 藤洛朝借据上瞄了一眼，只见借据是印制的，很规矩，借款额处清清楚楚写着“金子一两，月息一分”字样。 “真的是金子？”藤洛道。 黑衣男子走过来，拿起借据仔细看看，也没发现什么破绽。“你不识字？”黑衣男子问雨嬷嬷。 雨嬷嬷摇摇头。 “你欺负人家不识字，骗人家写下借据！”藤洛斥责胖子。 “天地良心啊！”胖子叫道，“白纸黑字，你还敢不认账？” “我、我、我借的是银子啊……”雨嬷嬷手里抖着借据，无助地望着藤洛，“我借金子干嘛啊……” 胖子道：“那时银子便宜，金价高，你想等金子跌价再还，赚个差价，现在金价跌了，我没叫屈，你反倒不认账了。” 藤洛不大懂生意经，但高卖低买的道理总还是懂的，反倒觉得胖子说得貌似有些道理。 “我借的是银子啊……天啊……咋变金子了……天啊……呜……”雨嬷嬷跌坐在地上，抢天哭地。 白纸黑字的凭据，藤洛和黑衣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不管怎样，你总不能调戏人家姑娘！”藤洛斥责胖子，“再敢无理，有你好看！” 胖子自知不是藤洛对手，讪讪笑笑：“我是真喜欢小倩姑娘……” “你给我滚……呜……”雨嬷嬷抓起土块扔向胖子。 “好，我滚，我滚，不过，这一两三钱的金子的借款，下个月可就到期了。”胖子说完，狠狠盯了藤洛和黑衣男子一眼，转身和同伴一起走了。 “我可怎么办啊……呜……”雨嬷嬷哭得愈发悲切，那小倩姑娘也满脸是泪，过来搀扶起母亲。 “多谢两位相助。”小倩对藤洛和黑衣男子福了福。 “好好照顾你母亲吧。”黑衣男子道，转头示意藤洛出去。 藤洛本想打听江九天的下落，但人家母女哭成这个样子，也不好开口问。藤洛现在体会到钱的用处，如果自己是有钱人，那一切问题就简单了。 藤洛随黑衣男子走出院子。 黑衣男子猛地回身，手中竹棒向藤洛头顶砸落。藤洛一惊，侧身躲过，挥掌向黑衣男子手腕切去。黑衣男子手向上一扬，身子提溜打了个转，手中竹棒点向藤洛面门。 两招一过，藤洛已知对手比自己强大，不敢大意，催动掌力，劈向竹棒。 黑衣男子动作更快，没等藤洛掌风劈到，竹棒已到藤洛鼻尖前半寸。 藤洛再想躲避，依然不及。 黑衣男子手里竹棒并未向前递送，身子却向后一纵，跳出三尺外，微微一笑。 藤洛技不如人，额角已见汗，对手手下留情，藤洛自然不能再动手。 “在下藤洛，甘拜下风，请教阁下大名。” “呵呵，贱名不足挂齿，有缘自会再见，兄弟招法刚猛，只是功力不足，可惜啊可惜。”言罢，搭手行了个礼，翩然而去。 藤洛望着黑衣男子背影，呆愣在原地。自下界到人间，藤洛打了几架，每次都是轻而易举制服对手，如今在黑衣男子面前，竟然无法走过三招。 藤洛甚是羞愧。 茅屋里，雨嬷嬷的哭声依旧断断续续地传出，藤洛犹豫一下，落寞地坐到一棵树下。 这黑衣男子是什么来头？怎么动作如此快捷？ 藤洛反复思索黑衣男子方才的招式，却找不到合适的办法破解。 看来，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藤洛暗下决心，一定要勤修苦练，若是能将乾阳三十六式修练至第三、四层，也许可以和黑衣男子较量一番。 功力不是一时能提高的，但藤洛相信，只要努力，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困难不是问题，千年修行，什么样的困难没遇过？ 藤洛心里涌起一股豪迈，把这次挫败当做又一次修行的开始便是了！ 藤洛的双眼又明亮了起来…… 突然，藤洛眼角余光注意到，旁边墙角好像有人！ 第13章宝贝去哪了 藤洛假装没注意到那人的窥探，缓缓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 突然，藤洛脚尖一点地，猛地窜了过去。 “啊！”那人惊呼一声。 藤洛一愣。 “是你？”两人同时叫道。 不是别人，正是老色鬼江九天。 “你、你怎么在这？”江九天结结巴巴问道。 “还不是来找你。” “找我？”江九天疑惑道。 “恩，我找你打听点事。” 江九天擦把冷汗，用手指指雨嬷嬷的茅屋。“有事一会再说，屋里有别人没？” “有人来找你讨债，我替你打发走了。” “哦？多谢多谢。”江九天听说债主走了，腰杆硬了。 “你快去看看吧，那娘俩又惹上大麻烦了。” “啊？！”江九天一惊，“我先去看看，有事回头再说。”江九天向藤洛揖了揖，又警惕地扫视下四周，快步进了院子。 这老色鬼，做事偷偷摸摸的，看来，墨乞儿说的故事，未必完全是瞎编的。 藤洛坐回到树下，千年修行，锻炼了无比的耐心，藤洛安静地等着江九天出来。 江九天一进去，茅屋内哭声骤起，一定是雨嬷嬷在哭诉了。 女人都需要个哭诉对象吗？ 藤洛想起白露，白露遇到委屈，应该也会这样。 那青衫呢？ 那个女子冷傲异常，藤洛觉得自己很难看透她，但估计她应该不会这样哭。藤洛想象着青衫遭遇伤心事的反应，也许，作为一个女人总流几滴泪，这样大声哭，应该不会吧。 藤洛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茅屋里的哭声已经停了。 能让痛苦的女人这么快就消停下来，看来老色鬼还真有些手段啊。 又过了好一会，只见江九天器宇轩昂地从茅屋里踱了出来，雨嬷嬷红肿着双眼跟了出来，小倩姑娘也走了出来。 “回去吧，不用担心，有我呢。”江九天潇洒地摆摆手，男人总要在女人面前摆足架势，更何况这个女人是自己的相好。 “多谢这位兄弟。”雨嬷嬷看到藤洛，福了一福。 藤洛赶紧还了一礼。他这才留意看看雨嬷嬷，虽然三十多岁年纪，但颇有几分姿色，难怪江九天这么惦记呢。 一旁的小倩也跟着妈妈向藤洛行礼。小姑娘长得像极了妈妈，却比妈妈还要好看几分。看面相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但看发髻和衣着举止，却显得成熟许多。 “这是我们小兄弟，不用客气。”江九天倒不见外，“回去吧，别哭了啊，哭坏了嗓子，就唱不了曲了。” 江九天把那母女劝回屋，走到藤洛跟前。 “你很厉害啊，这么快就劝好了？” 江九天嘿嘿笑笑。“说吧，找我打听什么事？” “哦，小七说江举人您学问大见识多。”藤洛方才就琢磨好了，墨乞儿说老色鬼喜欢人家称呼他“江举人”，藤洛有求于他，自然要挑好听的说。 “好说好说。”江九天果然很享受这个称谓，腰杆又挺了挺。 “江举人，您知道哪能找到三尺砗磲吗？”藤洛开门见山。 “三尺砗磲？”江九天警惕地盯着藤洛，“你一个乞儿，打听那东西干嘛？你不会要动什么邪念吧？” 藤洛听江九天说自己要动邪念，心里有气，但转念一想，也是啊，三尺砗磲是宝物，自己身无一文的小乞儿惦记这东西，难怪人家起疑。 “这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向江举人保证，绝对没有邪念，至于其中的原委，以后一定会详细和您解释。”藤洛不明江九天底细，决定暂时还是不向他透露自己的身份。 江九天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藤洛，问道：“你是哪家落魄的公子？” “我以后一准向江举人你解释。”藤洛信誓旦旦道。 江九天确认了自己的判断，长得帅气的乞儿有，但绝不会有这般的气度，他料定藤洛是富家落魄子弟无疑，甚至是故意扮成乞儿也说不准。 江九天看着藤洛，笑了，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好说。打听三尺砗磲嘛，你算找对人了，要说这通天县，除了我，未必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呢。”江九天卖上了关子。 藤洛耐着性子听他卖弄。 “不过，这三尺砗磲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哎呦，你吃饭了没有？” 这老色鬼显然是想敲一顿竹杠啊！ 藤洛气得笑了，心道：有找乞儿敲竹杠、打秋风的吗？ 藤洛笑道：“哈哈，好说，等我去讨些吃的孝敬江举人你……”说完，藤洛突然楞了。 “咋了，兄弟？” “我、我的碗……”藤洛想起来了，自己的大碗哪去了？ “一个破碗啊，丢就丢了吧，我去屋里再给你拿一个就是。”江九天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不行，我必须找到那只碗！”藤洛一把抓住江九天，脑子快速回忆着。 “啊！我想起来了！快跟我回去找！”藤洛拽着江九天就跑。 “哎、哎、这是去哪啊……”江九天叫道。 “城门口……”藤洛想起来了，今天吃饭用的是白露带的碗，自己的大碗一直放在太阳地补充能量。 “你松开我啊！”江九天想挣脱藤洛的拉扯，却哪有藤洛力气大，“我跟你去找就是了。你不用这么着急，丢不了的，咱天保王国，民风淳朴着呢，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别说是讨饭的破碗，就是金子银子，掉在地上的都没人捡。” “真的？”江九天的话让藤洛稍稍安慰一些，他松开江九天的胳膊，但脚下却不敢放慢。 “当然真的。自从天保高祖兴义师，李昏王伏诛，天保王朝建立。六百余年来，咱天保王国历来严惩偷窃，偷窃与谋匿同罪，谁会为了一只破碗掉脑袋？”江九天脚步跟不上藤洛，嘴皮子倒利落。 藤洛将信将疑，心里却仍十分着急，毕竟这只碗对自己而言太重要了。昨晚上，藤洛还埋怨天上那帮老神仙琢磨出的功能华而不实，可是这大腕能和小蒲通话，是自己了解天上讯息的唯一通道，藤洛逐渐感到这个东西还是挺有用的。 “和你说了丢不了，你慢着点吧，我跟不上啊……”江九天上气不接下气。 藤洛只得慢下脚步。 太阳西斜，金色的阳光映射在城门上，城门显得很有气魄。 藤洛快步跑到自己摆放大碗的地方。 藤洛傻了，江九天也愣了。 大碗不见了…… 第14章判完了收工 “你不是说路不拾遗吗？这、这……” 千年修行，磨练的就是沉稳淡定，但在“路不拾遗”的社会秩序下，大碗不见了，藤洛很着急，阴沉着脸埋怨道。 “你放哪了？绝对不会丢的啊。”江九天觉得一定是藤洛记错了地方。 “不可能的，这些天，我一直在这里，怎么能记错？”藤洛四下搜寻着。 “一只讨饭破碗而已，也许被除不洁者当作垃圾清了去。” “这么大一只碗，干干净净，无缺无损，怎么会是垃圾。”藤洛边说边比划着碗的大小。 江九天皱着眉盯着藤洛看了一会儿，低声道：“难道是古董？” “差不多吧。”藤洛不想费力和他解释。 “这可有些麻烦了……”江九天托着腮思索着。 “报官吧……” “别！”江九天一把揪住藤洛，四下瞧瞧，见没人注意他们二人，低声道：“要想找回来，千万别报官。” 见藤洛一脸疑惑的样子，江九天解释道：“天保律，偷窃之罪量刑极重，犯者绞剐，甚者灭族。报官，官府那帮废物只能贴贴告示，悬赏缉拿，若真被人私匿，必不敢张扬，见到官府告示，定会毁脏灭迹，再想找回来绝无可能。” 藤洛惊得张大嘴巴。偷窃之罪为何如此重罚啊？谋匿也不过如此。 江九天拽拽藤洛，低声道：“先悄悄打听你那宝贝的下落吧。” “哦，好。”大碗虽然重要，但若是因此而致人于死地，那可于心不忍。 藤洛四下看看，瞧见不远处的茶水摊主老王。自己和墨乞儿常去那里讨水，和茶水老王算是熟人了。 藤洛走了过去，客气地和茶水老王打个招呼，低声询问摊主看到自己的大碗没有。 “下午小七打这过，好像他替你收回去了。” “哦……”藤洛常常出了一口气，墨乞儿熟悉自己的大碗，被他带回去，自然没事了。 “哦，对了，小七还托我带话。”茶水老王说道，“他带了好多吃食回去，说若是见到你，让你回庙里吃晚饭。” 江九天饿了一天，听说小七带了吃食，高兴起来。 两人急匆匆赶往破庙，走了没多远，就见三个人从破庙方向走了过来。 藤洛眼尖，远远看见中间一人是墨乞儿，两边是两个大胖子，都是官差打扮，其中一个官差手里捧着的正是那只大碗。 “糟了！”江九天也看清楚了，“小七犯事了！” “啊？犯什么事？” “甭问啊，偷窃……”江九天紧张起来。 “偷窃？”藤洛搞不懂，“偷什么？” “一定是大碗啊，官差手里拿着贼赃呢！” “大碗？”藤洛彻底糊涂了，墨乞儿是自己的朋友，帮自己把东西收回去，怎么能算偷窃？ 藤洛不信任地瞥了江九天一眼，快步迎了上去。 “小七……” “老大啊……”墨乞儿见到藤洛，似看到救星一般，大叫起来，“快和两位差爷解释一下，我只是帮你把大碗拿回来而已……” “少嗦！”一个差役叫道。 “差爷，您听我解释。”藤洛明白对官差一定要客气，“这只碗是我的，我有事离开了，他只是帮我拿回去……” “有话到衙门说，我们兄弟只是奉命拿人。”官差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 藤洛还想解释几句，江九天从旁拦住藤洛。“走吧，到衙门就清楚了。” …… 通天县衙。 平日冷冷清清的县衙，今日门口的人格外多。 见官差押来了墨乞儿，门口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众口纷纭，藤洛看百姓的表情也大概猜出，通天县一定很少发生什么案子，更不要说这匪夷所思的“重罪”偷窃案了。 衙门东侧的大鼓擂响，表明今天审理的是起大案。 藤洛和江九天随着喧闹的旁观百姓挤进大堂，差役们手持水火棍，维持着秩序。 “天保律你懂不？”江九天悄悄问藤洛。 藤洛摇摇头。 “不懂千万不要乱讲话，记住！”江九天认真叮嘱道。 “啪！”惊堂木一声脆响。 “升堂，噢……”差役们齐声喝道，县衙大堂立刻鸦雀无声。 藤洛踮起脚，越过前面撺掇的人头，向大堂正前方望去。只见高悬的匾额上，题写着“天保威严”四个大字。匾额下公案后，端坐着通天县县令。 “带告者！” 随着县令一声喝令，一个丐儿打扮的人被带到公案左侧原告石上。 “怎么是他？”藤洛大惊，原告走路一瘸一瘸，竟然是将军丐！ 江九天使劲拽拽藤洛，用眼睛示意不要乱说话。 藤洛见差役目光严厉地向自己的方向扫视过来，只好闭嘴收声。 县令按照程序询问了将军丐的姓名身份，又询问所告何事，将军丐自然是说告墨乞儿偷窃。 藤洛几次想要冲上去，但都被江九天拉住了。 藤洛全明白了，一定是这个将军丐搞的鬼！自己两次教训了他，他不敢找自己麻烦，便想办法算计墨乞儿。藤洛分析，这个家伙和同伙一定在暗中盯着自己和墨乞儿，当发现墨乞儿拿走了自己的大碗，便跑来县衙发。 县令询问完原告，吩咐将人犯带上，差役将墨乞儿押到公案右侧的被告石上。 “姓名、身份。” “小人墨乞儿，通天县乞儿。”墨乞儿怯怯答道。 “他人指证你私匿别人财物，你可认罪？” “老爷，小人冤枉啊！”墨乞儿叫道，“小人并非私匿他人财物，我只是帮朋友把东西收回去而已啊……” 县令并不多听墨乞儿的辩解，指着“贼赃”大碗喝问道：“你在何处拿的此物？” “东门外。” 县令又问道：“你拿此物时，物主可在旁边？” “……没……”墨乞儿好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可、可物主真的是我朋友啊……” “放肆！”县令一拍惊堂木，“来啊，把证人带上来！” 差役们带上证人，竟然是茶水老王。 县令核实了证人身份，问道：“墨乞儿拿此物时，你可在场？” “在。” “墨乞儿拿此物时，物主可在场？” “呃……”茶水老王心地善良，不觉犹豫了。 “如实讲！” “没在……”茶水老王不敢撒谎。 县令点点头：“如此，带人犯、证人签字画押。” 什么？这就审完了？！藤洛彻底搞不懂了。虽然初到人间，但在天上时，藤洛也听过人间很多事情，知道审案起码有“五听判诉讼”的说法，既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也就是审案官通过旁敲侧击、察言观色，判断嫌疑人是否说谎，确定其是否有罪。 虽然“五听”之法也未必准确，但毕竟能避免一些冤假错案的发生。可当堂这位县令老爷，断案可谓“干净利落”，不论原告、被告还是证人，都是三言两语，然后就签字画押，一副赶紧判完，收工回家的样子。 藤洛还没理清思路，堂上的差役已经忙活完嗦的手续，县令“啪”地拍响惊堂木。 公堂上百姓很喧闹，不少人根本没注意到惊堂木声。藤洛旁边的一个男子招呼着周围的百姓：“哎、哎，别嚷嚷了，快听老爷唱判词了，好听的很呢！” 周围的百姓立刻收声，满脸期盼地翘起脚，向前张望着。 “啪！”惊堂木再次拍响。 大堂上喧杂之声渐息。 县令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来了一句：“判……” 大堂上鸦雀无声。 县令高声唱起判词：“通天县城墨乞儿，城东门外起邪肠；趁人不在偷大碗，收监候斩护纲常。” 墨乞儿瘫在被告石上…… 第15章江举人的派头 收监候斩？！ 藤洛大惊。 虽然之前江九天说过，天保王朝律法规定偷窃罪大恶极，但藤洛实在不敢相信，仅仅因为一只碗，竟然会牵扯一条人命。况且，这根本不是偷啊！ 藤洛只觉脑子“嗡嗡”作响，呆愣在原地。 县令唱完判词，堂上不再似方才那样静穆，议论之声渐起。 百姓们低声议论着，有人觉得为了一只碗丢了性命实在可惜，有人觉得也许量刑太重，但更多的是叫好声，称赞县官老爷公证严明，维护了天保律的尊严。当然，其中不乏大量起哄凑热闹之人。几十年了，通天县城没发生过偷窃事件，如今卑劣乞儿以身试法，通天县百姓自然想看看热闹。 差役喝令百姓闪开道路，要将犯人拖至监牢囚押。 百姓们闪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差役们拖着瘫成一堆的墨乞儿挤过通道，两旁的百姓高声咒骂着“窃贼”，虽有少数熟悉墨乞儿的百姓有怜悯之心，却也不敢表现出来，以免触犯众怒。 一时间，唾沫浓痰齐飞向墨乞儿…… 突然，人群中有人吆喝一声“打死这个贼偷！” 立刻，很多人呼喝起来。 一时群情激奋，有几个义愤的百姓冲出人群，拳脚向墨乞儿招呼过去…… “住手！” 藤洛先是被百姓的情绪吓傻了，随即醒悟过来，猛地冲出人群，拼命拉扯开向墨乞儿施暴的百姓。 “这是他的同伙！”人群里又有人高声叫道。 藤洛的行为本已惹了众怒，加上旁边的鼓动，更多人涌了过来…… 差役们无力制止，县衙大堂乱作一团。 藤洛起初还抵挡几下，无奈空间狭小，涌上的百姓越来越多，藤洛空有力气却无法施展，自己也陷入乱拳恶脚之中…… 藤洛根本无法抵挡密如雨点的拳脚，只得奋力扑到墨乞儿身上，以自己的身躯护住同伴…… “打死他……” “打死他们！” 百姓激愤到了极点！ “啪！啪！啪！”县令的惊堂木声也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威……”一个有经验的老差役带头喊起堂威。 “快、快，跟着喊……”县令慌乱地招呼众差役。 “威……哦……”众差役一起吼了起来。 差役们终日无所事事，养得膘肥体壮，喊起堂威来，还真不含糊。高亢和低沉混成一股震摄之音，渐渐压盖住百姓的呼喝咒骂之声…… 外圈的百姓被堂威所摄，逐渐散开，里面的围打的百姓也被差役清除开…… 县衙大堂上，一片狼藉。 各式各样的鞋子、首饰头饰散落一地。 “啪啪啪！”县令连拍惊堂木，差役们制止住涌上来捡拾自己物品的百姓。 “不许乱动！违者以偷窃罪论处！”县令很有经验，搬出偷窃罪名，百姓们果然不敢再动。 “快快、看看，打死了没有？”毕竟人命关天，县令有些紧张。 不待差役上前，藤洛已慢慢抬起身子。 没死就好，县令松了口气。 虽然拳脚加身对藤洛而言不算什么事，可藤洛也实在是太惨了。原本破烂的鹑衣被撕扯得更加破烂，浑身上下，更是可以用体无完肤形容，淤青、血污，各种抓挠伤痕…… 好在脸朝下，没被破相。 “你没事吧？”模样凄惨的藤洛不关心自己，俯身探问爬在地上的墨乞儿。 “唉……哎呦……妈呀……啊……没、没、没事……”墨乞儿抬起头，见到藤洛，眼泪“哗哗”淌下，“兄、兄、兄弟，我完、完了……” “没事，有我给你作证。” “啪！”县令一拍惊堂木，“什么人敢扰乱公堂？！” 两个差役上前抓住藤洛双臂，将其按压着跪下。 藤洛本分守法，天上有天条，人间有律法，藤洛自然不敢在公堂上反抗。 “什么人？” “通天县乞儿藤洛。” “扰乱公堂，你可知罪？” “扰乱公堂？”藤洛实在气恼，明明是众百姓扰乱公堂，自己不过是救人而已，“老爷，明明……” 藤洛话未说完，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 扭头一看，是江九天冲了上来。 “啪！”县令大怒，怎么又冒出个乞儿？“何人大胆？！” “江宁行省镇远府，嘉康癸卯年举人，江九天。”江九天介绍自己时，挺胸昂首，虽身穿乞儿鹑衣，却是一付儒雅派头，直盯着县令，眼神中带着文人特有的狂傲。 镇河府和通天县所在的东平府同属江宁行省，却离得很远。嘉康是上一代天保皇帝的年号。 “嘉康癸卯年举人江九天？”县令嘀咕着，突然瞪大眼睛，嘴角向上一撇，显出一丝坏笑。“哦，原来是老……江举人……” 显然，“老色鬼”的名头着实不小，连县令都差点脱口而出。 江九天闹出那么大的绯闻，名声怎么小得了，百姓中自然有人听闻，低声向周围的人讲解。 一时间，公堂上窃窃私语声四起，吃吃笑声不断。 谁让老色鬼的风-流韵事如此精彩呢！ 县令也忘记了维持公堂秩序，只顾张着嘴，看着江九天，似笑非笑…… “议论够了没有？”江九天像县令似地发了声。 “呃……”县令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拍响惊堂木，公堂上渐渐安静下来。 “老爷，您方才是不是想说我是‘老色鬼’啊？”江九天的语调不疾不缓，但声音里却有着藐视一切的气势。 船舱丑闻，让江九天斯文扫地。但是，人就是这样，声名财富等既能撑起自身的社会地位，又无形中成为了肩上沉重的包袱。为了地位，就要忍受包袱的沉重，包袱丢了，地位也就没了。 江九天的地位因为船舱丑闻没了，但包袱也同样没了。 从前途无量的莘莘学子变成遭人白眼的乞儿，适应了落差巨大的新的社会地位，江九天再不用顾忌别人嘲讽的眼光和奚落的言语。通俗点说，已经不在乎这张脸皮了。 “呃……”县令被江九天的近乎无羞无耻的话弄得哑口无言。 “嘿嘿”江九天双手负在背后，向前踱了两步，“老爷，我请问，您是那年的举人啊？” “当朝壬子年举人……”县令有些慌乱，随口答了。 江九天“嘿嘿”笑了两声，道：“不错啊，咱天保王朝选材严格，进士出身者极少，老爷当朝壬子年举人，虽比我晚了十年，能做到县城父母官，也是难能可贵啊。”这县令中举虽晚些，但年龄比江九天还要大上几岁，可江九天竟然用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 县令终于意识到了，这老家伙明明是在嘲讽自己啊！自己比他晚中举十年，没有进士出身，而老家伙是当时公认有“进士及第”，也就是考中“状元榜眼探花”前三名的能力！ “啪！”县令大怒，“来啊……” “在！”差役上前等待县令吩咐。 江九天看着县令，竟然呵呵笑出声来。“呵呵，你待怎样？” 公堂上百姓被江九天疯狂的举止惊得目瞪口呆。 藤洛傻了，难道这老色鬼疯了？在公堂上怎么敢如此嚣张？ 县令懵了，伸向公案上签筒的手僵在途中…… 第16章坐下聊个天 藤洛傻了，是因为他不懂天保律法。 县官懵了，是因为他懂天保律法，不过懂归懂，繁杂的天保律，即便是县令这种经常处理诉讼案件的官员，也不可能全熟记于心。 江九天有恃无恐，是因为懂法。“嘿嘿，老爷，您是不是想判我个藐视公堂之罪啊？” 江九天的行为的确是藐视公堂，县官方才情急之下，想抽出签牌，下令治江九天的罪，可是手伸到一半，却被江九天的有恃无恐提了醒：是啊，我抽出签牌，可怎么治他的罪啊？总得先定罪名才行啊。 天保律详细复杂，哪有人能全记得清，记不清楚，不能随便定罪啊！ 做县令也有些年头了，作为一县之长，每天在公堂上，见到的无非是属下官员、差役、首者、证人、人犯之类，每个人对县令都是毕恭毕敬，偶尔哭诉叫屈，都不敢高声。因此，这些年来，县令还从未遇过今天这样的情况，自然不熟悉与此相关的律条。 县官尴尬地钉在公案之后，一旁的师爷赶紧给边上的差役递眼色，两名差役匆忙跑去后堂。 “去搬‘天保律’了吧？好啊，你们慢慢翻，我在这等着。”江九天说完，竟拽着藤洛在大堂中间席地坐了下来。 “你、你、你……”县官气得直哆嗦，却找不到发作的理由。 江九天坐得坦然，藤洛却觉得不妥，再狂妄，也不能这样吧？这里好歹是个公堂啊，当成自家客厅终归太不像话了吧…… 藤洛想要起身，却被江九天使劲拽住。 “哎，兄弟，甭管他们。”江九天没睡醒似的半睁着眼，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既儒雅又略显憨态，可在公堂之上，这样的笑又显得愈发狂妄，“在这个大堂之上，只有咱几人可以这样。”江九天伸手指指自己和藤洛，又很无礼地指指县令。 藤洛觉得，江九天不仅是“老色鬼”，而且还是个疯狂的老色鬼！ 江九天好像很配合藤洛的想法，干脆盘起腿来，在近百人的公堂上，一付旁若无人的架势，根本不管周围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皱着眉上下打量了藤洛一会，探身低声问道：“你是天上来的？” 藤洛还没从江九天胆大妄为的举止中回过神来，又被江九天的问话惊了一下。既然他如此问，藤洛只得点点头。“你咋知道？” “见到我就打听三尺砗磲，不是官宦就是神仙，但官宦之人，没有必要，也绝不会装扮成乞儿，只有……”江九天狡猾地一笑，十分肯定地断言：“若是我没猜错，你不仅是神仙，还是个被贬下界的神仙！” 这都能被他猜到？！藤洛不得不佩服江九天。不过，这也证明江九天这个老家伙有本事！想打听三尺砗磲的下落，看来是找对人了。 江九天见藤洛愕然的样子，又低声道：“我猜对了吧？兄弟，虽然被贬，好歹也是神仙，总该有个神仙样，”江九天伸手随便指指周围，“就这小场面，你堂堂神仙就慌了？” 一方面是江九天的激将法起了作用，另一方面藤洛也起了好玩之心，觉得自己是该摆摆神仙的谱。既然江九天一个被割了功名的文人都不在乎，自己作为一个神仙，若是撑不住，岂不被人看扁？ 公堂之上，县官及众差役，以及周围的百姓无不瞠目结舌。 地中间两个破衣烂衫的乞儿，却聊得有滋有味…… 差役抬回一个满是灰尘的箱子，打开来，将厚厚的书卷搬到师爷案上。 师爷手忙脚乱地一卷卷翻看着，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律条，越是着急，越找不到，找不到，就越发着急，师爷的额角见汗了…… “哎，咱说正事，你有把握救了小七不？”藤洛低声问道。 “人命关天之事，你就这么空口求我？”江九天眯着眼睛，表情无耻得很夸张。 “……”藤洛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直到江九天坏笑了一下，藤洛才意识到他是在开玩笑，但藤洛还是很认真地说道：“江举人，你今儿救了小七，我日后一定报答你！” “不要你的承诺！”江九天潇洒地挥挥手，“就凭你方才护着小七的举动，铁骨侠肠，我江某人就佩服！江某虽一介……啊……乞儿，”江九天本想说“一介书生”，但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只得尴尬笑笑，临时改口道：“江某却也是铮铮铁骨一男儿！”说完，用力拍拍藤洛的胳膊。 听江九天如此说，又见他有恃无恐的样子，藤洛放下了心。 江九天扭头冲还在翻看天保律的师爷喊道：“我说，你们能不能快点？这眼瞅着天都黑了，我们晚饭还没吃呢，要不，你们先打两斛酒，随便炒上两个时鲜小菜，我们边吃边等？” 师爷那边是越急越乱，县令的脸上挂不住了，狠狠瞪瞪师爷，又对江九天不住咬牙切齿。县令用眼睛示意差役，赶紧把围观的百姓轰出去，这么多人看着，官府颜面何在。 县令无计可施，差役们也已气馁，装腔作势想要驱散堂上百姓。但百姓啥时候见过这种场面，都看得兴致高昂，谁都不肯离开。 “他们把百姓赶走，咱就少了帮手，我得帮他们赶紧找到相关的律条了。”江九天低声对藤洛嘀咕一句，缓缓站起身来。 “咱天保太祖皇帝英明啊！”江九天大声喊道，扭头问县令，“老爷您说是不是啊？” 县令早有将其千刀万剐之心，只是还没找到律条，不好发作，如今江九天发问，明显得寸进尺戏弄自己，县令岂能再配合他的胡闹。 拧眉瞪眼，县令使劲扭过头去，紧憋着嘴唇，嗓子眼里使劲咳了一声，用力敲敲公案，冲着师爷吼道：“快！快快！” “老爷？您不赞同江某所说的话？” “我凭什么赞……”县令拍案而起，恨不得冲过来亲自赏这个狂妄老色鬼几个耳光。可当他看到江九天嘴角微扬，轻蔑的坏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中了这老家伙的圈套。老色鬼说“天保太祖皇帝英明”，自己如果不赞同，那岂不是说“天保太祖皇帝不英明”了？那可是犯了藐视君王之罪！ 江九天藐视公堂之罪，县令记不住该用那款律条惩治，但身为朝廷命官，他可知道藐视君王该如何处置。 县令汗下来了。 “老爷，你不赞同江某所言？”江九天瞪大眼睛盯着县令。 “……赞、赞……”县令彻底被老色鬼打败了，颓坐到椅子上。 堂上百姓私语窃笑，严肃的公堂，竟渐生欢乐气氛…… 第17章审判江九天 “老爷聪明！”江九天赞道，倒负双手，踱着方步，“咱天保太祖皇帝是天下第一圣明君主，因此才为咱留下天保律，使天保王朝有法可依，有律可循。” 江九天扫视一圈，一付传道授业、诲人不倦的派头。 “天保律，共七十二卷，卷内设篇，每卷单独排序条目，总计一十八万九千九百八十一条律条。囊括之全，涵盖之广，可谓空前绝后。老爷你既然想治江某人藐视公堂之罪，就当查阅天保律第三十三卷之公堂行止篇。” 师爷光顾着听江九天慷慨激昂的演讲，早已忘记了翻阅天保律，直到看到县令投过来的凶狠的眼神，才赶紧去找第三十三卷。 江九天已完全掌控了公堂内的气场。 “我天保一朝，以律治天下，公堂行止关乎天保威仪、律法尊严，因此，此篇条目甚多甚细，共三百六十二条，对公堂之上所有行为均有规定，江某人触犯的是第两百九十七条‘放荡不羁，举止言词奚落朝廷命官罪’，后面列有惩治之法，自己查吧。” 江九天说完，公堂上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天保律这么复杂啊！ 看热闹的百姓随即议论起来，师爷带着几个人手忙脚乱地翻查着律条。 “老爷，有了！”有了江九天的指点，师爷顺利找到律条，兴奋地捧给县官。 县官精神终于振作，接过天保律，一拍公案，挺身而起。“查，江宁镇河江九天，公堂之上辱命官；触犯天保王朝律，依法判处……”县官律条不熟，编判词却是强项，唱得正顺，却突然像卡壳了一般。 江九天负着手，微笑地看着县官。 县官盯着手上的天保律，脸上的肌肉不停抖动，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瘪坐到椅子上。 “江九天知罪。”江九天恭恭敬敬地冲着县官行礼，“老爷，您还没唱完判词呢。” 县官眼看就要哭出来了，无力地挥挥手。“你、你、你快走吧……” “啊……” “哇……” 公堂上一片哗然！ 百姓们都眼巴巴期待着县官唱完判词，看看到底怎样处置这个狂妄得近乎疯癫的有文化的老色鬼，没想到，县官的判词唱到紧要关头，竟然打住了。 县令不仅住口不判了，竟然还让江九天走！ 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百姓的胃口被吊了起来，你却不说了？那哪成？ “判啊，接着判啊……” “继续唱啊……” 公堂上嘘声四起。 “老爷不判，我来判！”江九天站出来救场。学着县官的样子，江九天摇头晃脑唱道：“江宁镇河江九天，公堂之上辱命官；触犯天保王朝律，依法判处抄家产！” “啊……抄家？这么重啊……”百姓议论着。 “这还重啊？偷个碗都判了斩监侯，这么嚣张才判个抄家……”有人显然觉得不过瘾。 “不懂别乱嚷嚷啊，偷碗是偷窃重罪，藐视公堂罪怎么能和偷窃罪相比。”有人显得很懂法的样子。 “吵什么啊！抄家？他是个乞儿，抄家去抄啥啊？” “啊……对啊……” 藤洛听着百姓的议论，终于明白了江九天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天保律制定得细致严密，对每一项不当行为都有明确律条规定，江九天熟悉天保律，知道不管自己在公堂之上如此胡作乱闹，也不过治藐视公堂之罪，被抄家。但抄一个身无长物乞儿的家，和无罪释放有什么差别？ 江九天装出一脸愁容，哀求道：“老爷，江某犯错，愿受惩处，不过依天保律，抄家，不包括随身衣服，也不包括锅碗瓢盆之类家当，可我身为乞儿，除了一身鹑衣，几个破碗，剩下只有几两银子的债务。” 围观的百姓有的没明白怎么回事，但毕竟有聪明人，一经解释，公堂百姓哗然一片，有自作聪明的，悄悄嘀咕“赶明儿自己也来公堂上如此潇洒一回”。边上人连连叫好，“来吧来吧，潇洒完，看知县老爷怎么牵走你家的骡子，收了你家房子……” 有更聪明的，嘀咕道：“这个江举人说，自己除了衣服破碗，只有债务了。这抄家，不会替他把欠债还了吧？” 有人竟然忍不住哄笑起来，本该安静肃穆的公堂彻底成了聊天室。 有人低声惊叹：“咱天保律有这么多条目啊！” 又有应道：“真的假的？这老……举人都、都能记住？” “我猜他也未必全能记住！” “你记不住，就以为人家也记不住啊？” “不是百八十条啊，是十几万条，乖乖，不用说记，看都看不完呢！” “得了吧，你是看不完，你认识字吗你？你咋知道人家记不住？人家以前可是公认的后补进士及第呢！你的浆糊脑子，十几万条，不要说记了，数数都数不明白。” …… 藤洛不由得对江九天刮目相看。 江九天在公堂上玩得挥洒自如，藤洛玩心也被勾起。“干的漂亮！”藤洛冲江九天挤咕一下眼睛。 江九天更美了，抱着膀子，右手有节奏地拍打着左臂，身子站不稳似的，得意地晃着。 “啪！”惊堂木脆响。 公堂上百姓早忘记了公案后还坐着知县老爷呢，都吓了一跳，听到惊堂木之声，才意识到这里是县衙公堂，不是菜市场，自己也不是毫无牵挂熟知律法的乞儿江九天，再混乱下去，知县老爷大怒，判自己个抄家之罪，可承受不起。 百姓赶紧收声，纷纷把目光投向快要气疯的知县老爷。 县令早就没心思生百姓的气了，闹事的根源在江九天和藤洛这个两个乞儿，县令没法依律处置他们两个，却一眼看到依然瘫在地上的墨乞儿。 “扰乱公堂一事，本县不予追究。来呀，把窃贼墨乞儿押了下去，斩监侯。” 县令的话提醒了堂上百姓。对啊，这扰乱公堂不是今儿的正事，这个判了斩监侯的窃贼乞儿才是正主。 藤洛受江九天的影响，光顾着紧张和兴奋，差点把墨乞儿的事忘记了。县令一句话，藤洛的头“嗡”的一下，不禁有些慌乱。 县令要的就是藤洛这样的表现，心道：小子，治不了你们俩，这个窃贼总归跑不了的！ 藤洛发了傻，县令来了劲。“啊，本县倒还忘记了，这公堂之上还站着熟知天保律的风-流大才子江举人呢！”县令特意将“风-流”二字咬得很重，自然是讥讽江九天当年在船上的龌龊艳事。 县令提醒，公堂上自然是欢乐一片。 差役们见喧哗又起，想要制止，却被县令的眼神阻住。县令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江九天方才大大折损了自己的威严，现在，正可借此羞辱一番，正所谓“现世现报”。 若不是朝廷命官身份，县令怕是要直接开口称呼“老色鬼”了。 江九天的脸色十分难看、两腮不停翕动…… 第18章律条问答赛 江九天“嘿嘿”冷笑两声，跨步向前。 千年修行造就了藤洛极佳的涵养，怕江九天做出冲动出格之举，赶紧上前拉住江九天。 “放心，江某早已习惯了他人的嘲讽，这张脸皮，也早就没了！”江九天的话既是无奈的自嘲，也是哀怨的发泄，轻轻拨开藤洛的手，江九天直面县令。 县令见状，心头恶气终于吐出一分，一付神清气爽模样，拱起手客客气气地道：“风-流大才子江举人，我这公堂之上，缺少通晓天保律的人才，还要请问风-流大才子江举人，这个‘斩监侯’量刑妥否？” 县令愈发得意，恨不得每一句都提起“风-流”二字。 “准，非常之准！”江九天鼓掌赞道，“天保律第四卷便是专论‘偷窃之罪’，第四卷乃我天保王朝科举必考范畴，知县老爷若不是烂熟于心，又怎能得中乡举。” “在风-流大才子江举人面前，本县怎敢当‘烂熟于心’几个字。”县令又能说一次“风-流”二字，心情无比之爽。县令恨不得能一直这样和江九天聊下去，每说一次这两个字，县令心头的郁闷就能化解一分。 县令心情舒展，也是因为现在讨论的是天保律第四卷偷窃之罪的内容。天保王朝，自太祖皇帝始，便将偷窃罪行与谋匿大罪并列，更将这两条律例列为科举考试范围。 像县令这种为了仕途而学习之人，可以不学其他天保律条，却不能不下苦功夫研读谋匿、偷窃两卷。虽然始终弄不明白为何偷窃罪行定罪如此严苛，但熟记律条，能应付科举就够了。 方才，县令因对藐视公堂罪责不熟，被江九天奚落挖苦。如今，话题转移到偷窃之罪，县令自信可以将天保律第四卷倒背如流，又何惧这个“风-流大才子”？ “诶，老爷不必谦虚。今日公堂，百姓云集，江某人倒想借机和老爷研讨一番‘偷窃之罪’，也好警醒众人，免得再犯国法，如何？” “好啊！”县令来了精神，方才丢人丢大发了，如今正是挽回颜面的机会。 “那好，请问老爷，第四卷偷窃之罪共几篇多少律条？”江九天抢先发问。 “共一十八篇两千五百一十九条。”这类问题，不要说回答，县令便是说梦话时，都不会答错的。“此卷原本拟设一十九篇，太祖高皇帝命调整为一十八篇，意在提醒世人不可动偷窃之念，违者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县令对偷窃相关律条所记甚熟，主动多解释几句，以炫耀自己的学问。 江九天点头赞许。 藤洛错愕，天保律光是偷窃罪就如此复杂啊？ 堂上百姓也都甚感惊讶。百姓大多没读过书，虽然自小家里教育“万不可偷窃”、“偷窃死罪”等，但很少有人知道，天保律有如此复杂。 县令答对了，享受完百姓们敬仰的目光，得意地反问：“请问风-流大才子江举人，偷窃他人炊具在律例中哪一条？” “第一十六篇计第一千九百三十二条。”江九天更是不假思索。 江九天答完，继续发问。 县令依旧脱口而出。 如此，两人一问一答，越问越快，越答越流利。 堂上百姓听得恍恍惚惚、迷迷瞪瞪，却无不佩服两人。 “好！” 当江九天再一次回答出县令提出的刁钻复杂的难题时，竟然有百姓叫起好来，把两人的问答当成节目来看了。 藤洛发现，江九天每次发问，选择的都貌似很简单的问题。而县令发问，极尽刁钻刻薄之能，显然想问倒江九天，以报方才之辱。 但江九天不愧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才子，无论多么冷僻的问题，都对答如流。 两人来来往往，可以说是给堂上百姓上了一堂普法课。 百姓们听得是热闹，但有两个人却听得认真仔细。 一个是师爷。 每次县令发问，江九天作答，师爷都要快速翻阅律例，希望能找到江九天的破绽，以便提醒县令，好好羞辱他一番。 另一个认真听的是藤洛。 藤洛却越听越奇怪，这天保律是谁定的啊？不就是一个偷窃罪吗？至于弄这么复杂？而且还如此严苛？ 藤洛还发现，江九天问的问题，越来越简单，到后来，已经简单到只需回答“是”或“否”即可。连藤洛这种刚刚到天保王朝的人，听了方才两人的问答，几乎也可以正确回答出江九天的全部问题。 “他这是在干什么？”藤洛心头升起疑问，但今天江九天在堂上一系列的表现，让藤洛相信，江九天绝对是故意选择简单的问题，这老家伙必有深意。 藤洛更加全神贯注。 果然，再次轮到江九天发问，江九天终于抛出个复杂的问题。“老爷能否背出第一十五篇第一千七百一十八和第一千七百一十九两条律例？” “当然！”县令答道，江九天那些浅显的问题，他早厌倦了，回答那样的问题，让他感觉很没有成就感，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展示下自己的学问，也让堂上的通天县百姓瞧瞧，老爷我可是有真才实学的！ 县令轻咳一声，摇头晃脑背道：“第一千七百一十八条，不告而取用自家人之财物，不纳入律例；第一千七百一十九条，自家人者，居同堂寝同屋食同灶，虽非同姓亦同视之。” 江九天嘴角微微扬起，笑眯眯看着县令。 县令正在兴头上，又补充道：“第一千七百一十九条，系后增补条目，乃为避免养父母与子女间、孤寡而邻人相助时，将助人善举误判为罪而设。”县令补充回答完毕，吐了一口气，咝咝有声，踌躇满志，四下环顾，虽未自鸣，却甚为得意。 “好！” “厉害！” “老爷不愧是老爷！” 方才县令回答的问题都太过简单，偶尔才有稀稀落落的叫好声。这次的问题明显复杂，县衙属吏、差役们终于有机会为县令叫好了，带头喊起好来。百姓们也终于见识了县令的真本领，由衷喊好。 “律条问答比赛”到了高-潮一刻…… “哈哈哈……”叫好声渐渐平息，一阵大笑却陡然而起。 江九天和藤洛同时大笑起来。 藤洛虽不懂天保律，但已经明白了江九天的用意。 江九天大笑几声，不待县令回过神来，立刻近前两步：“老爷果然厉害！我等乞儿，便是居同院寝同屋食同灶，虽非同姓，却为一家人，甚至不可‘进门参灶’，也既是同住男女乞儿间，不得婚配，如此还不是一家人吗？” 县令终于醒悟过来，呆愣愣说不出话来。 “墨乞儿和藤洛，乃一家之人，按第一千七百一十八条律例，可‘不告而取用’，不算偷窃。” “哦……”上了一堂普法课的百姓已经都听懂了，纷纷点头，“不算”、“不算偷窃”之声四起。 县令脸色发青，脸颊痉挛。 “老爷精通律法，才能还我兄弟清白，真乃当世青天，多谢，小民告退。”江九天说完，上前拿起公案上的贼赃大碗，藤洛架起墨乞儿，瞅都不瞅县令一眼，便向公堂外走去。 墨乞儿尚未完全从吓得半死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被二人搀扶，两脚拌蒜走到了公堂门口，才终于灵魂归窍，瞅瞅江九天，看看藤洛，吐出一句：“干的漂亮！” 他们走了，县令坐在椅子上，抖个不停。 差役们赶紧上前揉搓前胸、捶打后背，县令总算没背过气去。 师爷走到县令身旁，挥手散开众差役，俯身在县令耳边低语几句。 县令的脸色渐渐由青转白，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 第19章英雄般的礼遇 藤洛三人向外走，县衙院里院外的百姓自动闪开一条狭窄的通道，三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在众人赞许和敬佩的眼光中，英雄般走出县衙。 最初在公堂之上，不懂律法的百姓，因自幼的家教而对“偷窃”行为极度排斥，加之当时有人在旁边鼓动挑唆，才使得群情激奋。 而经过江九天和县官在公堂上的一番问答，多多少少也了解了《天保律》中对“偷窃”的限定。 更何况，百姓的想法通常单纯，从堂上的表现，百姓们都看出藤洛和墨乞儿之间是亲如兄弟般的关系，兄弟之间，帮忙收拾下东西，怎么能算违法呢？不要说只是一只讨饭的大碗，就是金银财物，也是应该的啊。 “这江举人真是厉害啊！”夹道的百姓啧啧赞叹。 “恩，那俊秀的乞儿真是仗义啊，为了保护兄弟，宁可自己挨打。” “是啊是啊，这么俊秀，做了乞儿，怪可惜的。” “嘻嘻，你是不是看上那俊秀乞儿了？领了回去做倒插门女婿吧，嘻嘻……” “臭丫头，看我不打你！” 围观的姑娘们嬉闹起来…… “哎！几位兄弟，饭没着落时，去我家啊，我家在城西……”人群后面有人跳着脚发出邀请。 被百姓围堵着品头论足，江九天满不在乎。藤洛却极为尴尬，脸憋得通红。 不过，藤洛毕竟是做过大罗宝树护法，经历过拜祭大罗宝树那种大场面，何况现在不像初进公堂，淳朴的通天县百姓对自己已不再有恶意，而是欣赏、崇拜和关心。藤洛渐渐享受了这种被围观的感觉，这种满足感还是很美妙的嘛！他没想到，作为一个乞儿，竟然会得到如此高的礼遇。 不过，人群里也不乏怪腔怪调。“可惜喽，一场砍头好戏没看到……” 三人好不容才从拥挤人群中走到了县衙门口。一路趾高气扬，享受众人崇拜目光的江九天突然在门口停下脚步。 藤洛疑惑地看了江九天一眼。 “这个……”方才在公堂上狂妄无畏的江九天显得很紧张。 “怎么了？走啊……”藤洛凑近，轻声问道。 “这个……出了县衙，可能就有麻烦……”江九天的嘴巴快伸进藤洛的耳朵眼了。 藤洛被他怪异的举动弄得很不自在，耳朵里又是阵阵发痒，向旁躲了躲，低声道：“有事快说。” 和方才在公堂上相比，江九天完全换了一副模样。方才是潇洒得近乎狂妄，现在则是懦弱得近乎猥琐。“呃……我不是借了人家的钱嘛，到期了，我还不上，方才在堂上闹得动静大，估计债主一准会在门外找我要账，我要是出去了，非挨打不可……” “怎么可能，这是在县衙门口啊，谁敢动手打人？”藤洛根本不当回事。 “唉……你不懂的，民间借贷，到期不还，债主讨债打人，只要不致残、不打死，依律只是训诫一番！”江九天哭丧着脸。“那帮放贷的，别的律条不懂，和放贷有关的律条，比我还熟呐……” “啊？”藤洛愈发搞不懂《天保律》了，这是部什么律法啊？完全是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管嘛！“再怎么说，这也是县衙门口，县令能看着别人在衙门口外放肆……”藤洛说了一半，也觉出自己说的都是废话。方才江九天在公堂上如此戏耍县令，不会说管，县令不亲自动手已经是很客气了！ “这个……要不，咱就在县衙里躲一躲？”墨乞儿出主意。 正说着，县衙内晚鼓响起，这是放衙鼓，也就是衙门下班的信号，差役们已经开始向外驱散百姓。而藤洛三人自然是必须要被清除出去的对象。 “走，有事我担着就是！”藤洛拉着两人走出县衙。 走了没多远，街边果然闪出十来个人，都是短衫板带，练武的打扮，其中两人正是之前在蚂蚁窝找雨嬷嬷讨债的一胖一瘦两个汉子。 “喂，哥儿仨方才在公堂上很威风啊！”胖汉子是这伙人的头，现在人多了，自然不把藤洛放在眼里，说话也毫不客气。 若不是被藤洛紧紧拉着手，江九天怕是早就撒腿跑了。 “胡、胡爷，我、我这手头紧，宽限两天吧……”江九天说话也没了在公堂上的底气。 藤洛感觉到江九天的手不停地抖，心中不住好笑：这江九天还真是个活宝！ “宽限？”姓胡的胖子脸上横肉一挣，“咱是靠放贷吃饭的，今儿宽限了你，明儿宽限了他，我们兄弟喝西北风去啊？”胡胖子指指身后十来个人，话是对江九天说，但眼睛却瞪着藤洛。显然，下午在蚂蚁窝被藤洛教训一下，这家伙憋着邪火，现在仗着人多，定是要找回面子。 “胡爷，我、我现在真的拿不出啊……”江九天一边作揖一边哀求。 “拿不出？好啊！”胡胖子脖子一梗，翻着白眼瞥了瞥藤洛，又扭头对江九天道：“江举人，别人喊你‘老色鬼’，兄弟我却尊称你为江举人，知道为啥不？” “胡爷您宽容、有教养，别人哪能和你比啊……”江九天为了求宽限债务，可谓极尽恭维奉承之能事。 “别，少来，我不宽容！我也没教养！我只知道欠债还钱！”胡胖子揩了下鼻子，“我告诉你，我喊你‘江举人’，是敬佩你有胆子，竟然敢在船舱里干那事……啊……哈哈哈……”胡胖子淫邪地笑了起来。 江九天欠债理亏，只得委曲求全。“年少轻狂，不更事……” “得了吧你，年少轻狂？我看你现在也很潇洒啊！蚂蚁窝那边，不是还有你个相好的吗？” “胡爷、胡爷，不关她的事啊，可千万别牵连她……”若不是藤洛使劲拽着江九天，江九天怕是要跪倒地上哀求了。 藤洛没料到，这老色鬼江九天竟然对那个相好雨嬷嬷如此用情。 “和她没关？你别和我这装傻！她也欠着我的钱，一两三钱，金子！”胡胖子吼道。 藤洛下午刚掺合了这件事，虽然感觉是胡胖子做了手脚，把银子写成金子，但毕竟白纸黑字，藤洛即使想帮忙，也没办法。 “我说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宽容就宽容一下吧。”藤洛只能这样说了。 “你给我闭嘴！”胡胖子食指指点着藤洛的鼻子，“这事和你没关，《天保律》写得明明白白，欠债还钱。《天保律》还说了，欠债逾期不还，只要不打残打死，谁也管不了老子，大不了老子被骂上一顿！” “你别用手指着我！”藤洛俊眼一瞪，吼道。虽然声色俱厉，藤洛却也是素手无策。看来，还真像江九天所说，这帮放贷的，还真了解《天保律》相关律例，虽然明知对方无赖耍奸，但无赖却拉来律法保护自己，正可谓“地痞学了法，皇帝都敢打”。 胡胖子被藤洛的举动吓得一抖，下午在蚂蚁窝见识过藤洛的本领，现在虽然人多势众，胡胖子还是不敢随便招惹藤洛。 见藤洛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胡胖子扭头转向江九天。“老色鬼，别说胡某不给你面子，按《天保律》，今儿让我找到了你，这顿打你是免不了的。不过你放心，”胡胖子伸手指指身后的弟兄，“我这些兄弟们常年对付你这种欠债不还的，手下很有准头，保证打不死，也打不残，大不了皮开肉绽，没事的。” 胡胖子狞笑着。 江九天却早已状似筛糠。 “放心吧，老色鬼，打完了你，你休养个十天半月，还能找你那个唱曲的相好风流快活，在床上更加威猛霸气也说不定哦？哈哈……” 胡胖子淫邪地笑起来，他那些兄弟好像看到春-宫画片一般，笑得更加淫-荡放肆。 “胡爷……”江九天作势要跪下去，却被藤洛架住。 藤洛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兄弟在他人面前如此低三下四丧失尊严。 “怕打？”胡胖子逼近一步，“怕打也成，胡某再给你指条道。” “啊，胡爷您说……”江九天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胡胖子嘴角一咧，淫笑道：“我胡家人丁不旺，家里那废物老婆也没给我生个儿子，我惦记着纳个妾，传个香火。那雨婆子家里的小倩姑娘干净利落，你要是能帮我说和成了，你今儿这顿打不仅免了，连你欠的银子、雨婆子欠的银子，我都一起免了你。”胡胖子边说，边两手交替撸着护腕，企图对江九天进一步施压。 “不行！”江九天回答得很坚决，但看到胡胖子凶狠的眼神，又蔫了下来，几乎哭着道：“胡爷，不行啊……再说，那小倩姑娘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岂能替人家做主？” “得了吧你，谁都知道，那雨婆子死心塌地跟着你，那小倩姑娘说来也算你的养女，你说话一准管用。这样吧，事成之后，不仅所有欠债全免，我额外再送礼金酬谢，咋样？” “真的不行啊，胡爷……”江九天猛地挣开藤洛的拉扯，扑跪到胡胖子脚下，抱着胡胖子的腿哀求着…… 胡胖子脸上横肉一抖，咬牙切齿道：“成人之美的事你不做，非要逼我动手吗？我最后问你一句，行还是不行！” “不行……我不能害了小倩姑娘……”江九天拼命摇晃着脑袋。 “不行？”胡胖子终于失去了耐心，抬脚将江九天踹翻在地，“那就别怪我兄弟们下手狠了！兄弟们，上！” 胡胖子一挥手，手下兄弟冲了上来…… “慢着！”藤洛大喝一声。 第20章挨打者的胜利 藤洛一声吼，吓得胡胖子一个激灵，众地痞也楞在原地。 毕竟人多势众，胡胖子哆嗦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底气。 “我知道你身手不错，不过，我可警告你，这事和你无关，你若是插手，那事可就大了。《天保律》规定，欠债逾期不还，债主讨债而动手打架，旁人若是插手，打死打残也没有罪过。” 这胡胖子不愧是专业放贷的，对这方面的律法研究可谓精深透彻。 “兄弟，谢谢、谢了，他说得没错，你、你别管了……”江九天趴在地上对着藤洛哭道，“谁叫我借了人家钱还不上呢，该挨打，我、我认……”说罢，双手护住头脸，蜷缩在地上…… “怎么样？老色鬼自己明白得很呢，你还插手不插手？” 藤洛用眼角扫了一下趴在地上可怜的江九天，又转过头，正视胡胖子。“这位兄弟，这事的确与我无关，但江举人和我，住同一个屋檐下，我还是请兄弟你放他一马，日后，我藤洛一定替他大大地报答兄弟你！”藤洛说完，恭恭敬敬给胡胖子施了一礼。 对藤洛而言，向这种地痞无赖说软话行礼，实在有违其内心深处的原则。但今天的事，人家占着理，关键是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天保律》做挡箭牌，藤洛只得如此。 胡胖子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藤洛一番。“我说小子，胡某我在道上混，你们乞儿也算是江湖中人，你说话，我多少该给你点面子，可是……”胡胖子话锋一转，脸上横肉抖了抖，“可是，今日若不教训了他，来日，还会有更多欠债的人找理由赖账不还。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今儿下午在蚂蚁窝，你小子给我面子了吗？！”最后一句话，胡胖子几乎是大吼出来的。 胡胖子的口水在藤洛脸前飞溅，那张大嘴里散发出来的恶臭熏得藤洛直皱眉头，藤洛双拳攥得“嘎嘣嘣”直响…… 但藤洛终于忍住了。 人家占着理，而且人多势众，一旦打了起来，不仅自己根本毫无胜算，江九天和墨乞儿也势必跟着吃亏。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官府不会不管，但方才自己和江九天在县衙的所作所为，县令老爷恨得牙痒，一旦闹到官府去，绝对会被县令借机报复。 面对十余个地痞，藤洛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他真的想狠狠教训胡胖子一顿。可是藤洛不得不考虑江九天，还有墨乞儿。 胡胖子一伙之所以如此霸道蛮狠，除了人家有《天保律》做挡箭牌，敢吃这碗饭，必定和官府有勾连。而自己一方呢？江九天精熟律法之人，都不敢像在公堂上那样张狂，若是惹出事端，官府必定深究己方过错。 到那时，县令势必重处江九天墨乞儿，连累兄弟的事情，藤洛做不出来。况且，动起手来，即便自己脱身，也必将成为负罪在身的逃犯，那样，寻找三尺砗磲的任务就彻底泡汤了…… “怎么着小子，你管不管了？”胡胖子往后退了两步，手上做个动作，地痞们慢慢逼近藤洛等人。 藤洛瞪了胡胖子一眼，蹲下身子，问江九天：“江举人，你想要几天宽限？” “三天、三天就行啊，我一准能想到办法……” 藤洛点点头，缓缓站起身，平静地说道：“这事，我管。” 胡胖子一愣，他知道藤洛的厉害，赶紧拉开架势。 “慢着兄弟。”藤洛道，“下午的事，我没给你的面子，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这样吧，今天你打人，有《天保律》护着，谁也没有办法。藤洛只想请你再宽限江举人三天，今天这顿打，我来替他挨了。” “你？”胡胖子被藤洛的话和他脸上平静的表情吓到了。 “兄弟，不行啊，这事和你没关……”江九天叫道。 “这事和我有关。”藤洛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真的要替他挨这顿打？”胡胖子还是不肯相信，“你不还手？” “恩。” “不行啊兄弟……”江九天爬了起来，哭道。 “这事和你没关！”藤洛冲着江九天吼道，“滚一边去！” “好小子，你有种！”胡胖子脸上的横肉抖动像要掉下来一般。 “来吧。”藤洛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静静地站着。 “把老色鬼和那个瘪小七拽一边去！”胡胖子一抖手，两个地痞冲上了，将江九天和墨乞儿拽到一旁，按在地上。 “老大……”墨乞儿叫道。 “兄弟……”江九天哭道。 “老色鬼！”胡胖子吼道，“今天这小子替你出头，我就再宽限你三天，三天后要是还还不上钱，今天这小子就是你的榜样。”话音未落，胡胖子右手的拳头猛地抡在藤洛的左脸上。 藤洛被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藤洛还是能感到自己的脸迅速鼓胀起来，一丝丝猩红的鲜血也顺着嘴角流出…… “兄弟……” “老大……” 藤洛伸手摆了摆，重新站立笔直，眼睛微眯着，眼光如一把利刃，直刺胡胖子那横肉凛凛的大脸。 “小子，有种！”胡胖子喝道，“我让你管闲事！”又是一拳，打在藤洛心窝。 藤洛被打得连退几步，上身几乎佝偻成一团，但他很快站稳，又将身子站得笔直！ 虽然没有痛感，但胡胖子这两拳下手实在够重，藤洛已感觉呼吸不再顺畅…… “呦呵？行啊！”胡胖子脸上的横肉狰狞着。 藤洛的眼睛眯得更紧，眼神更加锐利。 胡胖子从藤洛锐利的眼神中看到了仇恨在不停地堆积…… 胡胖子有些胆怯了，但，那眼神中，另一种意味强烈地刺激了胡胖子的神经，是轻蔑、无比的蔑视！ 藤洛无比蔑视的眼神，比还手反击更加强烈地刺激了胡胖子神经！ “弟兄们，给我上！给我好好教训这小子，看他还管不管闲事！”胡胖子疯狂吼道。 众地痞一拥而上。 藤洛一次次被打倒在地，但藤洛每次都艰难地重新站起，笔直地站立！ 藤洛的眼神如刀如剑，一双眼睛，仿似即将喷发的火山。虽然还未爆发，但那磅礴的怒火迟早将喷涌而出，吞天噬地！ 胡胖子希望听到藤洛痛苦的呻吟…… 但，没有。 胡胖子希望看到藤洛扭曲的脸…… 也没有，藤洛的脸上，除了一丝丝飞溅的鲜血，一如平常，除了那双几欲喷火的眼睛。 胡胖子绝望了，他甚至只希望藤洛被打趴在地，不要再站起来！ 还是没有，藤洛一次又一次倔强地站立了起来，站得比之前更加笔直！ 藤洛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他承受的是更加巨大的苦！他感到四肢越来越麻、越来越僵硬，仿佛已不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但每一次被打倒，藤洛都用尽力气，将双腿生生拉起，站直！ 一记记拳头，打在藤洛的胸、腹，藤洛感觉五脏六腑被震得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口口鲜血从藤洛口中溅出，在破旧的鹑衣上，溅出大大的一片鲜红…… 那团鲜红，像一朵顽强盛开的花，凄风冷雨也无法阻止它越来越娇艳！ 那团鲜红，又像一张笑脸，面对不断飞来的拳脚，毫不退缩，只有狂笑不已…… 打人的人胆怯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胡胖子怕了，他忍受不了了。 “给我打……”胡胖子的命令声已细不可闻，“把他打趴下……让他叫出声来呀……你给我叫啊……” 胡胖子跺着脚，但却软弱无力，他也想罢手，但他需要一个台阶。 胡胖子甚至想跪倒在藤洛脚下，哀求他不要再站起、哀求他哪怕是轻轻哼上一声…… 但藤洛的眼神告诉他：不！ …… “够了吧。”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胡胖子仿佛接到了期盼已久的特赦令，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地痞们也如释重负，退缩到胡胖子的身边。 地痞们的双腿双手不停地颤抖。 胡胖子不停地颤抖。 江九天、墨乞儿不停地颤抖。 只有一个人藤洛，纹丝不动，傲然挺立，脸上挂满鲜血，嘴角一抹微笑胜利的微笑。他眼中的那团火，逐渐暗淡下去，但却永不会熄灭！ 藤洛慢慢扭转僵硬的脖子。 不远处，一个黑衣男子。 “是你？” 正是下午在蚂蚁窝见到的黑衣男子。 “你还好吧？”黑衣男子问道。 “还好。” 黑衣男子点点头，默默转身离去。 “我们走。”藤洛对江九天和墨乞儿轻轻说了一句。 他想迈步，但双腿仿佛不在自己身上。 墨乞儿跑过来想要搀扶，被藤洛挡了回去。 藤洛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沉重的腿向前迈了小小的一步…… “你、你、你有、有、有……种……”胡胖子的声音抖个不停。 在地痞们的搀架下，胡胖子这个战斗胜利者落荒而逃了…… 地痞们跑了，藤洛再也控制不住，沉重的身躯扑跌下去，却依旧笔直！ 第21章挨揍不好受啊 藤洛在江九天和墨乞儿的搀扶下，终于慢慢挪回到破庙。 二人想将藤洛扶进殿里，藤洛轻声道：“在外面我舒服些……” 墨乞儿托着藤洛的后背，帮助他慢慢躺到屋檐下的草铺上。 “小七，把那个碗拿给我。” “都、都是为了这个破碗，我、我真想摔了他！”墨乞儿泪流满面。 “你敢……”藤洛没有力气多说。 “兄弟……”江九天扑跪到藤洛身边，俯身痛哭，“都怨我，都怨我啊，连累兄弟你……” “既然喊我‘兄弟’，怎么还说这话？”藤洛轻轻拍拍江九天的手。 “我去给你打水……”墨乞儿道。 “不用了……今天怕是洗不干净了……将就吧，再说，咱不是乞儿吗？”藤洛顽皮地笑了，只是，满脸的鲜血，笑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你别说话了……”墨乞儿双手不停地在藤洛身子周围比划着，想要做点什么帮藤洛减轻些痛楚，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藤洛浑身上下满是鲜血混合的泥污，墨乞儿不敢乱碰，生怕弄疼了他。 “我没事……真的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藤洛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是没底。 虽然修炼了自愈术，但今天这帮地痞打人极有分寸，绝不伤及藤洛的骨头，以免触犯了那个该死的《天保律》，拳脚大多招呼到藤洛的胸腹处。 藤洛感觉仿佛所有内脏都移了位置，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自愈术能否使自己完全恢复。至于需要几天才能基本恢复，藤洛心里更是没底。 江九天一直在伏地哭泣，墨乞儿一直手足无措。 “楞着干嘛，你们去吃点东西吧……”藤洛吩咐墨乞儿。 “哦，对对，我还从赵大爷家带回好多好食呢。”墨乞儿白天去城东帮赵大爷家盖房，赵大爷心肠好，给他带回好多好吃的食物。 墨乞儿跑回殿里，拎出一个大大的食盒。 “江举人，别哭了，快帮帮我。” 江九天终于止住哭泣，爬了起来。 两人把食盒里的盘、碗一一摆放到藤洛嘴边。 “我说，你俩……这是在干嘛？”藤洛诧异道。 “摆这里，你吃着方便啊，我俩就坐你旁边，咱们一起吃。”墨乞儿一边忙活一边说。 “去去去……都摆远点……”藤洛皱着眉头，虽然都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可藤洛不仅没有一点食欲，美食的气味还勾起藤洛阵阵恶心。 “你、你怎么也、也得吃点啊……”江九天还没止住抽泣，“你、你一口不吃，我、我心里更、更难受……” “好好，我吃一口……”藤洛没有精神和他俩废话，“但你们把这些东西拿远点……” “放这里，你吃着方便啊。”墨乞儿道。 “方什么便，弄得跟上坟似的……”藤洛将头扭向墙壁一侧。 “是喔……”墨乞儿看看僵躺着的藤洛，还有周围的盘子、碗，“摆这是不大吉利啊，老江，快快，换个地方……” 两人又是一阵忙活，终于消停下来。 江九天和墨乞儿看看一旁的藤洛，又对望了一眼，一人夹起一块自认为最美味的菜肴，一同递到藤洛嘴边。 “兄弟，吃口吧……” “老大，我喂你吃哈……” 藤洛厌烦得不行，却又不忍拂了两人的好意，勉强张开嘴，强忍着将食物咽了下去。 见藤洛吃了东西，两人稍稍放下了心，脸上也轻松了许多。 “这个一定好吃！”每一道菜，两个人都舍不得先吃，一定要先让藤洛尝个鲜。 藤洛每次拒绝，都要惹来两个人更多的唠叨，只好强忍着，又咽下几口。 直到把所有的菜都尝了一小口，藤洛皱着眉再三表示坚决不吃了，江九天和墨乞儿终于踏实地坐了下来。 藤洛怕他们再打搅自己，扭过头去，假装睡着。 江九天和墨乞儿都饿坏了，但却不敢放开了吃，生怕咀嚼动静太大，吵到藤洛。 江九天低声建议挪远点去吃。 墨乞儿不同意，说离近些，方便照看藤洛。 两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吃东西，一边商量晚上如何照看藤洛。 两人不敢大声，却争犟不休，谁都不放心对方照顾藤洛。 好在最后终于达成妥协，两人干脆不睡了，一起照看。 吃罢饭，江九天收拾着盘碗，墨乞儿又扎了几个火把，两人终于消停下来，坐到藤洛附近。 墨乞儿刚一坐下，突然身子又挺了起来。 “咋了？”江九天被吓了一跳。 墨乞儿摆摆手，示意江九天别出声，侧耳听了一下，低声道：“她回来了……” 藤洛始终没有睡着，他只是不想再被两人打搅，一直假装睡着。听墨乞儿说有人回来了，藤洛感觉很奇怪，自己一直听力极佳，怎么反倒不如墨乞儿？ 难道？藤洛心里一沉。难道自己伤得太重了？！ 藤洛努力倾听着，终于捕捉到一丝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走越近，进了庙门。 “啊……”一声轻呼。 藤洛心头一颤，是青衫的声音。 “干嘛？吓死人了！”青衫不住地拍着胸口。 火把光影下，江九天墨乞儿一边一个坐在横陈台阶上的藤洛身边，标准的守灵阵势。 “嘘……”墨乞儿食指竖在嘴边，“他伤了，我们在照看他。” “伤了？”青衫低声道，放轻了脚步，走到藤洛近前。 又是那一股气息，花草树土混合的，藤洛最喜欢的那种气息，又是冷傲高贵，令藤洛难以靠近的气息。 藤洛没有能力抵抗这股气息，贪婪地吸吞进肺腑，却又感觉无法承受…… 终于，藤洛忍不住了，猛地翻转身子，呕了出来…… 藤洛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呕出的尽是混杂着鲜血的粘稠汁液。 好在青衫离得远，才没被藤洛呕出的污物溅到。 青衫极其厌恶地皱皱眉，扭身进了大殿。 江九天和墨乞儿一阵慌乱，不停地替藤洛揉搓前胸，轻拍后背。 呕过之后，藤洛感觉腹内稍感轻松。 江九天取来清水，藤洛漱了口，又躺倒下去。 “小七！”大殿里一声轻喝，透出极度的不满和厌烦。 “我进去看看啊……”墨乞儿快步跑了进去。 第22章静静地想一想 “你领回的什么人啊？”青衫很是不满，并不刻意压低或提高声调，藤洛听得很清楚。 “你小点声啊……”墨乞儿声音很低，怕被藤洛听到，语气里又充满对青衫的敬畏，“他不是坏人，他是个神仙……”墨乞儿声音压得更低。 “神仙？神仙更没好东西！”青衫声音压低了，但还是充满对藤洛的憎恶。 “姑奶奶啊，你听我解释……”墨乞儿哀求道。 藤洛呕吐完了，肚子里舒服了一些，身子却越发感到疲劳。他想听听大殿里的对话，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小，藤洛实在没有精力仔细辨别。 过了好半天，墨乞儿终于兴匆匆跑了出来。 “老大，青衫姑娘给你拿了珍贵的外伤药！”墨乞儿兴奋地晃着手里的小瓷瓶。一定是墨乞儿将藤洛的事全部告诉了青衫，青衫才会舍得将自己珍藏的外伤药拿给藤洛用。 江九天拿近火把，墨乞儿查找藤洛体表较大的创面，要给藤洛上药。 “不用，真的不用上药！”自愈术很容易就能将皮肉浅表外伤愈合，通常不会留下疤痕。藤洛反倒担心上了外伤药，会影响自愈术的效果，甚至没准留下难看的伤疤。 “不用，拿回来！”殿里传出冰冷的声音。 “老大啊，你可别呀……”墨乞儿焦急地冲着藤洛摆手，显然是怕藤洛的话刺激到青衫。 火光映射下，藤洛看到墨乞儿不停地挤眉弄眼，额角有汗珠滚落。 “唉……”藤洛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江九天端来清水，给藤洛擦拭身体，墨乞儿将药粉涂抹在伤口上。 那群地痞的确专业，群殴藤洛时，并未在体表留下太多创口。藤洛身上的血污，大多是从口中喷溅出的。 药粉涂抹在小伤口上，藤洛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呀！这么大个口子啊！”墨乞儿检查到藤洛髋骨左侧时，惊叫了一声。 藤洛知道，那是自己被打倒时，扎在一块尖锐的石块上弄的。 墨乞儿不敢用手碰伤口，取了些清水，冲洗一下，然后小心的往伤口上撒着药粉。 伤口处传来一阵冰冷，还有些麻，继而是丝丝的痒。 坏了，那里一定会留下疤痕的！藤洛暗暗叫苦。 墨乞儿继续检查着藤洛身上的伤口，江九天用浸湿的毛巾帮藤洛擦拭满是血污的脸颊。 “小七，这里。”江九天指着藤洛脸上一处伤口道。 “别！”藤洛猛地抬起手护住自己的脸，“这里坚决不行，别弄！”藤洛的声音很低，生怕再惹恼殿里冰冷的青衫。但藤洛的态度也很坚决，他宁死也不会同意往脸上的伤口撒药粉。身上有个疤就算了，脸上有个疤，以后怎么见人！ 墨乞儿和江九天见藤洛如此坚决，只得悻悻罢手。 他们不理解藤洛，也不知道，藤洛是紫藤萝得道，自然留存有一些树木特性，疤痕问题就是藤洛和森林中小伙伴们修行时最难头疼的问题。即使得道成神，如有外伤，愈合后，身体上还是会留下难看的大大的疤痕树结一样的疤痕。 就因为这个原因，藤洛才选择修炼了自愈术，他希望自己帅气英俊，而不想成为森林里的老树公公，浑身长满硕大凸出的树结。 墨乞儿和江九天终于忙活完了，藤洛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墨乞儿将外伤药仔细地盖好，送回殿内。 “给他留着用吧。”青衫的语气缓和些许，但依旧是冷冰冰的感觉。 墨乞儿跑了回来，将小瓷瓶递给藤洛。 藤洛绝对不会再用这个药，但人家一番好意，藤洛不好拒绝。 “多谢青衫姑娘赐药。”藤洛大声说了一句。 殿里并没有回音。 “她就这个脾气，别在意哈……”墨乞儿打着圆场。 藤洛略显尴尬地笑笑。“小七，”藤洛故意大声说道，“我这身上没地放药瓶，你帮我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可千万别弄丢了……” 殿里还是没有回音。 “估计她睡着了……”墨乞儿接过瓷瓶。 墨乞儿和江九天也困乏了，两人低声商量着轮班看护藤洛。 藤洛不想他们二人在旁守护，他想一个人静静。而且，自愈术也是在越安静的状态下，效果越好。 再三表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但二人还是一万个不放心。 最后，藤洛甚至有些急了。声称自己喜欢安静，墨乞儿和江九天不得已，答应不在旁边守护，但还是难免唠叨嘱咐一番，表示他们会在殿里守着，让藤洛有事尽管招呼。 火把熄了，人走了。 藤洛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呆着了。 天有些阴，几乎难以看到星光，月亮也躲在阴云后，只偶尔露一下脸。 树影婆娑，清风徐徐，藤洛很享受这样的夜色。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藤洛的脑子格外清醒。 他回想着今天公堂上发生一幕，近乎闹剧似的一幕。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部《天保律》。 江九天说，《天保律》是天保王朝太祖皇帝始制定的律法，一直沿用至今。 天保太祖，藤洛在天上时，就听别的神仙说起过。 天保王朝之前，人间是李姓王朝，最后一位皇帝后世谥号为“昏虐王”。 李昏虐王，顾名思义，昏庸，且残暴狠毒。 王朝气尽，必有圣人出世。 成贤，英明神武，率众起事，推翻李姓王朝，剐了李昏虐王，建立了如今的天保王朝，延续至今，已近五百年。成贤被后世尊为天保太祖高皇帝，也称作“天保太祖”。 藤洛从天上、人间了解的有关天保太祖的讯息并不多，但种种讯息都表明天保太祖是一位仁者圣君。 如果说，从人间得到的讯息，可能因天保太祖是王朝的开国之君，即使有些过失，百姓也不敢明说。可天庭上不会有这种避讳。天庭和人间，是“人敬天、天佑人”的关系，天庭虽不能直接插手人间事务，但在天庭上，神仙们是不会避讳评价人间君王的，如果成贤这位天保太祖有什么缺点，那些擅长拨弄是非的神仙们绝不会口中留情的。 事实是，藤洛能听到的、天庭神仙们对天保太祖评价，甚至比从人间听到的还要高！在那些极为挑剔、刻薄的神仙嘴里，天保太祖成贤，不仅没什么缺点，甚至被形容成半人半神。 让藤洛无法理解的是，这样一位口碑极佳，英明圣贤的君王，怎么会留下《天保律》这样一部法典？ 虽说藤洛对整部《天保律》并不了解，但把“偷窃罪”与“谋匿罪”划等号的法典难道还不足够奇葩吗？ 第23章今夜无法入睡 对于奇葩的《天保律》，藤洛实在想不通。 想不通，就先放一放。 这是藤洛千年修行养成的习惯。想不通，苦思冥想，最耽误修行。保持良好的、平稳的心态，成了藤洛的一条准则。 抛却对《天保律》的疑问，藤洛心中还有另一个疑问那个黑衣人是谁？ 蚂蚁窝的交手，藤洛自愧不如。败给真正的高手，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藤洛只修习过乾阳三十六式，他不熟悉黑衣人的功夫，但凭借着出色领悟力，藤洛清楚地知道，那个黑衣人的武功，比自己高出太多。如果按乾阳三十六式作为参照的话，藤洛只突破了一层境界，那黑衣人至少已经达到四、五层的境界。也就是说，两人根本构不成对手关系。 这个人到底是谁？ 蚂蚁窝的过手几招，黑衣人显然对自己没有敌意。 被地痞们群殴时，藤洛没有精力注意黑衣人是何时出现的。后来，黑衣人出声喝止，却没有出手帮助自己，藤洛搞不清他是敌是友。 但，直觉告诉藤洛，黑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否则，为什么两次都碰巧遇到？ “这个人到底是谁？”藤洛在记忆中仔细搜索。 以前没见过，藤洛对此十分肯定。 藤洛的记忆力极佳，虽然说不上过目不忘，但平和的心态，大大助长记忆能力。这个黑衣人虽然没有显著的外貌特征，但身上却有一股气质，藤洛不知道这种气质是不是习武修炼而来的。 藤洛还感觉到，黑衣人好像刻意在收敛自己的气质，但在藤洛眼里，这反而使得黑衣人给藤洛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他到底是谁呢？ 这又是一个藤洛暂时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又是一个需要暂时放下的问题。 但，有一件事，藤洛没办法放下，那就是自己和黑衣人武功之间的差距。 在蚂蚁窝交手后，藤洛爽快地承认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但藤洛也暗暗发誓，一定要刻苦修练，赶上他！超过他！ 这件事，不用暂时放下，好强的心劲也使得藤洛无法放得下。和今天遭受地痞群殴相比，藤洛觉得，努力修练，早日赶上和超过黑衣人，比找那群地痞报仇更加有意义！ 藤洛尝试着调运气息。 还好，虽然五脏六腑被打得几乎错了位，但气息还是可以随意调运，只不过，稍感有些阻滞。 没关系，等自愈术将脏器所受到的冲击一一化解，气息就会通畅了。这让藤洛感到安慰，人也兴奋起来。 睡不着了，藤洛却不敢下地乱动，重伤之下强行活动，会影响自愈恢复的周期。藤洛可不想总像个病号似的。 藤洛静静地躺着，心里产生一丝自责。自己的心性还是不够成熟、不够沉稳，因此才会在匆忙间，将大碗遗落。要不是因为这只大碗，后来的那些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想到大碗，藤洛伸手拿了过来。 睡不着，干脆找小蒲说说话吧。 按照小蒲说的方法，藤洛将大碗倒扣过来，双手放到大碗上。 大碗闪现出一丝微弱的光亮，但随即便暗淡了，直至恢复成与普通大碗无异。 藤洛有些失望，双手用力摩擦大碗，希望能把这个破玩意唤醒。但，大碗没有任何反应。 小蒲说，大碗要在阳光下曝晒，才能存储足够的能量。唉，一定是晒的时间不够，没补充满能量。 “破玩意！”藤洛没好气地把大碗放到一旁。大碗磕碰到青石台阶，“咣当”一声响，虽然动静不大，但在寂静的深夜，还是十分清晰响亮。 一阵扑簌声，墨乞儿睡眼惺忪，跌跌撞撞从殿里跑了出来。 “咋了咋了？” “啊，没事，我方才不小心碰到碗了。” 墨乞儿揉着眼睛埋怨道：“我就说没人照看不行吧，我照看着你，你睡吧……哈……哈……哈……”墨乞儿哈欠连连。 如果是江九天，藤洛也许就让他留下了，正好可以聊聊《天保律》，也问问三尺砗磲的事。 又费了不少口舌，把墨乞儿轰了回去。 墨乞儿回去了，藤洛的睡意却彻底没了。 藤洛头一次失眠了…… 尽量不去想《天保律》，也尽量不想黑衣人，但藤洛不能不想自己和黑衣人武功的差距。 差距是鲜明的，藤洛坦然接受这个现实，也有信心迎头赶上。 凭借着出色的领悟力，藤洛很快就突破了乾阳三十六式的第一层。进步的速度，曾博得好多位前辈神仙的夸赞，藤洛也因此而有些小得意。 藤洛修炼武功的时间很短，因此，藤洛有信心超过那个黑衣人。 “多些时间！多下功夫！一定行的！”藤洛暗暗鼓励自己。 藤洛修练武功，是到天庭，成为大罗宝树护法之后的事情。 按照天庭的规定，大罗宝树护法需要修练武功。大罗宝树属于“东天护法部”，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大罗宝树，部门里有很多供护法们修习的武功典籍，但除了藤洛和总护法桂大郎，其他的护法没人愿意修练。 大罗宝树护法，与其说是护法，倒不如说是仪仗兵，个个都是身材健美，相貌端正的年轻神仙，不少轻佻的仙女们私下喊他们为“雄性花瓶”。 藤洛之所以被选去做了护法，就因他有健美的身材和俊美的相貌。 藤洛觉得，既然做了护法，总该像个样，如果一点武功都不会，实在说不过去。就这样，藤洛请求修练武功。 在天上，修习武功被很多神仙视为极其愚蠢的想法。神仙学武干什么？那是地上凡夫俗子练的东西！作为神仙，该学的是法力、神技！但大罗宝树护法的神级太低，没有资格修习法力、神技。 于是，其他的大罗宝树护法，或守株待兔般等待着升迁机会，或挖门盗洞想法设法疏通关系，希望有机会调去其他部门。因此，没人有兴趣学习武功。 藤洛不然。能够修道成功，藤洛已经很开心了。 而成为大罗宝树护法，是藤洛一直引以为豪的一件事。 初到天庭时，死党小蒲对藤洛羡慕不已，但小蒲没有任何可能成为大罗宝树护法，他的模样太难看了细细的腿、细细的腰，细细的身子、细细的脖颈。只有一颗脑袋出奇的大，还长满了细如蛛丝般的白头发。 在森林中修行时，藤洛建议小蒲把那些白毛修练成正式一点的头发，小蒲犹豫了很久，还是舍不得。这也难怪，小蒲的前世是蒲公英，蒲公英最大的特点就是花葶上密密覆盖着的蛛丝状细白长柔毛。 “如果修练掉这些绒毛，我岂不是彻底忘了本？”小蒲这样争辩。 藤洛也不再坚持。其实，藤洛也很喜欢小蒲这个样子，毛绒绒很好玩，也很可爱，只不过，爱干净的藤洛也很怕小蒲脑袋上那些绒毛掉下来，沾到自己身上。 虽然没能把绒毛修练成正式的头发，但小蒲还是练成了一项令人匪夷所思的本领，他不仅可以把绒毛抖落、任其随风飘去，竟然还能把远在天边的绒毛再收回来，而那些绒毛每次回来，都能带回很多讯息。 绒毛成了小蒲远距离传送和接收信息“邮差”。 也正因有了这项本领，小蒲得道来到天庭后，便被分配去做了机要…… 翻着脑子里这些遥远的回忆，藤洛渐渐感觉到困意袭来。 闭上眼睛，半梦半醒，天却已经开始慢慢亮了…… 第24章竟敢眉来眼去 迷迷瞪瞪之时，恍惚有人在低声说话。 藤洛睁开酸胀的眼睛，太阳已经很高。藤洛把手遮在额头，遮挡着刺眼的阳光。 一旁，青衫背对着自己的方向和墨乞儿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老大，你醒了。”墨乞儿叫了一声，“感觉好点没？” “好多了。”藤洛挣扎着要欠起身，墨乞儿赶紧跑过来扶住他。 青衫扭过头，瞧了藤洛一眼。 “多谢青衫姑娘赐药。”藤洛拱手谢道。 青衫面无表情地微微点点头，对墨乞儿道：“我走了，小七。” “你晚上回来不？”墨乞儿问道。 “说不准。”青衫迈步走到庙门口，突然停了下来，对着门外楞了一下，说了一句：“小七，找你的。”说完，走了。 “找我？谁啊？”墨乞儿把藤洛扶靠到墙壁上，匆匆跑向庙门。 “啊！豆腐露，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坐。”墨乞儿兴奋地将白露让了进来。 白露一身淡黄衣裤，上面点缀着淡绿花饰，高高的裤脚下，露出白嫩如莲藕的小腿，纤纤玉足穿着嫩绿花布鞋。胳膊上，挽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小包裹。 “呀！”白露看到鹑衣上满是暗红血污的藤洛，惊呼了一声。 “没事的，露姑娘，快进来坐。”藤洛招呼道。 和青衫说话，藤洛感觉十分紧张，面对白露时，却有着十分自然的亲近感觉。 墨乞儿接过白露手中的东西，白露快步走到藤洛跟前，上下查看着藤洛的伤势，眼中流露出紧张和关切。 “真的没事了，不信你看。”藤洛作势要抡胳膊。 “哎呀，别动！”白露一把将藤洛按住。 又是那种细滑软嫩的触碰，一股暖流穿行五脏六腑，藤洛感觉胸腹内伤都减轻了几分。 “豆腐露坐吧。”墨乞儿搬来一截树桩，上面细心地铺了块虽破旧但很干净的巾帕。 墨乞儿看着近距离接触的两人，眼睛狠狠白了藤洛一下。 藤洛做贼心虚般挠了挠太阳穴。 “你没事就好。”白露关切地说了句，扭头对墨乞儿道：“别忙了小七，快吃东西吧。” 打开食盒，里面是几碗精致的菜肴。虽然都是常见的蔬菜，但却都是精心烹制。 自愈术果然厉害。只躺了一晚，藤洛已感觉好多了。白露的到来，更是绝佳良药。 看着碟碗中的美食，藤洛食欲大振。 墨乞儿见藤洛和白露关系愈发紧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墨乞儿很快释然了，藤洛可以夺走现实中的白露，却夺不走我小七梦中的情人！ 见到美食，墨乞儿喜笑颜开，饿狼般扑了过去。 藤洛拦住墨乞儿。“急啥，喊江举人出来一起吃啊。” 听藤洛说起江举人，白露脸上一阵紧张。 “哈哈，豆腐露不用慌哈，老家伙一早就出去了，否则我也不能让咱豆腐露进来。咱豆腐露冰清玉洁，咋能见那个老……老家伙……嘻嘻……”墨乞儿差点当着白露的面说出“老色鬼”三个字，好在及时改口。 “小七贫嘴。”听说江九天不在，白露放了心，安静地坐到墨乞儿为他准备的树墩上，微翘着嘴角，看着两人狼吞虎咽。 藤洛也察觉到自己的吃相有些不雅，抬起头冲着白露做个鬼脸，白露见藤洛看了过来，并没有把目光躲闪开，只是嘴角更向上翘了些，眼睛也更弯了…… “好好吃饭！”墨乞儿像防贼的哨兵似的叫道。 藤洛冲着墨乞儿咬牙切齿，白露的脸红了…… “豆腐露，你看他，受了伤还不好好吃饭。” “小七说的对，你多吃些。”白露不敢再看藤洛，低头摆弄着手绢。 成功破坏了两人眉来眼去的无耻行径，墨乞儿心满意足，嘴也不闲着了，边吃边问白露怎么知道藤洛受了伤。 “我咋知道的？全城都知道了啊！”白露语速也快了很多，瞪大眼睛看着藤洛道，“昨晚听邻居说起你们在公堂上的事，又说你被姓胡的那帮人打了，担心死你……们了……” 白露虽然及时加了个“们”字，还是做贼心虚地红了脸，低下了头。“昨晚太晚了，实在不方便，今儿就过来看看……” 方才白露瞪大眼睛的一瞬间，藤洛注意到她的眼球上，有着缕缕血丝。一定是担心得一晚没睡好，又早早弄了饭菜，赶来看自己。 藤洛内心一阵涌动，他真正体会到爱的奇妙感觉。 “老大，你咋了？”墨乞儿察觉到藤洛的异样，探身问道。 “啊……不舒服了？”白露显得很紧张。 白露的反应，让藤洛内心的感觉更加强烈，奇妙、异样、从未有过的、莫名的感觉，欣喜中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哎呀！”墨乞儿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不是吃得太急了？” “都怨我，没想那么多，也不知道受伤后有没有什么忌口……”白露自责着，眼里又开始闪烁着晶莹…… 藤洛被两人弄得不知所措，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又不忍心推说是饭菜的问题，生怕引得白露难受。 “我、我……方才说起昨晚的事，我突然想到……啊……”藤洛想到了合适的理由，“江举人干嘛去了？我担心那帮人再找他麻烦……” 见藤洛没有大碍，白露手抚着前胸，长长吁了一口气。 合体的衣物，玲珑的曲线，紧张的申请，关键是那动作，那拍打的部位，引得藤洛无限遐想…… “啪！”藤洛给了自己一记清脆的耳光。 “啊！”白露和墨乞儿一起惊叫道。 “方才……有、有个小虫……” “有小虫也不用使这么大劲啊！”墨乞儿诧异地盯着藤洛，“都、都……”墨乞儿指着藤洛脸上清晰的手指印。 “可真是的……”白露嗔怪道，上前一步，瞄了一眼边上的墨乞儿，又低头退了回去。 藤洛再次遮掩过去，心里却不住地暗骂自己无耻下流。虽然没有疼感，但藤洛也一直学着别人（神仙）的样子，用击打自己作为对自己错误行为的一种惩戒。 “哦，对了，方才说到哪了？”藤洛岔开话头。 “你问江举人去哪了，他呀，一早就走了，说是无论如何要筹到钱，把欠债还了，再也不能给你惹麻烦了。” 藤洛和墨乞儿谈到江九天的话题，白露便坐回到树墩上，低着头不插言了。 “他去哪筹钱了？”藤洛觉得江九天很难借到钱还债，如果要是能的话，何必拖到欠债到期？又或者说，当初何必去招惹胡胖子他们呢？ 墨乞儿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唉！”藤洛叹口气，自己没有钱，无法帮江九天躲过这个难关。如果江九天借不到钱，那么三天期限一到，又该如何应对呢？ 第25章白露的抉择 江九天若是还不上欠债，那么三天后，胡胖子势必还会找上门来。那样的话，自己昨天岂不是白替他挨了一顿打吗？ 藤洛有些后悔昨天的举动。不是因为替江九天出头而后悔，而是责怪自己没把整个事情想清楚，就一时血热而冲动了。 现在回想起来，藤洛举得自己昨天简直就是愚蠢！ 不过，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赶紧想办法，还上江九天的欠债才是正题。 可是…… 可是自己身无分文，朋友也只有墨乞儿这一个。藤洛了解墨乞儿的情况，身为一个乞儿，哪来的钱啊。 “唉……”藤洛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不舒服了吗？”白露关切地问道。 “哦，没有，我就是为江举人欠债的事发愁。”连着几次说谎，藤洛觉得特别对不起白露，因此这一次终于选择了实话实说。 白露若有所思的“哦”一声，动手开始收拾碗筷。 白露方才的迟疑让藤洛心里一动。听墨乞儿说过，白露虽然做的是卖豆腐的小买卖，但却是通天县城的“豆腐西施”。人长得美，性情温婉，做的豆腐更是远近闻名。因此，她的豆腐卖得极好。 江九天欠债的数额并不大，如果…… 藤洛用眼角偷偷瞧了白露一眼。如果自己开口向她借钱，她会不会答应呢？ 藤洛很敏感，方才白露迟疑地“哦”了一声，藤洛已经感觉到白露想帮他。白露之所以没有说话，很大的可能是不想和江九天沾上任何关系。这很正常，白露是清纯温婉平常人家的女孩，如果借钱给有着“老色鬼”名号的江九天还债，传了出去，那可说不清了。 “唉……”藤洛又轻叹了一声，心里暗骂江九天。如果没有“老色鬼”这个名号，从白露手里借钱的事，应该会简单很多。 藤洛对白露的一举一动都很在意，昨天中午，向白露打听江九天相好的事，白露就明显流露出不快，藤洛怀疑，白露不仅对江九天极其反感，甚至可能牵连着而对自己产生看法。 这个“老色鬼”，可真是麻烦！ 但，从和江九天的交流中，藤洛感觉到，自己想找三尺砗磲，还真少不了他的帮助。“老色鬼”啊“老色鬼”，看来，这个忙还必须得帮他。 “呃……”藤洛想开口叫白露，却觉得嗓子里仿佛塞进了石头，噎住了一般。 白露扭过头来，低垂着眼帘，轻声问了一句：“有事？” “呃……没事……”藤洛实在张不开口。自己一个大男人，因为钱的事，竟然要张嘴向一个姑娘家去借，这实在有违藤洛内心的原则。 不行！坚决不能把白露牵扯到这件事当中！不论从那一方面考虑，都坚决不行！ 藤洛打定主意，即使三天后，被迫和胡胖子他们动手，也不能找白露借这笔钱！ 白露收拾好碗筷，墨乞儿赶紧接了过去，跑去刷洗。 白露将带来的小包裹递了给藤洛。 “这是什么？”藤洛接过包裹问道。 “家里不穿的旧衣服，如果不嫌弃，就留下吧，旧时旧了点，但还干净。” “怎么能嫌弃！”藤洛当然不会嫌弃，甚至有得到了宝贝的感觉。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墨乞儿远在一旁洗碗，也不忘插上一句。 “里面还有两张饼，你和小七下午吃罢。这里太不方便了……” 白露的话没有说完，但藤洛明白白露的意思。是啊，一个姑娘，怎么好没事往乞儿窝里跑？更何况，这里不是只住着自己和墨乞儿，还有那个名头盖过天的“老色鬼”呢！藤洛愈发痛恨起江九天来。 藤洛也意识到，白露今天来探望自己，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呢！心头那种奇妙的感觉再次涌动…… 墨乞儿将洗好了碗，装好了食盒。 “我回去了，好好养伤……”白露的声音越来越细微。 “快回去吧，露姑娘，这里……这里是乞儿窝，露姑娘就别往这跑了……”既想表达内心的感激，又想着体贴白露，藤洛一时语塞。 “恩，老大说得对，豆腐露别总往我们这里跑，免得招人说闲话，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就让城门口那些孩子跑趟腿，随叫随到！”墨乞儿拍着胸脯保证。 藤洛觉得自己实在是笨，也想表达一番，但话都让墨乞儿说完了，藤洛只好不停地点头，表示完全赞同墨乞儿的意思。 “好的小七，那我走了……”白露嘴上说着要走，但脚下却没挪动，皓齿紧咬着香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对藤洛道：“若是有难处，就对我说，可千万别学……别学旁人去借债啊……” 白露的态度更加明白了，她知道藤洛等人遇到了钱的麻烦，但让她借钱替江九天渡过难关，那是她无法跨越的障碍。 借钱给一个乞儿，这本就是极其荒唐的事。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借钱给一个有着“老色鬼”名头的乞儿，这件事传出去，恐怕比当年“老色鬼”在船上的艳事更加轰动。这种事情，可以被赋予无限的想象空间，甚至根本不需要被添油加醋…… 藤洛感觉眼睛湿润了。 他理解白露。 白露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同意帮他们。白露和藤洛一样，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选择一个自欺欺人的曲线办法，把钱给藤洛，让藤洛去帮江九天。 这个办法，从形式上看，貌似完美可行。但从本质看，同白露直接帮江九天没有任何差别。正因为藤洛已经想通了这一层，所以藤洛被白露的话感动了。 白露定在原地，双唇紧闭。做出这个决定，对她而言，实在太艰难了，但是，她还是决定了。 眼眶中游走的泪水，使白露的形象变得模糊。但，即便模糊成一抹影子，藤洛也能确定，这是自己从今往后，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人！ 藤洛使劲睁了睁眼睛，避免眼中的泪珠滚落。他用力点了点头，发出十分异常但又十分坚定地声音：“露姑娘，你放心，你的话，我会永远记得。” 白露走了。 墨乞儿去送白露。 藤洛望着空荡荡的大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绝不能把白露牵扯进来！ 第26章刻苦练业务 藤洛挪动一下，调整好身姿，也调匀了呼吸，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江九天欠债的问题，只有两个解决办法：打架和还钱。 打架，实在不是好办法。胡胖子一伙虽是地痞无赖，但人家手上有真凭实据，江九天自己也承认借了债。更何况，人家还有《天保律》做保护。打架，即使打赢了，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把那些地痞都打死吧？况且还未必打得过人家。 那就只有还钱。 江九天虽然一早就出去筹钱，但藤洛觉得他不太可能借到钱，三两银子，虽说不多，但对于乞儿而言，可谓巨款了。藤洛江九天和墨乞儿三个乞儿的全部财产加起来，怕也不值一分银子。 藤洛之前想过，胡胖子一伙为何会将三两银子借给江九天这个乞儿？胡胖子一伙是以放高利贷为生的，放出一笔肯定无法收回的贷，一定另有目的。可以肯定，胡胖子不会为了江九天的才学，也不会是为了找茬揍江九天。 胡胖子不仅借贷给江九天，又不知用了什么伎俩，还诱骗了雨嬷嬷借了债，并且将借银子变成了借金子。 蚂蚁窝的一幕，藤洛看的清楚，胡胖子对雨嬷嬷的闺女小倩垂涎欲滴。这两笔借贷，一定是胡胖子蓄意而为，目的就是要以欠债威逼，将小倩姑娘弄到手。 藤洛之所以挺身而出，替江九天挨了一顿打，拖延了三天期限，除了希望从江九天口中打听到三尺砗磲的下落外，也是因为看穿了胡胖子一伙的图谋，也因此才费尽心思，希望帮江九天摆脱目前的窘境，也希望能救小倩这个姑娘于水火。 想要还钱，那必须设法弄到钱。 依藤洛的心性，自然不会考虑坑蒙拐骗这类的路子，抢更加不肯，至于“偷”，不仅是藤洛自己所不齿的行径，更何况昨天刚刚上过一堂“生动的法制教育课”呢！ 那就只有借钱。 可是，借钱就要找到不仅有钱，还要肯借的人。 白露可以，但藤洛已经下定决心，坚决不把白露牵扯进来。那么还能找谁呢？ 藤洛初到人间，没什么熟人，要是在天上，倒是好办了，藤洛和其他神仙的关系一般，但起码还有个死党小蒲，小蒲不仅结交广泛，而且又精打细算，在藤洛他们这批低等级神仙里，小蒲是个小财主。 想到小蒲，藤洛心念一动。 拿过大碗，摆到自己身前阳光充足的地方。 …… “老大，”墨乞儿出去送白露回来了，墨乞儿喊了藤洛一声，小眼睛酸溜溜地白了藤洛一眼，“你可真有两下子啊，豆腐露怎么就被你迷了心窍。” 藤洛被墨乞儿说得有些心虚，没敢搭话。 藤洛的表现，使得墨乞儿的醋意更浓，嘴里喷出的仿佛正月开坛的腊八醋，又酸又烈：“我就弄不明白了，豆腐露那么清纯一个姑娘，怎么就能答应借钱给你，让你替老色鬼还债？” “我、我没和她借钱啊！”藤洛终于找到一个反击的理由，虽然这个理由十分牵强。 “你是没说，但豆腐露方才在路上和我说了！”墨乞儿更加愤愤不平，拉长声调学着白露的口吻道：“小七啊，藤公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我和他不熟，也不好开口问，小七你回去问问他，如果缺钱的话，尽管开口就是了，多了我也没有，三两五两银子的，我紧紧手，还拿得出……” 墨乞儿学得十分夸张，酸酸的语气让藤洛面红耳赤。 墨乞儿不依不饶：“豆腐露还说，你要是不好意思和她开口啊，就让我传个话。你看你看，还狡辩什么‘和他不熟’，和我小七倒是熟，我倒成了你们勾勾搭搭的传声筒了！” “说什么呢小七？！”藤洛瞪起眼睛，藤洛知道墨乞儿的嘴碎，有时说话也刻薄，但对自己尖酸刻薄些没关系，把“勾勾搭搭”这种词用到白露身上，藤洛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哼！”墨乞儿余气未消，瞪了藤洛一眼，气冲冲跑去殿里喝水。 “小七，你放心！”藤洛冲着殿里喊道，“我藤洛虽然身无分文，但不管遇到什么难处，也不会花女人的钱，更不能把露姑娘牵扯到这件事里来！” 墨乞儿发过了火，喝过了水，又听藤洛做了保证，气也消了。 “你这样想才对。”墨乞儿走出殿来，“老色鬼虽然人不坏，但这色鬼的名声实在不好，我就是怕这事牵扯到豆腐露。” “小七，你不相信我吗？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藤洛十分认真地盯着墨乞儿的眼睛。 墨乞儿点了点头，顺手打开白露带来的小包裹。里面除了几张饼子，还有两件干净的旧衣服，老年男子的样式，应该是白露的老父亲穿过的衣物。 “来，换上。”墨乞儿递给藤洛一件。 藤洛连连摇头，说实话，虽然是白露带来的，但样式实在老套，藤洛觉得还不如身上的鹑衣时髦。 “你可真能穷讲究！”墨乞儿讨厌透了藤洛穷讲究爱干净的臭毛病，翻着白眼冲着藤洛吼道：“你先换上，我把你身上这件拿去洗洗。” “那行，麻烦小七了。” 墨乞儿去小溪边洗衣服了。 藤洛无聊，试着调运气息，感觉通畅了很多，加上坐久了难受，便站起来地在院子里慢慢溜达。 毕竟伤得重，走了一会儿，便感觉有些累乏。想要回台阶上休息，却见太阳已经升到天空正中，大殿屋檐的阴影已将台阶笼罩，大碗也处在阴影中。 藤洛把大碗挪到院子中央，避开屋檐和树的阴影，搬过树墩，坐守在大碗旁边，盯着大碗，祈祷着能早点把能量补满。 “呦呵？哈哈……”墨乞儿洗了衣服回来，见到藤洛守着大碗坐着，不禁哈哈大笑。 “傻笑啥？” “我笑你敬业啊！”墨乞儿把洗过的鹑衣搭好，走过来弯下腰笑眯眯瞅着藤洛。 “闪开点，别挡住阳光。”藤洛把墨乞儿扒拉到一边。 “嘿嘿，你这是在练讨饭啊？”墨乞儿笑道，“好好练吧，赶明儿，你出去讨饭，我在家等着吃现成的，我不像你，不会嫌别人讨来的饭不干净。” 藤洛懒得搭理他，依旧认真地盯着大碗。 “今儿晚上有豆腐露带来的饼子，可以不出去乞食了，我进去好好补一觉。”昨晚为了照顾藤洛，墨乞儿一宿也没休息好。 “你好好睡一觉吧。” “恩，我睡觉，你好好练讨饭，你有这个劲头，赶明儿，练成个金腰牌乞儿也说不准呢……” “金腰牌乞儿？是干啥的？”藤洛冲着大殿里问道。 大殿里，墨乞儿的鼾声已起…… 藤洛一边盯着大碗，一边思考着江九天欠债的问题。渐渐地，藤洛的困意也涌了上来，手架在腿上，撑着头，也打起了瞌睡…… 第27章铜腰牌雨嬷嬷 瞌睡中的藤洛猛然惊醒过来。 墨乞儿不知何时醒了，正站在藤洛面前，惊醒了藤洛，墨乞儿脸上有歉意，也有埋怨。“怎么这样就睡着了？” 墨乞儿把藤洛扶到台阶上，又要去拿大碗，被藤洛喊住。 “把个大碗摆院子中间，真搞不懂你。” 睡姿不好，藤洛感觉脖子有些发酸，慢慢活动一会，感觉稍微舒服些，头脑也清醒了一点。 还是惦记着江九天的事，藤洛说道：“江举人这事还真够麻烦，我担心他借不到钱的。”藤洛说完，摇摇头，叹了口气，“小七，你知不知道，他为啥要找胡胖子借钱？” “还能为了啥？！为了女人呗！”提起女人话题，墨乞儿的火气突然窜上来了。“还不是为了他那个相好，雨嬷嬷！” “你别急啊，详细说说，咱们也好研究下一步怎么办。” “这个雨嬷嬷啊，说来还真不简单。”墨乞儿还真听话，藤洛让他详细说，他倒从雨嬷嬷的身世讲开了。“她啊，原来是咱这通天县所属的东平府的当红唱曲艺人。” “唱曲啊？”藤洛皱皱眉头。 “你别想歪了，咱天保朝，艺和妓那可是有着严格界限的，雨嬷嬷当年可是红透江宁行省的铜牌歌艺。” 墨乞儿详细向藤洛介绍起来。 前朝李昏虐王不修纲纪，致使天下大乱。天保太祖剐了李昏虐王后，建立了天保王朝，整肃纲纪，对各行各业都加以规范，包括各类艺者、妓者都要进行登记造册。 歌艺和妓者属于两个不同的行业，均由教坊司管理，并发放腰牌。有了腰牌，才能从业。 客人光顾，艺、妓都要先展示自己的腰牌，各个职业的腰牌均不相同。比如妓者的腰牌上，是美女坐莲图；而歌艺的腰牌上，是燕语莺声图。如此，则不会混淆。 有了这样的规矩，则客人不可强破艺者卖身；艺者也不可勾引客人行事，如有违反，客人和艺者都要治罪。 “至于治什么罪，我可不清楚，老色鬼一准背得滚瓜乱熟。”墨乞儿道。 在这一点上，藤洛不由得佩服天保太祖成贤，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这种规定的确便于管理。 只是…… 藤洛又想起了把“偷窃”和“谋匿”划等号的《天保律》来…… “这雨嬷嬷可不简单，她可是铜牌歌艺。” “铜牌是啥意思？” 原来，天保王朝的腰牌相当于营业执照，分金银铜纸四个类别，也可以说是为每个从业者划定了在本行业中的等级。 “铜牌才排第三位啊，至于那么厉害吗？”藤洛问道。 “厉害得很呢！”墨乞儿眼睛瞪得很大。 墨乞儿继续给藤洛讲解。 通常从业者，只能获得最普通的纸腰牌。只有少数技精业纯者，才能获得铜腰牌。 “不是还有金银腰牌吗？” 墨乞儿很严肃地解释道：“金腰牌，那不是谁都能得到的，只有达到业内宗师级别，才有机会得到，记住啊，是有机会而不是一定能。不要说拥有金腰牌，普通人这一辈子怕是都未必见到任何一个行业的金腰牌。” “小七，你见过金腰牌？”不知为什么，在墨乞儿叙述的过程中，藤洛感到墨乞儿应该是见过。 藤洛又怀疑起墨乞儿的身份来，但他答应过墨乞儿，不会强迫他说自己的过去。 墨乞儿看了藤洛一眼，很怪异地挑挑嘴角，答非所问地继续介绍：“这别的行业，有少许银腰牌。妓者，也有少许持银腰牌的，但这种级别的妓者，莫说是在这通天县，就是连东平府都未必能有。你就别惦记了！”墨乞儿还不忘揶揄藤洛一下。 藤洛微微一笑，任由他胡说。 墨乞儿又道：“可是这艺者，就很难有银腰牌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藤洛茫然地摇摇头，他当然不懂。天上没有艺者、妓者，藤洛的那些同伴，也就是其他的大罗宝树护法，虽然暗地里经常猥-琐地羡慕人间这些欢娱之事，但藤洛从不搀和。 “唉，看来，你还真是个没开窍的生瓜蛋子啊……”墨乞儿叹了一声，又轻声嘟囔了一句，“也不枉豆腐露一片痴情啊……” “小七，别瞎说。”藤洛的脸红了。 墨乞儿叹够了气，继续给藤洛解释。既然身为艺者，不论歌艺、舞艺，除了擅长唱歌跳舞，一副好身材、一张漂亮脸蛋也是必须的。 这个藤洛自然懂，像东天部公主那种模样，若是上台唱歌跳舞，客人非掀桌子、砸场子不可。 “领取金银铜牌，除了才艺出众，还有从业时间规定。有型有貌还有才艺，这样的艺者，你觉得能等到够资格领取银牌的时候吗？”墨乞儿问道。 “哦……”藤洛明白了。出众的铜腰牌艺人，都是色艺俱佳，没等到可以申领更高级别腰牌的时候，就一定会被有权或有钱的人相中，或明媒正娶，或别院养着，自然就离开这个圈子了。 “那雨嬷嬷呢？” “这雨嬷嬷啊，容貌虽非国色天香，但据说年轻时，嗓子极好，起码在江宁行省，是没人比得过的。” 听墨乞儿这么说，藤洛回忆起昨天在蚂蚁窝的一幕，的确，那雨嬷嬷的嗓音的确好听，只不过当时她一直在和胡胖子吵闹，藤洛只顾着听吵的内容，没注意她的嗓音。 藤洛突然想起另一个声音青衫的声音。青衫的嗓音较一般女孩子低一些，如果说青衫的嗓音像古筝，低而悠长，那雨嬷嬷的嗓音就可以比作竹笛，高而清脆。 藤洛倒觉得古筝之音更加符合自己的心性。 墨乞儿没注意到藤洛的心思已经溜了号，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唉，只是她命薄啊。” 原来，雨嬷嬷出色的才艺，征服了一大家公子，公子家里虽不同意，但那公子却着了魔一般喜欢着雨嬷嬷，并最终如愿，将雨嬷嬷娶为小妻，整日厮守，抚琴作歌。 怎料，没几个月，那公子家突然遭了难，老爷子和雨嬷嬷的丈夫都被抓进了天牢，并最终死在狱中。婆家破败，并将灾祸迁怒到雨嬷嬷身上，将怀有身孕的她赶出了门。 “唉，倒真是不幸……”藤洛为雨嬷嬷感到难过，“那她和江九天怎么认识的？” “那个老东西，年轻时就不检点，否则也不会在船上干出那事！”墨乞儿一提起江九天好色之事，就气愤不已。 江九天自幼聪颖好学，小时候便得到很多当代名士的夸赞，父母便对他更加溺爱，任由他吃喝玩乐花天酒地，泡场子捧艺者的事没少干。所谓才子爱佳人，江九天也对年轻时的雨嬷嬷仰慕不已，但那时他才气虽大，却不过是个举人，而后来成为雨嬷嬷丈夫的公子家庭背景远远胜过江家，因此江九天只有苦恋的份儿了。 待到雨嬷嬷婆家遭了难，雨嬷嬷怀着身孕被赶出家门，而此时，江九天因船舱艳事，功名割去，还被赶出家门，后来，两个人都流落到在这通天县，几年前相遇了。 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个人便相好了。 江九天有才，写了很多美妙的歌；雨嬷嬷会唱，把这些歌演绎到极致。只是，遭遇不幸，又带着孩子，雨嬷嬷年纪大了，容颜也渐憔悴，虽无法再现往日风采，但靠着唱曲，倒还可维持生计。 听了江九天和雨嬷嬷的故事，藤洛感慨颇多。虽说江九天落到今天的地步，算是咎由自取，但雨嬷嬷却让人怜悯。不过，两个人一个写曲一个唱曲，终于相好，多少也算欣慰。 不过，虽然不富裕，但也衣食无忧，那为何两个人还要找高利贷借钱呢？ 藤洛难免疑问。 这个问题，墨乞儿也说不大清楚，甚至以前根本不知道江九天借债之事。 “我分析啊，老色鬼八成是中了胡胖子那伙人的套！”墨乞儿在这方面，远比江九天机灵得多。 墨乞儿的判断倒和藤洛的猜测不谋而合。 第28章总护法桂大郎 晚上，吃了白露送来的饼子，说了会闲话，天黑了，藤洛将墨乞儿劝回殿里休息。 捧起大碗，藤洛有些小激动的感觉。 藤洛想联系小蒲，目的是为了江九天的欠债。 藤洛想了一天，想弄到钱，就要先找到有钱的人。白露的钱不能用，要找别的人，但藤洛不认识别人啊，于是藤洛想到了在天庭的死党小蒲。 小蒲虽然远在天上，没有可能借钱给藤洛，但小蒲在天庭负责机要，消息灵通，他一定知道都有哪些神仙下界公干。 哪些下界的神仙不会像藤洛一样以乞儿身份下来，都是非富即贵的身份。如果能打听到谁在通天县附近，找上门去，表明身份，凭着“大家都是神仙”的关系，讨要个三两五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 即使关系不近、不熟，大不了，给人家写个欠条，等回到天上时，连本带利还给人家就是了。 藤洛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翻过大碗。 等待…… 大碗呼啦呼啦闪了几下，碗底处渐渐亮了起来…… 画面上显现出小蒲那颗毛绒绒的大脑袋…… “嘿嘿，还真不错啊。”藤洛越来越觉得这个大碗有用来。 “哎……我说，你咋才联系我？”小蒲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带着些许埋怨。 “呃……昨天有点忙！哎，有事找你啊……” “你等会，先听我说！”小蒲总爱抢话，对此藤洛已经习惯了。 小蒲做贼样扭头四处瞧瞧，压低声音急促地说了一串话。纵然是藤洛的听力甚佳，却也分辨不清他说了啥。 “你大点声不行吗？听不清啊……”藤洛也不敢太大声，怕吵醒殿里睡觉的墨乞儿。 小蒲犹豫一下，“你等等。”也不待藤洛回话，匆匆跑去关上了门。 “阿藤啊，好事啊！”小蒲一脸兴奋的坏笑。 藤洛假装不在意地随口“哦”了一声。藤洛太熟悉这个死党的脾气了。你若是着急问他，他一定会大卖关子，若是假装漫不经心，他反而会急着讲。 果然，小蒲很配合地嘟噜嘟噜说了起来：“我告诉你吧，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们那个大罗宝树的总护法桂大郎犯事了，现在已经被停职审查了！” “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藤洛想假装淡定也不可能了。 桂大郎可以说是藤洛在天庭上唯一厌恶的对象，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仇人。 在天庭上，藤洛虽然显得有些孤傲，有些特立独行，但行得正坐得端，除了偶尔和关系不错的伙伴们闹一闹，使点无伤大雅的坏手段，绝无恶行劣迹。 藤洛在大罗宝树护法部里属于比较本份规矩的，加之自觉修炼武功，还曾被授予东天部的“三好新神仙”称号。虽然这种荣誉不牵扯升级、也没有任何物质奖励，但这个荣誉是东天部普通神仙们投票推选的，能够评上，说明藤洛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其实，藤洛的直接领导桂大郎表面上对藤洛还说得过去，并没有刻意刁难、无端指责过。不过，藤洛就是看不惯桂大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为，也不满他对上级阿谀奉承，对下属颐指气使的作风。 桂大郎是大罗宝树总护法，可以享受人间的庙宇供奉。虽然桂大郎只能享受到最低级的供奉，只能在人间县城一级的地域设立庙宇，而更高级的神仙，也就是所谓的“大神”根据不同的等级，可以享受府城、行省的供奉，最高级的天帝一级，庙宇设立在天保王朝京城，享受全国的供奉。 天上够级别的神仙分别供奉在县府省都，但并不是说庙宇设在行省首府的大神得到的香火、供奉就更多，香火供奉的多少，还是要看庙宇所在地的百姓对所供奉神灵的敬畏程度。 藤洛看不惯桂大郎，但有一点却不得不佩服人家。桂大郎级别虽然低，但不知为何，他庙宇香火供奉出奇地好，超过了很多在府城、甚至是在行省供奉的大神。 有了供奉，就有收入。 桂大郎的收入有多少，藤洛是不清楚的。但他知道，桂大郎有了高收入，并没像其他那些无所事事的大神们把收入用来花天酒地，而是四处送礼、上下活动。不论是否和人家认识，只要桂大郎觉得这个神仙有用，那么，不论人家发生什么事，婚丧嫁娶也好，搬家升官也罢，桂大郎的礼金一定会送到。 这一点，又是藤洛做不到的。藤洛不想这么做，而且，即使想，也没钱这么做。 桂大郎到处拉关系，最终把关系拉到了东天部最高级别的神仙东天帝那里。 要说这桂大郎还真不简单。东天帝，那是东西南北四部天帝之一，在天上的地位仅次于中天帝，掌管着整个东天部，像藤洛这个级别的小神仙，一年到头，也只能见一次，那就是在一年一度的祭祀大罗宝树的时候，而且，也只能远远地看个背影。 大罗宝树，全称“梵天大罗七宝妙树”，是由黄金、白银、琉璃、珊瑚、琥珀、砗渠、玛瑙七种宝物养成。藤洛此次下界搜寻的砗磲便是七宝之一。 大罗宝树是天庭和人间共同的至高圣物，由天庭看护，保佑人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为感激宝树的庇佑，人间百姓要搜集这七种宝物，供养宝树。 东南西北四位天帝虽然级别相同，但由于神圣的大罗宝树供养在东天部，因此，东天帝无论在财力和影响力方面，都远远高于其余三部天帝，甚至连天庭至高神中天帝有时都要让他三分。 桂大郎为攀上东天帝的关系，可谓煞费苦心。 不知疏通了多少关系，还真叫桂大郎找到了门路。拐了七八个弯，翻烂几本族谱，甚至差点去把祖坟刨了。功夫不负有心神，桂大郎终于找到一个九万九千九百年前是一家的姨！ 这个姨可不简单，那可是东天帝最为宠爱的一个妃子！ 有了这个姨，早晚能得到东天帝的关照。 为了把“亲戚”走近走熟，桂大郎没事就去“姨”家里请安问好，当然，每次都不会空着手去。 一来二去，关系近了，近到桂大郎和那妃子的女儿，也就是东天帝的闺女、东天部公主扯到了一块，有了奸情。 这个闺女有个特点极丑！ 藤洛见过这个公主，那可是丑到无法形容。用后来藤洛的传出去的话说，就是：不装扮，丑；装扮完，更丑了！ 当然，丑也有恋爱的权利。 丑，对公主而言不是问题，有身为东天部的老爹，再丑的公主也是争抢的对象。 这个公主是订了婚的，未婚夫婿是另一个天部某大神家的公子。 桂大郎和公主的奸情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敢说。 藤洛无意间撞破两人之事，和其他护法们说了。 藤洛本意并不是要传播绯闻，而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藤洛觉得，桂大郎是乌龟得道，虽说不上英俊，但除了胳膊腿稍稍短些，脑袋稍稍小，倒也还算一表人才。 模样不错，又是大罗宝树总护法，还特别有钱，为啥要和丑得掉渣的公主混到一起呢？ 藤洛那次撞见他们两人赤-裸身子亲嘴，赶紧跑了出去，出去后差点恶心得吐了。 藤洛由衷地佩服桂大郎，丑成那样的公主，咋下得去口亲啊！ …… 藤洛胡思乱想到这个片段，忍不住恶心和可乐，手里的大碗一颤一颤的，可把画面里的小蒲气坏了。 小蒲拧眉瞪眼，头上的白毛乱晃，冲着藤洛大喊：“喂！我说你听没听我说话啊……” 第29章提职机会不错 看着画面里小蒲被自己晃得头晕眼花的样子，藤洛忍不住大笑。 小蒲气得大骂脏话，藤洛才忍住笑，赶紧捧好大碗。 “啊……我在听，在听，详细说说，桂大郎怎么了？是不是和东天部公主的事？” “你个千年妖精藤树条，再乱晃不好好听我说话，我可关了啊，啥也不告诉你了！” 藤洛知道，有了这种八卦新闻，小蒲是绝对舍不得闭嘴的。不过，藤洛还是赔了不是、说了好话，小蒲的白毛重新竖了起来，很兴奋地继续给藤洛讲桂大郎的事。 果然如藤洛所料，桂大郎和东天部公主的事越传越厉害，终于惹恼了公主未婚夫婿家。 那未来公公在天庭的地位虽然不及东天帝高，但也是有实权的大神，否则两家也成不了亲家，大神把这事闹到中天帝那里。 天上大神家的公子公主，这类绯闻数不胜数，中天帝是天庭至高神，哪有功夫管这闲事。不过，既然人家来告状了，中天帝也只能安抚一番，又把东天帝找来谈谈心，让东天帝妥善处理。 东天帝对丑闺女的未婚夫婿家还是挺满意的，不肯因此坏了这门亲事。 但东天帝宠爱妃子，也宠爱那个丑女儿，自然不肯处罚自己的闺女，只是呵斥一番，命人好好看管闺女，免得再招惹事端。 男女两人间的丑闻，不处理自己的闺女，自然要处理桂大郎，好歹算给亲家一个说法。 小蒲兴奋地告诉藤洛：“那个死乌龟已经被撤职了，移送到了天条部处理。这下死乌龟可惨了，搞不好啊，会被剥了神格，打回下界继续做乌龟呢！” 藤洛面无表情，默默不语。 “喂！”小蒲又急三火四地喊道，“阿藤，你倒是说话啊？这回解恨了吧？咋不说话？乐傻了？” 藤洛没乐傻，甚至都没乐。 藤洛的确看不惯桂大郎，但看不惯并不代表恨他。藤洛到人间后，也曾仔细想过，自己被派下来做乞儿，未必是桂大郎所为。桂大郎不过是大罗宝树总护法，派遣神仙下界这种事，他说了又不算。 刚听说桂大郎犯事时，藤洛挺高兴，觉得的确该给那个乌龟点教训。 可方才小蒲说，有可能剥了神格，打回原形，这处罚可太重了！ 要知道，天庭是没有死刑的，剥神格打回原型是天庭极刑。藤洛听别人说过，很早以前，有只成精的猴子在天庭惹了大祸，把天帝办公的大殿都砸毁了，这么严重的罪过，也只判了五百年囚禁，也没剥神格打回原形。 藤洛自己是经过千年修练才得道成神，他知道修练的艰辛，有多少伙伴，都是夭折在修炼的路上，能成功者寥寥可数。 桂大郎前世是乌龟，也是修练千年才得道成神。 如果真被剥夺神格，打回原形，那这千年的修练就全没了，而且，再想修练，就不是一千年的事了，是要把罪业累加，至少要两千年才行！ 千年修练毁于一旦，对于神仙来讲，是比死还悲惨的结局。虽然桂大郎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该受这样的惩罚啊！ 藤洛乐不出来，甚至还有些内疚。桂大郎的罪，缘于与那丑公主的奸情，而这件事的败露，藤洛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正如下界前小蒲对自己说的：那些大神家的世子、公主绯闻多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谁往外说了？ 藤洛说这事的目的虽然不是为了传播绯闻，但毕竟造成这样的结果。 藤洛心里有些难受。 “喂！喂！”画面里的小蒲又急了。 “啊……”藤洛回过神来，“你说，我听着呢。” “还有个好消息啊！桂大郎被撤职，大罗宝树总护法的位置空缺了，现在由东天部天王代管着。据可靠消息，上头对你们大罗宝树部这些年的工作极其不满，责令整顿，明确说了，一年两年之内，不会任命新的总护法。”小蒲越说越兴奋，头上白毛抖个不停。 “哦，这算什么好消息。”藤洛漫不经心地答道。 “这还不是好消息？你下界才几天啊，怎么就傻了？”小蒲教训着藤洛，“大罗宝树护法部板身子，累人，规矩还多，谁都不愿意去，这个位置出了缺，你以前不是被选过“三好新神仙”吗，要是在下面好好干，再找到三尺砗磲，回来以后，总护法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怎么可能……”藤洛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免有了些想法。修练成神，怎么可能不希望更进一步，成了大罗宝树总护法，就可以享受人间专门的庙宇供奉。藤洛虽然不在意香火钱财，但被供奉的那种荣誉感确是每个神仙都希望的。 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藤洛当然愿意争取一下。 不过，藤洛觉得不会像小蒲说得那么简单。虽然没人愿意一辈子做大罗宝树总护法。但这毕竟是享受人间供奉的岗位，先通过这个岗位，把级别提升上去，以后想办法再调到更好的部门。做护法这些年，藤洛见过很多以大罗宝树护法为跳板的例子。 小蒲让自己尽快找到三尺砗磲。 找三尺砗磲难度不小，但正因为有难度，完成后功劳才大。如果真能完成这个任务，还真可以作为自己争取大罗宝树总护法位置一个不小的筹码。 藤洛有点兴奋了。 对！一定要尽快找到三尺砗磲！ 想到三尺砗磲，自然想起江九天，藤洛猛然想起自己联系小蒲的目的。 “喂，聊的时间太久了，能量要没了啊！”小蒲提醒着藤洛。 “等等等等……”藤洛急了，自己的正事还没说呢。“你知道不知道，我在的这个通天县城附近有没有别的神仙？只要是在东平府的都行。”藤洛觉得，只要在东平府，两天的时间，应该来得及跑个来回。 “你要干嘛？” “这、你这不是难为我吗？下界的事，是机密，不许乱说的……”小蒲愁眉苦脸道。 “你少跟我扯！”藤洛急了，“我这有急事，赶紧帮我看看！”藤洛知道小蒲说的不假，神仙下界，的确属于机密，但藤洛还知道，天庭管理极为混乱，根本没有能保守住的秘密，因此藤洛才会和小蒲急。 “和你做朋友，算我倒霉，算了，我就冒着被囚禁五百年的风险帮你吧，等等啊……”小蒲跑去翻资料了。 藤洛知道小蒲说得不假。透露天庭机密，属于泄露天机，是天庭重罪之一，如果深究起来，的确会像那只砸了天帝大殿的猴子一样，被囚禁五百年。 但规定就是用来打破的，天庭成千上万条规定，早就被破得一干二净了！ 藤洛不禁又想起《天保律》，虽然那个“偷窃罪判死刑”的律条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那么的无厘头，通天县县令那么蠢笨，但藤洛感觉，起码人间是讲规矩、守规矩的。从这一点上看，藤萝觉得人间好像比天庭更美好一些。 恩，的确美好。藤洛不自觉地笑了，他想到了白露，也想到了青衫…… 如果…… 如果能和这样的美女…… “喂……”小蒲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藤洛美好且龌龊的幻想，大碗呼啦呼啦闪着，能量马上就要耗尽了。 “找到了？”藤洛急忙问。 “找到了。” “谁？在哪？快说，没能量了。” 画面中的小蒲脑袋一晃，两手一摊：“全查了，目前在通天县、东平府，除了你，一个别的神仙都没有……” 大碗一闪，画面黑了…… 第30章天字一号乞儿 这一宿，藤洛翻来覆去。 原本设想联系上小蒲，找个同行神仙，讨要或借点钱帮江九天渡过眼前难关，却不料这通天县、东平府周边竟然一个别的神仙都没有。 藤洛的计划落空了，怎么能睡着。 天亮了，藤洛才迷糊了一会，又被墨乞儿弄醒。 “你昨晚折腾什么？”墨乞儿睡眼懵懂地埋怨藤洛，“大半夜不睡觉，叨咕个啥？快起来吧，你昨天不是练了半天业务吗，赶紧趁早去城门口啊，今儿咱没吃的了，你去讨点山珍海味随便垫吧一口算了……” 藤洛揉揉眼睛，活动下身子，虽然一夜没睡好，但内脏已没有不适的感觉了，自愈术还是蛮强大的。 “我今儿有事要出去，你自己能不能行啊？”墨乞儿知道藤洛爱面子，拉不下脸讨饭，“要不然，你去找豆腐露吧，她和你眉来眼去的，肯定能管你饱。”提起白露，墨乞儿又酸了起来，边说边翻着白眼。 “有事就快走吧，不愧是贫嘴小七。”藤洛做贼样地挠着太阳穴。 “这才几天功夫，勾搭得连说话的口气都像得很呢……”墨乞儿翻着眼、撇着嘴走了。 墨乞儿走了，藤洛也呆不住了。 身体恢复了，人饿得就快，心里也想着见见白露。 洗漱干净，端上大碗，昂首挺胸向城门口走去，绝对是天字第一号乞儿的气派。 严格说来，藤洛还真没主动讨过饭。刚来时饿了两天，后来就认识了白露，每天都能吃到美味的豆腐。偶尔断了顿，也是墨乞儿想办法去弄。 如果没有前天在公堂上的一幕，藤洛恐怕还是难以迈出讨饭这一步。 虽然以前墨乞儿曾多次教育藤洛，乞儿不过是一时落难，开口讨饭不过是为了果腹活命，但藤洛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张嘴乞食。 但前天在公堂上，江九天以乞儿身份，讥讽戏弄县令，讲解卖弄学问，可是出尽了风头，藤洛借江九天的光，享受到百姓崇拜和欢呼。 经历了这一次，藤洛终于跨过了自己内心这一道坎。乞儿也是人，乞儿也是有尊严的，只要自己不看扁自己，乞儿一样可以很自由很潇洒很豪迈！ 藤洛自信自己能把这项“工作”做好。 东门口早上有集市，天虽早，却已经有不少百姓忙着摆放货摊了。 藤洛虽然感觉心理准备已经很充分了，但是看到城门口忙碌的人们，还是有些气短。唉，乞儿还真不好当啊，藤洛怀念墨乞儿了…… 咬咬牙，硬着头皮，藤洛还是向城门口走去，只是再没有刚出庙门时器宇轩昂的气派。低着头、拎着大碗，倒像做贼一样。 门口太热闹，藤洛实在不敢靠近，找个僻静的大树地下，蔫了吧唧放下碗，缩手缩脚埋头蹲了下去。 别的乞丐乞食丐财，都是哪热闹奔哪去，藤洛找的地方却是最冷清的所在，如果他不是穿着一身乞儿鹑衣，没人会把他当成乞儿。 在这种地方蹲着，倒像是在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未必不是个好的策略。 藤洛深埋着头，内心不停地暗示自己：没关系，乞儿不丢人，乞儿也是人，也有尊严…… 可是，有尊严的乞儿藤洛还是无法抬起头来…… “嘻嘻……” “哇……” “是他吗？” 藤洛听到附近有人轻声地笑，窃窃地私语。 鼓起全部勇气，藤洛终于迈出重要一步抬起了头。 藤洛懵了！ 只见自己面前四五步外，站着几个陌生的年轻姑娘，姑娘们有的臂上挽着箩筐，有的怀里抱着货物，显然是来早集卖货的。 “哇！真的是他啊！”一个姑娘捂着嘴惊叫道。 “真是咦！” “呜……呜……比、比在公堂上那天还俊秀啊……”这个姑娘竟然带出哭腔。 “你们知道不？后来胡胖子那一伙，十几个人打他，都打不倒呢！”有消息灵通的姑娘说道。 “真的啊？！没想到这么俊秀，还这么勇敢啊！连胡胖子他们都不怕？” 这几个姑娘前天在公堂上围观过藤洛等人，现在近距离看到，自然兴奋不已。 遭到几个姑娘围观，藤洛本来尴尬不已，姑娘们目光热辣，还不时偷偷地指指点点，藤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消息灵通的姑娘非常能说，继续向同伴们透露着新闻：“可不？！他都没还手，就把胡胖子一伙打跑了呢！”姑娘越说越夸张。 “啊？！这么厉害？！没动手就把人打跑了啊！”姑娘们的特长就是说话不加思考，根本不去追究没动手怎么把人打跑的问题。 姑娘们只顾欣赏偶像，可偶像藤洛憋不住了。这、这也太离谱了吧？我哪有那么大能耐啊？ 姑娘们越说越玄，藤洛虽强忍着，还是憋不住了，咧嘴笑了起来。 “哇！” “喔……” 藤洛这一笑，彻底将围观的姑娘们的魂勾走了…… 姑娘们仿佛看到仰慕已久的白马王子，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目光，脸上溢出灿烂的光彩和少女的娇羞。 方才还窃笑和私语，你推推我，我捅捅你，现在，都痴痴地看着微笑的偶像，再不肯把眼神偏离半分…… 这样被围观，藤洛实在受不了，拱手抱拳哀求道：“姑娘们，饶了我吧，别、别看我了，我、我就是一个普通乞儿……” 藤洛一开口，再次引来姑娘们一片惊呼…… 有很大方的姑娘娇笑着问道：“敢问乞儿哥哥尊姓大名啊？” “在下藤洛，拜托几位姐姐别再难为我了……” 藤洛再三哀求，姑娘们却不肯散去。 “呀！光顾着说话了，这乞儿哥哥定是还没吃早饭呢！” 话音一落，刚刚还不肯离去的姑娘们一哄而散…… 片刻，却又都跑了回来，只是原来手里怀中的货物不见了，都捧着各色自认为最好吃的食物。 藤洛既感激，又无奈，待要劝阻，却哪里劝得住，小盆似的大碗，瞬间被塞得满满冒尖…… “谢谢、谢谢……”藤洛只得四下拜谢，生怕落下一位好心的姑娘…… “早集都开了，姑娘家的，围着年轻乞儿，传出去不怕旁人笑话吗？”随姑娘们一同出早集的长辈们在旁吼道。 姑娘们这才悻悻离去，却都不时回头再看上两眼…… 姑娘们散了，藤洛终于松了口气。 “伤全好了？” 藤洛循声转过头去，白露站在身侧不远处。 “露姑娘……” “看来今儿可以换换口味了。”白露看着塞满各种食物的大碗，语气酸得令藤洛不住泛口水…… 第31章偶像藤乞儿 “露姑娘啊，我……”藤洛自遇到白露以来，头一次这么紧张。 白露眼睛盯着自己的绣鞋，小嘴微撅着，半晌，才开口轻声道：“行了，和你开玩笑的了，小七呢？” “他一早就出去了，说有事。”藤洛回答完，不知该干点什么，也不知该再说点什么。 藤洛看着白露，白露盯着自己的鞋，两人就这么站着…… 藤洛觉得还是应该主动一些：“你咋出来这么早？” “今儿有早集，就起得早些。” “哦……”藤洛明白了，难怪今天人这么多，这种集市不是每天都有的。 “那你……”藤洛刚说了两个字，便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前些天有过教训了，那天藤洛蠢话连连，还说了句好像撵人走的“你快去卖豆腐吧”。 好在藤洛及时避免了再次愚蠢，赶紧改口道：“那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卖豆腐吧……” “咯咯……”白露掩着嘴笑出一串银铃声。“在你这儿卖？我可没‘乞儿哥哥’你的魅力大呢。”白露又撅起小嘴，很显然，方才围观的几个姑娘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不过，这次藤洛不紧张了，因为他听到了白露的笑声，也注意到这次白露的小嘴撅得很是俏皮。 “你啊，还真会选地方。”白露轻轻白了藤洛一眼，“这么僻静的地方，谁会过来啊？真难为了给你送吃食的姑娘们。” “嘿嘿……”藤洛挠挠太阳穴，“我不是……不好意思嘛……” “不是和你说过吗……”白露顿了一会，叹了口气，“唉，也难怪，总会有吃腻的时候。” “没有没有，绝对不腻！”藤洛保证道，他知道白露想说什么，那天白露说，如果他喜欢吃，以后天天给他和小七送饭。 藤洛向四外瞄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能听见，才低声道：“你说的话，我永远都记得的。” 白露没有说话，但藤洛看到，白露的嘴角幸福地向上翘了翘。 “你就在这卖吧。”藤洛发出了正式的请求。 白露笑了：“你呀，这地方怎么能做生意？” 藤洛尴尬且失望地撇撇嘴。 白露也像方才藤洛一样，做贼似地四下看看，用藤洛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句：“旁人看到会说闲话的，笨……”说完，担起了担子。 “那你小心些啊。” “知道了。”白露爽脆地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有些哀怨地看着藤洛道：“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千万不要硬撑着啊。” 藤洛知道，白露也在为自己及江九天事担着心，心里不禁感觉暖暖的。 “放心吧露姑娘，我应付得来！” …… 白露走了。 藤洛也不像刚来时那么紧张拘束了，他现在终于相信了：一定要相信自己，只要行得端正，什么身份便不重要了，乞儿一样可以潇洒骄傲地活着！ 慵懒地靠坐在树下，看着远处喧闹的集市，享受着树下的阴凉和清静。 瞧着大碗里各色的食物，藤洛伸出手…… 咦？手指不是很干净啊，藤洛起身想去洗洗手，犹豫一下，又坐了回去。 学着墨乞儿的样子，将脏了的手指使劲在鹑衣上蹭了一蹭，从大碗中挑了块没吃过的饼子，塞进嘴里…… 唔！香！真的很香！ 藤洛吃完一块，又选了一块从没见过的干粮。 远处，那几个方才围观并给藤洛送送食物的姑娘们激动不已，每当藤洛选中了自己送去的食物，姑娘们都要欣喜轻呼一声…… 不仅年轻姑娘们不时把目光投向年轻英俊的藤洛，有的半老徐娘也忍不住找个借口，拐个大弯从藤洛身前路过一下。 一个矮胖的大嫂不知何事和摆摊的老实丈夫发生了口交，气得指责起丈夫来：“你看看你那窝囊模样，还不如人家乞儿……”这恐怕是天下第一个将自己男人和乞儿做比较的妻子了…… 不仅女人，坐下树下的藤洛也成为男人们参观的对象。 公堂上的一幕，通天县百姓就已注意到这个英俊帅气、为了护住兄弟，宁可自己挨打的仗义乞儿。 而被胡胖子一伙群殴的事，更是被传得越来越神奇。 男人们围观藤洛，要比姑娘们直接的多。 有的小伙子见藤洛干嚼着干粮，便倒了碗茶水送过来，借机问上一句：“那天你到底打跑了多少人啊？” 也有人问道：“哎，乞儿兄弟，那天你用的是什么武功啊？” 还有人更加凶残，直接问道：“兄弟，你说实话，那天到底打死他们几个人？” 一个口吃的好心人担心地道：“啊啊、啊打、打、打死人了、了啊，那那、那可麻、麻啊麻烦了……，快、快啊快跑吧……” …… 藤洛的身前，摆了几只水碗、还有几只苹果、黄瓜。藤洛十分感动，不停地拱手感谢。可是对于人们越问越传奇的问题，藤洛只能尴尬地、含糊地、不停地解释…… “咿……”一个小男孩突然哭了起来，孩子妈妈不停地劝，小孩子干脆坐到地上，双脚乱蹬，双手使劲揉搓着眼睛，“咿……我也要做乞儿吗……” 孩子竟然把做乞儿当成了人生理想，藤洛哭笑不得。孩子妈妈的善意欺骗和威胁招数都无法动摇孩子做乞儿的坚定信念。 藤洛只好起身拿了苹果，连劝带逗，总算哄走了孩子…… …… 早集散了，人走了。 今天的早集，无疑是藤洛的生意最好。 满满一大碗吃食，苹果橘子黄瓜鸡蛋，期中，还混着一只小小的荷包…… 藤洛根本无法记清每样东西是哪位好心的百姓所送，但他不会忘记通天县善良的人民，无法一一报答，只能尽自己所能，为天下百姓做好事。 想起那个哭着要做乞儿的孩子，藤洛不禁莞尔。孩子年幼，还不能正确判断是非，但藤洛知道，孩子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完全是受了自己的影响。 孩子视自己为偶像，自己绝不能让孩子失望！ 藤洛不再为乞儿的身份而尴尬。 一定要做有出息的乞儿！做有最强的乞儿！做天下最好最伟大的乞儿！ 藤洛为自己能找到努力的方向而兴奋，内心也并没有感受到有压力。理想不是包袱，而是动力。 藤洛站起身来，紧握双拳，双臂慢慢曲起，展示了一下健美的肌肉。 “咦……呃……”藤洛尴尬地笑了笑，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乞丐，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第32章我申请入伙 藤洛刚想打个招呼，却突然警惕起来。 藤洛穿的鹑衣，补衲了许多补丁，依然是千疮百孔。而旁边的乞丐虽也身穿鹑衣，但那衣服却至少有八九成新，不要说没有破窟窿烂洞，就是上面的几块补丁也像是为了做旧而特意缝缀上去的。 这种打扮不是乞儿！ “你是丐儿？”藤洛边问边用眼角警惕地扫扫四周，周围除了正常过往的百姓，并没有其他丐儿的身影。 那丐儿点点头。 藤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丐儿，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个子不高，但很壮实，眼睛不大，却显得很深邃有神。 丐儿也在上下打量藤洛。 和将军丐打过两次交道，藤洛不能不多加提防，假装活动着胳膊腿，又仔细查看了一圈。 “我一个人来的。”那丐儿察觉到藤洛的对自己不信任，主动说道。 见识过丐儿们的泼皮无赖，又听墨乞儿说过很多关于“乞儿”“丐儿”的区别，藤洛不敢轻易相信丐儿的话，依旧保持着警惕。 那丐儿伸出手，将一把散碎银子和铜钱递了过来。“我要入伙。” “入伙？入什么伙？”藤洛搞不懂他想干嘛，“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 “别人叫我‘睿哥’，我佩服你，你可以叫我‘阿睿’，我要加入你们。”这个叫阿睿的丐儿很自信地说道。 不过，阿睿的自信在藤洛看来却是傲慢和无理，藤洛明白阿睿所说的“入伙”是要加入乞儿行列，但藤洛不敢相信他的话是否真实，这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阴谋。藤洛没有答话，继续盯着阿睿，他希望能从阿睿的言行中，查探到更多的信息。 “我要做乞儿。”阿睿说话的口气，有一种命令的意味，“我知道规矩，这是我的投名钱。”阿睿把手中的钱向前又递了递。 “我们没有这个规矩，也不吸收什么人‘入伙’。” “我真的想加入你们，我知道，你们和将军丐有仇，我能打架的，能帮你们，如果要缴投名状，也行。”阿睿说得很坚决。 投名状是忠诚之证，也相当于加入各类非官方组织的申请书，有的强盗组织，甚至要求申请入伙的成员杀人以示忠诚，目的就是让新成员背负上重案，从此义无反顾地在这条歧路上走下去。 藤洛刚刚享受完百姓奉上的、英雄般的礼遇，现在眼前这个阿睿竟然把乞儿们当做黑帮组织一样看待。 藤洛皱皱眉头，又禁不住笑了。 阿睿一再表白，藤洛相信阿睿是真心想加入乞儿们。 他也明白了，这个阿睿长期混迹在丐儿圈里，深受将军丐一伙的影响，因此身上才带着痞气、匪气，阿睿也因此把“乞儿团伙”视为和丐儿团伙相同的组织。 乞、丐两字虽经常被并称在一起，但严格来说，却是两个不同的群体。 乞儿，以乞食果腹求生为目的，通常是遭遇不幸，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被迫行乞，讨口吃喝，以求活命。 自古以来，史上出过很多有行乞经历的名人，管仲和伍子胥便是其中代表，伍子胥更是被吴楚一带的乞儿奉为“祖师”。 乞儿，行乞的目的是为了保命，而非其它。乞儿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只接受果腹和御寒急需之物。 惨遭不幸的乞儿，如果有一天时来运转，还可以重新过正常人的生活，有志者甚至可以参加科举，出仕做官。这类心中理想之火未灭的乞儿，为了尊严，为了心中的理想，通常只是乞食，而拒收其它财物，包括钱，以示节操。 这些事情，藤洛都是从墨乞儿嘴里听到的，藤洛也注意观察过他，墨乞儿的确从不接受钱财的施舍。 至于江九天，藤洛刚刚接触，但从他宁可去借高利贷，而不去丐要钱财这一点，藤洛相信江九天的内心也有着理想的火焰。 节操，使得乞儿内心保存了做人的尊严，但代价是，生活的凄惨。 有些被迫走上乞食之路的人，因无法承受生存的压力，也看不到希望的曙光，而逐渐沦落为丐。 丐儿，有部分是自乞儿转变而来，却也有的并非被生活所迫。 丐儿丐财，目的不是为了活命，而是当作职业；即便他们讨要的钱财足够维持基本生计，还是会不停地索要。 丐财，对个别丐儿而言，已是一种发家致富的快捷路子！ 墨乞儿说过，在郡府大城里，有的丐儿甚至可以说是富甲一方。 当然，不可能每个丐儿都如此富裕，只有最顶层的丐头才能成为富豪。 丐儿，通常是有组织的，这一点与乞儿不同。 丐儿的组织貌似松散，实则等级森严，规矩颇多。通常一个地方的丐儿都要加入到团伙中，否则，必将遭到丐儿团伙的排挤、欺负，甚至殴打凌虐，暴尸街头。 乞儿则没有组织。藤洛和墨乞儿、江九天还包括青衫，虽同吃同住，互相帮衬，关系如同兄弟姐妹，但没有高低上下之分。 乞儿、丐儿的目的不同、处事准则不同，生活质量自然也是天壤之别。 乞儿破衣烂衫，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而丐儿们不在乎羞耻，无尽无休地讨要钱财，他们不仅吃得更好、穿得更好，甚至娶妻纳妾，买房置地。 乞儿、丐儿之别，可谓道不同。不仅互相排斥，连百姓对两者的态度也截然不同。百姓对乞儿是同情、关心，对丐儿是厌恶、害怕。 因此，想白露那样的姑娘才会对藤洛、墨乞儿友好，而躲闪着将军丐之流。 …… 藤洛了解乞儿、丐儿之分，内心自然也对丐儿一伙产生排斥。 而眼前这个阿睿要离开丐儿团伙，加入到自己的“团伙”，藤洛实在搞不懂他的目的何在。 但，从阿睿坚定的眼神和语气，藤洛相信他是出于真心。 若是真心，则可算作他弃暗投明、浪子回头，藤洛当然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阿睿看藤洛犹豫的样子，走近两步，低声道：“我是真心的，我还知道，将军丐他们正在想办法对付你。” “哦？”藤洛笑了，将军丐接连两次被自己教训，竟然还不死心？“呵呵，让他们来好了……” 第33章难题解决了 年轻的阿睿在丐儿团伙混迹了几年，身上难免有痞匪之气，但藤洛从他深邃而坚定的目光判断，这个小伙子和将军丐绝不是同一类人。 “做乞儿很清苦啊。”藤洛说道。 阿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阿睿话不多，藤洛最熟悉的墨乞儿是个话痨。藤洛喜静，这一点上，藤洛的内心已经接纳了阿睿。 “你来我们这边，将军丐一伙不会放过的你。”藤洛知道，阿睿走出这一步，从乞儿团伙的角度看，就是反水、叛变。 “我不怕他们。”阿睿的语调很平，但眼睛里却透出一丝狠劲。 藤洛几乎要出口邀请，但阿睿透露出的狠劲，让藤洛犹豫了。 乞儿家里，墨乞儿虽看似大大咧咧，热心贫嘴，但藤洛能感觉出，墨乞儿绝非常人，而墨乞儿始终不肯透露自己真实的身份，也从侧面证实了藤洛的猜测。 江九天的底细，天下人都知道，落魄的读书人，好色又多情，学问大，心腹却浅，藤洛更容易看透他，有些文人酸溜溜的臭脾气。 还有就是青衫。青衫冷傲神秘，连墨乞儿这般碎嘴，关于青衫，都不肯向藤洛多说一个字。 乞儿家里，虽然目前只有这个几个人，但都不是好相处的人。只是大家一起久了，互相了解也互相容忍了，才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如果贸然把这个从丐儿团伙叛变出来的阿睿带回去，搞不好会闹出什么乱子。 自己也是刚刚加入这个“家庭”，现在想起前几天青衫初见自己的情景，藤洛还有冷嗖嗖的感觉。如今勉强算是被青衫认可了，若是再带回去个眼神凶狠、底细不明的阿睿…… 一定会闹出乱子！ 藤洛不得不打消接纳阿睿的念头。 不过，阿睿想从丐儿团伙出来，的确属于浪子回头的好事，藤洛不忍心一口回绝。 藤洛尴尬地笑笑，不知该如何和阿睿解释。 阿睿仿佛看穿藤洛的心事，无所谓地咧咧嘴：“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但我是真心的。我不会死乞白赖地求你们，我会改邪归正，做出点事情，让你们知道我阿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藤洛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甚至想改变注意，接纳了阿睿，但理智还是说服了他。藤洛只得再次尴尬地笑笑。 “钱，给你。”阿睿把手里的钱送到藤洛面前，“我知道你们急用钱。” “谢谢，不过你的钱，我不能收。”既然拒绝了阿睿，藤洛当然不能再收人家的钱，“我们的确有困难，但我们一定能想办法解决。” 藤洛的语气坚定。 阿睿盯着藤洛的眼睛看了一会，点点头：“好。那就回见吧，我会加入你们的！”阿睿的语气同样坚定，转身向城门走去。 看着阿睿远去的背影，藤洛凝眉深思。 他相信阿睿只是误入歧途，他决定，回去后一定和众人商量，收留阿睿。 藤洛同时在思考着另一个问题：阿睿说，将军丐一伙正在想办法对付自己，他们会采取什么手段呢？ 藤洛不怕他们，但担心这帮家伙对墨乞儿、江九天动手。还有青衫，虽然外表冷傲，连胡胖子貌似都对她敬畏三分，但毕竟是个女孩子。青衫行踪神秘，如果将军丐一伙打她的主意，便是想伸手相帮，怕也是鞭长莫及。 藤洛有些担心，他现在最希望能赶快找到墨乞儿、找到江九天，和他们商量商量。 心里有了惦记，藤洛呆不住了，收起瓜果，捧起大碗，藤洛匆匆向破庙走去。 快到破庙门口时，远远看见江九天从另一条道走向破庙。 江九天也看到了藤洛，高声地招呼着，声音里明显透着兴奋。 江九天手里提着一个十分精致的食盒，还拎着两个瓷瓶。 藤洛各个感觉器官都很灵敏，远远就闻到美食的鲜美和浓郁一股酒香。 江九天如此兴奋，还拿着美酒佳肴，一定有大大的好事。难道说，欠债问题解决了？ 走近了，藤洛赶紧询问欠债的事。 果不其然，江九天眉飞色舞地告诉藤洛，不用担心了，自己的欠债和雨嬷嬷的欠债问题全部解决了，预备这些美酒佳肴，就是为了回来庆祝一下。 藤洛十分纳闷，不停追问江九天到底如何解决的，江九天却不肯明说，只说遇到了大大的贵人，帮自己解决了难题，还赠了美酒佳肴。 “有这样的好事？”藤洛不敢相信，也是怕江九天情急之下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江九天从藤洛的问话中，听出了质疑的味道，有些不满地道：“怎么？不相信吗？我江九天虽然背着个龌龊的名号，但不是说大话，通天县也好，东平府也罢，甚至可以说遍数江宁行省，无论出仕为官者，还是秉烛苦读尚未考取功名的学子，论起学识，还真没人入得了江某人的法眼。” 江九天很是得意地让藤洛放心，欠债不是问题了！ 藤洛仍然不敢相信。 江九天的口气不小，不过藤洛也承认这一点。不仅墨乞儿多次说过江九天学识超人，单单看江九天那天在公堂之上的表现，藤洛就确信这老家伙的才学，远非县令、师爷那帮死读书本，只为考取功名的庸俗文人可比。 江九天不仅可将《天保律》倒背如流，更是可以灵活运用。若不是出了“船舱绯闻”那档子荒唐事，以他的学识、资历，足以开衙建府，甚至登殿入阁也为未可知。 不过，官至极品是好事吗？ 藤洛不以为然。“船舱绯闻”虽是偶然，但如果江九天平日里能克己修身，经常检点自己，又怎会着了那老丐婆的道，使大好前程毁于“一夜风-流”呢？ 宦海莫测，尔虞我诈。以江九天的本性，即便是成了阁僚重臣，也难免疏于律己，授人以柄，在朝堂争斗中，也难保不出问题，那可不单是罢官削爵，落魄为乞，一个不慎，就可能掉头灭族。 如此说来，“船舱绯闻”导致江九天落魄为乞，却也不能说完全是坏事。 两人回到破庙，墨乞儿还未回来。 刚过午时，吃饭尚早，藤洛见江九天心情大好，便出言建议，不管怎样，终于解决了债务问题，是大大的好事，何不把雨嬷嬷母女叫过来，一同庆祝一下。 第34章唱段黄荤小曲 江九天听了藤洛的建议，脸上一喜，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若是被那丫头碰见，难免又急头酸脸，惹得大家不高兴。” 江九天说的丫头，自然是指青衫。 想起青衫，藤洛忍不住向江九天打听她的身份，江九天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青衫的真实身份，但江九天也表示：这丫头不仅性情古怪，来头也一定不小。他提醒藤洛，还是少招惹青衫为妙。 打过几次交道，藤洛也了解了青衫的个性，不仅外表、言词冰冷，个性也是极强，整个人仿佛罩在一个冰壳子里，看似玲珑剔透，却让人触碰不到，更别说深入了解了。 每次见到青衫，藤洛总是不自觉地被她的绝美所吸引，但青衫身上那股冰冷，却一次次让藤洛放弃了主动和她说话的想法。 江九天带回的菜肴十分丰盛，如此美味，两人不能独吞，自然要等墨乞儿回来一起享用。 不便邀请雨嬷嬷母女，两人都感觉有些遗憾。 藤洛建议江九天将菜肴分拨出一些，给那母女二人送过去。反正时间尚早，待送饭回来，估摸着墨乞儿也该回来了，正好一起庆祝。 …… 墨乞儿是天擦黑时回来的。一身疲惫，一脸倦容。藤洛问他干嘛去了，他却不肯说。闻到了酒菜香气，墨乞儿终于散发出活力，待要伸手偷食，被藤洛喝住了，让他洗干净手脸，等江九天回来一起吃。 墨乞儿正洗着脸，外面隐约传来一阵歌声。 是江九天的声音。 歌声近了，藤洛和墨乞儿听得清楚了。 ……漆黑的头发洒过了腰 大大的眼睛赛过葡萄 瓜儿子脸儿上弯柳叶儿 软嫩嫩的双颊滴水蜜桃 青丝卷墨佩步摇 肉嘟嘟耳垂儿钉儿俏 雪白颈间珠儿绕 香肩软软惹人抱 新月乳，杨柳腰 轻解锈袄兔儿跳 慢褪罗裙浅声笑 忍不住伸手儿玉脚心儿挠…… …… 这是什么啊？ 藤洛听得大，江九天真不愧老色鬼啊，哼的小曲都是这般淫艳放荡！ 不要说藤洛，连给人感觉猥-琐的墨乞儿都受不了，大声冲着外面喊道：“老江，你唱这乱七八糟的淫曲，丢不丢人……” 远处的小曲不再哼了，换作一串放肆的嬉笑。 “老色鬼，就好这口！”墨乞儿揩干净脸上的水，“他写曲，让他那相好的去唱，人都让他丢尽了。” “……”藤洛无语，老色鬼江九天竟然让自己的相好女人出去唱这种小调？虽然听墨乞儿说过，在天保王朝，艺者和妓者有着严格的区分，雨嬷嬷只是唱曲的歌艺。但藤洛还是觉得不妥，如果换做自己，打死也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唱这类小调。 藤洛禁不住想起了白露。 “唉，他们也没办法。”墨乞儿叹口气，替江九天和雨嬷嬷开脱。雨嬷嬷早年大火大紫，被逐出婆家，又生了女儿后，昔日风光不再，那些富家子弟没人愿意捧昨日黄花，雨嬷嬷嗓子再好，毕竟颜色日衰，靠演唱规规矩矩的曲子，很难维持生计，只得另辟“邪”径。 江九天有才学，和雨嬷嬷重逢相好后，便给雨嬷嬷写了不少俚曲小调，雨嬷嬷靠着这些入不了大雅之堂的小曲，游走坊间，倒也能吃饱穿暖，才避免沦为“妓者”。 两人说着话，江九天已经进了庙门。江九天脸上泛着光，眼睛如睁似闭，脚下发虚，如踩棉絮。 藤洛皱着眉头瞥了江九天一眼，这老家伙送饭去了这么久，回来又是一副虚飘飘的样子，一准是顺便快活了一把。 “两位听到了，江某新编的小曲，如何？”江九天不以自己的“黄荤小曲”为耻，反以为荣。 藤洛没说什么，墨乞儿讥讽道：“你这也好意思说是‘曲’？彻彻底底、如假包换的‘淫调’吧！” “小七，你懂个……啥……”江九天忍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屁”字。“何为雅？何为俗？何又为淫？”江九天鄙视地瞄了一眼墨乞儿，转头对藤洛道：“来来来，江某再给你们唱上一曲，你们评判一番。” 藤洛赶紧摆手，但江九天却已唱了出来：“子之还兮，遭我乎之间兮。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兮……” 江九天尖着嗓子，学着女人的声音，手点莲花，不停地在自己身上腿上摩挲着，脸上的表情也极尽暧昧淫-秽之色。 “这种曲你咋能唱出口啊！”墨乞儿的五官全部纠结到一起，极其厌恶地冲着江九天吼道。 这种古风古意，藤洛听不大明白，但感觉“并驱”“两肩”等，一定是形容某种动作、姿势，“儇”等词本又有暧昧意味，关键是江九天仍不知羞耻，用身体语言给藤洛做着注解，藤洛感觉这小曲一定是描写牝牡相诱、男女野-合之类极其下流的内容。 “别唱了！”墨乞儿急了。 藤洛也受不了，曲听不大懂，但江九天的样子快把藤洛恶心吐了！ “嘿嘿”江九天住了口，鄙视地扫扫藤洛和墨乞儿，“听懂了？猥琐吧？淫-秽吧？我再给你们唱一曲。” 藤洛二人想要阻止他，江九天却根本不管，掸掸破旧鹑衣，挺直腰杆，潇洒地甩甩头发，放声而歌。 这一次，江九天用的低回男音，虽说不上余音绕梁，却也清透好听。“子之还兮，遭我乎之间兮。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兮。” 藤洛仔细一听，竟然和方才是同样的词！ 同样的词，不同的唱法，竟然演绎出完全不同的味道。 从歌声里，藤洛仿佛看见山中有两名英俊勇敢的猎手，并肩追逐着野兽，猎手们互相敬佩，又都不甘落后…… “如何？”江九天歌罢问道。 “好听……怎么感觉如此不同？” “嘿嘿，歌也好，曲也罢，环境不同，感受自然不同，江某方才所唱，并非俚曲小调，而是被那些外表文雅心底俗透腔的老夫子们视为经典的作品。” “啊？你方才唱的那淫曲是经典？”墨乞儿是打死也不信的。 “不信么？有时间去翻翻《风雅颂》吧，此篇齐风名曰‘还’。” 风雅颂，那可是古之经典《诗经》啊，藤洛真不敢相信，《诗经》中的曲目，竟然能被唱得如勾栏瓦舍中艳曲一般…… 第35章我叫不怕辣 藤洛目瞪口呆，墨乞儿嘴巴更是不停嘎巴，半天，才“啊”了一声，叫道：“难怪人家喊你老那什么啊，这还真是诗经齐风中的曲，怎么能被你唱成淫乱不堪的模样？” 看来，不只是藤洛被江九天演绎的“神曲”引诱得往歪里想，墨乞儿也着了道啊。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曲还是那支曲，不邪不淫，只是听曲的人心思不纯罢了。”江九天坏笑着，显然是意指藤洛和墨乞儿心性淫邪，要说用起损人，藤洛墨乞儿加到一起，也不是江九天的对手。 藤洛有心争辩，却不得不承认江九天狡猾，而他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我写的曲怎么了？我不过是描写一个美好的女子，青丝云鬓，曼妙身姿，凝脂玉肌，惹人怜爱，有何不妥？难道你们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子，而喜欢龌龊不堪的丑女人？” “龌龊不堪？哈哈，我不喜欢，不过，我知道有人喜欢，哈哈哈……”墨乞儿被江九天损了，现在有了机会，当然要讥讽江九天在船舱和那又老又丑的丐婆行的苟且之事。 藤洛忍不住跟着笑了，但他怕太过刺激江九天，不敢想墨乞儿一般放肆。笑了两声，赶紧再扯出个话题，免得墨乞儿惹恼了江九天。 “我说江举人，我承认你写的曲好听，但也没必要弄这么直接、这么露骨、这么容易勾人联想的词句吧？好曲自然有人欣赏，何必非配上那种词句，哗众取宠，诱人往歪处想呢？”藤洛还是觉得江九天进门前在外面唱的那首曲太过艳俗。 江九天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发泄着心中的怨气：“唉，如果唱风雅颂能挣到钱，你以为我愿意劳神费力写曲吗？写曲，本不难，不是江某夸海口，虽达不到出口成章，但若是想随便哼点曲子，倒也不难。”说罢，江九天还真就唱了出来： 卿何多愁，谁人娶之 卿何多泪，谁人拭之 卿之长发，谁人盘之 卿之嫁衣，谁人备之…… 这首曲调简单，却也动听，而且歌词通俗易懂，不过是男子抒发对过去所爱慕女子的思念之情。 “这样不是挺好听吗？而且感觉也很雅。”藤洛本来想说江九天进院前唱得那首过于浅薄粗俗，但怕伤了江九天，还是选择较为委婉的表达方式。 “藤公子啊，你觉得好听没用的，公子你是品行端正，不会出入风月场所，又岂知在那里玩乐的公子哥们之癖好？所谓欲壑难平，那帮纨绔在勾栏瓦舍玩得惯了、厌了，便也想着附庸风雅，学文人骚客潇洒风流，可他们？”江九天说到这里，脸上显出十分鄙夷的表情，显然，江九天将自己的风流归为文人骚客潇洒范畴，而将纨绔子弟的行径归为下三滥。 藤洛不想和他再纠缠这个话题，只能敷衍着摇摇头。 江九天内心憋了很多怨言，现在终于一吐为快，又继续道：“纨绔就是纨绔，无论如何附庸风雅，也摆脱不了骨子里对艳俗的偏好。我们想挣钱，只能曲意迎合，编些他们即可听懂，又不甚下流的曲子，满足其淫邪之念，收几个赏钱糊口罢了，唉……” 江九天长叹连连，藤洛终于有机会将这个话题收住，赶紧张罗着吃饭喝酒。 墨乞儿怕在殿里喝酒惹青衫不高兴，建议就在院子里。藤洛当然喜欢院子里的风凉，三人搬来砖头石块，用破木板搭桌，火把为烛，把酒言欢。 在天上时，藤洛从未喝过酒。今天，江九天解决了高利贷问题，是个大喜事，又是三人头一次正儿八经坐到一起吃饭，菜肴丰盛，墨乞儿和江九天又不住地劝，藤洛决定尝尝这人间的美酒。 “这酒好烈！”墨乞儿一边倒酒一边评价道。 头一次碰酒，藤洛不敢多喝，端起碗了，浅浅尝了一口。 咦？味道很奇妙嘛！ 闻着香醇，入口微热，酒至舌根，有淡淡苦涩，吞咽下去，仿佛咽下一团青青火苗，从喉至腹，一股暖流滑过一般。 酒这东西不错嘛！ 藤洛忍不住又尝了一大口。 墨乞儿也不擅饮酒，喝了一小口，就辣的呲牙咧嘴，不停地哈气。见藤洛很享用的样子，墨乞儿忍不住问道：“不辣吗？” 藤洛木然地摇摇头，其实，藤洛根本没懂墨乞儿的意思，天上不吃辣，也没有辣这个词，最关键是，藤洛根本不知道啥是辣！ 辣，其实属于疼痛的一种，辣味食物刺激而使人产生一种类似轻微灼烧感觉。 藤洛没有痛感，也自然体会不到辣，辛烈的醇酒，对藤洛而言，可说是上等饮品。 藤洛不仅大口喝上酒，还发现了菜肴的美味辣椒。 一口酒，一口椒，藤洛来到人间后，头一次吃得如此畅快。藤洛现在才发现，原来世上比豆腐好吃的东西有这么多！ 藤洛边吃边赞不绝口，突然意识到美食不能独吞，赶紧指点着菜里的辣椒，请墨乞儿和江九天享用。 两人赶紧摆手摇头，示意享受不了，同时瞪大眼睛，看着藤洛大口吞食辣椒。 藤洛吃得叫一个香，墨乞儿和江九天一口辣椒未吃，却被藤洛的表现刺激得满头大汗…… 乞儿吃饭喝酒，没有什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胡吃海塞就是了。江九天虽然是举人出身，也早已练就了一番难看得吃相，三人吃得尽兴，喝得豪爽，笑得张狂。 藤洛和墨乞儿再次问起江九天，到底是如何了解了胡胖子那份债务。 起初，江九天不肯说，架不住两人刨根问底，而藤洛又为他挨了一顿打，江九天也不好隐瞒，只得说了实情。 “嘿嘿，江某读过书，在外地不敢说，在这江宁行省境内，还是有些薄面的。”江九天说得很得意。 的确，江九天虽是乞儿，但同时也是知名度颇高的乞儿，不仅因为那次“船舱绯闻”，但就学识上讲，江九天也是江宁行省数一数二的才子，自然有些人气。 通天县大户钱员外和江九天有私交，早些年，钱员外仰慕江九天才学，有意聘其为府内幼儿西席，也就是授业先生，只因钱夫人厌恶江九天“老色鬼”的名声，担心他带坏了孩子，此事才作罢。 江九天为欠债之事费尽思量，最后想到了钱员外，便厚着脸皮上门求助。 钱员外很爽快，不仅立刻拿出银两，替江九天偿清了欠款，还拿出了一两三钱金子，将雨嬷嬷所欠款项也结清了。还把胡胖子叫道府上，斥责了一通，令其以后不得再去骚扰小倩姑娘。 事情解决了，钱员外还备了酒菜，让江九天带回来享用。 藤洛有些疑惑。江九天虽有才学，可现在毕竟是个不名一文的乞儿，而且，有了那种前科，以后也绝无重走仕途的可能，那个大户钱员外，为何要这么帮衬江九天呢？ 江九天的欠债，加上雨嬷嬷被胡胖子坑的一两三钱金子，合起来对富豪而言，不过是小钱，可对江九天而言，几乎是永远无法偿还的，人家为啥要帮他？ 藤洛说出自己心头的疑问。 墨乞儿却觉得没什么，那个钱员外有善人之称，通天县修桥铺路，修缮庙宇，人家都经常无偿捐献，替江九天偿还债务，小菜一碟而已。 墨乞儿如此说，藤洛虽仍尚存疑虑，不过，和胡胖子之间债务问题解决了，总归是好事。 这件事放下了，藤洛终于可以安心研究三尺砗磲的事情了。 三尺砗磲，现在不单单是此次藤洛下界的任务，而且，从上次小蒲传来的消息看，可能成为影响藤洛天庭生涯的重要一环，藤洛不得不重视起来。 第36章桀纣罪人而亡 提到三尺砗磲，江九天严肃起来，询问藤洛，为何要找三尺砗磲。 藤洛不是没脑子的人，但也是遵纪守法的好神仙，上面指派的工作，认真干就是了，他还真没考虑过为啥给自己派了这个任务。 虽然当初小蒲说这个任务可能是桂大郎故意刁难他的，但藤洛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藤洛实话实说，自己也搞不懂上头为啥要派自己找这个宝物，但既然是任务，总要想办法完成。 江九天啧啧嘴，表示这事难度挺大。 “不就是大贝壳吗？很贵重吗？”墨乞儿问道。 “要说贵重，却也算不上，只是这么大尺寸的，实在不好找。”江九天给墨乞儿解释，砗磲是供养大罗宝树的七宝之一。大罗宝树，全称“梵天大罗七宝妙树”，是由黄金、白银、琉璃、珊瑚、琥珀、砗渠、玛瑙七种宝物养成，砗磲就是其中一宝。 砗磲，在七宝中不算贵重，但个头却是最大的。砗磲体大壳厚，在海底张开贝壳时，能放出斑斓色彩，因此被人们尊为宝物，用以供奉大罗宝树。 “实在麻烦啊。”江九天有些犯愁，他告诉藤洛，若是一两尺大小的，只要去海边，和出海捕鱼的大船打声招呼，通常很容易得到，价钱也不是很贵。 但三尺砗磲实在稀少，砗磲的生长，与修行得道相似，不是每一只都能成功，都能长到那么大的。沿岸近海，很少能发现其踪迹。 “那就找出远海的大船，承诺多给钱，应该没问题吧？”藤洛问道。 “难啊，近些年，出远海捕鱼的越来越少了。” “为什么呢？” “原因有二。其一，近几十年，海贼泛滥，出远海要冒极大风险，常常是有来无回，渔家自然不愿去。这其二嘛，倒是和大罗宝树有些关系。” “和大罗宝树有关？”藤洛身为大罗宝树护法，听江九天说三尺砗磲难以寻觅和大罗宝树相关，自然更加关心。 “你们可知为何世人对大罗宝树如此崇拜？”江九天问道。 藤洛身为大罗宝树护法，当然知道，只是还未及他开口，墨乞儿抢答道：“当然，这谁都知道啊，大罗宝树是天地间的圣物，是保佑人间风调雨顺，和谐安康的圣物。” 江九天和藤洛赞许地点点头。 “那你们可知大罗宝树的来历吗？”江九天又问道。 墨乞儿挠挠脑袋。“大罗宝树已经存在了几千几万年了啊。” 藤洛接道：“确已存在千万年，但大罗宝树成为天界人间之圣物，却只有五百余年，乃天庭五位天帝与人间天保太祖高皇帝协商而定。” 江九天很是惊奇地看着藤洛，他原以为，很少会有人知道大罗宝树的历史。但江九天随即反应过来，藤洛是神仙啊。 看到江九天的反应，藤洛赶紧解释，其实，自己也只知道这些，再多的，也不清楚了。 藤洛得道升天时间很短，身为大罗宝树护法，当然有兴趣多了解和大罗宝树的相关的信息。 墨乞儿始终向往天庭，催着江九天快说。 “那我就说说，如果有说错的地方，还望藤公子及时纠正。”江九天客气一番，侃侃而谈，他所讲的大多数内容，藤洛还是头一次听说。 要说大罗宝树的历史，则必须从天保王朝的建立说起。 天保王朝之前，是由李姓建立的王朝，历经几百年，帝位传至最后一位君王，也就是后世称的“李昏虐王”。 李昏虐王，昏庸残暴，暴虐堪比夏桀商纣。 在他的统治下，天不眷顾，民不聊生，王朝本已摇摇欲坠，而昏虐王仍旧沉迷于醇酒美人。 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昏虐王为能安心享乐，不顾民疲国衰，竟然还要建造行宫，并且下令夯筑数十丈高的城墙，以御暴民。 一个故事最能体现其残暴。为了早日建成行宫，昏虐王征集十万民夫日夜夯筑，并不顾各地民乱，调集国内最精锐的部队监管十万民夫。 而为了保证行宫城墙的坚实，昏虐王下达了一条极其残暴的命令：民夫筑墙，军士检验，检验方式，用长矛冲刺夯筑的城墙，如果长矛能刺入夯土，则负责修建这段城墙的全体民夫将被斩首！ 听到这里，墨乞儿忍不住插言道：“这种检验方法，古已有之啊，却也不算很过分啊。” “唉，残暴之处在其后续。”江九天叹口气继续说。 而如果负责检验的军士，不能将长矛刺入城墙，则军士处死。 军士民夫两者必有一死，墙基刚刚筑起，而被处死之人已数以万计。 听到这里，藤洛不免唏嘘。 昏庸暴虐，必将灭亡，李姓王朝终于被后来的天保太祖成贤的义军所推翻，天保王朝建立。 “太祖皇帝能开创天保基业，缘于太祖英明神武，宽政爱民。”说起天保太祖，江九天一脸崇敬之色。 藤洛却不以为然，他又想起了天保太祖成贤下令修订的《天保律》，只是，当着江九天和墨乞儿的面，藤洛不好质疑被奉若神明的天保太祖。 “而李昏虐王之所以丢了天下，除暴虐荒淫外，另一个事实便是前朝气数已尽。” 墨乞儿听得入神，叹口气插言道：“是啊，所谓‘禹汤罪己，桀纣罪人’。” 藤洛一愣。 墨乞儿这句话的意思是如夏禹商汤这样的圣君明主，善于总结自己的过失，从而把国家迅速兴盛；而夏桀商纣这样的残暴昏君，则只追求臣民的罪责，王朝必然迅速灭亡。 藤洛懂得其中的道理，同时藤洛又不禁再次审视墨乞儿。这个墨乞儿外表大大咧咧嘻嘻哈哈，貌似很无知的样子，但不自觉之时，常常又能冒出一些文绉绉的话。而这些话，不要说乞儿，就是一般的百姓，都很难通晓。 这个小七不简单！藤洛愈发对墨乞儿的身份感兴趣了。 “小七说得不错！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江九天赞道，“所谓王朝气数，说白了，就是人们常说的天怒人怨。昏虐王以残暴治天下，民怨自起；且其不对上天大不敬，也遭天怒。便是他劳民伤财所修筑的行宫，在即将完工之时，毁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之中，王朝垮了，昏虐王的行宫却成了自掘的坟墓。” “昏虐王终究是咎由自取，可这些和大罗宝树，还有三尺砗磲到底有什么关系呢？”藤洛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第37章今晚欢迎打扰 “扯得有些远了啊。”江九天笑道，“其实也不算远。”江九天继续讲述起来。 太祖成贤推翻了李昏虐王，建立起天保王朝。 “我华夏习俗，冠名习惯单字，王朝之名更是如此，诸如夏、商、周朝。两位可知为何太祖将本朝冠以‘天保’二字？” “敬天。”藤洛墨乞儿一同答道。 “没错。太祖皇帝以前朝为鉴，整治纲常，体恤百姓，对上天也极为恭敬，这缘于太祖皇帝与诸位天帝之间达成的默契。” “哦？”藤洛真不知人间这位太祖皇帝成贤和天帝间还有交情，难怪天上的神仙对他的评价如此客气。 见藤洛和墨乞儿对这些历史不熟悉，江九天愈发兴奋了，诲人不倦，那是文人特有的天性。 天保太祖成贤，与诸位天帝间达成了“人敬天、天佑人”的默契。 天庭重启梵天大罗七宝妙树，保佑人间风调雨顺，和谐安康，而人间搜集包括砗磲在内的七宝，以供养宝树，同时，在各省府郡县修建庙宇，供奉上天诸神。 墨乞儿笑着瞥了一眼藤洛：“俺们凡人的代价可是不小咧，天天烧香，月月上供，养着你们这些神仙老爷，你们却清闲自在呢。” “和我没关啊。”藤洛辩解着，却也不得不承认，墨乞儿的话虽然刻薄，却是事实。天庭上，享受供奉的那些中神大神至高神，真的没为人间干什么实事，要说护佑人间，那是大罗宝树之功，而供奉大罗宝树的，依然是凡人。 “也不能如此说啊。”江九天对神仙的态度明显好于墨乞儿，“天神不降下责罚，就是最好的庇佑。” 墨乞儿不屑地轻呲了一声，嘟囔一句：“是，神仙嘛，做糖未必甜，做醋一准酸呢。” 江九天赶紧劝阻墨乞儿，不可乱说。“你看，藤公子可不是那样的神仙呢。哦，对了，敢问藤公子在天庭哪里供职啊？” 倒此时，藤洛也不好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他也曾反复思量过，自己大罗宝树护法的身份也没有保密的必要，何况江九天墨乞儿把自己视为生死兄弟，于是便直说了。“我就是大罗宝树护法，不过身份很低微的，在人间没有庙宇，也享受不到供奉，小七你也就不必冲我发牢骚了。” “你是大罗宝树护法，我更要发牢骚！”墨乞儿梗梗脖子道，“你们咋保护的大罗宝树？我们凡人，哪年不是按时按量供奉七宝？为啥这些年还有灾害？” “哦？有嘛？”藤洛的地位，很多事情是了解不到的。 江九天点点头，很有些无奈地道：“是啊，小七说得没错，自天保朝建立以来，五百余年，风调雨顺，无灾无害，可近几十年，却常有灾情发生，虽未造成太大损失，却也闹得人心惶惶。经历过太平年的老辈人常说，怕是天上的大罗宝树出了什么问题呢。” “这个……”藤洛挠挠太阳穴，他的确不知情，“等有机会，我找人问问。” 江九天“嘿嘿”笑了两声，安慰藤洛道：“藤公子千万别介意，您为我们做的事，为江某做的事，江某终生难忘，江某也相信，藤公子作为大罗宝树护法，一定是尽职尽责。” 听了江九天的恭维，藤洛有些羞愧，正要谦虚几句，突见对面的墨乞儿站了起来，目光注视着庙门。 藤洛转过头去，只见青衫走了进来。 “啊，你回来了。”墨乞儿赶紧走过去，赶紧向青衫解释：“今儿江举人把那麻烦事解决了，还弄了酒菜，我们几个乐呵乐呵。” 正聊在兴头上，见青衫回来，藤洛有些担心。这丫头性情古怪，见几人在这里大吃大喝，估计又要撂脸子发脾气。 出乎藤洛意料，青衫只淡淡“哦”了一声，甚至还浅浅笑了一下，表示能理解的样子。 “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好，不会打扰姑娘休息。”藤洛解释了一句。 青衫的嘴唇微微向上翘了翘，上下打量了藤洛两眼，好像见到陌生人一样。“没事，你们继续聊，我今儿不困，睡不着。” 墨乞儿见青衫情绪不错，得寸进尺，发出邀请：“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吃点？” 青衫冲墨乞儿笑笑，摇摇头，又瞅了藤洛一眼，进了大殿。 江九天对青衫也十分发怵，低声张罗着散席。藤洛当然不会同意，好容易有机会坐下来，三尺砗磲的事还没说完，藤洛怎能甘心。 “没事的，你们不用介意，我真的不想睡。”殿里的青衫说道。 青衫这样说了，江九天也就没了顾忌，开始回到正题，讲起三尺砗磲的事情。 由于有大罗宝树护佑，人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天保朝百姓的日子一直安稳太平。 不仅农田丰产，海产也极为丰富。天保王朝的沿海位于王国东、南两面，在大罗宝树护佑下，近海鱼虾盛产，渔民不需冒险出远海，就能满载而归，渔民享受上天的恩赐，不再涉足远海，渐渐地，远海便被外族及海贼占据。 天保朝海域虽盛产砗磲，但大的砗磲却多产于深海之中。沿岸产的砗磲尺寸通常比较小，加之为了供奉大罗宝树，数百年来，近海砗磲几乎被捕捞殆尽，而沿海渔民又不愿出远海，因此，寻找三尺砗磲，难度实在不小。 藤洛没料到寻找三尺砗磲有如此难度，不免有些失望。 江九天安慰藤洛：“不过藤公子也不必失望，沿海渔民家中，也许有存，找时间去东边沿海村落打听打听，也许会有惊喜。” 藤洛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听江九天的话。 三人又闲扯了几句，把剩下的酒喝完，各自回自己铺上休息了。 今天的酒劲蛮大，江九天和墨乞儿回到铺上，不一会就起了鼾声。 藤洛仗着不怕疼不怕辣，喝得更多些，倒在铺上，眼皮也渐渐沉了。 就在藤洛感觉自己刚要进入梦乡之时，本能突然将他惊醒。 藤洛“噌”地坐起，只见面前站立一人。 “嘘……”那人竖起指头，示意藤洛不要出声。 藤洛镇定下来，看清了。 “是你？”藤洛十分疑惑。 第38章别问我是谁 眼前的竟然是青衫。 青衫示意藤洛不要出声，招招手，蹑手蹑脚向庙外走去。 藤洛跟着青衫来到庙外小树林里。 藤洛刚要开口询问，青衫先说话了。“你是大罗宝树护法？” 青衫方才一定听到了藤洛三人在院里喝酒时谈话的内容，藤洛点了点头。 “你要找三尺砗磲？”青衫又问道。 皎洁的月光被小树的枝叶阻隔，神秘的青衫仿佛又蒙上一层厚厚的纱，这是藤洛头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青衫。夜幕中，藤洛看到青衫清澈的双眸，还有直直的轮廓清晰的小鼻子，鼻子尖俏皮地微微向上翘起，在夜幕中闪烁着一点晶亮。 不知为何，这次近距离面对青衫，藤洛没有以往的那种紧张感。 青衫盯着藤洛。 “是的。”藤洛点点头。 青衫的双眸始终不离藤洛的双眼，仿佛要一直窥视到藤洛内心深处。 藤洛也看着青衫明亮的双睛。这是少女的眼睛，清澈无暇，却又仿似深不见底。 两个人都想通过对方的眼睛，看懂对方，看透对方…… 两人默默地对视着…… “为什么以乞儿的身份下界？”青衫终于又开口了。 这是令藤洛最尴尬的问题。 藤洛将目光从青衫的眼中移开，咧咧嘴。“呃……可能是得罪了某些人吧……” “哦？”青衫的两个嘴角轻轻向上弯出优美的弧度。 “怪丢人的，换个话题吧。”藤洛伸手挠挠太阳穴，咧嘴笑了一下。 “我们合作。”青衫做了决定，或者说，就是命令。 “合作？”藤洛疑惑地看着青衫，搞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我帮你找三尺砗磲。”青衫渐渐恢复了惯常的平静语气，只是，言语间少了平时的那丝冰冷。 “你帮我？”藤洛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这个神秘的女孩，一个比自己矮半头，娇小甚至可以说有些羸弱的女孩。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有如此大的口气？ 青衫缓缓向后退了一小步，好像是为了让藤洛能更清楚的观察自己，青衫双手交叉抱在身前，静静地站着。 藤洛从头到脚地审视着青衫。 青衫自信地站着，直到认为藤洛审视够了，才慢慢在藤洛面前踱起步来。“你想找三尺砗磲，江九天帮不上你，”青衫的语速缓慢、语调平和，语气却十分肯定，“江九天学问是不错，办事却未必稳妥。他，帮不了你。”最后一句话，青衫将语速放得更慢，既是否定江九天，也是提醒藤洛，只有自己才能帮藤洛找到三尺砗磲。 藤洛没有说话。青衫这个女孩，实在太过神秘。藤洛不止一次猜测过她的身份，也向墨乞儿、江九天打听过，但都没有答案。 青衫身上透出的那股气质，冷傲高贵，让藤洛断定她来头不小。但到底是什么身份呢？那份冷傲高贵，绝非普通有钱的大户人家能够养成，藤洛料到青衫出自名门望族。 可是，那张虽冰冷，却尚显有些稚嫩的小脸，尤其是那个俏皮的小鼻尖，青衫的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哪个名门望族会舍得让这样绝美小女儿满世界乱跑，而且还是以乞儿的身份。 不论青衫语气如何肯定，藤洛还是不敢完全相信。 “你是谁？”藤洛头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对青衫发问。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青衫的话依旧不容商量，“你想寻找三尺砗磲，砗磲是供奉大罗宝树的七宝之一。”青衫说这些的目的，无疑是希望向藤洛证明自己能够帮到他，不过，这些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青衫站定在藤洛面前，眼睛盯着藤洛，微微眯起，继续说道：“梵天大罗七宝妙树，虽然是护佑人间的圣物，却也关乎着天庭的安危。” 藤洛一惊。 身为大罗宝树护法，藤洛知道大罗宝树不仅对人间，而且对天庭，也是极其神圣的。青衫这个凡间女孩，为什么会知道大罗宝树对天庭也十分重要？ 藤洛觉得这个青衫的来头的确不小，让人看不透，猜不出。 “大罗宝树下，埋藏着一个秘密。”青衫十分淡定地说完，头微微歪着，盯着藤洛。 藤洛大惊。 藤洛也是无意间听天庭高级神仙说过，大罗宝树下有关乎天庭的重要秘密，这可是连身为大罗宝树护法的藤洛都不知道的秘密啊！ “你到底是谁？”青衫在藤洛心中的神秘感又蒙上一层厚厚的黑纱。 “方才说过了，你现在不要问我是谁。”青衫用更加坚决的语气强调着，她走近一步。 藤洛感觉到青衫呼出的气息。 但此时的藤洛，完全没有心情去辨别这美丽冰冷而神秘女孩的气息。 青衫慢慢睁大眼睛，紧盯着藤洛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大罗宝树下，藏着《诸天密录》。” 藤洛震惊了！ 诸天密录？这是完全陌生的名字，却又让藤洛感到无比震惊。 “这、这……诸天密录？是什么？”藤洛急切地问道。 青衫轻哼了一声，小嘴微微嘟了嘟，好像很有些瞧不上藤洛这个大罗宝树护法的样子。“这个，你现在也不需要知道，”青衫扭头向侧方踱了两步，回过头道，“这个名字，也不要对别人说起，相信我，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他人的安全。” 藤洛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好了。”青衫把自己的底牌亮完了，“说吧，是否和我合作？” 藤洛现在已经无法拒绝青衫的任何提议，或者说命令。“可是……我们怎么合作？你帮我找三尺砗磲？那要我帮你什么？”既然是谈判，那双方都要有筹码，藤洛不知道青衫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我现在不需要你的帮助，但以后会。还有别的疑问吗？”青衫完全是居高临下的态势。 藤洛无从选择，也无法拒绝这命令一般的合约。他头脑也曾闪过一丝顾虑：如果这丫头以后要自己为非作歹怎么办？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藤洛绝不相信青衫这样的女孩会做什么歹事。没有理由，不需要证明，青衫的双眼已经就是这份合约的承诺。 藤洛近乎木然地点点头。 “你有疑问？”青衫轻笑了一声，歪着头看着藤洛。 “哦，不！”藤洛答道，又轻轻摇了摇头。 青衫笑了，真正地笑了。 从她弯弯的、翘翘的嘴角上，藤洛竟然看到一丝顽皮…… 第39章素颜不让看 青衫顽皮的一笑，反倒让藤洛尴尬起来。 藤洛挠挠太阳穴，避开青衫的目光。“那……到底怎样才能找到三尺砗磲？” “现在还不是时候，”青衫的笑容慢慢褪去，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三尺砗磲是很轻易就能得到的，我对你的帮助还有价值吗？” 藤洛愈发搞不懂眼前的女子了。对，是女子，不是女孩，女孩不会有这般的沉稳和圆滑，藤洛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人家掌控了，这让藤洛内心产生了不小的抵触。 “哦？”藤洛撇撇嘴，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我们是否应该划定一个合作的期限？”藤洛开始觉得青衫是一个商人，一个精明的商人。 青衫从藤洛的言语中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一股不顺服的力量，她很少遇到过的力量。她结识的男人，从未反馈过这种情绪。藤洛的表现，让青衫很意外，意外之外，也有一丝惊喜。青衫更加确信，藤洛是真的能帮到自己的人。 “你不要误会……”青衫的语气柔和下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三尺砗磲，有，但想得到，要费很大功夫，做很多努力。” 青衫的话让藤洛稍感安慰，藤洛的态度也舒缓下来。 “相信我。”青衫走近藤洛，“我选择了相信你，所以，请你也相信我。” 藤洛点点头。“我只是觉得，既然合作，我们起码该以朋友身份相处，这样，我不会感觉很别扭。” 青衫又笑了，还是那种顽皮地笑，但随即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青衫点了点头，算是对藤洛提议的认可。“不过，我们之间的事，不能对别人说，包括小七。” 青衫说得很认真，藤洛明白，虽然和墨乞儿、青衫两人接触时间不长，但藤洛知道，墨乞儿和青衫的关系很好，如果不是这样，哪个女孩子会同意一个小伙子为自己洗衣服呢？ 青衫对墨乞儿都要保密，说明他们的合作，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藤洛再次感觉到青衫神秘，到底是什么事情，使得一个女孩子竟然连最好的朋友都不信任呢？ “小七是我的好朋友，”青衫解释道，“对他保密，也是为了他好，当然，对你、对我都好，你明白吗？” 藤洛当然不能完全明白，但他确信，青衫的心里，一定装着天大的秘密。 藤洛点了点头。 青衫继续说道：“我要出门一段，你不要徒费精力了，江九天说的办法不可行。哦，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啊，没事了，我好歹是大罗宝树护法嘛。”藤洛笑着答道。 青衫呲笑了一声，纠正道：“你现在是乞儿。这些天，你就安心呆着吧，如果愿意，可以让小七领你四处转转，还有，最好别搀和江九天的破事，他就会自作聪明。” 藤洛笑笑，没有应声，内心并不认可青衫的说法。青衫说江九天自作聪明也许是对的，但她让藤洛不要搀和江九天的事，藤洛不能认同。青衫再如何精明，也不过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怎么能理解男人之间兄弟般的感情呢？ “行了，没别的事了，回去吧。”青衫说完，自顾自地向破庙走去。 藤洛等青衫走了两步，才慢慢地跟在后面。虽然是夜深人静，但藤洛还是不自觉地保持了和青衫的距离。 “呲……”青衫突然站住了，回头冲藤洛顽皮地笑了。 藤洛不知她为何发笑，站下来愣愣地看着青衫。 “你的那个……露姑娘，还不错……”青衫的一个嘴角向上挑得很高，对藤洛眨了下眼睛，又轻笑了一声，快步且小心地溜进庙门。 藤洛楞在原地，好像突然被人揭穿了心底的秘密，感觉脸上有些发热。 良久，藤洛摇着头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 第二天，藤洛醒得很晚。 大殿里很安静。 藤洛起身，悄悄向大殿里探看。 “啊！”大殿里突然传来青衫的惊叫。 “啊……怎么了！”藤洛吓了一跳，以为青衫出了什么状况，急忙冲进殿里…… “出去！”青衫站在大殿角落、自己的草铺边，双手捂着脸，冲着藤洛吼道。 “呃……”藤洛尴尬地楞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两边草铺上的墨乞儿和江九天好像依旧在沉睡，而且鼾声比往常更响…… “快出去啊！”青衫跺着小脚叫道。 藤洛“呃呃”了两声，赶紧倒退了出来。 “你转过脸去……”青衫命令着藤洛，但不是以前颐指气使的口吻，却像小女孩撒娇耍赖一般。 藤洛挠挠太阳穴，蹩去角落里，不敢回头看。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大殿跑向庙外。 “啊……转过来吧，她出去了，你别跟那猫着了。”墨乞儿抻着懒腰走出殿来。 “她、她怎么了？”藤洛指着庙门问道。 “你啊，可真是笨。”江九天晃着脑袋走了出来，“人家一个姑娘家，刚起床，睡眼惺忪的样子，怎肯让他人看。”江九天指点着教训着藤洛。 “这样啊……”藤洛恍然大悟，却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冷傲高贵神秘如斯者，竟然也难免这般脾气，没洗漱干净，还不好意思见人啊。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啊，藤洛心里想着，可是，却仍是难以把撒娇任性的小丫头和青衫画上等号。 昨晚三人喝酒聊天到半夜，墨乞儿没有像往常一样备好第二天清早的洗漱用水。 青衫这才急匆匆跑去小溪旁洗漱。 藤洛逐渐适应了乞儿的生活，也不再像刚来时那样，用墨乞儿的话说是不再“穷讲究”。 三个人就用破盆剩下的一点水简单洗了把脸。 昨晚吃喝得尽兴，吃饭的地方弄得也很狼狈，三人洗漱过后，便开始打扫“战场”。 这边忙活完了，青衫也进了庙门，洗漱完毕，青衫不再担心被藤洛看了。 青衫瞪了藤洛一眼，埋怨藤洛“偷窥”了自己刚起床时的素颜。 藤洛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青衫。别的姑娘不让外人见到自己素颜的样子，洗漱完毕，都要擦胭抹粉描画一番，这丫头也担心素颜曝光，可是…… 可是你洗漱完了，也不能往脸上摸泥啊！ 青衫的脸上，仔细地涂抹着几条污痕，仿佛为刻意遮掩着美艳。 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孩，浪迹于江湖，不仅要隐匿自己的身份，甚至还要将最以为傲的美貌遮掩起来，这对于一个妙龄少女而言，是何等残酷的一件事啊！ 想到这一层，藤洛尴尬地挤出一丝苦涩的笑。 青衫白了藤洛一眼，扭头对墨乞儿道：“小七，我要出趟门，这几天不回来了。” “知道了。”墨乞儿已经习惯了青衫来去无踪，也习惯了不多问。 经过昨晚的谈话，藤洛再和青衫接触，已不再有以前的那种紧张、压抑之感。 “你小心些啊。”藤洛不自觉地嘱咐了一句。 青衫撇撇嘴，点了点头，走了。 藤洛目送青衫出了庙门，回过头来，发现墨乞儿正用惊异且充满怀疑的眼光盯着自己…… 第40章雨下得太爽了 青衫走后没两天，下雨了。 藤洛欣喜得像个孩子。 藤洛在破庙院子里蹦着跳着，呵呵笑着，仰面朝天，让雨水洗涤着自己。 江九天躲在大殿门里，像看痴心疯病人似的瞅着藤洛。墨乞儿则更加直接，站在大殿屋檐下，冲着雨中的藤洛大吼道：“你有病啊？！” “是啊！”藤洛兴高采烈地回应着墨乞儿。藤洛兴奋，不止是因为这是他下界到人间后的第一场雨，还因为他有好多年没见过下雨了。 修行得道上了天庭，天庭有充足的阳光，但却没有充沛的雨水，因为…… 因为云彩被天庭和神仙们踩在脚下，哪有下雨朝上喷的啊。 藤洛喜欢阳光，喜欢雨水。藤洛觉得，雨水不同于江河湖海里的水，即使是小溪山泉水也不抵雨水。在藤洛看来，雨水是有生命的，像传说中妈妈的乳汁，虽然藤洛没尝过乳汁的滋味。 在天庭，赶上人间下雨，藤洛都会透过云层，努力地向人间张望。可是，下雨时，云雾弥漫，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调动一切想象力，啧着嘴，不停地羡慕。 偶尔，赶上轮休时下雨，藤洛就跑到北天部去看雷电部的小神仙们打雷布雨。要是碰巧是熟悉的雷电部神仙当值，藤洛就会死皮赖脸地央求人家，在脚下云层上凿个小窟窿，雨水就会喷射上来。 在云层上凿窟窿这种事是违犯天条的，但好在天庭管理松散，藤洛偶尔也能遂愿。只是，窟窿不敢凿得太大，太大就容易把天庭淹了。不过，即使是小小的窟窿，即使只有汩汩涌出的很少的雨水，也足以让藤洛心花怒放好几天了。 而现在，藤洛竟然可以站在院子里，恣意享受雨水的冲涤，藤洛开心得要死，甚至觉得自己太过奢侈了。 如果大碗能量充足，藤洛真想把小蒲召唤出来，让他看看自己快乐的样子。想到小蒲，藤洛乐了，小蒲不敢淋雨，他脑袋上那些密如蛛丝的白毛，一旦被淋湿，就会耷拉下去，一绺一绺贴在小蒲那硕大的脑壳上，这时的小蒲，就像即将秃顶，脑袋上只留着几撮长长白发的老怪物，藤洛笑称为“落汤小蒲”…… …… 雨不停地下，藤洛不停地在雨里疯玩着。 江九天叨咕，这天保王朝就是好，“人敬天，天佑人”，前些天，田地刚刚有些旱，这雨水就不期而至了。 墨乞儿不关心旱还是涝，他关心的是肚子。连着下雨，没法出去乞食，饿啊！ 要不是多年乞食，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墨乞儿怕早就饿死了。 “别急啊，等雨停了，找露姑娘去，求一顿丰盛的豆腐餐。”好多天没吃白露做的豆腐了，藤洛也馋了。 “唰！”一道耀眼的闪电，仿佛将天撕裂了。 “咔嚓！”一个暴雷，江九天和墨乞儿吓得直哆嗦，连藤洛都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漆黑厚重的乌云滚滚而来，大雨倾盆而下…… 藤洛的玩性都被冲没了，悻悻回到屋檐下。 暴雨在地上砸出千万点飞溅的水花，闪电一个接着一个，暴雷一声撵着一声…… 风也跟着席卷而来，小庙大殿残破的门窗被狂风撕扯得“吱嘎”乱响，要散架了一般。 江九天赶紧招呼藤洛和墨乞儿，三人拿起草绳，捆扎加固破旧的窗户。 忙了好一阵，终于加固了门窗，三人也全被淋透了。 “你们天上的神仙干嘛吃的？作死啊这是！”墨乞儿抱怨道。 江九天绞拧着鹑衣里的水，也埋怨道：“是啊，下点就行了，哪有连下三天，还下这么大？” “我猜啊，没准是那帮雷公电母不好好工作，打牌喝酒扯淡，忘记把雨收了！”墨乞儿展开丰富的联想。 “打雷下雨，那都是有严格规定的，怨不得雷公电母们。”藤洛尴尬地替北天部负责雷电的兄弟们辩解，心里却也犯嘀咕。藤洛和雷电部熟悉，这帮家伙可别真像墨乞儿说的那样，玩得高兴了，把收雨这件事忘了吧？ “我们每年每月按时供奉的宝物是干啥的？”墨乞儿瞪着眼睛叫道，“是不是让你们都私吞了？” “不许说大不敬的话。”江九天制止了墨乞儿，又扭头埋怨藤洛道：“小七说得也在理，我们人间不缺供奉，你们这场雨怕是要引起涝灾了，下雨也不能下这么大啊，这可是几百年都没有过的！” 被江九天和墨乞儿不停地质问，藤洛越发尴尬，他决定等下次和小蒲联络时，把这事说说。不过，说了管什么用呢？小蒲和自己一样，不过是天庭上地位低微没权没法力的小神仙。 墨乞儿还在不停地抱怨。 藤洛望着院子里越积越深的水，有些犯愁，也被墨乞儿唠叨得有些急了。“你和我唠叨有什么用？我也没办法啊，我现在就是个乞儿，和你俩一样，打雷下雨，和我有什么关系？” “咋和你没关系？”江九天将要吵起来的两人拉开，坏笑着盯着藤洛，“雨太大，地就要涝，地涝了，粮食就收不上来，没了粮食，没了豆子，拿什么做豆腐？你吃什么？”江九天也开始拿藤洛和白露之间眉来眼去的关系打趣。 “呀！”墨乞儿惊叫一声。 “咋了？”藤洛被他吓了一跳。 “不好了，快走啊！”墨乞儿拽起藤洛就往外跑。 “哎……哎……”江九天不明所以，反正身上早被淋透，不在乎了，也跟着跑了出来。 “你跟来干啥？”墨乞儿看到江九天跟了出来，大声地向他吼道，“你赶紧回去！” “我、我帮你们忙啊……”江九天准备跟着去帮忙，却被墨乞儿吼，心里不痛快。 “用不着！你回去！”墨乞儿又吼道。 藤洛觉得墨乞儿有些过分，便使劲给了他一拳。 墨乞儿也觉得自己话太重了，江九天毕竟是好心，便赶紧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换副口气对江九天道：“我俩要去做的事，你帮不上忙的，等我俩忙完，给你带吃的回来，你回去准备些干柴，等我们回来烤火。” 劝回了江九天，墨乞儿带着藤洛就跑。 “咱们这是要干嘛啊？”在雨里跑，藤洛喜欢，但他看墨乞儿被浇得实在可怜。 “去帮豆腐露啊，笨蛋！她家里存了好些豆子，这么大的雨，她家那地势低，要是把豆子泡烂了、发霉了，咱可真没豆腐吃了。” 这可是大事，藤洛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第41章再也不敢了 白露的家在城的另一头。 地势低洼，暴雨倾泻下来，汇集到一起，都涌到这里。 藤洛腿脚快得多，一会就把墨乞儿远远甩到后面。 藤洛赶到白露家时，白露正光着脚丫，高挽着裤腿，用着全身力气拖拽着大袋的豆子。 雨水早将她浑身上下淋透了，头上的斗笠也被风掀飞到了墙角。 湿透的衣服紧贴在白露的身上，玲珑曲线毕露。 藤洛可没空乱看乱想，冲进院子，喊了一声“我来”，不由分说，把白露推到屋檐下。 藤洛的动作很粗鲁，白露被他半推半拥着，两人的衣服都紧贴在身上，触碰起来，竟似肌肤直接相亲。 白露被藤洛的举动吓呆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藤洛身上健美的肌肉“砰砰”地跳动，被大雨浇淋的冰冷中，她也感受到藤洛身上传递过来的、灼热的异性的温度。 白露享受着藤洛带来的粗暴的幸福…… 可是，这幸福太短暂。 藤洛将白露推到屋檐下避雨，立刻冲进院子，抡起装豆子的麻袋，扛到肩上。 一麻袋豆子，有近两百斤重，藤洛扛在肩上，身上、臂上的肌肉夸张地凸起、跳动。尤其那腹间八块完美的腹肌，湿衣紧贴在上面，衣服的褶皱把八块腹肌装饰得如坚固的磐石一般！ 白露呆了、痴了，情不自禁轻嘤了一声。 “放到哪？”藤洛问道。 “啊……”白露半天才回过神来，“后屋……” 不待白露说完，藤洛向后屋走去。 “小心些啊……”白露空着手，还要紧走几步，才能跟上藤洛。白露一手托着麻袋的下面，一手情不自禁地轻轻扶在藤洛的后背上…… 白露家的豆腐出名，生意好，存的豆子很多。 藤洛动作麻利，很快，一小半的麻袋已经搬到了后屋。这时，墨乞儿才刚刚跑到院子门口，“哈吃哈吃”喘着，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门框，双腿直打哆嗦，身子顺着门框向下滑…… “呀！小七，下这么大雨，你咋跑来了？”白露见到墨乞儿，惊呼着跑了过来。 “我、我……”墨乞儿无力地伸出一根手指，哆嗦着指着藤洛，意思是自己和他一块来的。 “可别淋病了！”白露上前要搀扶墨乞儿，却见浑身瘫软的墨乞儿两眼瞪得溜圆，放着绿光盯着自己。 “呀！”白露顺着墨乞儿的眼神，低头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都紧贴在身上，里面虽有胸衣衬垫不至露了春色，可暴露了凹凸曲线，也已让白露羞臊不堪。 白露双臂护住前胸，脸涨得通红，顾不得瞪上墨乞儿一眼，飞奔回屋内。 “露姑娘咋了？”藤洛忙着干活，根本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墨乞儿咽口口水，挤挤眼睛，歪歪嘴，没敢接藤洛的话。 “哎呦喂……”墨乞儿想学藤洛扛起大麻袋，却怎么可能。只得找点力所能及的事，帮藤洛清理下过道上的障碍物，又找个旧水瓢，把院子里的水向外舀着。 …… 白露进屋后就没再出来，换了衣服在厨房里忙碌着。 藤洛终于把所有麻袋都搬去了后屋，发现有些袋子已经被浸透了，便问在厨房里的白露，这些打湿的豆子怎么办。 白露一边忙碌，一边回应，湿的豆子不碍的，赶明儿清洗了，先泡上做豆腐，没有影响的。 藤洛仔细地将浸透的麻袋堆放在外层低处，以方便白露明天取用。 忙活完了，白露招呼藤洛在屋里歇会，饭菜一会就好。 白露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身体不好，几乎不能下地，藤洛怕影响两位老人，便悄悄退到院子里。 雨终于小了，墨乞儿也将院子里的水淘得差不多了。 墨乞儿累坏了，扔了瓢，一屁股瘫坐在泥水里。 藤洛也累了，看墨乞儿坐着怪舒服的，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到泥水里。嘿嘿，水接触身体的感觉真好！ “你俩干嘛？！”白露在厨房里忙完，走了出来，见到两人坐在泥汤里，气得吼起来。 “进屋！”白露一把抓住藤洛的胳膊，又顺势狠狠踢了墨乞儿屁股一脚。 藤洛头一次见白露对墨乞儿这么凶，而墨乞儿却只是很猥琐地缩着肩、低着头坏笑，并没表示抗议。 白露打来两盆水，回避出去。 藤洛一边擦拭身体，一边警觉地看着墨乞儿，低声盘问道：“你方才干啥坏事了？露姑娘为啥要踢你？” 墨乞儿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 藤洛不再追问了，墨乞儿紧张的同时也有些许的得意：你敢抢我梦中情人，我看了一眼，算扯平了。 “报复”了藤洛，让墨乞儿有了莫名的快感，擦拭着身子，竟然哼起了小曲。 擦干了身子，换上白露准备的干爽旧衣，白露招呼两人吃饭。 藤洛很有礼貌地询问老人吃了没有，白露说，已经给老人端进屋里了，让他俩安心吃。 菜肴很丰盛。 下雨这两天，墨乞儿饿坏了，拿起筷子，目标直指碗中最大的一块肉！ “啪！”白露用手里的筷子将墨乞儿的筷子拍到一边，自己夹起那大块肉，放到藤洛碗里。 墨乞儿嘴角向下耷拉着，委屈地低着头。 白露白了他一眼，捡了一小块肉，放到墨乞儿碗里。 墨乞儿斜着眼睛瞄了藤洛一眼，藤洛正夹着大肉，得意瞧着他，而一旁的白露手撑着下巴，不错眼珠地看着藤洛，脸上写着幸福甜蜜，再不顾忌旁边还坐着墨乞儿。 墨乞儿知道自己错了！ 看了一眼，这代价太大了！ 之前这两个家伙眉来眼去，还要避讳自己，如今倒好，公然在饭桌上秀爱意了！ 墨乞儿气啊、恼啊、悔恨不该看那一眼啊！便把所有郁闷都化作“饭量”，使劲吃着饭菜，来“报复”同桌的两个家伙。 “呀！差点忘了！”白露惊叫了一声，起身跑去厨房，端来一碗姜汤水，递给藤洛，柔声道：“喝了，祛祛寒气。” 藤洛接过，乖乖地喝着。 “还是豆腐露体贴，知道我不吃姜。”墨乞儿终于又抓到贫嘴的机会。 白露“哦”了一声，转身又去了厨房，一会，端出一个比藤洛的大碗还要大上一圈的小盆，盛着满满的姜汤，而姜丝特别地多。 “喝光！”白露瞪着美目，命令墨乞儿。 墨乞儿紧鼻闭眼向后躲着。“豆腐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墨乞儿快要哭了…… “噗哧”白露笑出声来…… 第42章城两端的思念 这场雨持续到第五天，虽然雨势小了，可依然没有停的意思。 藤洛去小溪附近看过，山洪倾泻，小溪水暴涨。虽然一条小溪涨水不至于危及通天县百姓的正常生活，但路边的农田都浸漫在洪泽中，地里的蔬菜虽还未成熟，百姓们已开始冒雨抢收，以免被洪水泡烂。 蔬菜没成熟，抢收下来还可凑合吃，但晚稻、玉米等晚熟的作物才刚刚开花抽穗，此次大雨，晚季农作物减产甚至绝产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藤洛不懂农耕之事，这些都是江九天讲的。 连续几天下雨，三个人猫在破庙大殿里，哪都去不了，江九天墨乞儿憋在屋里，无聊得要死，江九天就唠叨些洪涝对农作物的影响，墨乞儿偶尔插几句，抱怨藤洛他们这帮神仙“光收礼不干活”。 而江九天唠叨最多的，还是类似“几百年没有大灾了”这样的话。 唠叨、埋怨多了，藤洛也就充耳不闻了，没事就倚靠在屋檐下发呆。 藤洛虽然喜欢下雨，可听江九天说，这场雨将给百姓带来如此大的麻烦，藤洛再也没心思欣赏雨景了。 藤洛祈祷雨快点停，他也想和小蒲通个话，了解一下天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暴雨不断。 藤洛没事就捧着大碗，希望能得到回应，可大碗始终很腼腆，没有一丝回应。 唉，连天阴雨，没有阳光，大碗罢工了。 到了晚上，雨小了很多，几人都盼着明天能放晴。 淅沥沥的雨声像是有催眠作用，刚到傍晚，一天睡了几大觉的江九天和墨乞儿就哈欠连天了，回殿里去睡了。 藤洛无聊。虽然经过千年修行，耐得住各种寂寞，可就这样摸着黑傻坐着，还是感觉无聊。 藤洛像找人说说话，侧头听听大殿里，江九天和墨乞儿两人的鼾声此起彼伏，倒像是在梦里聊着天一般。 藤洛内心甚至涌起一股冲动，想跑去找白露说说话。但这太不合适了，这个时间，白露应该不会休息，虽然下雨，她凌晨还是要起床做豆腐，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忙着做准备。 在傍晚的小雨中跑去见白露，帮她干点重活，说说话聊聊天，多浪漫啊！ 藤洛承认自己喜欢上了白露。 白露美丽、温婉，勤劳会持家。前两天帮白露搬豆子，是藤洛第一次迈进白露的家门。 以前就听墨乞儿说过，白露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父母身体都不好，几乎下不了床，家里家外都靠白露一人忙活。 从小看着爹爹做豆腐长大的白露，十四五岁就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担。 虽说天保王朝在天庭大罗宝树的庇佑下，常年风调雨顺，而白露还有家传做豆腐的手艺，加上人美心肠好，豆腐总是不愁卖，家里的日子过得还算充盈富足。但，白露毕竟只是个女孩子。 白露不仅要做豆腐养家，还有伺候在床上的爹娘。 藤洛惊叹小小年纪的白露不仅撑起了这个家，还把家里收拾的干净利索。 除了爹妈的卧室和白露的小小闺房，藤洛将白露家仔细参观了一遍，感觉到了什么叫“一尘不染”。 用白露自己的话说“做的是入口的东西，家里不干净，心里不踏实。” 爱干净，也许是白露的生活习惯。但藤洛清楚，诚实善良才是白露的天性，这也是白家豆腐生意始终红火的根本。 参观豆腐坊时，藤洛特意问了白露做豆腐的流程。 白露一一给他讲解，洗豆子、泡豆子、磨豆子、煮浆、挤浆、点卤水、过滤、压豆腐…… 每道程序，都费力费时，藤洛不敢想象，白露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干这么累的活。 看着豆腐坊不算宽敞的空间，藤洛突然想起前些天的一件事。当时白露开玩笑，让藤洛去帮忙磨豆子，藤洛拍着胸脯答应，白露又说推磨有驴子。 “推磨的驴子呢？”藤洛问白露。 白露摇摇头。 藤洛明白了，白露一直是自己推着沉重的磨盘磨豆子！这对一个女孩子而言，是多么繁重的活啊！ 白露却笑得轻松，说是习惯就好了。末了，还追问了藤洛一句“问这么详细干嘛？” 藤洛差点脱口说“问清楚了，以后天天帮你做豆腐”。 但藤洛没有说出口，这种话，可以算作调侃，这个情景下，藤洛没有调侃的心情；这种话，也可以算作承诺，但藤洛心里有负担。 藤洛喜欢白露，但他不敢爱。他不属于凡间的世界，他早晚要回到天庭。藤洛没恋爱过，用小蒲的话说，藤洛也不懂什么叫“痛苦”，但藤洛知道，如果两人走得太近，当分手的那一天到来时，无疑会对白露造成巨大的伤害。 藤洛有时甚至希望白露轻佻一些，那样的话，和她在一起，以后分手时，藤洛觉得不会有负罪感。 “还是别去了，这么晚跑去姑娘家，对白露的影响实在不好。”藤洛忍住了去见白露的冲动，内心这样说服自己。 …… 而城的另一边，白露忙完所有家务，洗漱干净，却舍不得上床睡觉。 昏暗的小油灯下，白露望着蹦跳的灯火，发着呆。 白露搞不懂什么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了藤洛，也许，就是第一次见面。 白露也搞不懂为啥就喜欢上了这个小乞儿。 因为他帅气？白露的确喜欢藤洛英俊的外表，尤其是那健美的身材。踏实地干活养家，锻造了白露淳朴实在的内心，外表帅气，只能短暂征服她的眼球，但绝不代表永久。 因为他仗义？藤洛为了白露，打了将军丐，白露对此很感激。但仗义，可以使得墨乞儿那样的小伙子死心塌地追随藤洛，而白露作为一个本份人家的姑娘，并不欣赏打打杀杀。藤洛的这种性格，甚至让白露有些害怕。 因为他会说话吗？藤洛远没有墨乞儿会说话，甚至有时说话还傻傻的。白露忍不住想起被将军丐扎伤第二天，藤洛说的一连串傻话。 白露不自觉地笑了。 眼前的灯花又跳动了一下，那火苗中，仿佛闪现出藤洛脸。 白露笑了，对着灯花里虚幻的他笑了…… 院子外传来一声响动。 白露心头一喜，又一慌，匆忙跑了出去，她多希望外面站着的是那个健美的身影啊！ 已经不知第几次了，每一次稍微大点的风吹草动，白露都跑到院子里，她希望那个健美的身子冲进来，像搬豆子那天一样，粗鲁地把自己推拥到屋檐下。 可是，每一次跑到院子里，都是只有失望。 外面，只有沥沥的雨，凉凉的风，和越来越黑的夜…… …… 藤洛睡不着，这么呆坐着浪费时间。 藤洛站起身来，轻舒臂膀，练习起乾阳三十六式的吐纳功夫。 乾阳三十六式，是大开大阖的功夫，拳脚招式大气磅礴。 只是，屋檐下空间狭小，大殿里江九天和墨乞儿在睡觉，进去练功势必影响二人休息。 而雨还没停，藤洛虽然喜欢雨，却不敢在雨里练功。习练乾阳三十六式拳脚招式，讲究气运诸脉、周身吐纳，雨水有阴寒之气，在雨中练功，极易出现偏差。藤洛是个仔细的人，不会那么莽撞。 基本吐纳不必大幅度施展拳脚，站在屋檐下即可练习。 前几天受伤，藤洛一直不敢随便运功，今天慢慢尝试，感觉气运顺畅。 心越来越静，气越来越畅。 双眼微合，浑然世外之感，风雨嘈杂，充耳不闻。 藤洛逐渐进入吐纳境界。 修习吐纳，人似半醒半定，只不过寻常风吹草动不入眼不入耳罢了，其实感知更加敏锐了。 藤洛突然察觉到风雨嘈杂声中，有急急的脚步声正朝破庙方向而来…… 第43章我有一个梦想 藤洛仔细辨别着。 这不是熟悉的脚步声，更不可能是白露和青衫的脚步，女孩子的脚步不会这般沉重。 脚步声越来越近，坚实且沉重，也不会是勤习武功之人的脚步，但凡修炼武功到一定程度，即便没专门修习过轻身功夫，脚步也会自然而然变得坚实且轻盈，却不会似这般沉重。 脚步声中，还夹杂着其它异响，藤洛无法判断是什么声音。藤洛只能肯定一点，一个男人正在雨中向破庙跑来，也许，身上还背了包裹、行囊。 到底是什么人？ 藤洛慢慢收住功夫，轻手蹑脚地移到庙门一侧，隐在阴影中。 “腾腾腾……”脚步声在庙门外止住。 停顿片刻。 赤脚踏在庙门湿漉漉的青石上，发出“啪啪”响声，一个壮实却不甚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那人背着一个包裹，向院子四周打量一下，向大殿走去。 “站住！”藤洛低喝了一声。 藤洛搞不清对方身份，没敢大声，不想惊动殿里熟睡的两个兄弟，也是怕惊吓了来人。在黑夜里，不管是多大胆量，被人从后面喝一声，都会吓得够呛。 那人身子抖了一下，却没受到过分惊吓，静立在原地。 “是我。”那人很镇定地答了一声，“阿睿。” “阿睿？”藤洛走近两步，那人也慢慢转过身子，果然是前几天在城外遇到的，那个要“入伙”的丐儿阿睿。 “这么晚跑来干嘛？”藤洛怕惊动江九天和墨乞儿，领着阿睿来到自己休息的屋檐下。 “我说过，要加入你们。”阿睿道，“将军丐已经找人来对付你了，我来通知你一声。” 上次阿睿就说过此事，藤洛并太不在意，却也忍不住问阿睿，将军丐到底找了什么人。 阿睿摇摇头。表示具体情况也不大清楚，不过从将军丐兴奋和嚣张的话语里判断，这次找的人，恐怕来头不小。 “你要不要避一避？”阿睿平静地询问道。 “没那必要，让他们来好了。”藤洛嘴上说得轻松，内心里却不能不有所顾忌，自己不怕，但要是牵连到江九天和墨乞儿呢？还好青衫这几天不会回来。而最让藤洛担心的，是将军丐一伙打白露的主意。 阿睿的话不多，听了藤洛的回答，阿睿使劲闭着嘴，嘴唇微微向外凸着，赞许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阿睿。”藤洛真诚地说道，“将军丐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抓紧回去吧，免得他们找你麻烦。” 阿睿轻声笑了。“我来了，就不会回去了。”阿睿盯着藤洛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顺势仰靠到大殿墙壁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藤洛向他旁边挪了挪，还想再劝劝他不要掺合进来。阿睿解下身上的包裹，放到台阶上，发出“哗啷”声响。“我全部家当都拿来了，不会回去的。” 藤洛越发对这个倔强且随性的小伙子感兴趣。 “如果他们真的来找麻烦，搞不好，会动手打架，你不会武功吧？” 阿睿噌地坐直，认真地道：“我很能打的！”说着，曲起右臂，伸到藤洛面前。 阿睿的手臂短粗，十分壮实。他的手腕冲藤洛摇了摇，示意藤洛较量一下。 藤洛微微一笑，手肘撑在台阶，握住阿睿的手。阿睿也摆开掰手腕的姿势。 两人双手一接触，藤洛就确信了阿睿的确没有武功基础。 阿睿猛地发力，企图抢先扣住藤洛的手腕。藤洛微笑着，使上五成力气，便抵住阿睿的蛮力。 阿睿鼓着腮，拧着眉毛，使劲发力，却仍无法撼动藤洛的手腕。 藤洛待他力气用尽，只轻轻一扣手腕，将阿睿的手压在台阶上。 “你不行的，回去吧。”藤洛劝道。 “我方才姿势别扭。”阿睿跳下台阶，活动下胳膊，紧了紧腰带，像藤洛一样摆好姿势。“再来！” 两人的手再次扣在一起，阿睿使足全身力气，拼命挣扎，还是被藤洛轻轻松松赢了。 “你不行的，别搀和了，回去吧。”掰了两次手腕，藤洛已经感觉到了，阿睿不仅不会武功，而且还属于空有些许蛮力，胳膊腿很硬，根本就不是练武的坯子。 “你厉害！”阿睿冲藤洛挑挑大指，又跳回到台阶上，懒洋洋地靠坐在墙壁旁。“其实，人也不是非要练武功的。”阿睿为自己辩解道，“小时候，路过村里的练武师傅就说我不适合练武，不过，不会武功未必不能成为大英雄。”阿睿说着，用手拍拍自己的包裹，包裹又发出一阵响动。 藤洛真的很欣赏这个倔强、随性又很大气的小伙子。 “给我看看，你都有些什么家当。”藤洛说着，点起一束火把。 “行，给你看看。”阿睿打开包裹，里面除了一只破碗，剩下的都是拇指大小的石块。“我没钱，上次给你钱，你不要，我明白，你嫌我的钱来路不干净。”阿睿说得很随便，并没有抱怨的意味，“我就把那点钱，都给了一户邻里，以前，我弄死过人家一只鸡，算是赔人家了。” “你这家当是干什么用的？”藤洛拿起一块石子，仔细观察着。石子像是经过加工的，看似是用最简陋的工具剐过，很粗糙，无法判断出要加工成什么形状。 “嘿嘿，我自己做的，手艺不好，见笑，这些是人。”阿睿笑着，并不为自己粗鄙的手艺而感到丢人。 “人？”藤洛实在看不出任何一块石头有半分人的模样。 “恩，人，确切说，是军队。”阿睿一块块摆放着石子，很快就排布出一个奇怪的阵型。并给藤洛介绍着：“这是刀盾兵，这是弓弩兵，这是长矛兵……” 阿睿介绍到长矛兵，藤洛终于看出长矛兵与其他兵种的不同：石头的一侧，有稍显细长的一块凸出。 “你喜欢带兵打仗？”藤洛注意观察了，阿睿摆布着这些匪夷所思的石子，绝不像孩子玩玩具，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也很投入。 “是啊，我想当将军，要不当初怎么去跟了将军丐。”说起将军丐，阿睿很是不屑，“没想到，他根本就没当过什么将军，我甚至怀疑他是否打过仗。” “想当将军，应该去投军啊，为啥做了丐儿？” 阿睿拿起一个“弓弩兵”，轻轻抚摸着，像是把玩着珍贵的美玉。脸上的神情却很凝重，深深叹了口气…… 第44章遭唾弃的理想 一阵踢踏脚步声，江九天裹着破旧鹑衣，从殿里跑了出来。 瞧见藤洛和一个陌生人坐在火把光下，江九天迷迷瞪瞪说了句“方便一下”，便顶着小雨匆匆跑去庙外。 “这就是老色鬼吧？”阿睿才不避讳江九天不雅的名头。 “还是叫他江举人吧，哪怕喊‘老江’也行。” 阿睿笑了。 江九天解了手，跑了回来。 阿睿叫道：“江举人，来聊聊天啊。” 江九天打着哈欠，淋了点小雨，人也精神了一些，“啪哒啪哒”踩着泥水，凑了过来。“大半夜不睡，聊啥呢？” 藤洛给两人互相引见。听说阿睿是丐儿，江九天愣了一下，悄悄拽了拽藤洛。 “没事的，阿睿改邪归正了，想和咱们在一起。” 藤洛向江九天解释着，江九天依旧将信将疑。乞儿、丐儿之间的隔阂，真不是一时半刻能消除的。 江九天以乞儿身份浪迹江湖多年，也慢慢习惯了用粗俗的语言和人交流，但骨子里还是放不下文人身段，一有机会，难免暴露出文人的酸腐之气。 而阿睿，年纪虽小，江湖经验却比江九天还要丰富很多。尤其是常年混迹在将军丐一伙丐儿圈里，难免沾染痞匪之气。 阿睿的痞匪气质，是江九天最看不惯、瞧不起的。 两人只简单交流两句，便再也没有共同语言。 藤洛觉得，既然以后要在一起生活，还是应该多沟通多交流，关系才能更融洽。虽然和江九天关系更近更熟，但说实话，藤洛倒是更喜欢阿睿无拘无束，自由开放的性格。 藤洛琢磨着找点话题，让两人能拉近关系。 “举人，阿睿很有理想的啊！”藤洛拾起一个“兵模”，“看，这是阿睿的军队，他可是梦想着领兵打仗做将军呢。” “哦？呵呵，志向远大哦。”江九天歪着头，看着阿睿，笑得很阴险。 藤洛觉得江九天实在有些过分，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赶紧扭过头，想要和阿睿解释一下，却见阿睿神情落寞地低着头，使劲揉搓着手中那个“弓弩兵”。 “丐儿小哥，我夸你咧！”江九天很是得寸进尺。 阿睿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你过分了，江举人！”藤洛有些气恼。 “呵呵，呵呵，哈哈……”江九天完全不顾及阿睿的感受，“带兵打仗做将军，好崇高的理想呢！”江九天的语气，明显是挖苦和嘲讽，甚至可以说是侮辱。 “你干嘛？！”藤洛真的急了，“人家有志向不对吗？” “有志向？呵呵……”江九天冷笑道。 “你……”藤洛几乎忍不住要扇江九天一记耳光。 “我是没志向，可是我喜欢从军，怎么了？”阿睿勇敢地抬起了头，盯着江九天，目光中，晶莹闪烁，但脸上那份坚毅宣誓着，他的泪水绝不会流下来。 “对啊，你们不从军谁从军？！”江九天十分无礼地伸出食指，指点着阿睿。 “你别这样指着我！”阿睿的拳头攥得嘎嘣嘣直响，如果没有藤洛在场，他一定会扑过去。 “都别闹了！”藤洛大吼一声，一手攥住阿睿的胳膊，一手使劲推搡着江九天。 “他们这些不知廉耻、不劳而获、丧失天良的恶丐！”江九天终于有机会当着一个丐儿的面，痛快地把压抑在心中十几年的郁闷发泄出来。 藤洛被江九天的暴跳如雷吓了一跳，但猛然醒悟过来。是啊，江九天沦为乞儿，不正是拜船上的丐婆诱拐所赐吗？虽说年轻的江九天风流成性，但如果没有“船舱绯闻”，前途也许一片大好。 “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我江某人最瞧不起的就是他们这群家伙！而比他们还无耻下流的，就是兵痞军匪！从恶丐转去做那吸榨民脂民膏的兵痞，可是有志向的很呢！”江九天近乎发狂般咆哮着。 “老江，半夜不睡……哈……嚷嚷啥……”墨乞儿打着哈欠，从殿里晃了出来。 “小七，你来得正好，去，领着阿睿进殿里睡觉。”藤洛一边拦着跳着脚叫骂的江九天，一边冲墨乞儿喊道。 “咋地了这是……哈……”墨乞儿揉着眼睛，过来拽阿睿，一见阿睿丐儿打扮，也楞住了。 “快点！”藤洛吼道，“阿睿是好人，改邪归正了！阿睿，你听哥哥一句话，先和小七进殿里睡觉……”藤洛不知该先说服谁，只能乱叫一通。 墨乞儿于人情世故上，毕竟较江九天圆滑一些，见藤洛急了，便不再犹豫，过来拉住阿睿。 阿睿已到了忍受的极限，但年纪轻轻的他，看到藤洛焦急为难的样子，还是顺从了藤洛的意思，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被墨乞儿拽着进了大殿。 “你为啥把这种败类招来？”江九天依旧气愤难耐。 “来来来，咱俩好好说说话。”藤洛虽十分不满江九天的偏激言行，但也知道，和这类文人打交道，对着吵是绝无效果的，只能慢慢疏导。 墨乞儿和阿睿进屋了，藤洛又费了好多口舌，终于说服江九天坐到台阶上。 藤洛不满江九天的过激，却也理解江九天的心结。在江九天心中，是那丐婆毁了他的一生，多年行乞，遭受无数白眼和言词侮辱，江九天把一切的忿恨，都归咎到坑蒙拐骗的恶丐身上。而今天遇到阿睿，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 藤洛清楚，短时间内，想让江九天把阿睿和恶丐团伙区分开来对待，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先平复江九天的情绪。 “江举人，您先别急。你恨他们恶丐，我理解，如果说恨，我藤洛对恶丐的厌恶，绝不亚于江举人你。但我觉得，你实在不该用那么刻薄的言词说当兵的。您是有学问的人，应该比我清楚，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怎么能把‘兵’说成三教九流里最卑微最下贱的呢？” 阿睿不在场了，藤洛又是一口一句“江举人”喊着，江九天不再叫嚣，叹了口气，道：“唉……藤公子，你来得时间短，不知道咱天保朝那些当兵的行径是多么令人发指啊……” “哦？”藤洛见江九天的情绪平稳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江九天因“船舱绯闻”而对丐儿心存怨恨，藤洛可以理解，可他为什么要大肆诋毁天保王朝的军制呢？难道，天保王朝的军制比那部《天保律》还要奇葩不成？ 第45章生当带吴钩 藤洛顺着江九天的情绪，安抚了他几句，江九天慢慢平静下来。 藤洛问道：“江举人，我见识低，说句话，您不要介意。”藤洛先放低身价试探着。 江九天这种文人，最大的本领就是“犟”，如果唇枪舌剑地争辩，他即使没理，也要辩出理来；而如果对方降低身价，客客气气地讨教，他反倒承受不了，会愈发谦虚客气。 藤洛正是抓住他这个心理，平心静气且恭敬谦逊地向他请教。 江九天即便有火，也没了发泄的目标，终于恢复了常态，示意藤洛有话尽管直说。 “您方才好像对咱天保军制极为不满。藤洛不才，却也知道大丈夫的志向，不外乎出将入相。读书之人，开府建衙入阁拜相是为追求；而习武之人，跃马横刀驰骋沙场，求得将旗帅印，不也是同样的道理吗？您为何如此瞧不起从军之人，还将其列在恶行累累的丐儿之下？” “唉，藤公子，你不了解啊。”江九天的话匣子打开了，藤洛也终于了解了天保王朝与周边邻国的关系，以及王朝的军制。 自黄帝问鼎中原，各部族始得统一，统称“华夏”。而自大禹帝建立夏王朝，历代王朝更迭，均以华夏族为名，且始终以中原为根基，称中原为“中土”，而周边诸国被蔑称为“东夷南蛮西戎北狄”。 至天保王朝，太祖成贤英明神武，王朝疆域拓展到极致，整个中原大陆尽归王朝所有，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此时，东至大海，南至百越，西至天山，北至大漠，已尽归中原天保王朝。天保王朝，拥千万里疆土，两万万臣民。 东南蛮夷诸国尽被融合，西部有天山为屏障，西戎诸国难以逾越，对中原天保王朝也难以构成威胁，只有大漠之北，尚有北狄，但北狄游牧部族，势力微弱，且各小部族自立为王，常年为争夺肥美牧场而相互争斗，因大漠隔阻，虽偶尔骚扰中原北疆，却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天保大业已定，太祖成贤并不以大欺小，而是制定了“治国三和之策”，也就是“天地和、睦邻和、君民和”。 太祖成贤，之所以能推翻前朝取得天下，天庭帮了很大的忙。而太祖成贤建立王朝之后，立即与天庭结成“人敬天、天佑人”的同盟关系，这就是所谓的“天地和”。 在天庭的庇佑下，中原大地五百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力越发强大，无论西戎北狄，再无力与华夏中原抗衡。 太祖成贤的英明之处还体现在与周边睦邻的相处上。西戎北狄，以及南部偏远大山之外的蛮夷小国，虽然对中原构不成威胁，但如果安抚不当，仍会不断骚扰中原王朝边境。对此，太祖成贤制定了“睦邻和”之策。 “睦邻和”之策的本质是怀柔政策。不兴刀兵，以天朝上国的姿态，使用温和的手段，使周边诸小国顺服甚至归附于中原王朝。 而怀柔政策的核心，是经济手段。中原王朝，资源丰富、国力强盛，桑蚕纺织、瓷器制造等均远远领先于周边诸国，更有充足的海盐资源、特有的茶叶种植技术，天保朝打通这些商品的贸易渠道，利用先进和特有的技术、商品，牢牢控制住周边诸国的经济贸易。 “天地和、睦邻和”，天保王朝无自然灾害之忧，也无外患之虑，便只需解决好王朝内部问题，也就是如果让百姓与君王同心，就是所谓“君民和”。 外部安定，生活富足，教化百姓便更加容易。经历了前朝李昏虐王奴役的百姓，改朝换代得遇英明圣主成贤，无不对天保朝忠心耿耿。而太祖成贤为了进一步教化百姓，还亲自主持制定了浩繁的《天保律》，以规范天下臣民的行为。 …… 江九天讲了这许多，藤洛不明白这和天保朝的军制有何关系，江九天为何对天保军人如此蔑视？ 藤洛又问起天保军制，江九天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天保王朝建立之初，拥有两百万军队，沿用了前朝军制。军队分外卫、内卫及中央禁军等几大部分。而规模最大的外卫军又分为戍边的戍军、耕作的屯军、交通的运军和执勤轮防的班军等。 天保王朝立国初几十年，边境一带偶尔有些战事，中原也有前朝余孽作乱，但很快都被剿灭整肃，逐渐建立起符合中原传统思想的内外秩序。 边境及境内的形势越来越稳定，庞大的军队渐渐没了用武之地。三百余年前，天保王朝开始缩减军队编制，将两百万军队，逐渐压缩至不足一百万编制。 目前的军队，大部分驻扎在西、北边陲，依旧保留戍军建制，而负责内陆的内卫军，大幅度裁减，只在全国二百余郡府，各设千户卫所，分别归属前后左右中五军。 而像通天县这样的县城，是没有军队驻扎的。百姓教化得法，很少发生大的骚乱，即便偶尔出现，当地官府就能弹压解决，根本不需动用军队。 “这种制度不是很好吗？”藤洛越发弄不明白了，裁减军队，教化百姓遵纪守法，这都是正道啊，也正是和谐稳定的天朝大国才应该有的气象啊，江九天为何不满呢？ “军队虽已裁减，各郡府只保留一千余人的卫所，可就是这千余兵痞，却成了当地的祸害！”江九天愤愤道。 王朝要裁减军队，因为天庭庇佑，风调雨顺，百姓尤其是农民的生活逐渐富庶，很多士兵便不安心服役，争相要求返乡务农。一时间，军心不稳。 虽然王朝内部及周边都很安定，但偌大王国，无论如何需要供养一定数量的军队，以应付突发事件，于是，朝廷便推行了“军户”制度，也就是职业士兵制度，并世袭罔替，同时大幅度提高军户待遇，终于稳定了军心。 然而，这种世袭罔替的军户制度有着重大弊病。推行军户制最初几十年，军户们每天还认真出操训练，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但渐渐地，情况就变了。天保王朝自太祖皇帝后，数百年来，始终没有外忧内患，没有仗打，军队从上到下，便逐渐松懈了，慢慢地，连出操训练都演变成嘻嘻哈哈的娱乐项目。 这还不要紧，关键是这些职业军户大多没读过书，空拿高额军俸，却饱食终日，无所事事，逐渐地，军中出现酗酒之风，继而，士兵便经常惹是生非，鱼肉乡里。原本是国之柱石的军队，反变得如匪一般，祸国伤民。 “啊？这……”藤洛这才明白江九天为何如此痛恨天保军制，为何对阿睿立志从军而万分鄙视。“咱天保朝律法森严，难道对军户就没有约束吗？” 江九天解释，《天保律》是天保太祖时期制定的律法，原本对军制有着详细的规定。但后来裁减军队时，因士兵们都嚷这返乡，朝廷为了安抚军心，不仅提高了军户待遇，更是将《天保律》中，涉及军制方面的律法单独摘出，制定了《天保军律》。 “有《天保军律》不是一样可以约束军户吗？”藤洛还是不明白。 “如何约束？”江九天恨恨道，“《天保军律》独立成法，军户犯律，按军法处置，不受《天保律》限制，而军律的执法者，是高级军官，他们也是世袭罔替的军户，执法者犯法，如何约束？” 藤洛无语了。是啊，若是军户之间产生矛盾，那《天保军律》也许还能起点作用；而如果矛盾产生于平民和军户之间，执法军官自然会袒护军户，而不利于平民。如此看来，天保军制还真是个大问题啊。 见藤洛也认为天保军制弊端重重，江九天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江某方才说过，最瞧不起那帮败类的丐儿，因为他们不知廉耻不劳而获，将强讨恶丐作为挣钱的门路，而那些兵痞军匪，却比败类的丐儿更加不如！” 江九天说道气愤处，十分粗鲁地啐出一口浓痰。“呸！丐儿无耻，毕竟还是张嘴讨要；而兵痞军匪，几近明抢豪夺！更有甚者，竟然拐骗女子进入军营，名为犒军，实则充为军妓，供这帮败类淫乐！” “啊？！” 藤洛实在不敢相信，但见江九天说得咬牙切齿，藤洛不由得也痛恨起兵痞军匪来。不过，自己毕竟不属于凡间，即便是下界“挂职锻炼”，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乞儿，又怎么管得了这已经延续了三五百年的天保军制呢？ 藤洛无能为力，也只好劝江九天不要生这种闲气了，毕竟通天县是县城一级，没设千户卫所，通天县百姓也就可以免遭兵痞军匪的骚扰。 藤洛劝着，却见江九天眼中溢出了泪花。“江某虽是微末之人，也并非担心受到袭扰，江某只是替天保王朝担心啊！” 江九天蹲了下去，顿足捶胸：“军律不整，军无斗志，一旦遭遇外敌袭扰，何人可保太祖高皇帝创建的天保江山啊？” 藤洛默然。 大殿门口却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我来保！” 阿睿站在大殿门口。 第46章外出寻寻宝 阿睿被墨乞儿拽回大殿，但根本就睡不着。 江九天对他有偏见，起初阿睿很气恼，觉得我都没看不起你“老色鬼”，你凭什么看低我？ 但阿睿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当江九天给藤洛讲述天保军制时，他干脆爬了起来，守在大殿门口，静静地倾听。 阿睿自幼家境贫寒，没读过书，邻里长者讲的故事便是他受到的启蒙教育。而这些故事，大多是经过层层演绎的历史名将的传奇。 什么韩信背水为阵、吴起定法休妻，这些故事，深深影响了阿睿，他从小便立志成为像韩信、吴起一样的盖世名将。 即使被迫沦落为乞丐，又加入了将军丐一伙，阿睿挂帅拜将的志向始终未变。 今晚，被江九天劈头盖脸辱骂一通，阿睿极为委屈，甚至想冲上去教训这个“老色鬼”一顿。只是碍着藤洛的面子，才把这口气忍了下来。 当他听江九天讲了天保军制，才了解，原来天保王朝的军营里，竟如此肮脏龌龊，心底大乱。 但阿睿很快又重拾信念：天保军营腐败，并非古往今来叱咤风云的名将们的过错，只要自己以那些名将为榜样，不和那些军中败类为伍，一样可以成为名扬四海的大将军！ 听完江九天的讲述，阿睿走到藤洛面前，坚定地表示，自己一定要成为护卫王朝的栋梁之才！ 藤洛很欣赏阿睿的这股劲头，用力拍拍阿睿坚实的臂膀，鼓励着他。 江九天今天的失态，缘于对天保军制的极度不满，借着阿睿想从军的话题，江九天终于发泄出来。其实，江九天的内心，对阿睿本人并没有不可化解的偏见。 这些不满，憋在江九天心中太久，却无处发泄。如今，有藤洛做听众，江九天把内心的烦闷一吐为快，心里已好受多了。 而阿睿又赤胆忠心地表了态，江九天虽仍对他丐儿的身份心存芥蒂，但却不再想之前那样刻薄、激烈。 藤洛鼓励了阿睿，又安慰了江九天，劝两人赶紧休息。 江九天临回大殿之前提议，这场雨看着快要停了，如果明天开始放晴，应该去东部海边，找出海的渔船，寻找三尺砗磲。 藤洛帮江九天挨了一顿打，胡胖子才肯宽限了还债期限，帮江九天解决了大麻烦。如今所欠的高利贷问题解决了，江九天希望能尽快帮藤洛打听到三尺砗磲的消息，也算报答藤洛。 藤洛敷衍着答应了，把两人劝回大殿休息，自己却睡不着了。 青衫走前的那个晚上，说她能找到三尺砗磲的下落，让藤洛不要相信江九天。 青衫对大罗宝树相关细节的了解，让藤洛不得不重视她的话。青衫还提到，大罗宝树下埋藏着《诸天密录》。这是身为大罗宝树护法的藤洛都不曾知晓的秘密，她怎么会知道呢？ 青衫的身份之谜，再次令藤洛感到困扰。 藤洛甚至猜测，青衫有着天庭背景，她会不会是比自己地位更高的神仙呢？和自己一样下界到了凡间？ 藤洛不相信青衫是神仙，青衫的气质，和藤洛见过的那些仙女差异实在太大。 仙女们表面轻佻浮躁，但给藤洛的感觉，仙女就像是泥塑石雕的，没有生气，用小蒲的话说最合适了仙女没人味。 而青衫不同，青衫虽然外表冷漠，但藤洛能感到她有一颗火热的心，只是，这颗心被她刻意用冰冷的外表掩藏起来了。 尤其是两人建立了合作关系后，青衫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明显不同，表情言语都生动了很多，尤其是那顽皮的一笑，始终萦绕在藤洛脑海里。 藤洛不自觉地学着青衫那顽皮的笑，但，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不知学得是否像。 那天晚上，在小树林，青衫说得每一句话，藤洛都记得清清楚楚。藤洛确定，青衫一定有着极其神秘的身世背景，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从青衫的话里，藤洛推断她一定能帮自己找到三尺砗磲。 但，青衫神秘的身份，还是令藤洛心生疑窦。 青衫承诺帮自己寻找三尺砗磲，作为回报，自己答应以后帮助她。可具体做什么事，青衫又不肯明说，这不免让藤洛心中的疑虑又添了一分。 青衫到底是敌是友？藤洛不敢确信。 她是不是只是为了利用自己？藤洛不敢否定。 她真的知道三尺砗磲的下落？藤洛开始怀疑了。 不能完全信任她，寻找三尺砗磲的事，也不能完全指望他。多一条路就多一分机会，江九天提出去海边找船家的建议，未必不是一个办法。 藤洛决定了，和江九天去海边。 …… 第二天，持续多日的大雨终于停了，天也放晴了。 藤洛把要去海边的事告诉了墨乞儿，起初，墨乞儿也想跟着去，被藤洛劝阻了。藤洛叮嘱墨乞儿，如果青衫回来，不要把自己去海边的消息告诉她，免得她猜疑。藤洛还嘱咐墨乞儿，有时间去白露家看看，大雨过后，难免有些力气活要做。 墨乞儿翻着白眼鄙视着藤洛，但还是答应会去白露家看看。 至于阿睿，藤洛只是告诉他自己要出门两天，至于出去的目的，少一个知道更好，何况，阿睿刚刚从将军丐一伙“投诚”过来，说实话，藤洛还是不敢完全信任他。 …… 乞儿出门，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一只讨饭碗，一根打狗驱蛇的木棍即可，藤洛和江九天上路了。只是江九天多带了个包裹，装了两件旧衣以备不时之需。 通天县处在天保版图东面偏南，向东二百余里，就是大海。如果按藤洛的脚程，两三天足可以走个来回，即使江九天走得慢些，五六天也可以回来了。 在路上，江九天给藤洛介绍了很多和天保王朝相关的事情，藤洛愈发佩服江九天的博学，有他做老师，实在是个幸事。 当然，两人谈论最多的，还是有关三尺砗磲的话题。 说着说着，江九天突然一拍脑袋：“咱们即使能找到也是枉然啊！三尺砗磲属于宝物，咱手头没钱，找到又有何用？” 藤洛顽皮地笑了：“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 “哦，有办法就好。”江九天见藤洛说得轻松，放了心，走了几步，江九天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十分不满地问道：“藤公子，恕江某冒昧，你的意思是说，你有钱？” 第47章天庭又出事了 藤洛起初没有明白到江九天话的意思，很得意地点点头，但看到江九天疑惑且带有不满的表情，藤洛突然明白了。 哦！江九天一定以为自己有钱，却没借给他应急。 “哈哈，我的钱啊，也是需要找人借的，找到了三尺砗磲，我就找神仙朋友，让他们筹钱来买。” 听藤洛这么说，江九天不再计较了。 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雨，天空终于透亮了，阳光特别的足。 藤洛伸出胳膊，捧着大碗，生怕自己的身影遮住日光。 “你举着它，不嫌累啊？”江九天疑惑地看着藤洛。 “累啊。”藤洛说着，干脆把大碗顶到头上。藤洛长发披散，大碗个头大，碗底圈足扣在头上，稳稳当当，像一顶怪异的帽子。 江九天见藤洛孩子般玩得开心，不禁撇撇嘴摇摇头。 …… 乞儿四处可为家，晚上，两人随便找个避风的地儿休息。 江九天年纪大些，走了一天，又困又乏，倒下便睡了。 藤洛等江九天睡实了，捧着大碗，悄悄走到远处。 翻过大碗，双手捧紧，大碗慢慢亮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团蔫下来的白毛，小蒲这个家伙竟然在值班时间，趴在桌上睡大觉！ “喂！”藤洛突然大叫一声。 画面中的小蒲机灵一下跳起来，头上白毛直直竖起，惊悚般抖个不停，小蒲手忙脚乱地从桌子上抓了点什么，假装埋头认真工作…… “哈哈哈……”藤洛看着画面里的小蒲，大笑起来。 小蒲瞪着眼张着嘴，四下踅摸了半天，才看到藤洛。“你、你、你个藤树精，你想吓死老子啊？！”小蒲咬牙启齿指着藤洛。 藤洛捧着肚子一直笑，小蒲气急败坏一直叫骂…… 藤洛终于笑够了，才指点着小蒲问道：“你装什么装啊？要睡就大大方方睡呗？你们机要部，整天没正事，怕什么嘛。” 小蒲又嘟嘟囔囔骂了一通，才坐好，一脸严肃地道：“唉，天上出事了，现在查的严啊。” “啊？出什么事了？”藤洛赶紧追问。 小蒲回头瞧瞧，确认房门关得严实，才转回头，神秘地道：“北天雷电部出事了。” “雷电部？”藤洛更加关心了，那有好几个和自己关系不错的伙伴。 “是啊，人间连下了几天雨，你不知道吗？” 藤洛点点头，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几天暴雨，江九天和墨乞儿不知和他发了多少埋怨和牢骚，说天上神仙只收供奉，不认真干活。 “也不知道咋的了，雷电部那些傻家伙，按部就班打雷下雨，谁知道雨一下上，停不下来了！” 藤洛正想向小蒲打听这事呢，赶紧追问：“到底什么原因啊？” 小蒲摇摇白毛大脑袋：“谁都弄不明白。开始发现问题，雷电部想偷偷处理了事，结果越处理问题越严重，没办法，请来了北方玄武七星宿……” “啊？”藤洛大惊，北方玄武七星宿可了不得，天庭共有二十八星宿，其中居于北方的是玄武七星宿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獐。这二十八星宿在天庭神级虽然不很高，但资历老得很，“连这七个老爷子都搬出来了？雷电部面子好大啊！” “嘿嘿，咱们要是请这些老爷子难，雷电部请很容易啊，雷电部里有好几个是这几个老爷子的孙子。”小蒲解释道。 藤洛想起来了，雷电部由于直接掌管雷雨，和人间关系紧密。虽说旱了下雨涝了放晴是雷电部的本职工作，但只要是这类有权的部门，干工作就有很多技巧。 打雷下雨对天庭而言是日常工作，对以农耕为主的人间却极为重要，雷电部每年收到的人间供奉远远多于其他部门。 不仅如此，雷电部还有很多外捞。 比如人间旱了，按理该下雨了，雷电部却故意拖延，上头追问下来，雷电部就说正在修理打雷放闪用的连鼓、雷锥和闪电镜，上头也没办法。可人间受不了，只得烧香祷告上供奉，雷电部收了外财，才会打雷下雨。 雷电部工作轻松，待遇却高，因此很多大神家的子弟都争着进雷电部，北方七星宿也把子孙们安插进来。 如今，孙子工作出现失误了，爷爷奶奶出面擦屁股，就是很正常的了。 藤洛想起腐败的天庭，禁不住摇起头。 “事情还没结束呢！”小蒲道，“北方七个老爷子出马，也只是减缓了雨势，可还是无法收住雨水放晴。” “啊？！”藤洛更惊讶了，这场雨后来变缓了，那一定就是北方七星宿出手的时候，“连这七个老神仙都没控制住局势？”藤洛觉得这次的事故严重了。 “是啊，七个老神仙也没辙了，这事最终捅到天帝那了。”小蒲口中的天帝，就是天庭最高领导，中天部天帝。 “天帝怒了，责令北天帝赶紧处理，北天帝找来南天帝帮忙，加上北方七星宿联手，才算把这场雨控制住。” 藤洛听得后怕，要是没控制住，人间说不定要遭多大的灾呢。 “奶奶地……”小蒲突然冒出脏话。 神仙在天庭说脏话，虽不算什么大事，但是极其粗鲁的行为。藤洛鄙视地呲了小蒲一声，小蒲不以为耻地道：“换做你，你也得说脏话。他们雷电部出了差错，我们却跟着倒霉，天帝命令几个退居二线的老神仙组成了工作组，叫什么‘神风办’，开始抓工作纪律，搞得我大清早就得爬起来上班，二半夜都回不了家。” “哈哈，谁让你以前工作吊儿郎当，你们机要部虽然工作时间长，但当值时，却清闲啊。”藤洛笑着道。 小蒲白了藤洛一眼，嘟囔道：“这次你算躲过去了，在人间，不会查你的岗。” “我在天上也是准点上岗，到点下班，才不像你。”藤洛笑话完小蒲，又回归正题，“出了这么大的失误，就不追查吗？” “追查？”小蒲不屑地哼了一声，“当然追查，天上闲着没事做的大神多得是，天帝命令成立了调查组，彻查此事。不过，追查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次事故，最终得出有价值的结论了？” 藤洛无语了，他当然知道，天上追究责任的惯例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最后，天大的事故就剩下针鼻大的责任，不了了之。 唉，操那份闲心干嘛？藤洛安慰自己，突然又想起个问题。“哎，桂大郎的事怎么处理了？” 第48章钱是个大问题 小蒲疑惑地看着藤洛。 “看啥？问你话呢，没听见？”藤洛不耐烦地道。 “听到了……”小蒲拉着长声，“我是在琢磨，你下界后是不是变傻了？人间的饭那么损智商吗？” “去！”藤洛怒了。 损了藤洛，小蒲开心了。“你没傻吗？没傻干嘛说傻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庭哪件事能痛痛快快解决？桂大郎的事啊，慢慢查吧，没个三月半年，怕是不会出结果。” 藤洛再度无语。小蒲说的又是实情，天庭的办事效率就这样，唉…… “你管那么多干嘛，好好在下面挂职锻炼，找到三尺砗磲，回来等着升官就是了。”小蒲教育着藤洛。 “哦，对，我找你就为这事。”藤洛急忙道。 小蒲不敢相信似地瞪大眼睛。“你不会这么快就找到那大贝壳了吧？”小蒲一兴奋激动，脑袋上的白毛就被雷劈了似地竖起来，颤颤巍巍地。 “还没找到，不过有希望了。” “我估计不会那么容易嘛。”小蒲有些失望，白毛慢慢耷拉下去。 藤洛挺感动，小蒲的表现，说明这个死党没白交往，小蒲是最关心藤洛前途的，甚至比藤洛自己还要关心。 “谢谢啊，哥们。”藤洛真诚地感谢着，“这次找你，就是想和你商量下钱的事。” “钱？什么钱？你不会又要找我借钱吧？！”小蒲警觉起来，藤洛收入低不说，还大手大脚，常常入不敷出，没少从小蒲那借钱救急。 “瞅把你吓得！”藤洛白了小蒲一眼，“我是说买三尺砗磲的钱。我打听了，这东西不仅难找，价格还很昂贵，找到后，得花钱买啊。” 小蒲张着大嘴愣愣地听藤洛说着。 藤洛继续道：“我这几天就在找，等找到后，你帮我向上面汇报一下，筹笔钱，我好买啊。” 小蒲依然张着大嘴不说话。 “喂！你听到没有？”藤洛叫道。 半晌，小蒲才终于点了点头，随即又使劲摇了摇头。“我说阿藤啊，你还是赶紧申请提前调回来吧，这事我可以帮你找找关系。”不等藤洛搭腔，小蒲又连珠炮似地说道：“你下界这些天，看来是真的傻了。想让上面给你筹钱？筹钱买三尺砗磲？我说你连傻都算不上，而是没长脑子！” 藤洛莫名其妙听着小蒲的训斥，挠挠太阳穴，问道：“咋了？我不买难道去抢啊？你可别出主意让我偷啊，我可知道，这人间的《天保律》严着呐，帮自家兄弟拿个东西，都差点被‘斩监候’。” “谁说让你抢了？谁说让你偷了？我是让你去买！”小蒲大脑袋上的白毛抖个不停。 “让我买？让我买就得给我钱啊？”藤洛理直气壮地道。 “呆！傻！笨！愚蠢！白痴！没脑子！缺心眼！”小蒲把所有形容脑子不开窍的词一股脑全喷向藤洛。 藤洛莫名其妙挨了喷，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给你钱买？给钱，谁不会买？！”小蒲喷痛快了，又摆出苦口婆心的姿态，“你咋就不好好想想，如果你找到了三尺砗磲，如果我替你向上面汇报了，那这份功劳还会属于你吗？” 所谓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藤洛立刻明白了小蒲的意思。对啊！如果是这样，到时候，上面一定会另外派人下来，带着钱买三尺砗磲，那这份功劳自然就会记在别的神仙身上。即使人家不计较功劳，单单是下界采购这件事，就是有背景神仙的专利。天庭管理松懈，下界采购，回去虚报下账目，萝卜就可以报销千年人参的价。这些事，藤洛没机会做，但早就听得耳朵里起子了。 如果不是小蒲提醒，藤洛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小蒲骂得对啊，自己真是又呆又傻又笨又愚蠢，而且还白痴没脑子缺心眼！藤洛使劲给了自己一巴掌。 可……可不找上面批钱，自己上哪筹钱啊？自己是个乞儿，不名一文的乞儿，不要说买三尺砗磲，就是三寸砗磲，也买不起啊…… 藤洛没了脾气，也没了精神，整个人像小蒲脑袋上的白毛般蔫了下去。原来设想的一切，原来都是瞎琢磨啊…… “哎，行了，精神点。”兄弟终归是兄弟，把藤洛教训成这样，小蒲也不忍，“阿藤，别太认真，能弄到就弄，弄不到也别难为自己。” 藤洛勉强挤出一丝笑，想表明自己状态还不错，但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行了哥们，又快没能量了。”小蒲提醒藤洛。 大碗又开始呼啦呼啦闪了，变得越来越暗。 “恩，那就先这样吧……”藤洛无奈地道。 “阿藤……”小蒲犹豫一下，郑重地道：“如果找到了，实在缺钱的话，告诉我，虽然我这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但也算兄弟的一份心意吧……” 小蒲一句话，差点把藤洛的眼泪勾出来，藤洛默默地点点头。 大碗越来越暗，在彻底黑掉前的刹那，藤洛听到小蒲留下一句十分不清晰的话“谁叫我认识你这个倒霉兄弟呢……” “谢谢……”藤洛笑了，一滴泪珠趁势滚落下来…… “这个是？”背后突然有人问道。 藤洛吓得“噌”地蹿起来，扭头看，原来是江九天站在自己身后。 江九天指着大碗，惊讶地问道：“这、这是什么宝贝？” 藤洛看着江九天，显然他已经看到自己和小蒲对话了。 “这也不是啥宝贝，只是能用它和我在天上的朋友说说话。” 江九天学问再大，见识再广，看到这么神奇的东西，也难以掩饰兴奋的神色。 藤洛觉得也没必要保守什么秘密，就简单地把大碗的功能告诉了江九天。 江九天很兴奋，只是大碗没能量了，不能近距离欣赏天地之间通话的神奇，江九天十分遗憾。 藤洛表示，等下次需要和天上通话，一定让他参观，江九天高兴得像个孩子。 没法从天上弄钱，藤洛愁眉不展。 江九天听到两人谈话的后半部分，知道没钱购买三尺砗磲，于是小心翼翼地建议：“既然如此，咱们就回去吧？” 藤洛默然而立。 又是钱的问题，而且，这次所需的钱不是个小数目，没钱，该怎么办呢？ 但藤洛内心另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事在人为，连三尺砗磲都没见到，怎么就能放弃呢？ 藤洛紧紧地咬着嘴唇，半晌，缓缓道：“睡觉吧，明天继续赶路！” 第49章海水有点咸 没钱的确买不到三尺砗磲，但总要先找到三尺砗磲，然后再想办法。 这是藤洛的决定。轻易放弃，不是藤洛的原则。 两个人睡足了觉，继续赶路。 风大了，风中夹带着海洋特有的咸腥气息，前面就是大海了。 藤洛不喜欢海。 腥味，让藤洛联想到肮脏，他受不了。而前世作为在森林生长的紫藤萝，咸咸的海水，更是他内心认定的大敌。海水富含盐分，陆生植物浸泡在海水里，体内的水会析出，就如同人的血液被抽干，必死无疑。 藤洛已得道成神，富含盐分的海水也不会再对他构成伤害，但千年养成的习惯，使藤洛还是对海水极为忌惮。 但砗磲只能在海里生长，想要找渔民打听消息，藤洛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江九天走向海边。 前面是一片荒凉的海滩，礁石密布，阵阵海浪袭来，拍击在礁石上，发出低沉的嘶吼，留下一片狼藉的白沫…… 这片海滩，显然不适合渔船靠岸，附近看不到人影，目光所及之处，也没有任何渔民活动的痕迹。两人商量一下，决定沿着海岸向南走，希望能找到可供大型渔船靠岸的海滩。 …… 前面一块高耸岩壁。 海浪执着地拍击着岩壁，激起高高的浪花。突然，从岩壁后、浪花中蹿出一艘船，看样子像艘大船，会不会是正在寻找的、那种可以出远海捕鱼的大型渔船呢？ “看那边，有船！”藤洛眼尖，兴奋地招呼江九天。 大船距离很远，江九天眼神又不是很好，藤洛指了半天，江九天才发现在激浪中大船的影子。 看到了船，藤洛很兴奋，拽着江九天就往船的方向跑去。 “慢点啊……”江九天跟不上藤洛的脚步，险些栽倒，“不对啊……” “怎么了？”藤洛看看江九天，又顺着江九天指的方向看看大船。 藤洛没坐过船，对船了解也很少，不知道有什么不对。 江九天的老家在江宁行省镇河府，就在河海交汇处，对船只很熟悉。 江九天指着海里的渔船给藤洛介绍。这种方头方艄平底船，是海边常见的沙船，也就是利于在近海行驶，遇到浅海沙滩不易搁浅，但这种船底平，无法破击深海大浪，因此不适合去深海捕鱼作业。 藤洛很失望，不过，能见到船，总是好的，藤洛冲着海里的大船拼命挥舞着手臂，希望船上的渔民能注意到自己。 那大船仿佛看到了藤洛的召唤，很快调整船头，向岸边驶来。 藤洛高兴了，但随即就发现了问题。 啊？不对啊！那大船离岸越来越近，却没有减速的意思，又好像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 岸边礁石散布，想必海水下也隐藏着暗礁，这大船怎么如此莽撞啊？！ “啊！”藤洛虽然没架过船，也没坐过船，但也知道这样十分危险。 “啊……不好……”江九天惊叫起来，“要触礁啊！” “回去，小心啊……”藤洛将双手卷成喇叭状，围在最前，大声向渔船喊着。 江九天也急得跳着脚地向大船挥舞双手，拼命喊叫。 海边风大浪急，两人的喊声完全被湮没在海浪冲击礁岩的肆虐声里…… 大船离岸边越来越近了，已可见船上船工的身影。船工们手忙脚乱地扯帆摇橹，大船在海中蛇行闪躲，避免触碰到水中的暗礁…… 看着大船在汹涌的波涛中上下起伏，闪转躲避，藤洛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喊叫的同时，双臂在空气中胡乱比划着，想要帮上一把，却鞭长莫及…… “海、海贼……海贼船！”江九天突然惊呼道。 顺着江九天颤抖的手指的方向，只见两艘尖头窄体、船身漆黑的小船不知何时闪了出来，正在快速地向大船逼近。 “海贼船？”藤洛听过但没见过海贼，不知道海贼的厉害。 “是、是……”江九天的腿抖似筛糠，“快、快、快跑……”江九天已吓得迈不开步，嘴上喊着“快跑”，好容易迈出一步，却是朝着海贼船的方向，江九天已经被吓傻了！ 藤洛并未注意到身旁江九天的异样，注意力全集中在两艘海贼船上。 海贼船体窄底尖，像梭鱼一般在波涛中穿行，速度极快，距离大船越来越近。 大船正是为逃避海贼船，而逃到这礁石滩了，大船船工见海贼船越快越近，越发乱了，慌不择路，竟笔直地朝礁石滩冲来。 “小心啊！”藤洛大叫着，朝着大船的方向跑去。 藤洛离大船很远，根本不可能阻止大船触礁，而且，即便藤洛冲到大船旁，凭一己之力，也不可能阻止大船触礁，但受本能的驱使，眼看大船就要触礁，船工可能受到海贼的攻击，藤洛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也无暇再去顾及内心里对海水的忌讳。 礁石滩怪石密布，礁石不仅湿滑，而且石块边缘尖薄，礁石上海蛎的硬壳，更是如同小刀般锋利，藤洛纵是不畏疼痛，也须尽力躲避，以免滑倒。 大船的舵手，使出浑身解数，努力操控着大船。然后，即便驾船最丰富的船家，也畏惧在礁石密布的海岸行船，正所谓“操舟者，不惮风涛，而畏礁石”。 更眼下，船家不仅对水下情况不明，更是受到背后海贼船紧逼的威胁，大船再也无法控制了。 “轰……” “咔……” “嘎呀呀……” 随着船体触礁的轰鸣，大船船体发出爆裂的怪响，大船船身剧烈摇晃。几名船工被掀下大船，跌入水中…… 大船摇晃不止，最终，歪歪斜斜地搁浅在礁石堆中。 船上的船工惊恐地跳入水中，和之前落水的同伴一起，拼命地向岸边游来。 海贼的小船吃水极浅，船体小而灵活，十分易于操控，很快就从暗礁丛中穿行到大船附近。 海贼们手里举着明晃晃的鱼叉和弯刀，“呜哩哇啦”怪叫着、狞笑着。 一名受伤的大船船工拼命在海浪里挣扎着，却见一道寒光，一柄鱼叉正中他的后心。船工登时没入海中，一会，又慢慢漂起，扑浮到海面上…… 藤洛头一次看到人杀人的情景，惊得呆立在礁石上，脚掌被锋利的礁石划破，礁石上殷红一片…… 第50章今日杀戒大开 礁石滩的阻挡，海贼船被迫停了下来。两条海贼船，十余个手握利刃的海贼跳下船，分头追赶着四处逃亡的船工。 而其余的海贼，则敏捷起爬上搁浅的大船，搜索搬运着有用的物品。 三个船工跌跌撞撞奔向藤洛站的大礁石，四五个海贼追赶着。 藤洛上前几步，将一个快要跌倒的船工拽到自己身后，闪身挡住追赶的海贼。 几个海贼追赶到藤洛站的礁石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伙子在礁石上阻住了去路，不禁一愣，随即放肆地狂笑起来。 几个海贼“呜哩哇啦”交流了几句，中间的一个海贼吼道：“喂！什么是地人？” 海贼的语调生硬，语句不通，藤洛楞了一下。 “你是什么人？”旁边一个海贼操着流利的官话问道。 藤洛没有搭腔，双眼微眯着，眼睛越过海贼，注视着扑浮在海面上那个船工的尸体。 “喂！说你地！”中间那个海贼再次吼道，手中的刀指着藤洛。 藤洛仍旧不发一言，慢慢将目光收了回来，眼帘低垂着，但海贼的一举一动都尽在他的眼中。 礁石下站着五个海贼，当中两次发问的一定是海贼的头目，这头目梳着一个怪异的发式，头顶前部的头发全部剃光，其余头发拢在脑后，系成发髻。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上身只穿了件开襟背心，赤膊和前胸上是神兽纹身。 海贼头目连连发问，见藤洛毫不理睬，大怒，咆哮一声，身旁两名海贼敏捷地蹿上礁石。 说时迟那时快，两名海贼还未站稳，藤洛已经飞身过去，双臂于胸前环抱成球，猛推右掌，乾阳三十六式借着十足的力量，带起如刀的罡风。 “啪！” 藤洛的右掌正拍在一名海贼前胸之上。 那海贼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被拍飞出三尺开外，重重摔落在海水里，大口喷出殷红鲜血，胳膊腿只挣扎一下，再无生气。 “啊！” 众海贼惊呼声未止，藤洛已腾空而起，大吼一声，其势如龙腾九天，其声如虎啸于林，凌空扑向另一吓呆的海贼。那海贼还未来得及反应，藤洛左掌化刀，掌侧如刃，贯全身之力于掌刃一线，切在海贼颈侧，将海贼脖颈瞬间斩断！ 那海贼死鱼般地暴突出眼球，脖颈像倒空的口袋，向旁一耷，扑跌在礁石上。 “哇哩哇啦！” 藤洛眨眼功夫将两名海贼毙命，海贼头目暴跳如雷，纵身而起，蹿上礁石。手中长柄窄身倭刀在身前划出一道人的寒光，笼罩住藤洛全身。 藤洛手中没有兵器，不敢力敌，只得向后纵跳闪躲。 海贼头目一击不中，身势不停，继续前扑，手中刀势一转，化劈斩为横切，直取藤洛双腿。 礁石上空间狭小，藤洛已被逼至边缘，再无退路，但藤洛毫不惊慌，双脚微一垫步，左腿发力一蹬，头一仰，右腿带动着整个身体侧向腾空而起，像转动的风车般飞在空中。 藤洛头下脚上腾空而起，海贼头目的倭刀也已斩到，藤洛飘逸的长发，仿佛故意嘲弄着倭刀，轻轻在倭刀刀身上扫过。 藤洛潇洒闪过一击，轻盈地飘落在敌人身后，再不给敌人机会，催动乾阳三十六式，双掌齐飞，势如排山，扑向海贼头目。 那海贼头目尚未转身，却已感动藤洛的掌风。这家伙不愧做了头目，身手真是不赖，情知无法躲闪，干脆缩颈藏头，蜷伏伏于礁石上，倒像一只海龟。 藤洛招式灵活，见敌人伏地躲闪，立刻弓步前冲，压低自己身躯，运力于双臂。 “砰！” 藤洛双掌从两侧重重击中海贼头目的后背之上，将其平直击飞。 “噗通！” 海贼头目被藤洛刚猛的掌力击飞进海水里。 其余两个海贼见头目落败，赶紧冲过去救护。那海贼头目方才蜷伏成球，将藤洛的掌力卸去几分，加上体格强壮，因此虽受了如此重击，也只呕出几口鲜血，却仍能在海水里挣扎。 方才海贼惨杀船工一幕令藤洛怒火中烧，而连毙两敌，也已令藤洛杀心暴起，眼见海贼头目被两个同伙搀架着要逃，藤洛岂能容忍。 藤洛向前跨了一步，伸脚在海贼遗落的鱼叉叉头上一踩，鱼叉猛地弹起，藤洛轻舒臂膀，抓住叉杆中央，瞅都不瞅，甩手抛出…… 鱼叉叉头飞速旋转着，发出夺命的呜咽声，正中海贼头目后心！ 藤洛连杀三个海贼，那两个搀架头目的海贼吓得面无人色，抛掉头目尸首，本能驱使只想逃命，大头冲下，扎进海里，企图潜水逃命…… 片刻，两股暗红从海水里涌出，两个海贼只顾逃命，双双撞在海中锋利的礁石上，送了性命…… 其余的海贼看到自己的头目和藤洛交手，都放弃追逐的目标，向藤洛的方向扑来，尚未赶到，却见自己的头目和同伙已毙命在藤洛手下，无不惊恐万状，全部呆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藤洛视群贼如无物，俯身拾起山贼头目的倭刀，单臂高举向天，放声长啸，如虎啸山，如龙啸天，其声锐，如寒光利刃，其气远，似一鹤冲天。 贼酋已死，群贼无首，藤洛如电的目光所至，海贼无不心惊胆寒。 突然有贼呼啸一声，群贼立刻作鸟兽散，纷纷跃入海中，根本不想之前同伙撞在暗礁上丧命的悲剧，虽然大多数磕得头破血流后，仍能挣扎着逃回船上，却还是有几个慌不择路的，重蹈了同伙的覆辙，将自己活活撞死在暗礁上…… 海贼们逃回船上，飞散的魂魄才慢慢归了窍，却再无人敢下来一战，也无人敢冲屹立在礁石上的藤洛嚎叫几声，甚至无人敢再向那屹立在礁石上的天神瞧上一眼。 两艘海贼船仿佛也被吓破了胆，起伏着、颤抖着向大海中央逃去…… 只留下漂浮在水面上的，那几个已经毙命的海贼尸体…… 藤洛将高举的臂膀缓缓放低，刀尖指地，海风呼啸，长发飘洒，鹑衣上破碎的布片如彩蝶般在笔直的身躯四周飞舞盘旋…… 第51章不安分的官军 藤洛缓缓走下礁石，海滩上的江九天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抱头缩颈，蜷伏在地，颤栗不止。 藤洛走过去，俯身轻轻拍拍他的肩，江九天如散沙般颓散在海滩上…… 藤洛费了好大劲，终于使得江九天相信危险已经过去。 江九天在藤洛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船工们早已逃得没了踪影。 海滩上，只有呜咽的海风、执着的海浪，还有搁浅在礁石滩上，嘎呀作响、不停摇晃的大船。 “啊！”江九天突然惊叫起来，指着藤洛手中的倭刀，叫道：“快、快、快扔了……” 藤洛一皱眉，把刀抬起来，仔细观察。 嘿，还真是把不错的刀，身窄背儿厚刃利，重量也合适。 “快扔了啊，《天保律》第四十七卷军械篇律定：私匿军械者，处五年苦役；持军械过市者，充军。你这就是持军械过市啊！”江九天哆嗦着指着藤洛手里的倭刀。 “这就犯了律条了？这连个小猫小狗都没有，也算‘市’？” 藤洛惊讶地看着江九天，这老举人真够专业啊，吓成这样，《天保律》还能脱口而出啊！ 一谈到《天保律》，江九天的精气神立刻恢复了，滔滔不绝：“咱天保一朝，对军械甚至镔铁精钢控制极严，私匿精钢与私匿军械同罪，镔铁也一样，即便是铁锅、农具损毁无法再用，也都要上缴官府统一保管。” 藤洛眨眨眼，挠挠太阳穴。他对奇葩的天保律越来越感兴趣了，真想找本来看看，只是，七十二卷十几万条律例，藤洛自信没心思看完。而江九天竟然都能烂熟于心，藤洛佩服得五体投地。 “快扔了啊！”江九天吼道，“依天保律，连县衙、府衙都不得配备钢铁军械，你不见通天县官衙负责缉拿的捕头，都拿的是竹刀木枪吗？连捆人都用棕绳而不是锁镣。” “莫名其妙的天保律……”藤洛嘟囔一句，却真有些舍不得把这么好的刀扔了。“扔了太可惜了，我拿着，上缴官府也好啊。” “我的爷啊……”江九天哀求道，“可别找麻烦啊！要是被官府的人撞到还好，我熟知天保律，凭三寸不烂舌兴许能保你无事，若是被军营里的那帮杂种看到，就毁了……” “军营咋了？”藤洛知道江九天痛恨天保军人，每每提到，总是恶语脏话相加，但还是有些不理解。 “唉，不是和你说过嘛，军营自有军律，不受天保律法约束。”江九天边说边作揖，哀求藤洛赶紧把刀扔了。 “哈哈，这么说，是你学问不精，不懂军律喽？”藤洛舍不得扔了刀，心想这荒滩处，没人来往，不会有人看见。藤洛动了小心眼，想找个地方把刀藏起来，说不定以后有什么用处呢。 听藤洛说自己学问不精，江九天急了，涨红了脸争辩道：“谁说江某学问不精？！明明是军营那帮杂碎无视国法！王朝本有军律，他们却视之为儿戏，有法不依！” “有法不依？那朝廷、皇帝陛下就不过问吗？” “唉……”江九天无奈地叹口气，恨恨道：“过问啊，可是管不了那么细，各军部为了应付朝廷，胡乱篡改军律，如何对其有利，便如何改，现如今，军律非但不能约束军队，反倒成了他们为非作歹的保护伞了。” “这样啊……”藤洛没接触过天保军人，还是难以完全相信江九天的话。 “神仙爷爷，你快扔了吧，你是神仙，不怕惹麻烦，我可受不了啊……”江九天几乎要跪下给藤洛磕头了。 藤洛无奈，十分不舍地看看倭刀，举了起来，准备远远抛向海里…… 突然，一阵呐喊声响起。 “冲啊！杀海贼啊！” “完了……”刚刚勉强站起来的江九天再次跌到地上，几乎要昏死过去…… 身后树林里，几十个披挂整齐，手持利刃的士兵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渔民打扮的百姓，正是方才从大船上逃走的船工。 士兵们呐喊着冲了过来，将二人团团围住，手中兵器全都指向藤洛…… …… 冲过来是附近百户所的士兵。 天保军制，五军各管辖若干“卫”，卫的指挥机关为“指挥使司”，指挥使司下辖千户所，千户所下辖百户所。 因数百年来，王朝境内外相对安定，百户所原来下辖的“总旗”、“小旗”都已裁撤，百户所就成为王朝最基层军事单位。 眼下包围藤洛和江九天的，就是负责周边安防的百户所，带队的是正五品副千户，代行百户职权。 王朝裁撤军队编制，大部分高级军户舍不得放弃军官身份，使了各种门路留在军中，造成军官严重冗员。大批高级别军官无处安置，便层层向下任命，甚至有正三品指挥同知下到百户所，行使通常是正六品的百户职权。 高职低派，军官们依然打破头争抢，因为呆在上面没有实权，到了下面，虽然管的人少，但有实际的兵权，也就有了敛财发家的渠道。 今天这个副千户就是高职低派，貌似他很有些门路，能争到一个百户所实职，其实却颇有苦衷。 天保一朝，当兵为的是高额军俸，平日里靠强取豪夺，从辖区百姓手里搞些外快，再加上和地方官府勾结，军俸外的收入才是大头。 可这个副千户花费很多钱财才争取到的百户所，地处王朝东部沿海，这里的海滩礁石密布，大小船只难以靠岸，少有渔家；土地也多是盐碱滩涂，不适合耕种，因此周边居民很少，可以说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界。 不仅如此，这里还是海贼经常出没之地，这才是最可怕的！ 天保官兵，久疏训练，更别提上阵厮杀了。在这里当兵，不仅外快远远少于内陆富庶地区，还要面临海贼威胁。因此，那些关系硬、门路广的三品同知、四品卫镇抚等都不愿意来这里，才把这个职务剩给这个五品副千户。 不过，这个副千户还是颇有些头脑，可供强取豪夺的资源少，他便另辟蹊径，竟然开始剿捕海贼！ 这在当地军中可引起不小的轰动！ 什么？！ 当兵的竟然敢惹海贼？！ 人家海贼没招你没惹你，你竟然去招惹人家？！ 身为堂堂天保官兵，不本本份份强取豪夺欺诈百姓，竟然去剿捕海贼？！ 其它卫所的同僚得知后，一致断言：副千户如果不是得了痴心疯，那就一定是以前的痴心疯发作了…… 第52章官兵太凶残 副千户当然没得痴心疯，换句话说，即使得了痴心疯的天保军官，也不会癫狂到去招惹海贼。 副千户是个聪明人，花了重金却被委派到这个荒凉的百户所，着实令他郁闷了好一阵。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重大的“商机”剿捕海贼！ 再稳定的天朝大国，也难免有人捣乱，东部沿海的海贼就是令朝廷极为头疼的祸害之一。 为了解决海贼的麻烦，朝廷仗着国库富足，颁布了重赏令，凡剿杀海贼者，均有丰厚的奖赏。而这正是副千户嗅到的发财机遇！ 副千户是世袭军户，当然明白自己率领的一百一十多名天保士兵有几斤几两，不会傻到真刀真枪去剿捕海贼，他有别的法子！ 官军不敢招惹海贼，海贼便有恃无恐，经常来到近海，甚至上岸烧杀掠夺。 渔民和沿岸百姓自然不是凶残海贼的对手，每次海贼来袭，必然会有无辜百姓惨遭杀戮，而这些被杀戮的百姓，就成了副千户报功领赏的道具！ 只需把被惨杀的百姓尸体抢到手，换上海贼的服饰，在脸上剁上几刀，砍个面目全非无法辨认，就可以报功请赏，而这样得到的赏赐，远比去搜刮掠夺百姓丰厚得多。 副千户尝到了这份买卖的甜头，愈发认真钻研这份业务，每天都会派出多批探马，留意辖区内哪处又有海贼出没。一旦发现海贼动向，立刻召集部队，严阵以待，只等海贼抢夺离开后，冲上去抢夺被害百姓尸体。 今天，探马探到海贼的动向，副千户立刻召集人马赶了过来。 这次海贼出没的地点离百户所较近，副千户带人赶到时，海贼尚未离开，副千户当即下令：全体隐蔽！谁要是敢搅了海贼杀人，军法从事！ 百户所士兵也早已熟悉这门“生意”的诀窍，全都是“训练有素”，听到命令，立刻远远地、安静地潜伏下来，生怕惊扰了海贼。 海贼追杀船工的一幕，百户所官兵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们暗骂海贼笨蛋，竟然让好多船工逃了！ 更让副千户气恼的是，那个乞儿从半道杀了出来，阻住海贼追杀船工的去路！ 好好一桩生意，被这个乞儿搅了！ 副千户强压怒火，只盼着海贼把这个乞儿解决掉，赶紧离开。却不料，海贼竟然被这个乞儿打跑了！ 这还了得？！ 等到海贼船没了踪影，副千户大喝一声，手下官兵个个争先人人奋勇，一齐扑向罪该万死的家伙乞儿藤洛…… …… 藤洛头一次见到天保官兵。 既觉得好奇又很纳闷，这天保官兵咋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不仅全身披挂一样，甚至连体形都一样，个个膘肥肚大，跑起来，盔甲随着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好像随时都要被颠掉下来似的。 如果不是个头有高矮差别，藤洛觉得这样官兵一定是多胞胎呃，就像小蒲撒出去的那些蒲公英种子一般，难以分辨。 而跑在队伍中央，一步一喘，身穿锁子甲，头戴六弧铁盔，大红盔缨之上插着三缨靛染天鹅翎，一定是官军统领。 “恩，一定是！” 官军跑得近了，藤洛可以确认这个必是军官无疑，因为除了甲胄，此人还有一个最为明显的特征比膘肥体胖的士兵还要胖上一圈。他那身肥肉，像要从锁子甲细密的缝隙中挤出来一般。 那肥胖军官每跑一步，藤洛都要皱下眉头，生怕那些肥肉呲出油来。 藤洛既替这军官的肥肉担忧，又觉得好玩，却全然没注意到，瘫在身旁的江九天已经吓得昏死过去。 颤巍巍跑过来的军官正是天保正五品，代行百户职权的副千户大人。 副千户跑到藤洛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半天，咬牙切齿叫道：“你、你、你竟敢……” 副千户本想说“你竟敢阻拦海贼”，但在藤洛和幸存船工的面前说这话实在不妥，聪明的副千户灵机一动，吼道：“你、你、你竟敢……手持利刃，必是海贼同伙无疑！” 方才江九天说，依天保律，持武器者将被重处。官军冲出，藤洛已来不及扔掉武器，心里难免有些惊慌。听副千户如此说，藤洛赶紧解释：“军爷，我不是海贼……” “胡说！狗贼安敢狡辩，汝手中握有倭刀，必是海贼头目无疑！”副千户突然发现，今天这单生意很不错啊！有了倭刀，这次就可以上报剿杀了海贼大头领，如此，封赏必多余以往数倍！ “我真的不是啊……”藤洛有口难辩，突然看到官军身后的船工，藤洛大声道：“这些船工兄弟可以作证，我帮他们阻挡海贼的！” “是啊将军，他帮我们挡住了海贼。”没经验的年轻船工喊道，年轻船工本性淳朴，藤洛救了自己，当然要帮藤洛说话。 而年纪大的船工早知官兵的龌龊勾当，不敢开口。 “胡说！”副千户暴跳如雷，“尔等刁民，胆敢包庇海贼头目，难不成与其同伙？！” 众船工吓得簌簌发抖，老船工噗通跪倒在地，又赶紧将还待争辩的年轻船工拽得跪下，叩头连连…… “说！是不是这个海贼头目追杀尔等？”副千户声色俱厉，心里又盘算出更高明的主意：如果能让船工们把这个乞儿指认成海贼头目，签了字画了押，将船工和这个乞儿一同解去行省，那可比送去冒牌的海贼尸体功劳大上几倍啊！ 打定了算盘，副千户命人将船工们押进包围圈，厉声逼问船工。 老船工胆子小，本性却善良。眼前这个乞儿救了自己的性命，无论如何不能昧着良心将救命恩人指认成海贼头目啊！ 但副千户面目狰狞，满脸肥肉乱颤，老船工不敢不回副千户的话，只得拼命叩头，哭诉自己和海贼没有瓜葛，却不忍开口指认藤洛。 副千户大怒。 没有证人指认，就无法将这个乞儿的海贼身份坐实，也就不算活捉“海贼头目”，朝廷赏赐势必大打折扣。 不行！ 这单大生意不能被几个不知好歹的臭船工毁了！ 副千户狂吼一声：“尔等海贼同伙无疑！” 副千户脸上肥肉拧成几团，杀心已起，准备杀一儆百，势必要让船工指认这个乞儿！ “噌啷啷……”副千户宝剑出鞘，挥剑砍向年轻船工的脖颈…… 第53章今天生意不错 “咔嚓！” 一声脆响，副千户手中那把许久未曾涂油养护的长剑断为两截。 藤洛手提倭刀，拦在船工身前。 “你、你、你竟敢造反！”副千户的肥脸憋成茄子一般颜色，手提半截长剑，浑身瑟瑟发抖。 “你们身为官兵，不仅不保境安民，却草菅人命！”藤洛现在终于理解江九天为何如此痛恨官兵。如果说之前副千户可能将自己误认为海贼，而现在无疑是有意陷害。 副千户为了陷害自己，竟然要杀死无辜的船工，这种行径，简直比海贼更为恶劣！藤洛有心一刀劈了他，但毕竟顾忌其军官身份，藤洛不得不强忍怒火，虽有着千年磨砺的耐性，藤洛却也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发颤。“我路过此地，见海贼追杀无辜，才被迫出手，杀的几个海贼，还在那边礁石上！” 藤洛手中倭刀一摆。 副千户魂飞魄散，“噗嚓”一声，瘫在地上，仿佛一坨烂肉落地。 藤洛吼道：“你要的那个海贼头目，也已被我斩杀，就在那边礁石堆里！” 官兵们方才为了不“打搅”海贼的“工作”，躲得很远，确实不知藤洛曾连毙数名海贼。听说有真的海贼尸体，无不兴奋得叫了起来。 要知道，虽然副千户想出以百姓尸体冒充海贼尸体之法，但上级负责核定其“战果”的官员不傻，自然能分辨出，只不过副千户花钱打点，上上下下都已成为这“狸猫换太子”利益链条上的一环，上级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仅不会拆穿其中漏洞，有时反而会替下面遮掩。 听藤洛说礁石滩上有真正的海贼头目尸体，副千户两眼又放出灿烂的光彩。如果真的如此，那可是奇功一件！把真的尸体交上去，上级一准能帮忙大做文章，向朝廷请下巨额封赏！ “快、快、快去查看！”副千户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身体仿佛也轻便了许多，没费太大力气，竟然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吩咐着手下快去礁石滩上查看。 藤洛见副千户态度缓和了，心中怒气也稍稍降了下来。目光一扫，发现江九天昏厥在地，赶紧蹲下去，一边呼唤一边用力按着江九天的人中。 “吁……”江九天喷出一口气，歪在藤洛怀里。 藤洛精通自愈之术，又曾修习武功，对救护、医治自然有所了解。赶紧替江九天按摩前胸，助其呼吸。 跑去礁石滩的官兵很容易就发现了几具海贼和船工的尸体，连忙打捞上来，有官兵跑回来，欣喜若狂、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副千户禀报：“禀、禀、禀将军，发、发、发财了，好多、多尸体……” “有海贼头目没有？”副千户关心的是这单生意的大小。 “有，有，有！发大财了！” 副千户两眼放光，心里已经开始一五得五二五一十地盘算起这单买卖的赚头。 所有官兵听说是个大买卖，再也没心搭理藤洛和江九天，有的兴奋地跑去礁石滩帮忙拖拽尸体，有的兴奋地讨论着得了赏钱去哪享用。 藤洛照顾着江九天，却也听到官兵们兴奋的议论声。 起初，藤洛心里还嘲笑这群废物官兵，为几具尸体而兴奋成这样，但很快，藤洛就明白了，对其他人而言，这些不过是尸体，而对官兵而言，这可是白花花的赏银啊！ 藤洛心中鄙夷之感又起。 藤洛彻底明白了，方才这个副千户之所以威逼船工指认自己为海贼头目，不是误解了自己的身份，而是故意陷害！而是为了领功请赏！ 藤洛刚刚压下一些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 “呃……敢问这位小哥是哪府哪县人事啊？”副千户完全换了一副嘴脸，竟然客气地和藤洛攀谈。 藤洛敏锐地察觉到副千户目光中的狡诈，藏了个心眼，答道：“小民是京城落难之人，偶然路过。” “哦……”副千户嘴角微扬。 跑去礁石滩的官兵已麻利地将海贼和船工尸体抬了回来，官兵们打仗不行，搬运尸体却十分专业，每次“出征”，最先预备的，便是搬运尸体的袋子和担架。 副千户见到这么多具货真价实的海贼尸体，大喜过望。眼珠一转，喝令仍匍匐在地的船工们赶紧回家。 船工们想讨要同伴的尸身安葬。 船工的尸体也是请赏的道具，是倒嘴的肥肉，官兵岂能松口。副千户假模假意地安慰船工，死去的船工是为抵御海贼而死，自当享受阵亡将士的待遇，由军营负责收殓安葬。 船工们还待乞求几句，官兵们却已横眉冷对，船工们吓得再不敢开口。 “快走吧！”副千户早就对船工不耐烦了，大声叫道。 官兵们立刻将船工驱散。 藤洛对这群官兵痛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不待官兵来赶，扶起江九天就走。 “这位小哥留步！”副千户叫道，“这位小哥斩杀海贼，为民除害，为国立功，怎能就走？”副千户一脸笑容，“来啊，护送这位小哥回卫所，本官要为其写表请赏！” 几名官兵拥过来。 藤洛假装无意地摆了摆手中倭刀，众官兵立刻吓得后退几步。 副千户“呵呵”干笑两声，转头瞧瞧，见船工们已经逃远，转过头来，脸色一变，两腮肥肉向下一耷，厉声喝道：“来啊！把这两个海贼大头目给我绑了！” 藤洛不等副千户传完命令，已发出一声长啸，猛地抡起倭刀，将近旁几名官兵逼退，右脚一点地，身体箭一般射出，直奔副千户…… 藤洛早已察觉副千户诡计，料定他绝不会放过自己和江九天。 官兵人数众多，藤洛自忖凭一己之力难以脱身，更何况还有半昏半醒的江九天在旁。 但藤洛早已拿定主意，一旦官兵发难，自己必须抢先制住副千户，以他为人质，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副千户没料到藤洛的动作如此迅捷，眼睛一花，只感到一个人影在自己眼前一晃…… 副千户惊慌无比，心里只剩下逃命一个念头，脑子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向后退…… “噗……” 藤洛冲到副千户身后，原本想用倭刀逼住他，以其为挡箭牌和人质，却没料到副千户向后倒退逃命，锋利地倭刀笔直地从副千户后心直透前胸…… “啊……”众官兵眼见长官被杀，惊呼不已。 副千户自己倒退着找死，也出乎藤洛意料，不仅惹上人命，且失去了赖以脱身的人质…… 第54章索性杀个痛快 失去了副千户这个人质，藤洛暗叫糟糕。数十名官兵将自己围拢着，想要脱身怕是绝无可能。 不过，不能脱身又有何妨？！ 藤洛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悲壮豪迈之气。今日连毙数名海贼，又捅死个高级军官，杀戮即开，索性杀个痛快吧！ 藤洛猛地将倭刀抽回，副千户的尸体横拍在地上，身上肥肉在地上铺瘫开，鲜血蔓延…… 藤洛眯起双眼，对着副千户的尸体轻蔑地一笑。他看到了瘫在地上的江九天，老举人，老色鬼，今天兄弟不能照顾你了…… 藤洛想起了小蒲，想起了墨乞儿，藤洛笑了，笑得很悲凉。兄弟们，再会了…… 他想起了白露，耳畔仿佛听到她绵柔软嫩的细语，他的眼睛湿润了…… 他也想起了青衫，想起那丫头冷艳的容貌，仿佛看到她嘴角上翘时，透出的那丝顽皮…… 他想起了和青衫的约定，还没正式开始的合作…… 而现在，这一切，都要离自己而去了…… 死，藤洛不怕。 死，不过是一次修行的结束，也是另一次修行的开始。 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又能怎样？不过是魂飞魄散而已，再度转世，再修炼几千年就是了！ “哈哈哈……”藤洛发出令人恐怖的狂笑。 他没有恐惧、没有遗憾。今天，不必再压抑自己的情感，可以尽情放纵！ “哈哈哈！”“哈哈哈！”藤洛狂笑数声，却戛然止住，眯起的眼睛突然睁开，喷火的双眼在四周颤抖的官兵群里搜寻。 屠杀这些低级的天保士兵，无法满足藤洛内心迸发出的嗜血之欲，他要找到那些军官，亲手将他们的头颅砍下！ 藤洛如炬目光一扫，就是这个！ 戴着和被杀的副千户同样的六弧铁盔，大红盔缨之上，插着靛染天鹅翎十分显眼，说明其军阶颇高，只是副千户是三缨翎，此人是双缨翎。 没错，这人正是副五品镇抚，官阶仅次于副千户。 只是，镇抚虽壮硕，却不似副千户般肥胖，身上也披挂嗦的锁子甲，只穿一件齐腰罩甲，手提马齿夹钢腰刀。 镇抚早已心胆俱寒，只是仗着自己也是习武出身，身边还有数十手握利刃的属下，才撞着胆子，没有逃走。 镇抚见藤洛身手敏捷，已知厉害，自知无法力敌。 这镇抚颇有些心计，见藤洛目光扫至瘫在地上的年长乞儿时，踌躇犹豫，脸上闪现悲凉之情，镇抚暗喜，招呼手下，立刻“将那老乞儿剁成肉泥”！以使藤洛分心。 官兵惯于欺软怕硬，不敢靠近藤洛，对付瘫在地上的江九天却是奋勇当先，当即有几名官兵向江九天扑去。 藤洛向前急冲半步，抬起一脚，踢中副千户掉落在地的断剑剑柄，断剑如离弦之箭，正中一名官兵眉心！ 中剑的那名官兵立刻扑倒在地，其余官兵见状飞，无不缩颈藏头，以求自保。 藤洛并不停顿，脚在地上一拧，身子转向，直扑镇抚。手中倭刀左劈右斩，杀了挡在镇抚身前的两名官兵，倭刀直刺镇抚前胸。 那镇抚也不含糊，见藤洛身影晃动，已预料到危险，立刻挥刀格挡。 镇抚身边军士也纷纷挺起刀枪。 藤洛全无畏惧，身法极其灵活，手中倭刀与镇抚的腰刀轻轻一磕，藤洛化前冲为横跨，闪开腰刀刀锋，手中倭刀从斜刺里穿向镇抚肋部…… 镇抚怎会料到藤洛变招如此之快，待要躲闪，已经不及。 “噗！” 倭刀自肋骨之下，直透镇抚胸腔。 镇抚双眼暴突，双手抓住倭刀刀身，暗红血浆自嘴里涌出。 倭刀被镇抚握紧，藤洛一时无法抽出，只一瞬间，藤洛感到后腰一阵冰冷，一个官兵偷袭藤洛得手，一杆长枪竟然贯透藤洛腰腹。 被官兵偷袭受伤让藤洛己尽癫狂，双手握住倭刀长柄，双臂较力，掣出倭刀，猛地转身，力劈华山，偷袭藤洛的官兵从头至胸再至腹胯，被劈为两半！ 那官兵的鲜血，直喷到藤洛头脸之上。 “啊……” 众官兵虽是军人，却那见过如此骇人一幕！登时吓得惊慌失措，屁滚尿流。 也有些许胆子大的，指着藤洛叫道“贼子受伤了”！ 腰腹被长枪贯穿，换做旁人，早已无法支撑。藤洛虽无痛感，却也感觉阵阵酸麻，腰腹一带仿佛已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藤洛早已下定与官兵同归于尽的决心，并不管自己伤势，喷血的双目继续在官兵群中搜寻。 副千户和镇抚是这个百户所的正副统领，如今双双毙命，官军中最高级别军官便是有名无实的百户了。 这个百户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这群官兵的最高统领，直到藤洛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百户才醒悟过来，有心趁这个乞儿腿部重伤偷袭，但见副千户和镇抚双双毙命，地上还躺着那个偷袭官兵的两个半扇尸体，百户只感觉腹下腿间一阵温热，随即转为冰冷…… 藤洛手提倭刀，要冲向百户，但伤势实在太重，长枪横穿在腰腹中，更添累赘。藤洛嗷吼一声，猛地挥刀向后，斩断长枪枪杆，伸手握住枪头，竟将剩下的半截长枪从肚子里生生拽了出来！ 鲜血四溅！ 嗷吼震天！ 藤洛沾满鲜血的脸，显得无比狰狞！ 拔出长枪，藤洛愈发感觉力气在慢慢消散，但他还是顽强地挺着身躯，一步步逼向官兵头领百户。 百户身边有众多官兵，如果这些官兵合力奋勇，重伤之下的藤洛必死无疑。 但众官兵早已被藤洛的疯狂之举吓得魂飞魄散，在藤洛逼视下，众官兵不停地倒退、倒退…… “嗷……”藤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夺命狂吼！ 众官兵仅存的一丝勇气，被藤洛的嗷吼彻底击碎了…… 那个百户甚至连逃走的勇气和力气都没有了，噗通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连连求饶…… 长官如此，众官兵纷纷效仿。 藤洛遭此滑稽一幕，愣了。他已没有力气再挪动一步，甚至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藤洛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原地不要跌倒，而这对他而言，已是无比的艰难。 百户连连求饶，半天不见动静，他不敢抬头，只能悄悄瞄着藤洛的双脚，脚上、地上，满是人的鲜血。 “滴嗒、嘀嗒……”鲜血还在慢慢滴落。 “英雄爷，饶命啊……”百户哀求着。 “英雄爷，饶命啊……”官兵们跟着哀求。 藤洛没有答话，他没有力气答话。 “英雄爷高义啊，不和我们这些小兵计较……”那百户脑子很灵光，见藤洛没说话，立刻顺杆爬着奉上高帽，以求藤洛这个“恶魔”能放过自己。 “英雄爷高义……”官兵们一边磕头一边嚷嚷。 藤洛已经感觉不到腰腹的存在，官兵们的举动又令他哭笑不得。他现在甚至希望这群官兵赶快冲上来，让自己临死前，再手刃几人…… 藤洛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这让那百户的胆子壮了一些，他将视线偷偷向上移了移…… 藤洛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恶魔不会是动弹不了吧？”百户的心中一阵狂喜，他的思维也从恐惧的迟钝中慢慢恢复。自己身为百户长，本应是百户卫所的最高指挥官，可始终享受不到相应的待遇，副千户、镇抚夺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如今，副千户、镇抚双双被杀，自己终于成了百户卫所的最高长官，如果…… 百户心里突然狂喜起来。 如果自己能手刃这个“恶魔”，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奇功！ 这个“恶魔”受了重伤，始终不说话也不动，不会是已经到了油枯灯尽的时候了吧？ 百户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不停地乱蹦，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蹿出来。 这难道是老天爷送的礼物吗？ 这可是升官发财的大大筹码啊！ 天意啊天意！ 百户的手悄悄挪到腰刀刀柄处，鼓足全部勇气，百户慢慢抬起头…… 藤洛现已无暇顾及其它，他把仅存的精力贯注在百户身上，把仅存的力气，贯注到握着倭刀的右手。 藤洛注意到百户目光游离，已知其必有诡计，只是自己重伤在身，实在无力主动出击。藤洛早已不在乎生死，只待那百户扑过来，与他同归于尽…… 百户鼓起了全部勇气，终于抬起头正视藤洛。嘿嘿，“恶魔”也有引颈待戮的时候啊！百户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激动得快要蹦出来了！ 不过，还是要谨慎！ 虽然奇功就在眼前，虽然百户已经看到成堆的封赏就在眼前，但还是要谨慎！这个“恶魔”实在凶残，如果贸然上去，丢了性命，再大的奇功、再多的封赏也没用了…… “弟兄们！”百户呼喝一声，把手下们都招呼起来，既能给自己壮壮胆子，又能让自己更安全一些。 官兵们见百户长官起身，也慢慢爬了起来，聚拢到百户身边。 “指总，这家伙要不行了，杀了他！”一个百户的亲信喊道。“指挥”、“指总”原本是对千户卫所、百户卫所最高长官的称呼，如今副千户和镇抚都被藤洛斩了，这个亲信便借此来拍百户的马屁。 终于有人这样称呼自己了，百户心里爽得很！“别急……”百户料定藤洛坚持不了多久了，神情放松下来，摆出一副沉稳的长官派头。 “杀了这个狗贼！”士兵群里有人带着哭腔叫道，“杀了他给两位大人报仇！两位大人死了，他害我们要吃连坐呢……呜……”喊到最后，那人竟然蹲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一声哭喊，却让百户一惊！ “他害我们连坐，杀了他！”又有几个士兵咆哮起来。 官兵们被哭喊声带动得骚乱起来，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士兵，挺起兵刃，就要冲上去…… “慢着！” 一声断喝，士兵们都楞了。 藤洛再也无法坚持，扑跌在地上…… 第55章合伙栽赃陷害 耳边有人在轻声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还有让藤洛感觉极其不舒服的咸味。 “动了，动了！” “醒了！” 有人兴奋地叫着。 藤洛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的是江九天憔悴的脸，还有被自己救下的，几个船工黝黑憨厚的脸。 藤洛嘴唇蠕动一下。 江九天赶紧凑到藤洛耳边，轻声说道：“放心吧，没事了，你安心休息。” “我、我死了吗？” “没有，别说话，安心养伤……” …… 在自愈术的作用下，藤洛很快恢复了。只是这次伤势实在太重，还需要静卧休息，慢慢调理。 藤洛苏醒过来后，慢慢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而最令他不解的，莫过于那群丧尽天良的士兵怎么能放过自己。 藤洛询问江九天，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九天笑了，笑得很滑稽。“你不是始终不屑咱天保律条吗？这一次啊，还就是天保律条救了你。” “哦？”藤洛实在想不通。 “当然，也救了我，还有这些船工。”江九天郑重说道。 “哦？后来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只记得那群官兵想要取我的性命，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哈哈”江九天又笑了起来，“你一定猜不出是谁喊的。”江九天憋住笑，“告诉你吧，就是那个百户！” “他？”藤洛迷惑了，怎么可能啊？！ 但事实的确如此。 江九天告诉藤洛，那天，当众官兵企图冲上去结果藤洛的性命时，的确是被那百户喝止。那百户喝止住手下，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救藤洛，而是为了救他自己，还有百户卫所的全体士兵。 那天，当官兵群里有人叫喊说藤洛害他们“连坐”，提醒了那个百户。 “连坐”先秦时就有的制度，既一人犯罪，牵连与其相关之人。 连坐制，也被后来的法家、兵家纳入相关军律中。 《天保律》和《天保军律》也都有连坐制，而具体到军律中，主要有两种连坐处罚。 第一种情况，战时，部队未能完成命令，则全队连坐受罚。其目的自然是希望整只队伍上下一心，奋勇向前。不过天保王朝少有战事，这条连坐罚则始终未起什么作用。 第二种情况是针对军官卫队而定。无论战时或平时，部队长官丧命，其卫队将被重罚，甚至被全体处死。这种情况，发生过。 而那天发生的情况，正和了《天保军律》“连坐”律条。 藤洛接连杀了副千户和镇抚，这两者都属于军中高级将领，尤其是副千户，享受军职正五品待遇，整个百户所的士兵都属于其卫队。 那个百户意识到，副千户和镇抚被杀，即便将藤洛江九天等剁成肉泥，也无法抵消官长被杀的连坐处罚。 好在那个百户足够机灵，没有莽撞杀人，而是命令手下，将藤洛和江九天带回军营，又派人把被海贼抢劫的渔民们都抓了回去。 百户本是军户出身，家里世代从军，虽没杀过敌立过功，但对天保军营中的种种黑幕颇为熟悉。 官长被杀，连坐之罪难逃，但如果是官长有罪在先，那么作为下属和卫队便没有了责任。 百户想到一个脱罪办法栽赃！给死去的副千户和镇抚栽赃！将两个死去的上级抹黑成罪人，则不仅可以免去连坐之罪，甚至可以将官长遇害一事变成功劳！ 百户将藤洛江九天及渔民带回军营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做个证明，证明副千户和镇抚有罪！ 江九天通熟天保律例，对天保军律也较熟悉。当那百户一提作证之事，江九天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副千户和镇抚能做到这个官阶，那也是有一定背景的，想抹黑他们，并不容易。百户虽有想法，但想把这个谎编得完美无缺，却是他力所不及。稍有差池，百户所上下百余人，难逃一死。 想逃避法律制裁，必须有谙熟法律帮忙，而江九天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挑词架讼”对江九天而言，不过是小打小闹，如果他投身到这一行当，那绝对堪称“天保王朝第一讼棍”！ 一番讨价还价，江九天很快和百户达成协议：百户保证不加害藤洛江九天及众渔民，而江九天则帮其圆上这个谎言。 在江九天的周密设计下，一份完整的“汇报材料”出炉了。 副千户和镇抚两个“烈士”，却被冠以“私交海贼”罪名。 “材料”里详细列举副千户和镇抚如何结交海贼，如何胁迫百户所众将士。百户所上下将士心怀忠君报国之心，不肯与贼为伍，奋勇抗击海贼，将海贼贼酋及副千户、镇抚等贼逆一并斩杀。 百户还本着抹黑就要从头抹到脚的原则，再给两人罗列上“克扣军俸”、“军备不治”等一干罪名，甚至还给副千户冠以“脑满肠肥”之名。 而江九天和众渔民自然充当了副千户和镇抚“私交海贼”的证人，江九天还代昏迷中的藤洛按了手印。 百户卫所上下军士为了免遭连坐处罚，无不顺应百户的意图，而副千户和镇抚的少数死忠亲信，百户自然有办法让他们没有开口的机会。至于百户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就不得而知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个办法有效且简单。 按照江九天的指点，“汇报材料”被百户直接越级递送到“指挥使司”，那里有和百户关系亲近的上司，当然，随着材料一起奉上的，还有大批金钱孝敬。 虽说世上没有能守住的秘密，但很多时候，世事远比想象简单得多。 正副五品军官被杀，不是个小事，但在两个死人和丰厚的孝敬之间权衡，指挥使司很容易选择。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指挥使司派人例行公事调查一番，坐实了副千户和镇抚“私通海贼”之罪，当然免不了抄了他们的家。 而那个百户的收获远不止逃脱了连坐处罚，因其在这次剿灭海贼的过程中，手刃了海贼贼酋，同时因两个上司“伏诛”，那个百户终于得偿所愿，当上了名副其实的“百户指挥”。 …… 藤洛听了江九天的讲述，不禁苦笑。 既是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也是对天保军制的无奈。 虽然对江九天和百户沆瀣一气的行为不齿，但副千户和镇抚这样的败类死有余辜，江九天为了保全众人性命，做了“助纣为虐”之事，也可以理解。 藤洛也不禁慨叹：虽说自己修炼千年而得道，但说起阴谋诡计，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 第56章砗磲不好找 江九天帮了百户大忙，百户倒也守信，释放了众人。 藤洛的伤势恢复差不多了，只是想长途跋涉回通天县，还是难以承受。 渔民们忙着修理撞坏的大船，遭遇了海盗的袭击，渔民们有些谈海色变，这一段不能出海，便将藤洛和江九天接去家里暂住。 渔民的家就在海边。常年受海贼和官兵双重袭扰，渔家的生活实在贫苦。破旧的茅屋，甚至比藤洛他们居住的破庙还要差。而最让藤洛难以适应的，还是海边咸腥的气息。 不过，身体需要恢复，又无处可去，只得将就着住下。 藤洛身体慢慢恢复了，又开始思虑自己此次来海边的目的寻找三尺砗磲。 上次和小蒲通话，小蒲提醒藤洛，如果需要买三尺砗磲，那花费只能是藤洛自己想办法。 藤洛孑然一身，当然没钱买，只能向渔民们打听些有关三尺砗磲的消息。 藤洛的勇猛使他成了年轻渔民的偶像，更因藤洛救过他们的命，年轻船工们一闲下来，就跑来陪藤洛说话。 藤洛向他们打听砗磲的情况，可是，令藤洛意外的是，常年在海上撒网捕鱼的船工们，竟然都对砗磲了解很少，更不要说三尺砗磲了。 年轻船工们见帮不上藤洛，感觉很愧疚，但也给藤洛出主意，说被藤洛救过的老者是船上的老把式，一定能帮上藤洛。 那个老船工由于在副千户威逼下，不敢出言替藤洛辩解，一直心存愧疚，甚至不好意思见藤洛，但老人心底淳朴，经常把家里最好的食物送给藤洛。 听说藤洛打听砗磲的事，老人立刻把所知的有关砗磲的消息全都告诉了藤洛。 而藤洛听完老人的话，几近绝望，老人说，不要说三尺砗磲，便是想找几寸长的小砗磲，都很难啊！ 华夏大陆，西面高山，北面大漠，东面和南面是海。砗磲，只在较温暖的浅海地区才有。 虽然生活在浅海里，但砗磲是靠坚硬的足丝将身体固定在海底珊瑚礁上，因此，要想得到它，必须潜水入海底才行，渔民们日常撒网捕鱼，是不会打捞到砗磲的。 “潜水捕捉很难很危险吗？”藤洛忌讳海水，对与海有关的事情所知甚少。 “难倒不难，至于危险嘛，咱渔家就是靠海生活，哪有什么危险不危险之说。” 捕捞砗磲，的确有危险，尤其是体形硕大的砗磲。即便是小的砗磲，重量也有几斤重，而一两尺长的砗磲，体重通常过百斤，至于藤洛想找的三尺砗磲，体重有几百斤，单扇壳甚至有澡盆大小，极为罕见。 “老丈您见过三尺砗磲吗？”藤洛听老人讲得详细，猜测他多半见过。 老人遗憾地摇摇头。“我只捕过一尺多长的。”这里是华夏大陆东部沿海，大体量的砗磲很少见。“不过，听老辈人说，在南边，有船捕过三尺长的。”老人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您给我详细说说。”藤洛再度兴奋起来，既然有，总有办法能找到。 “那家伙，大得狠，凶得很呢！”老人的表情很夸张，“那两个大壳一合，船锚都能折断呢！” “这么厉害？！” “是地嘞，捕那个大家伙的船把式，差点丢了性命呢！”聊得久了，老人不再感到拘谨了，讲得也愈发生动，倒好像是他亲眼所见、亲手捕捞的一样。 “这么大的家伙，一定值不少钱吧？”藤洛关心钱的问题，多有所了解，以便早作筹划。 老人啧啧嘴，摇摇头。“值钱？若是值钱，便是危险些，咱们也下海去捞了。” “不值钱？”藤洛有些兴奋，不值钱对藤洛而言自然是大大的好消息。 “可，也不能说不值钱……”老人把自己都说糊涂了。 “老丈，到底值钱不值钱呢？”藤洛有些发蒙。 “值很多钱吧，可也说不太好呢！”老人努力理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不值钱吧，且金贵着咧……” 藤洛听得糊涂，问得着急，老人被藤洛催糊涂了，彻底混乱了。到最后，老人根本不再理会藤洛问啥，只顾着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讲出来。天南海北地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讲。 藤洛只得耐着性子听老人说，努力从其中摘取自己关心的话题，倒也把砗磲的事情了解个大概。 东部沿海生长的砗磲，长不了太大；大的砗磲，多出自南部沿海。 渔民出海，目的是打渔养家赚钱，砗磲捕捞费事，很少有渔民特意捕捞砗磲。 早些年，有渔民偶然打捞上砗磲，拿到集市上，却也卖了不错的价钱。 有利可图，便有渔民留了心，出海时刻意捕捞砗磲。辛辛苦苦捕了一船，回到岸上，却又无人问津了。巧钱没挣到，反倒成了邻里间取笑的对象。 砗磲肉质不如鱼虾鲜美，沿海百姓几乎不吃砗磲肉。而砗磲壳大多外表粗糙厚重，没什么大用，偶然有客商来收购，价钱也压得很低。 捕捞砗磲无利可图，渔民们也就不再留意这东西了。 可是，也有运气好的渔民，捕捞到砗磲，正赶上有客商着急，高价收走。 砗磲的价钱时好时坏，渔民靠海吃饭，本就不如农民的生活有保障，靠着捕捞砗磲没法过日子，渐渐地，渔民也就不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了。 按老人的说法，砗磲贵吧，却很难卖出好价钱。如果说便宜，若是想买，却又未必买得到。 看来，买三尺砗磲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花钱请人下海捕捞，需要多少钱啊？”藤洛觉得，既然海里有，总归能搞到。 “这个……”憨厚地老人不好意思和救命恩人谈价钱。 “老丈，您不用客气，咱之间感情是一桩事，砗磲是另一桩事，捕捞三尺砗磲需要多少花费，你就直说好了。” 老人犹豫再三，还是不住摇头。“恩人您想要砗磲，不难，我老头子下海给您捞就是了，可是，三尺大的……”老头十分为难，“咱这里没有那么大的咧……” 第57章杀戮亦修行 如果说藤洛此番来东部沿海寻找砗磲有什么收获的话，那就是确认了在这里无法找到三尺砗磲。 大老远跑了一趟，不仅没达成目的，还先后遭遇海贼和官军，更害得藤洛重伤，江九天很是自责。原本想帮藤洛，却险些害藤洛丢了性命。 藤洛却不以为然。没找到三尺砗磲，藤洛也难免有些失望，但藤洛并不绝望。老船工说了，南部沿海曾出过三尺砗磲。“寻找三尺砗磲的范围明确了、缩小了，这就是收获，”藤洛如是安慰江九天。 华夏大陆南部沿海，虽也尽归天保教化，但和中原地带隔着崇山峻岭，想靠着双脚丈量而去，却是困难重重。路途遥远暂且不论，南方湿热，沿途多原始密林，瘴气弥漫，更有射工、沙虱等毒虫，没有充足的准备，没有当地的向导，贸然前往，与送死无疑。 …… 自愈术的强大，连藤洛自己都没预料到。 渔民们见藤洛恢复得如此迅速，既欢喜又惊讶，慨叹藤洛为“天人”，他们怎知人家原本就是“天人”。 藤洛和江九天告别众渔民，准备返回通天县。 渔民们挽留不住，只得捡家里好吃好用的东西送给两人。 藤洛没有过份的欲求，江九天也已习惯了清苦的乞儿生活，两人自然不肯接受。受了两人救命之恩，朴实的渔家人定要表达心意，实在推辞不得，两人只拿了些路上吃的干粮，还收下两块可遮风挡雨的油布。 告别渔家，两人原路返回。 前面不远处，便是当日遭遇海贼和官兵的那片礁石滩。 回想痛击海贼，藤洛心中兴奋豪迈之情再起。 可想到那些比海贼更无耻、更可恶的官兵，藤洛的心情又阴沉下来。之前听江九天咬牙切齿痛骂官军，藤洛还觉得他有失偏颇，但经历了这一番磨难，藤洛内心倒比江九天更加痛恨官兵了。 藤洛在重伤昏迷之中，江九天无奈选择了与官军妥协，虽保住了两人及众渔民的性命，却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助纣为虐”的效果。每每想到这一层，藤洛便恨得牙痒。当然，他不是痛恨江九天没原则，而是更加痛恨官军的无耻。 千年修行，磨练了藤洛不急不躁的个性，也使得他更加容忍，包括对一些恶劣行为的容忍。他自己也犯过很多错，在他看来，修炼必然有犯错的伴随。既然自己可以犯错，那就应该对他人的错误持有宽容的态度。 藤洛之前没杀过人，严格说，到了修行后期，他甚至没有杀过生。 但那一天，就在这片礁石滩上，他杀戒大开。 先是杀了几名海贼，后又手刃了官军副千户和镇抚。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藤洛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但，杀戮，有一种特殊的快感，在杀死海贼及几名官军的时候，藤洛体会到那种快感，一种无法抑制，不需自责、热血冲头的快感。 藤洛感觉，那天的杀戮，像是一次涅，或者说也算是一次修行。 …… 再次来到这片礁石滩，这片沾满自己和被杀戮者鲜血的海滩，藤洛体内的血仿佛再次蒸腾而起。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也仿佛有一个极具诱惑的声音在召唤着他。 这片陌生的海滩，从此不再陌生。 藤洛也终于解开了一个心结，咸腥海水不再让他忌讳，相反，他渐渐喜欢上了湿润的海风。 这片奇妙的海滩，让藤洛产生一种幻觉，仿佛又经历了一次成功的修行。 伫立在礁石上，藤洛四处眺望着，原来海边的景色如此美好。 澎湃的海浪，张扬的海风，不屈的礁石…… 大海包含的一切，是内陆上的江河小溪等水流不可能有的。 藤洛终于体会到另一个境界，一种“山外青山”的境界。这种境界带来奇妙的新鲜感觉，就如果他从深林踏上天庭，又从天庭来到凡间所感受到的一样。 远处，一块巨大的礁石。 从藤洛所处的位置望去，那礁石想极了一只巨大的乌龟，有头有壳有四肢，昂首趋步，像是正在努力回归大海的怀抱。 藤洛从未对乌龟产生过好感，但这块大礁石，让藤洛转变了对乌龟的印象。 看到巨大的乌龟形礁石，藤洛自然又想起了桂大郎，天上正在被审查的桂大郎。 桂大郎的前世就是一只乌龟，但藤洛相信，终桂大郎九生九世，也难以修炼成这个礁石乌龟。 桂大郎的突然闯入，多少打击了藤洛欣赏海边美景的情绪。他将目光从礁石乌龟上移开，清理下自己的头脑，不再去想天上那只臭乌龟。 阳光下的海滩，有晶亮的光泽闪烁，是各种贝壳的残片。 藤洛心念一动，兴奋地捡拾着。 江九天疑惑地看着玩心大起的藤洛，再三催促藤洛抓紧赶路，藤洛却充耳不闻。 不远处，有个东西反射出闪闪耀眼的光。 一定是大贝壳！ 藤洛兴奋地跑了过去，不是贝壳。半掩在沙石中的，竟然是那把倭刀，那把助藤洛手刃数名官兵的倭刀。 江九天说过，天保朝对军械控制森严，这片海滩人迹罕至，即便有人路过发现了倭刀，想必也不敢随便拾取。 至于天保军营的那些废物官兵，只关心金银财物，兵器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助其敛财的帮凶，没人在意一件被遗弃的兵器。 但藤洛对这把倭刀有感情，正是用这把刀，藤洛大开杀戒；正是这把刀带来的血腥，让藤洛终于认识到，自己已不再是勤奋修行的紫藤萝，也不再是无所事事空有神仙名头的大罗宝树护法。这把刀，见证了藤洛转变为充满血性、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一个凡间乞儿的过程！ 再次得到这把普普通通、却又意义重大的倭刀，藤洛不会再将它丢弃。 但江九天死活不同意藤洛将倭刀带在身上，天保律非同儿戏，一个乞儿挂着刀招摇过市，一定会被缉拿，甚至牵连到一同居住的其他乞儿。 藤洛理解江九天，却实在舍不得扔下这把倭刀。想了想，藤洛拿出渔民送的油布，仔细将倭刀包裹好。 四下踅摸，那块巨大的乌龟形礁石正是最好的标志物。藤洛在礁石下挖了个深坑，将倭刀埋了进去。 藤洛想，等自己“挂职锻炼”期满，回到天庭时，一定把倭刀带上天，天庭对兵器是没有限制的。 藤洛感觉自己喜欢上了这里，但他的“家”，他的“乞儿窝”在通天县。藏好倭刀，藤洛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 第58章回家先报平安 藤洛和江九天是大清早回到通天县乞儿窝的。 破庙里，只有墨乞儿一个人在。见到两人回来了，墨乞儿不停地唠叨，自然是埋怨两人去了这么久，没个音讯。 “你们俩这么大人了，咋一点事都不懂？不懂得关心别人，还不知道别人惦记你们吗？”墨乞儿像个家长似地教训着藤洛和江九天。 藤洛嬉皮笑脸地插上几句，回应着“墨家长”的唠叨。 江九天却不管那些，直接把藤洛差点被乱刃分尸的事捅了出来。其实，那天藤洛差点丢了性命的整个过程，江九天并不很清楚，因为那时，他始终忙着瘫在地上昏厥。 但这不妨碍江九天演绎，他把后来听到的，和自己脑子里的想象糅合到一起，绘声绘色活灵活现地将那天的过程给墨乞儿做了遍回放。 江九天用出众的文采和华丽的词藻，构建起一个虚拟的场景，听众墨乞儿仿佛置身那个血腥现场，听得心惊肉跳、瑟瑟发抖…… 至于和军营百户妥协合作之事，是江九天亲历的，他自然也要夸大自己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藤洛之前听江九天讲过后来的过程，他发现，江九天最新版本的故事，远比以前讲给自己的更加精彩。 江九天吹牛，藤洛笑了，却也没拆穿他。 墨乞儿先经历了藤洛浴血礁石滩的惊悚，又陷入军营百户栽赃陷害自己长官的无厘头情节。这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故事，让墨乞儿半天才回过神来。等他回过神来，立刻扑向藤洛，就要扒衣服检查！ “你干嘛？”藤洛躲闪着。 “我欣赏欣赏你肚子上的英雄印记！”墨乞儿嘴上说得狠，脸上却透着担心。 藤洛感激墨乞儿的关心，却无法忍受一个男人，而且是猥琐的墨乞儿查看自己的身子。藤洛一边躲闪着，一边告诉墨乞儿，自己已经没事了。 最后，被墨乞儿逼得急了，藤洛吼道：“你一个臭男人，非看我身子干嘛？！” “还嫌弃我？”墨乞儿悻悻道，见藤洛活蹦乱跳躲闪，的确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也就不再磨叽着检查伤势了，但还是扔了一句“上次你挨揍，我给你上药，连你的臭屁股都看到了呢！” 藤洛呸了墨乞儿一口，问起阿睿去了哪里。 “你们俩走后，阿睿说你不在这里，他无聊，先回将军丐那边了。我估计，这小子一准是反悔了，又变节了。” “别瞎说。”虽然和阿睿接触时间不长，但藤洛喜欢阿睿的个性，也相信这个身体壮实、意志坚定的小伙子。 “青衫呢？”藤洛假装不经意间，随口问道。 墨乞儿没答藤洛的话，却转头对江九天道，“老江，神仙老大不懂人情，你也不懂啊？”墨乞儿埋怨起江九天来，“走了这么久，蚂蚁窝的人惦记着你呢！” 江九天听闻，赶紧从墨乞儿道个谢，匆匆跑出庙门，去蚂蚁窝向相好的雨嬷嬷报平安了。 支走了江九天，墨乞儿回过头对藤洛道：“她有急事，回来就又走了，要过些天才能回来。” 藤洛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他感觉有一点点失望。东部沿海寻砗磲未果，藤洛只好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青衫身上。但，藤洛内心也有一种感觉，自己失望的情绪，好像不全和三尺砗磲有关。 墨乞儿探身到庙门，见江九天跑远了，又回头道：“她听说你和江九天出门了，让我提醒你，江九天办事不牢靠。” “哦……”藤洛有些心虚，“不是告诉过你，我们出门的事，不要和她说吗？”藤洛埋怨道。 “我才没说……”墨乞儿争辩道，却明显底气不足。 藤洛知道，墨乞儿对青衫俯首帖耳，根本不需青衫直言询问，这个家伙一准就招个底掉。藤洛不和他计较，又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没了，她就提醒那一句。她看不惯江九天，你也别太当真。”毕竟和江九天处得久了，墨乞儿算是替江九天说了句好话。 藤洛自然不会因此事而对江九天有太多想法，只是，“江九天办事不靠谱”这话，那晚在小树林里，青衫就说过，而自己没听信，这让藤洛感觉有一些尴尬。 “哎，我说……”墨乞儿拽了一把发愣的藤洛。 “怎么了？”藤洛疑惑地看着墨乞儿。 “你小子不地道啊！”墨乞儿翻着白眼指责藤洛。 藤洛挠挠太阳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打听这个打听那个，咋该打听的，却不打听呢？”墨乞儿紧鼻瞪眼瞧着藤洛。 藤洛知道他说的是白露，埋怨自己回来后，问阿睿问青衫，却不关心白露的消息。藤洛自己有主意，假装茫然地问道：“我咋了？我打听啥？” “你跟我装糊涂？”墨乞儿皱紧眉头审贼样盯着藤洛，“你小子薄情寡义！”墨乞儿看不透藤洛藏着啥心眼，只得恨恨地道：“我告诉你，人家可是惦记着你呢！你要是敢耍花花肠子，可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你才花花肠子，你该干嘛干嘛去吧。”藤洛往门外推搡着墨乞儿。 “哎，你推我干嘛，哦，你小子出了趟门，不会是在外面沾花惹草了吧？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喜新厌旧，看我不打折你腿！”墨乞儿嚷嚷着，已被藤洛推出庙门。“哎，我说你不开工乞食啊？” “我有急事。”藤洛在院子里答道。 “有个屁急事！”墨乞儿嘟囔一句，往县城方向走去，边走边叨咕着：“敢乱来，我一准打折你腿！管你神仙不神仙，一准打折……” 藤洛当然惦记白露，他也想见到白露，但他现在有更重要事要办。 等墨乞儿走了，藤洛跑到殿里，将墨乞儿草铺旁一破陶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这是墨乞儿的“百宝箱”，里面有各式日常用的家伙事，只是没有一样是新的，甚至连完整的东西都没有。 藤洛翻腾了半天，兴奋地吆喝一声，捡起一根结实的麻线，还有一根断了的缝衣钢针。 把其余东西塞回陶罐内，藤洛兴奋地跑出破庙，向小溪边奔去…… 第59章我要质问你 藤洛身上的鹑衣，溅满灰白色的污点，可是藤洛浑不在意，兴冲冲跑回破庙。 一个熟悉的身影，踌躇地慢慢徘徊在庙门口，是白露！ 白露今天的打扮很朴素。 平日里，白露虽不刻意打扮，但往常出门卖豆腐，总是会换上整洁干净、颜色清爽的衣服，按她自己的说法，“卖入口的东西，不能让邻里们有不洁的感觉”。但今天，她身上穿的却是已经褪色旧衣，腰间还系着围裙，头发也不似平常光亮整齐。 这是在家里干活时的打扮，显然，白露是从家里赶来的，匆忙间，没来得及换衣服。 藤洛不在意白露的穿着打扮，在藤洛眼里，白露就像是一粒米，纯净的、散发着自然气息的米粒，不需要刻意雕琢修饰。虽然接触时间并不长，但藤洛相信，白露的内在就如同她外表的光彩一样，纯净没有任何杂质。 “露……姑娘，你来了……”藤洛跑了过去，他原本想用个更亲密些的称呼，但等张开了嘴，还是没好意思喊出来，依然沿用了以前的称呼。 白露来了一会了。喊了几声，庙里没人回应，正犹豫着不知该进去，还是在外面等。 听到藤洛的喊声，白露转过了头，欢喜在脸上闪现一下，却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忧虑、疑问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快、快，进去坐……”兴高采烈的藤洛并没注意到白露情绪的异常，不自觉地伸手拉白露进门。 藤洛的手碰到白露的胳膊，白露楞了一下，轻轻避开了藤洛的手，僵硬地笑了一下，走进了院子。 “露姑娘，你先坐啊，我擦把脸。”藤洛笑得很灿烂。 白露抬起头，见藤洛汗水纵横的脸上挂着几道灰白污道，微微一笑，“嗯”了一声。 “露姑娘，你咋来了？”藤洛一边擦着脸一边问道。 “小七说……说你回来了……受了伤……”白露吞吞吐吐。 当墨乞儿告诉她藤洛回来的消息时，白露貌似平静，内心却无比复杂。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为什么不亲自来？为什么还要墨乞儿传话？ 墨乞儿也是一副替白露抱不平的态度，指责藤洛不知道瞎忙些啥。 白露听墨乞儿数落藤洛，心里酸酸的，闷闷的，但她只能做出并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不停地嘀咕，甚至暗自嘲笑自己自作多情，人家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打定主意，既然人家不来，那自己也就不必再去关心人家了。 墨乞儿嘴碎，却眼尖心敏，原本一直埋怨藤洛没心没肺，见白露闷不做声，心事重重，墨乞儿开始埋怨自己话说得太多，只好又反过来替藤洛开脱。 墨乞儿一会说藤洛好像有很多事要忙，一会又说藤洛穷讲究，总要洗漱干净才能出来，随后又转述起江九天说的话，却比江九天说得更加夸张，什么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带着肠子都流出来了…… 白露心里乱，根本无心留意墨乞儿前言后语中的矛盾，但听说藤洛受了伤，立刻紧张起来，等墨乞儿说起血啊、肠子啊之类，白露再不顾及墨乞儿怎么看，连衣服都没换，便冲出家门，跑来破庙。 白露担心藤洛，但白露也是个细心的姑娘。墨乞儿说得血腥吓人，白露才着急跑了出来。 在来破庙的路上，白露意识到了墨乞儿的话却也未必可信，如果真像他说得那样血腥严重，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思跑来埋怨藤洛，一定是在庙里照顾啊。而且，墨乞儿还说不知道藤洛在瞎忙什么，如果真伤得那么重，怎么可能还“瞎忙”？ 怀疑着、矛盾着，白露到了破庙，喊了几声，不见回音。虽然只是一座破庙，但毕竟是乞儿们的家，白露一个姑娘家，不好不请而入。 透过敞开的庙门，见殿外台阶上藤洛的草铺上空空无人，白露有些失望，也感庆幸，既然人没在庙里，说明藤洛一定没受什么大伤，白露心里暗骂墨乞儿。 白露还感到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既然没大碍，那为什么不去向自己报个平安呢？有什么事值得他去忙呢？ 如果白露想的话，她可以替藤洛找个很多个理由，找很多重要的事情，使他暂时无法去看自己。但白露没有心情想，更何况，再忙再急，去打个照面，说一声总可以吧？ …… 白露胡思乱想着等到藤洛跑回来，又胡思乱想着等着藤洛擦脸。 直到藤洛问她为啥跑来，白露委屈得想哭。 我为啥来？ 你不去看我，竟然还问我为啥来？ 白露真的不想控制自己的眼泪，她甚至想掉头跑出去，离开这个家伙！ 但，温文内敛的白露，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她只是轻声说“小七说……说你回来了……受了伤……” 白露想遮掩自己对藤洛的关心，但她来了，已经说明了一切。 藤洛依然兴奋地咧着嘴笑。 白露现在恨死他的笑容了！她感觉自己巴巴地跑来，像极了一个傻瓜。而藤洛笑容，也没有了以前那种可爱。白露甚至觉得，藤洛的笑是嘲笑，是看穿了自己心里放不下他而得意的嘲笑。 白露感觉自己已经被他完全看透，连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都被他看穿了。她觉得，自己丧失了一个姑娘的尊严，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享有矜持的权利。 白露想发火，但，对面的他只是在那里笑，笑得很傻！也很坏！ 白露现在需要一个发火的理由，只要他开口，说出一句可以被抓住辫子的话，白露就要借机把心里的火、把委屈、把怨恨发泄出来！ 她感觉自己再也无力强撑女孩子的骄傲，这份骄傲，压得心好重、好痛。她只想发泄出来，不计后果地发泄出来。 她要直接质问他，为什么回来后不去看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重要的事做理由？为什么？白露有很多“为什么”要问，如果不问清楚这些“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会死掉…… 藤洛的嘴唇动了…… 白露心里一抖。他要说话了！ 白露突然怕了…… 那双轮廓清晰的嘴唇开启了，她听到他柔声说道：“你把眼睛闭上……” 第60章融化你的心 他那温柔的声音，仿佛揉捏到她的心房，直接捻熄了她心头愤懑火烛的烛芯。 他那漆亮深邃的双眼，仿佛幽深的清泉，把她包裹住，将她胸中堆积的那团污浊荡涤得干干净净。 她不知所措。 他又笑了。 她嘴巴张了张，她想起自己心中还有很多个“为什么”要问…… 他点了点头，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对她的鼓励，但不是对她发问的鼓励，而是让她闭上眼睛的鼓励。 他的笑容，像一团炽热的火，那两个微微翘起的嘴角，带着一丝坏坏的笑意，就像是烈火堆中蹦跳而出的顽皮的火苗…… 她在他的笑容中，融化了…… 彻底融化了，那些个“为什么”也一起融化了…… 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她想问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但是，以前令她自己都百看不厌的樱唇好像已不再听从她的指令，她感觉嘴唇干干的，很可怜…… 他还在笑，坏坏地眨了一下眼。 对她而言，他现在做的一切，不是乞求，也不是商量，而像是一道圣旨，让她根本无力抗拒的圣旨。她现在所能做的一切，只有服从…… 她投降了，放弃了一切抵抗，慢慢地、乖乖地闭上了双眼…… …… 白露感觉时间仿佛停滞了。 她等待着，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但她知道，不论他做什么，自己都只能是任他摆布的羔羊……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前跳动，一闪一闪的跳动，还带着一股鲜鲜的气息。 白露不敢睁开眼。 没有他的“旨意”，她不敢睁开眼。 她不知道睁开眼睛会看到什么，但她没有恐惧，她知道，和他在一起，很安全。 她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她怕睁开眼睛后，控制不住自己…… “露露……” 白露的心差点从嗓子里蹦出来！这个称呼，已经让她措手不及，虽然，在他外出的那些夜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时，她躲在被窝里，假想过各种他对自己亲昵的称呼。但如今真真切切听到了，她还是无法承受。 她的心上下窜跳着，她快受不了了，却又很享受这种感觉，她期盼着他就这么一直轻声呼唤自己，一直，永远不要停…… “我出门，想给你买件礼物，但是我没有钱，只能做了这个，喜欢吗？” 这是她等待的旨意。 白露慢慢睁开双眼。 晶亮在她眼前闪烁，是一串颈饰！ “呀……”白露轻呼了一声，纤纤玉指轻轻接近那闪亮的颈饰，却不敢触碰，仿佛怕碰坏了。 “我给你做的……”藤洛笑着，手放低了些。 白露轻轻触摸着，这串颈饰，是由常见的贝壳残片串成，但每一片贝壳，都经过细细的打磨，每一处可能划伤肌肤的棱角都被磨得圆润光滑，每一道狭窄缝隙里的污渍都被剔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片片晶莹剔透。 白露轻轻将贝串捧起，晶莹剔透的贝壳，仿佛融化在白嫩细腻的手中，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烁着斑斓光泽…… “太美了……”白露叹着，眼角湿润了。 贝壳，海边俯拾皆是，但打磨贝壳的那颗心，无价！ 这是白露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白露舍不得把目光从贝壳上移开，但她还是要移开，她把目光转向那双清澈的眼，清澈到可以洞穿到藤洛心扉的眼睛。 四目相接，她和他可以互相透视对方的纯洁的心。白露再也不怕被他看穿，甚至，她渴望着被他看穿，她想投身到那如深潭般的双睛中，即便那里有深不见底的激流漩涡，她也义无反顾…… 白露明白了，藤洛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打磨了这串无价之宝。 这串宝贝，不是用双手打磨的，而是用心打磨的。佩戴上，就意味着两个人的心融到了一起。 “戴上看看。”藤洛歪着头，笑意浓浓。 白露没有动，静静地捧着贝串，头微微低下，嘴唇微微努起。 藤洛咬住下唇，小心地伸出双手，轻轻捻起白露手心的贝串，他不敢触碰的白露白皙的手心，但他已感受到那里蒸腾着灼热的温度。 藤洛小心地上前半步。 双手避免触碰到白露滚烫的蝤蛴玉颈，小心地将麻线的两端系上。他能感觉到，白露如兰的气息急促热烈，吹在他的胸膛上；他能察觉出，自己手指对她墨卷云丝的每一次触碰，都能引起她的颤抖。 藤洛的双臂环着白露的脖颈，他不敢碰到她。但他能感觉到，白露如同静卧巢中雏鸟，虽没有振翅腾飞的勇气，却有着拥抱蓝天的渴望…… 白露埋首于近在毫厘的臂弯中，她听得到他“砰砰砰”的心跳，她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她舍不得放掉一丝气息，全都捕捉过来，穿过贪婪的鼻腔，吸进肺、吸进心里，不舍得呼出一丝一毫。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没有扎束紧实的青丝，在他呼吸的追逐下，起起伏伏。既像是顽皮地躲闪，却又始终舍不得躲远，害怕他找不到自己的踪迹。 她能感觉到藤洛全身上下传递出来的灼热，那简直就是一团熊熊烈火，可她，享受这份煎烤，宁愿葬身在这熊熊烈焰包围中…… 他用心研磨出的贝壳，贴到她如雪的肌肤上，瞬间便融为一体，仿佛就是天生出来的一般。 她享受着贝壳抚摸般的接触，这不是贝壳的触碰，是他、是他的心，轻叩着她的肌肤，希望她打开门，把他接纳进去…… “等我有钱了，给你换一串更美丽的。”藤洛终于系好了贝串，向后退了半步，轻声承诺道。 两个人距离拉得远了，但心却已经栓到了一起。 没有肌肤的接触，白露并没有感觉失望，因为她感觉到，藤洛的气息、藤洛的心血，已经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 她很满足。 白露努起嘴，侧歪的头摇了摇。“我只要这一串。” “嘿嘿……”藤洛傻傻地笑了，“等有新的，再加挂上一串，一串又一串，都给你挂上，看你脖子受得了受不了。” 白露使劲晃了晃脖颈，摆出一付你买几串我就戴上几串的模样。 突然，白露收起顽皮，盯着藤洛叫道：“把衣服掀开！” “干、干、干嘛……”藤洛懵了…… 第61章被人看见了 白露不由分说，揪着藤洛来到草铺边，将藤洛按爬到铺上…… 藤洛现在和白露方才的感觉一样，他感觉自己成了砧板上的羔羊，只不过，除了诧异之外，这只羔羊感觉很幸福…… 白露很有些野蛮地将藤洛鹑衣的下摆掀起来，露出古铜色、如岩石般坚硬的肌肤。 “咦？”白露疑惑地盯着藤洛的后腰，笋芽般指尖轻轻在藤洛的后腰上滑动，仔细检查着。 “咦？”白露又疑惑了一声，“翻过来。” “你、你不是要给我抓虱子吧……”藤洛抗议着，但还是顺从地仰面躺好。 “臭嘴小七！”白露咒骂着，指尖在藤洛腹肌沟壑间游走，俯下身子仔细检查着每一寸肌肤，“臭小七说你这里被扎伤了。” “哪有？他就会胡说。”藤洛心里暗笑，自愈术早已将伤处完全愈合，他享受着白露对他的检查，却不忍让白露因自己而担惊受怕。 “下次见到小七，看我怎么整治他！”白露恨恨地发着誓，却依旧认真地查看着…… “呀……”白露的手猛地捂住自己的小嘴，“你、你真的受伤了……” “没有啊……”藤洛挺起上身，低头查看。 白露手指着一处腹肌沟壑间不起眼的疤痕，埋怨道：“这不是？” 藤洛仔细看看，果然腹部伤处留下一块不明显的疤痕。自愈术是不会留下疤痕的，一定是自己昏迷时，江九天他们为了救自己，使用了创伤药。 “那可能是……”藤洛想撒谎说，那是以前落下的疤，但他不想欺骗白露。 “你啊……就不能不让人担心么？”白露将藤洛按躺在草铺上，手指围着疤痕，轻轻揉着，像是要把那疤痕揉化掉…… 藤洛的心已经化了。他享受着白露体贴的呵护，享受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触摸…… 他感觉到，有一滴滚热的水滴滴落在自己的肌肤上，那是白露的泪。 藤洛感觉到，那滴泪，在肌肤上散开，渗透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不想让白露感伤，他想要说点什么，他张了张嘴，突然楞了一下，他听到庙门外有声响。 白露还在执着地揉着疤痕。 “呃……咳……”一声尴尬地咳嗽。 白露像是受惊的鸟儿，蹿了起来。 进门的是阿睿，撞见两人温存一幕，阿睿却显得很无所谓，既没下作地再往这边瞅，也没无聊地跑出去，只是微微扭转头，让两人调整下情绪。 白露想跑，但身子抖着，腿迈不动步。 藤洛臊得满脸通红，赶紧起身整理好鹑衣。 看到白露羞臊得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的样子，藤洛挺挺身，一手环住白露的臂膀，轻轻拍了拍。 在藤洛的安抚下，白露颤抖渐止，可滚烫的身子却一时难以降下温度…… …… “老大，哦，白姑娘也在啊……”阿睿转过头来，尽力表现出“这根本不算事”的样子，但话语间还是显得不自然。 藤洛硬着头皮走过去走过去。“阿睿，你回来了……” 阿睿冲藤洛挤了挤眼。 “去！”藤洛悄悄扭头看看身后的白露，“有事？” 阿睿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藤洛明白，阿睿话不多，更不会像墨乞儿那样整天嬉皮笑脸，一定是有要紧事。 “露……姑娘，”当着阿睿的面，藤洛实在不好叫得太亲昵，“我俩出去说点事。”藤洛示意一下，带着阿睿走出庙门，来到庙外那片小树林里。藤洛把阿睿带走，也是希望给白露个机会，趁着这个档口离开，免得尴尬。 “出什么事了？”藤洛预感到，阿睿此次回来，一定和将军丐一伙有关。 果然，阿睿很直白地说道：“将军丐找人来对付你了，”阿睿顿了一下，盯着藤洛的眼睛道，“从东平府找的人，厉害角色。” 藤洛嘴角一撇，肩膀轻轻耸了耸，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他内心却难免紧张。他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担心身边的人。 将军丐本就是个打不死煮不烂的角色，他找来对付自己的人，必定更加霸道难缠。 来到凡间这段日子，藤洛经历的虽不多，但对人间的情义有了更多的理解。 他和墨乞儿间，是友情，也是兄弟般的情义，像和天上的死党小蒲一样。 他和江九天之间，像是亲情。虽然，江九天有很多藤洛不喜欢的地方，但亲情就是这样，有时，是不能用喜好和是非去判定的。 他和白露之间，藤洛已经爱上白露了，他还确信白露也爱上了自己。这份爱是对等的，是两颗相对着、快速奔跑的心碰撞到一起、融合到一起。藤洛喜欢这种感觉，享受这个过程。同时，藤洛还免不了嘲笑小蒲一番：爱，一定要经历“痛”才美好吗？未必！ 藤洛忍不住又想起另一个人青衫。 自己和青衫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如果说，白露是一块慢慢烧红的碳，那青衫就是渐渐冻起的冰。虽然，那晚在小树林中对话之后，青衫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了许多，透过冷艳的外表，显现了少女的顽皮，但藤洛还是觉得青衫难以接近。 她的冷艳、她的神秘，还有，把两人联系到一起的合作，契约一样的合作。这些，都让藤洛有莫名的不适…… “怎么了？”见藤洛半天没有答话，阿睿笑了。 “哦，没什么，他找人了，那就来吧。”经历过礁石滩血腥杀戮一幕，藤洛更加淡然了，对自己面临死亡的淡然，也有对杀戮他人的冷漠。 藤洛眼中划过一道阴冷之气。对手既然不肯罢休，那，来吧！ 阿睿好像十分理解藤洛。虽然一瞬间被藤洛眼中划过的戾气所震慑，但阿睿马上镇定下来。伸出手，显得很成熟的样子，轻轻拍拍藤洛的胳膊。 “我会帮你。”阿睿的话很坚决。 藤洛感激地点点头。 哦，对，还有阿睿。这个小伙子没有武功，真刀真枪动起手来，恐怕帮不上什么，但，他有一颗心，兄弟般仗义的心，这颗心仿佛就是藤洛自己的心。在人间结识的这些朋友中，阿睿是最后认识的，但藤洛最信任这个话语不多的小伙子。从他的身上，藤洛看到的仿佛是自己的影子。 第62章又被人看见了 将军丐的事，不仅牵扯到自己，还牵扯到和自己相关的每一个人朋友、兄弟、爱人…… 藤洛不能不谨慎。 阿睿所知道的消息也极为有限。藤洛考虑了一会，询问阿睿，将军丐是否知道了他已投奔到乞儿这边。 阿睿十分肯定地摇摇头。“我心里有数。” 是啊，阿睿是个难得的兄弟，虽然身上沾染上一些恶习，但藤洛相信，阿睿一定会改掉的。这个小伙子，虽然不会武功，但仗义、稳重，坚韧踏实，这些品质，是墨乞儿、江九天都不具备的。最难得的是，在肮脏龌蹉的丐儿堆里，阿睿仍能保持一个进取的心。 藤洛选择充分信任阿睿。 两人又详细商量了一下，决定让阿睿暂时再回到将军丐那里，尽可能多打听些消息，以便做好应对。 两人商量好，走出小树林。 令藤洛惊讶的是，白露竟然站在庙门口。 作为一个清白、持重、普通人家女孩的白露，和一个乞儿互生爱慕，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古往今来，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恋上穷困潦倒乞儿的故事数不胜数，最后修成正果、喜结良缘的，也大有人在。 白露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藤洛，并义无反顾地沿着这条路走了下去。 即便白露无所顾忌，即便天保一朝，早已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但，白露还是羞臊不堪。 因为一时担心藤洛，抛开所有忌讳，坐到藤洛身边，还用手指触摸了藤洛的肌肤。最难堪的是，两人亲昵的举动，竟然被后来的那个丐儿看到了！ 白露也算和丐儿阿睿认识，但碍于丐儿们恶劣的名声，白露是绝不会和他们接触，甚至话都不会说，见了面都要绕着走。 两人举止亲昵，虽然并没有过份之举，但对于白露这样的良家女孩而言，被人撞见，还是羞臊万分。 藤洛把阿睿领出去说话，白露也想趁机跑出去，但她还是选择留下来，等藤洛回来。因为她意识到，藤洛怕是又惹上大麻烦了…… “露……姑娘……你……”藤洛看到白露站在庙门口，反倒尴尬起来。 白露鼓着勇气站在这里等藤洛，见到两人回来，再次臊得满脸通红。 阿睿倒大方，斜着藤洛呲笑一声，低声道：“老大，那我先走了，你和露嫂嫂慢慢聊。”说完，猫腰躲过藤洛挥过来的巴掌，嬉笑着跑了。 这小子竟然用了“嫂嫂”这个词。 “你再敢胡说，看我不揍你！”藤洛冲着阿睿的背影吼了一声，表面声色俱厉，藤洛内心却很喜欢。 被阿睿再次调侃，白露反倒坦然了，不再避讳什么，等到藤洛走到面前，白露才慢慢抬起头，盯着藤洛的眼睛问道：“是不是有麻烦了？” 藤洛不会对白露撒谎，但也不想让她担心。稍微迟疑了一下，藤洛道：“露露，你放心吧，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白露向前一小步，两人离得更近了。白露伸手轻轻扯扯藤洛的衣角，轻声道：“你一定要小心啊……” 藤洛心头涌动一股莫名的暖意，他差点将白露揽进怀里，却还是克制住了。 “嗯，你别为我担心……” 白露怎能不担心？她为这份感情，担了太多的心，她真的想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好好向他哭诉一番…… 白露眼圈一红，身子微微一晃…… 突然，白露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藤洛被白露的举动吓了一跳，见白露满脸绯红，又很紧张的样子，藤洛侧目一瞅，只见江九天正低着头匆匆走了过来。 江九天走得很急，到了庙门口，才注意到藤洛和白露站在这里。 “江举人……”又在亲昵一刻被人撞见，莫说是藤洛，即便是小蒲一样的厚脸皮，怕也难免尴尬。藤洛不知该说啥，只是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招呼了一声。 “啊……你在啊……”江九天抬起头，满腹心事的样子，敷衍着答了一声，“哦，你也在啊……”江九天心不在焉地向白露打了个招呼，仿佛根本没理会藤洛和白露两人离得这么近有什么不妥。 还没等藤洛再搭腔，江九天已经匆匆进了院子。 藤洛疑惑地看着江九天的背影，又扭头看看白露。 白露原本羞于又被人家见到自己和藤洛亲近，但看到江九天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的紧张却舒缓了许多。 “我送你回去……”藤洛说道。 白露的嘴角翘得很美，喜欢听的话出自喜欢的人嘴里，远胜于世上最动听的乐曲。“别了，大白天的，叫人看见……” 白露嘴上这样说，脚步却挪得很慢。 藤洛“嘿嘿”笑着，跟着白露向县城方向走去。 白露家在城的另一端，天还很亮，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就这样慢慢走着。 白露不敢扭头看藤洛，藤洛也不敢太放肆地盯着白露。 两人都恨这三里多的路太短、太短，都希望能这样一直走下去。 离城门越来越近了，来往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回去吧，莫叫人看见……”白露不敢扭头，细若蚊声般说了一句。 “恩，我离远点，到了城门，我就放心了。”藤洛也好像自言自语样说道，渐渐放慢脚步，拉大与白露的距离。 前面就是城门了。 “呦？白姑娘，忙啥呢？”那个放高利贷的胡胖子不知从哪冒出来，对着白露嬉皮笑脸道。 白露楞了一下，没有搭理他，加快脚步放城门里走。 “白姑娘，别说你胡哥我没提醒你啊，你可得小心着点，千万莫叫那帮家伙把你卖了！”胡胖子快步跟上白露，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胡说什么？！”藤洛快步赶了过去，拦在胡胖子和白露之间。 “啊……”胡胖子方才没注意到藤洛跟着白露身后，猛然见了，吓了一跳。 藤洛阻住胡胖子去路，扭头看了白露一眼。 白露读懂藤洛眼神里的意思，城门附近人多，白露没有出声，盯着藤洛的眼睛，心里默默嘱咐一句，她知道，藤洛能看懂的。 白露转身快步走了。 “兄、兄弟……”胡胖子脸上肌肉抖了一下，“我、我没别的意思，我也、也是为白姑娘好啊……”胡胖子紧张地咧咧嘴，摆出一付没有恶意的样子。 第63章胡胖子的猜测 “大白天的，你胡说什么？！”藤洛不想和他纠缠，附近人来人往，话说多了，藤洛担心这家伙没准说出什么和白露相关的话题，毁了白露名声。 见藤洛的态度还算缓和，胡胖子心里稍微稳当了一些。“兄弟，咱是不打不成交，老胡我服你！”胡胖子谄媚地挑起大拇指。 “交情？免了！别的，不许胡说！”藤洛低声警告道。上次替江九天挨了胡胖子手下地痞毒打后，有几天时间，藤洛心里的怒火始终难以平息。即便是在修道成神之前，藤洛也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藤洛曾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狠狠教训胡胖子一伙。 拥有完美的自愈能力，地痞们的拳脚并未对藤洛造成太大伤害。随着伤势好转，藤洛也逐渐释怀了。胡胖子一伙的确可恶，但这事的根源，还是在江九天。 这件事在藤洛心底，已渐渐淡去，但今天再见到胡胖子，又听他方才对白露所说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在挑拨白露和自己之间关系。 藤洛心底的火再次被点燃了！ “嘎嘣！” 藤洛的拳头猛地攥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直盯着胡胖子。 胡胖子身子一抖，吓得险些跪倒在藤洛脚下。在藤洛眼中，他又看到了那团永不会熄灭的火！ “兄、兄、兄……弟，”胡胖子双手抓住藤洛一只胳膊，不停地颤抖，“哦，不、不不，大、大、大哥……”胡胖子哀求道。 看着胡胖子不成器的样子，藤洛的心软了。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眼中的怒火也慢慢压了回去，轻蔑地瞥了胡胖子一眼。 胡胖子赶紧讨好道：“我真的是为白姑娘好……” 藤洛怒哼一声。 胡胖子又是一阵哆嗦。“大、大哥，我没、没、没说大哥你，我是说那个老色……啊老江，不是个东西……” 听胡胖子又提起江九天，藤洛不禁疑惑。上次江九天筹到钱还了胡胖子高利贷一事，藤洛就有些心疑，而前些日子，在小树林里，青衫也提醒过，说江九天办事不牢靠。 现在正好可以问问胡胖子。 路上来往的人多。上次县衙一幕，再加上后来被胡胖子等地痞群殴，藤洛已成了通天县的“名人”。而胡胖子是通天县放贷的地痞，通天县百姓大多也知道他。过往的行人见这两个冤家站在城门口说话，都不禁驻足观望。 藤洛不想在这里和他纠缠，也是怕这个家伙口无遮拦，顺嘴胡说出玷污白露名声的话，便低声道：“咱们借个地方说话。” “啊……”胡胖子以为这个打不死的魔头终于要报复自己了，吓得噗通一声，竟然跪倒在地！ 胡胖子双手使劲摇着藤洛的胳膊。“大、大、大哥，我、我、我……” 胡胖子这一跪，不禁远处看热闹的百姓瞧不懂了，连藤洛都觉得很尴尬。“你干什么？！赶紧起来！”藤洛低声喝道，手腕一用力，将胡胖子从地上拎了起来。 “我不会为难你，就是想打听点事。”藤洛尽量让语气平和一些。 经过藤洛再三保证，胡胖子终于相信了。“大哥，要不我去城里的馆子，点上一桌酒菜，咱们边喝边聊，也算是给大哥你赔罪。” 胡胖子一口一个大哥，叫得藤洛又好气又好笑。藤洛自然不会和他去吃什么馆子，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把有关江九天的事问个清楚。 藤洛回绝了胡胖子的邀请，向旁边僻静处走去。 胡胖子迟疑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围观的百姓想瞧个热闹，有的忍不住跟了过来。 “看什么看？！”胡胖子吼道，“找死是不？！” 看热闹的见两人不像会动手的样子，均感失望和无聊，纷纷散去。胡胖子吼散了百姓，却有些后悔，如果到了无人地儿，这个打不死的魔头对自己下黑手可咋办？ 藤洛并没走太远，来到一棵大树下，藤洛很随意地坐下去。 藤洛轻松的样子，让胡胖子稍稍放了心，可还是不敢凑得太近，隔着几步蹲在藤洛面前。 “咱俩说说话，你离那么远干嘛？”藤洛对胡胖子笑了笑。 胡胖子挤挤脸上的肥肉，往前挪蹭了几步。 “大哥，我佩服你……”胡胖子一开口，就赶紧给藤洛戴上高帽，“上次，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千不该万不该对大哥动手，我该死我该死……” 藤洛不动声色地听他嗦，直到胡胖子装模作势要抽自己耳光，藤洛才摆摆手制止他。“行了，过去的事，我不计较。我问你，江九天的债还给你了？” “还了还了……” “他哪弄的钱？”这才是藤洛关心的问题。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啊……”胡胖子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往前探探身子，压低声音道，“我估摸着啊，没准和钱员外有关……” “钱员外？”藤洛记得当天江九天说钱是从钱员外处借的，如此看来，江九天倒没撒大慌。“听说钱员外是城里大户，怎么会借钱给他？” “这我就不好说了……有钱呗，爱咋花咋花……”胡胖子摇摇脑袋，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既有对有钱人的羡慕嫉妒，又有些不屑的样子。 藤洛听出他话里有话，盯着他的眼睛追问道：“你方才在城门口对白姑娘说的话什么意思？” “啊……大哥，你别误会，对白姑娘我绝不敢动心思，我知道白姑娘是大哥你的人……” “不许胡说！”藤洛喝住胡胖子，不自觉地用眼角扫视下四周。 “恩恩，不胡说，不过，我真的没别的意思，白姑娘是咱通天县有名的好姑娘，心善人美，做的豆腐更是一绝……” 别人夸白露，藤洛自然开心，但胡胖子那张臭嘴说白露，藤洛感觉别扭，赶紧让他打住。“说正事。” “啊啊，说正事。我真没别的意思，大哥，你相信我，我对那小倩姑娘，是真心的……” 满脸泛着油腻的胡胖子竟然露出一副纯情状，藤洛恶心得想吐。“别说没用的。” 胡胖子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低声道：“我怀疑啊，那老色鬼八成是把小倩姑娘卖了！” “你说什么？！”藤洛差点冲上去扭住胡胖子。 胡胖子吓得忙往后躲闪，一个趔趄，跌坐到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藤洛紧锁着眉头喝问道。 “真的和我没关啊……”胡胖子爬起来，赶紧给自己开脱，“是那钱府的人找我，让我不许再去找小倩姑娘，说什么小倩姑娘以后是钱府的人。啊呸！”胡胖子恶心地啐了口痰，“有钱就了不起啊？许他七老八十地惦记人家小姑娘，凭啥不许我明媒纳妾？！” 胡胖子嘟嘟囔囔，抱怨钱府仗势欺人，藤洛没心情听他抱怨，追问他从哪得到消息，说江九天把小倩姑娘卖了。胡胖子支支吾吾，却也说不大清楚了。只是说钱府派了人警告他，以后不许去骚扰小倩姑娘。所以，他推测江九天把小倩卖给了钱员外。 藤洛不敢完全相信胡胖子的说法，正如以前江九天说过的那样，小倩是雨嬷嬷的闺女，江九天有什么资格卖？ 再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藤洛让胡胖子回去。 胡胖子见藤洛不再计较那天的事了，松了口气，反倒巴结着和藤洛套近乎。 藤洛怎会和这种人走得太近，但考虑胡胖子在通天县人脉广，消息灵通，也就哼哼哈哈和他敷衍几句。 胡胖子又磨叨半天，终于站起来，一扭身，喊道：“哎呦，小七哥啊……” 藤洛转头望去，见墨乞儿正从城中走过来，不禁乐了：这个胡胖子还真会见风使舵，为了巴结自己，连对墨乞儿的称呼都变了。 墨乞儿见到藤洛和胡胖子在一起，很是疑惑。待胡胖子走了，墨乞儿连忙问藤洛，怎么和这种人交往。 藤洛把方才胡胖子说的告诉了墨乞儿。 “不会吧？！”墨乞儿有些吃惊。 墨乞儿说，钱员外在通天县可是有名的善人，怎么会做欺男霸女的事？一定是胡胖子这个家伙故意诋毁人家。 但藤洛还是很疑惑。胡胖子说的话虽未必都可信，但就钱员外出钱帮江九天还债的事，藤洛始终心存疑虑。 “这样吧，小七，你在城里熟人多，有时间侧面打听打听，老江这人，看着精明，办事却未必地道。” “哈哈，他要办事地道，能出哪事？”墨乞儿又拿船舱绯闻说笑。 “还是谨慎些吧。”藤洛也说不上自己到底顾虑什么。 “行，我办事你放心吧？”墨乞儿坏笑着问道。 “你呀……”藤洛伸出两个指头对准墨乞儿的双眼，“你要是把这双色眯眯的眼睛管好了，我就放心了。” “呃……”墨乞儿惊恐地看着藤洛，“你、你……那事不怨我啊……”墨乞儿以为白露一定把下雨那天的事情告诉了藤洛。 “啥事？”藤洛疑惑地看着墨乞儿。 “呃……没事……”见藤洛困惑的样子，墨乞儿确信下雨搬豆子那天，自己“偷窥”白露玲珑身材的恶行没有败露。既然没败露，那墨乞儿是打死也不会对藤洛招供的了。 藤洛不停追问，墨乞儿顾左右而言他，晃晃手里的米袋，张罗着回家烧饭…… 第64章武功和法术 藤洛来到破庙后，还是头一次在庙里生火烧饭。 乞儿们的饭菜做起来简单。破瓦罐焖上讨来的米，再把各种菜洗净，也用瓦罐炖上，加点盐就成了。 墨乞儿忙着淘米洗菜，藤洛悄悄嘱咐墨乞儿回避下，自己走进大殿。 大殿里，江九天蜷在自己的草铺上，脸冲着墙壁。听见藤洛的脚步声，江九天使劲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你给我起来！”藤洛知道他在装睡，踢了踢江九天的赤脚。 “干嘛……我困了……”江九天假装揉着眼睛，不情愿地转过神来。 “你起来。”藤洛的语调平缓，却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江九天像做错事的孩子，爬了起来，深深低下了头。 “别装了，你怎么了？”毕竟不敢完全相信胡胖子的话，藤洛没有直接追问小倩的事。 “真、真的没事……”江九天撒谎的底气明显不足。 “老江，你说过，我们‘居同院寝同屋食同灶，虽非同姓，却为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有事就该共同承担，是不是？” 江九天默默点点头，却又摇起头，叹起气来。 “有事说出来，”藤洛开导着江九天，“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咱俩可是在百户所同生共死过的。” 百户所之事，江九天也算是救过藤洛一命，藤洛不会让自己的兄弟再受委屈。 江九天被藤洛逼急了，跺了跺叫，叹口气道：“唉，真的没什么，就是、就是……你说她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看江九天的神情和说话的口气，藤洛明白了，江九天一定是和雨嬷嬷间闹了别扭。出门几天，江九天回来就急着去看雨嬷嬷，想必是亲热未遂，又遭了冷脸子。 “这样啊……”藤洛挠挠太阳穴，“两口子”闹别扭，藤洛还真没经验…… “她、她……”江九天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却欲言又止。 既然是“两口子”闹别扭，藤洛就不好多问了，看江九天好像很委屈的样子，藤洛也不好多说，拍拍江九天的胳膊，安抚他一番，不好在开口询问小倩的事。藤洛想，还是等墨乞儿那边打听到一些消息再说吧…… …… 乞儿吃饭不讲究，墨乞儿干活又麻利。很快，饭菜做好了，天也暗下来了。 三人吃过饭，江九天推说赶路乏了，要补觉。墨乞儿和藤洛闲扯了一会，也觉得无聊，早早回去睡了。 藤洛精神头还不错，等殿里两个人都睡了，藤洛站起身，活动活动周身关节，开始修炼乾阳三十六式。 乾阳三十六式，是至刚至猛的功法，招式只有三十六式，而且并不十分复杂。此功法的难度在于气息调运，习练者，需有扎实的内功做基础，以内力驱动招式，方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藤洛修习乾阳三十六式的时间不长，也没单独修习过内功，但千年的修行就是一种完善的修炼，远比凡人修习内功复杂的多。用不算很恰当的比喻讲，藤洛的内功修为，相当于凡人几百年勤修苦练的结果。 但，有扎实的内功修为，并不能代替对乾阳三十六式招法的修炼。 乾阳三十六式的招法不复杂也不花哨，练熟很容易，难点却是在于招法与气息调运的配合。需要通过修炼，先贯通各条经脉，再将整个经脉系统完全畅通，是内力的调运畅通无阻，才能发挥出乾阳三十六的巨大的威力。 这个功法，是藤洛在天庭上自修的。天庭的神仙们，更注重的是各种花哨奇妙的法术，还有的醉心于研究各种法宝。 法术法宝，与传统功法相比，是“巧”与“拙”的差别。 神仙到了一定级别，便可修习法术，根据个自特点和喜好，修炼“杀、驱、魅、卜、咒、变、降、御、遁”诸般法术，还包括衍生的各类五行法术，而到了更高层次，还可以修习“时、天象、受身”诸法。 法宝，是法术的衍生，修习法术有成的神仙，会将法术注入到一些物件上，就成了法宝，也称法器。从某种意义上说，法宝不过是大神们无聊时制作的玩具。 只要地位达到要求，神仙便可修习法术，而法术的获得和施放，远比藤洛修炼的乾阳三十六式功法简单、便捷。因此，天庭神仙们更醉心于获得法术，而不是修炼功法。 藤洛在天庭的地位低下，没有修习法术的资格。被分派去做了大罗宝树护法，藤洛便规规矩矩地按要求修炼功法。 只是，因天庭少有人修习功法，藤洛只能依照记载功法的典籍自学。没有人指点，乾阳三十六式的进境很慢。好在千年修行，锻造出藤洛不急不躁的性格，自己慢慢琢磨、慢慢领会，反正时间很多，大不了一个经脉一个经脉打通就是了。 凭借着良好的心态，和千年修行根基，藤洛在天庭时，便突破了乾阳三十六式第一层境界。过了这一关，他对这种朴实的功法的领悟更深了。根据典籍的记载以及他自己的领悟，他相信，如果能将乾阳三十六式修炼到六层境界，便可具备与低级法术相当的效力。据说，天庭中，有一个执着的神仙将此功法修炼到第六层境界。 那么，如果修炼到第九层境界呢？典籍上没有记载，也没听人说过，藤洛属于初窥门径，对于第九层境界的威力，他无法预见，但他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努力，一定会有收获，而乾阳三十六式第九层境界，也并非遥不可及。 …… 藤洛谨慎地地调整着内力的流转。 乾阳三十六式的修炼，重在打通十二正经，还有八条奇经，也就是包含“任督”二脉在内的通称的“奇经八脉”。 藤洛仅仅修炼到第一层境界，尚未有任何一条正经或奇经打通。他小心地调节着内力的运转…… 当内力沿足少阴肾经由下至上运转，行至商曲穴，突然发生阻滞…… 藤洛心头一紧，赶紧静气平心，不敢逞强。 这个位置，正是在礁石滩时，中枪受伤的位置。 “千万不要经脉受损啊！”藤洛暗暗祈祷，若是经脉受损，势必影响以后的功法修习。 藤洛调整好情绪，重新调运气息，再次将内力牵引至足少阴肾经…… 第65章坚韧的收获 藤洛小心谨慎地体会着内力的流转，不敢强行引导，更不敢贸然冲击商曲穴…… 内力沿气穴、四满、中柱至盲俞，行至商曲，又出现阻滞情况，无法贯通…… 藤洛慢慢收功，缓缓将体内聚集的内力散去。 “难道真的伤了经脉？”藤洛心头渐沉，额角也渗出汗珠。 如果伤了经脉，去哪里医治藤洛都不清楚，如果伤得过重，会不会影响以后的修炼？即便有千年修行，藤洛也难免紧张焦虑…… 藤洛茫然无措地坐回到台阶上，难道，辛苦修炼就要中止了吗？如果是这样，那是足够令人崩溃的。 到了天庭，成为大罗宝树护法，藤洛将业余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修习乾阳三十六式，如果就此中止，那不仅意味着以前的修炼彻底荒废，是否还预示着藤洛今后再也无法修炼了？ 虽然，武功功法对于神仙来说，并非必须修习的功课。但藤洛的性格是坚韧，就如同他前世紫藤萝一般。 在森林里，藤洛之所以能从一同修行小伙伴中脱颖而出，所依靠的就是坚韧。深深的主根，很少旁支侧根，藤洛修行的每一步都非常扎实。 既然认定了修习武功，藤洛绝不会轻易放弃。 对！绝对不能放弃！ 藤洛下了决心，即使有风险，也要再次尝试，绝不能这样放弃！ 藤洛不是莽撞之人，即便下了决心，也要认真思索。回味方才两次内力受阻，内力行至商曲穴，虽有阻滞之感，却没有其它不适的感觉，会不会是受伤后的正常现象，也许不会有太大影响吧？ 藤洛反复思量，可惜，身边没有兼通武功与医术之人，藤洛只能凭借粗略的经脉知识及对乾阳三十六式的理解，加以判断。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藤洛思忖着。 应该可以尝试运力冲穴。 藤洛终于决定，冒着损伤经脉的风险尝试再次冲击商曲穴。 藤洛站起身来，认真做着准备活动。运功冲穴，看似简单，实则风险极大，一不小心，可能整条经脉受损，若是内力失去控制，周身乱撞，甚至可能伤及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 避免发生悲剧的首要一点，是做好准备，尤其是情绪的调整，紧张、兴奋、急躁都是大忌。 藤洛在院子里慢慢走了几个来回，又坐下来，尽量放空思绪，将情绪调整平稳。 藤洛站到院中，四处巡视，以免有杂物、杂声干扰修习。 静悄悄地，只有殿里二人渐起的鼾声。 藤洛犹豫一下，悄悄出了庙门，向小溪边走去…… …… 小溪边一块大青石，乞儿们平日在此晾晒衣物，洁净、平整。 藤洛缓缓踏上青石，站定，挺膝，两脚脚跟内侧相抵，脚尖外撇，身体正直，头顶百会穴与裆下长强穴成直线，双目平视，定心凝神。这是乾阳三十六式的引导式。 双手向前分抬至胸部，双掌合十于胸前檀中穴。 静立片刻，双掌由胸前向体侧平伸，手心向上，双臂平直，两足跟翘起，瞪目平视，心平气和。 静立。 缓缓吸气，腹部微微内收，此乃修习乾阳三十六式的腹式逆呼吸之法。 双掌上抬，与双肩同宽；双肘微曲，掌心向上，尽力上托；轻轻咬齿，舌抵上腭…… 一股微暖气息自足底涌泉穴升起，经然谷、照海穴缓缓上提，沿足少阴肾经下肢诸穴直至腹部四满、中柱…… 内力运转顺畅，再次提到盲俞穴…… 下一处穴道，就是两次出现阻滞的商曲穴。 至盲俞穴之前，内力均系自然流转，此番再次抵达商曲穴，藤洛有意识地用意念引导着内力…… 藤洛感觉到内力行至商曲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住…… 屏气，凝神，引导…… 突然，藤洛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特，很微弱，但却令藤洛不禁轻抖了一下…… 瞬间！ 那种奇怪的感觉消失了！ 内力仿佛从闸门中释放出来一般，畅快地越过石关、阴都诸穴，直抵胸部、足少阴肾经二十七穴之终点俞府穴…… 藤洛一惊！随即又是一喜！ 惊得是，方才内力冲过商曲穴时，那种感觉十分凶险！ 喜的是，内力竟然顺畅贯通整条足少阴肾经！ 藤洛不敢完全相信，仔细体味着…… 内力到达俞府穴，仿佛雪落苍茫、江河归于大海，缓缓地散于周身…… 难道…… 难道商曲穴的阻滞，竟然是打通足少阴肾经的关键所在？！ 藤洛先是感觉四肢百骸有一种苏麻畅快之感，紧接着，疲惫之感袭来。 藤洛不敢大意，缓缓坐下，双足跏趺，左足置于右腿上，再将右足置于左腿上，成金刚坐。 脊背正直、两肩舒张、手结定印于脐下，头中正、眼微闭、舌抵上腭…… 十二正经畅通，奇经八脉毫无阻塞，缓慢引气于周身，上行、等住诸气汇于持命气，顿有五气合一觉悟之感…… 不自觉间，藤洛面露微笑，注意力只关注于吐出之气，正所谓守息即定。 诸多不适、不洁之气缓缓吐出，渐入空灵之境…… 少顷，疲惫之感渐消，四肢百骸无比顺畅舒适…… 吐出最后一口污浊之气，藤洛轻盈地站起来。 再次运内力于足少阴肾经，经商曲穴时，再无阻滞之感。 藤洛微喜，掌心向上，抬双臂于胸前，双掌外分，双肘微曲，舌抵上腭，亮睁二目，双足外开成马步，双掌似托重物提至胸前，稍定，运内力于双臂再至双掌…… 缓缓站直双腿，提左膝，双掌于胸前交叉划过，右手平摆至身体侧后，手心向下成勾手，左掌挑成立掌，掌心向外，猛地向前推出！ “呼！” 一股刚猛掌风涌出！ 掌风虽不厚重绵长，但威势远胜于从前！ 藤洛收招肃立，仰面向天，一声清啸冲天而起…… 这啸声，如青龙出水，似雏雕振翅，直达天际！ 岸边草木，无不为之侧目；溪中流水，难免驻足致敬！ 苍茫夜空，仿佛闪过一道五彩霞光；璀璨群星，纷纷点头赞许！ 藤洛没有想到，自己冒险尝试突破商曲穴的阻滞，竟然达成奇效，足少阴肾经已被打通！苦练良久的乾阳三十六式，终于跨过最艰难的一道障碍，升至第二层境界！ 第66章打通一条经脉 武功境界的突破竟然来的如此突然，这是藤洛完全没有想到的。 成功，值得欢喜，但藤洛不会得意忘形。大喜大悲是修道及习武的大忌，藤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况且，武功取得突破，看似简单，实则也蕴含极大风险。 这种跨越台阶般的突破，对身体各处经络均有冲击，方才藤洛尝试着推出一掌后，疲惫之感顿生。 必须平息静气，吐纳修炼，方能养护经络，稳固提升的成果。 再次以七支之法，跏趺而坐，平心静气，安详宁谧，守护经脉，稳固修行…… 由于没有前辈指点，藤洛学习乾阳三十六式，是按照典籍自行修习的。 乾阳三十六式，并没有严格的境界划分。所谓九重境界，是藤洛根据典籍中记述的不同修习阶段，自己划分出来的。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设定更加切合实际、更加容易达成的目标，这是藤洛在千年修行过程中，总结出来的自我激励的办法。针对每个修行阶段，为自己设定有一定难度却又很现实的目标，这样，在修行时，才会不时体会到成功的快乐感觉，不至于让漫长的修炼消磨掉耐性。 藤洛是根据修炼需要经历的几次突破，划分出乾阳三十六式各个境界。之前的第一境界，不过是学会了气息调运，也就是可以自由支配内力的运转。 藤洛有着千年修行，早已积淀了深厚的内力。但积淀内力并不能随便施放内力。内力的施放，需要通过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 藤洛体内深厚的内力，如同拥有巨大轮子并载满重物的车子；而体内经脉却如同田间狭窄的田间小路，既没有大车通过的宽度，又无法承受满载车子的碾压。 如果强行将内力灌注到狭窄脆弱的经脉中，轻则经伤脉损，重则经崩脉断，致残甚至死亡。 而今天的意外突破，便是将十二条正经中的足少阴肾经打通。 虽然，这只是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中的一条经络，但却意义非常。 十二条正经，依手足、内外、前中后划分成六对经络。 手三阳三阴分别是：手阳明大肠经与手太阴肺经，手少阳三焦经与厥阴心包经，手太阳小肠经与手少阴心经。 三对手阴阳经络互为表里，分别位于体外侧与体内侧。 足三阳三阴分别是：足阳明胃经与足太阴脾经，足少阳胆经与足厥阴肝经，足太阳膀胱经与足少阴肾经。 三对足阴阳经络互为表里，同样位于体外侧和体内侧。 藤洛今天打通的，就是足三阳三阴中的足少阴肾经。能够打通一条经络，便是藤洛总结的，进入了修炼乾阳三十六式中的第二境界。 手足各三对，共六对经脉。依次，打通其中一对经络，藤洛将其划分为一个境界，分别对应第二境界至第七境界。而第八层境界，需要打通奇经八脉中的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跷脉、阳跷脉六脉。至于最高的第九层，则需要打通任督二脉。督脉，与六阳经相关，称为“阳脉之海”；任脉，与六阴经相关，称为“阴脉之海”。 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全部打通，则如同在体内夯筑起宽大的官道，承载内力的大车便可畅通无阻，随意念导引，自由运转，随意施放。 …… 今晚，藤洛打通的是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中的一支足少阴肾经，只能说是刚刚步入第二层境界，属于小有所成，还需要打通足太阳膀胱经，方能达到第二层的“大成”程度，但这却是极具意义的开端，相当于找到了开启经脉之门的钥匙。 不仅如此。 打通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的效果不仅限于提升乾阳三十六式的威力，也会为修习其他功法奠定坚实的基础。经脉俱通，加上深厚的内力，再修习其他武功，只需熟练招式和内力调运方式即可。 正因如此，打通足少阴肾经这一条经络才令藤洛欣喜不已。 藤洛坚信，只要坚持下去，不断努力，自己一定能把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全部打通。 藤洛还相信，如果做到这一点，凭借着千年修行积淀的内力，这样的武功完全可以和天庭上那些醉心于法术法宝的神仙们抗衡。 而如果自己的神格提升，获得修习法术的资格，那么，深厚扎实的武功基础，也势必对施放法力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 想到这一层，藤洛难免内心的激动，几欲再次跃起身来，仰天长啸。 打坐调息，最忌心浮气躁，藤洛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正触犯了禁忌。 马上，体内的气息现出紊乱之相，藤洛赶紧努力摈除头脑里的杂念…… 杂念易生不易除，正如同人容易沾染恶心，却难以改正恶习一般。 好在藤洛修行根基扎实，很快再次进入空灵之境，体内气息渐渐平稳…… 不过，当气息再次运转到足少阴肾经的商曲穴时，藤洛再次感觉到一丝异样。不是之前的阻滞之感，而是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方才突破商曲穴时，曾出现过一次。非酸非麻，非痒非胀，也不是阻滞感觉，很奇特，也很微妙…… 藤洛身子不禁抖了一下，也如同冲穴时那样不自觉地抖动…… 这种微妙奇特的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但藤洛的额角却再次渗出汗滴…… 藤洛努力调整气息，将紧张不安之感摈除，再次尝试运气于商曲穴…… 还好，没有再出现那种奇特的感觉。 藤洛的心安稳下来，他最怕的是，自己冒险冲击商曲穴，造成自己未曾察觉的损伤。毕竟，打通周身诸经脉，未经任何指点，完全是藤洛自修自习。而具体到应该先打通哪对经脉、哪条经脉，藤洛更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完全是顺其自然。 至于为什么第一条打通的会是足少阴肾经，藤洛觉得，这应该和礁石滩一战，商曲穴附近受伤有关。 因为那里有伤，内力运转到商曲穴时，藤洛才会不自觉地提高了注意力，因而才注意到那里的阻滞之感，也才冒险尝试突破那层阻碍。 藤洛再三尝试调运气息，商曲穴均未再有异样感觉。 藤洛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吐出一口气，才发现，天边已显出鱼肚白。 经过一夜修炼，吐故纳新，藤洛感觉体内浊气已除，身体轻盈，比沉睡一宿更感精神倍增。 藤洛轻灵地从青石上跃下…… 不远处，一个人正往小溪边走来，却被藤洛吓得一抖…… 第67章劲敌要到了 走过来的是迷迷瞪瞪的墨乞儿。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我说，你啥时候起来的啊？”墨乞儿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问道。 听说藤洛在小溪边练了一宿功，墨乞儿嘟囔道：“你不是走火入魔了吧？大半夜不睡觉，真是的……” 墨乞儿是来小溪边打水的，藤洛看他迷迷糊糊的样子，接过陶盆，打了水，两人并肩往破庙走。 藤洛将武功修为提升了一个境界，但为了避免过于兴奋而搅乱气息运行，整整一个晚上，藤洛一直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现在，内力已经运转顺畅了，又遇到了墨乞儿这样一个可以分享喜悦的兄弟，藤洛实在忍不住了。 “哎，有件好事说给你听啊！”藤洛虽然竭力抑制，仍禁不住眉飞色舞。 “咋？”迷迷糊糊的墨乞儿终于瞪大了眼睛。 “可不许对别人说啊……”藤洛神神秘秘道，“包括露姑娘。”藤洛特意强调一句。 墨乞儿人生最大的乐趣，无疑是收集各种八卦消息了，听藤洛说，这消息连白露都要瞒着，墨乞儿瞬间两眼瞪得溜圆，连连点头。 “我练的功法，突破到第二层境界了！”藤洛的声音虽小，但明显带着激动的颤音。 “啊？！”墨乞儿张大嘴巴盯着藤洛…… 藤洛兴奋地冲墨乞儿做了个鬼脸。 墨乞儿皱皱眉，挤挤眼，问道：“到第二层有啥用？每天可以少吃一顿饭？还是干脆辟谷，不用吃了？” 这一瞬间，藤洛生出一股冲动，他真想用墨乞儿试试乾阳三十六式新境界的威力！ 这个家伙，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说出最恰当的话，一击而中要害！藤洛现在的感觉，就如同历尽艰辛万苦登到巍峨山巅，正想振臂高呼，却被墨乞儿一脚从山上踹了下来。 最可气的是，墨乞儿用言语偷袭，别人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而且也没机会防备！ “一边去！不和你说了……”藤洛本想把满心欢喜和墨乞儿分享，却被他一番胡言乱语噎了回去。 不过，墨乞儿的胡言乱语也不是没有一点作用，藤洛气恼过后，又想起正事，催促墨乞儿抓紧去了解下江九天从钱员外处借钱还债，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墨乞儿哈欠连天的应允着，也不知他到底听清藤洛的话没有…… …… 墨乞儿和江九天开工乞食去了，藤洛推脱不饿，不想吃饭，没有出门。 武功突破的喜悦，非常人可以理解，藤洛要趁破庙里没人，再享受享受那种畅快的感觉。 昨夜调息运气，今天白天，正好趁破庙里没人，练习一下阳三十六式的招法。 阳三十六式，由技击招式十八式重阳掌和吐纳十八式乾坤功组成。每一招技击之法，都配合相应的吐纳运功招法。 藤洛昨晚练的，是乾坤吐纳功。 来到凡间后，藤萝始终没练习重阳掌，也就是技击招法，因为重阳掌，属于大开大阖的刚猛招式，需要有较为开阔的场地，才方便纵跳劈踢。 重阳掌掌法并不复杂，也不华丽，甚至可以说是简单、朴拙。 普通人若是修炼了重阳掌，其威力不会比罗汉拳这种普通外功拳法更大。但是，在乾坤功的配合下，朴拙的重阳掌便能发出巨大的威力。 藤洛在院子中间站定，左脚向前迈出半步，脚跟着地，双手于胸前对立，缓缓向前推出，似慢慢推开大门一般。此乃乾坤功第一式“乾乾翼翼”。 内力在阳功导引下，缓缓聚集。 藤洛左脚变实步，抬右脚跟进，同时，双掌收回身前，成抱球状。 内力灌注双臂，藤洛鹑衣衣袖猎猎鼓动。 “呼！” 藤洛的双掌猛地在身前交叉，一上一下、一虚一实，分击左右，此乃重阳掌中招法阴阳交错。 藤洛双臂舒展，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双臂于体前如车轮状挥动，内力集聚愈发充足。此乃乾坤功之浪荡乾坤招式。 藤洛左脚前右脚后，大跨步纵跳，脚一沾地，立即以腰为轴，拧身回头，双掌自下向上向前推送…… “嗡……” 这看似笨拙的一招，竟然带起“嗡嗡”劲风，此乃重阳掌又一招式，名曰“鲁阳挥日”。 以往施放鲁阳挥日，掌风迅捷而锐利；今天却浑厚许多，只是由于藤洛刚刚取得突破，对内力的控制尚不能挥洒自如，因此掌风短促，声音也略显沉闷。 不过，这已经令藤洛欣喜异常。 再次催动内力，将之全部灌注于双臂，藤洛双掌齐推…… “嗡……” 一股更加浑厚的罡风涌出…… “咣当……” 罡风激荡，庙门残存的小半扇门板竟然被掌风扫荡得不住摇晃。 “啊呀……”庙门外有人惊呼一声。 伤到人了？藤洛赶紧收功敛气，定住身形。 只见门外一人探头探脑。“妈呀，老大你折腾啥呢？” 来人是阿睿。 藤洛的功力还没霸道至隔空伤人的地步，阿睿只是吓了一跳，并没受伤。 “老大，消息打听清楚了，他们从东平府请的人到了，好多人。”阿睿向藤洛汇报道。 “来了？好啊！”武功突破，藤洛豪气更增，体内真气尚未完全收束，不自觉又在周身涌动，破旧的鹑衣猎猎鼓舞，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金芒。 阿睿感受到藤洛的气场，赶紧退后两步，惊讶地瞧着藤洛。 藤洛的鹑衣飘舞，整个人像要飞升起来一般。 “哇！老大你太厉害了！”阿睿羡慕地说道，“这是啥功夫？教教我行不？” 藤洛收敛真气，脸色恢复正常之相，微微一笑，道：“这功夫，你现在学不了。” “唉，是啊，以前也有武师说我不是练功的材料。”阿睿满脸失望，“不过老大您放心，我阿睿没武功，一样是条好汉。”阿睿在墙边捡起半块砖头，垫了垫，感觉不是很顺手，又换了半截木方。 “我跟着你，灭了那帮杂碎！”阿睿拍着胸脯说道。 藤洛笑着拍拍阿睿的肩膀，拉他坐到台阶上。 “他们找了什么人来？” “总共有九个人，不过八个是小跟班……” 藤洛点点头，很欣赏阿睿办事的仔细。 “领头的那个，叫‘阔爷’，派头大得很……” 听名字就不是个善茬，还带了小弟，藤洛需要认真应对了…… 第68章有难一人担 将军丐找来帮手，恐怕难免一场恶斗。打架，藤洛不怕。但他不能不考虑一下这件事的影响，对同是乞儿的兄弟们的影响，当然，也包括对白露会有什么影响。 藤洛寻思片刻，让阿睿立刻去把墨乞儿和江九天叫回来，又吩咐阿睿，继续回将军丐那边了解情况。 墨乞儿和江九天很快赶回破庙。 藤洛把将军丐从府城找帮手的事简单说了，两人脸上显出紧张和不安，但墨乞儿还是很仗义地拍拍胸脯，表示愿意和藤洛“有难同当”。 江九天却有些慌乱。在公堂上，和县令师爷辩论律例，他挥洒自如，甚至很有些狂妄。但，现在要挥拳弄腿打架，甚至可能棍棒板砖乱飞，江九天就没了底气，心里也没了章法。喃喃地瞎出着主意，甚至建议去县衙“报官”。 文人嘛，外强中干，临阵有畏缩之意，并不出乎藤洛意料。 藤洛笑着表示，和将军丐之间的事，自己会独自担当下来，让二人不必惊慌。 藤洛如此说，江九天倍感惭愧，鼓足了勇气，和墨乞儿一起嚷着，要和藤洛“共患难”。 “没那么严重的。”藤洛安慰着两个人。他早已打定主意，尽量不让兄弟们搀和进来。 藤洛早有安排，郑重地命令江九天去蚂蚁窝暂住几日，照顾雨嬷嬷母女俩儿。这样的理由，既保全了江九天面子，又能避免他卷进来。 劝走了江九天，藤洛转头看着墨乞儿。 “老大，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为我们着想，但我……”墨乞儿有些哽咽了，“是死是活，我都陪着你就是了……” 墨乞儿能这样说，藤洛很感动。 藤洛尽量控制着情绪，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一些。“小七，你不能在这，你要帮我一个忙。” 墨乞儿含泪点点头。 藤洛让墨乞儿去照顾白露。 “我警告你啊！不许进她家，也不许让她看到你！”藤洛用玩笑的口吻警告墨乞儿。 墨乞儿当然知道分寸。白露和雨嬷嬷不同，自己也不是江九天。照看白露，只能远远地在白露家附近守着，有什么情况，要赶紧通知藤洛。 墨乞儿明白，让自己照顾白露，虽有藤洛放心不下白露的一面，重要的，也是怕给自己招惹麻烦。 墨乞儿还想煽情几句，藤洛挥挥手打断了他，神情不容商量。 “小七，你就吃些辛苦，露宿几日吧。”藤洛双手用力捏了捏墨乞儿的双肩。 为不要让白露担心，他嘱咐墨乞儿远远地守着就行，千万不要打搅到白露。通天县地处王朝东南，气候温暖，露宿对于乞儿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墨乞儿只得用力点点头。“那……那她要来这里呢？” “你想办法阻止她就是了。” “还有……”藤洛送墨乞儿出门前，又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先不要告诉她。”藤洛盯着墨乞儿的眼睛嘱咐道。 这句话，藤洛说得有些悲凉，墨乞儿明白藤洛面临的风险，“无论发生什么事”自然包含最坏的情况…… “替我照顾好她……”藤洛努力微笑着。 这一句，在墨乞儿听来，无疑是留下遗嘱。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个嘴角向下一撇，泪水淌了下来。 “老大……” “哭个屁！滚蛋！”藤洛骂着墨乞儿，却感觉自己的眼睛也已经湿润，他不能让墨乞儿看到自己的泪水，抬脚踢向墨乞儿的屁股。 墨乞儿抹着泪水，没有躲闪，却还是被藤洛连推带搡哄了出去…… …… 打发走了江九天和墨乞儿，藤洛在院里站了好一会。 他不知道自己将独自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但这不重要，无论怎样的对手，打败他就是了！ 仰面向天，藤洛发出一声清啸！ 这啸声，如离弦利箭，直冲天际！尘世间一切烦杂声响，瞬间被啸声激荡得无影无踪，时空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一般。 “簌……” 院里古老的银杏树，有一片干枯的叶子缓缓飘落下来…… 藤洛走过去，小心地捻起枯叶，放到鼻下闻着。如此亲切的味道…… 藤洛走进大殿，小心地将江九天墨乞儿还是青衫的那些家当破盆破罐整齐摆放到大殿一角，又把三人的草铺分别拢起，覆盖到那些盆盆罐罐上。最后，将殿外自己的草铺抱进大殿，摆放在显眼的位置。 拿起自己的那只大碗，藤洛想起了死党小蒲。 翻过大碗，双手捧好，一丝微弱的光芒闪动两下，便暗淡了下去。 藤洛有些失望。 如果……如果真的过不去这一关，难道都不能和小蒲再说点什么、逗逗嘴了吗？ 这无疑是遗憾。 藤洛摇摇头。他突然想起，前些天去海边时，自己曾和江九天讲过大碗的秘密。如果，自己真的遭遇不幸，希望江九天他们能通知小蒲一声吧。藤洛微微一笑，起身将大碗藏进草堆里。 藤洛坐回到草铺上，突然咧嘴乐了。也许，不需要江九天他们通知，小蒲有着数不尽查不清的“白毛”呢，那些满世界飘散的白毛，是“小间谍”，如果小蒲想打听自己的消息，他一准有办法。 藤洛笑了。 方才收拾草铺，有很多枯干的草杆散落在大殿地上。藤洛再次站起身，拿起扫帚，认真的打扫…… 扫到门口时，藤洛不禁想起初次见到青衫时，她便是用扫帚将自己“扫”出大殿的。 想到这一幕，藤洛不禁摇头笑了笑。 青衫，这个古怪神秘冷冰冰的俊俏丫头…… “呀！”藤洛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虽然把江九天、墨乞儿还有白露的事情安排妥当了，但他忽略了青衫！如果将军丐一伙找上门来，碰巧青衫回来，岂不是麻烦了？ 冷艳的青衫，连藤洛都难以抑制多看几眼，色眯眯的将军丐岂能不垂涎？还有那个从府城来的什么“阔爷”，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和将军丐混在一起…… 如果青衫撞见，该怎么办？ 藤洛眉头蹙起，庙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第69章阔爷派头不小 “就是这儿！这就是他们的狗窝！” 随着叫嚣声，将军丐首先出现在庙门口。 “哐！” 将军丐抬起右脚，猛地踹在庙门上。 庙门早已残损，只剩下窄窄的一条，将军丐为了显示霸气，用力极猛，狭窄的门扇无法卸去将军丐的蛮力，门扇快速激荡，将军丐收势不及，踉跄地冲进院里，虽极力控制，还是摔了个狗啃泥。 这家伙倒也皮糙肉厚，哼呦两声，爬了起来，见院子里没人，冲着大殿里喊道：“都他妈给老子滚出来，迎接阔爷！” 天尚早，院子里阳光很足，大殿里阴暗无光，将军丐没看到藤洛正端坐在大殿中央，藤洛冷笑着看着他出丑。 将军丐喊完，侧身站到门侧，点头哈腰，做出请进的手势。 四个膀大腰圆的丐儿，趾高气扬走进庙门，四个人身穿鹑衣，只不过衣服的面料远比将军丐一伙考究。走到院子当中，正对着大殿一字排开，都岔开双脚，抱着膀子，一般的姿势。 藤洛缓缓站起身，慢慢走到殿门口。 四个丐儿的眼神都向上瞅着大殿的房檐，好像无视藤洛的存在。 藤洛只看这个四个膀大腰圆的丐儿走路的姿势，便断定都是空有蛮力，根本没什么功夫的家伙。藤洛挠挠太阳穴，随随便便地问道：“你们谁呀？来我家干嘛？” 将军丐两次被藤洛教训，此番见了，仍心有余悸，两颊痉挛般抖动一下，但很快恢复底气。“你他妈敢打老子？今天，叫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将军丐使劲撸了撸袖子，却不敢上前。 藤洛懒得瞧他，倚着大殿门框。感觉左腿小腿内侧有些痒，便学着墨乞儿的样子，抬起右脚，在左腿上蹭了蹭。 “哎呀！还他妈这么猖狂！”将军丐被藤洛的举动激怒了，伸手指点大骂，“把老色鬼和小憋七都他妈喊出来，老子今天要一股脑收拾了你们！” “哎……我说……你儿咋就改不了吃军儿俸的臭毛病儿？”一个软软的、怪异的声音从庙门外传来，一个矮胖子缓步走进庙门。身后，还跟着四个丐儿，其中两个丐儿，一个捧着一把紫砂茶壶，一个夹着一个四脚木凳。这四个丐儿也穿着和前面四人同样的鹑衣。 再后面，便是将军丐一伙的其余丐儿，有七八个人，阿睿跟在最后。 打眼便知，矮胖子是这群丐儿中地位最高的。此人并不算很胖，但个子极矮，便显得胖了。矮胖子留着山羊胡，身穿一件长袍，藤洛不识得是何面料，但见衣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想必一定是高档丝绸。奇怪的是，原本光鲜的新衣，却在正面显眼位置缝缀了几块补丁，而那几块补丁，看着也是高档材料裁减，刻意缝补上去的一般。 这一定就是那个“阔爷”了。而在阔爷前后的八个衣着相同的丐儿，定是阔爷的手下了。 拿木凳的手下将木凳摆放在院子正中央，又谦卑地在阔爷背后躬下身，帮阔爷撩起长袍的后面的下摆，以免被压皱了，阔爷这才慢慢坐到木凳上。 另一个手下赶紧躬身奉上茶壶，阔爷接过茶壶，“吱溜”喝了口茶，手中盘着文玩核桃，笑眯眯地看着藤洛。 打阔爷一进院，藤洛心头就是一紧。 在天庭闲暇时，藤洛曾翻阅过不少武功典籍，里面有对练武者修为的描述。 通常来说，像阔爷几个手下那样，走路脚步轻重不一者，多是刚刚接触武功的。而修习到一定程度，脚步便会愈发轻盈，但却十分扎实，藤洛见过的那个黑衣人就是这样。而按典籍上记载，达到最高境界的习武之人，通常给人返璞归真之感，很难从其走路的姿态、步伐看出其功夫深浅。阔爷，就给藤洛这种感觉，从阔爷进门走的几步看，胖胖的身子，脚步却似很轻浮、没有根基、不会武功一般。 但阿睿曾说，将军丐请来的阔爷名头不小，难道，这个矮胖子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藤洛预感今日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阔爷进了院，将军丐更加嚣张了，横着膀子撸着袖子走向藤洛。忌惮藤洛的厉害，纵有人撑腰，将军丐还是不敢凑得太近，指着藤洛吼道：“你他妈是聋了还是被吓傻了？赶紧把老色鬼和小憋七都叫出来迎接阔爷。”将军丐大拇指从肩头向身后阔爷的方向指了指，“你们给阔爷磕响头，再给老子磕头赔罪，今天兴许能饶了你们的狗命！” “这里没别人，他们都被我赶出去了，这里是我一个人的家。”藤洛淡淡地道，他无视将军丐，却始终在观察着阔爷，这个矮胖子阔爷才是自己今天的对手。 “都赶出去了？”将军丐有些失望。 “是，他们闹崩了，这小子把老色鬼他们都赶出去了，自己霸占了这里。”阿睿凑上来道。这是藤洛和阿睿商量好的说辞，意在尽量将江九天等人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免得将军丐一伙向他们寻仇。 “去去……”将军丐很扫兴地哄走阿睿，“你还不赶紧给阔爷磕头！”将军丐冲着藤洛吼道。 “呵呵”藤洛冷笑两声，又感到小腿发痒，抬脚蹭了蹭，感觉肩膀也有些痒，便倚在门框上蹭着解痒。 “你他妈找死……”见藤洛一付带答不理的样子，将军丐急了，作势要动手，却不敢真的冲过去。 “慢儿着……”阔爷拉着长声开口了，“这位兄儿弟想必还没拜过儿码头吧？还不知儿是哪条杆儿上的，不引荐儿引荐儿，人家不好磕儿头不是……” 这阔爷说话，总夹杂着儿化音，而且“儿”音还常落在本不该在的地方，藤洛听着十分别扭。 “哦对！不着急打死你，今天算你小子有福，能见到阔爷。本将军就给你说说咱阔爷，你小子扶稳了门框，免得听了阔爷的名头，吓瘫在地上。若是吓尿了、拉在裤子里，老子一会可没兴致干你了……”将军丐晃着脑袋笑得很淫-荡。 “说儿什么呢？你见了俏闺儿女档儿里那儿活不安分，咋又好儿上了俊儿男了？”阔爷依旧笑眯眯的。 阔爷手下听阔爷调侃将军丐，不禁哄笑起来，淫邪的目光都投向藤洛。 藤洛半眯起眼睛，仿佛没听到将军丐侮辱自己…… 第70章阔爷的学问 将军丐在言词上占尽了便宜，他希望看到藤洛气恼抓狂的样子，甚至希望将藤洛逼急了出手。但藤洛并没搭腔，这反倒让将军丐淫-荡的心理难以满足。他还想得寸进尺，再说些下流肮脏的词，身后阔爷却先开了口。“你小子儿儿长喉咙里了吗？张嘴闭嘴咋就离不开哪儿三寸儿的活儿了？” 阔爷数落着将军丐，自己说的话，却比将军丐更加肮脏龌蹉。藤洛厌恶地皱皱眉。 将军丐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抢了阔爷的风头，赶紧转身向阔爷点头哈腰，又转向藤洛，恶狠狠道：“今儿我就给你说说咋阔爷，让你小子长长见识！” 阔爷挺挺胸，脑袋微微摇晃着，仿佛在提醒藤洛听清楚、看仔细。 “你小子睁大了狗眼看清楚，阔爷可是咱东平府杆儿爷，跺跺脚，东平府乃至江宁行省都要颤一颤的五补丐头！”将军丐这一套说辞想来背过很多遍，说起来熟练顺溜，难得是还没带多少脏字。 藤洛的眉头又皱了皱。将军丐话里有两处用了江湖黑话，“杆儿爷”，藤洛不大清楚是个啥，但估摸着是“头”“当家”的意思，应该和后面的“丐头”差不多，但什么叫“五补丐头”呢？ 藤洛把不解的目光投向阔爷。 阔爷很配合，又努力挺挺身子，向前腆腆肚子，盘着核桃的右手在肚子前晃悠着。 “哦……”藤洛恍然大悟。阔爷华丽的衣服上缝缀着几块补丁都在肚子处，共有“黑白红绿黄”五块颜色各异的补丁，想必这就是所谓的“五补”了。 “五补丐头是干啥的？很厉害吗？”藤洛终于忍不住了，挠挠太阳穴问道。 “你他妈敢对阔爷无理！”将军丐又把已经撸了很高的袖子又向上撸了撸，恨不得现在就把藤洛拽过来暴打一顿，再美美地羞辱一番。 “咳咳咳……”阔爷似笑似咳，挥手制止了将军丐。抬起右手，抖了抖，把衣袖向下退了退，冲着藤洛道：“鄙人没啥大本儿事，不过是练了儿几年南拳又练了儿几年北腿，帮兄儿弟们化解恩怨，蒙江儿湖朋友抬举儿，喊一声‘阔爷’。” “阔爷仗义！” “阔爷威武！” 阔爷几个手下训练有素地喊道。 阔爷很享受地等手下们喊完口号，用盘核桃的右手随意向藤洛指指，道：“这位兄弟儿看着面生儿，是爬哪条杆儿的啊？” “什么杆儿、棍儿的？”藤洛愈发看不透这个阔爷的实力，更加谨慎起来，有意和他搭话，也是想了解其虚实。 “呵呵呵呵儿……呃儿……呵呵呵呵儿……”阔爷突然笑了起来，身边八个徒弟也好像听到极好玩的事情似得，跟着哄笑起来，本就下盘不稳的身子抖个不停。 “呵呵呵呵儿……原来是个不懂规矩儿的空子儿……呵呵呵呵儿……”阔爷仿佛要笑抽了，山羊胡子上沾满了嘴里吐出的恶心的泡沫。 墨乞儿曾说过藤洛是“空子”，江湖新手、生手的意思。 “很好笑吗？哼哼。”藤洛冷笑两声。 藤洛的冷笑声正插在阔爷猥琐笑声的节骨眼上，立刻打断了阔爷开心的兴致。阔爷“呃”了一声，止住了笑，一直笑眯眯的眼睛突然瞪了起来。“小子儿，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儿，既然你来了东平儿府，来了通天县，阔爷我就给你小子儿讲讲规矩儿……”说完，阔爷左手一抬，一旁的手下赶紧将茶壶接了过去。 藤洛见阔爷的架势，以为他准备动手，不敢大意。这个阔爷始终暗藏身形，藤洛实在搞不清他的实力，不敢再随随便便倚靠在门框上，站直身形，双眼微眯，留意着阔爷的一举一动。 阔爷双手举在胸前，了袖子，却又把手放了下去，并未起身，山羊胡子一抖，开口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乞儿丐儿也自有规矩儿。” 藤洛搞不懂他想干嘛，只能注意观察着，只见阔爷双眼并不显得如何晶亮，心里对这个老家伙的实力又添了一分疑惑。通常习武之人，功夫到了一定程度，自然而然会变得耳聪目明，可是从这个阔爷身上，一点看不出高人特征，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已臻化境了？ 阔爷一手捧着肚子，一手盘着核桃，冲着藤洛叫道：“小子儿，今儿阔爷我就费些口舌，给你这不懂规矩儿的空子儿讲讲。” “小子，听仔细喽！”阔爷手下冲着藤洛叫嚷着。 藤洛莫名其妙，心道：他们到底要干嘛？ 阔爷捋捋山羊胡子，口若悬河般讲了起来：“瘫叫花子称披街，佯作落难称搽相，书写情状称磨街，带妻求乞称观音，手本讨钱称古相，披麻戴孝称丧门，四方作揖称圈党，痛苦泣诉称诉冤；托神为童子，耍蛇为扯溜，耍猴为耍老子……” 阔爷一口气解释了一大串江湖黑话，难免口干舌燥，手下赶紧递过茶壶，阔爷“吱溜”喝了口水，道：“小子儿，上面说的这些门路，你是混哪一条的？” 阔爷口水四溅讲了半天，就这句藤洛听明白了，这是问自己咋样行乞啊。面对行乞知识“渊博”的阔爷，藤洛自感惭愧，挠挠太阳穴，摇了摇头。“我……我哪条都没混，就是没饭吃，饿，讨口饭吃。” “还真是个不懂事理儿的空子儿啊……”阔爷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靠扇的，这都不知道，岂不是忘了本吗？”阔爷顿足捶胸，很为有藤洛这样不争气的同行而感羞愧。 藤洛愈发糊涂了，竟也忘了人家是来寻仇打架的，像个没完整作业的小学生似地低下头，很惭愧地问道：“阔爷，你说的‘靠扇’是什么意思？” “唉……唉……”阔爷使劲叹了好几口气，才挥挥手，示意手下赶紧教教这个不争气的同行。 一个手下冲着藤洛嚷道：“咱们乞食丐财就是‘靠扇’，连这都不懂，怎么有资格和阔爷讲话？！” “哦……”藤洛羞愧地应了一声。 “罢了……”阔爷叹够了气，又道，“既然小子儿不懂规矩儿，那么，来到通天县没去拜码头的事儿也就不必深究儿了，阔爷我今儿就给你们两边儿调解调解。” 藤洛这才回过味来，对啊，人家本是来寻仇打架的啊！藤洛本来就也没有和将军丐一伙死缠烂打下去的想法，是将军丐一伙始终心怀怨恨，因此，听阔爷这么说，藤洛倒是希望把这段揭了过去。 这个阔爷还是挺客气的嘛。藤洛有些后悔方才对人家太过失礼，有心上前说两句客气话，却见一旁的将军丐脸色一变。 “阔爷！不能放过这小子！”将军丐吼道。 第71章阔爷好本事 将军丐两次被藤洛教训，咽不下这口气。今天自己一方人多势众，将军丐早嫌阔爷磨叨个没完，只是不敢打断阔爷。现在，阔爷竟然提出让自己和这个臭乞儿“和解”，将军丐岂能同意。 虽然阔爷已开了口，将军丐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坚决不同意就这么放过藤洛。 “阔爷，阔爷！”将军丐冲到阔爷身边，指着藤洛吼道，“这小子无法无天，不给阔爷你面子，今天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诶！冤家易解儿不宜结儿嘛！”阔爷很大度地摆摆手，“阔爷我出面儿，是为人化解仇怨儿，况且，江湖兄弟儿们都知道阔爷我是以理儿服人，咋能动手儿？” 将军丐现在恨不能一拳打死阔爷这个老滑头，自己四处托交情，又花了不少钱才请他来给自己撑腰，没想到这个老滑头收了钱，却来当和事佬，收了钱不办事。将军丐咽不下这口气。可是，阔爷名头响，将军丐现在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说小子儿……”阔爷对藤洛道，“今儿阔爷给你们调解儿，以后相安无事吧。” 藤洛没想到这个阔爷竟然要给调解，虽说看不惯将军丐一伙的恶行，但毕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能化解，自然好。 藤洛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点头。 “好了……”阔爷拉着长声，“那，今儿咱就按江湖规矩儿，小子儿你……”阔爷指指藤洛，又指指将军丐，“给他磕个头儿，算是赔罪，也算是拜了杆儿，以后就是一家人儿了。” 将军丐听阔爷如此说，心里又高兴了，让藤洛拜了杆儿，也就是认自己为老大，那以后早晚有机会整治他。 “阔爷裁断得好！”将军丐向阔爷点头哈腰一番，趾高气扬往地当中一站，等着藤洛来给自己磕头。 “给他磕头？”藤洛歪着脑袋皱着眉。 “对啊……江湖儿有江湖的规矩儿，他是通天县丐儿的杆子，你拜了他的杆儿，以后吃香喝辣儿，大家儿一起发财不是？” “他？”藤洛冷笑一声，“也配？！” 将军丐一愣，随即狂怒，骂道：“你他妈敢对老子这样说话？敢不听阔爷的吩咐？！”将军丐终于找到教训藤洛的充足理由。 阔爷脸色一变，手一抖，手里盘的核桃发出“嘎嘣”一声响。他没料到藤洛竟然敢不给自己面子。 “小子儿！不守规矩儿可是要吃苦头的！”阔爷恶狠狠道，山羊胡子一抖一抖。 藤洛轻蔑的眼神从将军丐身上扫过，停在阔爷脸上。“拜他？没可能！吃苦头？无所谓！” “你、你、你……”阔爷几乎要从凳子上蹦起来，手指藤洛不停发抖，却还是坐回到凳子上。 “阔爷，废了他！”将军丐在一旁撺掇。 “你小子儿据说有点功夫儿？那就报报家门吧！让阔爷我听听，值不值得和你动手！” “家门？没有。功夫？不过是自己学了一点。”藤洛抱着膀子，又倚靠到门框上，淡淡道。 “那我问你，小子儿，你练的是哪儿路拳？” “没路数。” “咋？！”阔爷急了，“没门没路也敢妄称会功儿夫？好好好……”阔爷极度鄙视地看着藤洛，“今儿算你小子儿拣着，阔爷我就在给你说说功儿夫……” 不仅藤洛要晕了，连将军丐也受不了了，这说好的来助拳打架，怎么又开始说上功夫了？ 阔爷不管藤洛和将军丐听与不听，自顾自念叨起来：“天下功夫，以拳法而论，有一神拳、二郎拳、三皇炮拳、四仙对打拳、五祖拳、六合螳螂拳、七星访友拳、八仙拳、九宫拳、十字拳。以步法、腿法论，有弹腿、暗腿、踔腿、截腿、连腿、戳脚、四步拳、六步拳、八步拳、练步豢、穿步拳。以形意论，有龙拳、蛇拳、虎拳、豹拳、鹤拳、狮拳、象拳、马拳、猴拳、彪拳、狗拳、鸡拳、鸭拳，而龙拳中又分龙形拳、龙桩拳、龙化拳、行龙拳、飞龙拳、火龙拳、青龙拳、飞龙长拳、青龙出海拳……” 阔爷一口气说出几十种拳法，不打儿不歇气，甚至也没有夹杂口头语般的儿话音，倒像是大段贯口，嘎嘣脆。 藤洛不耐烦了。 将军丐比藤洛还烦，甚至已经抓狂了，他恨不能冲上去，狠狠揍老家伙一顿，可是，又怕打不过人家…… “……达摩剑、青萍剑、青龙剑、八仙剑、昆仑剑、龙形剑、绵袍剑、重阳剑、三才剑、穿林剑……”阔爷说完了拳脚，又开始说兵器，当真是口吐莲花、口水四溅、口角生风、口若悬河…… 藤洛实在受不了了，双手挠着太阳穴，大声喝道：“我说，你们到底想干嘛？要打架，就痛痛快快地，不想打，麻溜走人！” “……通背拳又称‘通背猿猴’、‘白猿通背’流派很多，除‘白猿通背外’，还有‘五行通背’、‘六合通背’、‘劈挂通背’、‘两翼通臂’、‘二十四式通臂’……呃！”阔爷说得正兴奋，藤洛突然喊了一嗓子，就像捅在阔爷腰眼上，阔爷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过去！ 双眼瞪出眼眶，脸憋得紫红，“呃”了半天，阔爷终于喘出气来…… “你、你、你……”阔爷哆嗦着指着藤洛，“你不守规矩儿，不讲江湖道义，阔爷我今儿就教训教训你……咳咳咳……”手下赶紧过去帮阔爷捶打后背。 藤洛终于弄明白了，这老家伙根本就是个卖嘴皮子混饭的主儿啊！什么“返璞归真”，根本就不会功夫吧！ 一旁的将军丐眼巴巴看着藤洛，差点出声鼓动藤洛揍老家伙一顿！ 愣了半晌，将军丐才回过神来。不对啊，老家伙是自己请来收拾藤洛的啊！怎么着也是一伙的啊。虽然老家伙推三委四，不愿动手，但毕竟自己一方人多，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让这个屡次坏了自己好事的臭乞儿吃些苦头。 只要动起手来，老滑头阔爷毕竟还是会帮着自己一方。 想到这，将军丐一捋袖子…… “咦？！”庙门外一声惊呼。 第72章难免一场恶斗 藤洛闻声望去，吃了一惊，只见青衫站在门口。 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青衫十分诧异和恼怒。“你们干什么的？出去！” “这妮子儿是谁啊？”阔爷问道。 “这妞和他一伙的！”将军丐叫道，“抓住这妞！”说完，便向青衫扑去。 青衫在这个节骨眼回来，藤洛心里暗叫不好，见将军丐脚步一动，藤洛呼啸一声，从大殿台阶上飞身而起。 阔爷一伙见藤洛动作迅捷，均吃了一惊。有两个手下反应稍快，抢前几步，拦在藤洛的去路上。 “让开！” 藤洛喝了一声。 “啪！”左手抡起，反手重重抽在一人脸上。 这一下，虽没用上内力，但下手极重。被打的阔爷手下，在地上转了三四圈，扑跌在地，大口喷血，血中还有几颗被打掉的牙齿。 藤洛身形不停，横起右肘，撞向另一侧的阔爷手下。那手下待要躲闪，却已不及，肘锤击中他的肋部，“咔嚓”一声，肋骨已断。 阔爷及其他手下见藤洛如此凶狠，都吓傻了，只有将军丐狠下了心，要抓青衫做人质。 青衫尚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院里已经乱了。平素里，虽然冷漠高傲，但毕竟是个小姑娘，遇到打架斗殴，立刻慌了。 “青衫快跑！”藤洛喊了一声，又踢飞一名拦住去路的阔爷手下。 藤洛连被几人阻挡，身形却不缓，猛扑向将军丐。 青衫已吓得花容失色，呆立在门口，听藤洛叫喊，才意识到自己危险，慌忙朝门外跑去。 藤洛两个纵跳，已近将军丐身旁，飞身跃起，踹向将军丐…… 那将军丐却是不弱，见藤洛来势凶猛，难以力敌，伸手拽过一名同伙，拦在藤洛和自己中间。 藤洛踢向将军丐这一腿，使足了力气，只要沾到将军丐身上，必定踢他个骨断筋折。 将军丐拉来同伙垫背，藤洛对其余丐儿的愤怒远不如将军丐，因此杀手难下，只得强行收力，化正面踢踹为横扫，将那丐儿扫个跟头。 但这一下，藤洛的身形便缓了，将军丐和其余几个丐儿乘势夺门而出。 藤洛想要冲出庙门保护青衫，却被奔逃出去的众丐儿阻住。 将军丐逃出庙门，几步便追上青衫，肮脏的大手一把叼住青衫纤弱的手腕。 “小子！别乱来！”将军丐手里有了人质，立刻嚣张起来。 藤洛知道将军丐武功不弱，自己强行施救，他定会伤了青衫，只得生生收住脚步，站来庙门处。 院子里阔爷等人趁机逃了出去。 最后一个逃出的丐儿好像绊了一下，直接冲进藤洛怀里，藤洛正气恼异常，一把揪住那丐儿的后脖领，抬起手掌就要劈落下去…… “有种你打死他啊！”将军丐在外面叫嚣着。 “我……”藤洛眼中仿佛要喷出怒火，右手衣袖被内力鼓起…… 突然，被藤洛抓着的那个丐儿扭过头来，是阿睿！ 阿睿冲藤洛挤了下眼睛，藤洛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藤洛大喝一声，“啪”一掌击在阿睿后背之上。这一掌，藤洛卸去内力，却空着掌心，动静很大，却不会对阿睿造成什么伤害。 “哎呀！”阿睿假装痛苦地大叫一声，借着藤洛推送之力，跌跌撞撞扑向将军丐。 “哎呦……”将军丐见阿睿“飞”了过来，赶紧伸手格挡，阿睿头冲着将军丐的前胸，肩膀歪着撞向将军丐拉扯着青衫的胳膊。 将军丐见阿睿来势太猛，担心撞伤自己，赶紧侧身躲闪，胳膊却被阿睿的肩膀撞上。将军丐吃痛，被迫松开青衫。 “啊……” 青衫被将军丐拉扯，又被阿睿一冲，肩关节脱臼，痛呼一声，扑地在地，昏死过去。 阿睿前冲势头太猛，也扑到地上。 阿睿一冲之下，搅乱了众丐，藤洛再不会给他们机会，暴喝一声，跃到众丐群中。左踢右踹，将青衫周围的几名恶丐打飞，以防他们再抓青衫为质。 “弄死他！”将军丐吼道。 “从四面上，抓住那妮子儿！”阔爷老奸巨猾，一眼便看出藤洛的忌惮。将军丐一伙和阔爷几个手下从四面将藤洛和青衫围拢起来。 藤洛不敢离开青衫左右，但对手四面围拢，难免故此失彼，藤洛双眼微眯，紧盯着将军丐，眼角余光留意着每个对手的动作。 藤洛半眯的双眼，仿佛两把利刃，令将军丐不禁胆寒。将军丐屡次和藤洛交手，知道他的厉害，犹豫着放缓向前的脚步。 “吼！” 藤洛一声怒吼，双脚一顿，身子腾空而起。 将军丐吓得赶紧向后撤步，而藤洛却直扑向阔爷。 方才在院子里，藤洛反复观察，料定阔爷嘴上说得花哨，武功却未见得怎样。双拳难敌四手，恶丐人多，藤洛又要顾及青衫，因此打定主意，擒贼擒王，先制服阔爷，假装将注意力集中到将军丐身上，却向阔爷扑去。 藤洛左右双掌先后拍出，却见那阔爷并没退缩，而是双臂交叉在前，护住头胸，硬接了藤洛两掌。 藤洛心头一紧：这老家伙武功竟然很是了得！ 阔爷硬接了藤洛两掌，“腾腾”倒退两步，并未跌倒，只是藤洛的掌风太猛，阔爷被逼得几乎无法呼吸。不过，老家伙也甚是了得，于慌乱中扎稳身子，竟然还反踢出一脚。 藤洛轻视了对手，躲避已然来不及，但藤洛变招极快，迎上阔爷踢过来的脚掌，双掌在起脚掌上一按，整个身子轻灵地向后倒飞而起。 阔爷单脚支撑，身子又胖，被藤洛双掌迎击，再也控制不住，“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藤洛和阔爷接了一招，自忖难以在几招内制服老家伙，立刻在空中拧转身子，飘向将军丐。 将军丐见阔爷终于出手，心中大喜，想借阔爷缠住藤洛之机抓住青衫，正向前冲，却见藤洛在空中转了身形，心头大骇！ 藤洛在空中抬起右手，按向将军丐。 将军丐见藤洛印出一掌好似绵软无力，仗着有一身蛮力和几分功夫，抬手迎了上去…… 两人手掌一接，将军丐便感到一股绵柔的内力从藤洛的掌中传来…… 第73章恶丐变残丐 将军丐怎能料到，藤洛看似绵软无力的一掌，却是重阳掌中一招，名曰“皮里阳秋”。 这一招皮里阳秋，看似只是简单一按，却是重阳掌中对内力运用最极致的一式。只要对手内力修为低于发招之人，轻则会被震得骨碎筋断，重则肝胆俱碎，立时毙命。 将军丐只会些皮毛功夫，哪有内功修为，受了藤洛一招“皮里阳秋”，初时还感整条手臂暖暖得舒服，紧接着便感觉酸胀难耐…… “咔嚓……” 将军丐自右臂手肘往下，筋骨寸断！ 藤洛修为还不够深厚，内力难以及远，但纵然如此，将军丐半条右臂仿佛脱节的长虫，耷拉下去，不停摇晃，这一条手臂，算是废了。 “啊……”将军丐一声惨叫，疼得几欲昏死过去，不停在地上翻滚。 众丐见状，无不惊恐万分。 “啊……” 一名阔爷手下趁藤洛扑向将军丐之机，冲到青衫身旁，拽起青衫脱臼的胳膊。 剧痛令青衫苏醒过来，痛叫一声。 藤洛闻声，立刻弃了将军丐，双脚一点地，扑向拉扯青衫的恶丐，那恶丐见藤洛已下杀手，赶紧松开青衫，怪叫一声，连滚带爬跑了。 “啊……”青衫哀叫连连。 藤洛不敢去追逃走的恶丐，双手于身前轮起，催动乾阳功，使出一招“旋转乾坤”。 “呜……” 一股强劲的罡风将地上尘土石子搅起，在藤洛身前急速盘旋…… 乾坤功并非技击功夫，但这一招“旋转乾坤”甚有气势，藤洛使出此招，意在让群丐知难而退。 “啊……” “嗷……” 众恶丐已被藤洛的气势吓得屁滚尿流，四散而逃。 阔爷虽身胖腿短，跑得却是最快，跑得远了，见藤洛没有追来，才收住脚步，叫骂道：“小子儿，你不讲规矩儿，给阔爷我等着……” 阔爷一伙跑了。 将军丐已疼得昏了过去。 几个将军丐的同伙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如烂泥般瘫在地上。 藤洛怒目而视，缓缓逼近几个丐儿。 “爷、爷、爷、爷饶命啊……”一个丐儿瘫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藤洛本已下了杀心，却突然瞧见一旁的阿睿面露乞求神色，心中不觉一软，狠狠跺了跺脚，吼道：“滚！” 阿睿感激地冲藤洛点点头，众丐又向藤洛磕了几个头，才架起昏死过去的将军丐，跌跌撞撞跑了…… 众丐走了，藤洛赶紧蹲到青衫身旁。 青衫疼得满头是汗，朱唇咬破，嘴边猩红点点。 “我、我的胳膊……”见藤洛来关心自己了，青衫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噼啪滚落…… 藤洛不懂医术，但见青衫肩膀关节扭曲着，登时慌了，双手比划着，不敢触碰青衫的臂膀，生怕弄疼她。 “脱臼了……帮、帮我接、接上……”脱臼不是大伤，却异常疼痛，更何况青衫是个娇小女孩，哪受得了这般折磨，皓齿磕得嘎嘣嘎嘣直响。 “我、我不会啊……”藤洛只听说过脱臼，没看过如何处置脱臼，更没亲手弄过。见青衫疼痛难忍，只得一狠心，去拽青衫的胳膊。 “啊……” 藤洛笨手笨脚不得其法，青衫痛上加痛，“啊”地一声，剧烈痉挛，上身僵直挺起。 见青衫猛地窜起上身，藤洛大惊，又见青衫的身子向后仰倒，赶紧伸出手臂将青衫背后撑住。 “嘎达……” “啊……啊……”豆大的汗珠从青衫额角滴落，青衫依旧痛苦地呻吟着，但声音却不似方才那般惨痛。 方才藤洛毛手毛脚拉扯青衫，青衫吃不住痛，猛然坐起，而脱臼的那只胳膊还被藤洛拽着。肩关节脱臼，是最常见的，相对于其它关节，也最容易复位。而青衫桃李年华，筋骨柔韧，这一折腾，误打误撞，脱臼的关节竟然复了位。 关节脱臼虽不是疑难杂症，但却是刻骨之痛，一般壮年男子都难以承受，何况青衫这样的妙龄女子。而且，没经必要的牵引推拿，关节虽复位，依旧肿痛难耐。 方才听到关节复位声，又听青衫的痛叫渐止，藤洛稍稍放了心。半蹲着，一只胳膊揽着青衫的后背，怕她难受，想把她放倒躺下歇息一会。 “别动……啊……”青衫叫道。 藤洛赶紧停下。 可是，这个姿势实在别扭，虽然藤洛力气够大，但胳膊横担着青衫的身子，也渐渐吃不消了。 藤洛小心翼翼将一条腿跪下，另一条腿一点一点靠近青衫的后背…… “疼死了……”青衫叫着，身子一软，顺着藤洛的大腿向内滑倒。 藤洛不知所措，只想让她靠得舒服一些，干脆双膝跪地，用双腿和身子接住瘫软过来的青衫的娇躯…… “吁……吁……”青衫娇喘连连，汗如雨下…… 青衫身上那件厚大的鹑衣很快被汗水浸透，也将藤洛的衣服打湿。 藤洛无心品味少女香汗的气息，只感觉到青衫流出的汗水，一如她性情一般冰凉。 藤洛想找点什么东西给她盖一下，以免大汗后着凉，可是手头什么都没有，便是自己身上的鹑衣也被青衫压着无法脱下。 “要不……我扶你进去歇会……”藤洛陪着小心问道。 青衫不语，但藤洛感觉到她的发丝在自己颈下晃了晃，青衫无力回答，甚至都没有力气摇头…… 又过了一会，青衫的娇喘慢慢舒缓下来。 藤洛又问道：“扶你进屋吧……” 这一回，青衫没有说话，也没有摇头。 藤洛小心地用手臂撑住青衫的后背，抽出双腿，慢慢蹲了起来。不敢触碰青衫刚脱臼的香肩，只能伸手插出青衫另一侧的腋下。 藤洛单手微微用力，手臂不禁弯曲一下，却又触电般收了回来。他差点触碰到女孩子上身的禁区。 藤洛这一抖，又牵扯到青衫的痛处。 “哎呀……你、你想疼死我呀……”青衫的泪水肆无忌惮了，身子一抖，横瘫在藤洛的臂弯里。 藤洛又用别扭的姿势撑了一会，一咬牙，将另一只伸到青衫的腿弯处。 青衫轻叫一声，已被藤洛抱起在胸前。 藤洛小心翼翼地抱着青衫走进大殿。大殿里，其它的草铺都被藤洛收起，只剩下自己的那一张，藤洛顾不得青衫嫌弃，单膝跪下，慢慢将青衫放到草榻上。怕她着凉，又去草堆里掏出青衫另一件青色鹑衣，小心地给她盖上。 安顿好青衫，藤洛长出一口气，待要爬起来坐下喘口气，却突然感觉臂上一紧。 “咦？”藤洛扭头一看，却见青衫正拧眉咧嘴，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使劲拧着自己胳膊…… 第74章丫头难伺候 “你弄得我疼死了！”青衫一边拧着藤洛一边咬牙启齿叫道。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藤洛没有痛感，却不得不装出一副痛苦状，呲牙咧嘴一番。 青衫解了气，松了手，娇喘两声，长出一口气，头歪到一侧，喃喃道：“出去，我要歇会……” 藤洛如临大赦，赶紧悄悄站起，退出大殿外，才长出一口气。 坐到殿外台阶上，藤洛感觉很是疲惫。动手打架，远没有照顾小姑娘累啊！ 藤洛的头耷拉下来，伏到自己的膝盖上…… 一阵诱人的气息…… 似花香隐隐，也似树汁的浓醇，还有青草的野性气味…… 这气息，是那么的熟悉。 冷傲、高贵…… 藤洛身子一抖，偷偷扭头朝大殿看了一眼。 青衫安静地躺着。 藤洛低下头，再次用力嗅闻，气息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是青衫浸在自己身上的汗水发出的气息这个古怪女孩的体香…… 青衫的体香，十分接近藤洛所熟悉的森林的味道，只是，多了一丝冰冷感觉。 藤洛不禁回味起白露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亲切，温暖…… 想到白露，藤洛心头一荡，随即又一沉！ 深爱着白露，却又沉醉于着青衫的气息，藤洛觉得自己很无耻！ 冷静下来的藤洛不禁担心起白露来。 虽说派了墨乞儿过去暗地照应白露，但将军丐一伙卑鄙凶悍，若是去寻白露的麻烦，墨乞儿又能管什么用？ 藤洛心焦愈甚，猛地站起来。 “哎呦……”大殿里的青衫呻吟了一声。 藤洛楞了一下，赶紧跑进大殿。“怎么了？还疼吗？” “口渴……” “我去打水。”藤洛说完，便去草堆里翻出青衫的陶碗。 “辛苦你了……”青衫有气无力地道。 藤洛看了一眼躺在草铺上的青衫，却犹豫起来。 小溪离破庙还有段距离，如果自己去打水，将军丐阔爷一伙再闯过来怎么办？将军丐淫邪成性，那可阔爷看着也是老色鬼一个，青衫冷艳绝美，落在那帮恶丐手里…… “快去啊，他们不会来的……”青衫仿佛能看穿藤洛的心思，幽幽道。 “不行，那几个家伙淫邪成性，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藤洛犹豫着，四下踅摸，想在庙里找点水给青衫解渴。 “找了我也不喝，恶心死了！”青衫又猜到藤洛的心思，挣扎着想用没受伤的手臂撑起身体，却又牵扯到伤肩。不过，这一次，青衫没有吭声，而是咬紧牙关硬撑。 “小心些啊……”藤洛赶紧蹲下来，想帮她，却又不敢触碰她的身子。“你要干嘛？” “扶我一把啊！”青衫不耐烦地责怪道。 藤洛这才小心地架住青衫，扶她站了起来。 “留我一个人在这，你不放心，渴死我你就安心了？”小丫头都会胡搅蛮缠，其实，被藤洛一说，青衫也怕了，担心将军丐一伙再折返回来，便强撑着要和藤洛一起去小溪边打水。 “你能行吗？”藤洛担心地问道。 “没事吧……”青衫心里也没底，小心翼翼地迈了一步，一个趔趄。 多亏藤洛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撑住。“怎么了？” “腿、腿疼……”青衫眉毛眼睛嘴角一起耷拉下来。 “啊！我看一下！”藤洛蹲下身子，让青衫用手撑住自己的肩膀，掀开青衫鹑衣的下摆，只见青衫一条腿的膝盖处，蹭掉了一大块皮。方才只顾着肩膀脱臼，没注意到这里的伤，一站起来，才感觉疼得很。 藤洛见伤口四周没有严重的红肿迹象，用指尖轻轻按压周围，青衫也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看来没有伤到骨头。 “还好啊，没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伤，明儿就好了。”藤洛浑不在意地站起来。 “你说什么？！”青衫吼道，“有你这样照顾病人的吗？” “……”藤洛无辜地看着青衫。这也难怪，藤洛有自愈能力，对这个皮肉伤从不在意的，却忽略了青衫不仅没有这种本事，而且还是个娇嫩嫩的女孩子啊。“那、那可咋办……” “总得上点药，包扎一下啊。”青衫恨不得给藤洛两撇子。 “药……”藤洛挠挠太阳穴，突然想起以前青衫赠给自己的金疮药，赶紧跑出去，把藏在墙缝中的小药瓶抠了出来。 涂上药粉，藤洛低头要撕扯自己的鹑衣。 “不行！”青衫吼道，她嫌弃藤洛的衣服脏。 “哦、哦……”藤洛被青衫吼得手忙脚乱，又俯身要去撕扯青衫鹑衣的下摆！ “啪！”“哎呀……” 青衫的泪淌了下来，因为气恼，忍不住用上了的胳膊使劲拍了藤洛后背，藤洛没有痛感，即便有，小姑娘的拍打对藤洛而言也不过是挠痒而已，但青衫伤肩却又被牵扯，娇呼连连…… 好不容易哄好了青衫，藤洛一脸无辜地望着青衫，不知该咋办。 “从我另一件衣服上撕一条啊！” “哦、哦……” “真不知道，那个露姑娘咋就喜欢了你？”青衫在背后低声嘀咕着。 藤洛听了，脸一红。埋头撕下布条，小心地帮青衫裹上，再不说话。 只是皮外伤，青衫乞儿的苦都吃得，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包扎完，便催着藤洛去小溪边。 腿伤虽然没事，但肩膀脱臼后，肩头肿胀难受，每走一步，青衫都忍不住咧嘴。 藤洛连忙跑去拿了半截木方，递过去让她拄着。 木方长度不合适，又过于粗大，青衫的小手根本无法握住，哀怨地哼了一声，丢到一旁。 藤洛盯着青衫撇着嘴的脸，挠挠太阳穴，不知所措。 “哎呀！”青衫惊叫起来，伸手捂住脸叫道，“你转过头去，不许看我！” 藤洛本来只留意着青衫古怪的申请，被她这一喊，反倒注意到她脸上满是纵横的泪痕。别过头去，忍不住闭嘴窃笑。 “走啦……”青衫叫道。 藤洛拿着打水的家事，低头就走。 “回来啊……”青衫气得要跺脚了，如果不是怕弄疼自己的话。 “干、干嘛？”藤洛被她指使得不知该如何。 “扶着我，你的露姑娘看不到的！”青衫咬牙切齿地发着狠。 “哦……”藤洛拿这丫头没辙，低头退到她身后侧，远远地伸出一只胳膊，拖出青衫没受伤一侧的胳膊，扭着头不敢看她，像捧着什么气味难耐要丢出去的垃圾一般…… 第75章几个俗问题 “我是不是很招人厌烦啊？” “不是……”藤洛赶紧摇头。 “那你离我那么远干嘛？”青衫已被藤洛气得哭笑不得，“你这样架着我胳膊，不累吗？” “不累。”这次，藤洛回答得很干脆。 “我累！”青衫甩了下被藤洛架起的胳膊。 藤洛怕她再抻着，只得上前一步，小心地搀扶着，两人慢慢向小溪边走去…… …… 天暗了，去小溪的路多坑洼石块，两人走得很慢。 半晌无语，青衫“噗嗤”笑了。“哎，你和露姑娘在一起时，也这么深沉吗？” 藤洛无语，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算了，不逗你了……”青衫被这木讷的家伙弄得无聊，也收口不说话了。 藤洛虽不似小蒲、墨乞儿般嘴碎，却也并非榆木疙瘩，和朋友们在一起时，话也挺多的。“你把我弄得好紧张。”话说出来了，藤洛也感觉轻松了。 青衫“嘻嘻”笑了，很顽皮。“哎，神仙大哥，你们天上好玩吗？” 在藤洛看来，这个问题很俗很无聊，每个知道他神仙身份的人，都要问上一遍，即便如青衫这般冷傲的女孩也难以免俗。 不过，俗有俗的好处，俗的问题，更容易让人顺畅地沟通。如果青衫上来就问些崇高理想之类的问题，藤洛恐怕会感觉更无聊。 “怎么说呢？”这个问题之所以无聊，就因过于笼统。如果说天上的阳光，那可是比人间的明亮得多，耀眼的多。如果说天上的饭菜嘛，都是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远没有人间的饭菜香。 “太笼统了吧？”每次藤洛思考或迟疑，青衫总能猜到藤洛为难所在，“那问个具体点的，哎，仙女漂亮不漂亮？”又是个俗不可耐的问题，女孩子最关心的俗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藤洛很好回答。“仙女没人味。” “咯咯咯咯……” 藤洛头一次听到青衫笑得如此开心，如果不是因为肩伤，一准会前仰后合的。 “不对！”青衫很快敛起笑容，严肃起来，“我问的是漂亮不漂亮，没问有没有人味。”问完，青衫又忍不住笑了。 “这个嘛……”藤洛早就对仙女和人间女子做过比较。仙女们其实挺漂亮，只不过，藤洛只能看到他们花枝招展的一面，伪装出来的一面，藤洛没见过仙女们真实的一面。 藤洛估计，仙女们绝不敢像白露那样纯净真实，更不敢像青衫这样，把自己弄成肮脏模样。 哦，不对！藤洛想起来了，他见过一个真实的仙女，那个光着身子和桂大郎鬼混在一起的东天部公主，她足够真实了。不过，那个公主，即便伪装起来，也实在太难看了！ 想到了那个丑公主，藤洛忍不住笑了。 “傻笑什么？问你话呢，如实招来！”虽然用了命令的口气，但青衫此时和藤洛说话，却没有最初见面时，给藤洛留下的颐指气使的感觉。 “我看看啊……”藤洛盯着青衫的眼睛，瞧着。 “看什么？”青衫眨动着杏眼。 青衫本就不丰满，乞儿的日子清苦，脸颊更显清瘦，而一双杏眼也变得略显刻薄，这倒与青衫留给藤洛的最初印象吻合。青衫的眼睛稍显凹陷，似有一种异域风情。 “问你呢，怎么又不说话？仙女们漂亮吗？” “仙女啊……化了妆还没有青衫姑娘脏着脸好看呢……” “哎呀！”青衫意识到自己脸上泪痕纵横，赶紧别过头去。胳膊上用力劲，表达一下对藤洛的愤怒。被人夸赞美貌，女孩子没有不欢喜的，尤其是和别的女人比较，而且“别的女人”还是“仙女”，哪个女孩子会真的动气呢？ “那……仙女们和你的露姑娘比呢？”青衫明着问仙女和白露，其实更想问的是自己和白露之间谁更美。 藤洛聪明，绝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小溪流水声，替藤洛解了围。把青衫扶坐到一块青石上，藤洛道：“你坐会，我去打水。” 青衫没听到答案，冲着藤洛的背影紧了下鼻子，呲了一声。 …… 青衫喝过水，又让藤洛扶着来到溪边洗脸。 藤洛担心她滑进水里，想要留在一旁照看，青衫坚决不许。 藤洛只得回避。 溪边地上，长着很多伏地铺散的草，那种三四寸长、有着紫红色茎、叶片扁平肥厚的草藤洛认得，因叶子像马的牙齿，被人称为马齿笕，很常见。 藤洛虽不懂医术，却听森林里的老树公公说过，马齿笕这种普通的杂草，有着散血消肿的功效。 “青衫姑娘，我采了些草，捣烂后，敷在肩上，能好得快一些。”藤洛拿了几只马齿笕，递给洗完脸的青衫。 “马齿笕啊，你不说，我倒忘记了，的确可以用它外敷。” “你懂医药？”藤洛一边采摘草药一边问道。 青衫若有所思，良久，才缓缓道：“小时，粗略接触过……” 马齿笕常见且很容易采，藤洛很快就摘了大大的一把。 清洗干净，放到碗中，找来石块，轻轻捣烂。 藤洛将大碗递了过去。“敷上吧，我去那边拢些青草。” 青衫伤在肩头，敷药势必要褪去肩头衣服，藤洛想找个理由回避。 “等下……”青衫没有接碗，低下头，轻轻说道：“帮我敷药吧……”青衫伤在肩头，每次转头都会牵扯伤处，自己实在无法敷药，只得开口求藤洛帮忙。 藤洛“哦”了一声，却感觉脸有些发烫。 乞儿穿的鹑衣，领口都很宽大。青衫是女孩子，自然不能像藤洛墨乞儿一般敞着领口，即便在炎热的夏日，也要将领口扎得严严的。 青衫解开系在领口的麻绳，轻轻将鹑衣向下褪去，牵动了肿胀的肩膀，青衫的身子抖了一下。 藤洛小心地捻起青衫的衣领，避免鹑衣触碰到青衫受伤的肩膀。 凝脂玉肤，即便是有着千年修行的藤洛，也难免心猿意马。 鹑衣虽只褪下一小截，但顺着颈肩向下，凝脂玉肤逐渐凸起，任谁也难免浮想连连…… 藤洛几乎把持不住…… 肌肤的诱惑，鹑衣褪去后更清晰的体香，令藤洛几乎窒息…… 第76章用云彩蒙住眼 藤洛不敢再看，强行将自己的双眼从魅惑中移开，嘴里默念着休息乾阳功的口诀，心神才稍稍定了下来。 伸手指刮出药糊糊，轻轻在青衫伤肩上涂抹着，手指更是不敢碰那如玉如缎的肌肤…… 藤洛念着口诀，眼睛尽量看向远处，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你抹歪了吧……”青衫轻轻说道。 “啊……对、对不起……” …… 敷完药，藤洛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走开。“回去？” “我这样，怎么回去啊？”青衫的肩头涂满了药糊糊，没法包扎，也没法穿上鹑衣。虽然天已经黑了，但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能露着肩膀在外面走？ “这可怎么办？”藤洛也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悔应该采了草药，回庙里再涂抹。 “这里不错，就在这歇一晚好了。”青衫说道。 乞儿们四处为家，小溪边潺潺流水，微风徐徐，蛙虫鸣唱，倒是个不错的休息所在。 “回去，也没地方睡了，你把我的铺都拆了。”青衫撅着嘴道。 藤洛挠挠太阳穴。 “没埋怨你啊，知道你那样做，是怕牵连我们。”青衫在大石头边的小石头上坐下，向后靠到大石头上。 大石头多棱角，一靠上，青衫便觉硌得难受。 “你等等啊。”藤洛拢了大把的青草，想要塞到青衫后背处，却又想起了什么。 “怎么？” “嘿嘿，小七说过，没晒过的草，要是躺靠在上面，明早起来，你怕是浑身染成绿色，变成青蛙了。” “嘻嘻……”青衫笑了起来，又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青蛙，也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的……” 见藤洛不答话，在背后不知道忙什么，青衫忍不住要回头看。 “别转头！”藤洛喝道。 “你、你要干嘛？”青衫有些许紧张。 “等等就好了，不许转头啊！”藤洛蹲到大石头后面，脱下上身的鹑衣，仔细地将青草塞进自己的鹑衣里，做成一个厚厚的软垫子。 “千万不许回头！把眼睛闭上！”藤洛命令道，小心地从后面将垫子塞到青衫背后。“靠上吧。” 等青衫靠住了垫子，藤洛才小心地退回到青石后面，将地上的石子清理一下，舒舒服服躺在土地上。 “神仙大哥，我能不能睁开眼睛了？” “哦，哈哈，我都忘记了，睁开吧。”藤洛躺在地上，从石头后面探出半个头，对青衫说道。 青衫拽过垫子的一角，看到藤洛的鹑衣，便明白了一切，抿嘴笑了。“神仙大哥，这里不舒服，我去你那边坐好不好？” “啊？！不行！”藤洛惊叫道。 青衫已笑得燕语莺声…… …… 青衫当然不会去偷窥一个光着膀子的小伙子，虽然她很好奇，真的很想看看光膀子的神仙小伙子是什么样子，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你坐稳当些啊，瞌睡了，别跌倒啊。”藤洛嘱咐道。自从那晚小树林里谈话之后，青衫和藤洛交流时，言语间渐渐没了那种冷漠的语气，藤洛开始愿意和她说话了，尤其两人之间隔着一块大石头，见不到青衫的样子，藤洛觉得和她交流起来更轻松，不会有面对面说话时的那种紧张。 青衫“噗嗤”笑出声来。“你可真唠叨，像我妈。” “我、我像你妈？”藤洛差点被青衫这个比喻惊得蹦起来，随即坏笑起来：“哈哈，好吧，乖女儿啊……” “你敢占我便宜！”青衫随手从地上摸起块小石子，向后面抛去。 “哎呦，打中我头了……”藤洛玩心大起。既有玩笑的关系，也因他好久没这么亲密地接触泥土了。他喜欢泥土的味道，他喜欢在泥地里打滚玩耍。 “别装了，又没打中你。”青衫有着和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敏锐。说完，青衫又陷入了对家、对亲人的思念。 藤洛还陶醉在和泥土的亲密接触中，随口说道：“说说你的家呗，也说说你的妈妈……啊，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藤洛说完，便意识到这可能触及到青衫内心的隐痛，赶紧解释。 半晌，青衫才幽幽道：“没事，我妈妈若是活着，已经很老了。” “我相信你的妈妈一定很美。” “是啊……”青衫又沉默了半天，“关于我的事，以后会告诉你。再和我说说天上的事吧。” “天上啊，真的没什么好。”躺在土地上的藤洛有回家的感觉，“天上没好吃的，没有小溪，没有青蛙，没有泥土，也没有这么多兄弟……” “还没有露姑娘。”青衫替藤洛补充道。 “更没有你这么刻薄的丫头！”藤洛反击。 青衫不语。 藤洛见青衫不再回应，有些后悔说出那样的话。“肩膀好些了没？” 青衫又沉默了一会，才幽幽问道：“我真的很刻薄吗？” “我觉得，你这样是对的。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闯荡，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谢谢你啊……” 藤洛的话，无意间又触碰到青衫的心事，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 “月亮好亮。”藤洛仰躺在地，晴朗的夜空仿佛触手可及。 “你们在天上看月亮是什么样的？”青衫问道。 每个凡人的心中，都对天庭有一种向往。藤洛没得道前，也经常问老树公公类似的问题。而老树公公的回答，几乎前篇一律：天上啊，好着咧，等你修行得道了，就知道喽…… “天上没有月亮……” “没有月亮？”藤洛的回答让青衫很意外。 “是啊，天庭没有黑夜。” “没有黑夜？”这让青衫很感兴趣，“那你们神仙什么时候睡觉啊？” “人间睡觉，我们就睡觉呗。”其实，神仙完全可以不睡觉，只不过，大多数神仙，都是经过各种修行而得道，因此都保留了睡眠的习惯。 “可是，没有黑夜，天总大亮着，能睡着吗？” “能啊，拽一块云彩过来，蒙住眼睛就行了。”藤洛编了个瞎话逗青衫，其实，在天上睡觉，不过是两眼一闭而已。以前，藤洛也曾逗过墨乞儿，说神仙睡觉时，随便拽块云彩当被子盖。 “呀！这么好玩！”女孩子心底都有五彩的梦，而梦中都少不了云彩。藤洛的瞎话，勾起了青衫心底的梦。“我也想用云彩蒙住眼睛……” 第77章你会爱我吗 “神仙大哥，什么时候带我去天上转转吧。”青衫充满期待。 “别瞎说话。” 凡人上天庭，只有两个途径：得道或死亡。青衫没有修行，如果想升天，只能以付出生命为代价。 青衫不明白这个道理。藤洛的回答，将青衫美好的憧憬击碎了。“哼！小气神仙！我知道，你一定想着带露姑娘上天上去玩。” 藤洛心里咯噔一下。 青衫无意间的话，揭开藤洛心中的隐忧。自己和白露相恋，到底会是什么结果呢？神仙和凡人，可以相爱、相恋，这样的事情并不少，但都没有完美的结局。 织女和牛郎的故事，在人间被颂为佳话，可是谁能理解他们的苦衷呢？ 神仙和人，分属天地。想要永远在一起，只能是神仙下界，但不是像藤洛这样，而是要放弃千万年的修行，下界做凡人才行。而这样，就要面对凡人的生、老、病、死。 神仙有好有坏，但每个神仙都是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修练过程，为了凡人、为了人间几十年的享乐欢愉，哪个神仙能真正放弃得之不易的修行？藤洛也不过是落入俗套的神仙，他也舍不得！ 和白露相爱，藤洛发自真心，他真的喜欢白露、爱白露。 藤洛知道神仙和人相爱的结果，但，爱情是个奇妙的东西，能让人失去理智。藤洛没有失去理智，但他的理智，被爱情彻底压制了。 至于他和白露相爱的结局，藤洛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始终不敢去触碰这个问题。他用各种美好但不切实际的幻想，将这个问题深深地掩藏在心底。他不敢揭开上面的伪装，因为他不敢面对真实带来的残酷！ 青衫的话，把藤洛从虚幻里揪了出来。 藤洛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窃贼，被人发现了的窃贼！ 他想起小蒲说过的话。“……为什么那么多神仙争着下界？还不是想凭借着修行，到人间去风流快活一番。随便使点小手段，就能赚个盆满钵满，捎带着，还能泡上几个人间的美女……” 自己也是这样吗？ 自己也如同那帮市侩的神仙一样卑鄙吗？ 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是“捎带脚”吗？ “问你话呢，你说嘛，神仙大哥，你爱露姑娘吗？”青衫像一个缠人的小姑娘般追问。 青衫的话，仿佛如一块巨石撞击着藤洛的胸口，这撞击的力量，让藤洛难以承受！ 但藤洛还是挣扎着，吐出一个字爱！ 说出这个字，藤洛感觉巨石的撞击减轻了很多，但，他心头的沉重并没有减轻。 “哦……”青衫哦了一声，沉默了。 藤洛觉得月亮、星星和摇曳的树枝搅得自己心烦，他闭上了眼睛。 “嘻嘻……”青衫突然轻笑起来，“神仙大哥，如果我也喜欢你，你会爱我吗？” “……”藤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青衫如此美丽，哪个男人能不爱？但在藤洛心中，青衫和白露是不同的。藤洛确认，自己爱白露，而对青衫，也许过多的是难以抑制的欣赏吧…… “唉……”青衫轻叹一声。 “青衫姑娘，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哪个男人都会喜欢你的。” 藤洛觉得自己的回答很得体，但他却不懂，对女孩子而言，全世界的赞美虽动听，却只能满足虚荣心，真正能让一个女孩子欢喜至极的，是听到自己喜欢的男孩说出的那个“爱”字。 “谢谢……”青衫的语气又透出那股冰冷，“不早了，我困了，睡一会吧……” …… 青衫不再说话了。 藤洛享受了大地的滋养，没有睡意。悄悄站了起来，绕过一片灌木丛，来到小溪边。吐纳站桩，运气练功。 上一次，藤洛打通足少阴肾经后，自觉对经脉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现在，他要尝试疏通另一条经脉足太阳膀胱经。 足太阳和足少阴俩组经脉互为表里，如果都能打通，便可达到乾坤功第二层大成境界。 足太阳膀胱经自内眼角睛明穴起，经攒竹、眉冲诸穴，直至小脚趾外侧至阴穴，与足少阴肾经相交，共六十七处穴位。 藤洛缓缓将内力驱动至足太阳膀胱经的起始穴睛明，内力如涓涓溪流，延绵不绝，一路沿攒足、眉冲向上，至头顶，沿枕骨、颈项向下，沿脊柱经腰部向下，直到腿足。 内力沿足太阳膀胱经运行，经六十七处穴位，虽稍感紧闭，运转缓慢，却没有阻滞之感，更没出现修炼足少阴时，在商曲穴遇到的那种不适感觉。 藤洛心中窃喜。如此，则打通足太阳膀胱经要容易得多。只需多加修习即可。 连续尝试两次，内力运转都十分顺畅。 藤洛轻轻活动一下身子，调整好呼吸，再次注内力于睛明穴。前三次运功未遇阻碍和风险，这一次，藤洛加强了内力的灌注…… 冲穴练经，忌急躁冒进，藤洛懂得这个道理。 更为浑厚的内力注入足太阳膀胱经，藤洛不敢太快催动内力，慢慢引导其沿经脉运行…… 每经过一处穴位，由于内力更为饱满，藤洛能感觉到经脉上各处穴位温热、饱胀，但仍没有任何不适。 藤洛十分开心，又接连运功两次，内力在足太阳膀胱经中游走愈发顺畅。 只是，连续运功催动内力，藤洛也渐感疲劳。 今晚，能有如此进境，藤洛已很满足。练功扎实最重要，不可太多，藤洛缓慢收功，轻轻活动一番，跏趺而坐，入定休息…… …… 藤洛随着早起鸟儿的鸣唱，缓缓睁开双眼。 打坐休息，令藤洛精神倍增。 伸展开四肢，藤洛贪婪地吞吸着清新的空气，享受着柔暖的晨光…… “呲……” 身后一声轻笑，回头看，青衫捧着藤洛衣服做的靠垫，看着自己发笑。 “睡得好吗？” “不错，肩膀好多了。” 藤洛这才注意到，青衫已经将褪下肩头的鹑衣穿好了。 “你也太脏了吧？”青衫掩着小嘴笑道。 藤洛因在地上打滚，赤裸的上身满是泥垢。“嘿嘿”藤洛挠挠太阳穴，尴尬地咧咧嘴。“我这就下去洗洗。” “早晨水凉啊！”青衫瞪大眼睛叫道。 “我喜欢啊！衣服给我。” 青衫将藤洛鹑衣里包裹的青草倒出，衣服团成一团，扔向藤洛。 衣服团得不够结实，在半空中散开了，飘向小溪。 藤洛一个箭步，飞身跃起，抓住鹑衣，人向小溪中飞去…… “啊！”青衫惊呼。 “噗通！” 藤洛已跳入溪水中。“我洗个澡，再洗洗衣服，你回避下吧……” 第78章神仙也单纯 藤洛洗过了澡，两人拢了大捆青草。 殿里的草铺被藤洛“拆”了，几个人原来用的蒲草混在了一起，青衫是不会再用的，只能重新晾晒新草。 捆好了青草，藤洛想再摘些马齿笕，回去后，让青衫换药。 青衫活动下肩膀，敷过药，休息了一夜，肩膀好多了，只是感觉还有些酸胀，已经没大碍了。青衫虽是女孩子，但过惯了乞儿们风餐露宿的日子，这点苦不算什么。 藤洛坚持要再用药巩固一下。 青衫幽幽道：“算了吧，怪麻烦的。” 青衫低头垂眉，小脸上闪过一丝羞红。 藤洛懂了，是啊，昨晚，肩上难忍，又是夜深人静，自己给青衫敷药尚且感觉不妥，现在天光大亮，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再裸露出肩头，让血气方刚的男子涂药呢？ 想到这一层，藤洛不禁感觉尴尬。 太祖成贤创立天保王朝，推崇上古之风。更注重天、人之间的关系，而对之前宗法社会遗留的男尊女卑之类的陋俗，尽力排斥。经过几百年沿袭，天保一朝，女子的社会地位显著提升，男女之间的交往也更加自由、开放。 尽管如此，避讳、回避总还是有的。藤洛和青衫想起昨晚敷药一事，都有些尴尬。抱着青草往破庙走，虽是并排，却不自觉离得远远的，倒好像是陌路一般。 藤洛身高腿长，不得不放慢脚步，以免青衫跟不上自己的步子，刻意放慢脚步。如此，藤洛更觉不适，便想说点什么，以免更加尴尬。 “青衫姑娘，那件事，还要您费费心啊。” “什么事？” 藤洛听出青衫明知故问的意味，只得主动认错。“就是三尺砗磲的事，我以为挺简单的，就没听姑娘的话，和江举人跑去了海边。” “你以为本姑娘是信口胡说的人吗？”青衫语气中明显不满。 “我错了。”藤洛诚恳地道歉。 “我既然同你合作，就会信守承诺。三尺砗磲，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江九天？”青衫不屑地呲了一声，“告诉过你，他办事，不牢靠的，书呆子一个！” “懂了，青衫姑娘，您放心，我藤洛既然答应跟你合作，也会信守承诺。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就是了。” “嘻嘻”青衫笑道：“即使我不能帮你找到三尺砗磲，你也会帮我？” “大丈夫一言！我知道，三尺砗磲找寻不易，只要姑娘尽心了，藤洛不敢奢求。”藤洛道。 “唉！”青衫叹了口气，“你这样单纯，很容易被人利用的！” 被一个年轻姑娘说单纯，藤洛感觉有些窝囊，不过他又能怎样呢？青衫伶牙俐齿，说话冰冷刻薄，辩解只能招来更多的唇枪舌剑，藤洛只能默默地听着。 “找寻三尺砗磲绝不容易，如果真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本姑娘以此为条件和你合作，你还会珍惜吗？”青衫言语间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也有着很强的自信。 藤洛思维何等敏锐，从青衫的话中，察觉到了希望。“姑娘这样说，我就有希望了！” “算你聪明！”青衫傲气地撇撇嘴，“既然有约，本姑娘自会尽力，但却不敢保证能找到。” “我懂我懂，藤洛也不敢强求。”藤洛觉得自己点头哈腰的样子一定很有些无耻，不过小伙子在女孩子面前“无耻”一些，不也是挺正常的事吗？ “我一会去东平府，过些天回来。”青衫说道。 藤洛本想劝她养好肩伤再走，但知道这个神秘丫头决定的事，不容别人质疑。便没多说，是说了声“路上小心。” “再郑重地提醒你一句，找三尺砗磲，如果本姑娘没有办法，那别人更是没有任何可能！记住没？”青衫几乎是以长辈的口吻教训着藤洛。 “记住了记住了，青衫大小姐……”藤洛拉着长声应付着。 “呲……哎呀……”青衫教训藤洛有些得意忘形，不小心又抻到伤肩。 藤洛赶紧接过青衫抱着的青草，青衫便也不再客气，任由藤洛夹抱着两大捆青草，像个苦力样跟在自己身后。 …… 青衫回到破庙，简单收拾一下，就走了。 藤洛将新打来的青草摊开、晒上，便匆匆赶往城的另一端。将军丐和阔爷一伙吃了亏，藤洛担心他们去寻白露的麻烦。 离白露家还有段距离，藤洛见那边人来人往，一切如初，应该没出什么问题，便稍稍放下心。 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瞧瞧，突然看见一个弯腰驼背，头上扎着比抹布还脏的头巾的丐儿从一棵树后闪了出来。 藤洛一惊，会不会是将军丐一伙的？赶紧四处查看。 那丐儿开口了，嗓音极其嘶哑难听：“大官人，赏点吧……” 藤洛一愣。自己是一身乞儿打扮，这个家伙怎么能称呼自己为“大官人”？ 定睛一看，藤洛飞起一脚，假意踢去，嘴里骂道：“臭小七，你这是闹哪出？！” 这个丐儿是墨乞儿装扮的。 “我闹什么闹？还不是你叫我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墨乞儿埋怨着，依旧佝偻着，“别这么盯着我看，小心我暴露了！” 藤洛好气又好笑，却也承认墨乞儿这样打扮暗中保护白露，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有什么情况没？” “没。” 两人离得挺远，互相不瞅对方，但毕竟都没干过苟苟且且的勾当，装得并不像，反倒像做贼似得。 听说白露一切安好，藤洛放了心。“哎，你咋装的这么像？”藤洛还是对墨乞儿这身装扮好奇。 墨乞儿不屑地“呲”了一声，“我有个乞儿兄弟才叫厉害，要是装扮成豆腐露，你这个色眯眯的神仙见了，一准会动手动脚！” “滚蛋！”藤洛假装路过，走过去使劲踢了墨乞儿一脚，“我去看看老江那边。” 白露这边没事，藤洛又惦记江九天“一家”。 江九天的相好雨嬷嬷住的蚂蚁窝，到处都是样子差不多的小窝棚般的茅屋，其间道路七扭八拐，若非藤洛记忆力出众，又来过一次，非转向不可。纵是这样，藤洛还是绕了好多冤枉路，才找到雨嬷嬷的小院前。 小院门拴着，房门也关得紧紧的，屋内却传出怪异的声响…… 第79章事情还没完 “江举人！”藤洛担心雨嬷嬷出什么事，急吼吼喊了一声。 屋内怪声骤停。藤洛耳聪目明，听到屋内有人轻呼一声。 “江举人？！”藤洛听出好像是江九天的声音，便又喊了一句。 “啊……等等……”果然是江九天的声音。 藤洛突然意识到什么，鄙夷地皱皱眉，匆匆转身去不远处的大树下，背对着小屋坐了下去。 过了好半天，江九天才颠颠跑了出来。“啊……那什么，帮她折腾下柜子……” 江九天头发蓬乱，脸上汗涔涔的，撒谎也显得底气不足。虽然藤洛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看江九天的样子，也知道他在屋里折腾的是啥。 “没事吧？他们没来找麻烦吧？”藤洛问道。 “没事、没事，能有啥事。” 藤洛白了江九天一眼，就他这个德行，即便人家冲进屋里，他也未必察觉得到。 “哎呦，兄弟来了？”雨嬷嬷也出了屋，和藤洛打着招呼。 “啊……呃……”藤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雨嬷嬷了，只看了她一眼，便不敢再看。 雨嬷嬷撩云拨雨后，虽整理过装束，但颊彩春光、鬓乱钗横，脸上兴奋中透着些许疲惫，和被打搅后的尴尬…… 这场面，倒好像藤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正眼视人一般。 雨嬷嬷倒显得落落大方。藤洛不仅帮过江九天，还帮过雨嬷嬷，来到这里，雨嬷嬷总要客气地往屋里让让。 藤洛怎么好意思进屋，但既然来了，还搅了人家的好事，如果抬腿就走，倒显得好像是故意来搅局了。 藤洛只得随便找些话题，嘱咐江九天一定要注意安全，照顾好雨嬷嬷和小倩。 藤洛从没这么尴尬、紧张过，说几句话，竟然感觉冒了汗，赶紧告辞走了。 咦？怎么没见到小倩姑娘？藤洛心里一惊，别出什么事啊！ 藤洛停住脚步，有心回去问问，却又意识到自己实在多事。 江九天和雨嬷嬷在屋里翻云覆雨，必定会趁小倩不在家的时候。况且，人家亲妈都不担心，那肯定是没事的，自己操得哪门子心呢？ …… 一切都正常，藤洛安心了。 一天多没吃东西，藤洛饿了。吧嗒吧嗒嘴，馋豆腐了，却不敢去找白露，怕连累她。又不想出去乞食，只得从墨乞儿那翻出点各色杂粮，熬了粥喝。 喝过粥，洗刷干净锅碗，又把晾晒的青草翻了个，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在院子里站定，调息运气。 自从打通足少阴肾经后，藤洛感觉功力进境很快，也很平稳，于是忍不住抓紧修炼，争取早日将足太阳膀胱经打通，如此，便可达到第二层境界的大成状态。 自打通足少阴肾经，藤洛感觉技击之法威力大增，如果再能打通一条经脉，应该还会有更大的提升。 注内力于睛明穴，缓缓加大内力，足太阳膀胱经微有胀饱之感…… 藤洛虽是谨慎之人，但面对功力提升的诱惑，依然难免有些急功近利。 内力行至后背督俞穴时，胀麻之感愈发强烈。 藤洛不敢再逞强，缓缓收气调息，胀麻之感减消…… 没出现什么状况，藤洛松了口气。但这次加大内力强度疏通经脉失败，藤洛有些挫败之感。 跏趺而坐，结印入定，藤洛逐渐放平心态…… 突然，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熟悉人的脚步声！ 藤洛微睁双目，注视着庙门。 一个人在庙门处探头探脑。 “谁？进来！” 藤洛一声轻喝，语气却是威严，门外的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跌撞进庙门。 竟然是阔爷的一个手下！ 藤洛一惊，这帮家伙，终于还是不肯轻易罢手！ “呵呵，又来了？”藤洛冷笑两声，“还有几个？都进来吧！” 藤洛方才听外面只像是一人的脚步声，但他不相信，对手只来一个人，因此出声喝问。 “好、好、好汉……”这个阔爷的手下用了个奇怪的称呼，“就、就、就我一个人……”哆哆嗦嗦、磕磕巴巴，很害怕的样子。 “胆子不小啊！”藤洛厉声喝道，他不明对方来意，因此有意以语气、声调施压，对手紧张了，便更容易说出实话。 “啊……好汉饶命、饶命、饶命啊……”那手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藤洛飞身跃起，运起乾坤功法，身上鹑衣猎猎鼓动，既是为了进一步给阔爷手下施压，也是为了防备有暗藏的对手突然出现。 那手下见识过藤洛出手重伤将军丐一幕，见此时藤洛气势骇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顾磕头如捣蒜，哀嚎连连：“好汉啊……饶命……不是我要来的啊……饶命啊，是阔爷……啊不，是那老东西叫我来的啊……” 藤洛听他称呼阔爷为“老东西”，内心不禁想笑，脸上却依旧板着，喝问道：“你来干嘛？说！” “老东西叫我来请好汉爷……”这是阔爷手下里最机灵的，否则也不会被派来见藤洛这个“大魔头”。“好汉大爷您不像老东西那么毒，好汉大爷仗义仁慈，小的真的只是被迫来给好汉大爷传话……”见藤洛虽声色俱厉，但毕竟没有出手，这手下便尽挑拜年好话恭维藤洛。 这手下也是丐儿，丐儿门每天丐要钱财，说好听的话那是必修功课、随身技能，可谓张口就来。称呼藤洛愈发敬重，称呼起自己的老大阔爷，反倒是一口一个“老家伙”。 藤洛虽是警觉提防，知道阔爷一帮都是口是心非的家伙，但谁都爱听顺耳的，藤洛和这帮小喽又没深仇大恨，语气上便缓和了一些。 “我问你，那老家伙还和将军丐他们在一起吗？”藤洛要趁这个手下慌乱之际，把情况了解清楚。 “没、没！那兵痞手残废了，他的手下都散了，老家伙也不搭理他了……” “老家伙找我干嘛？” “老家伙请好汉大爷去避水神君祠一趟……” “避水神君祠？”藤洛听墨乞儿说过，天保一朝，各省、府、县城均建有祠庙，供奉着天庭够级别的神仙。避水神君祠便是通天县供奉天神的所在。 “老家伙找我何事？” “好汉大爷，小的只是传话，实在不知究竟。”这个手下很机灵，他明知道阔爷为何事找藤洛，却不肯直说，以免藤洛迁怒于自己。 “我凭什么要去见他？”藤洛自然不相信阔爷派人来是“请”自己的。 “好汉大爷，您还是去一趟吧，否则……”那手下壮着胆子抬头瞄了藤洛一眼。 从他的眼神中，藤洛隐隐感觉到，一定有事发生了…… 第80章阔爷很客气 “说实话！”藤洛掌风一扫，逼问阔爷手下。 “啊……”那手下吓得蜷缩在地，“好、好汉大爷，老家伙抓、抓了你一个兄、兄弟……” “啊？！”藤洛大惊，“谁？” “阿、阿睿……” “阿睿？！”藤洛怒不可遏，几欲挥掌将眼前这个家伙劈死。 阿睿行事机警，却不料还是被老奸巨猾的阔爷看穿，以此相要挟，让自己去避水神君祠，必会在那暗设埋伏，以报昨日之仇。 昨日，阔爷收了将军丐的钱，却不想替将军丐出头，最后被逼出手，证明他是个混迹于江湖的老狐狸。他明明身怀武功，却刻意隐藏，也说明其颇有心机。 昨日一战，两人交手一招，阔爷武功绝不是藤洛的对手，而他那几个手下，也不过草芥一般。藤洛熟悉他们的实力，而老油条阔爷也必定了解藤洛的能耐。明知不敌，却还要派人来约藤洛，老家伙必有精心准备。 刀山火海又怎样？ 绝不能看着兄弟受苦遭罪！ “带路！”藤洛大吼一声。 那阔爷手下忙不迭爬起，带着藤洛向避水神君祠走去…… …… 天保太祖成贤，得天庭相助，推翻李昏虐王，创建天保王朝。得天下后，重修朝纲，整顿法纪，对供奉、祭祀也做了更详细的规定。 民间祭祀，家族可以建家祠供奉祖先。 至于以前流传下来供奉的诸如蛇王、羊头、瘟神等，可以祭祀，但不许建庙设祠。 一些历史名人，如屈子、管子，在府城、省城设祠公祭。 而地位更高、接近神话的名人，如孔子等，由王朝统一建庙祭祀，也分布在相应省城、府城，未经许可，不相干府县禁止建庙祭祀。 而王朝京都，除有规模宏大的祭祀天地之所外，只为远古圣明君王设立了庙宇，由王朝统一祭祀。 天保王朝，与天庭和谐共处，最重视的是祭祀天神。 京都、省城建有庙宇，供奉上天大神。府城、县城，建有祠，供奉级别稍低的天神。 藤洛等栖身的破庙，便是原来供奉天神的祠庙，后因供奉的天神升职，改由府城建庙供奉，祠庙废弃，最后成为乞儿的栖息之所。 而藤洛要去的避水神君祠，便是通天县现在供奉天神的祠庙。 避水神君祠，在通天县城北。 远远地，便能闻到香火气息。天保百姓敬畏天神，祈福祛病，都会来祠庙祈拜，虽无人值守，但久被供奉，香火之气，经年不绝。 祠庙不大，庙内闪烁着火把亮光。 庙里很安静，藤洛小心地迈进庙门，绕过“天威咫尺”牌坊，只见阔爷像昨天白天一样，大刺刺地坐在殿前木凳上，几个手下两厢站立，竟都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院里并未见阿睿的影子。 “我兄弟呢？你把他怎样了？”藤洛冷冷地问道。 “嘿嘿嘿……呃……”阔爷怪笑几声，“小子儿还真是个儿仗义主儿。” 藤洛脚步不丁不八，双手垂在身侧，暗自提运内力，准备随时一招制服阔爷。 “小子儿，别怪阔爷我不仗义儿，昨儿日里，阔爷见识儿了小子儿的功儿夫，阔爷佩服儿你！”阔爷说着，竟然对藤洛拱了拱手，“阔爷我只是想和兄儿弟交个朋友……” “交朋友？！”藤洛鄙夷地道，“你和将军丐沆瀣一气，又绑了我兄弟，还想和我交朋友？”藤洛体内内力流转，已将身上鹑衣渐渐蓬起。 “兄儿弟别急！”阔爷见了藤洛的气势，赶忙连连摆手，“兄儿弟，阔爷也是没有办儿法。阔爷我没绑你那兄儿弟，只是，不把他请过儿来，兄儿弟你不能来不是？” 阔爷说完，扭头冲着院墙外咳了几声。 “老大，别上当……呜……”院外，突然传来阿睿的叫声，但随即便像是被人堵住了嘴巴。 藤洛听闻阿睿声音，便欲冲去外面，却听阔爷叫道：“慢着儿……” “老家伙，你待要怎样？！”藤洛手指阔爷质问道，但阿睿在人家手上，藤洛心存忌惮。 “别急嘛，兄儿弟……”阔爷掌握了主动，慢条斯理道，“阔爷我真儿的只想和兄儿弟你交个朋儿友，至于那个臭兵儿痞，不是个东西儿，有什么资儿格和阔爷谈交儿情……” 藤洛知道阔爷收了将军丐的钱，才替将军丐出头的，如今，见风头不对，便舍了将军丐，反而和自己来套交情。藤洛恨不得一掌劈碎了他，怎么可能和这种人交朋友。 只是，现在阿睿在他手上，院外，一定还有阔爷的手下，如果动起手来，藤洛自信可以立时废了阔爷，但阿睿的性命也自然难保，藤洛颇感无奈。 “你待怎样？”藤洛语气稍稍缓和下来。 “好！”阔爷大拇指一挑，“兄儿弟是块儿材料！阔爷愿意助你当这通天县的杆儿头！” “我不要当什么杆头，只要你把我兄弟放了。”藤洛对丐儿没有好印象，当然不会当丐儿的杆头。 “兄儿弟，别儿这样嘛。”阔爷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答应做通天县杆儿头，阔爷我不仅放了你那兄儿弟，以后还会罩着你！” “就这么简单？”藤洛不敢相信阔爷的话。他猜想，这个老家伙一定是看了自己的身手，才想拉拢自己。如果真能就此化解恩怨，不仅可以救阿睿，以后也能少了很多麻烦。“那……你有什么条件？”藤洛言语间客气了许多。 “没有！”阔爷回答得很干脆，“大家伙儿都在江湖儿上混，阔爷我只想儿多交个朋友儿，怎样？阔爷我可给足你面子了吧？” 阔爷话说得仗义，藤洛虽不敢完全相信这个老滑头，却也无法拒绝。“你真的没别的条件？” “嘿嘿嘿嘿……呃……”阔爷打嗝般怪笑着，“要说条儿件嘛，那只有一个儿，咱空口无凭儿，得进殿里儿，在神位前儿发个誓，昨儿的过节，咱一笔勾销，如何儿？” 在神前发誓，藤洛听墨乞儿说过，世人敬畏天神，在祠庙神位前发了誓，是绝不会违背的。阔爷如此要求，倒也不过分。况且，不动干戈，能化解这场恩怨，倒不失为上策。 “现在？”藤洛问道。 “请儿……”阔爷站起身来。 阔爷手下推开殿门，阔爷客气地请藤洛先进大殿。 大殿里，烛光摇曳，藤洛抬眼一看，不禁楞了…… 第81章双拳难敌四手 避水神君祠庙大殿神位上，供奉的竟然是桂大郎的神像！ 这怎么可能？！ 藤洛没料到桂大郎竟然就是避水神君！藤洛不知人间供奉天神，自然要称呼天神尊号，不会像他们在天上那样，直呼天神之名。 要藤洛跪倒在桂大郎面前叩拜发誓？即便是桂大郎没被停职查办前，让藤洛给他磕头，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可是，若不跪拜，那便是藤洛不守承诺，势必影响和解之事。 “这……”藤洛转头想和阔爷解释，却突然发现两扇殿门后，各有一道身影扑了过来！ 老家伙竟然在殿里有埋伏！ 藤洛来不及多想，猛地转身，向左右各击出一掌！ 两道身影见藤洛掌势袭来，并不躲闪，而是分别抬掌相迎。 “嘭！” “腾腾腾……”两个对手被藤洛掌力所震，各自退了几步。 藤洛仓促出手，没料到遭遇劲敌，两个对手同时出招，藤洛顿感气闷。 好在藤洛变招够快，借对手掌势之力，向后连续几个空翻，化解了对手攻势，稳稳落在地上。 一招之间，藤洛不禁心头一凛。两个对手以蛮力分别接了自己一掌，虽有些狼狈，但实力颇强，远非阔爷及一班手下可比。 藤洛以灵巧身法化解对手攻势，虽然姿势优雅，但内心却很紧张。 两个对手单独的实力，虽不及自己，但两人联手，便不弱于自己。而且，殿外还有阔爷及其手下，最令藤洛担心的，还是院外被阔爷绑为人质的阿睿！ “哼！瓜娃硬着咧！”一个对手瓮声瓮气叫道。 “你们是什么人？”藤洛询问对手身份，也是想寻对手破绽，出奇速胜，以免阔爷那个老东西对院外的阿睿下毒手。 “小子儿知道厉害儿了吧？！嘿嘿……呃……”殿门口阔爷阴险地笑道，“这两位是阔爷我请儿来要你命儿的，江湖人称蜀中双鬼！” “蜀中双鬼？”藤洛眉头一皱，没听过这个名头，但听名字，就是催魂夺命的主。 “老子牛大头！”那个说话瓮声瓮气、脑袋硕大的家伙叫道。 “老子马长脸！”另一个长脸几乎耷拉到胸的家伙跟着叫道。 藤洛一指站在门口的阔爷，“老家伙，你以为使诈耍阴，找两个地狱小鬼就能对付了藤某？我就先取了你的性命！” 话音未落，藤洛身已腾空，作势向阔爷扑去。 “啊……”阔爷知道藤洛的厉害，缩颈藏头，往后便逃，却忘了身后的台阶，一脚踩空，扑跌下去。 藤洛怎会把阔爷放在心上，殿里的“牛大头”“马长脸”才是强敌。藤洛假意扑向阔爷，身子在空中一转，双掌拍向牛大头。 “瓜娃狡猾……”牛大头人有些傻傻，手脚却是不慢，见藤洛突然变招攻向自己，立刻扭转身子，挺双掌迎击…… 这牛大头马长脸久在一起，颇有些默契，马长脸见同伴被攻，立刻双掌齐出，从身后向藤洛击来…… 藤洛攻向牛大头之前，已料定马长脸必定出手助其同伴。 马长脸未及接近藤洛，却见对手双脚已踹向自己…… “嘭！” 牛大头抵住藤洛双掌，感觉藤洛内力不断袭来，仗着有同伴相帮，牛大头“腾腾”退了几步，发全力死命顶住…… “啪！” 马长脸双掌击在藤洛两只脚掌上…… 藤洛手脚均被对手撑住，整个人横在空中。 前面牛大头的内力虽不及自己，但颇有些蛮力，须发皆张，面目狰狞，拼命撑着。 藤洛待要再次催动内力，却感觉有两股强劲内力只脚底传来，正是后面的马长脸在不停催动内力，企图凭二人之力，前后夹击，将藤洛筋骨震断！ 藤洛人在空中，手脚和对手比拼着内力，仿佛被黏住一般，难以脱身。 藤洛双手抵住牛大头，尚占优势，但双脚不似双手灵活，也无法将内力分去下肢抵御马长脸的攻击。 而此时，摔在院里的阔爷跌得满脸是血，瞧见藤洛被牛马二人牵制，阔爷顾不得伤痛，挣扎爬起…… 藤洛力敌牛马二人，已颇感吃力，见阔爷爬了起来，自知难敌，而双脚无法发力，马长脸的双掌掌心，正抵在藤洛足底至阴穴附近，藤洛渐感至阴穴酸胀难耐…… 阔爷见藤洛难以脱身，岂能放过此等便宜，随手抄起自己坐的木凳，“嗷嗷”怪叫着扑向藤洛，势必要将藤洛砸个骨断腰折…… 藤洛手脚均被制住，无法再防阔爷的攻击，危急关头，却觉足下至阴穴一阵酸胀，一股内力源源不断自至阴穴涌入足太阳膀胱经！ 马长脸抵住藤洛一双赤脚，立刻牢牢抓住，双手发力，企图将藤洛腿骨扭断！ 藤洛感觉马长脸双手的内力由至阴穴强入，连冲足通谷、束骨、京骨、金门几穴，全部灌注进足太阳膀胱经脉当中！ 足太阳膀胱经，左右各六十七处穴位，由眼内角睛明穴起，经头顶至脑后，向下，行至双腿足，直至脚下至阴穴。 马长脸只想扭断藤洛腿骨，却不知道，自己所发的内力，竟然逆行冲进藤洛的经脉！ 藤洛感受到外来强劲内力，但双脚不似双手容易控制，马长脸推送的内力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入…… 藤洛只感到双腿上的经脉仿佛要被胀爆一般，不敢强行闭穴阻挡，只能任由其经腿部飞扬、承山、承筋诸穴，向躯干冲去…… 世上武功，确有逆行经脉之法，但记载寥寥，更无详细修炼之法。 藤洛虽在典籍中看过相关记载，却并未修习过逆行修炼之法，此时受外力所迫，不得已而任由敌人推送的内力逆行进经脉，可谓凶险至极！ 稍有不慎，整条经脉极有可能被毁，从而导致严重内伤…… 此时哪由细想，藤洛唯一能做的，便是勉力开放足太阳膀胱经上所有穴位，以免阻隔了内力，导致被震伤…… 藤洛只感到马长脸推送的内力经腰间气海俞、肾俞、三焦俞诸穴冲向颈部，又连冲天柱、玉枕，到眉冲、攒竹，直达足太阳膀胱经起始穴睛明！ 眉间一热…… 藤洛感觉整条经脉仿佛突然间不复存在一般…… 只瞬间，藤洛又感觉周身一热…… 马长脸攥住藤洛双足，仍在不停催动内力，意欲将藤洛震伤、震残，却突然感觉自己发出的内力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第82章蜀中双鬼归位 藤洛不得已将马长脸施放的内力逆向导入足太阳膀胱穴，初时，感觉整条经脉酸胀难耐，但当那股内力行至睛明穴后，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 内力运行，哪容藤洛多想，只瞬间，藤洛突感周身燥热，而后，便感气力倍增！ 藤洛倍感意外！马长脸施放的蛮力，竟然误打误撞，逆行入藤洛足太阳膀胱经，将这条经脉强行打通了！藤洛体内乾坤功升至第二层之大成境界！ “吼……” 藤洛一身低吼，双掌催动，推送出的内力更加强劲、霸道！ 握住藤洛双脚的马长脸不知究竟，只当自己用力不够，咬牙瞪眼，只顾着不停发力。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他哪里知道，他发出的所有内力，都沿着藤洛的足太阳膀胱经灌输到藤洛体内，又经藤洛引到，从双掌攻向牛大头…… 牛大头原本还能勉强撑住藤洛，只指望自己抓住藤洛双手，同伴趁机在后袭击，却突然感觉藤洛掌中传递过来的力量暴增！ 藤洛所发的，不仅是自身的内力，还有马长脸输送的内力。原本是牛大头马长脸两人合力对付藤洛，却突然变成藤洛和马长脸合力攻向牛大头！ 牛大头意识到凶险，想要撤掌逃命，却哪里来得及…… 藤洛和马长脸两人合力，山呼海啸般扑来，牛大头顿感强大的内力在其体内激荡，整个人像要爆炸了一般…… 牛大头的头胀得更大了，脸上条条血管，如蚯蚓蠕动，也像老树的根须，在像吹足了气的猪尿泡的脸上蔓延…… “噗……” 牛大头两眼承受不住体内越级越强的内力，布满爆裂血丝的眼球突出眼眶寸许！体内激荡的内力终于找到释放的渠道，从牛大头双眼****而出，而牛大头的身子像泄了气的气球般，向地上瘫去…… 可怜的家伙，到死也不知道，竟然是同伴帮藤洛杀了自己…… 藤洛双脚仍被马长脸抓着，牛大头瘫死在地，藤洛上半身却没了支撑，跟着向地上扑去。 牛大头暴毙，藤洛上身突然向地上扑倒，身后的马长脸没有防备，依旧死死抓着藤洛双脚，被藤洛带得跟着向前扑去…… 而此时，阔爷手抓着板凳腿，恶狠狠扑向藤洛，正要轮板凳砸向藤洛，却见藤洛突然扑跌下去，而马长脸踉跄地冲上前，阔爷收势不住，手里的板凳向着马长脸的脑袋砸了下来…… 马长脸不愧蜀中杀手，可谓处惊不乱，见阔爷轮着板凳砸向自己，赶紧松开抓着藤洛脚的双手，拼全力，出双掌，拍向阔爷前胸…… “嘭！” 马长脸为保自己的“长脸”不被板凳破相，这一击用了全力。 “哎呦……” “噗通……”阔爷被拍飞，跌在院子当中。 藤洛双脚没了羁绊，使出一招乌龙绞柱，头下脚上，双手在地上一撑，腾空而起。 马长脸击飞阔爷，发现自己的同伴牛大头竟然暴死在藤洛掌下，立刻疯了一般扑了过来，欲和藤洛拼命。 藤洛轻灵地从空中落下，右脚一点地，以腰为轴，猛地转身，抡起左脚，正中马长脸前心。 “嘭！” “嘭……” 马长脸胸肋骨头俱断，长脸痛苦扭曲着，身子弓成虾米，撞死在大殿神像上…… 藤洛踢死马长脸，身子没有半分停滞，双脚一点地，如鹰似鹞般飞出大殿，扑向阔爷…… 阔爷被马长脸击飞扑跌在地，好在马长脸方才对付藤洛耗尽大半力气，这一击才未要了阔爷老命。 阔爷见自己请来的两个杀手，瞬间便暴毙在藤洛手下，心下大骇。又见藤洛扑向自己，赶紧来了一招野驴打滚，狼狈地躲过藤洛一击。 “兄弟……”惊魂未定的阔爷顾不得咬儿化音，“留情啊……”阔爷趴在地上哀求道。 “留情？！”藤洛双眼微眯，逼近阔爷。 “外面有人！”阔爷见藤洛眼睛冒着杀气逼近，已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伸出手，向院外一指。 藤洛定在原地。 院外，阿睿还被阔爷手下控制，杀阔爷不难，但连累了阿睿，是藤洛无法承受的。 “老东西，你若敢动我兄弟一根汗毛，”藤洛伸出一个指头指着阔爷，嘴里钢牙咬得“嘎嘣”直响，一字一句道，“我发誓，将你身上皮肉，一条一条，撕碎！喂狗！” “兄……啊弟，我保证不伤你兄弟，你饶了我，咱不打不相识，咱、咱以后见面，还是兄……啊弟……”阔爷心抖齿寒，再没心思咬他自以为很能彰显身份的儿话音，苦苦哀求。 藤洛顾忌阿睿的安危，但就这样放过这个江湖老混混，藤洛实不心甘。 阔爷见藤洛犹豫了，连忙继续哀求：“兄啊弟，你饶过我，我这就带人滚蛋，走出三里外，我立刻放了你兄弟……” 老家伙久在江湖上混，看穿藤洛注重兄弟情义，打定主意用阿睿做人质，保全自己性命。 藤洛两次和阔爷打交道，昨天，这老家伙收了将军丐的钱财，却不为人消灾，其卑劣已现。今晚，假意和藤洛和解，却在大殿中暗伏杀手，意欲借藤洛焚香发誓之机痛下杀手，其阴毒当诛！ 然而，阿睿被其劫持，藤洛苦无良策。正犹豫间，突听院外一声惨叫。 一定是院外阔爷手下对阿睿下手了！ 藤洛狂吼一声，便要扑向阔爷。“啊……”随着又一声惨叫，一个人影从院墙外飞了进来。 藤洛担心是阿睿遭遇不测，飞身几步，冲了过去，随手在那人腰间一抹，卸去其下坠之势。 “哎呀……”被藤洛救下之人痛苦地呻吟着…… 不是阿睿！而是阔爷的一个手下。 “啊……”又是一声惨叫，藤洛如之前方法炮制，将其接下，竟然又是阔爷的一个手下。 “阿睿！”藤洛大叫一声，矬身蹬地，想要飞身跃上墙头查看阿睿的情况。 藤洛身形刚起，却见墙外又蹿进一人！ 此人身法矫健，不会武功的阿睿绝无此等身手。 难道还有强敌？ 藤洛不敢大意，双掌齐出，拍向来人…… 第83章黑衣人再现 院墙外跃入之人见藤洛双掌来袭，并不惊慌，也是双掌齐出，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掌。 对手掌力之强，藤洛前所未遇，自料一时难以取胜，只得借对方掌力，向后一个空翻，飘落在地。 “咦？进境好快！”对手轻呼一声，也落到地上，身子微微晃了晃。 “咦？是你？！”藤洛听见对手说话，也惊呼一声。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两次遇到的那个黑衣人。 此人功夫高于自己，且身份不明，行事神秘，此时现身，不知是敌是友，藤洛不敢大意，调息运力。 藤洛左脚向前虚探半步，双掌于胸前缓缓推出，摆出一招“乾乾翼翼”。这一招乾乾翼翼，是乾坤功第一式，也是乾坤功中最保守一式，取义“勤勉恭敬”，提醒修炼之人勤勉练功，小心迎敌。 上次在蚂蚁窝切磋，三招未过，藤洛便败在黑衣人手下。而今，藤洛的乾坤功虽接连突破，提升至第二层大成境界，但自忖仍不是黑衣人对手，因此，藤洛摆出这招乾乾翼翼，密切留意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黑衣人见藤洛摆出迎敌招式，眉毛一挑，也是左脚虚探，双手于胸前缓缓推出，竟然也摆出一招“乾乾翼翼”。 两人都摆出乾乾翼翼一式，看似好像恭敬地互相致意，实则却都暗自调运内力。 以相同招式对敌，后出招者，必然有足够的信心才会如此。 藤洛不明黑衣人此举用意，但既然人家敢如此应对，定是没有重视自己。 以弱敌强，藤洛实无胜算，但想让藤洛退缩半步，却绝无可能。 强行调运周身内力，藤洛右脚跟进一步，双手收回身前呈抱球状。 那黑衣人竟也使出同样招法。 强敌当前，藤洛唯有以快制胜，顾不得许多，双掌猛地在体前交叉，一上一下，分击左右，正是重阳掌之“阴阳交错”。 黑衣人不敢怠慢，也是同样摆出一招阴阳交错。 “嘭！” 四掌相抵，两股浑厚的内力撞出一声闷响，内力激荡，旁边一个吓得体如筛糠的阔爷手下，竟然被两人发出的强劲内力震飞三尺开外。 “哗啦啦……”大殿屋顶瓦片也被震得哗啦作响…… 藤洛承受不住对手强劲的内力，只感胸口胀闷，五脏六腑都错位了一般。 黑衣人也没料到藤洛功力进境如此之快。 “腾腾腾……” 黑衣人向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 阴阳交错一招，两掌一虚一实。藤洛左掌发出虚力，迎击的是黑衣人右手强猛的实力，藤洛也向后退了三步，身子又向右侧晃了两晃，才将身体稳住。 这一招，藤洛又落了下风。 “咦？怪异！”黑衣人调匀了气息，惊讶了一声。 藤洛刚和牛马二人斗了一场，足太阳膀胱经刚刚打通，本该调息运气休息，却碰上黑衣人这个强敌。接了黑衣人一招，藤洛虽勉力撑住，但体内却被震得似开了锅一般。内力在经脉中四处窜跑，藤洛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假装镇定，暗自调整气息，收拢内力。 “嘿嘿……”黑衣人轻轻笑了两声，突然目露精光…… 藤洛暗自叫苦。自己气息尚未调匀，人家已可再次出手，此时莫说是抵挡黑衣人这样的高手，便是一个不会武功但体力充沛的壮汉扑来，藤洛都难以应付。 藤洛牙关一咬，却听黑衣人大吼一声：“小心！” 藤洛已感到脑后一阵阴风，顾不得调整身法和内力，猛地一矬身，以左脚为轴，右脚横扫，向身后踢去…… 偷袭藤洛的，正是阔爷。 阔爷方才正向藤洛苦苦哀求，突见黑衣人跃进院子，和藤洛交上手。 阔爷有心趁机开溜，却见黑衣人和藤洛交了手，如此，两人就不是同伙。阔爷武功虽然不济，但也能看出黑衣人的功夫在藤洛之上。 心念一动，歹心又起。黑衣人武功高强，何不借他和藤洛交手之机，将藤洛除掉！ 待藤洛和黑衣人过了一招，内息不稳之际，阔爷猛地抓起摔碎的木凳腿，从背后偷袭藤洛！ 然而，令阔爷没料到的是，黑衣人却在关键时候出言提醒藤洛！ 而阔爷还没料到，藤洛竟然在气息不稳的情况下，还能出招反击。 “嘭！” 藤洛一脚踢在阔爷腰侧。 “啊呀妈呀……”阔爷惨叫一声，藤洛和黑衣人对了一掌，内力全乱，但这一脚，藤洛可是运足了最后的力量，虽不至于要了阔爷的性命，阔爷却也是骨折筋断的感觉，扑跌到几尺外的大门口。 阔爷不愧久混江湖，可真是临危不乱，剧痛之下，思维依然清楚异常，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逃命！ 好一个阔爷！腰部中招，腿脚不听使唤，阔爷便化掌为脚，两手拼命在地上划拉，像在陆地上游旱泳一般，“划”出庙门，顺着台阶滚下去，“哎呦哎呦”像喊船工号子一般叫唤着，逃命去了…… 阔爷的手下都是训练有素，讲义气听命令的小弟。见自己的“杆儿头”逃了，小弟们自然要坚定追随，争先恐后，双腿跑的，单脚蹦的，还有手脚并用的，而被藤洛和黑衣人打伤的几个，更是现学现用“杆儿头”阔爷教的招式，“划”出庙门…… 藤洛拼尽全力踢出一脚，胸腹之中，像烟花作坊走水失火了一般，内力到处飞窜，藤洛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痉挛般抖动几下，瘫在地上。 黑衣人并不理会奔逃的恶丐，见藤洛瘫到地上，只是略显惊讶地挑挑眉毛，既没出招，也没上前相助。 藤洛心里明白，虽然自己打通了足少阴和足太阳两条经脉，但和黑衣人相比，仍有不足。即使自己气息调运正常，和他交手，也不过是能多支撑几招，仍不是人家的对手。 技不如人，也罢！ 藤洛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心里暗叹一口气，脸上却显得很平静。 即便死，藤洛也不会让对手看到自己沮丧悲凉的表情。 黑衣人见阔爷一伙都已逃走，瞅瞅地上的藤洛，似笑非笑地咧咧嘴，迈步向前两步。 “扑腾、扑腾……”庙门外传来一阵异响…… 第84章黑衣人很神秘 藤洛见黑衣人走向自己，料想其必是要下杀手，内心泛起一丝苦涩。至于庙门外异响，藤洛已无心理会。 黑衣人走到藤洛身前三步处，听到门外动静，停下脚步扭头向庙门望去。 只见一团人影蹦跳着冲进庙门，却被门槛绊了一下，那人来不及爬起，像个球一样，挣扎着滚到藤洛和黑衣人之间。 “呃……呃……”那人嘴里发出怪异的声响。 藤洛定睛一看，竟然是阿睿！阿睿手脚被麻绳捆绑着，无法行走，只能蹦跳，嘴里塞了破布，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眉毛挑挑，伸手将阿睿嘴里破布拽了出来。 “吁……”阿睿长出一口气，急急叫道：“恩公，手下留情，饶了我大哥，您若是想杀，我愿替他死！” “他救了呢？”藤洛内息稍感平缓，问道。 “是啊，大哥，恩公方才把阔爷两个手下扔进院子，救了我。” 藤洛见阿睿鼻青脸肿，定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一切都与自己有关，藤洛颇感愧疚。“阁下既然救了我兄弟，就放他走吧，至于你我之间，藤洛技不如人，任凭处置就是。” 黑衣人咧咧嘴。 阿睿急忙道：“恩公！我大哥仗义豪侠，和恩公之间有什么过节，我阿睿愿替大哥担着，大不了，我把这条命还给恩公就是。” 黑衣人看着藤洛二人，皱皱眉头，突然探身抓住阿睿身上捆绑的绳索，手腕一震，抖开绳索。“干什么要死要活的？我不是要救你，只是看抓你那帮家伙不顺眼而已。你先出去，我和藤兄弟有话说。” 藤洛感觉黑衣人对自己并无恶意，况且，即便人家想对自己下手，阿睿在这也不过是多送一条性命。便开口道：“阿睿，你回避一下吧。” “可……”阿睿不是个嗦的人，听藤洛如此说，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向黑衣人拱手道谢，出了庙门。 “你功夫进境很快啊。”黑衣人道。 “惭愧。”藤洛不是客气，“敢问阁下是？” 黑衣人嘴角撇撇，摇摇头。“以后你会知道。感觉好些了吗？” 藤洛半天没调整气息，胸腹之间，仍感觉不适，但在黑衣人面前，藤洛不想示弱，淡淡说句“没事了”。 黑衣人仿佛看出藤洛是在硬撑，也不点破，笑了笑，盘膝坐下。 藤洛打量着黑衣人。 黑衣人长着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若说有什么特点，也不过是因修习武功，双眼较常人更明亮一些，脸颊稍显消瘦，脸上棱角稍显分明而已。 “阁下怎么会我用的功夫？”藤洛问道。 “武功繁杂，本源却无差别，况且，乾坤功和重阳掌本就源自人间。” 藤洛听黑衣人前一半话，不禁暗自点头，更加觉得自己对武功的认识实在浅薄。待听到黑衣人后一半话，藤洛突然瞪大了眼睛。黑衣人如此说话，定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知道自己武功从何而来，因此才会用“人间”这个词。 藤洛心思机敏，念头一转，立刻问道：“若在下没猜错，阁下是天神下界？” 黑衣人在嗓子眼里“呵呵”了一声，轻轻摇摇头，道：“不算是。” 这类问题，答案本应该是“是”或“否”，黑衣人如此模棱两可地回答，藤洛已料到他和自己一样，来自天庭。 藤洛皱皱眉头，记忆里没有身怀高超武功下界的神仙啊。黑衣人不愿说明身份，若非有特殊使命，便是有难言之隐。人家不想说，藤洛也不好再提此事。 “那，阁下当我是敌人还是朋友？” “哈哈”黑衣人这次笑得很爽朗，反问道：“都不是吧？” “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那阁下为何帮我，又为何对在下出手？” “帮你，算是缘分吧。出手？”黑衣人眉毛挑了挑，“是藤兄弟你先出掌的吧？” 藤洛楞了一下，也笑了起来，是啊，黑衣人跃进院子时，天黑，藤洛看不清楚，担心他是阔爷一伙，才抢先出手的。 “是你先出手的吧？” “是，抱歉。”藤洛尴尬笑笑。 黑衣人大度地笑笑，摆摆手，示意藤洛不要把这种小事挂在心上。 盯着藤洛看了一会，黑衣人表情逐渐严峻起来。“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这样修炼乾坤功，进境虽快，但风险也是极大，若有不慎，前功尽弃事小，损体伤身事大啊。按部就班循序渐进才是修习武功的正道。” 藤洛修炼武功时间较短。最近修炼乾坤功，已感觉到风险，只是提升武功境界的诱惑实在大，让藤洛走舍近求远之路，却也很难。“阁下练了多久？”藤洛问道。 “很多年。” 每次藤洛发问，黑衣人总是给出很模糊的答案。藤洛愈发琢磨不透黑衣人的身份。藤洛咧咧嘴，淡淡笑笑，道：“多谢提醒。” “你的内功根基很好！”黑衣人的话里透出一丝羡慕意味，“若是不出偏差，能达到至高境界。” 黑衣人这种口气，让藤洛感觉更加真实。听黑衣人夸奖自己，藤洛内心也有些小小得意。 “等有时间，我会过去找你，我们探讨探讨。”黑衣人说得很客气。 论内力修为，两人伯仲之间，但若论对武功、尤其是对乾坤功的理解，两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这一点，藤洛心里很清楚。 “如此甚好，藤洛先谢过了。”藤洛郑重地抱拳拱手。自修炼乾坤功和重阳掌以来，藤洛一直是按照武功典籍自学，天庭神仙，少有修炼武功的，即便有，也只是玩票般耍耍，藤洛从未遇见过真正的高手，也没机会和别人探讨。 黑衣人对武功理解很深，又精通乾坤功、重阳掌。黑衣人客套地说“探讨”，实际上，以两人的差距，黑衣人足可以做藤洛的老师。 如能得到黑衣人的指点，藤洛相信自己修炼的速度还能进一步提升。 两人闲聊一会，藤洛体内气息已平复下来。 黑衣人问起藤洛因何与将军丐、阔爷一伙结怨，藤洛如实说了。 黑衣人点点头，道：“身体无碍了，藤兄弟先回去吧。大殿里那牛马二人的尸首就交给我处理吧。” 天保律例森严，藤洛正想着该如何解决此事。虽说是牛马二人先偷袭自己，可二人毕竟丧命于自己掌下，摊上人命官司，不太好玩。 黑衣人仿佛看穿藤洛心思，笑道：“藤兄弟不必担心，也不用谢我，我没那雅兴替别人背负人命大案，只不过想拿两具尸体换点赏钱。” “换赏钱？”藤洛不明所以。 黑衣人告诉藤洛，那牛大头、马长脸二人是蜀中亡命之徒，身负多条命案，流窜于各地，以替雇主绑票、刺杀为生。官府有悬赏捉拿两人，只是一直未能将两人缉捕归案。没成想两个恶徒跑到千里之外的江宁行省藏身。 “藤兄弟不会舍不得把尸体给我吧？”黑衣人玩笑道。 “哈哈，怎么会。” 两人说着话，便准备分手。突然，祠庙大殿里传来一阵“嘎呀呀”的响声…… 第85章毁了他的场子 避水神君大殿里一阵怪响，黑衣人一把拉起藤洛，向后退去。 “轰！” 一声巨响，大殿门窗被震得四分五裂，屋顶瓦块似冰雹般飞溅，黑衣人拽着藤洛蹿出庙门。 “咔嚓嚓……” “哗啦啦……” 梁折柱断…… 烟尘弥漫，香灰气味中，夹杂着刺鼻的霉腐味…… 藤洛和黑衣人惊讶地望着隐于尘烟中的大殿，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了？”黑衣人道。 “哦……”藤洛想了想，“一定是方才在殿里打斗时，将那乌龟的神像撞坏了。”方才在殿里和牛大头马长脸激斗，藤洛一脚将马长脸踹飞到神像上，“牛头马面”就此回阎王那里报道了，而那神像遭重击，渐渐承受不住，终于轰然崩塌了。 “什么？”黑衣人一把揪住藤洛的衣襟，怒视着藤洛，“你竟然毁了神君之位？” 藤洛伸手扭住黑衣人的手腕，将他的手掰开。 “毁了，怎样？！”藤洛恼道。虽说摧毁桂大郎的神像事出意外，不是藤洛本意，但砸了那个死乌龟的祠庙，藤洛心里还是感到很痛快。“不要说那个乌龟已被停职查办，就是还当着大罗宝树总护法，我也要拆了他的庙！” 藤洛一时气恼，才出言不逊。种种迹象表明，自己下界做乞丐这个任务，一定是桂大郎暗中使坏，假公济私，挟嫌报复。然而，虽然藤洛对桂大郎颇有怨言，但若桂大郎真还做着大罗宝树总护法，藤洛倒还真不敢随便砸了人家的祠庙。 “怎么回事？！”阿睿匆匆跑了过来。阿睿担心黑衣人对藤洛下手，虽然出了庙门，却没走远，远远地留意着祠庙里的动静。见祠庙突然垮塌，才匆匆赶了过来。 “你走开！”黑衣人冲着阿睿怒吼道。 藤洛双目如炬，瞪了黑衣人一眼，扭头对阿睿道：“阿睿，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去。” 阿睿虽不情愿，却只得悻悻离去。 见阿睿走远，黑衣叫道：“你方才说什么？神君被撤职了？你听谁说的？到底怎么回事？” 黑衣人满脸焦急，一连串的发问，让藤洛更加怀疑他的身份。 这个黑衣人，即便不是天神，也必定和天界、和桂大郎有着紧密的联系，否则，听到桂大郎被处理的消息，绝不会如此紧张。 “你到底是谁？”藤洛警惕地盯着黑衣人的眼睛。 “兄弟，快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黑衣人拉住藤洛的胳膊，神情焦急，却并没表现出什么敌意。 “你是天神？”藤洛盘问道。 “以前是……”黑衣人似有难言之隐，“藤兄弟，关于我的事，现在实在无法和你细说，只是……”黑衣人瞅瞅崩塌的大殿，“他于我有恩……” 藤洛犹豫着。 黑衣人一再催促，藤洛只得淡淡答道：“他在天庭做的丑事败露了，被革职查问了。” “消息确实吗？你从何得知？” “确实。是后来下界的朋友带来的消息。”藤洛搞不清黑衣人的真实身份，留个心眼，隐瞒了大碗的事。那只可以联络天地的大碗，是小蒲给自己的，小蒲是自己的死党，破例把大碗给自己也说不准，藤洛怕透露了大碗的情况，给小蒲添麻烦。 黑衣人听藤洛说完，默立良久，终于开口道：“罢了，咱们走吧。” 天保王朝，对上天极为恭敬。供奉天神的祠庙崩塌，必然引起官府高度重视。 神像垮塌、祠庙被毁，虽非藤洛故意，但若是被人看到，难免惹上大麻烦。 两人怕被人发现，沿小路走了一段，在一个岔路口前，黑衣人停下脚步。“唉，没想到竟会这样……”黑衣人神情很是落寞，“算了……”黑衣人叹口气，用力握了握藤洛的胳膊，“我们就此别过，藤兄弟你是个好人，保重！” “你也保重！”藤洛也拍拍黑衣人的胳膊，“方才你说有时间会去找我切磋，我很期待啊，随时欢迎你来我们的破庙指点一二。”藤洛诚恳地道。 黑衣人咧咧嘴，笑得很勉强，点了点头。“我会去找你的，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很多啊……” 藤洛听黑衣人话里颇有深意，想要再询问几句，黑衣人却已快步走了…… 藤洛看着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站了一会，转身向破庙走去…… 破庙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藤洛把晾晒的青草又翻了翻，慢慢走进大殿，在自己的草铺上坐了下来。 听阔爷和他手下说，将军丐一伙恶丐已成鸟兽散，应该不会再来找什么麻烦。 阔爷这个老家伙，狡猾阴损，今天没能收拾了他，藤洛气愤难消。 不过，真正让藤洛内心无法平静的，还是和黑衣人相关的事。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听到桂大郎的消息会如此紧张？ 几次相遇，他都帮了自己，而关于他的身份，却又不肯透露丝毫。 他说桂大郎对他有恩，那他就是桂大郎的朋友。既然是桂大郎的朋友，那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藤洛实在想不清楚。 更让藤洛感觉沮丧的，是自己和黑衣人武功的差距。 接连打通足少阴和足太阳两条经脉，藤洛自觉武功进境很快，可是，和黑衣人交手，依然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 藤洛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两人交手时的情景，黑衣人用的是和自己同样的招式，硬碰硬对掌，藤洛并未感觉到黑衣人的内力比自己强很多，而且，黑衣人的身法也不快于自己，藤洛仔细分析着每一个细节，可仍然找不到战胜黑衣人的方法。 今晚祠庙一战，虽然激斗时间不长，但极耗内力。在危机关头，冒险打通了足太阳膀胱经，现在回想起来，藤洛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跏趺而坐，双手结印腹前，藤洛慢慢引导周身气息…… 藤洛有意将气息引导至足太阳经，今晚冒险通脉，不知道是否会有什么隐患。 气息在藤洛意念引导下，自足太阳膀胱经起始睛明穴聚集，缓缓沿攒竹、眉冲向整条足太阳经脉流去…… 第86章传闻很夸张 气息缓缓沿足太阳经下行，行至腰间三焦俞穴时，突然，一股异样感觉袭来！ 藤洛身子不禁一抖，不由自主蹿了起来。 难道出现了偏差？！ 藤洛感觉额角渗出冷汗…… 仔细体味一下，并无异常感觉。 藤洛小心翼翼站好，双脚分开，膝盖微微弯曲，放松全身，成站桩式，再次调息运气，引到至足太阳膀胱经…… 睛明、攒竹、眉冲……肝俞、胆俞、脾俞、胃俞，下一个穴位，就是方才出现异常的三焦俞穴了，藤洛尽量放松身心…… 气息缓缓地、平稳地通过了三焦俞…… 整条足太阳经未见异常，藤洛长出一口气。 再次引导，又将气息在足太阳经运行一遍，仍无异常。 “吁……”藤洛终于放心了。方才出现的异常，也许是在避水神君祠激斗之后，体乏力脱，自己打坐的姿势不对所致吧。 经脉刚刚打通，最重要的是调息运气，藤洛再次跏趺而坐，调整身心…… …… 天开始放亮，藤洛缓缓睁开眼。 经过一夜打坐调理，藤洛感觉身体各部位舒坦了许多。 站起身来，活动下筋骨。 又去河边洗漱一番，天已经大亮了。 藤洛从草堆里翻出自己的大碗，擦拭干净，摆放到院子当中。 好多天没和小蒲联系了，今天要好好晒晒大碗，把能量补得足足的。虽身在人间，但天上才是自己的真正归宿，晚上找小蒲好好聊聊，看看天上有没有什么新闻，也打听下桂大郎的消息。而最重要的，一定要设法了解下那个黑衣人的背景。 …… “我回来了……”墨乞儿没进院就喊。 “你咋跑回来了？”藤洛诧异地问道。 “这是我家，我凭啥不能回来？”墨乞儿放下手里简易的食盒，赶紧扒下伪装用的破烂衣服，“哎呀妈呀，这身破衣服，可恶心死我了……” “呲……”藤洛笑道，“你的身子啊，未必比这衣服干净。” 墨乞儿白了藤洛一眼，瞧见藤洛盆里有藤洛洗手剩下的水，便要用来擦拭身子。 “你干嘛？！”藤洛一把夺过水盆，“天凉了，擦身子用温水！” “……”墨乞儿诧异地看着藤洛，“你自己都跳溪水里洗澡，为嘛让我用温水？” “你能和我比？”藤洛自豪地扬扬下巴，“先说说那边的情况，一会我帮你烧水，你再擦身子。” “没事了，没事了……”墨乞儿兴奋地告诉藤洛，将军丐一伙已经散了。 将军丐被藤洛打残了一只手臂，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行凶作恶，以前追随他的那帮恶丐都离他而去，而他平日里不仅在街里强讨恶乞，便是对手下的兄弟，也是说打便打，蛮横异常。 原来恶丐们惧怕他，不得不听他的驱使，而现在他残了手，怕被原来的手下报复，不知逃到何处去了。 恶丐们现在是群贼无首，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为非作歹，蛮横街里，都夹起了尾巴。 “早上遇见一个，忙不迭地冲我点头哈腰，喊我‘七哥’嘞！”墨乞儿很是得意。 通天县恶丐们散了伙，藤洛放心了。 “那，别的情况呢？”藤洛问道。 “别的？没了……”墨乞儿眨巴着狡黠的小眼睛，表现出无知般的呆萌样子。 “信不信我揍你！”藤洛知道这家伙在故意装傻，挥拳吓唬道。 “你是不是问豆腐露啊？”墨乞儿嬉笑着躲闪，“你想知道豆腐露的消息，你就直接问呗，你不问，我咋知道你想打听啥？” “别贫嘴，快说！”藤洛很威严地吼道。 墨乞儿白了藤洛一眼，指指地上的食盒。“喏，豆腐露让我带回来的，我可没敢偷看，也没敢偷吃里面的三鲜豆腐、青笋肉丝啊。” “你能不偷吃？你不偷吃光了就算你对得起我！”藤洛打开食盒，里面两碗菜，一碗饭，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看，我没偷吃吧。我是在豆腐露家吃完了，才回来的。”墨乞儿骄傲地说道，“行了，我该汇报的都汇报完了，神仙老大，赶紧去给我打水烧水，伺候七爷我沐浴！”能像使唤下人般支使藤洛这个神仙，墨乞儿别提多开心了。 藤洛方才说了要帮墨乞儿烧水，自然不会食言。墨乞儿这两天风餐露宿地蹲守，保护白露，藤洛心里很感激。打水烧水伺候兄弟的活，藤洛不觉得丢面子。 …… 墨乞儿擦干净了身子，藤洛也吃了白露带来的美食。 两人刚收拾利索，江九天回来了。 江九天一进门，便神神秘秘地叫道：“哎，你们听说了没有，避水神君祠昨天晚上塌了！” “啊？怎么回事？”藤洛故作惊讶状。 墨乞儿眼睛溜溜转转，没有说话。 “不知道啊，今儿一清早，我就听周围人嚷嚷，说避水神君祠昨晚轰然崩塌，据说还砸死好几十人呢！”江九天表情很夸张，“我跑去看，但去晚了，周围已被县衙差役们封锁了，啥也看不到了。”江九天满脸遗憾。 “死了好几十人？”藤洛心里暗笑，真是三人成虎啊，明明只有那牛大头马大脸死在里面，这八卦瞎话怎么传成死了几十人？ “唉，这下可毁了，各省府县城的神祠，可是保佑一方平安的，避水神君祠塌了，咱通天县怕是要出大乱子了……”江九天做杞人忧天状，仿佛天真的塌了一般。 “亏你还是个举人。”墨乞儿不齿地数落着江九天，“天塌了，有咱神仙老大顶着，关是屁事？” 几个人逗了一会儿嘴，江九天见草铺都被藤洛拢到一起了，便要把草铺重新铺上。 “哎……”墨乞儿一把拦住江九天，嬉皮笑脸道：“老江，你好歹是个举人，咋能让你干这粗活，我来我来……” 江九天不知道墨乞儿主动要求干活是抽了哪门子疯，但不用自己动手总是好的。 原来是三个人用的铺草，青衫嫌弃自己的蒲草和他们两人的掺到了一起，又拢了新草。现在把三个人的铺草分给两个人用，本是很简单的事。但藤洛却发现，墨乞儿分拣稻草，很是仔细，仔细到甚至每把稻草都要闻上一闻，才决定是分给自己还是分给江九天。 藤洛瞄了几眼，突然明白了，心里暗骂：这个猥琐小七，一定是把沾有青衫体香的稻草分给自己来用！ 第87章又是为难事 墨乞儿收拾完草铺，江九天见有剩下的热水，也想擦擦身子，便去小溪打水了。 藤洛盯着墨乞儿瞅。 墨乞儿见状，知道自己猥琐的勾搭败露了，做贼心虚，墨乞儿的脸少见地红了。为了掩饰心虚，墨乞儿梗梗脖子，主动出击，捅捅藤洛，低声问道：“神仙老大，那避水神君祠是不是被你弄塌的？” “你觉得我有那么大本事吗？”藤洛反问道。 “有！”墨乞儿十分肯定地回答。 “不该知道的事，别瞎打听！”藤洛点着墨乞儿的额头，“知道的少些，对你自己有好处。” 墨乞儿撇撇嘴，吐吐舌头，蹩一边去了。 …… 江九天打回水，擦完身子，墨乞儿把大殿打扫干净了。 按照墨乞儿的意思，想让藤洛搬进大殿里住，但藤洛还是坚持睡在殿外屋檐下。 通天县处在华夏大陆偏南的地域，即使冬天，气候也不算冷。而藤洛经过千年修行，酷暑严寒对他而言都不是问题。 屋檐下通风，藤洛觉得睡在这里很好。晚上想练练功，也不会受江九天墨乞儿他们的影响。何况还有青衫，经过几次接触，尤其是那晚溪边共处，藤洛和青衫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但亲近了，也有坏处，藤洛觉得，如果自己和青衫睡在同一个屋里，很难不胡思乱想，这对修行是极为不利的。 藤洛不想睡在大殿里，还有一个原因。住在大殿里，如果半夜想和小蒲聊天，实在太不方便了。虽然墨乞儿江九天知道自己是神仙，江九天还见过大碗的神奇，但藤洛还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更多。 毕竟，天上和人间是两个世界，让凡人过多了解天庭的事，是属于泄露天机的，对自己不好，对小蒲影响更大。 …… 中午了。 墨乞儿连日蹲守在白露家外面，没好好休息，如今回到了乞儿窝，便嚷着要补觉。 藤洛知道这个家伙补觉只是一个理由，吸闻青衫的体香，怕才是这个猥琐小七的真正目的。 藤洛看穿墨乞儿的花花肠子，却不说破。 墨乞儿贪婪地倒在原来青衫用过的铺草上，虽难免心猿意马，但这两天也实在是太累了，不一会，便起了鼾声。 墨乞儿香沉的鼾声，勾得江九天哈欠连连，嘟囔几句，也躺下睡午觉了。 这两人睡了，藤洛无聊了。 墨乞儿连日风餐露宿，补个觉应该。你个江九天住在雨嬷嬷处，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补得哪门子觉？藤洛心里暗骂。 哦！ 藤洛突然明白了，这个老色鬼，那天大白天在雨嬷嬷家，都忍不住折腾一把，这几天，一定是没少在床上“折腾”！否则，怎么会一副无精打采、走路发飘的样子。 想起那天在雨嬷嬷屋外听到的怪声，藤洛不禁感到心里一阵躁动。他好像见到白露，他也想见到青衫…… “都老老实实呆着！” 院子外面，有人低声说话。 藤洛一惊。方才心里竟想着白露和青衫两个漂亮姑娘，一向耳聪目明的藤洛竟然没发觉有人走近破庙。 藤洛警觉地站起身，却见阿睿走了进来。 “是你啊。”藤洛放心了，“你昨晚怎么没回来？” 阿睿冲藤洛挤挤眼睛。 “你的伤怎么样了？他们怎么识破你的？又怎么抓到你的？”藤洛上下打量着阿睿。 “没事，都是些擦伤。”阿睿虽然不会武功，却很健壮，这些小伤对他而言不算事。 阔爷那个老家伙的确狡猾，竟然察觉出阿睿和藤洛之间的关系不寻常。 藤洛在破庙打跑群恶丐，阿睿虽然不齿将军丐恶行，但毕竟在一起呆了多年，将军丐被藤洛打残手臂，阿睿还是和恶丐们一起把将军丐护送回去，又帮他弄了些药止痛。 随后，阔爷便找上门去，不由分说，便让手下把阿睿捆了带走。通天县其余的丐儿们见“杆儿头”将军丐残了，阿睿又被阔爷抓了，便做鸟兽散了。 见阿睿没什么大碍，藤洛放心了。“以后，就在这里住下吧。” 阿睿点点头，道：“老大，还有一件事，我想求您。” “什么事，你说吧。” 阿睿道：“老大，将军丐跑了，我们原来那帮丐儿兄弟没了首脑，再想在通天县混生活，就很难了。他们平日里确是做了不少坏事，但也都挺可怜的，我想请老大你也收留了他们。” 阿睿平时话很少，今天为了以前的丐儿兄弟，难得说这么多话求藤洛。 藤洛内心不愿和丐儿们打交道。 下界到人间，藤洛最早接触的丐儿就是将军丐。这个家伙卑劣狠毒，藤洛由此对丐儿便只有坏印象。 而且，墨乞儿、江九天等也多次向藤洛数说丐儿们的恶行，如今，丐儿们来投奔乞儿，藤洛觉得很为难。 “老大，我知道，我的这帮兄弟以前做了不少坏事，百姓们也不待见我们。但我们也都是穷苦人，迫不得已才走上丐要钱财这条路。”阿睿说得很动情，而且，一口一个“我的兄弟”、“我们”，显然，阿睿和这帮丐儿相处还是不错的。 “这事不好办啊……”藤洛确实有难处，乞儿们虽然共处一座屋檐，但这破庙里，无论是江九天、墨乞儿还是青衫，都是极有个性之人。这几个人能和平共处在一起，已属不易，若是再把这群无法无天、无羞无耻的丐儿们招进来，非闹翻天不可。 “老大，我懂您的意思。其实，这帮兄弟本性也都是好的，只是被将军丐带着，逐渐走上歪道。老大，我阿睿佩服您，知道您行得正，坐得端，有大英雄的气质，阿睿恳求您可怜可怜这帮兄弟，阿睿保证，您若是肯收留这帮兄弟，我阿睿一定让他们改邪归正，再不强讨恶丐，再不骚扰街里，老大，阿睿求您了……”说着，阿睿跪倒在藤洛脚下。 阿睿的话，深深触动了藤洛，千年修行，磨练了藤洛至善之心。 藤洛伸手去搀扶阿睿，刚要开口，却听有人喊道。“不行！” 第88章谁能不犯错 出声制止的，是江九天。 江九天原本就对藤洛收留阿睿有意见，迷迷糊糊听见两人说话，听说丐儿们要加入乞儿，江九天恼了，爬起冲出来出声反对。 “江举人……” “坚决不行！”江九天不等藤洛说完，就无礼地打断了藤洛的话。“自古以来，乞是乞，丐是丐。乞儿迫于无奈，才乞食糊口，以求活命。而那帮恶丐，明明身强体壮，却只想着不劳而获，强讨恶要，如不遂愿，便死缠滥打，甚至坑蒙拐骗，讹诈钱财。坚决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 “江举人，他们也挺可怜的……”藤洛不得不承认江九天说得有理，可是阿睿方才一番话，也自有道理。 “江举人，您听我说……”阿睿上次和江九天吵过一架，但阿睿年纪虽小，却比江九天心胸开阔得多，今番又是来求藤洛，对江九天言语上很是客气，“江举人，您说得话没错，我们之前的确做过坏事，可丐儿们本性也是好的啊，也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走上这条路。而且，我们以前做的很多事，都是受了将军丐的胁迫，现在他跑了，我们保证改邪归正还不行吗？” “改邪归正？”江九天冷笑道，“我见过野马被驯服过，但我没见过不咬人、不吃屎的狗！” 江九天始终摆脱不了文人的臭脾气，几句话不和，便尖酸刻薄起来。 “老江，别这么说嘛。”藤洛希望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话，可是江九天的犟劲上来，哪听得进别人的劝说。 “江举人，我都说了，我们以前做过错事，我跟您保证，以后不再犯了不成吗？”阿睿平常话就少，现在面对的又是江九天这样曾经名冠整个王朝的文人，言词上哪跟得上江九天的节奏，只能说些实在的话，希望能劝动江九天。 “和我保证？”江九天依旧不依不饶，“我一个老乞儿可受不了你们这些丐儿大爷的‘保证’！”江九天想必以前受过不少丐儿们的气，“我说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们这帮家伙，要能改了本性，除非乾坤颠倒，日月换位！” “江举人，我求您了……”阿睿自己已经被乞儿们接受了，但他现在是为其他丐儿们说话，只能忍气吞声，承受着江九天的尖酸刻薄。“江举人，我兄弟们以前有什么对不住您的，阿睿在这里给你赔罪了，让我给您跪下磕头认错都行，只是求您宽宏大量……” 说着，阿睿真的给江九天跪了下去。“江举人，请您看在大家都是贫苦人的面上，原谅我们吧，再说，人在世上，哪个没犯过错呢？” 江九天受了阿睿一跪，原本激愤的神情略有缓和，可是不知怎地，却突然暴跳起来，脸涨成茄子色，咆哮道：“好好好！你们厉害！我江九天惹不起你们，这破庙，让给你们，我走！” 说完，转身就向庙门冲去。 “老江！”藤洛叫道。 阿睿不知所措，仍跪在地上。 被吵醒的墨乞儿冲上去，想要拉住江九天，却差点被江九天甩个跟头。 江九天怒气冲天走了。 藤洛阿睿和站在庙门口的墨乞儿面面相觑。 “你啊，没事说这干嘛？”墨乞儿走过来埋怨阿睿道。 “我说什么了？我一直在求他啊……”阿睿一脸委屈。 藤洛拉起阿睿，也替阿睿感到委屈。 “你们两个，笨死了！”墨乞儿叫道，“说什么不好，非说什么‘哪个没犯过错’，你是说者无意，他江九天听者有心啊！” 藤洛恍然大悟，江九天一定是以为阿睿在指桑骂槐，嘲讽他当年在船舱的荒唐之举。 “我说这咋了？我是在向他道歉，求他啊！”阿睿还是不明所以，“我阿睿，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在这通天县，除了咱大哥能让我跪下去，我还只给他跪过，还想要我怎样？！”阿睿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行了，阿睿，你别委屈了。”藤洛拍拍阿睿的肩膀，“小七，这事你说怎么办？” “这事啊……”墨乞儿学着藤洛的样子，挠挠太阳穴，用手挡着，偷偷冲藤洛挤挤眼睛。 藤洛会意，对阿睿道：“阿睿啊，你把那些兄弟都带来了？” “恩，没有老大的同意，我没敢让他们进来，都在外面等着呢。” “这样，你暂时出去下，我有些话和小七说，你先出去安抚一下他们。” 藤洛支走阿睿，转头看着墨乞儿。 “接纳他们这群家伙，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墨乞儿道。 藤洛听墨乞儿如此说，心里颇感安慰。“是啊，我也想着，如果能把他们收拢过来，严加约束、好好调教，倒不失为上策。” 藤洛的想法是，丐儿们虽然恶行昭昭，但毕竟是受了将军丐的唆使和胁迫，如今群丐有改邪归正之心，实不该封闭他们从善之路。 “老大，你有什么想法？”墨乞儿问道。 “我觉得，接纳他们，管教他们，让他们弃恶从善，不仅是帮了他们，也会让通天县百姓少受骚扰，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好事。” 墨乞儿点点头。“那老大你顾忌什么呢？” 藤洛自然有顾忌。 墨乞儿好说，心眼多，却能容人。藤洛顾忌的，无非是江九天和青衫。 江九天负气出走，藤洛还不算十分在意。老文人酸性，藤洛觉得过些天，等他气消了，和他好好说说，他会明白的。 藤洛最担心的，还是青衫。 青衫这个丫头，最初见到自己时，都是冷若冰霜，拒之千里的模样。想说服她接纳群丐，藤洛想想心里便发憷。 “我就是怕青衫姑娘不同意啊……” 墨乞儿笑笑。“老大，你还是不了解青衫啊。说实话，青衫姑娘比江九天心胸大得多。” “哦？”听墨乞儿如此说，藤洛心里稍感踏实。 “和青衫姑娘相处，一定要尊重她。只要先别让丐儿们进门，先和她打招呼，好好说，她会同意的。” 藤洛点点头。 “不过……”墨乞儿话锋一转，很严肃地看着藤洛，“还有一件事，十分重要……” 第89章恶丐不好管 藤洛见墨乞儿很认真，也重视起来。 “老大，乞儿、丐儿间的界限，并没有那么严格的划分。丐儿里有不少人，以前是乞儿，受不了乞儿生活的清贫，才去做了丐儿。” 藤洛听墨乞儿说过相关的话题，点了点头。 “但为什么老江对丐儿如此反感？”墨乞儿问道。 “自然是因为丐儿们行迹恶劣，遭世人唾弃，江举人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呗。”这个道理很简单，藤洛继续道，“但我觉得，人的好与坏，受环境影响很大，如果咱们接纳了他们，严加管理，他们还是有可能逐渐学好的。” “没错，我之所以不反对接纳他们，也是这个道理。而且，丐儿们也不都是恶行累累，实话和你说，我还做过一段丐儿呢。” “什么？”藤洛十分惊讶。 墨乞儿尴尬地笑笑：“为生活所迫嘛，只不过，我做丐儿不像外面那帮家伙，我是因为有几个好朋友做丐儿，才和他们在一起，我们是凭手艺丐点钱财，后来，出了点变故，我才来了通天县做乞儿。”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样的经历。”墨乞儿对藤洛说出自己的隐私，让藤洛感觉很欣慰，这说明墨乞儿逐渐把自己当做知心的朋友。 “老大，你不会因此瞧不起我吧？”墨乞儿显得惴惴不安。 藤洛双手握住墨乞儿的两个臂膀，使劲捏了捏，真诚地道：“小七，我说过，我们是朋友，我怎会瞧不起你？” “谢谢老大，不过……”墨乞儿又严肃起来，“我要和你说的，就是关于‘朋友’的问题。” “小七你说，我洗耳恭听。”藤洛很少和墨乞儿严肃地交流，不觉也认真起来。 “老大，你和我，还有江九天、青衫在一起，互称朋友没错。咱们都是正经人，虽然老江好色，但骨子里还是个正直的人。” 藤洛点头。墨乞儿、青衫，都是自己的朋友。江九天好色，原本藤洛十分厌恶，但在江九天宁可借高利贷而不丐要钱财这件事上，藤洛还是很佩服他的，这说明江九天还是有骨气的。 “可是老大，”墨乞儿扭头看看面门，伸手指指庙外，“那群丐儿却不一样，你要想接纳他们，就不能和他们做朋友。” “不做朋友？”藤洛迷惑了。 “对！不能和他们做朋友，起码在他们转变成我墨乞儿这样高风亮节的人之前，不能和他们做朋友。”墨乞儿也算是本性难移，正经话说不上几句，就要信口开河一番。 好在藤洛早已熟悉了他的本性，依旧保持着严肃正经的神情。“你继续说。” 墨乞儿继续道：“外面的那群家伙，原本身世经历就很复杂，来自三教九流，又做丐儿多年，少不了许多恶习。老大你若是和他们做了朋友，不仅难让他们改邪归正，弄不好，把你都带得学坏了。” “你正经点！”藤洛皱着眉头警告墨乞儿。 “哎，你这个样子就对了！”墨乞儿被藤洛申斥，反倒很高兴。 “你到底想说什么？”藤洛搞不清墨乞儿到底要卖什么关子。 “你要学将军丐！” 墨乞儿的话，让藤洛惊得张大了嘴巴，“你说什么？！” 可是，看墨乞儿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藤洛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好像明白了墨乞儿的意思。 将军丐臭名昭彰，教唆带领群丐为非作歹，为百姓所不齿。墨乞儿让自己学将军丐，绝不是学他作恶。 群丐在将军丐手下，唯命是从，说明了什么？ 说明将军丐还是颇有些手段的！他能把群丐管得服服帖帖，唯其马首是瞻，从这一点看，不得不说将军丐还是有些本领的。 墨乞儿让自己学将军丐，是让自己学将军丐管理群丐的手段！ 人，从好学坏容易，从坏转好难。这个道理，藤洛深有体会。 在森林里修行，起初，有众多小伙伴一起勤修苦练，但最后得道成神的，寥寥无几，为什么？ 就因为很多小伙伴没承受住凡尘的诱惑，分心于世俗繁华，沉迷于风吹草动，渐渐偏离了修行的正道。 后来，有幡然悔悟者，想重走正途，但何其难也！误入歧途者，再想回归正确的道路，需要付出的比之前更多更多，最终，还是难以修成正果。 藤洛自己在修行过程中，也曾误入歧途，好在及时改正，才没像大多数小伙伴一样，慢慢枯朽、腐败，最终淹没在森林中厚厚的腐殖土层当中…… 群丐被将军丐掌控，慢慢养成了好吃懒做、损人利己、坑蒙拐骗的恶习。如果不严加调教，这群丐儿势必还会重归歧途。 如果自己接纳了他们，却不能很好地约束他们，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藤洛想通了。 神情严肃地向墨乞儿点点头，道：“那，先把阿睿喊进来，和他谈谈？”通过这件事，藤洛不得不高看墨乞儿一眼，很尊重地征求墨乞儿的意见。 墨乞儿诡异地笑着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藤洛又点了点头，他明白墨乞儿的深意。 自己很欣赏阿睿这个小伙子，始终觉得在他身上，有自己以前的影子。 阿睿执着、坚韧，仗义，重交情，这些都和自己很像。而还有一点，阿睿也和自己一样，曾走偏过。 虽然藤洛相信，阿睿是个好材料，寡言少语，成熟稳重，以后会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物。但是，越是好的材料，越是需要精心打磨，否则，一旦误入歧途，将比普通人走得更深更远，彻底偏离正道，再也无法拉回来。 藤洛嘴唇紧闭，点了点头。他有决心，将阿睿及一班丐儿带上正道，将他们改造成正常的人群，不会危害社会，不会为祸邻里的人。 可是…… 藤洛还是有些为难。 想要将这群丐儿引向正途，最重要一点，便是要先树立起自己的威信。 藤洛从没领导过别人。之前，墨乞儿、阿睿等和他沟通，经常喊一声“老大”、“神仙老大”，藤洛听在耳里，大多是当做他们对自己很随便的尊称，并没太当真，如今真要自己转换到这个角色，藤洛感觉难以适应。 “哈哈，老大你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墨乞儿笑道，“您别忘了，您本来就是个神仙，就是个该受凡人膜拜的神仙！” 墨乞儿的话给藤洛增添了一份信心。 藤洛苦笑一下，没有说话，冲庙门扬了扬下巴…… 第90章收小弟先立威 墨乞儿引着群丐进到庙里。 “老大，我领兄弟们来拜您了。”阿睿恭敬地对藤洛道。 藤洛没有说话，板着脸。眼睛虽微眯着，但晶亮的双眼，如刀似剑般闪亮。藤洛的目光从群丐身上一一扫过，群丐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这伙丐儿，有十来个人，有的藤洛见过。 藤洛的目光在一个瘦弱丐儿的脸上停了下来。这个丐儿，藤洛有印象，刚来人间时，将军丐一伙佯装被车子撞了，讹诈钱财，被藤洛教训时，这个丐儿就在场。 “你，”藤洛杨扬下巴，“叫什么名字。” 那丐儿刚才见藤洛盯着自己，心里发虚，不敢正视藤洛的眼神。只顾着浑身哆嗦，根本不知藤洛是在问自己。 “老大问你话呢！”墨乞儿冲到那丐儿面前，狐假虎威吼道。 “啊、啊……”那丐儿抖得更厉害了。 “老大问话，回答！”墨乞儿推了他一把。 那丐儿壮着胆子，抬起了头，正撞上藤洛如炬的目光，吓得双腿一软，“噗通”跪了下去。“大爷……我、我、我没干坏事啊……都、都、都是将、将、将军丐逼我做的……” 藤洛冷冷地瞧着他，想要这伙劣迹斑斑的家伙老实听话，必须在他们中树立起威信。这个丐儿进院后表现得最为懦弱，正适合借他来震住群丐。 “你叫什么？”藤洛声音虽不大，但中气充沛，“说！”藤洛吼了一声。 “噗通……” 藤洛这一声断喝，其余丐儿只觉脑子“嗡”地一声，全部跪倒在地，耷拉着脑袋哆嗦个不停。 墨乞儿拍了那丐儿一巴掌。“回老大的话。” “大爷……”那丐儿只当藤洛是要拿自己开刀，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叫‘老大’，别乱喊！好好回话。”墨乞儿又给了他一巴掌。 “哎、哎……”这丐儿只顾着害怕，早已忘记藤洛问了什么问题，墨乞儿提醒了他一句，他才趴在地上，嘴里如蹦豆般念叨着：“老大、大、大……我叫丐、丐、丐三……真的是将军丐逼我干的啊，老大您是菩萨心肠，大富大贵像，日后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生下儿子做王爷，生下女儿封诰命，老大您从今以后一帆风顺，双喜临门，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谷丰登，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久安康，十全十美，百事顺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身为讨要钱财的丐儿，除了跟着将军丐坑蒙拐骗外，一张厚脸皮、一双张口就来的利索嘴皮子是必不可少的。 丐三虽然被藤洛犀利的眼神吓得半死，但“基本功”还算扎实，一股脑，说出一大套吉祥话，也顾不得说得合适不合适，只捡着好听的说。 藤洛端坐着，原本绷着脸，想要借吓唬丐三给群丐们一个下马威，免得他们以后惹事招灾。但听了丐三一通胡言乱语，差点没乐喷出来。 藤洛使劲憋住笑。如果流露出一点怜悯和友善的样子，这群没脸没皮的家伙一准得寸进尺，顺杆儿爬，以后，再想归拢调教便难了。 藤洛使劲咬着牙，皱着眉，憋得满脸涨红…… 藤洛在这里叫着劲硬撑，可把丐三吓坏了。丐三不知道藤洛是在努力憋着不笑出来，在他看来，老大这是要运气杀人啊！ “哎呀……”丐三吓哭了，“妈呀……老大啊……祖宗啊……”丐三“砰砰”地磕起头来，“老大啊、祖宗啊，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切都听祖宗老大的，老大就是我的亲爹、亲祖宗……” 群丐也察觉出藤洛异样的神色，听丐三这般说，都吓懵了。 这帮家伙，既然做了丐儿，哪个不是见风使舵、见人下菜碟的主儿？原来追随将军丐，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坏事，也都学得厚颜无耻。 这群丐儿，虽然有的没见过藤洛，但也都听过藤洛的事。藤洛用碎碗茬扎自己、站着不动任由胡胖子一伙拳打脚踢的事，在丐儿群里传得神乎其神。在群丐心里，藤洛就是个催命的魔鬼！ 如今，将军丐跑了，丐儿群散了，群丐被阿睿劝说来投奔藤洛，大多是硬着头皮来的，生怕不攀这条“杆儿”，以后被排挤、欺负。 群丐们原本就对藤洛怕得要死，一见丐三这样，都慌了，全怕把这个大魔头惹火了，打自己个骨断筋折。 “老大爷爷啊，都是将军丐逼我们的啊，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有丐儿效仿丐三，磕头哭诉。 “是啊，都是将军丐，我是可怜人啊，老大祖宗可怜可怜我吧……”更多丐儿效仿。 “老大……”前面的丐儿给藤洛冠的称呼已经到了极致了，这个丐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藤洛才能显得和藤洛更近便一些，“老大，您以后就是俺的亲祖宗！”这丐儿倒机灵的很，在祖宗面前又加了个“亲”字。“以后，老大亲祖宗你说啥俺就听啥，以后见到那个死兵痞，俺一准往死里揍他！把他另一条胳膊也打折！给老大亲祖宗出气！” “行了！闭嘴！”藤洛大喝一声。 群丐吓得赶紧伏地收声，个别丐儿竟然吓得哭了起来。 “老大让你们闭嘴没听到吗？！”站在一旁的墨乞儿和阿睿叫道。 群丐安静下来。 藤洛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方才丐三胡言乱语一番，藤洛差点笑出来，但群丐们厚颜无耻地纷纷效仿，让藤洛越听越气恼。 这帮家伙，极尽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之能，说得话令藤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越听越恶心。 藤洛意识到，这群家伙做丐儿都有些年头了，他们不像墨乞儿、江九天等乞儿心存抱负。常年不劳而获使他们把丐要钱财当成一种职业，为了丐得钱财，不问廉耻不择手段，卑鄙恶劣已成常态，甚至逐渐转化为他们自身的本性。 藤洛有些后悔了。江九天说得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许，真的不应该接纳他们…… 第91章乞丐头不好当 放弃不是藤洛的性格。 答应了接纳群丐，藤洛不会食言。 但群丐顽劣成性，三言两语不可能教育好他们。如何管教他们，还真得费心心思。 藤洛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群丐心里更加没底了。 丐三是丐儿中较懦弱胆小的，平日里也常常受其他丐儿的欺负，今天见“魔鬼”老大藤洛始终盯着自己，最怕藤洛一怒之下把自己打成将军丐那样的残废。 丐三在丐儿中属于弱者，能混迹在丐儿圈里，全仗着脑子活泛。见“魔鬼”老大又不出声了，丐三心里更加发毛，哆嗦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破烂小包裹，双手颤颤巍巍捧过头顶。 “这是什么？”藤洛紧皱着眉头喝问道。 “老大，这是小的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每次丐到钱财，大头都孝敬了那个兵痞，小的就剩下这么多了，情愿都孝敬老大，只求以后在老大手下能混口饭吃……” 丐三这样做，实非情愿。丐儿劣性，视钱财比亲爹亲妈还要亲。可现在，为了保命，丐三不得已把全部钱财奉献出来。 丐三的举动起了示范效应，其他丐儿也立刻掏出身上的银钱，双手捧给藤洛。 藤洛见群丐把自己视为和将军丐一样，心里有气，刚要出声呵斥，却心念一动。钱财是丐儿们为非作歹的本源，想要根除他们身上的劣行，控制他们的钱财也是必要的手段之一。 藤洛想了一下，道：“钱先放到这里吧，我有话要说。” 群丐纷纷跪行上前，极不情愿却又装作心甘情愿地把银钱堆放在藤洛脚下，然后又退回原地。 “来投奔我，就要守我的规矩！” “守、守、一定守规矩。”群丐赶紧表态。 “今天，先说几件事。”藤洛知道，要彻底转变这群丐儿，绝非一日之功。暂时先定下几条基本规矩，以后再慢慢补充。 “第一，最近几天，不许出门，更不许上街丐要钱财，至于什么时候可以上街讨要，我会让阿睿通知你们。” 藤洛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没有过丐要钱财的经历，换句话说，他不了解丐儿们的生活，也就无从定规矩。他想着，等和墨乞儿、阿睿商量后，再定具体的规矩。 “第二，你们暂时还回原来的地方住，等有合适机会，再搬过来。”因为接纳群丐的事，江九天已经负气走了，这群家伙，十几个人，却生着几十个坏心眼，藤洛不敢贸然让他们搬来破庙。 “第三，你们有什么事，都要和小七、阿睿说，他们同意了才能办，他们俩暂时就是你们所谓的‘杆儿头’。” “老大……”墨乞儿挤眉弄眼冲着藤洛嘀咕一句。 藤洛瞪了他一眼，墨乞儿赶紧闭了嘴。 藤洛明白墨乞儿的意思，这群家伙不仅没规矩，而且可以说无法无天，墨乞儿当然不愿去操这份心。 “啊，七哥、睿哥……” 群丐别的本事不行，溜须拍马说好听的却都擅长，立刻恭敬地向墨乞儿和阿睿行礼。丐儿们把自己归为江湖人士，可以无视世俗规矩，却不敢不遵守江湖规矩。藤洛说让墨乞儿和阿睿管理群丐，群丐虽然未必乐意，却也不得不规规矩矩向两人行礼。 阿睿在丐儿群里日子不短，也很懂规矩，听藤洛把墨乞儿放在头里，也赶紧拱手喊了声“七哥”。 藤洛安排墨乞儿管理群丐，有自己的想法。阿睿虽然是块好材料，但毕竟在丐儿堆里混得久了，身上也有很多毛病，如果草率地将群丐交由阿睿管理，难免不出状况。 藤洛和墨乞儿一起久了，墨乞儿虽然平时嘻嘻哈哈，喜欢胡说八道，瞎扯打屁没个正经，但遇到大事，墨乞儿还是很有原则。 墨乞儿机灵圆滑，鬼主意多，阿睿少年老成，讲义气。有他们两个一起管理群丐，藤洛才能稍稍放下心。 “都记住没有？”藤洛问道。 群丐赶紧点头。 “这几天，不许上街丐财，吃饭的事，就用你们交的这些银钱，买吃食吧。”藤洛吩咐阿睿把银钱收起，这几天为群丐购买食物。 藤洛是天神，但不是凶神恶煞，让他一直憋着狠劲训斥群丐，很难。说到最后，藤洛的语气也慢慢缓和下来。 吩咐完了，藤洛让群丐先回原来居住的“攒儿”。 “攒儿”就是丐儿们的落脚点和聚会居住之所，在县城的另外一侧，原是没落大户人家废弃的祠堂，丐儿称祠堂为“阴堂”，条件比藤洛等人住破庙要好，破庙被丐儿们称为“华堂子”。 丐儿们见“魔鬼”老大只是声色俱厉训斥一番，并没真正杀鸡儆猴，都松了口气，巴不得赶紧离开。行个礼，走了。 藤洛留下阿睿。 待群丐走了，藤洛终于长出一口气，做这帮家伙的头，真不是个好差事啊。 “我方才这样行不？”只剩下墨乞儿和阿睿，藤洛终于可以放松了。 “老大你太帅了！”阿睿赞道。 墨乞儿却撇撇嘴。 “咋了？小七。”藤洛问道。 “老大，你这样能吓唬住他们吗？”墨乞儿摇摇头，“这帮家伙在街面上混了多少年了？老大你以为吼几声就能有用？” “那咋办？”藤洛挠挠太阳穴。 “你总得杀一儆百，让他们真正知道谁是真正的老大，知道老大你的厉害才成啊！”别看墨乞儿平日里不敢招惹是非，骨子里还真有股狠劲。 藤洛承认墨乞儿说得有理。自己方才说得那些话，群丐不可能都听进去。可是，冷酷无情毕竟不是他的本性，让他拽出一个丐儿来杀一儆百，他做不到。 不要说惩戒这些丐儿，即便是将军丐，藤洛也只是在他为非作歹时，才出手教训一顿。如果将军丐像群丐这样，唯唯诺诺、哆哆嗦嗦跪倒自己脚下，藤洛也难以对他下手。 “你知道我下不了手啊……”藤洛为难，被推到这个位置，他甚至觉得自己比那些丐儿们还要可怜。“我没主意，才留下你们两个商量商量啊。” “老大……”墨乞儿坏笑着，“其实，有很多事，未必要你自己动手啊……”墨乞儿说着，眼睛瞟向阿睿…… 第92章去找江九天 藤洛明白，墨乞儿的意思是让阿睿充当恶人角色。可是，阿睿行吗？ “老大，交给我吧！”阿睿拍着胸脯道。 把群丐交给阿睿，藤洛不怕他管理得不严，相反，藤洛倒担心阿睿太过严厉，甚至学得和将军丐一样暴戾。阿睿本身也缺乏约束，一旦意气用事，藤洛担心他捅出篓子。 阿睿虽然不会武功，但有股子狠劲，他做丐儿多年，熟悉丐儿们的生活，让他直接管理群丐，的确更加合适。 藤洛点点头。 嘱咐阿睿一番，主要是提醒阿睿，要恩威并重，不能一味蛮横霸道。 阿睿认真地听着，不停地点头。 末了，藤洛严肃地对阿睿道：“阿睿，丐儿那边的事，交给你了，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头里，如果你要是犯了错，我可绝不会轻饶！” 藤洛对群丐的严厉，是迫不得已装出来的。群丐虽然顽劣，但他们和藤洛的关系远得多，藤洛不熟悉他们，训斥他们，外表声色俱厉，实际却显得有些苍白空洞。 而阿睿不同。藤洛欣赏阿睿，觉得他本质是好的，只是误入歧途。如果能好好调教，将来一定是个好材料。正因为藤洛看重阿睿、感觉和他更亲近，所以，话说得也更重、更狠。 阿睿很郑重地向藤洛拱手行礼，表示自己绝不辜负老大的希望。 无规矩不成方圆。 接纳了这群丐儿，必须得给他们定些严格的规矩。 藤洛不熟悉丐儿的生活，让阿睿说说。 阿睿介绍，杆儿上规矩原本很多，有所谓“三不留”、“八要”、“十穷”、“十诫”等。 “通天县的丐儿，将军丐做杆儿头时，不守规矩，甚至连‘十诫’都不遵守。” “你先详细说说‘十诫’。”藤洛对能起约束的戒条比较感兴趣。 “十诫包括第一戒越边抽舵，就是戒偷盗同行东西，包括‘攒儿’周边住户的东西，也就是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一条，兄弟们严格遵守的。” 藤洛点点头，他明白，天保律条对偷盗惩处十分严厉，即使没有这条戒律，丐儿们也不敢轻易犯地掉脑袋的事。 其余戒条包括：二戒顶色卧莲，三戒点水发线，四戒引马上槽，五戒溜边拐将，六戒挑灯拨火，七戒欺孤傲相，八戒遁逃扯谎，九戒偷言耳哄，十戒迷糊吃大。 藤洛挠挠太阳穴。阿睿说的“十诫”，里面包含着一些江湖春典，也就是黑话。这十诫，看着复杂，实际上大多是要求丐儿们遵守团伙规矩，在团伙里，不得吃里扒外、勾搭兄弟妻女、隐瞒财物等。 如有违犯，轻则罚跪，荆条鞭打；重则割舌头、剁手足、挖眼睛，甚至装麻袋投江、活埋，毁尸灭迹。 “十诫”只规范了丐儿在团伙内的行为，而对丐儿们在外丐财讨物却没有什么限制。 而至于“三不留”、“八要”、“十穷”等规矩，也基本和“十诫”类似，都是对丐儿在行内的行为严格限制，而对丐儿在社会上的行为却不约束。 藤洛的想法是，不仅要规范丐儿们在群体内的行为，还有严格限制他们在街上的行为。只有规范约束住丐儿们在街面上的行为，才能逐步消除百姓对丐儿“强讨恶要”“坑蒙拐骗”的坏印象。 而丐儿群体原有的这些规矩，显然与藤洛的想法不吻合，而且，即便是这样的规矩，丐儿们也没完全遵守。 藤洛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吩咐阿睿先回到丐儿们住的“攒儿”，这些天要严格禁止丐儿们上街讨要，至于以后，藤洛自有主张。 阿睿走了。 藤洛叫上墨乞儿，一同去蚂蚁窝找江九天。江九天学问大，又熟悉天保律例，让他制定约束丐儿们的规矩，是最合适不过了。 江九天负气离开乞儿窝，能去的地方只有蚂蚁窝雨嬷嬷家。藤洛相信他只是一时赌气，好言好语劝慰一番，江九天的工作还是能做通的。 来到蚂蚁窝雨嬷嬷家，小倩姑娘出来应了门。出乎藤洛意料，江九天并没在这里。 藤洛怕雨嬷嬷担心，便没说江九天赌气出走的事，带着墨乞儿回通天县城里找江九天。 藤洛和墨乞儿绕着通天县城找了一圈，才在城北门口找到江九天。 江九天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脚下摆着讨饭的破碗，正低着头生闷气。 乞儿住的破庙在城东，蚂蚁窝在城南，丐儿住的攒儿在城西，北门这里平时出入的百姓少，乞儿丐儿也很少来这里，江九天选择来这里，自然是想避开乞儿和丐儿，甚至也不想让自己的相好雨嬷嬷看到。 江九天的破碗里放着两块百姓舍的干粮，江九天肚子里有气，没胃口吃。 “老江，干嘛呢？”墨乞儿先喊道，“别傻坐着了，跟我们回去吧。” 江九天抬头扫了一眼二人，板着脸，扭过头去。 藤洛冲墨乞儿笑笑，示意他去一旁等着，自己坐到江九天旁边，拿起江九天碗里的一块干粮，笑道：“举人，我饿了，吃你一块干粮不算犯偷窃之罪吧？” “吃罢。”江九天冷淡地回了一句。 藤洛咬了口干粮，道：“举人，你还生我的气啊？”藤洛有意把惹恼江九天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江九天虽是有气，但并不糊涂，辩道：“我没生你的气，我是受不了那帮杂碎！”江九天虽是文人出身，但在市井间浪迹久了，说话也不像一般的文人那般讲究，生起气来，也经常冒出些污言秽语。 “是，那帮家伙的确干了不少坏事，不要说你，我见了他们都烦。”藤洛现在只能顺着江九天的意思说，免得他再发作。 “你看不惯他们，为啥还要收留他们？！”江九天说话虽依旧很冲，但终于把脑袋转了过来，埋怨着藤洛。 “这件事，我是欠考虑。”藤洛继续认着错。 “岂止是欠考虑？”江九天不依不饶，“藤公子，你是好人，也多次帮过我，按理，江九天不敬谁，也该尊敬你。但这件事，我江九天实在受不了！” 藤洛点着头，认真听着江九天发泄。 “我……”江九天嘴角、眼角一阵抽搐，竟然流出泪来…… 第93章江九天的心结 周围来往的人不多，江九天哭得很悲切。 藤洛任由他哭着，静静地坐着看着他。 “我承认自己丢人，为了一时痛快，丢了功名不说，还遭天下人耻笑，呜……”江九天提起那件毁了他一生的“艳遇”，眼泪流得更加放肆了。 “我丢人，我认，呜……江九天是好色的老色鬼！”江九天咬牙切齿地骂着自己。 上次在县衙公堂上，县令反复提及“风流大才子”，想要以此侮辱江九天，而江九天当时表现得浑不在意，甚至很有些自豪的样子。 而如今，自己提起来，竟然哭得像个小姑娘。 “船舱艳遇”，对江九天的影响实在太大，这道埋在心里的坎，不是轻易能迈过去的。 “我好色，我乐意！”江九天发狠哭道，“呜……那群杂碎，他们做的那件事不比我江九天龌龊？他们有什么资格侮辱我？” 江九天内心始终放不下那块心病，也因此变得疑神疑鬼。人家阿睿只说了一句“哪个没犯过错”，便触及了江九天内心敏感的神经，当成阿睿是在嘲讽自己以前犯的“风流错误”。 藤洛知道江九天误解了阿睿的话，但此时，不是和他较真辩理的时候。 江九天避开乞儿丐儿，甚至没去蚂蚁窝雨嬷嬷家，独自跑来这里，说明他憋在内心的苦痛已经到了极点。让他痛痛快快哭诉发泄出来，是最好的疗伤办法。 藤洛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到江九天的后背上。 藤洛安抚的举动，让江九天变得更像一个无助的孩童，在得到他人的关照后，愈发显得委屈。 几个路过的百姓看见了，不知什么事让老乞儿哭得如此悲切，怕招惹是非，赶忙远远地绕着走开。 一伙差役远远地走来，当中的正是通天县令和师爷。避水神君祠坍塌是县里的头等大事，县令在废墟忙了一天，劳累加烦闷，听到有人痛哭，县令心更烦了。 待看清楚哭泣的人是江九天，县令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 啊哈！ 这个该死的老色鬼，当日在县衙上大挫了本官的面子，今儿在城门口痛哭不已，这样大快人心的热闹县令岂能错过。 县令引着一班衙役向江九天藤洛二人坐的地方走来。 藤洛见县令来了，眉头一紧。 稍稍用力拍拍江九天的后背，低声道：“江举人，有人来看咱热闹了，咱可不能让他看了笑话。” 江九天正哭得肆无忌惮，哪管别人看不看热闹。 藤洛一再提醒，江九天才抬起朦胧的泪眼。待看到是县令，江九天赶紧划拉一把泪水，别过头去，只是正哭在“兴头”上，想止住抽泣却难。 江九天难得找到理由和机会发泄一番，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但他不能容忍县令看自己的笑话。 其实，通天县县令绝没招惹过江九天，反倒是江九天那天让县令下不了台阶。 江九天之所以不能不想在县令面前表现得可怜，还是由于内心那道坎作祟。 天保王朝，选拔官员采用科举制和举荐制并存的方法。 天保王朝的科举制，从形式上看，较之前历朝历代并无不同。差别在于会试，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考进士，每一科录取为进士的数量很少。 由于录取的进士少，凡是通过了会试的“贡生”，都会获得很好的职位，提职升官的机会很大。 因此，中了进士，便相当于打开了通往高官厚禄的大门。 而低级官员的任用，以举荐为主。像通天县县令，就是中了举人后，找了门路、使了钱财，被举荐做官，后来才成为一县之长的。 而江九天的学问冠绝当时，若非“船舱绯闻”，江九天是被公认的几个会试三甲候补人选。 如果没出那档丑事，没被割去功名，以江九天的才学，随随便便考取进士，现在起码也可以做到六部侍郎或者是行省一级的高级长官，甚至可能进入内阁，成为大权在握的阁僚。 江九天才高命薄，没成为权倾朝野的高官，内心始终愤愤难平。 他并不反思自己风流荒唐的行为，却总把过错归结为王朝体制。 “不就是风流快活一夜吗？遍数古今，哪个大才子生性不风流呢？哪个现任高官没去过莺歌燕舞的风月场呢？”这就是江九天觉得自己委屈窝囊的理由。 有了这种想法，江九天变得愈发偏执。 他埋怨王朝体制的不公，也愈发看不起像通天县县令这样的小官僚。他的想法不外乎是：通天县县令算个屁啊！若不是朝廷那帮瞎眼的家伙看江某人不顺眼，老子现在起码能做到江宁行省巡抚！如果是那样，你个小小县令，想要见上老子一面，在府门外跪上几个时辰，还要看老子心情好不好！ 他看不起通天县县令，“墨乞儿偷窃案”时，江九天在公堂上极尽蔑视之能，甚至有意羞辱县令。 今天，江九天委屈伤心了，痛哭流涕了，被乞儿兄弟们、被百姓们看到，江九天都不在意。但他不能容忍这个本应“跪在自己府门外”“自己心情好时才会召见”的通天县令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样。 虽然，江九天本来已经落魄了，但落魄到哭，还是让他感觉丢人。 江九天这样想，通天县令和他的想法正相反。 “风流大才子”江九天不是张狂吗？ 今儿咋不嚣张了？ 咋痛哭流涕了呢？ 县令心里舒坦，舒坦得甚至忘记了头等大事避水神君祠塌了。 县令现在没心思考虑如何写奏折，向省府和朝廷汇报神祠坍塌的事，他现在要做的，是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好好看看江九天的热闹！ 如果有机会，再能拐弯抹角出言讥讽这个“风流大才子”一番，那对县令来说，想必是极好的了！ 县令笑盈盈走了过来，快到江九天面前，却又换成一副勤政爱民父母官的标准面孔。十分惊讶地问道：“哎呀，这不是风流大才子江举人吗？怎么哭成这样了？” 第94章城门再交锋 江九天抽泣还未停下，扭着头擦拭着泪眼。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藤洛虽然不喜欢这个县令，但也说不出对县令有何厌恶感觉。当日县令判墨乞儿“斩监侯”之罪，也怨不得县令本人，要怨只能怨奇葩的天保律条。 县令毕竟是通天县的最高长官，藤洛在通天县行乞，就是通天县的户口，归县令管辖。 一县之长来了，藤洛总归还是要给些面子，站起身来，躬身回道：“蒙老爷体恤，不碍的，他只是感觉不适。” 藤洛知道县令不是个大度的人，一定会因墨乞儿的案子而对江九天怀恨在心。 自古贫不和富斗，民不与官争。人家是官，而自己和江九天是民，还是不名一文的乞儿，若是一直和县令斗下去，那吃亏的早晚是自己一方。 藤洛客客气气地，也是想缓和一下双方间的尴尬。 藤洛想和解，县令岂能答应！ 即便没事，县令还憋着寻点事呢，现在江九天哭成这样，县令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县令不搭理藤洛，瞅着江九天故作惊讶道：“感觉不适？这可非同小可！”县令扭头冲师爷道：“快去找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风流大才子瞧病！” 县令有意大声叫着。 北门附近百姓不太多，但听到县令老爷嚷嚷，都纷纷围过来看个究竟。 师爷随县令不少年头了，焉能不明白县令的意思。县令对老色鬼恨得牙痒，巴不得他受病痛折磨而死，怎么可能真请大夫给他瞧病。县令不过是要找个搭腔的，以便让这出戏演得更逼真、更热闹。 师爷很职业地哼哼哈哈，回应着县令的台词。 “和大夫说，有什么花销，都记在老爷我的帐上！”县令很认真很大度地吩咐着，“老爷我虽然无才学无能力，但好歹做了这通天县县令，告诉大夫，人参鹿茸狗脊淫羊藿阳起石尽管着用，回头发了俸禄银子，老爷我一准都把帐付了！” 藤洛在旁听着，气不打一处来。这县令真是妄作父母官！没有容人气度也就罢了，竟然还极尽尖酸刻薄之能。 藤洛虽不懂医药，但也知道，人参鹿茸狗脊淫羊藿阳起石，都是补肾壮阳药物，县令别的药材不说，单单挑这些药材说，摆明是侮辱江九天。提这些壮阳药物，无非是想让围观的人们再次联想起江九天的风流韵事。 藤洛听着来气，却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县令说的话虽然带着刺，但表面上却都是正大光明的言词。 “不用老爷费心，老乞儿我死不了！”江九天倒也怪。阿睿一句“哪个没犯过错”就惹得他暴怒委屈而至痛苦不已，而面对县令老爷的明嘲暗讽，江九天不仅止住了抽泣，而且还逐渐平静下来。 藤洛看不懂。藤洛哪里知道，江九天和阿睿那样没什么文化的人争辩，是极其不爽的。换句话说，阿睿只会实实在在地争辩，既不会引经据典，更不会拐弯抹角，这令江九天感觉和他争吵，是一件极没面子、很不上档次的交锋。江九天也因此才憋屈得痛哭。 而江九天和县令争吵则不同。 县令的学问虽没法和江九天相提并论，但县令也是举人出身，也算是知识分子。 这种文人之间的争吵交锋，比的不是谁说了多少脏字，讲究的是一种境界！文绉绉地把对方辩得羞臊而死，才算完胜！ 县令不仅是文人，还是官员。做官，是江九天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虽然不能做官，但是，如果能靠唇枪舌剑羞辱死做官的人，才能抚平江九天心里的痛，让他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而至于这种满足感是否缘于扭曲的心态，江九天根本不去考虑。 “那可不行！”县令瞪大眼睛叫道，“不找大夫诊查一番，老爷我可不放心！” 县令的心态同江九天如出一辙，却更多一层心思，自然是想借机挽回在公堂交锋时丢尽的颜面。 江九天刚刚哭过，双眼红肿，萎颓地坐地上。而县令精神饱满地站着，身边还有师爷和差役组成的啦啦队亲友团，县令觉得自己已经占据了这场交锋的主动。 围拢来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县令很大气地向周围百姓挥挥手，叫道：“众位父老！风流大才子江举人身体感觉不适，风流大才子可是咱通天县、东平府，乃至江宁行省甚至咱天保王朝的一个宝，若是在本县出了什么意外，那本官可吃罪不起，本官岂不成了害死风流大才子的罪人？” 县令又有机会不停地带出“风流”二字，心里愈发感觉爽。 “啊？病了？”围观的百姓不明情况，议论纷纷。 县令的讥讽言语，仿佛是一剂良药，江九天瞬间恢复了精神头，一如当日在县衙公堂之上。江九天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和县令来一场精彩的对决。 江九天要爬起来，县令岂能给他还嘴的机会？一定要趁他反唇相讥前，再次施以重击，将这个老色鬼彻底打趴下！ 县令趁江九天起身未还嘴之机，继续叫道：“风流大才子江举人志大才高，虽然因故，嘿嘿……”县令是有身份的地方长官，即便是唇齿交战，也不会说出“船舱艳事”这样的字眼。但县令特地在此处停顿一下，以便让反应迟钝的观众有个脑补机会，帮江九天重温与那又老友丑丐婆“一夜风流”的故事。 “嘻嘻嘻……” “哈哈哈……” 围观的百姓被县令的节奏带动得爽了起来。 “因什么故啊？”有反应慢的百姓不明白县令的意思。 “当然是在船舱里那什么了……嘿嘿嘿……”县令手下的差役抓住机会，赶紧帮忙解释。 县令更加得意了。 “啊，虽然风流大才子江举人无法做官，但才子就是才子，而且不愧是风流才子！”县令连续出招，“什么叫真正的风流大才子？” 县令环顾左右，随即自问自答道：“学以致用，才是真才子！江举人不能做官，但却不荒废学业！虽暂时落魄乞食为生，仍不忘温习诗词歌赋，哪些个歌儿、曲儿真叫一个好听！这样的风流大才子，若是因身体不适而在本地有个三长两短，那些唱惯了江举人歌儿曲儿的人儿岂不要埋怨本县吗？” 县令这番话，自然是讥讽江九天写作黄荤小曲，也是讥讽江九天和雨嬷嬷之间众人皆知的“私情”…… “老家伙和唱曲的雨婆子有一腿咧……” 围观的百姓大多不懂县令话里深意，但有懂的，主动给周围人解释着。 江九天站直了腰，脸色一变…… 第95章又唱荤调艳曲 藤洛怕江九天控制不住情绪，若是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甚至动起手来，便理亏了，那样的话，县令势必借机假公济私加以报复。 然而江九天青黑的脸色不仅恢复了常态，竟然还咧嘴嬉笑起来，只是眼睛依然红肿，江九天笑起来显得很诡异。 县令看着江九天，竟怕了起来：这个老色鬼不会是被气成失心疯了吧？！ “老爷，您没说全咧。”江九天嬉笑得很不要脸，“我不是什么大才子，我就是老色鬼！我老色鬼不仅会写曲，我还会唱曲咧！” 老实人什么时候最可怕？ 如果有人胆敢将他最后一丝尊严剥去，老实人也会变成恶魔般凶残。 江九天不算是个老实人，但他最后的尊严被县令无情地揭了去，江九天露出的本性，比恶魔更加残暴！ “各位父老，想不想听老色鬼给你们唱段荤曲啊？”江九天现在是毫无顾忌了，扯着哭哑的嗓子吼道。 “想……” 看热闹的自然希望热闹越大越好，普通百姓，平日里哪有机会和闲钱去风月场所听荤调艳曲，江九天嚷着要现场演出，围观百姓立刻兴奋起来。 县令已经被江九天的疯癫震呆了。 江九天把原本就红肿的眼睛又使劲眯起来，很陶醉地摇头晃脑，唱到： “哎……”这一声，低回婉转，瞬间让整个北门附近安静下来。 “解开红肚兜 撒床雪花白 汪汪的水儿在眼里荡开 放下帷幔帐 吹熄床头灯 求求哥哥，你轻轻地来 慢慢亲来慢慢揉 哎呀呀 莫咬破樱桃皮儿 淌出汁儿来……” “不许唱了！”县令突然暴跳如雷，吼了起来。 这曲儿词意浅白，谁都听得出，这是男女在床笫间，互相挑逗撩拨。 观众们听到这种荤调，无不面红耳赤，却又觉意犹未尽，巴望着这个不要脸的“老色鬼”能继续唱下去。 江九天不愧人称“老色鬼”，年轻时不仅学得诗书礼易，更是常混迹于勾栏瓦舍，唱得了荤曲，使得出身段，学着女腔，仿着媚态，还真有一股妖狐之态。 “闭嘴啊！”县令仿佛被江九天妖媚的仪态和放荡的荤曲气疯了，脸色青紫，做抓狂状。 “为啥叫我闭嘴？”江九天恢复了文人桀骜之态，“《天保律》从未禁止演唱荤调艳曲，难道老爷嫌这首曲太过露骨吗？”江九天提高了声调，吸引了所有围观者的注意，“老爷，你张口闭口喊着‘风流大才子’，却恨不得喊我‘老色鬼’，你喊不出口，江乞儿我自己喊，这下该遂了老爷你心愿吧？” 江九天自己羞辱自己，在围观者看来，远没有县令出言羞辱他有趣。江九天语调悲凉，围观者反倒同情起江九天来。 “老举人也怪可怜的啊……” “是啊，因为一时糊涂，断送了大好前程，怪可惜的……”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县令被气得直哆嗦，江九天自呼“老色鬼”，县令不仅没有满足感，倒感觉江九天好像是在喊自己这个县令老爷为“老色鬼”一般。 “你、你、你敢侮辱本官？”县令颤抖的手指向江九天。 “我侮辱你？”江九天双眼一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围观的父老都是见证，江乞儿我是痛恨自己无耻，喊自己‘老色鬼’！是不是？” 围观百姓纷纷出言支持江九天。 “老爷，别看您是县令，我是个老色鬼乞儿，您若是敢诬陷我，说江乞儿侮辱了你，我可要到东平府击鼓上告！”被江九天抓住理，可不是好玩的。 “你、你，我没说你骂本官，我是说，你唱曲侮辱本官！”县令已经乱了阵脚。 “哈哈哈……”江九天嘶哑的笑声张狂且无所畏惧。 “我唱曲怎么了？我这个被你内心里骂过千万次的老色鬼唱几句荤调艳曲怎么了？”江九天上前一步，逼近县令，突然大声吼道：“许你写得，就许我唱！” 县令被江九天的气势逼得连连倒退。 江九天向围观百姓喊道：“这首曲，并非出自旁人，正是咱县令老爷的杰作！” “啊？是县令写的？” “哎呦，身为一县之长，怎么写这么恶心的曲啊……” “丢人啊……”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你、你、你……”县令彻底败了，已经词穷。 这首荤曲，确是县令年轻时所写，江九天为了雨嬷嬷卖唱写曲，搜集整理了许多流传坊间的荤调艳曲。这首荤曲，正是县令年轻时，在勾栏瓦舍间风流时，给歌艺做的小曲。 天保王朝，戒偷不戒嫖，文人学子，大多有过在风月场所混迹的经历，县令也不例外。 推杯换盏、淫唱浪笑之间，给歌艺写首曲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县令干过这样的事，江九天也干过，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流连于风月场，不算什么，下至如县令这样的小官，上至侍郎尚书，这种事是司空见惯的了。 但，今天的通天县令受不了。 如果是在官场之中，同僚、上下级之间，互相拿对方的风流韵事打趣，没什么，完全可以当做佐酒小菜。但今天不同，江九天这个老色鬼揭出县令风流的陈年旧账，县令可受不了。 自从县令来到通天县任职，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已经暗地里通知管内风月场所，禁唱以前自己写的荤曲，县令没料到，江九天这个老色鬼竟然将其翻了出来。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县令虽听不到他们在议论什么，但县令用屁股想，也知道百姓们在笑话自己。笑话自己这个父母官竟然有如此“辉煌”的过去！ 县令脸色由紫转青，由青转黑，总之，再看不出人脸的模样。 还是一旁的师爷机灵，见县令再次折在江九天手里，而且翻盘无望，担心县令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憋死过去，赶紧出面解围。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避水神君显灵，升天而去，老爷恭守一晚，着急回衙门处理公务，赶紧闪开！” 百姓们不情愿地让出道路，师爷和一班衙役拥着县令，落荒而去了…… 背后，想起了嘶哑的歌声： “解开红肚兜 撒床雪花白 汪汪的水儿在眼里荡开 放下帷幔帐 吹熄床头灯 求求哥哥，你轻轻地来 慢慢亲来慢慢揉 哎呀呀 莫咬破樱桃皮儿 淌出汁儿来……” 伴随着的，是围观百姓的阵阵嘲笑…… 县令老爷像是要气炸了肺的蛤蟆，暗自发誓，一定要找个理由，狠狠整治这个老色鬼！ 第96章乞儿不卑微 县令走了，江九天没了对手，人又蔫了下来。 方才被县令所逼，江九天自嘲自虐，虽然赢得了这次嘴仗的胜利，但江九天却是心如刀绞。 不要脸面，抛却自尊博得一时之快，过后的痛苦，只有当事者自己清楚。 江九天慢慢颓坐回城墙根下。 大戏戛然而止，围观的百姓兴趣索然，也渐渐散了去。 “老江，痛快了？”藤洛冷冷地问道。 藤洛并不赞同江九天这样和本地命官针锋相对的做法，所谓县官不如现管，通天县令，不仅是县官，还是现管，身为乞儿的江九天，在人家的地盘上行乞求生，难免不出点什么事，若是落在人家手里，后果的严重，不需要有什么想象力，也能猜想得出。 只是，方才县令的确欺人太甚，又赶上江九天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藤洛实在不便出言制止江九天。 江九天默默地摇摇头，泪水缓缓流下。 藤洛见江九天又流泪了，便不好再埋怨他，陪着他坐了下来。 “江举人，别哭了啊。”墨乞儿也坐到江九天身侧，轻声安慰着江九天。 “江某不过是个被剥了功名的酸腐文人，永远不得录用。江某是个老色鬼，是个人见人欺的要饭乞儿！呜……” 墨乞儿不乐意了，吼道：“老江，你能不能爷们点？要饭怎么了？很丢人吗？乞儿就不是人了吗？” “小七！”藤洛出声喝止墨乞儿，拍拍江九天肩膀，劝慰道：“老江，不能这么说，我们乞儿怎么了？那帮人模狗样的家伙就比我们强吗？未必！” “就是就是啊……”墨乞儿附和道。 “老江，别人怎么看无所谓，但决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乞儿不卑微，乞儿可以很豪迈！”藤洛鼓励着江九天，却又何尝不是在鼓励自己？ “我、我完了，我的前程早被自己毁了……”江九天双拳使劲敲着自己的脑袋。 “不过是不能当官而已。”藤洛一字一句地纠正着，“当官就好吗？当县令那样的官，有什么意义？” “我自幼苦读诗书，为的就是博取一份功名，而功名被我自己毁了，我还有什么出路？呜……”江九天终于把积郁在心中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哈哈，老江，你太狭隘了！”藤洛笑了起来，“没有了功名，就不能活了吗？那天下千千万万没读过书的人，岂不是早该羞愧得自尽了？拿我藤洛来说，不要讲学问，没得道成神之前，我连人形都不具备，按老江你的说法，我是不是该早早地消散在尘埃当中？” “我哪能和你比啊，你是神仙……”江九天渐渐止住哭泣。 “嘿嘿，实话和你说吧，我不比你强，你是被割了功名的举人，而我藤洛也是被人排挤而下界的。举人也好，神仙也罢，我们现在还不是一样，都是一身鹑衣，一只破碗的乞儿？” 江九天终于抬起泪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藤洛。 “老江，振作起来！”藤洛向江九天用力地点点头，鼓励道，“别人瞧不起咱们乞儿，但咱们不能自怨自艾，咱们要活得快快乐乐，潇潇洒洒，让那些嘲笑咱们的人羡慕、嫉妒！” “对对，老江，别哭咧咧了，让老大领着咱们，风风火火游戏人间！”墨乞儿道。 “我一个落魄举人，还能有什么风光……”江九天还是没有自信。 “能，你一定能！”藤洛拉过江九天的手，使劲攥着，“老江，凭你的学问，即使不当官，也有大展拳脚的地方！” “能吗……”江九天喃喃问道，眼中却渐渐闪出希望的光芒。 “能！” 藤洛、墨乞儿、江九天的手紧紧攥到一起…… …… 江九天和阿睿一伙丐儿没有多大的过节。他不想和群丐混在一起，是怕被人说他同流合污、没有节操。 而现在，他终于迈过了心里那道坎，不会再忌讳什么了。阿睿一群丐儿的确不上档次，但，要让江九天选择朋友，他宁愿选择和藤洛墨乞儿阿睿及群丐在一起，而不会选择县令这样“有学识有地位”的人。 …… 藤洛邀请江九天回去住，江九天还是有些不大情愿。 文人吗，总爱扭扭捏捏的，藤洛也不强求，他知道江九天早晚会回来，只是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 三人正说着闲话，雨嬷嬷风风火火跑了来。 通天县城小，什么消息传得都很快。江九天在北门和县令斗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雨嬷嬷那，她放心不下，才匆匆赶来。 见江九天正在和藤洛墨乞儿聊天，没什么事，雨嬷嬷放了心。 “你这是咋了？”雨嬷嬷看到江九天红肿的双眼，哀怨地瞪着他，“没事就好，”雨嬷嬷性情泼辣爽快，“藤兄弟，小七兄弟，今晚去我那吃吧，我烧两个菜，再给你们打几壶酒。” 藤洛帮过雨嬷嬷和江九天，雨嬷嬷早想找机会表示下谢意。 有饭吃，有酒喝，墨乞儿拍手叫好。 藤洛也正想和江九天聊聊管理那伙丐儿的事，微笑着点头。 站起身来，却见白露静静地站在城门口。 “豆腐露啊，”墨乞儿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我们要去雨姐姐家吃酒，你也一起来呗。” “我还有事。”白露冲墨乞儿笑笑。 “呦，白姑娘啊，可真是俊啊。”雨嬷嬷听江九天说过白露和藤洛的关系，表现得很亲近的样子。 雨嬷嬷是歌艺，虽然不像妓者卖身挣钱，但在百姓眼里，也是下贱之人。白露出身本份人家，不想和雨嬷嬷这类人有什么瓜葛，但碍着藤洛的面子，白露勉强冲雨嬷嬷笑了笑。 藤洛知道白露不喜欢雨嬷嬷，便对江九天道：“举人，你们先去，我说点事，一会就过去。” 江九天等人知趣地走了。 藤洛才凑近白露，低声说道：“几天没见你了，还好吗？” “你说呢？”白露埋怨着反问道。 “这些天事多，不想让你牵扯进来，其实……”藤洛用眼角瞄瞄四周，“我心里可想你了……” 白露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心里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第97章婚事的难题 白露也是听到江九天和县令争吵的消息，才急急赶过来的。 雨嬷嬷邀请藤洛去蚂蚁窝的家里吃饭，藤洛下界到凡间，还没出席过这种家宴的场合，他真的想白露能陪着自己去，但他也知道，白露是不会进雨嬷嬷家的。 藤洛送白露回家，两人离得很远，走得很慢，但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离得很近。 “我给你做两个菜，你带过去吧。”如果雨嬷嬷不是歌艺的身份，白露也希望能陪在藤洛左右。 “进来吧，别在外面傻站着。”白露把藤洛让进院子里，“我去做菜。” 白露去了厨房，藤洛站在院子里，想帮白露干点力气活，可白露家收拾得很整洁，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藤洛把院子里堆放的装豆子的袋子整理一下，码放得更整齐一些。 白露手脚很麻利，很快就炒了一个青菜，又装了一盆豆腐，放进食盒里。 “少喝点酒。”白露把食盒递给藤洛，低声嘱咐道。 白露的叮嘱，让藤洛感受到家的温暖、爱的气息，藤洛没有接食盒，而是很粗鲁地一把将白露揽进怀里。 “啊……”白露很惊讶，很恐慌，像受到惊吓的小猫，躲在藤洛怀里。 两个人，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藤洛贪婪地吞噬着白露散发出来的温暖的、甜蜜的气息，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火热的嘴唇搜寻着滚烫的气息，向白露脸颊探去。 “不……”白露察觉到藤洛的企图，挣扎着埋下头。 没有得逞，愈发激起了藤洛的欲望，藤洛的动作更加粗暴。 “别……”白露使劲用小手推着藤洛坚实的胸膛，身子向后挣着，抬起头，盯着藤洛的眼睛。 看到白露可怜的样子，藤洛不敢再用强，嘴唇蠕动着，轻声呼唤着白露的名字。 “快去吧。”白露说着，却舍不得离开藤洛的怀抱。 藤洛摇摇头。 白露笑了，笑得很甜蜜很顽皮。伸出手指，轻轻划着藤洛的脸，突然使劲拧了藤洛一下，声音低低却狠狠地道：“只许吃喝，不许做别的！” 藤洛哭丧着脸，道：“你不让我亲一下，我可不敢保证……” “你敢！”白露攥起小拳头，使劲捶打着藤洛的胸膛。白露踮起脚尖，像小鸡啄米般，在藤洛脸上啄了一下，随即迅速挣脱出藤洛的怀抱。 藤洛只感到脸颊一阵滚烫，和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 藤洛来到蚂蚁窝雨嬷嬷家时，雨嬷嬷已经烧好了菜，烫好了酒，酒桌摆在小院里，就等藤洛到来。 雨嬷嬷久在坊间卖唱，不像寻常人家女子那样扭捏，藤洛墨乞儿和江九天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乞儿，算是食同灶的兄弟。没什么避讳的，雨嬷嬷招呼三人一起坐下来吃饭。只是雨嬷嬷的女儿小倩和藤洛墨乞儿不熟，又是晚辈，单独盛了饭菜在屋里吃。 雨嬷嬷在坊间卖艺，少不了吃喝应酬之事，在酒桌上，远比江九天活跃。不停地张罗着向藤洛和墨乞儿敬酒。 雨嬷嬷的热情开朗，很快便感染了藤洛，再不似刚坐下时那样拘谨。几个人边喝边聊，其乐融融。 酒喝得畅快，话聊得投机。墨乞儿借着酒劲，说道：“雨姐姐，你和举人两个彼此有情有意，干脆就嫁给举人得了。” 藤洛也觉得这样甚好。未婚相好，在天保朝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毕竟不是合法夫妻，难免街坊邻里指指点点。 “人家不愿娶咧！”雨嬷嬷狠狠地指点着江九天。 藤洛诧异，江九天对雨嬷嬷的情谊，满城皆知，怎么会不愿意呢？ “唉……”雨嬷嬷叹了口气，“藤兄弟，小七兄弟，你们慢慢喝，我再给你们烫些酒去。”雨嬷嬷找个借口，离开了酒桌。 江九天也叹了口气，低声道：“还不是为了小倩这个孩子。” 江九天和雨嬷嬷郎情妾意，却不能搬到一起正儿八经做夫妻，全是为了雨嬷嬷的女儿小倩着想。 小倩姑娘出落得漂亮大方，看着是个大姑娘的样子，实际还不足十五岁，未到结发及笄年龄。 雨嬷嬷希望闺女能嫁个好人家，不要像自己一样，走上卖艺谋生之路。 从模样长相上看，相中小倩姑娘的人家很多，但大户人家都嫌弃雨嬷嬷的身份，不会将歌艺的女儿娶进家门。 而不在意雨嬷嬷身份的，大多是像胡胖子那样，或是想把小倩姑娘收了做小，或者根本就想养在外面，连个妾的名份都不打算给的。 这一切，都缘于雨嬷嬷歌艺的身份。如果江九天娶了雨嬷嬷，那便成了小倩的“三父”，也就是俗称的继父。 有个歌艺的母亲，已经足够人家嫌弃的了，再来个做乞儿的继父，那小倩姑娘就更甭想嫁个好人家了。 江九天希望能摆脱乞儿的身份，科举为官的路，被他自己的荒唐阻死了，江九天便想着多赚些钱。 天保王朝，由于受上天庇佑，几百年来，粮食供应始终充裕，因此，天保一朝并不像之前历朝历代那样重农轻商，商人有着较高的社会地位。 江九天做官无路，想着做生意，挣到了钱，风风光光迎娶了雨嬷嬷，再为小倩姑娘订一门合适的亲事，也不枉和雨嬷嬷相好一场。 江九天设想得很好，和雨嬷嬷商量一番，两人拿出卖曲、唱曲攒下的一点积蓄，又东借西凑，甚至向胡胖子借了高利贷，凑了本钱，投身商海。 可是，生意场不是那么好玩的。 商场如战场，书读得好，未必能做好生意。江九天用切身经历，证明了这一点。钱没挣到，却连本带债，全赔了进去。 被胡胖子讨债，才惹出后来一系列的事。 若非藤洛出手相帮，江九天怕是早被胡胖子打成残废了。 提起这段事，藤洛不禁又想起了江九天找钱员外借钱，还上高利贷的事。 “举人，我总觉得你找钱员外借钱救急的事，不大靠谱。” “江某做事，你就放心吧。”江九天自信满满。 江九天的自信，不仅未能打消藤洛的疑虑，反倒更担心了…… 第98章八要十穷十戒 放下江九天和雨嬷嬷的话题。 藤洛等人喝着酒，又转到阿睿一伙丐儿投奔过来的事上。 江九天不再反对了，藤洛便让江九天帮忙出出主意。 这群丐儿顽劣成性，不好管教，必须定下严格的规矩，以约束他们的行为，藤洛希望江九天能将丐儿群体中流传的那些规矩整理一下。 藤洛只提出几点要求：一是要求新的规矩不能违背王朝律条；二是尽量在原有规矩上整理；三是通俗好记，丐儿们没文化，弄得复杂晦涩了，他们肯定记不住。 江九天学问大，熟悉天保律条，又经常为坊间歌艺写曲，重要的是，江九天虽不是丐儿，但却是和丐儿生活境遇相近的乞儿，他熟悉丐儿的生活，了解丐儿的恶习，让他制定管理丐儿们的规矩最合适不过了。 大才子的确不同凡响。 藤洛说完，江九天只沉吟一会，便有了主意。 “就按着丐儿们原有的规矩，江某略加修改即可。” 江九天仍然按照丐儿原有的规矩，修改出了“八要”、“十穷”、“三不留”和“十诫”。 “八要”即：一要天地君亲师；二要受祖师爷的教化；三要孝敬父母；四要敬兄爱弟；五要谨遵国法；六要礼敬善人；七要救贫济困；八要爱惜食物。 “‘八要’，重在教化丐儿团结互敬，一心向善，遵守法纪。” “不错！”墨乞儿赞道，“只是，要求丐儿‘救贫济困’，就没必要了吧？咱乞丐是天下最穷的人了，自己都要靠乞食度日，还要去救济别人？” “我倒觉得江举人这句修得好！”藤洛道，“乞丐虽穷，难免遇到饥寒交迫，更凄惨之人，咱乞丐都有这样的经历，一个最凄惨的时候最希望得到别人的救济。咱乞丐虽穷，但帮人汲点水，帮人找个避风的墙角总能做到吧？” 墨乞儿默默点头。 “重要的是，要让兄弟们意识到，咱们靠别人救济，只是为了解一时之困，咱们的目的，不是一辈子靠别人救济，而是要逐渐过上平常百姓的正常生活。” “对！”江九天道，“江某整理的‘十穷’，便是为了鼓励兄弟们，再苦再穷，也不能没了志向。这‘十穷’，江某就编成顺口溜，方便兄弟们记牢。” 江九天拍着手掌，打着节拍唱道：“进穷棚，抬穷头，穷家祖师供穷楼；穷家也讲三纲论，穷家也讲三教共九流；穷家鞭竿传天下，穷家的褡子四海游；穷家的沙玑子垂耳度春秋；穷家里面分贵贱，穷家里面出王侯。” “哈，老东西，啥事都忘不了编上曲。”雨嬷嬷又端上烫好的酒，笑着道。 “雨姐姐，老江编得好咧，好听好记呢。”墨乞儿夸道。 “是啊！”藤洛也赞道，“尤其是这最后一句‘穷家里面出王侯’，正所谓‘匹夫不可夺志’啊！微末之身，鸿鹄之志。有了志向，乞丐也能活得潇洒豪气！” 雨嬷嬷笑盈盈地看着三个乞儿大谈鸿鹄之志。 “雨姐姐，到时，咱江举人做了王侯，俺小七可要喊你‘嫂嫂’喽。”墨乞儿打趣道。 “他？哼！”雨嬷嬷佯装不屑道，“真给他做了王侯，就瞧不上俺了！” “怎么会？！”江九天辩道，“江某若有得志之日，诰命夫人非雨儿不可！”江九天喝了不少酒，又正在兴头上，竟然喊出两人私下间的爱称“雨儿”。 藤洛和墨乞儿窃窃而笑，雨嬷嬷虽大方，却也羞得满脸通红，转身躲回屋。 至于原来的乞丐“三不留”的行规，即回家不留，当兵不留，另行谋生不留。江九天建议取消。 通天县的乞丐，大多无家可归，而东海沿岸之行，藤洛算见识了天保军人的恶劣，从军当兵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不保留也罢。只有“另行谋生”一条有些意义，不过为此单设规矩，也没必要。 “‘三不留’行规，不保留也罢，以后有相关情形，心里有数就行了。”藤洛认为规矩越简单越好。 至于“十戒”，下午时，阿睿给藤洛说过一次，里面多是江湖春典，也就是黑话，藤洛弄不大明白。 江九天虽行乞多年，但和丐儿不同，他对江湖黑话也不是很清楚，好在墨乞儿对此有些了解，经他解释，藤洛终于弄明白了“十戒”的意思。 一戒越边抽舵，指偷乞丐住户周围人家的东西或偷乞丐同行的东西。 二戒顶色卧莲，指嫖同行之妻。 三戒点水发线，指充当内奸进行告发。 四戒引马上槽，指暴露了所做之坏事。 五戒溜边拐将，指借同行的东西不还或拐走别人的徒弟。 六戒挑灯拨火，指在同行中挑拨是非。 七戒欺孤傲相，指欺压同行中的老弱孤残人。 八戒遁逃扯谎，指欺骗自己人而逃跑。 九戒偷言耳哄，指偷听别人私话外传。 十戒迷糊吃大，指讨得的钱财不公开交出。 藤洛听完，皱皱眉头。这些戒条很狭隘，只是约束了乞丐在群体内的行为，和藤洛希望的，广泛约束乞丐在街面上的行为并不吻合。 藤洛希望能将“十戒”的意义再扩大一些，但墨乞儿提出反对意见。 墨乞儿认为，“十戒”所限制的内容虽然偏窄，但“十戒”行规由来已久，也是丐儿们最熟悉的规矩。丐儿们可以不熟悉天保律例，但在江湖上混日子，却没有不熟悉“十戒”的。 “十戒”，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成了丐儿们的行为准则，如果将它改了，一来丐儿们未必接受，二来新定的规矩，丐儿们未必能记住。如此，容易出现丐儿们新老规矩都不遵守的情况。 藤洛想想，觉得有理。 江九天把整理过的“八要”、“十穷”、“十戒”又念叨了几遍，江九天整理过的规矩好记，藤洛和墨乞儿也都够机灵，都记下了。 天晚了，江九天就在雨嬷嬷家住下，藤洛和墨乞儿向雨嬷嬷道谢，赶往丐儿住的攒儿。 第99章肮脏的攒儿 丐儿的住所，称“攒儿”、“攒上”，在城西门外，一所废弃的祠堂。 砖砌仿牌楼式门楼，四柱五檐，年代虽已久远，有些残破，却依然展示着宏大的气势。檐下丁字拱内藏雕花，爪柱下置莲花斗，彰显着往日的奢华。 门楼上的匾额已被摘掉，大门上彩绘门神仍隐约可见。左右门柱上，对联字迹依然清晰：“胪唱儿孙三百辈，经传道德五千言”。联中用的是老子李耳的典故，不用说，这一定是李姓祠堂。 祠堂进深约二十丈，开间六丈有余，如此大规模的祠堂，显示这是宗祠，也就是一族或某个大支脉的总祠。 李姓，是前朝国姓。 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李昏虐王被剐，散布在全国的李姓家族或被哄抢，或逐渐衰败。 通天县的李姓人家，也是前朝皇族一脉，天保王朝建立后，通天县李姓家族日衰，人丁日益稀少，余下的后代，倍受排挤欺负，只得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李姓宗祠无人照料打理，废弃，逐渐成为丐儿的栖身之所。 三进十几间房，使偌大的院落略显空旷，却也更显大气。 三进正屋分别是仪门、享堂和寝室。 仪门又称门厅，祭祀时，供鼓乐所用。 享堂是举行祭祀祖先仪式及家族议事场所。 寝室供奉着祖先的牌位。 丐儿们没什么规矩，占据李姓宗祠后，就住在人家供奉祖先的寝室。 原本庄严肃穆之所，被丐儿们弄得污秽凌乱。 藤洛和墨乞儿才到二进门，一股浓烈的异味便扑鼻而来，酸腐的汗味，恶心的脚臭和刺鼻酒味混杂。 藤洛皱皱眉头，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老大来了！”墨乞儿喊了一声。 七倒八歪的丐儿们见到藤洛，赶紧爬了起来，都低着头，喊声“老大”，不敢正视藤洛。 下午被藤洛吓坏了的那个叫丐三的家伙倒很机灵，会来事，搬了个木凳摆放在屋子中央，又用刚刚抠过臭脚丫子的手在凳子面上使劲蹭了蹭。 “老大请坐。” “你的手刚抠了脚丫子，就他妈这么招呼老大啊？”墨乞儿在乞儿窝里，算是邋遢的，到了丐儿攒上，却成了干净利索的，连他都受不了丐儿攒儿的肮脏。 丐三尴尬地又有些畏惧地笑笑，用自己的鹑衣使劲擦擦木凳。 藤洛爱干净，用小蒲的说话是“穷讲究”。若在以前，丐三抠过脚的手碰过的凳子，藤洛说什么也不会坐的。但现在的藤洛是乞丐，还是乞丐头。他不想摆架子，他要让以后的乞丐兄弟们尊重自己，而不是渐渐疏远自己。 藤洛对墨乞儿摆摆手，冲丐三笑笑，坐了下去。 “老大，兄弟们都在这，今天下午，都没出去丐财。”阿睿过来汇报道。 藤洛点点头。“我今天来认个门，兄弟们既然认我做大哥，咱们就是一家人。” 丐儿整天在街面上讨丐钱财，都是没脸没皮的主，藤洛说几句客气话，众丐儿心里就放松了。一个个嬉皮笑脸地喊着“大哥”、“老大”。 藤洛扫视众丐儿一遍，继续道：“一家人，也要有家的规矩。今天，就和大家说说规矩。” 藤洛示意墨乞儿，墨乞儿将方才江九天整理的“八要”、“十穷”、“十戒”给众丐讲解了一番。 众丐虽顽劣成性，但由于社会地位低下，以前又被将军丐每天呵斥谩骂，都有着很深的奴性。听藤洛这个新老大制定了新规矩，都没出声，即便个别丐儿有怨言，却也不敢出口质疑。 藤洛怕众丐记不住这些规矩，让墨乞儿领着他们多念叨念叨，没想到，只念得两遍，众丐便都记得一字不差了。 藤洛十分惊讶。 藤洛不知道，丐儿大多没读过书，没读过书的人，不像识字的人，有什么事都记载纸上。丐儿们记东西，全凭脑子。 江九天整理的“八要”、“十穷”、“十戒”通俗好懂，或是像顺口溜，或是用的江湖黑话，众丐儿记顺口溜和黑话，就像江九天遇到“之乎者也”般亲切，所以很快就记住了。 众丐儿“学习”很努力，效果很好，这让藤洛感到很欣慰。 “有了规矩，兄弟们就要守规矩，如果有谁胆敢违犯规矩，绝不轻饶！”藤洛微眯着眼睛，紧闭着嘴唇，扫视众丐一圈。 众丐战战兢兢，不停点头。 “还有什么事？”规矩讲完了，藤洛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的气味，他实在受不了。 阿睿进前一步，恭敬地躬身叉手行礼。“老大，那兄弟们明天就可以上街干活了吧？” 阿睿总是一副军人做派，不当兵，还真是可惜了。 藤洛看着阿睿。虽然藤洛很反感丐儿们在街面上讨钱丐财，但这是多年形成的习惯，短时间想纠正，不是件容易事。 藤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低声嘱咐道：“阿睿啊，你得想个办法，不能再让兄弟们和以前一样了。” 阿睿道：“老大，我想过了，您看这样行不？” 藤洛和阿睿来到屋外，阿睿说了自己的想法。 阿睿的意思是，除了约束丐儿们，不准再像以前那样死缠烂打、强讨恶丐，更不许坑蒙拐骗，讹诈百姓钱财。 藤洛点点头。 “还有一点，我想把通天县城划分出不同的区域，分配给兄弟们，自己守着自己的地盘，不许满城乱窜，到处讨要。” 藤洛不熟悉丐儿的生活，觉得阿睿的想法还是不错的。 丐儿们性情顽劣，凑在一起，谈论的无非是吃喝嫖赌之事，商量的无非是坑蒙拐骗之法。一个丐儿如果有一分劣性，十个丐儿凑到一起，却不是十分劣性，而可能互相影响，闹出一百分恶劣行径，就像传染病交叉传染一样。 把他们分散开来，各自在分配好的地盘上讨要，不让他们互相接触，应该可以避免他们互相影响。 藤洛想想，点头同意。 回到屋里，藤洛把分片讨要的想法同众丐说了。 丐儿们大多不很情愿，却也没人敢反对。 划分地盘的事，就交给阿睿全权处理。 藤洛着急离开这鬼地方。又吩咐众丐，抓紧把这里打扫一番，喝斥几个满身泥垢疮疤的丐儿，勤洗洗澡，藤洛便带着墨乞儿匆匆走了。 藤洛没想到的是，他受不了丐儿攒儿的恶臭，急着离开，却留下个大隐患…… 第100章黑衣人来访 藤洛后半夜回到破庙。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旁边台阶上，大碗上面扣着碟子，飘出一股浓郁的豆腐香。 藤洛连忙起身，四处查看，却不见白露的身影，墨乞儿也不在殿里。一定是白露送来早餐，见藤洛睡得香甜，没忍心惊动他。 盆里，墨乞儿早为藤洛准备好了洗漱用水。 白露仿佛料定藤洛昨晚不会少喝酒，今早给豆腐配得稀稀的青菜卤汁。浓香的豆腐和清香的蔬菜，正是解宿醉的好东西。藤洛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 豆腐进肚，藤洛越发想看到白露，碗也不刷了，就准备往外跑，刚出庙门，却见一个人向破庙走来。 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要出去么？”黑衣人微笑着道。 “哦，不，没事。”黑衣人的到来，让藤洛稍感意外，赶紧让进院子。 “兄台……”藤洛抱拳打着招呼。 “我叫潘徙。”黑衣人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 “潘兄。” 两人正式见了礼。 “前日有约，今天特来和藤兄弟探讨功法。” 藤洛大喜。“潘兄真乃信人！” 潘徙上下打量藤洛一番，问道：“藤兄弟修习了自愈术？” 藤洛并没有太过惊讶。 他早已料定潘徙和自己一样，是天神身份。自己下界后，在通天县和将军丐、胡胖子打了几架，全城人都知道，潘徙不会没听说。 自己几次受伤，又几次迅速恢复，潘徙若是天神，完全可以以此推断出藤洛修习过自愈术。反过来，潘徙若是知道自愈术，那他必定是天神，起码也是和天神有着极其紧密的关系。 自愈术，并非特别神奇的能力。其实，凡人就有自愈能力，普通人割个口子、蹭掉块皮，即使不医治，创口也会慢慢愈合，这便是自愈。不仅凡人，世间动植物，基本都有这个能力。 只不过，藤洛修习的自愈术更加高级，创口愈合速度远远快于凡人凡物，愈合之后，也不会留下疤痕。 自愈术还有更高的境界，据说，最高级的自愈术，即便是四肢、甚至是脑袋掉了，都会再生出来。只不过，那样的自愈术已经属于仙法中的高级法术，至少需要万年道行，藤洛这种只有千年修行的得道者，是不会修炼到那种境界的。 “你还修习了无痛术吧？” 潘徙的目光让藤洛无法遮掩、否认。 无痛术也不算什么高级的能力，但却不是所有修道者都能获得的。 藤洛前世是紫藤萝，才有修习的可能，而且，还要在修行成人形之前，完成无痛术的修行。 潘徙接连揭开藤洛隐私，藤洛越发觉得潘徙神秘。 藤洛具备无痛、自愈能力，虽然都不是很高级的能力，但知道的人很少，在天上，只有小蒲，还有原来的上司桂大郎知道。 “潘兄到底和桂大郎是什么关系？”藤洛见潘徙说话直来直去，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以前和藤兄弟说过，他于我有救命之恩，至于具体的事嘛，藤兄弟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些。”潘徙一句话阻住了藤洛继续追问的可能，“来来来，我们还是说说功法吧。藤兄弟，你一定很纳闷，为什么你内力和身法都不输于在下，却为何难以取胜。” 藤洛点点头，有些无奈地道：“在潘兄的面前，藤某没有什么能隐瞒的。”接连被潘徙揭开隐私，藤洛很无奈地苦笑，又认真地说道：“不瞒潘兄，藤某修习武功时日很短，实在想不通其中关键。” “我替你想通了。”潘徙也很认真地缓缓说道，“就缘于你拥有的无痛和自愈能力。” “哦？”藤洛十分惊讶。 “你拥有这两项能力，修习武功之时，便会忽略防御之术。疼痛，会使人无法自控，从而影响出招，影响攻击之术。而你无痛，敌手的攻击对你的影响很小；而自愈，又能使你在受到创伤时，快速复原。有了这两项能力，虽然你未必意识到，但你在修炼武功之时，却不自觉地忽略了防御之术。” “……”藤洛无语，他回想自己修炼武功时，并没有刻意忽略什么啊？但他不得不承认，实际打斗过程中，他的确经常忽略敌手的攻击。比如第一和将军丐交手，比如在东海沿岸和官军交手，几次受伤，都不是不可避免的，只是自己潜意识里，的确没有缺少躲避的概念。 “从这方面，也能看出，藤兄弟确是颖悟绝伦。” 潘徙的夸奖让藤洛很不好意思。 “潘某并非恭维藤兄弟，”潘徙认真地道，“旁人若是自修乾坤功和重阳掌，一定是照本宣科。而藤兄弟却能化繁为简，摘取其中精要，而依据自身特有的能力，在不自觉间，抛去对自身帮助不大的防御之术，这足以证明藤兄弟的过人天资。” “可、可藤某仍旧不是潘兄的对手。”藤洛觉得潘徙的分析十分有道理，但自己打不过人家，藤洛越发觉得惭愧。 “化繁为简，藤兄弟才会进境如此之快，而藤兄弟之所以暂时还难以战胜潘某，也正缘于此。”潘徙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相信，藤洛自己会想明白的。 藤洛眉头轻皱，片刻，便恍然大悟。 以拳击掌，藤洛喜道：“我明白了，潘兄知道我有无痛术，因此与我交手，并不选择以击痛我为目的。” 潘徙微笑着点点头：“是的，藤兄弟无痛，潘某若是像对付其他人一样攻击那些对疼痛敏感部位，对藤兄弟并无影响。” “因此，你只攻击那些能迟滞我出招的部位！”藤洛懂了。 “对！迟滞你的攻击，相当于加快了我的攻击节奏，如此，虽然潘某的身法未必快于藤兄弟，却能抢先一步。” 藤洛兴奋地点点头，找到了自身的缺陷和不足，也解开了藤洛纠结多时的疑问。 “潘兄，我们切磋一下……”藤洛兴奋难耐，忍不住了…… 第101章武功的缺陷 “好啊！”潘徙兴致也很高。 俩人各自退后两步，同时摆出乾坤功法中的“乾乾翼翼”招式。 上次在避水神君祠交手，两人也是以“乾乾翼翼”起手，只不过，今天摆出这个招式，两人都存了更多的敬意在其中。 藤洛双掌在体前交叉，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仍是上次交手使用的重阳掌之“阴阳交错”。 潘徙也依然同样以“阴阳交错”应对。 这一次，藤洛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贸然求快，而是减缓自己的身法，于攻击之时，不将身法使足，不将招式用老，避免暴露身法中的漏洞。 “好！”潘徙低呼一声。 “嘭！” 四掌相交。 只是切磋武艺，两人都只用了六分气力，各自退后一步，稳住身形。 “不错！”潘徙赞道。 这次，藤洛有意防护自己的弱点，交手过后，只是后退，并没出现摇晃。但他因分散气力和注意力于自身防御，攻击的气力便稍显不足。明显感觉到潘徙的内力比自己稍强。 “再来！” 两人齐声喝道，同时飞身而起，又同样拍出一招“鲁阳挥日”。 两人各自避开对方的招式，擦身而过，刚一落地，又同时拧腰转身，滑步向前，飞快地拍出三掌，仍是一般的招式重阳掌之“阳关三叠”。 “啪！” “啪！” 两人对了两掌，藤洛有些心急，加快节奏，拍出第三掌…… “嘭……” 藤洛腰侧中掌，身子横着飞了出去，踉跄几步，才没跌倒。 潘徙只用了一半力气，藤洛已感觉腰间酸麻，若是潘徙用了全力，藤洛腰胯筋骨，必有损伤。 潘徙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藤洛。 “藤某又得意忘形了……”藤洛挠挠太阳穴，尴尬地道。方才打得兴起，藤洛又忘了防护自己招式间的漏洞，被潘徙找到机会，攻击得手。 “习惯成自然啊。”潘徙笑道，“藤兄弟还是需要些时日，方能纠正之前的习惯。不过，藤兄弟已窥探到功法精髓，即使从头纠正之前的习惯，所需时间，所耗时日，也是远远快于旁人啊。” 虽然又败在潘徙手下，但这一次，藤洛没有了之前那种沮丧感。有了潘徙的指点，找到了自身的缺陷，藤洛重新拾起修炼武功的信心。 “不过，潘某有一事不明。”潘徙道，“藤兄弟最强之处，在于身手敏捷，为何选择修习乾坤功和重阳掌，而不选择以身法速度为主的功法？” “这个……”藤洛尴尬地挠挠太阳穴，“天庭上，只有似我这般无聊的，才选择修习武功。无人指点，我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选择了这套功法。”藤洛看着潘徙，真诚地说道：“如果早在天庭遇到潘兄，藤洛可少走不少弯路啊！” 潘徙听罢，遗憾地摇摇头，没有说话，却也算默认了自己天神的身份。 “潘兄为何说这套功法不适合藤洛？” “我二人交手几次，藤兄弟的身法速度实在惊人，不仅旁人，便是潘某也难以企及。并非后天修习能达到的啊！”潘徙的话语里，毫不掩饰对藤洛身份和速度的羡慕，“如果藤兄选择了合适的功法，身法和速度必然会更加迅捷，潘某怕是想沾到你的衣襟，都没有可能啊。” 潘徙这么一说，藤洛感觉有些沮丧，更加遗憾早没遇到潘徙或者别的通晓武功的高人。 “不过，藤兄弟不要沮丧。”潘徙安慰藤洛道，“以你的天资和勤奋，无论修炼何种功法，只要假以时日，都可达到至高境界！” “藤洛不敢奢求。” “这套功法，尤其是重阳掌，乃是至刚至强的功法，讲究的是以雄浑的内力笼罩住对手。而藤兄弟施用重阳掌，过于追求速度，自然就丢弃了此功法的威猛气势。” “哦……” 潘徙这一番解读，让藤洛对乾坤功和重阳掌的理解又上一个层次。 “听兄一席话，胜练十年功啊！”藤洛郑重地向潘徙施了一礼。 “我二人也算有缘，就不必客套了。”潘徙拍拍藤洛的胳膊。 藤洛笑道：“潘兄提点之恩，藤洛没齿难忘。只是，藤洛是不名一文的乞儿，连自己吃饭都要靠人施舍，请潘徙吃顿饭的能力都没有啊！” “哈哈”潘徙爽朗地笑道：“你我的交情，岂是几顿饭可以衡量吗？ “当然不是，藤洛只是想表达下心意。”藤洛郑重道。 “潘某早晚会大吃你一顿的！”潘徙狡黠地笑着道，“听说藤兄弟已经把通天县的丐儿收到自己旗下了？” “实非本意。”藤洛说的是心里话，这群丐儿，实在令他头疼。 “好事啊……”潘徙略有所思道，“如能对丐儿严加管教，于丐儿和百姓，还有官府，都是好事啊。” “藤洛尽力而为。” 两人闲聊了一会，突然同时向庙外侧耳。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不一会，丐三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庙门。“老、老、老大……” 丐三急吼吼地喊道，见潘徙在院子里，丐三没继续说下去，捧着肚子喘着。 “哦，藤兄弟有事务要处理，潘某就先告辞了，等藤兄弟发达之日，潘某定来打你的秋风！” “哈哈，好！”藤洛送潘徙出门。 潘徙走到庙门，又停住脚步，低声对藤洛道：“哦，还有一件事提醒藤兄弟，你们那个江九天不甚地道，我劝藤兄弟最好莫亲近他，这个酸举人，和你我不是一路人啊。” 藤洛一皱眉。 关于江九天，青衫提醒过自己。 而现在，潘徙又说起江九天。 藤洛觉得，江九天虽然性情很酸、很犟，又背着“老色鬼”的名头，但他并不是个坏人啊！为啥青衫和潘徙都让自己疏远他呢？ 不知为什么，藤洛从潘徙好意劝告中，仿佛察觉到一种奇怪的讯息，至于是什么，藤洛也说不清楚。 藤洛客气地谢过潘徙的提醒，两人拱手告别。 目送潘徙走远，藤洛回头看见丐三，他判断，丐儿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第102章分配不公问题 果然是丐儿攒上出了问题。 藤洛带着丐三，匆匆赶去攒上。 藤洛走得快，丐三一路小跑跟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讲着事情的缘由。 昨个半夜，阿睿提议将县城各区域划成若干区域，每个丐儿只能在固定区域乞讨，不得越界丐财。 藤洛当时着急离开，没细想便同意了。 藤洛走后，阿睿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划分了区域，又为丐儿们分配到每个区域。 今天一早，阿睿催促丐儿们上街干活，有几个丐儿坚决不去，他们嫌弃分给自己的区域冷清、行人少，乐善好施的人少，要求重新分配。 阿睿不同意重新划分，双方争犟几句，阿睿恼了，出手打了闹得最凶的孙二。 孙二做丐儿年头多，原来是将军丐的死忠兄弟，将军丐被藤洛打成残废，跑了，孙二留了下来。 藤洛指派了阿睿管理群丐，孙二心里不服。当着藤洛的面，孙二不敢说，便找了阿睿分配不公的由头，闹了起来。 藤洛紧皱眉头，低低骂了一句。既是骂孙二闹事，也骂阿睿处事急躁，同时也埋怨自己考虑不周。 划分区域，粗看不错，但的确容易出现不公平的情况。 通天县城已有几百年历史，像其它城镇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通天县的官商大户已逐渐和贩夫走卒之流分离开，城北一带安静，渐渐成为官商富贾居住的区域。普通百姓，则分散居住在城内其余区域，而像城南门外的蚂蚁窝，则渐渐形成贫困百姓居住的贫民窟。 丐儿乞讨丐财，和做生意一样，自然是富户集中、买卖集中、人流密集的区域更容易讨到钱、讨到更多的钱。 昨晚自己受不了丐儿攒儿的恶心气味，急着走，竟然忽略了这个问题。 藤洛匆匆走着，一边思考该如何解决。 路过县城时，藤洛吩咐丐三去找墨乞儿，让墨乞儿跑一趟蚂蚁窝，喊上江九天一同尽快赶去攒上。让丐三在城里跑一圈，把在街上乞讨的丐儿们都召集回到攒上。 走进丐儿攒儿，恶臭气息一如前日。 藤洛眉头皱得更紧了。 远远地，吵闹声便从第三进寝室里传来，还夹杂着长长短短的呻吟声。 屋里，阿睿站在一侧，拳头攥得紧紧的，脸涨得通红。 屋子另一侧，孙二半躺在地上，另有四个丐儿围在孙二周围，指点着阿睿，叫骂着…… “老大来了……” 有丐儿见藤洛进屋，立刻嚷道：“让老大评理……” “哎呦……”孙二瞧见藤洛，立刻躺倒在地，不停地呻吟，身体还抽搐起来，一副痛苦状。 “老大，他处事不公！” “老大，他动手打人！” 群丐嚷嚷道。 看屋里情形，几个丐儿显然是一伙的，阿睿这是惹了众怒了。 藤洛阴沉着脸，走到双方中间。 “老大得给我们做主啊！”群丐嚷着，跪了下来。 “他心里存私……”有丐儿指着阿睿叫道。 “他对兄弟下死手……” “闭嘴！”藤洛吼了一声。 屋里立刻安静下来。 “一个个说。”藤洛冰冷的目光，从屋里每个人身上扫过。 “他划分得不公。”一个丐儿怯生生说道。 藤洛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另一个丐儿。 被藤洛盯着的丐儿是个结巴，磕磕巴巴道：“他、他、他……他……不公！” 几个丐儿又把方才指责阿睿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不敢像之前那样大声，眼睛也不敢直视藤洛。 “你打人了？”藤洛转向阿睿，冷冷地问道。 “嗯……”阿睿红着脸，低下头，“他骂我，我打了他一拳。” 藤洛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孙二。 “哎呦……” 孙二不失时机地哼唧起来，孙二的脸上又一处稍有些红肿。 藤洛知道阿睿没练过功夫，这孙二方才还半躺着，见自己进屋才装可怜躺了下去，看伤势，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哎呦……” 孙二叫得愈发可怜。 “起来。” 藤洛声音冷得令群丐不禁哆嗦了一下。 “他这是要打死我呀……哎呦……”孙二躺在地上，继续哼唧着。 “起来！” 随着藤洛一声暴喝，孙二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般，不自主地蹿了起来。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藤洛盯着孙二。 “他处事不公！”孙二理直气壮地指着阿睿。 “继续说。”藤洛冷冷道。 孙二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和丐三所说差不多，但孙二难免添油加醋，夸大阿睿的蛮横霸道，也把自己说得无比无辜、无比委屈、无比可怜。 藤洛明白，孙二贼尖溜滑，不可能不夸大其词。等孙二说完，藤洛转向阿睿，声音依旧冰冷地问道：“他说得属实吗？” 阿睿嘴唇动了动，想要争辩几句，却没有出声。 “他说得属实吗？”藤洛追问了一句。 阿睿紧闭着嘴唇，点了点头。 “都老实坐着去，谁也不许嚷嚷了，等兄弟们回来，我自会给你们个公道。” 有丐儿给藤洛搬来木凳，藤洛没说话，用脚把木凳拨到一边，直接盘坐到肮脏的地上。 藤洛面沉似水，双眼微眯，一言不发。 群丐见老大阴冷的样子，都不敢出声，悄声颓坐下去。 阿睿紧咬着嘴唇，蹲了下去。 …… 院子里一阵嘈杂，墨乞儿江九天来了，丐三也将在街面上乞讨的丐儿都召了回来。 回来的丐儿见屋里气氛异常，都不敢出声，溜着边，找了犄角旮旯或蹲或坐，都希望阴冷的藤洛不要注意到自己才好。 藤洛冲墨乞儿和江九天点点头，示意他们过来自己这边。 两人轻轻站到藤洛身后。 “阿睿、孙二，你们两个出来。” 阿睿缓缓站起来，走到藤洛面前几步的地方站好。 孙二听藤洛叫自己，身子抖了一下，站起来走到阿睿一侧站住，梗了梗脖子。 “兄弟们都回来了，孙二，当着兄弟们的面，把事情的经过再说说吧。” 孙二把方才所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阿睿，他说的是否属实？你有什么说的吗？” 阿睿摇摇头，没有异议。 “好。”藤洛点点头，缓缓站起身。 屋内群丐都偷偷用眼角瞄着藤洛这个新老大，不知他会怎么裁处…… 第103章赏你三鞭子 藤洛眉心拧成一个疙瘩，眼中露出两点寒光。 屋里所有人都被藤洛的样子吓呆了，不敢发出一点声响，静静地等着新老大的裁决。 “众位兄弟。”藤洛终于开口了，“我们昨日刚成为一家人，今日就闹出乱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规初定，还未完善。既然众位兄弟尊我为大哥，藤洛今日就以大哥身份裁处。” 藤洛缓缓扫视众人一圈，用低沉的嗓音喝道：“阿睿，你可知错？！” 阿睿嘴唇紧咬，半晌，终于低声回道：“知。” “说，你错在何处。” “阿睿不该对兄弟动手，地域分配之事，也有欠公允。” 藤洛点点头。“既然有错，定要惩处，今日，我就亲自动手，赏你三鞭子！跪下，剥取鹑衣！” 阿睿内心有些不服，却不敢违抗，脱去上衣，跪在地上，双臂撑起上身。 旁边的孙二见阿睿即将受罚，心里痛快，轻轻冷笑两声。 藤洛伸手从旁边的铺位上，抽出一绺铺草，缓步走到阿睿身旁。 群丐都楞了。 这十几根铺草，能当鞭子使吗？ 群丐不敢说出疑问，却相互暗自递送着眼神。 群丐大多是同样的心思：阿睿是这伙人里最早投奔藤洛的，又被藤洛选拔做了丐儿们的头。藤洛拿铺草惩罚阿睿，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摆明了不想真打。 藤洛的举动，让群丐心生不满，但群丐无不惧怕藤洛，谁也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藤洛注意到群丐怀疑甚至有些鄙视的眼神，并不计较，而是对阿睿说道：“阿睿，背一遍‘八要’。” “一要天地君亲师、二要受祖师爷的教化、三要孝敬父母、四要敬兄爱弟、五要谨遵国法、六要礼敬善人、七要救贫济困、八要爱惜食物。”昨晚刚刚定下的“八要”规矩，阿睿记得很牢。 “好！这第一鞭，就打你不敬兄爱弟！” 说罢，藤洛手腕一抖，手里原本软塌塌的那绺铺草，突然笔直地甩了起来！ 这是藤洛暗运乾坤功，将内劲传递到了铺草上。 “呜……” “啪！” 铺草夹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抽在阿睿赤裸的脊背上！ 瞬间，阿睿的脊背上，肿起一条近尺长的血淋子！ “啊！”阿睿急促地低呼了一声，却立刻憋了回去，牙齿咬得嘎嘣作响。 “啊！”群丐惊愕不已，一绺铺草，竟然能把人打成这样！ “这第二鞭，打你身为众位兄弟之首，却不能公平处事！” 话音未落，又一鞭抽下。 “啪！” 阿睿脊背痉挛一下，再起一条血淋！但这一次，阿睿紧咬牙关，一声没吭。 “这第三鞭，你要替众位兄弟挨上一鞭！”藤洛环视群丐，“昨夜，我让你们将此处打扫干净，今日，却仍是这般肮脏恶臭，这一鞭，便让阿睿代你们受了，下次，再有将我的话当做戏言者，严惩不贷！” “啪！” 又一鞭挥下。 阿睿脊背上，三道血淋纵横交错，紫红发亮，仿佛要滴出血来…… 群丐没料到一小绺铺草在藤洛手里，竟然能变成刑具，也没料到藤洛对自己的亲信阿睿下手如此之狠。 群丐无不心惊胆寒。 “今日因阿睿初犯，且能认识到自己的过错，只打他三鞭子以示惩戒。今后再有违犯家规者，必加倍惩处！听到没有？！” 群丐哆嗦半天，回过神来，连忙纷纷表态“听到了”、“绝不敢违犯”。 “老大处事公道，俺孙二佩服！”孙二见藤洛惩戒了阿睿，心里高兴，也想趁此机会，向藤洛表示下衷心，以便能得到藤洛的重用和照顾。 “你，跪下！” 藤洛突然转向孙二，喝道。 “啊？！老大……我没错……” “跪下。” 藤洛声音低沉，却有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孙二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我来告诉你，你错在哪里。阿睿是我任命的杆儿头，你不听他的命令，就是不听教化；纠集众位兄弟，顶撞杆儿头，就是犯了‘十戒’中的‘挑灯拨火’挑拨是非之戒！” “老大，饶命……我不敢了……”孙二抱住藤洛大腿，不停哀求。 藤洛腿一抬，将他甩到一边。喊过一个方才和孙二一起指责谩骂阿睿的丐儿，让他剥取孙二的鹑衣。 “今天，我也赏你一鞭，让你长个记性！” “啪！” “啊呀……”孙二杀猪般惨叫起来。 藤洛不理在地上抽搐的孙二，对着那几个跟着孙二一起闹事的丐儿，冷冷地道：“下次再敢聚众闹事，挑拨是非，加倍惩处！” “老大，我们不敢了……” 几个丐儿跪倒在藤洛周围，不住哀求。 “今天饶过你们，如果再犯，下次加倍惩罚！起来吧。” 藤洛站到屋子中央，道：“分化区域之事，阿睿和我说过，但阿睿分配不公，所以受罚。现在，咱们就说说分区的事。兄弟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说。” 刚有两人受了鞭打，丐儿们都怕说错话而惹了老大生气，一时没人敢出声。 终于，一个年长丐儿开了口：“老大，阿睿兄弟划得那些片片倒也不错，只不过，若是抓阄决定谁在哪个片片讨要，就更合适了。” 藤洛点点头，又征求其他丐儿的意见。 年长丐儿开了口，其他丐儿不再拘束紧张，纷纷出主意，不过，大多是赞同年长丐儿的意见，抓阄，各安天命。 藤洛来的路上就想过抓阄的办法。 这是个选择，但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征求丐儿们的意见，藤洛是想让丐儿们在目睹惩戒犯错人之后，缓解一下紧张的心里。 在群丐面前，保持威严很重要。丐儿们的奴性很强，常年的乞讨经历，使得丐儿都有一种蹬鼻子上脸的本事，如果给他们太多笑脸，他们定会得寸进尺。 但威严也要适度。逐渐拉近和他们的距离，让丐儿逐渐转变成像墨乞儿、阿睿那样的兄弟，才是藤洛希望看到的结果。 如果始终对他们板着脸，声色俱厉，群丐就会始终笼罩在紧张、恐惧的气氛下，时间久了，必然会有意躲着自己。 那样，约束他们更难，而且，搞不好，还会有人生出异心。 既然接纳了丐儿们，藤洛当然希望能带着群丐，逐步走上正常人的生活轨道。 第104章还得严格规矩 丐儿们低声嚷嚷着，说着各自的意见。 其实，对于分区划片之事，在来的路上，藤洛已经有了主意。 藤洛想得更深远。今天的事，不仅关系到丐儿群的团结、稳定，还会牵扯到以后对丐儿们的管理。 阿睿是个不错的材料，也是直接管理丐儿的合适人选。阿睿是藤洛亲自选的，如果今天否定了他提出的办法，不仅会影响到阿睿的情绪，也会影响阿睿在丐儿群里的威信。 既要保证分区划片尽量公平，又要尽可能维护阿睿的形象。这是正确的用人之道、处事之道。 藤洛的想法是，尽量不改变阿睿原来的做法，只适当做些公平性的调整。 具体意见是：每个丐儿划分的区域，一如之前阿睿分配的那样，只是，以旬日，也就是十天为一个周期，丐儿们轮换区域。 藤洛说完自己的想法，群丐立刻叫好。 藤洛的办法公平合理，丐儿们心里服气，见藤洛老大脸上神色缓和，丐儿们的话立刻多了起来。 丐儿们最擅长的，就是唱喜歌说好话，阿谀奉承献媚之词更是张口即来。 连趴在地上哎呦的孙二也不忘对藤洛奉上几句肉麻的吹捧。 “行了！”藤洛又适时地板起面孔，对待这群家伙，亲善的面孔不能给他们太久，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群丐见方才还满脸和善的老大突然板起面孔，立刻安静下来。 “你们两个，下去休息。”藤洛对阿睿和孙二道，“其余的人，即刻把这里打扫干净！” 藤洛说完，把手中铺草摔到地上，大步走了出去。 墨乞儿犹豫一下，捡起藤洛扔下的铺草，去搀扶阿睿。 “七哥，不、不、不用，我能行……”阿睿挣扎着站了起来。 那几个原来和孙二关系近便的丐儿，怕藤洛迁怒自己，不敢去搀扶孙二，墨乞儿吼了他们几声，丐儿们才把孙二搀去空房间休息。 藤洛负手背对屋门，站在院子里。 方才惩戒阿睿，藤洛也替阿睿感到委屈。阿睿处事不够严谨，有错不假，但也不至于受此重惩。 但藤洛明白，这是丐儿群里第一次闹事，如果不能杀一儆百，以丐儿顽劣的性情，以后就更难管束了。藤洛只得咬牙重惩阿睿，藤洛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他明白，惩戒和自己亲近的人，对群丐的震慑效果更大。 而惩处孙二，其实理由很勉强。但孙二混迹丐儿圈多年，贼尖溜滑，以前又是将军丐的心腹。丐儿们虽投奔到自己手下，但有几个人，还是总跟在孙二屁股后头。藤洛此番教训孙二，就是想把他的气势打下去，彻底拆散丐儿们原有的小团伙，这样，才能在丐儿圈里，建立起新的秩序。 “老大，阿睿没什么事，养两天就好了。”墨乞儿走过来，他知道藤洛打阿睿，心里并不好受。 藤洛点点头，看见墨乞儿手里拿着那绺铺草“鞭子”，皱皱眉头，道：“拿它干嘛？” “嘿嘿，这个可决不能扔！”墨乞儿咧嘴笑了。 藤洛没心情和他嬉笑。 藤洛下令打扫房间，这一次，丐儿们再不敢偷懒，都忙碌起来，生怕老大再次发怒，谁也不想充当杀一儆百里的那个“一”。 阿睿挨了鞭挞，虽然疼痛难忍，但毕竟是外伤，阿睿身子骨又够健壮，在屋里趴了一会，硬撑着出来，指挥着丐儿们收拾屋子。 丐儿们睡觉用的铺草，多年未更换了，肮脏恶臭，阿睿指挥几个丐儿将旧铺草扔出去，再去打来新草晾晒。 墨乞儿挑拣了几根还算干净、又比较柔韧的草杆，编织起来。 不一会，就在铺草末端编出一个把手。 “丐三！”墨乞儿喊来丐三，让他去把编织过的鞭子悬挂到屋里对着门的墙中央。 藤洛明白，墨乞儿这样做，是想让丐儿们时时能看到这个惩戒过犯错丐儿的“刑具”，以便提醒他们恪守规矩。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藤洛将墨乞儿江九天喊过来，进了一间空房。 惩处了阿睿和孙二，藤洛仍很恼火。 昨晚才定下的“八要”“十穷”“十戒”规矩，今天就有人违反，如果不赶紧想想办法，以后想管教这群丐儿，势必更难。 虽然今天上演了一出“杀一儆百”，而且还拿得力的阿睿开了刀，但丐儿们的秉性，藤洛十分清楚。这群家伙，刀不架到脖子，早晚还会惹事。杀一儆百，短时间能有震摄作用，但这群家伙早晚会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藤洛必须尽快想出更好的办法。喊江九天和墨乞儿过来，就是想商量一下。 藤洛说出自己的烦恼。 “还得制定更严更细的规矩。”江九天建议道，今天之事，暴露了一个问题。无论是惩戒阿睿还是孙二，都是藤洛自己拿的主意，这不是长久之计。 做老大拿主意，这件事在丐儿群体里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并不是好办法。 有人犯错，如果赶上做老大的心情好，也许，惩处得轻些，甚至免了责罚。 而如果赶在老大气头上，那就倒霉了。 况且，如果老大不在家呢？ 要解决这些问题，就要制定出详细的惩罚规矩。 江九天举人出身，说起规矩，便不自觉地按照《天保律》的思路想下去。 墨乞儿赞成江九天的意见，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墨乞儿虽然对自己过往的经历三缄其口，但藤洛清楚，墨乞儿的经历比自己和江九天丰富得多，而且，墨乞儿还有过做丐儿的经历，因此藤洛更重视他的意见。 墨乞儿很认真地向藤洛说出自己的想法。 乞丐这个群体，和世上其他群体有很大的不同。可谓人鬼混杂，光怪陆离。 不要说百姓避之不及的丐儿，即便是可怜的乞儿，百姓在可怜施舍的同时，并不把乞儿视为社会正常的一份子。 很多百姓，将乞丐和娼妓、赌徒等同视为社会顽疾，无法清除，无可奈何。 乞丐自己，因自身经历，也渐渐同正常社会脱离开来，渐渐形成自己的行为准则。 “因此，想要管好这帮家伙，就要尽量按他们习惯的方式。”墨乞儿道。 这段时间和丐儿们打了不少交道，墨乞儿所说的，藤洛也渐渐意识到了。 “小七，你详细说说吧……” 第105章家法行规敬畏 “丐儿们的想法与普通百姓不同，但其实他们的想法更简单。”墨乞儿道，“真正能够约束他们的，可以用三个词来概括：家法、行规、敬畏。” 墨乞儿详细解释着。 家法，对乞丐来说，远比国法《天保律》重要。 除了那些别有目的的乞丐，大多数乞儿、丐儿，是因无家可归，而走上乞食丐财为生的道路。 他们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何生存。 为了生存，乞丐抛弃了尊严，选择了不择手段。 为了生存，他们可能无视国法的存在。 乞丐组织群落，让他们找到归属感，虽然在群落里，他们可能受到欺凌，但，这是他们的家。 “家”接纳了乞丐，而不是“国”接纳了乞丐，换句话说，组织群落这个“家”对乞丐而言，就是他们自己的王国。 家法对乞丐而言，远比国法重要得多。 …… 行规，是乞丐生存的另一条准则。 “不是每个人上街就能乞到食、丐到财的。”墨乞儿笑着看着藤洛。 藤洛挠挠太阳穴。的确，自己刚到人间时，便张不开嘴乞食，若不是碰到墨乞儿和白露，藤洛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吃上在人间的第一口饭。 行规，不仅包含着很多口传心授的乞讨技巧，还能防止乞丐或者乞丐团伙之间产生冲突摩擦。 乞丐的乞讨生活本就不容易，如果内部或者团伙之间再出现互相争斗的情况，乞丐的生存就更难了。 藤洛皱皱眉。“我们和将军丐间不是发生冲突了吗？” “是啊，所以将军丐残了、跑了，他能否活下去，还很难说。”墨乞儿很严肃地继续道：“严格来说，我们和将军丐之间的冲突，是缘于我们没有遵守行规。” 藤洛承认墨乞儿说得有些道理，但是要自己遵守行规，而容忍将军丐的恶行，那是不可能的。 “的确，原有的行规包含很多恶劣的内容，因此我们就要建立新的行规。” 藤洛点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 …… “那敬畏是指什么？”家法行规的意义，藤洛容易理解，但对“敬畏”，藤洛难以理解。 “家法、行规很重要，但如何让乞丐自觉遵守呢？”墨乞儿问道。 “让他们敬畏？”藤洛试着按墨乞儿的思路走。 “对！必须让乞丐有敬畏感。但，绝不是简单地吼几声，给几鞭子那么简单。” 藤洛有些理解了。方才惩戒阿睿和孙二，他注意观察了其他丐儿，丐儿们的神态里，更多的是恐惧，较“敬畏”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敬畏”是敬而生畏，是一种不自觉而产生的畏惧感。 敬畏，更持久。而恐惧，会随着时间推移、随着外界刺激的消失，而渐渐淡化。总不能为了让丐儿们心存恐惧，而经常做杀一儆百的事情吧。如果是这样，那不是和将军丐一样了吗？ “乞丐最畏惧的，绝不是鲜血淋漓。有的丐儿为了丐到钱财，甚至自残身体，这样的丐儿，怎么能怕挨上几鞭子呢？”墨乞儿冲着藤洛笑了一下，“老大，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方才用的鞭子挂起来吗？因为那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铺草做的鞭子！” 藤洛眼睛一亮。 “我明白了！因为在丐儿眼里，铺草不可能是用惩戒人的工具，而我在铺草上施加了内力，铺草才成为刑具。丐儿们不会武功，不懂其中的道理，才会觉得铺草鞭子比皮鞭更具威慑力、也更神秘！他们把铺草成鞭这件事，视作一种上天的惩罚，小七你把那鞭子悬挂起来，让他们时时看到，而产生敬畏之感。” “不错！”墨乞儿点点头。 江九天也插言道，“这也缘于对命运的无奈。我老江以前想不通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不幸，归为天命，其他乞丐必然也有同样的想法。” 藤洛懂了，若想让丐儿们产生敬畏之感，就要先施以神秘感，让丐儿们无法完全理解，从而将之归结为天意，归结于自身的命运，这样才能更自觉地遵守家法、行规，才能更有效地约束他们。 “老大，这对你来说，小菜一碟了。”墨乞儿笑着道，“咱老大是神仙呢！随便使点小手段，就能让这帮家伙顶礼膜拜！” 墨乞儿的话让藤洛有些尴尬，藤洛挠挠太阳穴。 藤洛何尝不想发个掌心雷，表演个遁地升天什么的。 可是，他做不到。 天神下界，是不能带法术的。这是天庭和人界间的契约，如果没有这样的约定，那天上随便跑出几个神仙，岂不是就把人间搅翻个？ 而且，即便可以带着法术下界，藤洛这种低级神仙，也不会法术啊！ 不会法术不重要，藤洛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 三人又仔细商量了一下。 决定进一步制定和完善家法、行规，对各种违犯家法行规的行为，制定出明确的惩戒规矩。 “老大，宁狠勿仁啊！”针对惩戒规矩，墨乞儿建议道。 凶残不是藤洛的本性，但如果凶残的规矩能让群丐忘而生畏，不违犯规矩，却也不失为上策。 有了家法、行规，有了惩戒规矩，还要搞一些有乞丐特色的道具。 这些道具包括权威的象征、惩戒的工具。 “咱们应该拜个祖师。”江九天建议道，“敬祖是华夏一族的天性，有了祖师，很多话就可以借祖师的名义说出，比活人说更管用。” 祖师，自然要选有过行乞经历的古人，而且是年代久远、名气大的才好。 藤洛听墨乞儿说过管仲、伍子胥做过乞儿，但这两人太真实，而且，没什么知识的丐儿们对这两人很少了解。 “我想起一个人。”江九天学贯古今，很快又找到一人。 “谁？”藤洛问道，“名气大吗？” 江九天“嘿嘿”笑道：“名气嘛，其实算不上很大，关键是他够神秘，而且，他和一个世人皆知的人有着密切的关系。丐儿们再无知，也不可能不知道那个人。” 江九天大卖关子，墨乞儿已经急得抓耳挠腮了…… 第106章以后叫洛哥 “快说吧，谁啊？”墨乞儿自己爱卖关子，却最受不了别人卖关子。 “范丹！” “范丹？”藤洛和墨乞儿对望一下，都面露疑惑。 “对，范丹，他可是大有故事的人物！” 江九天详细介绍起来。 范丹生活在春秋时期，是最早的乞丐头。江九天之所以提出范丹来，是因为范丹和历史上一个大名人间发生过一段故事，这个名人的名气实在够大孔子！ 孔子去鲁国讲学，时逢天将大雨，受困断粮。 范丹身为乞丐头，节俭仔细，有存粮，接济了孔子。 “能借上孔夫子之名，确是不错。”藤洛敬重孔子，孔子有神圣之名，在天庭上也倍受尊崇。“只是，范丹的名头丐儿们未必知晓啊。” 江九天狡黠一笑：“这段故事，只需稍加演绎，便可成为一段玄乎其玄的佳话，再辅上一些以神仙的小手段，不由得丐儿们不信。” 藤洛笑了。“那就劳烦举人你演绎一下吧。” “哈哈，这个简单。”江九天笑道，“只是，神仙的小手段江某可不会，这还要靠老大你啊。” 江九天称呼藤洛为“老大”，说他内心已经认可了藤洛。 墨乞儿称呼自己为“老大”，藤洛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江九天年长，也这样称呼，藤洛觉得很别扭 藤洛尴尬地笑笑，摆摆手：“江举人你可莫要这样称呼在下。” “！还是要有个像样的尊称才好。”江九天道。 在丐儿面前，江九天若是文绉绉地称呼“藤公子”一类的，的确很不合适。 藤洛无奈地摇摇头。“那就麻烦举人你和小七想个别的称呼吧，让兄弟们喊着顺口，我听着也不别扭、不肉麻。” “干脆叫‘洛哥’吧，符合江湖习惯，显得亲切，还有威严。”墨乞儿提议。 藤洛虽不十分满意，但“洛哥”总比“老大”一类的好听些，也就同意了。 “还有尊卑位次，也要一并考虑。”既然要在乞丐群体里建立新的秩序，那就要考虑周全。 乞丐群体是个小社会，社会有尊卑贵贱，乞丐群体可以不分贵贱，但不能没有尊卑。 藤洛此意有两个原因。一是乞丐们难以管束，光靠自己一人是不行的，要让江九天、墨乞儿、阿睿等介入进来，才能更好地管理这群丐儿。二是，藤洛毕竟是来人间“挂职锻炼”的，早晚要回到天庭，藤洛要为自己的离开做好准备。 家法行规、祖师称谓、尊卑位次这些事，就交由江九天和墨乞儿处理。 有了这些，还要选个日子，召集群丐拜祖师、讲家法行规。 过几天就是八月中秋，中秋是大节，是个团圆的日子，选这一天拜祖师最合适不过了。 中秋拜祖师的事，交由墨乞儿和阿睿负责。 藤洛嘱咐墨乞儿：“中秋毕竟是个节日，拜祖师、家法行规容易让兄弟们太过紧张，也要想办法让兄弟们轻松一点。” “请好吧！”墨乞儿很有把握。 …… 事情安排好了。 天也不早了。 刚出了乱子，藤洛不放心，今晚准备在丐儿攒上住，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 藤洛让江九天和墨乞儿回破庙，破庙安静，可以静下心来整理家法行规。另外，青衫出门好多天了，差不多该回来了，她一个人住在破庙里，藤洛担心。 藤洛叫丐三和二人一起去破庙，把大碗取来，今晚，得和小蒲联系一下。 丐儿们不是不能干活。 这群丐儿，都是穷苦人出身，以前，也都是靠力气凭手艺吃饭的。只是因各种原因，丢了房丢了地，没了生活依靠，渐渐沦为乞丐。 习惯了张嘴要钱、伸手讨饭的生活，丐儿变得懒了。手脚懒了，精神也懒了。 今天藤洛发威，丐儿们受了刺激，手脚也麻利了。 藤洛来到祠堂“寝室”，里面的杂物垃圾已经清理干净了。乞丐没值钱的东西，藤洛让他们把这里打扫干净，丐儿活干得很彻底，除了身上穿的，还有吃饭的盆碗，其余所有东西，一股脑扔出去了。 新拢的蒲草晾晒在院子里，打扫过的“寝室”里空荡荡的，只在地中央，摆着藤洛坐过的那个木凳，被墨乞儿编织过的鞭子，悬挂在对门的墙上，十分显眼。 虽然打扫过了，但丐儿们住在这里多年，屋子里还是散发出怪异的霉腐气味。 藤洛皱皱眉，这股味道，一天两天难以散去。 丐儿们见藤洛眉头皱起，都不免紧张，生怕老大发火，拎出自己来，给两鞭子。 藤洛并没有发怒，查看一番，命令丐儿将门窗全部敞开，让屋子彻底通通风，让霉腐怪味早点散去。 作为丐儿攒儿的祠堂很大。 三进院子，中轴线上的仪门、享堂、寝室三间正房旁边，还有近十间屋子。 藤洛让阿睿将挑几间屋子，作为丐儿睡觉休息的地方。 丐儿原来住的是祠堂的寝室。寝室，是供奉宗祠祖先牌位的地方。虽然这座祠堂已被废弃，但住在这里，还是不妥。对人家的祖先不敬，对住在这里的丐儿也未必是好事。 鬼神之事，未见过鬼神的百姓信不信无所谓，但身为神仙的藤洛，怎么可能不信呢？ 藤洛选了一间小屋充当自己的卧室，这里僻静，适合晚上练功。 丐三取回了大碗，丐儿们也买回饭菜，请藤洛过去吃饭。 藤洛推脱说不饿。 这里的异味还未散尽，在这种环境下，不要说吃饭，就是看着丐儿吃，藤洛怕是都会吐出来。 “别忘了‘八要’规矩，要爱惜食物，不许剩下饭菜，吃完饭，把碗筷都刷洗干净！”藤洛板着脸训斥。 小屋空徒四壁，藤洛倒不在意。晚上，他可以席地而坐，修行练功，不需要床铺。 要等丐儿们休息后，才好和小蒲联络。 丐三年纪小，会来事，听墨乞儿说藤洛爱干净，特地给藤洛送来开水泡脚。 藤洛让丐三把阿睿喊来。 今天惩戒了阿睿，藤洛心里不好受，他知道，阿睿心里一定满是委屈。 惩戒他，是为了他以后做事能更成熟谨慎，但阿睿毕竟年轻，安抚一下，还是必要的。 第107章小蒲爱偷窥 阿睿身体健壮，挨几鞭子，皮肉疼是小事，只是感觉心里委屈。 阿睿耿直，心胸宽阔。 藤洛把他找来，安抚一番，阿睿心里的委屈消散了。阿睿明白，藤洛让自己做乞丐头，是对自己的信任；惩戒自己，是为了避免出现大过错。 …… 阿睿走了。 丐儿们都睡了。 藤洛拿起大碗，碗底渐渐显出小蒲那颗毛绒绒的大脑袋。 “你这几天跑哪去了？连个信都没有！”小蒲一见到藤洛，就埋怨道。 “我忙，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吃饱了睡，睡完了偷看织女洗澡。”这几天和丐儿们打交道，总要板着脸，难受死了。终于能和小蒲闲扯聊天，藤洛感觉轻松了很多。 “滚蛋！”小蒲骂了一句，“我有那么猥琐吗？！” “你真的那么猥琐。”藤洛瞪大眼睛，很肯定地点着头。 “噗哧”小蒲突然笑了，做贼样扭头四处看看了，确认没人偷听，才转过头，神秘兮兮地到：“你猜那天我在天池边看到谁了？” “你还说没看织女洗澡？！”藤洛叫道，天池正是天上仙女经常沐浴的地方。 “我是工作需要！”小蒲梗着脖子争辩道，又挤眉弄眼十分猥琐地道：“你猜啊，我看到谁了。” 藤洛疑惑地盯着小蒲，小蒲有个特点，兴奋时，脑袋上的白毛就会直立起来，而现在，他脑袋上的白毛乱蓬蓬的。“你看到的不会是男的吧？” 小蒲装出委屈得要哭的样子：“还不如看到男的了……” “啊……”藤洛何等聪明，“你看到东天部公主了！” “呀！”小蒲竖起大拇指，“你小子是聪明啊！” 藤洛得意地撇撇嘴，晃晃脑袋。 “哎……”小蒲低声说道，“我发现，那个丑公主的小肚子鼓了，八成是怀孕了……” “你、你、你竟然看人家裸体？！”藤洛实在受不了小蒲的猥琐了，以前小蒲说走了嘴，说自己能看到织女洗澡，藤洛以为他只是看织女在水里嬉戏，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偷窥仙女裸体！ “许她脱光，还不许我看啊！”猥琐之人，必有过人的不要脸属性。小蒲对自己的猥琐行为混不在意。“我的娘啊，那丫头，真不是一般的丑啊，穿着衣服已经够丑了，脱了衣服，简直没法看了……” “等等，你方才说啥？”藤洛才反应过来，“东天部公主怀孕了？” “肯定怀孕了！”这是小蒲的另一个特性，方才还是猜测的事情，一会再说出来，就成确凿的事实了。 “桂大郎的？”东天部公主还没出嫁，而且藤洛确信，凭那公主的模样，除了桂大郎，不会有人看上她。 “肯定是那只乌龟的啊！偷个情也就算了，还把肚子搞大了，我估摸着，这次，那乌龟的神格是保不住了……” 藤洛默默无语。他讨厌桂大郎，但如果桂大郎因此而被剥去神格，藤洛还是替他感到惋惜。桂大郎的人品，藤洛不敢恭维，但他的修行却不简单。 在和藤洛差不多时间得道成神的神仙中，桂大郎属于其中的佼佼者。这一点，连藤洛都很佩服。如果因此就被打回原形，实在太不值得了…… “哎！”小蒲不满地叫道，“干嘛呢你？！” “呃，没事。” “没事？”小蒲的小眼睛滴溜溜转着，又猥琐伸过脑袋问道：“哎，人间的美女咋样？是不是比仙女有人味？” 藤洛不自觉地点点头。 小蒲突然睁大眼睛，白毛直立，叫了起来：“你小子一准在人间勾搭美女了！” “啊……别瞎说……”藤洛的反驳苍白无力。 “你脸都红了！你小子肯定勾搭了！赶紧老实交代，勾搭上几个了？”小蒲连珠炮似地追问着，语调和眼神越来越猥琐。 “什么勾搭不勾搭的，难听死了。”藤洛算是招认了。 “啧啧啧……”小蒲羡慕地差点流出口水，“哎，在你身边没，让她和哥们打个招呼呗……” “滚蛋！”藤洛骂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猥琐啊？我们只是好朋友。” “得了吧。”小蒲失望地白了藤洛一眼，又十分猥琐地挑挑眉毛，道：“哎，说说，说说，摸手亲嘴和那什么的感觉咋样？” “滚！”藤洛真的急了。 小蒲翻翻白眼，不敢再玩笑了。“哎，我提醒你啊，玩玩就得了，别当真啊！”小蒲又摆出过来人的样子，苦口婆心劝道：“人是人，神是神，你别把自己当成情种，玩大了，闹出事了，回不了天庭就有你哭的了。” 藤洛和小蒲是千年的死党，听了小蒲的话，藤洛心里一震。 是啊。人是人，神是神，自己和白露到底会是什么结局呢？藤洛不敢想。 “听到没有？真别玩大了，天上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事情。”小蒲熟悉藤洛，藤洛有情有义，小蒲最怕的，就是这个兄弟犯傻，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嗯，我有数。”藤洛不愿说这个话题，“对了，有个人，你得帮我打听下。叫潘徙的，会武功，练得和我一样的武功，但功夫比我好。” “潘徙？”小蒲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你想办法帮我查查，这个人很神秘，天上很多事他都清楚。哦对了，他说，桂大郎对他有恩。” “哦？”和桂大郎有关系，这引起了小蒲的兴趣，“行嘞，你放心吧，只要是从天庭下去的，我应该就能查到。”小蒲拍着胸脯保证完，又切换成猥琐模式：“哎，阿藤，告诉我你那美女在哪省哪府哪县，叫啥，我帮你调查调查，看看靠谱不靠谱。” 藤洛闻言，吓得瞪大眼睛，半晌，道：“你、你不会偷窥人间美女吧？！” 如果自己的白露换衣服、洗澡被小蒲偷看了，藤洛非疯了不可！ “嘿嘿嘿嘿……”小蒲笑得花枝乱颤起来，“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看看……” “吁……”藤洛长出一口气，“你要是敢乱看，等我回天庭，你脑袋上就会寸草不生！行了，别扯淡了，我有正事找你帮忙……” 第108章竹竿刑具搭子 江九天和墨乞儿很努力。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中秋节拜祖师之事紧锣密鼓筹备中。 青衫回来了。带回一个消息三尺砗磲的消息！ 一向沉稳的藤洛听到这个消息，竟也兴奋得按捺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去买下来。 “你有那么多钱吗？” 青衫一句问话，就让藤洛的心凉了下来。 青衫也只是听到一些有关三尺砗磲的消息，至于砗磲到底在什么人手里，人家卖不卖、卖多少钱都还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使人家买，也一定是天价。 “大概得多少钱啊？”藤洛还是想打听下价格，好想办法筹钱。 “几十万、上百万银，你有吗？” 藤洛无语了。天保王朝，普通百姓种地、做工，每年的收入不过一二十两银，几十万银，相当于通天县城十所高档宅子的价格。 “这东西，买是买不起的，得想别的办法。”青衫安慰藤洛。 “别的办法？”藤洛张着嘴惊讶地打量着青衫，这丫头不会动了歪脑筋，琢磨着去偷去抢吧？！ …… 知道藤洛接纳了将军丐手下的丐儿，青衫并没表示出惊讶，也没有反对。 丐儿的攒儿已经打扫干净了，藤洛建议大家都搬去那里住。人多，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江九天和墨乞儿早就同意了，青衫是个女孩，丐儿们顽劣，藤洛担心她不愿意过去住。 “第三进里，有几间屋子很安静，他们不会打扰到你。”藤洛和青衫解释。 青衫很爽快地点头同意了。不过，也提出个要求：三进里的寝室，是祠堂里供奉祖先的地方，丐儿们不守规矩、不讲卫生，在那里吃喝不合适。 藤洛也有这样的想法，第二进院子里有几间屋子，藤洛吩咐丐儿们搬过去住。第三进最里面安静的小屋留给青衫住，藤洛和江九天、墨乞儿分别住在三进靠外边的房间里。 第三进的寝室空了出来。 第二进的享堂收拾整理后，辟为丐儿们议事、聚会的场所。 …… 一切都在有序地准备中，只待八月中秋，行拜祖师大礼。 有江九天这个通熟律例的大才子，还有墨乞儿、阿睿帮忙，家法、行规很快就拟出来了。 藤洛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认真查看了每一条家法、行规，就一些有疑问的条目，征询了几个年长丐儿的意见，最终确定下来。 拜祖师仪式的筹备，由墨乞儿负责。 藤洛原本想过问下筹备情况，但每次问墨乞儿，墨乞儿都嬉笑着不肯透露过多细节，只是一再保证，绝对不会出差错。 墨乞儿经常会冒出些匪夷所思的想法，但办事还是比较靠谱的，起码比江九天更让藤洛放心。他保证能筹备好，藤洛也就乐得省心，不去过问了。 不过，有些事，墨乞儿还是很认真地向藤洛汇报了。 墨乞儿做了一个开口端尖薄锋利的竹筒，一面绣着“乞”字的小旗，还有一根三尺长竹竿，竹竿一端拴着红布条。 他拿着这些来见藤洛。 “弄这些干嘛？” “你身为乞丐头，总要有些仪仗才像样啊！”墨乞儿说得认真，可总忘不了嬉皮笑脸。 “乞丐头要什么仪仗？况且，这些东西能做仪仗？我走在前面，你在后面举着竹竿？”藤洛瞪着墨乞儿，“知道的是仪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幡呢！” “说那么吓人干嘛……”墨乞儿笑着给藤洛解释。 小旗，是令旗。 竹竿最重要了，乞丐头之所以被称为“杆儿头”，皆因手里拿着竹竿。 藤洛觉得墨乞儿像是过家家，但既然交代给他负责，这些细琐小事，藤洛还是尊重了墨乞儿的意见。 竹筒，算是一个刑具，用来惩罚犯错乞丐的。 刑具？！ 藤洛不同意。“咱们是兄弟，是一家人，又不是官府衙门，弄什么刑具？” “洛哥，这个最主要了。”墨乞儿这一次没有任何玩笑的样子，“我以前在，省城、府城丐儿圈里呆过，都要准备刑具的。这帮家伙，难以管教，有个刑具摆在屋里，让他们每天看着，会老实很多。只要不惹事，自然不会动刑。” 藤洛皱皱眉头。 前几天，墨乞儿把藤洛用过的铺草鞭子挂在屋里，对丐儿们确有震摄作用，这一段，丐儿们本份多了。 刑具，只是个物件，行刑需要靠人。只要当家领头的人把握住尺度，不随便动刑，倒也没什么。 不过，藤洛还是有一点担心，万一丐儿们犯错了，真的就要动私刑吗？ 藤洛不放心，喊来江九天咨询。 江九天赞同墨乞儿的意见，并向藤洛解释：他们这样居同院食同灶寝同室的乞丐，按天保律讲，算是一家人。丐儿犯错由家长惩处，算是执行家法，不算动私刑。 藤洛最终勉强同意了。 墨乞儿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很精细地画着一个“搭子”，一种长方形状，可以搭在肩上，上面有几个口袋可以装各种东西物件。 “这又是干什么用的？”藤洛问道。 “我想给兄弟每人做一个，搭在肩上，既可以装讨来的食物和钱财，又能区别开外地来的同行兄弟。” 墨乞儿在乞丐圈可谓见多识广。他说，省城、府城的乞丐群体，都有特殊的、可以辨别身份的标示，通常是在鹑衣上缝缀不同样式的口袋、补丁。 “哦……”藤洛挠挠太阳穴，“前些天那个阔爷号称什么‘五补阔爷’，在肚子前面缝了五块补丁，就是这个意思吧？” “是啊，我想弄个与众不同的，就想到搭子。” 能把自家兄弟和外来乞丐区分开来，的确不错。 通天县乞丐总共只有十几个人，互相之间都认识。但通天县百姓未必认识每个乞丐，一旦有人在街面上惹了事，凭这个搭子可以确定是不是自己兄弟所为，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背上搭子，也算带上随身的身份证明，从心理上，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提醒，提醒他们不要忘记家法行规，不要胡作非为。 藤洛点点头，不过，藤洛还是有些为难…… 第109章就想喝顿酒 墨乞儿给每个兄弟做个搭子的想法不错，但做搭子需要布啊，买布和手工都需要钱啊！ 墨乞儿“嘿嘿”地笑了：“您甭管了，我有办法，保证一分钱不花！” 藤洛追问，墨乞儿却死活不肯说。 墨乞儿办事还是有分寸的，这一点藤洛相信，既然他说有办法，就让他弄吧。 不过，藤洛又冒出个想法。 第一次见到阔爷，阔爷身上那五块补丁给藤洛留下很深的印象。 这次做搭子，如果能在搭子上区分设定，让丐儿们有个级别标识岂不是更好？ 在天庭，神仙的服装颜色、样式、配饰是有差别的，可以区分出神仙的等级。 在人间，情况也类似。官员们的级别差异也体现在服饰上。 级别，既能体现地位尊卑高低，又有助于对丐儿产生一种积极的暗示。丐儿也是人，是人就有争强好胜的心，藤洛希望通过给丐儿区分出级别，以使他们内心产生一个目标，从而能自觉约束自己的行为，更便于管理。 墨乞儿主意多。“这样吧，在搭子上缝制口袋，口袋越多，级别越好。” 这个主意，藤洛非常赞同。既不像阔爷的五块补丁那么张扬滑稽，又实用。 …… 八月中秋越来越近了。 拜祖师的各项准备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通天县的丐儿们，在将军丐手下手，每天受其驱使，上街丐财要钱，回来要将丐要来的大部分财物交给将军丐，将军丐高兴时，会拿出点钱买了酒菜，让丐儿们胡吃海塞一顿。但更多时候，将军丐对丐儿还是非打即骂。 藤洛这个老大，哦不，现在已经该称呼为“洛哥”了，和将军丐完全不同。声色俱厉的时候不多，大多时候显得很和善。 洛哥和善，但不代表丐儿们可以乱来。丐儿们大多亲眼目睹藤洛打残将军丐那一幕，知道这个面善的洛哥本事很大。那一次，洛哥亲自鞭打阿睿的场景，群丐仍历历在目。连阿睿这个和洛哥最亲近的人犯了错，都要被惩戒，群丐哪还敢造次。 丐儿们怕洛哥甚于怕将军丐，但却是两种怕法。对将军丐，丐儿们是恐惧、憎恨；对洛哥，丐儿们是敬畏。 要过中秋了，丐儿们许久都没正式过个节了，都很兴奋，他们希望，这一次也许能有更多更好的酒菜享用。 藤洛明白丐儿们的心意，他也希望这个拜祖师的中秋节既能庄严，又能轻松快乐一点。 丐儿们没有太多奢求，只想大吃大喝一顿而已。 但，这个愿望，藤洛还是难以满足。 吃喝需要钱啊！ 白露和雨嬷嬷知道了藤洛的难处，立刻表示，愿意为藤洛准备中秋的菜品。 有菜还不够，酒还是个问题，所谓无酒不成席。丐儿们对酒远比对饭菜要亲，而且，丐儿们大多贪杯，酒量大，人又多，三壶五壶酒，恐怕都不够一个人喝，倒哪弄酒呢？ 天保王朝，受上天庇护，粮食蔬菜产量高，价格便宜。但因酿酒贩酒的税很高，酒价很贵。 雨嬷嬷的日子过得也很艰难，丐儿们的酒，她是负担不起的。 藤洛也不希望因为酒的事向白露张口，白露原本就不喜欢他多喝酒。 算了，没酒也好，免得这帮家伙酒后闹事。 …… 江九天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整理家法行规，藤洛还给他安排了另外一个任务，要他在中秋拜祖师的仪式上，给大家讲讲范丹和孔子间的故事。 毕竟，范丹这个祖师头衔，是藤洛江九天墨乞儿三人硬安上的，丐儿们基本都没读过书，不知道范丹是个什么人。藤洛希望江九天能把范丹的故事通俗易懂地讲一讲。 讲故事对江九天来说，不难，但要把这个故事讲好，把范丹讲神、讲玄，却不容易。 这几天，江九天就在为此而“备课”。 …… 墨乞儿和阿睿组织着丐儿们做着中秋节的最后准备。 要过节了，今年的中秋同往年有很大的不同。 现在是洛哥当家，丐儿们知道，为了过这个中秋，洛哥神神秘秘地做了很多准备，丐儿们在喜气洋洋忙碌的同时，也在暗自嘀咕今年中秋，能有啥好吃好喝。 “今年中秋要拜祖师呢！”有耳朵长、听到风声的丐儿边忙活边神秘地对兄弟们说道。 “啊？祖师？啥祖师？” “管他什么祖师，我就关心着有啥好吃好喝的。” “听说都是精肉细菜啊！雨婆子知道不？唱曲的，她给咱们做的菜咧……” “哦哦，就是和江举人相好的雨婆子吧？嘿嘿……”丐儿们猥琐地低声笑着，羡慕江九天艳福不浅。 “哎哎……”丐三知道的多，“听说啊，卖豆腐的白姑娘也给咱们弄菜呢！” “白姑娘？就是那个和洛哥相好的白姑娘？能吃白姑娘亲手做的菜，也值了……”丐儿们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就是女人。白露是通天县数一数二的美女，自然经常成为丐儿们意-淫的对象。 “抽你嘴啊！”丐三紧张地骂道，“洛哥的女人你也敢想？！” “我心里想，又没做啥，咋不行？” “算了，癞蛤蟆别想天鹅肉了。”年长丐儿烂眼老林道，“俺是不想这婆子那姑娘了，只求能大碗喝顿酒，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几年了，可我……” 说着，泪水竟然顺着老林的烂眼边淌了下来。 “咋了老林，好好说话，咋还哭了？”丐三赶忙问。 “我、我、我……”烂眼老林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咱们说女人，他一准想起那事了呗，嘿嘿……”瘸脚六猥琐地笑着。 “谁他妈想女人了？！”烂眼老林急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喝酒喝吐过，我没几年活头了，我怨啊我，呜……” 藤洛正打旁边路过，虽隔着一间房，但藤洛耳朵尖，丐儿们的胡言乱语他都听到了。 丐儿们意-淫白露，藤洛不会放在心上，丐儿也是男人，哪个男人能不惦记美女？ 藤洛听了烂眼老林的话，心里却很不好受。 也许，真该想办法给兄弟们弄些酒来…… 第110章有事您说话 藤洛算计着，丐儿们上缴的钱，买不了几壶酒。 这帮家伙喝酒如果不喝醉，那就等于白喝，那个烂眼老林，理想是喝吐！这个愿望，藤洛实在没能力满足他…… 犯愁之际，有丐儿跑来告诉藤洛，白露来了。 白露家也在城西，离攒上不远。但白露很少来这里，在街上，丐儿们见到白露，眼神都闪绿光，白露怎敢进他们窝…… 一定是出大事了！ 藤洛知道，没重要的事，白露是不会来这里的。即便有急事，白露通常也是打发街上的小孩子跑来找藤洛。 藤洛急匆匆跑出大门，却见白露平静地站在远处，并没有很着急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白露浅笑着回答。突然，白露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大门处，脸腾地红了，把身扭转过去。 藤洛回头一看，只见大门里闪烁着几双冒绿光的眼珠子，丐儿们听说白露来了，都扒着门边偷看！ “滚回去！”藤洛吼道。 门里的丐儿们吓得一哆嗦，却忍不住淫邪地笑，跑回去了。 白露被藤洛的粗鲁吓了一跳，埋怨道：“你咋这么凶啊？还、还说脏话……” “嘿嘿……”藤洛挠挠太阳穴，“这帮家伙，蹬鼻子上脸，给他们个好脸，他们就能作翻了天。” 白露白了藤洛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没出事，藤洛就放心了，“嘿嘿，没事跑来找我，是不是想我了？”藤洛很有些无耻地问道。 “哼！还说他们蹬鼻子上脸，你倒看看你自己！”白露小嘴撅着，头向起一扬。“我走了……”说走，脚下却怎么舍得挪动半步。 “嘿嘿，那就是你知道我想你了。” 白露的脸幸福地红了一下。 藤洛得寸进尺，悄悄伸出手，企图去抓白露的小手。 白露“啪”地打开藤洛的手，低声狠狠地道：“别胡闹！叫人看见！” 藤洛委屈地撇着嘴，做欲哭状。 “讨厌！”白露嗔怪着，“有正事找你呢。这次，我可是给你带来个大礼。” “你来了，就是最大的礼物。”藤洛嬉笑着。 “越来越没正经！”白露眼睛瞪着，鼻子紧着，小嘴撅起。 藤洛真想扑上去，亲上一口。 唉！该死的光天化日！ “再没正经，我走了啊！”白露威胁道。 藤洛收起玩笑。 “四婆来找我，让我求你帮个忙。”白露笑着道。 “你答应了就是，我的事，你做主！”藤洛拍着胸脯保证。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不许反悔！”白露指点着藤洛的鼻子道。 “藤洛生是你的人，死是……” “不许胡说！”白露一把捂住藤洛的嘴，“瞎说什么，晦气！” “啵！” 藤洛终于逮到机会，亲了白露的小手。 “呀！” 白露惊叫着，急忙把手缩了回去。 “我走了！”白露羞红了脸，跺着脚道。 “别、别！”藤洛拦住白露，“好了，不闹了。说正经的，四婆是谁？找我帮什么忙？” “酒坊的四婆。” 通天县，只有一家小酒坊，主人叫张九，大家都喊他酒叔，四婆是酒叔的老伴。 藤洛是乞儿，很少喝酒，更不会去买酒，因此不认识酒叔和四婆。 “四婆找我，让我帮忙，她想送几坛酒给你们。” “什么？！” 天下有这么好的事？都说天上掉馅饼，竟然还能掉酒啊！藤洛正为中秋宴没酒的事发愁，酒竟然送上门了！ 酒叔酒坊土酿的粗酒粗劣辛辣，只有贩夫走卒一类人，干完活累了，喝上一碗解解乏。大户人家，不会喝酒叔的粗酒，都是买省城精酿的酒。 但，粗酒也是酒啊！ 辛辣的酒，大户富人不稀得喝，丐儿哪有那么多讲究，对丐儿而言，酒就是爹、就是娘，哪管他亲娘后娘！ 不过，怎么会有这样好事呢？ 平白无故，为啥人家要送酒呢？ 当然不会白送。 酒叔和四婆，原来有个独生子，却夭折了。那以后，四婆始终没再怀上孩子。经历中年丧子之痛，酒叔心里倍受刺激，身体每况愈下。 现今，酒叔已到花甲之年，前些日子，又大病一场，眼瞅着没几天可活了。 白露和酒叔四婆关系好，没事总去看看二老，白露心善，两位老人在这边连个远亲都没有，把白露当亲闺女一样看待。 白露今天去看酒叔，四婆抹着眼泪说，独子夭折，酒叔要是走了，连个披麻戴孝，捧灵打幡的人都没有，这样走了，怎么能得超生啊。 白露安慰着四婆，说着话，就提起雇孝子的事。 世人讲究死者为大，平常人家，即使平时过得拮据，但当家里有老人故去，也要大肆操办一番，大户富人操办白事，就更是惊天动地了。 老人故去，如果家里人丁不旺，子孙一辈人少，操办白事时，难免显得冷清，丧家会感到更加凄凉悲伤。为把丧失办得风光，丧家会花钱雇人充当孝子，为故去的老人披麻戴孝，守灵送葬。 平常人家的小伙子，是不可能去给别人做孝子的。 白露和四婆说着，就想到了丐儿们。 以前，丐儿们行迹恶劣，百姓们见了，都躲得远远的。 最近，丐儿们规矩了很多，百姓们也都听说那个大闹公堂的藤洛成了丐儿头，丐儿们在百姓心目中的印象渐渐开始转变了。 白露和藤洛相恋，虽没张扬，但这种事传得是最快的，更何况是通天县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和一个乞儿相好，邻里虽然没有当着白露的面说，但背后也难免议论纷纷。 四婆自然也知道白露和藤洛相好，便托白露帮忙，找藤洛说说，雇几个丐儿来做孝子。 为了能让酒叔走得安详，四婆还说，不管事情成与不成，都愿意送几坛酒。酒在街面上卖得贵，但四婆家是开酒坊的，几坛酒算不了什么。 “四婆还说，如果答应，等酒叔走了，四婆还能给你们些钱做酬劳。二老挺可怜的，能的话，就帮帮他们啊……”白露露出乞求的目光。 “做孝子啊……”藤洛挠挠太阳穴，一脸为难，“如果……” 藤洛侧过脸，伸出一个指头指点着自己的脸。“你得问问这儿答应不答应。” “坏死了你！”白露知道藤洛这是应下来了，心里高兴。 在光天化日之下，怎能亲他，白露脸蛋羞红，低声道：“等没人的……” 第111章没钱真烦恼 四婆给的不是酒啊，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藤洛太高兴了。 “丐三！” 丐三应声跑了过来。“洛哥，什么吩咐？”看藤洛眉飞色舞的样子，丐三猜肯定有好事。 “你……呃……”藤洛犹豫了。酒的事，还是先不要告诉这帮家伙了，留着给他们个惊喜吧。“你去把小七喊来。” 藤洛决定，还是把取酒的事交给墨乞儿。 墨乞儿听说中秋节有酒喝，也很兴奋，虽然他的酒量很小很小。 给丐儿们弄酒，不是难事，难在保密上，要保密的事，都包含鬼鬼祟祟的成分，而鬼鬼祟祟的事，是墨乞儿最擅长、也最乐意做的了！ 墨乞儿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在中秋晚宴上，给兄弟们一个惊喜。 墨乞儿保证完，又向藤洛汇报了一件事。邻近县城有一个乞儿，流浪到通天县，见通天县的乞丐规矩有序，想要投靠过来。 “洛哥您要是同意，我就安排他在中秋拜祖师时，行礼进门。” 藤洛稍微犹豫一下，便同意了。天下乞丐是一家，攒上已经有十几口人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添丁进口，吉兆啊！这一大家子人过中秋，一准是最热闹的了！”墨乞儿乐颠颠跑去忙了。 藤洛却突然想到有一个问题忽略了青衫怎么办？ 中秋拜祖师，江九天和墨乞儿筹划了热闹的仪式，甚至可谓盛大仪式。丐儿们到时要参加很多仪式。 青衫虽然也是乞儿，但这丫头身份神秘、行踪神秘，性情孤傲，不可能和乱哄哄的丐儿们搅在一起的，也不可能参与拜祖师后的酒席。 最让藤洛头疼的，是青衫绝美的容貌。 青衫平日不上街乞食，都是墨乞儿给她带吃的，通天县的丐儿们很少见到青衫。中秋节晚上，被这群如狼似虎、饥渴难耐的丐儿见到了青衫，再借着酒劲猥琐起来，那可了不得。 若是中秋那晚，让青衫回避一下，藤洛感觉也不妥。中秋是个大节，与春节、端午并为民间三大节日，在天保王朝，只有一年一度的祭天祈福仪式比三大节更为隆重。 在这么一个团圆之夜，让青衫孤零零一个人呆着，藤洛觉得不合适。 还是找她去，征求下她自己的意愿吧。 “我可不自己呆着！” 青衫听藤洛说完，立刻表示到，这么隆重的聚会，女孩子怎么舍得错过。 “不过，我可不拜什么祖师。” 虽然也是乞儿，但青衫不愿意和丐儿们完全混成一团。这一点，藤洛早已预料，他原本也没打算让青衫拜祖师。 “哎，都有什么好玩的事？” 女孩子最是好奇。 藤洛挠挠太阳穴，道：“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小七他们操办的。” “哦？”听说连藤洛这个乞丐头都不清楚，青衫更加好奇了。“那我更得看看了，哎……”青衫冲藤洛顽皮地做个鬼脸，“除了拜祖师，他们是不是还得拜你这个大哥啊？” “可能吧……”墨乞儿的计划里，的确包含拜大哥的仪式，藤洛起初不同意，但墨乞儿和阿睿一再坚持。祖师是虚的，洛哥才是实实在在的一家之长，不拜怎么能成？ “嘻嘻，好玩……”青衫笑得愈发顽皮，“我只看热闹，可不拜祖师啊，更不能跪下拜你。” “小姑奶奶，我可受不起你的拜，你要是拜我，我还得跪下来回拜你。” 青衫瞪大了眼睛：“我拜你，你拜我？你当是拜天地啊？！想什么呢？臭美！去找你的露姑娘拜天地吧！” 藤洛的脸红了。 青衫眼珠一转，凑近了些，嗲声嗲气央求道：“洛哥哥，你答应我一件事呗……” “啊？”青衫的声调把藤洛吓得够呛，不知道这古怪丫头又要出什么刁钻的难题。 “拜祖师、拜大哥那么热闹，我想请个朋友来陪我一起看热闹，你答应我好不好？”青衫扭动着身子，撒着娇。 “好好好，你随便吧……” 藤洛说完，狼狈地逃出青衫的屋子，这丫头，不是白蛇转世，就一定是九尾银狐投胎。 …… 中秋节到了。 通天县城一派喜气洋洋。 中秋节，由来已久，在《周礼》中就有记载。 天保一朝，最敬上天，对土地的敬拜就差了许多。朝廷每年举办隆重的祭天盛典，却没有专门的祭拜土地的典礼和节日。但自古民以食为天，农耕社会，除了靠天上风调雨顺，还是要靠土地吃饭。 中秋时节，正是稻子成熟之时，百姓们借中秋节之机，祭拜土地，中秋也逐渐成为仅次于春节的第二大节日。 …… 中秋节清早，通天县四面城门比往常早半个时辰开启。 城里城外的百姓涌到城门附近，或买或卖，热闹异常。人们要趁早采办节日用品。 中秋节的集市开得早、收得晚，会持续到巳时中（既上午10点），到了时辰，买货卖货的百姓便都会赶回家中，筹备中秋家宴。 丐儿们今天起得也特别早。 藤洛让丐儿们早上出去，中午赶回来，趁早上集市，讨要些瓜果、点心。 中秋是大节，没有瓜果、点心，不像过节的样子。 趁着丐儿们出门乞讨的当口，墨乞儿和阿睿偷偷将四婆舍的几坛子酒运回攒上，又赶紧将借来的推车还了回去。 酒坛暂时放在青衫的房间，这是墨乞儿的主意。藤洛有过严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青衫的房间，乱入者断足，乱看者剜眼！放在这里最安全了。 放好了酒，墨乞儿阿睿匆忙走了，他们还有很多事要筹备。 藤洛被青衫喊住。 “中秋节，你不去看看人家啊？” “哪个人家？”藤洛一脸茫然。 “傻瓜！”青衫白了藤洛一眼，大姐姐教训小弟弟的模样，“露姑娘啊，过节了，没买点礼物吗？” “没有……”藤洛挠挠太阳穴。这几天很忙，藤洛也想过去看看白露，但过节去人家，不能空着手啊。 由于严加管束，禁止强讨恶丐，这些日子，丐儿们丐到的钱财比以前少了很多，丐儿们上缴的银钱，都由墨乞儿经管。 筹备中秋诸事花费很大，没剩下多少，况且，即便有钱，藤洛也不会拿兄弟们的钱，去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买礼物。 这是藤洛的原则。 第112章拿人家钱手短 “知道你没钱，我问过小七了。”青衫从铺草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拿着，给露姑娘买点礼物吧。” 青衫有钱。江九天想做生意缺钱，曾私下里托墨乞儿找青衫商量借点钱，青衫不等墨乞儿把话说完，就声称自己没钱。她瞧不起江九天，怎会借钱给他。 青衫这个乞儿，和江九天不同，她是因为有难言之隐，为了隐藏行迹，才浪迹江湖，在乞儿圈里藏身。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藤洛连连摆手，他听墨乞儿说过青衫有钱。青衫从来不出门乞食丐财，吃东西也很挑剔，没有合胃口的饭菜，她宁可不吃不喝。 藤洛不能接受青衫的钱，虽然他很希望送给白露一件节日礼物，毕竟这是他们相好后，过的第一个节日。 但是，用一个女孩子的钱，去给另一个女孩子买节日礼物，藤洛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太别扭了！ “拿着！”青衫命令着，使劲将小包裹摔进藤洛怀里。 藤洛心里感觉别扭，手忙脚乱得，差点没接住小包。 “拿着！露姑娘不会怪你的！”青衫白了藤洛一眼，“钱嘛，不多，你也不必还了，就算……”青衫顽皮地笑了，“就算是我从露姑娘处借你，付的租金吧。” “租、租、租金？借我？”藤洛疑惑地看着青衫。 “是啊，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我帮你找三尺砗磲，是为了你以后帮我。找三尺砗磲，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过了节以后，咱们要经常出门，把你从露姑娘身边带走，我不得付点租金吗？” “这、这……”藤洛一脸哭相，这哪跟哪啊，自己就成了两个姑娘之间借来借去的东西了。 “出去！我要睡会，晚上看热闹。” 藤洛赶紧退了出去。 小包裹里，散碎的银钱，数数，差不多值半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相当于低收入者一个月的收入了。天保一朝，每月能收入二两银子，就可以过上小康生活了。 藤洛捧着银钱，犹豫了好半天，挠挠太阳穴，无奈折了回去，轻轻叩响青衫的房门。 “我睡了，你咋这么多事？”别人不敢来敲门，青衫知道是藤洛，没好气地说。 “青衫姑娘，钱我收下了，我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我不知道该买点啥。”藤洛从没给女孩子买过礼物，所以才折回来请教青衫。 “等会……” 屋里一阵扑簌声。 这丫头白天睡觉，不会脱了衣服吧？！ 藤洛真想从门缝偷偷看看，可是藤洛不会这样做。如果换了小蒲，那可是不看白不看的好机会啊！ 藤洛抬头望望天，小蒲这个猥琐的家伙，不知道又在偷看谁。 “看啥呢？”青衫打开房门，见藤洛仰头望着天，也抬头向天上看去。“唉，都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预示着好年景，今天这大晴天，不可能有雨，可别有什么天灾啊……” “不会有天灾的。”藤洛道，“我没给女孩子买过东西，只能求助青衫姑娘了。” “你呀，还会干点什么？！”青衫责问道，“要不要本姑娘替你去买礼物？” “如此，最好了！”藤洛正有此意。 青衫狠狠地瞪了藤洛一眼：“买完礼物，我再帮你送过去，然后，再替你和露姑娘卿卿我我一番，如何？” 藤洛大，脸红到了脖子根。 “我、我还是自己去吧……” 藤洛转身要走，被青衫一把拽了回来。 青衫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问道：“过节去人家，不能光给她买东西，她家还有什么人？” “只有生病的二老。” “哦，这样啊，那就简单了。给老人买点东西，再给露姑娘买点就行了，贵贱是小事，心意为重。” 藤洛连连点头。“我懂，老人那边，我买上两包点心和两提水果，行不？” 青衫点点头，没说话，咬着手指头，歪着脑袋想该给白露买点什么。 想了一会，青衫双眼一亮，却随即又暗淡了，摇了摇头…… 藤洛眨巴眨巴眼睛，耐心地等着青衫出主意。 “哎！”青衫轻呼了一声。 “想出来了？”藤洛大喜。 “不好……”青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青衫想得很认真、很耐心，藤洛却有些着急了，他觉得，也许来找青衫出主意，是个错误…… “哎！有了！”青衫喜道，“露姑娘有镯子没？” “这个……”藤洛挠挠太阳穴，他真没注意过白露是否戴有手镯。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青衫瞪大眼睛，盯了藤洛好一会，凑近一步，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不会连手都没拉过吧？” 藤洛连忙躲闪，脸变成红布一般。 “哼！不止拉手了吧？！”青衫十分肯定。 “小姑奶奶，我服了你了，我走了，到街上看看，随便买点什么吧。”藤洛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丫头。 “站住！”青衫吼道，“给姑娘买东西，随便哪成？呃……”青衫想了半天，还是没主意，“算了，就买镯子吧，女人的首饰，多多益善。”青衫小眼珠一转，“对，就买镯子，如果她有很多，那你就留意看看，如果她只戴你送的，才说明你在她心里有分量。” “呃、呃……”藤洛连连应承，把腿就要逃走。 “等等！” “又怎么啊，小姑奶奶……”藤洛快要哭了，这丫头平时感觉很麻利的，咋变得婆婆妈妈般多事。 “烦了？”青衫撅起嘴。 “哪敢啊……”藤洛陪着笑脸。 “你给人家买镯子，这点钱未必够啊，你等等，我再给你拿点！”青衫转身进屋。 藤洛赶紧喊道：“不用了，真的够了！我走了啊，一会集市散了……” “你给我回来！”青衫一声娇喝，藤洛不敢动了。 “小姑奶奶，我谢谢您了，拿了你这些钱，我已经要羞死了。”藤洛不停地作揖。 青衫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哎，咱们的洛哥，青衫求你件事呗……” 藤洛暗叫不好，看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白花的钱啊！不知道这丫头又要提出什么古怪的要求来…… 第113章采办节日礼物 “小七说，以后大家都要喊你‘洛哥’。” 藤洛挠挠太阳穴。“我也不想，小七他们非要弄个听起来威风些的名头。” “嘻嘻，不错啊，也给我弄个名头吧，更威风些的。”青衫笑道。 “你想让兄弟们喊你什么？” “我觉得啊……”青衫嘴角歪着坏笑，“你方才喊得就不错，只是，加了‘奶奶’把本姑娘喊老了，干脆，以后就让他们喊我‘小姑’！” “叫我‘洛哥’，叫你‘小姑’？占我便宜是不是？就你这年纪，叫你‘洛嫂’，还嫌你小呢。”藤洛坏笑着。 “滚蛋！”青衫叫骂着，“叫我‘洛嫂’？你那露姑娘要是没意见，我就没意见！就得叫我‘小姑’！”青衫咬着牙瞪着眼，进了屋，“咣当”一声，摔上房门。 藤洛“嗤嗤”坏笑着。 …… 从青衫那出来，藤洛碰到了江九天。 江九天说过节了，要去雨嬷嬷那里看一眼。 “空着手去吗？” “怎么能空手？”江九天疑惑道，“我给她写了首新曲呢！”江九天自豪地道。“唱给你听听？” “得得，可别……”藤洛连连摆手，怕他再唱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词儿来。 藤洛知道江九天没钱，盘算一下，青衫给的银钱很多，给白露家买东西稍微省着点，就可以给江九天捎上一份。 拽着江九天，两人赶奔城里。 街上到处是洋溢着节日喜气的人，手里拎着采办的节日用品，微笑着，相互送上节日的祝福。 进了通天县西门，周围都是忙碌的商家，藤洛头一次上街购物，真真体会到什么叫眼花缭乱。 一家商铺前人很多，很热闹，藤洛心想，这家店铺的东西一定便宜，便和江九天向那家商铺走去。 离商铺还有十几丈距离，藤洛突然拉着江九天站住了。 从店铺里出来的，是通天县县令！ 中秋是个大节，身为地方官，每个大节日，都要在各行各业中，挑几家走访一下，说几句祝福话，以示体恤民情。 县令走出店铺，也瞧见了藤洛和江九天，县令两颊痉挛般跳动几下。 真是冤家路窄啊，大过节的，竟然撞上了！ 县令和江九天都是一样的心思。 两人尴尬地对视着，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江九天使劲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微弯的腰使劲挺直，两只手在鹑衣上蹭了蹭，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县令先在衙门被江九天羞辱一番，在北门企图寻仇报复，未果，反倒再次被江九天羞辱，正可谓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两人对视着…… 突然，县令伸手向旁边小巷一指，扭头对手下人道：“去那边恒泰药房瞧瞧……” “老爷，恒泰药房在这边。”县令手下傻呵呵地指着江九天和藤洛站的方向，纠正着。 “那就先去别家！”县令没好气地瞪了手下一眼，甩甩袖子，跺下脚，扭身向小巷里走去。 看着县令带着手下匆匆钻进小巷，藤洛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行啊老江，县令老爷见了你，都‘引车避匿’了！” “哈哈哈……”江九天不战而胜，笑得格外嚣张。“咦？”江九天扭过头，一脸不满地对藤洛道：“‘引车避匿’？他是蔺相如么？他也配！” 引车避匿用的是战国时期著名政治家蔺相如的典故，说的是蔺相如功高，得赵惠文王重用，老将廉颇不满，找茬为难蔺相如，故意在狭窄路段用车子阻住蔺相如车子的去路，蔺相如以国事为大，主动走小巷避让的故事。 用蔺相如的典故比喻通天县令的确不大合适，但藤洛还是觉得江九天过分张狂也不合适。 “算了老江，低调些……” …… 藤洛买了两份一样的点心、水果，一份交给江九天，让他给雨嬷嬷拿去，又拿出五分银子，让江九天给雨嬷嬷买点小礼物。 五分银子，可以买一只肥鸡或者二斤多肉了，用来买小礼物还是足够的。 “过节了，给雨姐姐扯几尺布料吧。”藤洛建议道。五分银子，足可以扯丈许花布了。 “不了，我去药方，给她买点润嗓子的药，整天唱曲，嗓子辛苦。” 两人分手。 看着江九天迈进药房的身影，藤洛颇有感慨。像江九天和雨嬷嬷这般年纪，相互间的感情虽少了些许浪漫，但多了实在的关爱，不也很让人羡慕吗？ 藤洛一边感慨，一边四处踅摸，要给白露挑一件适合的节日礼物。 给江九天买了点心水果，又给了他五分银子，藤洛手里剩下的钱不多了。 藤洛大街小巷转悠着，想找一件既有意义，自己又能买得起的礼物。 一家装潢很精致的店铺，专卖各种饰物。 藤洛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看看，说不定就有合适的礼物呢。 还没进店，店铺伙计急忙迎了上来。 “哦，这位乞儿大哥，小的给您行礼了。”伙计脸上满是恭敬客气，身子却挡在门口，显然是怕藤洛进店乞讨，影响里面的生意。 藤洛明白，并没计较，客气地道：“小哥，我只是想进店挑件小首饰。” 伙计上下打量藤洛一番，低声道：“乞儿大哥，我认识您，知道您是好人，您别晃点我了，耽误了生意，掌柜的要骂我。” “我真的要买东西，我有钱。”藤洛伸手入怀，准备掏钱。 “干什么干什么？”店里走出一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掌柜的，瞪着眼睛冲藤洛吼道。 “掌柜的，这位就是在县衙里哪位乞儿大哥，他说要进去买东西。”伙计认识藤洛，忙向掌柜的解释。 掌柜用鼻子哼了一声，瞅瞅铺里的客人，低声对藤洛道：“我不管你是谁，来要饭讨钱也不先打听打听，知道这是谁的买卖不？今儿过节，我不跟你计较，赶快走人。”说着，掌柜的掏出一个铜子，鄙夷地抛给藤洛。 铜子打在藤洛身上，掉到地上，又顺着台阶滚远了。 “赶紧走人！”掌柜的伸着手，向外面哄赶藤洛，不再搭理藤洛，转身进去招呼大买家。 藤洛伸在怀里的拳头攥得嘎嘣嘎嘣响。 伙计焦急地低声哀求着：“乞儿大哥，您就行行好，饶了小的吧，要不，小的再给您添个铜子？”伙计掏出一个铜子，递向藤洛。 藤洛终于吐出一口气，眼睛眯起，冲铺里掌柜的背影瞧了一眼。 “小哥谢了。”藤洛怎能接伙计的钱，倒退两步，抬头看看店铺匾额。 聚宝德。 藤洛记在心里，转身走了…… 第114章套住你的心 白露看到藤洛，惊喜万分。 过节，各家都是人来人往，互道节日问候。 白露家亲戚少，除了邻里间走动，还有是来取豆腐的，再有一些贪恋白露美貌的富家子弟，借贺节由头，来搭讪。 过节，家家户户都要多做几个菜，要豆腐的人多，白露昨晚忙到后半夜，今天又早早起来，送了豆腐，笑脸应付了那些来家贺节的人，已感觉疲惫不堪。 藤洛的到来，让白露瞬间充满了活力。 喜出望外的白露，没注意到藤洛的脸色有些阴沉，见藤洛拎了东西，埋怨道：“咋还花钱？” “过节了，给老人的。” 藤洛能想着买东西，白露嘴上埋怨，但心里高兴。接过点心水果，略带尴尬地低声道：“我还没和爹妈说，你就别进去他们的屋子说话了。” 藤洛勉强笑一笑，他能理解，白露貌美，保媒拉纤的媒婆踏平了门槛，说的人家，不乏官宦富家子弟，但都被白露推了。 白家是普通人家，白露父母都是本份的老实人，不找官不找贵，二老能理解，也没攀官结贵的心思，但起码也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啊！白露实在难以开口，向父母说自己结交了一个乞丐男朋友…… “来……”白露拉着藤洛来到厨房。 厨房案板上，摆放着好多收拾好的蔬菜，这是白露给攒上晚宴准备的。 想着白露从清早一直忙到现在，藤洛心疼，柔声道：“露露，辛苦你了。” “哼，算你有良心。”白露调皮地撅起小嘴，“当然辛苦了，你怎么谢我？” 白露故意侧过身子，有意将细嫩微红的脸蛋展露在藤洛面前…… 白露期待着，期待着柔情蜜意的亲吻，哪怕是粗鲁的一吻，她也准备好了…… 可是，藤洛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 白露失望地转过头来，这时，她才注意到，藤洛脸上布着一层阴霾。 “怎么了？”白露心疼无比地望着藤洛。 “露露，对不起……” “哎呀，怎么了你，快说啊！”白露十分着急地追问着，举起小拳头，捶打了藤洛一下。 “唉，本来，我想要给你买一件小礼物，可是……”藤洛回想起在聚宝德的一幕，回想起掌柜鄙夷的眼神，和扔铜子时那种厌恶的表情，藤洛的牙齿不禁咬得嘎嘣一声。 白露不知道藤洛遭到鄙视的事，她以为，藤洛一定是因为没钱给自己买礼物，而觉得愧疚。 “你来了，比什么礼物都好呢！”白露安慰着藤洛，“哦，对了，我有这个礼物，就满足了！”白露伸手，从颈间掏出贴身佩戴的颈饰那串藤洛一片片捡拾、亲手打磨串制成的贝壳颈饰。 看到白露贴身戴着自己送的礼物，藤洛想起青衫说的话“如果她只戴你送的，才说明你在她心里有分量”，藤洛心头的郁闷消散大半。 藤洛笑了，笑得很阳光。 藤洛笑了，白露开心了。 藤洛笑了一下，突然严肃起来，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细细的圆环，圆环扭曲得很不规则。 “这是什么？银的？”白露蹙着眉头，盯着藤洛手里的小圆环。 白露哪里知道，方才藤洛在聚宝德受了侮辱，气愤之下，手将怀里的一小块碎银子搓成了细条条。 藤洛把圆环简单整理一下，轻轻捧起白露的手，将圆环套在白露葱白笋的指头上。“露露，我发誓，以后，一定给你换一个最配你的戒指！” “你今儿怎么了？谁惹你了？”白露不停追问，“阿洛，你坐下来，和我说说，好不好？” 藤洛不想和白露说恼人的事，但他越是不想说，白露越是着急，越是不停催问。 白露撅起小嘴，藤洛不得不说了。藤洛怕白露担心，没敢说得太详细，只是简单说，去店铺给白露买礼物，遭了人家冷遇。 “别和那帮人计较，这个礼物最好了。”白露晃晃带着“戒指”的手指，她有意把话题转移开，以免藤洛耿耿于怀，“不想不愉快的事，好不好？” 看着白露期盼的眼神，藤洛勉强点点头。 “我哄哄你，你不生气了，好不好？”白露说着，慢慢探过头去，深情地在藤洛脸上吻了一吻。 一瞬间，藤洛感觉世上再没任何事情能让自己烦恼了！ 藤洛一把将白露揽进怀里，火热的嘴唇，印在白露脸上…… 藤洛的吻，如此深情、如此热烈、如此狂野、如此粗鲁…… 白露的双手，不知所措地在两人身体中间挣扎着。 藤洛火热的嘴唇，仿佛要将白露点燃！厚重的呼吸，仿佛要将白露吹化！深情的拥抱，紧箍得白露几乎不能呼吸！ 白露享受这份热烈和粗鲁，她的双手，终于挣扎出来，同样紧紧箍住藤洛滚烫的身躯。 藤洛感受到白露不断加快的心跳，那颗心，仿佛要跳出来，和自己的心融到一起！ 藤洛的动作越来越粗鲁，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欲求。 白露无力地挣扎着，想要抗拒，内心却也充满着渴望…… 狭小的厨房，容不下两人的火热…… “啪嚓……” 一个陶碗跌碎在地。 “露啊，咋了？咳咳咳……”屋里老人闻声发问。 两人像受了惊吓的鸟儿，“嗖”地分开。 “没事……啊……不小心，打了个碗……”白露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弄乱的衣服。 藤洛蹲到地上，捡着碎碗片，掩饰着自己的慌张。 “哦……咳咳咳……小心别弄伤自己啊……”屋里老人叮嘱着。 等了一会，老人屋里没了动静，白露紧起鼻子，使劲瞪着藤洛。 藤洛像做错事的小孩子，羞愧地低着头，脸上却掩不住幸福的坏笑。 白露像个小偷样，悄悄走去门边，向老人房间张望，确认安全了，才转过身来。 警报解除了，藤洛坏笑着站起身来。 白露一手捂着羞红的脸，低头欣赏着藤洛“捏制”的“银戒指”。 “我手艺不错吧？”藤洛恢复了底气。 突然，白露抬头直视藤洛双眼，声音压得低低，却异常严厉地问道：“老实说，你哪来的钱？！” 第115章又是礼物难题 藤洛来得路上，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词。 白露不像青衫有那么多心机，也不是很了解乞丐的生活，藤洛只需说钱是丐儿兄弟们上缴的，白露就不会有什么怀疑。 可白露突然发问，藤洛准备好的说词竟然难以说出口。重要的是，藤洛不想对白露隐瞒什么，他觉得，隐瞒就意味着欺骗。 “过节来看看你，还有二老，可是，我、我没有钱……” “青衫姑娘给你的钱？” 藤洛轻轻点点头。他内心里，觉得用一个女孩子的钱给另一个女孩子买东西实在不妥，可是，他没有办法。现在，实话实说了，藤洛无奈地等待着，等着承受白露白眼、犀利的言词，甚至是更加更加激烈的爆发…… 白露眉头蹙紧，又舒展开，又蹙紧…… 两只嫩白的小手，在身前比划着，好像是算不明白帐似的…… 藤洛低垂着头，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你说……”白露终于开口了。 藤洛心头一紧，他现在有些后悔，也许，方才撒个谎更好些…… “阿洛，你说，我该回赠给青衫姑娘什么礼物呢？” 藤洛愣了。 不对啊！自己拿青衫的钱，给白露买礼物，白露应该生气才对啊，怎么反倒惦记着给青衫回赠礼物呢？ 这是不是雷霆大发前，短暂的宁静呢？ 白露这么说，会不会暗含着更大的阴谋呢？ 藤洛嘴角向下耷拉着，他宁愿白露快点发作，现在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发什么愣啊，问你话呢！”白露笋嫩的指尖点着藤洛的额头。 “呃……你说什么？” 白露的嘴撇了下去。 藤洛明白，这是要发作了…… “我问你啊，该回赠青衫姑娘什么礼物。” 藤洛慢慢抬起头，傻傻地望着白露，白露小眉头蹙着，脑袋时而歪斜，时而摇晃，嘴里念叨着“给人家买点什么好呢”…… 难道白露真的没生气？ 藤洛不敢相信，白露思考时的样子，略显天真，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心机？怎么可能有什么阴谋呢？ 藤洛暗骂自己：以小心之心，度姑娘之腹！ 同时，藤洛也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搞不懂姑娘的心思，本该发火的时候，咋还有空沉思呢？ 藤洛确认白露没有任何伪装，她真的是想回赠礼物给青衫。 藤洛悬着的心，慢慢放松下来，他有逃过一劫的侥幸之感。 人嘛，总有得寸进尺的毛病，藤洛也不例外。 藤洛窜了起来，趁着白露不注意，一把将她搂住，使劲亲了一口。 藤洛心道：这算是方才被你吓唬的补偿！ “去去去，想正事呢。”白露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把藤洛扒拉开，像运筹帷幄的三军统帅，踱着步，思考着，好像即将面对的，是十分难缠的对手，一时拿不定主意，“阿洛，你说，我给青衫姑娘买件漂亮衣服好不好？” 女孩子买礼物，第一个想到的，永远和穿着打扮有关。 “衣服？不好吧，她是乞儿啊，有漂亮衣服，她也穿不出去啊。”藤洛从青衫的表现判断，青衫当乞儿，绝对是为了掩人耳目，绝不会是被生活所迫，既然要隐藏行迹，自然不会穿什么漂亮衣服。 “唉，你不懂的……”白露苦口婆心地教导着藤洛，口气竟然和青衫有些相像，“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衣服？即使是乞儿，也会喜欢，穿不了，挂着欣赏也是好的啊……”白露像是对藤洛说，也像是自言自语，“不过，不穿是有些可惜哦……” “对对，可惜。”藤洛感觉自己的任务就是给白露搭个话，以便让她能继续深沉地思考下去。 “买首饰？”白露念叨着，又低头看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摇摇头，“不好，人家送了我戒指，不能送一样的……” 藤洛有心提醒白露，那“戒指”是自己“捏制”的，不是青衫送的，但感觉还是别打断“白露大元帅”运筹帷幄为好。 “胭脂？”白露歪着头琢磨着，“青衫姑娘白净，什么胭脂配她呢？” 藤洛看着在厨房里乱溜达的白露，又想起方才在攒上，自己让青衫帮忙出主意，给白露买什么礼物，青衫也是这般神态。 难道，姑娘买东西，都像是要指挥千军万马打仗一样吗？ 藤洛认识的姑娘少，但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像白露和青衫这样漂亮的姑娘，一定是这样的。 “你说送胭脂好不好？”白露问道。 “胭脂？不好吧，她一个乞儿，擦什么胭脂，再说了，她脏……”藤洛差点脱口而出，说青衫“脏了都很美”，但好在藤洛够机警，及时收口，避免了一场大灾难的发生！ 白露皱着眉头，疑惑地等着藤洛继续说。 “啊……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不用回赠什么……” 白露小嘴一撅，眼睛一定，紧紧盯着藤洛。 “你、你不会想把我当礼物送出去吧……”藤洛被白露弄得开始胡说八道。 “去去去，你快走吧，不能帮忙出主意，竟和我这儿捣乱。”白露揪起藤洛，向外哄。 “我没呆够……”藤洛委屈地撇着嘴。 “快回去吧。”白露的语气温柔下来，指指厨房里洗好的蔬菜，“我还得给你们做饭呢，你先回去，我做好了饭，晚上给你们送过去……” “露露，辛苦你了……” 白露莞尔一笑，有藤洛这句话，她就很开心了。 “可我还是舍不得走……” 藤洛坏坏地微微低下头，将脸侧凑向白露。 “坏蛋！”白露幸福地骂了一句，向父母住的房间偷偷瞄了一眼，确认安全了，才踮起脚，在藤洛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晚上，我派兄弟们过来取菜。” “不用了，被人看见不好。我又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担付担子就送过去了，快走吧，我做好了饭，伺候爹妈吃完饭就送过去了。” 藤洛知道拗不过白露，心里也算计好了，到时，派两个兄弟在远离白露家的地方等着就是了。 藤洛步履轻快地走了，路过西门时，西门内行人渐稀，大家都回家准备过节了。 藤洛本想再去聚宝德看一眼，但见过白露后，藤洛心里的郁闷都消散了。 算了，不和他们计较了…… 第116章范丹老祖显灵 天黑了。 各家各户，都多点几盏灯，灯火闪烁、笑语声中，中秋的节日气氛达到高潮。 白露和雨嬷嬷做的饭菜已经送了过来，用几个食盒盛着，暂时放在江九天的屋里。 白露送来了饭菜，人就没了踪影。藤洛甚至没有见到她，过节，也许是急着回家陪二老吧。今晚的事情很多，藤洛实在没空多想。 雨嬷嬷爱热闹，人也豪爽，乞丐们今晚要拜祖师，这种热闹岂能错过。 二进院里的享堂，以后作为乞丐们议事的场所，今晚临时布置成宴会大厅。 十来只火把，将享堂映得通亮。 祠堂原有很多供桌、条凳，擦拭干净，倒还真有大排筵宴的气派。 三进院的寝室被清理出来，原来供奉的是宗族祖先，现在用来供奉乞丐祖师，乞丐们平时不许乱闯。 大厅里只有两个屋角点了火把，和享堂比，昏暗了许多。 对门墙上，大红布覆盖着祖师画像，前面一张供桌，上面摆着点心、水果等供物，自然少不了烛台、香炉。 供桌之前，还有一个倭几，上面摆着一个小竹管、一碗清水和一面小旗，还有一根三尺长竹竿，一头系着红布条。 藤洛在前，江九天墨乞儿随后，阿睿领一班丐儿走进供奉大厅。 众人面对祖师像站好。 江九天长声道：“中秋吉时，通天县城，藤洛以下，一干乞丐，点灯上香，恭请祖师。” 藤洛缓步上前，慢慢拽下覆在墙上的红布。 红布缓缓飘落，露出范丹老祖画像。画面上，范丹老祖须发皓白，赤脚鹑衣，瘦骨嶙峋，却透着道骨仙风，一手持竹竿，一手做掐算状。 画像自然是江九天的手笔。 “上香……” 藤洛点起长明灯，点燃供香，面对范丹老祖画像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将供香插入香炉，恭敬地倒退几步，肃立。 江九天、墨乞儿、阿睿及乞丐们依次上了香。 众乞丐大多不知道范丹老祖，但在这么隆重的场合，谁也不敢出声，只是学着藤洛的样子，上香鞠躬。 众人上香完毕，藤洛转过身，面对众人道：“众位兄弟，我等都是浪迹江湖的乞丐，如今以此为家，认祖归宗，方能成家，今日，我等拜祭的，便是我们乞丐的祖宗，范丹老祖。兄弟们也许不知道咱范丹老祖的名号，现在，就请江举人讲讲咱乞丐的祖宗是何等人物。” “好啊……”乞丐们听藤洛说的意思，范丹老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都渴望听听老祖的事迹。 “范丹老祖，那可是个大大了不起的人物。”江九天得藤洛授意，给乞丐们将范丹老祖的故事，用的是直白浅显通俗易懂的言词，“范丹老祖，行乞为生，节俭朴素，却又乐于助人，范丹老祖救过孔圣人的命呢！” 乞丐们再无知，也不可能不知道孔圣人孔子，听说自己的老祖宗救过孔圣人的命，都很是期待。 江九天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当年，孔子周游列国，遇大雨，受困于陈蔡，断粮无以为继。周围的百姓家存粮也耗光。听说乞丐头范丹处还有些余粮，孔子便让弟子去借粮，范丹出题考问，弟子的回答没令范丹满意，孔子只好亲自出马。 范丹问：什么多来什么少，什么喜来什么恼。 孔子答：小人多来君子少，借账喜来还账恼。 范丹满意，取出一只鹅翎，从鹅翎管中倒米给孔子，源源不绝。孔子认定范丹是仙人。 后来，孔子脱了困，成倍运米来还债，可是，再多的米倒入鹅翎管中，也只能盖住一个底。 范丹不满意了。 孔子是诚信之人，承诺欠的米这辈子还不清，以后由弟子和子孙们世世辈辈偿还。 范丹问：如何知道哪户人家是你的弟子、子孙。 孔子答：凡读书之人，皆我弟子。 范丹问：读书人家有恶狗，如何对付。 孔子答：用竹竿打之。 范丹大喜：好，你让弟子还债，我便让徒弟去讨债。 孔子问：什么人才是你的徒弟呢？ 范丹答：凡讨饭之人，皆我徒弟。 “乞丐，向读书人乞讨，那是范丹老祖和孔圣人订立的契约。咱乞丐都是范丹老祖之徒，范丹老祖，就是咱乞丐的祖宗。” 众丐听了江九天的故事，将信将疑，但能攀上这么一个祖宗，众丐也觉得很有面子。 江九天讲完了故事，藤洛整束鹑衣，带来群丐在老祖像前站好。 “一叩首……” 众乞丐跪倒叩拜。 “二叩首……” 众乞丐再拜。 “三叩首……” 众乞丐三拜认了祖师。 “礼成……” 江九天喊罢，藤洛独自上前，肃立范丹老祖像前，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听不清藤洛在叨咕什么，只听藤洛偶尔念上一句“祈求老祖显灵，庇护我等。” 这种敬神拜祖的场合，谁也不敢放肆，但孙二等乞丐不屑于藤洛江九天搞得这一套，难免在心里骂几句“装神弄鬼”。 藤洛在画像前念叨不停，群丐对拜祖师不感兴趣，都急猴猴地等着完事了去大吃大喝呢。 藤洛却一直不紧不慢地祈祷着…… 突然，原本月明星闪的晴朗夜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闪电，瞬间将昏暗大厅映得雪亮。 群丐心中一抖。 “隆隆隆……咔嚓！”一声炸雷劈在院子里。 所有人都惊颤不已，只有依旧在画像前祈祷的藤洛，纹丝不动，嘴里依然默念着。 “唰……” 又是一道耀眼的闪电，闪电的光亮将藤洛的身影投射到墙上，摇曳的巨大身影，透着一丝诡异。 “啊……”有的丐儿吓得惊呼起来。 “咔嚓！” 又是一个脆雷劈在院子当中。 群丐的腿已经不停使唤了。 “唰……” “咔嚓！” 第三道闪电，第三声霹雳，正落在院子里新伫立起的一根高高的光裸树干上。 “腾……”树干瞬间被点燃了，火光将大厅映得通红！ 藤洛俯身跪倒，高呼：“祖师显灵，庇护我等！” 群丐哪里还敢放肆，争先恐后地跪倒下去，顾不得什么礼数，只是对着范丹老祖的画像，拼命地磕头。 第117章当家掌棒洛哥 “拜祖礼毕，当家洛哥掌棒入座，众兄弟参拜！” 按照事先定好的，江九天组织完拜范丹老祖，接下来拜大哥的程序，由墨乞儿主持。 这是藤洛的主意。 拜大哥，要和拜祖师一样，跪拜叩头。江九天年长，又是举人出身，藤洛的意思，要给江九天留点面子，不让他跪拜自己，因此换作墨乞儿带领诸位兄弟叩拜。 让江九天跪下给藤洛磕头，江九天也放不下身架，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藤洛缓步上前，恭敬地向范丹老祖像施礼，伸手捧起那根栓着红布条的竹竿。 丐三搬来交椅，恭敬地摆好，退下。 藤洛稳稳坐了下去，右手搭在大腿上，左右握着竹竿，面无表情。 大厅外，燃烧的树干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在藤洛脸上，忽明忽暗…… “众位兄弟参拜洛哥！” 随着墨乞儿一声喊，众丐一起跪倒…… 让藤洛倍感意外的，江九天竟然也随着跪了下去！ “洛哥神武，必是天神下界，范丹老祖附体，江九天叩拜……”原本该墨乞儿带头叩拜，江九天竟然先跪倒拜了起来，嘴里还称颂赞美之词。 这一切都不是计划之内的啊！ 藤洛惊讶，但他不好在众丐面前有所表示，只能端坐着接受江九天的叩拜。 江九天的举动，打破了原来定好的程序。好在墨乞儿机灵，见机行事，江九天跪倒颂毕，墨乞儿赶紧接茬称颂：“洛哥神武，我等叩拜……” “洛哥神武……” “洛哥天神附体……” 目睹了方才藤洛向范丹老祖祈祷，晴空劈下惊雷闪电的一幕，群丐全震撼了！看来，这范丹老祖还真是灵验啊！群丐不敢再质疑范丹老祖，也不敢再看轻藤洛，毕竟这惊雷和闪电是藤洛祈祷所致。 群丐视范丹老祖为神明，奉藤洛为范丹老祖附体。江九天的内心，也对藤洛生出无比的敬畏。 江九天知道藤洛是天神，但江九天也知道，藤洛这个天神，也不过和其他下界的天神一样，没有法力。 虽然藤洛多次帮助过自己，但说心里话，江九天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有些瞧不起藤洛。江九天内心所想，不外乎是：你是天神又怎样？和我比，还不是文盲一个？ 藤洛很冤。藤洛虽然不是举人进士，但也是勤读诗书的神仙，虽算不上文人墨客，但总不至于被比作文盲啊！ 在江九天的内心，所有学问不如他的人，都是文盲。而在江九天眼里，这世上活着的人里，根本就没有比他学问大的。总结起来，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文盲。 藤洛江九天墨乞儿在筹划拜祖师仪式时，曾商量过，让藤洛使些法术，震慑一些群丐，以使他们对范丹老祖心生敬畏之感。 江九天猜测，藤洛也不过像别的下界神仙一样，使些戏法般的把戏而已。让他没想到的是，藤洛竟然真的凭空唤来惊雷闪电！ 门外的树干，是藤洛前些天命人竖起的，江九天以为藤洛不过是为了故弄玄虚。没想到，藤洛竟然真就祈祷上天，让闪电劈燃了树干！ 江九天虽然自称学问贯通古今，但这般的架势，他无论如何理解不了。 在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藤洛这个天神下界，是上天的有意安排！屡次帮自己，也是上天的旨意！藤洛，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这个被人歧视、惨遭弃用，博学却又可怜的乞儿的！ 见藤洛端坐的气势，江九天内心升起无限敬畏；看火光闪烁在藤洛脸上，江九天仿佛从中看到了希望自己摆脱当前窘境的希望！ 他不自觉地跪了下去，叩拜藤洛，希望天神洛哥能将自己这个可怜人儿，从悲惨境遇中拯救出来…… 江九天自觉地叩拜，其余的乞丐本就没有他那么多想法，原本就敬重藤洛的人格，又被惊雷闪电所震慑，早已认定了藤洛就是天命的大哥，范丹老祖的化身…… …… 群丐叩拜不已。 “起来吧。”藤洛淡淡道。 “礼成！”墨乞儿一声喊，群丐爬了起来，规规矩矩站列到两旁。 藤洛将手中竹竿微微向上一举：“兄弟们，今日我们拜了祖师，又蒙兄弟们尊我一声‘洛哥’，我藤洛不敢不竭尽全力，带来兄弟们一步一步过上好日子。只是，希望各位兄弟不要忘记，我们是范丹老祖的弟子，不要辱没了老祖的名声！” 墨乞儿带头，群丐高喊：“谨遵范丹老祖和洛哥教诲！” 藤洛点点头。 接下来，便是为江九天墨乞儿阿睿三人授名。 按照原定的规矩，这次，三人只要向藤洛躬身施礼即可。 但方才已经跪拜了藤洛，江九天这次带头跪了下去，墨乞儿阿睿见状，也跟着跪倒。 藤洛授江九天为掌典长老，负责乞丐家中一应文字事宜，包括各种规矩的制定和解读。 江九天称谢站起，退下。 藤洛举起手中竹竿，遍视群丐，道：“此杆，乃藤洛秉承范丹老祖之意，也是家中信物，见此杆如见我本人，此杆出门可讨饭打狗，回家可打罚不服管教之兄弟。” 藤洛起身，亲手将竹竿捧与墨乞儿，授墨乞儿掌棒大哥之名。 墨乞儿恭敬地捧着竹竿退下。 藤洛指指身后倭几上的竹筒、清水和小旗，对群丐道：“此乃家中惩戒用具，凡有违犯家规行规，不敬祖师尊长者，以此惩处！” 藤洛授阿睿为执法大哥之名。 为三人授名完毕，三人肃立，群丐躬身参拜掌典长老江九天、掌帮大哥墨乞儿和执法大哥阿睿。 群丐参见大哥礼毕，下一步，由掌典长老江九天宣读家法行规。 家法行规，是在原有的“八要”、“十穷”、“十戒”基础上，经江九天细致的整理，藤洛认真审核后拟定了。 上次孙二等人闹事，藤洛难以惩戒，缘于虽有戒条，但对违反戒条行为没有相应的具体惩戒措施。 这次的家法行规，重点补充了惩戒措施，江九天针对各种违规行为如何惩戒，给群丐做了解读。 有了细致严格的家法行规，又见识了“显灵”的祖师和能力“通天”的当家洛哥，群丐再不敢儿戏，全都竖起耳朵，认真听江九天解读。 群丐最大的本事就是记忆力好，江九天只读了一遍，群丐就记得差不多了。 第118章从此有了组织 接下来的仪式，是为群丐授本家搭子。 墨乞儿捧出缝制好的搭子。 搭子五尺长，九寸宽，上面缝制着口袋可以装物。在搭子的正中位置，用粗制染红麻线，绣着一个“天”字，这是墨乞儿的主意，搭子谁都能做，绣上个特殊的标记，才能有所区分。 原本，墨乞儿建议绣上“洛”字，表明肩背此搭者，乃洛哥家中之人。 但藤洛不同意，最后，选择了“天”字，既能表明是通天县乞丐，又有“天字一号”之意。 藤洛之前只见过墨乞儿画的搭子草图，实物是头一次看到，之前，藤洛担心做搭子费钱，但墨乞儿当时坏笑着保证不会费钱。 墨乞儿向群兄弟展示搭子，藤洛看清了，心里暗道：这个小七，还真有主意！ 墨乞儿展示的搭子，是粗麻布制成。 这麻布，藤洛太熟悉了，那不就是白露家装豆子的袋子吗？ 墨乞儿一定去找白露要了空麻袋，不用说，缝绣的手工也一定是白露做的。 藤洛心里生起一股蜜意。 江九天上前一步，向群丐说明搭子的用途：凡本家兄弟出门乞食丐财，必须肩搭搭子，有此搭子者，方为本家兄弟。背上搭子，就表明是有组织的人了！ 此搭子既是本家信物，又有尊卑之分，搭子上，分别缝制着不同的口袋，最少的，只有一个口袋，授予那些刚进家门的兄弟。 两个口袋的，授予在家中待过一段时日的兄弟。 三个口袋的，授予家中资历深的兄弟。 四个口袋的，只有对乞丐家里有贡献的兄弟，才有资格背负。 接下来，由家长洛哥亲自为每位兄弟授搭子。 江九天、墨乞儿，被授予四袋搭子。 阿睿年轻，被授予三袋搭子。 让众人颇感意外的是，藤洛竟然给前几天带头闹事的孙二也授予了三袋搭子！ 孙二很有些心计，上次藤洛惩戒了阿睿，同时也鞭打了自己。虽然阿睿挨了三鞭子，但孙二注意到，藤洛鞭打阿睿时，每打一下，脸上的肌肉便跟着跳动一下，就好像那鞭子是抽在自己身上一样。 而藤洛打自己时，孙二虽然看不到藤洛的脸，但孙二明白，藤洛一定是咬牙切齿鞭打自己的。 原本以为上次带头闹事后，一定会遭藤洛排挤，孙二甚至生出一个想法，找机会，离开攒上，大不了像将军丐一样，去别的县城，投奔别的丐儿杆儿子。 但现在藤洛竟然授给自己三袋搭子，孙二尴尬地笑笑，竟然差点掉下眼泪。 “噗通”一声，孙二跪倒在地。 “洛哥，孙二以后一定鞍前马后，替洛哥卖命……” “哪的话，快起来，以后咱们就是本家兄弟，一起活出样来！” 藤洛的话，柔和亲近，但越是这样，孙二心中越是敬畏。方才惊雷闪电，孙二已经心惊胆战，藤洛如此抬举自己，孙二对藤洛畏惧中，无形增添了几分敬重。 同时授予三袋搭子的，还有年长老实的、人生理想是喝酒吐上一回的烂眼老林。 其余丐三等一般丐儿，均被授于两袋搭子。 群丐背上搭子，就像孩子们过年换上了新衣。脸上喜气不掩，互相欣赏着，口袋多的，洋洋自得，口袋少的，羡慕口袋多的，但群丐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在外流浪多年，重新回到家的那种感觉。 “兄弟们静一下！”墨乞儿往大厅中央一站，举起手中那根代表着家中威严的竹竿。 群丐肃立，不敢出声。 “今天，咱兄弟拜了祖师、拜了洛哥，可以说是一大喜事；洛哥给兄弟们授了搭子，是兄弟们的第二喜；今天还有三喜、四喜，咱今天是四喜临门啊！” “好诶……”群丐欢呼。 在江湖上混的人，都讲究好口彩，虽然这些喜事也许是凑上的，但群丐宁可当做大喜之事。 墨乞儿挥舞一下竹竿，群丐收声，墨乞儿继续道：“今天的第三喜，是咱家要添人进口了！” “哦……” “嗷……” “谁家生了孩子？” 群丐起哄。 兄弟们开心，藤洛也不计较他们起起哄，微笑着看着群丐。 “生什么孩子？”墨乞儿也笑了，“咱家今天要有新兄弟入伙了！小鱼儿上来参拜祖师、参拜当家洛哥。” 随着墨乞儿的喊声，一个身材瘦弱，看年纪不过的十来岁的孩子怯生生从群丐身后走了出来。 这孩子，面色惨白，眼睛凹陷，食不果腹的可怜样子。 墨乞儿很严肃地问道：“江湖很苦，你能吃苦不变心？” “能!”小鱼儿回答十分坚定，只是声音里，竟然还透着奶气。 “家法行规森严，你能恪守吗？” “能！” 墨乞儿指着倭几上的竹筒问道：“竹筒是干什么的？” “挖眼的。” “水是做什么的？” “去红的。”（指杀身放血） “旗是做什么的？” “行令的。” 墨乞儿手中竹竿一挥，道：“好！规矩已明，参拜祖师！” 小鱼儿方才看过群丐参拜祖师，学着群丐的样子，跪倒向范丹祖师磕头，口称“某省某府某县黄小鱼参拜祖师”。 墨乞儿又喝道：“参拜当家洛哥！” 小鱼儿转向藤洛，规规矩矩地磕头，口称“参拜当家洛哥”。 藤洛觉得这孩子实在可怜，双手将他搀起，轻声问道：“你姓黄？” 小鱼儿怯怯地看着藤洛，点了点头。 藤洛对黄小鱼笑了笑，接过墨乞儿递过的一袋搭子，给他搭在肩上。 黄小鱼身子瘦弱，个子又矮，搭子搭在肩上，像披了个被单一样，样子很是滑稽。 藤洛笑了，道：“赶明儿，给你做个小点的。” “多谢洛哥，不用了，我努力长得高高的！”黄小鱼使劲嘟着脏兮兮的脸蛋，踮起脚，挺着瘦骨嶙峋的小胸脯，小大人般答道。 藤洛笑了。 拍拍黄小鱼的肩膀，让他回到丐儿们队伍里。 “嘿嘿……” 黄小鱼路过丐三跟前时，丐三伸手使劲揉揉黄小鱼蓬乱的头发，笑道：“嘿嘿，有人比我口袋少了，以后可以指使他了……” “丐三！” 藤洛双目一瞪，两眼仿佛放出两道精光，声音无比威严。 丐三吓得一哆嗦。 “进了家门的，都是兄弟。搭子口袋多少，只是个象征，不许心存尊卑之想！如果有人胆敢欺凌弱小兄弟，家法不容情！” 藤洛知道丐三胆小，不过是说笑，但借此敲打一下这帮顽劣的家伙，也是必须的。 群丐肃然。 片刻。 藤洛以目示意，墨乞儿高声喊道：“下面是今天咱家第四喜！中秋酒宴！酒管够啊！” “有酒？！” “还管够？！” 群丐惊喜万分。 梦想着喝酒喝到吐的烂眼老林，更是流出了涎水…… 第119章中秋节酒宴 酒席布置在二进院的享堂。 藤洛邀请雨嬷嬷一起喝酒，雨嬷嬷本也很有兴致，但江九天不同意。这群丐儿，多少年都没碰过女人了，雨嬷嬷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曾经也是当红歌艺啊，还不被这群家伙生吞活剥了！ …… 大厅里，摆了几张桌子，群丐不管什么规矩，拉着合得来的兄弟围坐在一起。 粗劣辛辣的土酒，对丐儿而言，也算得上玉液琼浆。 墨乞儿还想正儿八经说几句开场白、祝酒词，可丐儿们哪能容他嗦！ 片刻间，屋里便充满浓烈的酒气。 “好啊！” “过瘾啊！” 丐儿们边喝边放肆地大喊。 “呜呜呜……”喊叫声中，还夹杂着烂眼老林激动的哭声。 酒是他们的亲爹亲娘，有了酒，丐儿们才不管什么天塌地陷，一时间，也把显灵的祖师和当家洛哥忘在了脑后。 “这帮馋死鬼！”墨乞儿准备好的祝酒词没功夫说，恨恨地骂道。 藤洛微笑着看着群丐，将墨乞儿拉坐下来。“让他们解解馋吧，咱几个喝。” 藤洛江九天墨乞儿阿睿围坐在一张小桌，藤洛端起酒碗，大家互相贺了中秋，一起干了酒。 …… 丐儿们喝酒，哪管什么“酒过三巡”，只顾着拼命往嘴里灌。 但酒毕竟是土酒，喝了几碗，丐儿们也渐渐承受不住土酒的辛辣，节奏慢了下来，但气氛却愈发高涨。 孙二年纪大，混在丐儿圈里日子久，还是懂得规矩的。 孙二端起一碗酒，来到藤洛跟前，点头哈腰道：“洛哥，俺孙二算是服了洛哥您，今后您咋说，孙二不敢说个不字！俺这辈子，没给爹娘敬过酒，今天俺得敬洛哥您！” 孙二言语粗鄙，但说得也很实在，这酒，藤洛无论如何要喝下。 孙二油滑，敬过藤洛，又依次敬了江九天、墨乞儿，最后，还很恭敬地向阿睿敬酒。 看到孙二和阿睿杯酒释前嫌，藤洛心里颇感安慰。 孙二带了头，几个会来事的兄弟纷纷来向藤洛敬酒。藤洛豪爽地和兄弟们干了几碗酒。 藤洛无痛感，对酒的辛辣没有反应，但酒毕竟不是水，几碗酒下肚，藤洛感到肚子里热浪翻滚，十分不舒服。 不怕辛辣，不等于酒量大，藤洛已有飘飘感觉。 酒，是很影响修行的，藤洛知道这个道理。而且，享堂内除了弥漫的酒气，还有就是刺耳的喧嚣，这也是对修行很不利的。 藤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也怕更多的兄弟来向自己敬酒，赶紧叮嘱江九天等人，注意控制下局面，千万不要让兄弟们喝醉闹事，便先退了席，离开享堂，往三进院走去。 后院清静得多，却依然能听到二进院传来的喧闹。 藤洛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唉！这群兄弟也够可怜，就让他们放肆一晚吧。 青衫屋里点着灯，不知她在干嘛。藤洛有心去问问，却又觉得晚上去敲姑娘的屋门，实在不妥。 藤洛回到自己的小屋，也不点灯，躺在草铺上，静了一会，感觉肚子里的酒稍稍消停了一些，便坐了起来，伸手拿起大碗。 大碗碗底闪亮，逐渐露出小蒲毛绒绒的大脑袋，和猥琐的笑脸。 “哎，阿藤，咋样？我这次可是动用了好多哥们的关系，又花了不少钱，才求西天雷电部的兄弟们帮忙啊，钱你可以不必还，但这人情你可不能忘！” 前几天，和江九天他们商量，要弄点小手段，让群丐见识一下，以便让这帮家伙对范丹老祖和藤洛本人心生敬畏。藤洛联系了小蒲，让他找西天雷电部哥们帮忙，在中秋节当晚打几声惊雷，劈几道闪电。 这事，说难不难，却又未必十分容易。 打雷放闪简单，雷电部那帮家伙抬抬手就能做到。但在天庭，打雷放闪下雨是有规矩的，必须按找上级下发的日程表来做，随便打雷放闪可不行。 小蒲找到雷电部的哥们，把钱一递，把事一说，雷电部哥们很爽快就答应了。“好说，不就是打雷放闪下个雨嘛，小意思了……” 小蒲机灵，见雷电部哥们答应如此痛快，便留了心，偷偷查看下雷电部日程表，心里不禁暗骂：奶奶的，日程表规定中秋当晚要打雷下雨，难怪答应这么痛快！ 小蒲暗骂雷电部哥们不地道，也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冤枉。重要的是，正常打雷下雨，帮不到藤洛啊！中秋中秋，秋季正中，正是雨多雷多的时候，如果只是正常下雨打雷，没人会感到惊奇啊！藤洛想要的，是意外的惊雷闪电。 小蒲不干了，坚决要求雷电部哥们想办法，要给凡间点惊奇。 雷电部哥们架不住小蒲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最后只得同意中秋夜不布乌云，不下雨，在藤洛要求的时间段内，大晴天打几声惊雷，劈几道闪电。 至于违犯打雷下雨安排，对雷电部而言也很容易处理，只需糊弄上级一声，说装乌云的匣子打不开了，雨斗堵了下不了雨，正在抓紧抢修，明天补上就行了。 小蒲叨叨咕咕跟藤洛摆着自己的功劳。 藤洛白了他一眼，道：“什么破技术啊！三道闪电才把树干劈着了火！” “你小子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小蒲显摆了半天，反倒换来藤洛的埋怨，不高兴了，“下次你再求我，我一准让雷电部兄弟往歪了劈，把你屋子点着了！” “嘿嘿嘿……”藤洛笑了，他和小蒲是千年死党，平日里说话，都是没个正经，如果谁要是正经说话，才会让对方感觉十分别扭。 “哎，小蒲，告诉你一件事啊……”藤洛神神秘秘道。 “啊？！快说！”小蒲最热衷的两件事是偷窥和八卦。 “我这些天喝酒了，人间的酒，真的好喝啊！”藤洛在天上喝过酒，天上的酒，都是蟠桃、人参果等各种果子造的，酒味极淡，甜兮兮的，喝上两口就会感觉太过甜腻，难以多喝。 人间的酒，辛辣苦涩，因为苦，所以不容易感觉腻，才适合多喝几碗。 “喝个破酒和我说啥……”小蒲一脸失望，“我还以为你趁中秋之夜，把你那相好的人间美女怎么着了呢……”小蒲脑袋上的白毛竖了起来，一脸猥琐。 藤洛刚想骂他几句，突听一阵脚步声，正向自己屋子方向而来…… 第120章半夜入香闺 熟悉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等会啊。”藤洛低声嘱咐小蒲。 小蒲使劲点点头，没有出声，一付“了然”的样子。 “洛哥，我知道你在屋里，来我屋里一趟。”是青衫。她没有叩门，只是不容置疑地说了一句，或者说，是命令了一句。 青衫走了。 “走了？”小蒲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藤洛点点头。 “声音真好听啊！”小蒲脑袋上的白毛直立着，激动得乱颤，嘴角几欲流下涎水，“要是能看上一眼就好了……” “你托生错了，下辈子，真该托生成一条色狼！”藤洛鄙夷地道。 “恩恩，我下辈子一定努力！”小蒲很真诚地接受了藤洛的建议，“哎，这大半夜的喊你去她屋，啧啧啧……”小蒲一脸馋相，无比羡慕、无比嫉妒…… “你想啥呢？！”藤洛瞪着小蒲。小蒲猥琐的话和同样猥琐的神情，让藤洛的内心也禁不住冲动了一下。是啊！这大半夜的，她喊我去她房间，不会是…… “哎，阿藤，求求你了，把碗拿过去，我想瞧瞧……” “臭美！再见！”不等小蒲说完，藤洛很坚决地将碗底翻了过来，放到地上。 碗底的光线挣扎着闪烁了一下，渐渐暗了下去。 藤洛可以想象，小蒲那颗猥琐的心也随着大碗暗淡下去了…… …… 难道她真的…… 走在去青衫房间的路上，藤洛忍不住浮想联翩。 肚子里的几碗酒，仿佛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藤洛感觉脸上一阵发烫，也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发生了一些变化！ 藤洛感觉心里痒痒的，不禁加快了脚步。 青衫的房里，透出柔和的灯光。 窗口那抹微微跳动的金黄，仿佛勾人的媚眼，没有关紧的房门，轻轻地吱呀着，仿佛轻声的呢喃…… 藤洛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感觉有些眩晕，肚子里突然如翻江倒海一般…… 藤洛赶紧凝神屏气，不敢再胡思乱想，慢慢调整呼吸，肚子慢慢消停下来…… 好险！ 藤洛暗道，差点帮烂眼老林实现喝酒喝到吐的崇高理想！ 肚子里的折腾，让藤洛清醒了许多。 “想什么呢？！”藤洛心里暗骂自己混蛋。 又调整下呼吸，藤洛终于冷静下来，走到青衫门外，轻咳两声，道：“青衫姑娘，我来了，有什么事吗？” “洛哥来了！”屋里的青衫惊喜道，“进来吧。” “哦，不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喝了太多酒，进去了，怕吐在你屋里。” 一阵“咯咯”浅笑，青衫好容易收住笑声，很正经地道：“让你进来，你不听，明儿我就去告诉露姐姐，说你半夜硬闯我房间！” “……”藤洛实在拿这丫头没辙，但他还是不敢进去，他真的怕控制不住自己。 屋里一阵嬉笑，一个声音说道：“进来吧……” 这个声音仿佛有魔法，让藤洛不自觉地迈步上了台阶，推开了房门…… 屋里一张小桌，两只倭凳。青衫笑着坐在倭凳上，另一只倭凳上，坐的竟然是白露！ “你、你怎么在这？”藤洛惊得张大了嘴巴。 “干嘛呢？”青衫不满地道，“这是我的客人，洛哥你咋这么没有礼貌？” 白露冲藤洛妩媚一笑，轻声道：“青儿姑娘让我来和她吃中秋酒。” 藤洛木然地点点头，他想起来了，前些天为中秋节的事，征求青衫意见，青衫说要邀请一位朋友。起初藤洛还惦记着要招待下青衫的朋友，后来事情太多，就忙忘了。原来，青衫邀请的朋友就是白露！ “坐啊！愣着干嘛。”青衫一指白露坐的倭凳，“就两个凳子，你和露姐姐凑合一下，在一只凳子上挤一挤好了。” “顽皮！”白露假意冲青衫凶了一下，站起身，对藤洛道：“你喝了好多酒吧？快坐。”白露伸出手，想要扶藤洛坐下，但手伸到一半，注意到青衫狡黠顽皮的眼神，又将手缩了回来。 “坐吧。”白露指指凳子。 “你坐，我站会儿就行……”藤洛赶紧说道。 两个这般客气，都感觉十分别扭。 “哼！虚头巴脑！”青衫哼了一句，起身拉过藤洛，按到凳子上，又坏笑着拽过白露，将白露塞到藤洛怀里。 白露的脸腾地红了，跳起来追着青衫。“坏丫头！” “嘻嘻嘻……” 两个丫头一阵嬉闹，终于消停下来，挤在一只凳子上，坐下。 白露幸福地低垂着眼帘，不敢正视藤洛。 青衫倒显得很大方，也很兴奋，瞪着眼睛盯着藤洛瞧。 藤洛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将目光转移到桌上。 桌上有四碟精美的青蔬，还有一碟十分精致、藤洛叫不出名字的点心，另有一盘水果。还有一小坛酒，藤洛叫不出名字，藤洛不懂酒，但酒坛散发出的香气，绝不是丐儿们喝的土酒可比。 “你、你俩喝酒了？” “嗯……”白露低低答了一声，脸蛋更红了。 “咋？许你们喝，不许我们喝啊！”青衫的脸蛋上像是涂了太多腮红，显然她喝的酒要比白露多。 “没有没有，喝点酒好……”藤洛赶紧解释。 “这还差不多！”青衫瞪着藤洛一眼，又扭头捅捅白露，低低在白露耳边说了句。 白露整张脸羞成一块红布，假意使劲捶打着青衫。 青衫娇笑不已。 藤洛耳力极佳，青衫话音虽低，藤洛却也听得清楚。青衫说得是：露姐姐，他亲你时，也是这般腼腆吗？ 这丫头，啥话都说！藤洛拿青衫实在没辙。 “吃点菜吧。”白露将自己的筷子递给藤洛，藤洛刚要接过筷子，却被青衫伸手拦住。 “不行！这是露姐姐给我做的菜，你若是想吃，要我同意才行！” 藤洛委屈地扭头看着白露。 白露笑道：“是啊，我不知道该送点什么礼物给青儿妹妹，就做了几个小菜给她吃。” 青衫夹起一块菜，在藤洛面前晃了晃，塞到自己嘴里，吃得很香。“露姐姐的手艺绝对不比观潮阁的大厨差，洛哥，想吃吗？想吃露姐姐的菜，可有条件哦……” 第121章美酒美夜美色 藤洛看着青衫，不知道这丫头要提出什么刁钻古怪的条件来。 青衫捧起酒坛，往藤洛面前一墩，道：“给露姐姐和本姑娘倒酒……” “这么简单？”藤洛不敢相信。 “别喝了……”白露推脱道。 “还有……”青衫狡黠一笑，“然后，陪我俩喝酒！” 藤洛伸去拿酒坛的手僵在那里，倒酒不是问题，让他再喝，搞不好，怕是真的要吐出来了！ “快啊！”青衫催促道。 “别喝了……”白露嘴上说不想再喝，但眼中却充满期待。 今儿是中秋，也是白露头一次和藤洛坐在桌上喝酒，白露方才喝了几小杯酒，这酒是青衫从府城带回来的上品佳酿，白露真的觉得很好喝。而且，白露不知道藤洛已经喝到极限了，她真的很期待能在这中秋月圆之夜，和心爱的人推杯换盏，共度良宵。 桌上只有两只小酒杯，青衫把一只小碗往藤洛面前一推。 藤洛咧咧嘴，又咬咬牙，端起酒坛，斟上了酒。 “我祝两位小姐快乐、幸福、美丽。”这个场合，藤洛想不出更高雅的词，捡着大白话说。 白露端起酒杯，轻轻和青衫碰了碰杯，道：“我祝青儿妹妹越来越美丽。” “谢谢露姐姐，谢谢洛哥。”青衫这次没有玩笑，很认真地道，“那我就祝露姐姐和洛哥白头偕老。” 藤洛脸微微一红。 “说什么啊……”白露轻声埋怨一句，但还是很开心地和青衫又碰了下杯子。 藤洛端起酒碗就要喝，青衫不干了。 “不许喝！今天是中秋夜，你们两个要碰杯，洛哥，你难道不单独祝福露姐姐吗？” 藤洛笑了，把酒碗端向白露，白露羞涩地用酒杯碰了碰藤洛的酒碗。 “露姑娘，这杯酒，我们就敬二老吧。”藤洛说完，又看到青衫用眼睛示意自己，让他单独向白露说句祝福的话。 藤洛仗着酒劲，对白露道：“露露，我……祝福我们！” “呀！”青衫欢愉地惊呼一声。 白露的脸，幸福地红了。 三人一饮而尽。 青衫的酒，绵软醇厚，远比丐儿们喝的土酒好喝。 藤洛喝了一杯，感觉很舒服，肚子里并没有什么异常感觉，心稍稍放松下来。 …… 二进院享堂里，传来了极为刺耳的嘶吼声，十几人一起在高声唱着： “孔夫子无食困陈蔡， 多亏了范丹老祖把粮帮。 借你们吃，借你们穿， 借来（这个）米山和面山哪， 直到如今没还完。 我不论僧，不论道， 不论你骑马或坐轿， 叫声老爷您行行好， 孔圣人的门徒我都要……” 各种难听的嗓音混在一起，喝多了酒的丐儿哪管好听不好听，只顾扯着嗓子喊叫。 三人在屋里听得很清楚。 “他们在唱什么？”白露问道。 藤洛想了想，答道：“我也没听过，估计定是江举人新编的曲。” 藤洛没有猜错，这正是江九天即兴编的唱曲。 藤洛悄悄离开享堂，丐儿们发觉后，虽感觉有些遗憾，但藤洛不在，却也少了许多拘束，享堂里的更加热闹了。 酒是个奇妙的东西，在华夏一族的社交活动中，酒一直充当着交朋结友的媒介作用。只要有酒，陌生的两个人很快就能成为投机的朋友。 江九天的内心原本对丐儿们十分排斥，藤洛多次开导，江九天逐渐接受了丐儿们。 藤洛离席了，江九天成为酒席上地位最尊的人。丐儿们纷纷过来敬酒，敬酒表达的是敬意，得到丐儿们的尊重，江九天开心，来者不拒。 有酒为媒，大家之间渐渐不再陌生，也不再拘束。有丐儿就对江九天抱怨，说洛哥定下这许多规矩虽是好事，但也势必会影响到大伙丐财，这不许那不许，太难了。 众丐嚷了一会，有丐儿便央求江九天说，掌典长老若是能给兄弟们写几首好记好玩的曲，兄弟们上街丐财，势必能有更多收获。 写曲，对江九天来说，儿戏一般。 以前江九天若是听别人说自己写曲，便会以为别人是在嘲讽自己写荤调艳曲。但现在的江九天不同以往，他已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了，而且，丐儿兄弟今晚一口一个“掌典长老”，让江九天很有些满足感！ 江九天很豪爽地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的功夫，便用范丹老祖和孔圣人的故事，编出一只小曲。 小曲词意通俗，诙谐好记，用的又是丐儿们很熟悉的曲，高低起伏，非常适合丐儿们丐财时唱。 丐儿们学唱这种小曲都显露出极高的天赋，两遍下来，便集体合唱起来…… …… 一曲终了，众丐齐齐收声，只有一个嫩嫩的童声没和上众人的节拍，仍拉着高腔。 一听就是新加入的黄小鱼的声音。 享堂里，传来群丐对黄小鱼跑调的嘲讽欢笑声。 黄小鱼年幼，不像群丐那样熟悉这种丐财唱的小曲，因此没能和上大家的节奏。 藤洛和白露听到黄小鱼的稚嫩的童声，都笑了笑，心里却是一样的心思：这孩子真可怜…… 青衫端起面前的酒杯，对藤洛道：“洛哥，小妹还有一事求您。” 青衫说得如此正式，藤洛赶紧端起酒碗。“青衫姑娘不要客气，请讲。” “我想，让那小鱼儿搬来我屋里住。” “什么？！”藤洛很是诧异。黄小鱼虽然年纪还小，但和青衫住在一起，还是很不合适啊！而且，藤洛知道青衫和自己一样爱干净，墨乞儿和青衫那么熟，平常除了给青衫洗衣服，都不敢乱碰青衫的东西。 今儿青衫怎么了？ 藤洛犹豫了一下，道：“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青衫眼睛一瞪，“你难道想让那小丫头和那帮家伙住在一起？” “丫头？”藤洛懵了。 青衫看看藤洛，又和白露对视一眼，两个姑娘冲着藤洛笑了起来。 “那黄小鱼是个丫头，你难道没看出来吗？”青衫和白露一起笑着质问藤洛。 “丫头？”藤洛挠挠太阳穴，他真的没看出来。不过，青衫这么一说，藤洛才反应过来，小鱼儿的确不像是个男孩。 “让她和我住，这回行了吧？” “行！”有青衫照顾小鱼儿自然好，藤洛爽快地答应了，端起酒碗，干了。 又一碗酒下肚，藤洛感觉肚子又有了那种开锅般的感觉…… 第122章今夜有些尴尬 藤洛不会饮酒。 能喝酒和会喝酒完全是两码事。 藤洛没有痛感，感觉不到烈酒对口腔及食道产生的那种轻微灼痛感觉，加上身体好，因此喝起酒来，显得酒量很惊人，但他其实不会喝酒。 在享堂聚餐时，藤洛已经被群丐敬下很多酒，来到青衫房间，两位美女作陪，藤洛不自觉又多喝了几碗。 饮酒最忌掺，两种酒各有特点。四婆家的粗酒，辛辣，喝到肚里，有热浪翻滚之感；青衫带回的精酿，绵软醇厚，喝着香，更易被身体吸收。 两种酒混着喝，初时没什么感觉，渐渐地，酒劲涌了上来，藤洛受不了。 肚里又是一阵翻腾。 藤洛顾不得什么礼貌，蹭地站起，两步就蹿到屋外。 想尽量远离青衫的房间，但院外秋风袭来，藤洛再也控制不住，佝偻着身子，呕了起来…… 白露被藤洛的举动吓呆了。 青衫知道藤洛准是喝多了，赶紧拉上白露，出门来看藤洛。 酒从藤洛的嗓子眼涌出，又从口、鼻窜出，藤洛说不出的难受。 好在藤洛身体够好，酒吐出来了，人也就清醒了许多。只是嘴里、鼻子里充斥着粗酒的异味，藤洛仍在干呕不止。 白露很少和别人一起喝酒，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手足无措，站在那里着急。 青衫有经验，轻轻拍打着藤洛后背，让他吐得畅快一些。见藤洛呕吐渐止，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藤洛双手撑住膝盖，身体弯曲着，叫了一声。“水……” 白露赶紧跑回屋里取水。 青衫轻抚着藤洛的后背，轻轻叹了口气。 反复漱了几次口，藤洛终于感觉肚里轻松了很多，只是感觉头很晕，努力直起身子，竟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藤洛身子一晃，青衫和白露赶紧将他扶住…… 藤洛又呕了几口，感觉肚里彻底空了，漱过口，才慢慢直起身子。 此时，酒劲已经冲到头上，藤洛竟难以站稳了。 两个姑娘只得一左一右，架着他，回到青衫的屋里，慢慢将他放倒在青衫的草铺上。 “对不起……”藤洛很为自己的贪杯而感到羞愧，而越是羞愧，肚里越难受，头感觉越发晕。 “没事没事，都怨我，不该让你喝那么多。”青衫一边自责，一边安慰藤洛，“别说话，静静躺一会就好了。” 藤洛闭上眼睛，努力放空心思，让自己平静下来。 青衫弄来温水，沾湿毛巾，刚要给藤洛擦拭脸颊，又停了下来，把毛巾递给白露。 白露接过毛巾，用毛巾的一角，轻轻地、怜惜地擦拭着藤洛的脸…… …… 不知过了多久，藤洛终于再次睁开眼睛。 两张绝美的面容，在眼中渐渐清晰起来。 “醒了？”白露眼里闪烁着泪花，再也不顾忌青衫还在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藤洛的脸颊。 藤洛感觉不再眩晕，只是头很紧。 “给他揉揉头。”青衫轻声告诉白露。 白露哦了一声，伸手给藤洛按摩头部。 白露没有不会做的家务活，但按摩却显得笨手笨脚。青衫在一旁看得着急，不停地出声指点。 白露越发着急，更加不得要领。 看着藤洛眉头不停地皱起，白露着急了，泪水滚落下来。 “露姐姐，我来？”青衫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恩恩。”白露赶紧让开位置。 青衫跪坐在藤洛头的前部，双手中指按住藤洛的太阳穴，拇指顺着藤洛的眉毛、眼眶用力刮动。 “吁……”藤洛长长吐出一口气，青衫的手法，让藤洛感觉轻松了许多。 白露见藤洛舒服些了，终于放了心，轻轻地捧起藤洛的手，抚摸着…… …… “谢谢青衫姑娘，好多了……” 青衫的按摩很有效果，藤洛慢慢调运气息，感觉不再难受。 青衫停下来，额头渗出汗珠。 “……不论你骑马或坐轿， 叫声老爷您行行好， 孔圣人的门徒我都要……” 二进院里，群丐仍在哼唱小曲，只是歌者早已找不到调了…… “什么时辰了？”藤洛问道。 “马上子时了。” “哦……”藤洛哦了一声，却又突然坐了起来，“啊？！这么晚了！” 藤洛摇晃着爬了起来，白露连忙扶稳他。 藤洛晃晃头，使劲闭闭眼睛，让自己精神一些。 “对不起青衫姑娘了……”藤洛觉得自己实在丢人。 青衫浅浅一笑，道：“没事，你感觉好些没？” “没事了，露露，我送你回去。” 深夜了，白露从来没这么晚回过家，心里早就急得不行，但见藤洛难受的样子，她怎么能离开。 白露坚持要自己走，藤洛怎么能放心。 青衫表示要和藤洛一起送白露，藤洛坚决不同意。 人家是令人羡慕的一对，青衫虽不放心藤洛，却也觉得自己跟着实在不合适，便不再坚持了。 藤洛起来洗了把脸。 青衫和白露两人说了几句告别的话，藤洛便带着白露，绕过依旧喧闹且酒气熏天的享堂，走出大门。 享堂的喧闹声越来越模糊，渐渐远离了丐儿攒儿，两人离得越来越近。 藤洛的手，伸了过去，轻轻将白露的小手握住。 藤洛感觉白露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便顺从地任由藤洛握着…… 两人慢慢地走，轻声聊着天。 藤洛这才知道，群丐在享堂拜祖师、拜大哥时，青衫和白露始终扒着窗户偷看。 自己被群丐拜大哥的一幕，两个姑娘也都看到了，藤洛感觉有些尴尬。 “你们怎么一眼就看出小鱼儿是个丫头了？”藤洛始终不解，自己离黄小鱼那么近，都没看出来，青山和白露在窗子外竟然都能看出来。 “你啊，笨呗！”白露轻轻笑了一声。 …… 深夜了，城里城外，各家各户的节日欢宴都已结束。 通天县城，满是节日的幸福味道，却又十分安静。 两个人在安静中，幸福地走着，藤洛真的希望能这样牵着白露一直走下去…… 然而，路总有走到头的时候，前面就是白露的家了。 “今天开心吗？”藤洛轻声问道。 白露用弱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白露家门外，一棵高大的树，在明亮的月光下，遮蔽出一片诱人的宁静，藤洛感觉到自己的心涌起一股不安分的冲动…… 第123章为何不告诉我 借着酒劲，藤洛粗鲁地拽着白露，躲到树下。 藤洛感觉到白露的呼吸急促起来，藤洛心中一荡，一把将白露揽进怀里，颤抖的嘴唇向白露同样颤抖而灼热的红唇上吻去…… “不！”在藤洛即将得逞时，白露猛地将藤洛推开…… 藤洛一愣，他看到白露的脸上，有几滴晶莹滚动。 “你、你……”白露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为何不告诉我……” 藤洛不知所措…… “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是神仙？”白露的泪珠成串地滚落。 “我……”藤洛心里一惊，这件事，终究还是被她知道了。 墨乞儿保证过，不会把自己神仙的身份透露给白露。 白露几乎不和江九天说话，江九天应该也不会主动去告诉白露。 一定是青衫！ 两个丫头在房里喝了一晚上酒，青衫也许在有意无意间，透露出这一信息。 身份的事，藤洛并不想对白露隐瞒，但他一直不敢想象白露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会是什么感受。 藤洛爱白露，他知道，白露同样深爱着自己。 他害怕身份的事影响了两人之前的感情，他想慢慢地，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向白露讲出实情。但是，他并没有想过，时间拖得越久，两人便陷得越深。 现在，两人已经深陷在感情的泥潭中，无法自拔。偏偏在这时，白露知道了，而且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这样藤洛感觉十分被动、十分紧张，他没有准备，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白露的香腮不停地抖动，泪水恣意流淌。凡间和天界，是两个世界，凡人和神仙相爱的后果，不仅藤洛想起来害怕，白露同样害怕。 她恨藤洛对自己隐瞒了身份，如果她早知道藤洛的身份，一定会对他敬而远之，这段感情，也就无从开始。 然而，一切都晚了，白露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藤洛，爱上了一个不会永远属于自己的神仙！ “你说话啊！”白露抡起小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藤洛。 藤洛恨自己，他恨自己没有痛感！ 如果有痛感的话，白露捶打而产生的疼痛，会让藤洛心里好受一些。 “你说话啊……”白露在哀求…… “露露，我、我……”藤洛的内心在挣扎，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白露，“我、我爱你……” 藤洛的话，仿佛是一道闸门，话一出口，白露再也憋不住了，“呜呜”哭出声来…… “露露，我真的爱你……” “呜呜……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呜呜……你为什么要爱我……”白露早已无力捶打藤洛，她怨恨藤洛，怨恨自己，怨恨这段甜蜜的感情！ “露露，是我不好，我该早对你说，可是，我怕……” 白露再也无力回应藤洛的话，只有不停地哭泣，才能让她暂时忘记这份痛苦，但哭泣，却让她愈发痛苦…… “露露，你别哭，别哭，我错了，别哭，可是，我真的爱你……”藤洛找不到别的言语，只能重复着无力安慰。他将白露揽进自己的怀里，他感觉白露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襟…… “我错了……我爱你……”藤洛的泪水也滚滚而下，他只能哽咽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只能将白露紧紧地抱在怀里…… “为、为……什么……为、什么……”白露仿佛流干了泪水，但她依然在抽泣。 藤洛冰冷的嘴唇，吻着白露冰冷的头，藤洛要吻遍白露每一根发丝，因为在每一根发丝里，都包含着白露对他的深爱！ “你、你……别离开我……”白露哀求着，藤洛是她的宿命，是她渴望已久的归宿，她已经成为藤洛这片汪洋中的一条小鱼，离开他，一刻也活不下去。 “我不离开你！”藤洛捧起白露的头，紧盯着白露的双眼，发出了千年以来，最庄重的承诺。 藤洛坚定的眼神，是白露的救命稻草，让她看到了希望。 白露一头扎进藤洛的怀里，双手死命环住藤洛的脖颈。 “别离开我……” “不离开！” 藤洛感觉嘴唇上一阵滚烫，白露的嘤嘤红唇，疯狂吻了上来…… 藤洛不知所措地迎合着…… 这感觉，是那么地美妙！ 柔柔的…… 暖暖的…… 既有贪婪的索取，又有毫无顾忌地奉献，两个人仿佛瞬间融合成一体…… 藤洛感觉到有些窒息，是白露付出的爱，让他无法呼吸…… 他享受，享受着窒息带来的快乐，也把这份快乐，热烈的送给自己心爱的人…… 白露呼吸越来越急促，她贪婪地索取着，恨不得将藤洛整个人吞噬下去，这样，他就不会离自己而去…… 藤洛配合着白露的索取，他几乎忘记了一切，什么天与地，什么神与人，都见鬼去吧！他只想享受这美妙的爱！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舌尖一阵发紧…… 白露咬住藤洛的舌尖，她恨不得将藤洛柔滑的舌尖咬下来，仿佛这样才能把他永久地留在身边。 藤洛感觉不到疼，但他能感觉到白露的心。 白露的不忍再用力，松开贝齿，用自己的舌尖，轻轻抚慰着被自己咬伤的小东西…… “呜……”白露哭得很无力。 藤洛感觉到嘴里一阵腥热，那是舌尖涌出的鲜血。 “傻瓜，你怎么不叫疼……”白露紧紧抱住藤洛，头埋在那坚实的胸膛。 藤洛也紧紧抱住白露，两人就这么默默地抱着、站着…… “唉……”白露的叹息很沉重，她终于把头从藤洛的胸前挪开，仰望着这个让她爱恨交加的男人，白露不再流泪，竟然笑了一下，只是，笑容很凄惨。 “露露……” 白露伸手捂住藤洛的嘴，摇了摇头，不让藤洛继续说下去。 白露盯着藤洛的眼睛。 藤洛看到，白露眼中的泪水渐渐散去，双眸渐渐清晰而明亮，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阿洛，我不管那么多了，能和你在一起多一天，我就知足了……” 藤洛的泪水奔涌而出，两人再次紧紧拥在一起，贪婪地相互亲吻…… 第124章喝酒喝到吐 走近丐儿攒儿，喧闹已止，但浓烈的酒气，真可谓冲天。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藤洛迈进二进院门，只见享堂大厅，依然灯火通明，只是屋里的丐儿们，早已东倒西歪，躺得满地都是。 “呕……” 享堂门前灯光阴影处，一阵干呕声。 藤洛走近几步，俯身定睛查看，是烂眼老林。 烂眼老林爬在享堂台基上，脸前地上，一堆污秽发出恶臭，这家伙的理想实现了！ “老林你没事吧？” 烂眼老林抬起头，原本就因眼疾而红肿的眼圈，愈发的红了，嘴角还挂着几条粘稠恶心的涎水。 藤洛皱皱眉。 “洛哥……”烂眼老林已吐了好多次，整个人因不停呕吐而软成一滩烂泥，而烂眼边围裹的那双眼睛，却露出无比兴奋无比满足的光芒，醉成这样，竟然还认得藤洛。 看到藤洛，烂眼老林激动不已，虽然身子瘫软无法挪动，可还是用手臂撑起头颈，“砰砰砰”给藤洛磕着响头。 “洛哥，你是老林的再生父母呢，老林就这一把烂骨头，没别的能耐，以后，洛哥不嫌老林，把老林这把骨头拿去点火取暖，老林都没有怨言……” 烂眼老林的话，让藤洛不禁感动。“我去给你倒碗水来？” “不敢劳烦洛哥，我舍不得漱口咧……”烂眼老林连连摆手，竟然好像很享受呕吐带来的快乐。 藤洛之前听他说过，喝酒喝到吐是他的梦想，如今他的梦想实现了！ 烂眼老林不停摆手，藤洛也实在忍受不了那堆呕吐物发出的恶臭。“那我进去看看别的兄弟了……” 烂眼老林连连点头，瞪大眼睛，一付“你忙你的，我再吐会”的表情。 藤洛转身进了享堂，身后传来烂眼老林幸福的呕吐声…… …… 享堂里。 桌上盘碗凌乱堆着，但盘碗中的菜肴却吃的干净，好多盆子有明显舔过的痕迹。 藤洛皱皱眉，但看到食物没有浪费，心中也感到一丝慰藉。 地上，人仰马翻。 有的鼾声如雷，有的因饮酒过多却呕吐不出而痛苦呻吟。 还有人在酒醉的沉迷中，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叫声……老爷……呃……您行行……呃……好， 孔圣人的……呃门徒……我都要……” 江九天瘫在椅子上，头歪着，不时打出几个酒嗝，脸上的表情在打嗝的痛苦和受尊崇的幸福之间不停变换。 墨乞儿瘫坐在地上，胳膊和头伏在凳子上，小小的身子，却发出打雷似的鼾声。 “老江……”藤洛见江九天睡姿难受，拽拽他，想让他回房间休息。 江九天粗暴地拨开藤洛的手，喃喃道：“本长老今儿高兴……”江九天换了个更加难受的姿势，“雨儿……”江九天轻声喊着对雨嬷嬷的爱称，脸上显出无比甜蜜。 “唉……”藤洛叹口气，他不忍把江九天从美梦中惊醒。 又去拉扯墨乞儿，墨乞儿的胳膊腿任由藤洛摆弄，只是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连雷鸣般的鼾声也不受藤洛折腾的影响。 藤洛摇摇头。算了，让他们睡吧，难得这一回。 墙边，一双怯生生的小眼睛忽闪忽闪看着藤洛，是黄小鱼，这小家伙是屋里唯一清醒的。 藤洛想起青衫的话，走过去，将黄小鱼拉到门外。 “小鱼儿，你是女孩？”藤洛蹲下身子，轻声问道。 黄小鱼楞了一下，噗通跪倒，一边给藤洛磕头一边道：“洛哥，您别赶我走啊，我没家，也没爹没妈，别赶我走……” 藤洛眼睛湿润了。 抹了一把眼角，藤洛轻轻拉起小家伙。“别哭，洛哥不赶你走，但你是女孩，不能和他们住在一起，洛哥领你去后院，让你和一个漂亮姐姐住在一起，好不好？” 黄小鱼使劲点了点和身子很不成比例的脑袋瓜。 藤洛拉过黄小鱼的手，小手瘦弱不堪，藤洛感觉就像攥着几根筷子。 …… 三进院里，青衫屋里还凉着灯。 听到藤洛的脚步声，青衫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这是青衫姐姐，以后你和她住，好不好？”藤洛俯身问黄小鱼。 小家伙连忙跪倒，给青衫磕头。 藤洛和青衫对视了一眼，两人露出同样的怜悯神色。 “小鱼儿，你先进屋睡吧，姐姐和洛哥说几句话。”青衫将小鱼儿拉进屋，小家伙略显紧张地看看屋里，很自觉地找个昏暗的墙角，小猫一样蜷缩下去…… “唉……” 藤洛和青衫同时叹了口气，又对望了一眼，轻轻走出房门。 青衫带上房门，和藤洛缓缓走到院子中央。 地上，藤洛吐出的秽物已用土埋上，不过，还是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藤洛很尴尬。“对不起，我今天失态了。” 青衫抿着嘴，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苦涩。“露姐姐是个好人……”青衫自言自语道，“该我说对不起，”青衫转过身，看了藤洛一眼，低下了头，“我、我不该告诉她你的身份，不过，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青衫用脚尖搓动着地上的小石子。 “呃，没事……”想起这件事给白露造成的痛苦，藤洛心里阵阵酸楚。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和露姐姐聊得很投缘，聊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我以为，你已经告诉她了。”青衫解释道。 “这事的确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我、我……”藤洛哽咽了，泪水涌出眼眶。 “洛哥……”青衫不知该如何安慰藤洛。 “我怕告诉了她，她难过，我、我不敢……”藤洛掩住脸。 “可是，你没有想过吗？你不说，对她的伤害才更大。” “我知道，但我不敢……呜……”藤洛虽竭力控制，但还是哭出了声。 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在藤洛心里涌动了一下，藤洛的身子痉挛般抖了一下，嘴里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洛哥，你怎么了！”青衫冲上前，一把扶住藤洛。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之前练功时经历过，只不过这次更强烈，这次异样感觉持续的时间也更长。 藤洛的身子又抖了一下。 “洛哥，你没事吧！”青衫身材弱小，怕藤洛摔倒，青衫一把将藤洛抱住…… 藤洛的身子还在抖，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抱住了青衫…… 第125章神仙也生病 青衫的抚慰，传递了温暖。 那种异样的感觉渐渐消失了…… 房门轻轻一响，黄小鱼在门里怯怯地看着两人。“洛哥怎么了？” 藤洛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抱着青衫。 两人慌忙分来。 青衫哀怨地看了藤洛一眼，快步走到房门口，轻声对黄小鱼道：“洛哥病了，小鱼儿乖啊，不许对别人说！”青衫略显慌张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黄小鱼用力点了点头，凑近青衫的耳朵，声音虽轻，却十分肯定地说道：“洛哥和青衫姐姐对我好，我什么都不说！” 青衫伸手揉了揉黄小鱼乱蓬蓬的头发。 “对不起……”藤洛尴尬地道，“我回去了……” 青衫没有说话。 藤洛默默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背后，传来青衫一声轻叹，还有一句几乎可闻的“冤家！” …… 这一夜，是藤洛下界以来，经历的最漫长、最难熬的一夜。 一向自恃头脑清醒的藤洛，感觉脑子乱成了浆糊，什么事都想不清。头时而空荡荡，时而又像是被箍上紧箍咒。 乱成一团的脑子里，无数个人影在晃动，有墨乞儿，有江九天，还有潘徙、雨嬷嬷、众多丐儿兄弟，有将军丐，有阔爷，有县令，还有小蒲那颗毛绒绒的大脑袋。当然，闪现最多的，是白露满是泪痕的脸，还有青衫嘴角边那抹狡黠的笑…… …… 半梦半醒间，藤洛听到有人在轻轻召唤自己。 “洛哥，洛哥……” 藤洛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皮比平常厚重了很多。 墨乞儿蹲在自己身边，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什么时间了？我昨晚喝醉了。” “嘿嘿，兄弟们都醉了呢，但也都快活着呢。快午时了，洛哥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我没胃口，你出去吧，管好兄弟们。”藤洛说完，把头扭到另一边。 墨乞儿叹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 “洛哥……” 藤洛心烦，以为墨乞儿又来烦自己，刚想发作，却觉得声音不对。 转过身，见黄小鱼端着碗，怯怯地跪在自己的草铺旁。 藤洛皱皱眉。 黄小鱼捧着碗，脸、手都洗得很干净，头发也整理过，像个小姑娘的模样了。“姐姐给洛哥熬了粥。” “哦，谢谢小鱼儿，放这吧。” “可是……姐姐说，要小鱼儿喂洛哥吃完粥才能回去。” 青衫让这孩子来逼自己喝粥，藤洛没法不喝。想起青衫这个古怪的丫头，藤洛脑子又乱了。有甜蜜，有尴尬，还有对白露的歉意。 小家伙拿起勺儿，舀了粥，撅起小嘴，像模像样地吹着。 藤洛被小鱼儿的样子逗笑了，他怎么能让小孩子喂自己，赶紧挣扎着爬了起来，接过粥碗。 粥是小米熬的，不软不硬，粘稠适中。尝了一口，还有一股淡淡的甜香，不是小米的香味，不知青衫在粥里加了什么。 粥虽香，但藤洛实在没有胃口，在黄小鱼期盼的目光下，勉强喝了半碗，就再也喝不下了。 “小鱼儿，帮洛哥一个忙，把剩下的粥替洛哥喝了。”藤洛不想辜负青衫一片好心。 小鱼儿为难地看着藤洛，既不敢违了洛哥的命令，又怕完不成青衫交代的任务。 藤洛一再保证不会让青衫知道，又绷了绷脸，黄小鱼才把剩下的粥喝了下去。 …… 迷迷糊糊，藤洛就这样躺到晚上。 期间，丐儿们想来看望藤洛的，都被他哄了回去。 晚饭，也是黄小鱼送来的。除了稀粥，还有一盘炒菜。 粥还是那股味道，一定是青衫熬的。菜，藤洛只吃了一口，便确定是白露的手艺。 “露露在哪？”藤洛蹭地蹿了起来，不顾黄小鱼的阻拦，冲出屋门。 “露露！” 藤洛推开青衫的屋门就喊。 屋里只有青衫一个人，见藤洛甚至没敲门就闯了进来，青衫一惊，眉头蹙起，脸沉了下来。 “她人呢？” “谁？”青衫明知故问。 “她送来菜，为什么不去看我！”藤洛有些失态，冲着青衫吼道。 青衫冷冷地盯着藤洛，冷笑一声。“哼！人家凭什么要去看你？！人家不是你的那群丐儿兄弟！” 藤洛脸颊上的肌肉跳动一下，转身要冲出去追白露。 “站住！” 青衫的话音不大，却异常严厉，藤洛不由得楞在原地。“我得去找她，她一定生我气了……” “你不能让露姐姐清静一会吗？为什么非要去烦她？！” 藤洛想不出合适的言词反驳青衫的话，他觉得青衫说得好像有理，又好像不对。藤洛站着，突然感觉一阵眩晕…… 青衫快步上前，将藤洛扶住…… …… 藤洛病了。 藤洛以前没病过，确切地说，没因病卧床超过一天的情况。 自愈术，使得藤洛可以轻松应对各种外伤，即使是五脏六腑出了问题，休息一晚通常也会恢复。 可这一次，藤洛真的病了，他在草铺上躺了整整三天。 人，始终处在一种迷迷瞪瞪，恍恍惚惚的状态。每次感觉稍微清醒一些，挣扎着要站起，都会感到眩晕。 青衫和黄小鱼始终在旁照料。 这几天，藤洛食不甘味，虽有青衫亲手熬制的各种粥，藤洛也吃不出什么味道。 而菜，藤洛同样没有胃口下咽，但他只要看一眼那些菜，便知道是白露送来的。 白露来送菜，却不看他一眼，这让藤洛心里更加难受。 他想白露，可越想，头越晕…… 青衫让墨乞儿去城里药房抓了药，但藤洛坚决不吃。 青衫急了，藤洛只得说出实情他不能随便吃药。 修炼自愈术，禁忌之一便是乱服药物。是药三分毒，若错服了药物，严重时，可能危及生命，虽然藤洛有自愈术，但服错了药，自愈术不仅不能让身体复原，甚至会成为加剧药物毒性的帮凶。 好在藤洛的身体够好，躺了三天，感觉头不再像以前那样晕了，攥攥拳头，也感觉有了力气。 青衫终于同意让藤洛起床，但不许他出门，只能在院子里慢慢溜达…… 第126章怎么总有麻烦 藤洛病倒这几天，攒上的事有江九天等人张罗，丐儿们早出丐财，晚归睡觉，倒也规规矩矩，没出什么乱子。看来，家法行规还是起了作用。 青衫像个严厉的家长一样，看着藤洛，不许他乱走乱动。 最烦人的就是黄小鱼了。 被青衫收留后，不用出去乞讨，像个尾巴似地缀在藤洛屁股后面，藤洛一旦动了出门的念头，这小家伙就颠颠去向青衫告密！ 藤洛身体复原了，青衫终于同意他出门了，正在这时，有个小孩子跑了来，告诉藤洛，是白露让自己来的，说：酒坊的酒叔走了。 中秋夜，四婆赠了酒，藤洛答应过，待酒叔走了，会让攒上的兄弟们充当孝子，为酒叔守灵送葬。 死人为大，答应了人家，就要守信，藤洛赶紧带着一班兄弟，赶奔四婆家。 酒叔重病已久，今日故去，四婆虽老来失伴，毕竟心理上早有准备。 人死不可避免，尽力把丧事办得风光一些吧。 四婆没亲属，丧事全仗着邻里帮忙操办。 四婆家，只有白露陪着四婆，还有一个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早已批好了殃榜，也就是通知亲友邻里的讣告，只等着雇的孝子到来，向邻里报丧，也要把殃榜报送县衙，有了殃榜，县衙才能开具同意埋葬的文书。 终于见到白露。 白露瘦了，眼睛哭红了，眼窝陷了，眼圈黑了，憔悴的样子，让藤洛心酸。 藤洛也瘦了，憔悴了，白露看到藤洛的样子，怎么能不心疼？ 两人都有千言万语要对对方说，但现在不是时候，赶紧搭起灵堂，张罗丧事才是正事。 酒叔重病已久，家里早备好了装殓所用之物。 藤洛不懂丧葬礼仪，环顾带来的兄弟们，孙二主动站了出来。 孙二年纪大，经历的事多，以前就给人家做过孝子，主动张罗着，让几个年轻的丐儿披麻戴孝，充当孝子。 在阴阳先生和孙二的张罗下，灵堂搭好，招魂灯点起，殃榜派孝子送去县衙，另有丐儿孝子跑去邻里各家，磕头报丧。 酒叔四婆视白露如亲闺女，白露的腰间也扎着白布，为酒叔戴孝。 藤洛见白露戴着孝，便低声询问白露，自己是不是也该扎上孝带。 白露拿过一条孝带，藤洛要接过来，白露却没给他，而是示意藤洛抬起双手，白露亲自为藤洛扎在腰间。 当着许多外人，白露如此举动，自是向别人昭示着两人亲密的关系，让藤洛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你这几天辛苦了，要好好休息。”当着许多外人，藤洛只能这样说上两句。 白露会意，抬头看了一眼藤洛，虽无声，却已把对藤洛的关切传递了过去。 藤洛的心踏实了。 …… 有丐儿们跑前跑后忙活，又有几个披麻戴孝的孝子，酒叔的丧事简单却不冷清。 第二天小殓，也就是为死者擦拭身体开光穿衣；第三天大殓，就是收尸入棺，民间也称“归大屋”。 接下来，便是选择出丧之日。避开各种禁忌日子，阴阳先生算查一番，定下明天下葬，一切都很顺利，四婆悲伤之余，也算得到些许安慰。 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几天来，藤洛带来群丐一直守在四婆家。 下葬日子定了，接下来才是“丐儿孝子”们的重头戏哭丧。 哭丧是贯穿丧事始终的仪式，但定下下葬日期后的哭丧，是最重要的。 哭丧，不是什么人都会哭的，而丐儿们尤其擅长。 酒叔还没故去时，白露和四婆聊起雇孝子，之所以想到雇攒上丐儿，便是因为丐儿们大多通晓哭丧之道。 哭丧，不是随随便便嚎啕大哭就行，而是要哭出内容、边哭边唱，如果哭丧哭得不好，会要被街坊四邻十里八村笑话的。 四婆为酒叔雇丐儿们做孝子，最重视的便是这哭丧的过程。 孙二善于此道，带着几个扮成孝子的丐儿们边哭边唱了起来： “爹啊你辛苦开酒坊 酒没喝够去了阴房 撇下不孝儿和不孝女 还有俺那苦命的老娘……” 孙二等人这是“散哭”，没有锣没有鼓，只凭着肉嗓子干唱，唱的叫做“随心翻”，也就是想起什么唱什么，抓着什么哭什么。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乞丐们整天在街上乞食丐财，却擅长此道，只要大概知道死者生前是干什么的，家里有什么人，顺着这条线，现抓词来唱就是了。 孙二等人哭得悲切，唱的浅白，谁都听得明白，无非是唱故去的酒叔如何勤劳、如何节俭，挣下了家业却无福享受，让他们这帮“不肖子孙”情何以堪…… 四婆听了，不禁勾起对老伴儿的思念，哭天抢地，也跟着嚎哭起来…… 白露一边流泪，还要一边劝慰四婆，藤洛看在眼里，也是一阵心酸。 来吊唁的邻里，也被丐儿们的“随心翻”翻得心里阵阵酸楚，陪着四婆不住抹泪。邻里虽知道这群“孝子贤孙”是花钱雇来的，但只要能把哭丧气氛带动起来，丐儿们也算尽职尽责了…… 民间讲究这些形式上的东西，远甚于本质内容，邻里们悲切之余，也不忘对孙二等“孝子贤孙”夸上几句。 得了夸奖，孙二一伙更来劲了，嗓门更大，哭得更悲…… 四婆家灵堂里悲悲切切，远远地，却突然传来一阵吹打声。仔细一听，竟然是欢快的迎亲唢呐。一定是谁家迎亲娶媳妇，路过附近。 灵堂里悲切的气氛瞬间被破坏了。 唢呐声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大。 孙二一伙的肉嗓子怎么能是人家锣鼓唢呐的对手，被扰了节奏，孙二等丐儿唱不下去了。 孙二等人收了声，四婆却收不住，愈发痛哭起来。 藤洛皱皱眉。 丧事喜事撞到一起，倒也不能怪谁，但所谓死者为大，丧家心焦，藤洛招呼丐三过来，让他出去和路过的迎亲队伍打声招呼，或先歇了锣鼓家伙，或绕个道，免得把这里的哭丧搅了。 丐三去了，外面的吹打声却一直没停歇，甚至声音越发大了。 不一会，丐三哭着跑了回来，竟然满头满脸都是血污！ 第127章谁这么嚣张 丐三竟然被外面迎亲的人给打了！ 藤洛眼睛一眯，拉着丐三冲出四婆家院门。 不远处，一伙迎亲的队伍正慢慢走着，鼓号吹打得热热闹闹。 丐三一手捂着仍在流血的脑袋，另一只手一指。“洛哥，就是哪个人！” 迎亲队伍前面，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身材足足高出藤洛一头，袖子挽着，衣襟敞着，胳膊上胸前，露出浓密的胸毛，脸上乱七八糟的络腮胡子，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那大个正扯着嗓门吆喝，让鼓号吹得更响亮、更热闹些。 迎亲队里，有人看到藤洛和丐三走了过来，冲大个子喊了一声。 那大个扭头看到，腾腾几步便蹿了过来，嘴里骂道：“臭乞丐，我艹你奶奶！俺家办喜事，你们敢穿丧袍子！” 藤洛刚想质问他为何打人，大个子砂锅样的拳头已带着风声轮了过来。 藤洛眼睛一瞪，微微一侧身，避过拳头，一掌切在大个子手腕内侧。 “啊！” 大个子吃痛，一声惨叫，早已忘记什么套路招式，轮起另一只手，向藤洛脸上搂来。 藤洛不闪不避，抬手一把抓住大个子四根手指，反向用力，向后掰去。 大个子手指被拿住，想要挣脱，却怎么可能，手指疼痛欲折，忍受不住，手和胳膊已被反向掰到极限，为避免指骨断裂，只得不停向下蹲挫着身子，终于噗通跪倒在藤洛脚下，手指依然被藤洛掰着。 “给我兄弟磕头赔罪，能保住你的手指！”藤洛一字一句道。 “啊呀……”大个子不停惨叫。 “洛哥洛哥，快放手！”江九天边喊边跑了过来。 藤洛扭头疑惑地看了江九天一眼，手上的劲不觉稍微放松了一些。 江九天并不理会藤洛，而是冲着大个子点头哈腰，脸上也是极尽谦卑之色。“五爷啊对不住啊对不住，误会啊误会……” “老色鬼，我艹你姥姥！快把我放开！”这个被江九天称为五爷的家伙，虽然被藤洛制住，嘴上却依旧脏话连连。看样子，他和江九天很熟悉。 大个子骂江九天，甚至问候了江九天的女眷长辈，江九天却没有气恼，依旧陪着尴尬的笑脸，哀求藤洛：“洛哥，误会误会，快放手……” 被如此侮辱，江九天还替人家求情，如此没有骨气，甚至可以说没有尊严，藤洛恨不得一掌拍飞了他。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自己的丐儿兄弟在场，藤洛不能不照顾江九天的面子。 “滚！”藤洛手一扬。 那大个子五爷“哎呦”着，向个硕大的皮球般滚了出去…… “洛哥，这人不能惹啊，他是……” 江九天话没说完，那大个子已经回到迎亲队伍里，抢过一根嫁妆箱子上的抬杆，嗷嗷吼着，十余个壮汉都举起抬杆，向藤洛等人扑来…… “五爷，别动手啊，误会……”江九天上前一步，企图阻止对方。 “我他妈劈了你！”那大个子五爷那里肯听江九天的劝阻，手里粗大的抬杆竟然奔着江九天的脑袋砸了下来！ “嘭！” 众人眼睛一花，却见藤洛已闪身冲到江九天身前，抬起一脚，将大个子五爷连人带抬杆踹飞出两丈开外。 十余个壮汉已蜂拥上来…… “嘭嘭嘭……” 瞬间，十余壮汉都已扑跌在地，捧着肚子哀嚎不已。 这群家伙一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走狗，如此嚣张，藤洛本想重重教训一番。 管他走狗跑狗，这样的败类，就该打成死狗！ 但听江九天的意思，好像和他们很熟悉。而且，人家毕竟是迎亲的人，今儿一边婚事一边丧事撞到一起，人家有些气恼也可以理解。因此上，藤洛手下留了情，十余个壮汉虽被撂翻在地，却都没受伤。 壮汉们连滚带爬，跑回迎亲队伍。 藤洛上前一步，一脚踏住条抬杆，脚下稍一用力，胳膊粗细的抬杆竟然被藤洛碾成了一堆木屑！ 迎亲的人都被吓傻了。 半晌，一个穿着长袍、秀才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冲藤洛和江九天拱拱手道：“这位就是城里新晋的乞丐杆儿头洛哥吧？误会误会……” 藤洛吃不得硬，却受不了软话。人家客气，藤洛也不好发怒，也拱拱手。 “咱家老爷和江大举人都是熟人，误会，我们这就悄悄过去，您别搅了咱家喜事，咱家也不搅您的白事，可好？” 人家说得在理，藤洛怎么能不同意，当下点点头。 “敢问是府上哪家娶亲啊？”江九天本是个举人，却对着这个秀才点头哈腰，套着近乎。 “劳烦您惦记，是咱家礼数不周，忘了给洛哥和江举人送喜帖，是聚宝德郑掌柜家公子的喜事。”那秀才嘴角挂着笑，一双眼睛却透着阴险，扫视一遍藤洛及藤洛身后众人。拱拱手，不再说话，挥手招呼迎亲队伍，歇了鼓号，匆匆走了。 迎亲队伍已走远，江九天依旧在谦卑地点头哈腰，一付毕恭毕敬的样子。 藤洛狠狠地盯着江九天。 江九天转过身见到藤洛凶狠的眼神，身子抖了一下，扯扯藤洛的袖子，示意到一旁说话。 “没事吧？”藤洛摔开江九天的拉扯，问丐三。 丐三只是头皮破了几处，对丐儿来说，在街上挨顿打，流点血不算什么。 藤洛吩咐手下兄弟，回去继续哭丧，自己走到江九天跟前。 “洛哥，您别气，这家咱不能惹……”江九天一付十分为难的样子。 藤洛阴沉着脸。突然，他想了起来。聚宝德？那不正是中秋节将自己拒之门外的首饰店的字号吗？ 一问江九天，果然，正是那家，掌柜的姓郑。 “洛哥，这郑掌柜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那大个子徐五也不是个好玩意……” “那你他妈还那么下贱！”藤洛头一次气得大骂脏话，而且竟然是骂江九天！ 江九天并没在意，他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表现实在丢人。 “洛哥，郑掌柜和徐五不是东西，只是……只是，他们身后的人，咱得给面子，咱惹不起……” 什么人如此厉害？江九天这个老倔种，连通天县令都敢骂，什么人会让他如此敬畏？ 藤洛眉头一皱，他已经猜出这背后的人是谁了！ 第128章谢谢你尊重我 “是不是借钱给你的那个钱员外？”藤洛盯着江九天问道。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江九天一愣，他没料到藤洛的判断竟然如此敏锐和准确。“正是正是，钱员外是通天县、东平府，甚至江宁行省有名的大善人，又于我老江有恩，洛哥，您就给我点面子吧。”江九天哀求道。 藤洛厌烦透了江九天这幅嘴脸，但他又能说什么？ 用鼻子哼了一声，道：“算了，快去帮四婆家忙活吧。” 藤洛在院子外站了一会，扭头看到院子里，白露远远地站在那里，眼神里有埋怨，但更多的是担心。 藤洛的心软了…… …… 白露这几天一直在这里陪着四婆，人熬瘦了一圈。 明天下葬要起早，众人都劝白露早点回去休息。白露自然不肯，最后还是四婆说话，白露才答应回家。 …… 白露家离四婆家很近。 但天已经黑了，藤洛不放心白露一人回去，他也想趁这个机会，和白露说几句话。 “进来坐会儿吧。”天虽黑，但外面还是有邻居走动，在外面说话不方便。 进了屋，白露先去二老处，和二老说了说四婆家那边的情况，又服侍着两位老人睡下，才领着藤洛来到厨房说话。 没有点灯，两人就抹黑站着。 几天前，也是在这小厨房，两个人热情相拥，贪婪地亲吻，可今晚，两人竟有陌生人的感觉。 “露露……”藤洛近前一步，想要拥住白露。 “别，阿洛，我心情不好……” 白露推阻着，藤洛不敢用强。 “我知道，我病的几天，你一直给我送菜，你做的菜，我一看就知道。” 白露默然。 “露露，你知道我想你，你知道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去送菜，为什么不能去看我一眼。”藤洛诉说着心里的委屈。 “我不想打搅你，我想让你好好想想，而且，我也要好好想想……” 厨房里虽黑，但藤洛能看到白露脸上滴落的晶莹。 “我懂……”藤洛回应着，但是，他的心里真的懂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是希望白露能不再伤心，能甜甜地笑起来。 “你不懂！”白露脸上的晶莹成串滴落，“你懂我明知道你会离开，回到遥远的天上，却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你的心情吗？你懂数着算着你还能在我身边几天的煎熬吗？你懂吗？你不懂！你不会懂……”白露扑了过来，无力地用小拳头捶打着藤洛，泪水在脸上纵横。 藤洛的确不懂。 “露露，很多事情，我不懂，但我会学着爱你，用整个心来爱你……” “那有什么用？你早晚还是会离开我，呜……”不敢惊动老人，不敢大声哭泣，白露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哭声，而这样，白露显得愈发可怜…… 藤洛几乎脱口而出不会回到天上，不会离开白露，但这个承诺太重，意味着他要舍弃千年的修行，意味着他将成为一个凡人，面对生老病死…… “我为什么要爱上你，你为什么要爱上我？啊，你说啊……”白露无助地哀求着藤洛。 “露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缘、赐我的福、赐给我的宝贝……” “呜……”白露哭着扑进藤洛的怀里，把藤洛的身子和胳膊死死箍住，仿佛怕稍一松手，藤洛就会飞走一样…… …… 白露渐渐止住哭声，喃喃倾诉起来。 “你知道吗，我为了爱你，每天都要面对邻里们怪异的目光，和背后的指指点点……” “露露，对不起。”藤洛乞丐的身份，他明白，白露和自己交往，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你知道我多爱你吗？” “我知道……” “你不知道！”白露使劲摇晃着藤洛的身子，“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那怕只能爱你一点点，爱你一部分，我都很知足了……” “傻瓜，哪是一部分，我的全部都是你的。”藤洛低下头，轻轻亲吻着白露的头发。白露头发散发的清香，让藤洛压抑的心得到了安慰。 “不是全部，不是全部！”白露更加用力地晃动着藤洛，“青衫也爱你，你还有一部分是她的……” “傻瓜，竟瞎说……”藤洛亲吻着白露肉肉的小耳朵，心里却被白露的话勾得一动。 “我没瞎说，就是！就是！”白露不再哭泣，撒起了小脾气。 藤洛不敢否认，也不敢承认，只能不停地轻轻亲吻着白露的头发、耳朵和脖颈。 “和人家分享你，我都认了，你要敢辜负我，我就把你的肉一块块咬下来！”白露说着，张开小嘴，使劲在藤洛肩膀上咬了下去。 藤洛呲牙咧嘴，假装喊着疼。 “傻啊你，也不知道躲……”白露用嘴唇轻轻亲吻着自己刚刚咬过的地方。 白露的亲吻，让藤洛的心彻底放松了，手也慢慢从白露的箍抱中挣了出来，抚摸着白露的后背、后腰，又慢慢绕到前面…… 白露的头懒懒地搭在藤洛的肩膀，呢喃着：“别辜负我……” 藤洛的手，像小偷样掀开白露的衣襟，又轻轻溜进暖暖的肚兜，捂在白露光滑细腻的肌肤上。 白露平静的反应，让藤洛更加大胆，手指顺着腰腹，向上探去，就要触碰到那梦想之境，只需再向上游走一分，就能攫取到目标…… 白露没有动，用很低很平静的声音问道：“阿洛，你是不是只想要我的身子？” 白露的话让藤洛仿佛打了个冷颤，他的手僵在目的地下面…… “我想摸摸……”藤洛像个偷东西被发现了的孩子，喃喃辩解着、恳求着。 “阿洛，你现在这样，我害怕……” “露露，我不了……”藤洛虽不舍，却害怕伤了白露的心，赶紧把手抽了出来，帮白露整理好衣襟。 “你尊重我，我很开心。”白露环住藤洛的脖子，踮起脚，柔柔地在藤洛脸上印上一吻，又把嘴紧紧贴在藤洛的耳朵上。 藤洛感觉白露的脸热得仿佛烧了火一般，他听到白露在他耳边细若蚊声般说“到合适时候，我什么都会给你的……” 这个没有期限的承诺，已令藤洛倍感激动，扭过头，深情吻去…… 第129章那种事咋解决 酒叔的丧事算是很圆满，虽然中间出现了和迎亲队伍的冲突，但总算没出什么大事。 攒上的兄弟们在哭丧和下葬的过程中，表现很卖力，四婆老来失伴，难免悲伤，但酒叔算是风光下葬入土，四婆也颇感安慰。 诸事完毕，四婆由白露陪着，亲自到攒上致谢。 白露头一次大白天出现在攒上，立刻引来群丐围观。丐儿们以前见到的白露，都是担着担子，穿着干活的衣服，今天白露陪四婆来攒上，没有穿干活的衣服，显得更加美丽，在群丐眼里，不止是美若天仙，简直就是天仙！ 用垂涎欲滴形容群丐是不准确的，因为几乎每个丐儿都已经流下了涎水。 “全都滚蛋！”墨乞儿闻讯来迎，对群丐骂道，“洛哥家的洛嫂，你们也敢瞧，想试试家法吗？” “小七……”被墨乞儿称为嫂子，白露羞臊不已。 墨乞儿嬉笑着，引着两人去后院见藤洛。 见到四婆，藤洛免不了安慰几句。 四婆抹了几把泪，说了不少感谢的话，最后掏出一袋钱。 藤洛再三推脱，四婆坚持要给，白露在旁也劝藤洛，藤洛只好接过，交给墨乞儿。 送四婆往外走，白露向青衫的房间望了望。 “哦，青衫姑娘出门几天。”藤洛解释道，青衫又去了府城，这次有黄小鱼作伴，藤洛放心很多。 四婆、白露往外走，虽有藤洛陪着，群丐们还是忍不住探头探脑，墨乞儿像哄苍蝇一样，却赶不走群丐猥琐****的目光。 一个家伙甚至一边看着白露，一边把手伸进了裤裆里。 “我他妈剁了你的手！”墨乞儿冲过去吼道。“我抓虱子……”那丐儿伸出手来，往墨乞儿脸前递…… “小七！”藤洛没看到那一幕，出声喝止墨乞儿骂脏话。 送到门外，白露有意放慢了脚步，轻声对藤洛道：“该死小七，竟然喊我……嫂子……”白露一脸埋怨。 “嘿嘿……” “你还笑！” 藤洛不玩笑了，低声道：“其实，小七也是为你好，他让兄弟们喊你嫂子，那帮家伙就不敢对你有非分想法了。” “羞死人了……”白露抱怨着，脸上那一丝愤怒却不能掩盖住幸福。 “怕啥，反正早晚要这么喊的。”藤洛低低说道。 “去！”白露使劲瞪了藤洛一眼，嘴角却又渐渐向下撇。 “又怎么了？” “你……”白露四下瞅瞅，“你方才喊青衫什么？” 藤洛挠挠太阳穴。“我说‘青衫姑娘’啊？”藤洛实在搞不懂自己这样称呼青衫有什么不对。 “哼！”白露跺了下脚，“你方才喊得可比现在喊得亲切得多！” 藤洛哭笑不得，连这都能分出亲疏啊！“没有啊了，你听错了，我的露露姑娘……” 藤洛装出的贱声贱气，逗乐了白露，“讨厌！”白露扔下一句，加快脚步去搀扶四婆。 …… 藤洛走回后院，墨乞儿拿着四婆给的钱跟了进来。 “小七，把家里的帐记仔细些。” 墨乞儿应了一声，道：“洛哥，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和你说。” 藤洛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墨乞儿挠挠脑袋，很难开口的样子。 “说吧。” “唉！就是女人的事啊！这帮家伙你也看到了，整天憋得直挠墙，不想想办法，这帮家伙早晚要惹出事来！” 藤洛楞了一下，才明白墨乞儿说话的意思。“想什么办法？你难不成还想带他们去……”藤洛实在说不出口。 “你是没看到方才那帮家伙对豆腐露……啊对嫂子的眼神啊……” “他们敢！”藤洛吼道。 “洛哥你别急嘛，有我看着，他们不敢，可是，我不能总盯着他们啊……” 藤洛坐了下来。如果早一段时间，墨乞儿说出这话，藤洛没准就会一个耳光扇过去。但现在，藤洛不得不承认墨乞儿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连藤洛自制力这么强，都有冲动的时候，何况这帮多久都没摸过女人手一下的家伙了。 “那你说咋办？”藤洛不懂勾栏瓦舍的勾当，而且他也不愿管不能管，甚至连想想，都觉得恶心。“你懂你就处理好了。” “我也不懂啊。”墨乞儿哭丧着脸道。 “你不懂，你还和我说啥？” “我这不是怕出事嘛……” 藤洛点点头。是啊，当初刚下界时，自己和白露结识，起因就是将军丐企图占白露的便宜。这帮家伙，碰不到女人，憋得时间长了，早晚要出事。 “那以前他们在将军丐手下时，咋解决的？”藤洛自己没有主意，想着能否参考下原来的做法。 “他那会管这帮兄弟，从兄弟们手里敛了钱，只顾着自己去暖春楼找姑娘。” “妈-的！” “洛哥，你又说脏话……”墨乞儿坏笑着看着藤洛，又小声嘀咕一句：“还说让我注意谈吐。” “还不是被你们这帮家伙带得！”天庭里，污言秽语是绝对禁止的，藤洛即使和小蒲等死党们闹，也最多说句“滚蛋”，可是下界到人间，尤其是和攒上丐儿们呆得久了，一些脏话竟不自觉脱口而出。 “将军丐只顾着自己，那兄弟们咋办？”藤洛问道。 墨乞儿使劲用手揉揉头发，低头斜了一眼藤洛，小声道：“还能咋样？憋不住了，就在大街上，看着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手伸裤裆里呗……” “你咋那么恶心！”藤洛骂道。 “又不是我！”墨乞儿辩道，“你让我说的，洛哥你还别不信，就因为这事，他们没少挨打。” 真他妈愁人！ 藤洛这次没骂出声。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凑到墨乞儿身边，笑着低声问道：“小七，你也那样过吧？” “还说我猥琐？洛哥你才最猥琐！你把我小七当什么人了？！” 藤洛呵呵一阵笑，摆摆手。“这事啊，我是管不了，你去找孙二吧，他也许有主意。该怎么办你们商量，兄弟们也的确可怜。” “好吧……”墨乞儿不很情愿。 “有一点，”藤洛严肃地道，“钱，花多花少我不管，只要别花冒了就行。但，千万不能干违犯律条的事。” 墨乞儿走了。 竟然还要管这种事！ “妈-的！”藤洛骂了一句，嘿！你还别说，说脏话的感觉还真他妈爽！ 第130章那事解决没有 攒上的事，越来越有规矩，在墨乞儿阿睿的管理下，乞丐们日出而乞，日落而归，很有规律，倒像是做工当差一样。 群丐每天在各自的区域乞讨，乞来吃食，一起共享。丐来钱财，交回攒上，再由攒上统一调用，买些必要的物件。 这样的管理方式，乞丐们丐财的积极性并不高，同将军丐做杆儿头时比，每天丐得的钱财要少很多。 但那时，群丐丐来的钱财大多要孝敬给将军丐，乞丐自己能留下的并不多。从这个角度看，群丐所得的，并没减少什么。 以前丐儿们出门，丐得钱少了，回来少不了受将军丐一顿打骂。如今洛哥当家，不会因此责罚，群丐的压力少了很多。 没有了压力，丐儿们也就不再为了多丐钱财而发愁，死缠烂要，强讨恶丐的事情也极少发生，偶尔有之，被藤洛知晓，一瞪双眼，丐儿们也自胆寒。有丐儿恶习难改，触犯了家法，回来自然也少不了挨上几板子，对丐儿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至于严重违反家规的事，倒也没有发生过。 藤洛不用操心攒上的事，每日里很清闲。 只是，住在这里，白露不愿意来，也不好总上门去找白露，藤洛心里总感觉痒痒的。 想到白露，藤洛就想起前几天墨乞儿说的事，就是丐儿们生理需求的事。 这两天看群丐们眉飞色舞，眼间嘴角都挂着怪异猥琐的表情，藤洛有心问问墨乞儿，那事到底解决没有？怎么解决的？ 可话到嘴边，藤洛还是觉得恶心，也就懒得问了。 见不到白露，藤洛心里像有个小爪子在挠啊挠。 白露见不到，青衫也见不到，她出门也没回来。 藤洛想起那天白露说的话，难道青衫真的喜欢自己？想想两人独处时，青衫的举动和说的话，隐约感觉青衫对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那自己喜欢青衫吗？ 当然！ 青衫美艳不可方物，哪个多情男子不钟情。 在白露点破青衫喜欢藤洛之前，藤洛有时的确暗暗把青衫当做幻想的对象，也曾留意青衫对自己的一言一行。只是，因为心里真爱着白露，藤洛总把对青衫的幻想，当作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悄悄埋在心底，怕被别人发现，更怕被白露发现。 前些天，白露抱怨不能占有藤洛全部，埋怨着要和青衫分享藤洛的爱。 藤洛初时感到有些紧张，就像偷糖果吃的孩子被家长发现一样的感觉。 可经过一些日子，白露虽还是偶尔流露出对青衫的醋意，但却并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因此疏远藤洛。 相反，经过这件事，还有知道了藤洛神仙身份后，白露对藤洛的爱，仿佛更加深了一层。 藤洛心里难免窃喜。好像偷糖果的孩子，被家长发现，被呵斥几句，不仅没有挨揍，家长又多给拿了一块糖果的感觉。 白露和青衫，就是藤洛的两块糖果。 白露这一块，藤洛已经含在嘴里了。青衫这一块，摆在面前，想让孩子抵御住诱惑，不伸手去拿，实在太残酷了！ 藤洛有时也想，自己这种想法，是否就是所谓“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是否太过龌龊、太过卑鄙？ 即使至贤至圣之人，也会为自己不恰当的行为找些借口。 藤洛的借口就是：美好的女子，自然人见人爱，自己暗地里欣赏青衫，不算过错。至于青衫喜欢自己，这由不得自己，当然也不是自己的错。 藤洛因此对白露感觉有些愧疚，但他还是找到办法让自己心里平衡，那就是加倍地呵护白露、尊重白露、爱白露。 天上地下，每个多情男子总有那么一种自信：自己的爱是浩瀚无边的，不会因为多爱几个女孩，而对一个女孩爱有所减少。 …… 这般胡思乱想，让藤洛心里时而矛盾，时而欣喜，但更多的是高兴。赢到两个最美丽女孩的芳心，那个男人能不兴奋？虽然说青衫喜欢自己这件事，还只是白露的直觉、藤洛的幻想，但藤洛也很兴奋。 兴奋归兴奋，藤洛还是有足够的抑制力。 不能整天这么胡思乱想，攒上的事不用多操心，那就该研究点正事了。 首要正事，当然是三尺砗磲。 青衫这次去府城，有一个目的就是进一步打探三尺砗磲的下落，有青衫出马，藤洛感觉得到三尺砗磲还是很有希望的。 另一件正事，自然是练功。 除了生病那几天，只要有空，藤洛都会打坐调息运气。 今天，攒上很安静，藤洛告诉没出门乞讨的丐三，自己要在屋里练功，任何人不许进三进院打搅。 丐三对当家洛哥敬如天神，立刻把三进院门关了，守在门口，对院里的藤洛喊道“洛哥您放心练功吧，我在这给你护法！”煞有介事的样子。 藤洛笑笑，有人把门，的确不错，那就不用在屋里练了。外面空气流动，阳光也好，练功效果比屋里好得多。 放平心态，调运呼吸，双脚分开，膝盖微微弯曲，双手缓慢提升，抬至身前与肩平，放松肩、肘，屏气凝神，双目直视，聚气于眼下承泣穴…… 今天，藤洛要修炼的是足阳明胃经。 前一段，先后打通了足少阴肾经和足太阳膀胱经，乾坤功已至第二层大成境界。 足阳明胃经和足太阴脾经是互为表里的一对，如果能打通其中一条，则可将乾坤功提升至第三层境界。 足阳明胃经，自目下承泣穴起，向下经四白、地仓穴，绕上头侧发际旁头维穴，通过躯干诸穴，下行至腿部，经犊鼻、足三里穴，至脚部第三趾一二关节之间的历兑穴终止，单侧共四十五处穴位。（注：历兑穴共有三处，足阳明经历兑穴是第三历兑穴） 第一次运功，内力运转极为流畅，藤洛暗喜，渐渐加强了内力。 更淳厚的内力沿足阳明胃经绵绵前涌，当内力行至膝盖附近犊鼻穴，即将通过下一个穴位足三里穴时，藤洛感觉到内力受到一丝阻滞。 也许，足三里就是打通足阳明胃经的关键所在，藤洛加倍小心，缓缓催动内力…… 突然，院门外传来说话声，是白露的声音！ 藤洛心神一分，内力仿佛突然失去控制，猛地冲向足三里穴！ “让我进去！”门外白露的身影虽不很高，但声音里，透着十分的气愤。 藤洛暗叫一声不好，足三里穴瞬间酸麻难耐…… 第131章究竟什么情况 院门被推开，白露闯了进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藤洛身子蜷缩在地上，手脚不停地颤抖，十分痛苦的样子！ “阿洛，你怎么了？！”白露飞奔过去。 “洛哥！”跟着白露进来的丐三喊道。 “啊……”藤洛牙关紧咬，勉强伸出一只手，摇了一下，不让白露碰自己。 “啊……”白露不敢碰藤洛，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泪珠唰唰滚落。“这可怎么办啊……” “吁……”藤洛长长吐了口气，“没事……” 颤抖止住，藤洛试着撑起身子。 “快喊大夫吧……”白露终于想到了关键问题。 丐三调头就往外跑。 “回来……”藤洛的声音不大，但中气还算充足，小心地坐好，头上的汗珠噼啪滚下。 白露赶紧掏出巾帕，轻轻为藤洛擦拭着汗水。 藤洛方才正在运内力冲击足阳明胃经的足三里穴，前次内力流转到此穴时，藤洛便有些异样感觉。 但依照之前冲击足少阴肾经和足太阳膀胱经的经验，每修炼一条经脉，都会遇到某个穴位发生阻滞的情况。藤洛以为，这一次，也不过和前两次一样。 按照以前的经验，藤洛小心的调运内力，希望能突破足三里穴的阻碍，顺利打通足阳明胃经。 然而，当他再次将内力调运到足三里穴之前的犊鼻穴时，他感觉这次阻滞产生的异样感觉十分强烈。 修炼最忌盲目冒进，藤洛知道这个道理。 阻滞太强，藤洛觉得应该是整条足阳明胃经的修炼尚未到火候，这次不行，下次再尝试吧。 藤洛正准备散力收功之时，白露在门外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藤洛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白露，听到她的声音，先是一喜；却又听出白露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藤洛心头又是一紧。 心头这一松一紧，注意力便散了，失去了对内力控制，内力如开闸洪水般冲向足三里！ 那种异样的感觉，让藤洛惊骇不已，他感觉胃部快速收缩，又快速膨胀，各种不适之感使得他手脚颤抖起来…… …… 藤洛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头上的汗水也渐渐消了。 “洛哥，你没事吧？”丐三问道。 “阿洛，是不是很疼啊？”藤洛不再颤抖了，白露的手、腿却吓得抖个不停。 疼？！ 藤洛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难道，这种异样的感觉就叫“疼”？！ 藤洛的额头再次渗出黄豆粒大的汗珠。他本是无痛感的啊！难道，无痛的能力消失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的其他修行是不是也都出现了问题？ 神仙下界到人间，不仅不能带法术，很多修行能力也被天庭暂时封印。比如飞升能力，只有在下界期满，封印才能解除，下界的神仙才能用飞升能力回归天庭。 藤洛不知该如何验证。 “是不是很疼啊，阿洛，得找大夫啊！”白露已经抖得无法站立，瘫坐在藤洛身边，扶着藤洛的胳膊哀求道。 “没事……露露，别慌，先不要……”藤洛不敢调运内力，先尝试着大口呼吸。 没有异样感觉。 “你使劲掐我一下。”藤洛把胳膊伸给白露。 “阿洛，你别吓我，别胡闹……”这种状况下，白露怎么舍得掐他。 “丐三！”藤洛很严肃地道，“掐我！” 丐三犹豫一下，轻轻掐了掐藤洛的胳膊。 “用力！” “用最大的力!” 藤洛催促着。 丐三终于使出吃奶的劲，狠狠掐拧着藤洛的胳膊。 “吁……”藤洛长长吐口气，还好！没有那种异样感觉，说明无痛能力还在！ 藤洛心神稍稍安定下来。 “你俩不要说话。”藤洛扶起白露，吩咐白露和丐三闪到一旁。 慢慢集聚少许内力于承泣穴，尝试调运内力运行于足阳明胃经。 藤洛最担心的，还是怕方才的意外造成经脉损伤，如果是那样，可就麻烦了。 白露和丐三不知藤洛在干什么，但看藤洛表情平静，姿势古怪，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十分担心地注视着藤洛。 藤洛将内力沿足阳明胃经各处穴位调运。 一切正常，而且感觉内力好像比之前更加顺畅。 又到了犊鼻穴，下面就是足三里穴。 藤洛提起万分精神，不敢丝毫分神…… 内力十分顺畅地通过了足三里穴，并顺利贯穿了整条经脉！ 丝毫没有异样感觉！ 藤洛心头一喜。 难道？ 难道这次意外，竟然促成足阳明胃经整条经脉的打通？！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意外之喜。 毕竟方才调运的内力太少，藤洛不敢确信。 藤洛收了功，脸上神情轻松了许多。 “洛、洛哥，您方才是……练功？”丐三问道。 “你方才不是说给我护法吗？”藤洛佯怒道。 “我……”丐三瞅瞅白露。 “不怨他，方才是我硬要进来的……”白露虽然不懂什么练功，但是也感觉定是自己方才冒失的叫喊惊扰了藤洛，白露感到十分愧疚。 “没事。”藤洛冲白露笑笑，又转头对丐三道：“你把门关上，我还要再练一次。” 丐三倒也机灵，出了三进院门，带上门，叉腰守在门口，很有一番“天王老子也甭想进去”的架势…… …… “我会不会影响你啊？”白露害怕打扰到藤洛，又担心藤洛一个人在这里出什么问题。 “露露，你到我后面去，我看不到你，就不会有影响。” 白露乖乖地躲到藤洛身后几步远。 藤洛调整好呼吸和身形，逐渐将内力聚集到承泣穴…… 内力越聚越强，藤洛开始用意念引导内力，向足阳明胃经诸穴灌注…… 四白、地仓……头维……犊鼻……足三里穴…… 饱满的内力，顺利通过足三里，未遇到任何阻碍！ 足阳明胃经竟然打通了！藤洛的乾坤功法晋至第三层境界！ 藤洛努力抑制住兴奋，缓缓散去内力。 方才的紧张一扫而空，代之的是无比的喜悦！ 藤洛转过身来，冲白露张开双臂…… 白露见到藤洛兴奋的样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突然，藤洛诡异地笑了一下，身子一弯，双手捂着肚子…… “啊……”白露惊呼…… 第132章火从欲中生 藤洛方才还满脸喜色，突然做痛苦状，白露大惊！ 冲上前去，扶住藤洛，声音颤抖地叫道：“阿洛，你怎么了……” “啊……肚子疼，扶我进屋……” 白露连忙将藤洛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 藤洛脸上闪过一丝坏笑，使劲贴着白露的身子，假装痛苦地慢慢走进自己的屋子。 “让我躺会儿……” 白露赶紧俯身将藤洛慢慢放倒。 藤洛的胳膊使劲抱住白露的肩膀，白露怕藤洛的痛苦加剧，不敢乱动，只得由着藤洛搂抱，将身子伏在藤洛的身子上…… “哎呦……” “疼得厉害不？我去找大夫……” “啊，不厉害，一会就能好，哎呦……。”藤洛不敢装得太严重，以免白露过分担心。 白露看不到藤洛的脸，哪里知道，藤洛一边坏笑着，一边假装痛苦地呻吟着。 “阿洛，你肚子痛，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啊，我给你揉揉……”白露被藤洛搂着无法动弹，只得轻声询问。 藤洛放开白露，白露坐在藤洛身侧，轻轻地揉着藤洛的肚子。 “哎呦……这边……哎呦……那边……” 藤洛强忍住笑，胡乱指挥着。 白露被藤洛指使得手忙脚乱，脸上泪珠掉个不停。 “露露，哭啥么，你一揉，就好多了。”藤洛怕白露伤心，假装很有效果的样子。 “恩恩，我多给你揉会儿……” “隔着衣服，有点凉。”藤洛得寸进尺。 白露赶紧掀开藤洛的衣襟，轻轻揉着。“这样是不是暖和一些？” “恩恩，暖和了舒服。” 白露见有效果，揉得越发仔细了。 藤洛尽情地享受着，心里美翻了天。 “你可吓死我了……” “不要紧的，露露大夫是神医呢，手到病除！” “好了？不疼了？”白露的动作慢了下来。 “哎呦……”藤洛赶紧呻吟起来。 “又疼了？”白露又紧张起来。 白露按揉，撩得藤洛心痒难耐，口干舌燥。 “啊……好多了，就是……往下一点……” “这里？”白露的小手往下挪了半寸。 “再往下点……” 白露犹豫一下，看了一眼藤洛，藤洛赶紧呲牙咧嘴。 白露又把手向下移了两分。 藤洛知道，再想让白露的手往下挪，白露肯定不会答应了。身心俱痒的藤洛一把抓住白露的小手，强行将白露的手向下拉去…… “啊……” 白露的手碰到了禁区，藤洛身体的反应让白露醒悟过来。 白露猛地抽回手，脸红得几欲燃烧起来。 藤洛一把将白露抱住，嘴向白露的小嘴探去…… “不行！”白露一声娇吼，使劲推开藤洛。 藤洛不敢用强，满脸委屈、满脸可怜、满脸期待地看着白露。 “你是不是装的？！”白露双手叉腰，美目怒瞪，质问藤洛。 “我想么……”藤洛诡计败露，只得大打委屈可怜牌。 藤洛委屈可怜的样子，让白露的心软了。 “阿洛，不行……”白露的声音软了下来，眼里也充满温情，“真的不行，不许胡闹……” 藤洛还是不想放弃。“露露，我真的想……” 白露的心被藤洛的磨软了，伸手要抚摸藤洛的脸…… 突然，白露又跳了起来。 “你无耻！”白露跺着小脚吼道，“被你闹得，我差点忘了正事！” “啊？！”藤洛见白露真的怒了，也没了心情，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就无耻了？”今天的举动，虽然有些过分，但两人在一起时，常有亲昵举动，怎么就无耻了呢？ “你、你、你……”白露指着藤洛的鼻子，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 “露露，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白露憋得满脸通红，终于憋出一句：“你老实说，这几天，你是不是找了那种女人？” “女人？哪种女人？”藤洛挠挠太阳穴，“啥是哪种女人？” “就是……”白露咬着嘴唇，仿佛难以启齿，却又十分着急。 “哦！你是不是说烟花柳巷里的女人啊？” “就是！我一说你就明白了，你一定找了！”白露真是气急败坏了。 藤洛不敢玩笑，赶紧起身，伸手来抱白露。 “你脏！别碰我！” 藤洛明白，白露说的脏，绝不是嫌弃自己衣服脏，她一定以为自己去寻花问柳了，所以才不让自己碰。 “露露，你看着我，我发誓，真的没有！”藤洛盯着白露的眼睛，十分正经地说道。 “没有？”白露看藤洛不像撒谎，可是还是不敢完全相信藤洛。 “我真的没有！”藤洛皱起眉头，白露为何会突然跑来质问自己这个问题。“到底怎么回事吗，露露你慢慢说。” “这、这、这怎么说得出口啊，你不嫌臊，我还嫌羞呢……”白露十分为难。 藤洛一再追问，白露羞于那些不雅的词汇从自己嘴里说出，拐来绕去，费了好大劲，才说清事情原委。 原来，白露听街上百姓们传言，说这几天，攒上的乞丐，竟然三五成群的去嫖妓。 起初，白露不相信，但架不住听得多了，便半信半疑起来。 白露有心打听详情，但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去问这些事。 问没法问，可这种事不会是空穴来风。白露忍不住胡思乱想，到最后，就怀疑这事一定是藤洛指使的。 既然认定是藤洛指使的，自然就怀疑藤洛也参与了。联想着这些日子，藤洛和自己相处时，总是猴急的样子，白露便确信了，藤洛一定是憋不住了，才去那种龌龊的地方寻快活！ 白露急了，便找上门来质问藤洛。 藤洛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突然骂了一句：“妈的，小七办得好事！” 藤洛明白了。前几天墨乞儿说该让乞丐们泄泄欲火，藤洛懒得插手这事，就让墨乞儿去办。 藤洛嫌这事恶心，始终没过问，一定是墨乞儿把这事搞砸了！ 想起这事，藤洛恨得牙痒。可是，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哄好白露。 各种劝、各种哄、各种发誓，白露终于相信藤洛没参与了。 哄好了，藤洛忍不住又对白露毛手毛脚一番。 白露却只让藤洛抱抱、亲亲，藤洛想再进一步，白露果断拒绝。 藤洛再次使出委屈可怜无赖大法。“你总不许，我该……” 白露立刻打断藤洛，严肃地警告道：“不许就是不许！而且，你要是胆敢那样……”有些词，白露说不出口，只能狠狠地道：“看我还会理你不？” “哪样啊？”藤洛一计不成，又祭出天真无知装傻大法。 “坏死了！”白露伸手打向藤洛，却被藤洛一把抱住…… 第133章那事也敢组团 藤洛送白露出去时，正碰上往回走的墨乞儿。 “呦，嫂子来了。”自从中秋拜了祖师和当家大哥后，墨乞儿见到白露，再也不敢玩笑着喊“豆腐露”了，每次都喊嫂子，只是脸上仍就一付贫嘴搞坏的表情。 墨乞儿总喊嫂子，慢慢的，白露也就默认了。 可今天，白露一见到墨乞儿，立刻露出鄙夷厌恶的神情。墨乞儿往白露跟前一凑，白露立刻如避蛇蝎般跳到一旁。 墨乞儿不明白白露为何突然这样，挠挠脑袋，尴尬地从藤洛笑笑，希望能从藤洛这里找到答案。 “你先进去，我一会找你有事。”藤洛也是一付严峻的表情。藤洛心里明白，白露一定是因嫖妓的事，才对墨乞儿的态度有了突然的变化。 藤洛方才和白露解释这件事，说得比较简单，目的只有一个撇清自己。至于其他乞丐嫖妓的事，藤洛不敢否认，说自己不知情，把责任全推到墨乞儿和孙二身上。 虽然这样有些不厚道，但为免白露怀疑，藤洛也只得如此。 墨乞儿遭到自己以前梦中情人的鄙视，感觉甚是委屈，悻悻走了。 藤洛知道这样对墨乞儿不大公平，但也只能在心里说句：兄弟，委屈你了。 送走白露，藤洛回来找墨乞儿问究竟。 墨乞儿却说，这事是孙二一手操办的，具体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 藤洛再三逼问，墨乞儿急得脸红脖子粗，只是不停辩解自己没参与。 没参与也不行！ 坊间有了传闻，藤洛不能不重视起来。身为乞丐，果腹御寒都要靠乞食丐财，如果真像传闻所说，乞丐们拿着百姓施舍的钱，堂而皇之地去嫖妓，那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藤洛急了，墨乞儿也有千般委屈。虽然最初的主意是自己出的，但墨乞儿话里话外也不忘指责藤洛，这是经过洛哥你首肯的。 这事藤洛的确点了头，他也感觉有些心虚，但藤洛有当家大哥头衔，蛮横地冲墨乞儿吼两嗓子，墨乞儿也只好忍气吞声。 具体情况，找参与的家伙问问就清楚了。藤洛难以启齿问这类问题，逼着墨乞儿去。 情况终于弄清楚了。 墨乞儿对这事也没经验，便把这事交给孙二去办。孙二倒真有门路，不知打哪找到个年老色衰，再无人光顾的老妓，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钱嘛，给得不多，事嘛，也不可能讲什么情调，什么体贴什么温存都免了，甚至连话都不用搭，乞丐们买菜一样排起队，褪去裤子就上，提了裤子就走。 至于传闻吗，没有不透风的墙。那老妓自己不讲，但她的同行却大肆传播，一来二去，弄得满城风雨。 藤洛有些懵了。 在他心中，这事和爱是不可能分开的，一点感情没有，就像点卯报到一样，有意义吗？ 这帮丐儿能接受，藤洛接受不了。没感情也就罢了，竟然还组着团、排着队去？！ 这又不是领赈济粥喝！ 墨乞儿不同意，他觉得，这就是一种“赈灾”。 要说，孙二这事办得倒也没出格，只是刚刚整肃过家法行规，城里百姓刚刚对攒上乞丐转变了态度，如今传出这事，乞丐们在百姓心中的印象，难免要再降低许多。 可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也怨不得，藤洛只得装腔作势冲墨乞儿吼上几句，不许再做。 墨乞儿了解藤洛，也不在意藤洛的吼骂，等藤洛发完脾气，墨乞儿嬉皮笑脸凑上来道：“洛哥，事呢，的确没办利索，但效果还是不错啊。兄弟们私底下可都念着洛哥你的好，在街上也规矩了一些，最关键的是，钱花得还真是少！” 墨乞儿负责管理攒上的钱物，对花钱的事比较在意。 藤洛哭笑不得，他想不通，面对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这帮家伙怎么能提起兴致。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墨乞儿低声嘟囔一句。 “你说什么？”藤洛一瞪眼，他知道墨乞儿是在说自己，自己有白露这样的美女陪着，当然对别的女人提不起兴趣。 “啊，我没说啥啊，我就是说，老了丑了能咋？摸着黑还不都一样……”墨乞儿突然猥琐地笑了，低声道：“当年，老江不就……” “闭嘴！”藤洛大吼一声。 墨乞儿哆嗦得差点瘫在地上，藤洛头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今后，不许再提此事！”藤洛知道墨乞儿又要拿江九天的船舱艳遇说事，看墨乞儿惊恐的样子，藤洛觉得自己也有些太过严厉，语气缓和下来，“咱们现在是一家兄弟，江九天又是掌典长老，私下，咱可以称兄道弟，当着别的兄弟，你还是要敬重他。那事，是他心里的坎，不要再提了，让他慢慢淡忘掉吧。” 墨乞儿吐了吐舌头。 …… 群丐组团去嫖妓的事，有利有弊。 这帮家伙发泄过后，有了点人的模样。虽然猥琐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但起码暂时不会再在大街上，做那种下流恶心的事了。 弊端也很明显，坊间的传闻，让百姓愈发觉得乞丐们龌龊肮脏。不过，乞丐本就是这个德行，百姓再往坏了想，还能怎么着？ 想让百姓们转变对乞丐的印象，很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但，再难，也要转变。 转变的关键，还是乞丐自身。 只有转变生活方式，乞丐们才能慢慢走上正常人生活的轨道。 藤洛知道这非常非常难，但再难，也动摇不了藤洛的决心。 …… 找了个合适的时间，藤洛召集群丐，重申了家法行规。这群家伙，虽然对家法行规熟记于心，但还是需要经常敲打。 对集体嫖妓的事，藤洛没有追究，但也借机让江九天在家法中，加上对犯“淫戒”的惩处条目，让群丐有所顾忌。 开完大会，藤洛又喊来江九天墨乞儿阿睿等人，商量如何转变乞丐们生活方式的问题。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落到两样东西上：粮和钱。 所谓“吃喝拉撒睡”，吃排在第一位。 攒上近二十号人，乞丐们饭量又都很大，吃饭就是个大问题。解决了吃，才能保证不被饿死。 光吃饱肚子还不够，乞丐们现在靠乞讨，也能吃饱肚子。 吃饱肚子不等于有尊严，有了尊严，才能让乞丐们逐渐步入正常人的生活轨道。 而这免不了要用到钱。 “难道让兄弟们去种地？”阿睿想不出别的主意。 种田，不是个好办法。 天保王朝，受上天庇护，常年风调雨顺，粮食蔬菜产量很高。正因如此，粮食蔬菜的价格都很低。 况且，现在已经进入深秋，不能播种了。 江九天三人没有主意，但藤洛却已有所打算…… 第134章挣了钱数着玩 藤洛的想法挖掘野菜。 藤洛在深林中修行千年，对各种植物特性都有所了解。 通天县附近小山环绕，山间生有很多野菜。 那次，青衫胳膊脱臼，藤洛为她采摘的马齿笕就是野菜的一种。 除了马齿笕，山地上还生有很多种野菜，常见且口感好的包括荠菜、蕨菜、椿菜、水芹菜等。 由于蔬菜产量高供应足，而山地湿滑，采摘野菜有一定危险，百姓们很少食用也很少采摘野菜。 野菜生长期大多比较短，又不需要日常打理，只需去山地采来即可。 采摘野菜，总比耕种轻松得多。百姓们怕危险，不愿意去采摘，但对于丐儿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野菜，既可以自己吃，又可以拿到集市上去贩卖，没有什么成本，只要保持低廉的价格，会有百姓买去尝鲜的。 而且，有的野菜，比如莼菜，自古就被视为珍贵的蔬菜，完全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 采摘贩卖野菜，虽然不能挣太多的钱，但毕竟是让乞丐们走向自食其力的一步。 江九天几人都表示赞同。 有了主意，立刻行动。 先分出几个兄弟，采摘一些野菜拿到集市上试着卖。这件事就由三袋搭子烂眼老林负责，其余兄弟，继续像以前一样乞食丐财。 …… 初次采摘，藤洛亲自带队。 山上野菜很多，藤洛让兄弟们只挑那些味道口感好的野菜。 “洛哥，这个婆婆丁也很好吃咧。”烂眼老林对野菜也很熟悉，指着一种野菜说道：“这个也采些吧。” 藤洛见了，笑了笑，摆摆手。“这个婆婆丁就别采了。” 烂眼老林虽不懂藤洛的心思，但还是很听话，带着兄弟们采摘那些藤洛指定的野菜荠菜、蕨菜、水芹、椿菜，还有比较少见的莼菜。 兄弟们忙碌着，藤洛蹲下来，看着烂眼老林说的婆婆丁。 “兄弟啊，我这可是救了你一命啊。”藤洛对着婆婆丁笑着说道。婆婆丁，就是蒲公英。藤洛在天庭的死党小蒲的前世就是蒲公英，藤洛怎么舍得拔了小蒲的根。 野菜很多，有时，一场雨后，就能冒出一大片。 乞丐们很快就采满几大篮子。 收获颇丰，乞丐们都很高兴，只等着明早上集市上卖了好价钱，挣大把的钱，回到攒上数钱玩。 当然，乞丐们还有另一个心思：挣了钱，又能组团去干那事了！ …… 第二天清早，藤洛兴冲冲带着几个兄弟去赶早集。 摆上了摊，让嗓子清亮的兄弟吆喝了几嗓子，还真吸引来不少赶集的百姓。 百姓们见到乞丐们做生意，无不好奇。乞丐，不好好乞食丐财，竟然吆喝着卖些奇形怪状的野菜，这是要闹哪样？这不是不务正业么！ 天保王朝，物产富足，百姓们几乎没人吃野菜。要追溯吃野菜的历史，恐怕要回到五百年前。五百年前，还是李姓王朝，最后一任皇帝李昏虐王无道，天灾人祸不断，民不聊生，那时的百姓才挖野菜添肚子。 乞丐们见很多百姓围拢过来，更加卖力地吆喝起来。 可是，任凭他们喊破喉咙，百姓都只抄着手看热闹，没人掏钱来买。 群丐颇感沮丧，看来，这买卖难以开门红了…… “给我来一把。” 终于要开张了，藤洛大喜。 抬头看，竟然是白露！ “我买回去，做豆腐卤子。”白露很认真地挑了些野菜，也不问价钱，扔下一堆铜子。 藤洛颇感惭愧，好不容易开张了，还是份友情生意…… 不过，白露带头购买，还是有示范效应的。几个围观的姑娘问了价格，感觉很便宜，各自买了一小把。 姑娘们买野菜，却只让藤洛给他们挑拣野菜，而且付钱也只付给藤洛。 藤洛看几个姑娘面熟。上次大闹县衙公堂后，他自己单独外出乞食，遭人围观，一些姑娘还把他这个帅哥视为偶像。今天买野菜的，就是上次围观他的那群姑娘。 人家买野菜不是目的，和帅哥亲密接触才是目的。 唉，又是几单友情生意。 也偶尔有百姓买上一小把，不过看他们的神情，藤洛也能猜出，人家还是因为心善，看乞丐们可怜，才出钱买的。 今儿不是赶集的正日子，集市早早就散了。 野菜没卖出去多少，收入屈指可数，乞丐们做生意，可谓出师不利。 赶集的群丐情绪颇为低落。 收拾好东西，藤洛一抬头，见白露笑盈盈地站在一旁。 “你还没走啊？”藤洛有些挫败感，见到白露，情绪也提不起来。 “我在向洛哥学习做买卖啊。”白露明显是在打趣儿。 群丐见到白露，虽仍难免流几道口水，但他们都知道这是洛哥的女人，不敢造次，只是吞下艳羡的口水，知趣地打个招呼，先回攒上了。 群丐走了，藤洛撇下嘴角，十分委屈地看着白露。“你不安慰我，还笑话我。” “阿洛，你能带着他们走正道，我真的很开心。”白露说得很真诚。 藤洛心里很感动，心里又泛起痒痒的感觉。瞅瞅四周，低声道：“我想去你家厨房。” “去什么去！”白露小嘴一撅，“去了你就不老实！”白露的埋怨中，也透着柔情。“今儿哪都不去，就在这说话。” 不能去白露家，就意味着无法动手动脚，藤洛颇感失望。但白露今天的表现，还是很让藤洛惊讶。以前，白露总是很小心，避免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和自己见面，今天怎么了？ “今天啊，我得和洛哥你学学生意经啊！”白露笑道。 藤洛眼睛一亮。 对啊！白露家卖豆腐，在通天县城，白家的豆腐可算得上是豆腐业界的翘楚！ 生意都是相通的，白露豆腐卖得好，除了有好的做豆腐手艺外，也必然通晓生意经啊！ 白露说向自己学生意经是玩笑，要开导自己才是真的！ 藤洛认认真真向白露鞠了一躬，口称：白老板在上，学徒这厢有礼了！ 白露被藤洛逗得咯咯直笑。 两人就在附近找了地儿坐下，白露仔细地给藤洛讲起了生意经…… 第135章小生意大学问 “我做的是小生意，但我觉得，大生意也好，小生意也罢，道理是相通的。” 白露说得很认真，藤洛听得很仔细。 “那些钱庄、贩运生意我不懂，我只会走街串巷卖我的豆腐，做这种生意，无外乎几点：良心、手艺和叫卖。” 自认识白露，直到两人相好，藤洛还是头一次和白露如此认真交流有关生意的话题。 按白露的说法，良心决定生意的寿命。有良心的买卖，才会延续下去，最终成为老字号，金字招牌。 藤洛十分赞同。 “给野菜定的低价，就说明了你们有良心。”白露肯定了藤洛他们的做法。 野菜易采摘，价格定高了，无非会有两个结果：一是卖不出去，二是能卖出去，挣大把的钱。但生意好，利润高，势必引来别人的关注，也必然会导致其他人参与到这项买卖中。 白露关于良心的解读，让藤洛多少建立起一点信心。 至于手艺，藤洛不懂了。 白露家做豆腐，当然需要手艺。乞丐们采摘野菜，和手艺有什么关系啊？ “有！”白露十分肯定。 手艺最终反映在贩卖物品的质地上。 白露家做豆腐，传承了几代，口感味道自不必说，已经得到全城百姓的认可。但如果是把昨天做的豆腐拿到今天来卖，那还会有人买吗？ 藤洛聪颖异常，立刻明白了白露的意思。 对啊！ 野菜不需要耕种，采摘也没有什么技巧，貌似和手艺沾不上边。但，采摘的时间就是一门手艺啊！ 不同的季节，野菜的口感、味道不同，野菜大多有一定药性，季节不同，药性也会变化。 选择时令野菜，就是这门买卖的“手艺”啊！ 见心爱的人领悟如此之快，白露十分开心。如果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藤洛一定会受到“奖赏”的。 “还有一点。”白露肯定了藤洛后，补充道：“你们今天卖的野菜，已经有些蔫了，必是昨天采摘的。” “对对！”藤洛挠挠太阳穴，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野菜和蔬菜一样，最讲究新鲜，存放了一晚的野菜，其间的水分多有流失，因此发蔫，既影响卖相，又影响口感味道。 “以后，我们起早去采，然后直接拿到集市上卖！” 山地虽不算很远，但也要走上好一会，要采摘新鲜野菜，势必起大早。白露想着，脸上不禁透出怜惜之色。“阿洛，让他们去采吧，你去，我心疼。” 藤洛心里一阵冲动，差点伸手把白露搂进怀里。“兄弟们喊我一声‘洛哥’，我不能袖着手看兄弟们辛苦啊。” 白露很理解地点点头。“山上湿滑，你要小心啊。” 山地湿滑，的确有危险。但有风险，也意味着有更大的价值。藤洛对做好这门生意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 同时，藤洛也越发感觉到，做生意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有了良心和手艺，还要学会吆喝。” 白露说得很认真，藤洛却坏坏地笑了。 “你笑什么？又没个正经。” “我笑啊……”藤洛清清嗓子，学着白露的声音，轻声喊了一声“豆腐……” 白露使劲瞪着藤洛。“我吆喝得那么难听么？” “我家露露吆喝好听着呢，我刚来这里时，就是被你那一声吆喝勾了魂呢！” “哼！一声吆喝你就丢了魂，你见到每个姑娘就丢一次魂吧？”白露佯怒道。 “我的魂已经属于你了。”藤洛认真地说道。 “哼！”白露略带哀怨地看了藤洛一眼，“还有一半不是我的呢……” 藤洛知道，白露这是又想起青衫了。 赶紧想办法岔开话题，继续探讨生意经。 “露露，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人家走街串巷叫卖的，都有特色的吆喝，为什么你只是简单地喊豆腐二字呢？” 白露笑了。“卖豆腐的，原本是不吆喝的，而是敲木头梆子的。” 据说啊，很早很早以前，有个出家的和尚得罪了卖豆腐的，卖豆腐便用木头做了个和尚帽子样的梆子，每天敲打解气。从此，就留下这么一个习俗。 “哦？”藤洛觉得好玩，“那你为啥不敲梆子？” “我么……”白露瞧着藤洛，“和尚又没得罪本姑娘，我为啥要敲？不过啊，也许有一天，我会做个乞丐样的梆子，每天敲打，嘿嘿，就这么定了！” “对对！”藤洛很支持白露的想法，“就做个小七形状的梆子，每天敲打他！” “才不！要做就做成那个叫什么‘洛哥’的模样。” 两人嬉笑了一会，又回归到生意经正题。 吆喝，很容易理解，所谓好酒还怕巷子深呢。 不过，白露所说的吆喝，并不是指单纯的叫卖。 “咱这儿的乡亲，多少年都不吃一回野菜，也不知道野菜有什么好，你得想办法让大家知道啊。” 藤洛点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野菜的好处，藤洛知道，但总不能把人抓到一起，像教书先生似地给人家讲啊。 这个问题，需要好好研究。 “还有啊，你们卖野菜，也要分日子。要弄清楚哪天有集市，哪天是小集，哪天是大集。” “还有这么多说道啊。”藤洛挠挠太阳穴。 白露告诉藤洛，像今天，就不是赶集的日子，出来买卖东西的百姓少，买卖的时间也短。 各村各镇每个城，都有固定的赶集日子。 通天县，规定是逢“三六九”为集市。而每月初三、十六两日，又是通天县的大集。到这两天，不仅通天县的百姓都会来逛集市，就连周围村子，甚至附近其他县城的百姓，都会来赶集，那才热闹。 人多，生意自然好。 藤洛把白露说的生意经认真记在心里。现在，他对做好野菜生意，充满了信心。 “给你讲了这么多，你该怎么谢我？”白露歪着头问道。 藤洛拍拍胸脯：“听白老板一些话，胜卖十年菜啊！今后，白老板来小摊上买野菜，一律九折！” “哼！小气！”白露撅起小嘴。 “还有别的呢，白老板买了野菜，还会得到洛哥亲吻一个呦！”藤洛晃着脑袋，对自己买一赠一的大优惠很是满意…… 第136章广告很重要 从白露处讨得生意经，藤洛立刻行动起来。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价格，依旧坚持薄利多销的原则。 品质，保证现摘现卖，当天卖不出去的，拿回攒上，煮了乞丐们自己吃。要保证在集市上售卖的每株野菜，都挂着清晨的露珠！ 麻烦一些的，就是吆喝了。 不过，这也不算事，攒上有大才子江九天啊！ 江九天一听要给莼菜、水芹编曲，十分傲慢地一撇嘴：“还用编么？诗经鲁颂泮水篇中就有。” 说罢，江九天吟咏道： “思乐泮水，薄采其芹，鲁侯戾止，言观其旗。 其旗，鸾声哕哕，无小无大，从公于迈。 思乐泮水，薄采其藻，鲁侯戾止，其马。 其马，其音昭昭，载色载笑，匪怒伊教。 思乐泮水，薄采其茆，鲁侯戾止，在泮饮酒。 既饮旨酒，永锡难老，顺彼长道，屈此群丑……” 藤洛墨乞儿烂眼老林呆呆地看着摇头晃脑的江九天。 “瞅啥？听不懂吧？”江九天除了好色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爱好，那就是当他说出“之乎者也”，别人听懵了时，他总会享受到莫大的快乐！ “‘思乐泮水，薄采其芹’中的‘芹’，说的就是这水芹。‘思乐泮水，薄采其茆’中的‘茆’，就是莼菜。” 藤洛等人木然地点点头。 自鸣得意的“江教授”继续说道：“莼菜，古来野菜中之上品，上品精菜，配经中妙曲，相得益彰，妙不可言，妙！妙！妙哉！” 烂眼老林是藤洛指派负责采摘和售卖野菜的头，听了江九天的话，烂眼老林眨巴眨巴抹了红眼线样的烂眼，问道：“掌典长老，您要我们唱着这曲去卖野菜？” 江九天瞪着眼睛使劲点点头。 “你可拉倒吧！”墨乞儿一把将烂眼老林拽到一旁，指着江九天道：“我说老……掌典，”墨乞儿总算没忘藤洛的叮嘱，没喊老江，喊了江九天的“官衔”，“我算知道你以前做生意为啥赔个底掉！你以为做生意吆喝叫卖是你们文人吟诗作赋啊？唱这曲？不怕把买主牙酸掉吗？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藤洛笑了。 江九天还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把兄弟们都喊来！” 藤洛把在家的乞丐都招了过来，让大家开动脑筋，想些通俗易懂的词，编成好玩的小曲，唱出野菜的功效，把野菜的新鲜、便宜都唱出来。百姓们大多没吃过野菜，最好再把野菜的做法也唱出来。 乞丐们虽然没啥文化，但常年在街上乞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擅长的就是唱曲。 洛哥有命令，群丐立刻开动脑筋。 霎时间，整个院子里，到处是紧锁眉头的乞丐，或拳拄额头做沉思状，或一步三摇，做吟咏状…… 总之，若有陌生人看到这场景，绝对不会认为这里是乞丐的窝，一定以为这里是考进士的会试春闱！ “洛哥！”丐三兴奋地跳了起来，“我编了一曲，好着咧！”丐三兴高采烈地首先交了“考卷”。 藤洛很高兴。“唱来听听！” “咳咳……”丐三清清嗓子，唱道： “咱家野菜实在好， 滋阴壮阳床上一宝， 嚼吧嚼吧咽下去， 保您金枪永不倒！” “好诶！”几个丐儿叫好连连。 乞儿小结巴挑着大拇指赞道：“真、真、真好！尤、尤、尤其是、是、是最、最、最后的金、金、啊金枪不倒、倒……啊就、就、就唱得……啊好！” “好什么好？！”藤洛气得直乐，“咱的野菜能壮阳吗？” “啊、啊……不、不能吧……” 丐三辩道：“洛哥，管它能不能壮阳，这样叫卖，买主才会买啊！” “那也不能骗人！咱可不是那些走江湖卖假药的。”藤洛牢记着白露生意经中的“良心”一条。 “小三，你这曲啊，意思不错，只是不仅夸大，而且虚假，咱乞丐做买卖，要本本份份。”藤洛借机给大家讲了一通生意经，既是生意经，又可以说是做人的道理。 顺着藤洛纠正的思路，群丐这次有了比较正确的目标。先研究各种野菜的功效，再交流各种野菜的作法。 很快，几种叫卖野菜的小曲出炉了。 藤洛让江九天把这些小曲修改整理一下，再叫负责卖野菜的兄弟们记熟。 …… 九月初三，通天县城大集。 天还未亮，十里八村的百姓便背背肩扛着各种货物，从四面八方涌来通天县赶集。 按白露的指点，藤洛昨天就派乞儿占据了集市中一处好位置，乞丐们支起小摊，摆上半夜采摘的各种时令野菜。 天微微亮了，几名差役拥着市令官来到集市中央的台子上。大集，赶集的百姓多，买卖的物品更是五花八门，很多东西没有固定的价格。市令官既是集市管理者，同时还要为特殊商品论质定价，只有这种大集，市令官才会出马。 一阵铜锣声，提醒大家，通天县大集开集了！ 买卖人扯开清亮的嗓子开始了吆喝。 打把势卖艺的，也纷纷操起家伙，边喊边练，吸引观众。 赶集的百姓大多是一家几口一起出马，有的忙着贩卖自己带来的货物，有的挨个摊位逛着，寻找着家里需要的物件。 乞丐们的摊位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 通天县城附近的百姓，大多知道这里的乞丐们开始走正道、做买卖，但离县城远的百姓并不清楚，见一群乞丐也摆了摊子，都觉得十分好奇，逐渐围拢过来看热闹。 藤洛吩咐一声，丐三扯开嗓子，唱起了开场曲： “哎，大爷大娘您别忙 听小的给您唱上一唱 咱家野菜真叫棒 片片是宝不寻常……” …… 唱词浅白，围观的百姓都明白了。 “啊！这群乞儿竟然卖野菜？” “野菜有什么好啊？谁吃啊？” “嘿嘿，管它能不能吃，这曲唱得还真不赖啊！”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 丐三唱吧，烂眼老林立刻接着唱了起来： “莼菜好吃难采摘 清热去火美味食材 披星戴月山上找 买回家去祛病灾……” …… 一曲唱吧，又一曲响起： “水芹益气治痄腮 生拌热炒嘎嘣脆哎 我替大叔（大妈、大哥、大姐）采下山 一个铜子不破财……” …… 接着介绍的是蕨菜： “蕨菜甘凉润肠道 化痰下气还能利尿 一个铜子买一碗 全家吃了睡大觉……” …… 然后是叫卖荠菜： “荠菜又叫小鸡草 开胃提神味道真好 做碗蛋花荠菜汤 一个铜子全家饱……” …… “这么好啊？” “这么便宜啊？！” “要不，买点回去尝尝？” 围观的百姓纷纷递上铜子…… 第137章尊严和地盘 九月初三的大集，乞丐们采摘的野菜售卖一空！ 虽然挣得钱不多，一会就能数完，但烂眼老林等几个负责卖菜的兄弟，回到攒上后，还是一遍遍地数着。 藤洛明白，他们不是“数钱玩”，他们是在享受自食其力的喜悦！ 初四初五没有集市，但藤洛还是让兄弟采了少量野菜，摆在城外售卖。 生意自然不比初三大集，但中午一过，采的野菜也都卖光了。 初六是普通集日，烂眼老林几个人起得早些，采摘了野菜，拿到集市上贩卖。 集市还没散，烂眼老林几个人就兴高采烈地回到攒上。 “全卖光了！” 几个兄弟还没进院，就大声嚷嚷道。 烂眼老林尤其兴奋。“洛哥，您猜怎么着？” 藤洛哪里猜的出来。前几天，生意也都不错，但烂眼老林从来没这么兴奋过。这几个家伙不会是看野菜畅销，借机涨价了吧？ 那可违背的生意经里的“良心”了！ “洛哥，小厨家您知道不咧？” 藤洛点点头，“小厨家”是城里一家小饭馆，物美价廉，生意不错，店虽小，却是乞丐们心目中的“大酒楼”。 “小厨家的掌柜今天找我订野菜了！” “哦？”这可是大好事，这说明野菜得到认可了！ 烂眼老林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红红的烂眼边都看不到了。“洛哥，你猜那掌柜怎么喊我？” 藤洛摇摇头，从他来到攒上，就听兄弟们喊他“烂眼老林”或者“烂眼”，藤洛不会这么喊他，只称呼一声“老林”。 “掌柜的喊我‘林老哥’！”老林眼中竟然有泪珠滚了下来。 老林激动，藤洛更加激动。 他明白，乞丐们自食其力，不仅挣到了钱，还收获了做人的尊严！ “喊得好，喊得好！”藤洛激动地抓住老林的手，“林老哥……” 老林的手抖着，嘴角抖着，浑身上下都在抖着。 “噗通”，老林跪倒在藤洛脚下，“洛哥……” 多少年来，老林从没被人尊重过，如今，这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客套称呼，让他重拾尊严，重新找回活在世上的意义！ 藤洛赶紧搀起老林，大声冲院里的兄弟们喊道：“兄弟们，我们付出了汗水，得到百姓的尊重。百姓们尊重我们，我们自己更要尊重自己！从今以后，家里兄弟之间，再不许喊那些侮辱他人的称呼，均以兄、弟相称！” 接到了第一笔“订单”，老林等负责采摘售卖野菜的兄弟兴奋异常，叽叽喳喳地商量着明天早起给小厨家采摘野菜的事。 …… 攒上的事越来越多。 藤洛的想法是，想要让乞丐们逐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除了自食其力，赢得百姓尊重之外，还要把日子过得像点样。 攒儿是乞丐的家，家就要有个家的样子。 攒儿的原是李氏祠堂，年代久了，无人经管，围墙、屋顶、门窗都有些破损。 藤洛正带着孙二和几个兄弟，四处检查，准备一步步地把破损的地方修补好。 要到冬天了，修缮好，才能有家的温暖。 “洛、洛、洛哥……不、不、不好……啊了……”丐儿小结巴跟头把式地跑了回来。 “怎么了？别急，慢慢说。”藤洛皱起眉头。 “有、有、有人来抢、抢、啊就抢咱地盘！” “抢地盘？” 小结巴结结巴巴说了半天，藤洛才大致听明白，有几个不知道哪来的乞丐，在通天县城里乞讨。 “奶奶地！找死啊这是！咱洛哥的地盘也敢抢？！”孙二撸胳膊挽袖子叫骂道。他知道藤洛的本事，有洛哥撑腰，孙二准备享受一下教训别人的乐趣。 藤洛并没着急，仔细问清楚对方有几个人，在城里都干了些什么。 “洛哥，走吧，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不知道洛哥的厉害！”群丐纷纷抄起棍棒板砖。 “干什么？都放下。”藤洛扫视群丐一遍，平静地说了一句。 群丐犹豫着互相瞅瞅，悄悄把家伙放了回去。 藤洛摸摸小结巴的脑袋瓜，问道：“你大名叫什么？” 丐三最快，替小结巴答道：“他姓白，叫白墨水。他爹妈原指望他学一肚子墨水，考个举人秀才啥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结巴棵子。” “哈哈哈……”群丐一通乐。 “丐三！” 藤洛一声吼，丐三吓得一哆嗦。 “我方才说什么了？”藤洛直视着丐三。 藤洛刚说完以后兄弟之间不许互相取笑，尤其不得以身体残疾为话头。 丐三不敢看藤洛的双眼，吓得直哆嗦。“洛、洛哥，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再犯，上家法！” 群丐噤若寒蝉。 “以后大家都要喊他墨水，听见没有？” 群丐赶紧答应。 “墨水，记住，以后谁再喊你‘小结巴’，都不许应声，有人再敢喊，你就告诉我。” 墨水使劲点了点头。 “阿睿，”藤洛喊来阿睿，“你和墨水去一趟，看看那几个乞儿是什么来路，记得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动手。” 阿睿答应一声，跟着墨水走了。 藤洛吩咐孙二，继续带人查看房屋破损，尽量想办法先搭起几个床铺。 冬天快到了，通天县东平府的冬天虽然不像北方那样寒冷，但乞丐们睡在地上的草铺，仍难免受风着凉。 孙二他们去忙了，藤洛一个来到充当议事厅的二进院享堂，在正对大门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藤洛在思考那几个外来乞丐的事。 乞丐们的地域观念都很强，能有一块稳定的乞讨地点，就是继续生存下去的保障。从这种意义上说，地域之于乞丐，就如同领地之于野兽。 野兽，只会为两件事而争得你死我活交配权和领地。 乞丐也是一样。 方才听墨水说，那几个乞丐闯入了自己的领地，如果动动手，把他们打跑，很容易。 但，藤洛不想这么做。 武力，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如果只会动用武力，那和野兽还有什么分别吗？ 乞丐要尊严，更要地盘。 藤洛希望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藤洛正想着，阿睿和墨水跑了进来：“洛哥，我回来了……” 第138章江湖规矩多 见到阿睿，藤洛急忙问道：“那几个人什么来头？” “是东平府城的相府，要来拜洛哥，人我已领回来了，在门外候着。” 藤洛皱皱眉。 相府，是江湖人之间的相互的尊称。 通天县的乞丐，虽也自视为江湖中人，但以前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帮派，群丐只是摄于将军丐的淫威，听其使唤。 藤洛当家后，虽整肃了家法行规，但藤洛的治理，更多是以“治家”的方式，而不是治理帮派团体。 藤洛听墨乞儿等人介绍过，通天县归属江宁行省东平府，在东平府城和省城，乞丐是分帮结伙，有组织的。小的组织三五人，大的有三五十人。团伙帮派中的乞丐共同乞食丐财，当然也会做坑蒙拐骗讹诈钱财的勾当。 在府城省城，没组织的孤身乞丐，没有立足之地；小的团伙，也会受大的帮派的欺负。斗殴流血事件时有发生。乞丐组织为了争抢地盘，有时也会跨县越府，去别的县城府城，抢占别人的地盘。 今天这几个乞丐来自东平府城，会不会也暗含着什么阴谋呢？ 藤洛想起了那个“五补阔爷”，那家伙就是东平府城一个团伙的杆儿头。 “洛哥，见不见？”阿睿问道。 对方来路不明，不论善意恶意，避而不见，难免输了气势。而若贸然见了他们，一旦对方心怀叵测，容易让人家看穿了底牌。 “这样办。”藤洛有了主意，“阿睿，你把老江请来，让他先见见来人，我先不见他们。” “用什么规矩？” 藤洛想想：“人家既然是相府，就用江湖规矩招呼吧。” 阿睿应声去了。 藤洛让墨水出去把墨乞儿找回来，他在府城省城行乞过。 藤洛吩咐完，喊来丐三，两人躲到享堂后厅，透过板墙缝隙，观察着享堂里的情况。 阿睿和江九天低声商量着走进享堂。 江九天在居中的椅子上坐好，家里群丐陆续进了享堂，在两边规规矩矩地站好。 群丐见是掌典长老江九天坐在正中，却不见洛哥身影，均有些诧异。 “今儿家里有客，都规矩些。”阿睿清肃了场子，冲门外喊了一声：“请相府。” 有丐儿引着四个乞丐从大门外走了过来。 前面一个乞丐，近三十岁年纪，中等身材，黑黑瘦瘦，腰间插着一根尺长的细竹棒。 最奇特的，是这个乞丐的长相。整个脸随着嘴部，向前伸出很长，嘴大得几乎咧到耳根，两个鼻孔像是朝前长着，两只眼睛分得很开，两只眼珠滴溜溜圆，几乎凸出眼眶。 这个人的脑袋，几乎就是一个蛇头的模样！ 蛇头乞丐身后，跟着三个半大孩子样的乞丐，几个孩子都拎着编织紧密的带盖竹篓，身上背着搭子。 这个蛇头乞丐无疑是四个人中的首脑。 四个乞丐走到享堂门口，蛇头乞丐示意一下，三个小乞丐将搭子、竹篓放到享堂门外。 藤洛不大懂江湖规矩，扭头看了丐三一眼。 丐三会意，低声解释道：“放下搭子，这叫拴马，表示对咱恭敬。” 藤洛点点头，如此看来，来人善意居多。 “相府请进。”阿睿喊道。 蛇头乞丐迈步进了享堂，拱手一圈，对群丐道：“辛苦辛苦，人高腿短。”又冲坐在正中的江九天微微躬身，扭头对三个小乞丐道：“清搭子。” 三个小乞丐伸手入怀，将随身的铜子掏了出来，蛇头乞丐接过，连同自己身上的铜子，一起数了数道：“今天不错，见不少渣打子。” 屋里群丐一起叫道：“有钱花。” 渣打子是铜钱，这个藤洛听丐儿们说过。蛇头乞丐这番举动，意思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花，也是表达善意。 “人高腿短什么意思？”藤洛低声问丐三。 “意思就是来高攀咱家的。” 藤洛点点头，这蛇头乞丐倒还算客气。 “上茶。”阿睿吩咐一声，算是对蛇头乞丐善意的回应。 有丐儿端上几碗白水，就代表茶了。 蛇头乞丐喝了一口水，把碗递了回去，算是接受了善意。 阿睿问道：“相府哪里来？” 蛇头乞丐连忙拱手道：“称不起相府，经师晚，离师仓，小跑小跑。”蛇头乞丐咧咧嘴。 他咧嘴的模样，如不是听他口中言词，很难分辨是笑还是哭。 这里的江湖春典，藤洛听不大懂，扭头看看丐三。 丐三低声解释道：“就是跑江湖的年头短、资历浅。” 阿睿又问道：“吃谁家的饭？” 蛇头乞丐答道：“没门没家，抱不上杆儿，跑自己的腿。” 这几句，藤洛明白，这蛇头乞丐说自己无门无帮，但既然带着三个小弟，那就一定是个小杆儿头了，这四个乞丐应该是一个小团伙。 “吃哪门饭？”阿睿又问道。 蛇头乞丐嘿嘿一笑：“咱家理情行，死捻子，花搭子，扯溜，混口饭吃。” “他说自己这伙人是讲究事理的，是正经乞食要饭的，靠耍蛇卖艺混饭吃。”这一次，丐三不等藤洛发问就解释道。 哦，藤洛凑近缝隙仔细瞧瞧蛇头乞丐，难怪长这副模样，还真像蛇，那腰间的竹棒，一定就是耍蛇的竹笛了。 丐三话多，也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学问”，又巴巴向藤洛解释道：“死捻子就是普通要饭乞儿，卖艺的是花搭子、苦讨的是武搭子、残疾的是叫街。” 藤洛摆摆手，示意丐三不要说了，因为完成方才一套见面仪式后，将要询问姓名绰号，知道了对方的姓名绰号，才好打听他的真实背景。 还没等阿睿发问，蛇头乞丐冲阿睿拱手，开了口道：“咱来这，是想拜洛哥，敢问上坐的可是洛哥？” 江九天坐在上坐，始终没有开口。但江九天文弱，年纪也显大，难怪蛇头乞丐产生疑问。 阿睿正要向蛇头乞丐解释，突听外面出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墨乞儿和墨水赶了回来。 墨乞儿走到享堂门口，一见门外放着的搭子和竹篓，不禁叫了一声。 蛇头乞丐闻声向门外望去。 墨乞儿和蛇头乞丐对望了一眼，同时惊呼起来。 “小七！” “老乌！” 他们竟然认识！ 第139章墨乞儿的身份 藤洛见墨乞儿竟然和蛇头乞丐认识，便放了心。 低声吩咐丐三几句，藤洛回到三进院自己的屋里。 功夫不大，外面传来墨乞儿和蛇头乞丐的说笑声，说笑声在藤洛屋外止住，墨乞儿毕恭毕敬地在外面说道：“墨乞儿求见洛哥。” “进来吧。”藤洛跏趺坐在屋里，摆着练功的姿势。 墨乞儿轻轻推开房门。“洛哥，我一位老朋友想要拜见洛哥。” “哦？小七的朋友，快请进。” 蛇头乞丐恭敬地进了房间，躬身拱手向藤洛施礼，道：“拜见当家洛哥。” 正常的乞丐拜码头，通常会说“拜见杆儿头”一类的话，墨乞儿嘱咐过蛇头乞丐，因此他才会用了家里的称呼，也没使用江湖春典黑话。 “坐吧。”藤洛伸手示意一下，“在练功，不便出去迎接，怠慢了，莫怪。” 蛇头乞丐和墨乞儿坐了下来。 这回离得近了，这蛇头乞丐的脑袋更像一个蛇头，若不是方才看过，藤洛准会被吓一跳。 蛇头乞丐也在打量藤洛，眼神中颇有惊异之色，他显然没料到名声在外的通天县乞丐当家洛哥，竟然是如此年轻如此帅气的一个小伙子。 但藤洛微眯的双眼中，闪烁的精光让蛇头乞丐不禁胆寒，气势上便挫了下去。 “洛哥，这是我相识多年的兄弟，乌梢蛇。”墨乞儿介绍道。 藤洛脸微微一沉：“小七，既是兄弟，怎可如此无礼？” 藤洛表面是埋怨墨乞儿喊人家绰号，实际上是探问此人真实姓名。 乌梢蛇久在江湖，岂能不明白藤洛话中含义，笑道：“贱名吴绍诗，扯溜玩蛇，兄弟们喊顺了口，就成了‘乌梢蛇’。洛哥不要怪小七，我们兄弟多年，习惯了。而且，老蛇我自己也喜欢这个名号呢。” “哦，是小七多年的兄弟啊。”藤洛看了墨乞儿一眼，他始终打听不出墨乞儿的真实身份，这回，有了这个多年的老蛇兄弟，想必墨乞儿难以隐瞒了吧。 墨乞儿也很机灵，见藤洛看自己的眼神很有深意，已明白藤洛的意思，赶紧低下头，不敢看藤洛的眼睛。 “既是小七的兄弟，就是藤洛的兄弟，吴兄。”藤洛客气的拱拱手。 “不敢不敢！”乌梢蛇连忙摆手，“洛哥是当家掌棒大哥，可不敢这样喊，洛哥就喊我‘老蛇’，‘老乌’或者‘乌梢蛇’都行啊。” 乌梢蛇是个爽快性格，藤洛很喜欢，屋里的气氛随即轻松了许多。 乌梢蛇讲，自己原在省城耍蛇卖艺，乞食为生，因不愿和省城恶丐帮派为伍，颇受排挤欺负，被迫到东平府谋生，外面那三个孩子，也都是流浪的乞儿，被他收做徒弟，四个人也不算帮，不叫派，只是凑在一起讨口吃的，算是一家人吧。 通天县的乞丐也不算帮派，藤洛的目的是把这里建成乞丐兄弟的家。从这一点上看，倒和乌梢蛇一伙很相似。双方因此又近便了一分。 东平府的乞丐也是分帮结派，乌梢蛇一伙遭到很多大杆儿（大帮派）的威逼，若不入伙，就要遭受欺负。 “世道变了啊……”墨乞儿叹口气。 “是呢，小七，想当年，咱们在一起的时候，哪有这么多帮派，多自在多逍遥！”乌梢蛇感慨道。 藤洛看着墨乞儿笑了笑。 墨乞儿叹口气，低下了头。 乌梢蛇一伙在东平府也难以混下去了，前两天听说通天县这边的乞丐日子过得不错，就琢磨着跑来这边，看看能不能混口饭吃。 “那吴兄下一步作何打算啊？”藤洛还是很客气。 “洛哥，可千万不敢再这么喊。”乌梢蛇站了起来，略显尴尬笑了一笑：“洛哥，老蛇说句实话，洛哥莫要怪罪，其实老蛇这次来，原本只想找个清静地儿耍耍蛇，混口吃的。” 藤洛十分理解地点点头。 乌梢蛇恢复了庄重的神情。躬身拱手道：“可是今儿到了攒上，见当家掌棒洛哥治理得如此规矩，老蛇才动了念头，想攀洛哥的杆儿，求洛哥收留。”说吧，乌梢蛇单膝跪倒，向藤洛行礼。 藤洛看看墨乞儿，墨乞儿的神情很期待。 “老吴既然有此念头，那就留下，大家做兄弟，一起讨生活。”既然乌梢蛇要投靠过来，藤洛便不再客气地称呼他吴兄了。 乌梢蛇谢过了藤洛。 家有家的规矩，想进家门，自然要按乞丐家规拜祖师，也要正式参拜当家掌棒洛哥。 这一切，自有江九天墨乞儿操办，当即开了香堂，接纳了乌梢蛇等人。 乌梢蛇年长，行乞资历深，又有墨乞儿的面子，虽初入家门，藤洛还是给他授了三袋搭子。而他带来那三个半大孩子，都授了一袋搭子。 之前，三个孩子拜乌梢蛇为师，如今进了家门，都统一拜祖师、拜当家大哥，以后便没有师徒关系，以兄弟相称了。 乌梢蛇是耍蛇卖艺为生，藤洛就安排他们继续以此乞食丐财，只是讨要来的食物、钱财，都要交到攒上，家里统一安排用度。 安顿好乌梢蛇等人，藤洛回到自己的屋里。 刚刚坐下，门外便传来脚步声，藤洛听力极佳，还没等来人开口，便道：“小七，进来吧。” 墨乞儿进了屋，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相互搓着。 “这回该说实话了吧？”藤洛的声音很冷。 “洛哥，我不是不想实说，只是我……”墨乞儿仍很为难，“洛哥，小七我向您保证，我之前做的事，既不是偷，也不是抢，只不过我这吃饭的营生，实在说不出口，见不得光啊……” “呵呵”藤洛冷冷地笑了两声。“既不偷又不抢，却见不得光，哪到底是什么？难不成是采花淫贼么？” “不不不……”墨乞儿连连摆手，“洛哥，我小七对天发誓，对范丹老祖发誓，绝不干那事，我、我的手艺，是自小练的，是要保持童子之身才行……” 藤洛瞪大了眼睛。 墨乞儿是藤洛下界后，结识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朋友，白露和青衫，都是他亲口承认的梦中情人，至于他还有没有别的梦中情人，藤洛不得而知。 脑子里装了好几个梦中情人的墨乞儿，竟然声称自己是童子身，这让藤洛实在惊讶。 但，藤洛最想了解的，并不是什么童子身，而是他之前的经历。 乌梢蛇来了，墨乞儿知道自己的身份难再隐瞒下去。 “洛哥，我自己招了还不成吗？只是，您千万得给我保密啊！” 藤洛点点头。 虽然在屋里，虽然再无旁人，但墨乞儿还是小心地凑到藤洛耳边，谨慎地低声向藤洛说起自己过往的经历…… 第140章重阳节大事 过两天就是九月初九，重阳节，又称“踏秋”。 重阳节是也是天保百姓颇为重视的节日。 这一天，要出游登高、插茱萸、吃蓬糕、饮菊花酒。 早几天前，白露早已和藤洛约好，要在重阳日踏秋出游。这是两人头一次相约出游，都很兴奋。 青衫是初八回来的。 并没有带回藤洛十分期待的，三尺砗磲的消息。 三尺砗磲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藤洛现在也不似刚下界时那么着急了。 青衫带回了府城的蓬糕和菊花酒。用命令的口吻告诉藤洛，初九晚上，带着白露来吃蓬糕、喝菊花酒。 提起酒，藤洛便有了晕晕的感觉。 中秋喝酒喝到吐，而且是当着两个美貌姑娘的面吐了，藤洛自觉十分没有面子。 想要推托，却怎么能犟得过青衫。 藤洛把青衫请喝菊花酒的事告诉了白露。 白露哀怨地看着藤洛。 两人早已约好重阳节出游，白露也早已准备菊花酒和蓬糕，虽然通天县的酒、糕一定没有府城的好，但两人期待的，是温馨静谧的二人世界。 藤洛明白，青衫的邀请，不仅打乱了两人的计划，也难免打乱白露的心。 “你不能别到处留情吗？”白露埋怨着，虽然感觉有些委屈，但白露还是接受了青衫的邀请。 “唉……”白露叹口气，“要么，就邀着青儿一起踏秋吧……” 白露不情愿地默认了与青衫分享藤洛。 藤洛心里对白露的愧疚更添了一分。 “三人一起去，倒也好，免得你到时动手动脚！”白露恨恨道…… …… 初九天还没亮，几个人就出发。 百姓们都要在清早登高远眺，周围的小山势必人满为患，藤洛几人都不喜欢闹，准备走得远一些。 既然叫上了青衫，干脆也带上了小鱼儿。 白露给每个人缝制了越椒囊，也就是茱萸香囊，佩在身上，驱邪避恶。 青衫和小鱼儿在一旁，藤洛甚至没有机会摸摸白露的手，颇感遗憾。 青衫时不时坏笑地看着藤洛，好像明白藤洛的鬼心思一样。 藤洛有种感觉，自己很多心思，青衫好像都能看穿一样。 这个丫头年纪虽小，身份神秘，但心思缜密，古怪精灵地，让藤洛不禁有些害怕。 小鱼儿年纪小，出了门上了山，只顾得到处乱跑看新奇。 青衫和白露两个挽着手，边走边窃窃私语，时不时，还会用眼睛瞄瞄藤洛，发出低低的笑声。 藤洛原本以为，陪三个丫头出门，自己应该是主角才对。 可是，看青衫和白露的意思，自己不过是个配角，是他俩的跟班。 因青衫的加入，白露原本有些不很开心，但时候不大，便和青衫两个聊得燕语莺声。 好几次，藤洛嬉皮笑脸地往两人跟前凑，想找下存在感，但每一次，都被两个丫头不客气地撵开。 藤洛有一种预感：如果真像白露说得那样，如果青衫真的喜欢自己，如果今后自己真的有福同时得到两个美女的爱，那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如果真是那样，那今天的局面，会不会就是对未来的一种昭示呢？ 藤洛有些怕了…… …… 几个人为了避开众多登高的游人，选的是离城较远，很少有人去的小山。 这样的山，游玩的乐趣必然也少。 好在几个人看景观花并不是目的，能出来走走，放松下身心，就很满足了。 中午，随便吃了点带来的干粮，在山上小坐一会，几人便下山往回赶。 晚上的菊花酒宴，才是青衫和白露最期盼的。 中秋节，藤洛和群丐们喝了太多酒，只陪两人喝了几碗就醉了，这一次，两个姑娘要让藤洛补偿他们。 提到酒，藤洛就打怵。 青衫和白露却不管那许多，回程的路上，两人早已把晚宴的菜谱定了下来，也分好了工。 “我做点啥？”藤洛终于找到机会插话，避免被两人遗忘掉。 “给我们倒酒！”青衫给藤洛分配的任务十分明确。 “对！倒酒，像店小二那样在一旁伺候着！”白露补充道。 藤洛狠狠瞪了青衫一眼，心道：好好的露妹妹，就这样被青衫带坏了！ “倒就倒，只要不让我喝就行。”藤洛心里打定了主意，嘿嘿，今晚想让我喝酒，那可是有代价的！一杯酒，香吻一枚！否则，甭想！ “想什么呢？”青衫歪着脑袋看着藤洛，“你不会是想着……”青衫坏笑着，学着藤洛的腔调道：“想让我喝酒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啥条件？”白露很配合地跟青衫一唱一和。 “那就是……露露的香吻一个！” 藤洛大惊！甚至连脸红一下都没空！ 这、这丫头，不会是自己肚里的虫虫吧！ 藤洛傻愣着骇然，两个姑娘早已嬉闹成一团。 还好，小鱼儿跑在前面远远的，没看到这一幕，否则，教坏了孩子可不大好…… “臭丫头胡说！我才不亲他。”白露羞得耳根都红了，“要亲你亲！”白露抓住青衫，使劲往藤洛怀里塞。 青衫早已笑得叽叽嘎嘎，被推到藤洛身前，竟然真的撅起嘴来。“我亲了啊！” “羞死了！”白露虽然知道青衫是在嬉闹，却也真的很担心她一口亲下去。 藤洛被两个姑娘闹懵了，不过，他心里痒痒的，真的很期待…… “臭美吧你！”青衫冲藤洛做个鬼脸，拉起白露，欢快地向前面跑去…… 藤洛倍感失落…… …… 一路欢笑。 四人赶回城时，天还很早。 白露和青衫一路采办着晚宴用的东西，一路向攒上走。 到了攒儿门口，只见江九天站在攒儿门口，翘首期盼、十分着急的样子。 见到藤洛，江九天连忙跑了过来。“哎呀洛哥，你可回来了！” 藤洛心里一紧，江九天如此着急，一定是出大事了！ 藤洛尽量沉住气，说道：“老江，别急，慢慢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青衫和白露对望一眼，也都十分着急。 攒上的事，藤洛不想让两个姑娘搀和，免得他们担心挂念，刚要让两人先进去，江九天却已经开口了：“是啊洛哥，大事啊……” 第141章为什么请我 “洛哥，有人请您喝酒！”江九天十分兴奋的样子。 “请我喝酒？”藤洛楞了。 两个姑娘也楞了。 “是啊，通天县大善人钱员外请您和我去他府上喝酒！”江九天从来没这么兴奋过。 钱员外？ 一定是前两个月帮江九天解了高利贷之急的钱员外，难怪江九天兴奋成这样。 藤洛眉头渐渐锁紧。 江九天自称和钱员外颇有交情，而自己不过是通天县一个乞丐，虽说自己是乞丐的当家大哥，但毕竟还是一个乞丐啊。 听江九天墨乞儿说，这个钱员外很有些背景，是通天县乃至东平府首屈一指的大善人。可再善的人，也没必要请乞丐去家里喝酒啊？ “什么时候？” “就是今晚！请咱们去他府上喝菊花酒！”江九天打开手里拿着的大红子帖。 帖子上写得很简单，但称呼很特别，称呼藤洛为“藤弟洛”，称呼江九天为“江举人”，落款是钱员外的大名钱伯阙。 富员外请乞丐吃酒，本就够令人瞠目，而且还很正式地送来请帖。 从称谓上看，这个钱员外很客气。 “洛哥，快走吧！早上就送来了帖子，我一直在等您，去晚了，太过失礼……”江九天很着急的样子，也禁不住略带埋怨地看了青衫和白露一眼。显然，江九天很重视这顿酒宴，并把藤洛耽误时间的责任归在青衫和白露两个“祸水”身上。 藤洛想不明白钱员外为何请自己。 问江九天，江九天只是不停催促，也说不明白缘由。 有一点，藤洛可以肯定，钱员外请自己，绝不是看江九天的面子！ 这件事实在有些荒唐，不可能是无缘由的酒宴。 “洛哥，走啊……”江九天急得抓耳挠腮，如果是在中秋节拜祖师拜大哥之前，江九天准会拖上藤洛就走。但如今，藤洛是当家掌棒大哥，江九天不敢。 藤洛抬起头，瞧见白露。 重阳节的约会，白露已经期待了好久，两人游变成四人行，白露已经很委屈了，如果今晚再爽约，白露一定更加难过。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身为一个乞儿，身为乞儿的当家大哥，藤洛必须谨慎面对与官贵之间的交往。 藤洛虽不能确定钱府今晚摆的是鸿门宴还是煮酒论英雄，也不能肯定地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但藤洛相信一点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 藤洛看了江九天一眼，淡淡地道：“推了，替我谢谢人家。”说罢，冲白露笑了笑，扭头就往院里走去。 白露十分欣喜。藤洛推掉钱员外的邀请，足以证明自己在藤洛心中的分量。白露跟着藤洛走了进去。 “洛哥……”江九天没想到这么重大的事情，竟然被藤洛轻描淡写地推了…… 推了！ 对江九天而言，藤洛淡淡的一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 一瞬间，江九天几乎疯了！ 他差点破口大骂！ 当然，他不敢骂藤洛，他想骂白露！就是这个女人蛊惑了藤洛！ “老江……”青衫冷冷地看着江九天。 “呃……”江九天懵懵地应了一声。虽然以前都住在破庙，但青衫几乎从不和他说话。 “你先别急，在这等会……”青衫说完，拉着小鱼儿进了院。 江九天傻愣在门外许久，才回过神来，冲着院里喊了一句：“青衫姑娘，拜托了……” …… 藤洛回到三进院，立刻像没事似的张罗着洗菜，准备晚宴。 白露的欣喜写在脸上，如果不是怕被人看到，肯定会紧紧地抱住藤洛，使劲亲上两口。 “洛哥，露姐姐，进屋来。”青衫让小鱼儿在外面洗菜，将藤洛和白露叫进了自己的屋。 “洛哥，你怎么看？”青衫掩上房门，很严肃地问道。 “我没怎么看，我和他没交情，也不想攀官附贵，这个重阳夜，我要陪你们俩。”藤洛说得很认真。 白露当然希望如此，但青衫的问话，也让白露心生疑虑，只是她想不明白，也不会处理这种事。看看藤洛，又瞧瞧青衫。 “那钱员外会不会知道了你的身份？”青衫猜测着。 藤洛想过这个可能。 钱员外不会无缘无故请他这个乞丐头，很有可能是知道了他神仙的身份。 但如果是这样，藤洛更不能去。 自己这个神仙有几斤几两，藤洛很清楚，他不能也不想用这个身份结交权贵。 “知道又怎样？”藤洛来了犟劲。他对钱员外的邀请很反感，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江九天的高利贷问题。“今晚有两个美女陪伴左右，我哪也不去！”藤洛顽皮地笑了。 青衫没笑，还很严肃。“阿洛，你得去。” 藤洛楞了一下，他没想到青衫会建议自己去。 白露也楞了一下，因为她听到青衫没像平时一样喊“洛哥”，而是和自己一样，喊的“阿洛”。 “阿洛，从几个角度说，钱府的酒宴，你都要去。”青衫给藤洛分析道，“从尊卑论，人家算尊，你算卑，该去；从主客论，人家是通天县坐地财主，是主，你是客，也该去。” “可是，一旦人家藏着什么心思……”白露终于插了话，她不像青衫经历那么多，只是担心藤洛的安全，怕人家有坏心。 青衫明白白露的意思，拉过白露的手安慰道：“姐姐不用担心，只是吃酒而已。” 青衫这句话，不仅是安慰白露，她何尝不担心。 青衫又道：“所谓‘贫不与富敌贱不与贵争’，如果是鸿门宴，你不去，人家该动什么心思，一样会动。” 藤洛轻轻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白露。 期待已久的重阳约会，就这样全毁了吗？ 白露心里不好受，但她眼中流露的，更多的是对藤洛的担心。“我不懂，我听青儿妹妹的……”白露低声说道。 “那我就去看看。”藤洛做了决定，“我很快就回来，然后陪你们喝酒。” “你小心些……”白露叮嘱道。 藤洛伸出一只胳膊，轻轻搂了搂白露。 虽然当着青衫的面，白露也没有躲闪。 青衫坏笑一声，道：“早点回来，等你。”又补充了句，“不许喝花酒啊！” 藤洛作势要打青衫，青衫笑着却不躲避，藤洛怎么能下得去手，只是在青衫胳膊上，轻轻拧了一把。 藤洛出了门，身后传来白露焦急地询问声。“青儿妹妹，不会真的是哪种酒吧？” 第142章一切都很和谐 江九天一直等在三进院的门口。 见藤洛终于答应赴宴了，才松了口气。 藤洛不顾江九天的催促，先到二进院，看看兄弟们晚上准备的伙食，叮嘱几句，才跟着江九天往钱府而去。 江九天的腿脚，远比不了藤洛，但这次，反倒是藤洛需要加快脚步，才跟得上他。 在路上，藤洛想了很多，其中就想到中秋后，四婆家丧事和聚宝德郑掌柜家喜事冲突一幕。 据江九天说，聚宝德也是钱家的买卖，郑掌柜只是替钱员外经管买卖。和自己动手的那个徐五，也是给钱家看家护院的。 难道，是因为那天的过节？ 如果是这样，人家请酒宴，自然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含义。 自己的担心，难道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藤洛还是想不明白。 钱府在城里有宅子，但钱员外通常住在城北的大庄子里。 乞丐攒儿在城西，距离本就不算远，江九天走得又快，天刚擦黑，两人就来到了钱家的庄子。 钱府内外，大红灯笼和各式彩灯，将偌大的庄子装点得璀璨无比。单是这些灯笼，就透着不一般的气派。 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哎呦！洛哥来了！”招呼藤洛的人竟然是徐五。虽然前几天被藤洛教训过，但徐五竟然十分客气地喊着“洛哥”，而且，脸上也丝毫看不出曾吃过藤洛亏的样子。 人家如此客套，藤洛反倒不好意思了。拱拱手，叫声“五哥”。 徐五连说不敢当，大声招呼着，引着两人往里走。 回廊画壁，怪石鱼池，绕来绕去，走了好一会，才来到灯火通明的大厅。 徐五招呼藤洛和江九天坐下，吩咐下人奉茶，才客气地让藤洛稍等，自己去请老爷。 屋里的摆设，不仅透着富甲一方的奢华，同时也显示出主人极高的品味。 江九天的眼睛不够用了，墙上的字画，地上近一人高的瓷瓶，都成为他啧啧称奇的对象。 梅兰配竹菊，古琴配熏香，是那么的高雅和谐。 如果要说这奢华典雅的厅里，有什么不和谐的因素，那自然是藤洛和江九天这两个身穿鹑衣的乞丐了！ 藤洛并不管自己是否破坏厅里的和谐，毕竟不是我要来的，是你请我来的！ 藤洛也没刻意地正襟危坐，而是很自然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欣赏着正对面的山水画。 “阿洛！” 随着一声亲切的称呼，徐五引出一人。 不用介绍，藤洛也知道必是钱员外。 藤洛赶紧站起身。 钱员外中等个子，除了微微有些发福，根本看不出是近五十岁的人。 钱员外身穿一件苏绣长衫，样式很简单，没戴冠帽，只用方丝巾扎着头发。 如此打扮，不是正式见客的穿着，这也说明，人家并没把藤洛当成外人。 钱员外不愧是大善人，一副善面， “阿洛啊阿洛……”钱员外紧走几步，伸手来拉藤洛的手。 藤洛连忙拱手，微微躬身道：“贫贱乞儿，不敢脏了您老的手。” “哈哈哈”钱员外笑得很豪爽。“阿洛啊，你这么说，倒是瞧不起我这老头子喽？” 藤洛脸微微一红。 钱员外倒不介意，伸出双手，使劲拍拍藤洛的上臂。赞许道：“好啊，好啊！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唉，我是老喽……” 钱员外拍打藤洛用了很大的手劲，藤洛也由此感觉出，钱员外并不会武功，用了很大的力气，只是表达亲近的方式。 钱员外的善意，让藤洛愈发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您玩笑了，藤洛虽今日才有幸得见您的尊颜，但您的善举可是早有耳闻啊！” 钱员外也不客气，也拍拍江九天的胳膊，将两人拉到客人位置。 人家是主，又年长，藤洛不敢先坐，客气地请钱员外先坐。 “好、好、好！”钱员外赞许地喊了几个“好”字，才坐了下来。 藤洛和江九天分别落座，而徐五并不敢上台面，而是规规矩矩站在旁边。 “阿洛，就冲你这有礼有节不卑不亢，钱某人今天这酒席啊，就没摆错！”钱员外冲藤洛挑起大拇指。 钱员外手一摆，早已准备好的下人们排着队，端上酒菜。 钱员外十分健谈，带得藤洛的话也多了起来。“员外您太客气了！您乐善好施，才值得吾辈敬仰。” 钱员外笑着摆摆手，道：“钱某祖祖辈辈在这里，论起来，这通天县东平府的百姓中，很多人都是钱某的长辈。蒙祖荫所赐，略有薄田家产，乡里乡亲有个急有个难，钱某略施援手，不值一提啊。” 钱员外的话，大气而诚恳，令藤洛对他的敬意不禁添了两分。 钱员外换成严肃的面孔，对藤洛道：“阿洛，有一件事，也许你想过，钱某为何施舍无数，却单单不舍给咱城里城外丐儿啊？” 藤洛笑着摇摇头。 “哈哈”钱员外一笑，“这些话啊，咱边喝边聊。” 在两人说话的功夫，下人们已经布置好席面。只有四凉四热八个小碟，没有大鱼大肉，但每样菜都极尽精致。 连这酒席的菜肴都和大厅里的布置十分和谐。显然，钱员外并没把藤洛二人当成恶狼馋鬼般的乞丐，而是当成有品位有身份有地位的上宾对待。 菜齐酒满，钱员外端起酒杯，并不过多客套，只是借着有幸结识藤洛和重阳节的名义，敬了三杯酒。 钱员外不仅没有派头、架子，而且亲切有加，这几杯酒，藤洛喝得倒也畅快。 作为客人要回敬，藤洛的回敬自然是以多福多寿、乐善好施的名义。 酒席上的气氛愈发显得和谐融洽起来，就如同这大厅的诸般布置一样。 可是，藤洛还是难以放下心中事，再和善再好客的员外，也没必要这么精心地宴请自己这个乞丐啊！ 钱员外指点着桌上的菜肴，这些菜肴，藤洛基本都叫不出名字，钱员外一一给藤洛和江九天介绍着。 江九天听得格外仔细。每一道菜名，江九天都能引经据典品评一番，引得钱员外不住挑大拇指夸赞江九天的学识。 藤洛没有这个心思，他在等着钱员外说出今晚的正式话题…… 第143章终于说到正题 三巡酒过，酒桌上的气氛越来越融洽，藤洛笑着对钱员外道：“藤洛借花献佛，不知员外可否应允。” 钱员外也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藤洛的意思。立即一摆手，冲始终恭敬地站在一边的徐五道：“小五啊，阿洛可是给足你面子了！哈哈……” 徐五赶紧躬身上前，捧起一碗酒。 藤洛看不惯徐五，不会因这一顿酒席改变对他的印象。但给面子的事，是相互的，今天主人钱员外十分客气，藤洛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大厅里，除了酒桌上的三人，就只有徐五始终谦恭的站在钱员外身后。他没资格坐到酒桌旁，既不是传菜倒酒的下人，这种场合，也不必充当什么保镖，即使酒桌上的谈话，都没他插嘴的机会。 如果他和这酒席不相干，钱员外是不会让他呆在这里的。 藤洛明白钱员外的意思，留徐五在这里，就是希望两人能一释前嫌。而这个事，由藤洛先说起，自然会让钱员外更有面子。因此，藤洛才主动要求敬徐五一杯酒。 徐五是个粗人，不会过多场面上的客套话，藤洛也不喜欢嗦，两人互说几句道歉话，一饮而尽。 “好！”钱员外再次向藤洛挑起大指，“钱某没看错人，阿洛好气量。” 藤洛坐下，连说惭愧。 钱员外挥挥手，徐五又退回原位，恭敬地站着。 钱员外甚至没让徐五回敬藤洛一杯，看来，化解两人之间的过节，也不是今晚酒席的主题。 “阿洛啊，”钱员外向藤洛这边凑了凑，“方才酒席之前，我曾问你，钱某为何施舍无数，却单单不舍给咱城里城外丐儿，你可知为什么？” “藤洛不知，不过，藤洛知道一点，员外不肯这样做，绝不是嫌我们穷。”藤洛心里知道答案，但如果他说出来，势必会给人卖弄心机的感觉，因此藤洛只是开个玩笑，等钱员外讲。 今晚酒席上，只有这个话题，直接牵连着钱员外和藤洛这两个身份地位相差如此悬殊的人。 也许，从这儿，才能引出今晚酒席的主题。 听了藤洛的回答，钱员外哈哈笑了两声，却立刻严肃起来，挺拔端坐，手重重地往桌上一按，正色道：“钱某舍财，向来是帮勤不帮懒，帮难不帮穷！勤快人家，偶遇难处，有了过不去的坎儿，钱某自然会帮。但好吃懒做，不务正业者，就算跪倒钱某面前，磕破了脑袋，钱某也不会舍一个铜子！” 钱员外这话，说得可谓堂堂正正，掷地有声。藤洛不仅点头赞许。 一直没机会插话的江九天赶紧站了起来，深深地向钱员外鞠着躬。 又转头向藤洛解释道：“是啊，钱老爷不仅是大善人，还是嫉恶如仇、嫉懒如仇的大善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起大早在城里城外寻看，哪家炊烟不起，老爷都要进门看看，如果是有难处无米下锅，老爷定会舍米舍钱；如果是因懒惰，还没起床干活的人家，不论怎样，都不会施舍，还会训斥一番。” 钱员外听江九天说完，伸手指着江九天对藤洛道：“江举人有才学，有本事，遇到难处找到钱某门上，钱某就要帮！” 江九天连连称谢，不停歌颂着钱员外的仁善。 藤洛却不以为然，之前的江九天，虽算不上好吃懒做，却也算不务正业，钱员外帮他，和方才所说的那些堂堂正正的话，颇有些矛盾。 “而那些丐儿，在那个兵痞的唆使下，横行街里，坑蒙拐骗，这样的家伙，即使冻死、饿死，钱某也不会帮他们！”钱员外说起原来将军丐那一伙丐儿，脸上不见了和善，换成了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钱员外盯着藤洛，狠狠地道：“那些家伙的恶行，钱某早有耳闻，若想惩戒一顿，不过碾死蝼蚁而已。” 藤洛警觉起来，钱员外这番话，明着是骂将军丐，暗含着，却也是在提醒藤洛：你洛哥带的这群乞丐，在人家眼里，不过是小爬虫而已。 “钱老爷嫉恶如仇……”江九天恭维着。 “钱某一直未插手城里乞丐的事，不过是觉得，你们也的确是可怜人啊……”钱员外的话虽缓和下来，但藤洛却听得别扭了，钱员外已经将“他们”换成了“你们”。 “钱老爷心善、心善……”江九天依旧巴结逢迎着。 藤洛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动声色，只是偶尔点点头，以示自己在认真听。 “阿洛啊，你现在带了头，可就不一样喽！”钱员外使劲拍了拍藤洛的肩膀，“阿洛你能好好管教他们，又能带着他们自食其力，好、好、好！” 藤洛谦虚地笑着摇摇头。 “就冲这一点，钱某就要帮你们，大大地帮衬你们！”钱员外说完，微笑着看看藤洛，又看看江九天。 “多谢钱老爷，多谢钱老爷啊！”江九天受宠若惊，若不是看藤洛坐着没动，江九天怕是已经跪倒地上给人家磕头了。 “有钱老爷这句话，藤洛就替兄弟们感激不尽了。”藤洛客套地回应着。 “小事，小事。”钱员外很大气地挥挥手，“你们住的那地方，原是人家供奉祖宗的祠堂，不大合适。呃……”钱员外略一沉吟，一招手，徐五赶紧趋身上前。 “小五啊，你这就去把边上新建的小庄子收拾一下，让阿洛他们搬过来住。” 江九天闻言，早已感激涕零，虽没跪到地上，那腰弯得，脑袋也要触碰到地了。 “员外，不可不可……”藤洛连忙推辞，“兄弟们懒散惯了，不敢打扰您老。” “诶！哪的话？”钱员外道，“你们既然肯自食其力，就算是浪子回头，今晚就搬过来，明儿在庄子上，给你们找些事做。一应花销用度，都算在庄上，我这可不是施舍，而是鼓励你们自食其力哦。” “老爷您大恩大德啊，江九天替弟兄们谢您了……”江九天满脸鼻涕眼泪。 藤洛虽不停以目示意江九天，但江九天还是“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不住地给钱员外磕着头。 钱员外“哈哈”大笑几声，道：“老江啊，之前你有了难处，还在聚宝德借了笔款子是吧？” 江九天赶紧感激钱员外的帮衬，同时连连磕头。 “等搬了过来，就让老郑把那笔款子消了吧。”钱员外说完，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端坐着，瞧着藤洛。 藤洛明白，钱员外这是在等待，等着自己像江九天一样，跪倒地上，感激他的恩德。 藤洛微微一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拱手，说道：“藤洛替兄弟们谢过员外，只是员外的美意，恕藤洛不敢接受。” 钱员外闻言，脸色一变，眼角急速地跳动了几下…… 第144章绝不做走狗 “哈哈哈……” 钱员外慷慨行善美意，竟被藤洛不软不硬地挡了回来。趴在地上的江九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徐五向前迈了半步，怒视着藤洛。 只有钱员外大笑几声，并暗暗挥手，制止住冲动的徐五。 这一切，怎能逃过藤洛的眼睛。 “阿洛，是你听错了，还是钱某听错了？” “员外，你没听错，藤洛也听得明白。”藤洛淡淡一笑，“员外愿施援手，赐我等乞儿庄子，并赐予谋生之路，藤洛万分感激，只是我藤洛，懒散放荡惯了，受不得约束，也没规矩，难免吵扰员外，办砸差事，实不敢接受员外美意。”说罢，藤洛很正式地向钱员外躬身施了一礼。 钱员外眼角又抖了一抖，强忍怒火，道：“阿洛，你莫不是误会了？钱某并非让你们做什么苦力，更不会让你阿洛亲自做。”钱员外指指藤洛，又指指地上的江九天，“你阿洛，还有江举人，来到我这里，不需做事，只是管着你那帮兄弟即可，至于待遇嘛，便按庄上管事一般！” 江九天早就急得抓耳挠腮了，只差蹿起来把藤洛按趴下给钱员外磕头了。可是，他不敢。 藤洛仍很客气，道：“员外，您怕是也误会了。藤洛和兄弟们，虽卑末乞丐，却重情重义，藤洛就是兄弟，兄弟就是藤洛。我等，既没有一技之长可做事，又不习惯被人呼来喝去，更没替人看过家、护过院。员外美意，实难接受。” “你！”徐五跨前一步，双拳紧握，怒视藤洛。 藤洛并不正眼看徐五，脸上仍挂着微微笑意，笑意中，还有着不卑不亢的骄傲之气。 “呵呵”钱员外的脸阴沉下来，笑声里也透着明显的寒意。“如此说来，你是不想给钱某面子了？” “员外盛情，藤洛心领，却不敢从命。” 徐五再也憋不住了，跳过来，伸手指着藤洛的鼻子吼道：“臭要饭的，你别给脸不要！” 钱员外布满阴霾的眼睛盯着藤洛，徐五对藤洛恶语相加，钱员外仿佛并没听见。 “五爷五爷，别别别……”江九天见场面已僵，连忙爬了起来，一边劝着徐五，一边焦急地用眼神暗示藤洛，他还是想努力促成这桩“美事”。 来的路上，藤洛早已盘算好了。 钱府的酒菜，不会那么容易下咽的。 钱员外是本地首户，势力极大。今晚，不论人家摆的是鸿门宴还是和头酒，为了攒上可怜的兄弟们，藤洛只能竭力隐忍。 来之前，青衫说了“贫不与富敌贱不与贵争”，藤洛也是这个想法。 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徐五虽把手指向自己的鼻尖，藤洛还是忍下了。 “美酒佳肴和员外美意，藤洛一并心领了。”藤洛一拱手，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这酒是不会再喝下去了。 “阿洛，老江，回去再好好想想吧。”钱员外冷冷地道，也算是给了藤洛最后的机会。 “呃……”江九天连忙向钱员外鞠躬，却被藤洛一把拽住胳膊。 藤洛使劲捏着江九天的胳膊，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江九天心中一凛，不敢再说。 “多谢，告辞！”藤洛客气的一拱手，“至于江举人在欠府上的银子，我会替他还的。”说完，转身走了。 江九天犹豫一下，十分尴尬地冲钱员外哈哈腰，倒着退出大厅。 “啪！” 钱员外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妈的！”看着藤洛的背影，钱员外骂了一句。 钱员外的骂声虽低，藤洛却听得清楚。轻轻一笑，脸上虽显得轻松，心里却很明白，和钱员外的梁子，这就是结下了…… …… “洛哥……” 离钱府远了，江九天追上藤洛。 藤洛猛地止住脚步，转过身来，江九天险些撞到藤洛身上。“洛哥……” “闭嘴！”藤洛怒道。“老江，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之前在县衙大堂，你的风骨哪去了？若不是咱们相交已久，我真想一掌拍死你！” 江九天吓得不住哆嗦，汗如雨注。“洛、洛、洛哥，人家一、一番美意啊……” 藤洛骂出来了，气也稍稍缓了。他知道江九天这个人貌似精明，实则迂腐，在钱府之上，江九天卑躬屈膝，更多是缘于得过人家的恩惠，被人家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从本质上，江九天并不是什么坏人。 “美意？”藤洛冲江九天摇摇头，苦笑道，“你以为人家真的是善心大发？” “洛哥，钱员外说得明白啊，还不是因为看重洛哥你，你带着兄弟们开始自食其力，所谓浪子回头，钱员外才对咱施以援手。” “老江啊，你未免太天真了吧！庄子那么容易住吗？饭菜那么容易吃吗？”藤洛摇摇头。 “咱卖力气给人家干活就是了……”江九天依旧没想明白。 “干活？”藤洛对江九天的迂腐实感无奈，“人家良田千顷，雇农无数，会用咱这些身无所长的乞丐？” “呃……那他是想……” “他到底想让咱们做什么，我说不清楚，但我敢肯定一点，他要让咱们成为徐五！成为他豢养的走狗！” “啊？不会吧……” 对迂腐的江九天，藤洛不想多说什么。他知道，今晚的事情，一定不算完，他不想说得太多，怕吓到江九天。 “你上次为高利贷的事，在人家那里借了多少钱？” 江九天犹豫一下，不敢正视藤洛，低声答道：“……三十两……” “你怎么借了这么多？！”藤洛惊道。方才在大厅上，藤洛说会替江九天还债，有一时冲动的成分，也是不想被钱员外小看。可他没想到，江九天竟然借着这么多钱。 江九天从胡胖子那里借了高利贷，算上利息，也不超过四两银子。 “我、我还替雨儿还了债……”江九天喏喏地说道。 雨嬷嬷原本是借一两银子，却因不识字，被胡胖子讹诈成一两金子。 天保王朝，金银的兑换比例，大致在一两金子兑换八至十两银子之间浮动。 即使这样，所有债务都加在一起，算上利息，也不过十三四两银子啊！ “他原本说……这钱不用还的，所以，就随便写了个数目……”江九天现在明白了，没有大风刮来的钱，债，早晚要还的。 “唉！”藤洛不知道该说江九天什么才好，连这点事理都不懂，学问再大有什么用？藤洛连骂他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笔钱，是一定要还给人家了，虽然明知道江九天被人家耍弄了，但又有什么办法？ 今晚酒宴上，钱员外已经透露了这个信息藤洛不答应人家开出的条件，江九天这笔债，必须得还。 三十两银子，对富甲一方的钱员外不过九牛一毛，但对江九天来说，可是比他的贱命还要值钱！足以将他逼死！ 还有一点，藤洛很清楚。 这三十两银子，已经不止是江九天的债务，而且是钱员外逼藤洛就范的筹码。 也许，人家还会有别的手段，但现在的关键是解决这三十两银子的问题。 江九天就是赔上性命，也是无力偿还的。 藤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逼死，这笔债，他决定来扛！ 第145章一切都会好的 回到攒上时，家里的兄弟刚刚做好晚饭。 藤洛定下过规矩，必须等所有兄弟都回来才能开饭。乞丐们各自出门乞讨，回来早晚不一，因此晚饭通常很晚才吃。 藤洛喊来墨乞儿，让他带两个兄弟去四婆家买两坛酒。 重阳节，要有个过节的气氛。 墨乞儿不大情愿。他掌管着家里的钱财，虽然这几天卖菜挣了几个钱，但这是兄弟们的辛苦换来的工钱，和在街上丐要得来的钱不一样，墨乞儿舍不得。 藤洛也舍不得，但今晚在钱府谈僵了，藤洛又揽下江九天三十两银子的债务，钱对藤洛而言，更宝贵了。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有了三十两银子的债务，买一两坛粗酒的钱，反倒不算什么了。 丐儿们听说又有酒喝，都蹦了起来。 看着兴奋的兄弟，藤洛稍感一丝安慰。 嘱咐大家不许多喝闹事，藤洛转身回到三进院。 …… 窗口昏黄的灯光，是藤洛心里最大的慰藉。 “洛哥回来了！”小鱼儿像小猫一样坐在门外台阶上，见到藤洛，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 屋门打开了，青衫和白露像两束花一样拥了过来。 桌上，菜用碗盛着，用碟扣着，酒杯、筷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两个姑娘始终在等藤洛，怎肯先吃。 三人坐下，藤洛招呼小鱼儿也来坐，小家伙眨巴眨巴大眼睛，很懂事地说，想在外面吃。 青衫笑了，白露也笑了。 藤洛不想让两个姑娘担心，简单说钱员外心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攒上丐儿们自食其力，将自己叫过去，请吃酒席，勉励一番。 白露想不到太深，她完全相信了藤洛的话，很替藤洛开心。 青衫心机更深，她知道，钱府的酒宴，绝不会像藤洛说的那般轻松。这是个难得的夜晚，青衫不想破坏了气氛，担心地看了藤洛一眼。 藤洛知道，这种事瞒得了白露，瞒不住青衫。撇撇嘴，冲青衫笑笑，便张罗着喝酒吃菜。 藤洛中秋喝醉了酒，今晚，又在钱府喝了几杯，青衫和白露不敢再逼他喝酒，倒是藤洛自己争着要喝几杯。 藤洛和青衫都有心事，桌上，白露竟成了主角，不停地举杯。 两个姑娘处得久了，越发投缘，叽叽喳喳聊着，时不时，开开对方的玩笑，当然，很多玩笑，都和藤洛有关。 今晚钱府之事，始终压在藤洛心头，虽然他竭力装作没事的样子，还是难以尽展欢颜。 今晚的小聚，本该是欢乐无比。二美作伴，本该风流浪漫。 但，藤洛实在提不起情绪。 如果不是青衫陪着白露叽叽喳喳地聊得热闹，早就冷了场。 小聚没有预想得那么欢快，天很晚了，今天出去游玩了一天，白露也累了，藤洛提议送白露回去。 “我也要送露姐姐！” 青衫这次很坚决，藤洛和白露也没有反对。 …… 重阳节不是大节日，比不了中秋节。 重阳节的夜晚冷清许多，天冷，藤洛的心也有些冷。 又到了白露家门前的大树下。 “回吧，注意安全啊。”白露有些不舍地和二人告别。 青衫调皮地抱住白露的胳膊，低声地笑道：“不抱一抱就进去呀。” “坏丫头！”白露捶打着青衫，青衫笑着将白露推到藤洛怀里。 白露并没刻意躲闪，半推半就地扑进藤洛的怀抱。 看着白露充满期待的目光，藤洛心头一热。 今晚，自己的坏心情搅了白露的兴致，藤洛很愧疚。 虽有青衫在场，藤洛还是很动情地环抱住白露，深情地吻了吻白露的额头。 “呀……”白露娇羞地轻呼一声，挣开藤洛的搂抱。 “呀……嘻嘻……”青衫虽是始作俑者，却没料到藤洛竟然真的当着自己的面亲吻了白露，也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 白露羞臊地跑进院子，轻声叮嘱一声“路上小心”，不舍地掩上院门…… …… 回攒儿的路上，青衫时不时瞄瞄藤洛，“嘻嘻”笑上两声。 藤洛并不在意，他也没心情在意，只顾着想心事。 前面就是攒儿的大门，已可听见二进院里，兄弟们喝酒的喧闹声。 青衫拽住只顾向前走的藤洛，凝视着藤洛的双眼。“到底怎么回事？” 藤洛知道瞒不过她，也知道这丫头心计颇多，便把钱员外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对青衫讲了，连同江九天欠债的问题。 “我不是提醒过你，这个姓江的办事不牢靠。”青衫埋怨道。 “老江只是迂腐，他人还不错。”藤洛解释道，“这事，他自己解决不了，我也不可能看着他就这样被人欺负。” “你呀……”青衫还想埋怨藤洛，但她不忍。她最欣赏的，就是藤洛豪情、仗义。 “也别多想了，也许，事情没那么糟。”青衫安慰道。 藤洛笑笑：“但愿吧……” “再难的事情，也会有解决办法的。” “恩！”藤洛使劲点点头，青衫的鼓励，让藤洛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走吧，这回该送我回家了。”青衫顽皮地歪着头。 “走，送青儿姑娘回家！”藤洛伸出食指，在青衫的脸蛋上勾了一下。 青衫没有躲闪，手很自然地挎在藤洛的臂弯…… …… 进了门，青衫不好意思再挎着藤洛，两人悄悄绕过喧闹的享堂，回到三进院。 小鱼儿歪在房门外的台阶上，睡得很香。 藤洛轻轻将她抱起，送进屋里。 “早点睡吧。”藤洛嘱咐一声，轻轻退出青衫的房间，青衫跟了出来。 “怎么？有事？”藤洛站在台阶下，瞅着台阶上的青衫问道。 青衫瞪着藤洛，轻声地抱怨道：“你可不是这么送露姐姐的！” 藤洛一把抱住青衫盈盈细腰，将她轮了个圈。 “呀……轻点……”青衫吓了一跳。 藤洛轻轻地将青衫放下，青衫的双手也环住藤洛健硕的身躯，慢慢闭上眼睛。 青衫脸上灼热的温度，让藤洛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吻。 “早点休息。”藤洛嘱咐道。 青衫点点头，踮起脚尖，在藤洛的额头印上一个轻吻。“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的……” 第146章没有白玩的…… 躺在自己屋里的草铺上，藤洛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 被两个女孩爱恋的兴奋和钱府之事的烦扰交织在一起，他无法入眠。 钱员外以行善为名，企图收买自己，从而控制住一班兄弟。虽然藤洛不清楚钱员外的目的何在，但如果是真心行善，没必要由给庄子、给活干、给饭吃，如果不是这么“慷慨大方”，而只是褒奖几句，送几条棉被、送几袋米，藤洛会收下的。当然，如果是两坛酒也行。 钱员外的举动，不合常情。青衫也是这么认为，并十分支持藤洛。 酒桌上，藤洛十分留意钱员外说的每一句话，从始到终，钱员外都是无关痛痒的客套，而故意轻描淡写地说，让乞丐们搬去他的庄子，才是今晚酒宴的主题。 藤洛回绝后，徐五恶语相加以及钱员外的表情，都很说明问题。 搞不清钱员外收买自己的目的，接下来，人家是否还会有什么举动，藤洛也不清楚。 藤洛冷冷一笑，他觉得，钱员外未免太小看自己了，我藤洛岂能是随便收买的？ 不去想了！ 藤洛拿起大碗。 中秋后这些日子，藤洛忙得很，有几次联系小蒲，都没联系上。 心情不好时，藤洛愿意和小蒲这样的朋友说说话。 碗底闪烁，显出小蒲没精打采的大脑袋。 “上次让你打听的事，有消息没？”藤洛焦急地问道。 “啥……哈……事……”小蒲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让你打听潘徙啊！”藤洛有些恼，这家伙不会是忘了吧。 “潘徙？”小蒲揉揉眼睛，半天才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想起来了……” “他到底什么来路？” “……哈……”小蒲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摇着头，“没找到……” 藤洛怕他睡懵了，连续追问，小蒲十分肯定，在天庭机要档案中，没查到任何和潘徙有关联的信息。 “他未必用这个名字啊！”藤洛提醒小蒲。 “我比你懂！”小蒲不屑地白着藤洛，“没有你描述的那个人！这么说你能明白吧？笨！” 藤洛很失望。“你前些天跑哪去了？找都找不到你。”藤洛埋怨道。 “出差……哈……”小蒲打着哈欠。 “出差？下界出差？”藤洛有些兴奋。 “呲……哪有那好事，就是跟着一帮老家伙到处转。除了云彩还是云彩，烦死了……哈……”小蒲哈欠连天。 “那总比你值班强啊。” “强个……”小蒲谨慎地回头看看房门，“强个屁！”天庭是不准随便说脏话的，小蒲偷偷骂了句脏话，心情开朗了许多，“出公差，还要我串班，回来这几天，连续值班，困死我了。” “嘿嘿嘿，活该！”藤洛幸灾乐祸，“来啊，下界找我啊，我可是自在呢，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一直萎靡不振的小蒲突然睁大眼睛，头上白毛激动得直抖，声音颤抖地问道：“和谁睡？” “滚！” 若是当面，小蒲脑袋上的白毛一准会被揪下几撮。 小蒲猥琐地白了藤洛一眼，脑袋上的白毛慢慢耷拉下去。“我警告你啊！人间的妹妹，玩玩就得了，当不得真！别以为自己是神仙了不起，凡间的人鬼着呢。” 藤洛最烦的，就是小蒲总爱摆出一付过来人的面孔。 藤洛听得心不在焉，让小蒲很没成就感，小蒲提高声调吼道：“你要记住啊，没有白吃的宴席，更没有白玩的妹妹！那些人间妹妹各个诡计多端，你个单纯孩子，小心被人家的色相蒙蔽，到时后悔了来不及！” 小蒲的话，让藤洛心头一震。刚想说几句，突然见小蒲双手一通忙活。 大碗暗了下去。 小蒲那边一定是有人来了，所以才着急忙慌中断了联系。 …… 藤洛其实挺佩服小蒲的，虽然他总喜欢教训人，但藤洛不得不承认他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没有白吃的宴席，呵呵，说得好像那么回事似的……”藤洛把大碗放下。 突然，藤洛猛地挺起身子…… 没有白玩的妹妹！ 这句话，震撼了藤洛。 白露对自己的感情，藤洛从未产生过任何怀疑。 白露善良、单纯，甚至有时傻傻的可爱。当初，因将军丐骚扰白露，两人结识，慢慢地相互吸引，倾心相爱。 藤洛真心爱白露，也从白露的每一次拥抱、每一个热烈的亲吻中，感受到白露对自己的爱。 虽然，白露知道自己神仙的身份后，悲伤难过，但最终还是选择默默地依偎在自己的身边。 不仅如此，白露以女孩的直觉，感到青衫也爱着自己以后，并没有哭闹、没有怨恨，对自己的爱反而更加深了一步。 藤洛知道，白露这样的女孩，没有什么奢求，只想多些时间和自己相守，虽然，这个时间可能很短很短，但白露没有怨言，即使是要同青衫分享藤洛的爱，都没有怨言！ 和白露之间的爱，是不参杂任何利益关系的爱，藤洛对白露，只有愧疚，因不能给予她足够的爱而愧疚。 但青衫不同。 青衫为何会爱上自己？ 藤洛承认，青衫很美丽，甚至比白露还要美丽，自己喜欢上她，更多的是因为她那超凡脱俗的美丽。 可是，藤洛对青衫了解并不多，藤洛对青衫的感情，更多是本性的驱使。 同样，青衫对藤洛的了解，也并不多。 自从在破庙第一次见面，青衫大多在外面奔波，两人接触的机会很少。 除了中秋节和今晚的小聚，最长时间的一次交流，便是在破庙外小树林中的交谈。 而那算是交流吗？ 那不过是一场交易！ 藤洛为了三尺砗磲，而同意和青衫合作。 至于青衫需要自己做什么，藤洛并不知道，但藤洛猜测，绝不会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双方因“合作”而变得亲近，又逐渐发展到今晚这样，可以拥抱一下，互相亲吻一下。 这难道也是“合作”的一部分吗？ 藤洛仔细回想着和青衫接触的每一个细节，可以确定，虽然自己内心有亲近青衫的冲动，但青衫却是更加主动的一方。 青衫和白露不同，她聪明、有心机，还有很多的秘密，包括她的身世。 没有白玩的妹妹！ 难道，真像小蒲所说，青衫和自己亲近，是另有所图？ 藤洛感觉自己冒出冷汗。 藤洛身子抖了一下，他又有了前一段练功时，出现的那种异样感觉…… 第147章是否小人之心 这几日很平静。 钱员外那边，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藤洛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钱员外真的只是勉励他们，只是想行善？ 不管它，没事发生，总比麻烦缠身好。 青衫那边也很平静。 虽然有了重阳夜的拥抱和亲吻，但两人之间并没走得更近。 藤洛对青衫多了一分小心，也可以说，他在暗中观察青衫。 青衫倒显得很自然。还像以前一样，或早出晚归，忙她的“神秘事”，或猫在自己的小屋里，时不时做点稀罕的吃食。每次，都会送一些给藤洛。 白露不来时，青衫几乎不让藤洛进自己的小屋，有什么事，都在院子说。 对待藤洛，青衫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或顽皮地揶揄、或老气横秋地教训，有时也会撒撒娇。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再没有主动的挑逗，更没有拥抱和亲吻，甚至连藤洛期待的会心的眼神都看不到。 藤洛又一次责问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 攒上兄弟们越来越规矩了。 烂眼老林他们早起采摘野菜，然后拿到集市上去贩卖。这不是一个大生意，通天县又不大，靠贩卖野菜挣不到大钱，兄弟们的也不像最初时挣到钱时，那么兴奋了。 藤洛觉得这样很好。 采卖野菜，挣钱不是目的，让兄弟们逐渐养成自食其力的习惯才是目的。 挣到钱不再兴奋也不是坏事，兴奋、冲动早晚会淡化的，让劳作成为一种习惯，才是彻底改变乞丐们生活方式的前提。 攒上的乞丐现在分成几拨，除了采卖野菜的老林他们，还有乌梢蛇带着几个人耍蛇卖艺，孙二等几个人在城里划分好的地域丐财。 墨乞儿仍旧每天端着破碗，坚持着乞食而不丐财。 藤洛很欣赏墨乞儿这一点，能坚守自己的原则，最难能可贵。在藤洛眼里，墨乞儿无疑是兄弟们中，活得最潇洒、最随意，却又是最有尊严的一个。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想起墨乞儿，藤洛不禁想起墨乞儿偷偷讲的他的过往经历。 墨乞儿要藤洛为他保密，他的身世，即便是以前的兄弟乌梢蛇都不很清楚。藤洛既然答应过他，就绝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包括青衫，也包括白露。 …… 攒上越来越有家的样子了。 二进院里，乞丐们的寝室里，搭起了通铺。虽然用的是未经刮刨的树干，干草铺垫也不很舒服，但起码比睡在地上好。 院子里，还搭起了简易的灶台，天要凉了，乞丐们可以吃上热乎的饭菜了。 ……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连藤洛武功的进境也有了新的提升。 上次练功，白露闯了进来，导致藤洛出现异常反应。 那种反应，是藤洛未知的一种感觉，令他十分紧张、十分难受。藤洛怀疑过，也许，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疼”？“痛”? 没有痛感，藤洛甚至无法完全理解“痛苦”这个词，是不是和“难受”类似呢？ 上次的意外，让藤洛着实紧张了一阵。 不过，上次意外的后果，竟然是打通了足阳明胃经！这真可谓是意外之喜。 藤洛仔细回想打通三条经脉时自己的感觉。好像打通足少阴肾经、足太阳膀胱经、足阳明胃经这三条经脉前，都有过那种异样的感觉。 难道，那种十分“难受”的感觉，会是打通经脉必须经历的过程吗？如果是这样，那么，那种十分“难受”的感觉，岂不就是打通经脉的前兆？！ 那种感觉异样、十分难受，也令藤洛非常紧张。但每次异常感觉消失后，藤洛并未发现自己身体有什么不适。 也许，这就是修行武功必然要经过的一场磨砺？ 没有人指点，藤洛只能自己摸索。 这几天，藤洛感觉身体状态不错，他再次进行了尝试。 这一次，藤洛选择修炼的是足太阴脾经。 足太阴脾经和足阳明胃经互为表里。按藤洛的划分，这两条经脉，归为乾坤功第三层境界。 足阳明胃经已经打通，如再打通足太阴脾经，则可达到第三层之大成境界。 足太阴脾经，起于大脚趾内侧隐白穴，沿足、腿内侧，一路向上，经大都、三阴交、阴陵泉诸穴，至肋部周荣穴，再折向下，至第六肋骨间大包穴。 单侧经脉共21处穴位。 藤洛谨慎地引导内力，沿诸穴运转，仔细体会内力冲击每处穴位时，身体是否有那种异常感觉。 令藤洛颇感意外的是，内力行进到第二十个穴位周荣穴时，都没出现任何异常感觉。 难道，自己之前的推断有误？ 只一转念间，内力已慢慢涌向足太阴脾经最后一处穴位大包穴。 大包穴，脾之大洛，可以说是这条经脉上，最重要的一处穴位。 内力缓缓涌向大包穴…… 藤洛感觉自己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而且是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来！ 紧接着，那股异样的感觉再次袭来！ 有过前几次运功冲穴的经验，藤洛并没有太多惊慌，继续向大包穴灌注着内力…… 肋间的感觉越来越强…… 藤洛的呼吸也越发急促…… 突然，那种感觉仿佛瞬间融化了一般！ 藤洛一喜！ “啊！”藤洛叫了一声，那种感觉，竟然散布到了全身！ 藤洛满头冷汗，顿感四肢酸软无力，像刚刚背负了千斤重担，又像大病之后一样，四肢竟然使不上一点力气。 健硕结实的藤洛，竟然像绵软的面条般，瘫在了地上…… 许久，那种感觉慢慢消散…… 藤洛伸起胳膊，用鹑衣袖子擦了一把额头，汗水蔓延开来，瞬间将整条衣袖浸湿…… 藤洛试着用手撑住地面，感觉胳膊上渐渐有了力气。 缓缓站起身，呼吸恢复了正常， 再次尝试调运内力于隐白穴…… 再次尝试将内力灌注于大包穴…… 异常感觉没有出现！ 难道，这种异常感觉竟然真的是打通经脉的前兆？ 一阵秋风，浑身是汗的藤洛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种状态下，不能强撑着练功。藤洛赶紧回到房中。 跏趺坐在草铺上，藤洛欣喜之余，也有些后怕。 即便真的可以打通经脉，这样的感觉，也实在太过凶险了…… 第148章开辟新产业 虽然打通了足太阴脾经，将乾坤功提升至第三层大成境界，但通脉过程的凶险，想起来仍让藤洛后怕。 现在已经打通了四条经脉，每次通脉，都出现那种异常感觉，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也可以说一次比一次严重。 即使，这种异常感觉确是通脉过程的必然感觉，也太可怕了！ 已打通四条经脉，还有八条正经和奇经八脉需要打通，如果这种异常感觉每次都加深一些，到最后，自己能否承受得住呢？ 藤洛不敢想像。 不过，以现有乾坤功的境界，藤洛自信已很难找到和自己匹敌的人了。 即便是黑衣人潘徙，他的修为较自己为高。乾坤功境界的不足，藤洛可以用灵活的身份加以弥补。 藤洛身法之敏捷，连潘徙都自愧不如。综合起来看，藤洛自信，虽然未必能战胜潘徙，但潘徙想打败自己，也很难。 …… 生活条件改善事宜，进展也很快。 住宿房间的门窗、屋顶进行了修缮，新建了简易床铺，包括青衫住的房间，都搭起了床铺。 一场深秋的雨后，天气变得阴冷。 藤洛正在屋里跏趺静坐，房门轻响，小鱼儿端进一小盆炭火。 询问得知，青衫怕冷，买了木炭生火取暖。 藤洛虽不怕冷，但温暖总比阴冷舒服。 望着红红的炭火，藤洛想到一个问题。 冬天要到了，通天县所属的江宁行省虽处在华夏东南，冬季气温并不很低，但也很潮湿阴冷。乞丐兄弟们只有满是破洞的鹑衣御寒，冬季睡在潮湿阴冷的屋子里，必然容易出现冻疮一类的疾病。 应该给兄弟们弄些火取暖。 藤洛找几个兄弟询问，大家说，等天冷时，找些枯枝生火取暖就行。 枯枝生火，燃烧快，火苗大，还会产生浓烟，取暖效果不好。乞丐们住的祠堂，大多是木制结构，在屋里用枯枝生火，实在不安全。 藤洛想到一个办法：烧制木炭。 城里有专卖木炭的铺子，木炭虽然不贵，但毕竟要花钱。攒上现在住着二十来人，购买冬天取暖的木炭，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而烧制木炭并不难，周边小山上，有很多树木，就地取材，挖窑烧炭，很简单。 烧得多了，还可把多余的拿去卖了换钱。 烧炭省不下几个钱，也挣不来几个钱。 藤洛看重的，还是那一点：让兄弟们有事做，学会自食其力。 通天县的人口就那么多，再多的兄弟上街乞讨，每天总计的收入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不如分出一部分人手来烧炭。 而且，冬天快到了，野菜越来越少了，采卖野菜的生意也要进入淡季了。烧制木炭，正好可以和采卖野菜的活衔接起来。 藤洛立即召集兄弟们商量。 丐三拍着胸脯站出来：“我来烧，我家以前就是烧炭的，我还会烧白炭呢！” 白炭烧制，较普通窑烧黑炭多了一道工序，要让木炭露裸在空气中燃烧一段时间，再用湿沙焖熄而成。白炭硬度更高，更干净。 藤洛当即决定，由丐三带领几个兄弟，搭窑烧炭。 山上多树木，按丐三的意思，就近砍了方便省力。 藤洛坚决不同意。 藤洛前世是紫藤萝，生长在大森林里，他对森林中的树木花草，有着深厚的感情。不能忍受人们对树木的随意破坏。 “伐树制炭可以，但不许随意砍伐。”藤洛定下原则。 他还亲自带领丐三等人到山上，详细讲解如何砍伐。 小山上的树林，没有藤洛生活过的森林那么茂密，但树木也很多、很拥挤。 品种繁多的树木挤在一起，争抢着宝贵的空间，都努力向高处长，以获得充足的阳光。 树木太多，结果就是每株树木都得不到充足的阳光，吸收不到足够的营养。即使人们不砍伐，随着山上积存的枯枝枯叶越来越多，也会偶尔爆发山火。 合理地、适当地砍伐一些树木，从整体上讲，是有利的。 藤洛详细地向丐三等人讲解，如何砍伐出林间通道、如何间隔地砍伐，砍伐哪种树木。 这样一来，砍伐的难度增加了不少。 丐三不大情愿，但他不敢违背藤洛的意思，只得将藤洛的命令牢牢记在心里。 …… 烧炭难度不大，是个辛苦活、肮脏活。 辛苦，正是磨练乞丐的好机会，藤洛觉得这个活比采卖野菜，更适合兄弟们。 肮脏不是问题，乞丐们平时就没一个干净人！ 烧窑的搭建，也不难，都是就地取材，山脚下现成的石块，和上黄泥，砌制即可。 前几天，藤洛始终跟着丐三他们。丐三不愧是“烧炭世家”，把所有活计安排得有条不紊，藤洛终于放了心。 忙了几天，藤洛脏得像个泥猴。 原打算晚上还去烧窑的现场，却被青衫拦住了。 “小鱼儿，烧水，让洛哥洗澡！”青衫爱干净，看不了藤洛脏兮兮的样子。 “我还要忙啊，哪有空洗澡，改天、改天……”藤洛笑嘻嘻地推诿。 “不行！”青衫瞪着藤洛，“当初还挺干净，挺利索的，跟这帮家伙混了才几天，就这么邋遢、这么恶心了呢？” “我是乞丐啊，哪那么多讲究……”藤洛抬起脏兮兮的右脚，蹭着左腿痒处。 “脏死了！”青衫指着藤洛吼道，“和小七一个德行！” “嘿嘿……”藤洛不知羞耻地笑着，“这种挠痒的方法就是和小七学的。” “脏成这样，露姐姐咋就能让你抱呢？”青衫低声坏笑着。 “我还抱你呢！”藤洛一把将青衫抱到怀里。 “恶心死了！快放开，被人看到了！”青衫使劲挣扎着，却怎么能逃脱藤洛的“魔爪”，还是被藤洛亲了一下，才得以脱身。 藤洛占了便宜，代价是澡一定要洗了。 所谓洗澡，不过是小鱼儿烧了热水，藤洛在屋里擦擦干净而已。 连日忙碌，擦干净身子，藤洛感觉有些倦意。 躺在草铺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藤洛突然惊醒过来！ 外面天已经黑了。 藤洛慢慢坐起来，警觉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啪啪”有人在叩击后窗。 “谁！”藤洛问道。 第149章正逆两道内力 来人竟然是潘徙！ 潘徙没有走大门，院墙对他来说，和门槛没什么区别。 潘徙一进屋，便盯着藤洛的双眼。 藤洛被潘徙盯得十分不自在，刚要询问潘徙夜晚来访的目的，潘徙却先开了口。“你最近武功进境很快啊！” “哪里。”藤洛谦虚地摇摇头。 “遇到麻烦了吧？”潘徙一语道破。 藤洛知道潘徙也修炼过乾坤功，自己对练功的困惑，想瞒住他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问题，不如说出来，也许，潘某可以和藤兄弟探讨探讨。” 与其隐瞒，倒不如实话实说。藤洛修炼乾坤功，最郁闷的莫过于没有名师指导，甚至想找个能交流的对象都很难，而潘徙，无疑是能帮到藤洛的不二人选。 藤洛毫不隐瞒，向潘徙讲述了这段练功的感受。重点说了打通经脉时，出现的那种异常反应。 潘徙认真听着，神情越来越凝重。 待藤洛说完，潘徙盯着藤洛，道：“那种异常感觉，便叫做‘痛’！” 藤洛并没有太过惊讶，之前，他也曾这样怀疑过。 只是，藤洛还是想不明白，自己修行过无痛术，怎么会有痛感了呢？ 藤洛拥有无痛、自愈能力，潘徙是知道的。 藤洛说出自己的疑惑。 潘徙摇摇头，他也说不清楚。 “而且，不练功时，极少出现那种异常感觉。”藤洛不敢十分肯定，“所以，我怀疑，这也许和练功有关。” 潘徙点点头。“也许吧……”无痛、自愈能力，并不是特别高级的修行，也许会因练功、尤其是打通经脉产生冲突。 两人探讨了半天，也难以确定“无痛术”失效的原因。 潘徙对藤洛笑笑，问道：“如果让你在提升境界与无痛术之间选择，你想选择哪一样？” 藤洛考虑过这个问题。无痛术虽然不错，但正如小蒲所言，痛，其实并不是坏事，感觉到疼痛，才能更好地享受幸福。 因为没有痛感，藤洛感觉自己在很多时候，表现得很麻木。比如在和白露相处时，白露偶尔发些小脾气，对他又掐又拧，他却只能假装痛苦地迎合一下。白露的拧掐，是爱的一种表达方式，因为没有痛感，藤洛无法真正体会到这种方式所传递爱意。 而且，所谓无痛术，原本也不是完全没有痛感，只不过将痛感减轻而已。比如，藤洛能感觉到“痒”，痒就是一种轻微的痛感。藤洛的无痛术，只是能将强烈的痛感减小到很低的程度而已。 虽然有些许纠结，但藤洛还是很坚定的选择了提升境界。 潘徙点点头。 “在通脉时，有痛苦感觉，也许还有另一个可能。”潘徙给藤洛分析道，因他急于求成，每次都是强行将内力导引至经脉，经脉中一些大洛，譬如足太阴脾经的大包穴，可能因一时无法接纳强劲的内力，而产生疼痛。 藤洛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如果能有另一股内力，从反方向而来，承接、导引你的内力，则对经脉大洛的冲击势必会减小很多。” 藤洛大致明白了潘徙的意思，就好像一个人从高处跌落，直接摔到地上，势必会很疼。如果有人在下面接一把，虽然最终仍是掉到地上，但疼痛会减轻很多。 可是，怎么才能获得这股反方向的内力呢？ 藤洛不清楚是否可以修炼到这种境界，同时导引正反两股内力。但起码，他现在根本做不到。 “我来帮你。”潘徙道。 这的确是个值得尝试的好办法！ “先用你已打通的经脉试一试。”潘徙建议道。 让别人将内力输入自己经脉，这是很凶险的事。如果输入内力的人心怀叵测，突然催动强大的内力，极有可能震伤或震断经脉。 虽然始终弄不清楚潘徙的身份，但和他的几次接触，潘徙从没表现过敌意，相反，倒帮过藤洛几次。 藤洛虽不敢完全相信潘徙，但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对提升武功境界的渴望，让藤洛决定冒险一试！ “先用足太阴脾经试试吧。”潘徙建议道。 藤洛明白潘徙的意思。潘徙也知道外部内力注入经脉的风险，选择足太阴脾经，是因为这条经脉的大洛大包穴位于整条经脉的末端，也就是说，潘徙的内力，只许注入到这一个穴位即可，而不用通过多处穴位。 外部内力通过的经脉越长、经过的穴位越多，受力者无疑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潘徙提议尝试足太阴脾经，也是想打消藤洛的顾虑。 藤洛理解地点点头。 两人站好，分别调息运气。 藤洛像之前打通足太阴脾经时一样，积聚内力于隐白穴，并缓缓向上导引。 潘徙练功时间较藤洛长很多，从藤洛身体的细微变化，便可判断出藤洛内力运行的情况。 当藤洛的内力运转至大包穴之前的穴位周荣穴附近时，潘徙快速出手，将拇指按在藤洛肋间大包穴上。 潘徙是通过手少阴肺经调运的内力，经手少阴肺经末端，位于拇指上的少商穴将内力灌注至藤洛体内。 藤洛感觉到潘徙的内力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到大包穴当中，同时，自己导引的内力也行至大包穴。 潘徙也能感受到藤洛内力的强劲，在两股内力接触的瞬间，潘徙立刻收缩内力…… 藤洛感觉到，自己的内力进入大包穴后，碰到潘徙的内力，仿佛撞到一堵绵软却带有弹性的墙，自己强劲的内力所夹带的能量，被这道墙吸收、分散，而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消耗大量精力驱散…… 潘徙的内力不断回撤，平稳地将藤洛导引的内力承接下来。 “吁……”藤洛吐出一口气。 “感觉如何？”潘徙十分期待，也略敢紧张。 “潘兄的实力，胜藤洛太多，有潘兄帮忙，藤洛之幸也！”这次有了潘徙从旁协助，藤洛感觉较自己练功时，身体舒适了很多。 潘徙面露喜色。 藤洛也异常兴奋。“潘兄，我想尝试下足厥阴肝经！” 潘徙却笑着摇摇头…… 第150章我来帮助你 潘徙笑道：“还是试下足少阳胆经吧。” “这……不可不可，尝试足少阳，于潘兄太不恭敬！”藤洛连连摆手，却对潘徙更加感激。 藤洛说要尝试足厥阴肝经，起于足部大脚趾的大敦穴，沿脚、腿内侧向上，终于胸部下放肋间的期门穴。 期门穴靠近胸部，离各处脏器非常近。按方才两人修炼的方法，藤洛的内力，应从脚部大敦穴引导向上，而潘徙应该将自己的内力从期门穴向内注入。 练武之人，胸部穴位，是不会轻易让别人掌控的。藤洛建议尝试足厥阴肝经，胸部的期门穴就要由潘徙掌握。这样，可以说，潘徙如果想取藤洛性命，可谓易如反掌。 藤洛这么做，显示了自己的潘徙的信任。 而潘徙所建议尝试的足少阳胆经，起于眼外角的瞳子穴，经四十四处穴位，终于脚步第四脚趾的足窍阴穴。 如果修炼足少阳胆经，潘徙的内力将由足部的足窍阴穴注入藤洛体内。 对于藤洛来说，潘徙掌握脚步的穴位，自然比掌握胸部的穴位，更加安全一些。 藤洛明白潘徙的意思，潘徙不想让藤洛担心，因此才有如此建议。 藤洛很感动，但他实在不好意思接受潘徙的建议。 修炼足少阳胆经，潘徙就要用手握住自己的脚，实在是对潘徙太不恭敬了！ 潘徙自然也明白藤洛的意思，笑道：“都是习武之人，哪有那么多恭敬不恭敬，藤兄弟也不是女子，羞于被潘某摸到玉足。” “哈哈”潘徙的玩笑让藤洛放松了许多，也就不再坚持。心里却暗道：还好，今天被青衫逼着洗了脚，否则，让人家面对满是污泥、臭烘烘的脚丫子，那才是大不敬了。 两人商量一下，先由藤洛自己调运少许内力，在足少阳胆经运行一遍，体会一下哪里才是打通整条经脉的阻碍。然后再由潘徙协助，从足窍阴穴灌注内力，两股内力在阻碍处衔接。 潘徙闪到一旁，尽量避免影响到藤洛。 藤洛摆好练功的姿势，逐渐积聚内力于眼角瞳子穴。 随着内力的注入，藤洛双眼变得愈发晶亮有神，一旁的潘徙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声：内力的确精纯！ 藤洛的内力，不是成神后修炼的。在前世还是紫藤萝时，在千年修行时，逐渐练成的。因此，得道成神，化为人形后，藤洛内力之精纯，世间绝无仅有。只是，因藤洛的武功始终未取得重大突破，空有一身精纯的内力，却无法自由施放。 藤洛逐渐打通了体内的几条经脉，相当于打通了内力施放的渠道。 每打通一条经脉，藤洛的内力就多了一条施放的渠道，因此武功的提升会较别人高得多。 这一点，令潘徙羡慕不已。 足少阳胆经单条经脉有四十四处穴位，从眼角瞳子穴至听会，向上至颌厌穴，又折向下，至耳后完骨穴，再转向头上头临泣穴，经过复杂的循环，才经风池、肩井等穴，向下进入躯干诸穴。 藤洛小心地导引着内力，内力平稳畅通地通过头部诸穴，至胸部下方，第七肋骨间隙的日月穴时，那种异样感觉再次袭来…… 藤洛眉头微皱了一下…… 由于导引的内力不强，那种异样感觉很轻微，内力也只是稍有阻滞，便继续向下运转…… 直至脚步足窍阴穴，再无异样感觉。 “是日月穴么？”潘徙通过藤洛的表情便猜测出来。 藤洛点点头，详细向潘徙描述了那种异样感觉。 潘徙静静地听完，道：“这，就是我们说的‘痛’。” “哦……痛……”藤洛回味着“痛”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你确定要尝试吗？”潘徙征求藤洛的意见。 借助外部内力打通经脉，武功典籍上并没有相关的记载，藤洛没看过，潘徙也不清楚。 两人完全是凭借对武功和经脉的理解，以及藤洛打通足少阴胃经等经脉时的感受，经两人讨论分析，判断这种方法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但判断毕竟不是定论，这种方法，是否存在未知的风险，两人都不敢确定。 虽然方才用足太阴脾经做了尝试，但那条经脉，藤洛已经打通了。而且，藤洛打通足太阴脾经时，发生阻滞的穴位是大包穴，处于这条经脉的末端。 而现在尝试足少阳胆经，出现阻滞的穴位日月穴，位于经脉的中间部位。 就是说，潘徙需要把内力更深入地灌注到这条经脉的中间部位。 方才是在浅表，现在要深入。 举例来说，把大包穴处尝试的经验运用到日月穴上，就像试用一尺长的高跷成功，如今要尝试一丈长的高跷。 虽然道理相通，但实际操作起来，一定会有不小的难度和风险。更何况，这种尝试不是一个人来控制，需要两个人默契地配合。 这种尝试，远比藤洛一个人修炼时，风险要大。因为一旦出现偏差，藤洛要独自对付自己和潘徙的两股内力。处置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方才讨论时，两人都觉得可行。可现在真要尝试了，潘徙不免为藤洛担心。 “呵呵，没有白吃的酒席！”藤洛笑道，“不承担风险，哪来的收获。”藤洛鼓励着潘徙。 潘徙点点头。 慎重起见，也为了出现问题时，能更加默契，两人先各自调运内力，尽量将节奏保持一致…… …… 经过几次单独调运内力，两人的节奏逐渐吻合。 “开始吧。”藤洛道。 潘徙使劲攥攥藤洛的胳膊，嘱咐一声：“小心……” 由于潘徙要将内力从藤洛脚步的足窍阴穴注入，藤洛只能采取仰躺的姿势。为了将外界的影响减少到最低，藤洛没有躺到草铺上，而是直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藤洛冲潘徙微微一笑，半闭上眼睛，凝神屏气，积聚内力于瞳子穴…… 这一次，目的是通脉，藤洛积聚的内力更加强劲，眼睛虽微闭，但眼中的光芒闪烁得愈发明亮！ 潘徙不敢大意，也逐渐调运内力于手少阴肺经，并逐渐导引至拇指的少商穴，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将自己的内力通过足窍阴穴灌注进藤洛的体内…… 第151章一瞬间的抉择 足少阳胆经共四十四处腧穴，这次通脉关键的日月穴处于躯体中间部位。 藤洛由瞳子穴导引内力，需要经过二十三处穴位方能到达日月穴。 潘徙从足窍阴穴向藤洛体内灌注内力，需要由下至上，经过二十处穴位才能达到日月穴。 因潘徙是从外部向藤洛的经脉中灌注内力，不如藤洛靠意念引到内力容易，耗时要长些。因此，潘徙见藤洛准备就绪，立刻伸手将拇指少商穴对准藤洛脚部的足窍阴穴。 潘徙催动内力…… 藤洛感觉潘徙的内力如同有一缕暖流，缓缓沿自己的经脉上行。 藤洛不敢分心，立刻凝神屏气，用意念导引着自己的内力，从经脉正向向下运转…… 两人内力精纯，又都痴迷武学，方才又经过演练，此时配合得非常默契。 藤洛感觉到，当自身的内力到达日月穴之前第三处穴位肩井穴时，潘徙的内力正好通过日月穴下方第三处穴位五枢穴。 两人的配合很默契，节奏十分一致！ 经脉在藤洛体内，藤洛可以感觉到两股内力运行的情况。但潘徙不能像藤洛那样，完全掌握两股内力的运行速度。 练功通脉，要心静气和，不能开口说话，甚至连一些轻微的动作，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藤洛不能把自己的感受告诉潘徙，潘徙只能通过自己的经验，以及藤洛掀开的鹑衣下，经脉线路上，各处穴位出现的轻微鼓动，来判断藤洛内力的运行情况。 这次尝试，如果失败，极可能给藤洛造成严重内伤，潘徙十分小心。 两人从正反两个方向疏通同一条经脉，最关键之处，在于两股内力必须同时达到发生阻滞的穴位日月穴。 如果藤洛的内力先到，而潘徙负责承接的内力未能及时到达，藤洛强劲的内力将对日月穴造成极大冲击，剧痛是小，如果一旦藤洛无法忍住剧痛，精力分散或挣扎，就有可能给整条经脉造成损伤。 而如果潘徙接应的内力先到日月穴，藤洛自身的内力还未到达，则情况更加危险，这就是通常所说的逆向冲脉！这种情况，就如同大海倒灌入河流，轻则激起滔天巨浪，重则堤毁坝崩！最好的结果，也是藤洛整条经脉全部损毁，再无复原可能！ 潘徙额头已现滴滴汗珠…… 他后悔了，不该如此冒险尝试。 通脉，就像从山顶推下一块巨石。 藤洛自身的内力，就是那块巨石，如果没有潘徙从旁协助，这块巨石只能越滚越快，一路势如破竹，冲下山去。很震撼、很狂暴的效果。 而两人从正反两个方向打通经脉，反方向的内力，就像一个大力士，抵在巨石下方，可以减缓巨石下冲的势头，使通脉过程更加平稳。 潘徙充当的，就是这个大力士的角色。 而这个角色，无疑是最为关键的。 潘徙十分后悔选择了足少阳胆经这条经脉，这条经脉，共四十四处穴位，潘徙的内力，需要由下向上，通过其中二十处穴位才能到达双方的会合地点日月穴。 经过的穴位越多，潘徙自然要消耗更大的精力和体力，对内力的控制，也愈感吃力。 最关键的是，潘徙只能感受到自己内力的运转情况，而对藤洛那股内力的运转情况不能清晰地了解，只能依靠自己的观察和判断。 潘徙甚至想放弃这次尝试，但他知道，此时是箭已离弦，是无法收回来的…… 潘徙只能咬紧牙关…… 调运内力，最忌心神分散，潘徙一转念之间，内力催动已放缓。 藤洛已感觉到潘徙那股内力出现了异常！ 当藤洛自身的内力到达日月穴前一个穴位辄筋穴时，潘徙的内力才刚刚通过日月穴下方第二处穴位带脉穴。 两人的节奏出现了差异，无法在日月穴处汇合了！ 藤洛不敢分心，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竭力控制自己的内力，尽量减缓那巨石向下滚落的速度…… 可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旦这股强劲的内力涌入日月穴，而潘徙的内力未能及时到达，藤洛必须承受极大的痛苦，如果藤洛坚持不住，挣扎乱动，失去了对内力的导引，那后果…… 藤洛竭力控制，内力在辄筋穴和日月穴之间稍稍放缓了节奏，但那股内力，就像是受阻的洪流，后续涌来的源源不断的内力，在受阻处越涌越强…… 潘徙重新凝聚了精神，他已发现藤洛的变化，也知道自己的内力较藤洛慢了半拍！ 他知道，藤洛面临着巨大的考验，还有无法想象的风险！ 潘徙双目爆瞪，聚全身内力于少商穴，快速催动内力…… 藤洛不可能让自己的内力停滞于两穴之间，他只能将内力向日月穴导引…… 潘徙的内力，未能及时到达日月穴…… 藤洛感觉自己内力这块巨石，已经开始隆隆滚动，日月穴肿胀、酸麻，还有剧烈的疼痛！ 藤洛知道内力失去控制的严重后果，他第一次领教了什么是痛不欲生！ 可他不敢放弃，他必须坚持！坚持到潘徙的内力到达！ 藤洛的牙齿咬得嘎嘣作响！ 潘徙仍在不停地催动内力…… 如果潘徙的内力到达太晚，即使藤洛能够忍受住剧痛，但那块“巨石”一旦滚动起来，任凭你再强壮的力士，也是无法阻挡的！ 必须在巨石加速滚动之间，将它顶住！ 潘徙身子一挺，拼尽全力，将自己的内力迎了上去…… …… 藤洛感觉日月穴附近一震！ 他知道，潘徙的内力到了！ “巨石”被顶住了，可是剧痛仍未消失！ 藤洛感觉自己的舌头几乎要塞进嗓子眼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潘徙接住了“巨石”。藤洛的内力精纯绵厚，强劲到凶猛霸道的地步，潘徙感觉到藤洛的内力源源不断逼来…… 潘徙暗叫“不好”！ 藤洛的内力，远较自己的内力淳厚，如果硬撑，一旦无法顶住藤洛凶猛的内力，不仅藤洛会受重伤，潘徙自己也会被冲击成重伤！ 如果想自保，潘徙现在必须立刻将自己的内力驱散到旁边，避开与藤洛内力的正面碰撞。 可是那样，藤洛受到的损伤会更大！ 潘徙已经感觉到藤洛的身子在急速地颤抖，虽然很轻微，但这是藤洛无法忍受、即将崩溃的前兆！ 潘徙的心一横，突然将按在藤洛足窍阴穴上的大拇指松开！ 藤洛感觉到足窍阴穴突然一松！ 藤洛的心凉了！ 第152章千万不要啊 潘徙撤去了内力！ 这意味着，藤洛只能任由自己的内力毫无阻挡的四处冲撞了！ 突然，藤洛感觉到足窍阴穴上一热！ 潘徙再次将自己拇指的少商穴按在藤洛的足窍阴穴上！ 潘徙的身子一抖！ 潘徙迫不得已…… 由于方才自己分神，自己的内力输送慢了，没有及时衔接上藤洛的内力，导致藤洛的单股内力冲击日月穴。等到潘徙迎上藤洛的内力时，他已经无法顶住藤洛内力的冲击。 藤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随时可能忍受不住疼痛，而经损脉断！ 潘徙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减轻藤洛的痛苦，那就是撤去自己的内力，再立刻接上内力。 一松一接，反复进行，需要极其快速、准确！稍有偏差，则会加剧藤洛的痛苦，致使藤洛彻底崩溃！ 这种方法，就如同用内力为藤洛按摩经脉，一松一紧，可以大幅度降低强劲内力对藤洛经脉的刺激…… 藤洛感觉到潘徙手法的变化，一松一接，轻微振荡般的感觉逐渐舒缓了强烈的疼痛，藤洛终于松了一口气…… 藤洛不懂潘徙的手段，只感觉到疼痛在一松一接的过程中，慢慢减轻，体内那股强劲的内力，一顿一顿地、沿着经脉，缓慢通过了日月、京门、带脉诸穴，平稳地向肢体下方各处穴位流转…… 内力对经脉的刺激越来越轻，藤洛终于放下心来。 潘徙的拇指依然急速而富有节奏地抬起、按压着…… 藤洛突然感觉到一丝异常潘徙握着自己脚部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藤洛突然意识到，潘徙这样做，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一松一接，藤洛的痛苦减轻了，但是，这意味着潘徙每次送开藤洛的足窍阴穴，再按住时，都要受到从藤洛足窍阴穴传递过来的、强劲内力的冲击！ 这不是普通的冲击，而是精纯内力的冲击！并且是直接冲击在潘徙少商穴上！ 少商穴位于手太阴肺经之末。 潘徙这样做，就相当于藤洛用精纯的内力，不停地击打潘徙的手太阴肺经！而且是逆着手太阴肺经运转的方向击打！ 潘徙面对这种“击打”，只能硬撑着承受！ 藤洛的内力世所未有！ 潘徙相当于等死！ 藤洛明白了！潘徙为了减轻及的痛苦，避免自己经损脉断，主动承受了这种击打！ “不可！” 藤洛明知道此时不能分神说话，但他不能看着潘徙被自己的内力击伤！ 此时，藤洛经脉中的内力已被导引至悬钟穴，再经过丘墟、足临泣、地五会、侠溪四穴，即可由足窍阴穴导引而出。 只要内力导出，藤洛的经脉将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可是，这也意味着潘徙还要承受更多的击打，而且，藤洛的内力越接近足窍阴穴，对潘徙的冲击越强大！ 潘徙咬紧牙关，努力支撑着，他知道胜利在望，可是，藤洛传递过来的内力越来越强…… 每一次冲击，潘徙都能感到自己手太阴肺经受到剧烈震动，而且，随着藤洛的内力越来越接近足窍阴穴，潘徙感觉自己承受的震动越深入，他已经感受到回涌的内力，像撞锤般，重击着肺脏！ 一缕暗红的鲜血，顺着潘徙的嘴角慢慢淌下…… 但潘徙还是再坚持，他不能将自己一时分神而造成的错误，推给藤洛承担！ …… 藤洛感觉到潘徙的手，抖动得愈发厉害！ 藤洛明白了潘徙的用意，一咬牙，猛地将内力强行向回导引！ 强劲的内力，虽然经潘徙一松一紧的承接，已经削弱了很多，但瞬间逆行内力，还是给足少阳胆经造成巨大冲击！ “啊！” 冲击产生的剧痛，令藤洛忍不住低吼一声！ “啊！” 潘徙也惊呼一声！他感觉到藤洛的内力瞬间调转了方向！他明白，藤洛是为了避免震伤自己，而强行撤回内力！这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但也意味着藤洛为此会承受更大的痛苦，剩余的内力虽已不至于重伤藤洛，可逆转内力的疼痛不会减轻！ “藤兄……”潘徙叫了一声，声音异常颤抖，细不可闻。 潘徙是助自己练功，藤洛绝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剧烈的疼痛，让藤洛浑身痉挛，猛地缩回被潘徙把握的脚掌，整个人像皮球一般，在地上翻滚、蹦跳…… 潘徙想抓住藤洛的脚掌，但他方才消耗了太多气力。他想说话，却感觉心口一热，嗓子眼涌上一股咸热…… “噗……” 潘徙喷出一口暗红的鲜血，随即瘫倒在地…… …… “啊……咝……” 在地上连串的翻滚，疼痛稍稍减轻一些，藤洛头一次真正体会到“痛”的感觉。 这感觉，真是撕心裂肺、刻骨铭心…… “藤兄……你还好吧……” 潘徙吐出了鲜血，感觉内息稍稍畅通一些。 方才藤洛及时撤去内力，潘徙的手太阴肺经受到的压力立时消去，虽然之前手太阴肺经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冲击，但还不至于崩断，肺脏的虽有些损伤，但也是可以慢慢恢复的。 潘徙担心的，是藤洛强行逆撤内力，是否会震伤他的足少阳胆经。 “中渎、膝阳关、阳陵泉、阳交、外丘……” 潘徙瘫在地上无法动弹，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声提醒藤洛。 这是足少阳胆经的正常腧穴运行顺序。 藤洛剧痛缠身，早已无暇导引内力，如果，内力逆行冲回到日月穴，势必造成整条经脉的重伤。 潘徙的提醒，让藤洛意识到危险。 现在，唯一能解救自己的办法，就是将内力疏导回经脉正的方向，将内力沿足窍阴穴施放出去…… 强忍剧痛，藤洛用意念导引着内力…… 光明、阳辅、悬钟、丘墟、足临泣、地五会、侠溪…… 内力在剧痛的伴随下，缓缓汇入到足少阳胆经的末端穴位足窍阴穴…… 藤洛的汗水，如黄豆般噼啪砸在地上！ 他不敢出声，没一声痛苦的喊叫，都可能导致内力失去导引…… 内力一点点从足窍阴穴排出，而痛苦并未减轻…… “藤兄，坚持住！”潘徙鼓励着藤洛…… “啊……” 随着最后一丝内力排出，藤洛爆发出山崩地裂一声吼叫…… 危险过去了，藤洛重重摔跌到地上。 “如何？”潘徙逐渐恢复了气力，挣扎着爬起来，问道。 “还好……疼啊……”藤洛脸色惨白，“没、没有大碍……” 突然，潘徙警觉地望望门外。“有人来了，我不能呆在这里……” 藤洛已无力理会这些。 潘徙硬撑着，钻出后窗…… 第153章疼痛不好受啊 “洛哥……” “洛哥……” 屋外火把光亮闪烁，藤洛修炼，最忌别人打搅，因此门外的人虽都十分焦急，却不敢喊得声音太大。 剧痛虽已过去，藤洛仍无力大声回答，喉咙里低沉地“呃……”了一声。 房门被推开了，青衫、墨乞儿和小鱼儿闯了进来，还有几个兄弟站在门口，没有藤洛的命令，他们不敢随便进洛哥的屋子。 “啊？！”青衫三人惊呼起来。 藤洛蜷缩在地上，浑身湿透，鹑衣扯得稀烂。 火把光亮下，藤洛的脸，更是惨白得吓人，只有嘴的四周，布满恐怖的猩红！ 青衫扑了过来，跪坐在藤洛身边，捧起了藤洛的头。 墨乞儿站在原地不停地哆嗦，小鱼儿恐惧地躲在墨乞儿身后，甚至不敢看一眼。 藤洛费力地抬起胳膊，冲门口比划了一下。 青衫一愣，随即明白了藤洛的意思。 “关门！”青衫吩咐墨乞儿。 “哦……哦……”墨乞儿走到门边，哆嗦着指着门外的兄弟，低声道：“都、都滚蛋！” “呃……呃……”门外的乞丐也都吓傻了。 “回去，谁、谁都不许声张！洛哥只是练功太猛了！敢乱讲的，剜了他的舌头！”墨乞儿狠狠地威胁道。 墨乞儿说藤洛练功太猛，也是随口乱说，却还真被他蒙对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担心攒上出事。 藤洛是当家掌棒大哥，他如出现意外，难免会在乞丐中产生震动。这个家刚刚撑起来，乞丐们的心还不够齐，如果有人趁乱闹事，可不是好玩的。 哄走了众乞丐，墨乞儿关上屋门。 此时，那股剧痛已经过去，只是，剧痛带来的内心恐惧，令藤洛极为不安。 剧痛，是最辛苦的事情，远比背负重物更消耗体力。 方才那一瞬间，藤洛强忍剧痛，几乎将自己的体力消耗殆尽。 浑身无力，又出了一身的汗，深秋的夜晚，寒意透骨，藤洛不住地哆嗦着。 “去找大夫吧……”墨乞儿不敢随便拿主意，低声征求青衫的意见。 青衫也乱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藤洛无力地挥挥手，“我……没事……” 青衫见藤洛能开口说话，心神稍稍安稳一些。 “洛哥，我们扶你躺到铺上吧。”青衫轻轻问道。 藤洛无力回答。 青衫明白，藤洛没反对，就是同意了。 三人连搬带拖，将藤洛弄到草铺上。 青衫见藤洛不停地发抖，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高热。 “我……练功……出了点差错……”藤洛渐渐恢复了生气，只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青衫强忍着泪点点头。扭头吩咐墨乞儿去她的屋里把炭火盆搬来，环顾一下，藤洛屋里除了一张草铺，一只大碗，连个铺盖都没有。 藤洛不怕冷，又经常跏趺打坐代替睡觉，因此没要铺盖。 青衫又让墨乞儿把自己的另一件衣服拿来。 墨乞儿很快回来了，端来了火盆，拿来了青衫的衣服。 “我真……的没事，你们……回去吧，我歇会……就好了……”藤洛断断续续说道。 “那哪成！”墨乞儿叫道，“今晚我得守着你！” 墨乞儿的态度是真诚的，但藤洛真心嫌他吵，皱了皱眉头，冲门外挥挥手。 “出去吧……我……静一静……” 墨乞儿瞧瞧藤洛，瞅瞅青衫。 青衫起身拉着墨乞儿走到门口，低声嘱咐了几句，墨乞儿点点头，悄悄走了出去，又轻轻关上房门。 有了火盆，青衫担心火把的烟呛到藤洛，便让小鱼儿把火把拿出去熄掉。 “你俩……也……回去休息吧……我真的……没事了。”藤洛感觉体力在一点点恢复，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方才极其惊险，但最终还是将内力顺着整条经脉排出，过程实在痛苦，但排出内力后，就不会再有危险了。 腿部还有酸麻肿胀之感，没有剧烈的疼痛，说明经脉没受到大的损伤，但到底伤到什么程度，藤洛自己也说不清楚。 青衫粗通医术，见藤洛说话越来越有力气，知道他没有大事了。便吩咐小鱼儿回屋烧些热水。 小鱼儿走了，青衫帮藤洛挪动一下身子，让他躺得舒服些，把自己的衣服仔细盖在藤洛的身上。 青衫的衣服，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不是熏香、不是脂粉，而是青衫特有的体香。 藤洛闻着，心神不禁荡漾起来。 斜眼瞄了一眼青衫，幽暗的火光下，只见青衫脸上有几滴晶莹坠落。 藤洛感觉心头一震，好像有个小锤子在敲击一样。 这是什么感觉？ 怎么以前从未有过？ 青衫察觉藤洛在看自己，赶紧扭过头去，抹了一把泪水，低声道：“你练功受了伤，不许乱动，好好睡觉。” “盖着……你的衣服，我怎么……睡得着啊……” 青衫气恼地瞪着藤洛。“还有心思乱想！”伸出手来要打藤洛…… 但见藤洛嘴角猩红的鲜血，怎么下得了手，青衫的玉指，轻轻在藤洛脸上摸了摸，不敢稍微重一点，生怕弄疼了藤洛。 小鱼儿端来热水，青衫拿起巾帕，沾上水，小心地给藤洛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小鱼儿，你回去睡吧，姐姐在这里照顾洛哥。” 小鱼儿使劲点点头。“那我在门口守着，姐姐有事喊我。” 藤洛和青衫相视一笑：好懂事的孩子。 “呀！”青衫低声惊呼一声，“你的嘴唇都咬破了！” 方才的剧痛，藤洛差点将牙齿咬碎。藤洛初次品尝到“痛”的滋味，还是钻心的剧痛，也不知何时，将上下嘴唇都咬烂了。 藤洛藤洛伸出舌头，轻轻舔舔嘴唇。 唾液的刺激，产生一股针扎般的刺痛。（藤洛现在还不理解什么叫“针扎般的刺痛”，这是他以后回味这段经历时，总结的） “别舔啊……”青衫看着藤洛舔着满是牙印的嘴唇，好像受伤的是自己，疼的是自己一样。“别舔，我给你擦擦……” “不要擦……”藤洛轻轻攥住青衫嫩藕般的玉臂，低声道：“要亲亲……” 第154章痛的感觉真好 “去！”青衫恼怒地拨开藤洛的拉扯，“伤成这样还有这贼心！”青衫紧起翘鼻子，撅起小嘴。 藤洛装出一副可怜相。 “嘻嘻……”青衫浅声坏笑道，“等着让露姐姐给你亲亲……” 这次意外，虽非伤非病，却比伤病更损体力。 虽然青衫偎坐在身边，藤洛也只能动动色心，却没有挥舞“色爪”的力气。 火盆温暖中，青衫衣服温馨环抱下，藤洛慢慢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藤洛从睡梦中醒来，只是，他觉得浑身酸软，连眼皮都懒得睁开。 他感觉脸上痒痒的，脚下暖暖的。 努力睁开眼睛，天已经微微亮了，屋里的暖暖的。 侧头一看，青衫跪坐在草铺上，头伏在自己的肩膀旁边，睡得正香，有几缕青丝搔在自己的脸上。 藤洛轻轻拨开青衫的头发，生怕惊醒了她。 转过头，却看到泪光闪烁的美目正瞧着自己白露！ 使劲眨眨眼，再看…… 没错！ 正是白露坐在自己脚下，而自己的双脚，被白露捂在怀里…… “露露……”藤洛不敢大声，怕吵醒了青衫，往边上轻轻挪动一下，用胳膊肘撑住，想要探起身来。 “别动……”白露轻轻叫道，将藤洛的双脚放下，用衣服盖住。 白露轻手轻脚地走到藤洛头边上。 “我想坐会……” “恩恩……”白露应着，坐藤洛身侧，将腿伸开，轻轻将藤洛的头搬起，放到自己腿上。 藤洛把头向白露的怀里蹭了蹭，伸手拉过白露的小手。 白露的手，冰凉…… 藤洛双手将白露的手捂住。 一滴冰凉，溅在藤洛脸上。 “露露……”藤洛抬起眼帘，望着抹着泪水的白露，“不哭，我没事了，你咋来了？” “我……小七告诉我的……” “刚刚？”藤洛望望窗外，天才微亮。 “昨晚……” “啊？！你守了我一夜？” “青儿和我一起守着你，她刚刚睡着。” 藤洛心头又出现那种感觉，小锤子撞击的感觉！ 他明白了！ 这，就是“痛”的一种！ 这是被人关心、被人爱而生出的“痛”！叩击心扉的“痛”！ 藤洛终于渐渐领悟了下界前，小蒲说过的话“……痛彻心扉，为伊消得人憔悴，那才是爱的最高境界！这就是‘痛’的美妙之处！” 痛，真的很好！ 藤洛享受着被人关心、被人爱而生出的“痛”。 他要让这种“痛”，痛彻心扉，永远铭记！ 他盯着白露，眼里也慢慢充满晶莹的泪花。“露露……心疼的感觉，真好……” “傻瓜……”白露轻柔地抚摸着藤洛的脸，“心疼有什么好？” “不！心疼好！我要心疼你！” 连着说话，嘴唇的伤口又丝丝刺痛起来，藤洛不禁舔舔嘴唇。 “看你嘴唇咬的，昨晚得疼成什么样啊……”白露的泪珠成串跌落，“别动，我去给你拿水……” “别……”藤洛攥住白露的手，使劲将头抬起，“不要水，要亲亲……”藤洛渴求地望着白露。 白露俯下身子，轻轻舔吻着藤洛满是伤口的嘴唇…… …… “呀……”白露娇呼一声，起身要逃，身子却被藤洛揽着，挣脱不开。 藤洛转头一看，青衫正瞪着贼溜溜的大眼睛，坏笑着看着两人。 纵使藤洛有再厚的脸皮，也要被臊得通红了…… “嘻嘻……”青衫掩嘴窃笑，“我说过嘛，让露姐姐亲亲……” “臭丫头！”白露挣开藤洛的怀抱，扑过去拍打着青衫…… 青衫却不躲闪，只是仍不住地笑。 白露舍不得真的打青衫，可是又不解气，便转过来捶打藤洛。“都怨你……羞死了……” 白露的小拳头捶打在藤洛的身上，柔柔的，有一丝轻轻的“痛”…… 啊…… 原来，这种“痛”也这样美妙啊！ 真的比柔情蜜意还要好啊！ “痛”的美妙，让藤洛一时间忘记了昨夜经历的风险。 任由白露捶打，藤洛脸上满是幸福的享受…… “你还笑……”白露急了。 虽说青衫不是外人，但嘴对嘴亲吻，被青衫看个清楚，白露羞臊万分。 这一个晚上，藤洛睡得深沉，白露却几乎不敢眨眼，生怕藤洛出什么状况。各种担心、各种恐惧，白露想过各种最坏的结果。 羞臊、担心、恐惧交织在一起，白露觉得万分委屈，拳头无力地捶打着藤洛，却已“呜呜”哭出声来。 藤洛挣扎着坐起，顾不得腿上的阵阵酸胀，一把将白露抱在怀里。 “露露，不哭……”藤洛不知该怎么安慰白露，只能用手轻抚着白露的后背。 “露姐姐，我错了，我不闹了……”青衫也被白露的哭声吓到了，蹲在白露身边，轻轻摇晃着白露的胳膊。 “不怨你……”白露攥住青衫的手，另一只手使劲掐抠着藤洛的肩膀，“都怨他，整天打打杀杀，让人家跟着担惊受怕……” “我错了，露露，我错了，我再也不让你担惊受怕了……”藤洛安慰着…… 白露哭着，用泪水和哭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青衫默默地，陪着白露一起流着泪。 藤洛轻声安慰着，泪水也不自觉地滚落…… …… 过了好一阵，白露终于止住了哭泣。 藤洛赶紧擦干自己的眼泪，他不能让白露看到自己的泪水，他不想再惹白露心酸。 白露不满地“嗯”了一声，挣脱了藤洛的搂抱，皱起眉头，狠狠瞪了藤洛这个“罪魁祸首”一眼。 青衫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依旧泪流不止。 “青儿不哭了……”白露自己的泪水还没擦干，便开始安慰起青衫。 “姐姐你不哭了？” “恩，不了……” “那姐姐你不生我气了，好不？”青衫可怜地哀求道。 “不行！”白露叉着腰。 青衫赶紧咧开嘴巴，摆出一副准备大哭一场的架势。 “哼！哭也没用！”白露头一扭，“除非你也那样一下，免得以后你笑话我！” “哪、哪样？”藤洛无知地看着白露。 “笨！”青衫推了藤洛一把，“姐姐，是不是这样？”青衫说完，把头凑到藤洛脸旁，撅起小嘴，一副大义凛然、是亲是吻随便你的样子。 “别瞎闹了！”藤洛被青衫的举动吓到了，连忙往一旁躲闪。 白露掩着嘴，“噗嗤”笑出了声。 “没用的洛哥！”见白露笑了，青衫终于焕发了活力，小兔子样地蹦到藤洛身后，搬住藤洛的头，使劲在藤洛的脸上亲了一口。 “哎呀……”青衫捂着脸，惊叫道，“被露姐姐看到了！羞死了……” 两个丫头闹成一团…… 第155章还包邮哦亲 身体恢复很快，藤洛很欣慰。 这说明，虽然损失了无痛术，但自愈能力还有。 无痛术消失了也好。 无痛术虽然可以避免疼痛的刺激，但同时也会让人变得麻木，不仅是对“痛”的麻木，也包括对“爱”的麻木。 这次是经脉受到损伤，虽然不是经折脉断，但若是换做一般人，也一定会落下终身的毛病。 藤洛拥有自愈能力，自然不会。 但即使有自愈能力，这次藤洛还是在草铺上躺了两天。不是自愈能力弱，而是两个姑娘不让他起身！ 这两天，白露青衫身前身后地忙，无微不至的照顾，令藤洛心头常常出现那种小锤子撞击的感觉。 每一次牵动到损伤的经脉，藤洛都十分痛苦。藤洛每一次痛苦的表情，都牵动着白露和青衫的心。 藤洛知道，两个姑娘爱着自己、关心着自己，他们心疼藤洛，藤洛也一样心疼他们。心头那种小锤子撞击的感觉，既很“痛”，又很奇妙、很幸福。 藤洛暗暗地想，报答两个姑娘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有机会让他们也“痛”上一回，让他们也体会一下那种奇妙幸福的感觉。 …… 两天后，在藤洛的一再要求下，终于被批准起身溜达了。 藤洛试着调运内力至足少阳胆经。 经脉前半段的腧穴都无异常感觉，只有后半段，稍有酸麻之感。这很正常，那天通脉发生危险，后半段的各处穴位受到强劲内力的反复冲击，如果没有问题，才不正常。 只有酸麻而没有肿痛，藤洛放心了，这说明整条经脉没有大碍。 日月穴没有异常反应，如果整条经脉没问题，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一个好消息呢？ 是不是这条经脉已经打通了呢？！ 只是，现在经脉还在复原中，藤洛不敢贸然验证。 …… 想要验证，必须等经脉完全康复；为了让经脉恢复得快一些，藤洛起身溜达时，便不敢让伤腿用力太大。 不过这样，走起路来，就有些坡脚的样子…… 白露还要做豆腐、照顾家里二老，照顾藤洛的任务，更多地落在青衫身上。 青衫照顾藤洛的策略只有两条：精养细喂和严防死守。 开小灶，给藤洛做好吃的不再话下。 严防死守，就是让小鱼儿时时刻刻缀在藤洛身后，坚决不许藤洛离开三进院半步。 藤洛觉得青衫实在是多余，走路一瘸一瘸地，这样出门，藤洛自己都觉得难堪。 不过墨乞儿认为藤洛这样走路不错。 墨乞儿把当家大哥的象征竹棒递给藤洛，让他拄着，以减轻腿的负担。 “洛哥，你这样走路，很有大哥的派头呢！” “小七！你再敢贫嘴，你也会变得‘很有大哥的派头’！”藤洛挥舞着竹棒，冲着跑远的墨乞儿吼道。 …… 墨乞儿爱开玩笑，但也能干事。 藤洛休养这几天，家里的事都由墨乞儿主持。而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烧炭。 丐三没吹牛，他带着几个兄弟，真的烧出了上好的白炭。 第一窑是试烧，数量不多。 丐三搬来一筐，向藤洛报喜。 藤洛大大勉励丐三一番。 “洛哥，这一小筐，就给洛哥和小姑奶奶留下取暖。” “小姑奶奶？”藤洛诧异地问道。 丐三向青衫房间的方向瞄了瞄。 藤洛明白了。看来，自己休养这几天，青衫还真得把“小姑奶奶”这个称号坐实了！ 藤洛笑笑。也好，有了“小姑奶奶”这个称号，多少能让这帮家伙死了那份色心。 “第一窑炭，就不要卖了，留在攒上给兄弟们取暖用吧。”藤洛吩咐道。 丐三笑得很得意：“洛哥，您吩咐晚了！第一窑剩下的炭，都已经卖了！” 藤洛很诧异，这么快就卖了？ “都被露姑奶奶卖去了……” 啥？！ 咋又出来个露姑奶奶？！不用问，一定是白露啊！ “是、是掌棒大哥让俺们这么叫的。”丐三赶紧解释，他怕藤洛对白露的新称呼不满意。 “这小七……”藤洛无奈地笑笑。这才几天的功夫，竟然出现两个姑奶奶。 “她都买去了？” “恩，露姑奶奶都要了，她说，拿豆腐跟咱们换，每天给咱送豆腐。” “哦……” 藤洛放心了。 开始，藤洛还担心白露买乞丐们烧的炭只是“友情赞助”，但听说白露是拿豆腐换，便明白了。 做豆腐，需要熬煮榨好的豆浆，要用不少的炭。用炭换豆腐，倒是个双方得利的买卖。 “洛哥，您放心吧，掌帮大哥都吩咐过了，绝不敢亏欠露姑奶奶的。”藤洛和白露相好，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丐三自然要讨好白露。 “不许多给！公平交换就好。”藤洛严肃地嘱咐丐三。 藤洛熟悉白露的性子，白家的豆腐生意，之所以能在通天县城站住脚，靠得是手艺和公平。 白露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如果故意多给白炭，反倒是有小瞧白露的意思。 乞丐们烧的白炭，不仅质地好，价格定得还很低。只要按正常的交易，就不会亏欠白露。 藤洛再三强调，丐三总算理解了藤洛的意思。 …… 第一窑炭烧得成功，得到藤洛的表扬，丐三等人的积极性很高。 很快，第二窑炭就烧出来了。 烧炭的目的一是为了给兄弟们找点事做，二是为了解决攒上冬季取暖的问题。 按藤洛的意思，这第二窑炭，都留在攒上，过冬用。 但丐三等烧炭的兄弟不同意，央求着藤洛准许他们拿到集市上去卖。深秋还不是很寒冷，攒上不急着用炭，丐三等负责烧炭的兄弟更希望能把炭卖掉，换些钱回来。 烂眼老林他们卖野菜给攒上做了不少贡献，丐三他们希望比老林他们的贡献更大。 兄弟们比着为攒上出力，是好事。藤洛也就不再坚持，同意他们去集市上试试，了解下百姓对乞丐们烧的白炭的反应。 白炭的买卖开张了。 乞丐们的买卖，自然少不了特色的吆喝： 词曲作者：江九天。 演唱：群丐。 “白炭白炭白又白 红红的火儿烧起来 无烟无味烧得久 招呼一声送您家里来……” 乞丐们烧的炭，不仅质优价廉，还包邮哦亲…… 第156章还想办那事 白炭生意出奇的好！ 为什么会这样呢？ 藤洛思考了很久，和江九天探讨，向白露请教，终于找到了答案。 天保王朝，由于受上天庇佑，粮食蔬菜产量高。 所谓“民以食为天”。自夏商周以来，吃饭问题始终是历朝历代统治者最为重视的问题。吃饭问题解决得好，民心就稳定，王朝的统治就牢固。反之，百姓吃不饱，则王朝就会变成“亡朝”。 例数每次王朝更迭，起因大多归结于统治者昏庸无道，百姓吃不饱，最终不得不拼了命，造反！ 所以，历朝历代，都是把粮食问题、农耕问题摆在首位。 天保王朝五百年，粮食始终充足，王朝始终稳定。因此，和之前的历代王朝不同，天保王朝并不重农轻商、重农轻工。 由于少量的百姓务农就能解决吃饭问题，因此，剩余的劳力便转向其它行业。 三百六十行，行行兴旺。物质的生产、运输、交易都很便利。 因此，王朝各行省、府、县都根据自身资源优势，发展不同的产业。 比如木炭行业。 通天县周围，没有大山密林，木材少，因此，在这里烧炭并不容易。 通天县附近有一个县城，临近丛山密林，那个县城的木炭产量极高。经过几百年发展，那个县逐渐成为周围府县木炭的供应中心。 但，这种方式也有一个大的弊端，那就是垄断。 因为垄断时间久了，不愁销路，因此，烧制木炭的大窑便不再顾及木炭的质地。 为了获得更多的利润，那个县城的大炭窑，只烧制工序更简单的黑炭，而且，还时不时地涨价。 相比较其它商品，木炭的价格很低，而天保百姓普遍比较富裕，因此，木炭涨点价，也没人在意。 通天县乞丐们烧制的木炭，是工序更复杂、质地更好的白炭，价格还比市面上的黑炭便宜，自然销路大好。 …… 藤洛原本只想给兄弟们找点事做，没想到竟然能挣到钱。 藤洛召集几个墨乞儿丐三等人一商量，干脆把这生意做大一些。 炭，不止冬天取暖用，即使夏天，也可以烧火做饭，远比柴禾好用。只要价格便宜，销路是不愁的。 烧炭，是个体力活，只要有人，产量自然就高。攒上别的都缺，就是人不缺！立刻加派人手，多搭烧窑。 攒上产的白炭，质优价廉，而且还送货上门，岂能不受欢迎。 白露家做豆腐用攒上的白炭。 四婆家烧酒用攒上的白炭。 订购野菜的那个小饭馆小厨家也来订购白炭…… 几天功夫，不起眼的白炭竟然给攒上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 …… 藤洛高兴。 藤洛逐渐把乞丐们引上正道，白露、青衫也高兴。为此，藤洛没少得到两个姑娘的香吻。 有钱就意味着有酒喝。 攒上的兄弟们乐了。 酒嘛，简单。 四婆的酒坊用的是攒上的白炭，不给钱，给酒！ 今晚，藤洛主动提出搞个庆功酒宴。 酒是四婆家的粗酒。 菜，是攒上兄弟自己采摘的野菜，还有白露家的豆腐，也有用白炭从小厨家换的菜。 兄弟们都很开心。 藤洛只有一个要求：酒，菜，不是一天喝光吃光的，悠着点！ “不许喝吐！”藤洛特地提醒老林那个以喝吐为人生最高理想的家伙。 “不咧不咧……”老林笑得很开心。理想嘛，实现一次就行了。总吐，也难受。 …… 庆功的酒宴自然是最欢乐的。 丐三是这次最大的功臣，为了表彰丐三，也为了刺激兄弟们的上进心，藤洛宣布，授给丐三三袋搭子！ 这是攒上第一次升级搭子，升级到三袋，就和阿睿孙二老林乌梢蛇一样了，丐三欣喜若狂。 一带两袋的兄弟们羡慕不已。 行过授搭子的礼，酒席开始。 丐三机灵，见洛哥心情大好，便接着向藤洛敬酒的机会，试探着提出一个要求：挣了钱了，能不能再让兄弟办次那种事？ “不行！”藤洛一口回绝。 上次给四婆家做孝子，挣了些钱，藤洛可怜这帮家伙，允许他们放肆一回，没想到这帮家伙竟然组着团去嫖妓，让百姓议论了好久。 如今，好不容易把上次造成的恶劣影响挽回了，可不能再来了！ 丐三失望了。 群丐都失望了。 藤洛也不想让这些兄弟们太委屈，但他有他的想法。 “上次那种解决办法，不是长久之计。”藤洛安慰兄弟们，“我在这儿给兄弟们留个话，只要兄弟们认我这个大哥，我保证让兄弟们都娶上媳妇！” 藤洛一番话，并没起到轰动的效果。 在群丐心目中，娶媳妇这可是比“喝吐”这个理想要难成千上万倍啊！ 娶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那是妄想，甚至像白露那种普通人家，也不会同意把闺女嫁给乞丐们。 但藤洛既然敢夸这样的海口，自然有过算计。 娶不到家境好的闺女，可以娶家境不好的！最不济的，可以把女乞丐娶过来啊！ 藤洛曾问过墨乞儿和乌梢蛇，他们两人都曾在省城、府城行过乞，走得地方多，其他地方，有很多女乞丐。可以把别的地方的女乞丐娶过来啊！ 藤洛讲了自己的宏伟计划，可是群丐还是将信将疑。 “兄弟们是不是不相信我藤洛？” 群丐不敢说不信，却真的不敢完全相信。 “好！”藤洛端起酒来，干了下去。“今儿我就在这宣布一件事，先把掌典长老老江的婚事办了！” “啊？！”兄弟们一起惊呼起来。 江九天楞了。 墨乞儿反应快，立刻带头向江九天道喜，群丐也都涌过来，给江九天道喜。 江九天半天才回过神来，感谢过后、激动过后，却又哭丧起了脸。 “是不是担心雨姐姐不同意？是不是担心小倩姑娘的事？”藤洛问道。 江九天点点头。 “放心吧！”藤洛用力拍拍江九天的肩膀，“雨姐姐那边的事，我来办！” 江九天将信将疑，却是激动不已。 藤洛以前和江九天交流过，江九天和雨嬷嬷相好多年，之所以不敢结婚，就是怕影响小倩以后嫁人。 有个歌艺妈妈，再来个乞丐后爹，这样的闺女以后咋找婆家啊？！ “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藤洛认真地向江九天保证。 洛哥如此保证，那一准行！ 群丐不再怀疑。 虽然不是自己娶媳妇，但今天是江九天，明天不就是自己了么！ 酒宴立刻达到高潮。 藤洛嘱咐大家只许尽兴，不许喝多，便往三进院走去。 承诺了，立刻就办！ 第157章分头去做工作 藤洛回三进院，是要见青衫和白露。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自从被封为“露姑奶奶”，乞丐对白露多了一分敬畏，看白露的眼神，不敢再像以前那样猥琐、淫邪了。 因为和攒上有了豆腐换白炭的生意，白露来攒上的机会也逐渐多了。 今晚藤洛和兄弟们在二进院庆功，白露在青衫屋里，两个姑娘一起给藤洛缝制过冬的衣服。 依青衫和白露的意思，原本是想买新布，给藤洛做件像样的衣服。 作为攒上当家掌棒洛哥，藤洛现在不用上街乞食丐财，两个姑娘希望他能打扮得帅气一些。 藤洛坚决不答应。 既然是乞丐，就要有个乞丐的样子。兄弟们都穿着缀满补丁的鹑衣，自己怎么能穿新衣呢！ 藤洛太过坚决，两个姑娘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按他的要求，用白露家装豆子的麻袋布，给他缝件厚点鹑衣御寒。 藤洛进屋时，青衫和白露也刚完工，立刻拉过藤洛，让他试穿新衣。 每逢这种时候，小鱼儿总是懂事地躲出去。 藤洛套上新衣，青衫和白露一左一右地欣赏着自己的手工，也欣赏着心爱的人。 左边是娇美的青衫，右边是温婉的白露，叫藤洛如何把持得住。 又有几碗庆功酒壮着色胆，藤洛一手一个，将青衫和白露揽在自己身侧。 两个姑娘怕引起外面小鱼儿的注意，不敢大声喊叫，只能无声地挣扎，抡起四只粉拳捶打藤洛，却怎能动摇藤洛坚定的“色心”。 “我今天宣布了一件大好事！所以，你俩今天得奖赏我！”藤洛摆出无赖架势，同时还卖起了关子。 青衫和白露挣脱不开藤洛的“魔掌”，又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得一边送上一个香吻。 藤洛这才放了手，说出了让江九天娶雨嬷嬷的宏伟计划。 不料，青衫和白露双双反对。 三人聊天时，藤洛和他们说过江九天和雨嬷嬷的顾虑，两个姑娘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和江九天一样，担心这样影响到小倩姑娘。 藤洛却有自己的计划。 雨嬷嬷那边，让青衫去说。女人之间好说话，而且雨嬷嬷也是真心爱江九天。 青衫听藤洛讲完，还是觉得这事没有可能。“我去说可以，但问题不在雨嬷嬷身上，而在小倩姑娘身上。” “小倩姑娘的问题，我也早有打算！”藤洛自信地拍拍胸脯。 两个姑娘一愣，对视一眼，一起点点头。 突然，青衫和白露猛地扑了上来，一人揪住藤洛一只耳朵，异口同声、咬牙切齿地低声喝问道：“你是不是要打小倩姑娘的主意？！” 青衫贝齿几欲咬碎，白露泪珠已经在眼圈里打转了…… 两个姑娘的心都要碎了…… “哎呀，小姑奶奶、露姑奶奶啊，有你俩，我已经受不了了，哪还有心思惦记别人啊……”藤洛连连告饶、连连保证绝没有动过那念头。 两个姑娘终于将信将疑地放了手。 藤洛双手捂着通红的耳朵。 “那你到底动了什么坏心眼！”青衫白露一起质问道。 “我是想把小倩姑娘过继给别人啊……”藤洛十分委屈、万分可怜。 “过继？”青衫和白露对望一眼，这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江九天和雨嬷嬷不敢正式结合，怕的就是两人的名声影响了小倩的将来，如果把小倩过继给别人，倒确是可以消除这份顾虑。 小倩长得漂亮，过继出去，以后找婆家容易得多，而雨嬷嬷没了这份牵挂，就可以嫁给江九天了。 青衫皱着眉思考。 白露问道：“那过继给谁啊？” “我早想好了，”藤洛拉过白露，“露露，酒坊的四婆一人寡居，无儿无女，小倩姑娘漂亮懂事，过继给四婆不是正好？你和四婆熟，一说，四婆准能答应。” “倒还不错。”四婆视白露为亲闺女，经常开玩笑让白露给她做闺女，要不是因为白露家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怕还真的认了这门亲。 酒叔故去后，四婆一个人过日子，家里有酒坊，生活虽还不错，但毕竟孤单，四婆也曾和白露说起过，想过继个孩子。 白露曾和藤洛说起过，因此藤洛才会想到把小倩过继给四婆的主意。 “那我去和四婆说说？”白露征求着青衫的意见。 青衫摇摇头。“这事不妥。” 青衫觉得，自古以来，过继多是男孩，为了传宗接代，过继女孩的很少。 白露道：“四婆倒没那么想，她只想找个人作伴，女孩更贴心的。” 青衫还是摇头，盯着藤洛问道：“四婆家虽说不上多富裕，但开了多年酒坊，也算是小康之家。酒叔故去了，四婆年纪也大了，把小倩过继过去，人家一定以为是惦记着四婆的家产。” “你这鬼丫头，就是心计多。”藤洛不得不佩服青衫想事情周全，“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咱可以把话和四婆说明白，过继小倩姑娘，既是为了陪四婆，也是为了小倩姑娘的将来，而且，可以立个文书，等四婆有那一天，小倩姑娘不要一分家产。” “这样啊……倒还可以。”青衫终于点了头。 三人又仔细商量一番，觉得藤洛的主意的确不错。 既能替四婆排解孤单的苦闷，又能圆了江九天和雨嬷嬷这段缘。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青衫和白露同意分头去说。 白露回家路上，三个人都很开心，一路上，藤洛又向白露请教了不少做生意的技巧，对做好白炭生意愈发有信心了。 到了家门口，天很晚了，家家户户都歇了，没有一点动静。白露也不像以前那样腼腆扭捏，站在藤洛面前，等着抱一抱告别。 藤洛抱住白露，嬉皮笑脸地道：“江举人和雨嬷嬷的好事终于要成了，开心哦，露露今天可要好好亲亲了。” 原本很开心的白露却突然沉默了，眼帘低垂下去，显得心事重重。藤洛还兴奋着，没注意到白露情绪的变化，以为白露是不好意思，强行去亲白露的小嘴，却被白露避开。藤洛再三央求，白露才很勉强地用嘴唇碰碰藤洛的脸。 “露姐姐，我也要抱抱。”青衫看出白露的反常，抱住白露。 白露使劲抱抱青衫，说了声“路上小心”，就进了院。 藤洛察觉到白露的异常，和青衫回去的路上，藤洛始终在回想，原本都好好的，白露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158章谁比谁更美 藤洛问青衫，青衫笑笑，白了藤洛一眼，道：“女孩子每月总会有几天情绪低落，你别瞎想。” 青衫的解释，藤洛将信将疑。不过，但愿是这个原因吧。 回到三进院，藤洛抱住青衫，把嘴凑了上去，也被青衫娇笑着用手挡开。 藤洛一脸委屈。 青衫轻声地道：“我这几天，情绪也低落。” 藤洛委屈得要哭了，又没奢望别的，只想抱抱亲亲，怎么两个姑娘都是一般的托词。 这回，轮到藤洛“情绪低落”了。 “好了，回去睡吧。”青衫笑了下，踮起脚，轻轻亲亲藤洛的脸。“晚安。”青衫走了。 藤洛摸着被青衫亲过的脸颊，青衫方才的亲吻，好像和白露的一样干涩。 背靠着房门，青衫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白露和衣躺在床上，一滴泪，偷偷从眼角溜了出来…… 在家门口告别时，藤洛嬉皮笑脸索吻的一句话，勾起了白露的心事。 江九天和雨嬷嬷的好事近了，自己的什么时候才有这个福分呢？ 知道藤洛的真实身份后，白露曾痛苦过，她明白，自己和藤洛之间的这段感情，不会有圆满的结果。 白露痛苦过，也曾想放弃这份不现实的感情，但她放不下。 藤洛不仅是神仙，还是一个乞丐，更是经常打打杀杀，这些，都是白露顾忌的因素。可是，尽管如此，白露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这就是爱吗？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可是，为什么爱就不能圆满？为什么缘分总要带着残缺？ 这是白露头一次深爱一个人。 白露感到委屈。 最终，白露还是决定和藤洛在一起，那怕只有短短的一段时光。 她爱藤洛，也能感受到藤洛的爱。也许不能一生一世，但在短短的时间里，尽情享受爱与被爱的痛苦和快乐，也是值得的。 爱，像是一个魔咒。 这个魔咒，能模糊欢笑和泪水，能混淆聪明与愚笨，能让坚强的人变得脆弱，能打破懦弱的束缚，使人变得勇敢，也能把一个人的勇敢禁锢…… 白露正被这个魔咒翻来覆去的折磨下，屈服了。 她祈求，只要能让自己多爱藤洛一天，别的，她都不在乎，甚至不在乎和青衫分享藤洛的爱…… 虽然，她的要求很低，但今晚藤洛无心那句话，还是勾起她内心的酸楚…… …… 青衫躺在草铺上，她的心有着和白露一样的酸楚。 不知不觉地，青衫爱上了藤洛。 她很早就知道了藤洛的真实身份，她知道，她和藤洛之间，不会有完美的结局。 可是，她还是爱上了藤洛。 在白露家门口，藤洛为江九天和雨嬷嬷的喜事而兴奋，正是因为藤洛的那句话，破坏了白露原本良好的情绪。 青衫觉得白露有些可怜，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自己的心里也有一丝酸楚。 不过，和藤洛之间无法完美的感情，对青衫而言，也许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青衫不否认，自己内心有借助藤洛天神身份的企图。她承认，自己的爱不纯粹。 一切，也许都是插曲。 任何事情，不论好坏，总有过去的时候…… …… 受两个姑娘情绪的影响，藤洛的情绪也低落了一晚，不过，第二天，这种低落的情绪便被攒上热闹的气氛淹没了。 江九天的婚事，成了群丐热议的话题。江九天也成为群丐羡慕的对象。 藤洛有很多事情要忙。 一大早，藤洛就催促青衫赶紧去游说雨嬷嬷。 青衫却紧闭着房门，不紧不慢地在屋里收拾着。 藤洛越催促，青衫却好像越不着急。 藤洛终于知道热锅上的蚂蚁是什么意思了，就是自己现在的样子…… …… 终于，房门打开了。 “好看不？”青衫蹦了出来。 “你、你……”藤洛看着青衫，惊、呆、傻、楞各种表情在脸上不停变换着…… “你咋了？”青衫使劲了藤洛一拳，“问你话呢，好看不？” 青衫竟然化了妆！ “你化妆干啥？” 之前，青衫从没化过妆，至少藤洛没见过她化妆的样子，她有时甚至还故意把脸弄得脏兮兮的。 今天，虽然只是淡淡的唇红和腮红，在藤洛眼里，青衫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白净的小脸透着粉嫩，眉毛好像一根儿根儿梳理过似的。 “说话啊！”青衫使劲拧着藤洛的胳膊。 “呃、呃、好看……”藤洛错愕地应付着。 “你言不由衷！”青衫急了，跺着小脚。 “由衷、由衷……”藤洛赶紧哄，“可是，你光化妆，咋不换件衣服呢？” “我乐意！”青衫甩开藤洛的手，“你是不是嫌我丑？！” “哎呀，小姑奶奶，你咋会丑呢？你都要美翻了天了！”藤洛真替青衫发愁，这么美的脸，却穿着一件乞儿的“工作服”鹑衣，这样走在街上，得遭到多少人围观啊！ 终于听到藤洛的赞美，青衫开心了。凑到藤洛耳边，低声道：“我去见雨嬷嬷，她男人不过是掌典长老，我不能让她比下去不是？” 藤洛明白了。雨嬷嬷原来是当红的歌艺，虽然现在年纪大了，风光不再，但风韵犹存。青衫今天去做说客，两个女人之间的会面，首要问题是不能输了面子，因此青衫才会刻意打扮一番。 藤洛慢慢转过头，盯着青衫，问道：“对、对！他男人是掌典长老，你男人可是当家大哥啊！不能输给她！” 青衫傻了！急了！光顾着和人家比美了，竟然让藤洛抓住了话柄！ 青衫恼羞成怒，追打着藤洛。 不让她出了这口气，是不会完的。 藤洛不敢躲闪，偷笑着受了青衫一顿粉拳。 青衫还是不解气，又祭出一个终极必杀问题：“你给我老实说！我和露姐姐，谁漂亮？！” 就这问题也敢来考我？！藤洛心里暗笑。 眼睛一闭一睁，眼神变成迷离状，低声说道：“我家青儿，脏了都很美呢！” 青衫满意了。 藤洛赶紧趁机劝道：“青儿，你化了妆，反倒显得心虚了，不如素颜去，显得自信。” “真的？”青衫还是没有信心。 “当然！”藤洛瞪大眼睛，很严肃地说道，“就凭青儿当家大嫂的名头，那掌典长老未来的媳妇见了，就先要挫上三分。” “嘻嘻……”被藤洛占了便宜，青衫竟然没有生气，“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哦！我是当家大嫂，是大的，我这就告诉露姐姐去，以后让她喊我姐姐……”蹦蹦跳跳地回屋卸妆了。 藤洛傻了…… 第159章竟然有人送礼 青衫去游说雨嬷嬷了。 藤洛又吩咐小鱼儿去找白露，叮嘱白露，别忘记四婆那边的事。 攒上还有很多事。 虽然是乞丐娶妻，不可能有多大排场，但这毕竟是攒上第一件喜事，总要像个样子。 藤洛把墨乞儿阿睿和孙二叫来，一起商量。 钱嘛，最近卖野菜和白炭，小有些收入。乌梢蛇几人耍蛇卖艺，每天也能挣些铜子。 “可着劲花，不要计较钱。”这是藤洛定的唯一原则。 可是，再“可着劲花”，钱只有那么一点，必须精打细算，紧着关键的用。 新房简单。攒上屋子多，辟出一间僻静的就行。 “床得置办一张，总不能让江九天两口子在草堆里洞房吧？新床太贵，买张旧床吧。” “买床红被面。” “买块布料，让青衫姑娘和白姑娘给老江做件新衣裳。” “哦，对，还得买几张红纸，裁喜字，弄两个大大的，贴到攒儿门上。让大家都看看，咱也能娶上媳妇儿！” “喜酒，让丐三用白炭和四婆换点。” 藤洛一件件下着指示，墨乞儿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地算计着。 “应该再雇个花轿，老江和雨姐姐这么多年了，实在不容易，没个花轿太委屈他们了……” “洛哥……”墨乞儿打断藤洛，“雇花轿，钱就不够了……” “不能吧……”藤洛一直没管过家里的账，但他觉得前面说的那些花不了几个钱啊。 “娶媳妇儿，总得留点，给雨姐姐过分彩礼不是？”墨乞儿提醒着。 藤洛挠挠太阳穴。结婚娶媳妇的事，他的确没经验，只不过凭着感觉下达些指示罢了…… …… 钱不够，谁也没办法。 不够就不够吧，攒上就这条件，江九天和雨嬷嬷能理解的。 不讨论不知道，这一讨论，原来还有那么多事要准备啊！ 藤洛有些头大。 …… “洛哥。”乌梢蛇来了。 见到乌梢蛇，藤洛很高兴，吩咐墨乞儿他们几个继续商量，拉着乌梢蛇走进一间僻静的屋子。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藤洛今天一早就去找乌梢蛇，说了自己的想法。就是让乌梢蛇联系下，看看能否从府城或别的县城找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女乞丐，嫁给攒上兄弟做老婆。 “洛哥，哪能那么快啊！”乌梢蛇笑道。 藤洛挠挠太阳穴，尴尬地笑笑。是有点心急了啊。 “洛哥，我找你有别的事，我一个原来的兄弟听说我投奔了洛哥，也想来拜杆子。” “哦，知根知底吧？” “绝对没问题！”乌梢蛇拍着胸脯保证，“也是小七……哦不，也是掌棒大哥的熟人。” 听说是墨乞儿的熟人，藤洛不再担心，立刻点头答应。 …… 这是几喜临门啊？ 藤洛都快数不过来了。 江九天娶媳妇儿是喜事。 有兄弟来投奔是喜事。 兄弟们采卖野菜、烧制白炭生意红火都是喜事…… “洛、洛、洛哥，有、有、有人求啊……见。”小哑巴墨水乐颠颠跑来报告。 “谁？” “不、不、不认识，拎、拎、拎着礼、礼……啊就礼……来的！”墨水很兴奋，越兴奋越结巴，憋得满脸通红。 有人给自己送礼？！藤洛想不出来会是谁。 挥挥手，示意墨水把人引进来。 刚在充当议事大厅的享堂坐下，墨水就引来一个人。 来的是个陌生人，普普通通的模样，满脸堆着谦卑的笑容。 果然带着礼物两壶酒和两包点心。 “恕在下眼拙，敢问您是……”人家提着礼物，又是满脸笑容，藤洛自然也要客客气气的。 “鄙人姓童，童富贵。”来人介绍着自己，“初次得见当家洛哥，略备薄礼，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童富贵？ 没听说过。不过，看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藤洛估计这童富贵像是个商人。 童富贵恭敬地奉上礼物，藤洛客气一下，示意墨水接过去。 落座寒暄几句，童富贵的身份也就清楚了。藤洛的判断没错，童富贵的确是商人，开着通天县唯一一家炭灰铺子。 藤洛不喜欢拐弯抹角，让童富贵有话尽管直说。 童富贵是个商人，喜欢把话说得圆滑、婉转一些。藤洛听明白了，童富贵此来，是想和攒上合伙的。 攒上开了炭窑，虽然只有几天，但烧制的白炭质优价廉，一拿到市面上，立刻受到百姓欢迎。 童富贵的炭灰铺子，进的是临县大炭窑的黑炭。大窑黑炭，质地差不说，由于垄断着集市，定价本就高，再加上拉运的费用，在通天县卖的价格就更高了。 攒上烧制白炭，一上市，就抢了到童富贵的生意。 童富贵以前靠着垄断，挣钱很容易，这次算是遇到了对手。 不过，童富贵毕竟做了多年小生意，脑子也很活泛。知道自己卖的黑炭质地不好价格虚高，竞争不过乞丐们的白炭。脑子一转，便拎了礼来攒上，拜见当家洛哥，想要和攒上合伙。 “怎么合伙？” “简单，简单。洛哥您让兄弟们继续烧炭，烧出的炭，由童某铺子上卖。挣了钱，分成。这样，洛哥的兄弟就免得风里雨里地叫卖，童某也能挣几个小钱养家糊口。” “这样啊……”藤洛做生意是外行，更不懂生意怎么合伙。 藤洛不敢贸然决定，寻思一下，答应和攒上兄弟们商量一下，然后给童富贵回话。 送走了童富贵，藤洛找到墨乞儿他们，把童富贵要求合作的事说了。 大家的意见也不一致。 孙二觉得，白炭是个挣钱的买卖，没必要和别人合伙。“凭啥挣了钱分给他？” 墨乞儿觉得合伙是不错的办法，具体怎么不错，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阿睿不关心生意上的事，他脑子里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排兵布阵，现在当了执法大哥，也只是琢磨着怎么严格约束兄弟们。 商量了半天，到底是否合伙也没个一致的意见。 “洛哥，要不问问露姑奶奶吧。”墨乞儿建议。 采卖野菜的事，白露就出过主意，和童富贵合作的事，的确应该听听白露的意见。 …… 晚上，青衫回来了。 游说雨嬷嬷成功！ 藤洛想“奖励”青衫一下，未遂…… 就等白露去四婆家的消息了…… 第160章是否和他合作 白露很晚才来到攒上。 “着急了吧？” “不急不急。”藤洛说着不急，大凉的天，额角却见了汗滴。“成了没？” 白露嫣然一笑，藤洛的心放到肚里。 将藤洛拉进青衫的房间，白露就埋怨青衫。“青儿，你也不管管他，大凉的天，满头汗就在外面站着。” 青衫吐吐舌头。“我可管不了他，他只听姐姐你的话呢。” “贫嘴。”白露拉过藤洛，一边给藤洛擦拭额角的汗滴，一边又埋怨道：“自己也不知道冷暖，前几天刚病了，再着凉咋办？” “都怨你不管我！”藤洛冲青衫瞪着眼。 青衫小嘴一撇，摆出准备嚎啕大哭的架势。 “错了还敢哭？找打！”白露笑着作势要打青衫。 青衫老实了，藤洛开心了。 白露打开拎回的大包裹，里面是些杂七杂八的衣物。 青衫凑到藤洛耳边，满脸委屈地低声诉苦：“完了，我这当家大嫂没戏了……” “嘀咕什么呢？肯定是说我坏话。”白露假装板起脸。 青衫赶紧躲到藤洛身后，哧哧地笑。 小倩姑娘过继给四婆的事，白露一开口，四婆就答应了，还连连感激白露、藤洛。 白露带回的衣物，都是四婆给的。酒叔故去了，剩下的衣物没了用，便都让白露拿来攒上。 “那你咋才回来呢，让人担心？” 藤洛既担心过继的事不成，也担心着白露。 白露听得出藤洛对自己的担心，心里多了分甜蜜。 “过继孩子的事，不是小事啊，我总得领四婆去看看孩子啊。”白露领着四婆去了雨嬷嬷在蚂蚁窝的住处，因事情还没最后定，不好直接进屋看孩子，两人就一直远远地守着，等了好久，才等到小倩姑娘出门。 小倩长得比雨嬷嬷年轻时还漂亮，四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孩子，事就定了。 “今天都是好消息啊！”藤洛高兴，又想来个左揽右抱，却不料两个姑娘早有提防。 “劫色”未遂。 藤洛挠挠太阳穴。“哦，对了，还有件大事要请教白老板。” 藤洛把童富贵请求合作的事向白露和青衫说了。 “哦，炭灰铺的童掌柜啊。”白露家做豆腐，以前用的就是他家的炭，自然认识童富贵。“合伙卖炭很好啊。” 木炭，不仅是烧火取暖用的。童富贵的炭灰铺，除了售卖烧火的木炭外，还卖炭灰。炭灰也有很多用途，比如酒叔下葬时，就需要买大量炭灰，填充在棺椁外面。 “是为了防腐么？”藤洛问道。 白露点点头。 “炭灰除了避湿、免水患，还能截住树根。下葬填充七八寸厚的炭灰，旁边树木的树根遇到炭灰，便会折转方位，不会破坏棺椁。”青衫补充道。 “哦，炭灰还有这么大用途啊？”藤洛又长知识了。 “不仅如此，木炭还可制画料、制香、制眉笔。” 藤洛瞧瞧两个姑娘，青衫和白露都是天生黛画之眉，用不到眉笔呢。 “和童掌柜合作挺好呀，咱这里只能卖烧火取暖的炭，销路窄，人家童掌柜的铺子既卖炭又卖灰，路子宽，和他合伙，咱炭的销量能加大不少呢。”白露不自觉间，已经用上了“咱”的称呼，攒上，已经是她心中的半个家了。 和童富贵合作，更有利于炭的售卖，这个道理藤洛自然明白。白露解释后，和童掌柜的合作更有吸引力了。 不过藤洛还是有些担心，他担心的，是合作以后，童掌柜加价售卖攒上的白炭。 “加价不好么？攒上不是也能多分些钱？”青衫不明白藤洛的担心所在。 “我担心的，是露露前些天给我讲的，做生意的‘良心’。” 做野菜生意时，白露夸奖过藤洛，说他保持低价售卖野菜，是有“良心”。 见藤洛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白露很欣慰，拉过藤洛的手，柔声道：“阿洛，你心好、人好，不过，和童掌柜合伙，他适当加些价，也是应该的，这不是良心不好。” 白露继续给藤洛解释，攒上卖炭，不过是几个兄弟担着筐卖，感觉没什么花销。 但炭灰铺子不同。铺子售卖的种类数量要多很多，既要雇活计，又要用地搭棚，防止水淹雨淋，花销自然要大得多，加点价也在情理之中。 炭的价格低。粮食蔬菜，官家都是按斤定价，而炭的定价，是按千斤定的。由于价格低，稍微涨点价格，百姓也能接受。 这个道理，藤洛也懂。稍稍涨点价，对百姓可能影响不大，但对商家而言，却能大幅度提高利润。藤洛所担心的，就是怕童掌柜为了挣钱而乱涨价。 “既然是他来找咱们，那咱们就占着先，价钱方面，提醒他一下就是了。” 白露一番开导，让藤洛做出了决定和童富贵合作。 “不过……”始终没说话的青衫皱起了小眉头，“我觉得，还是要谨慎一点。” “哦？”藤洛很佩服青衫考虑问题的缜密。 “我有两点担心。一是洛哥说的价钱问题。姓童的做这门生意多年，如果要加价，一定会找各种理由，到时怕咱也约束不了。” 藤洛点点头。 “这第二条嘛，也许我有些多虑，可是，我还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姓童的做这行这么久，买卖嘛，讲究的就是算计。人家的木炭买卖比咱大得多，即便是看好咱的白炭质优价廉，有利可图，但是，若论合伙的话，也该是人家为大咱为小，人家占着先啊。” 藤洛的眉头渐渐蹙起。是啊，正如青衫所说，即便要合作，也没必要低三下四到攒上求自己啊，还拎着礼物。 白露没有藤洛和青衫这么多心思，但听了青衫的话，也踌躇起来。 “要不，就不合伙了？反正咱的炭也不愁卖。”白露建议着。 藤洛站起身，拉住两个姑娘的手，很郑重地道：“露露和青儿说的都有道理，我有主意了，伙还是要合的，但也不能不提防着点。” 白露善良，心地纯正，每次藤洛征求她的意见，白露都能指出处事的正道。 青衫有心计，心思缜密，每次都能给藤洛提个醒、敲敲警钟。 得二女若此，夫复何求啊！ 藤洛抚摸着两个姑娘的手，说道：“能遇到露露和青儿，是藤洛最大的福分。” 藤洛的肺腑之言，让两个姑娘颇感欣慰，一边一个，送上香吻，没有任何虚情造作，只带着一点娇羞…… PS：明天要上架了，心里很忐忑。用群里朋友的话说，要卖了，必须出来撒个泼、打个滚求订阅，俺不敢坏了规矩，在这里求订阅了啊！ 明天后天，每天五更奉上！以后，力争每天三更，恳请各位大力支持《最强乞丐》，闹心拜谢…… 第161章乌七八糟组合 藤洛和青衫把白露送回家，回到攒上。 一到二进院，就听到乌梢蛇住的屋里，有阵阵欢笑，好像有一群人在聊天。 藤洛把青衫送回屋，又折转了回来。 屋里，除了乌梢蛇和墨乞儿之外，还有一个乞丐。 墨乞儿和乌梢蛇见藤洛进屋，赶紧起身施礼，口称“洛哥”。 “小巴，快拜见洛哥。” 那个乞丐听说这就是洛哥，连忙单膝跪倒，拱手给藤洛行礼。“东平府乞儿巴掌拜见当家掌棒洛哥。” 藤洛楞了一下。这个乞丐尖嘴猴腮，瘦高身材，一双胳膊又细又长。 “洛哥，这就是我早上和您说的那个兄弟。”乌梢蛇介绍道。“他叫巴掌……” “洛哥小的是古代巴国后人我们那里人原来没姓后来就都姓了巴名字是后来起的。”巴掌抢过乌梢蛇的话头，自我介绍道。 藤洛楞得张大了嘴巴。 这个巴掌说话怎么这么快啊！一点停顿、一点喘息都没有！ 墨乞儿笑道：“洛哥您别介意啊，他说话快，最大的爱好，就是抢人话头了，不过小巴是个好人，和老乌一样，我们以前都是兄弟。” “哦、哦……”藤洛被巴掌崩豆般的语速惊得不轻，不过也很奇怪，巴掌说话如此之快，连个停顿都没有，却每个字都吐得清清楚楚。 只是，由于他语速实在太快，又没有间隔停顿，即便如藤洛反应这般快的脑子，也要转上一会，才能理清楚他话的意思。 “你们原来都在省城行乞？”藤洛问墨乞儿。 “是啊，我们是在省城认识的，洛哥您知道，省城那个地方……” 墨乞儿正说着，巴掌又抢去了话头：“洛哥省城那个地方靠扇的也就是讨饭要钱的乞丐都是有帮有派的撒东边有码头西边立根杆儿没帮没派的乞儿难免要受欺负撒俺们兄弟几个都是闲散惯了的撒不愿意拉帮结派可是又怕被人欺负撒就凑到一起既能玩的热闹又互相有个照应撒。” 藤洛的嘴张得更大了。 方才这一大套，巴掌竟然是一口气说完的，不停不喘，就像一般人问个好一样简单。 可藤洛受不了啊！巴掌说这一大串话不歇气，藤洛这个听众却差点憋死！ 不仅是藤洛，即便是墨乞儿和乌梢蛇，虽然知道巴掌嘴快，但是听完他这一大长串话后，也是连喘大气，就好像是替巴掌喘气一样。 “这、这……”藤洛挠挠太阳穴。 墨乞儿喘了口大气，冲巴掌骂道：“你再敢抢我话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洛哥你看，以前你总说我贫嘴碎嘴，这下知道了吧，我小七在他面前，那可算是沉默寡言的啊！” “对、对，你是沉默寡言。”藤洛还在琢磨巴掌方才那一串话呢，人家都说完半天了，藤洛才琢磨到一半。 “洛哥，你别见怪啊。”乌梢蛇介绍的巴掌，他怕藤洛不喜欢巴掌的快嘴，连忙向藤洛解释，“小巴人好，他就靠这张快嘴吃饭呢。”说完，乌梢蛇冲巴掌递个眼色。 “洛哥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突然出现的女声，吓了藤洛一跳，连忙四处查看。 可屋里屋外只有他们四人啊！ “洛哥，您是在找我吗？” 一个苍老婆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啊……”藤洛指着巴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你学的？” “人道通天县洛哥仗义豪侠，咱们去投奔洛哥吧！”这次是一个壮年男子的声音。 “好啊好啊，听说小七哥也在通天县，我要去找他玩……”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 “是哦，听说那条臭长虫也在呢……”这次，又换成一个苍老男子的声音，还带着古怪的乡音。 “不去不去，老娘哪都不去！要去就去省城……” 藤洛仿佛看到一个叉着腰的泼妇。 “都是你一个人说的？”藤洛虽然看到巴掌的嘴唇在翕动，可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耳朵听得可是真真切切啊！ “他呀，外号叫八张嘴。” “我说去……听我说……通天县……我要去省城……别吵了，都听我的！” 霎时间，仿佛有十来个人在藤洛耳边争吵一般！ 这个巴掌，不仅能学各种人说话，最奇特的，他还能学一群人吵架！不是学完一个人再学另一个，而是把几个人的话搀和到一起！ “我的妈呀，厉害、厉害！太厉害了！”藤洛已经找不到词语形容自己的惊讶了。“我看这不止是八张嘴啊！八十张嘴怕也不止啊！” “洛哥，老八厉害吧？！” “厉害厉害！”藤洛转头冲墨乞儿点着头。 ？！ 不对啊！ 墨乞儿目瞪口呆张着嘴，也惊讶于巴掌的绝活，方才的话，不是他说的啊！ “这小子，以前无聊的时候，就爱自己和自己吵架玩！” 又是墨乞儿的声音，可是墨乞儿的嘴明明没动啊！ 转头看巴掌，藤洛明白了，原来是巴掌在学墨乞儿说话！ 绝了！绝了！这家伙，真是绝了！ 乌梢蛇乐了。“小七啊，有一次我回咱住的破屋子，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屋里吵得天翻地覆，要动手拼命的架势，再听，竟然是你和糟老头在屋里吵！” 墨乞儿茫然地看着乌梢蛇。“我啥时候和糟老头吵过架啊？” “难道是他？”藤洛指指巴掌。 巴掌得意地笑了。 “可不！我冲进一看，竟然就他自己在屋里。回头才想明白，那时小七已经来了通天县，糟老头也走了，怎么可能吵架。”乌梢蛇现在想起被巴掌戏弄的事，还感觉可笑又可气，装装样子，踢了巴掌一脚。 “哈哈……”墨乞儿笑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这个巴掌，连笑都要比别人快上几倍。 “唉……”墨乞儿叹口气，“也不知道糟老头现在在哪，否则咱四兄弟再聚到一块，多热闹啊。” “糟老头是谁？”藤洛问道。 “糟老头啊……”墨乞儿说道。 墨乞儿的嘴自然没有巴掌的快，巴掌抢先给藤洛介绍道：“糟老头也是我们四个兄弟之一江湖朋友还给我们兄弟四人起了个响亮的名头叫‘乌七八糟’！” 哦！ “乌”乌梢蛇吴绍诗。 “七”小七墨乞儿。 “八”小巴八张嘴巴掌。 “糟”自然是糟老头了，只是糟老头的真实姓名，连墨乞儿三人也不清楚。 “不错，在江湖上行走，兄弟们是该互相照应。”藤洛点点头。 墨乞儿见藤洛情绪不错，赶紧趁热打铁道：“洛哥，小巴就是嘴碎点，不过是个好兄弟，就让他留下吧。” 藤洛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第162章一切都很顺利 说起收留巴掌，藤洛竟然摇了头，这可把墨乞儿和乌梢蛇急坏了。 巴掌也着急了，一脸哭相，哀求道：“洛哥，您是不是嫌我说话烦啊？洛哥要是不喜欢，我就不那么说话，其实，我也能慢慢说话的……” 藤洛笑笑拍拍巴掌的肩膀。“不是不收留你，也不是嫌你说话吵。而是先不让你拜祖师行进门礼，我有件事要让你帮忙去做。” “洛哥一句话小巴刀山火海也敢闯洛哥您说吧是不是要递投名状？”巴掌不喘气地表着态。 “没有投名状那么严重。但，这件事你们三人必须严守秘密。”藤洛严肃地盯着三人。 三人连忙点头。 至于是什么事，为了保密，藤洛连墨乞儿和乌梢蛇都没告诉，只是叮嘱三人，这几天，巴掌不能回攒上，也不能和墨乞儿和乌梢蛇接触。 三人见藤洛如此严肃，不敢玩笑、不敢大意。 藤洛把巴掌拉到一间空屋子，仔细嘱咐了，巴掌点头，也不和墨乞儿乌梢蛇打招呼，悄悄离开了攒儿。 巴掌走了，藤洛又喊来墨乞儿，让他明天去联系童富贵。 和童富贵合伙的事，藤洛已经决定了。 青衫提醒过藤洛，所谓“无商不奸”。童富贵再谦卑，毕竟做了多年生意，精明或者说奸诈是在骨子里的。 青衫建议藤洛，既然童富贵谦卑客气又拎了礼物来，藤洛也没必要低调。生意如打仗，用气势压住童富贵，才能使他藏奸耍滑时，有所顾忌。 藤洛让墨乞儿负责和童富贵接洽合作的诸般事物，是想向童富贵传递一个信息：你的身份，用不着当家洛哥出面。同时，这样做也算留了一手，一旦合伙做生意出现一些问题，藤洛那时再出面，也容易解决。 藤洛嘱咐墨乞儿，合伙的事，重点要注意三点。 一是定价和分成问题。攒上不想欺负人家，分成公平合理就好。至于价格，也要公平合理，不能任由童富贵哄抬物价，败坏了攒上的名声。 二是合伙的相关文书。小买卖也是生意，合伙要郑重其事的，该准备的各类文书，一定要让江九天仔细审阅。江九天是律法通，有他把关，以后一旦出现纠纷，就有了依据。 三是要墨乞儿侧面了解炭灰铺子买卖的情况，冬夏各季节，每个月大概能卖多少炭。如果双方能长久合作下去，也好心里有个数。 嘱咐完墨乞儿，藤洛又来到给江九天准备的“新房”。 孙二等人还在忙活着。 新房已经打扫干净，墙壁粉刷过了，地面破损的方砖也替换了。只是必要的床、凳等家具还没买，显得有些空旷。 藤洛很满意。 聊了几句，藤洛突然发现个问题，这边忙活得紧锣密鼓，婚期却还没定啊！ 乞丐娶妻，只能因陋就简，但那套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的所谓“六礼”，是自古传下来的。 藤洛希望能在现有条件下，把江九天的婚事办得尽量热闹，也要尽量正式。“六礼”，藤洛虽然听说过，但他却不懂。 问孙二等人，众兄弟只是看过别人娶媳妇，自己都没那经历，七嘴八舌嚷嚷一通，藤洛越听越乱。 正嚷嚷着，小鱼儿跑了来，说“姐姐让洛哥过去一趟”。 藤洛正打算找青衫问问六礼的事。 …… 青衫正在屋里忙着，她把白露从四婆家拿来的衣物挑拣了一些。 有两件破旧的，准备裁剪了给小鱼儿做过冬的衣服。有两件好些的，青衫让藤洛直接拿给江九天。剩下的，就分给攒上兄弟。 青衫拿过两件旧衣，让藤洛摸摸，料子很柔软。 “这两件，等着给你改成小背心。” 藤洛一直坚持穿和兄弟们一样的鹑衣，青衫和白露犟不过他，只得想出这个办法。做个贴身背心，穿在里面暖和，别人又看不见。 被人关爱的感觉真好！ 藤洛从背后搂住青衫，轻轻亲吻着她的耳朵。 青衫闭上眼睛，享受着藤洛的爱意，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耳畔发丝的撩拨，让藤洛不禁心神荡漾，搂在青衫身前的双手，便不安分起来。 青衫察觉到藤洛的企图，猛然从柔情蜜意中挣脱出来。 “不许胡来！”青衫的话音冰冷起来。 藤洛像被浇了一盆凉水，没了冲动的激情。 “阿洛，别瞎闹，我找你有事呢。”青衫的语气柔和下来。 “啊，对，我也有事找你。你熟悉婚事的‘六礼’不？” 青衫白了藤洛一眼。 藤洛明白了，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哪有找没结过婚的姑娘打听这种事的啊。 “笨蛋！”青衫柔柔地骂了藤洛一句，“这事还用问别人啊？老江自己要是不懂，不是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是笨哦……”藤洛挠挠太阳穴，是啊，找江九天不就全解决了吗！ 华夏诸多礼仪，大多缘于周礼，又经孔子等圣贤不断补充完善，形成浩繁的经典。六礼也是从经典中衍生出来的。 江九天通读经典，自然懂得诸般礼仪。 青衫让藤洛去找江九天商量，然后再回来，她有事找藤洛。 …… 江九天沉醉在幸福中。 藤洛告诉江九天，雨嬷嬷那边的事已经说过，小倩过继给四婆，就不会受歌艺亲妈和乞丐后爹的影响，以后能找个好人家。 江九天感激不已，要磕头感谢藤洛，藤洛赶紧拦下。 说起六礼的事，江九天又是连连感激。他知道，为了自己和雨嬷嬷的婚事，攒上可谓倾尽所有。 江九天坚决表示，六礼这些事，能免则免，不能免的合并处理。 不论藤洛怎么劝，江九天态度始终坚决，决不能再给攒上和洛哥添麻烦了。 简单一些，倒也好，简单并不意味不热闹。 藤洛同意了。 至于婚期，江九天很是重视。和雨嬷嬷偷偷摸摸这么多年，终于要修成正果了，一定要选个黄道吉日。 推算一番天干地支，只有半个月才有好日子。 还要再等半个月，江九天有些心急。 藤洛笑着劝他：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天吗？ …… 藤洛回到青衫的房间，把六礼和婚期的事，和青衫说了。 青衫听完很高兴。“我还担心呢，怕婚期定在这两天。” “是人家婚娶，又不是你嫁人，你担心啥？”藤洛坏笑着。 青衫双眼一瞪道：“小姑奶奶要去府城！” “又要去啊？”藤洛现在有些舍不得青衫离开了。 “你！”青衫一指藤洛，“陪小姑奶奶一起去！” 第163章换个地儿脱吧 青衫突然提出要去东平府城，而且还要藤洛陪着去。 藤洛感觉有些意外。 青衫行事隐秘，让自己陪着去，说明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藤洛也感觉有些紧张和惊喜。青衫让自己跟着去，极有可能和三尺砗磲有关。 可是，不管藤洛怎么追问，青衫都不肯多吐露一个字，只是严肃地强调，因事关重大，才会让藤洛一同前往的。 “你不要瞎想，让你去，是做保镖！小鱼儿也一起去。” 藤洛有些失望，终于有机会和青衫一起出门，原本期待孤男寡女独处，有点惊喜的事情发生，可青衫只给自己安排一个“保镖”的身份，还带着小鱼儿。看来，难有那种好事发生了…… 藤洛也有些为难。和青衫单独出门，藤洛感觉有些心虚，他怕白露不高兴。白露为了爱自己，已经做出了很大的牺牲，藤洛舍不得再让白露受到一点委屈。 虽然，白露已经默认了和青衫分享藤洛，可藤洛还是觉得这样有些对不起白露。 “别婆婆妈妈的，我已经和露姐姐说好了。”青衫好像总能看穿藤洛的心事。 藤洛无话可说了。只是，藤洛有些奇怪，青衫和白露的关系越处越好，私下里嘀咕的一些事情，甚至都不告诉他。 就比如今天的事情，青衫说已经和白露说好了，那就是说，今晚送白露回家之前，他们已经说好了，可是在送白露回家的路上，白露竟然没向藤洛透露任何信息。 藤洛越来越佩服青衫和人相处的手段了。以她的美貌，驱使男人心甘情愿地为她效命，不难。可白露是个女孩啊，而且，还可以说是“情敌”，怎么也那么听青衫的话？ 藤洛想不明白。 …… 青衫下达完“命令”，就把藤洛撵了出来。 藤洛回到自己屋里，静静地思考了一会，下界到人间，只出过一次远门，那是和江九天去东部沿海打探砗磲的消息，遭遇了海贼和官军。 但那时，还住在乞儿窝，没这么多兄弟，也没这么多事情，可以抬脚就走。 现在不一样了，这么一大家子，他要把攒上的事梳理一遍，免得自己离开这几天，出什么状况。 好在攒上事情虽多，但墨乞儿阿睿等人办事很得力，不需要藤洛操太多心。 江九天的婚期还早，去一趟府城，快的话，来回也不过是三四天的事。 没什么需要嘱咐的事了，藤洛放心了。 跏趺而坐，调整到心平气静。 受伤几天，一直没能练功，今天要检查一下足少阳胆经的情况了。 凝神、聚气，用意念引导内力，内力平稳流转，顺利通过了日月穴！ 藤洛心喜，却不敢过分得意，上次意外，腿足上诸穴位受震动最大，那里才是关键。 悬钟、丘墟、足临泣、地五会、侠溪、足窍阴，内力竟然畅通无阻！ 难道，足少阳胆经不仅完全恢复，而且已经打通了吗？！ 藤洛心跳加速…… 只有引导更强的内力，再尝试一遍才能确定。 藤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次积聚更强劲的内力…… 内力积聚，平稳。 内力引导，顺畅。 顺利通过关键的日月穴！ 顺利通过腿足诸穴，到达足窍阴穴！ 藤洛狂喜！ 足少阳胆经打通了！ 乾坤功升至第四层境界！ 如果不是怕惊吓的攒上熟睡的众人，藤洛一定会长啸一声，放肆地激动一回！ 足部三阳三阴六条经脉，已经打通了除足厥阴肝经之外的五条，进境如此之快，是藤洛未曾想到的。 只是，这几次通脉，一次比一次凶险，这次打通足少阳胆经，还是在潘徙的帮助下完成的。两人还因此都受了伤。 想到潘徙，藤洛激动的心情变得沉重下来。 上次通脉出现意外，潘徙为了保护自己，甘冒手太阴肺经被震断、肺脏被震碎的风险，而保护自己，这让藤洛感动不已。 还好藤洛即使发觉潘徙的意图，强行逆转内力，分担了一部分伤害，潘徙才没受重创。 后来青衫墨乞儿等人闻声前来查看，潘徙带伤从后窗走了。从他敏捷的身手看，应该没有大碍。但，这么多天了，始终没有他的消息，藤洛难免有些担心。 潘徙很神秘。他已默认了自己是天庭的神仙，但连小蒲都打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藤洛愈发对潘徙的身份感兴趣了。 不过，从上次他冒死救护自己的事来看，潘徙对自己绝无恶意。 …… 想得太多，藤洛难以入睡。 好在藤洛本就不需要睡眠，跏趺而坐，调息运功，比睡觉效果更好。 天亮了，藤洛收功起身，精神饱满。 洗漱干净，藤洛来到二进院。 最近攒上事情多，乞丐们起得都很早。 藤洛把墨乞儿阿睿等人召集起来，把自己要去东平府的事情简单说了，嘱咐大伙，自己不在的几天，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许惹出什么乱子。 早饭都没吃，藤洛青衫带着小鱼儿就匆匆上路了。 青衫常在外面奔波，对各县的驿车时间都很熟悉，他们要赶一趟巳时两刻的驿车。 天保王朝，仿秦制，修筑了四通八达的官道。 各县、府之间，大多有驿车往来，沿途有驿馆、驿站，方便出行。 青衫熟门熟路，领着藤洛和小鱼儿，可并没直接赶奔驿车停靠的驿站，而是先走一条岔路，来到郊野处，一户农家。 青衫让藤洛等在外面，领着小鱼儿进了农家，看样子，青衫和这户农家很熟。 功夫不大，青衫出来了，手上多了一个大包袱，青衫把包裹递给藤洛，抬腿就走。 “小鱼儿呢？”藤洛问道。 “让她留在这里，这次去府城，带着她不方便。” 竟然真的可以孤男寡女独处啊！ 藤洛激动起来。 可是，他还有疑问：既然不想带小鱼儿去，把她留在攒上不好吗？ 青衫白了藤洛一眼。“不带她出来，就咱们俩人，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吗？不怕露姐姐不高兴吗？” 藤洛无语，佩服青衫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害怕这丫头，心计太多了。 不过，能和青衫独处，还是很令人期待、激动的事啊…… 来到一处僻静的小树林，青衫止住了脚步，冷冷地道：“把衣服脱了！” “什么？！”藤洛大窘，往青衫身前凑凑，有些尴尬地问道：“就、就在这里吗？换个地儿吧……” 第164章趁机揩点油 藤洛瞧瞧周围，虽说还算僻静，可是毕竟是光天化日啊！ “想什么呢？”青衫拿起大包裹，掏出一套衣裤还有鞋子，甩给藤洛。“换上！” “换衣服啊？”藤洛失望了。 青衫岂能不清楚藤洛的歪脑筋，恨恨地问道：“那你以为要干什么？” “我……”藤洛被青衫看穿了龌龊的小心思，很是尴尬，“我以为除了换衣服，还要易容化妆呢！”藤洛很为自己的机智而自豪。 “快换！”青衫说完，拿起自己的衣服，去了更隐蔽处。 青衫给藤洛准备的，是一套年轻农夫的装束。藤洛咧咧嘴，这也太土了！ 虽然有些老土，不过倒还干净，藤洛不情愿地换上衣服。 藤洛肩宽，衣服不大合身，袖子短了一截，裤腿也高高吊起，粗布鞋倒还合脚。 藤洛撇撇嘴，要是白露给自己准备，肯定合体合身。 “呦，我们阿洛就是帅哦，穿农夫的衣服，都帅得很呢！”青衫钻出来夸赞道。 青衫也换好了衣服，虽然是村姑装束，却合体得多。见惯了青衫穿鹑衣的形象，现在虽是村姑装扮，却也立刻令藤洛眼前一亮。 青衫打扮得合体，愈发显得藤洛的衣服不合身了。 “弄了这套衣服，是故意损我吧？”藤洛耷拉着嘴角，使劲拽着袖子。 “阿洛，没办法啊，你那么帅气，不遮掩一下，实在太过招摇了。”青衫安慰着藤洛。青衫其实很想笑，藤洛身材健美，美目清秀，穿上这么一身不合体的衣服，显得十分滑稽。 “咋不给我弄套公子衫呢。”藤洛撅着嘴。 “阿洛……”青衫拉过藤洛的手，哄着，“你太帅气，若是再穿套公子衫，岂不是更加玉树临风了？那样实在不方便。咱们还要搭驿车，你穿成那样，实在不合适。” 藤洛撇撇嘴。 青衫皱起眉头，又打量了藤洛一番。“等等啊。”转身钻进树丛。 很快，青衫又钻了出来。“唉，我们阿洛实在是太帅了……”青衫一边说着，小手一边向藤洛脸上摸去…… 藤洛心中一痒…… 但他随即发现青衫摸过来的手，黑黑粘粘的，竟然要往自己脸上抹泥！ 藤洛不干了！ 但他怎能拗过青衫，青衫连劝带哄，又送上了香吻，藤洛只得任由青衫往自己的脸上、露在外面的胳膊腿上抹上污泥。 轮到青衫给自己“化妆”了，藤洛争着要动手，青衫坚决不肯，不过藤洛还是逮到机会，把自己的脸上的泥蹭了些到青衫的脸上，也算是报了仇。 穿好衣服化好妆，青衫把两人的鹑衣叠起，藏好。 轻车熟路，这丫头的对这儿也很熟悉。 既然化了妆，那必然要有个合适的身份，否则孤男寡女在大道上走，不大合适。 “咱俩是什么身份？新婚夫妻吗？”藤洛理所当然地问道。 “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能配上我吗？”青衫嘲笑着藤洛。 藤洛不干了，哭天抢地、撒泼打滚地不干了…… 青衫还是那套连说带哄，藤洛只好再次屈服。“唉！做不成夫妻，就做兄妹吧！” “是姐弟……”青衫坏笑着，“你是我的傻弟弟，幼时大病，不能言语，但耳朵能听到。” “傻……还、还哑巴……”藤洛这回是下定决心，换上衣服走人！ 但藤洛没能走成。 青衫给藤洛讲了不少道理。 先是大戴高帽。我们阿洛太帅了，不装扮成傻子，一准吸引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球，耽误正事。 再是晓之以理。江宁行省，十里不同音，我们藤洛又是头一次去府城，话说多了，难免露出马脚，扮成哑巴，就没了语音的麻烦。 当然少不了威逼。你敢回去？！等我回去后，就去告诉露姐姐，说你在路上拈花惹草，才被我赶了回去！ 最后就是美人计了。青衫祭出终极必杀绝技，用小嘴轻轻吻了藤洛脸上唯一干净的地方嘴唇。 藤洛彻底败了。 拿着根枯草，愣头愣脑地跟在青衫身后，不时“啊吧啊吧”叫上几声，藤洛还真像个傻傻的小哑巴。 不过，青衫让藤洛装扮成哑巴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驿车是三匹健马拉的大车，车厢很长，两边搭了板子，供人坐。 车厢里十几个人，长途奔波，难免无聊，便东扯西拉，果然是南腔北调。藤洛只会天保官话，说得又是字正腔圆，要是一开口，难免会被人询问来历。 虽是化了妆，仍然难以掩饰住俊男靓女的容貌，对座多嘴的婆婆便不停和青衫搭着话，审案一样问着青衫各种犄角旮旯的问题，当然，不外是年龄啊、婚配、姊妹兄弟之类的。 青衫用土土垮垮的方言应付着多嘴婆婆。 藤洛很是诧异，青衫的方言说得还真是地道。 当青衫说，藤洛是自己的哑巴弟弟时，藤洛很配合地“啊吧”上几声，自然引起车厢里乘客一片唏嘘声。 长得这么俊，竟然是个傻傻的哑巴，怪可惜的！ 多嘴婆婆却很高兴，兴奋地说：哑巴好啊！ 藤洛气得差点没张口说话！ 多嘴婆婆说，她家里就有个哑巴闺女，二十五了还没说上婆家，正好让两个哑巴孩子结婚！ 多嘴婆婆自然免不了夸自己的哑巴闺女，多么能干活、屁股多大能生养之类的…… 藤洛越听越气。 青衫却乐不可支，答应多嘴婆婆，等探完亲戚，一定找媒婆去婆婆家提亲！ 藤洛又气又臊，拿着脑袋使劲往青衫怀里钻。 “哎呦哎呦，哑小子听说要娶媳妇，臊了咧……”多嘴婆婆愈发喜欢这个未来女婿了。 掏出随身带的大把瓜果，往藤洛手里塞。 藤洛不接，他没空，他正忙着揩青衫的油呢！ 未来丈母娘送的见面礼岂能不收，青衫老实不客气地替藤洛接了过来。 藤洛依旧在青衫怀里蹭啊蹭…… 青衫被藤洛脑袋蹭得心痒，却不敢在车厢里发作，只得忍气吞声，任由这个“又傻又哑”的弟弟揩油…… 戌时中。 府城到了，多嘴婆婆很是不舍地望着未来女婿，叮嘱青衫探亲后，一定要去村上提亲…… 下车了，藤洛揩不到油了，不过，这并没影响藤洛的好心情。 天晚了，该找地儿住店了。 哇！同房而眠！ 这事不错！ 第165章大城市真很大 藤洛的“阴谋”并未得逞。 青衫在附近的小客店开了两个房间。 “两个房间？多贵啊！”进了房间，不需要再装哑巴了，藤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怨。 “弟弟乖啊，等姐姐办完了事，就去车上那婆婆家给你提亲，你马上就要娶媳妇了！”青衫说完，就钻回自己的房间了。而且，还把碎嘴婆婆给藤洛的那些“见面礼”零嘴都拐了去！ 未能同房而眠，藤洛白高兴了一场。 不过，藤洛还挺兴奋的。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住在正儿八经的房间里！ 藤洛以乞丐身份下界，从没机会住在正规的房间里。 攒上，虽然有单独的寝室，但屋里连张床都没有，算不得正经的卧室。 客店的房间不一样。 东西全得很。有床有柜，有桌有凳，桌上有摆设，床上还有帷幔。这一切，都令藤洛十分新奇。 坐在床上，软软的，真舒服啊！ 摸着柔软的被褥，看着空荡荡的大床，藤洛连叫可惜！白露青衫有一个在身边多好！藤洛甚至觉得，碎嘴婆婆的哑巴闺女要是在这里，也是不错的嘛！ 如果东天部的公主在怎么样？ 藤洛啧啧嘴，那公主如果躺在床上，自己宁可露宿街头了…… …… 总胡思乱想可不好，藤洛收起心猿拴上意马，跏趺而坐。 他没敢在床上打坐。 一来，手上脚上都是泥，藤洛担心弄脏了干净的被褥。洗脸洗手洗脚，藤洛又嫌费事，明天还得被“化妆”。藤洛并没感觉到，他已经变得越来越邋遢了。 二来，床上太软太温馨，坐在上面难免不胡思乱想。 地上是铺了木地板的，很干净，很暖和，比攒上的草铺还要干净！能在这种地板上打坐休息，藤洛觉得已经是很奢侈的一件事了。 这家客店很小，地点也偏僻，客人很少。 藤洛一直打坐着，甚至没注意到，天已经亮了。 轻轻的叩门声，房门应声开了，青衫瞪着大眼睛，看怪物似地盯着地上的藤洛。 “你睡觉不闩门吗？”青衫疑惑道。 藤洛很迷茫，睡觉还需要闩门吗？ “你在地上坐了一宿？”看到床上整齐的被褥，青衫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藤洛依然很迷茫，在地上坐一宿怎么了？ “你没洗脸没洗脚吗？”青衫脸上显出鄙夷的神色。 “洗完今天还得抹……”藤洛无所谓地答道。 青衫“啧啧”两声，撇撇嘴。“以后可不敢让你碰我了？” “哼！不碰就不碰！我马上要娶哑巴媳妇儿了！”藤洛骄傲地说道。 自然免不了挨上几记粉拳。 闹归闹，青衫说起正事来，那可是绝对严肃的。 一会就要去办事了，青衫叮嘱藤洛，府城这里，人生地不熟，凡事一定要谨慎。不论发生什么，别人怎么招惹，都不要动手。 藤洛很认真地点点头。“招惹我，我保证不动手。但是，如果有人敢碰你，我就要了他的命！” 藤洛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凶狠，眼睛亮的吓人。 “府城无赖混混多，还拉帮结伙的，能忍就忍啊，他们人多的。” “人多了，也不许他们碰你！” 青衫伸出手来，柔柔地摸摸藤洛的脸。她知道藤洛关爱她，可是还是不想招惹麻烦，又叮嘱藤洛几遍，藤洛才点头答应。 藤洛话说得狠，为了青衫，他也能豁出去，但青衫也清楚，藤洛聪明机警，不是个莽撞的人，不会轻易爆发的。 …… 藤洛跟着青衫，穿行在陌生的府城里。 东平府城，比通天县城大得多了，人也要多上几倍。 藤洛终于明白什么叫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了。 城大人多，城里的楼房也是鳞次栉比，店铺林立，藤洛真的是目不暇接了。 人间和天庭相比，太好了！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天庭，那就是“空旷”！ 天庭无边无沿，大到腾云驾雾地飞行，走上几天可能都看不到一个楼阁。 当然，这是藤洛听小蒲说的，藤洛在天庭的职位地，没机会远行，关键的是，他神格不够，不会腾云驾雾飞行。 即使是挂职锻炼到期后，他也只能借助天庭和人间的通道回到天庭，那不是腾云驾雾飞行。 如果他有这个本领，当初被南天门那帮家伙推下来时，也不至于脸朝下，摔趴在地上了！ 青衫咳了几声，把藤洛从眼花缭乱和胡思乱想中拽了回来。 “姐姐要进去办事，你乖乖在这里等着姐姐，不许乱跑啊！”青衫还真像个姐姐的样，拍拍藤洛的手，又塞给藤洛几个果子。 “啊吧啊吧”藤洛摇摇手里的枯草棍，叫了几声，表示自己听懂了，会乖乖的。 青衫进了闹市中心一所很大的院子。 人来车往的街道，藤洛几乎看花了眼。 行人穿着各式时尚的衣着，府城真的和县城不一样啊！和府城的人比起来，藤洛穿着这身土里土气的衣服，显得更傻了！ “小哥，盛济药房怎么走啊？”一个打扮得和藤洛一样土气的农夫满脸急色，向藤洛打听着路。想必也是很少来府城，自惭形秽，羞于向打扮时髦的城里人问路，才找傻了吧唧的藤洛打听。 藤洛眨巴眨巴眼睛。他真的想帮帮这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大哥，可是，他不知道啊！ “啊吧啊吧……”藤洛连连摆手。 老实巴交的农夫失望地走了。 藤洛连比划带叫着“啊吧”，引起旁边几个玩耍孩子的注意。 “小哑巴，不说话 傻头傻脑张嘴巴 啊吧啊吧干捉急 摔了跟头吃粑粑……” 小孩子围着藤洛，蹦来跳去，唱着随口编的童谣。 孩子无礼的举动，惹得藤洛恼火。不过，藤洛不会跟孩子一般见识。 “啊吧啊吧！”藤洛装出一副凶相，吓唬着孩子们。 孩子们果然被吓住了，四散跑去。 突然，藤洛感到脑袋后面一阵风。 本能驱使藤洛立刻向旁躲闪。 “啪！” 一个半老徐娘拿着扫把，打向藤洛，被藤洛躲闪开，半老徐娘扑了空，险些摔到地上“吃粑粑”。 半老徐娘失了手，气更大了！ “哪来的乡下臭哑巴！敢欺负孩子！看老娘不打死你！”半老徐娘发了疯一般，抡起扫把又向藤洛打来…… 第166章人不是白打的 藤洛如果想躲，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周围很多行人驻足观看，藤洛要躲闪，势必会露出武功身手。 一个婆娘，拿个扫帚还能怎样？藤洛不躲不闪，双手护住头脸蹲了下去。 “啪！” 扫把打在藤洛胳膊上。 还真挺疼！ “啊吧啊吧！”藤洛装作很痛苦地叫着。 半老徐娘心肠却狠，一击得手，越发嚣张。“老娘今儿就打死你个臭哑巴！”又高高地抡起扫把…… 得让这个泼妇吃点苦头！藤洛暗想。“啊吧啊吧”藤洛一边叫着，一边运内力于双臂。 “啪！” 扫把狠狠打在藤洛双臂上。 “咔嚓！” 扫把断为两截。 “啊……” 泼妇扔了半截扫把，双手攥在一起，杀猪般嚎叫着，手缝中，淌出几缕暗红的血。她的虎口震裂了！ “啊吧啊吧”藤洛拼命叫着。这一扫把，藤洛早有防备，运内力于双臂，扫把根本伤不到他。藤洛使的是借力打力的劲，把泼妇的劲从扫把上传递了回去。 泼妇如果不是如此凶蛮，也不会被震裂虎口。 也是藤洛的经脉还未完全打通，对内力的运用还不够精准，因此又部分内力被扫帚把吸了去，扫帚才断为两截。 也多亏如此，那泼妇才少了些对自己的伤害。 可尽管如此，那泼妇也是疼叫如杀猪。干脆扑跌到地上，蹬着腿撒上了泼。 泼妇的男人见自己女人惨叫不已，立刻从铺子里冲了出来，手里拎着碗口粗的大棒子。 “谁欺负人？还敢欺负到咱家门口了！”一付拼命的架势。 旁观的路人有人看不下去了，出言指责，你家的女人拼命打人家可怜的小哑巴，弄伤了自己，怎么还怨了人家？ “天杀的啊！自家女人被人欺负，都不管吗？我不活了啊！”那泼妇见自家男人冲出来了，更加变本加厉，撒泼打滚，挺着被自己揪得鸡窝般的脑袋，就往藤洛身上撞。 藤洛蹲在地上，依旧抱着脑袋，一边躲闪着泼妇，一边“啊吧啊吧”叫着。 那男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否则怎会养着这样的泼妇。他怎管自家有理没理，见对方不过是个傻哑巴，更激起了他一展“雄性风采”的欲望，抡起大棒子，就要扑上藤洛…… 藤洛早已运气周身，这男人要是一棒子打下来，被藤洛内力反弹，轻则，也会被震得筋断骨裂！ “别闹出人命啊！”有好心邻居连忙上去拉那男人。 有人拉扯，那男人更要逞威风，虽被拉扯着，大棍子还是轮了下来。 “啪！” 由于邻居从旁劝阻，这一棒子的力道小了很多。可是那男人依旧感觉两个手腕酸胀欲折。 “啊吧啊吧”藤洛喊得更厉害了。 “小哑巴，快跑啊！”好心路人劝着藤洛。 “小哑巴，我艹你奶奶！”那男人疼痛难忍，但围观者众多，怎肯丢了面子，被邻居拉扯着，仍跳着脚大骂脏话。 路人议论纷纷，指责这对男女实在蛮狠，却无人敢出面制止。 还是邻居怕惹大事，纷纷劝说，这对刁蛮男女还住了手。 男人冲藤洛骂道：“艹你先人的小哑巴，今天饶你狗命，再让我看到你，把你打得会叫妈！”骂完藤洛，男人踢了地上女人屁股一脚，吼道：“滚回去！” 女人虽是母老虎，但他男人是公老虎啊！被男人喝骂了，也不敢再懒在地上，趴起来，就要往铺子里走。 “怎么着？打完就完事了吗？”人群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喊道。 这声音极不讨藤洛喜欢，但听口气，人家是向着自己的，藤洛忍不住从胳膊缝隙中，向往张望着。 “让开让开！”有几个人喊着，围观的人纷纷避让。 人缝中，挤进四五个人。 这四五个人，都穿着差不多样式的衣服。奇怪的是，衣服很新，面料也挺考究，却都缝缀着几块补丁。 乞丐？！ 藤洛想起了那个“五补阔爷”，阔爷的衣服，就和他们类似！ 一定是府城的乞丐！ 在府城受了欺负，竟然有同行出面抱不平，藤洛心里竟感觉有些许安慰。 这几个正是东平府城中的乞丐，自成一伙，领头的便是瞎了一只眼的独眼田十八。别的杆子或帮派的人，直呼他为“独眼”，街里的百姓背地里也怎么叫他。 “啊……独……独爷……”那打人男人见了独眼田十八，十分紧张，差点脱口而出“独眼”，好在即使改了口，喊了一句不伦不类的“独爷”。 “别他妈套近乎！”独眼一个手下骂道，“独爷也是你能叫的吗？叫十八爷！” “哎、哎、十八爷……”方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瞬间变成了三孙子。 “拿来吧。”独眼手一伸，冲着打人男人勾了勾指头。 “什么啊？十八爷……”男人慌了。 “装傻是不是？”独眼的独眼一瞪，很是骇人。伸手一指藤洛，吼道：“这是我杆上的兄弟！你打了他，就白打了吗？” 藤洛懵了，我啥时候成他杆上的兄弟了？！ 随即，藤洛明白了！这独眼，一定方才在看热闹，等刁蛮男女打完了人，才出面讹诈钱财！ 想到这一层，藤洛对这独眼同行刚刚升起的一丝好感，瞬间消失了。 如果方才那对刁蛮男女，不是欺负弱小，或者那怕下手稍有怜悯之心，藤洛都会起身澄清，自己不是独眼的手下。 可是，现在，藤洛倒乐得看恶人敲诈恶人！ “啊吧啊吧”藤洛甚至还装作痛苦地在地上挣扎起来。 “他、他、他是个乡下哑巴，不是十八爷您杆上的啊……”男人也意识到独眼这是明着勒索啊，怎肯轻易破财。 “我他妈说他是，他就是！”独眼欺负这种人，那是最有心得了，“他给我磕个头，就是我的人了！不过……嘿嘿……”独眼阴险地一笑，“磕过头，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所谓“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打人男人再凶，好歹也是个小买卖人，再横也横不过独眼这种亡命之徒。 知道今天人家是吃定自己了，只得自认倒霉。 “拿来！”独眼凶狠地向前逼了一步。 男人吓得一哆嗦。“多、多少……” “五十！”男人还有什么话说，赶紧掏出五十个铜子，只想快点把独眼这煞神打发走。 独眼接过铜子，数也不数，往怀里一揣，又把手伸出来。 “给、给了……”男人都要哭了。 “不够！”独眼吼道。 男人傻了…… 第167章讹诈成功了 “是五十个铜子啊……”男人还想辩解。 “爷爷我说的是银子！是两！五十两银子！”独眼吼道。 “银、银、银子……”男人双腿颤抖起来，五十两银子啊！ 这男人开的是喜彩铺子，经营着婚娶寿生用的喜字福字，各类喜庆装饰小物件。生意虽红火，可毕竟是小店铺，五十两银子，差不多是两年的收入啊！ “十八爷，您饶了我吧……” “饶了你？”独眼狞笑一声，一指藤洛，“你方才咋不饶我兄弟呢？” “他、他不是您兄弟……” “我他妈说是就是！”独眼一把揪住男人衣领，“不拿钱？也行……”独眼一把将男人推个趔趄。 独眼一回身，冲几个手下喊道：“喜彩铺子老板打了人，还不赔钱，咱也不难为他。哥几个，操家伙，咱就在这儿守着挨打的兄弟，守到他死，再哭个七七四十九天丧！” 那几个手下立刻伸手从腰里掏家伙。 藤洛的心咯噔一下。“掏家伙”？这是要拼命啊！ 虽说喜彩铺子两口子蛮横刁泼，可若是因为自己的事，害了他们性命，那也是太过了！ 藤洛正琢磨着该如何出手救打了自己的两口子的性命，独眼几个手下已经从腰里掏出的家伙！ 藤洛一见，差点笑出声来。 独眼的几个手下，都掏出脏兮兮的白布条，有的扎到头上，有的绑在腰间。还有两个掏出了破旧的唢呐。 “呜……哇……呜呜……哇呜哇……” 独眼的手下，竟然跪倒喜彩铺子门口，吹起唢呐！ 只是这唢呐调子，长一声短一声，用的又是簧裂碗崩的破唢呐，吹出来，嘶嘶哑哑、悲悲切切，是丧曲！ 喜彩铺子老板傻了！ 自己经营的铺子，都是婚娶寿生喜庆的物件，独眼一帮在这一闹，那个买家会来触这霉头？生意就算是砸了！ “十八爷十八爷，别啊别啊……”男人拉住独眼不停地哀求，“十八爷，我这铺子可是贴了条子的，您可不能这样啊……” 藤洛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悄悄看去，只见喜彩铺子门框上，贴着一张寸八宽，两寸多长的纸条，上面鬼画符般涂着，画的是啥，却瞧不明白。 “你他妈这是花头的条子，和我十八有毛关系！”独眼并不买账，“给老子使劲吹！哥几个可给我听好了啊，只许吹咱的曲，不许扰了人家生意，免得官府的人来找咱麻烦。” 独眼说得好听，但谁都明白，喜彩铺子门外吹丧曲，怎么可能不搅生意。 “认了吧，破点财吧……”好心的邻居劝着喜彩铺子老板。 “可、可我哪来五十两银子啊……”喜彩铺子老板死的心都有啊！ 有邻居懂得这些乞丐的把戏。低声出主意：“去找那个阔爷吧，他能说合这事。” 听人们说起“阔爷”，藤洛不禁留了意。 有人反对：“那个阔爷就是个‘劳头忙的’，找他，开销更大，还要给他一份。” “他们说要五十两，就是狮子大开口，拿个三两五两，陪上点好话，也就平了事了。” “是啊，和他们耗，耗不起的……” 百姓对这帮无赖乞丐颇感无奈。 “唉……”喜彩铺子老板无奈，躲躲脚回铺里取钱。 “我的钱啊……”铺子里传出女人杀猪般的嚎叫声，一定是那女人舍不得钱。 “叫你奶奶个球！”男人吼道，“还不是你手欠，打了那哑巴活祖宗！看我晚上不剁了你欠爪子！” 男人骂着女人，却不想自己也动手打了藤洛这个“活祖宗”的事。 “我的钱啊……”女人死猪般拖住男人胳膊，把钱拿走，还不如拿了她的命。 男人轮开女人，冲出铺子，伸出攥着银子的手，不停地哆嗦…… 他也舍不得啊！ “拿来吧你！”独眼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使劲抠着男人的手指头。 那男人心疼啊！恨不得把银子攥成粉呢…… “哥几个，走了！”独眼得了银子，招呼一声，几个手下立刻摘了哭丧的白布条，收了唢呐。 独眼走到藤洛身边，蹲了下来。 “小哑巴，没被打死吧？能听到声吧？” “啊吧啊吧”藤洛点点头，指指自己的嘴和耳朵，表示自己能听到，但说不出来。 独眼很惊讶。 这个小哑巴，挨了喜彩铺子老板那么狠的一棒子，竟然没事一般。 独眼动了坏念头。 乞丐丐财，最喜欢伴残疾博同情，很多丐儿故意装作哑巴丐财，行话叫“画指”。眼前这个小哑巴，挨了一棍子都没事，必定是皮糙肉厚。最难得还是个天生的哑巴！ 如果把他拉了回去，调教一番，既能为自己上街丐财，身强力壮的，使唤着干活又方便。 独眼的手下少，在府城经常受别的杆子欺负，能收下小哑巴，也算是壮了声势。 “小哑巴，跟爷爷我走吧，吃香喝辣，还有女人耍咧！”独眼诱惑着藤洛。 若不是要等青衫，藤洛真的想和独眼走，他想更多地了解独眼，更关键的是，从独眼那里，一定可以打听到有关阔爷的事。 可是，藤洛来府城的目的是陪青衫，不可能跟独眼走。 “啊吧啊吧”藤洛还不能说话，只能比划着表示自己不去。 但藤洛从没见过哑巴比划手语，他比划得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独眼的手下常扮哑巴，懂得哑巴手语。 藤洛不伦不类的手语，让独眼十分疑惑。 不过，独眼可不想管藤洛是否愿意。冲几个手下吩咐道：“小哑巴说愿意跟我十八爷，带了他，回去养伤。” 独眼几个手下，过来就拉扯藤洛。 藤洛不知该怎么办，使劲挣扎着，却又不敢动作太大，周围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行家，看出他会武功，那样就暴露了身份了。 独眼几个手下哪管那许多，一拥而上，就要把藤洛带走。 “你们干什么？放开他！”青衫从大院子那边冲了过来。“放开我哑巴弟弟！”青衫拼命拽着藤洛。 藤洛赶紧装出一副可怜相，凑到青衫怀里，“啊吧”个不停。 “不是他一起的啊！”围观百姓见“小哑巴”藤洛的姐姐来了，纷纷议论。 独眼看见青衫，眼睛冒出绿光，但周围人多，他不敢明着抢人，只得咽口唾沫，带着手下，悻悻走了…… 第168章你的嘴很香 独眼等人走了，青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藤洛好像很委屈的样子，青衫不禁连声询问。 沾上麻烦，却没出什么乱子，藤洛暗道侥幸。最令藤洛开心的，莫过于喜彩铺子刁蛮的两口子吃了亏，让这种人破了财是件很爽的事，而且，自己用内力反震了他们，藤洛心中也是窃笑不已。 不过，藤洛不敢把喜悦流露出来，脸上还要继续装委屈。蹲在地上，“啊吧啊吧”地叫着。 青衫搂住藤洛，嘴里喊着“不怕不怕”，手轻轻拍抚着藤洛。听不明白藤洛的“哑语”，也看不明白藤洛的“手语”，青衫干着急。 边上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嚷嚷一通，青衫终于明白了个大概。 青衫知道，喜彩铺子老板这种家伙不可能伤到藤洛的，但围观的百姓说得惊险吓人，青衫也是一阵阵紧张，藤洛显得既可怜又恐惧，像个被吓坏的小宠物样，青衫更慌了，根本没感觉到藤洛正在大肆占着自己的便宜…… 喜彩铺子里传出一阵女人杀猪般的惨叫声。 女人欠手打了藤洛，被独眼讹诈，大大破了一笔财，男人怎么能不气急败坏，一肚子火都撒到自己女人身上了…… 几个看热闹的邻居把注意力转向屋里。 想来，这婆娘平时就不是什么善茬，和邻里关系一定不好，因此，好一阵，都没有邻居进屋劝阻，任由男人整治她…… 屋里的哭叫声越来越凄惨，怕男人下手太重，几个邻居商量一下，才进屋劝架。 还有几个围观的人担心藤洛被打伤，悄悄给青衫出主意，让她找那两口子要个公道。 人们一说，青衫更懵了，就要撩开藤洛的衣服检查伤势。 藤洛怎么肯当众亮出光膀子，不敢再闹了，暗地里悄悄在青衫胸前肉肉处捏了一下。 青衫大怒。刚要发作，看到藤洛既可怜又显得有些迷离的眼神，知道藤洛肯定没事，否则也不可能有闲心撩拨自己。 青衫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拉起藤洛，手上自然使足了力气，掐着藤洛。 藤洛呲牙咧嘴，心里却偷笑。 “咋走了？找那两口子赔钱啊！”围观的百姓还没看够热闹。 “唉，咱们乡下人，哪能惹得起人家，忍了吧……”青衫说着土里土气的方言，满脸无奈，还假装用衣袖擦拭下眼角。 “唉，老实人受欺负啊……”围观的人渐渐散了。 …… 两人回到客店。 一进屋，青衫闩上门，反手甩出一记耳光。 藤洛猝不及防。 “啪！” 这记耳光，清脆结实地扇到藤洛脸上。 瞬间，藤洛脸上肿起几道指印。 “你……”青衫愿以为藤洛一定会躲避，却没料到，藤洛知道自己闹得有些过，心有愧疚，竟然没躲没闪。 看藤洛脸都肿了，青衫心软了，可是嘴上却不肯说出来，跺着小脚，脸涨得通红。 “青儿……我错了，再不了……”藤洛低着头，这次，他真的后悔了，怕了。 “你……你……你不知道躲吗！”藤洛认了错，青衫发作不起来了，却被又可爱又傻笨的家伙气得几乎抓狂了。 听青衫这么说，藤洛心里暖了，拉过青衫的手，柔声道：“我错了青儿，你要是不解气，就再打一下吧。” “你……”一向牙白口清的青衫竟然说不出话了，愈发羞恼了，抡起小拳头，拼命捶打着藤洛如山似岳般的胸膛，只是，却舍不得再用力了…… 藤洛柔柔地盯着青衫，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着…… 青衫打累了，发泄够了，抬起头，看到藤洛脸上清晰的指印，心疼了，伸出小手，轻抚着。“疼吗？” 藤洛不出声，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深情地凝视着青衫的双眸…… 青衫的玉手，僵在藤洛的脸上，两人默默对视着…… 青衫的脸慢慢泛出一抹娇红，长长的睫毛慢慢低垂下去…… 藤洛的双手环住青衫纤细的腰身，青衫环住藤洛的脖颈，两对灼热的唇，紧紧印在一起，深情拥吻…… 青衫的热烈，让藤洛几乎窒息。 藤洛的狂放的激情，几乎让青衫燃烧起来…… 良久，两对唇终于不舍地分来。 青衫的脸，像是熟透的蜜桃，藤洛忍不住又伸过头去，轻轻咬上一口。 “好吃吗？”青衫幸福地问。 “舍不得吃……” 青衫吧嗒一下小嘴，顽皮地看着藤洛，凑到藤洛耳边，轻声道：“真甜！” “什么？”藤洛没明白什么真甜。 青衫“哧哧”浅笑着，低声对藤洛耳语道：“难怪男人女人在一起要亲嘴，真甜啊！” “嗯？甜吗？”藤洛吧嗒吧嗒嘴，没什么感觉呀。 “不甜吗？”青衫天真地望着藤洛，眨巴眨巴眼睛。以前，青衫也亲过藤洛的嘴，但只是轻轻触碰，和这次热情拥吻的感觉完全不懂。青衫皱皱眉，又吧吧嘴品味一下，“甜啊！” 藤洛摇摇头。 “不会吧！”青衫把小嘴又凑了过来…… “甜！”青衫十分肯定地道。 藤洛木然地摇摇头。 “怎么可能？明明是甜的吗！”青衫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瞪着眼睛道：“是不是男人的嘴唇都是甜的啊？” “我哪知道？我有没和男人亲过嘴！” “去！”青衫使劲捶了藤洛一拳，歪着头，脸上显出一丝狡黠地坏笑…… 藤洛一把抓住青衫的胳膊，恶狠狠地道：“你是不是想找别人试上一试？！” “呀！”青衫惊叫道，“你咋猜出来的？！” “看我怎么收拾你！”藤洛抓过青衫，一阵拧掐。 青衫娇笑不已…… 两人再次深情拥吻…… …… “亲嘴好累啊……”青衫长长吐了口气，吧嗒下嘴，“但，真的好甜啊！” 藤洛还是摇摇头。 “哎，露姐姐没说过甜吗？”青衫很认真地问道。 “去去！”藤洛臊得满脸通红。 “哼！你们又不是没亲过！”青衫白了一眼，又低声嘀咕道：“恩，等回去问问露姐姐……” “你、你、你敢！”藤洛急了。 “我就敢，你能把我怎么着？”青衫小手一叉腰。 藤洛傻了，这丫头，说敢，那是一定敢的…… 第169章今晚怎么睡 青衫有时严肃，有时却又爱胡闹；有时冷冰冰的，有时却又激情似火。 青衫胡闹时，带得藤洛也胡闹起来，有时就忍不住放肆一下，摸她一把或掐她一下。 可是，当青衫像只乖乖的小鸟依偎在自己怀里时，藤洛反而不敢放肆了，或者说是舍不得毛手毛脚。这时的青衫，就像藤洛嘴里含着的糖果，藤洛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大口喘气，都会加速她的融化…… 藤洛抱着青衫时，手规规矩矩的，青衫能感觉到藤洛的爱意，这让青衫感觉温暖、安全，她享受这种感觉。 两个抱着，时不时或亲吻一下，或静静地欣赏，藤洛真的希望时间能停滞在这一刻…… 青衫眼睛突然一亮！道：“咱们去逛街！” 藤洛虽不情愿，但看青衫兴奋的样子，只能笑着点点头。 “你还装小哑巴吧，好玩！”青衫玩心大起。 “啊吧啊吧”藤洛傻头傻脑地往青衫怀里钻。 两人嬉闹一番，出了门。 到了街上，藤洛感觉扮成哑巴还真是好啊！青衫左一家铺右一家店转着，拿这个摸那个，藤洛只需一句“啊吧”，就全能应付过去。 带着藤洛这个“哑巴”逛街，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不过青衫的兴趣还是足够高涨。 青衫一边逛，一边叨咕着要给这个买给哪个买，藤洛连连“啊吧”制止，青衫故意装作听不懂。 嘿嘿！“哑巴”藤洛不能出声制止，可以尽情采购，带着他逛街，还是不错的嘛！ 逛到太阳西斜，藤洛的手上提满了大包小裹，采购任务终于完成了！ 藤洛长出一口气。 “小哑巴，姐姐带你去吃好东西！”青衫热情愈发高涨。 藤洛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有些疼，他心疼钱啊！这得花多少钱啊！ “啊吧”藤洛用下巴一指街边的米粉摊，那种地方，肯定便宜。 青衫不同意，但藤洛态度坚决，任由青衫拉拽，就是不动地儿。 青衫也逛得有些累了。“好吧，等以后带上露姐姐，再去大酒楼。” 简单吃碗米粉，青衫掏钱付帐时，脸色突然一变。 “啊吧？”藤洛焦急地询问，青衫却不说话，拉着藤洛就走。走到一条没人的小巷，青衫哭丧着脸，对藤洛道：“阿洛，完了，我惹祸了！” “咋了？”藤洛没心思装哑巴了。 “钱……钱花光了……”青衫快要哭了。 藤洛对花钱没什么概念，他只在中秋夜给白露买过一次礼物，用的还是青衫的钱。他知道，青衫有钱，做乞丐不过是为了掩饰真实的身份。 “青儿，别急，一点钱都没了吗？” “明天回家坐车的钱还有，可是，今晚住店的钱不够了……” 青衫掏出钱，仔细盘算着。扣去车钱，最多还够开一间客房的了。“晚上，咱们只好在一间屋里了。” 青衫这话如果是昨天晚上说，藤洛准会欣喜若狂，但现在他不会。在屋里亲吻时，青衫单纯的样子、无暇的眼神，像一只乖乖的小鸟，纯纯的，又有些傻傻的，让藤洛无比怜爱。 “青儿，开一间房，你睡，我不睡觉没事的，我在外面打坐一样休息得很好。” 藤洛放弃了难得的机会，青衫很感动。 “青儿，我真的不用，而且……”藤洛脸红了一下，“我怕住在一个屋里，我把持不住自己。” “阿洛……”青衫抬手温柔地抚摸着藤洛的脸颊，“外面冷，我舍不得。” 藤洛使劲拍打下自己健壮的胸脯。“我不怕冷的！” 青衫眼睛一亮，喜道：“那我也不住店了！我要在外面陪你！” 藤洛被感动了，但是他更舍不得青衫。只是，任凭藤洛如何劝说，青衫已经打定了主意，坚决要和藤洛一起露宿。 藤洛还想劝说，青衫已经拉着他跑了起来。 两人赶回客店，退了客房，天已经黑了。 深秋，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了，田里有大堆的稻草，这不就是天然的床榻吗，比以前破庙里的草铺软和得多啊！ “我从小就乱花钱，这次害你受苦了。”青衫埋怨着自己。 “我喜欢啊！”藤洛轻轻亲亲青衫的脑袋瓜。 “我吧，这次带了很多钱，可是，我办事，花掉了一大笔，也没好好算计，又买了这大堆礼物，就花冒了。” “你买什么了？”藤洛只看到青衫给朋友们买的这些礼物，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不告诉你！反正是很大、很值得买的东西！” 青衫不说，藤洛也不会再打听。 两人依偎在草垛上，仰望着群星闪耀的夜空。 “呀！天上的星星真多啊！”藤洛惊喜道。 上次两人在溪边露宿，藤洛告诉过青衫，天上没有黑夜。没有黑夜，就看不到闪烁的星星，自然也说不出每颗星星的名字。 青衫指点着，给藤洛讲解这是什么星、那是什么星。 天上的星星，也是天庭大神的家，藤洛没机会去，也不知道有多遥远。 青衫的一番讲解，让藤洛错愕不已这帮大神，每天上下班要跑那么远的路啊！ “青儿，你懂得真多！” “爹爹教的……” 无意间说起了爹爹，青衫的情绪一下低落下来。 藤洛只知道青衫家里遭了不幸，更多的事情，青衫并不对他说，藤洛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青衫，只能搂着她的肩膀，用手轻轻抚慰。 跑了一天，青衫累了，开始打起了瞌睡。 深秋的夜，寒风刺骨，青衫打了个冷颤。 藤洛心疼了，放开青衫，要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上。 青衫被惊醒了，明白藤洛的意思，按住藤洛的手。 “不能让你冻着，我不怕冷。” 青衫也不说话，挪到藤洛的身前。 藤洛敞开衣襟，青衫像小猫一样蜷缩进藤洛的怀里。 “暖和吗？” “嗯……”青衫歪过脑袋，深情地注视着藤洛，水汪汪的大眼充满渴望、长长的睫毛慢慢遮下…… 藤洛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青衫的朱唇。 青衫心满意足地靠在藤洛坚实且温暖的胸前，在藤洛的怀里，青衫感觉很安全，慢慢闭上眼睛。 爱，能让人忘记寒冷、忘记时间，也能让人忽视危险…… 青衫睡得很踏实，藤洛虽感觉自己的姿势十分难受，但怕惊醒睡梦中的青衫，不忍动弹一下…… 今天，藤洛也感觉很累，不知不觉间，竟也沉沉睡去。 藤洛哪里料得到，无比的凶险已经将他二人笼罩…… 第170章劫财变成劫色 相依相偎，很温暖。 藤洛在睡梦中，感觉青衫的手臂好像紧紧箍住了自己的身子，越箍越紧，甚至是死死勒住了自己的身子。 藤洛不自觉地挣扎一下，竟无法挣脱！ 藤洛猛地惊醒，竟然发现面前站着几个人！ 而自己和青衫，已经被粗实的绳索，紧紧捆绑在一起！ 藤洛的挣扎，使得怀里的青衫“嘤”了一声，甜蜜睡梦中的青衫丝毫没意识任何危险，还在享受着心爱之人紧紧的拥抱…… 是独眼和他的几个手下！ “好不要脸的姐弟啊，竟然在这里****！”独眼嘴角咧出淫邪的狞笑。 “啊……”藤洛刚要开口，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青衫正处在险境。虽然自己有一身武功，但现在被人家捆成粽子模样，什么武功也无从施展。 “啊……”青衫也惊醒过来，她勉强扭过头，看到身上捆绑的绳索，看见了狞笑的独眼，青衫吓得甚至无法出声惊叫！ 藤洛用勉强可以活动的手指，按按青衫的背。 藤洛的安抚，让青衫稍稍冷静了一些。 “啊吧……”藤洛继续装着哑巴，他希望这样能麻痹下对手。 青衫和藤洛心有灵犀，立刻叫道：“求您放了我的哑巴弟弟，要怎样，我都依了你们。”青衫知道藤洛的能耐，只盼着独眼他们粗心大意，放开藤洛。只要藤洛脱离束缚，定要了几个恶丐的狗命！ 青衫情急之下，说的是天保官话，而不是土气的方言，这让独眼很是意外。 “哎呀，小妞声音恁好听！”独眼上前一步，猛地扭过青衫的脸。 青衫和藤洛独处时，不肯让藤洛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样子，已把脸上涂抹的灰泥擦了去。 在月光下，独眼看到的，是一张美若天仙的俏脸！ 独眼那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啊！ 一时间，独眼的灵魂仿佛被洗涤了！竟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呆傻地盯着青衫，那只独眼仿佛要爆出眼眶…… “好汉大哥，求您放了我的傻弟弟，您要把我怎样都行……”青衫被独眼丑陋的样子恶心到要吐，可还是竭力隐忍，希望他们能松开藤洛的束缚。 青衫再次开口，独眼那邪恶的灵魂归了窍。“乖乖啊……这小女子……”长长的涎水顺着独眼的嘴角低落到青衫身上。 “啊……” 青衫惊叫一声，独眼恶心的涎水，仿佛蛇蝎，青衫和藤洛被捆在一起，无法闪避…… 府城城里被大的乞丐团伙霸占，独眼一伙势力小，只能住在城外。他们的住处，离藤洛二人之前所处客店不远。 今天在喜彩铺子讹诈到钱财，几个家伙自然要大肆挥霍一番。唯一令独眼遗憾的，就是没能把那个小哑巴收到手下。 正在这时，独眼的手下发现藤洛和青衫从客店里走出，还拎着大包小裹。 独眼便起了歹心。 能在府城混江湖，只有少数几个小弟，独眼自然有些本领。他不仅会些拳脚，还颇有心机。 府城乞丐杆子很多，独眼一伙经常受欺负，甚至没有固定的乞讨地点，讹诈钱财就成了他们“谋生”的主要手段。 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独眼一伙还做着杀人越货勾当！ 独眼行事很谨慎，每次杀人越货，都务求不留任何痕迹，因此，始终未被官府怀疑。 …… 独眼发现藤洛二人晚上走出客店，便悄悄跟上，见藤洛他们竟然要在地里的稻草堆中露宿，独眼大喜过望！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独眼的打算是，东西抢了，女的杀了，找个地一埋，“小哑巴”藤洛，独眼是舍不得杀的，藤洛这样又傻又哑的，对独眼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人才”啊！他要利用藤洛给他丐财赚钱！ 出于这个想法，独眼并没着急动手，直等到夜深人静，不会被人发觉后，才悄悄凑上前，把两个人捆个结实。 …… 当独眼看到美若天仙的青衫，他傻了！ 青衫一开口，独眼魂都飞了！ 妈呀！这是哪路神仙显灵？哪个祖宗积了德啊？怎么能把这么漂亮的人儿送来啊！ “十八爷，动手吧！”一个手下站在独眼身后，没看到青衫的容貌，担心夜长梦多，提醒着独眼。 “啪！”独眼反手甩出一击耳光。 现在谁敢说杀了青衫，独眼就敢杀了谁！ “这小美人，啧啧……”独眼的口水仿佛涌泉般，无尽无止，“不就地享用了，是罪孽啊……”独眼搓着手，眼里泛出绿光。 可是，青衫和藤洛被紧紧捆在一起，独眼无从下手啊。 “奶奶地，谁特么把小美人和这傻哑巴捆在一起地？！”独眼骂道。 几个手下互相看看，不敢吱声。心里却都暗道：是老大你自己捆的呀！ “把傻小子单独捆了！”独眼吼道，他已经按捺不住心中邪恶的欲-火。 藤洛和青衫听了，心中都是一喜，只要送了捆绑，嘿嘿…… 一个手下上来就要解绳索。 “慢着！”独眼突然叫道。 常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而没有事发，独眼靠的就是谨慎。 白天在喜彩铺子，藤洛挨了铺子掌柜两口子扫打棒抡，竟然没事一般，说明这个“傻哑巴”是个皮糙肉厚的家伙，傻子大多有蛮力，要是轻易放开这个“傻哑巴”，再想捆住他，怕是要费些气力。 “先把这傻哑巴手脚都单独捆了，再松开他们的绑绳。”独眼吩咐道。 藤洛和青衫心头一凉！这家伙太谨慎了！ “好汉大哥，放了我哑巴兄弟吧……”多谋善划的青衫已乱了方寸，只顾着哀求…… 青衫每次开口，都让独眼身体里的欲火旺盛一分。 可这家伙实在太过谨慎，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还是不肯随便松了藤洛的绑绳…… 独眼的几个小弟这时也注意到美貌的青衫，一边流着口水绑着藤洛的手脚，一边暗自盘算，祈祷独眼这个凶残的老大，能大发慈悲…… 几个小弟自然不不是祈祷独眼能放过青衫，他们只盼着，独眼老大享用过这美若天仙的女孩后，也能让他们享用一回…… “呜……就是死了，也值了……”一个小弟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第171章拼了命保护她 青衫的身子在颤抖。 藤洛的眼睛微眯起来，他只能挣扎着用手指按了按青衫，希望能给她带来一丝慰藉。 藤洛已打定主意，虽然被捆住手脚，但即使拼了性命，也不会让这帮家伙碰到青衫！ “十八爷，捆好了……”一个小弟向独眼汇报着，伸手要去解将藤洛和青衫捆在一起的绳索。 “我来！”独眼一把将小弟拽个趔趄，他已经等不及了。 藤洛看到，独眼眼中冒着绿光，手里竟然多了一把匕首！ 天保王朝，私藏这种东西是重罪，独眼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却不把律条放在眼里，偷了农家破损的农具，磨制了匕首。 独眼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欲火，等不及手下去解绳索，掏出匕首，猛地割向藤洛和青衫捆绑在一起的绳索…… 藤洛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独眼被欲火催得，握着匕首的手不停地在发抖！ 这一刀下去，势必会伤到青衫！ 藤洛来不及细想，用尽力气挣扎一下，带动青衫，锋利的刀刃擦着青衫的身子划过…… “唰……” 锋利的匕首割开了绳索，避开了青衫，却深深划在藤洛的身上！ “……”藤洛感觉到一丝冰冷和一阵钻心剧痛！ 独眼早已无暇顾及方才这一刀是怎么回事，只顾着扯拽着被割断的绳索，淫邪驱使他只想立刻将小仙子揽入怀中。 “阿洛……”青衫凄厉地惨叫着…… 藤洛双脚被紧紧捆在一起，双手在身前，也被牢牢捆住。 青衫的呼叫，激起藤洛满腔怒火！ 独眼刚把两人拽开，藤洛双脚一用力，猛地蹿了起来，将整个身躯砸向独眼！ 这独眼身手真是不赖！见藤洛扑来，连忙向旁边一躲，手上的劲松了，青衫趁机挣脱出去。 “抓住小美人！”独眼气急败坏。 藤洛一击不中，难以掌握平衡，重重地跌在地上。手脚均被缚住，竟然难以站起，只能拼命在地上挣扎。 “小哑巴！好大力气！”独眼现在只想着尽快享用“小仙子”，再不顾忌这个“傻哑巴”的死活。挺起匕首，猛扑想藤洛，只想一刀结果了藤洛的性命！ 藤洛见独眼的身法，心里大惊！这家伙的身手，远比将军丐要高。虽然和自己比，差得很远很远，可是自己双手双脚被捆得结实，甚至不能起身，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啊……”青衫一声惊叫。她刚挣脱了独眼，又被独眼两个手下死死抓住。 “啊吧……”藤洛急中生智，惊叫一声。 独眼一愣，只见藤洛露出一副可怜相。“小哑巴，现在想求你十八爷？晚了！”独眼现在没心情考虑收小弟了，只想着立刻解决了这个“傻哑巴”。 藤洛并没奢望他会放过自己，但独眼这一愣的机会，藤洛在地上挣扎一下，将被捆着的双脚挪到独眼冲过来的方向。 独眼哪有心思注意藤洛调整了姿势，猛扑向藤洛。 藤洛“啊吧啊吧”惊叫着，装作一副很惊恐的样子，双腿蜷起…… “嘭！” 在独眼冲过来的刹那，藤洛双腿猛地蹬在他的肚子上。 独眼猝不及防，向后跌去。 藤洛借蹬踏之势，双腿猛向后摆，借势一个后滚，站了起来。 藤洛手脚被缚住，又是躺在地上，使不出太大的力量。但藤洛是何等功夫，虽然这一蹬没把独眼踹得肋折心裂，却也把独眼踹得七荤八素，几乎昏死。 抓住青衫的一个小弟见独眼被踹翻，以为藤洛不过是误打误撞，撇了青衫向藤洛扑来。 藤洛站起来了，心里已多了几分把握。那小弟冲过来，藤洛原本只需迎头撞过去，便能撞他个胸骨碎裂。 可是藤洛却并未如此，而是“啊吧啊吧”叫着，假装慌乱地挥舞着被束缚住的双臂，惊恐地躲闪。 那小弟哪知藤洛有诈，楞地扑了过来。 那小弟冲到藤洛近前，挥拳就打，藤洛微微侧下身，让过他的拳头，身子往他胳膊外侧一靠，顺着他的胳膊，向他的后背翻去，同时将被缚住的双臂曲成环状，套住他的脖颈。 “啊……”那小弟被藤洛勒住了脖子，大惊。 藤洛却舍不得对他下杀手，自己双脚被缚住，难以移动，这家伙可是个难得的拐棍啊！ 只剩下一个小弟拉扯着青衫，青衫拼命挣扎。抓住青衫的那个家伙是个色鬼托生，早已按捺不住，流着口水，“嗷嗷”怪叫着，只顾着撕扯着青衫的衣衫。 藤洛怎能容他亵渎了青衫，双臂一用力，被勒住脖颈的“拐棍”不由自主地转了方向，冲青衫这边冲来。 藤洛双臂搭在“拐棍”双肩，有了借力之所，双脚虽被缚住，却已再无太大影响，双脚用力一蹬，身子飞了起来，踹向那个撕扯青衫衣服的色鬼！ “嘭！” 这一蹬，有了借力之处，力道远非蹬独眼那脚可比！正踹到那色鬼脸上！ 那色鬼惨叫一声，头骨被踹得碎成几块，扑跌在地，登时毙命。 独眼另外两个小弟已吓得傻了，不敢靠前。 独眼迷迷瞪瞪爬了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藤洛和自己一个小弟缠在一起，以为两人在扭打，暴怒之下，抓起地上的匕首就扑了过来。 藤洛背对独眼，已察觉他的来势，却并不躲避。 独眼抡起匕首，向藤洛后心就扎！ 藤洛猛地一扭臂下“拐棍”的脖子，“拐棍”脖子吃不住，不由得扭转身子，和藤洛前后掉换了位置。 “咔！”独眼的匕首，狠狠地扎在“拐棍”前胸，深嵌在胸骨之上！ “啊……呃……”“拐棍”暴瞪双眼，盯着手刃了自己的独眼老大…… 独眼虽干惯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但亲手杀了自己的小弟，还是令他万分惊恐。 藤洛身子猛地向下一蹲，被缚住的双手用力向两边撑开，捆住藤洛双手的绳索卡到匕首锋利的刃上，藤洛借下蹲之力，奋力将绳索割断！ 独眼还未从手刃自己小弟的惊愕中醒转过来，却见到那个原本“傻笨的哑巴”眼中射出两道人的寒光！ 独眼不傻，他知道自己被这个“傻哑巴”耍了，见“傻哑巴”双手已挣脱束缚，更是被“傻哑巴”眼中寒光所迫，独眼已然知道眼前这个“傻哑巴”绝不是真的傻，独眼反应倒也快，撒腿就跑…… 第172章真爱的哨兵 藤洛双手虽挣脱了束缚，但双脚还被紧紧捆着，无法追赶独眼。 “呃……”方才充当“拐棍”的独眼的小弟大张着嘴，手在空中挥舞着。匕首正中他的心口，已无活命可能，苟延残喘罢了。 藤洛猛地拔出他胸前的匕首，顺势在他咽喉处一割，也算是让他少受些痛苦。 “唰！” 藤洛顺手将匕首掷向踉跄奔跑的独眼。 昏暗的深夜，独眼跑得跌跌撞撞，那匕首又是农具改制，重心很偏，饶是藤洛力足劲大，匕首还是没能击中独眼要害，只歪斜着插在独眼右肩。 独眼吃痛不住，扑倒在地，求生的本能，让他又挣扎起来…… 藤洛扯断束缚在脚上的绳索，再看时，独眼和其余两个手下，已消失在忙忙夜色中。 “青儿！”藤洛冲向瘫在地上的青衫。 “阿洛……”青衫扑进藤洛的怀里，簌簌发抖，面无血色，原本鲜嫩欲滴的樱唇也变得惨白。 青衫的外衣和里面的肚兜已被独眼的手下扯烂，****半露。 藤洛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将青衫裹得严严实实。 藤洛如城墙般坚实的胸膛，让青衫感觉到安全。炙热的胸膛和沉稳的心跳，让青衫渐渐平静下来。 “阿洛……我怕……” “没有人可以伤害青儿！” 藤洛坚定的语气，让青衫有了依靠。 青衫并不是一个脆弱的女孩。孤身一人，多年漂泊，磨练出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沉稳。见识过各种狡诈，经历过数不清的风险，她都独自挺了过来。即使有泪，也要默默流到心里。 今天，终于找到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庇护所，青衫心里深埋的委屈，顷刻间奔泻而出。 伏在藤洛怀里，青衫泪流不已，哭的痛快淋漓…… …… 藤洛的心，被青衫的泪水打湿、浸软，被青衫的哭泣，反复地捻揉。 藤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青衫，只能下定决心，不让自己心爱的人再受委屈、再遭伤害。 …… 青衫渐渐止住哭泣，拉过藤洛温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享受着心爱的人传递过来的温暖。 “呀！” 青衫惊呼起来。 藤洛的手臂上，淌着缕缕鲜血。方才割断绳索，匕首在藤洛手腕上，划出深深的口子。 “没事……”藤洛装出一脸轻松，但剧痛却令他的手不自觉地抖动。藤洛丧失了无痛能力，对于疼痛，藤洛比常人更敏感。 痛快哭过的青衫，又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理智和沉稳，并没惊慌失措。掀开身上披着的藤洛的衣衫，从自己破烂的衣服上，扯了一块布条。 刚要给藤洛包扎，却见布条上，满是泥污。 青衫毫不迟疑，伸手又从贴身肚兜上，拽下一条。 肚兜原本已扯烂，再被拽下一条，青衫胸前春光几乎完全暴露在藤洛眼前。 没有娇羞、没有忌讳，只有关爱和体贴。 青衫的关爱，让藤洛几欲感动落泪。 他乖乖地伸出受伤的手腕，青衫仔细地捆扎着。 凝脂般的肌肤，傲挺玉峰毫不避讳地呈现在藤洛眼前。没有一丝杂念，只有无尽的美，美到藤洛舍不得多看…… 藤洛的另一只手，伸了过去，轻轻拉住青衫外罩的衣衫，将美色遮掩。 “疼吗？”包扎好伤口，青衫怜惜地问道。 藤洛轻轻摇摇头。 暖红的肚兜布条，像是一根红线，把两人的心紧紧拴在一起。 青衫低垂下头，看到藤洛拽着衣襟手。这只手，不是趁火打劫的小蟊贼，而是真爱的哨兵。 青衫脸上浮现出无限的幸福，和一抹娇羞。捧起藤洛那只手，放到嘴边，轻轻亲吻了一下。“阿洛，咱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藤洛点点头，转到青衫身后，帮她把外罩的衣衫穿好。 赤裸着上身，藤洛虽不畏寒冷，但还有赶路，总是不方便。藤洛俯身将被自己踢碎脑袋那个家伙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两人收拾起购买的那些礼物，匆匆而去…… …… 远离了事发现场，两人在官道附近灌木丛中躲了起来，等着天亮，搭乘驿车。 灌木丛中，土地阴冷，露水冰凉。 藤洛寻块石头，坐下，放平双腿，伸开臂膀，青衫乖乖地坐到藤洛腿上，躲进藤洛的臂弯。 深秋午夜的灌木丛，充满了温暖…… 刚刚经历了无比凶险的一幕，两人不敢再瞌睡，静静地相拥着，坐到了天亮。 晨光中，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的穿着，不禁哧哧笑出声来。 青衫裹着藤洛的衣衫，像披着长袍；藤洛穿着府城恶丐的服饰，又小又脏，滑稽无比。 “阿洛，你换上给江举人买的新衣吧。” “不，那是给他的新婚礼物，弄脏了就不能送他了。再说，我穿他的衣服，也不会合身。” 青衫也觉得有理，可是，两人这样的打扮去搭车，准会被人哄下来。 “搭车嘛，我有办法！”藤洛信心满满，“青儿你把衣服换一下吧。” 虽说昨晚杀的是两个乞丐，但官府至少会装腔作势缉拿凶手，还是谨慎些好。 “嗯，你转过去。”青衫轻轻吻吻藤洛的脸颊，藤洛转过身去，青衫就蹲在藤洛身后，脱去外面藤洛的衣服，又把自己被扯烂的衣服脱了下来。 青衫换衣服的扑簌声，撩得藤洛心痒。“我转过去偷看了啊！”藤洛发出警告。 “嘻嘻，不许！”青衫知道藤洛是在玩笑，并未慌张。 昨晚的经历，让两个人更增了默契，还有信任。 青衫把破烂的肚兜整理一下，勉强遮掩下玉体，又罩上藤洛的外衣。把自己破碎的外衣撕扯下一大块，裹在头上。 青衫再出现在藤洛面前时，除了无法遮掩的俏脸，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嗯，挺好，就是青儿的漂亮脸蛋太美了，脏了都那么美，不遮掩下，太显眼了。” “嗯，你帮我抹。”青衫纤细玉润的脖子探向藤洛。 藤洛俯身抓了把稀泥，抓在手里，使劲揉捏着。 “干嘛？你和泥巴有仇啊？”青衫见藤洛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问道。 “我怕里面有石块，划了你的脸。” 青衫的嘴角向上翘着，眼睛微微闭上，等着藤洛给自己“化妆”。 藤洛刚想往青衫脸上涂抹揉捏好的泥巴，却又觉得不能轻易放弃这个好机会，伸过头去，亲吻青衫的小嘴。 青衫的小舌头，像只泥鳅似地在藤洛嘴里一滑，又溜了出来。 “真甜！”青衫幸福地轻笑着。 藤洛仔细地往青衫脸上涂抹着泥巴，动作轻柔的，仿佛害怕碰伤每一丝纤细晶莹又弱小的绒毛…… 第173章莫七很有性格 巳时。 官道驿站，几个等待搭乘驿车的百姓，站在阳光照晒处，向驿车驶来的方向眺望。 比正常时间过了有半刻时间，驿车才晃晃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 赶车的莫七懒洋洋坐在车头，昨晚在相好家折腾得太晚，一边揉着后腰，一边哈欠连连。 驿车一停下，等车的百姓便开始抱怨。 “嘟囔个球，爱坐不坐……哈……”莫七打着哈欠不耐烦地道。 “这个赶车的，最差了！”有乘客悄悄抱怨着。 “是啊，今天还算运气，上回等他的车，晚来了半个时辰呢！” “看那腰塌腿软的怂样子，准是又和相好的睡榻了床。” 乘客一阵哄笑。 “啪！”莫七手里长杆马鞭，甩了一个清脆的鞭花。 乘客们不敢出声了。 “老子就是睡了咋着？又没睡你们家女人！”莫七赶的是官家的驿车，两天一个往返，每次都颠得骨头像要散架，月钱却只有可怜的一两多银子，还不够贴给相好的，心里火气自然大，“嫌老子的车不准点，去坐阎王爷的车啊！准时准点，兴许还提前呢……哈……” “你嘴咋这损？” “呸呸呸……”有的乘客赶紧呸几口，以求厄运远离自己。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有人劝道，“咋说咱都得坐他的车，得罪了他，他把车故意往泥坑、石块上赶，遭罪的是咱们。” 众人纷纷上车，挑选着舒服些的座位。 “等等啊……”路边跑上两个年轻人，一个高大健壮，一个瘦小玲珑，打扮极为怪异。 自然是藤洛和青衫。 “臭乞儿，滚边儿去，满了满了，不拉！” “啊吧！”为了掩饰身份，藤洛继续装着哑巴，指着车上空着的座位叫道。 “不拉！”莫七厌恶地打量着藤洛缝缀着补丁的鹑衣，“那位置，留着拉猪呢！” “啊吧！”藤洛瞪眼咧嘴吼了一声，拉着青衫的手就往车上钻。 莫七使劲轮下鞭子，鞭梢差点抽到藤洛的脸。 藤洛一伸手，敏捷地将鞭梢抓在手里，迅速地绕了几绕。 莫七别藤洛快捷的反应吓呆了，使劲回夺鞭子，藤洛纹丝不动。 “啊吧！”藤洛大声地下着“命令”。 “晦气！”莫七嘟囔一声，无奈地冲车厢里扭扭下巴，“我不管，他们让你坐，我就拉。” 莫七同意了，藤洛高兴。“好吧……”藤洛脱口而出，赶紧掩住嘴巴。好在“好吧”和“啊吧”差别不大，旁人都没注意，只有一旁的青衫捂着肚子，强忍着没笑出声。 “不行！不能让他们上车！”一个乘客喊道。 “对，不让上！” 乘客不想让藤洛二人上车，一方面因两人穿得破旧肮脏，还因为两人拎了大包袱，如果不让这两个乞儿模样的人上车，车上必然松快宽敞一些。 “乞儿坐什么车？走路就好！” 乘客纷纷表态。 莫七一咧嘴，向藤洛示意，不关自己的事。 青衫向藤洛递个眼色，藤洛会意，不再理会众人七嘴八舌，直接跳上车去。 一个壮汉看藤洛跳上车，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使劲推了藤洛一把。 藤洛见他一动，已知他要使坏，暗自运力。 壮汉想把藤洛推下车，却被反震了回来。藤洛对付普通百姓，自然不会伤他，只是想逗逗他而已。饶是这样，壮汉也险些跌倒，震得车子一阵摇晃。 藤洛伸手将青衫拉上车子。 “折腾个球！”莫七叫道，“撞烂了车子，谁都甭走了！” “让他们滚下去！”众人嚷道。 “啊吧！”藤洛反唇相讥。 “别嚷了！”莫七身为本车“车长”，自然要显示下自己的权威，“举手吧，同意他俩坐车的……” “啊吧！”藤洛冲着莫七大吼一声。莫七这个主意，显然是要想通过“举手”把自己“举”下去嘛！ “啊……”莫七被藤洛的吼叫和犀利的目光震撼了，“……不用举手……” 莫七吓得想说不用举手了，但乘客们以为是“同意他俩坐车的不用举手”，纷纷表态。 “我不举！”一个丫头嘴快。 “我也不举！”一个大妈爽直。 推藤洛的壮汉赶紧吼道：“老子也不举！” “嘻嘻……”青衫粗通医术，实在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众人回过味来，笑捧了肚子，连赶车的莫七甚至笑得蹲在地上，使劲用手捶打着地面…… 壮汉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车厢里笑得人仰马翻的众人，脸涨得通红。 “娘球！”壮汉跳下车，叉着腰吼道：“这两个家伙不下车，咱就不上去！” 其他乘客笑够了，听壮汉这样喊，也纷纷跳下车，他们看藤洛穿着的衣服，误以为藤洛是东平府里坑蒙拐骗的恶丐，都以和藤洛同乘为耻，纷纷跳下车子。 “对！他们两个不下车，咱就不上去！” 车厢里只剩下藤洛和青衫两人，颇为尴尬。 车下人多势众，企图以此施压，逼赶车的莫七“拒载”藤洛二人。 莫七站起身子，茫然看看四周，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莫七！他俩不下车，咱们就不上车！”壮汉威胁道。 “他叫莫七？”藤洛和青衫互相看看，倒是和攒上墨乞儿的名字相像。 “几位真不上啊？”莫七很是为难地询问着。 “不上！坚决不上！” 莫七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转身走到驿车前面，跳坐上去，一轮胳膊，甩出一个清脆的鞭花。 “啪！” “啾！”莫七喝令一声，三匹拉车的健马迈步就往前走…… “啾！啾！”莫七催令着辕马，马儿越走越快…… 后面的众人原以为莫七不过是吓唬众人，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驾车而去，不禁面面相觑…… 半晌，众人才回过神来。 “等等啊……” 众人边追边喊。 可人只有双腿，马却有四蹄。在莫七不停地驱使下，三匹健马拉着驿车绝尘而去…… 车上的藤洛和青衫对望一眼，都楞了。 “啊吧！”藤洛冲青衫叫了一声，示意她问问莫七怎么回事。 撇下众人，青衫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大哥，回去拉上他们吧……” “滚球！不拉！”莫七边催促辕马边骂道，“挣了车钱，俺又得不着，让他们等下趟吧，都不坐才好，咱拉着空车，跑得更轻快儿……” 莫七拿的是固定的月钱，才不管有没有人坐车。难得车上人少，莫七哼着小曲，马儿拉得轻松，一路跑了下去…… 第174章咋这么不要脸 “嘻嘻……”青衫高兴了，凑到藤洛耳边道，“咱们坐上架三的车咧！” 天保朝，循古制，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架三，士架二，庶人也就是平常百姓，即使再有钱，也只能乘坐一匹马拉的车。 虽然驿车也是三匹马，但却不在此列，自然也不代表着乘车人具有大夫身份。但驿车却比平常的车子宽敞得多。 藤洛坐到车板上，拍拍自己的腿，青衫美美地一笑，躺在车上，头枕到藤洛腿上。 昨夜，前半夜惊魂，两人躲在灌木丛里，都不敢合眼。现在躺在宽敞的大车上，车子虽颠簸，但青衫枕在藤洛腿上，却感觉温馨无比。昨晚一夜没睡好，青衫很快就睡着了…… …… “我说，你俩要去……”莫七开心地驾着轻快的驿车，跑出好远，才想起车上还有两个人。赶紧回身询问一下他们到哪里下车。 莫七边问边回头看，登时惊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那矮个的怎么枕到高个的腿上？！ 那高个的怎么还用手摸矮个的脸？！ 这两个家伙不仅是讨厌的乞丐，而且竟然还搞这调调！ 莫七后悔了，真不该一时兴起拉了两人就跑，他感觉背后阵阵凉风…… “啊吧……”藤洛不敢开口说话，啊吧一声应付着。他并不知道莫七把他和青衫当成了龙阳之好。 莫七好歹是常年赶驿车，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甚至还遇到过拦路打劫的。 因此，莫七很快镇定下来。“啊……我说大兄弟啊……我莫七没别的意思，就是你们别在车里……啊……”莫七觉得实在难以启齿。 藤洛以为莫七埋怨青衫躺在车里睡觉，藤洛心疼青衫折腾一夜。车上又没拉别人，躺会怎么了？！ 藤洛心里有气。 “啊吧！”藤洛没好气地回了一声。 “哎呀……”莫七被两人的“无耻”彻底击败了，“你们……你们……要这样，好歹也把帘子放下啊！”莫七无奈了，只能一求眼不见心不烦了。 对哦！ 放下帘子，免得青衫着凉啊！ 藤洛一手轻托着青衫的头，一手放下前后的车帘。 嘿嘿，没风了，青衫能睡个好觉。如果不是在装哑巴，藤洛真想对莫七说声“谢谢”！ “哎呀……”莫七见两个“无耻”的家伙还真的放下了车帘，心里暗暗叫苦。一心只想着快点把两人送到地方，然后打上几十桶水，好好把车厢冲洗个干净…… …… 青衫躺在温暖的车厢里，枕着藤洛的大腿，睡得无比香甜。 有了昨晚惊险一幕，藤洛再不敢瞌睡，以防再有意外发生。 莫七也耻于再和两个“无耻之徒”多说上一句话，只顾着拼命赶车，希望能把这个两个不要脸的家伙快点送到达目的地。 …… 青衫懒懒地睁开双眼，看到藤洛充满柔情的双眼正凝视着自己，心里无比甜蜜。 “到哪了？” 藤洛摇摇头。 帘子遮住偏西的日头，车厢里光鲜暗淡，透着那么温馨，青衫情不自禁欠起身，想要亲吻藤洛一下。 “我说……”莫七听到车厢里说话了，掀开车帘，想询问一下这对“无耻之徒”的目的地，正看到青衫挺身向藤洛嘴边凑去。 “哎呀娘啊……”莫七赶紧捂眼，这回不仅要刷车了，连眼珠子也要抠出来好好冲一冲了！ 想要亲热，却被人撞到，青衫的脸臊成大红布。 “到江口了！”莫七干脆也不问了，直接报上地名，心道：爱哪下哪下吧。 “下车下车！”青衫连忙喊道。 “啊吧！”藤洛连连摆手，示意不是通天县。 却见青衫使劲冲自己挤着眼睛。 藤洛明白了！ 在府城闹出人命，又被那么多人看见搭乘了驿车。虽说被杀的两个恶丐是罪有应得，但经官总是件麻烦事。如果官府那帮差役真的恪尽职守，在通天县下车，势必容易暴露行踪。 藤洛不禁佩服青衫的机警。 …… 藤洛下了车，刚想拱下手表达下谢意，见莫七一脸鄙夷，躲得远远的，心里有气，也不再客套，拉着青衫的小手，抬脚就走。 “哎呀娘的娘啊……”莫七不敢看两人的背影，怕瞎了眼，“这什么世道啊！还有点廉耻没得？！” 一边抱怨，一边用鞭子挑起车帘，希望大风赶紧吹进车厢，把两个毫无廉耻之心的家伙留下的无耻气息吹得一干二净……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莫七想起句文词。 “咦？” 他发现，车厢里竟然放着一摞钱。 难道这两个无耻的家伙给的车费？！ 乘车的人要在官府指点的地点购买乘车牌，凭乘车牌乘车。 在府城驿站，众人一闹，莫七忘记了要二人的乘车牌。 天保朝不让车夫经手车费，自然是怕车夫贪污，但驿车的车费并未因此而增加，车夫无法贪没车费，发放乘车牌的人可以贪没啊！ 当然，车夫在路上，偶尔也会捎上几个顺路的乘客，这部分钱，就归车夫了。 车厢里的钱摆放得整齐，显然是有意留下的。 莫七望着那摞钱，比正常车费还要多一些。可是，这种人的钱，实在太恶心了！ 莫七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拿起块抹布，轻轻将钱包好，揣进怀里，嘴里念叨着“人不要脸，钱没错……” …… 江口县是个小县，离通天县还有几十里路。 在这里下车虽然能避免官差追寻到两人的行踪，但剩下的路，只能靠双脚走了。 颠簸了一路，赶车的莫七厌恶两人，甚至都没打尖歇脚，只是一路狂奔。 藤洛二人早上就没吃东西，在车上又颠簸了大半天，早已饿了。 藤洛想要去给青衫买点吃的，青衫却不让，要尽量避免再和别人接触，以免露了行踪，惹了麻烦。 两人挑着僻静的小路，往通天县赶。 天渐渐黑了，青衫说，如果能加快点脚步，赶在天亮前回到城里，尽量少被人看到，才最安全。 越走越饿，越走越累，两人却不敢停下脚步。 虽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有心爱的人伴在身边，再苦再累，都不算什么了…… 第175章懒床很幸福 天边显出第一抹亮光的时候，通天县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面前。 “这边。”见青衫往西走，藤洛赶紧拉住她。“青儿，你把小鱼儿忘了吧？” 青衫疲惫地笑了下。“没忘，可不能穿成这样接她。” 藤洛再次佩服青衫的谨慎。 绕到城西，藤洛再次拉住青衫。“青儿饿迷糊了吧，攒儿在这边。” “你呀！木头脑子！”青衫伸出笋嫩细指，指点着藤洛的脑门。 藤洛挠挠太阳穴，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怎么就变成木头脑袋了。 “出门三天了，攒上那帮没心没肺的家伙最惦记你吗？” 藤洛心头一热。是啊！最惦记两人的，是白露啊！青衫要走的路，正是通往白露家的，是应该先到白露家报平安！ 道边住的百姓，大多还在睡梦中，白露家的烟囱里，已升出缕缕炊烟。 “露姐姐真能干！”青衫叹道。 白露一个人既要服侍生病的二老，又要做豆腐养家，每天天不亮就要起身干活。 而今天，白露起得尤其早。 青衫临走前，和她说过，应该在昨天或今天回来。 打两人一出门，白露就有一千个想念，一万个担心。 她昨天下午，就在驿站一直等到天黑，只见一辆空空的驿车驶来，却没见藤洛和青衫的身影。 问了赶车的车夫。那车夫正是莫七，莫七满嘴脏话，骂骂咧咧，说没见过一对俊男美女，不要脸的东西却见到一对。 昨天没回，今天准会回来，白露算计着，早点做了豆腐，早点卖完，然后做上几个可口的饭菜，等二人回来，美美地吃上一顿。 轻叩院门的声响，白露以为是哪家常客着了急，上门取豆腐，擦把手，便跑来开门。 “露姐姐！”青衫一把抱住白露。 白露吓了一大跳，才看清是青衫和白露。 “你们这是……”白露没料到两人会在凌晨回来。看到两人穿着怪异，又是满脸泥污，白露吓呆了。 青衫抱着白露，嚷着饿死了。 “好好，我马上给你们弄吃的。”白露拉着青衫，青衫却把白露推向藤洛。 “坏丫头！”白露冲青衫瞪瞪眼，虽然现在外面没人，但天已经亮了，白露怎么敢和藤洛有亲昵之举。只是一手拉上一个，将二人往屋里领。 “进去啊……” 到了白露闺房门口，藤洛不敢迈步进去。被白露推了一把，才鼠头鼠脑地钻了进去，四下瞧着。 青衫看着藤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瞪大了眼睛，趴在白露耳边，低声问道：“姐姐没让他进来过啊？” 白露羞涩地点点头。 “哎呀！早知道我也不让他进我的屋了！” “鬼丫头！” 白露见二人一身肮脏打扮，赶紧翻出几件衣服，又打来温水。 趁青衫洗漱的功夫，藤洛跟着白露来到厨房。 白露略带埋怨地责问藤洛为何深夜赶路，又弄得如此狼狈。 藤洛怕白露担心，不敢对她说那晚惊险的一幕，只是说青衫此行，办的事太过重要，不敢耽搁，因此连夜赶路。 这番话，是两人到白露家前，青衫教的。 白露不像青衫有那么多心机，没往深处想，便一边忙着做豆腐，一边要忙着给两人做饭。 青衫洗漱完毕，换上了白露的干净衣服，显得无比娇媚。 等不及白露做饭，青衫小恶狼般抓过昨晚剩下的干粮，啃得很香。 藤洛也饿了，想学青衫的样子，却被白露打了去抓干粮的手，让他先去洗漱。 藤洛洗漱干净了，吃过了干粮，天已大亮了。 白露要出去送豆腐，命令两人就在自己屋里休息，哪都不许去。 白露走了，藤洛让青衫躺到白露床上休息，青衫坚决不干。 “我昨天在车上睡了，现在该你睡，我看着你了。”青衫这次不是倔强，而是出于真心的关爱。 拗不过青衫。藤洛也是真的累了，躺在白露的小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藤洛从睡梦中醒来。 藤洛本就很少需要躺着睡觉，修炼乾坤功，让他精力恢复很快，虽只是短短一小觉，对藤洛而言，已经足够了。 只是，白露小小的闺房，处处透出温馨。尤其是枕头、被褥散发出的白露那股温婉的体香，让藤洛舍不得起身。 舒展下胳膊，藤洛看到手腕上包扎的红布条。那是青衫从肚兜上撕下的。现在回想起前天半夜的事情，藤洛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青衫的美，就摆在眼前，如果当时自己去触碰，她是不会反对的！ 但藤洛没有后悔。 相互尊重的爱，让藤洛感觉更加踏实。 解开红布条，虽然只经过一天多的时间，但手腕上的刀痕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了。 自愈术没发生变化，藤洛很欣慰。 无痛术的消失，藤洛并不遗憾。痛，让他体会到更深的爱…… …… 藤洛拿起红布条，凑到鼻下，青衫的体香盖住了血腥味道。 拿开红布条，又被白露的体香笼罩。 白露和青衫的体香，都让藤洛感觉享受，但却是两种不同的味道。 藤洛长在大森林里，他不习惯用花圃或盆栽中那些花的味道来做比拟，他更习惯大自然的气息。 白露身上散发的气息，就如同大地泥土的芬芳，温暖、浓郁。和白露在一起，让藤洛有回归大地怀抱的亲切感觉，踏实，安定。 青衫身上散发的气息，像生在在紫藤萝身边的小草，清新、野性。和青衫在一起，藤洛总能感觉到她传递过来的鼓励，促使藤洛不停地成长。 藤洛曾多次回忆在深林中修行的时光，他觉得，白露就是旁边滋养他的一捧土，青衫就是簇拥着他的那束草。 可是，他却无法记起，到底是哪捧土、哪束草。 这两个女孩，是上天对他千年修行最大的奖赏！ 藤洛甚至觉得，神仙的身份，都不及这两个女孩更让他痴迷…… 沾满血污的红布条，藤洛舍不得抛弃，仔细地贴身放好。 温馨的枕头和被褥，像是白露温暖柔软的手，虽只是轻轻拉着他，却让他无法挣脱…… 哈！懒床的感觉，真好…… 一阵笑声，还有说话声吸引了藤洛的注意…… 第176章偷听很快乐 青衫的笑，还有白露家里二位老人的说话声。 这丫头竟然跑去和二老聊天了？！ 藤洛耳力极佳，注意力稍一集中，二老屋里的说话声便听得清清楚楚。 老人和年轻姑娘聊天，无非是问些家常：多大了，家里有什么人…… 青衫半真半假地回应着老人。 当老人问起青衫许了人家没有时，藤洛听到一阵窃笑，白露和青衫两人同时在笑…… 听聊天的内容，青衫还给白露家里二老带回了府城的点心，还有滋补身子的药。 藤洛只知道青衫精心给白露挑选了礼物，不知她何时还给二老买了东西。 这丫头，心真细。 难怪会把身上钱花冒了…… 偷听别人说话，是件有趣的事，藤洛一边享受着懒床的幸福，一边享受偷听的乐趣。 和二老聊完，青衫又去厨房陪白露做饭。 厨房离得更近，两个姑娘虽竭力压低话音，藤洛还是能听得清楚。 突然，藤洛想到一个问题…… 妈呀！青衫这丫头，别真的去问白露那个问题啊！ 可是，晚了，青衫已经开口了。 藤洛听到青衫娇羞地对白露说：“露姐姐，我……” 后面听不清了。 偷听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只能听到一半！ 不过，藤洛能想象到青衫趴在白露耳边，羞涩耳语的样子。 两个姑娘一阵嬉闹。 “露姐姐，亲嘴……好甜啊……” “疯丫头！啥话都敢说！”白露在教训青衫。 “真的！露姐姐，你们亲嘴不甜么？” “看我不打你……” 又是一阵嬉闹…… 白露架不住青衫的软磨硬泡，终于回道：“没感觉甜啊……他之前是不是吃了糖？” 藤洛能感觉到，白露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遗憾…… 两个姑娘又是一阵低语，一阵嬉闹…… “我去屋里把盆拿出来。”白露说道。 “快去快去……”青衫一定是在强忍着笑…… 白露的脚步声渐近，藤洛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还在沉睡。 白露轻轻地打开房门，先探头看看床上熟睡的藤洛，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伸手将窗帘遮挡得更严一些，白露悄悄凑到床边，半蹲着，凝视着“熟睡”中藤洛。 突然，白露脸上现出一丝坏笑，扭头看看房门，白露悄悄探过身子，往藤洛的嘴上吻来…… 白露温暖的小舌头很害羞地触碰着藤洛的双唇…… 暖暖的、痒痒的…… 藤洛感觉心里阵阵舒服的麻…… 他慢慢地将双唇张开一个小小的缝隙…… 白露的小舌头像蜻蜓点水般，在藤洛嘴里探了一下，又快速地缩了回去。 藤洛假意在睡梦中翻身，企图将白露搂住，白露却憋着笑，避开了。 白露等藤洛又“睡”得踏实了，才悄悄退出房区。 …… “嘻嘻……”又是青衫的嬉笑…… 又是两个姑娘的嬉闹…… “甜吗？”藤洛仿佛能看到青衫忽闪着天真的大眼睛，盯着白露嘴唇的样子。 “恩！”白露羞涩中，带着兴奋。 “我说甜嘛，姐姐你还不信！”青衫很有成就感地说道，“姐姐，你说，是不是别的男人的嘴，也是甜的啊？” “你疯了！臭丫头，我哪知道？！” 一阵捶打声，和青衫娇笑求饶声…… …… “嘻嘻……”青衫这次笑声很大，仿佛想到什么特别开心、特别好笑的事情。 “疯丫头，又咋了？” “姐姐，我想到办法了！” “你、你、你不会是想……” 藤洛知道，单纯的白露一定是猜想青衫要去找别人验证“亲嘴是不是很甜”。 青衫这个古怪精灵的丫头，还就是白露能收拾她！ 想着白露一定会捶打青衫一顿，藤洛真想爬起来，抱着膀子看热闹…… 果然，又是青衫的娇笑和求饶声。 “我想啊……嘻嘻……等我去找江九天家的雨姐姐问问……” “问啥？” “问问她和江九天亲嘴，是不是也很甜就清楚了嘛！” “你真的疯了！这种事情，说出来，羞也羞死了！”白露气得直跺脚，青衫还是满不在乎地嬉笑着，在她看来，男女相爱，抱抱亲亲是很正常的呀！虽然，她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抱抱和亲亲…… …… “哎呀，不对啊！”白露突然说道，“以前亲他，不甜啊……” “哈！老实交代，以前亲过几次？” 又是一阵嬉闹…… “真的不甜？”这次，青衫不再嬉闹了。 白露也认真了。“真的不甜。” “他……会不会真的吃糖了……”青衫也拿不准了…… 两个姑娘一边做着饭，一边嘀咕着，商量着找时间好好审问审问藤洛…… 被两个姑娘说得，藤洛忍不住吧嗒吧嗒嘴…… 瞎胡说，没有甜味啊…… 不过，两个心爱的女孩都说和自己亲吻有甜甜的味道，让藤洛感觉很开心…… …… 懒床是幸福的，但毕竟不能持久下去。 饭还是要吃的。 白露给两人准备了丰富的早餐，吃得青衫只喊撑。 吃过了饭，青衫和藤洛要去接小鱼儿，藤洛却赖在屋里不走。 两个姑娘问他为何不走，藤洛正气凛然地说道：“我想亲亲……” “呀！”两个姑娘惊得目瞪口呆，对望了一眼，联手将藤洛推了出去。 “这家伙是不是听到咱们说话了？” “他方才是不是装睡啊？” “以后咱们再说话，可得小心一点，千万不能让他偷听了去。” 藤洛有些后悔了，以后再想享受偷听的乐趣，恐怕就难了…… …… 接了小鱼儿，换上了鹑衣，三人回到攒上。 众位兄弟见到当家洛哥回来了，都很兴奋。 青衫带来一大袋蜜饯，给攒上兄弟们解馋，自然引来阵阵“小姑奶奶”的喊声，当然也有喊“大嫂”的。 青衫挑拣了礼物，让藤洛把送给江九天和墨乞儿的礼物送过去，自己带着小鱼儿，去蚂蚁窝，给雨嬷嬷送礼物。 藤洛招来几个管事的兄弟，几个人都说没任何事情发生。 藤洛最关心的，还是和童富贵合伙的事。 墨乞儿说，白炭生意都很正常，该做的文书，都已让江九天仔细审过。丐三和童富贵在文书上按了指印，现在已经开始向童富贵的炭灰铺子送炭了。 藤洛皱皱眉。“我不是让你和童富贵签文书吗？你怎么让丐三签了？” 墨乞儿咧咧嘴，凑到藤洛耳边，低声道：“洛哥，我的事，都跟您招认了，我签，实在不方便啊……” 藤洛呲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心道：墨乞儿这家伙的确谨慎又狡猾。 攒上变化最大的，就是越来越浓的家的气息，和江九天大婚临近的喜庆气氛。 藤洛倍感欣慰。 看了一圈，藤洛迈步要回三进院，却见乌梢蛇冲自己使了个眼色。 藤洛心头一紧…… 第177章也许有些问题 乌梢蛇悄悄告诉藤洛：巴掌让他捎话，让洛哥去找他。 一定有事情发生了…… 藤洛立刻离开攒儿，独自往童富贵的炭灰铺子方向走去。 巴掌来投靠，他是墨乞儿和乌梢蛇的旧友，通天县没人熟悉他，藤洛留了个心眼，没让巴掌住到攒上，而是派他去盯盯炭灰铺子的情况。 和童富贵合伙做木炭生意，藤洛对童富贵心存疑虑，青衫也怀疑童富贵的诚意，这更加深了藤洛的疑问。 攒上的兄弟，大多在通天县行乞多年，熟人多。派巴掌去，才能避免童富贵生疑。 巴掌主动捎话说有事汇报，与童富贵合伙之事，八成真的有问题。 离炭灰铺子还有段距离，藤洛就看到了巴掌。 为了避免引起童富贵怀疑，巴掌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装束。 通常暗地调查，扮作乞丐是个好办法，但在通天县却不合适。藤洛做了攒上当家大哥后，通天县的乞丐都投奔过来，城里城外的人，大多知道这一点。 如果有乞丐在炭灰铺子附近出没，必然引起童富贵的警觉，反倒是穿上普通人的衣服更方便。 巴掌也看到了藤洛，并没有打招呼，而是往远处走去。 藤洛远远跟着，直到一僻静处，确定四下无人，两人才停下来。 “洛哥，那家铺子的确有些不大对劲。”说起正事，巴掌放缓了语速，不过还是比常人说话要快得多。 “这几天半夜，都有车子往炭灰铺送炭，而且，还偷偷摸摸的。” 因为合伙才刚刚开始，攒上建的炭窑每天出炭很少。秋末冬初，雨雪多，攒上的炭窑没有遮蔽雨雪的棚子，烧出了炭，随时送到童富贵的铺子里。 半夜收炭，说明童富贵和外县大炭窑还有合作。 不过，这一点，也能理解。刚刚合伙，攒上供应的炭远远不够，偌大个炭灰铺子，总不能可着一棵树上吊死，继续保持和大炭窑的合作，无可厚非。 但，半夜偷偷摸摸地送炭，就有些蹊跷了。 藤洛点点头，嘱咐巴掌小心留意，便回到攒上。 …… 晚饭，是白露送过来的。 吃饭的时候，青衫见藤洛心里好像有事，便出言询问。 府城一行，藤洛和青衫更贴心了，青衫主意多，藤洛便把炭灰铺子的事说了。 青衫也觉得，炭灰铺子保持和大炭窑的生意很正常，攒上烧得炭不够人家卖的，做生意，最忌讳在一棵树上吊死，那童掌柜做买卖多年，这点心眼肯定有的。 至于半夜收炭，还有些偷偷摸摸的，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人家刚和攒上合作，怕攒上对铺子和大炭窑继续保持生意有想法，因此改在晚上，免得引起攒上误会。至于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们心里有鬼。 藤洛点点头，决定晚上亲自去看看情况。 白露带来四婆的话。 小倩过继的事定了，四婆找人问了，后天是个好日子，想摆两桌酒，把过继的礼行了，以后，小倩就搬四婆那边住了。 这是喜事，几个商量着该做哪些准备。 四婆那边，请了几个老邻居做个见证。 这边，小倩的生母雨嬷嬷自然要到场，江九天也要去，除此之外，四婆特意嘱咐白露邀请藤洛和青衫出席。四婆和青衫并不熟，但四婆待白露如亲闺女，白露说青衫是自己的好姐妹，四婆当然高兴人多了热闹。 因为最近攒上的乞丐卖菜烧炭，走了正道，百姓们对攒上的印象好转了许多。酒叔故去，攒上的乞丐扮的孝子，出了不少力，四婆说，特地多备了一张桌，让攒上的兄弟们也过去热闹一番。 攒上现在有二十几号人，都叫上，人太多。而且，这帮家伙沾了酒，容易现原形，搅了人家好事。只叫上几个有资历的，去捧场热闹一下就行了。藤洛的意思，就把攒上三袋搭子以上的兄弟叫着，这几个人都在攒上管事，挺辛苦，又比较有分寸。 青衫提醒藤洛，攒上去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即使去的话，是不是也该备上礼物啊？ 藤洛也有这个想法，可是，备礼物需要钱啊！攒上的钱，给江九天筹备婚事，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藤洛现在最犯愁的，就是钱了。 白露笑着说没事的。四婆摆酒席，花费不大的。四婆家开酒坊，酒是现成的。菜嘛，自己会带些过去，再着做菜，心意到了就行。 青衫还是觉得这样太没面子。 “阿洛，在小厨家点几个菜过去吧。”青衫提议。 小厨家店子虽不大，在城里口碑却好，物美价廉。 小厨家每天在攒上订购野菜，用的也是攒上烧的白炭。用野菜和白炭换几个菜带去四婆家，倒是不错的主意。 “礼物就免了吧，实在没钱了。”没钱，藤洛也没辙。 “别的事可以免，这事不能免啊。”青衫觉得，四婆和白露关系近，而小倩又是雨嬷嬷的闺女，两边的关系都很近，不带点礼，实在说不过去。“阿洛你别管了，我和露姐姐办就是了。” “你还要花钱啊？”藤洛实在头疼，在府城，藤洛真正见识了青衫逛街花钱的本领了。“再说，你不是说这次把钱都花了吗？” 说起府城花钱的事，青衫也觉得有些尴尬。“呃……这次花销是多，大钱没了，不过买礼物的小钱，还是有的……” “赶明儿一定好好搜搜你的屋子，把你藏的钱都翻了出来，看你还乱花不乱花！”藤洛威胁道。 青衫摇着白露的胳膊，不停地检讨。“露姐姐，你说我咋一买东西，就忍不住呢？” “唉……”白露叹口气，苦口婆心教育青衫，“青儿，你可得学会仔细过日子啊，否则以后嫁了人，可怎么管家……” 青衫愁眉苦脸地道：“我从小就乱花钱……”突然，青衫眼睛一亮，摇着白露的胳膊道，“对啊露姐姐，以后你管家啊，不用我管！” 青衫傻傻的话，让藤洛和白露目瞪口呆…… 瞬间，屋里充满嬉闹和欢笑…… 第178章的确有问题 青衫的单纯，主要表现在男女之事上，在其它方面，青衫还是挺心细的。 过继孩子，是喜事，乞丐们穿得破衣烂衫实在不合适，应该换上像样点的衣服。衣服嘛，上次白露从四婆家拿来一些，最近天冷了，也有好心百姓送来些旧衣。虽有些破旧，但总比乞丐的鹑衣体面。 说起给做衣服，青衫蹦了起来，不知从哪掏出一块上好的衣料。 “真好看！”白露惊叫道，一边看着藤洛。这料子，一看就是给藤洛买的。 藤洛不知道青衫偷偷给自己买了衣料。“乱花钱……”藤洛埋怨着，心里却很甜蜜。 “好看吧？”青衫拿着料子在藤洛身前比划着。 “好看好看。”藤洛赶紧表态，“可是，这么光鲜，我一个乞丐怎么穿得出去啊……” 藤洛不想穿新衣，青衫的小嘴耷拉下来了，白露也是满脸失望。白露和藤洛相好，已是公开的秘密，藤洛带着乞丐们走正道，白露很高兴，很骄傲，也不再遮遮掩掩。 哪个女孩，都希望伴在自己身边的人英俊帅气，藤洛足够英俊帅气，但整天穿一身破烂鹑衣，实在不好看啊。 架不住两个姑娘的软磨硬泡和威胁恐吓，藤洛只好同意他们给自己做新衣。不过再三声明，只在后天四婆家酒宴上穿一次。 穿一次总比不穿强，两个姑娘开心得像过年一样！ 要给藤洛做新衣，旧衣服还需要缝补、修改，青衫一个人忙不过来，白露说，晚上她留下来和青衫一起做针线。 白露坚持要留下来，藤洛虽舍不得白露辛苦，但内心里却也高兴白露留下。 让小鱼儿跑趟腿，去白露家告诉二老一声，免得二老惦记。 藤洛陪两个姑娘到戌时左右，放心不下炭窑铺子那边的事，便借口说去丐三那边的炭窑看看。白露不知道藤洛到底要去干嘛，青衫心里却明白。 离开攒上，藤洛向童富贵的炭灰铺子走去。 巴掌汇报的事，让藤洛担心，他想亲眼看看，才好分析童富贵的真实想法。 找到巴掌，两人蹲下来，观察着炭灰铺子的情况。 巴掌说，自己蹲守的几天，都是子时前后才有送炭的车子来，现在时间还早。 正说着，突然有个人影走远处走来，那人正是奔着炭灰铺子去的。 虽是深夜，但藤洛因为修炼乾坤功，眼力极佳，看那人身影，觉得十分熟悉。 那人走到炭灰铺子门口，很谨慎地四下看了看，才轻轻拍打门环。 铺子门一开，借着屋里射出的暗淡光线，藤洛辨认出来人，正是聚宝德郑掌柜！ 聚宝德的真正老板是钱员外，由郑掌柜经管。聚宝德那样的铺子，是通天县数得着的买卖，即使深夜需要买炭，那么多活计，随便来一个就是了。郑掌柜深夜来访，必有他事。 重阳夜，钱员外拉拢未果。 童富贵有主动登门要求合伙。 这两件事，完全可以通过今晚郑掌柜的深夜造访联系起来！ 藤洛警觉起来。 嘱咐巴掌一声，藤洛悄悄向炭灰铺子摸去。 夜深人静，藤洛十分小心。可是，炭灰铺子附近的路上，散落着不少木炭碎渣，踩上去，碎渣发出清脆的声响，离得越近，碎渣越多，声响越大。 藤洛怕被屋里人察觉，不敢靠近门窗，躲在一堵墙后，侧耳倾听。 藤洛的耳力虽极好，但毕竟离得太远，屋里人说话声音又很低，只是偶尔才稍微笑几声，或咒骂几句。 很快，铺门开了，童富贵将郑掌柜送出门。 童富贵向郑掌柜施了一礼道：“钱老爷吩咐，是童某荣幸，童某一定照办，请钱老爷放宽心。” 郑掌柜说了客套的告别话，四下看看，匆匆走了。 屋里的对话虽没听清楚，但童富贵在门口说的话，藤洛听得清楚。凭这一点，就可以确定两家必有阴谋，而这阴谋，十有八九和乞丐们有关。 …… 将近子时，几辆大车慢慢驶来。藤洛让巴掌假装赶夜路，迎上去，留意下车上载着多少木炭。 巴掌哼着小曲，匆匆迎了上去，并未引起注意。几辆大车依次进了仓库，卸下木炭。 木炭都由麻袋装着，很容易数。 情况基本明朗了，藤洛让巴掌再辛苦辛苦，留意下其它情况，便起身赶往丐三等人烧炭的炭窑。 和童富贵的炭灰铺子合作，意味着能挣到更多的钱，丐三等人干的十分起劲。虽然已是子夜，依然一边兴致高昂地哼唱着小曲，干得热火朝天。 见到洛哥深夜赶来，丐三等人都很意外，也很高兴。 藤洛只说出门几天，惦记着炭窑的情况，过来看看。 烧炭，累倒在其次，主要是脏和热，一不小心，还容易烫伤、烧伤。因此一般百姓不愿意干这活。 脏对乞丐们来说不是问题，他们原本就不干净。 藤洛鼓励兄弟们一番，由丐三陪着，四处看看。 藤洛有意无意间，问起白炭和黑炭的差别，又问大麻袋能装多少斤炭。 丐三对这行很熟，详细告诉了藤洛。 随便看看，嘱咐兄弟们注意安全、注意休息，藤洛便离开了炭窑。 按照丐三的介绍，结合方才炭灰铺子那边收炭的情况，藤洛大致算了下，心里已然有了数。 …… 回到攒上，青衫和白露还在忙碌着。 见藤洛回来了，白露放了心。 “哎呀，你身上咋弄这么多灰！”青衫抱怨道，把藤洛拉出屋外，帮他拍打。 “他呀，现在变得越来越脏，可不比刚来的时候。”白露在屋里说道。 青衫冲藤洛递个眼色，冲屋里喊道：“露姐姐，你先缝着，我给他打盆水，让他擦擦干净。” 藤洛知道青衫一定是惦记着炭灰铺子的情况，便应承着，回到自己的屋子。 青衫烧了水，端着盆，一进屋就低声问道：“真的有情况？” 藤洛皱着眉点点头，说了郑掌柜去见童富贵，以及炭灰铺子半夜收炭的事。“我之前让小七了解过炭灰铺子以前卖炭的情况，他现在每天还在收大炭窑的黑炭，而且收的数量，并没因和咱们合伙而减少。” 青衫道：“通天县就这么多人口，他既然没减少从大炭窑收炭的数量，就说明他根本就没打算和咱们长期合作！” 藤洛点点头。 青衫的眉头蹙起。“不想真心合伙，却主动找上门来，那就是别有企图。阿洛，你打算怎么办？” 藤洛摇摇头，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179章玉树临那个风 童富贵和钱员外有勾连，并不能证明一定要对乞丐们不利。 但种种迹象表明，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藤洛不能不加以防备。 可是，不清楚人家的真实意图，不知道人家要采取什么手段，何谈防备？ “其实……”青衫欲言又止。 “青儿，你主意多，说吧。” “只是……”青衫还是有些犹豫，“我的办法，你未必会同意，说出来，怕你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藤洛笑着拉过青衫的手。 青衫盯着藤洛的眼睛，说道：“找一下聚宝德的郑掌柜，就可以问清楚了。” 藤洛楞了一下，立刻明白了。 青衫所说的，绝不是普通意义的“找”。郑掌柜是钱员外的人，登门拜访去询问人家到底有什么阴谋？ 想“找”郑掌柜打听到真实内幕，除非采取非常规手段绑架加逼供。 藤洛笑着摇摇头。“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这样。” 青衫也觉得自己的主意太过极端了，靠到藤洛的怀里，轻声道：“也许，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坏。” “但愿吧……”藤洛吻吻青衫的额头，“别和露露说。” 藤洛的嘱咐有些多余，对于这类事，两人早有默契，他们不会让白露担心的。 “还有一件事……”这回，轮到藤洛不好开口了。 青衫微笑着看着藤洛的眼睛，鼓励着。 “青儿，你哪还有钱吗？”藤洛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和青衫提钱的事，可是，如果钱员外一旦翻脸，江九天欠下的那三十两银子，必然是重要的导火索，藤洛不得提前打算。 藤洛也很清楚，如果钱员外想要发难，绝不只是要求江九天归还三十两银子这么简单。但，这件事是藤洛唯一能提前做准备的事。 三十两银子，对藤洛、对攒上，甚至对白露，都是一笔巨款。藤洛唯一能求助的，只有青衫了。 “放心吧，虽然这次去府城，本姑娘把大笔钱花了，但三十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青衫说完，狡黠地一笑，“那你总得让本姑娘甜一下吧？” 藤洛笑了，把青衫紧紧揽在怀中…… “吁……”青衫长长吐口气，这次亲吻，几乎令她窒息。“真甜……”青衫幸福地品味着。 藤洛自己却感觉不到青衫和白露说的“甜”…… …… 除了三十两银子的事，藤洛只能尽力避免授人以柄。为此，藤洛第二天清早特地召集所有兄弟，强调了注意行为的问题。 藤洛神情严肃，提的要求，群丐觉得太过苛刻。藤洛甚至发狠地说，如果谁敢在街上对路上的姑娘邪恶地笑一下，都会被剜掉眼珠！ 群丐们大多不理解，可是，又不敢违背。 藤洛也是没有办法…… …… 四婆过继小倩做女儿，最开心的莫过于青衫和白露了，因为他们终于能看到藤洛穿上他们亲手缝制的新衣了！ 藤洛原打算穿着鹑衣去四婆家，到了那里，再换上新衣。 但两个姑娘坚决不同意。 “你把衣服翻过来看看，如果不想穿，就算了。”青衫撅着嘴道，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藤洛翻过衣服，只见内衬靠近胸口的地方，绣着四个小字……露儿、青儿。 两个姑娘希望自己的名字能贴在藤洛心上，藤洛再也无法拒绝，甚至激动得几乎落泪。 酒席设在中午吉时。 白露一早就去四婆家帮忙做饭。 藤洛和青衫，江九天和雨嬷嬷，以及墨乞儿、孙二、乌梢蛇等人同行。老林和丐三则绕道小厨家，去取提前订好的菜。 一行人中，除雨嬷嬷外，都是乞丐身份。今天都换下鹑衣，穿上青衫和白露这两天用旧衣改制的“新衣”。 几个人，平时穿惯了鹑衣，冷丁换上了“新衣”，都还很不习惯。 新衣加上喜事，群丐都有过年的感觉。 墨乞儿等人平时邋遢惯了，今天虽然洗漱干净，又换了新衣，可是走起路来，便现了原形：或两肩乱晃，或脑袋乱扭，或脚不离地…… 只有藤洛，挺胸昂首，身正步稳，当真是鹤立鸡群。 青衫的眼珠，始终没离开过藤洛。 她头一次见藤洛穿着如此利索。 藤洛从头到脚的行头，都出自青衫的设计。 藤洛非官非贵，不能穿着官服式样的服饰，但青衫自有办法把心爱的人打扮得脱俗超凡。 脚下，是黑色矮腰薄底布靴。 身上是合体短褐，外罩一件开襟长衫。 藤洛肩膀宽且平直，长衫上部服帖在肩部，下摆飘洒，更像是罩了件披风。 头上，一抹方巾扎在头顶，浓密的黑发披散在脑后。 挺拔健壮的身躯，俊秀的眉宇间透着勃勃英气，青衫百看不厌。 “阿洛！门口那姑娘在看你咧！”青衫捅捅藤洛。 “阿洛，那边那个在冲你笑咧！”青衫四处侦察着。 “那个姑娘的眼睛都粘到你的身上了……”青衫使劲掐着藤洛，既是嫉妒，又很自豪。 青衫不停地通报“敌情”，藤洛越来越尴尬，伸手向太阳穴，却被青衫一把将手拽了下来。 “不许挠！”挠太阳穴的坏习惯，无疑会将飘逸潇洒、玉树临风的形象彻底毁坏。 …… 到了四婆家，四婆见了藤洛，也是啧啧有声，一个劲地夸，夸藤洛俊秀，夸白露好眼光。 刚寒暄完，在厨房忙活的白露便喊藤洛和青衫去帮忙。 喊帮忙是假，欣赏藤洛才是目的。 在厨房里，白露让藤洛不停地转来转去，要不是顾忌外面人多眼杂，白露怕是早就扑了上去亲一口了…… 正忙活着，老林和丐三也到了四婆家，只是两人四手空空，什么菜也没带回来。 “怎么回事？”藤洛有些急了，这么点小事，怎么都办不好？！ “洛哥，小厨家出事了。”丐三小声地向藤洛报告，“听说，有人在他家吃饭，中毒死了，那店被封了，掌柜的和伙计，都被带去县衙闻讯了。” 藤洛皱皱眉，叮嘱丐三和老林，此事不可再提。今天是四婆家的好日子，莫要这种时冲了喜庆。 可是，定好的菜拿不来，酒席就显得寒酸了。 “别急，阿洛，我用现有的东西，多凑几个就是了。”白露安慰了藤洛，喊过青衫，赶紧忙起来。 小厨家是通天县几十年的老店了，从没出过事。而且，小厨家是最早订购攒上野菜和白炭的店铺，他家出了事，藤洛很担心…… 第180章还是出大事了 小倩姑娘不仅漂亮，更继承了雨嬷嬷伶俐的口舌，会说话。 之前，白露曾陪四婆悄悄看过小倩姑娘，四婆已经喜欢不已，今天见了面，四婆更加欢喜了。 过继女孩的情况很少，也没有过继男孩的仪式那么隆重。只不过立个文书，写上“立字人某某因年生半世无后继报孝之人，将某某家某某子（女）年纪多少，过继膝下”。 虽然是女孩，但文书上还是写了些常用套话，如“固可以绳先嗣祖，免无后不孝之叹，亦可以养老送终，尝万事已足之愿”一类。 按藤洛原来想的，未避免四婆顾虑，声明四婆百年后，小倩姑娘并不承继家产。但四婆实在喜欢小倩姑娘，便坚持让执笔的邻居加上一条“日后家业俱属某某一人”这样的话。 四婆坚持，众人自然不会反对。 小倩姑娘便给四婆磕头，喊了“娘”，以后就算是四婆的闺女了。 来的邻居各自在文书上按了手印，做了见证，过继的礼也就成了。 皆大欢喜，酒吃得痛快。 老林丐三等乞丐都是把酒当亲爹的主，喝了酒，话就多，且言语粗俗。 藤洛担心他们酒后无德，坏了人家的喜事，待他们喝两碗，便让他们几人先回去。 老林等人看着满桌酒菜，虽舍不得走，但却不敢不听洛哥的话。 四婆今儿高兴，自然要客气地挽留，但藤洛借口攒上事多，四婆也就不再坚持，让老林等人搬上几坛酒带回去，让攒上的乞丐们一起享用。 只要有酒，在哪喝都一样，老林等人乐颠颠搬了酒回去了。 …… 酒席结束了，白露习惯性地要起身收拾碗筷，小倩姑娘赶紧拦下白露，麻利地收拾起来。 有了漂亮懂事能干的闺女，四婆笑得合不拢嘴。 白露家就在四婆家附近，天也还大亮着，不用送白露，藤洛青衫墨乞儿和江九天雨嬷嬷和四婆道了别。 刚出四婆家，藤洛就看见小结巴墨水和几个小乞丐慌慌张张跑来。 藤洛心里一紧。 “出、出、出事、事、事啊就事……啊就……啊就……”墨水满脸惊恐，更加说不明白话了。 藤洛一把扒拉开墨水，指着另一个小乞丐问道：“到底怎么了？！” “老、老林，还、还有丐三……”原本嘴皮子利落的小乞丐，因太过慌张，竟然也语无伦次了。 “快说！”藤洛急了。 “洛哥，别急。”青衫轻轻拽拽藤洛的衣袖。 “他们被抓了！” “啊？！”藤洛大惊，慌乱往攒上跑去。 小乞丐边跑边向藤洛汇报。 方才老林丐三等人搬了酒回到攒上，刚张罗着要喝酒，便有十余个官差闯了来，说老林和丐三犯了案，不由分说，拿了人就走。 群丐上前阻拦，领头的官差拿出盖了县令大印的文书，说是奉命办差，阻拦着同罪。 好在阿睿冷静，拦住众位兄弟，才没惹出大祸，并立刻让墨水等人去找洛哥。 一回到攒上，群丐便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藤洛汇报，都很惊恐。 “都住嘴。”藤洛眉头紧皱，喝了一声。 群丐立刻消停了。 “青儿，你陪雨姐姐去后院坐坐。”藤洛吩咐一声，青衫虽然担心，但还是听话地拉着雨嬷嬷去了三进院。 “老江、小七、阿睿、孙二、老乌，你们几个跟我来。”出了这么大事，藤洛心里也有些慌，但他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要稳得住架，自己若是慌了，家就乱了。 几人进了议事厅，群丐心里不安，都涌到大厅门口，没有洛哥的命令，他们不敢进屋。 藤洛眼睛一瞪，向阿睿示意一下。 阿睿吼道：“干什么？都回去忙自己的事！有洛哥做主，天塌不下来。” 阿睿是执法大哥，平时负责约束群丐，他一声吼，群丐赶紧散了。 “到底怎么回事？”藤洛问阿睿。 阿睿摇摇头。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官差们只是带着文书拿人，除老林丐三外，还有几个负责采卖野菜和烧炭的兄弟，也都被一同拿了去。 在四婆家喝的酒虽然不多，但藤洛此时感觉酒不停地往头上涌，他使劲用拇指和食指掐捏着眉心处，脑子依旧很乱。 墨乞儿等人低声议论着。 到底为了什么呢？ 藤洛猛然想起小厨家的事，难道和小厨家死人的事情有关？小厨家用的野菜和白炭都是从攒上买的，上午小厨家出事，下午群丐就被抓，藤洛不能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人命关天，如果是这样，可真的麻烦了。 “洛哥，还是先设法打听一下，官府为啥拿人吧。”墨乞儿说道。 藤洛点点头。 他吩咐江九天，把雨嬷嬷送回蚂蚁窝。嘱咐江九天，别和雨嬷嬷说太多，免得她跟着担惊受怕。送她回去后，立刻赶回来。 藤洛吩咐阿睿，出去约束下家里的兄弟们，谁都不许随便出门，更不许随便议论此事，该干嘛干嘛。 又唤过孙二，孙二在通天县待得久，认识的人多，藤洛让他立刻去城里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江九天等人走了，屋里只剩下藤洛墨乞儿和乌梢蛇。 藤洛寻思一下，对墨乞儿道：“小七，你去找露姑娘，她常年给小厨家送豆腐，让她设法打听下，小厨家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乞儿走了。 藤洛又低声吩咐乌梢蛇，让他去炭灰铺子附近，找巴掌，看看他那边是否有什么消息。藤洛提醒乌梢蛇，千万不要让人看到他和巴掌接触。 乌梢蛇走了。 屋里只剩下藤洛自己。 现在这个时候，他不能轻易离开攒上。 他需要好好想想，但最重要的，他要先平静下来。他坐得稳，家里才不会乱。 “洛哥……”小鱼儿从后堂悄悄走过来，怯生生地望着藤洛。 藤洛勉强对她笑笑。 “姐姐说，洛哥忙完正事后，让洛哥过去一趟。” 藤洛跟着小鱼儿来到青衫的屋子。 把小鱼儿打发出去，青衫轻声问道：“阿洛，事情严重吗？” 藤洛点点头，又摇摇头。 现在，不是严重不严重的事，而是他根本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洛……”青衫拉住藤洛双手，“别着急，你一定能处理好的。”青衫盯着藤洛的双眼，鼓励着…… 第181章绝对有阴谋 天擦黑，江九天先回来了。 江九天满头是汗，紧张得很，说话声都有些抖。这种情况，他想不出一点有用的主意。 墨乞儿回来了。 墨乞儿找了白露，白露找了小厨家附近店铺的人。也没有更有价值的信息，只是打听到，有人在小厨家吃饭，中毒身亡。小厨家是几十年的小店，掌柜的就是厨子，伙计也都是自家亲属，县衙官差把一家人都拿了去，店子贴了封条。 “洛哥，小厨家死人，官府来拿咱们的人，不会是怀疑野菜的问题吧？”墨乞儿道。 藤洛也想过这个问题。野菜的确带几分药性，但都很弱，即使不和季节地吃了，大不了闹闹肚子。老林他们采的野菜，品种都是藤洛亲自选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乌梢蛇也回来了。他把藤洛叫到一边，他找到巴掌了，炭灰铺子那边也出事了！ 炭灰铺子掌柜童富贵被官差拿了去，具体情况不明，巴掌还在炭灰铺子那边观察情况。 孙二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孙二带回的消息更多一些，也更令藤洛吃惊。 孙二私下找了在衙门当差的熟人，据衙门的人说，小厨家死人的事，官府怀疑死者是吃了野菜中的毒，因此把采卖野菜的老林等人当做嫌犯拿了去。 至于丐三他们，则是因为炭灰铺子掌柜童富贵，未经县衙市令官许可，私自涨了白炭的炭价。 “他涨价，与我们何干？” 衙门的人说，因为童富贵和攒上签了合伙的文书，所以才牵连到供货的丐三等人。 “这个童富贵，真特么不是东西！”孙二骂道，“当初和他合伙，我就不同意，你们非要合，现在怎么着？出事了吧！”孙二抱怨道。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藤洛道，“合伙的事，是我定的，你要埋怨，埋怨我好了。” “洛哥……”孙二有些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藤洛摆摆手，让孙二坐下。 “老江，小厨家和炭灰铺子的事，如果真的都和攒上有关，依律，该如何处置老林和丐三他们？” “炭灰铺子的事嘛，不过是买卖定价问题，倒是不大，属《天保律》第五十五卷，此卷分二十七篇，其中集市买卖篇共计一百……” “行了，简单说！”藤洛皱着眉。 江九天并非想卖弄学问，他不过是习惯成自然了，一说到天保律，就忍不住某卷某篇某条地嗦。 藤洛烦了，江九天只得简明扼要地给藤洛解释。 天保朝，在店铺贩卖货物，售价需要在官府市令官处备案方可，不经备案，私自提价，的确要被追究。 不过，私自提价这种事，不是重罪，根据情节，通常是申斥、罚款。不过，如果牵扯到借天灾人祸而哄抬物价，就严重了，那就可能被杖责、罚没财产，甚至发配。 炭灰铺子私自提价，肯定不会这么严重。而且，丐三虽和炭灰铺子签了合伙文书，但只负责烧炭，私自提价的事，即使丐三受牵连，也不严重，正常会被申斥一顿，如果因提价而获利，则是要罚款的。 藤洛眉头皱了皱。 而小厨家的事，无疑要严重得多。 如果确认死者确因吃了野菜而中毒身亡，则老林等人难逃其责。这牵扯很多方面，简单说，要看是误食中毒还是有人故意下毒，具体到老林等人身上，也要区分老林等人是不知情还是明知野菜有毒，而仍在贩卖。 至于处罚，情况就更复杂了。 最好的结果，可能无罪开释。最坏的结果，可能收押候斩。 老林是个老实人，绝不会故意采摘贩卖有毒的野菜。 但藤洛还是很担心，因为他总觉得这两件事齐发，不会那么简单。 商量一下，藤洛让江九天回屋去，好好研究下老林等人可能面临的各种处罚。死人事大，如果是重刑，县衙一定会开堂问案，到时，还需要江九天做讼师。 丐三的事，虽然不大，但有一点，令藤洛十分疑惑。 童富贵经营炭灰铺子多年，不会不懂规矩，怎么可能不疏通市令官的关系，而私自提价呢？而且，还恰恰是在和攒上合作之后才出了这事。 这事，看似简单，也许本就含着阴谋。 最令藤洛担心的，还是童富贵和郑掌柜、钱员外有勾连。 藤洛叫过乌梢蛇，让他再去找巴掌，一定要盯紧炭灰铺子那边的情况。 乌梢蛇走了。藤洛喊过墨乞儿。“小七，你今晚辛苦一下吧，有件事……” 藤洛还没说完，墨乞儿便道：“洛哥我明白，您就放心吧！” 藤洛点点头。小厨家那边的事，如果是简单的中毒死亡还好，如果是别人的阴谋呢？ 藤洛最怕这一点。 他最担心，阴谋一方将这事牵连到白露身上，白露也给小厨家供豆腐啊！ 墨乞儿明白藤洛的担心，表示今晚就去白露家外面守着，有什么事，立刻回向藤洛汇报。 藤洛点点头，让他带上一个兄弟，有什么事，也好来回跑腿。同时，藤洛让墨乞儿再设法打听一下，了解下在小厨家中毒身亡的是什么人。 众人各自去了，藤洛颇感疲惫，头也越发难受了。 他睡在议事厅里，有什么事也好及时得到消息。 小鱼儿又来了，说青衫找藤洛过去。 青衫给藤洛煮了解酒的汤，藤洛喝下去，头疼并未缓解。 “阿洛，躺下，我给你揉揉头。”青衫将藤洛按到自己的铺上，坐到藤洛头前，给藤洛揉捏着头部各处穴位。 头渐渐轻松了。 青衫一边按揉，一边轻声和藤洛说着话。 青衫和白露不同，遇事不急不怕，还经常能给藤洛出出主意，藤洛也不对青衫隐瞒，把情况对青衫说了。 青衫也怀疑这两件事背后有阴谋。 只是，藤洛有一点没想明白。“老江说了，童富贵私自提价的事，即使要追问刑责，也不会是什么重刑。即便有阴谋，申斥丐三一顿，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也许，人家本来是想问你的责呢。”青衫停下手，看着藤洛双眼说道，“如果当初那些文书是你签的，被拿去问责的人，不就是你了吗？” 藤洛听罢，本已渐感轻松的头又开始疼了…… 第182章还有更大打击 藤洛从睡梦中醒来，天已经微微亮了。 侧头看，青衫坐在小凳上，趴在自己枕边睡得正香。 藤洛轻轻下了地，抱起青衫，将她放到铺上。 青衫的双手勾住藤洛脖颈，藤洛低下头，深情地吻了青衫。 “好好睡，我出去练功。” “恩，别想太多，没有无法解决的难题。”昏暗之中，只有青衫的双眸似两汪清澈的水。 藤洛点点头。 青衫的鼓励，让他增添了信心，睡了一觉，头也不再疼了。 寒风，让藤洛更加清醒。 摒除杂念，藤洛活动完身子，纵跃蹦跳，练习了几遍重阳掌。 吐出心中郁闷，呼吸了新鲜的空气，藤洛的心情开朗了许多。 是的，没有什么难题是无法解决的！ 天大亮了，二进院的兄弟们也陆陆续续起床了。 藤洛刚走进充当议事厅的享堂，墨乞儿就匆匆跑了进来。 见墨乞儿两眼深陷，眼圈暗黑，藤洛知道他守在白露家门外，定是一夜没睡。 “辛苦了小七。” “小意思，洛哥，小厨家中毒的人打听清楚了，是聚宝德的一个伙计！” “聚宝德？！” 聚宝德是钱员外产业！ 聚宝德郑掌柜曾深夜到访炭灰铺子，小厨家中毒死的又是聚宝德的伙计，难道这两件事都和钱员外有直接的关系？！ “是啊，那伙计在聚宝德干的时间不长，邻里们说，是挺老实本份的一个孩子，怪可惜的。” 藤洛不禁想起中秋节的一幕。 那天，自己要给白露买件节日礼物，想进聚宝德，被一个伙计拦住，又被郑掌柜哄了出来。那伙计虽不让自己进店里，但态度还算谦恭，最后，还要舍个铜子给自己，自己没有接。 藤洛不知道那伙计的名字，对那伙计的外貌印象也不深，不知是不是他。 两人正说着话，大门外传了一阵叫喊声。 墨乞儿刚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伙官差已经闯到二进院，身后还跟着一群拎着棍棒的打手模样的人。 “干什么？！”藤洛吼道。 “办差！”一个领头的官差不屑地瞥了藤洛一眼，打开手里的文书，念到：“奉通天县县令老爷之命，李氏宗祠，乃通天县李氏家祠，乞儿藤洛一伙，无有房契租约为凭，擅自闯入，吃住其间，于李氏先人大为不敬。着，即刻全部驱出，李氏宗祠暂由县衙派专人代管。有违令者，即行拿捕，以妨碍公务论处！某某年某月某日，通天县县令某某。” “我们在这住了多少年了，凭啥让我们搬走？” 将军丐做通天县杆儿头之前，丐儿们便住在这里，如今官府来撵，以前住在这里的丐儿们自然不服。 “嚷什么？”领头官差叫道，“你们以前住在这里，已属违法，老爷仁慈，到今儿才让你们腾地儿，你们还不知足吗？” “这是无主的院子，我们凭什么不能住？”乞丐们大多不懂什么律条，只觉得没主的地儿，那就是可以随便住的。 “无主？无主的就是官家的，你们要是能拿出房契或租约，咱哥们立刻拍屁股走人！”官差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藤洛终于忍不住了。 “嘿嘿……”领头官差冷笑道，“你就是这儿的杆头藤乞儿吧？在这帮臭要饭的眼里，你是杆儿头大哥，但在老子面前，没你撒野的份！老子是奉命办差，你敢怎样？！” 领头官差有恃无恐，出言极为不恭，藤洛只觉得热血冲头。 “洛哥。”青衫不知何时来到藤洛身后。 藤洛转过头，青衫表情凝重地对他摇摇头。 藤洛冷静了下来。这事，自己一方没理，人家又是办公差，闹起事来，攒上一干兄弟都得被捕拿问罪。 这时，群丐已经和官差互相推搡起来，一场乱斗一触即发。 “不许嚷了！” 藤洛惊天一声吼，所有人都被震得一哆嗦，院子里安静下来。 领头官差被藤洛的气势吓坏了，哆嗦着叫道：“藤、藤乞儿，你、你不要乱来……” 藤洛瞅都不瞅他一眼，道：“兄弟们，收拾东西，咱们走！” 墨乞儿舍不得这个刚刚有些温暖气息的家，但当家洛哥发了话，墨乞儿不敢不听。墨乞儿冲领头官差冷冷地道：“不会连我们自己的东西都不让拿吧？” 领头官差道：“自己的东西可以拿，不过祠堂的东西，毫毛不许动。来啊，各个院子屋子都给我盯紧喽，有擅动一门一窗一草一木者，捉拿回去，以窃取罪论处！” 众差役和同来的那帮打手模样的人立刻站到各个屋门口，盯着乞丐们收拾自己的东西。 藤洛站在大门外，望着这个刚刚有点模样的“家”，心里十分难受。 墨乞儿捧着藤洛的大碗，凑到藤洛耳边，低声道：“洛哥，那些打手，好像是钱府看家护院的。” 藤洛没出声，他估计也是这样的。 “洛哥。”青衫带着小鱼儿，拎着几个包裹来到藤洛身边。 藤洛苦涩地对青衫笑了笑。 青衫轻轻握住藤洛的手，道：“别伤心，一切都能解决的，失去的，总能拿回来。” 藤洛紧闭着嘴唇，轻轻点点头。 “洛哥，让兄弟们暂时去破庙吧，哪好歹能遮风避雨啊。”墨乞儿建议道。 藤洛还是没说话，又是轻轻点点头。 所谓破家值万贯。 虽是乞丐，也少不了乱七八糟的家伙事。 “小七，你检查下他们的东西，千万别带走一件祠堂里的东西。”青衫叮嘱墨乞儿。 偷窃，是天保王朝重罪。 官府此举，必是早有预谋，如果被人抓到“偷窃”的把柄，可就麻烦了。 墨乞儿答应一声，和阿睿立刻开始检查兄弟们带出来的每件东西。有几个丐儿在这里住了多年，有些物件已弄不清是自己的，还是祠堂里的，墨乞儿让他们统统放了回去，以免麻烦。 刚刚有个家，却被赶了出来。 藤洛心里难受，群丐也都难受。那几个以前跟随将军丐，在这里住了多年的丐儿甚至掉了眼泪。 东西检查完了，藤洛眯着眼睛，最后看了祠堂大门一眼，说道：“走吧……” 众人刚拎起各自的东西，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嚎哭叫骂声：“江九天你个老色鬼，我和你拼了……” 第183章江九天该死 远处，连哭带骂，跌跌撞撞冲来的，竟然是雨嬷嬷。 群丐均是一愣。 “哈哈……”发笑的，正是将群丐撵出祠堂的领头差役，带着几个人守在祠堂门口，见雨嬷嬷疯了一样冲来，还大骂江九天为“老色鬼”，都大笑着等着看热闹。 院里的差役闻声，也都跑到门口，一个个眉开眼笑，指指点点。 藤洛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别哭丧似地，先去破庙再说！”藤洛急了，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冲雨嬷嬷吼道。 雨嬷嬷正冲向江九天，被藤洛一声吼，楞了一下，随即“噗通”一声，瘫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地天儿……这叫我可怎么活……千刀万剐的老色鬼……你可坑死我了……我们娘儿俩儿的命，咋就这么苦……” 雨嬷嬷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大骂江九天，任凭墨乞儿等人如何拖拽，雨嬷嬷只是在地上不停折腾，双腿乱蹬，就是不起来。 藤洛原本想有什么事，去破庙再说，免得被那帮该死的差役、打手看了笑话。 可是雨嬷嬷就是赖在地上不起来，藤洛急了，冲江九天吼道：“老江，怎么回事？！” 江九天被藤洛吼得一哆嗦，脸色惨白，双手无措。 青衫见雨嬷嬷手里拿着一张文书，便抢了过来，只扫了一眼，颜色大变。 “阿洛……”青衫把文书递给藤洛，藤洛接过一看，脑子“嗡”的一声。 那文书是很正规的借款契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大意是：因家中贫困，自通天县聚宝德郑掌柜某某处借得黄金一千两整…… 藤洛看到这里，一把将借据摔在江九天脸上，伸手揪住江九天的脖领，钢拳攥得嘎嘣直响，只要一拳下去，江九天的脑袋就要被打成一滩烂泥！ “阿洛……” “洛哥……” 青衫和墨乞儿连忙拽住藤洛。 藤洛太阳穴砰砰直跳，脑袋仿佛随时可能崩开…… “阿洛！冷静点！”青衫也急了。 “妈的！”藤洛大骂一声，松开抓着江九天的手，又使劲摔开青衫和墨乞儿的拉扯，冲江九天吼道：“说！怎么回事？！” 江九天哆嗦着捧起借据，看了几眼，嘴巴张了张，两眼呆滞，身子突然一挺，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口中吐出白沫。 “老江！”墨乞儿阿睿冲了过去，墨乞儿使劲摇晃着江九天的身子，阿睿伸手掐住江九天的人中。 “噗……” 江九天吐出一口满是鲜血的泡沫…… “你他妈去死！”藤洛气急败坏，指着江九天大骂。 “阿洛！”青衫使劲拽了一把藤洛，俯身捡起借据。“你能不能冷静一点？！这借据，怎么可能是真的？！”青衫冲藤洛吼道。 青衫的话，让藤洛有些醒悟。 是啊！ 重阳节那天，从钱府回来，江九天承认在聚宝德签了一份三十两银子的借据。 这件事，藤洛已经在心里骂了他一百遍了。 江九天空有一身学问，处事却愚蠢无比。但再愚蠢，他也不可能借一千两金子啊！不要说谁会借他一千两金子，就是借给他，他敢用吗？！ 借据一定是人伪造的！ 可是，藤洛还是气愤难消。 这两天的事，实在无法让人承受。 老林等人被抓！ 丐三等人被抓！ 乞丐们被从“家”里撵了出来！ 如今，又出来这么一张借据！ 藤洛只觉得脑子涨得要爆裂！耳朵里嗡嗡作响，眼中一片白芒…… 青衫发觉藤洛的异样，赶紧将他扶坐到路边一块石头上…… 那边，墨乞儿不停地劝说雨嬷嬷，说借据是假的，雨嬷嬷虽仍在痛哭，但不再疯狂咒骂了。 “洛哥、洛哥……”苏醒过来的江九天跪行到藤洛脚下，抱着藤洛的腿，痛苦不已。“呜……洛哥，不是这张啊，这不是真的啊……” 藤洛真想一脚把他踢死！ 青衫按在藤洛肩膀上的手，让藤洛冷静下来。 “小七，把老江拽回破庙去！” “你！”藤洛瞅了一眼仍在地上嚎哭的雨嬷嬷，“有话，回去再说，在这儿哭，我管不了！” 说完，起身就往破庙方向走去。 青衫看着藤洛的背影，叹了口气。 墨乞儿和阿睿搀起江九天，青衫和小鱼儿扶起雨嬷嬷，一伙人垂头丧气向破庙走去…… 十几个人，提着破烂的家当，低着头走着、哭着…… …… 在破庙院子的一角，藤洛喊来江九天和雨嬷嬷。 走了这一路，藤洛冷静了许多。 这借据，无疑的假的。 青衫把借据递过来，示意藤洛仔细看看。 藤洛方才只看到一千两金子处，已经差点气炸了肺，往下看，刚压下的怒火再次窜了起来。要不是青衫和墨乞儿拦着，江九天怕是要被打死一百回了！ 在一千两金子的后面，竟然还有一段话，大意是：如果不能按期还款，江九天、雨嬷嬷甘愿到聚宝德为奴为佣，终身供人驱使！ 最可气的，最后还有一句：小倩姑娘也要一起卖身偿债！ 借据最后的署名，是江九天和雨嬷嬷，雨嬷嬷的名字，自然是别人写好的，但雨嬷嬷的手印清晰地按在上面。 “这都是人家编的？”藤洛强压着怒火，质问江九天。 江九天跪伏在地上，连连向藤洛、向雨嬷嬷磕着头，满脸鼻涕眼泪。 藤洛一再追问，江九天终于开了口。 “不是，卖身为奴，确有其事……” 藤洛再也忍不住，一脚将江九天蹬翻了几个跟头。 雨嬷嬷更是疯了一般，像疯了的母狼，扑在江九天身上，拼命地捶打、抓挠、撕咬…… 墨乞儿等人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雨嬷嬷拽了起来。 江九天趴在地上，痛苦不已，身上到处是被雨嬷嬷抓挠的血痕。 “你他妈还有脸哭？！”藤洛大骂道，“到现在还遮遮掩掩，不想实话实说吗？” “我该死啊我该死……”江九天终于说了话，却突然蹿了起来，冲着大殿青石基座而去，想要一头撞死自己…… 藤洛眼尖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让我死啊……”江九天嚎哭着，“我害人害己，我猪狗不如啊，让我死了痛快啊……” 藤洛狠狠甩了他几记耳光…… 第184章只好让他出马 “死？你死了这事就了解了吗？你死了那娘俩咋办？！” 藤洛的耳光，总算把江九天打得清醒了一些。 一边抽泣，一边吞吞吐吐，言辞闪烁地，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这一次，他再也不敢隐瞒一点。 原来，几个月前，也就是藤洛刚下界哪会，江九天琢磨着做买卖挣钱。无奈，即便凑上雨嬷嬷给的钱，仍不够本钱，于是，便找城里放高利贷的胡胖子借了几两银子。 他哪里是做买卖的人，很快就赔个底掉。本钱全搭了进去，无钱偿还高利贷。被胡胖子追债，东躲西藏，最后被胡胖子逮住，还是藤洛出面替他挨了一顿打，才得已宽限三天。 虽然有了三天宽限，他还是没法筹到钱，最终，厚着脸皮去央求“大善人”钱员外。 钱员外听了江九天的事，十分慷慨地表示，钱不是问题，一定会替江九天换上。 江九天还向钱员外诉苦说，放高利贷的胡胖子贪图小倩姑娘美色，以借债之事为由，对小倩姑娘纠缠不休。 “欺男霸女，这还了得？！他胡胖子不会不知道这通天县是谁的地盘吧？！” 钱员外大怒，当即要派人去教训胡胖子一顿。 钱员外的管家连忙阻拦，让老爷消消气，说老爷何等尊贵？胡胖子这种小混混，那值得老爷动气，随便让下面的人处理也就是了。 钱员外消了气，就让江九天去找聚宝德的郑掌柜，保证替江九天还了欠款，那胡胖子也绝不敢再去骚扰小倩姑娘。 江九天找到聚宝德郑掌柜，郑掌柜却显得十分为难。 推脱说，虽然老爷带了话来，但他的聚宝德是规规矩矩的买卖，每笔进项出项，都要有个白纸黑字的凭据才好。 江九天无奈，折回去找钱员外，连庄子门都没进去，却被管家臭骂一顿：老爷每天多少大事，哪有功夫给你写什么凭据。 看江九天窝窝囊囊的样子，管家又装作很可怜他的样子，给他出主意，让他写个借据给郑掌柜，充当凭据。还告诉他，郑掌柜在街面上面子大，胡胖子纠缠小倩姑娘的事，只要郑掌柜出面，保证以后胡胖子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江九天来回折腾，早已焦头烂额。胡胖子宽限的期限马上要到了，江九天早已乱了方寸，只得再去找郑掌柜。 郑掌柜便拿了借据，上面写明了借款“三十两”。 江九天怯怯地问：明明只借十五两银子，为啥借据上写三十两。 郑掌柜说：铺子里的借据都是之前印制好的，最小的都是三十两，总不能为你的破事单独印份借据不是？反正老爷有话，是舍给你，又不是真借给你，十五两三十两有什么分别？ 江九天当时只想着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那顾得上许多，便在三十两的借据上，签了字画了押。 江九天又请郑掌柜帮忙，让胡胖子以后别纠缠小倩姑娘。 郑掌柜显得很为难。他说，胡胖子虽缠着小倩姑娘，可是人家既没什么非礼之举，更没做过火的事情。胡胖子家里的老婆不能生养，想纳个妾也属正常。如果自己出面管这事，难免落下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口实，有损钱员外“大善人”的名声。 江九天不住恳求，郑掌柜便给江九天出了主意：不如这样！ 在借据上加上一条，如果江九天还不上雨嬷嬷的借款，便甘愿卖身给聚宝德为奴，连同雨嬷嬷、小倩姑娘一起给钱府为佣。 江九天不敢同意，说自己卖身为奴可以，可是做不了雨嬷嬷和小倩姑娘的主啊。 郑掌柜就开导江九天一番，说这借据不过是做个样子。有了小倩姑娘抵给钱府为佣这一条，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派人去警告胡胖子，如果胡胖子不识抬举，还敢骚扰小倩姑娘，那时，钱员外想教训胡胖子，可是如同碾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江九天早已被绕懵了，郑掌柜又不断提醒他，所谓借据，不过是为了铺子里记账用，也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管胡胖子纠缠小倩姑娘的事，这笔钱，钱老爷说舍给他江九天了，又怎会食言？ 钱老爷是什么人？钱老爷是通天县东平府乃至江宁行省有名的大善人，岂能跟你个乞儿耍无赖？！ 这张借据上所写的一切，不过是方便行事而已。 用郑掌柜的话说，“这张借据，废纸一张而已”！ 江九天早已懵了，稀里糊涂地同意加上把雨嬷嬷和小倩抵给人家一条。 签了字，按了手印，郑掌柜说，钱老爷特地派人嘱咐，送些好酒好菜给江九天，让他回去吃喝一顿，排解下这些日子的郁闷。 江九天终于解决了欠债问题，又被钱员外赏了酒菜，欣喜若狂。 郑掌柜说，为了让这借据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又派人和江九天一起去蚂蚁窝找了雨嬷嬷。 雨嬷嬷不识字，江九天随便糊弄几句，便也在借据上按了指印。 借据弄完，原本一式两份，借款人江九天本该留存一份，但郑掌柜还是用那句“废纸一张”为由，把两张借据都留下了。还说江九天一个乞儿，如果不慎把借据弄丢，落在别人手上，容易惹出麻烦。 借据弄完了，郑掌柜果然派了人去警告了胡胖子，胡胖子此后再没敢纠缠小倩姑娘。 …… 后来的事，藤洛都知道。 江九天开始说时，藤洛气愤不已。可当江九天说起如何一步步落入了人家的圈套，藤洛连恨他的心思都没了。 藤洛只觉得江九天傻的可怜、笨得可怜，藤洛甚至后悔，方才不该拦着他，就该让他一头撞死！ 江九天终于说完了，藤洛已经没心思生他的气了。 冷静了一会，藤洛让人把江九天搀下去休息，又让青衫去安慰下雨嬷嬷，告诉雨嬷嬷，江九天也是被人耍了，这借据是假的。 假借据的事，虽然很麻烦，但藤洛心里已有了主意。 遣开众人，藤洛把墨乞儿喊道僻静处。 墨乞儿已知藤洛用意，脸上颇有为难之色…… 第185章天塌不下来 藤洛低声问道：“小七，这借据到底是咋弄的？” 墨乞儿只随便扫了一眼，便不屑地“呲”了一声。“很低劣，这种把戏，在行里称为‘蒙皮’，那“一千两金子”的字样是原来就有的，上面贴了“三十两银子”，待骗人签了字后，把上面的揭了去就是了。行里人一眼就能识破，但糊弄老江那笨蛋却绰绰有余。” “唉……”藤洛叹口气，抬起头盯着墨乞儿。 墨乞儿苦笑连连。 半晌，墨乞儿咬咬牙，点点头，低声道：“洛哥，您放心吧，您仗义，为了兄弟们什么都肯做，我小七岂能坐视不管？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事，您可千万要给我保密啊！” “兄弟放心！”藤洛抓住墨乞儿的胳膊，使劲捏了捏。 墨乞儿收了那张借据，也不和别人打招呼，悄悄离开了破庙。 …… 藤洛坐在角落里，使劲揉着太阳穴。 这两天祸事不断，昨天老林被抓、丐三被抓，今天被官府赶出李氏宗祠，紧接着又闹出借据之事。 所有这些事，都和一个人有关聚宝德郑掌柜！ 而藤洛相信，郑掌柜绝不是真正的对头，他背后之人，必是钱员外无疑！ 四件事同时爆出，可见人家预谋已久！ “嘿嘿……” 藤洛冷笑两声。 来吧！有什么招数都试出来吧！我藤洛全接了就是！ 藤洛豪气徒增！ 猛地起身抬掌，劈出重阳掌中一招阳关三叠！ “轰！” “轰！” “轰！” 阳关三叠连续三道掌风，一道强过一道，全都凌空劈在破庙院墙上…… “嘎……嘎……嘎……” 凌厉霸道的掌风，震得院墙摇晃不已，终于…… “轰！” 院墙崩开一道一人宽的口子！ 藤洛抬手看看自己的手掌。 随着乾坤功境界的连续提升，重阳掌的威力与日俱增，隔空发力，不仅可以及远，且威力更甚！ 院里的几个兄弟听到院墙轰塌之声，跑了过来。 惊讶地看着院墙上的豁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藤洛长长吐口气，冲几位兄弟挥挥手。“都回去歇着吧。院墙能倒，但天塌不下来！” 藤洛正想去破庙前院看看众人，阿睿匆匆跑了过来。 “洛哥，徐五来了！” “徐五？！”藤洛一愣。 徐五是钱员外的狗腿子，不用问，这个狗腿子跑来，绝不是嘘寒问暖的。 钱员外连出四招，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逼自己就范，投靠到他的手下。 嘿嘿…… 连发四计狠招，再派徐五这个狗腿子来给自己个台阶，让自己跪伏到钱员外脚下，乞求他的怜悯，成为他的爪牙，任由他驱使…… 嘿嘿！ 妄想！ “让他来这里见我！”藤洛眼睛微微眯起。 藤洛稳如泰山、坚如磐石的姿态，令阿睿信心倍增！ 阿睿冲前院高声喊道：“通天县乞丐当家掌棒洛哥，召钱府徐五来后院答话！” “好样的！”藤洛重重拍拍阿睿宽厚的肩膀。 徐五自然是来游说藤洛的。只是，他实在没想到，这群乞丐接连遭受打击，竟然还有心思摆谱！叫嚣什么“通天县乞丐当家掌棒洛哥”…… 徐五真想冲到后院，一拳把这个“洛哥”打翻在地，一脚踩到他的脑袋上，让这个不知死活的“洛哥”在向钱老爷跪地求饶前，先给他“徐五爷”磕上连串的响头！ 可是…… 可是徐五不敢太张狂，那次在四婆家门外，他和藤洛交过手，他知道，纵是十个自己，也打不过人家…… 但徐五现在不怕藤洛，因为今天他代表的是钱老爷！ 他要摆出钱老爷的架子！ 徐五心里暗骂几句，胸脯一挺，双手往身后一背，大步向破庙后院走去…… 转过大殿拐角，徐五便看到一双如剑的眼睛！ 这双眼，比在四婆家门外时，更加晶亮！更加摄人魂魄！ 徐五不敢相信，这双眼，不该这样啊！ 钱老爷几计重拳，这个恬不知耻自称“洛哥”的人，本该是丧家之犬的模样啊…… 丧家之犬，见到屈尊而来的徐五老爷，眼神中流露的，应该是乞求怜悯的可怜相啊！ 可是，这双眼睛，怎能射出如此耀眼的光芒？！ 徐五不敢再看，他的头不自觉低垂下去，他的背不自觉弯了下来，他背后的双手，不自觉地挪到前面，在身前搓动着…… “这个……洛哥……” 徐五真想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他的嘴仿佛被藤洛的双眼施了魔咒，一张开，喊出来的竟然是“洛哥”…… “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藤洛平静且冷冷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藤洛一指崩塌的院墙，“藤洛可以如这院墙般被摧毁，但绝不会屈膝！” 徐五感觉自己脑袋顶上、两鬓、脖颈前后、前胸后背、两个腋下都窜着凉风…… 甚至裤裆里面，都是湿湿凉凉的…… “送客！” 阿睿一声吼。 徐五竟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出了破庙，他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走，离这个或者说是“天神”，或者说是“恶魔”，叫做“洛哥”的家伙越远越好…… “妈的！”徐五边跑边在心里暗骂。“一个丧家犬神气个屁！” 徐五一边跑，一边伸手拽拽沾在屁股上的裤子，好像哪里夹了条尾巴似的…… …… 藤洛又坐了下去。 和钱员外的对决，才刚刚开始，他要把几件事好好理一理。 江九天借据的事，有墨乞儿去办，应该可以应付。 丐三被抓的事，按自己和青衫的分析，这个陷阱，人家原本是给自己设的。阴差阳错，最终和童富贵合伙的文书，都是丐三按的指印，对方的这一招，并没有击中自己的要害。 按江九天对天保律的解读，丐三最多不过被申斥一顿，问题不大。 李氏宗祠的事，倒也不是火烧眉毛，无家可归不算什么，乞丐四处可为家。 最难办的，还是老林的事，牵扯到人命官司，实在麻烦。 藤洛相信老林，这个以“喝酒喝到吐”为人生理想的老实人，绝不会给人下毒。 但，人家既然做了这么多准备，这件事情，恐怕多半会推到老林的身上。 重判老林，不是目的，以此相要挟，才是人家的目的。 藤洛正想着，前院突然一阵慌乱。 藤洛快步走过去，只见小结巴墨水被几个人围着。 “洛哥来了，快和洛哥说！”阿睿喊道。 “洛、洛、洛哥……出、出、出事了……”墨水挤出人群。 藤洛这才注意到，墨水的头上、脸上，满是血污…… 第186章树倒猢狲散 “墨水，别急，慢慢说。”藤洛摸着小结巴墨水的脑袋。 “孙、孙、孙二……拉、拉、拉着……”墨水越着急，越说不出来话，急得使劲一拍自己的脑袋，又使劲跺了下脚，才憋出来：“跑、跑、跑了！” “跑了？！” 藤洛一愣，抬头看了一圈，果然没有孙二的身影。 方才从攒上往破庙走，众人情绪都很沮丧、低落，藤洛也被江九天的事气得发昏，根本没留意哪些人跟了来。 “他们在来的路上跑的？”藤洛俯下身，问墨水。 墨水使劲点点头。 “他们也要你跟着跑？” 墨水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没跟他们走，要跑回来告诉洛哥，被他们打了是不？” 墨水使劲点点头。 藤洛揉着墨水头发的手不自觉用了劲，揪得墨水不由“哎呦”一声。 “啊，墨水别怕，洛哥不是要揪你头发。”藤洛赶紧给墨水揉着脑袋，盯着墨水的眼，一字一句道：“墨水，洛哥向你保证，今天他们打你，洛哥一定十倍替你打还回来！” 墨水坚定地点了点头。 吩咐小鱼儿赶紧带墨水清洗包扎伤口，藤洛又让阿睿清点下人数。 一会，阿睿神情凝重地走了过来。 “洛哥，还剩下十五个兄弟……” 藤洛抬头看看阿睿，苦笑一下。 原本，不算青衫和小鱼儿，攒上已有二十几将近三十的兄弟，如今只剩下十五人。 “都有那些人？” “有洛哥您和大嫂，还有小鱼儿；老江两口子，我，老乌和他带来的三个徒弟，墨水，还有四个兄弟。洛哥……”阿睿犹豫地看了藤洛一眼。 “说吧。” “小七哥不知道去了哪里……”阿睿并不知道墨乞儿的事，以为他也是树倒猢狲散，见大势已去，自寻生路了。 “小七不用管。有几个人跟孙二跑了？” “据墨水说，孙二他们总共五个人，都是和那个兵痞关系近便的。老林那事，被带走四个兄弟，丐三的事，带走三个。” 藤洛算计一下，想起还有一个兄弟随墨乞儿守在白露家门口。 这种情况下，守或不守，没什么分别了。藤洛吩咐阿睿派人，去把那个兄弟叫回来。 …… 天，如此灰暗。 兄弟被抓！ 被赶出家门！ 一千两金子的巨额债务！ 孙二反水！ 藤洛真想怒吼几声，发泄心中的郁闷！ 但，他不能。 剩下的兄弟们还要依靠他，他是兄弟们的主心骨！他发泄了，痛快了，发泄出的郁闷就成了兄弟们的负担！ 他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阿睿，我要在后院好好想想，任何人不许来打扰我！” “洛哥放心，我亲自守在这里。” “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不防。你安排剩下的兄弟，今晚轮流值夜。另外，一定要看好老江，别让他再干蠢事！” “放心吧洛哥。” 藤洛在后院僻静处，跏趺而坐。 对手连出重拳，他还没有想出应对之策。 分派墨乞儿做的事，也不过是见招拆招被动之举，藤洛需要好好考虑清楚，主动出击，才能扭转当前被动的局面。 藤洛双目微闭，渐渐入定。放空身心，他才能更清醒地思考。 “我有事要见洛哥。”是青衫的声音。 “大嫂，不行！”阿睿的态度很坚决，“洛哥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他。” “唉……”青衫叹了口气，回去了。 …… 对手连续出招，必是谋划已久。 自己如此强硬对抗，势必也在对手预料之内。 从对手的手段来看，如果招安自己未果，一定会采取赶尽杀绝之策。虽然未必是真的立刻下杀手，但起码是要先瓦解乞丐们，再逐一对付！ 现在，剩下的这点兄弟，都在这里，如果人家再有什么厉害手段，自己这点人，势必会被一网打尽！ 不能冒这个风险，必须先有所应对，保全自己，然后再发起反击！ 藤洛的眼睛慢慢睁开。 “阿睿！” 阿睿应声跑了过来。 “你把老乌叫来。” 阿睿答应一声，迟疑一下，道：“洛哥，方才大嫂要见你，我拦住了。” “你做得对！”藤洛鼓励一句。 阿睿等了一下，见藤洛并没吩咐把青衫找来，便没再说话，去喊了乌梢蛇过来，自己则又站在大殿拐角处，不许任何人打搅藤洛。 …… “老乌，今晚，你带跟着你来的那三个兄弟离开这里。” 乌梢蛇一愣，随即单膝跪倒：“洛哥，你小看老蛇了！老蛇我实话实说，刚到杆儿上，我老蛇见洛哥如此年轻，的确怀疑过洛哥你的能力。但经过这一段，老蛇佩服洛哥你！也敬重洛哥你！老蛇在这里向洛哥保证，也许没机会同富贵，但老蛇愿意和洛哥一起赴汤蹈火！” 藤洛憋了一整天的泪水，终于随着乌梢蛇一番话，滚落下来。 “洛哥……”乌梢蛇也有些哽咽，也有些犹豫，“洛哥，还有一件事，老蛇想跟您说……” 藤洛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说下去。 乌梢蛇哽咽着道：“前院兄弟私下议论，说小七背叛了洛哥，自己跑了，我老蛇敢保证，小七不是那样的人！” 藤洛抹了把泪水，道：“我明白，我相信小七，就如同相信老乌你一样。” 墨乞儿的身份实在特殊，藤洛承诺过，不把他的事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他们“乌七八糟”组合中的乌梢蛇和巴掌。 “老乌，我不是不信任你，也不是赶你走。这次的事，对头不仅厉害，而且十分狡猾，咱们都在这里，我担心一起遭了人家暗算。” 乌梢蛇点点头。 “你们几个，来攒上时间短，趁这个机会，假装脱离出去，别人不容易有怀疑。咱们分散开来，即使对头突然发难，咱们也好互相帮衬。” 乌梢蛇懂了。 藤洛吩咐乌梢蛇，趁半夜他和兄弟值夜的时候，带着原来那三个徒弟悄悄离开破庙，然后设法找到巴掌，让他们四人找个临时的安身之处。 两人约定好，如果有事情，到某某处联络，乌梢蛇回去准备了。 …… 天黑了，兄弟们都睡了。 阿睿坐在拐角处，也睡了。 藤洛思考了一天，竟然也睡了过去…… …… 凌晨，藤洛被阿睿叫醒。 “洛哥……”阿睿的神情十分紧张，“老乌他们走了……” 藤洛点点头。 “洛哥……”阿睿低着头，不敢看藤洛，“大嫂……也不见了……” 藤洛感觉脑子“嗡”的一声…… 第187章你给了我力量 青衫走了？！ 藤洛不敢相信，又不能不相信。 昨天，自己在后院静坐思考，青衫来找过自己，被阿睿挡了架。青衫是来告别的？ 青衫什么话都没留，就这样走了？！ 藤洛觉得原本渐渐清晰的脑子，又乱了起来。 孙二带人跑了，藤洛心里是恨。 青衫不辞而别，藤洛感觉心里痛…… “洛哥……”阿睿见藤洛半天没说话，叫了一声。 “啊？”藤洛下意识答了一声。 “这两天乱，大嫂出门，会不会不安全，要不要派兄弟们去找找？” “呃……”藤洛感觉脑子里乱成一团。 藤洛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这个时候，他一定要坚持住！他稳住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才不会塌！ “洛哥……”阿睿头一次见藤洛反应如此之慢，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呃……不必……”藤洛终于在如麻的思绪中挣脱出来，“青儿姑娘，是我让她出去的，这事，事关重大，不要和兄弟们说……”藤洛努力挤出一丝笑，摆摆手，示意阿睿退下。 藤洛这个谎，撒得很拙劣，任谁都不会相信的。 但，这已经是藤洛竭力克制、能说出的最好的谎言了…… 他不想让青衫的不辞而别，给原本惶惶的兄弟心中，再笼罩上一层阴影。 藤洛的谎言，阿睿自然看得穿，他知道，青衫不辞而别这件事，对洛哥的刺激太过强大，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藤洛，他能做的，只是帮藤洛把这个谎言编得圆满，避免家中再起波澜…… 阿睿走了，藤洛使劲捏着眉心。 难道这就是所谓“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 难道这就是所谓“树倒猢狲散”？ 藤洛不能理解。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 藤洛的内心，并不相信青衫背叛了自己。但眼前面临着这么多难题，他真的希望青衫能陪在自己身边。 藤洛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偏执、极端，但偏执和极端的想法，能让藤洛找到一个发泄的渠道！ 这两天的事，太过压抑，自从被尊为“洛哥”以来，藤洛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千钧重担”！这副重担，只能由他一肩挑起！ 重担，藤洛不怕。 但，他真的希望，有人能在旁边鼓励一下自己。一个关切的眼神，一声温暖的问候，都会成为他坚持下去的莫大动力！ 可是现在。 关切的眼神，没有…… 温暖的问候，也没有…… 藤洛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洛哥！”阿睿又跑了过来，“露姑奶奶来了！” “啊？！”藤洛呆了一下，随即蹦了起来，蹿向前院…… “你……”藤洛见到白露，不知该说什么。 白露的担子已经放下，担子两头的木桶里，热气腾腾，散发着小米粥的香味。 白露冲藤洛笑笑。“招呼兄弟们起来喝粥。” 从城西担到城东破庙，五六里路，白露的额角都是汗，湿漉漉的头发沾在脸颊上。 白露弯下腰，给大伙盛着粥…… 群丐头一次规矩地排着队，每双捧着破碗的手，都微微地颤抖着…… 藤洛看着忙碌的白露，眼睛湿润了…… 呆愣了好久，藤洛才走了过去。 “让他们自己盛，你歇会。”藤洛说道。 “对对，嫂子歇着，我们自己来。”阿睿把白露手中的勺子接了过去。 藤洛扯出白露衣襟里塞着的巾帕，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藤洛头一次当着兄弟们的面，表现得如此温情。 白露也是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躲不闪，享受着藤洛的温情。 院子里的乞丐们，更是头一次见两人如此亲密，而没有起哄，甚至没有人偷看一眼，都默默地喝着粥。 “外面风大，别着凉，去屋里说话。”藤洛拉着白露，进了大殿。 小哑巴墨水跑去拿了藤洛的大碗，盛了一碗粥，便往殿里跑。 “回来！”阿睿喝了一声，叫住墨水。“你要干嘛？” “洛、洛、洛哥还没喝粥……” “放下！”阿睿白了墨水一眼，“这时候倒会来事了。” 墨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执法大哥发话了，只好乖乖地把大碗放到台阶上，回去喝自己的粥了。 …… 大殿角落里，藤洛拉着白露的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藤洛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想哭，但没有泪水。 他想笑，但脸好像冻僵了。 他只需要这么默默地看着白露，内心已经升腾起无限的力量！ 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白露来了！ 在他最需要鼓励的时候，白露来了！ 白露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翘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你倒是说句话啊？”白露晃晃了被藤洛拉着的双手。 “哦……呃……”藤洛仿佛从梦境中惊醒过来。“墨水！”藤洛大声喊道，“给我盛碗粥，我饿了！” “哎！”外面的墨水爽快的应了一声，好像突然不结巴了，便跑便埋怨着阿睿：“我、我说给洛哥送、送粥吧，你还不、不让！” 院子里沉寂了两天的乞丐们，终于爆出开心的笑声…… …… “慢点啊，烫！”白露皱着眉，看着狼吞虎咽的藤洛。 “不烫，好喝！”藤洛有些傻呵呵地应道。 …… 热粥，不仅填饱了藤洛的肚子，还是一剂灵丹妙药，化解了藤洛心头的诸般郁闷。 藤洛刚喝完粥，就被白露轰出大殿。 “你变得越来越脏了，这样的屋子，怎么能住？”白露埋怨道。 破庙已经好久没人住了，大殿里满是厚厚的灰。 白露用巾帕包住头发，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大殿。 雨嬷嬷也赶紧拿起抹布，进大殿忙活起来。 平常都懒得要死的乞丐们，纷纷起身，有的主动去溪边打水，有的张罗着点火，有的归拢着从祠堂那边搬过来的破烂家当。 看着殿里、院里都是忙碌的身影，藤洛纷乱如麻的脑子渐渐清晰起来。 “老江，阿睿，让他们忙，你俩跟我来后院。” 见招拆招。 对手连续出招，一一化解就是了…… 第188章仔细筹划对策 白露的到来，给藤洛增添了信心和力量。 藤洛的情绪，也感染了其他乞丐，连续遭受重击的乞丐们又恢复了生气。 藤洛将阿睿和江九天叫到后院。 见当家洛哥眼里透出自信的光芒，阿睿充满了信心，原本就笔直的腰板更加挺拔了。 整夜未眠的江九天显得有些萎靡，经过一宿的痛苦反思，虽还未完全从阴影里走出，但起码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和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 “洛哥……我错了，可是，那一千两金子的事，我的真的是被骗了……”江九天这种人，即使认错，也要为自己的错误找些借口。 哭了一宿，江九天的双眼肿得像桃子。脸上，藤洛扇耳光的印记，还隐约可见。 江九天的样子，既滑稽又可怜。 “老江，你的事，咱们慢慢商量，能解决的。找你们俩，是要把这两天的事好好理理。”藤洛拍拍江九天的肩膀，示意两人找地方坐下。 肩头，藤洛的手，让江九天感到温暖，也感到沉重。他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只不过，这次江九天没有痛哭，而是默默地点点头，找块石头，低垂着头，坐了下去。 “老江，借据那件事，不要再想了，我已经有办法了。你就放心吧！” 江九天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望着藤洛。 藤洛自信的神情，让江九天看到了希望。 其实，藤洛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藤洛必须先安抚江九天。江九天通晓天保律法，把他从痛苦和自责中解救出来，才能发挥他的能量，解救老林、丐三等兄弟。 “你的事，就不要考虑了。至于祠堂的事嘛，也先不要去想。” 被赶出“家”，藤洛心里难受。但乞丐本就居无定所，被赶出祠堂，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咱们乞丐，处处可为家！”阿睿支持藤洛的意见。 藤洛点点头。 现在，首要的是老林和丐三等人被抓的事。 江九天通熟天保律例，按他的解读，老林等人，牵扯到人命案子，比较棘手。 棘手的问题，最后再说。 藤洛先让江九天分析下丐三一案。 丐三牵扯的案子，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与童富贵合伙做生意，童富贵未经官府市令官批准，擅自涨了价。 藤洛之前听江九天分析过，依律，丐三等人没有什么责任，不过被申斥一顿，如果丐三等人因涨价而获益，则罚没所得，最多，不过是挨两板子而已。 藤洛只是想再最终确认一下。按之前青衫的分析，与童富贵合伙的事，原本是希望给藤洛设套，如果当初是藤洛签署的合伙文书，那现在被抓的，可能就是藤洛本人了。 丐三一案，事情不大，但也恰恰反应出一个问题：这么小的一件事，都被抓住不放，可见对手用心之狠。 “丐三的案子既然不大，为什么没审结呢？”阿睿问道。 “唉，衙门那帮家伙，除了勒索还会干嘛？”江九天恨恨道。官衙审案，门道多。 牢头差役会想尽办法，勒索人犯。 有罪的人犯，自不必说，如果人犯家里不孝敬、打点，人犯在狱中，难免要吃些苦头。 官差们都是办案老手，有些涉嫌之人，官差料定没罪的，也会想尽办法，拖延着不审案子。天保王朝对严刑逼供追究很严，对这种涉嫌之人，官差、牢头不敢动刑，但拖延着不审，也不放，就把人关着。 坐牢的滋味不好受，没罪之人想早些出来，自然也要破财打点一番。 丐三等人，就类似于这种情况。 “洛哥，要不，咱也打点一下吧。”阿睿建议道。 打点，就要花钱。 乞丐们最缺的就是钱。 藤洛仔细询问江九天后，笑了。“丐三他们的事，咱不花钱，看他们能关多久，管吃管喝还暖和，比出来强。” 阿睿一愣，随即明白了。是啊，平常人坐牢感觉遭罪，对乞丐来说，小事一桩！ 乞丐坐牢，除了不自由，其它方面并不比在外面差啊！ …… 最麻烦的，莫过于老林等人的案子了。 三人分析一番，都觉得小厨家中毒案很蹊跷。 据了解，当时小厨家店里有很多食客吃饭，如果是食材里有毒，为何单单聚宝德伙计一人中毒？ 从这一点分析，误食有毒食材的可能性很小，而有人蓄意投毒的可能性极大！ 官府的人，虽没多大本事，但毕竟多年办案。藤洛等人都能分析出来的道理，他们不可能能不懂。 然而，这次官府却把重点放在调查食材是否有毒上。 从这点，可以推断出，官府就是想借这件事整治攒上的乞丐！ “洛哥，这事，会不会就是官府做的手脚？”阿睿十分担心地猜测。 藤洛也想到过这一点。 江九天屡次当众折损县令的面子，那县令不可能不怀恨在心。以此事对藤洛领头的乞丐们发难，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更令藤洛担心的是，如果是县令和钱员外串通在一起，那就更麻烦了！ 不管是县令和钱员外串通，还是县令只是挟嫌报复，都可以借老林的事，大做文章。 “洛哥，咱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如果不赶紧做点什么，到时，人家拿到了口供，甚至伪造了人证物证，咱可就有口难辨了！” 阿睿的担心，也正是藤洛所担心的。 权力、势力都在人家一方，如果人家想要栽赃陷害，是轻而易举的事。 唯一的办法，就是反击！ 对手想栽赃陷害，那么必然有所筹划。找到突破口，找到对手阴谋的证据，才能反击！ 这是绝地反击，再容不得半点疏忽，藤洛必须把前前后后的事情想得清清楚楚…… 藤洛让阿睿和江九天回到殿里，看管好剩下的兄弟们，千万不能再惹麻烦。 藤洛自己坐在后院，仔细梳理着自己的计划…… …… 白露一直待在破庙里，中午，给大伙做了饭，给藤洛盛了一碗。 天黑了，白露端着晚饭又来到后院，见中午的送来的饭一口未动。 白露生气了。 藤洛起身哄道：“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回来一定吃。” 白露摇摇头。“我今晚住在这……” 第189章绝地反击开始 白露要住在这里，让藤洛又是欣喜又是惊讶。 白露说，今晚委托邻居照顾二老，自己要在这里陪着藤洛。 藤洛感动得要哭，但他不能哭，因为现在他不能让兄弟们看到自己流泪。 藤洛感动之余，也很遗憾。 藤洛虽然住在这里，但十几个兄弟住在破庙大殿里，不要说有什么亲昵的举动，就是想说几句贴心的话，都不好意思开口呢。 但此时，这些对藤洛而言，都不重要。 白露，就是最重要的！ 她静静地呆在旁边，就是对藤洛最大的安慰…… …… 大殿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乞丐们把最靠里面，最避风的位置留给了二人。 白露坐在地上，双手拄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藤洛。 白露静静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言不发，生怕打扰到他。 藤洛坐在白露身边，十指交叉在嘴前，双目微眯，眉心时而微微蹙起，时而慢慢舒展。 终于，藤洛长长吐了一口气，手放了下来，晶亮的双目睁开。 看到心爱的人终于焕发了往日的神彩，白露微微地笑了。 藤洛拉住白露的手，轻声道：“我们去院子里走走。” 白露点点头，任由藤洛牵着自己的手，在大殿里睡着或假装睡着的乞丐中间穿过。 …… 原本凄白的月光，仿佛也变得温暖了。 “露露，今天辛苦你了。” “你开心了，我就放心了。” 藤洛揉捏着白露的小手，道：“这两天太多事情，冷落了你，露露你别怪我。” 白露微微笑着，低下了头。“阿洛，我觉得……”白露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觉得，青儿是因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才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 青衫的事情，白露听乞丐们议论了，她知道，青衫的不辞而别，藤洛一定会感到难过。 藤洛点点头。 青衫，总是那么神秘。 以前和青衫相处时，藤洛就常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有一天，青衫会离自己而去。 但藤洛相信，即使真的有分离的那一天，青衫也不会采取这种方式，在他最需要帮助、最需要鼓励的时候，不辞而别。 藤洛宁愿相信白露所说，青衫有什么要紧的事。但，藤洛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藤洛把白露的小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手中。 “我也是。” “不过，露露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我听你的。” “明天开始，你不要来这里了，有事，我会让人去找你，好吗？” 白露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她明白，藤洛已经下定了反击的决心。她有些害怕，但也感受到藤洛手中传递过来的温暖和力量。 白露希望能陪在藤洛身边，但也怕自己的存在，让藤洛分心，只好点点头，低声道：“你要小心……” …… 通天县城北，原来供奉天神桂大郎的避水神君祠，几个月前，“莫名其妙”垮塌，只剩下残垣断壁。 天保王朝，最敬上天，神祠垮塌，事关重大。 此事，引起通天县百姓阵阵恐慌，坊间慌传，天将降大祸于通天县。 意外的是，朝廷及行省并未追究通天县的过失，只是发下文书，说神祠垮塌乃是天意。这自然是和桂大郎正被查办有关。 旧祠垮塌，本该立即新建，但朝廷文书批复，通天县新建神祠一事，暂缓，待明确新供奉的神祗后再定。 …… 多年的供奉，废墟中仍残存着香火气息，只是，混杂了霉腐异味，香火气也变得格外刺鼻。 藤洛矫健的身影，出现在废墟里。 残垣断壁，把月影撕扯得七零八落，透着阴森之感。 行走其间，藤洛即便是天神之体，心里也难免有些发慌。 “嘶嘶……” 细长的黑影闪现，一条近丈长的蟒蛇拦在藤洛面前。 藤洛微微一惊，不敢乱动，轻声呼喝“是我！” “嘘！” 一声低低的哨音。 蟒蛇乖乖地伏下身子，掉头向后游走，凶猛的哨兵，瞬间变成引路童仆。 跟着蟒蛇，藤洛在废墟中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宽敞所在。 “拜见洛哥。”乌梢蛇、巴掌还有乌梢蛇那几个徒弟齐向藤洛行礼。 藤洛点点头，示意几个小弟到四处把风，叫过乌梢蛇和巴掌，低声商量起来…… …… 离开废墟，藤洛绕到城西，顺着墙边悄悄向一所大房子走去。 这是聚宝德郑掌柜的住处。 房子里还亮着昏暗的灯，藤洛刚要悄悄摸过去，突听门栓响动，藤洛赶紧隐到阴影中。 大门开了，一个人提着灯笼人走了出来，正是聚宝德郑掌柜。 郑掌柜带上门，两边看看，向城南方向走去。 藤洛悄悄跟了上去。 郑掌柜走得很急，并时不时回头查看，显然是怕有人尾随。 藤洛眼力足够好，郑掌柜又提着灯笼，虽在夜幕下，藤洛不用跟得太近而暴露，也不至于跟丢。 郑掌柜来到城南蚂蚁窝，这里是通天县贫苦人集中之处。 郑掌柜在一低矮的茅草屋门前停下，四下看看，推门而入。 藤洛赶紧闪身到茅草屋后。 茅草屋四处漏风，郑掌柜一进屋，屋里便传出阵阵抽泣声。 透过杂木板和破布的搭成的墙壁缝隙，藤洛看见，茅屋里除了郑掌柜，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半大丫头。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家小子中毒而死，虽然和铺子没牵连，但小子毕竟在铺子上做伙计，人也算勤快麻利，我这才来看一眼。”郑掌柜语气很有些不耐烦，也没落座，就站说话。 “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只是……我那苦命的娃啊……”中年妇女几句话没说完，又哭了起来。“我那孝顺的儿啊，他舍不得吃、舍不得花，发了月钱，都交到家里，怎么会去馆子里吃酒啊……” 不用说，这一定是聚宝德中毒身亡的那个伙计的家。 “不许胡说！”郑掌柜有些急了，“这些个话，可不能在堂上乱讲！孝顺不孝顺，和到馆子里吃酒有什么关系？衙门里那些老爷、差役，也都到馆子里吃酒，他们就不孝顺了吗？你这么说话，惹衙门的人烦，到时不管你家的事，你儿的冤屈可就没处讨公道了！” 中年女人哪懂什么衙门的事，被郑掌柜一吓唬，便不敢说了，只是还不停地抽泣着。 “我今儿来啊，就是给你指条明路的……”郑掌柜低声道。 房外的藤洛把耳朵更凑近了些，仔细听着…… 第190章要比对手狡诈 “你那娃儿，不是误食中毒死的，而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郑掌柜此言一出，中年妇女一愣，随即嚎哭起来。“我那苦命地儿……啊……呃……” “不要叫！”郑掌柜冲上前去，紧紧捂着那女人的嘴。 “你要是再嚎，我转身就走，再也不管你家的事了！”郑掌柜威胁道。 那女人点着头，不敢大声嚎哭，可是依旧抽搐不止，泪流不止…… 郑掌柜急得不停咒骂，那女人终于消停下来。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呦……害了我那苦命的儿呦……”那可怜的女人低声哀嚎着。 “我警告你，这事本和我郑某人无关，我是看你娘儿们可怜，才来告诉你，你要是敢乱说话，把我卖了出去，你儿子的事我可不管了，到时，看谁还能帮你！”郑掌柜威胁着。 贫苦女人哪懂那么多事理，一边抽泣着一边跪下哀求郑掌柜。 “害你儿子的人，势力可大着呢！”郑掌柜煞有介事地道，“我告诉了你，你可千万不许乱说，一切都得按我说的去做，听懂没有？” 那女人磕头如捣蒜，连声答应。 “给你儿下毒的元凶，便是原来住在李家祠堂的那伙乞丐，他们的头就是那个藤乞儿，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啊！”女人惊呼一声，随即又嚎了起来：“遭天杀的要饭鬼啊，我儿咋就得罪你们呢，要害死我那苦命的儿啊，你们不得好死啊……” 郑掌柜所言，藤洛听在耳里，并不感觉意外。不过，当藤洛听郑掌柜说自己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藤洛嘴边不禁浮出一丝冷笑：嘿嘿，姓郑的，这个名头给我安得好！我今儿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大魔头”！ “为啥害死你儿子？”郑掌柜继续给藤洛栽赃，“以前，那藤乞儿要进铺子里乞讨，被你儿子轰了出来，那魔头便记恨在心，寻了这个机会，给你儿下了毒。” 那女人边听边哭，边哭边骂，咒骂“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藤乞儿不得好死…… 对女人的咒骂，藤洛又好气又好笑，同时也感觉那女人更可怜了。 听郑掌柜话的意思，聚宝德中毒而死的伙计，想来正是中秋节藤洛遇到那个。 那个伙计藤洛虽不熟悉，但对藤洛也还算谦卑客气，最后还要舍给藤洛一个铜子。 藤洛不免唏嘘…… 屋里，女人仍在哭。 贫苦农女，没什么见识，容易被人挑唆，藤洛自然不会在意，他要知道的是，郑掌柜打算如何陷害自己。 “哭有个屁用？！”郑掌柜被女人哭烦了，“还想不想给你儿伸冤了？” “想、想……我那苦命的儿啊……”女人不停磕头不停哭泣。 “那就先别嚎丧了！仔细听我说！”郑掌柜拉起女人，告诉她明早该如何去县衙击鼓鸣冤，见了差役该如何说话，见了县令老爷该如何告状。 “老爷能信俺？能给俺家儿做主伸冤？”那女人倒也不傻，空口无凭地去告状，怎么可能赢了官司。 “我只想帮帮你，这倒好，还沾到身上了。”郑掌柜显出很无奈的样子。 那女人又是不停地磕头哀求，郑掌柜才显得很不情愿叹口气，把该如何指证，谁是证人都一一讲了。让那婆子去找药铺伙计赵二、小厨家的邻居张三、还有打更的王四做证。 郑掌柜不厌其烦地给女人讲解，藤洛听着，不觉心惊！ 原来，人家陷害的目标，并非是烂眼老林几人，而是直接要陷害自己！ 郑掌柜说，药铺伙计赵二能证明藤洛在药铺抓了药；邻居张三能证明藤洛和聚宝德的伙计在一起吃酒；打更的王四亲眼看到藤洛扶了她儿子出来，企图毁尸灭迹，被王四撞见，才弃尸逃走。 不用说，这几个人一定早已被人收买了！ 这些证据，虽说不上严密，但也足够让自己身陷囹圄！ 这次连续发生的几件事，也足以证明，想要陷害自己的，绝非郑掌柜，也绝不单单是钱员外，县令也很有可能就是这阴谋的元凶之一！ 这一切，和藤洛原来猜想的差不多。 藤洛以前还有些疑惑，对手为何迟迟没出手，现在终于明白了，人家是做好充足准备，直接致自己于死地！ 藤洛真想冲进屋里，一拳结果了郑掌柜的狗命！ 但藤洛不是个冲动的人。 既然要置我于死地，那就来吧！看看咱们谁先完蛋！ 屋里，郑掌柜把该嘱咐的话都说完，终于放了心。 “看你们娘儿们怪可怜的，这锭银子，是我舍给你们的！等你儿的冤情得雪，我再去求钱老爷，在庄子上，给你们娘俩谋个活儿，免得住在蚂蚁窝受罪。” 那女人带着闺女不停地给郑掌柜磕头，郑掌柜挥挥手，出了门。 藤洛远远地跟在后面。 人家的意图，藤洛大致清楚了，恨得几乎咬碎钢牙！ 藤洛暗道：只是蚂蚁窝这里太过嘈杂，只待到了僻静处，就该我出手了！ 蚂蚁窝和城之间，有一段僻静路，藤洛准备在那里动手，绑了郑掌柜。 刚出蚂蚁窝，就见路上走来几个人，高举着火把，中间的正是钱员外庄上的看家护院的走狗徐五。 徐五迎了郑掌柜，低声说了几句，一伙儿奔着钱员外的庄子走去。 他们人太多，动手势必引起吵闹，藤洛只得耐着性子，远远跟在后面。 跟了一段，藤洛心念一动，转身向城北神祠废墟奔去…… …… “洛哥，怎么没把人带来？”乌梢蛇和巴掌见藤洛一个人回来，都很诧异。 “路上遇到些麻烦，等那郑掌柜回家后再说。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洛哥，全准备好了！”乌梢蛇道。 “好，老乌，你先在这等我，巴掌随我出去一趟。” 藤洛和巴掌两人，趁着夜色，又向城里奔去。 一路上，藤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巴掌，巴掌呵呵一乐。“放心吧洛哥，这事对我老巴而言，小菜一碟了。” …… 小厨家邻居张三早就睡了，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谁啊？大半夜的，啥事？！” “请问这是张三哥家吗？”一个柔柔的女子声音问道。 “哦……呃……是是……等等啊，我这就去开门……”光棍多年的张三喜出望外，盼了这么多年了，艳遇终于上门了！ 大门打开，只有阵阵寒风，寂静的街上，空无一人！ 张三不禁打个寒颤…… 第191章冥蛇府夜审 药铺伙计赵二刚收拾完铺子睡下，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赵二嘟囔一句。虽不情愿，赵二还是不得爬起来，药铺经常有人半夜抓药，如果自己怠慢了，回头少不了挨掌柜的巴掌。 “是赵二哥吧，俺家女人肚子痛，快给俺拿些些药吧……”一个青年男子焦急地喊着。 “你谁啊？”赵二听不出是谁的声音，“等会，再急也得容我穿了衣服啊……” 披着衣服，趿拉着鞋，赵二撤下门栓，打开一道小门。 阴风扫过…… 门外没人！ 赵二吓得一身冷汗，慌忙把门推上…… …… “咚咚！咚！” 三更的梆子响起，打更人王四没精打采地敲着梆子，连初冬该喊的“寒潮来袭，关严门窗”也懒得喊了。 “啪！” 一小块石子打在王四后脑勺上。 “谁？！” 王四四处望望，半夜，常有人恶作剧开他的玩笑，王四倒也没在意。 “啪！” 又是一块石子，准确地打在他脑袋上。 “啊？谁啊？大半夜的，别闹！” 四周还是寂静一片，空无一人。 “啪！” 第三块石子。 王四懵了。带着哭腔叫道：“大爷啊，别闹了，会吓死人的！” 王四慌了，顾不得敲梆子，撒腿跑了…… 昏暗的角落里，藤洛看看巴掌，巴掌笑着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我绑了郑掌柜就来！” 两人分了手，藤洛向郑掌柜家奔去…… …… 郑掌柜到了钱员外庄上，把诸般事宜逐一向钱员外禀报。 钱员外又详细问了一遍，才放了心。 郑掌柜走到家门口，听到前面一阵叮当乱响，打更人王四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王四！”郑掌柜怒道，“大半夜的，不打更，瞎跑个啥？！” “有鬼……”王四慌张地道。 “有屁鬼！”郑掌柜吼道，“赶紧打你的更去！”郑掌柜四处看了看，用很小但是很严厉地声音威胁道：“好好干你的营生，明天要是敢说错半个字，要了你的脑袋！” “哎、哎……不敢、不敢……”王四被郑掌柜训了一顿，把鬼的事忘了，赶紧敲着梆子走了…… 看着王四走远，郑掌柜嘀咕了几句，迈步往自家大门台阶上走去…… 脑后一股凉风…… 郑掌柜心里一惊。啊？！不会真的有鬼吧？！ 郑掌柜只觉脑袋一震，一股冰冷，便没了知觉…… …… 一阵寒风。 郑掌柜从昏迷中渐渐苏醒过来。 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灰蒙蒙…… 使劲晃晃脑袋，才注意到自己头上蒙着一个纱罩。 “呃……”他想大叫一声，却叫不出声，嘴里被塞得满满的…… 他感觉浑身发冷，手脚都被箍得紧紧的！使劲挣扎一下，身上的绳索仿佛松了一下，但随即勒得更紧了！ 那绳索，冰冰凉，粗粗的、很滑腻的感觉…… “嘶嘶……” 一个扁扁的脑袋，两只晶亮的小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啊？！是蛇！身上的绳索竟然是条蟒蛇！ “嘶嘶……” 蟒蛇吐着信子，仿佛要和郑掌柜的脸亲密接触一下…… 郑掌柜又昏了过去…… 我死了？ 我这是在哪？ 没法冷静，只有满脑子的恐惧…… 郑掌柜再次苏醒过来…… “咦……哈哈哈……” “嘻……哈哈哈……” 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 可是…… 可是四周漆黑一片，不要说人，便是鬼影也没有一个…… 郑掌柜恐惧到了极点！ “带……赵……二……” 一声低沉的喝令，仿佛从遥远的地心放出，又像是近在眼前…… 郑掌柜鼓起最后一丝勇气，抬起头张望着。 通过朦胧的纱罩，郑掌柜看到自己好像身处在一片嶙峋的怪石堆中。 前面不远处，一堆乱石上，坐着一个“东西”！ 看身子，像个人，但看脑袋，郑掌柜不仅毛骨悚然！这个“东西”头上的头发有手指头般粗细，而且是向上长着！还、还在不停地蠕动！ 啊？！ 不是头发，竟然是十几条小蛇？！ 郑掌柜感觉身上的汗毛孔炸开！ 我这是在哪？我死了吗？这是阴曹地府吗？那“东西”是阎王还是判官？ “赵二带到！”一个穿得像白无常的家伙拖着一个人来到那“东西”面前。 赵二？！哪个赵二？！ 郑掌柜早已六神无主…… “你……是……赵……二？”那头上满是小蛇的“东西”问道，声音阴冷，时而遥远如在天边，时而又仿佛就在耳边…… “小人……啊不，小鬼正是赵二……” 果然是药铺伙计赵二的声音！ “你可知因何事被捉来冥蛇君府？” 那“东西”一定就是什么“冥蛇君”了！ “小鬼……知道，皆因小鬼昧着良心收了人家钱财，诬陷他人，才被蛇君捉来……”“赵二”老老实实招了。 “来啊，让赵二签字画押。念你招得痛快，准你趁天还没亮，找个好人家投胎吧！记住，以后不许作恶！” “赵二”千恩万谢，赶着“投胎”去了…… 郑掌柜心凉了…… “带……王……四……”蛇君叫道。 白无常又拖上一“鬼”。 “王……四……知……罪……吗？” “蛇君明鉴啊！王四冤枉啊！小鬼生前在通天县打更，辛辛苦苦准时准刻，不敢马虎！那夜正在街上知更，忽来一阵阴风，小的都到了这里，实在不知所为何事啊！王四苦啊……屈啊……”王四拼命叫着屈 “咦……哈哈哈……” “嘻……哈哈哈……” 原本空旷的所在，竟然突然冒出十几个诡异阴森的笑声…… “大胆刁鬼王四！暗收钱财，诬陷他人，还敢抵赖！放灵蛇！” “嘶嘶……” 紧接着，便是王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 “带……张……三……”蛇君叫道。 “来了来了，张三拜见蛇君！” 果然是小厨家邻居张三的声音！郑掌柜彻底崩溃了…… “张三知罪吗？” “知罪知罪，蛇君您老就被费事了，张三知道，神君您老上通天庭，下通冥府，张三收了人家钱财，做伪证诬陷人家那点事都瞒不了您，我都招都招，快把口供拿了来吧，我画押，张三不给蛇君添麻烦……” “咦……哈哈哈……” “嘻……哈哈哈……” “嘶嘶……哈哈……”蛇君大笑。 张三画了押，乐颠颠投胎去了…… “带……元……凶……” 郑掌柜魂不附体…… 第192章情愿自投罗网 郑掌柜如烂泥般被“黑白无常”拖至“冥蛇君”面前。 “嘶嘶嘶……” 身边，满是吐着信子、尺把长的小蛇…… 郑掌柜早已生死不辨，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昏厥又如何被弄醒的…… “我……招……我……招……” …… 自然没有什么冥蛇君，也没有什么阴曹地府、黑白无常。 这些，不过是乌梢蛇带着几个徒弟假扮的。 那些大蟒、小蛇，自然是乌梢蛇驯养的，极其乖巧。 而那些诡异的笑声，自然出自“八张嘴”巴掌之口。 “赵二”“张三”“王四”，不过是乌梢蛇的徒弟假扮，郑掌柜头上罩着纱，又是惊吓过度，在夜幕下哪能分辨得清。 至于三人的声音，当然是巴掌模仿的。 前些天，巴掌在童富贵的炭灰铺子外蹲守，看到郑掌柜夜晚秘密到访，藤洛便怀疑郑掌柜是这一系列事的主要参与者。 前两天，青衫曾暗示藤洛，想要了解真相，最直接的办法便是绑了郑掌柜。 藤洛担心，郑掌柜背后有钱员外，如果郑掌柜是个死硬的家伙，绝不承认怎么办？ 绑人容易，绑完后如何处理却难。绑来了，如果拿不到有用的口供，反倒弄巧成拙。总不能随便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吧？ 藤洛思考良久，才想出“冥府断案”的办法，把郑掌柜打昏，绑了来，借助乌梢蛇和巴掌的绝活，连蒙带唬，骗得郑掌柜的口供。 在蚂蚁窝探听到郑掌柜栽赃陷害自己的消息后，藤洛原本想立刻绑了郑掌柜，但途中遇到徐五奉钱员外之命，来找郑掌柜，藤洛无法下手。 藤洛心念一动，便回来找巴掌，两人先后去找了做伪证的“赵二张三王四”。三人只要开口说几句话，巴掌便可模仿得惟妙惟肖。 然后，藤洛才趁郑掌柜不备，催动重阳掌力，震昏了郑掌柜，将他扛到神祠废墟。 夜幕之下，无限恐惧，再有乌纱笼罩，郑掌柜哪分辨得清楚。 乌梢蛇操控的蛇虫游弋，巴掌模仿的鬼哭狼嚎，营造出“冥府”假象。 再有“赵二张三王四”三人的铺垫，郑掌柜即便有着“死硬”的心，也早被吓得碎成齑粉，当即一五一十招供出来…… 郑掌柜招认，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授意于钱员外。 逼乞丐们搬家，追讨江九天的债务，投毒毒死自己铺里的伙计，然后栽赃给藤洛。 至于伙同童富贵一事，因藤洛未亲自签署合伙文书，无法直接向藤洛发难。 得了郑掌柜的口供，又让他在几份口供上签了字画了押，乌梢蛇抖开装蛇的大袋子，将郑掌柜装了进去。 扔进废墟里，外面用大石块遮蔽住。 郑掌柜手脚被缚，动弹不得；嘴被塞得满满，无法出声。袋子透气，郑掌柜虽不至于因窒息而死，但这袋子常年装着蛇虫，满是腥臭气味，郑掌柜蜷在里面，当真是生不如死…… …… 终于忙活完了，天已大亮了。 藤洛嘱咐乌梢蛇和巴掌两人看好郑掌柜，揣上郑掌柜的口供，往破庙赶去。 离破庙还远，一阵吵闹之声传来。 “不好！”藤洛暗叫一声，连忙奔了过去。 破庙里，一伙官差和一群手持棍棒的打手正在大声叫嚣。 群丐惊慌失措，阿睿一人挡在众人身前，大声斥责着官差。“洛哥犯了何事？你们为何要捕拿洛哥？” “犯了何事？嘿嘿……”领头官差正是前日将群丐赶出李氏宗祠那一个，“今日凌晨，有人击鼓鸣冤，状告藤乞儿……” “哈哈哈……” 一声冲天朗笑，惊得众差役和打手头皮发麻，回头看，藤洛挺拔的身躯屹立在庙门。 “是来拿我的吗？” “啊……呃……”领头官差见藤洛不过孤身一人，而己方人多势众，心里有了底。“不错，正是奉通天县县令老爷令，前来捕拿！” 藤洛瞅都不瞅领头官差一眼，大步走向众位兄弟。 “洛哥！” 众丐叫道。见藤洛镇定的样子，群丐心里有了底。 藤洛在人群中寻觅着，他看到了白露，白露双眼布满血丝，自己半夜出去，她整宿未曾合眼。 “露露，别担心我，什么事都不会有的！”藤洛走到白露身边，握住了白露微微颤抖的小手。 “臭乞丐给我听着！”领头官差扬扬手里的文书，大声念了起来，无非是通天县县令某某，因某人击鼓鸣冤，状告通天县乞儿藤洛投毒杀人，特命官差缉拿藤洛归案。 群丐听完，无不惊讶。 “洛哥怎么会投毒呢？！” 惊讶过后，群丐无不大声斥责，甚至咒骂官府。 这一切，早在藤洛预料之中。藤洛微微一笑，向兄弟们摆摆手。 群丐安静下来，藤洛微微一笑，冲领头官差道：“你们不来缉拿，藤洛还要去呢！”说罢，向前几步，逼近领头官差。 领头官差以为藤洛要动手，惊恐万分：“你、你、你不要胡来……” “不用捕拿，我自投罗网如何？前面带路！”藤洛视众官差和打手如无物。 “你、你、你别嚣张！”领头官差定下神，“这还有一纸文书呢！” 领头官差又掏出一张文书，念了起来。内容无非是说江九天和雨嬷嬷欠下钱府员外黄金一千两，期限已到，未能偿还，钱府告上公堂，县令着差役捕拿江九天雨嬷嬷到堂云云。 一听官差来拿人了，雨嬷嬷又嚎哭了起来。 “嘿嘿嘿……”领头官差笑了。 藤洛冷冷地盯着领头官差，扭头对众兄弟道：“诸位兄弟不要惊慌，既然是县令老爷请咱们去衙门作客，咱岂能不给面子，都随我去吧！” 藤洛过去拽住瑟瑟发抖的江九天，白露犹豫一下，还是搀扶了雨嬷嬷，群丐在差役和打手的监视下，向通天县城走去…… 路上，百姓纷纷驻足，互相探问发生了什么事。 藤洛有心将百姓喊去县衙，以便当众戳穿钱员外等人阴谋，却不料领头官差先喊了起来：“通天县乞丐藤洛投毒杀人，江九天欠巨款不还，今日县令老爷大开公堂，审理诸案，各位父老前可以去县衙，见证老爷依法断案！” 百姓或惊诧，或兴奋，越聚越多，一同涌向县衙…… 第193章老爷今儿很爽 县衙公堂上，人头攒动。 几个月前，就是在这里，进行了一场“律条问答赛”。 那场比赛，县令最终被江九天设套绕了进去，不得不将犯了“窃取重罪”的墨乞儿无罪释放。 墨乞儿无罪释放对县令而言，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在大庭广众面前，自己堂堂一县父母官，竟然被臭要饭的老色鬼耍得提溜乱转，县令颜面尽失。 后来，在城北门，江九天痛哭不已，被县令撞见。县令本想借机奚落一番，找回上次的颜面，不料却被江九天揭出年轻时写黄荤艳曲的老底，县令再遭羞辱，以至于以后见了江九天都要绕着走。 正可谓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而今天，县令高坐在公堂之上，不禁得意。好你个老色鬼！好你个藤乞儿，今天，本老爷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 尤其那个老色鬼江九天，今儿要是不报前仇旧恨，本老爷这县令可是白做了！ 县令看着堂前失魂落魄的江九天，心里舒服！ 嘿嘿！ 师爷凑了上来，低声请示道：“老爷，告者、人证、人犯都已到堂，老爷，是不是先审了老色鬼拖欠钱员外一千两金子这一桩？” “不！” 县令马上否决了师爷的提议。 老色鬼这丧家犬般的样子，本老爷还没看够呢！ “把他的案子压到最后！”县令晃晃脑袋，很是舒坦，至于其余两桩案子嘛，炭灰铺子那破案子没什么意思，县令一招手：“人命关天，先审藤乞儿投毒一案！” “升堂，噢……” 堂威声起，大堂上渐渐安静下来。 “带告者……” 差役将聚宝德死去的伙计的老娘带到原告石上。 “带人犯！” 不等差役推搡，藤洛很坦然地走到被告石旁。 “跪！” 一旁差役狐假虎威喝令道。 藤洛轻蔑地藐视一圈，大声道：“案子尚未开审，有罪者，尚不知何人，藤某绝不下跪！” 差役待要发威，却被县令喝住。 县令暗道：先让你个臭乞儿张狂一会，免得因此耽误了好戏，待会儿人证一出，到时便是想跪也晚了！ 县令只想加快节奏，赶紧进入正题。 “啪！” 县令一拍惊堂木，喝问被告婆子：“下跪何人？所告何事？” 那婆子将昨晚郑掌柜所教的话重复了一遍，无非是说藤洛投毒，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口说无凭，可有人证？” 那婆子便说有药铺伙计赵二、小厨家邻居张三、城里更者王四可为人证。 “带人证上堂！” 差役立刻带上赵二张三王四三人。 县令一边挨个询问，一边用眼睛瞄着藤洛。 只见藤洛面不改色，眼睛微眯，竟像在闭目养神一般。 县令心里火起，却不好发作，只是盘算着赶紧问完人证证词，再拿藤洛是问。 首先询问赵二。 赵二说的，无非是郑掌柜教唆好的言词，说藤洛在药铺抓了哪些有毒的药材。 询问完毕，赵二签供画押。 再询问张三。 张三嘴快，不待县令问完，便指着藤洛，开始吧个不停。“回禀县令老爷，小人张三，就住在小厨家隔壁。案发那日，小人亲眼所见这个藤乞儿和死者一同吃酒，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喝得欢，虽能料到这个藤乞儿蛇蝎心肠，竟然在菜里投了毒……” “行了行了！”县令一皱眉。这个碎嘴张三，破嘴吧个不停，县令怕他说多露了馅，赶紧让他打住。“能证明藤乞儿与死者一同吃酒便可！” 差役领着张三签字画押。 最后唤来王四。 王四小时受过惊吓，半傻不傻。 郑掌柜教唆他指证藤洛，最下功夫。一来怕这个“二傻子”记不清口供，说错了话，郑掌柜当时可谓“嘴对嘴”地教了好长时间，王四才背得没有差错。二来，王四指证的，是亲眼见藤洛扛着死者尸体，企图毁尸灭迹。这一条最是关键，凭此，便可定了藤洛重罪。 王四楞呵呵来到堂上，不待县令发问，已开始背那些诬陷之词。 县令本想发问，又怕搅了这“二傻子”的功课，只得耐着性子听他背完。 王四背完，县令也懒得问了，直接签供画押。 “嘿！县令老爷越来越厉害了！审案可谓轻车熟路！真的快呢！”来到堂上的百姓，大多不知道今天开堂所为何事，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 “唉！没想到啊，看着人模人样的，倒是个投毒害人的恶人！”一些不明就里的百姓暗地指点着藤洛。 藤洛也不在意，任由百姓指点、议论。 “啪！” “别嚷嚷了！”有百姓提醒道，“老爷这是要唱判词了！” 县令老爷的判词可谓一绝，大多数百姓根本不关心谁杀了谁，只是奔着听老爷唱判词而来。 堂上渐渐安静下来…… 县令冷笑着盯着藤洛，又扫视一圈堂上拥挤的百姓，心道：想听我唱判词？嘿嘿，本老爷这回可不着急！老色鬼之所以如此猖狂，便是因这个姓藤的在背后撑腰！老爷我今天要先灭了姓藤的气焰，才好慢慢玩弄那个老色鬼！ 县令得意地晃晃脑袋，慢条斯理地问道：“藤……乞儿！”县令当然不是结巴，故意拉长声，为的是营造一种气氛，让藤洛知道谁是大谁是小，谁在上谁在下！ 藤洛依旧面带微笑，双眼微眯，似看非看的样子。 县令恼了！ 奶奶的！到这时候，还敢摆谱？！ 这个臭要饭的，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面临牢狱之灾、砍头之祸，竟然还在这里摆什么“当家掌棒大哥”的臭架子！ “啪！” 县令没心情营造气氛了，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藤乞儿！我来问你，前番诸人指证你投毒害人，你可认罪？” 藤洛终于把眼睛睁开了，头也转向了县令。不紧不慢地道：“老爷想让藤洛认罪，可以，不过老爷您是否忘了一道程序？” 县令被藤洛的回答弄得一愣。哎！你别轻易认罪啊！你直接认罪，本老爷可没得玩了！ 不过，县令毕竟不是“二傻子”，他并未从藤洛眼中看到认罪伏法的恐慌，那双晶亮的眼睛里，除了有恃无恐之外，竟然还带着一丝嘲弄…… 县令有些慌乱。“本老爷忘了什么程序？” 第194章传唤证人上堂 藤洛微微一笑，道：“老爷，你忘记唤来仵作，验证一下藤洛在药铺买的药材，与那死者所中之毒是否一致啊。” “啊……”县令大窘。 是啊！怎么光想着如何玩弄藤乞儿和老色鬼了，把必要的程序忘了啊！ “是啊，是该这样么！”旁观的百姓连连点头。 县令脸上挂不住了。 堂堂县令老爷，竟然要一个臭要饭教自己审案，这可够丢脸的。 但县令毕竟是县令，混迹官场这么久，随机应变还是会的。当即把脸一黑，吼道：“本朝律例，并无明文规定需完全查验清楚才能审问人犯！本老爷只是想先听人犯藤乞儿有无争辩之词，再做定夺！” 百姓们哪懂繁复的天保律，听县令老爷如此说，也觉得有理。 县令编了个借口，把自己遗漏审案程序之事遮掩过去，下意识地瞧瞧江九天。 这两天，江九天被一千两金子的债务问题所扰，夜不能寐，如今到了公堂上，仍浑浑噩噩，只等着被人宰割，哪有心思留意县令老爷的失误。 没被江九天抓了把柄再次奚落，县令暗叫侥幸。 藤洛却笑着道：“老爷既然如此说，那不唤仵作也罢。不过，藤洛还有一事。” 县令暗骂：哪他妈那么多事！ 但县令却只能忍住怒气，皱着眉道：“讲！” “老爷，告者既然找了这么多人证，那请问老爷，藤洛作为被告，可否也请人为某作证？” 县令一愣。今天这个案子，事发已有两天，烂眼老林等已先被捕拿，藤洛这个乞丐头难道已做了准备？ 县令有些慌。 但转念一想，县令又放了心。藤洛虽知道聚宝德伙计中毒身亡之事，却未必知道这件事要算到他的头上，即使有所准备，也必然是为烂眼老林开脱。 这群乞丐能有什么人证物证，谁肯为臭乞丐作证，无非是让一个锅里吃饭的其他乞丐做证罢了！ 而同灶吃饭、同屋睡觉的乞丐互相作证，依天保律，可视为无效！ 县令想通这一层，县令显得很大度，胖手一挥，道：“天保律例，乃太祖所创，无论告者或是人犯，均有举证权利，你既有人证，那便唤上堂来。” “多谢青天老爷！”藤洛微微欠身，向县令施了一礼。“藤某想请聚宝德郑掌柜上堂作证！” 此言一出，县令大惊。 “郑掌柜？！” 县令差点脱口而出：郑掌柜怎可能为你作证？！ 但随即，县令又楞了，抬头四处踅摸。 不对啊！ 原本郑掌柜应该在堂上，怎么始终没见踪影？ 公堂上，挤满围观的百姓，哪里有郑掌柜的影子。 县令处事果然厉害。“啪”一拍惊堂木，喝道：“郑掌柜既是你的人证，你为何不唤他前来？” 藤洛嬉笑着挠挠太阳穴。“嘿嘿……藤洛从未犯过法，一着急，忘记喊他来了……” “你……”县令大怒。 堂上一片哗然。 “这乞丐真是嚣张啊！” “是啊，大难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不对啊！那聚宝德郑掌柜怎么可能为他作证？” 一时间，堂上议论纷纷…… “啪！啪！啪！” 县令连拍惊堂木。“大胆藤乞儿，竟敢戏弄公堂，你可知罪？！” “啊……老爷慈悲，恕藤洛无知……” 藤洛奉上一颗软钉子，县令反倒不好发怒了。 藤洛又道：“既然郑掌柜不在，藤洛还想请三位人证，可否？” “讲！”县令强压住怒气，“是哪三人？” 藤洛伸手一指，道：“便是赵二张三王四三人！” “啊？！”县令懵了。 “啊？！”堂上也是一片哗然。 有见识多的，不禁兴奋起来。“别吵别吵啊，有好戏看了！府城、省城断案，看得多了，头一次见告者和人犯都找同样人证的！” 差役们赶紧发声喝止，好一阵，堂上才安静下来。 “藤乞儿，你可知在公堂之上，无理取闹该当何罪？！”县令冷静下来，他明白了，这个臭要饭的根本没有什么人证！ “藤洛不敢无视我天保律条。”藤洛双睛一瞪，正色道。 县令被藤洛闪亮的双眼所迫，不自觉打个冷战。“那你待要怎样？” 藤洛近前一步，道：“他三人既然指证藤洛有罪，藤洛倒想反问下三人，老爷不会不准吧？” “呃……这个……”县令真的怕藤洛问出什么刁钻的问题，可是又不能不准，只得无奈地挥挥，又狠狠瞪了三个人证几眼，希望他们不要捅了篓子。 “多谢老爷！”藤洛优雅地向县令施礼，缓步走到三个人证面前。 “赵二，你指证我在铺里买了毒药？” 赵二不敢看藤洛的眼睛，只得把目光瞥向县令，看到县令恶狠狠的眼神，赵二只得哆嗦着点点头。 “好！”藤洛笑道，“那我买毒药的二两银子，是否是由聚宝德郑掌柜转交给你的啊？” “啊？！”赵二吓傻了，他正是从郑掌柜处收了二两银子，才出面指证藤洛的。 赵二哆嗦个不停，不知该如何回答。 藤洛却不再理他，转头质问张三。“张三，半夜有婆娘叫你的门，是不是郑掌柜让他给你送去三两银子啊？” “不是不是……”张三比赵二机灵，赶紧否认，但双腿却已抖得站立不住，噗通一声瘫了下去。他正是收了郑掌柜三两银子。 “王四！”藤洛已转向王四，“郑掌柜吓唬你，让你来作证，给你的是五十两银子还是一百两银子啊？说！” 藤洛一声吼，王四瞪着两只死鱼眼，赶紧争辩：“没那么多，是五钱银子！” “哈哈哈……”藤洛大笑。 “放肆！”县令急了，这个时候，顾不得许多，只能赶紧喝止藤洛，以免被他抓到把柄。“大胆藤乞儿，竟然敢在公堂之上恐吓要挟人证，国法难容，来人啊！” “在！”一群衙役应声而出。 “人犯藤乞儿罪已坐实，立刻收押入监，择日再审！”县令想赶紧清了场子，以免失去控制。 众衙役一拥而上…… “谁敢？！”一声怒吼。 堂上众人无不震惊…… “哗哗哗……” 县令身前几案上的签筒被震得不停摇晃…… 公堂上，众人齐把目光投向藤洛…… 第195章我替老爷断案 藤洛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纸。 “县令老爷，我这里还有人证证词，难道你不想看看吗？” “啊？什、什么证词……”县令方寸已乱。 “聚宝德郑掌柜用银子收买赵二张三王四，让他们出庭伪证的证词！” 大堂上虽人声鼎沸，但藤洛中气十足，堂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啊？！”县令大惊。 “老爷，是我来念给您听，还是您自己看啊？！”藤洛冷冷地道。 “别念！”县令大骇，唯恐阴谋败露，连连摆手。 “那老爷你就自己看吧！”藤洛说完，手腕一抖，原本轻飘飘的一张软纸，在乾坤内力催动下，飞在空中，竟如一叶扁舟，飘飘摇摇划向县令…… “啊！” “嗷！” 藤洛显露这一手功夫，围观百姓一片哗然。 “老爷，如果这份证词不合老爷的心思，那就撕了吧，我这里还有几份，可以直接呈送东平府衙门和行省衙门。” 县令正探着身子，抓向缓缓飘来的证词，原本打算看了以后销毁，被藤洛拆穿了心思，县令老爷的手僵在了空中…… 师爷赶紧上前一步，接了证词，扫了两眼，颜色大变。 “老爷……”师爷将证词递给县令。 县令的汗流了下来…… “赵二他们竟然是做伪证啊？！” “啊！原来另有阴谋啊！” “那聚宝德是钱大善人的买卖，郑掌柜这事会不会和……嘿嘿……” 堂上百姓议论纷纷，已经有聪明人怀疑到钱员外头上了…… 县令僵在公案之后，不知所措。 “老爷……”师爷低声叫着县令。 县令如梦初醒。“呃……啊……来人啊，立即捕拿聚宝德郑掌柜到堂！” “老爷！”师爷暗暗拽拽县令的官服，“那人必已被其绑架，才会有这份供词……” “啊……”县令彻底傻了。 “哈哈……”藤洛笑道，“老爷不必费心了，郑掌柜良心发现，已然去府城自首了！” “啊呀！”县令大骇！“快去把他给我抓回来！”县令此时已不辨真伪，只怕郑掌柜去了东平府衙门，把自己参与阴谋之事招了出来。 “老爷啊！”师爷还算冷静，郑掌柜怎么可能“良心发现”？怎么可能“投案自首”？必是被藤洛挟持着。“还是快结案吧，等百姓散了去，再慢慢研究郑掌柜的事吧……” “啊……呃……”县令汗如雨注，哪还顾得上什么官容官仪，伸了胳膊，用官服袍袖抹了把汗，一挥手，叫道。“结……啊案……”说完，像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 “啥？结案？” “怎么能结案啊？老爷还没唱判词呢！” 旁观的百姓，大多是奔着县令老爷唱歌般的判词而来，县令竟然“罢演”了！百姓岂能答应？！ “老爷，要不然您就唱两句吧……”师爷哀求道。 “我唱你奶……”县令差点破口大骂出来，“全给我轰出去啊！”县令气急败坏吼道。 “老爷不唱咱们不走！”看热闹的百姓不怕事大。 “对，不走！” “案子判得不公！”有人躲在人群里叫道。 “不错，老爷判案不公！”藤洛清亮的声音响起。 县令现在一听到藤洛的声音，便觉得头脚发麻。县令哆嗦着指着藤洛，口不能言。 “藤乞儿，你、你还待怎样？”师爷只好出面调停。 藤洛“哼”了一声，指着赵二三人道：“这三人方才诬陷藤某，老爷可是判得很‘公正’呢！现在，他们诬陷事实已定，老爷为何不判？” “老爷不是不判，老爷偶感风寒，准备择日再判。”师爷往藤洛身前凑了凑，低声道：“藤……当家的，这事就让它过去吧，误会、啊误会……” 师爷想充当和事佬，把这事压下，先让公堂上的百姓散了去，再回头和县令老爷商量如何对付藤洛。 “哦……老爷偶感风寒，不能判案，那好，藤某来判！”藤洛说完，甩开师爷的拉扯，大步走到赵二等人面前。喝问道：“赵二！聚宝德郑掌柜拿了银子，让尔等诬陷藤某，可有此事？！” 赵二早就被堂上一幕吓傻了。但县令老爷没开口，赵二不敢乱说，哭丧着瞄着县令，不敢回答藤洛问话。 王四脑子不够用，傻子头脑一根筋，梗着脖子辩解道：“没、没给我一百两银子！也、也没给我五百两，我只、只拿了五钱！”很占着理的样子。 一旁的师爷哭死的心都有。 堂上百姓一片欢乐。 还是张三机灵，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噗通”一声跪倒，嚎哭连天：“呜……我也不想啊……是那姓郑的逼我的啊……呜……我没办法，才昧着良心收了银子做证啊……老爷大人、乞儿大人饶命啊……” 堂上又是一阵欢乐。 “赵二，你还想狡辩吗？！”藤洛厉声喝问道。 赵二见张三和王四依然招认，县令和师爷也拿藤洛没有办法，自己一个小小伙计哪有本事和人家较量，只得也跪了下去，低头认罪。 “师爷，伪证者已招认，还麻烦您签供画押。”藤洛瞅都不瞅师爷一眼，吩咐道。 师爷还能怎样，只得照藤洛的吩咐去写供状。 “麻烦师爷多誊写一份，藤某要留上一份，免得人家回头翻了供。” 师爷叫苦不迭，只得按藤洛的吩咐，匆匆写了供状，让赵二等人画了押。 “他们三人该如何发落，藤洛对我天保律例不熟，不敢自作主张，还请老爷定夺。”藤洛收起供状，对县令道。 县令虽稍稍缓过气来，却哪有心思判什么案子。挥挥手，有气无力地道：“都押了下去，回头定罪……” 藤洛却不依不饶：“老爷，牢里我的那帮兄弟该如何处置啊？” “都他妈放了！”县令终于忍不住了，脏话脱口而出。 “啊？县令老爷竟然说粗口？！”堂上百姓无不骇然。 “都他妈放了！”有半大孩子模仿着县令。 公堂再次变成欢乐的海洋…… 差役们把老林丐三等人带到堂上。 “兄弟们受苦了。”藤洛迎了上去。 老林丐三见了藤洛，纳头便拜，泪流不止…… 人家要陷害的目标是藤洛，因此老林和丐三在牢里倒也没受太大委屈。藤洛稍感安慰，也懒得再和县令计较。对县令施了一礼道：“老爷断案公正，藤洛谢过，我等乃是肮脏乞丐，不敢污了老爷至洁至圣的公堂，告辞了！” 说罢，藤洛一挥手，群丐簇拥着藤洛便往外走。 “慢……” 一个声音自县衙大门口传来…… 第196章交锋面对面 门外传来的声音不高也不急，却透着一股威严。 藤洛一愣。 群丐也楞了。 堂上喧闹的百姓也突然静了下来。 “老爷！钱员外来了！”师爷叫道。 “啊？！”县令连忙站起身…… 县衙大门外走进的，正是本地大户，有大善人之称的钱员外钱伯阙。 钱员外的名头，在通天县远盖过县令。通天县普通百姓，可以不知道东平府知府、江宁行省巡抚是谁，却无人不晓得大善人钱员外大名。 见钱员外走进县衙，拥挤的百姓立刻主动让出一条通道。 “藤兄弟请留步。”钱员外依旧面带笑容，客客气气。 但藤洛看得出来，在钱员外的笑眼中，透着绝不善罢甘休的寒意。 “能在县衙得遇钱老爷，是藤洛的荣幸。”藤洛笑呵呵拱拱手。 钱员外也看出来了，藤洛的笑容背后，是一股宁折不弯的傲气！ 钱员外和藤洛擦肩而过，钱员外眼中寒意和藤洛身上的傲气擦碰在一起，几乎可以崩山裂地！ “哎呀钱老爷，快快快，上坐！”县令卑躬屈膝般迎接着钱员外。 县令虽是通天县最高长官，但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知县。 钱员外虽从未做官，却是富甲一方的巨贾。钱员外有多少财产，谁都不清楚。甚至连钱员外自己都未必清楚。 钱员外有乐善好施之名，不仅在通天县，在东平府乃至整个江宁行省，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善人”。 所谓钱能通天。 钱员外虽非官身，但他却是知府、巡抚的座上宾，即便是京城里的侍郎尚书，他都说得上话。 县令主政通天县，有了难处，全要仰仗钱员外，对钱员外，甚至比对自己的亲爹还亲！ 钱员外进了公堂，不和县令打招呼，反倒先向堂上的通天县父老微笑致意。 “钱老爷好啊……” “钱老爷多福多寿啊……” 堂上百姓受宠若惊，纷纷向钱员外送上祝福。 也有个别百姓小声嘀咕“钱老爷咋来了”？ 钱员外此来，自然是因为公堂上案子的事。 百姓们不清楚，但藤洛明白，这些事情的幕后指使，必定是钱员外！ 钱员外家大业大，几十处生意买卖，有正大光明的生意，也有不可告人的买卖。 郑掌柜打理的聚宝德首饰铺，不过是钱员外众多买卖中的一个。 和藤洛率领的乞丐们结了怨，钱员外自然不肯善罢，对付藤洛的事，便交由郑掌柜。 钱员外之所以没亲自出面对付藤洛，有几方面原因。 一是自恃身份。富甲一方的大豪，出面对付不名一文的乞丐，传出去太过难听。 二是顾忌口碑。“大善人”的名头，可是为钱员外行不法之事打开不少方便之门。钱员外派人了解了藤洛和乞丐们，藤洛一伙正在走正道，想要对付藤洛，势必要使些歪门邪道，钱员外这个“大善人”如果直接参与这些勾当，被人发觉了，“大善人”岂不是变成了“大恶人”。 三是缘于习惯。钱员外多有不法生意，做这些勾当，都是委派像郑掌柜这种身份的人出面。一旦出现纰漏，钱员外便可以“生意太多，无暇顾及，对下边的人缺乏约束”为借口，把罪责推到下面人的身上，以免牵扯到自己。 正是基于上述三方面考虑，钱员外才把对付藤洛的事交给了郑掌柜。在他看来，藤洛，不过是一条野狗，既然不能驯养，随便弄死也就算了。 然而，让钱员外没想到的是，藤洛的确是“野”的，但却不是狗，而是猛虎！ 今天县衙开公堂，准备拿下藤洛这条“野狗”，钱员外的身份，自然不能像百姓一样，来公堂上瞧热闹。 但重阳节之事，恨得钱员外牙痒，不能亲眼目睹藤洛的“惨状”，钱员外实在遗憾。一大早，钱员外便派了下人来县衙，仔细旁观审案过程，回去后向自己禀报。 可令钱员外始料未及的是，藤洛竟然拿了郑掌柜的口供！ 如此，钱员外便成了“打狗不成反被狗咬”！ 钱员外何等人物？！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 钱员外暗骂郑掌柜误事，也骂县令无能，同时也有一丝兴奋：也好，我就亲自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乞丐！ …… 钱员外不紧不慢地和百姓们打了招呼，又稳稳当当地坐在县令为其准备的、铺了厚厚软棉垫的椅子上，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那微笑当中，透着多年大富大贵才能养成的自信。 “啧啧……”周围的百姓不禁咋舌， “看看钱老爷这气派！” “咱多少辈子才能修来钱老爷这样的福分啊！” “别想了，你呀，祖坟冒了青烟，也不及钱老爷身上一根汗毛啊……” 百姓们羡慕着，藤洛却能感觉到，钱老爷身上那股寒意，越来越强…… …… “怎么了？案子审完了？”钱员外不动声色地问道。 “啊……”县令满脸尴尬，凑到钱员外身侧，像个下人似的低声对钱员外耳语，把公堂上的情况“禀报”了一遍。 钱员外始终面不改色，始终保持着微笑。 “……所以，就只好把他们放了……”县令为自己未能完成“任务”而深感羞愧。 “哦，就应该这样嘛。”钱员外很不在意地说道。 “可是……”县令压低了声音，“郑掌柜还在他手上……” “姓郑的小子是罪有应得！”钱员外自进了公堂后，头一次大声说话。“姓郑的与藤兄弟交恶，动了邪念，诬陷藤兄弟，罪无可赦。莫说是落在藤兄弟手里，便是钱某，若知他如此无耻，便早把他绑了来，请县令老爷发落了！” 钱员外掷地有声的一番话，立刻引来满堂百姓的喝彩。 “钱老爷真是家法森严啊！” “钱老爷真是不虚‘大善人’之名啊！” “看看人家钱老爷，这叫‘大义灭亲’！” “是啊是啊，哪像县令，我看啊，到不如让钱老爷当咱的县令！”有人小声议论着。 “你懂啥！县令？就是给个知府，钱老爷都懒得做咧！” 百姓议论纷纷，堂上却有两个人紧张起来…… 第197章又要被赶出家 钱员外一番义正词严的话，县令听得满头冷汗。 县令知道，自己虽是一县之令，但在钱员外眼里，自己不过是和郑掌柜一样，是钱员外看家护院的一条狗。 钱员外方才一番话，自然是要舍了郑掌柜这条狗。 既然郑掌柜都可以舍弃，那自己是不是也会被钱员外舍弃呢？县令不禁哆嗦起来…… …… 钱员外一番话，藤洛听罢，心头也是一震。 钱员外虽只三言两语，却先树立了正直的形象，又把诬陷的罪责都推到郑掌柜身上。 藤洛原本想以郑掌柜为筹码，迫使钱员外妥协，没料到人家竟然根本不理这个茬。这是摆明了准备舍弃郑掌柜这个“卒”，保住钱员外这个“帅”！ 藤洛明白，以钱员外的能量，即便自己把郑掌柜和赵二等人的证词递到府衙、省衙，钱员外也必定能将自己从此事中摘出。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手啊！ 藤洛感觉额角已有些许汗滴渗了出来…… …… 钱员外轻咳了一声，公堂上立刻鸦雀无声。 “县令大人，钱某此来，并非为了听案子，而是另有要事相商。”钱员外无视藤洛，对县令道。 “您有话尽管吩咐便是……”县令一副奴才像。 钱员外好像很习惯县令的这种姿态，并不正眼看县令，朗声道：“月前，咱通天县避水神君祠崩塌，钱某深感不安啊！我天保一朝，以天为大，天保百姓，以敬天为本份，偌大通天县城，没了神祠，便无法按时供奉天神，天神怪罪下来，受苦的可是我通天父老啊！” “啊，是、是……”县令像是下级被上级斥责一般，一边擦着汗，一边连连点头。“下官这就命人挨家挨户收纳敬天款项，马上重修神祠，保我通天县平安。”县令竟然恬不知耻地当着无官无职的钱员外自称“下官”。 “啊！又要收钱啊？” “修神祠可要一大笔钱啊！”公堂上百姓立刻乱了。 修建神祠的花费可是不小，摊到各家各户头上，富者要断个把月开销，穷者怕是一年都无米下锅了。 “！”钱员外手一摆，瞪起双眼冲县令大声道：“如此大的开销，怎能摊到本县父老身上？” “可是……”县令没辙了，衙门没钱啊！ “重建神祠的钱，钱某一人承担便是！” 钱员外此言一出，公堂上一片哗然！ 连藤洛也是一愣。看来，这“大善人”还真不是假冒的啊！避水神君祠原来供奉的是桂大郎，以前是藤洛的顶头上司，又是藤洛最讨厌的人。 当时，藤洛力斗蜀中二鬼，才导致避水神君祠的崩塌。 “钱老爷啊……” 钱员外这一次的善举，感动了所有堂上的百姓，百姓们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对钱员外的感激之情。 “扑通扑通……” 百姓们纷纷跪倒，对着钱员外磕头不止…… 钱员外享受着百姓的顶礼膜拜，一双眼睛却注视着藤洛，脸上的笑容，分明是在提醒藤洛：想跟我斗，你也配？！ 藤洛眼睛微眯着，不动半分声色，静静地等着钱员外发出招来。 “这一次重修神祠，咱就修个气派的，讨了天神欢心，也好多多降福给本县父老！” 又是阵阵称颂之声…… 县令也没料到，钱员外手笔竟然如此之大。 “钱老爷是本县万余百姓的再生父母啊！”县令激动了。 钱员外很随便地挥挥手。 钱员外已经彻底掌控了整个公堂的局面，只要他一有要说话的表示，公堂上立刻鸦雀无声。 “重修神祠一事，前阵儿钱某亲自请示了太常寺，已获太常寺少卿谢大人首肯。” 钱员外说出此话，原本想再享受百姓惊呼之声。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公堂上只有两个声音低呼了一下。 其中一个声音令藤洛身子一震，转头向人堆里寻找，但人头攒动中，哪里能寻得见。 另一个声音出自县令。 百姓们没有反应，是因为小民百姓，根本不知道太常少卿是个多大的官。 县令身为朝廷命官，自然清楚得很。 县令惊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些痴傻地看着钱员外，羡慕、崇拜的眼神分明是在询问钱员外：你都能同太常寺少卿谢大人说得上话？！ 钱员外很满足地享受着县令的崇拜，只是，县令一个人崇拜，没达到轰动的预期效果，钱员外有些许失望。 “小意思、小意思……”钱员外随随便便地挥挥手。 在百姓听来，钱员外所说的“小意思”，是说独自出资重修神祠是“小意思”。 而再县令听来，钱员外的“小意思”是说认识太常寺少卿谢大人是“小意思”！ 县令对钱员外羡慕和崇拜之外，又多了一层“嫉妒”和“恨”…… “不过……”钱员外又开口道，“钱某已找先生看过了，城北的神祠崩塌，源于基质不劳之故，重修神祠，当另辟新址啊……”钱员外意味深长地看着县令。 “啊……呃……是……”县令还没从“羡慕嫉妒恨”中回过神来，随口答应着。 钱员外狠狠瞪了县令一眼，头微微向藤洛的方向动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道：“选择神祠新址，大人您一定要用心啊……” “呃……啊……”县令被钱员外盯得有些发毛，但随即便明白了钱员外的意思。 “啊……神祠新址一事，本县早有打算，便是城东破庙，可否？” 钱员外终于笑了，道：“选哪里，是衙门的事，钱某就无权过问了！” 县令已完全领会了钱员外的意思，也兴奋了起来。吩咐县衙小吏道：“你即刻查点徭役登记，看该由那些人家出徭役，今天下午，便带人去拆穿破庙！” 重修神祠，是本县大事，钱员外独自承担了重修的费用，百姓们感激不已。那些轮到徭役的，都主动上前报名，准备下午就去拆除破庙。 百姓们兴高采烈，藤洛和众兄弟却傻了。 破庙是他们的家啊！ 藤洛明白了，钱员外如此之大的手笔，重修神祠不是目的，把乞丐赶出破庙，才是目的！ 重修神祠的理由多好啊！ 藤洛知道，如果自己带领众兄弟出言反对，势必引起全县百姓众怒。 先被撵出李氏祠堂，再拆了容身的破庙…… 难道只能做“丧家”的“野狗”不成吗…… 第198章响应官府号召 钱员外主动承担了重修神祠的花销，通天县百姓自是感恩戴德，并没人在意新的神祠修在哪里。 但乞丐们不同。 从李氏宗祠被驱赶出来，乞丐们本已憋着一肚子火。 县令说，神祠新址选在破庙，这明摆着是要把乞丐们从这最后的栖身之所赶出去啊！ “不行！凭什么赶我们走？”群丐纷纷叫嚷。 但公堂上所有百姓都沉浸兴奋中，既不用自掏腰包，又能重新神祠，百姓们怎能不高兴。 群丐的叫嚷，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有县令和钱员外把目光投向叫嚷的群丐。 但藤洛分明看到，钱员外依旧面带微笑，而那笑容下面，隐藏着无比的狡诈！ 方才还备受煎熬的县令，终于显出一丝笑意，却是狞笑…… 群丐的反对之声，正是县令和钱员外希望看到的！ 县令和钱员外只盼着群丐叫嚣得能更加激烈一些，让整个公堂上的百姓都听到！听到这伙渣滓出言反对修建神祠的叫嚣！那样，群丐就会成为通天县百姓的公敌！成为无家可归、人见人骂、人见人打的真正的丧家之犬！ 喊吧！ 叫吧！ 喊叫得再大声些吧！ 县令禁不住向群丐方向迈了半步，钱员外的屁股却坐得更加安稳了…… “兄弟们，不许嚷！”藤洛双臂一展，阻住激愤的乞丐们。 藤洛一声轻喝，激愤的乞丐竟然立刻噤声！ 县令一愣。 钱员外眼角一跳。又是这个藤乞儿！钱员外又气又惊。气的是，马上要开场的好戏又被藤洛搅了！惊的是，这个藤乞儿在乞丐中竟然有如此高的威望！ 藤洛明白，对手的目的并不在于破庙这块地皮，而是要把自己和众兄弟推向通天县全体百姓的对立面，让群丐成为百姓公敌！ “兄弟们……”藤洛深邃的目光，扫过一个个兄弟，“重修神祠，乃是造福通天县父老乡亲的大事，我等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却不能不感念父老们的恩德，更不会阻碍神祠的修建。身为乞丐，天可做被，地可做床，我们即刻搬出去，绝不妨碍神祠重建！” “可是洛哥……”还有兄弟想不通，想要出言争辩几句，但到了嘴边的话，被藤洛的目光逼了回去。 “洛哥……”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人缝中挤出一个弱小的人儿…… “小鱼儿？！”藤洛惊道，她不是和青衫一起走了吗？ 藤洛连忙抬起头，在密集的人群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啊！ 藤洛看到了！ 在密集的人群外，站着三个人白露、青衫和墨乞儿！ 虽离得很远，但藤洛能清楚地看到白露脸上的泪痕，他也看到了，青衫和墨乞儿都是一脸的憔悴…… “洛哥……”小鱼儿挤到藤洛身边，递给藤洛两个尺八长的布卷。 藤洛接了过来，他看到小鱼儿脸上满是泥垢和疲惫，只有一双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彩。 在小鱼儿的眼中，藤洛看到了希望…… 县令楞了。 没能看到群丐炸营的一幕，县令极度失望。 钱员外的屁股在椅子上不自觉地扭动了两下，他也同样很失望…… 藤洛从小鱼儿笑了笑，摸摸她脏兮兮的小脸。 小鱼儿顽皮地冲藤洛眨眨眼睛，示意藤洛打开布卷。 一个布卷，是青色粗布包裹的，不用拿到鼻子底下，藤洛就能清晰的分辨出布卷上散发出的气息青衫的气息，只是，这次的气息，不像以前那样清冽、野性，而是充满温情。 青布卷暖暖的，有些温潮，一定是青衫贴身收纳所致。 是什么宝贵的东西，值得青衫贴身揣在怀里？ 藤洛小心地解开布卷外面的细绳，打开了，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文书…… 藤洛看着…… 藤洛的眉头皱着，又舒展开…… 藤洛的两只眼睛睁得老大，泛出晶亮的光彩…… 藤洛的两个嘴角向上勾了起来…… 县令急了，他伸长了脖子，很想看看藤洛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兄弟们，我们这就回去，搬出破庙，我们要回家！”藤洛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冲众兄弟们说道。 “回家？”群丐不懂当家洛哥什么意思。 “对！回家！我们这就搬回到李氏宗祠去！”藤洛激动地扬扬手中的文书。 “啊？！”群丐和县衙的差役都惊呼起来。 “大胆！”县令怒了。是他下令将群丐逐出李氏宗祠的，这群家伙竟然要搬回去？这是公然挑衅官府权威啊！ 为了将群丐逐出李氏宗祠，县令特意将李氏宗祠的房契存档从县衙文档中抽了出来。 天保王朝，使用房屋田地，都要经官府批准，并发放房契、地契，官府留存一份以备查验。但官府留存的那份，只供核对真伪，不做房屋田地买卖交易所用。 房屋田地的所有人，会得到另一份契约。这份契约，可以买卖交易，且上面不具名，谁持有契约，谁便是房屋田地的合法所有者。一旦丢失，麻烦可就大了。若是被别人得到，为房屋田地的所有权而发生纠纷，官府通常是支持持有契约的一方。 因此，房契地契，对于百姓来说，比生命更为重要，家家户户都要珍藏。藏在哪里，只有户主知道，最多也不过告诉妻子和嫡长子。不要说外人不会知道藏在哪里，便是非长的嫡子，都未必知道。 通天县李氏宗祠，建于五百年前的李姓王朝，后李氏破败，后人早已不知所踪，房契也没了下落。李氏宗祠也就成为一处无主的房屋。 宗祠，是供奉先人的所在，难免有些与鬼神有关的传言，因此，也从没人打这块地皮的主意。一般的穷人，宁肯住到城南拥挤的蚂蚁窝，也不愿意和“鬼神”扯上牵连。 但乞丐们百无禁忌，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哪还管什么鬼或神。李氏宗祠，渐渐地成为了通天县的乞丐的栖身之所。 县令得钱员外授意，想出房契这个理由，将群丐驱出李氏宗祠，现在藤洛在公堂上，竟然叫嚣说要搬回去，县令岂能不恼？！ “藤乞儿大胆！”县令喝道。 藤洛轻蔑地瞄了县令一眼，一抖手中文书，道：“老爷请看清楚！” 县令近前一步，大惊失色，藤洛手中，赫然便是李氏宗祠的房契！ 第199章最后的法宝 “这便是李氏宗祠的房契！”藤洛展开房契，高高举起，向众人展示着，“李氏宗祠，便是我们这群乞丐的家！” “啊？！” 堂上一片哗然。 通天县百姓们对一张房契没什么兴趣，但李氏宗祠，偌大个地方，竟然归属于一群乞丐，难免令百姓们错愕，当然，也少不了有人咽几口口水：这么大一处房产，差不多值银千两，房契竟然落在乞丐手里…… 群丐也兴奋异常。对他们而言，李氏宗祠值多少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又可以回到这个家！ 以前，乞丐们虽然一直住在李氏宗祠，但他们不过把那里当做遮风避雨之所，肮脏恶臭，没个家样。 藤洛成为通天县乞丐杆儿头以后，第一件事便是让群丐将祠堂打扫干净。 尤其最近一个多月，修补破损，搭建床铺炉灶，祠堂越来越有家的样子。最后回来的乞丐，甚至逐渐养成了关上大门的习惯！睡觉关院门，对普通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但对乞丐们而言，关院门这件事，就意味着他们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很多兄弟，已经开始变换了称呼，不再说“攒儿”，而是说“家”！ 现在，当家洛哥手里握着李氏祠堂的房契，那就是说，祠堂已经真真切切地成为了家，乞丐们怎能不兴奋？ 连日阴霾笼罩，乞丐们倍感压抑。除了背弃而走的孙二等人外，留下的乞丐中，也有人犹豫着是不是该离开这里了…… 可是现在，祠堂房契的出现，有如东升旭日，温暖春风，立时将漫天阴霾扫得干干净净！ “终于要回家了……”烂眼老林的声音在颤抖…… 在牢中，他听牢头说过“家”被查封一事，如今终于可以再回到那个他曾“喝酒喝到吐”的地方，老林老泪纵横…… 藤洛过去轻轻拍拍老林的后背，扭头对县令道：“老爷，这两日，多谢您差人替我等守护着家，藤洛这就带兄弟们回家了。不过，如果藤洛到家后，发现短缺了什么东西，可还要麻烦差爷们啊……” 县令脸色酱紫，口不能言。 方才审理聚宝德伙计中毒一案，便被藤洛百般戏弄，差点憋死。 钱员外的到来，才让县令挣扎着活了过来。钱员外祭出重修神祠这一法宝，县令原以为可以借此挽回丧失殆尽的颜面，却不料藤洛不知打哪弄来了李氏宗祠的房契！ 县令只觉眼前直冒金星…… “哦，对了！”藤洛本已调头向外走，却又转过身来，冲县令嬉笑着道：“老爷，你还没查验我的房契吧？如果想查验，不妨差人带了存档去我们家里查验啊！” 藤洛的嘻皮笑脸，对县令而言，无疑是一把无形的尖刀，不仅刺进了心脏，还要搅上一搅…… “你……你……”县令一手捧着心口，一手哆嗦着指着藤洛，身子晃了晃，竟向后摔去…… 多亏旁边的差役眼疾手快，一把将县令扶住…… “哈哈哈……”藤洛终于可以放肆地大笑了，迈步就往外走…… “嘿嘿……”一声阴冷的笑，从身后传来。 藤洛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钱员外在笑。 钱员外处心积虑给藤洛摆下几道“埋伏”，没想到却全被藤洛一一化解。 捐钱重修神祠一事，是钱员外临时想出的，目的不过是把藤洛等乞丐逼成无家可归的“丧家犬”。 虽然钱员外知道，无家可归对乞丐们而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起码能打击下藤洛的嚣张气焰，同时挽回些失去的颜面。 可如今，藤洛竟然搞到了李氏宗祠的房契，重修神祠之计不仅未损藤洛分毫，反倒会成为乞丐们嘲笑自己的笑柄，这让钱员外如何承受得了！ 先是重阳节利诱收买未遂，再是逼其就范未果，钱员外得招数只剩下最后一招了！ 原本以为，整治藤洛这样一个空有蛮力的乞丐，不过如同在掌骨间玩弄一只蝼蚁，没想到，藤洛这只“蝼蚁”不仅顽强，而且还能反击！ 因为轻敌、因为谨慎，钱员外始终把自己藏在这所有阴谋的背后，而让郑掌柜、县令这样的狗腿子在前面做恶人。却不料，县令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藤洛羞辱，而那个郑掌柜，不仅未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反倒落入藤洛手中，成为藤洛反击自己的一件武器！ 钱员外虽然很自信，他自信即便藤洛手中握有郑掌柜这件武器，也伤不到自己，但钱员外无法忍受这个破衣烂衫的乞丐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 钱员外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现在的局面，让他再也无法稳坐在椅子上，无法隐身于幕后，他只能亲自走上前台。 “钱老爷喊藤洛，可有什么事吗？”藤洛停下，却只微微侧着头，并不用正眼看钱员外，甚至连眼角都懒得递一个。 藤洛无礼的样子，让钱员外气恼异常！ 但钱员外还是足够的冷静和谨慎，他清楚，自己手里现在只握着最后一张牌，而这张牌，也许并不能直接伤害到藤洛。 这张牌就是一千两黄金借据！ 他原本不想在这大厅广众之下打出这张牌，因为他自己清楚，这张牌赌得太大！ 江九天身为一个乞丐，怎么可能会借一千两黄金！当初郑掌柜拿着做了手脚的借据向钱员外禀报时，钱员外就差点气疯。但当时，钱员外并没有立刻抛出这张借据的想法，如果是想要挟江九天，单单是“蒙了皮”的纸面上的三十两银子已足够要了江九天的命了，所以钱员外并未就此事深究郑掌柜办事不利的罪过。 如今，这张借据成为钱员外和藤洛较量的一个筹码，他只能硬着头皮，用一千两黄金的借据相要挟。 只不过，钱员外很清楚，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出一千两黄金的借据，围观的百姓是不会相信的。 但是现在，钱员外已别无选择，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咳咳……”钱员外咳了两声，“钱某并非有事要找藤公子，藤公子请便。”钱员外竟然用了“藤公子”这个称呼。“钱某还有一事，想和江九天江举人私下谈谈……” 钱员外竭力隐忍，他还是不想当众揭开一千两黄金的事。 藤洛亮出了李氏宗祠的房契，令一直浑浑噩噩的江九天也兴奋异常。一时间，他已把借据的事忘了。 现在，钱员外说找他有事，江九天如遭五雷轰顶，瞬间被烧焦了一般…… “哦……”藤洛恍然大悟的样子，慢慢转过身来，很客气地对钱员外笑了笑，道：“钱员外若不提醒，乞儿藤洛倒差点忘记了，我找员外您还有事呢……” 藤洛轻松的样子，令钱员外心头一慌：这个臭要饭的，难道又有什么花样？ 第200章弱者傲然屹立 “呃……”钱员外一时语塞。 “钱员外要找江举人私下谈谈，可是想让他归还一千两黄金吗？”藤洛轻描淡写地问道。 “什么？多少钱？”旁观的百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说的是一千……两吗？还是金子！” 百姓的议论，反倒让钱员外放松了下来。既然是藤洛开口提及，也就没什么顾忌了。“不错，便是那借据的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江九天的欠款今已到期，就请按借据上之约定，偿还借款吧。” 钱员外说完，掏出借据，交给身边的下人，示意一下，那下人将借据转递到县令手上。 县令看到借据，也不禁吃惊。 一千两金子，江九天怎么可能借这么多金子！连县令都知道，这借据一定有问题。 但县令明白，钱员外把借据交到自己手上，当然不是让自己来鉴别真伪，而是让自己代替钱员外，向藤洛发难！ 屡战屡败的县令早已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捧着借据，一如钱员外狗腿子一般，大声念着。无非是江九天借金子一千两，如逾期不还，甘愿自卖其身，如钱府为奴。后面还有雨嬷嬷、小倩姑娘一道卖身入钱府的约定。 县令念完借据，声嘶力竭地叫道：“真凭实据在此，本县必当为民做主，来人啊……” 众差役答应一声，便要上前捕拿江九天和雨嬷嬷。 江九天早已支撑不住，若不是身边兄弟们把扶着，定然瘫在地上。 倒是雨嬷嬷颇显丈夫气概。“不就是卖身为奴吗？老娘跟你们走就是了！”说着，雨嬷嬷大义凛然便往前冲。 “嫂子！”藤洛一把拦住雨嬷嬷。“等等，别急……”藤洛冲雨嬷嬷一笑。 “藤乞儿，你又待怎样？竟想妨碍官差办公吗？”县令巴不得藤洛冲动，以便借机发难。 “我怎敢妨碍官差办公啊？”藤洛一脸无辜地道，“前日被人撵出家门，可怜的藤乞儿我都没敢说个不字，今日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更不敢。”藤洛一付良好市民的模样。 藤洛不冲动，县令很失望。 藤洛很顽皮，县令很生气！ “县令老爷，您要将江举人和雨姐姐拿了送去钱府为奴，我藤洛管不着，但我这里也有一件事，还要请老爷您给我做主。” 县令两颊肌肉痉挛着，他虽不知道藤洛想说什么，但他确定，准没好事！ 县令和藤洛几次交锋，知道这个家伙越是轻松顽皮，事儿怕是越棘手…… “钱老爷手里握有借据，您便令差人动手捕拿，那就请老爷把藤洛这张借据上的拖欠债务的人一并拿了吧！”藤洛的眼睛突然射出两道精光，随即，手腕一抖，将另一个布卷抖开，展出一纸文书！ 这张纸，不似房契那样正规厚实，却也是板板整整，上面印着字，还有签押。 “江举人，藤洛不敢劳烦县令老爷，麻烦你帮忙念一下。”藤洛冷冷地盯着县令，将文书递给江九天。 江九天颤抖的双手，几乎接不住轻飘飘的文书，但当他看到文书上的字后，竟然像回光返照般挣脱把扶他的兄弟。 “借据！”江九天连日无眠，嗓子嘶哑，但他还是鼓足胸腹之气，大声念了起来：“因生意流转不畅，今自通天县乞儿江九天处，借得黄金一千两以为周转之用……” 江九天只念了一半，堂上百姓已惊讶得大声议论起来。 “啊？这谁啊？怎么借了这么大一笔钱？” “不会吧？那江举人怎么可能有一千两金子？假的，一定是假的！” “假的？”有百姓头脑清醒，“这份借据要是假的，那方才一份会是真的吗？” “哦！对哦，江举人不可能借给别人一千两金子，但他也不可能找别人去借一千两金子啊！” “管它真假，今儿这戏热闹了，总共两千两金子啊！” “别吵吵了，快听听是谁借的吧！” 江九天使劲咳了一声，继续大声念道：“如逾期不能偿还借款，阖府上下一并抵给江九天为奴！” 江九天越念越兴奋，已经开始摇头晃脑了，下面是借款和还款日期。“立求乞人……” 江九天故意在这里停顿一下。 堂上众人无不噤声，侧耳静听。 “通天县，钱……伯……阙！” 江九天此言一出，公堂上瞬间“嗡”的一声，紧接着，便像开锅了一般…… 借据还没念完时，所有人都已猜测出这份借据是假造的，但所有人没料到，借据的具名人竟然是省府最知名的大财主钱员外！ “假的！假的！你这份借据是假的！”县令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在如此喧嚣之中，县令的声音显得很微弱、很渺小…… “肃静！肃静！”差役们力图弹压住公堂上的局面，但丝毫没有效果…… “威……哦……”一个老差役带头喊起了堂威，希望能止住堂上的喧嚣…… 几个月前，县衙审理墨乞儿“偷窃案”，旁观百姓愤怒了，叫骂了，差役们就是用堂威声喝止住百姓。 但今天，百姓们没人理会堂威了。 百姓们淳朴，甚至有些愚钝，但百姓不傻！今天这几件事，百姓渐渐明白了，今天不是简简单单审案了，而是一场交锋、一场战斗！ 这场战斗的主角，是傲立在大堂当中的乞丐藤洛，而他的对手，便是钱员外和县令！ 自古民不与官斗，而今天，乞丐藤洛不仅要与通天县县令斗，竟然还要和声望更大更高的钱员外斗！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比拼！ 百姓无比兴奋、无比紧张，乞丐能斗得过朝廷命官、能斗得过富贾大亨吗？ 然而，眼前的现实是：弱势的乞丐藤洛傲然挺立着，县令和钱员外猥颤抖着…… 县令哆嗦着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钱员外，钱员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扒拉开县令。 藤洛冷冷地注视着钱员外。 钱员外张张嘴，他的话，淹没在喧闹的人潮声里…… “父老乡亲们！请静一静！”藤洛一声啸叫，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大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钱老爷有话要说，请大家听钱老爷如何说。”藤洛为钱员外拉开了场子。 钱员外眼角痉挛了几下。方才，藤洛一声喊，竟然能让所有百姓立刻噤声，可见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钱员外嫉妒藤洛，但也下定了决心：决不能容忍藤洛在通天县抢了自己的风头！决不能容忍藤洛在这个世上抢了自己的风头！ 第201章恩怨江湖断 “哈哈哈……”钱员外竟然大笑起来。 堂上的人都莫名其妙，只有藤洛从他的笑声中，听到了绝杀前的狰狞！ “藤兄弟不愧江湖豪侠！”钱员外挑起大拇指，走向藤洛。 藤洛依旧微笑着，并不说话，只等钱员外再次发招。 “好手段！好手段！”钱员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阴冷的眼神逼视着藤洛。 “多谢夸奖，藤洛所为，学自员外，照猫画虎，见笑见笑！”藤洛丝毫不退让，如炬双睛反击着钱员外的阴冷。 “员外，这借据……”县令不识时务地把两份借据捧了过来。 钱员外劈手将两份借据夺了过来，三把两把扯碎，狠狠摔到藤洛的脚下。 “你，不识抬举。”钱员外低声道。 “藤洛不屑同流合污！” “哈哈哈……”钱员外的笑声，愈发尖利，充满杀气。“好一个不屑同流合污，好一个自命清高！” “哈哈哈……”藤洛的笑声，清亮高昂。“藤洛不清高，藤洛不过身着鹑衣，手捧破碗一介乞丐，岂敢玷污清高二字。纵使说得高尚一些，藤洛也不过是一江湖儿女罢了！” “好一个江湖儿女！”钱员外伸出食指，指点着藤洛的鼻尖。“既然你称江湖儿女，那钱某今天就让你明白，在这个江湖上，谁说了算！” “好啊！钱老爷放低身架，愿与藤洛厮混于江湖，藤洛万分荣幸，那便请钱老爷画个道儿吧！” 钱员外点点头。“钱某听闻藤公子武功盖世，才有意结交，无奈藤公子拨了钱某的面子，自称‘不愿做钱某的奴才、走狗’，那么好，钱某就让我的‘走狗’领教下藤公子的盖世武功！” “哦？！”藤洛微感惊讶，他没想到钱员外竟然提出以武力解决双方的恩怨。“哈哈，好！钱员外吩咐！藤洛岂敢不从？藤洛素知钱老爷手下豢养着大批能打善斗之人，便一并喊了来吧！” “嘿嘿！”钱员外的眼神里带着轻蔑，“钱某虽耕居田园，却不敢坏了江湖之规。单打独斗即可，以多打少？嘿嘿，钱某怕被江湖朋友耻笑，而你藤洛，却也不配！” “哈哈哈……”藤洛朗声大笑。“好！钱老爷果然够江湖！那么赢了如何？输又如何？” “钱某若输了……”钱员外一指地上撕烂的借据，“你所伪造借据之上，那一千两金子，钱某亲手奉上。” “钱老爷果然豪气冲天！”藤洛挑挑大拇指，又坏笑一下，挠挠太阳穴，“可是，藤洛不过不名一文的乞丐，可没钱老爷这般阔绰，一千两黄金，藤洛绝对是拿不出来的。” “不要你的金子！藤公子若是输了，钱某要你做两件事。” “说吧。”藤洛自忖钱府那帮走狗，没人会是自己的对手，并不把钱员外所提条件当回事。 钱员外恶狠狠地道：“你若是输了，麻烦你替我割下姓郑的人头，亲自捧到钱某面前，伏于钱某脚下，做你口中所说的‘走狗’！” “依你所言！” “今夜子时，南门城楼！”钱员外说完，迈步便走。 “我们也走。”藤洛招呼众兄弟。 “钱员外，私下决斗，王法不允啊……”县令急得直搓手。 县令办事不利，钱员外早就牙痒，恨不得亲手拧下他的脑袋。此时，钱员外只想着快速解决掉藤洛这个大麻烦，哪管什么王法不王法。也不理会县令，下人拨开拥挤的人群，钱员外一伙匆匆而去。 藤洛召集起众兄弟，也往外走。江九天听县令的喊叫，扭头大声道：“《天保律》第六十二卷民间纠纷篇中有律，凡民间纠纷，各执一词，无法调节者，经当事双方同意，官府签押，可自寻解决之法，虽有伤亡，不究其责。” 说完，江九天随着藤洛等众兄弟，昂扬而去…… …… 李氏宗祠，重新热闹起来。 虽只离开两天，却好似阔别已久。 老林、丐三等被抓了坐牢的兄弟，更是激动万分。 藤洛吩咐众兄弟，立刻将祠堂打扫干净，自己叫上墨乞儿，和青衫白露一起来到三进院。 藤洛先让两位姑娘进了屋，拉过墨乞儿。 虽只两天功夫，墨乞儿竟然黑瘦了许多。藤洛颤声道：“辛苦你了，小七！” 墨乞儿无所谓地笑笑，低声道：“洛哥，这都不算事。一纸借据，小意思了。想当年，我小七可是做过……”墨乞儿说了一半，却又不说了。 藤洛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厉害，厉害啊！” 乌梢蛇来了后，墨乞儿知道自己的身份难以再向藤洛隐瞒，便主动招认了。 墨乞儿有一绝学造假。 墨乞儿这门手艺，乃是家族秘传，不仅需要极高的天分，而且需要自幼练习。为了避免一丝一毫的差错，学习此手艺，必须保持童子之身，墨乞儿便是如此。 这门手艺，不仅可以伪造文书契约，便是名人字画也不再话下，甚至可以伪造圣旨！ 藤洛知道墨乞儿的本事后，惊诧不已，问过：那你咋还做乞丐？随便伪造些银票出来，岂不什么都有了？ 墨乞儿说，伪造银票，简单至极。但他们有祖训，啥都可以伪造，就是不能伪造银票。因为伪造银票，势必贪念大起，贪心不足，早晚失手丢了性命。 纵是万般小心，墨乞儿还是因此犯了事，虽侥幸逃脱，但因全国都在缉捕，墨乞儿只得隐姓埋名，到通天县做了乞丐以避风头。 藤洛答应替墨乞儿保守秘密，但江九天借据一事，藤洛实在想不出解决办法，无奈之下，便想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计，让墨乞儿出手，伪造一份借据，以对付钱员外。 “多亏了小七你啊！”藤洛由衷地道。 “嘿嘿，小事小事，不过洛哥，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再不可说与第三人知晓啊，小七我的脑袋可就握在洛哥你手里了！”墨乞儿哀求道，并用眼睛瞟了下青衫的屋子，意思是连青衫白露这两个藤洛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告诉啊。 藤洛不敢玩笑，重重地握握墨乞儿的手。 藤洛无声的承诺，让墨乞儿放下心。“洛哥，今天在公堂上，你太帅了！”墨乞儿赞道，“今晚子时，咱们兄弟都去南门，见证你的神威！” 藤洛也是信心满满，嘱咐墨乞儿好好回去好好睡一觉，便转身进了青衫的屋子。 “青儿……”藤洛一进屋，便一把抱住青衫，泪流不止…… 第202章你是天赐宝贝 “阿洛，你是不是以为我离开你了？”青衫轻声道。 藤洛点点头，他的确怀疑过。 “傻蛋，我怎么可能离开。”青衫轻轻推开藤洛，“离开你，我还舍不得露姐姐呢，姐姐你舍得我吗？” 白露抹着湿润的眼角，摇摇头。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今天该高兴才对。”青衫摇晃着藤洛的胳膊。 藤洛终于笑了。 “拿来。”青衫伸出小手。 “哦？”藤洛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把李氏宗祠的房契掏出来，递给藤洛。“青儿，你从哪搞到的？啊！不会是小七……”藤洛怀疑这张房契也是墨乞儿的“杰作”。 青衫眉头一皱，白了藤洛一眼。虽然和墨乞儿很熟，但青衫并不了解墨乞儿的底细。 “这可花了我大笔银子呢！放在你哪，我可不放心。”青衫仔细地将房契卷好。 藤洛挠挠太阳穴，尴尬地笑笑。“这以后，我们都是你的租户了，你随时撵，我们就得搬出去了。” “知道就好，所以啊，以后乖乖听话，听我的话，还要听露姐姐的话。”青衫说完，把房契递到白露手里。“姐姐，这么重要的东西，放他那我可不放心，姐姐你收好了，如果他敢欺负你，就把他轰出去。” “青儿，我可不能拿……”白露连连摆手。 房契，在天保一朝，就是房屋所有权的象征。这是延续了千百年的传统，只看房契不看人，谁持有房契，谁便是房屋的主人。 青衫将房契交给白露，证明青衫对白露极大的信任。 白露怎肯收，一再推脱。但青衫表示，自己和藤洛都是乞丐身份，不方便保存房契，坚持让白露收好。 李氏宗祠，按市价，要在千两左右，白露哪里经手过这么贵重的东西。 架不住青衫一再坚持，白露只得将房契仔细地贴身揣好，眉头却锁了起来。白露犯愁啊，可找个什么地方保存这么重要的东西啊！ 白露好像怀里揣了个火盆，坐立不安。 藤洛和青衫憋不住笑，白露更加焦急。满地打着转，终于还是决定要立刻回家，把房契藏在家里。 虽然是大半天，但白露还是不肯一个人回去。 藤洛和青衫无奈，只得“护送”着白露回家。 这一路，白露始终坚持走在藤洛和青衫中间，手紧紧抓着青衫的胳膊。 藤洛和青衫看白露紧张的样子，憋不住地笑。二人越笑，白露越紧张…… 终于挨到家，白露已是满身大汗。 进来家门，白露终于放松了一些。转头叮嘱二人路上小心。“阿洛，晚上必须得去吗？”想到之夜的约定，白露忧心匆匆，她最担心的，便是藤洛的打打杀杀。 “放心吧露姐姐，洛哥的本事，绝不会输的！”青衫对藤洛倒是信心满满…… …… 别了白露，两人回到攒上。 进了青衫的房间，藤洛反身关好房门，再次把青衫揽进怀里。 “干嘛呀？！”白露没在，青衫反倒羞涩起来。 “青儿，你是不是姓李？”藤洛轻声问道。 青衫睁大眼睛盯着藤洛，没有回答。但她惊异的表情，已经默认了。 “这件祠堂，是李氏宗祠，如果和你没有关系，你即使想买这里的房契，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找到。我说的对吧？” 青衫沉默了一会，拉着藤洛坐下。“阿洛，我的确姓李，名字叫婉轻，和这个宗祠的李家是很近的本家。” “和我说说你的事吧，我总觉得你有很多心事，我希望能帮到你。”藤洛真诚地说道。 青衫摸摸藤洛的手，笑着摇摇头，轻声道：“阿洛，等你处理完晚上的事，我慢慢和你说，我的事，不会瞒你，我也的确需要你的帮助。” “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青衫点点头：“只是，我的事说起来，太长，你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今晚你一定不能输！等你打赢这一仗，我慢慢说给你听。” “那先把房契的事告诉我吧，我很好奇，你怎么搞到的？” “我多次去府城、省城，是为了找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这个房契，是我无意中发现的。通天县李家破落后，房契被典押在府城。我见到这房契，就想把它赎回来，但我的钱只够买急需的东西，房契的事也就放下了。” 藤洛沉默了。 “好了，阿洛，你赶紧回去歇着吧。”青衫站到藤洛的身前，捧起藤洛脸，笑盈盈地把樱唇凑了上来…… “青儿……”藤洛双手轻轻撑开青衫，“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别瞎猜了……” 藤洛凝视着青衫的双眼。“上次你让我陪你去府城，一定是带了大额银票去买重要的东西。前两天，县令派人来撵咱们，你才动了心思，去府城赎回房契。” “什么事都瞒不住你，阿洛好聪明啊！”青衫故作顽皮，有意掩饰着。 “青儿，你钱不够，为了赎回房契，是不是把上次买的重要东西卖了？” 藤洛的眼神仿佛能洞穿青衫的心思，青衫无法隐瞒，只得轻轻点点头。“阿洛，没事的，那些东西，虽然很重要，但只是我需要的一部分，不能找到全部，用处也不是很大。等以后有机会，再去赎回来就好。” “青儿……谢谢……”藤洛哽咽了。为了保住这个“家”，青衫宁可将花费大量心血寻找的重要东西典押出去，而买回房契。而自己还曾怀疑过她，藤洛陷入深深的自责。 “阿洛，别这样……”青衫钻进藤洛怀里，轻轻抚摸着藤洛的胸膛。“你对我好，我就值了……” “青儿，我保证对你好，保证以后帮你把那些重要的东西赎回来！你、你是上天赐我的宝贝……” 青衫抬起头，盯着藤洛因激动而几欲溢出泪水的双眼，使劲点了点头。“我相信你……”青衫环住藤洛坚实的腰身，使劲点着头，满含期待地看着藤洛，慢慢垂下眼帘。 藤洛轻轻亲吻着青衫的额头、双眼、翘翘的鼻子尖…… 突然，门外有人喊道：“洛哥……我、我该死……” 第203章家法不容情 藤洛赶紧走出青衫的房间，只见丐三和那几个烧炭的兄弟，跪伏在三进院门口，流着泪，喊着：“洛哥，我该死啊……” “怎么回事？”藤洛连忙走了过去。 二进院里的兄弟们闻声，都跑了过来。 “我、我……”丐三难以启齿，但终于还是下了决心。“我昧了钱……” “昧了钱？！”群丐惊讶，互相低语着，又把目光齐齐投向藤洛。 “洛哥，我该死……”丐三磕头连连。 藤洛犹豫一下，低沉地说道：“去议事厅，当着全体兄弟的面说清楚。” …… 议事厅里，藤洛居中而坐，江九天、墨乞儿、阿睿站在藤洛旁边。 藤洛扫视着陆续走进来的众兄弟。 孙二带人跑了，在最困难的时候跑了。 藤洛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乌梢蛇和巴掌还在神祠废墟，他们看押着郑掌柜。 家里还剩下不足二十个兄弟，依搭子口袋多少站列在两旁。 丐三带着几个烧炭的兄弟，跪伏在大厅中央。 “咳咳咳……”烂眼老林佝偻着身子，不停地咳嗽。 “老林，你在牢里受苦了，没事吧？”藤洛问道。 和老林一起卖野菜坐牢的兄弟想要说什么，但被老林拦住了。“洛哥，我没事，咳咳咳……就是牢里不如咱家舒服呢……”老林挤出难看的笑容。 “老林，你受苦了……”藤洛让墨水给老林搬了凳子坐下。 见兄弟们都到齐了，藤洛冷冷地看着丐三，道：“说吧，当着全体兄弟的面，如实说吧。” 丐三抬起头，恐惧地看了藤洛一眼，哭道：“洛哥，我该死，我收了童富贵的钱……” 原来，丐三奉墨乞儿的命和童富贵签了合伙文书。童富贵经营炭灰铺子多年，和他合伙，白炭生意一定可以做大，丐三等人加紧烧制白炭，以求能多分些红。 丐三去童富贵的铺子送白炭，发现童富贵仍然从外县大窑进了大量黑炭。丐三懂行，质问童富贵既然与攒上合伙，为何还要大量囤积黑炭。 童富贵找了好多理由搪塞，最后又塞了一大袋子钱给丐三，说是让丐三带烧炭的兄弟找女人用，只求丐三不要把这事告诉藤洛和攒上其他管事兄弟。 丐三等人自从上次办了“那事”后，一直惦记着，如今烧制白炭，为攒上做了贡献，便有些得意，和几个兄弟商量一下，便把童富贵给的钱私藏了下来，准备以后有机会去找女人快活。 没料到，收钱没过两天，县衙官差便将丐三一众捕拿下狱，直到今天，才被放了出来。 丐三等人在大堂上目睹了藤洛与县令和钱员外的交锋，从其他兄弟口中知道了自己被抓入狱，与童富贵有直接关联。 丐三等人既痛恨童富贵，也为自己私昧了钱而惴惴不安。 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丐三还是决定主动招认，以求得到宽恕。 丐三如实招认了整个经过，堂上众兄弟议论纷纷。最终，众人的目光一起投上藤洛。 藤洛沉默片刻，对身旁江九天和阿睿道：“老江、阿睿，你们一个是掌典长老，一个是执法大哥，你们意见如何。” 两人对视一下，齐道：“家法森严！” 藤洛点点头。 江九天又道：“不过，念丐三等主动招认，且有悔改之心，当从轻处罚。” 藤洛又点点头，看着阿睿。 阿睿道：“依家法，私昧财物，当断手。从轻处罚，丐三当断指，余者鞭挞！” 藤洛紧闭双唇，微微点头，片刻，对丐三等人道：“掌典长老和执法大哥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 丐三等人赶紧点头。 藤洛道：“我也不想如此，但家法不能坏。但念你们是初犯，且能主动坦白，我再给你们一个选择，若忍受不了家法，你们可以离开这个家，从此以后，咱们互不相干。走，可以免受惩戒；留，则家法无情。” 丐三身体抖了一下，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咬咬牙道：“洛哥，丐三愿断指，求洛哥不要赶我走……” “我们也要跟着洛哥，宁愿挨鞭子……”那几个兄弟也一起表态。 “唉……”藤洛叹口气，对阿睿道：“执行家法……” …… “啊……” 丐三一声惨叫，左手小指被连根剁了下来。 有兄弟夹来一块烧得火红的炭，按到丐三断指处…… “吱啦……” “啊……” 随着丐三的惨叫，一股糊香之气弥漫整个大厅…… 藤洛微眯双眼，强忍着，才没呕吐出来…… 藤洛并不想这样，但私昧钱财，是家法大戒，不得不惩。 藤洛也不想看执行家法的场面，但这是家里第一次动用家法，身为当家掌棒大哥，藤洛只能坐在这里，亲眼看着而不能流露出半点怜悯。藤洛如此表现，希望惩戒丐三等人，能震慑住其余乞丐，使之时刻将家法记在心上…… 藤洛一动不动坐着，目睹丐三被断指，另外几个被鞭打…… 每一声惨叫，都令藤洛胃里不停地翻腾…… …… 藤洛再次回到青衫的房间时，脸色惨白。 “阿洛，怎么了？”青衫关切地问道。 “没事，头一次用家法，我看着恶心。” 青衫知道前院在执行家法，她不敢去看，也没敢让小鱼儿去偷看。 虽然一声声惨叫令青衫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但没亲眼目睹那血腥的一幕，青衫倒显得比藤洛放松一些。 “阿洛，别想了，你晚上还有大事。”青衫拉过藤洛，把他按到自己的铺上，自己坐下来，给藤洛按摩头部…… 按摩让藤洛的头轻松了许多。 天黑了。 藤洛随便吃了点干粮。 虽然藤洛有十足的把握赢下子夜的对决，但对手不明，藤洛还是稍稍感觉有些紧张。 起身跏趺打坐一会，藤洛让自己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又运内力于周身诸经脉，顺畅、平稳。 藤洛自信已将状态调整至最好，才缓缓站起身。 兄弟们都集中在二进院，丐三等受了惩戒的兄弟也被其他兄弟搀扶着，等着藤洛。 藤洛冲兄弟们微微笑笑，还特意拍拍丐三的肩膀，然后迈步向外走去。 众兄弟全部跟在后面，他们要亲眼目睹洛哥的决战！ 第204章子夜决战之一 通天县南门。 城门附近，早已是人山人海。 今夜，对通天县百姓而言，如同一个盛大的节日。城里城外百姓早早吃过晚饭，便聚集到南门，抢占着有利的位置。 通天县周边十里八村的百姓也得到了消息，城外大小道路上，尽是举着火把蜿蜒而来的人流。 人们都不想错过今晚的决斗，通天县第一大富豪和第一穷光蛋的决斗！ 城墙上，遍插松油火把，将城门楼映得通亮，仿佛一个高耸的舞台。 几百年未经战事，突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偌大空旷的南门城楼，仿佛一时无法适应这样的气氛，竟显得有些羞涩，虽然，它并不是今晚的主角…… 子时决战，现在只是亥时刚过，但南门的气氛已经火热起来。 通往城墙的马道已经被差役们拦住，禁止通行。 城南门几所位置较好的屋顶，已经站满了人。 “谁他妈出的馊主意，在那么高处打架，咋看得清嘛。”有人抱怨着。 城门高大，站在地上，距离太近，看不到上面，离得太远，又看不清楚。 等着看热闹的人们一边抱怨，一边抢占着有利的位置。 城门外的几个大树和稍远些的土丘，成了人们争抢的好地方。 小孩子们无疑是最兴奋的，仗着身材瘦小，可以攀爬到更高更细的树枝上。 孩子们骑坐在颤巍巍的枝杈上，晃悠着双脚，嘲笑着下面的大人。 大人们免不了担心树上的孩子，但大人不如孩子灵巧，爬不了那么高，只能在树下跺着脚叫骂，叫骂够了，又是千叮万嘱，唯恐自家孩子跌下树来。 孩子们悠然地骑坐在树上，磕着瓜子、花生，吃着瓜果，果皮果壳随手抛下，惹得树下的大人阵阵叫骂。 “哎！树上的小兔崽子！喝水咋不小心点！”树下大人骂着。 树上孩子嬉笑着。 “不是水啊！艹你娘哎！谁家孩子往下撒尿啊！”一个大人叫骂道。 “六哥啊，就是你儿子尿的么……” 被自家儿子的尿淋了一头，这个六哥火起更大，“艹”个不停。 “行了行了，六哥，他娘就是你媳妇儿，这么多年，还没艹够啊……”旁边的人起着哄。 “别嚷了，看那边，是不是来了？”一个人指着远处叫道。 远处拥过来十几号人，众人齐把目光投了过去。 “不是打架的！”树上孩子眼尖，“是胡胖子他们！” 听说是放高利贷的胡胖子，众人没了兴趣。 胡胖子带着十来个兄弟横着膀子晃了过来。 “呦？哥几个都在啊！”胡胖子是放高利贷的，成天在街面上混，和谁都熟络。 见周围的人对自己带搭不理的，胡胖子也不恼，手一颠，手里的一摞铜子蹦起老高，胡胖子练过功夫，手脚麻利，随手一抄，把铜子又都捞进掌中。铜子发出轻快的脆响。“咋样？哥几个，玩玩不？” 周围的几个人都是爱赌之人，知道胡胖子所说的“玩”就是赌钱的意思，立刻来了兴致。 “咋玩？” “押输赢啊！”胡胖子摇摇手里的铜子。 “输赢咋算？咋个赔法？” 胡胖子难得笑呵呵地解释：“笨死你个球得了！输就输赢就是赢呗！乞丐赢了，押中的一钱赔四分，押钱老爷家赢的，一钱赔八分。” “这个赔法，你料定那藤乞儿能赢？”有人问道。 “这谁能料到？就是押着玩呗！来来来，押点押点，五个铜子起押，上不封顶啊！”胡胖子张罗起来。 他嘴上说看不出谁输谁赢，但赔率的设定上已经显示出他看好藤洛。 胡胖子是练武之人，在蚂蚁窝，他和藤洛简单交过手，知道藤洛的厉害。上次江九天藤洛因墨乞儿“偷窃”一事大闹县衙后，胡胖子又“揍”了藤洛一顿。 虽说那次是他“赢”了，但藤洛宁折不弯，宁死不吭一声的气势，已把胡胖子吓到崩溃。 在他看来，通天县甚至整个东平府都没有人是藤洛的对手。 至于钱员外家的那帮看家护院的打手，更是废物。即便是那个领头的打手徐五，都未必是胡胖子的对手，又怎么能配和藤洛交手？ 胡胖子这样设定赔率，自然是想吸引人押到钱员外一边。 他这样设定，还有一个好处，即便两边押的均势，他也有的赚。放高利贷多年，这样的算计，是没人精得过他的。 好赌的百姓中，也有人看破胡胖子的算计。“不押不押，这赔法，你胡胖子保赚不赔！” “谁说我保赚不赔？你们都押到一边，另一边赢了，老子我媳妇都得赔出去！来来来，就是玩玩，押点，实话实说吧，我就是想把媳妇赔了去，再娶个耕了地能结果的回来。”胡胖子引诱着。 周围的人虽然手痒，可依然犹豫，胡胖子给的赔率太没有吸引力。 “告诉你们啊，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 胡胖子这句话倒没有吹牛。 天保王朝，和之前历朝历代一样，禁赌。 但是，在历朝历代，赌博又是屡禁不止的。 明令禁赌，那就私底下赌呗！ 胡胖子除了放高利贷，还经营着黑赌场，这是县城里百姓都知道的事。 胡胖子之所以敢这样，自然是疏通过衙门上下的关系，差役们都打点过，赌得又不是很大，衙门对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因此，胡胖子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招摇，明目张胆地开局收注。 “今儿，除了胡爷我，还指望别人坐庄吗？”胡胖子胖脸一拧。 这种私下赌局，最讲究庄家的信誉。赌徒投了注，拿不到任何凭证，庄家也不记录，全凭脑子记住某某下了多少钱。而赌完了，也全凭庄家的记性和信誉返还赌资。 胡胖子久在城里放高利贷，收账时虽凶狠霸道，但也算讲究信誉。虽然也偶尔使奸耍诈，就像雨嬷嬷借款一事，但在赌徒中，信誉还算好的。 胡胖子作势要走，几个好赌之徒手愈发痒了，纷纷掏出铜子。有押乞丐的，有押钱员外的；有押最低注五个铜子的，也有押一钱两钱银子的…… 一时间，胡胖子的“买卖”立刻红火起来…… 突然，胡胖子的一个小弟匆匆跑了过来，在胡胖子耳边低语了几句，胡胖子脸色大变…… 第205章子夜决战之二 胡胖子听完小弟的耳语，楞了一会，突然喊道：“赔法变了哈，押乞丐，赢了一钱赔八分；押钱员外，赢了一钱赔四分。” “咋？！胡胖子，你敢反悔？！”已经押了钱的赌徒不干了。 “谁他娘反悔了？”胡胖子脸上肥肉一拧，“押过的，都作数，现在押的，按新赔法！” 之前押了钱员外的，高兴了。 而之前押了藤洛的，自然后悔不迭，早知道这家伙改赔法，后押乞丐合算啊！ “赔法变了，可以再押些嘛！”胡胖子有各种办法骗赌徒们多押。 之前押乞丐，赢了只能得到四分利，如今有八分利，赌徒眼红了。在赌徒眼里，风险就是个屁！现在赔法变了，对看好藤洛的赌徒而言，不押就好像亏钱了一般。于是，有些已经押过藤洛赢的，又纷纷递上银子、铜钱…… 胡胖子忙得不亦乐乎…… …… “来了！来了！”树上的孩子兴奋地喊着。 西边，走来一伙衣衫褴褛的人，正是藤洛带领着攒上所有兄弟。 藤洛走在前面正中，依旧是赤着双脚，身穿破烂鹑衣，长发用丝带随意系了下，飘散在脑后。 藤洛左边，是手持栓了红布绳竹竿的掌棒大哥墨乞儿，右边是手持竹筒和小竹棒的执法大哥阿睿。 三人身后，是携着手的青衫和白露，还有江九天和雨嬷嬷。 其余一众兄弟，跟着后面，手里拿着破陶盆、烂瓦片。 “哎，不是说单打独斗吗？这帮家伙咋还拿着家伙？是要群殴吗？”有人喊道。 “喊啥？”有乞丐扬扬手里的破陶盆，“咱洛哥还用找帮手吗？咱们兄弟是来给洛哥助阵的！”说完，便拍打起手里的破陶盆，旁边的兄弟也磕打上碎瓦片…… “乒乓……” “……” 那动静，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不过声势倒是不小。 “哎……”有乞丐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哎……”群丐立刻和道，乞丐最擅长的，除了讨饭丐财，便是唱顺口溜了。 领头人唱道： “哎……说洛哥唱洛哥 通天洛哥本事多……”（群丐立刻和上：哎！本事多！） “洛哥双拳如霹雳 洛哥双脚似穿梭……”（群丐和：哎！似穿梭！） “洛哥行侠又仗义 救人水火没得说……”（群丐和：哎！没得说！） “斗倒老爷和员外 洛哥美名天下播！” 群丐齐声唱道：“洛哥美名天下播！” “哦……” “吼……” 叫好声一片…… 也有很多不看好藤洛的，嘀咕着：“弄这大动静，未必打得过人家呢！” “是啊！钱老爷家大业大，穷乞丐能斗过富员外？” “那可未必！”旁边有看好藤洛的争辩道，“单打独斗啊！比的是拳脚，又不是拿金子银子对着砸，钱多有什么用？” “你傻吧你？！”支持钱员外的叫道，“人家钱老爷又没说亲自动手，一个臭要饭的，也配钱老爷亲自动手吗？钱老爷府里，上千号人，找个功夫好的出来，还不打得臭要饭的满地找牙？！” “那也未必！”支持藤洛的人道，“我见过藤当家的教训将军丐，那身手，那气势，可不得了！” “别争了，别犟了！赶紧趁还没开打，下点注吧！”胡胖子一伙不失时机地诱导着赌徒们，“看好了谁，就押呗，马上就要开打了，一开打，想下注都没门喽！” “胡胖子，过来，押注！”有人吼道。 胡胖子在街上颇有些面子，一般人是不敢如此称呼他的。听人喊“胡胖子”，胡胖子心里不爽，刚要发作，却见喊他的是钱员外府上的打手头目徐五。 胡胖子不惧徐五，自忖单打独斗，徐五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胡胖子却不敢得罪他，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徐五这条狗背后的主人实在惹不起啊。 “哎呦，五爷，您也玩两手啊？”胡胖子心里暗骂着徐五，还得堆着笑凑上去。 “玩怎么着？不收注吗？”徐五叉着腰，大刺刺站着，眼睛向上翻着，连白眼仁都懒得给胡胖子。 胡胖子强忍着气，道：“收、收，哪能不收注呢。这赔法你听好了……” “不听！”徐五手一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啪”地甩到胡胖子脸上，“记住！钱老爷押一千两银子！押谁不用说了吧？” “一、一、一千两……”胡胖子傻了，即使按一钱赔四分的赔法，一旦钱员外赢了，胡胖子除要偿还人家本金一千两外，还要赔付四百两。 四百两银子，胡胖子倒也赔得起，可难免要砸锅卖铁啊！ “五爷……您这注，老胡我……”胡胖子实在不敢收。 “这是钱老爷押的，收不收你自己掂量！”徐五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胡胖子捧着一千两银票，不住叫苦…… …… “啷啷……” 一阵铜锣响。 天保王朝，严格控制铁器、铜器，只有官府才有铜锣。 铜锣声一响，表示官家要发话了。 “喂……” 果然，一个大嗓门差役出现在城楼上。 下面的百姓虽众多，但都是要目睹这场精彩对决的，不用官差再维持秩序，百姓立刻安静下来。 大嗓门差役大声念着手里的文告，无非是说通天县钱伯阙员外和乞丐藤洛互有纠纷，自愿比武对决，乞丐藤洛亲自出面，钱员外派家中下人出面，死伤无怨，任凭天命。 下面是双方自愿下的输赢赌注，也就是藤洛若输，甘愿入钱府为奴，供钱员外驱使；钱员外若输，奉上黄金一千两。 再下面，便是对决的规矩。双方在城门上方城墙上空手对决，不得使用武器、暗器，以开口认输、或被打下城墙、或被打死为分出胜负。 “好诶……” 听说可能打死人，观众的热情愈发高涨了…… “决战双方来城下签押……” 城门下，一张几案上，早已摆放好生死文书和笔墨印泥。 城下百姓已不自觉地分成两伙，站到自己所支持一方的身后。 藤洛平静地从兄弟中间走了出来。 “洛哥必胜！” “洛哥必胜……” 身后，助威呐喊声震天动地…… 在这呐喊声里，藤洛也能分辨出细微、颤抖的嘱咐声“小心啊……” 藤洛回头冲青衫和白露轻松地笑了笑，转身向几案走去…… 啊？！ 藤洛楞了…… 第206章子夜决战之三 钱员外一方走出来的，竟然是潘徙！ “你……”藤洛不禁惊道。 潘徙倒显得轻松，从藤洛拱拱手，问候着：“藤兄近来可好？” “呃……”藤洛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藤洛始终怀疑着潘徙的身份，但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潘徙竟然是钱员外的走狗！ “藤兄经脉复原了么？” 潘徙的关切，在藤洛听来，无比刺耳，无比狡诈阴险，难道，之前潘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害自己吗？ 不会啊！ 上次修炼足少阳胆经，潘徙分神，导致藤洛面临经断穴崩之险，但潘徙随即以一断一续之法，将藤洛从险境中拉了出来，并因此而使自己的手太阴肺经遭受重击。 潘徙如果想害自己，当初完全可以不必冒此风险。 当时的风险，虽因潘徙分神而起，但他后来的举动，可以说对藤洛有舍身相救之恩，藤洛也因此对潘徙感激不尽。只是那次过后，两人再未谋面，藤洛也一直没表达自己的谢意。 今夜，终于再次相见，竟然成了你死我活的对手！ 潘徙见藤洛不说话，又笑着拱手道：“藤兄，你我二人注定有缘，今晚还望藤兄手下留情。” 藤洛原本对今晚的对决充满信心。但潘徙的突然出现，让藤洛既感意外，又有些紧张。 两人第一相遇，是在蚂蚁窝雨嬷嬷家，那时潘徙的武功，远高于藤洛。 如今，藤洛已打通了十二条正经中的五条，功力已提升至第四层境界，可谓今非昔比。 但藤洛心里清楚，潘徙的实力，按藤洛对乾坤功境界的划分，至少在四五次境界之间，也就是说，绝不在藤洛之下。 今日两人相遇，正可谓棋逢对手，至于胜负，藤洛绝无把握…… “啊……呃……啊……”胡胖子挤在人群前面。藤洛的能耐，通天县很多百姓都清楚，但潘徙行踪神秘，几乎没人认识他，胡胖子是个例外。 当时在蚂蚁窝，胡胖子以做了手脚的借据，企图强占了雨嬷嬷的漂亮女儿小倩姑娘，结果被赶去寻江九天的藤洛撞见，胡胖子被藤洛教训，知道藤洛的厉害。 但黑衣人潘徙现身，并和藤洛切磋了几招。胡胖子是练武之人，当时曾躲在墙角，目睹了两人切磋的一幕。在胡胖子眼里，潘徙的能耐远在藤洛之上。 今晚开盘收注，胡胖子起初不知钱员外会派出什么人来挑战藤洛，但在他眼里，钱府上下，没人是藤洛的对手，他并不知道潘徙竟然是钱员外府里的人。 后来，有小弟告诉他，是那个黑衣人要替钱员外出场，才令胡胖子大惊失色，连忙改了输赢赔率。 胡胖子彻底傻了。徐五拿来的一千两银子，都押在钱员外一边。如今，替钱员外出场的果然是黑衣人，胡胖子叫苦不迭…… 原本想借今晚对决发笔小财，没料到，钱员外一千两银子的赌注，立刻将胡胖子推到万丈悬崖边缘。 如果藤洛输了…… 胡胖子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该舍了家室跑路了…… “藤兄……”潘徙见藤洛神色凝重，又开口道。 “藤乞儿，你是否签字画押啊？如果不签，便是认输了！”几案旁等着两人签字画押的差役叫道。 藤洛冷冷地扫视差人一眼，伸手在生死文书上按了指印。 潘徙笑了笑，也按上指印。 藤洛此时才向潘徙拱手，并深鞠一躬，道：“藤洛谢过潘兄前次出手相救之恩。” “藤兄客气。”潘徙连忙还礼，“后来，藤兄也救了潘某一命。” 当时，如果不是藤洛及时强行回手内力，则潘徙无法承受两人内力的撞击，手太阴肺经损伤还是小，肺脏被震碎都有可能。 藤洛和潘徙，可谓是过命之交，可是今天，只能以生死对决来给这场交情画上句号吗？ 藤洛不想这样。而且，他也没有把握控制局面。 潘徙的功力在自己之上，虽然如潘徙所言，藤洛内力之精纯、身份之敏捷冠绝于世，但这些能弥补武功修为的不足吗？ 可是，不管怎样，藤洛已无退缩可能。 藤洛拱拱手。“潘兄高义，藤洛与潘兄动手，不自量力至极。但藤洛今晚，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一众兄弟，既然动手，藤洛不敢稍有懈怠。败，藤洛无怨无悔，败在潘兄手下，藤洛亦心服口服。” 潘徙笑着拱手道：“藤兄过谦了。以藤洛一日千里之修为，潘某实无取胜之机。然，潘某微末之身，能苟活于世，全赖恩人所赐。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潘某为人效命，亦不敢不尽全力。” 藤洛点点头。“我亦希望潘兄能尽全力，藤洛虽死无憾！” “保重！” 两人互道一声保重，各自回归阵营。 “阿洛……”白露满脸担心，泪水已经不自觉流了下来。 “露姐姐，洛哥一定能赢的……”青衫竭力安慰着白露，但她自己何尝不担心呢？“阿洛，你能赢，是吧？” 藤洛紧闭着嘴唇，用力点点头。虽然他内心绝无战胜潘徙的把握，但他不能让两个姑娘担心。“青儿，一会你带露儿回去吧……”藤洛当初同意让白露来，是觉得这场对决会很轻松、很惬意。但潘徙的出现，让藤洛紧张起来。 这必然是一场恶斗，即便自己侥幸赢了，也一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藤洛不能让两个姑娘目睹这一幕。 “不！”白露虽流着泪，但态度异常坚决。这个时候，她绝不会离开。 藤洛无法劝说白露，他只能用尽量温柔的眼神，看着白露、看着青衫。 谁知道，这会不会自己看两个心爱的姑娘最后的一眼呢？ “洛哥必胜！”阿睿带头喊了起来。 “兄弟们！藤洛为了兄弟们，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洛哥必胜！”众兄弟吼道。 “洛哥必胜！”支持藤洛的百姓吼道，而其中，喊得最起劲的，无疑是胡胖子。如果藤洛胜了，他就不用赔钱员外四百两银子了！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挣得那一千两的赌资！ 可是…… 可是藤洛能战胜黑衣人吗？胡胖子觉得没有可能…… “洛哥……”胡胖子抓住藤洛的胳膊，使着劲地摇啊，“洛哥，你一定要赢啊……”胡胖子竟然淌下眼泪…… 藤洛知道胡胖子在开局收注，却不知他收下钱员外一千两银子的巨额赌注。 藤洛还以为胡胖子是真的支持自己，不禁笑了。 “老胡，我若赢了，你肯把赢的钱分我一些么？” “肯、肯、肯啊……”胡胖子现在根本不想挣钱与否，只要不让他赔四百两，啥他都肯，“洛哥，你若赢了，老胡双手奉送一千两！” “哈哈哈……” 藤洛朗声大笑。 “一言为定！” 藤洛伸手和激动的胡胖子击了掌，迈步向城门走去…… 第207章子夜决战之四 “两位请吧。”一个差役走到藤洛和潘徙面前，伸手示意二人从城门内马道登上城墙。 藤洛见潘徙扭头看着自己，便也转过头去，看着潘徙。 “如何？”潘徙手指城墙，笑着问道。 藤洛微微一笑，点点头。 通天县城，虽只是一个小县城，但因前朝是诸侯的封国，因此城高两丈有余，远比普通它县城更高。 城墙内层为夯土筑实，外面砌了青砖，下宽上窄，形成微微的角度。潘徙的意思是不走马道，直接攀到城墙上。 城墙虽有些角度，但几乎接近直立，对普通人而言，爬上城墙，是比登天。 但藤洛和潘徙都身负绝世武功，城墙便是笔直而立，凭借砖石缝隙，两人也可攀爬而上。 城墙有微微的角度，对两人而言，攀上城墙，轻而易举。在万众瞩目之下，两人都起了好胜之心。 “潘兄请。”藤洛做个手势。 “藤兄身份快，潘某不客气了。”潘徙一拱手，随即便向城墙冲去。 藤洛不敢怠慢，也立刻飞身冲向城墙。 潘徙冲至城墙之下，借前冲之势，双脚蹬点城墙，将前冲之势，转为向上飞升之力。 几步飞蹬，潘徙已冲至城墙一半的高度，上升之势已尽。只见潘徙伸出双手，指如爪钩，在墙砖缝隙中一搭，双臂一较力，身子又向上冲去…… 这边，藤洛一个起落，竟冲至城墙一丈三尺以上。升势放缓，藤洛也是伸双手，勾搭墙砖缝隙，借力而起…… 城下观众，无不屏气凝神。 青衫白露，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潘徙双手借力一次，仍未升至城墙，只得再次出手，在城墙垛口上轻搭一下，身体借势飞上城墙，稳稳落在垛口上。 藤洛身法更快，只用双手借力一次，便已飞上城墙，几乎与潘徙同时落在垛口之上。 “哇……嗷……” 城下百姓一阵欢呼…… “洛哥必胜！”胡胖子带头喊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或不懂武功或略通皮毛，他们只能从直观上判断。潘徙先起步，手上借力两次。而藤洛后动手，只借力一次，却几乎和潘徙同时站到垛口之上，无疑是藤洛更厉害一些！ 面对百姓的欢呼，藤洛微微一笑，拱手道：“佩服。” 藤洛此话，绝非客套。从登城比拼来看，自己并未占得优势。 藤洛凭借的是无人可比的迅捷，因速度优势，只借力一次，便达到城墙之上。他明白，潘徙的速度不如自己，才需要两次借力。双手不必双脚，以双手发力提升全身，更难。潘徙两次借手上之力，才到达垛口，虽说速度上稍慢、姿势也不如藤洛轻盈，却能说明潘徙双臂、双手之力，远在自己之上。 藤洛已将十二条正经打通五条，这五条经脉，都是足部经脉。这些经脉的打通，使得藤洛的身法较以前更加矫健。 藤洛多次和潘徙切磋，从潘徙的功力，藤洛推断出，潘徙应该也是打通了五或六条经脉。 在和潘徙的几次切磋中，潘徙内力调运之灵活，给藤洛留下深刻印象。 藤洛推断，潘徙打通的，应该是十二条正经中，手部的五条或六条经脉。 两人各有所长，扬长避短，方有取胜的机会！ 藤洛已有了主意。 “藤兄保重！”潘徙一抱拳。 藤洛微微一笑，也抱拳拱手。“潘兄保重！” 说时迟那时快，潘徙话音未落，以划拳为爪，直扑藤洛站立的垛口。 众人仰望之下，潘徙一时起了好胜之心，才提议不走马道，而徒手攀援城墙。既大大吸引了城下百姓的眼球，也是两人间不交手的较量。 潘徙早知藤洛身份敏捷，但此番攀登城墙，藤洛之迅捷，远超潘徙预料。 潘徙心里明白，两人的功力，已在伯仲之间。 高手比拼，争的就是一先。潘徙如再像之前那样托大，让藤洛先出手的话，势必处于下风。 因此，这次潘徙抢先出手，希望能争得先机。 藤洛早有防备，潘徙来势迅猛，反激起藤洛好胜之心。 潘徙功力深厚，双手呈虎爪，带动猎猎劲风，藤洛不敢力敌，双脚脚尖点地，潇洒地向两侧展开双臂，整个人如展翅的大鹏，腾空而起，向后纵跃，躲过潘徙一击，稳稳站到另一个垛口之上。 潘徙一击不中，也不停歇，双手划爪为掌，在藤洛方才站立的垛口上一撑，身子张成弯弓，在空中翻腾一周，又向藤洛扑去。 藤洛小心地拍出双掌，自知掌上功力较潘徙为弱，藤洛不敢使足力气。 “嘭……” 两人隔空对了一掌！ 两人四掌虽未接触，但强劲的内力相互撞击，还是发出沉闷的一声。 藤洛自料难以硬接潘徙的掌力，已做了准备。两人隔空对掌，藤洛借势再向后跃，飘飘落到后面的垛口之上。 潘徙前冲之势被藤洛掌力所阻，无法连续进攻，只得稳稳落在藤洛方才站立的垛口之上！ “好诶！” 城下爆发出雷鸣般的喊声，自然钱员外一侧，支持潘徙的人喊得更大声一些。 虽然两人只交换了两招，但即使不懂功夫的人也能看出，这两招，潘徙是主动进攻，藤洛不过是后撤防御。虽然双方均为触碰到对方，但潘徙前冲了两个垛口，而藤洛退让了两个垛口，说明先机已被潘徙掌握。 “老胡，咋样啊？谁强一些啊？”支持藤洛的观众有些沉不住气了，赶紧询问“武功精湛”的胡胖子。 “当然是洛哥更胜一筹啊！”胡胖子也看出藤洛稍显被动，但他实在承受不起藤洛输掉这场比拼，只得咬着后槽牙，说藤洛占优势。 “我看不像……”押了藤洛的赌徒很是担心，“洛哥退了两大步呢……” “你懂个屁！”“武功达人”胡胖子骂道，“黑衣的家伙虽是攻了两招，但不过是稀松平常的‘饿虎扑食’，洛哥那是‘大鹏展翅’，是以退为进！” “真的啊？！”有了“武功达人”的讲解，押了藤洛的赌徒兴奋起来。 “洛哥必胜！” 支持藤洛一方的热情再次被点燃了！ 在城墙上，潘徙身子已经再次腾起，扑向藤洛…… 第208章子夜决战之五 两击而未沾到藤洛，虽在潘徙意料之中，却也令潘徙有些心急。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此番长身再起，潘徙加强了内力的调运，黑衣在内力的撑涨下，渐渐鼓胀而起，在强劲的夜风吹动下，“呼啦”作响…… 藤洛的精神也愈发集中，不敢稍有停顿。 潘徙内力愈发强劲，来势更为迅猛。 藤洛若还是潇洒地向后纵跳，行动必会迟缓。不敢托大，藤洛双脚脚尖用力，身子高高跃起，左掌向后摆起，右掌在空中劈向潘徙。 潘徙见藤洛飞身而起，立刻身形回撤，双掌向上拍出，呈托天之势。 “嘭……” 两人终于实打实对了一掌。 藤洛醇厚的内力，令潘徙顿有窒息之感。双脚踏实，聚力于双臂，将藤洛攻来的内力弹了回去…… 藤洛越过潘徙头顶，在空中翻腾两周，将潘徙攻来的内力化解，飘落在距潘徙两个垛口之外的垛口上。 藤洛姿势虽潇洒飘逸，但潘徙精深的内力，却震得藤洛双臂阵阵酸麻。 藤洛手部诸经脉均未打通，难以抵御潘徙掌中传递过来的精纯内力。 “好漂亮！”潘徙回身赞道。 “好精纯！”藤洛由衷感叹。 “呀！那乞丐被打飞起来了！”支持钱员外的人喊道，“可惜又让这乞丐站住了！” “加油！把乞丐打下来！” 钱员外一边的观众热闹起来。 “老胡，洛哥行不行啊？我咋看着总是被人家打着跑呢？”有押藤洛的赌徒担心起来，“要不，老胡，我再押那边一钱吧……”赌徒担心藤洛落败，想反向押点，弥补下损失。 “要不要等分出胜负你再押啊？！”胡胖子本就心里没底，听了赌徒的话，更加恼火。“说好的开打不再收注，滚球滚球！” 对面的钱员外端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看着在城头飞跃纵跳的两人，心里也渐渐没了底。 这潘徙，因弥天大罪，隐匿于钱府多年，钱员外待其也算不错。 平日里闲杂琐事，都不让他做，只是有事关重大的买卖生意，钱员外才会让潘徙暗中保护，以免出现闪失。 钱员外的买卖涉及很广，真正赚大钱的买卖，却非光明正大的生意。 只有路途遥远，风险极大的买卖，钱员外才会派潘徙出马。而潘徙也不负钱员外众望，屡次化解险情，护送的生意都有惊无险，从未出事。 由此，钱员外也愈发信任潘徙，因此才会让他出面，代替自己和藤洛决斗。 钱员外素知潘徙的能耐，对于藤洛的本事，只是耳闻。 原本以为潘徙对付藤洛，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没想到两人交手数回合，潘徙竟好似并未占到什么便宜。 钱员外心里有些打鼓，挥手唤来徐五。 “小五子，你看这两人谁占优啊？” 钱府打手头目徐五，虽然武功平平，却拜过名门正派的师傅，因资质而学无所成，甚至打不过野路子出身、放高利贷的胡胖子，但毕竟算是科班出身，看得却明白。 “老爷，依小的看，潘爷是占着上风，不过那乞丐身手矫健，又总是在垛口间纵跳，潘爷不如他那般敏捷，怕也是一时难以取胜啊！” 说话之间，藤洛和潘徙已交换十几招，都是潘徙抢攻，而藤洛仗着敏捷的身法，在垛口间腾挪躲闪。 徐五都看得明白，武功在其之上几个层次的潘徙岂能看不明白。 几个回合下来，潘徙已洞悉藤洛的意图。 藤洛在垛口间来回躲闪，自然是知道自身功力不足，若是在平地硬碰硬对打，断无胜机。 而站在垛口之上，垛口之间的间隔，使得潘徙无法贴近，潘徙手部经脉打通的优势便无从施展。 而垛口窄小，藤洛身法更为敏捷，如果双方始终在垛口上纵跳打斗，时间长了，潘徙相对于藤洛而言，身法要慢，势必会逐渐落到下风。 正是因为意识到藤洛扬长避短的意图，潘徙才不断加强攻势，希望逼得藤洛无法还手，更希望能把藤洛从垛口逼到城墙的平坦之处，那样，自己就可以获得主动！ 藤洛始终在垛口间游走，正是想借自己身法敏捷的优势，弥补功力上的不足。 只要两人始终在垛口上缠斗，自己必定会逐渐占得先机。 两个人，一个急于将对手逼下垛口，一个悠然游走于垛口之上。 交锋数招，藤洛看似在垛口之间闲庭信步，却冒着极大的风险。对手潘徙的实力太强，藤洛只要有一个闪失，必然会被潘徙所乘。 而潘徙连续几招无功而返，无法将藤洛逼下垛口，心里难免焦急。 潘徙一边慢慢逼向两个垛口之外的藤洛，一边积聚内力，这一次，潘徙虽不敢奢求一击而中，但一定要把藤洛逼下垛口！ 潘徙内力激荡，身上黑衣猎猎作响，渐渐鼓荡而起…… 藤洛不敢大意，逐渐收束内力、调运气息，身上鹑衣不是荡起，而是因内力的收束，而紧贴在躯体上，显出健硕的身形…… 两人都清楚，双方都在调运最精纯的内力，最紧张的战斗，即将开始…… 突然，潘徙双足一点，双手一拳一爪，作势扑向藤洛！ 藤洛密切留意着潘徙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见潘徙双膝微曲，藤洛已知其要起身。 连续被动地纵跳，藤洛也逐渐感觉，潘徙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强，不能总是被动躲避和防御，必须抢先出手！ 这一次，藤洛身法之敏捷，如鬼似魅！ 潘徙腿部尚未完全发力，藤洛已经纵身而起，从潘徙头顶纵跳而过，同时使出重阳掌中一招阳关三叠，一道强于一道的掌力，劈向潘徙，同时，藤洛的身子向潘徙身后的垛口跃去…… 潘徙早已料到藤洛会先发制人，方才作势进攻却是虚招！ 见藤洛身子已经纵起，再无法逆转身形，潘徙才矬身收力，将身形拉了回来，同时双脚用力，身子向后方跳去…… 藤洛人在空中，见潘徙变招，已知对手有诈。眼看着潘徙向后微微一跳，正落到自己准备落脚的垛口之上！ 藤洛暗叫一声“不好”！对手果然了得，竟然预判到自己的招数！ 令藤洛倍感惊慌的是，潘徙竟然抢先占据了那个垛口！ 藤洛身在空中，无法凭空转向，只能一咬牙，从空中向那个垛口扑去…… 第209章子夜决战之六 “打了！打了！”观众虽不懂功夫，但也知道这一次两人不可避免会拳掌相交了，不由得兴奋起来。 “洛哥必胜！” 群丐里没有懂功夫的人，胡胖子也不过是野路子出身的半吊子，见藤洛飞在空中扑向藤洛，还以为是藤洛主动进攻。 支持藤洛的人群呐喊着…… “啊！”青衫和白露的四只小手紧紧攥在一起，两人的头都埋在手里，不敢去看…… 只有身在空中的藤洛知道自己所处的危险，如果想避免和潘徙的正面交锋，藤洛只有在空中强行转身，而那样，自己必然露出破绽。 藤洛清楚，潘徙武功之高，绝不会放过这种大好机会。自己如果强行避免正面交锋，势必会被逼下垛口，落在城墙上。那样，自己的优势尽失，而如果潘徙乘势进攻的话，自己必然落败…… 电光火石一闪念，藤洛已感觉到潘徙劈过来的掌风…… 不容藤洛多想，只得四掌相接…… “啪！” “嘭！” “轰……” 潘徙也是一招阳关三叠，迎上了藤洛的三道掌力…… 阳关三叠，三道掌力一道强过一道，最后一道掌力，也是最为强劲的，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两人的内力，都是精纯无比。乾阳功法，至刚至猛。两人内力相接，一瞬间，仿佛空气炸裂一般！ “啊！” 城下的观众无不惊呼！ 漆黑的夜幕笼罩下，城上两人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炫丽的光环！ 一瞬间…… 潘徙屹立在垛口之上，双手上扬，承接着扑下来的藤洛…… 藤洛仿佛凝固在空中，单凭双掌撑在潘徙的双掌之上…… 罡风鼓动…… 藤洛身上早已破烂的鹑衣，被罡风撕扯得更加零碎，碎片四处飘散…… 潘徙的黑衣，也承受不住罡风的撕扯，裂开几道长长的口子…… 城下的观众全都屏住呼吸…… 城墙上下…… 通天县城…… 整个天际，仿佛在这瞬间凝固了…… “嗡……” 凝固只是瞬间，随着一声闷响，藤洛仿佛断线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啊！” 期待藤洛获胜的人们发出惊呼…… “嗷……” 期待藤洛落败的人群嗷嗷吼叫…… 然而，嗷吼声瞬间熄灭…… 藤洛在空中优雅向后腾飞，单手扳住城楼飞檐一角，身子轻灵在空中轻灵一荡，再次飞起，飘落在城楼房脊之上…… “哇哦……” 城下一片欢呼之声…… 藤洛方才抢先出招，腾飞到空中，才发觉潘徙已识破自己的意图，抢先占据了自己准备落脚的垛口。 人在空中，招式已出，已成离弦之箭，强行收招，只能速败，藤洛不得已强撑着和潘徙对了三掌。 潘徙立于垛口之上，可以把藤洛传递过来的力量卸到垛口上。 而藤洛人在空中，无可借力，只能临机应变，一边尽力曲起手肘，以化解潘徙凶猛的内力，同时借潘徙之力，把自己弹飞出去。 藤洛原本希望能借潘徙之力远远弹开，以免受潘徙的迅速追击。但他弹起的方向，正是奔向城楼，藤洛借势抓住屋檐，飞身跃上城楼房脊。 月色。 火把。 藤洛立于半只脚掌宽的房脊上，不摇不晃，只有身上破烂的鹑衣，在夜风下，不停飞舞…… “好帅！”墨乞儿喊道。他不仅想起藤洛刚下界时的尴尬样子，脸朝下，横着砸到土地上，那里至今还留有“大”字形浅坑…… “不能让他跑了！打死他！”钱员外一侧的观众咆哮起来…… 潘徙原以为猜到藤洛进攻意图，即便不能一击而胜，起码也可逼得藤洛跳下垛口，从而自己占得大大的先机。 却没料到藤洛变招实在太快，竟然借力飞身上了城楼。 城下冲天的喊叫声，由不得潘徙迟疑，一纵身，潘徙也向城楼跃去…… 手一搭飞檐，潘徙像方才藤洛一样，向房脊远离藤洛的一端飘去…… 藤洛先占据了房脊，处于有利位置。潘徙之所以飘向远端，自是怕靠得太近，藤洛趁势出手。 然而，潘徙的双脚尚未碰到房脊，已见藤洛飞一般冲了过来…… 藤洛足部六条经脉已打通五条，下盘根基极为扎实，虽是在狭窄的房脊上，亦可如履平地般奔行。 潘徙的足部经脉未有一条打通，他以自己的经验推断，在狭窄的房脊上，藤洛无法移动如此迅捷。因此潘徙才冲上城楼房脊，以图站稳脚跟后，同藤洛决一雌雄。 可是，藤洛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藤洛飞身上房脊之时，已早有打算，见潘徙飞身而上，藤洛脚下已动…… 潘徙双脚刚刚触碰到房脊，立足未稳，藤洛已如劲风般扑了过来，周身被刚猛的内力笼罩，潘徙避无可避…… 好一个潘徙！ 虽立足未稳、且处于险境，却并未乱了方寸。凭借扎实的内功根基，迅速聚力于下盘，先稳住双脚，又遍调周身之气，凝于手太阴肺经！ 手少阴肺经，起于中焦，也就是上腹部所在。本经脉自胸部侧上方中府穴起，经云门、天府，直至拇指少商穴。 手少阴肺经，只有十一处腧穴，运行线路最短、调运内力最为快捷。 潘徙选择聚气于手少阴，也是临机应变的本能反应。 修炼乾阳功，潘徙和藤洛可谓殊途同归。藤洛首先选择打通足部诸经脉，潘徙则选择先打通手部诸经脉。 正如藤洛猜测，潘徙手部六条经脉已全部打通。而手少阴肺经，因经上腧穴少、线路短，修炼风险相对较小，是潘徙最早打通的，也是潘徙掌控最纯熟的经脉。 上次帮藤洛打通足少阳胆经，潘徙便是用手少阴肺经末端之少商穴，自藤洛足窍阴穴向藤洛体内灌输自己的内力。 如今危急之时，潘徙不自觉地再次凝气于手少阴肺经之拇指端的少商穴…… 藤洛飞身而至…… 潘徙并不慌张，抬起右手拇指，向藤洛左眼按去…… 眼睛，是人体最薄弱处之一，攻敌之眼，敌不得不防！ 藤洛前冲势头过猛，竟似无法闪避，眼睛直奔着潘徙拇指而来…… “藤兄你输了……”潘徙心中一喜！ 藤洛却突然微一转头，潘徙的少商穴没能碰到藤洛的眼睛，而是按到藤洛头部的上关穴上…… “呃……”潘徙一愣。 藤洛把穴位暴露给对手，乃临敌大忌！ 潘徙求胜心切，只想快速拿住藤洛一处穴位，便可让藤洛认输。并不多想，已催动内力，向少商穴冲去…… 第210章子夜决战之七 潘徙只要控制住藤洛的穴位，便可令其认输。 潘徙心中也很诧异。藤洛武功精湛，怎么临敌之际竟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不容多想，潘徙的少商穴已准确地抵在藤洛的上关穴上！ “潘兄，得罪了！” 藤洛不闪不避，竟然还开口说话。 潘徙大惊，随即感到一股醇厚内力自藤洛上关穴传来！ 潘徙来不及多想，只得运内力于手少商穴，以抵御藤洛绵厚的内力…… “啊……”潘徙暗叫一声，他意识到，自己中了藤洛的圈套！ 藤洛并非不躲不闪，而是有意为之！ 藤洛自忖，虽身处狭窄的屋脊之上，勉力自保，倒还可能，想战胜潘徙，不出奇招、不冒风险，绝无可能。 两人几次切磋中，藤洛知道潘徙打通了多条手部经脉。 冒了巨大风险打通足少阳胆经后，藤洛曾反复琢磨，将通脉的得失做了认真的总结。 同时，藤洛也反复研究潘徙的功夫。 下界到了人间，除潘徙外，藤洛从未越到真正的对手。潘徙不论是敌是友，在藤洛的意识里，他都是一个难得的对手！ 藤洛有意识地以潘徙为对手，加以研究。 潘徙几次切磋，频繁从手少阴肺经输出内力，助自己打通足少阳胆经时，潘徙也是用的手少阴肺经。 由此，藤洛知道，潘徙最熟练掌控的，就是这条经脉。 潘徙飞身上了房脊，藤洛立刻抢攻，就是要逼迫潘徙，让他在危急时刻，不自觉地调运内力于手少阴肺经！ 潘徙运用此道经脉十分纯熟，藤洛逼其再次运气于此，看似愚蠢，实则颇有深意！ 上次潘徙助藤洛通脉，因出现变故，导致两人都受了伤。 藤洛伤在足少阳胆经，且是经脉末端几处腧穴，虽痛苦难忍，但伤势并不重，加上强大的自愈术，藤洛很快完全复原。 而潘徙的伤，伤在手少阴肺经，也就是潘徙掌控最纯熟的经脉。 这条经脉，腧穴少、走行短，而潘徙没有自愈能力，那次受伤，势必对肺脏产生极大的冲击，这种内力的冲击，远非平常外伤可比。 藤洛从方才和潘徙的对话，以及过招中，潘徙稍显粗重的呼吸声中推断，潘徙肺脏伤势还没完全恢复！ 正因如此，藤洛才大胆地把足少阳胆经的上关穴暴露给潘徙，故意让其少商穴按到自己上关穴上…… …… 此时的潘徙，也已意识到藤洛的意图。 潘徙松开按在藤洛上关穴上的拇指，却已来不及了…… 上关穴，位于耳朵之前的脸部，属足少阳胆经腧穴。 足少阳胆经起于眼外角瞳子，经听会穴，便到达上关穴。距离此经脉起始穴位极近，催动内力更加容易。 潘徙想收指撤力，但藤洛通过上关穴催动的绵绵内力，已随着潘徙回收的内力涌入他手少阴肺经！ 藤洛对内力的调运尚未达到纯熟之境，但藤洛千年修行而生的内力却精纯无比，此时涌入潘徙经脉之中，更显霸道！ 潘徙只觉整条右臂涨热酸麻，想要运力抵阻，无奈手少阴肺经腧穴过少，潘徙尚未积聚起内力，藤洛传来的内力，已有如开锅的沸水，逆着经脉的走向，直冲潘徙手少阴肺经起始穴位中府…… 潘徙只觉上肢及肩背冷麻酸木、胸部满闷、喘息困难、想要咳嗽，喉咙却好像被大团棉花塞住，愈发难受…… 潘徙的心一凉…… 他明白，藤洛只需再催动内力片刻，自己原本伤势未愈的肺脏必将再度受损…… 藤洛若是稍微加大内力的强度，自己则必将经崩肺炸…… 潘徙双眼一闭…… 却突然赶紧手少阴肺经一松…… 藤洛依然撤去内力！ 没有了藤洛外力的压迫，潘徙终于可以自由喘息…… “咳……咳……咳……” 潘徙猛咳了几声，咳出几口憋闷肺部的浓痰…… 没有血丝，说明肺部尚无大碍。 频临生死之境，又是连续猛咳，潘徙腿一软，身子一歪，竟要向城楼下跌去…… “嗷…… “嗷……嗷……嗷……”城下观众虽不知潘徙经历的风险，但见潘徙从房脊上跌落，都明白胜负已经分晓了！ 支持藤洛的观众欢呼雀跃！ “嗷！洛哥威武！”胡胖子喊得最凶，激动的他几乎把眼睛瞪出眼眶，双手乱舞，拍打着身旁的一个小弟！打得那小弟“嗷嗷”惨叫…… “啊……” 观众又是一阵惊呼！ 潘徙眼看要从城楼上摔跌下去…… 人影一闪，藤洛飞身扑下，右手抓住潘徙的脚踝，左手在城楼飞檐上一搭，化解了潘徙下坠之势…… 潘徙并未受大伤，只是肺脏受经脉压迫而憋闷，咳出几口浓痰，呼吸已然顺畅。 藤洛感知到潘徙已无大碍，自己揪着潘徙脚踝，让他头部冲下，实在有损潘徙的面子。 藤洛手上用力，就势一甩，将潘徙抛了出去…… 潘徙在空中一个翻腾，已稳稳站在等城墙时站立的垛口。 藤洛放开了潘徙，搭住飞檐的手一荡，也飞身而起，稳稳站到潘徙旁边的垛口。 “哇……” 两人潇洒的身姿，再次引起城下观众的惊呼！ “继续打！打死他！”钱员外一方见潘徙并无大碍，嚎叫着让潘徙出手。 “要不要脸了！”胡胖子带头喊着，“胜负已定！洛哥威武！” “胜负已定！洛哥威武！”所有支持藤洛的观众一起喊道…… 垛口上的潘徙并无沮丧，大度地冲藤洛抱拳躬身道：“藤兄进境非凡，见机之迅捷，潘某输得心服口服！” 胜利者藤洛反倒有些尴尬，赶紧抱拳还礼，朗声道：“潘兄太过强大，藤洛不得不施小人伎俩，趁潘兄伤势未愈之危，实在惭愧，潘兄勿怪……” “哈哈哈……”潘徙朗声大笑，“某与藤兄既是对手，又是兄弟，败在藤兄手下，潘某无有怨言，只有加倍努力。” “多谢潘兄！”藤洛真诚地说道，“没有潘兄点拨，便没有今日藤洛！” “哈哈……”潘徙朗声大笑。“再会！” “再会！” 藤洛躬身之际，潘徙已跃下垛口，自马道下了城墙…… 城下，竟是支持藤洛而欢呼雀跃的人们…… 青衫和白露抹着激动的泪水…… 胡胖子开始大声张罗着，让那些押藤洛的人们来领取赌本和红利。今晚，有钱员外一千两赌注，需赔付给押藤洛那帮赌徒的银钱，实在不足挂齿了…… 藤洛站在城头，他没空享受众人的欢呼，因为他注意到，钱员外带着一众手下，已经离开，甚至没点照明的火把，隐在夜幕之中…… 第211章胜利者的奖赏 钱员外的离场，并没影响城下人们的情绪。 在百姓心中，钱员外是富甲一方的大豪，是东平府乃至江宁行省的大善人，是每个百姓梦想成为的人物。 但钱员外离百姓太远，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一些百姓虽然享受到钱员外的恩惠，但他们在感激的同时，也怀着无比的嫉妒。 凭什么他那么有钱？ 为什么那么有钱的不是我？ 今天白天，县衙大堂里的交锋，让百姓认识了钱员外的阴狠一面。 虽然钱员外一再遮掩，想把自己从陷害藤洛等乞丐的阴谋中摘出，但他不仅阴谋没能得逞，反而暴露了自己险恶的一面。 百姓愚钝，但百姓不傻。 虽只是半天功夫，但街里坊间已传言纷纷。 恶行，可以被掩盖，但总会被揭露出来。 百姓们已不再把钱员外视为膜拜的神，虽然他们不敢明着说。 藤洛，通天县的乞丐，竟然敢和钱员外这样的大豪斗！竟然还斗赢了！ 这不只是藤洛一个人的胜利。 这也不只是藤洛一伙乞丐的胜利。 每个百姓，都把这个胜利看做是自己的胜利！ 藤洛，一个乞丐。离百姓更近，他的胜利，让百姓们看到了希望！ 一个乞丐能做到的，我们为什么做不到？ 虽然百姓们还不敢像藤洛一样直面对抗大豪，但百姓们可以在暗地里、可以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学着藤洛的样子，和大豪斗上一斗！ …… 通天城下，成了沸腾的海洋。 藤洛被众兄弟抬在肩头，穿过城门，享受着周围百姓热烈的欢呼…… 城门外，签订生死文书的几案旁。 县令带着一干差役，失魂落魄地站着。 县令想走，但是不敢走。几案上，摆着一张一千两金子的银票，这是钱员外承诺的赌注。 一千两金子，对钱员外而言，并不是个了不起的数目。但钱员外输掉的，不是一千两金子这么简单。他输掉的，是面子和荣耀！ 今晚一战，钱员外苦心打造多年的声望和荣耀，输了个精光！ 这张银票，县令既舍不得把他奉送给胜利者藤洛，也不敢送还给钱员外。 县令，虽是一县之长，同时也是钱员外的走狗。 对付藤洛等乞丐的一系列手段，均告破产，县令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的主子交代…… 欢乐的人群，将藤洛抬至县令面前。 “洛哥！这里一千两金子是洛哥您的了！”胡胖子是人群中最兴奋、最张扬的，他的喜悦，甚至超出藤洛、超出所有乞丐！ “呃……”县令颤巍巍地捧起银票，轻飘飘一张纸，仿佛远比真实的一千两金子更重。“藤……”县令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藤洛，“这金子，是、是你赢的……” “嗷……”藤洛周围的人群爆发出欢乐的叫喊。 人们的叫喊声中，没有对巨额财富的贪念。 他们认为，这是藤洛应得的！ 他们还认为，藤洛拿到这笔财富，也如同他们自己拿到！ 众兄弟肩扛着藤洛，使劲蹦跳着，他们有使不完的劲儿…… 藤洛轻轻拍拍身下的兄弟，周围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藤洛从兄弟们的肩头跃下，走到县令面前。 “老爷，藤洛一介乞丐，蒙通天县父老赠衣御寒、舍食果腹，已感念不尽，万不敢贪恋钱财。” “呃……呃……”县令无言以对，只是颤巍巍地应承。 “藤洛与钱老爷，虽有纠纷，所幸并未造成太大灾祸，没殃及赠衣舍食的父老，藤洛已暗自侥幸。这千两金子，不过是钱老爷与藤洛之间的戏言。钱老爷以善著称，藤洛焉能不礼敬有加？只是钱老爷对藤洛多有误解，藤洛恳请县令老爷，将千金奉还钱老爷。” “呃……呃……啊？”县令楞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藤洛坚定的眼神告诉他，藤洛是认真的。 “洛哥豪侠！” “洛哥仗义！” 藤洛拒领千金，再次引起轰动。 藤洛的举动，再次拉近了他和百姓间的距离。 身无分文的藤洛，还是那个乞丐，还是在百姓身边的乞丐。 持有千金的藤洛，即使穿着鹑衣，也是一方大豪，不会再是那个原来的藤洛。 百姓们、兄弟们更愿意看到身穿鹑衣、手捧破碗，身无一文的洛哥！ “真、真的不要……”县令不能相信。 “烦请老爷将千金返还钱老爷，钱老爷义修神祠之举，比此千金还重。今日之事，藤洛还望老爷代为向钱老爷解释，希望双方能把之前的过节揭了过去。如此，是藤洛之幸，也是通天县父老之幸！” “呃……呃……”县令口不能言，只是不停点头。 他明白，藤洛希望能借此事，与钱员外化干戈为玉帛。 藤洛拒受千金，诚意已明。 那钱员外会领情吗？县令不清楚。 “老爷，藤洛还有一事，想代通天县父老请求老爷。”藤洛很郑重地拱手施礼。 “呃……请说、请说……”县令语无伦次。 “聚宝德伙计中毒一事，老爷想必心知肚明，此案关键人物，聚宝德郑掌柜，藤洛可以交给老爷，只是希望老爷能秉公办案，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 “呃……那是、那是……一定、一定……”县令连声承诺，头上大汗淋漓。聚宝德伙计中毒一案，县令虽不完全知情，但深究下来，他也难脱干系。藤洛虽将此案关键人证郑掌柜交了出来，但藤洛手中还握有郑掌柜的口供。县令知道，如果他处理不公，藤洛凭此口供，亦可到府城、省城告他个枉法之罪。 “劳烦老爷了。”藤洛躬身一礼。 县令连忙还礼。 藤洛喊过墨乞儿，耳语几句，让他去神祠废墟把乌梢蛇和巴掌喊回来，同时让他们在县衙偷偷留张纸条，告诉官差们郑掌柜的下落。 “走喽！给洛哥庆功去喽！”胡胖子招呼一声，众人拥着藤洛，往攒上方向走去…… …… 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 剩下的，只有攒上众兄弟，和胡胖子一干人。 胡胖子等人也一直以江湖人自称，以前不齿于和乞丐打交道，如今却为此而感到荣耀。 酒菜，都有胡胖子张罗，该买酒买酒，该买菜买菜。胡胖子的兄弟为难：大半夜的，哪里去买酒？ “砸门啊！”胡胖子很为自己兄弟的智力而感羞耻！ “等等！菜甭卖了！”墨乞儿喊道。 “咋？”众人疑惑。 墨乞儿向攒儿大门一指，乞丐们鼻子灵，已闻到扑鼻的菜香。隐约可见，攒儿门口还跪着几个人…… 第212章你就是我大哥 “是小厨家的人。”墨乞儿低声向藤洛解释。 藤洛自己没和小厨家的人打过交道。 藤洛为了搭救乞丐兄弟，绑了郑掌柜，拿到口供，不仅洗了老林等人的冤屈，也救了小厨家掌柜一家老小。 小厨家掌柜视藤洛为救命恩人，出了监牢，想要登门叩谢藤洛救命之恩，却得知藤洛的之夜决战，便没敢打扰，而是做了十几道拿手菜肴，一直守在攒儿门口，等待藤洛回来。 一见藤洛带着众乞丐回来了，掌柜的连忙招呼家人，一起给藤洛磕头感谢救命之恩。 藤洛连忙过去搀扶。 那掌柜名为掌柜，却也是店里的厨子，凭着家传的厨艺，和老实本份的为人，将几十年的小店经营的倒也红火。只是有些木讷，不会说话，拼命磕头。 掌柜的如此，藤洛反倒不好意思了。 招呼着兄弟们，把一家人搀起来。 掌柜的又掏出一锭银子，硬要塞给藤洛。 银子，藤洛怎么能收。好说歹说，拒了银子，收下丰盛的酒菜，掌柜一家千恩万谢地走了。 …… 已是丑时，但攒上热闹得几乎翻了天。 今天洛哥先是潇洒于公堂之上，再威震于城墙之巅。众兄弟积郁几天的郁闷，终于一扫而空！ 胡胖子无疑最为兴奋，吵吵嚷嚷，仿佛他是攒上大哥一般。 胡胖子张罗着搬桌摆凳，他的几个手下，也从四婆家搬来多坛粗酒。 “洛哥！”还没开喝，胡胖子已是满脸通红，“今儿老胡在洛哥的地盘做会东，不管兄弟们喝多少酒，全算我老胡身上！” 藤洛已经知道钱员外押注一千两的事，也不和他客气，笑着由他张罗。 乱哄哄地，酒菜已经摆上，胡胖子毕恭毕敬地把藤洛让到首席，自己却很不客气地坐到藤洛身边。 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大家也不在意座次，随意地坐下。 “洛哥，我老胡今儿必须先说几句。”胡胖子端起一大碗酒，“咱第一碗酒，还用说别的吗？敬洛哥！” “敬洛哥！”所有人吼着，纷纷端起酒碗，目光齐齐看着藤洛。 藤洛面前的碗大，看着这一大碗酒，藤洛心里打怵。 “洛哥！洛哥！洛哥……” 众兄弟不住嘴地喊着。 藤洛不能扫了兄弟们的兴致，只得强忍着干了大碗酒。 大厅内一片欢呼之声。 “洛哥，这第二碗酒，我老胡必须单独敬您一碗。”胡胖子道，“我老胡，也是江湖中人，说实话，以前我瞧不起乞丐兄弟，但老胡今儿撂下一句话，洛哥，以后也是老胡的大哥！洛哥吩咐，老胡绝无二话！” 说完，胡胖子捧着酒碗，等着藤洛端酒。 “这……”藤洛实在为难，上次喝多后，藤洛曾发誓绝不再多喝，今儿的情况比较特殊，但这酒实在太多了。 看藤洛为难的样子，胡胖子突然单膝跪倒，酒碗捧过头顶。 如此，藤洛是不得不喝了。 两碗酒下肚，藤洛呛得直咳。 胡胖子却兴奋异常。 “洛哥，我真想投到您这儿来，可惜我家还有那不下蛋的婆娘，唉……”胡胖子直拍大腿。 “哈哈哈，我们这里再好，也是乞丐窝，怎比家舒服。只要以后互相帮衬，大家就是兄弟。”藤洛笑着拍拍胡胖子的胳膊。 胡胖子两碗酒下肚，脸越发红了，从怀里掏出钱员外的千两银票，“啪”地拍在桌上。“洛哥，老胡说话算话，这银票，洛哥的了！” 藤洛看都不看银票，笑着对胡胖子道：“连千两金子我都没要，会要银子吗？” “这……”胡胖子挠挠头，“可是，这、这是咱说好的呀……” “老胡啊，我不收钱员外千两金子，用意想必你也明白。虽然这是事先约定，但人家是大，咱是小。虽然他行事不仗义，但从长远计，和钱员外，和解还是好于争斗啊。” 胡胖子虽恨钱员外仗势欺人，但自忖也的确斗不过人家，叹口气点点头。胡胖子久混在街面，这种事情看得开。“洛哥，我懂了，我也学洛哥，明儿就把这银票给他送回去。这样的钱，还是不挣得好。” 藤洛很高兴。 其余的兄弟纷纷要来向藤洛敬酒，藤洛哪里受得了。 墨乞儿也站起来替藤洛挡了驾。 “洛哥，”墨乞儿凑在藤洛耳边道，“今儿这酒啊，没个完，你还是主动敬一杯酒，然后回去吧。我已经让人把酒菜分了一份送过去了。” 藤洛笑着夸墨乞儿想得周道。 雨嬷嬷也坐在酒桌上。解决了借据的事，雨嬷嬷也不再怨恨江九天了。雨嬷嬷是歌艺，吃酒的场合见得多了，倒不在意和这群粗俗的兄弟在一桌喝酒。 藤洛先端着酒走到江九天和雨嬷嬷面前，喊声嫂子，了口酒，藤洛低声嘱咐江九天，早点送雨嬷嬷回去，免得这群兄弟们酒后失态，惹恼了雨嬷嬷。 江九天色眼迷离道：“洛哥您放心，我有数，今晚啊……”江九天瞥了眼雨嬷嬷，“雨儿今晚不回去了，我一会就让她先回我屋里……嘿嘿……” “哈哈”藤洛笑了。江九天和雨嬷嬷的婚事虽还没办，但两人相好多年，倒也不避讳什么。 藤洛和乌梢蛇、巴掌说了几句，这几天，他们在神祠那边，实在辛苦。 又在各桌转了一圈，和兄弟们一一碰了杯，藤洛把剩下的小半碗酒喝了。 胡胖子算是客，藤洛告诉他自己不胜酒力，让他喝尽兴。 藤洛要离席，胡胖子虽感失望，但胡胖子也知道，后院还有俏佳人等着藤洛，也只得放藤洛一马。 藤洛又叫过墨乞儿和阿睿，再三叮嘱，一定要看好这群视酒为亲爹的家伙，千万不许酒后闹事。 都嘱咐完了，藤洛才匆匆赶去青衫的房间。 青衫和白露已等了藤洛多时，藤洛一进屋，青衫便扑了上来，搂着藤洛的脖子，使劲亲着藤洛的脸。 白露见到藤洛，却哆嗦起来，眼泪噼啪滚落。 藤洛一手搂着青衫，一手揽过白露。 “吓死人了……”白露躲在藤洛宽阔的胸膛里，身子依旧抖个不停…… 第213章佳人共度良宵 好一阵哄，白露终于恢复了常态。 藤洛张罗着要陪两个姑娘吃酒，白露却打了藤洛的手。“都凉了，我再去热热。” 藤洛怕白露辛苦，要阻拦，青衫却对藤洛眨眨眼睛。 待白露出去热菜，青衫凑到藤洛耳边，道：“今天太晚了，我和露姐姐说了，她不回去了。” “哦哦……”藤洛说着，扭头看着青衫屋里的草铺，“你俩睡这铺上，太挤了吧……” “你傻啊！”青衫使劲抽了下藤洛的手，“你不会让露姐姐去你屋里睡啊！” 藤洛明白了，脸腾地红了。 他也曾多次幻想着和两个姑娘有肌肤之亲，但怎么也没料到，青衫竟然出面成全自己和白露。藤洛同时深爱着两个姑娘，可这也令他十分矛盾。 除了神仙身份，让他总是无法敞开心扉迎接两个姑娘的爱之外，藤洛心头还有另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 青衫和白露个性不同，但都深爱着自己，自己也深爱着两人。 三人在一起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甚至同时抱着两个姑娘，左亲一口，右蹭一下，藤洛很开心、很快乐。 藤洛也曾幻想着和其中一个姑娘有肌肤之亲，可每每刚一动这念头，就总觉得对不起另一个。 这，也许就是多情的烦恼吧…… 青衫主动说，让白露睡在藤洛屋里。藤洛很感激青衫，但也觉得这样对不起青衫，同时，藤洛也觉得十分尴尬。 天保朝，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藤洛同时爱上青衫和白露，也是受这种思想的影响。但当他真正面临和两个姑娘更进一步发展关系时，他却总感觉十分为难。 看藤洛通红的脸和为难的样子，青衫推了藤洛一把。“阿洛，我知道你想什么……” 藤洛坐在凳上，揽住青衫的腰。 “阿洛，你没看到的，今晚，你在城墙上打架，露姐姐担心成什么样子，好可怜啊……”青衫轻轻捋着藤洛的头发。 “青儿，我……”藤洛还是不知道该怎样说。 “我懂的……”青衫像抚慰孩子似的揉揉藤洛的头，“你和露姐姐，我又不会吃醋……” “青儿……”藤洛站起来，一把将青衫横着抱了起来，“我要把你也一起带进洞房！” “啊……”青衫轻声惊叫着，指点着藤洛的脑门，道：“想和本姑娘洞房，你准备好八抬大轿了吗？” “啊……没有……”藤洛尴尬地咧咧嘴，手一松…… “啊！”青衫惊叫一声…… 在青衫眼看要跌到地上，藤洛猛地又将她抱了起来。 “啊！”青衫惊叫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使劲掐拧着藤洛…… “你俩在一起啊，就是胡闹！”白露端了菜进来，见青衫哭成泪人，连忙过去哄劝，当然少不了给藤洛几巴掌。 小鱼儿帮着摆好酒菜，便溜去旁边的小屋了。 屋里只剩下三人，青衫便成了主角。张罗着倒酒，看着藤洛不许多喝，不时坏笑着瞄瞄白露、看看藤洛，像是婚礼上的喜娘一样…… 三人吃着、聊着，未避免白露担心，藤洛和青衫有意不提今晚子夜决战的时，只捡着江九天和雨嬷嬷的婚事一类喜事说。 已近寅时，青衫便借口自己酒喝多了，困了，往门外赶两人。 被青衫“赶”出屋，白露低垂着头。 青衫屋里的灯灭了。 前院传来阵阵喧闹，享堂里的酒席，怕是要持续一整天了。 好在李氏祠堂周围没有住户，否则，这个时辰如此闹腾，非被人告了“扰民”不可。 藤洛轻轻牵过白露的手，白露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滚热的。 “着凉了？”藤洛把白露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白露摇摇头。 藤洛引着白露，进了自己的房间，回身栓上了屋门。 这是藤洛头一次栓门，他的手抖个不停，磕磕碰碰地，终于将门栓上。 回过身来，白露站在那里，头深深埋在胸前。 藤洛从背后轻轻环抱住白露，白露的呼吸急促起来…… 藤洛轻轻亲吻着白露的头发、耳朵…… 白露滚烫的脸颊，把藤洛也点燃了，藤洛感觉心脏仿佛要跳了出来…… 白露扭过头，送上颤抖的唇…… 藤洛亲吻着，贪婪地亲吻着…… 白露的回应同样急迫…… 两人慢慢坐到草铺上，藤洛从后面紧紧抱住白露。 白露扬起双手，向后揽住藤洛的脖颈，沉重的呼吸，发出急切地召唤…… 白露仿佛是一件无价的珍宝，藤洛只敢抱在怀里，手不敢乱动一下，生怕将她弄坏…… 白露的手松开藤洛的脖颈，绕到身前，轻轻抓住藤洛的手。 藤洛感觉到一阵温热…… 白露的小手，牵引着藤洛的手，掀开衣襟，溜进肚兜，抚在滚烫而柔软的腹上…… 藤洛感觉口干舌燥…… 白露的手，继续牵引着藤洛的手，向上慢慢游走…… 藤洛呼吸越来越急促…… 白露的呼吸也越来越重，身子也越来越热…… 在那诱人的、美好的目的地前，白露送开了藤洛的手。 剩下的路程，该由藤洛自己完成…… 藤洛的手已经清晰地感到白露的心跳…… “露……”藤洛在白露耳边呢喃。 “洛……我喜欢……”白露鼓励着。 藤洛的手勇敢地向上移动着，顺着白露光滑的肌肤，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旅程，终于攀上高耸的巅峰…… 白露像受到惊吓的小兔，猛地抖了一下。 “露露……”藤洛的手停在玉峰上，不敢乱动…… “啊……”白露的声音在颤抖，“我……我怕……” 藤洛抖了一下，他不想白露受到任何一点儿伤害，手不舍地向下滑去…… “洛……”白露的小手死死抓住藤洛的手，白露扭过头，几滴泪珠滚落下来，“洛……我怕……” 藤洛低下头去，轻轻啄吻着白露脸上的泪滴…… 白露的手不再颤抖，轻轻抚摸着藤洛的手，再次向上引导着，鼓励着…… “洛……喜欢吗？” “恩，喜欢……” 藤洛再次触碰到滚烫着玉峰，感受到佳人急促的心跳，和微微的颤抖…… 第214章难道有人听房 藤洛轻柔地爱抚着，仿佛爱抚着无价珍玩。 但他手却停了下来，慢慢从温柔乡里褪了出来。 “洛……给你，我愿意……”白露的声音在颤抖。 藤洛把脸贴到白露滚热的脸上。“不，露儿，这样，太委屈你了。”藤洛抬起头，凝视着白露迷离的双眼，“露儿，我要等到明媒正娶你那一天。” 白露迷离的双眼突然闪亮起来，藤洛的话，仿佛给了她无限的希望。 可是，那闪亮只闪烁了一下，便暗淡下去了。 “不奢求……”白露笑了一下，笑容里却有一丝委屈…… 两人就这样，拥着、坐着…… 藤洛的一句“明媒正娶”，让白露看到一丝希望，虽然是那么遥远、那么渺茫…… 藤洛爱人间，更爱白露和青衫，他真的想留下来…… 这是，作出这个决定，实在太过艰难…… …… 二进院那边，喧嚣声始终未减。 屋里，却并未被外面的喧嚣打扰。 坐了太久，藤洛怕白露不舒服，揽着白露的身子，轻轻将她放倒在草铺上。 “露儿，累了一天，你躺一会。” “那你呢？”白露勾住藤洛的脖子，轻声问道。 “我在旁边守着你啊。”藤洛低下头，吻吻白露的眼睛。 白露享受着藤洛爱抚，把身子往里挪了挪。“阿洛，你更累，躺下，你在旁边，我怎舍得睡，我们说说话。” 藤洛侧身躺在白露身边，一手撑着头，一手拉过白露的小手，轻轻抚摸着。 黑暗中，两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对望着…… 藤洛的干渴的嘴唇向白露灼热的红唇印去…… 白露的手牢牢地勾住藤洛的脖子，好像生怕心爱的人跑掉…… …… 突然，藤洛的手停了下来，身子欠起…… 白露勾着藤洛的脖颈，身子被藤洛带得坐了起来。 藤洛眉头微皱，警惕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二进院的喧闹声依旧…… “洛……怎么了……” 藤洛把手指竖到唇边。 白露一惊，“外面有人？”白露轻声问道。 藤洛眉头越皱越紧，轻轻点点头。 白露双颊绯红。“会不会是青儿那丫头？” 藤洛摇摇头，青衫和白露发出的任何声响，藤洛都能分辨得清清楚楚。 藤洛抚摸几下白露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害怕，悄悄站起身。 白露紧张地蜷缩在墙角，盯着走向门口的藤洛。 藤洛小心地拨开门栓，没发出一丝声响。 静静地侧耳倾听片刻，小心地打开房门…… 白露努力克服着紧张，起身轻轻走到门口。 院子里的藤洛从白露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动，双脚一用力，轻身飞起，蹿出院墙…… 白露双手死死抠着门框，身子微微发抖。 “嗖……” 藤洛从墙外蹿了回来，还架着一个人。 “露儿，你快去青儿的房间！” 藤洛的话不容置疑，白露不知藤洛架回来的人是死是活，慌忙跑向青衫的房间…… 藤洛将那人架进自己的屋子，放躺在草铺上。 “潘兄……” 藤洛轻声唤道。 那人正是潘徙。 潘徙脸色灰白，胸前有大片血渍，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藤洛连忙搭住潘徙的手腕，虽然不懂医术，但藤洛修炼武功，对脉像强弱多少了解一些。 潘徙的脉搏时快时慢，且极其微弱，藤洛的额头渗出汗水。 潘徙武功高强，什么人会把他伤成这样？ “阿洛……”青衫披着衣衫跑了进来，白露跟在后面。 “啊？是和你打架那个人？”青衫叫道。 “他不是坏人，是我朋友。”藤洛没空和青衫解释太多。 “我看看？”青衫虽只粗通医术，但比藤洛强得多。 白露举过油灯。 青衫翻看了潘徙的眼睛，又让藤洛撬开潘徙的嘴，查看了舌头，才搭住潘徙的脉搏…… “怎么样啊？”白露的声音有些抖，白露是普通人家的女孩，遇过这种打打杀杀、浑身是血的情况，难免紧张。 “露露，没事的，你去青衫屋里歇着。”藤洛不想让白露跟着担惊受怕。 “姐姐，你去烧点水吧。”青衫很冷静，她知道，这时给白露找点事做，她心里能稍微安稳些。 支开白露，青衫摇摇头。“不是打架受的伤，看着像是中了毒，我治不了，只能找大夫了。” 藤洛摇摇头。“他武功很高，应该没人伤得了他。他是钱府的人，我怕这里有问题，贸然找大夫，一旦走漏了风声会更麻烦。” 青衫点点头，凝眉沉思片刻，道：“等等。”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青衫端来了水，拿出一粒丹药。 “这药虽不治病，但可延气吊命。” 两人撬开潘徙的嘴巴，将药灌了进去。 天已蒙蒙亮了，二进院喧哗依旧。 藤洛去了二进院。 享堂里，大半的人已东倒西歪，只有胡胖子和阿睿等人还算清醒。 胡胖子撸着袖子、瞪着大眼，呜噜呜噜喊着，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阿睿敞着怀，脸上、身上红得像图了朱砂，对着胡胖子连连点头，好像能听懂胡胖子说的话似的…… “还喝啊？”藤洛喊了一声。 胡胖子扭过头，愣愣地盯着藤洛看了半天，突然傻笑起来。“洛哥！你是洛哥……” 藤洛费了好大劲，终于摆脱了胡胖子胡言乱语的纠缠，又把胡胖子那些兄弟一一弄醒，连哄带吼，又答应过两天一定陪他们喝个痛快，终于将胡胖子一伙撵了出去。 关好大门。 阿睿用冷水洗了脸，清醒了很多。 藤洛嘱咐阿睿，看好大门，没自己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去。 “放心吧洛哥……”阿睿走到大门前，一屁股坐到大门内的台阶上，背倚着大门。 藤洛无奈地摇摇头，没空理会太多，匆匆跑回自己的屋子。 白露站在门口，青衫蹲在潘徙身边。 “怎么样？”藤洛轻声问道。 “稳定一些了。”青衫轻声道。 听见藤洛的声音，潘徙的眼睛微微睁了睁，右手动了动，食指指着自己的怀里。 藤洛手探进去，摸出一本账本。 “是这个吗？”藤洛把账本拿到潘徙眼前。 潘徙的眼睛闭上了…… 第215章决战刚刚开始 潘徙的呼吸平稳许多。 青衫摆摆手，示意藤洛不要打搅他。 两人轻轻站起身。 青衫看了白露一眼，使劲用手指了藤洛腰间一下。 “干嘛？”藤洛被得又痒又麻，委屈地抱怨道。 “干嘛？！你是不是惹露姐姐不高兴了？”青衫狠狠地瞪着藤洛。 “没有啊……”藤洛更委屈了，他知道青衫是埋怨他浪费了和白露共度良宵的大好机会。 “姐姐，你也是的……”青衫轻轻推了白露一把。 白露的脸臊成红布。 藤洛揽住白露的腰，拉过青衫的手，大红着脸喃喃道：“我舍不得嘛……” 白露使劲捶了藤洛一下。 青衫捂着嘴，坏笑着。 “都怨青儿你！”白露羞臊不堪，作势要打青衫，青衫赶紧躲到藤洛另一侧。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青衫边躲边说，“你俩去我屋里歇着，我在这里看着他。” “不行。”藤洛搞不清潘徙受伤的原因。虽然潘徙不像是敌人，但他实在太神秘，藤洛必须亲自看着他。 “我得走了。”白露看看外面的天色，“该回去干活了。” “不行。”藤洛很认真地看着白露。 今天潘徙突然出现在攒儿附近，还中了毒，受了伤，藤洛有种不好的感觉。虽然子夜决战胜负已分，虽然自己竭力挽救着和钱员外、县令一伙的关系，虽然不敢希望双方能化干戈为玉帛，但再斗下去，一定比子夜决战更加凶险，会很惨烈，藤洛不希望这样的结果。 藤洛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但他不能不考虑白露的安全。 白露十分为难。家里的豆腐生意，讲究的就是信誉，除了偶尔因大病等原因实在不能干活，从没耽误过。 “露儿，今天，你无论如何得听我的。现在情况太复杂，我不能让你回去。”藤洛怕白露担心，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 青衫理解藤洛的意思，拉着白露的手，也劝白露留下。 白露虽无奈，但现在的白露，越来越信任藤洛和青衫，也越来越依恋藤洛。藤洛说的很严肃，白露也不再坚持。 藤洛劝两个姑娘回去休息，但两人谁也不去。 悄声争执半天，三人都留了下来。 藤洛拉着两个姑娘坐下，拿过账本，翻看起来，眉头渐渐锁紧。 青衫和白露依偎在藤洛身边，探头看着。只见账本上记得秘密麻麻。数字记录的应该是银钱数量，但数字下的说明很是奇怪，汉字中夹杂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很像汉字，却又不是汉字，更像汉字的笔画。 “这是什么啊？”藤洛读着其中的汉字，由于不识得那些奇怪的符号，读出来的话，很不通顺，也弄不懂其中的意思。 “应该是外国字。”青衫很肯定，“爹爹说过，蛮夷小国以前只有语言，没有文字，后将汉字简化，成了他们用的文字。” “青儿认识？” 青衫遗憾地摇摇头。 藤洛揣好账本，调整下坐姿，让两个姑娘靠得舒服一些。 靠在藤洛身侧，两个姑娘感觉很踏实，虽然睡不着，但闭着眼睛享受一刻温馨，也是很幸福的。 虽有双美在身侧，藤洛却无心眷恋。 他越来越感觉到，决战不是结束了，而是刚刚开始…… …… 天大亮了。 藤洛去二进院，把兄弟们都喊了起来。 群丐们一个个酒气熏天、迷迷瞪瞪，藤洛严肃地警告了众兄弟，今天谁也不许随便出门。 墨乞儿酒量小，还算清醒。 巴掌为了保护嗓子，滴酒不沾，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风餐露宿，半夜回到攒上，也没吃饭，便回屋补觉去了。 藤洛和墨乞儿叫醒了巴掌，把自己的忧虑简单对二人说了，但关于潘徙的事，藤洛只字未提。两人不用藤洛吩咐，立刻离开攒上，去城里城外打探消息，以防对手再耍阴谋。 阿睿也清醒了许多，低着头跑来向藤洛认错。 藤洛笑着安慰他，没事的，昨晚大家都高兴，多喝点酒不算什么。但藤洛也严肃地命令阿睿，今天，绝对看好大门，没有他本人命令，任何兄弟不得随意出门！ 藤洛又唤来小鱼儿，让她守在三进院门口，兄弟们有要紧事，要通过小鱼儿禀告。 潘徙的事太敏感，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安排好一切，藤洛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潘徙吃了吊命的丹药，好转了很多。 拿来温水，喂潘徙喝了少许，潘徙终于长长吐出口气，眼睛慢慢睁开。 “藤……兄……”潘徙还是很虚弱。 藤洛攥住他的手，示意青衫和白露，两个姑娘轻轻退出房去，掩上了房门。 “潘兄，是我，谁害你受了伤？你是不是被下了毒？” 潘徙的头微微点了点。 藤洛焦急地道：“我不懂医术，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毒，要不，我去城里给你找个大夫吧？” “不……”潘徙被藤洛攥着的手无力地晃了晃，“我现在……死……不了，千万……不能让……让人知道……我在……你这里……” 藤洛点点头。“潘兄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连我的兄弟们都不知道你在这里。” “水……” 藤洛喂了潘徙喝了口水，潘徙躺着，歇了好半天，才又睁开眼睛。 “潘兄，你现在身子虚，少说话，如果想说什么，我来问，你告诉我是或不是就好。” 潘徙的手微微攥攥藤洛的手。 “你半夜里，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潘徙微微点头。 “有人追你吗？” 潘徙头微微晃晃。 藤洛的心稍稍放下一点，他最担心潘徙是被人追来的，那样，人家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潘兄，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找大夫。” “不！”潘徙声音很弱，但很坚决，“帮我……抓几味……药来……” “潘兄懂医术？”藤洛有些惊喜，赶紧出去唤来青衫。藤洛怕自己弄错，青衫粗通医药，拿了纸笔，将潘徙说的几味药材一一记下。 青衫出去了。 潘徙突然使劲攥了攥藤洛的手。“小心……” “小心谁？钱员外吗？” 潘徙点点头。“还有……” “还有谁？县令吗？” 潘徙点点头，又皱皱眉，显然藤洛没有说到点子上。潘徙连续说了太多话，气息愈发不够了，但他还是挣扎着说道：“小心……” 藤洛感觉潘徙的手攥得更紧了。 “还要小心谁？”藤洛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216章罪恶的证据 藤洛想追问，潘徙突然急促喘息起来。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藤洛连忙按青衫的吩咐，将一小块吊命丹药用水化了，喂潘徙服下。 潘徙气息稍匀，昏睡过去…… 青衫很快买回了药材，煎制了汤药，给潘徙喝下。 服过汤药小半个时辰，潘徙开始不停地呕吐。 藤洛慌了，潘徙却挣扎着摆手，表示不碍事。 潘徙呕吐之物腥臭无比，藤洛将青衫和白露都赶了出去，独自照顾潘徙。 潘徙呕吐过后，人显得愈发虚弱，不过，气息虽短促，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一直昏睡到申时，潘徙醒了过来。 藤洛按潘徙的要求，又煎了药，喂他喝下。 过了一会，潘徙又开始呕吐，其难受的样子，较之前更甚。只是，这次吐出的秽物腥臭之味小了很多。 潘徙吐过之后，稍稍有了些精神。 “账本……”潘徙的声音微弱无力。 藤洛连忙掏出那账本，递到潘徙面前。 潘徙没有接，断断续续道：“证据……钱伯阙私交……海贼……” 藤洛惊道：“这是钱伯阙私通海贼的账本？” 潘徙轻轻点点头：“他为海贼……销赃……” “什么？海贼？钱伯阙竟然和海贼勾结？！”藤洛大惊。 海贼，藤洛见过，那是活跃在东南沿海的亡命之徒，藤洛还曾亲手击杀一名海贼头目。 华夏大陆东南的茫茫大海上，有很多未归化的蛮夷岛国，政治经济极为落后，民风淳朴、彪悍。岛国虽贫穷落后，但刀耕火种，织网捕鱼，百姓也可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 后有华夏大陆远航巨船，到达岛国，岛国百姓才接触到先进的华夏大陆文明。 岛国百姓，常年在海上谋生，通熟水性，虽架小舟，也可远涉重洋，渐渐地与华夏大国有了更多的交流。 岛国与华夏大国间的贸易，停留在很原始的易货贸易阶段，且都是民间小规模贸易，不规范且不受华夏大国朝廷保护，难免有欺诈行为发生。 你骗我来我欺你，一来二去，便结下了不少积怨。 为了保护各自利益，华夏大国商人雇佣官兵提供保护，而岛国商人便雇佣一些凶悍的地痞无赖随船护卫。 渐渐地，一些岛国不良商人意识到，与其花大价钱雇佣保镖贸易，不如直接抢夺来钱快。于是，东南沿海的海贼逐渐盛行起来。 …… 潘徙断断续续告诉藤洛，钱员外的主要生意，便是给海贼销赃。 海贼在沿海抢劫，抢到大宗或大件货物不便携带运回岛国，便委托华夏大国不法商人销赃，钱员外便是其中之一。 海贼急于将抢劫的货物出手，而且也不懂很多货物的价值，因此要价极低。钱员外便大肆收购贼赃，然后运回内地售卖，赚取高额差价。 “潘兄，你就是他运送贼赃的保镖吧？”大宗货物运输，定要有人押运。潘徙武功高超，藤洛很容易便想到这一点。 潘徙面露惭愧之色。“潘某也是最近刚刚了解实情。” “嘿嘿，潘兄难道不理解‘是非’二字吗？”藤洛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 潘徙更加羞愧，忍不住又呕了起来…… 藤洛给潘徙清理干净，摇摇头，道：“潘兄，藤洛敬重你，才会出言刻薄。那姓钱的所作所为，潘兄怕是比藤洛看得还清楚。有朝一日，藤洛若与那姓钱的真刀真枪地较量时，还望潘兄能明辨是非，站到正义与天理一边。” “自然……自然……”潘徙羞愧地点头，“只是……咳咳……潘某贱命虽可保……但武功怕是废了……” 藤洛心里也暗自替潘徙惋惜。自己现在虽可与潘徙匹敌，但从对武学的理解而言，藤洛自知和潘徙相差甚远。“潘兄放心，藤洛一定竭尽全力，助潘兄早日康复……” 藤洛心里没有半分把握，这样说，更多的是为了安慰潘徙而已。 潘徙苦笑着…… 二进院那边，传来一阵纷乱的喊声。 紧接着，小鱼儿在门外焦急地喊道：“洛哥……” 藤洛向潘徙示意一下，连忙出了屋。 “洛哥，老林哥出事了……”小鱼儿急急道。 “啊？！”藤洛来不及细问，几步便冲到二进院。 一群兄弟挤在烂眼老林等人住的房间，见藤洛来了，一边给洛哥让路，一边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不许嚷！到底怎么回事？”藤洛挤进屋里，只见老林瘫在一个兄弟怀里，身上满是散发着恶臭的呕吐之物，污秽中，可见暗黑血块…… “老林……”藤洛顾不得肮脏，一把抓住老林的手。 老林的手冰凉冰凉，不停地颤抖着。“洛……哥……”老林的声音细不可闻。 “快去喊青衫姑娘！”藤洛喊道。 “不……用……”老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说着，“我……啥都……没……没说……”说完，老林头一歪，已然没了气息，脸上，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老林！”藤洛吼道。 任凭藤洛如何叫喊、摇晃，老林再无任何反应。 藤洛的泪水扑簌而下…… “怎么会这样……”藤洛抽泣着。烂眼老林虽名带个“老”字，其实也还不到四十岁，竟然就这么走了…… “洛哥……”一个和老林一起被抓了坐牢的兄弟跪到藤洛脚下，抱着藤洛的大腿哭道，“洛哥……你、你得给老林哥报仇啊……” “怎么回事？说！”藤洛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江九天见藤洛发火，连忙将屋里的兄弟赶了出去，只留下那几个和老林一起被抓了坐牢的兄弟。 “在牢里……他们把老林哥抓去拷打，让老林哥指证洛哥……老林哥啥都没说……” “老林被他们严刑逼供了？！”江九天通熟律条，连忙问道。 “他们……在老林哥身上……蒙了被子……用棒子打他……肚子……” “啊？！这帮家伙够阴狠！”江九天咬牙切齿道。 蒙了被子，便没有外伤，但老林内脏一定受了重伤。昨夜通宵喝酒，加剧内伤，才致老林身亡…… 藤洛的拳头攥的嘎嘣作响，双眼眯成一条缝…… “洛哥……”江九天见状，知道藤洛杀心已起，不禁颤声喊道。 “洛哥，不好了！”门外一声喊，墨乞儿冲进院来…… 第217章要报仇要雪恨 “瞎喊什么？！”江九天冲墨乞儿吼道，他怕墨乞儿惹恼了藤洛。 墨乞儿已注意藤洛人的表情，不禁打了个哆嗦。 “说！”藤洛从喉咙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 “洛哥出事了……”墨乞儿还没开口，门口又传来一声喊，巴掌冲了进来。 见墨乞儿和巴掌慌张的样子，藤洛反倒冷静下来。 “关上门，一个个说！”藤洛眉头锁成一个疙瘩。 “洛哥小厨家掌柜死了吊死在神祠废墟附近的歪脖树上听人说是因为愧对祖辈创下的声誉自尽的。”巴掌嘴快，抢先说道。 藤洛两颊痉挛般跳动几下。 墨乞儿打了个冷战，颤声道：“洛……洛哥，我估摸是被人杀的……” 藤洛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眼中精光如针似芒，盯着墨乞儿。 “洛哥，胡胖子……死了……” “啊？！”藤洛终于出声了，眼睛瞪得老大，双眼通红。 “胡胖子淹死在城西小池塘里，今天未时的事，我间接找衙门的差人打听，说是酒后失足溺死。” “城西小池塘？那么浅怎么能淹死人？”江九天急道。 “是啊，所以我怀疑他是被人害得，还有小厨家掌柜，我估计也是被人所害……” 藤洛双眼紧闭，良久，才长长吐了口气。 事情很简单。 小厨家掌柜为感谢藤洛，昨夜给攒上送来酒席。 胡胖子，子夜决战开局设赌，因藤洛获胜而免于破财，无所顾忌地吹捧藤洛，还来攒上通宵豪饮。 这两人的死，绝不是偶然。 “洛哥，人家这是不肯善罢干休啊……”墨乞儿道。 藤洛心如刀割般的疼。 藤洛和小厨家掌柜只有昨夜一面之交。胡胖子，之前更是和藤洛有着仇恨。但这两人，无疑是受自己与钱员外之间激化了的矛盾所牵连。 子夜决战后，藤洛原本希望通过主动示好，争取缓和双方之间的矛盾，现在看来…… 藤洛觉得自己很幼稚…… 藤洛苦笑了一下，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洛哥……”江九天看到藤洛难过的样子，心中极为不忍。 墨乞儿悄悄拽了下江九天的衣襟，暗示他不要打搅藤洛…… 藤洛负手走到窗前。 窗外，夜幕正在降下，院子里，兄弟们都聚集在门外，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良久，藤洛终于转过身。 “老江……”藤洛的声音低沉、嘶哑。 江九天赶紧走到近旁。 “老林的后事，你负责筹备，就按我们乞丐的规矩，但不可声张。” “洛哥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办。” “小七，你和阿睿，把兄弟们看好。大门栓紧，谁都不许出去。除了给老林守灵的兄弟，谁都召集到享堂里。今晚，就吃点剩饭剩菜，不许喝酒，不许喧哗，更不许出门。有要紧事，去后院喊我。” “知道了洛哥。” 藤洛转身走到老林的遗体旁，蹲下，伸手将老林的眼睛拢上。喉咙“咕噜”一声，哽咽嘶哑地道：“兄弟……洛哥会给你一个公道……” 藤洛抑制住眼里的泪水，扬起头，缓缓道：“藤洛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这是对小厨家掌柜和胡胖子亡灵的告慰…… …… “阿洛，到底出什么事了？”一见藤洛回来，白露便问道，脸上挂满担心和焦虑。 藤洛凄惨地摇摇头：“露儿，老林哥酒喝得太多，走了……” 白露捂住嘴巴，泪水扑簌而下。以前，白露从不和丐儿们打交道，对丐儿们也没好印象。但自从藤洛成了乞丐的当家大哥，白露来攒上机会多了，虽仍很少和乞丐们说话，但和乞丐们也渐渐熟了起来。 烂眼老林年岁大，不似年轻乞丐那样看白露时色眯眯的，见到白露，总是谦卑地喊“大嫂”。 如今，就这么没了，白露难免伤心落泪。 劝白露止住了泪，藤洛让青衫找几件旧衣服，让白露去找雨嬷嬷，给老林改件寿衣。 白露去了雨嬷嬷的房间，青衫看着藤洛。 青衫心思细，她自然不会相信藤洛对白露所说的善意的谎言。 藤洛也不对青衫隐瞒，把老林、小厨家掌柜和胡胖子的死都对青衫说了。 青衫内心虽不像白露那般柔弱，但这一连串的死讯，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青衫的泪水，更多是缘于惊恐和担心，对藤洛的担心。 依偎在藤洛胸前，青衫感受到藤洛厚重的呼吸，和强劲的心跳。 “阿洛，你千万不要莽撞啊，我……我担心，为了露姐姐和我，你别冲动，好吗？” 藤洛努力笑笑，吻吻青衫的额头。 “青儿，一会儿，你去雨姐姐房里，和他们一起做针线。潘徙，我来照顾。” “阿洛，你是不是要出去？”青衫总能猜到藤洛的想法。 “青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莽撞，也绝对不会出事的！”藤洛用力地抱抱青衫。 “别……”青衫死死搂住藤洛的脖子，这是她头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哀求藤洛。 藤洛的目光异常坚定，他已下了决心，不容改变。 “青儿……” “别……”青衫猛地用嘴堵住藤洛的嘴巴，贪婪地吸允着，仿佛要把藤洛的舌头吞下、要把藤洛整个人吞下…… 藤洛的舌根阵阵胀痛，但他舍不得挣扎，他摆脱不了这份爱…… 青衫终于松开了嘴巴，泪眼望着藤洛。她知道，怎样也无法改变藤洛的决定，但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担心。 “洛……”青衫的泪水流得很放肆，“我还等着你用八抬大轿娶我呢……” “傻丫头，放心，我会的！” “我才不管你那破神仙身份，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陪着我。”青衫不是期待，而是命令。 藤洛坚定地点点头。他的心里，泛出一丝苦涩。他的决定，他今晚要做的事，也许会触犯天条，但现在，他不想再理什么狗屁天条！ “你一定要小心啊……”青衫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藤洛。 藤洛笑笑，胀痛的舌根使藤洛的笑容显得很滑稽。 “咋了？” “坏丫头，使那么大劲，疼死了。”藤洛掐了掐青衫，吐出舌头。 “我舍不得你嘛……”青衫凑过来，“我给你揉揉……” 青衫灵蛇般的小舌头，轻轻舔吻着…… 第218章不肯善罢甘休 亥时。 李氏祠堂内，异常安静。 潘徙服过药，睡了。 藤洛轻轻走出房间，手里提着那只大碗。 二进院那边，黑漆漆的，兄弟们都按藤洛的吩咐，老老实实待在享堂里。 三进院雨嬷嬷的房间，青衫白露和雨嬷嬷借着昏暗的油灯，赶制着老林的寿衣。 小鱼儿蜷缩在房间一角，已经睡了。 藤洛轻轻走到后院墙，垫步拧腰，身形一晃，跃了出去。 通天县城，一天出现两起命案，百姓惊恐不已。家家户户都早早熄了灯、栓了门。 全城一片死寂。 钱伯阙大庄子外，高挂着大灯笼，但大门紧闭，庄子内，也不见人影走动。 钱府那间极具品味的大厅灯火通明，下人们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声响，往大厅里送着美酒佳肴。 钱府打手头目徐五带着四个手下，站在大厅门口，大厅内明亮的灯火，映亮了他半边脸，半明半暗的脸，很是吓人。“伺候完了，都回屋候着，没有吩咐，不许随便出来，听见没有？”徐五恶狠狠地教训着下人们。 下人们不敢出声，只是低着头，小心地摆放着菜肴，再低着头，小心地退出来，回到各自的房间。 徐五走到大厅里，弯着腰，冲里间小声禀报道：“老爷，都备好了。” 钱伯阙在里间轻哼了一声。 徐五谦卑地退到门外，带上大厅的门，吩咐四个手下在大厅门前台阶下站好，自己叉着腿，抱着膀子守在大厅门口。 钱伯阙缓缓从里间踱了出来，依旧一副典雅得体的家居服饰。脸上依旧是那种多年养成的高贵气质，只是，多了一层暴戾。 通天县令谦卑地尾随着钱伯阙，在他身后，是一脸惶恐的聚宝德郑掌柜。 钱伯阙径直走到桌前正位，沉沉地坐了下去。 他坐得太急，大椅子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来人！”钱伯阙吼道。 门外的徐五赶紧推门进了大厅。“老爷……” 钱伯阙站起身，指指屁股底下的椅子。“这是谁摆的？” “呃……知道了，我这就给老爷换一把。” 徐五还未上前，县令已经费力地从旁边搬起一张红木大椅子，郑掌柜伸出一只胳膊拦在钱伯阙腰臀部，防止钱员外不小心坐空，另一只手，吃力地将发出声响的椅子挪了出来。 县令赶紧将新换的椅子摆正。“钱老爷，您请安坐。” 钱伯阙坐了下去，冲徐五挥挥手。 徐五退了出去，小心地掩好门，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去！把今天收拾大厅的丫鬟绑来！”徐五低声恶狠狠吩咐道。 两个手下匆匆去了。 大厅里，钱伯阙端坐着，面沉似水。 县令和郑掌柜一左一右，手足无措地站在两边。钱伯阙没点头，县令不敢坐的。 门外，两个打手把一个丫鬟扭了过来。 “今天是你摆放的桌椅？”徐五凶神恶煞般问道。 丫鬟哆嗦着点点头。 “老爷坐的椅子松动了，你不知道吗？！”徐五抄起一根竹条。 “奴婢该死，老爷饶命啊……”丫鬟不敢大声，哆嗦着哀求着。 “饶你就没了规矩了！”徐五一脚将丫鬟踹趴在地，两个打手蹲跪下来，膝盖压住丫鬟的腰眼，将丫鬟双手按在地上。 “啪！” 徐五手中竹条落下。 丫鬟的惨叫，在黑夜里，格外人…… 大厅里。 钱伯阙听到丫鬟的惨叫，阴沉的脸终于缓和了一些，用下巴指指旁边的座位，哼了一句“坐吧”。 县令诚惶诚恐把腿伸进椅子和桌子间的缝隙，不敢碰到椅子，生怕发出一点刺耳的声响，半天，终于用半个屁股坐到椅子上。 “小郑，你也坐吧。”钱伯阙指指县令对面的座位。 郑掌柜连忙跪下，伏在地上，连声道：“小的不敢，小的办坏了老爷吩咐的事，小的该死。” “起来吧，坐下说话，还有事要你办。” 郑掌柜终于哆嗦着站起来，拿起酒壶，给主子斟满了酒。 “给县令老爷也斟一杯。”钱伯阙吩咐道。 “下官自己来、自己来……”县令赶紧接过酒壶，倒了一杯酒。 钱伯阙端杯示意一下，县令站在那里，点头哈腰，喝了酒。 “坐吧。” 听到钱伯阙的命令，县令才敢坐回到椅子上。 “那几件事，都办了？”钱伯阙夹了一条青菜，漫不经心问道。 “照钱老爷吩咐，都办了……”县令谦卑地汇报着。 “呃？”钱伯阙眉头一紧，盯着县令。 县令哆嗦一下，赶紧改口道：“哦……不……那几件事，和钱老爷您没关，已经办妥了。” 钱伯阙头都不抬，自顾着夹菜。 “那烂眼渣滓老林，在牢里已被整治够了，估摸着活不了几天。”县令汇报着。 “李氏宗祠里有动静吗？”钱伯阙问道。 “那帮家伙紧闭大门，里面的情况还不清楚。” “恩？”钱伯阙质疑一声。 “呃……下官明天就派人，已查验房契为由，去探探清楚。” 钱伯阙点点头。 县令擦了把汗，继续汇报道：“小厨家那个不懂事理的掌柜，已经处置……呃……不，已经畏罪自尽了。”县令又擦了把汗。 “哦……死了？倒是可惜……”钱员外对郑掌柜道，“小郑啊，明儿在你柜上封点银子，派人去慰问一下。” 郑掌柜赶紧点头。 “那放高利贷的家伙，今儿也溺水死了。”县令喜滋滋地向主子邀功。 “会是溺水死的吗？”钱员外方下筷子，“他放高利贷，挣不义之财，难免有仇家啊。” “哦，对对……”县令额头又渗出汗滴，“初步查验，断定是他手下那帮喽见财起意，杀了他，又伪造出溺水身亡的假象，明早下官就派人将昨夜随他去乞丐窝里吃酒的喽都捕拿了。” 钱伯阙满意地点点头。 “老爷，这是从胡胖子身上搜出来的一千两银票。”县令双手把银票奉上。 “银票？”钱伯阙笑了，“钱某没遗失银票啊，怕是县令老爷您自己遗失的吧。” 县令喜出望外。“多谢钱老爷、多谢钱老爷……” 大厅屋顶。 藤洛灵猫般伏在上面，大厅里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大厅里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阿藤！你不要做傻事！”一声低低的声音焦急地说道…… 第219章极致处子香 藤洛怀里的大碗一闪一闪，小蒲焦急地低声劝阻着藤洛。 “别废话！”藤洛低声打断小蒲，“我只要你给我做个见证，以后天上追究起来，今晚的事，我一人承担！” 说完，藤洛不再理小蒲，继续留意着大厅里的情况。 大厅里。 县令又掏出一张银票。 这可是一千两黄金的票子，捧着这笔巨款，县令的手不停哆嗦。他多希望钱老爷能再慷慨一下，再说一句“钱某未曾遗失一千两金子”啊！ 钱员外瞅都没瞅票子，但郑掌柜的手伸了过来…… 县令瞬间感觉满手是汗，但他还是舍不得松手，直到郑掌柜投来凶狠的目光，县令才如丧爹妈般，送开了手…… “哼！”钱伯阙冷冷地哼了一声。“臭要饭的，也想学钱某，张罗着要用这笔金子修神祠。他也配？！” “就是！”郑掌柜赶紧附和主子，“臭要饭的真不要脸！” “对对……”县令赶紧充分调动自己的学识，“臭要饭的竟然想学老爷沽名钓誉！”县令很为自己拍的马屁而兴奋。 “啪！” 钱伯阙筷子往桌上一拍，满脸阴黑。 “噗通”…… 县令终于意识到自己马屁拍得实在拙劣，跪倒在钱伯阙脚下。“老爷是真仁真善，臭要饭的才是企图沽名钓誉……”县令体似筛糠…… 钱伯阙冷冷地盯着县令，突然大笑起来。 “吼吼……哈……”钱伯阙伸手搀起县令，“钱某不过是感念通天县父老之恩，老爷您何必行如此大礼啊？哈哈哈……” 县令哆嗦着坐回到椅子上。 “今晚找你来啊，还有一件事。” “老爷您吩咐就是。”县令再不顾忌官体，彻头彻尾的奴才像。 钱伯阙貌似很为难地道：“关于重建神祠一事，有些难办啊……” 县令慌了。重建神祠一事，事关他的政绩，如果钱伯阙反悔，不肯出资，他既无法向通天县百姓交代，更没法向上司交代了。“老爷，小的求您了，神祠一事，务必请老爷您考虑小的难处……” “慌什么。”钱伯阙拍拍县令的肩膀，笑了。 郑掌柜赶紧插言道：“老爷何许人？岂能言而无信？只是，神祠事关重大，选址之事必须慎重。老爷又找了几个先生，都说破庙那里并不适合，应该改换更大的基址。” “这……”县令不明白钱伯阙和郑掌柜的意思，只顾不停地擦汗。 钱伯阙被愚笨的县令气得说不出话来。 郑掌柜赶紧替主子把话挑明：“我说县令老爷啊，咱通天县地界儿虽广，可是风水宝地，不是被那家盖了房，便是被这家修了祠堂。最可气的，一群臭要饭的竟然占了偌大的李氏祠堂，听说，他们在竟然在祠堂里烧炭呢，唉，挺好个祠堂，可别哪天走了水啊！” “呃……我懂……我懂……”县令不停地擦着汗，终于下定决心。“钱老爷，如果那帮臭要饭的弄出了火灾，把李氏宗祠烧了个干净，小的觉得这地界儿倒适合重修神祠！” “哦？是吗？”钱伯阙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又无所谓地挥挥手，“钱某只管出钱，在哪修神祠，你就自行向上请示吧。” “我懂我懂……”县令终于拍到马屁股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来，尝尝这道菜。”钱伯阙指着一盘细细的肉丝道。 县令谦卑地向钱伯阙致谢，小心翼翼地夹起绣花针粗细的一条肉丝，惊叹连连，放入口里，脸上很是享受的样子。 “这是大雁颈肉。”郑掌柜介绍道。 “唔……唔……”虽只细细一条肉丝，县令却舍不得咽下，仔细地品味着。 “味道如何？” “香！妙！妙不可言啊！”县令连连惊叹，眼珠瞪得老大，配合着自己的言词。 “县令老爷，这可是咱钱老爷府上独门美食啊，你可知这颈肉是如何加工成如此纤细吗？”郑掌柜问道。 “小的如何得知？小的只知道，此等美味，唯有咱钱老爷才有福享用啊。”县令摆出势把奴才做到底的姿态。 “老爷，我给县令老爷说说？”郑掌柜请示道。 钱伯阙笑着点点头。 县令一付毕恭毕敬洗耳恭听的样子。 郑掌柜满脸淫笑，讲道：“此菜别名‘处子香’，乃是选取出生十个月的至阴雁，用十月清泉之水，不加任何调味料炖煮……” “哇！”县令显出惊讶状，“难怪如此美味！” 郑掌柜鄙夷地瞥了县令一眼。“这只才完成十中之一，后面才是‘处子香’的真正妙处。” 县令不敢插言了，满目艳羡地听郑掌柜讲解。 郑掌柜咽了口口水，继续道：“而后，挑选体健貌美处子，须年近及笄之年（十五岁），每日以鲜花香汤沐浴，严戒五谷及菜肴，每日只以应和时令之水果为食，如此三十日，祭礼方成……” 县令的屁股已不自觉离开了椅子，嘴巴大大张开。 “处子以樱唇贝齿，衔咬雁颈之肉，方成如此细若银针之肉丝……” 县令的口水已经垂下尺长…… 郑掌柜的笑容愈发淫邪：“再将肉丝置处子胸前，以双峰夹紧，温煨一个时辰，方有此‘处子香’！” “呃……呃……”县令口不能言，吧嗒着嘴，回味着“处子香”…… “这还并非极致……”郑掌柜继续吊着县令的胃口，“只待县令老爷重建神祠之事大功告成，咱钱老爷必定让你享受极致之‘处子香’！” “还、还咋个极致……”县令的声音在颤抖。 “‘处子香’之极致，在于不用碟盛，不用筷、箸，而是直接在处子胸前衔食，才能尽尝此妙！” “……”县令幸福得几乎背过气去。 “呵呵，不过啊……”钱伯阙开口了，“此种口味处子香只可品尝一次呦……” “为、为何？” “哈哈……”钱伯阙笑道，“你尝过了处子之香，岂能只吃肉不喝汤？那处子还能保持处子之身吗？” “呃……呃……”县令早已色令智昏，“请钱老爷大放宽心，小的一定把事办好，如能尝一口‘极致处子香’，小的也不枉此生……” “哼！狗官！你有命尝吗？！”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藤洛踏破房顶，如天神般从天而降…… 第220章独担一切后果 藤洛正落在大厅桌子上，桌子爆裂，酒菜飞溅…… 县令和郑掌柜吓得瘫在地上。 钱伯阙也面无人色，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发抖…… 藤洛手中的大碗呼啦呼啦闪着光，小蒲大脑袋上的白毛抖个不停…… “阿藤，别胡来……”小蒲顾不得其它，急得大喊，“你要被剥去神格的！” “嘿嘿……”藤洛的眼里喷着怒火，笑声里充满杀气…… 大厅外，徐五等人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藤洛腾身而起…… 徐五只觉一股劲风袭来，还未看清，藤洛的重阳掌已劈到他的头上，徐五甚至没来得及哼上一声，脑袋已被拍得稀烂，死了…… 其余几个打手还没回过神来，兀自叫嚣着冲了上来，待发现对手竟然是藤洛时，几个打手傻了…… 想要跑，腿已不听使唤。 藤洛的杀气正盛，“砰砰砰”连出几掌，几个打手瞬间毙命。 藤洛身手快如疾风闪电，在钱伯阙三人眼里，却是如鬼似魅。 藤洛一步步逼向三人…… “阿藤，算我求你了，赶紧住手，事情还有得周旋……”小蒲通过大碗目睹了藤洛的所作所为，哀求着藤洛赶紧收手，以免把事情搞得无法收拾。 “妖、妖、妖怪！”郑掌柜看到大碗里闪现的小蒲怪异的形象，惊恐万状。 “妖你妈的怪！”小蒲急了，顾不得禁止粗口的天条，破口大骂道。“阿藤，住手吧……” “藤、藤公子是天、天神吧……”钱伯阙倒还冷静，“听你天神朋友的劝吧，咱们之间，都是误会、误会，一切都、都好商量……” 藤洛看都不看钱伯阙一眼，捧起大碗，悲壮地对小蒲道：“兄弟，我今晚让你目睹这一切，就是让你做个见证，日后，天庭追究起来，你就做个证人，这一切，都是我藤洛所为！” “阿藤……”大碗里的小蒲急得大吼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小蒲话音未落，藤洛已经出手…… “嘭！” “嘭！” “嘭！” 三记重手，分别击到钱伯阙、县令和郑掌柜头上，三个脑袋登时血肉模糊，一命呜呼…… “阿藤啊……你可惹了大祸了……”小蒲脑袋上的白毛蔫了，大碗呼啦呼啦闪烁着，能量要耗尽了…… 藤洛捡起一块餐巾，蘸了混了污血的酒水，在大厅墙壁上写下几个大字“杀人者，藤洛也！” “阿藤……”小蒲双拳使劲挥舞着…… 藤洛不理不睬…… 大碗的光线逐渐暗淡下去，挣扎几下，终于灭了。 藤洛昂首阔步走出大厅。 那个负责收拾大厅的丫鬟，扑在正厅门外，已然被打死了。 钱府内一片寂静。 正厅内虽然闹出很大动静，但下人们没听见召唤声，都猫在各自屋里，谁也不敢出门。 藤洛看着那丫鬟的尸体，轻轻摇摇头。 连杀数人，虽然这些人是罪有应得，但藤洛明白，自己已经违犯了天条。 惩罚是一定的。 也许，会像那只猴子一样，砸了天帝的办公场所，被囚禁五百年？ 也许，会被剥去神格？ 也许更糟…… 但，即便是面临最残酷的惩处，藤洛也无所谓了。他只觉得痛快，那种为所欲为后的痛快淋漓…… …… “啪啪啪……” 拍门声，惊得二进院享堂里的乞丐们一阵慌乱。 江九天、墨乞儿和阿睿互相看了看，不知该怎么办。 “去问问洛哥吧。”墨乞儿说道。 江九天面露难色。藤洛吩咐过，没有特别着急的事，不许去三进院打搅。 “先问问是谁吧。”阿睿还算冷静，拎起一个木棒，挥手示意几个兄弟跟上，来到大门前。 “谁啊？”阿睿问道。 “我。” “是洛哥！”阿睿惊道，赶紧打开大门。 藤洛很从容地迈步进门。 阿睿等人不敢询问，默默地注视着藤洛。江九天和墨乞儿也迎了过来。 “一切都结束了，没事了。”藤洛平静地道。 “哦、哦……”江九天等人机械地应着。 “老江，你开始操办老林哥的丧事吧。”藤洛吩咐道。“老林哥死得怨，我们虽穷，但也让老林哥风光下葬。” “洛哥，我懂，您就放心吧。”江九天答应着。 “给老林哥多备些酒吧，他就好这一口。”藤洛又嘱咐一句。 “哎……”江九天抹抹眼角的泪。 “小七、阿睿，你们跟我来。”藤洛带着两人，走到一所空屋。 “事情都了结了，嘱咐兄弟们，都忙各自的事情去。”藤洛吩咐二人。 墨乞儿答应着，却担心地看着藤洛。 藤洛轻轻笑了笑，双手分别搭在墨乞儿和阿睿肩膀上。“小七，阿睿，以后，你们一定要带好兄弟们，记住，要走正道！走自食其力的正道！” “洛哥！”墨乞儿抓住藤洛的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墨乞儿心思机敏，藤洛说的话，不是在指派任务，明明是在交代后事啊！ “小七，就你屁话多！”藤洛给了墨乞儿一巴掌。“忙你的去，啥事都没有，有事也和你们无关，有我担着！” 藤洛使劲攥了攥两人的手。“我去后院静一静，有人来找我，让他们去后院吧。” 说完，不等二人说话，藤洛大步去了三进院。 墨乞儿和阿睿对望着，都是满脸担心…… …… 雨嬷嬷的屋子，昏暗的灯下，几个仍在忙着给老林改制寿衣。 “雨姐姐，我找露姑娘和青衫姑娘说句话。” “是洛哥！”青衫叫了声。 雨嬷嬷冲两位姑娘笑笑，青衫拉着白露跑出屋来。 藤洛拉住两个姑娘的手，有些粗鲁地把两人拽到怀里。 “干嘛啊你！”白露轻声埋怨着，瞄瞄屋里。 “想你们了……” 藤洛有力的臂膀，搂得两个姑娘呼吸都很困难。 “阿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青衫焦急地问道。 “没事，就是想抱抱你们，亲亲你们……”藤洛轻轻吻吻白露，又扭头去吻青衫，却被青衫躲开。 “阿洛，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青衫追问着…… “唰！” 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夜空！ “唰！唰！唰！” 又是几道闪电！ 两个姑娘吓得发抖…… 藤洛昂首傲立，坚实的臂膀护住两个心爱的姑娘…… 第221章哪里来的大火 “阿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别让露姐姐和我担心……” 回到屋里，青衫使劲摇着藤洛的胳膊。 白露虽没说话，但脸上是同样的焦急和担心。 藤洛不知该怎么和两个心爱的女孩说，他觉得自己对不住两个姑娘，但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感到后悔。 “你说话啊！”青衫的叫声里，带着哭腔。 白露的泪，已经流了下来。 藤洛咧咧嘴，他想笑一下，安慰安慰两个女孩，但他笑不出。他只是使劲地搂着两个女孩，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搂抱他们了…… “露儿、青儿，听我说……”藤洛想说话，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他哽咽了…… “别离开我们……”白露已经泪流满面…… 藤洛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表情已经在和两个心爱的女孩告别…… “藤洛！你混蛋！”青衫吼道，她拼命捶打着藤洛，可是小拳头又是那么的无力…… 青衫的每一下捶打，仿佛都重击着藤洛的心房，他的心，无比的疼…… “洛哥！” 外面，墨乞儿大声叫着。 藤洛的身子抖了一下。 这么快啊！ “阿洛……”白露的身子软得像一根面条，顺着藤洛的身子向下瘫去…… “露儿！”藤洛单臂将白露捞了起来。 “洛哥！快出来看！”墨乞儿的喊声中，透着兴奋。 青衫拽着藤洛，藤洛抱着白露，踉跄地跑了出来。 顺着墨乞儿手指的方向，只见通天县城正西方向，燃起冲天大火。是钱伯阙的庄园！ “报应啊报应！”墨乞儿大叫着，他一边喊着，一边偷偷瞄了藤洛一眼，他很自然联想到，这一定是藤洛半夜外出做的好事！ “咦？！”藤洛惊诧了。 “把我放下……”白露也恢复了常态，轻声对藤洛道。 “哦、哦。”藤洛赶紧将白露放下。 大火？！ 哪来的大火？ 看那大火熊熊之势，绝非一两间房起了火，而是整个庄子烧了起来！ 那…… 那自己杀死几个恶人的事，会不会就无从追究了？ 藤洛搂住白露，使劲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白露微一挣扎，脸羞得通红。 “嘿嘿……”墨乞儿赶紧把脸扭到一边。“洛哥，要不，我去探探情况？” 藤洛略一沉吟，点点头。“叫几个兄弟，分头探听一下，一定要小心！” “您就放心吧洛哥！我们说啥也不会往跟前凑，更不会去救火的，嘿嘿……”说完，墨乞儿一边往外面哄着跑过来的众兄弟，一边招呼几个机灵的兄弟，跟自己去探听消息。 “阿洛，钱家庄子烧了大火，是不是就没事了？”青衫见藤洛的神情，已经猜到了大半。 藤洛不敢确定，钱府大火，也许可以将证据焚毁，看那冲天的火势，官府应该无从追究，可是天庭呢？ 如果天庭想要追究，自己的行为，是隐藏不了的，这也是藤洛并没想刻意隐藏自己行为的原因。 “怎么会烧这么大的火？”白露捂着嘴，望着映红了半边天的大火说道。 “管它呢！”青衫见藤洛神情轻松了，心里高兴，猛地跳过来，搂住藤洛的脖子，使劲亲了藤洛一口。 “青儿，羞不羞？”白露被藤洛和青衫的情绪所感染，也不像方才那样紧张、焦虑，和青衫开起了玩笑。 “哼！又没人看见，方才洛哥亲你，可是当着小七面呢，姐姐你才羞。” “青儿你……”白露佯怒道。 “啊……”藤洛突然手捂着肚子，弯下腰。 “阿洛，你怎么了？”白露惊道。 青衫一愣，随即笑道：“姐姐你别上他的当，他一准又是假装肚子疼，讨你我的关心呢。” 藤洛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噼啪滴落…… “阿洛……”青衫也看出藤洛的异样，惊叫了起来。 白露伸手去搀扶藤洛，手一触碰到藤洛，藤洛仿佛被烫到似的，哆嗦起来。 藤洛感觉体内像有只刺猬，到处乱窜，五脏六腑针扎般疼…… “别碰……我……”青衫和白露的每一次触碰，都令藤洛的痛楚加剧一分。 两个姑娘不知所措，急得一边掉泪，一边哆嗦…… 过了好半天，藤洛终于慢慢站了起来，手依然捧着肚子。 “阿洛……好些了……没……”白露的声音在颤抖。 “扶我……去躺……会……” 两个姑娘赶紧搀扶起藤洛，将他架到青衫的房间。 “阿洛，你是不是受伤了？”青衫一边给藤洛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问道。 “没、没有……” 青衫不相信，让白露拿过灯，解开藤洛的鹑衣，检查着…… 藤洛坚实的肌肉上，散发着淡棕色的光彩，没有伤口，甚至没有一处疤痕。 青衫看看藤洛，又看看白露。“会不会伤在下面了？” 青衫伸手去解藤洛的裤带，被藤洛一把按住。“没、没伤……” “你都疼成这样，还害什么羞！”青衫埋怨道。 “真没有……是里面……疼……”藤洛指指腹部。 “阿洛，我给你揉揉？”白露两只手使劲搓着，搓得暖热了，轻轻放在藤洛的肚子上。。“阿洛，这样好些不？” 白露的按揉并未减轻藤洛的痛楚，但两个姑娘的关爱，让藤洛的心感觉到无比的温暖…… 许久…… 疼痛终于消失了，藤洛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两个姑娘烧了水，给藤洛擦拭了身体，又给他换上了干爽的衣服，藤洛终于坐了起来。 “吁……” 藤洛长出一口气。 方才的疼痛，和几次练功出现偏差的痛很像，只是远比那几次强烈。 难道是练功出的偏差？ 藤洛不禁打个冷战。 “洛哥……”墨乞儿跑了回来，在屋外喊道。 “小七进屋说话，洛哥不大舒服。”青衫把墨乞儿叫进屋。 “洛哥你怎么了？”墨乞儿惊慌失措地看着藤洛。 藤洛摆摆手。“没事，已经好了，那边情况怎么样？” “好大的火啊！”墨乞儿幸灾乐祸地道，“整个庄子，整个庄子啊！全烧起来了！” “庄里的下人们呢？”藤洛问道。 “跑出很多，不过听说，也有些没来得及跑出来的，八成完了。” “唉……”藤洛惋惜地摇摇头…… 第222章恶人有恶报 钱府的大火，莫名其妙。 几个恶人被自己亲手杀了，这一场大火，又将钱伯阙的老巢烧成灰烬，藤洛终于可以安心了。 乞丐们安全了，白露也安全了。 白露已经一天多没回家了，藤洛坚持要送白露回去，白露还是担心藤洛。青衫一再保证会照顾好藤洛，白露才答应回去。 把白露送回家后，青衫瞧瞧仍在燃烧的大火，又瞧瞧藤洛。 藤洛明白，他也想看看，两人绕路去了趟钱伯阙的庄子。 虽已是后半夜，仍有许多百姓远远观望着。 昔日风光无限的大庄园，如今一片火海。 离着半里地，都能感觉到烈火的烧烤。 “啧啧……”一个观望的百姓叹道：“不愧是钱老爷啊！着的火，都比别家旺呢！” 看这火势，待明天火熄了，怕是只会剩下一堆灰烬了…… 百姓感叹着、惋惜着，钱府无数奇珍异宝，毁于这场大火了。 “听说，是被闪电劈了呢！”有人传着。 藤洛也怀疑过，方才那几道闪电，甚是蹊跷。 “阿洛，你说，那钱伯阙会不会被这场火烧死啊？”青衫问道。 从青衫狡黠的眼神中，藤洛看出，她这是明知故问。 “他做了那么多恶，准没好报！”藤洛道，“我估摸，连给他当狗腿子的县令也不会有好下场。” 青衫凑近藤洛的耳朵，轻声道：“我好想甜一下呢，可是这里人太多。” “走！”藤洛拉起青衫就走。 青衫蹦蹦跳跳，快活的像要飞起来…… 一进屋，青衫就搂住藤洛的脖子，双脚向后勾着，把自己挂了起来。 “我让你飞起来吧！”藤洛攥住青衫的胳膊，快速旋转起来…… “啊……咯咯……” 青衫惊叫着、笑着，她从没这么开心过…… 藤洛终于停下了，青衫已经转得站不稳了，被藤洛搂在怀里，兀自觉得天旋地转。 藤洛深深吻到青衫的嘴唇，旋转、热吻，让青衫几乎窒息…… 她享受这种感觉…… 好一阵，藤洛在不舍地抬起头。 青衫幸福地靠在藤洛的胸口，摩挲着藤洛坚实的胸膛。 “青儿，事情也许还未结束，天庭可能会追究……”藤洛不想对青衫隐瞒。 “我才不管你们天庭的破事……”青衫喃喃道，“他们追究你才好，”青衫抬起头，深情地凝视着藤洛，“你做不了神仙了，就只能乖乖地陪我了……” 藤洛很坚定地“恩”了一声，紧紧地将青衫搂在怀里…… 青衫想让藤洛在自己房间休息，自己照看潘徙，藤洛怎么舍得。争执了半天的结果，就是两人都没休息，依偎坐在草堆了，一同照看潘徙。 好在潘徙的状态倒还平稳，两人虽没休息好，但这么依偎着坐了半宿，也觉得幸福、甜蜜。 …… 天大亮了。 钱家庄园的大火终于灭了。 通天县乱了。 偌大一片豪华大庄，升腾着缕缕黑烟，地上是无尽的灰烬、瓦砾…… 好不凄惨！ 大对头再也不会找麻烦了，藤洛安顿青衫睡下，让墨乞儿去城里找大夫给潘徙瞧病，又命阿睿派了不少兄弟，时时打听钱家那边的情况。 大夫来了，诊病的结果令藤洛哭笑不得：潘徙没病！ 藤洛无奈地摇摇头。找了县城里几个大夫，都是一样的说法。看来，庸医就是庸医。 潘徙却笑着安慰藤洛说，自己中毒，伤及经脉，影响内力，普通大夫以给常人诊病之法来诊查自己，自然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潘徙自己开过一个方子，吃了那些药，性命无碍了，但想恢复受损的功力，怕是很难了。 藤洛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说些宽慰的话。 去钱家庄子探听消息的兄弟不断送回消息，整个钱家庄园尽成灰烬，起火原因，据庄子里逃出的人说，是缘于天火，也就是昨晚那几道巨大的闪电，都落在庄子里，才引起冲天大火。 “恶人有恶报啊！”打听消息的兄弟说，还说很多百姓都这么说。 藤洛留意的，是那几道闪电。 难道和小蒲有关？ 大碗没能量了，藤洛赶紧把大碗拿到太阳地儿晒着，等晚上，详细问问小蒲就清楚了。 墨乞儿请了大夫后，也跑去庄子废墟打听消息，他带回的消息更多。 大火自庄子中心烧起，逐渐扩散到整个庄子。死伤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据说，死伤者，大多是居住在内院的钱家家眷，还有一些管事的。 死伤多人，藤洛于心不忍，但听说下人们伤亡不大，总算是个安慰。 “洛哥，庄子正厅废墟里，挖掘出几具尸体，都被垮塌的屋顶砸得血肉模糊，烧得半焦。” 藤洛只轻轻“哦”了一声。 墨乞儿盯着藤洛，小声道：“县令和聚宝德郑掌柜也死在那里。”墨乞儿并未显得很惊讶，显然，他清楚，钱伯阙三人的死，一定和藤洛有关。 藤洛没做任何反应。 “我听百姓们正在疯传，说县令不为百姓做主，反而讨好姓钱的，甘愿充当人家的狗腿子。明知姓郑的有诬陷之罪，不但不派人捕拿，反而和他一桌吃酒，是罪有应得呢！”墨乞儿笑着对藤洛道。 “是百姓传的，还是小七你传的？”藤洛笑着问墨乞儿。 “呃……百姓们先说的，我嫌他们说得乱，就帮他们整理了一下，嘿嘿……” 藤洛清楚，百姓们即使怀疑县令和钱伯阙勾结，消息也不可能传得这么快、这么通顺且符合逻辑，一定是墨乞儿散播的消息。 墨乞儿问，衙门正在征集徭役，攒上要不要主动派些人手过去。 钱家庄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府势必需要不少人手清理现场。县衙的官差一向为难乞丐们，也知道藤洛和钱伯阙有过节。现在钱伯阙家破人亡，县令也死了，官差们不敢主动来找藤洛帮忙。 藤洛明白墨乞儿的意思，派人过去，也能掌握更多情况，便吩咐墨乞儿主动去联络官差。 江九天筹备老林的丧事，一切井井有条，藤洛很满意。 天渐渐黑了，藤洛拿起大碗，他得赶紧联系小蒲…… 第223章蒲总本事真大 藤洛捧起大碗，小蒲一见到藤洛，便大吼道：“你还能不能行？我又喊又叫，在你耳里都是放屁是不？” “小蒲，你听我说……”藤洛也觉得昨晚自己是有些草率。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我没空，你过半个时辰，再联络我！”小蒲刚要中断联系，又瞪着眼睛吼道：“我交你这个朋友，不是为了给你擦屁股！” 说完，碗底一闪，黑了…… “德行……”藤洛冲着已经消失了的小蒲抱怨一句，他明白，那几道闪电，一定是小蒲所为。 半个时辰后，藤洛再次捧起大碗。 碗底闪亮，小蒲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只是一头大汗，那些白色蛛丝绒毛状的头发，一绺绺耷拉在大脑壳上，无比滑稽。 小蒲正拿着木梳，仔细地、一绺绺地梳理着…… “谢谢蒲总！”藤洛笑嘻嘻的道。 小蒲听藤洛称呼自己为蒲总，乐道：“嘿嘿，这个称呼不错嘛，气派！”。 小蒲在天庭机要部门当差，机要部门的头称为总管、副总管。小蒲不过是普通机要，但藤洛及天上关系不错的兄弟爱称呼他为“蒲总管”，小蒲嫌不好听，说像太监。 “嘿嘿……”藤洛继续着嬉皮笑脸，“蒲总，我知道昨晚的闪电，是你弄的，你这个情，兄弟一定记在心里。” “得了得了……”小蒲无所谓地摆摆手，继续认真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两人是千年死党，藤洛知道，和他客气，他才会不好意思吹嘘、唠叨。 不过，藤洛明白，昨晚那几道闪电，绝不是普通的闪电，小蒲一定是动用了大关系，才弄出那大动静。 昨晚自己盛怒之下，的确有些莽撞。其实，只要不在墙上写那几个字，杀了钱伯阙等几个恶人，悄悄溜走，官府也无从追究。 那样的确省心些，但那不是藤洛做事的风格。 但钱伯阙是名镇一方的大豪，县令又是朝廷命官，官府不可能不追查下去。 没有确凿的证据，也许自己能逃脱人间官府的惩罚，但追查这样的大案，势必会牵连许多无辜之人，起码一年半载，通天县百姓无法消停。 小蒲用几道闪电，把人祸变成天灾，的确让藤洛和通天县百姓少了许多麻烦。 “兄弟，真的，这件事，我考虑不周，多亏了你了。可是，那几个家伙实在是罪无可赦，你当时不是也听到了，他们还琢磨着把我们住的祠堂烧了呢！”藤洛一边感谢小蒲，一边为自己辩解。 “得了，哪那么多废话。事情我都清楚，否则也不敢费这么大力气帮你。”小蒲谨慎地回头瞅瞅，确认没人，才小声地道：“你可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周章。为了给你擦屁股，我可是违了天条的。” “恩恩……”藤洛赶紧谦恭地点头，嘟囔一句：“违反天条的事你还少干了？” “你小子说啥？”小蒲警惕地盯着藤洛。 “呃……我说啊，蒲总能耐真大，你不会是找了北方玄武七星宿那几个老爷子出来，才弄这么大动静吧？”藤洛赶紧遮掩。 “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小蒲白了藤洛一眼。帮了藤洛大忙，自然就有了教训藤洛的资本。“阿藤啊，你啊，还真的多历练历练……” 小蒲说话越来越像“蒲总”了。 “恩恩，蒲总您说，我洗耳恭听呢。”藤洛，哦不，应该叫“小藤”，认真地听着。 “干这种违反天条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发那种‘暴闪’，也就是你们人间说的‘大招’，找玄武七星宿没用，我直接找了负责发‘大招’那哥们！”小蒲得意地道。 “哦，这样啊，你认识他？”藤洛很羡慕小蒲。藤洛在天上的朋友很少，小蒲相反，好像天上没有他不认识的，当然，人家未必认识他。 “不认识啊。”小蒲理直气壮地道，“你啊，还是嫩啊！和你说吧，这种勾当，其实不认识更好。” “不认识怎么反而好？”藤洛挠挠太阳穴，在他看来，求认识的人办事，都很难于启齿。 “不认识好谈条件啊，开门见山！”小蒲眼睛睁得很大，又咧咧嘴，“认识了，反而麻烦。这帮家伙，认识的找到他们，他们反而装出正经的样子，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无非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要好处罢了。” “哦……”藤洛又被小蒲结结实实上了一课，不过上了课，藤洛也是学不来小蒲这一套。“这次，又让你破费不少钱吧？”藤洛真得很过意不去。 小蒲笑了，笑得很猥琐。头上的白毛晃着，甩出不少细小的汗滴。“告诉你吧，没花钱！” “啊？！”藤洛惊得目瞪口呆。他实在佩服小蒲，闹这么大动静，如果天庭追究起来，当事人没准会被囚禁个几十年或几百年，小蒲竟然连钱都没花！ 蒲总当之无愧啊！ 小蒲越笑越猥琐…… 藤洛很讨厌小蒲猥琐地笑的样子，如果不是他刚帮了自己大忙，藤洛一准骂他。 小蒲笑够了，终于开口了：“那家伙啊，有的是钱，钱对他而言，可真是屁！” 藤洛挠挠太阳穴。他在天庭的神格太低，总为钱发愁，也搞不懂为啥别人都那么有钱。 “那小子啊，专门负责‘暴闪’，也就是发大招。正常是每年几次，专劈那些大山密林，引起山火。” 藤洛生在森林里，知道山火并非绝对的坏事。有天降的山火，才能淘汰森林中劣质的竞争者，也有清除病虫害的作用。藤洛和小蒲修炼成神的过程中，就经历过天降山火。他们在山火中幸存下来，山火，也是他们修炼过程中，毕竟且难得的历练。 小蒲继续道：“山火，在咱们眼里是无所谓的事，但在那些靠山靠林吃饭的地方，可是承受不起的灾祸。” 藤洛懂了，那些靠山靠森林吃饭的地方，势必争着抢着给负责暴闪的神仙上供奉，还要多上供奉，所以负责暴闪的神仙才不缺钱。 “他不缺钱，也不会白帮忙啊？” 小蒲听完，笑了，笑得依然猥琐。 藤洛知道，小蒲这家伙，一准干了猥琐事…… 第224章生孩子的问题 对付小蒲，藤洛最有心得。 假装不感兴趣，不闻不问，他自然就忍不住。 果然。 藤洛不搭茬，小蒲便滔滔不绝说了起来。“那哥们啊，喜欢上西天部一大神家的公主，可那公主倒挺本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连见人家面的机会都没有。” 藤洛瞪大眼睛，问道：“你不会是让他用你那些龌龊工具，偷窥人家洗澡了吧？” “滚！”小蒲骂道，随即又猥琐地笑起来。“我啊，不过是把那公主经常活动的地点告诉了他，让他找机会制造点浪漫的偶遇而已。”小蒲得意地笑了。 “哦……”小蒲讲的，没什么干货，藤洛有些失望。藤洛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对小蒲干的 那些猥琐事感兴趣了。 “哎？不对啊！小蒲，你咋知道那公主经常活动的地点呢？”藤洛突然反应过来，“你没事偷窥那公主！” 小蒲像被人赃并获样哆嗦了一阵。“呃……呃……工作，我的工作……” 藤洛鄙夷地白了小蒲一眼。 “还不是为了你？！”小蒲理直气壮地道，“你不捅娄子，我至于嘛我？告诉你，你回来时，可得捎点东西，我答应人家了。” “啥？” “就是那种图画，上面有男男女女、衣衫不整、搂搂抱抱的图画。好像叫‘夏宫图’吧？”小蒲挠着脑袋。 “瞧你那点知识，那叫春-宫图！”藤洛更加鄙视小蒲。 “哈哈，还说我猥琐？我猥琐，我连名字都说不对。你正人君子，知道得倒清楚！”小蒲坏笑起来。 “滚蛋！”藤洛骂道，上了这小子的当了！他猥琐成那样，怎么会不知道那种图画的名字。 “我说的是正事！”小蒲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那东西不贵，我也不是自己看，答应人家了，你可别忘了！” “知道了……”藤洛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小蒲说是给别人，但他不把那些图画翻得毛了边，才舍不得给别人…… “洛哥，干嘛呢？”青衫轻轻走了过来。 “啊……我在和朋友说话呢。” “说话？”青衫看到藤洛手里发着光、闪烁着画面的大碗，十分好奇。“是和天上的神仙说话？我看看行不？”青衫满脸期待。 藤洛轻轻搂着青衫的肩膀。“恩恩，看看吧，我在和天上的好兄弟说话呢。”藤洛把大碗歪了歪，冲着青衫。 大碗里，小蒲看到青衫，满脑袋的汗津津的白毛瞬间根根直立起来！ 青衫被小蒲毛绒绒的样子吓了一跳。 好在大碗拿在藤洛手里，若是青衫拿着，一准会撒手扔了。 “我在天上最好的兄弟，小蒲。” “小蒲，这是青衫。” 藤洛给两人介绍着。 青衫看在藤洛的面子上，不得不伸手从小蒲摆了摆，又勉强笑了一下。 小蒲的嘴张的老大…… 大碗呼啦呼啦…… 没能量了。 大碗暗了。 藤洛和青衫没看到小蒲涎水滴下二尺长的丑态…… “咋灭了？”青衫有些遗憾。 “没能量了，需要太阳晒足，才能看到。”藤洛给青衫解释着。 “天上怎么有这么丑的神仙？”青衫紧着鼻子说道。 “哈哈”藤洛笑道：“小蒲丑是丑点，不过是个好人，哦不，是个好神仙。” “再好，也丑……” …… 这几天，一切很平静。 通天县县令死了。 江宁行省和东平府派来官员，处理善后事宜。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处理钱家庄园大火的善后事宜。有此也可以看出，钱伯阙在行省和东平府还是很有分量的人物。 潘徙的伤情有所好转，已经可以被人搀扶着慢慢走动。但藤洛和潘徙都清楚，好转，只限于身体的好转，武功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好在潘徙对这一切看得很平淡。 明天，是老林下葬的日子。 安葬老林的事，由江九天一手操办，诸事考虑得都很细。 藤洛很放心，但他也觉得对不起江九天和雨嬷嬷。两人的婚事，已经拖期。 老林和江九天同是乞丐，按行规，算是兄弟。老林过世，江九天和雨嬷嬷的婚事势必还要拖上一段，起码要过了老林的丧期。 藤洛叫上青衫，一起去了雨嬷嬷的房里。 藤洛想表达下歉意。 雨嬷嬷倒很开通。这段日子，出了这么多事，其中还有引江九天和雨嬷嬷而起的借据的事，雨嬷嬷也很感觉过意不去。 听藤洛说准备再择好日子，给两人完婚，雨嬷嬷不同意。 雨嬷嬷略带羞臊笑了笑：“不怕当家兄弟笑话，我和老江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个正经名分，被人在背后戳点着，也熬过来了，有没有那个仪式，也无所谓了……” 藤洛笑笑。也是，安顿好小倩的事，再次回到李氏祠堂，雨嬷嬷就和江九天住在一起，形式的确不那么重要了。 青衫搂着雨嬷嬷的胳膊道：“雨姐姐，仪式还是要有的，咱女人，要的不就是这一回吗？”青衫又凑到雨嬷嬷耳边低声道：“再者说，不办了仪式，你咋给他生孩子啊？” 雨嬷嬷看小怪物似地盯着青衫。 青衫眨巴眨巴眼睛，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傻丫头！”雨嬷嬷大笑起来，“生娃娃和办仪式有什么关系啊？” 青衫依旧无辜地眨着眼睛。 藤洛耳朵尖，听到两人的对话，禁不住笑出声来，一把拉过青衫。“真是傻丫头，快别说傻话了！” 雨嬷嬷笑罢，很郑重地和藤洛说，自从出了老林和丐三被抓的事，攒上便没了进项。如今，忙活老林的丧事，又有不小的开销，再办婚事，实在不合适。 藤洛也是为钱的事发愁。 既然雨嬷嬷如此开通，藤洛便答应，等以后有了条件，一定好好给两人补办个隆重的婚礼。 别了雨嬷嬷，回到青衫的房间，青衫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阿洛，不办婚礼，能生娃娃吗？” 藤洛笑得弯了腰。 青衫恼怒地捶打着藤洛。 藤洛一把抱起青衫，憋住笑，在她耳边轻声道。“青儿，我也搞不清楚呢，要不我们试试，看你能不能给我生个儿子？” 青衫知道藤洛又在笑话自己，免不了再捶打藤洛一番。 捶打累了，青衫的脸突然红了，嘴角一扬，笑了…… 第225章要小心青衫 “你又想到啥坏主意了？”藤洛见青衫的样子，就知道她准有坏主意。 青衫凑到藤洛耳边，“哧哧”笑了半天，才道：“我才不给你生儿子，让露姐姐生儿子，我给你生闺女，漂亮的闺女……” 藤洛惊讶地看着青衫。“青儿，你太厉害了！这也能办到？” 青衫才不管那么多，撅着小嘴抱怨道：“儿子不省心，闺女省心，还漂亮。” “可是，青儿，露儿生出儿子，也得管你叫娘呀，你还是不能省心啊。”藤洛提醒着。 “是哦……”青衫一脸愁容。 看着单纯的青衫，藤洛实在憋不住笑，刚想起身逗逗她，突然，一阵剧痛自胸腹袭来！ 藤洛挣扎一下，竟然站立不住，“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啊！”青衫一声尖叫。 “阿洛……”青衫一触碰到藤洛，藤洛便是一阵痉挛。 “来人啊……”青衫吓得高声叫道。 阿睿闻声，带着几个兄弟跑了进来。 更多兄弟，不敢随便进三进院，都焦急地守在三进院门口。 阿睿进了屋，见藤洛痛苦的样子，也是手足无措。 “闪开，让我看看。”潘徙在小鱼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潘徙查看了藤洛的气息，又给藤洛把了脉，示意兄弟们都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青衫和阿睿。 潘徙道：“洛哥绝无性命之忧，不要担心。” 青衫不敢完全相信潘徙，也伸手给藤洛把了脉。 青衫医术虽不高，但通常的脉像还是懂的。藤洛的脉象，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确无大碍。 “阿睿……”藤洛虽剧痛难忍，但意识很清醒，挣扎着喊着阿睿，冲外面摆摆手。 阿睿明白，藤洛是让自己出去稳住兄弟们的情绪。 阿睿出去了，青衫想扶藤洛躺到榻上，但一碰藤洛，藤洛就显出剧痛的痉挛。 青衫只得拿了被子，给藤洛垫在身下。 青衫询问的目光投向潘徙，想问问潘徙可有什么办法，潘徙无奈地摇摇头。 青衫犹豫一下，俯身问道：“阿洛，我带你去府城吧，那边有好大夫，一定能治你的病。” 藤洛挣扎着摇摇头。“别……别告诉……露……” 藤洛怕白露担心，不让青衫把此事告诉白露，青衫只得点头…… ……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痛楚终于减轻了很多。 藤洛的汗水，浸透了衣服和身下的被子，整个人也像泥一样瘫软。 青衫和潘徙把藤洛架到床上。 潘徙道：“青衫姑娘给洛哥擦擦汗吧，我回去开个方子，虽不能治好洛哥的病，但起码能减轻痛楚。” 潘徙走了。 小鱼儿已经烧了热水。 青衫掩好房门，泪水流了下来。 “洛……你到底……怎么了……”青衫哽咽着，把藤洛的湿衣脱下，擦拭着藤洛身上的汗水。 “我也……不清楚……”藤洛说话都没有力气。 “洛……听我的，我带你去府城……”青衫伏在藤洛湿漉漉的胸前，哭泣着，“求你了，洛，为了我，为了露姐姐，去府城吧，好不好……” “青儿，别……别哭……等安葬了……老林哥，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 “不行！你不答应，我就去喊露姐姐来……” “别，千万别……”藤洛尽量用力搂着青衫，表现得自己没什么大事。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种剧痛，发作越来越频繁，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最近两次发作，藤洛真真体会到什么叫痛不欲生，那种剧痛，实在无法忍受，甚至回想一下，都禁不住浑身哆嗦。 青衫坚持要带藤洛去府城，她说，在府城里，有知根知底的名医，一定能看好藤洛的病。 但藤洛一再表示，必须等处理好家里一切事后，才能去。 青衫不过藤洛，只得一边流着泪，一边给藤洛擦拭身体…… …… 潘徙开来了药方。 青衫看着方子，眉头蹙了起来。 潘徙的方子里，都是很不常用的药材，有几味药，还有不小的毒性。 “这、这样的药怎么成？”青衫担心藤洛胜过一切，顾不得潘徙的面子，质疑道。 “青衫姑娘，潘某的方子里，有的药材的确含有毒性，但几味药材相互克制，无碍的。”潘徙解释道。 青衫还是不相信。 “听潘兄的……”藤洛相信潘徙。 青衫紧闭着嘴唇，犹豫一下，点点头。“阿洛，我亲自去抓药，我去喊阿睿来照看你。” “不用……”藤洛笑笑，“有潘兄在这里，就好……” 青衫还是不敢相信潘徙，但藤洛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出门低声嘱咐小鱼儿，守在门外，注意屋里动静。 到了二进院，青衫又喊来阿睿，嘱咐他守在稍远点的地方，一旦有什么事，赶紧过去照看洛哥。 阿睿道：“大嫂，抓药的事，派个兄弟跑腿吧。” “不行！”青衫扭头看看房间，低声道，“我不信任那个家伙，他开的方子，我一点都看不懂。我得找几个大夫，好好问问，才能给洛哥抓药。” 阿睿喊来两个兄弟，让他们跟着青衫，以防意外。 青衫犹豫一会，还是喊来墨水，让他去喊白露。藤洛的病实在古怪，不告诉白露，青衫实在不踏实。不过，青衫也嘱咐阿睿，等白露来了，一定不要让白露过去，先让白露去雨嬷嬷屋里等着。 都嘱咐完了，青衫才匆匆出了门。 …… 青衫屋里。 藤洛躺在草榻上，潘徙坐在凳上，靠着墙，守在藤洛的旁边。 两人相视，禁不住苦笑。 前几天子夜决战，两人是万众瞩目的大英雄，想不到今日，竟然都病歪歪，需要别人照顾了。 “洛哥……”潘徙在攒上住了几天，也改口称呼“洛哥”了，“多谢洛哥替潘某报了仇。” 潘徙清楚藤洛的为人，得知钱家庄子的事，知道一定是藤洛所为。 藤洛笑笑。 小蒲费了那么大周章，把这事掩盖下来，藤洛也不想再和潘徙细说。“对了，潘兄，前几日，你在病中，让我小心提防钱伯阙和县令之外，还有一人，是谁啊？” 潘徙迟疑片刻道：“前番潘某不敢确定是否还有苟且偷生的可能，因此才提醒洛哥。如今尘埃落定，潘某再说此事，洛哥怕是要怪罪潘某了。” “怎么会……潘兄但说无妨……” 潘徙笑笑，指指藤洛身下的草榻。 “果然是青儿……”藤洛苦笑一下，并未显得吃惊，他早有预感…… 藤洛下界到人间，熟悉的人不多，青衫、潘徙二人都在其中，也是最为神秘的。 对于青衫，藤洛曾怀疑过，甚至怀疑青衫对自己的爱是否出于真心。 但经过这么长时间，青衫为自己所做的事，让藤洛感动，也不再怀疑。 如今，潘徙让藤洛小心提防青衫，不禁又勾起藤洛心头的疑虑。 “洛哥，潘某所说的‘提防’，并非指青衫姑娘会加害于洛哥。”潘徙知道藤洛和青衫的亲密关系，但他还是选择了直言不讳。“洛哥来自天庭，早晚是要回去的。在天庭修成正果，是我辈的追求。” 潘徙的话，让藤洛越发矛盾。来到人间小半年了，如果不考虑长生、不朽，单纯从快乐、自由的角度来说，藤洛会选择人间。 可是，修炼成神、升入天庭，继续修炼成为众生敬仰膜拜的大神，是藤洛修炼千年的目标，是他的梦想。 为了人间的快乐、自由还有爱情，真的能放弃天庭的一切吗？ 藤洛曾想过放弃，也曾对青衫和白露许诺过。但那都是在藤洛对天庭心灰意冷，或是在手刃钱伯阙等人后，可能面临天庭重惩的悲凉时刻说的话。 现在，自己闯下的祸，经小蒲周旋，并未产生严重的后果，藤洛难免还憧憬回归天庭、走成神成仙的“大道”。潘徙一番话，更增强了藤洛的这份憧憬。 “潘某到人间时间长了，据潘某了解的情况，青衫姑娘或者说李姑娘身世极为敏感，其中的是非，牵扯到人间很多大人物。洛哥若是和她交往太深，难免要牵扯进去。” 藤洛不语。 他和青衫之间，有过互相帮助的约定。 青衫答应帮助藤洛寻找三尺砗磲，虽然还未有消息，但这期间，青衫也帮过藤洛不少忙。 而藤洛几乎未帮青衫做过什么。 藤洛明白，青衫一旦开口让自己帮忙，就不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潘徙继续告诫藤洛：“李姑娘所牵扯的是非，绝非像钱伯阙之事那么简单，洛哥纵有天大本领，也无可能凭一己之力解决。” “潘兄的意思是，青儿的事，可能牵扯到天庭与人界之间的关系？”天庭与人界，是利益共同体，表面上看，很和谐。但既然有利益关系，就难免有矛盾，只不过一些矛盾被共同的利益掩盖住罢了。 “是啊，所以潘某才劝洛哥慎重。如果不小心卷了进去，可能影响你回归天庭之事啊。” 藤洛和青衫是热恋的情侣，潘徙作为一个外人，为了告诫藤洛，而不得不在藤洛面前，说不利于青衫的话，绝对是费力不讨好的事。 也就是藤洛心地纯正，换做旁人，怕早就恼了。 第226章天帝驾前护法 “多谢潘兄提醒，藤洛会注意的。”休息了一会、聊了一会，藤洛已不再感觉痛楚，只是方才的剧痛，让藤洛如大病一场，浑身乏力。“潘兄如不介意，藤洛还是想听听你自己的故事。”潘徙的身份，藤洛一直感兴趣，尤其是他和桂大郎有关联。 “哎，诸般事宜都已尘埃落定，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潘徙叹口气道。“正如洛哥所猜测，潘某也曾在天庭，是中天部天帝驾前一名小小的护法。” 潘徙说得轻描淡写，藤洛却不禁肃然起敬。 天庭分东南西北中五个天部，中天部地位最尊，中天部天帝是五天帝之首。 人们常说的天帝，如果不加其他称谓，通常指的便是中天部天帝。 潘徙说自己曾是中天部天帝驾前护法。这种护法，虽然和藤洛这种大罗宝树护法同属最低级的神仙，但无疑更受尊崇。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天帝护法，虽然神格低，但因是天帝近身之人，自然比藤洛他们那样的大罗宝树护法更有面子。 做几年天帝护法，即便工作不很出色，只要派下去，都会提升神格的。 可以说，成为天帝护法，是藤洛的梦想之一。 藤洛不禁对潘徙多了些崇敬和羡慕。 潘徙并不隐瞒，把自己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藤洛。 潘徙成为天帝护法后，醉心于钻研武学。他的想法，和藤洛很类似。他觉得作为护法，不研究武学，便有不务正业之嫌。 和藤洛一样，潘徙钻研武学，也无师可从，完全靠自己摸索。期间，自然走了不少弯路，遇到很多挫折。 潘徙和藤洛一样，经历过艰难的修炼而成神，弯路和挫折反而激发了他钻研武学的劲头，甚至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 痴迷于武学钻研，也埋下了祸根。 天帝护法，和大罗宝树护法的工作差不多，更像是一个摆设，说好听点，不过是个象征。哪个不要命的敢去天帝那滋事呢？（除了那只泼猴） 潘徙当值的时候，经常琢磨武学，结果，出事了，天帝大殿被窃了！ 至于被盗窃了什么，潘徙始终都不清楚，只知道丢的东西，并非价值高，而是关乎天地命运的、非常重要的物件。 天帝盛怒，要严惩相关责任人，潘徙作为当值护法，自然是首罪。 按天条和天帝的意思，潘徙当被处以天庭极刑剥去神格，打入地狱为恶鬼，永世不得超生。 后来，是桂大郎找人疏通了关系，只剥去神格，贬下界为人。 因此，桂大郎可谓是潘徙的救命恩人。 桂大郎还在人间给潘徙找了个不错的归宿，就是到钱员外庄上做事。 “桂大郎和钱员外有勾连？”藤洛问道。 潘徙摇摇头。大罗宝树总护法桂大郎，无论在天庭和人间，关系都很广。按潘徙的说法，钱员外这种角色，未必能直接和桂大郎搭上关系。 藤洛苦笑着摇摇头。桂大郎也好，钱员外也罢，在藤洛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潘徙知道藤洛和桂大郎的过节，摇摇头道：“唉，算了。该死的死了，该抓的也抓了。我也无所谓了，在人世间苟且活着罢了。” “潘兄也不必如此消沉，以潘兄的身手，当有用武之地。” 潘徙笑笑，笑得有些凄惨。他经脉中毒，武功也许就废了…… …… 青衫找了城里几个大夫，终于确认潘徙所开的药方没有问题，才抓了药，赶回来。 煎了药，藤洛喝了，感觉很好。 一觉醒来，又恢复了精神头。 今天是安葬老林的日子。 青衫和墨乞儿等人劝藤洛不要去了，但藤洛怎能听。 灵幡、纸钱，一口攒上兄弟做的薄皮棺材，众兄弟扎了白孝带。 老林在通天县行乞多年，人缘还不错，尤其是领头采卖野菜，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一些百姓闻讯，也自发来送老林一程。 低矮的坟前，插了江九天手书“老林哥之墓”的牌牌，摆了不少供品，自然少不了酒。 老林的丧事虽简单，但对孤苦伶仃的乞丐来说，却也算风风光光了。 …… 安葬了老林，这一段纷扰终于告一段落。 不止是藤洛，众兄弟都感觉很累，心累。 但藤洛不敢歇着，操办老林的丧事，把家里原本不多的钱花光了，得抓紧时间赚钱了。 已经入冬，野菜少了，口味也差了，只能多烧白炭卖了换钱。 开炭灰铺子的童富贵牵扯在丐三案子中，花了不少钱打点，被放了出来。但他心里有鬼，也是怕被藤洛报复，出狱后，便变卖了家产，远赴他乡投奔亲属，另谋生路了。 丐三觉得这是个大好的机会。 县城原来只有童富贵这一家炭灰铺子，他走了，丐三建议把炭灰铺子的生意接过来。 做生意需要本钱，白露和青衫都愿意出一部分。 起初，藤洛不想用两个姑娘的钱。但白露解释说，自己出钱的目的，不是为了帮助藤洛，而是觉得炭灰铺子是个好生意。 青衫为了赎回房契，已经把钱花的差不多了。 两个姑娘的出了钱，还是不够。 潘徙拿出一张银票，表示愿意将把钱献给攒上。藤洛自然不会白拿他的钱。 争犟一番，最后定了下来，合伙经营，分成三股，三一三十一，白露青衫和乞丐们各占其一。 白露出钱，算是合伙，赔了自己承担损失，挣了钱分红。 炭灰铺子就开在李氏祠堂第一进院子里，李氏祠堂的所有人是青衫，青衫以房产入了股。 潘徙的钱，算是乞丐们借的，不管赔与挣，最后要归还潘徙，当然，利息潘徙是不肯要的。 丐三懂得烧炭，也熟悉炭灰买卖。但有了上次私昧钱财一事，攒上几个管事的都不同意让他全权负责。 可是，乞丐中，没人懂得做生意。藤洛犯起愁来。 墨乞儿眼珠一转，笑着建议：“让露姑奶奶当掌柜的吧！” 咦？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 白露投了钱合伙，又懂得买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藤洛找白露商量，白露也同意。在这里做买卖，能经常见到藤洛，白露自然高兴。只是，家里还有豆腐生意，白露实在忙不过来。 藤洛已经替白露打算好了。炭灰铺子这边，日常的事，还是有丐三负责，白露只是负责管理账目，不用太操心。 白露答应了，却又开口道：“洛哥，有件事，还想求你呢。” 白露头一次这么正式地求藤洛，藤洛觉得好玩，拍着胸脯保证：“露姑奶奶有事尽管吩咐，藤乞儿一定照办！” 白露笑了。“和你说正经事，你倒不正经了。我想在攒上雇个帮手，现在买豆腐的人多，我忙不过来。” 藤洛自然答应。 白露再三强调，不是白用，是雇，付工钱的。 做豆腐是手艺活，派人去打下手帮忙，也能学到些手艺，以后也可自食其力。 藤洛寻思一番，找到个合适的人选：“墨水咋样？” 墨水，虽然是个结巴，但脑子好使。上次攒上连遭劫难，孙二带人跑了，想要裹挟着墨水一起走，墨水宁可挨打，留了下来。这件事，说明墨水的心还是很正的。 藤洛让墨水去给白露做帮手，还有一层考虑。攒上其他兄弟虽然正在走上正道，但多年行乞生涯养成的恶习不是三五天能扳过来的，派了色胆贼心的年轻乞丐去，和白露一起干活，难保不会动了邪念。 墨水年纪小，心眼正，正是合适人选。 白露也喜欢墨水，事就这么定了。 开炭灰铺子的事就这么定了。白露当掌柜，丐三算是二掌柜。这是攒上一个大买卖，藤洛把精壮的兄弟都派了过去。 炭灰铺子，要给整个县供应木炭，攒上自己烧的那点白炭远远不够，必须像童富贵一样，和外县的大窑合作。 藤洛嘱咐白露和丐三，童富贵做炭灰生意，和大窑一起控制炭灰价格。虽然多挣了些钱，但在百姓中的口碑很差。现在乞丐们做炭灰生意，一定不能学童富贵。 白露家的豆腐生意，靠的就是本分诚信，自然同意藤洛的说法。 丐三觉得这样要少挣很多钱，有些舍不得。但上次被惩戒，丐三再也不敢胡来了，向藤洛保证，一定规矩做人、本分做生意。 县里也有人想过接手炭灰生意。但炭灰生意不仅需要本钱，还需要大块的场地。铺子里的活又脏又累，大多数打主意的人便放弃了。还有个别的人，见乞丐们先着手了，也就放弃了。他们也算计过，藤洛虽是个乞丐，但连钱伯阙那样的人物都被他斗败了，和他竞争，想想心里都打怵…… 没人竞争，攒上的炭灰铺子很快就筹备就绪了。 这种生意，要去官府备案。 官府现在还忙于处理钱家庄园大火及县令死后的善后事宜，钱伯阙和县令都意外死了，县衙的差役们私下也都怀疑此事和藤洛有关，但却没人敢说出来。连钱伯阙和县令都没斗过藤洛，小小的差役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官府很快给乞丐的炭灰铺子备了案。 择良辰吉日，铺子开张了。 独家经营，木炭又是生活必须之物，掌柜的还是县城口碑极佳的美女白露，一开张，生意就很红火。 酒坊的四婆、小厨家酒馆，以及以前就和乞丐们比较亲近的人，都送了恭贺开张的牌匾。 最令藤洛意外的是，县衙竟然也送来贺礼，是新任县令手书的“生意兴隆”。 上任的新官，对乞丐们会怎么样呢？ 第227章新县令来访 不管怎么说，新县令派人来庆贺开张，总比派人来捣乱强。 墨乞儿很快打听到消息，新县令姓安，名若泽，很年轻，其它情况了解得不多。 前任县令处处为难乞丐，众兄弟很自然将对前任县令的怨气转移到新县令身上。藤洛却不以为然，还是那句话，“规矩做人，本分做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青衫提醒藤洛，新县令送来了贺礼，是不是该回赠礼物啊？ 藤洛挠挠太阳穴。乞丐，哪有拿得出手的回礼啊？ 算了！藤洛不打算和官府有什么瓜葛。 藤洛不想和新县令套近乎，但新县令却想和藤洛套近乎！ 刚吃过晚饭，前院兄弟便跑来禀报：安县令来访！ 藤洛头大。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去迎接。 墨乞儿已经把县令迎到享堂。 人家毕竟是朝廷命官，又是本地父母官，藤洛不得不客气些。躬身施礼，口称：“通天县乞儿藤洛见过老爷。” “哈哈，你叫我老爷，我叫你大当家，这样称呼不别扭吗，藤兄？”县令很随和地开着玩笑。 藤洛这才抬头打量县令一番。 县令果然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谈不上英俊潇洒，随和的言谈举止里，却透着一种特殊气质，不是官僚气，也不是江湖气，简单说，像是玩世不恭的感觉。 “我喊你一声藤兄，你称呼我一句安兄，这样，咱们都有面子，叫着还顺口，怎样？”安县令笑着道。 “这个……” 这个安县令说话很直白，不带什么文词儿，藤洛虽喜欢这种聊天说话的方式，但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这个安县令的气场很大。 “我忙完衙门的破事，就颠颠跑来，藤兄连座都不让一下吗？”安县令笑着道。 藤洛愈发尴尬，赶紧请安县令上座。 安县令像主人般自如，藤洛倒像是个客。落座扯了几句闲话，藤洛才不再感觉拘束……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藤兄聊聊。”安县令让随从回避，藤洛也示意墨乞儿等兄弟退下。 藤洛一直在观察安县令。 安县令如此年轻，用词很白，不像是个饱读诗书的青年才俊，怎么能被委以县令之职。 安县令仿佛看穿了藤洛的疑惑，笑着道：“藤兄不必猜了，安某当上这个破官，不过是一些人为了巴结我家老爷子罢了。” 安县令直言说自己有显赫的出身，这样直率，反令藤洛增添了不少好感。 如此，两人之间的交流，便更加顺畅了。 安县令说，自己本没出仕做官的意愿，只是碍着老爹的威严。“我倒是羡慕藤兄啊！” “安兄是在打趣藤洛吗？哈哈……” 两人交谈甚欢。 聊了一会，藤洛越发佩服这个年轻县令了。 安若泽虽不是饱读诗书的文人，但闲杂的书籍却是看了不少。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竟也藏着内秀。谈到地方治理，安若泽对时政颇有见地，很善于抓住问题的关键所在。 安若泽说出登门的目的他希望藤洛能为官府出力，助自己治理好通天县。 藤洛赶紧摆手推辞。表示自己不是做官的材料，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乞丐潇洒随意。 但藤洛也表示，自己被乞丐们尊为当家大哥，一定会领着这群兄弟，逐渐走上正道，不给官府添乱。 藤洛有这个表态，已经够了。 安若泽又提了几件事。 其一，他想请江九天出来做事。身为县令，少不了要审断案子，但天保律太过浩繁，安若泽实在难以应付，因此才想请江九天帮忙。 藤洛觉得，江九天一身学问，做乞丐实在可惜，去官府做事，确是好事。藤洛同意，但这事还要征求江九天本人的同意。 安若泽来之前，做足了功课，他知道江九天的为人，表示如果江九天嫌在官衙做事烦闷，也可不必每天听差，只需有重大案情事，帮帮忙，避免在审断案子时，闹出笑话即可。 其二，安若泽将县城值更的活交给乞丐们做。 这正合藤洛心意。藤洛希望乞丐兄弟们走上自食其力之路，这份工作，不需要什么手艺，乞丐来做正合适。 最后，安若泽才说出此行最重要的事。 “安某上任后，听坊间传闻，对钱员外和前任老爷颇多非议啊。而且安某听说，藤兄与其二人积怨颇深。” 藤洛没有搭腔。 难道安若泽此来，是想调查钱伯阙等人被杀之事？ 现在想想，多亏了小蒲一把大火，否则，自己还真要惹下麻烦。 安县令见藤洛很警惕的样子，连忙解释说，自己来通天县之前，也听过不少关于钱伯阙的传言，此问并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 藤洛不再隐瞒，把自己如何与钱伯阙交恶，钱伯阙又如何接二连三使出卑鄙手段，并杀害多人的事，都告诉了安若泽。 手毙三人的事，藤洛自然不会讲。 “真是恶有恶报啊！”安若泽叹道。“不过，姓钱的遭了天谴，却给安某留下个难题，这个该死的家伙！”安若泽竟然骂了出来。 藤洛笑着看着安若泽。 安若泽苦笑道：“唉，姓钱之前在公堂上夸口，说重建神祠，他愿出全资。如今倒好，他死了，这笔花销，我找谁要去啊！” 藤洛笑道：“县令大人，出资的事，您看我也没用。”藤洛抖抖身上的鹑衣。 安若泽也笑了。“算了，钱嘛，大不了本官撒泼耍赖就是了，是姓钱的答应的，又不是安某人承诺的，百姓们要骂也是骂姓钱的。” 说完，安若泽起身告辞。 藤洛送安若泽出来，走到一进院，安若泽站住，笑着对藤洛道：“我好歹也是本县父母官，你们的买卖开张，也送了贺礼，藤当家的总不能让我空着手回去吧？” 安若泽主动开口索贿，令藤洛又好笑又为难，乞丐家里，哪有县令能看得上的礼物啊？ 安若泽一指棚子里的白炭，道：“这东西给我装一筐回去，藤当家的舍得不？” 藤洛当然没二话，立刻吩咐人装上一筐，送到衙门去。 出了大门，安若泽笑着对藤洛道：“这筐白炭，算是你的回礼，但安某不会亏待你们的，我和衙门的管事说了，以后就用你们的白炭。” “哈哈，多谢老爷捧场！”藤洛拱手笑着道，“藤洛日后，定会备份大礼，送给老爷！” 两人拱手作别。 第228章展开新的一页 深夜。 通天县城内外异常安静。 这一段，接二连三出现命案，钱家庄园又遭了天火，百姓们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大家都觉得这些灾祸，和神祠崩塌未能重建有关。 担心灾祸降到自家，天一黑，城里城外的百姓便都闭门休息了。 一道身影，在夜幕中潜行，一直来到通天县县衙。 …… 第二天天一亮，县衙的杂役便在大堂公案上，发现了一个小包裹。赶紧禀告县令老爷。 安县令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账本，还有一封书信。 翻开账本，安县令眉头紧皱。 拆开书信，看罢，安县令乐了。 安县令立刻喊来自己随身仆从。“你立刻去李氏宗祠，买一筐白炭，记得给双倍价钱。” 这跟班打小就伺候安若泽，和公子说话，也比较随便。“凭啥多给那帮臭乞丐？” 安若泽拿信纸抽了跟班一下，道：“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你要当面告诉他们藤当家的，以后县衙买炭，都付双倍价钱！” 跟班的知道安若泽花钱大手大脚，不情愿地嘟囔着，被安若泽哄了出去。 “哈哈，有钱了！”安若泽大笑着，“来人啊，赶紧敲升衙鼓，老爷我要重修神祠了。哈哈，有钱了、有钱了……” …… 青衫房里。 “重修神祠，需要很多钱啊，他怎么弄到的？总不能自掏腰包吧？”青衫问道。 “嘿嘿，我给他送了件礼物！”藤洛得意地笑着。 “阿洛。”白露进来了，“县衙来人买白炭，非要给双倍价钱，咱不能收啊！”白露做生意本份，觉得这样的钱不能挣。 “收！这钱一定要收！”藤洛很认真地对白露道，“我给县令帮了大忙，县令不过是以这种方式回馈而已。” “到底怎么回事啊？”两个姑娘都很纳闷。 安若泽得到的账本和信，正是藤洛送去的。 账本，记录着钱伯阙与海贼勾结的证据。 藤洛虽看不懂账本上的内容，但他听潘徙详细介绍过。藤洛的信中，写了钱伯阙与海贼勾结之事。 钱家庄园被毁，大批珍玩字画等，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但庄园里有大批金银，虽经大火焚烧，从灰烬中挖掘出来，仍值一大笔钱。 钱伯阙的买卖很多，除了给海贼销赃，还有诸如聚宝德一类的正经买卖，用来掩人耳目。 钱伯阙死了，大多数家眷也死于火海，但毕竟还有幸存的家眷。挖掘出的金银，虽暂扣在衙门，但终究是归还钱家的。 而现在，安若泽掌握了钱伯阙私通海贼的证据，便可以将这笔财产，连同聚宝德一类的买卖全部查扣充公。 这可是一笔巨款。 这笔钱按理要上缴，但安若泽的老爹是朝廷重臣，疏通一下，便可以将这笔钱留在通天县。 有了这笔钱，安若泽不仅有了重新神祠的底气，还准备在通天县大展拳脚，干出点政绩！ …… “你信上具名了？”青衫心细，问道。 “当然是匿名写的，不过，这个安公子的确是个人物，他一准能猜到东西是我送去的。” 藤洛匿名送信，安若泽借买炭报答藤洛，两人心照不宣。 …… 新县令给通天县带来了新气象。 李氏祠堂里的乞丐们也有了新气象。 冬季，正是木炭销售旺季。县衙市令官给木炭定的价格，较以前略低，但仍有很大的利润空间。 安若泽为了感谢藤洛，又利用各种机会，给乞丐们安排了不少活，酬劳嘛，也是足够丰厚的。 李氏祠堂里的乞丐，住宿条件改善了，饮食条件改善了，卫生条件也改善了。 乞丐们唯一没变的，就是身上的鹑衣。 这是藤洛的要求，也是众兄弟的要求。 虽然现在攒上有条件给兄弟们做新衣，但藤洛觉得，不能让这帮兄弟过于贪图享乐，继续穿鹑衣，是希望众兄弟不要忘本、不忘受过百姓赠饭舍财之恩。 众乞丐也穿惯了鹑衣。破破烂烂、脏了吧唧，穿着更方便，省得干脏活时还要顾及衣服。 众乞丐不愿脱下鹑衣，因为他们觉得，现在穿鹑衣，和以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可以说，鹑衣代表着乞丐们的自信和骄傲…… …… 就在一切都越来越好的时候。 出事了！ 藤洛再次出现剧痛的感觉。 上次潘徙开了方子，抓了药，藤洛吃过后，感觉很好。 因为担心，藤洛始终没再修炼武功，只是偶尔活动下拳脚，并不调运内力。 就在藤洛以为不会再出现剧痛感觉之际，剧痛却突然袭来！ 这一次，比以前每次疼得都厉害，持续时间都长。藤洛在铺上躺了三天，疼痛虽减轻了，但藤洛被剧痛折磨得几乎脱了相。 藤洛有些害怕了。 青衫和白露当然更加害怕。 看来，潘徙开的方子，虽能缓解痛楚，但却不能治愈。 这一次，青衫再不听藤洛的了，坚决要带藤洛去府城治病。 青衫和白露找江九天、墨乞儿和阿睿商量。 青衫想自己陪藤洛去府城诊治。 墨乞儿想得周到，他说青衫一人陪藤洛去府城，不安全。看藤洛的症状，这病即使到府城，短期内怕也很难完全治愈，藤洛诊治期间，也需要有人照顾，一定要考虑周全。 几人商量一番，做了决定。 白露家里有二老需要照顾，炭灰铺子的生意也需要白露经管，白露留在通天县。 乌梢蛇和巴掌对府城熟悉，派他俩带两个兄弟立即出发，去府城打前站。 青衫、墨乞儿、小鱼儿及两个兄弟和藤洛同行。 众人把商量的结果告诉了藤洛。 藤洛虽嫌小题大做，但想到上次和青衫去府城的惊险一幕，藤洛也默许了众人的决定。 至于攒上的事，由于江九天要常去县衙听差，不能常在李氏祠堂，藤洛便把攒上诸事委托给阿睿，阿睿越来越成熟、沉稳了。 藤洛叮嘱阿睿，一定要照顾好潘徙。 一切安排好了。 安县令闻讯，特意安排了舒适的暖车送藤洛去府城，还塞了二百两的银票给藤洛。 藤洛推脱，安若泽道：“藤兄请放心，这银票，是安某私人财物，绝非钱伯阙的脏钱。” 藤洛只得收下。 安若泽见藤洛收了，又露出那种带着傲气的玩世不恭表情。“安某别的事不敢夸口，但安某一定会做个清廉官吏，藤兄可知安某为何敢出此言？” 藤洛笑道：“安公子出身名门，自然家教森严。” 安若泽笑着摆摆手。“不仅如此，我安家也算是大家富户，安某即便不贪不占，那也是比那帮家伙有钱得多呢。” 两人哈哈大笑。 藤洛作别安若泽，上了暖车。 白露和攒上众兄弟送到十里长亭，依依惜别…… 【本卷终】 第229章小女孩的故事 东平府，位于通天县之北。 官道上，两架大车缓缓而行。 墨乞儿等兄弟乘一架，青衫陪着藤洛，坐在后面的暖车里。 遮风的车帘，阻挡住阴冷的西北风。 藤洛躺在软软的褥子上。 “我还是起来坐会吧？”藤洛请求着。 坐在边上的青衫眉毛一挑。“不行！老实躺着！” 藤洛撇撇嘴。“可是……可是躺在这里，总感觉像躺在窝里一样……” “嘻嘻……”青衫伸手摸摸藤洛的脸，“这就是你的小窝，你就是我的小狗狗。” “哼，上次我们从东平府回来时，我坐着，你躺着，那你也是小狗狗。” “知足吧你，我上次可是躺在冰冷的木板上。乖啊，好好躺着，我陪你说话解闷。” “青儿……”藤洛躺着无聊，手不老实了，在青衫身上到处摸着。 “别闹！病了还有贼心！”青衫一边扒拉着藤洛的手，一边扭头看车帘是否遮挡严实，怕赶车的车夫看到。 “哼……”藤洛无聊地哼哼着，“坐不让，摸摸也不让，闷死了……”突然，藤洛眼睛一亮，“青儿，你给我唱个歌吧！” “我不会唱歌啊……” 架不住藤洛央求，青衫开口唱道：“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闹着要媳妇儿……”青衫唱了两句，就憋不住笑了起来。 “小小子儿想要媳妇儿了……”藤洛的手又不安分了。 “别闹，阿洛，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不过，不许讲小小子儿的故事了。” “恩，我给你讲个小姑娘的故事。”青衫的表情严肃起来。 “十几年前啊，有一个小姑娘出生了，她一生下来，就被人夸为仙女下凡。她有个幸福的家，家里有爱她的妈妈、爹爹……” 青衫的眼角湿润了…… 藤洛知道，青衫讲述的，是自己的故事。 藤洛拉过青衫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吻着…… 青衫仰起头，长长吐口气，抑制住眼里的泪水，继续讲述着美丽“小女孩”的故事…… …… 小女孩名叫李浣轻，出生在官宦之家，父亲名叫李天敬。 李家，是前朝皇族远枝。 天保太祖高皇帝成贤推翻李氏王朝，建立了天保一朝，对李氏皇族后裔颇为优待。 李天敬的祖上，始终在朝廷为官。 李天敬，精于礼法，官至太常少卿。 天保王朝简化了行政机构，设立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六部尚书入阁辅政。 不同于之前历代王朝，天保朝除设立六部外，还另设了太常寺，专司敬天、祭祀相关事宜。 这充分体现了天保朝对上天的崇敬。 人敬天、天佑人。这是天庭和人间的默契，天保王朝也因此安定和谐、风调雨顺，国力日盛。周边小国，虽觊觎王朝辽阔肥沃的疆土，但摄于天保王朝的强大，怎敢动歪心邪念。况且，天保王朝，自太祖成贤制定了“睦邻和”国策，以经济手段，使得周边小国不得不顺服甚至臣服于王朝。 天保王朝建立几百年来，少有外患。而浩繁的《天保律》又严格约束了臣民的行为，因此，王朝内部也极少出什么乱子，只有个别不受驯化者，还有一些前朝余孽，落草于深山密林，偶尔下山骚扰，却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在这种环境下，王朝秩序井然，各部司府衙运转十分平稳，甚至有些单调无聊。 底层衙门，三年两年也难遇到一件正经案子，因此才会出现“墨乞儿偷碗”而引起全城轰动的情况。 但，王朝有一个衙门忙得很，那就是太常寺。太常寺负责祭祀天地、社稷，掌管宗庙朝会和丧葬礼仪。 太常寺掌管着祭祀用度的收缴和支出，每年经手的银钱，远超过其它各部开支。 太常寺主官为太常卿，通常由礼部尚书兼任。礼部尚书在阁僚中排名虽不靠前，但因兼任着太常卿，因此在朝廷的地位仅次于皇帝陛下。 太常寺设少卿两名，因其特殊的职能，接触皇帝的机会更多，因此太常少卿的地位，甚至比六部的副职侍郎更高。 李天敬曾任太常少卿。 …… “小姑娘生于令人羡慕的高贵之家，有着幸福快乐的童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小姑娘十三岁那年……”青衫的泪，终于滴落下来，砸落到藤洛的脸上…… “青儿，待会儿再讲吧，歇会儿……” 青衫擦拭了泪水，俯身轻吻了藤洛一下。“青儿现在有洛哥哥了，开心呢……” “小姑娘十三岁，正值甲子大祭之年……”青衫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天保王朝，每年都要举行隆重的敬天仪式。 而奉六十年一轮的甲子年大祭，是重中之重。 甲子大祭，从京城到各行省、府、县，都要同时举行祭祀大典。 天保百姓，五十岁以上便算长寿，百姓们都以有生之年，能经历一次甲子大祭为荣。 京城的甲子大祭，尤为隆重，因为是皇帝陛下主祭。 李天敬，有幸成为甲子大祭的司祭，负责筹办京城甲子大祭的一应事宜。 成为甲子大祭的司祭，是崇高的荣誉，是太常寺官员毕生梦寐以求的荣誉！ 朝廷内外，无不投以羡慕的眼光。 李天敬不敢有半点马虎，殚精竭虑，认真准备，连续数月，吃住于甲子大祭祭祀之所大罗天神殿。 祭祀程序虽烂熟于胸，但李天敬还是不敢有半点马虎，反复核查。 王朝各地，包括周边藩属小国送来大量祭祀用品，李天敬都要亲自过目、检查，以确保大祭万无一失。 终于迎来甲子大祭之日。 京城大罗天神殿周围，鼓乐喧天，旌旗招展，目睹这一盛况的百姓，以十万计。 神殿里，供奉着五位天帝。 神殿外，竖起梵天大罗七宝妙树神像，下面，摆放着供奉大罗宝树的七宝：黄金、白银、琉璃、珊瑚、琥珀、玛瑙和砗磲。 “就是你要找的三尺砗磲。”青衫摸着藤洛的脸道。 “那……那个美丽的小姑娘，一定看到过三尺砗磲了？”藤洛吻着青衫的手。 青衫点点头。 “当然见过，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青衫的眼神突然变得可怖起来，“就在祭奠刚刚开始之时，出事了……” “啊？！”藤洛惊道。 “是的，出事了，就是那三尺砗磲出了状况……” 第230章灾祸接连不断 三尺砗磲出了状况？！ 藤洛下界来的任务，便是寻找三尺砗磲。 听到这里，藤洛再也躺不住了，坐了起来。 青衫沉浸在对往事痛苦的回忆中，并没阻拦藤洛，继续说道：“祭奠刚刚开始，三尺砗磲却突然爆裂了！” “啊？！”藤洛可以想象得出，在那么隆重庄严的场合，作为主要供品之一的砗磲突然碎裂，会产生怎样的震撼效果。 从观礼的百姓，太常寺大小官员，参与祭祀的朝廷高官，直到当朝皇帝，都被惊呆了、吓傻了！ 司祭李天敬更是惊得浑身冷汗，赶紧命人抬来备用的三尺砗磲。 岂料，砗磲换过后，再次裂成一地碎片！ 皇帝震怒！ “那可怎么办啊？！”藤洛万分担心地道。 青衫凄惨地摇摇头。“三尺砗磲难得，只有一个备用，无奈，只能用小一些的砗磲替换上去。” 藤洛身为大罗宝树护法，知道供养大罗宝树，是极其神圣的。用小尺寸砗磲替代，轻则会给王朝百姓心里蒙上阴影，重则可能引起天庭与人间的矛盾。 大罗宝树在天上，是天庭和人间共同的圣物，既神圣，又极其娇贵，必须以人间七宝供养，才能枝繁叶茂，降恩泽于天地。 而如果供奉不足，大罗宝树则会枝枯叶黄，将会降下不可预知的灾祸。 藤洛担心地问道：“那后来发生灾祸没有？” “灾祸倒没有，只是，爹爹自此受到冷遇，郁郁寡欢……” 藤洛将青衫揽进怀中，抚慰着，以减轻她心头的哀痛。“爹爹因此而受到处罚了？” 青衫摇摇头。“陛下盛怒，又有谢天恩那个小人从旁挑唆……” “谢天恩又是什么人？” “谢天恩和爹爹同为太常少卿，与爹爹一向不和。” “哦……哦？太常少卿？”藤洛突然想起来了。前一段，在县衙公堂上，钱伯阙说起重修神祠之事时，曾提起过“太常少卿谢大人”。 “恩，就是那个恶贼！”青衫咬牙切齿地道。 藤洛记得，钱伯阙说起“太常少卿谢大人”时，堂上百姓都很茫然，不知道此人是多大的官。当时，堂上有两个声音低呼，一个是县令，另一个，就是青衫发出的声音。 当时，藤洛还在人群中找寻青衫，但没有看到。 后来，就把这事淡忘了。 现在见青衫如此愤恨，想必谢天恩与李天敬的冤仇很深啊。 “多亏太常卿崇伯父向陛下进言，说三尺砗磲碎裂之事，应是天意，不能完全怪罪于爹爹，爹爹才没受到惩处。” “哦，万幸啊……”藤洛道，“有太常卿出面说话，陛下还是会慎重的。” “可是，后来的事情，越发诡异……”青衫哆嗦了一下，藤洛拿过一件衣裳，给青衫披上…… 甲子大祭，三尺砗磲碎裂，是凶兆…… 好在之后并未发生什么灾祸，一切貌似都渐渐恢复了平静。 但同为太常少卿的李天敬和谢天恩之间，矛盾越来越激化，最后，已经到了无法共事的程度。纵是太常卿崇天颜出面，也无法缓和二人的矛盾。为避免二人的矛盾影响敬天大事，作为太常卿的崇天颜只好将李、谢二人分开。以后的日常祭祀，由二人轮流担任主祭。 “哦，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藤洛道。 “可是，自此，每次轮到爹爹主祭，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原本是乞求上天降下甘露，却求来连续大旱；乞求五谷丰登，却来了遮天蔽日的蝗虫……” “怎么会这样？”藤洛不解。藤洛没见过人间的祭祀活动，但身为大罗宝树护法，在天庭，他经历过很多次对大罗宝树的祭祀。即使是小型的祭祀，程序都是十分复杂的。藤洛怀疑会不会李天敬主持祭祀弄错程序。 但，李天敬是青衫的爹爹，藤洛不能发出这样的疑问。 “你是不是也怀疑爹爹？”青衫仿佛总能猜到藤洛的心思，语气明显带着怨气。 “呃……我只是觉得奇怪……” “爹爹绝对不会出错的！”青衫高声喊起来，眼泪又淌了下来。 藤洛赶紧连声安慰着。 是啊，怎么可能出错？ 在天庭时，藤洛就听说过，人间负责祭祀的官员，都是精通礼法的博学之士。李天敬身为太常少卿，绝不会弄错祭祀程序。 “阿洛，对不起。我不是怪你，只是，爹爹真的不可能犯错。”青衫为自己方才的失态道了歉。 藤洛摸摸青衫的头。 “爹爹起初也颇为自责，但反思过后，并未发现自己有任何不当之举。” “会不会是有人暗中捣鬼？”藤洛醒悟过来，既然程序没错，那必然是有人捣乱。 “恩！爹爹也是如此猜测。而能做出如此恶行的，必然是谢天恩。于是，爹爹便在御前与谢天恩争辩起来。” “爹爹掌握了谢天恩捣鬼的证据吗？”藤洛问道。 青衫摇摇头。 “唉……” “唉……”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青衫扬起头，望着藤洛，道：“阿洛，你是不是觉得爹爹此事有些莽撞？” 藤洛尴尬地咧咧嘴。 青衫抬起身子，亲了亲藤洛的脸。“阿洛，我不怪你。爹爹的确不大会做官，更不懂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可是……”青衫的眼圈又红了，“可是，爹爹是好人啊，一心只想着王朝江山社稷、想着敬天敬神、想着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安康，怎么就……”青衫终于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藤洛劝慰良久，青衫终于止住哭泣。 李天敬没有充足的证据，就在皇帝面前弹劾谢天恩，遭到皇帝怒斥。 紧接着，李天敬主持祭祀，又出大事。 一场天火，差点殃及京城大罗天神殿！ 皇帝终于火了！ 李天敬被抄家问罪，打入天牢。 青衫的母亲受不了打击，自尽身亡。李家上下几十口人，只有李家唯一的孩子李浣轻一人在老仆舍命保护下，得以逃脱。 不久，李天敬在天牢中，也自缢身亡了…… 青衫泪如涌泉…… 藤洛安慰着、叹息着。“唉，都是因为三尺砗磲啊……” “不止是因为三尺砗磲，”青衫边哭边道，“我在爹爹书房里，发现爹爹烦闷时随手写的几张纸，爹爹怀疑，这一切，都和《地藏密录》有关……” 第231章天地间的契约 “《地藏密录》是什么？”藤洛从未听过的名字。 “那是王朝的最高机密，藏于京城大罗天神殿内，除了陛下和太常寺高官，没人见过。而其记载的内容，只有皇帝陛下才知晓。皇帝驾崩，才会将其秘密与传位诏书一起，交给继位的太子。” “弄这么神秘啊？” 青衫点点头。“据说，那是天庭与人间的契约，关于天地命运的契约。” “哦……”藤洛突然想起，刚认识青衫时，两人深夜在破庙外小树林里交谈，青衫说，天庭大罗宝树下，埋藏着《诸天密录》。 “那《诸天密录》和《地藏密录》有关联吧？” 青衫点点头，又摇摇头。“也许有关吧，《诸天密录》和《地藏密录》是天庭与人间极其机密的契约，所知者甚少，爹爹在家从不谈论，直到入狱前，因烦闷，在家中饮酒时，才提了几句。” “青儿，”藤洛扳过青衫的肩，凝视着青衫的泪眼，“青儿这些年隐姓埋名，是想收集证据，为爹爹申冤？” 青衫点点头，失望地道：“可是，我始终理不清头绪。即便是爹爹自己，虽然怀疑谢天恩做梗，都找不到真凭实据。这些年来，我都奔西走，却一直没找到比较有价值的线索。” “我们刚认识时，那天晚上，在小树林里，你答应帮我找三尺砗磲，就是希望我日后能帮你替爹爹申冤？” “是啊……”青衫说完，长长叹口气，“唉，可是这么多年了，一点头绪都没有，纵是有你这个天神哥哥帮忙，怕也难有什么结果。” “青儿，我答应你，一定尽力帮你！”藤洛如此郑重地承诺，除了青衫是自己心爱的女孩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谢天恩。 李天敬一事，其关键人物是谢天恩。钱伯阙曾吹嘘自己和谢天恩能搭上关系。从这一点，藤洛判断，谢天恩，绝非善类！ 帮助心爱的女孩，是男人的义务。 扬善除恶，更是一个男人的责任！ 藤洛义不容辞。 “洛哥哥，谢谢你……”青衫欠起身子，深情地亲吻了藤洛的脸颊。“你有这份心，青儿便知足了。申冤之事，不敢强求……” 多年漂泊，虽然不能将青衫心底的冤屈抹灭，但青衫经历了无数次失望，已不再对申冤抱什么希望了。 “青儿别气馁，按你所说，寻找三尺砗磲和为爹爹申冤，这两件事也许就有关联。我们不着急，慢慢来。也许，这就是我和青儿之间的缘份吧。” 藤洛的话，让青衫仿佛又看到一丝希望。 青衫依偎在藤洛怀里，小手伸进藤洛的鹑衣，轻轻摩挲着藤洛坚实的胸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医好你的病，你要是……”青衫不敢说出不吉利的话，“洛哥哥，这次去府城，你只许乖乖治病，别的什么都不许做，记住没有？” 藤洛撇撇嘴。“别的什么都不许啊？亲亲你也不许吗？” “不许！”青衫转过身子，顽皮地盯着藤洛，“我可以亲亲你，你不许亲我。”说完，凑过去，在藤洛的脸上啄了一下。 “哼哼哼……”藤洛委屈地哼哼起来，“很稀罕嘛？哼！我亲露儿就是了。” “哎！”青衫突然窜了起来，搂住藤洛的脖子，笑着在藤洛耳边低声问道：“你说，露姐姐肚子里会不会有小宝宝了？” “你瞎说什么！”藤洛一把把青衫揪了过来，伸手揉搓着青衫的肚子，“我先看看，你肚里有小宝宝没有！” 青衫怕痒，笑个不停，眨巴着大眼睛，很无辜也很无知地争辩道：“我又没躺你身边睡觉，哪来的小宝宝？” 藤洛彻底被天真的青衫打败了。“好吧，躺在一起睡觉就会有小宝宝。” “不是吗？”青衫的睫毛忽闪忽闪。 藤洛搂住青衫，往褥子上躺去。“来来，我们也躺会儿……” “那可不行！”青衫赶紧闪开，“你得用八抬大轿娶我才行。” 藤洛装成无比委屈的样子。 “看你，嘴都撇到耳根儿了，丑死啦……”青衫说着，心却软了，“好啦好啦，别装了。” 青衫侧卧在藤洛旁边，很担心地问道：“洛哥哥，我们就这样躺着说话，不闭眼睡觉，是不是没事啊？” 藤洛差点笑喷出来。 一把将青衫揽在怀里，贪婪地亲吻着…… …… 傍晚时分，车子到了东平府。 乌梢蛇和巴掌已在城外官道守候多时。两人已在城外租了两件低矮的土坯房，作为一行人临时的落脚点。 青衫嫌房子太破，离城里又太远。 藤洛却不在意，能遮风挡雨就好。 乌梢蛇和巴掌购置了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土屋虽破旧，起码比露宿街头强上百倍。 第二天一早，青衫吩咐众人照顾好藤洛，便匆匆出了门。 直到傍晚，青衫才回来，手上还提了个大包裹。 包裹里，是几套旧衣。 “换上，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大夫的安全考虑。”青衫很严肃地命令藤洛。 藤洛知道不过青衫，只得从命。 青衫和小鱼儿也脱下鹑衣，换上拿回来的衣服。 剩下的衣服，留给墨乞儿等兄弟。 青衫嘱咐墨乞儿、乌梢蛇和巴掌三人，这次洛哥来府城治病之事，一定要保密。 墨乞儿几人都是办事靠谱的人，不需要说太多。 青衫给墨乞儿等人留了些银钱，便带着藤洛和小鱼儿匆匆进了东平城。 虽然来过一次，但再次进东平城，藤洛依然感觉眼花缭乱。 天虽黑了，街上来往的人仍不少。 一路上，也听到不少人在谈论通天县钱家庄园大火的事情。 看来，这事的影响还真是不小。 青衫一手挽着藤洛，一手拉着小鱼儿，一边轻松地和两人低声说着闲话，一边警惕地留意着周围。 青衫的反应，令藤洛也不免有些紧张。看来，要去找的大夫，一定是个很神秘的人物。 青衫带着两人走进一条幽深的小巷。 在一所很普通的宅院前，青衫停下了下来，确认没人未遂，青衫才轻轻拍打几下门环。 一个年轻女孩开了门。 青衫和女孩都没说话，只是相互点点头，女孩将三人让进院子。 藤洛走过女孩身旁，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第232章不可逾越雷池 女孩身上的气味，不是脂粉香，也非女子体香，很像药味。 既然是大夫的家，必然会有药材，也许女孩经常接触药材的缘故吧。 院子不大，但也分为两进，每进三间小屋。 女孩引着三人来到后院正屋，掌上灯，冲青衫微微点点头，转身进了里屋。 屋内陈设很简单，家具显得很陈旧。 “洛哥，你坐。”屋里没外人，青衫便成了主人。 昏暗的灯下，椅子上乌突突，好像蒙了一层灰。藤洛穿的虽是旧衣，却很干净，忍不住伸手在椅子上抹了一把。 “田姑娘收拾的屋子，绝对是最干净的，放心坐吧。”青衫笑道。 果然，藤洛抹过椅子的手，没有一点灰尘。 藤洛坐下来，只见旁边的条案也是一般乌灰，仔细看，也是异常干净，只是面上的漆被擦得乌了，在油灯下，显得好像蒙了层灰似的。 “青儿，进来吧。”女孩出来招呼道。 让小鱼儿留下，青衫和藤洛随着女孩进到里屋。 里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倚坐在榻上。 老者冲藤洛和青衫点点头。 青衫介绍道：“阿洛，这是田伯父，是爹爹的故交。” “藤洛见过田伯父。”藤洛躬身施礼。 “坐吧。”田老先生指指床边的凳子。 藤洛坐下，青衫站到藤洛身侧。 老者上下打量着藤洛。 藤洛也暗地观察着老者。老者六十开外年纪，看样子，除腿脚行走不便外，气色尚好，尤其一双眼睛，黑漆漆地，十分有神。 没有过多的客套，老者直接询问藤洛的病症。 藤洛如实说了。 老者眉头皱了皱，伸手为藤洛把了脉。 良久…… 老者松开手，冲青衫笑了笑，道：“青儿，你和甜儿去外面坐坐，我有些话要和藤公子单独谈谈。” 青衫有些担心地看着藤洛。 藤洛冲青衫轻松地笑一笑，青衫才不情愿地随着女孩回避了出去。 藤洛内心有些紧张，但他不想被人看成懦夫，轻松笑了笑，道：“晚辈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好？田伯父明言无妨。” 老者缓缓点点头，安慰藤洛道：“确是很棘手，不过藤公子若能谨遵老朽之嘱，当可治愈。” 见老者说得很有把握，藤洛便不再担心了，拱手道：“晚辈一定遵命。” 老者点点头，望着房门，道：“青儿身世甚是可怜，你万不可辜负她。” 老者如此说，自然是看出藤洛和青衫的爱恋关系。 藤洛脸微微一红，道：“青儿多次帮过我，我绝不敢辜负青儿姑娘。” “青儿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老者盯着藤洛问道。 藤洛愣了一下。 老者既然如此问，一方面说明青衫并未向老者透露藤洛的神仙身份，但同时也说明，老者已判断出藤洛的身份。 藤洛点点头。“青儿对我情深义重，藤洛不敢对她隐瞒。” 老者通过给藤洛把脉，已知藤洛非世间凡人。 藤洛也再无必要隐瞒。 老者详细询问了藤洛前世今生之事，藤洛均如实相告。 老者眉头渐渐皱紧。 藤洛不免有紧张起来，看来，自己的病的确棘手啊…… 老者深思片刻，道：“藤公子之疾，源自血毒。” “毒？”藤洛更加紧张了，他皱起眉头，仔细回想，应该没误服过有毒之物啊。 “恩，非是外界之毒，乃是藤公子自身之血毒。” “呃……田伯父的意思是，我身体里的血，原本就有毒？” 老者点头道：“你是紫藤萝修行得道，枝条化体，汁液化血，有血毒并不奇怪。” 老者解释道，植物汁液，大多有一定毒性，随着藤洛得道化形，汁液转化为血液，仍带有一定毒性，只是血毒并不足以引起什么病症。 藤洛聪颖异常，听老者如此说，回想之前每次病发，大多与练功有关，连忙问道：“难道是我修炼武功，加剧了血毒的毒性？” 老者点头。 修习武功，既练筋骨体魄，也会凝炼血液。藤洛急于求成，加速了血毒的凝炼。 尤其是藤洛疏通多条经脉，致使血毒侵入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藤洛无痛术的消失，正是缘于血毒侵入经脉所致。 藤洛脸上闪过一丝忧郁。 老者劝慰道：“藤公子不必太过担心，血毒虽棘手，但老朽自忖可找到化解之法。” 藤洛担心的，并非是血毒之事，而是怕从此不能再修习武功。“那……以后我还能修炼武功吗？” “自然可以，不过，必须等血毒完全清除方可。” 清除血毒后，还可修炼，藤洛放心了。“我一定谨遵田伯父嘱令，好好配合诊治！” 老者点点头。他之所以有信心治愈藤洛的疾病，正是因藤洛有着千年修行根基。千年的历练，使藤洛有着异于凡人的沉稳和耐性，极利于配合医者诊治。 “不过……”老者笑着对藤洛点点头，“你和青儿一定要谨守礼法……” 藤洛脸腾地红了…… 他和青衫两情相悦，虽无床弟之亲，但那些礼法，却都没放在心上。 老者看到藤洛的窘态，笑着道：“老朽方才把脉，已知你并未有太过分之举，否则，血毒势必侵入更深，那样，老朽也无能为力了……” 藤洛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不好意思吭声。 “老朽并非危言耸听，藤公子切记，在彻底治愈之前，万不能有非礼之举。不可为一时之欢，送了性命啊……” 老者说得已经很明白了，藤洛红着脸，不住地点头。心里却也有些后怕。如果真像老者所说那么严重，那一晚，若是和白露越了雷池，自己恐怕已然性命不保…… 老者嘱咐完，又告诉藤洛。要彻底清除藤洛体内血毒，需要做很多准备，用药和诊治程序，都需要谨慎又谨慎。 老者让藤洛青衫先回去休息，待自己再反复琢磨后，方能开始诊治。 …… 青衫见藤洛红着脸，以为藤洛被病情吓到了，不停地宽慰着藤洛。 像来时一样，藤洛青衫带着小鱼儿，悄悄离开田宅，赶回城外临时住所…… 第233章不敢亲热了 一路上，青衫不停追问藤洛的病情。 田老先生让青衫回避出去，和藤洛私下谈了病情，而藤洛从屋里出来时，脸上的异样，更加重了青衫的担心。 不要说还有小鱼儿在旁边，即便是两人独处，藤洛也没法细说啊。怎么说？说田老先生告诫他们，不许亲热缠绵？ 藤洛支支吾吾，只说病情不重。 青衫哪里肯信。 终于回到住处，青衫把小鱼儿支进了屋，拉着藤洛来到僻静处。 “你必须实话实说！”青衫的表情很严肃。 知道青衫是为自己担心，藤洛只得避重就轻，说自己病情虽重，但田老先生可以治愈，让青衫不必担心。 藤洛闪烁其词，青衫当然听得出来。冷冷地盯着藤洛，一言不发。 藤洛被青衫盯得发毛，只得挠挠太阳穴，还是觉得难以启齿。“田伯父说……说……让我好好对你……” 青衫表情如故。她当然不相信，如果只是这话，藤洛没必要吞吞吐吐。 “呃……呃……还说……还说……”藤洛一咬牙，“还说不让咱们亲热……”说完，藤洛的脸又臊得通红。 “啊！”青衫张大了嘴巴，“你胡说！”青衫哪里肯信。 “你看你，非逼着我说，我说完你又不信……”藤洛委屈道。 青衫看藤洛大红的脸，知道藤洛说的是实话。“真、真的呀？”青衫也感觉脸阵阵发烫，跺着小脚埋怨道：“羞死了！羞死了！阿洛，你不会是把我们亲嘴的事，告诉田伯父了吧？”青衫羞臊万分，如果真是这样，以后她可没脸见老人家了。 “没说啊，看把你急的。”藤洛赶紧解释，“田伯父说，我血里有毒，在血毒清除之前，不能……不能那样……” 青衫眨眨眼睛，委屈地看着藤洛：“不能亲亲了吗？” 藤洛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天真的青衫解释。“不是不能亲，而是……”藤洛使劲挠着太阳穴，“唉，傻丫头，你咋连这都不懂？” 青衫无辜地看着藤洛，争辩道：“那也不怨我啊！人家闺女在及笄之年，妈妈都会给女儿讲，我妈妈……”想起故去的妈妈，青衫眼泪汪汪…… 藤洛赶紧拉过青衫，不停劝慰…… 青衫惦念着藤洛的病情，很快止住了泪，撅着小嘴道：“青儿都让你亲过了，你懂，就给青儿讲讲嘛……” 藤洛怎么能讲得出口。 太阳穴都要挠破了，藤洛终于开口解释道：“呃……呃……对！就是在毒素清除之前，我们不能洞房……” “哦？这样啊……”青衫的表情轻松下来，顽皮地撅撅嘴，“没有八抬大轿，才不和你洞房！”说完，青衫勾住藤洛的脖子，小嘴凑了过来：“我要甜一下。” 两人滚烫的唇刚要触碰，藤洛突然伸手挡住青衫的小嘴。 “不行！” “怎么了？！”青衫恼怒藤洛打破了温馨的气氛。 “你和露儿都说我嘴巴甜，会不会是血毒的原因啊？”藤洛突然意识到。 “啊？不会吧？！”青衫被藤洛的话吓了一跳，“不会吧……毒怎么可能甜……”青衫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很担心。 “青儿……”藤洛把青衫推开一些，很认真地道，“在血毒清除之前，我们不能这样了，我怕你染了毒……” 藤洛更担心的是，自己之前和青衫、白露没少亲亲、甜甜，如果两个女孩已经染了血毒，那可就糟了！ 藤洛后悔没和田伯父“坦白交代”，可是，这事怎么“坦白”、怎么“交代”啊…… 青衫没想那么多，听藤洛说不能亲亲了，青衫只感觉无比委屈。“我不！”青衫撅着嘴，使劲晃着肩膀，“中毒就中毒！”青衫扑进藤洛怀里，“生或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青衫的爱情誓言，让藤洛无比感动。 只是藤洛打定主意，不管青衫怎么生气，在自己血毒清除之前，绝不和她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了…… …… 这几天，青衫每天都会去田宅，只等田伯父那边准备好了，就把藤洛带过去诊治。 住所这边，清闲得很。 离开通天县时，安县令给了藤洛二百两银子。这笔钱，够几个人几年的日常开销了。 为避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藤洛嘱咐墨乞儿等人，都不要上街乞食丐财。 乞丐们过惯了沿街讨要的生活，如今窝在房里，反而觉得憋闷。 整天无所事事，待了两三天，乌梢蛇便待不住了。借口自己养的那些蛇虫需要透气，和藤洛央求着要带蛇出去。 藤洛也怕兄弟们憋出毛病，便再三嘱咐，出去透气可以，去城外山边僻静处，不可去城里繁华热闹之所。 藤洛点头了，让墨乞儿、巴掌等也出去溜达溜达。 等待这几天，藤洛自己也甚是无聊。 冬天，天黑得早，青衫和小鱼儿还没回来，藤洛拿起大碗，躲进青衫和小鱼儿的房间。 好多天没和小蒲联系了，和他说说话，权当解闷了。 …… 碗底亮了，显出小蒲毛绒绒的大脑袋，还有猥琐的脸。 “哎，阿藤，想我了啊？”小蒲很亲热地打着招呼。 “想你？臭美吧你！就是无聊，找你说说话。”藤洛回道。 “忘恩负义的东西！”小蒲白了藤洛一眼，“阿藤啊，你啊，绝对是见色忘义的主儿！”小蒲说完，把脸往前凑了凑，盯了半天，又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失望地道：“你那个美女妹妹没在旁边啊？让她来和兄弟我说说话呗？” “滚蛋！”藤洛骂道，“你以后再别想了！” 小蒲嘟囔着骂了藤洛一句。 “哎，你忙啥呢？”藤洛问道。 “忙啥？还不是给你擦屁股？”小蒲扬扬手里一张写了不少字的绢帛，“写上次那事的报告呢！” “啊？上面知道了？” “废话！”小蒲白了藤洛一眼，“闹那么大动静，上面咋会不知道。” “哦……”藤洛愧疚地道：“兄弟，给你添麻烦了……” “少来！”小蒲十分不满，“我为兄弟两肋插刀，你却连个妹妹都舍不得让我看一下！” 藤洛尴尬地挠挠太阳穴。 “行了，没事先不说了，我要忙死了。” 藤洛不能打搅小蒲干正事，只得放下大碗。 唉，更无聊了…… 第234章洗个热水澡 青衫终于带回好消息，田老先生那边已经拟定好诊治方案，可以着手为藤洛清除血毒了。 不过，清除血毒，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药物配合针灸，还有一些藤洛不熟悉，甚至青衫这种业余大夫都搞不懂的治疗手段，每天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治疗，治疗后，还需要安心静养，藤洛来回折腾多有不便。 青衫说，已经和田伯父说好，腾了两间房出来，供藤洛、青衫居住。 藤洛还是愿意和兄弟们住在一起。想想要长时间住在田家，藤洛感觉一定极其无聊。但藤洛也只能同意，为了治好自己的病，也为了青衫。田家的条件好，青衫和墨乞儿等人住在这里，实在是不方便。 既然要住在田家，藤洛觉得没必要让兄弟们留在这里。但墨乞儿坚持要留下，洛哥的病没治愈，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商量一下，最后决定让墨乞儿乌梢蛇和巴掌留下，其余几个兄弟回通天县，给白露和攒上的兄弟们带个信。告诉他们洛哥已经准备开始治疗了，一段时间暂时不能回去，让家里人安心。 送走回通天县的兄弟，藤洛又再三叮嘱墨乞儿三人，千万不要惹出麻烦，给几个人留下些银钱，藤洛和青衫带着小鱼儿，进城去田宅。 田姑娘开了门。 走过田姑娘身边，藤洛再次闻到那股奇怪的气味。 田姑娘见了藤洛，不禁皱了皱眉头。 两间小屋已经收拾利索，藤洛住一间，青衫和小鱼儿一间。 一进屋，藤洛便悄悄问青衫：“这个田姑娘是不是不大欢迎我住这里啊？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和兄弟们一起住吧。” “怎么可能，田甜姐人很好的。” “田甜？”藤洛撇撇嘴，这姑娘总是冷冰冰的样子，甚至比最初见到的青衫还要冷，和“田甜”这个名字，太不配了。 “什么味？”青衫使劲吸吸鼻子。 “哪有什么味？”藤洛闻了闻，“我倒闻到田姑娘身上，有种奇怪的味。” 青衫皱着眉，围着藤洛转了两圈，叫道：“难怪田甜姐不待见你，你脏死了！”说完，就要扒藤洛的衣服。 “干嘛？”藤洛连忙躲闪，“这不是在咱自己家。” “你啊，越来越邋遢了！”青衫紧着鼻子，跺着脚。 临时住所那边，只有两间小屋。青衫和小鱼儿住一间，藤洛和墨乞儿等七八个兄弟住一间。狭小的屋子，挤了那么多人，味道好闻才怪呢！ 藤洛尴尬地挠挠太阳穴，自己的确越来越邋遢了。 下界前的藤洛，用小蒲的话说，爱干净穷讲究。天庭远比人间干净的多，但藤洛的衣服换得很勤。藤洛是大罗宝树护法，保持整洁的形象是基本要求，同时，爱干净也是藤洛的习惯。 可是，自从下界到人间，做了乞丐之后…… 藤洛觉得，自己越来越名符其实了…… 青衫一边数落藤洛，一边吩咐小鱼儿烧水，又和藤洛搬来澡盆。 “你可得好好洗洗，否则……”青衫扭头四处看看，低声道：“否则田甜姐怕是要烦死你了！” “不至于吧？”藤洛撇撇嘴。 “阿洛，田伯父是我爹爹的至交，田甜姐也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咱们住在这里，就和在自己家一样，不过有一点你必须要注意。” “啥？” “一定要注意卫生，无论是院里、屋里的卫生，还是个人卫生。”青衫叮嘱道。 “放心吧，爱干净是我藤洛的天性！”藤洛吹嘘着。 “得了吧，就你？以前还好，现在，邋遢死了。”青衫嘲笑着，又做贼样回头看看，悄声道：“田甜姐有洁癖哦！” “有洁癖？难怪方才进门时，她瞅我的眼神怪怪的。”藤洛联想到田甜身上奇怪的味道，问道：“她身上那种奇怪的味道，是不是在身上洒了什么药物？” “是的。田甜姐啥都好，就是眼里容不得一点脏。喏……”青衫的嘴冲屋里的桌椅努了努。 藤洛看着那些被擦得几乎掉了漆的家具，不觉咧咧嘴。 本来寄住在田家治病养伤已经让藤洛感觉很不自在了，冷冰冰的田甜姑娘还有洁癖，藤洛暗暗叫苦。 但他现在能做的，也只能乖乖治病，争取早点回到自由自在的“家”乞丐窝里…… …… 藤洛很稀奇地看着澡盆，疑惑道：“这么小，能洗干净吗？” 青衫看怪物似地瞧着藤洛：“你以前怎么洗澡？” “就在破庙附近的小溪里洗啊，水干净，自由自在。”藤洛感觉江河溪流等活水更亲近些。 “你在天庭不洗澡吗？” “洗啊，在天河里洗。” “哇！”青衫惊叫道，“在天河洗澡？一定很美、很浪漫吧？！” 藤洛很骄傲地摇晃着脑袋。 “我也想去天河里洗澡！”青衫无限向往，突然，青衫十分夸张地睁大眼睛，叫道：“人间下得雨，不会就是你的洗澡水吧？！” 藤洛不知可否，得意地继续晃着脑袋。 “恶心死了，以后，可再不敢淋雨了。”青衫满脸愁容。 …… 热水烧好了。 青衫仔细地试着水温。 看着蒸腾着热气的澡盆，青衫紧紧鼻子，凑到藤洛耳边道：“好想看你洗澡啊……” 藤洛老实不客气地把青衫轰了出去…… …… 头一次在澡盆里洗澡，藤洛还真不大适应。 洗澡水是青衫用手试过的，不冷不热，正合适。但藤洛一钻进水里，还是感觉好烫。毕竟，这是藤洛头一次洗热水澡，一时还不大适应。 过了一会，藤洛才渐渐适应了，将身子完全浸在水里，直至脖颈。 “嘘……呼……” 藤洛大口呼吸着，他感觉身上的汗毛孔仿佛都张开了，水仿佛顺着汗毛孔，滋润着自己的身体。 人间真的不错啊！ 洗澡，原来是这么享受的一件事啊！ 藤洛美美地享受着…… 青衫在门外不停催促，藤洛才不情愿地从澡盆里爬了出来，换上干净的衣服，打开房门。 两人来到正屋。 田甜等在那里，见到洗得干净，穿戴整洁的藤洛，田甜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第235章小小遮羞布 田甜将两人带到田老先生房间。 田老先生经过谨慎考虑，已经确定了对藤洛的诊治手段。“砭针灸药”四种方法配合使用。 简单说，就是以银针阻断经络腧穴，防止血毒四处游走。以“砭术”，也就是刮痧之法，清除侵入皮肉之血毒；以“灸法”和药物将经络中的血毒逐渐凝聚到一起，针刺放血排除毒素。最后，再用药物滋补身体。 刮痧、针灸，藤洛不在意。但藤洛始终排斥服用人间药物。 上次见面时，藤洛已流露过对药物的反感，因此这一次，田老先生详细向藤洛介绍了自己的诊治手段，目的就是清除掉藤洛的心理障碍。 青衫粗通医术，认真地听了田老先生的解释，自觉受益匪浅。更开心的是，田老先生为藤洛设计的诊治方案，完善且安全。 诊治方法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却是个漫长的过程。 为了防止血毒扩散，每天就要以银针阻断经络腧穴。 藤洛有些发愁。别的都好说，就是每天身上要插满银针，不能乱走乱动，想想都闷得慌。 但，为了治病，藤洛只好抱着再修行一次的心态来面对。 田老先生腿脚不便，田甜负责给藤洛刮痧针灸。 明天就要开始诊治了，田甜让藤洛早点回去休息，养足精神，配合治疗。 田甜将青衫叫住，低声嘱咐了几句，青衫连连点头。 回到自己屋里，想着明天就要“失去自由”了，藤洛一脸愁容。 青衫捧着做针线的笸箩走了进来，不由分说，把藤洛推到床上躺下，自己坐在床边。 “躺好！别动！闭上眼睛！”青衫连下几道命令。 藤洛乖乖躺好，闭上眼睛。 青衫的手在藤洛腰间、腿部划拉着。 “青儿你干嘛？”藤洛闭着眼睛，却被青衫划拉得心里痒痒的。 “不许睁眼啊！”青衫厉声下着命令…… 青衫的手终于拿开了。 “可以睁眼了吗？” 征得青衫的同意，藤洛睁开眼睛，见青衫站在桌边，拿着剪刀，裁剪着白棉布。 “你在干什么？” 青衫不回答，也不许藤洛起身，忙活了好一阵，又命令藤洛闭上眼睛，再次在藤洛腰腿之间比划着…… …… 终于，青衫轻吁一声。“看！” 藤洛睁开眼睛，见青衫手里拿着一件样子奇奇怪怪、三角形状、粗棉布缝制的东西。 “这是啥？” “嘻嘻……”青衫嬉笑着，把小东西铺在藤洛胯间。“下身的内衣，遮羞的……嘻嘻……” “啥？！”藤洛既疑惑，又窘迫。 青衫把眼睛一瞪。“别废话！赶紧穿上试试！” 藤洛还想争辩，但看到青衫瞪圆的眼睛，藤洛只好放弃了…… 青衫转过身子。 藤洛将小东西穿上，感觉实在别扭。 “穿上了？” “恩……” “我看看……” “啊！别……” 藤洛想要制止青衫，却来不及了，青衫已经转过，瞪着眼睛，盯着藤洛下身自己的“杰作”。 “哈哈！好看！”青衫眉飞色舞，“哈哈！本姑娘的手艺还真不赖啊！”青衫的双手在自己的“杰作”边上摸索着…… “青儿、青儿！”藤洛躲闪着，但他逃不过青衫笋嫩的“魔指…… 藤洛不是逃不开，他…… 舍不得…… 藤洛的，不仅表现在脸上，被遮住的地方，也…… 藤洛口干舌燥，不管不顾，一把抱住青衫…… 单纯的青衫，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满脸通红，呼吸急促起来…… 不行…… 不行！ 藤洛努力抑制着…… “嗖！” 藤洛放开青衫，跳上床铺，拉过被子盖上…… …… 过了好一阵，两人终于平静下来。 “青儿，你胡闹什么？”藤洛埋怨着。 青衫离床铺远远的，红着脸，低着头道：“我没胡闹……是田甜姐让我给你做的……” “胡闹……胡闹……” “不是啦……田甜姐说，针灸刮痧，不能穿衣服的，才让做了这个给你遮一遮……” “哦……”藤洛想想，的确有道理。“青儿，对不起啊，方才我不是有意的啊……” 青衫蹲在床边，伸出小手，抚摸着藤洛的脸颊。“洛……我喜欢……不会怨你的……” 藤洛感觉心里满是痒痒的幸福，拉过青衫的小手，放在嘴边，爱惜地亲吻着…… 突然，藤洛一下子坐了起来。 “咋了？”青衫吓了一跳。 “我不治了……”藤洛哭丧着脸，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阿洛！”青衫一把夺过藤洛手中的衣服，满脸怒气。 “我……我……我就穿着这个？”藤洛指指下身的小小遮羞布，“让田姑娘针灸刮痧？” 藤洛觉得，这和赤身裸体差不多嘛！ 浑身上下，只是巴掌大的一块布，可丢死人了！ 青衫没觉得有何不妥，不停劝导藤洛，还说田姑娘给他针灸刮痧时，自己会在旁陪着。 藤洛坚决不同意。刮痧针灸，他不怕，他只怕…… 让田甜这样桃李年华的姑娘给自己针灸刮痧，藤洛已经感觉很窘了，如果…… 如果，一旦自己不争气，像方才那样，下面也跟着窘起来…… 那可丢死人了！ 这些话，藤洛不能对青衫说，也不敢对青衫说，他只是不停说，不治了。 任凭青衫怎么开导，藤洛就是不同意。 “我说治就得治！”青衫恼了。 藤洛怕了。 女人最擅长的，就是把倔强的男人变成可怜的男人。 “那……那……青儿，你给我刮痧针灸吧……”藤洛哀求道。 青衫捧着藤洛的脸，看着可怜兮兮的藤洛，道：“阿洛，我也想亲手给你刮痧针灸啊，可是，我不会啊……” …… 这一宿，藤洛都没睡好。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没温习就进了考场的举子那样紧张。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等着丈母娘来相看的未来姑爷那样窘迫。 尤其一想到，明天几乎是赤身裸体面对年轻的田甜姑娘，藤洛感觉自己就如同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唉…… 算了！ 明天，铺上一躺，眼睛一闭，就学那待宰的羔羊，爱咋地咋地吧…… 第236章遮住了也 该来的，早晚要来，躲也躲不掉。 大清早，藤洛洗漱完毕，青衫和田甜就来到藤洛的房间。 青衫端来了早饭。 可怜的藤洛。 上砧板前，最后的早餐…… “上去。”田甜面无表情。 藤洛笨手笨脚爬上床铺。 “褪了衣物。”田甜依旧面无表情。 藤洛低下头，慢慢脱下上衣。 “下面也脱掉。”田甜打开布包，开始整理一应诊治用具。 “田姑娘，这……要不……”藤洛想最后再挣扎一下。 “我自幼学医，在我眼里，病榻上的都是病人，没有男女之分。”田甜虽依旧面无表情，语调柔和了一些。 藤洛可怜地望着青衫。 青衫上前两步，三把两把，把藤洛的裤子拽了下来。 藤洛羞臊难当，一咬牙，一闭眼，躺在铺上…… 唉，装死吧！ 这是藤洛想到的唯一办法。 …… 田甜的手法很纯熟。 按照田老先生的嘱咐，不同穴位，选用不同的毫针，或夹持、或爪切、或提捏，采取不同的进针手法。 很快，几十根银针已插入藤洛各处腧穴。 田甜认穴之准，令藤洛佩服不已。藤洛的注意力，转移到各处腧穴上，渐渐地，****身体的羞臊感消失了。 田甜熟练地搓捻着银针。 藤洛感到穴位传来的酸胀之感…… 这一天，只做针刺穴位。 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田甜终于停止搓捻银针。详细询问并记录下藤洛各处穴位的酸胀感觉。 田甜记录了几页纸，拿去给田老先生过目。 田甜命令藤洛，不许乱动，又嘱咐青衫一番，转身出了屋。 藤洛终于长长出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给我盖上被子吧。”藤洛请求道。 “都是针，不能盖啊。”青衫把火盆往藤洛跟前挪了挪。 藤洛并不怕冷。即便是三九严寒，藤洛也可以穿着单衣。他只是觉得，这样裸着身子，实在不好看。 “疼不？”青衫满脸关切。 “不疼。”藤洛咧嘴笑笑。各处穴位酸胀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藤洛不想让青衫为自己担心。“不让动弹，难受。” “阿洛，忍着点，我陪你说话。”青衫坐到床边。 藤洛淡棕色的肌肤，结实光滑，因有些紧张而渗出的汗液，更让肌肤散发着油亮的光彩。 青衫的手指在藤洛肌肤上比划着，她好像摸摸，却又不敢，生怕影响到治疗效果。 青衫甚至不敢和藤洛说太多话。 不过，两人之间，并不需要太多言语。 深情的凝视，可以表达全部爱意。嘴角的微微一勾，便是爱的信使…… …… 终于摘掉身上所有的银针。 藤洛感觉自己像是出了笼的鸟儿。 刚要穿衣下地，却被青衫按住。 青衫拿起干净的手巾。“田甜姐说，刚针灸过，不能用湿毛巾擦。” 藤洛伸手去接毛巾，青衫柔柔地道：“我给你擦。” 青衫的指尖，划过藤洛光滑的肌肤，每次触碰，都带着缕缕柔情、丝丝蜜意。 如果不是怕田甜突然进来，如果不是田老先生叮嘱过，藤洛早就忍不住要把心爱的人儿揽抱过来…… …… 连续针灸三天。 田甜说：“今天不针灸。” 藤洛高兴，不针灸，就意味着不用光着身子“任人宰割”了！ 田甜又说：“今天刮痧。” 藤洛白高兴了，刮痧一样要光着身子！ “可能会疼。”田甜提醒藤洛。 疼，藤洛不怕。 疼能分散注意力，免得胡思乱想。 田甜在藤洛身上，涂抹了药液。手握砭石，轻而缓慢地在肌肤上刮拭。 “疼吗？” “不疼！”藤洛回答得很干脆，他很享受这种轻柔缓慢的刮拭。 田甜手上渐渐加了力气。“哪里疼，一定要告诉我。” 藤洛按田甜的吩咐，指出那些疼痛的部位。 藤洛以为，田甜问那些疼痛的部位，是为了避开，或者下手轻些。 结果是，藤洛说某处疼，田甜便加大在那里刮拭的力度。 藤洛甚至怀疑，这丫头是故意的！ 藤洛很委屈，我没得罪过这个田甜丫头啊！ 田甜的手很有分寸，既不会让藤洛感觉特别疼，又能快速出痧。 一会，藤洛身上便布满片片紫红，惨不忍睹…… 青衫粗通医术，她虽知道刮痧是治病之法，但看到藤洛的惨状，青衫还是不禁心疼…… …… 治病的日子很无聊。 重复着针灸、刮痧、吃药几个步骤。 田老先生说，藤洛的情况很好。经洛中的血毒正在逐渐凝聚，肌肤间的血毒，经刮痧，已逐渐排出。 治了几天，藤洛也克服了心理障碍。正像田甜所说，医患之间，没有那么多避讳。 藤洛变得越来越自然了，每天田甜一来，藤洛不用吩咐，自动自觉地褪去衣裤，躺下。 当然，该遮的羞，还是要遮的…… 接触了几天，田甜也不再冷冰冰的，除了询问针灸、刮痧的痛感，也时常和藤洛聊上几句。 两人聊天，更多是针对诊治的方式。 藤洛时不时询问针灸各处腧穴的作用，田甜也一一耐心地解答。 今天，要刮拭后背。 藤洛趴在铺上。 治疗逐渐的深入，治疗的难道也逐渐加大，田甜用的技法也越来越多。 藤洛也学会了如何配合治疗，不再刻意忍着疼，而是主动把自己感受告诉田甜。 “咝……哈……” 这一下，田甜用的手劲很大，藤洛叫了一声。 “很疼吗？” “咝……还好……”藤洛说完，又问道：“田姑娘练过武功吗？” “没有，女孩子练武干嘛？” “哦。田姑娘的手劲，和认穴的本领，如果练武，进境一定很快。” “这是治病必须的啊，和练武没什么关系。” 咦！ 藤洛突然兴奋起来。 好长一段时间，藤洛都没练功了。他突然冒出个想法，田老先生医术高明，对经洛腧穴领悟很深很透，如果向他讨教学习人体经脉腧穴的知识，一定会对自己修炼武功有极大的帮助！ “别动！” 田甜突然打了藤洛一下。 “对不起！”藤洛赶紧道歉。 因为想到修炼武功之事，方才藤洛下意识地调动了内力，来对抗田甜手中刮痧砭石发出的力道…… 第237章今晚不再无聊 在田宅已经住了十多天了。 田甜每天给藤洛针灸、刮痧，两人越来越熟。 藤洛觉得，田甜和白露有些像，都是不太善于言词，但都有一颗细腻且善良的心。 田甜认真、专注，尤其是针灸刮痧的时候，起初会让人感觉有些冰冷。但随着两人熟络起来，田甜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当然，两人聊得最多的，还是医术相关话题。 田甜给藤洛讲了很多经络腧穴方面的知识，让藤洛受益匪浅。 对于田甜的洁癖，藤洛起初也是极不适应。 针灸刮痧的时候，藤洛只能穿青衫缝制的小巧的遮羞裤。汗液和药液，难免将其弄污。 田甜对污垢的容忍度为零。每每见到藤洛的遮羞裤有芝麻大的污点，眼睛都要瞪起来。 好在青衫早有准备，做了好多条，供藤洛替换。 不过，渐渐地，藤洛也适应了田甜的洁癖。在天庭时，藤洛也是极爱干净，也曾经洁癖过，只不过下界为乞丐后，才被墨乞儿等人带得邋遢了…… 受田甜的影响，藤洛也慢慢重新找到“洁癖”感觉。 整天和两个洁癖打交道，一向很爱干净的青衫都受不了了。 “真受不了你们俩！”青衫私下和藤洛抱怨，若不是藤洛在“病中”，青衫怕早发火了。“你俩要是结婚过日子，怕是家里的墙壁都会被你们擦薄了！” “恩。”藤洛得意地点点头，“我娶了田甜姑娘，就任命青儿为大丫鬟，每天擦这儿擦那儿……” “你敢！”青衫眼睛一瞪。 藤洛不敢吱声了。 青衫笑了。“我呀，巴不得你把田甜姐一起娶进门呢。” “为啥？！”藤洛睁大眼睛。 “田甜姐有洁癖，别人打扫屋子，她总觉得不够干净，总要自己动手。你把她娶进了门，我可就啥都不用干了，每天在床上睡懒觉，看着你们俩干活。” “哼！”藤洛撇撇嘴，“懒蛋！你敢睡懒觉，我就把你用被子一裹，当垃圾扔出去。” 青衫的嘴角委屈地向下耷拉着…… 藤洛赶紧哄…… …… 除了治疗时和田甜探讨经络腧穴知识，治疗后和青衫逗逗嘴，在田宅其余的时间，藤洛还是感觉无聊。 治病期间，田老先生不许藤洛活动太多，当然更不能运气练功。 田老先生，是青衫的父亲李天敬的属下，两人也是至交。虽未受李天敬案的直接牵连，但田老先生也成了谢天恩的眼中钉肉中刺，因此才辞了官，隐居于远离京城的东平府。 在东平府，田老先生没有熟人和朋友，田宅中从不来客人，甚至和左右邻居都没有来往。 在天庭时，藤洛喜欢这样安静的生活。但来到人间几个月，藤洛渐渐适应了和乞丐兄弟们在一起的热闹气氛。现在，像被软禁一样，呆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藤洛倍感无聊。 青衫也感觉无聊，但她毕竟可以借口买这买那，抽空溜出去。 青衫也看出藤洛的无聊。 …… 这天天刚黑，无聊的藤洛便躺到床上。 今天刮了痧，藤洛前胸片片紫红，穿着衣服，摩擦到刮痧处极不舒服，藤洛光着膀子，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敲门声。 藤洛早已听出是青衫的声音。“进吧，门没栓。”藤洛始终没养成栓门的习惯。 针灸刮痧这些日子，藤洛每天都只穿着遮羞裤，青衫也习惯了。两人又是热恋当中，藤洛也不必披上衣服遮掩。 青衫像小偷一样溜进门来，回身栓上门。 “小美女干嘛来了？投怀送抱，本公子可没心情哦。”藤洛并非完全开玩笑。田老先生委婉地叮嘱过，又是在田家，藤洛不敢和青衫有太过亲昵的举动，若是被田甜听到了，实在太尴尬。 可是，两情相悦，又如同干柴烈火，两人独处时，难免动手动脚。 心里痒得难受，藤洛怕按捺不住，对不住青衫，也会害了自己。 “是哦。”青衫小心地栓好门，笑嘻嘻地凑了过来，“长夜漫漫，小女子怕藤公子一个人烦闷，因此特送来宝贝一件！” “好美的宝贝啊！”藤洛把青衫搂了过来。 青衫就势在藤洛脸颊上亲了一下。 “给！” 青衫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 是藤洛的那只大碗。 “我看你闲得难受，就把它放到太阳地儿，晒了一白天，拿来让你和天上的朋友说说话解闷。” 咦？ 是哦！ 这些天，光无聊了，藤洛竟然把大碗忘了。 有了它，晚上和小蒲聊聊天、说说话，了解些天上的新鲜事，倒不失为解闷的好办法。 “青儿最懂我了！”藤洛伸手刮了下青衫翘翘的小鼻子。 “我也无聊，我想看你和神仙朋友聊天……”青衫抱着藤洛的身子，晃着，撒着娇。 藤洛对青衫撒娇技能的抵抗力为零。 不过，藤洛实在担心，小蒲见到青衫，一定会把猥琐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躲你身后，不让他看到全脸！”青衫知道小蒲是藤洛在天庭的死党，并没有太多忌讳。跳上床，躲到藤洛背后，从藤洛肩头露出两只眼睛。 藤洛架不住青衫的央求，只得捧起大碗。 碗底闪亮，小蒲低着毛绒绒的大脑袋，好像很忙的样子。 “没事别总烦我，忙着呢。”小蒲头也不抬，一付日理万机的样子。 “呦呦……”藤洛撇撇嘴，“蒲总你这么努力，用不了多久，一准能登上天帝之位！”藤洛最看不惯小蒲假正经的样子。 “咋？你揶揄我没用，告诉你吧……”小蒲终于抬起头…… 碗底画面上的小蒲，眼睛突然暴瞪到眼珠几乎蹦出眼眶，头上白毛根根直立，簌簌抖着…… 藤洛吓坏了。“兄弟，你咋了？” 小蒲的嘴慢慢张开…… 半天，终于说出一句。“美女啊……” 我靠！藤洛心里暗骂。 小蒲的样子虽然很猥琐，但对美女的赞叹也很真诚。 被神仙夸奖，青衫开心。“蒲神仙你好啊……”青衫冲小蒲摆摆手。 碗底的画面一阵抖跳，传来“咣当”一声。 “咋了？！”藤洛和青衫惊叫道。 第238章爱死爱慕是啥 藤洛捧着大碗，不停追问 半晌。 碗底的画面终于稳定了，小蒲的大脑袋再次出现在画面里。 “呃……方才凳子倒了……”小蒲难得地露出一丝尴尬。 “猥琐！”藤洛骂道。 “嘻嘻……”青衫笑个不停。 “美女……你……好啊……”小蒲仿佛被雷击过一样，声音抖个不停…… “猥琐！”藤洛大声骂道，调整下大碗的角度，让小蒲只能更多地看到自己。 “你！”小蒲不满藤洛的举动，指着藤洛…… 突然，小蒲的眼睛再次睁得老大，画面中的手对着藤洛指指点点…… “蒲猥琐，你又咋了？” “你们、你们俩玩得好大！竟然、竟然还爱死爱慕啊！”小蒲叫道。 “啥？”藤洛不解。 小蒲吸口凉气，摇摇大脑袋。“这小美女够狠啊！” 听小蒲说自己够狠，青衫不干了。“我咋了？” “小美女啊，你下手也太狠了，咋把我兄弟虐成这样了！”小蒲指着藤洛身上道。 藤洛低头，指着自己身上刮痧留下的紫红印记问：“这儿？” 小蒲惊恐地点点头。“兄弟，人间的美女都这么狠吗？这是朱砂掌打的？还是鞋底子抽的啊？” “这是刮痧，哦，对，你不懂的。”藤洛自己之前都不大了解刮痧，小蒲更不会懂。 “刮痧？是爱死爱慕的新花样吗？” “蒲神仙，爱死爱慕是什么意思啊？”青衫忽闪的大眼睛，露出无限的求知渴望。 “爱死爱慕啊……”小蒲咽了口口水，“我也刚学会这词。” 藤洛也弄不明白这个古怪的词。 “前些天啊，天上那帮老学究神仙，又开启了人间未来千年的档案。”小蒲说道。 “这帮老东西，和你一个德行，爱偷窥啊。”藤洛记得小蒲说过，这只大碗，就是那帮永远死不了，又注定会在天上无聊一辈子的老学究神仙的研究成果，是老学究偷窥人间未来的技术，发明出来的。 “美女啊，别听阿藤胡说，那帮老学究猥琐爱偷窥，蒲哥哥我可是良好神仙啊。”小蒲的注意力全在青衫身上，没空搭理藤洛。 “那帮老学究为啥又偷窥？”藤洛再次调整大碗，避免小蒲和青衫直接对话。 “哦，下界试用的兄弟反映，说只能单向主动联系，不方便，老学究就去人间未来借鉴一下，准备把这东西升级，弄个加强版，以后，我就可以主动联系你了。”小蒲解释道。 “没啥用。”藤洛撇撇嘴。他觉得现在这个大碗就挺好，自己有事能联系到小蒲就够了。如果弄出什么“加强版”，那以后小蒲还不把自己烦死啊！ “蒲神仙哥哥，你还没说那个‘爱死爱慕’是什么意思呢。”青衫萌萌地问道。 “美女别心急啊，听神仙哥哥慢慢给你说……”小蒲眉飞色舞，“喂！”小蒲冲藤洛吼道，“我和美女说话呢，你把大碗摆正些！” “滚蛋！就这么说吧！”藤洛才不会给他机会。 小蒲无比失望。“‘爱死爱慕’啊，是未来人间一种很酷的行为，是老学究们偷窥时发现的。是未来男女之间秀恩爱的一种方式，针扎、嘴咬，手抓、鞭抽、甚至还有用镣铐的，很刺激哦！” 小蒲越说越兴奋，眼神越来越猥琐，口水已不自主地滴淌下来…… “这是恩爱吗？”青衫听得直发毛。 “可爽了呢！美女啊，神仙哥哥详细给你说说啊……” “详细个屁！再见……”藤洛虽没完全弄懂，却也明白小蒲嘴里的“爱死爱慕”是男女之间极其变-态的行为，那能容他再胡说下去。 “等等啊，我还没说完呢……” 小蒲的声音，随着藤洛把大碗塞进被子，渐渐消失了…… …… “听他说完啊！”青衫单纯，哪懂这些，捶打着藤洛，埋怨着…… 藤洛猛地转过身子，粗暴地将青衫推倒在床上，坏笑着。伸手使劲在青衫腰间拧了一把。“这就是爱死爱慕！” “啊……”青衫惊呼一声。 藤洛半个身子压到青衫身上，呼吸粗重…… 青衫急促的喘息和迷离的眼神，让藤洛再也抑制不住，颤抖的手，握在青衫胸前的起起伏伏。 青衫的身子僵直地一挺，随即，又仿佛瞬间融化，无比绵软…… “咳……” 屋外，一声咳嗽，仿佛霹雷般击中藤洛和青衫。 是田甜。 “早些休息，明日还要针灸。”田甜冷冷地说了一句，走进自己的房间。 重重的关门声，让藤洛和青衫不自觉抖了一下。 藤洛僵在那里。 青衫使劲推了藤洛一把，跳下床，跑回自己的屋子…… …… 第二天一早。 田甜按时来到藤洛房间。 青衫没有跟来。 见藤洛穿着衣物，田甜眉头皱皱，低声冷冷地道：“脱了！” 藤洛溜回床上，钻进被里，把衣服脱了。 田甜走过来，白了藤洛一眼，掀开被子，一如往常般给藤洛针灸。 原本已经和田甜很熟了，但昨晚之事，让藤洛羞臊不已，不敢直视田甜。 屋门轻响。 青衫溜了进来，像迟到的学生一样，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口。 尴尬，仿佛让屋里的一切都凝固了。 只有田甜针灸的手没有停顿。 毫针刺入藤洛肌肤的声音，仿佛都能真切地听到。 半晌，青衫终于开口了。 “田甜姐，我错了……” “呼……”田甜扎完最后一根针，长出一口气，“青儿，他的性命要紧啊。” 藤洛和青衫都是一般臊红着脸。 “叔父吩咐，今天针灸后，休息两天，你们嫌烦闷，可以出去走走，但切记保暖，不要吹凉风，也不可剧烈运动，避免出大汗。” “啊？真的啊！”青衫喜道。 “恩，两天后，才是治疗的关键，叔父要亲自出手了。” “谢谢田姑娘。”听说可以出门了，藤洛欣喜异常。藤洛心里也为自己辩解：如果早让自己出门，也不会有昨晚的尴尬了。 针灸完毕，田甜嘱咐几句，转身走了。 青衫不敢逗留，跟着田甜往外走，出门前，青衫冲藤洛眨眨眼睛，吐了吐舌头…… 第239章家里来信了 被允许外出放风，两人都很开心。 让小鱼儿留在田宅，帮田甜料理家务，藤洛和青衫二人赶回墨乞儿等人的住处。 十几天没见面了，藤洛很想兄弟们。 事先没打招呼，墨乞儿等人见到藤洛，都很意外。 墨乞儿、乌梢蛇和巴掌都惦记着藤洛的病，见到藤洛，立刻七嘴八舌问了起来。（别以为三个人就不能七嘴八舌，巴掌那一张嘴，可是顶得上十几张嘴呢！） “家里来信了。”墨乞儿递过一封信，却被青衫先抢了过去。 “我去买菜，晚上给洛哥做点好吃的。”墨乞儿张罗着。 “呀！”青衫看着信，惊喜地叫了一声，“别忙了，小七。我和洛哥一会还要回去。” 藤洛诧异地看着青衫。不是说好了今晚不回田宅吗？ 藤洛刚想发问，但看到青衫狡黠的笑，便改口问道：“信上说什么？家里还好吧？” “好好，一切都好！”青衫把揣进怀里，“洛哥你们先聊着，我出去一趟。”说完，不等藤洛说话，便匆匆跑了出去。 “神神秘秘地。”藤洛冲着青衫的背影说了一句，坐下，和墨乞儿聊了起来。 墨乞儿等人住在这里吃喝不愁，只是无事可做，和藤洛一样，感觉甚是无聊。 这三人都是办事稳妥的人，藤洛考虑一下，便同意他们没事在府城里转转。 三人高兴了，向藤洛保证不会惹事。 藤洛也给三人安排了一项任务，府城繁华，藤洛让三人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兄弟们做的生意。 通天县家里，虽然开了炭灰铺子，但家里人太多，靠一个炭灰铺子，难以养活所有人。 藤洛希望能借鉴下府城的生意，回去让兄弟们做。 几个人聊了一会，迟迟不见青衫回来，藤洛不禁有些担心。 “洛哥放心吧，青衫姑娘以前就总在外面跑，不会有事的。”墨乞儿劝道。 可是，天已经开始黑了。上次府城之行遭遇的风险，让藤洛越来越担心…… 青衫终于回来了。 藤洛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埋怨，青衫和墨乞儿等人打个招呼，拉着藤洛就往外走。 “你又胡闹什么？”藤洛埋怨道。 青衫很兴奋，却不回答，只是狡黠地笑。 藤洛跟着青衫拐弯抹角走着，这地方很熟悉啊，上次就住在这附近。 果然，青衫带着藤洛来到上次住的客店。 “你不会想晚上住在这里吧？”藤洛疑惑道，田老先生和田甜再三警告过，治疗期间，千万不能胡闹，青衫也是知道的，为何还要带自己住在客店里？ 青衫将藤洛推进客房。 洒满烛光的房中，白露竟然站在那里！ 藤洛惊喜万分。 “阿洛！”白露轻呼一声，冲进藤洛怀里。 “露儿……”藤洛刚一开口，白露软嫩的红唇已经印在藤洛嘴上。 两人热烈拥吻。虽只分开十几天，但对二人而言，都感觉已过了数年…… 一对唇，终于不舍地分开，却见旁边的青衫撅着小嘴，气得直跺脚。 “青儿咋了？”白露问道。 “他偏心！”青衫抱怨道，“我要亲亲，他推三阻四，见到姐姐你，却恨不得把你吞到肚子里。”青衫无比委屈。 青衫一说，藤洛才反应过来。 见到白露，太过激动，竟然忘记了不该亲吻的事。 已经吻过了白露，不吻青衫是不成了…… 青衫开心了…… 终于能坐下好好说说话了。 原来，青衫从信中得知白露今天要来府城看藤洛，便瞒着藤洛，独自跑去驿站接了白露，带白露到客店住下，这才回去找藤洛来见白露，只是为了给藤洛一个惊喜。 能见到白露，能和两个心爱的女孩坐在这里说话，的确是最大的惊喜。 白露家里事情多，好不容易安排一天时间来看藤洛，明儿一早就要赶回去。 三个人，连出去吃饭的时间都舍不得了。 白露从家里带来一些零嘴，三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他一口，吃得快活。 很晚了。 两个姑娘让藤洛躺着休息，二人坐在床边陪他。 藤洛怎么舍得。 熄了灯。 一手揽过一个，都拽到床上，半躺半坐，继续聊着。 白露告诉藤洛，通天县家里情况很好。 新来的安县令很有能力，上任不足一个月，通天县的局面已经稳定了。钱伯阙私交海贼，清理出的财产被罚没充公，钱家幸存的家眷受到牵连，都解去省城监押。 攒上的炭灰铺子生意很好，有安县令撑腰，县衙的官差对乞丐们格外客气。 白露美滋滋地讲着炭灰铺子的生意。 “哈！白老板当之无愧啊，是不是，青儿？”藤洛夸道。 青衫却没有回应。 扭头看，青衫依偎在藤洛臂弯里，已经睡着了。 “这些天，青儿受累了。” 藤洛小心地把胳膊抽出来，将青衫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见青衫睡得踏实了，藤洛和白露才小心地倚坐在床头。 藤洛伸出胳膊，搂住白露，白露扬起头，一双美目，渴望地注视着藤洛，嘤嘤红唇凑了过来。 “不，露儿，我的血毒没除，我怕吻你会把血毒传给你。” “我才不管什么毒，传给我，陪你中毒就是了。” 不是倔强，而是真爱的流露。 两人贪婪地亲吻着…… 藤洛笨手笨脚地对付着白露衣襟上的纽扣，纽扣仿佛故意和他作对样，怎么也解不开。 “好笨哦……”白露在藤洛耳边吹气如兰，灵巧的手指解开了那些碍事的纽扣。 饱满、柔嫩和火热的触碰，从藤洛的手传递到全身。 白露感觉到藤洛身体的变化，热烈地啄吻着藤洛的脸颊、耳朵，温暖的小手，绕过藤洛衣衫的阻碍，贴着藤洛平坦结实的小腹，向下滑去…… 藤洛感觉自己身体胀得几乎要爆炸了…… 青衫轻轻动了一下。 藤洛和白露赶紧停了下来。 激情被打断，藤洛稍稍冷静了下来。 “露儿，不行，给我治病的大夫说，不能这样……” “啊？” “大夫说，会使血毒扩散。” 藤洛的病情，是白露关心的头等大事。 遗憾。 但能相拥着渡过一个夜晚，对相爱的人来说，也是莫大的幸福了…… 第240章一个坏消息 幸福的夜总是过得那么快。 藤洛虽不舍，却不得不送白露回去。 藤洛和青衫把白露送到驿车停靠的站点。 驿车摇摇晃晃，很得意的样子缓缓而来。 赶车的仍然是那个叫莫七的车夫，莫七今天心情大好，想必是昨晚和相好的玩得很愉快。 “兄弟，麻烦把这位姑娘送到家门口。”藤洛对莫七道。 “咦？我看你咋有些面熟？”莫七答非所问。 藤洛塞过去一小块碎银子。 “得嘞！”莫七高兴了，立刻给白露找了最好的座位，还殷勤地递上一个脏兮兮的棉垫。 藤洛和青衫不舍地挥手和白露告别…… …… 两人昨天从田宅出来时，田甜提醒，这次诊治，不用针灸、刮痧，田老先生要亲自指导藤洛调运气息，把经络中的毒素聚集起来。 这就像练功一样。 藤洛喜欢。 但田甜提醒藤洛，虽然不用像针灸刮痧一样躺在榻上，但为避免聚集起来的毒素扩散，修炼之后，更是要避免活动。 田甜说这话时，还有意无意地瞥了青衫一眼。 藤洛脸臊得通红。他明白，田甜所说的“不许随便活动”，当然也包括和青衫在一起时动手动脚。 这个诊治过程最关键，风险也最大。 田甜嘱咐二人，回来时，多买些必要的应用之物。开始诊治后，就不许再出门了。起码藤洛是不许出门了。 …… 这次逛街购物，藤洛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钱不敢放在青衫手里。 但藤洛发觉自己错了。 因为掌握着财政大权，他不得不陪着青衫一家一家地逛。有好几样东西，藤洛不同意买，但每每看到青衫可怜巴巴的眼神，藤洛不得不掏腰包。 好在这次买的东西多是应用之物，并不贵。 两人给田老先生和田甜买了些礼物，还有给小鱼儿的零食。 如果不是田甜嘱咐过，不能累到藤洛，这次逛街恐怕还会持续下去…… 回田宅的路上，青衫突然停下，用下巴朝旁边指了指。 哈！ 是那个喜彩铺子。 上次，就在这门前。喜彩铺子蛮横的老板夫妻，欺负“小哑巴”藤洛未占到便宜，反被恶丐独眼讹诈了钱财。 藤洛和青衫看着喜彩铺子，相视会心一笑。 喜彩铺子已经打烊，门上，贴着一张寸八宽，两寸长的纸条，上面花花绿绿的。 纸条上图案像鬼画符般，藤洛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 “这是什么？”青衫问道。 上次，恶丐独眼说，这是花头的条子。藤洛回去问过墨乞儿，墨乞儿说，“条子”是府城恶丐团伙的标记，表明这家买卖是有人罩着的。 “呃……就和野兽撒尿标记领地差不多吧。”墨乞儿这种解释更加通俗易懂。 …… 田家。 田甜和小鱼儿已经烧了好多热水。 开始修炼聚集毒素后，就不能洗澡了，藤洛今晚必须洗洗干净。 藤洛洗过澡，青衫也不敢胡闹了，道了晚安，藤洛便早早上床休息，休养精神。 藤洛刚刚有点困意，却发现屋里有阵阵微弱的光闪耀。 什么东西？ 四处看看，竟然是大碗发出的光！ 捧起大碗，显出小蒲猥琐的样子。 “咦？美女呢？”小蒲的兴趣显然不在藤洛身上。 “滚蛋！没有美女！”藤洛骂道。 小蒲很失望。 “这破碗咋自己发光了？”藤洛疑惑道。 “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那帮老学究弄成加强型了啊。” “可是……这碗一直在我这里，咋成加强型了？”藤洛挠挠太阳穴。 “我也搞不懂。”小蒲还在贼眉鼠眼地探查着藤洛身旁是否有美女，“那帮老家伙还真是无聊，说这次不用把那些大碗收回来，直接搞什么‘实时升级’，集合了几个老家伙的法力，还真弄成了！不过啊，那几个老家伙也累得够呛，有两个累得现在还半死不活地呢……” “真是无聊。”藤洛翻来覆去看着大碗，“能不能把这个功能取消？”藤洛实在不希望小蒲有事没事骚扰自己。 “嘿嘿……不知道，要不，我去打听打听？”小蒲嬉皮笑脸道，“不过，我打听到了，不会告诉你，只会告诉美女哦。” 面对誓将猥琐进行到底的小蒲，藤洛连骂都懒得骂了。 “哎！”小蒲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有个坏消息啊！” “咋了？”藤洛不为所动，小蒲这家伙，就爱故弄玄虚。 “真的是坏消息！”小蒲严肃起来，扭头仔细查看后，凑近了，小声说道：“那只臭乌龟被放出来了！” “啥？！”藤洛眉头一皱，“桂大郎被放出来了？不会吧？” 小蒲遗憾地点点头。 藤洛眉头紧蹙。 桂大郎，因勾引了东天部已经订婚的丑公主而惹怒了天上几位大神。包括丑公主的老爹东天部天帝，也包括丑公主未来的公公，一个地位极高的大神。 桂大郎原本已经被移送至天条部等候惩处，按小蒲探听到的消息，桂大郎面临的最重处罚，可能是被剥夺神格！ 剥夺神格，对天神而言，相当于极刑！ 藤洛得知桂大郎可能面临剥夺神格的处罚时，甚至替桂大郎感觉惋惜。 而如今，怎么会从剥夺神格变成释放了呢？！ “到底怎么回事？消息准确吗？”藤洛追问道。 “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被放了是千真万确的。”小蒲是搞机要工作的，他口中的消息，都很靠谱。 藤洛无奈地摇摇头。天庭的事，还真说不清，谁能想到，桂大郎惹了那么大一桩事，竟然会被放出来。 “会不会要贬了他啊？”藤洛猜测道。 “不知道。”小蒲摇摇头，“阿藤啊，不过你要小心些啊。” 藤洛不屑地“呲”了一声。桂大郎，藤洛倒不怕他，但若是他真要为难藤洛，藤洛却真不知该如何应付。 “别想太多，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小蒲猥琐，但也是好哥们。小蒲嘴上闲话多，但每次藤洛遇到困难，小蒲从没二话。 “谢谢哥们。”藤洛有些心不在焉。 “哎！”小蒲又兴奋起来，“我说，你那美女，是在通天县认识的不？” 藤洛还在琢磨桂大郎的事，随口“嗯”了一声。 小蒲歪着脑袋，咬着嘴唇，坏笑着点点头。“哎！通天县咋样啊？你在哪生活得好不？” “还不错啊，通天县是天庭和人间的通道。”藤洛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小蒲消息灵通，自然知道通天县的事。“你打听这些干嘛？” “不干嘛，兄弟你在通天县，我关心下你的生活呗。”小蒲笑得很猥琐。 藤洛知道，他绝不是因为关系自己才打听通天县的事情。 藤洛判断，这个猥琐的家伙，一准是在打和美女有关的坏主意。 恩！一定是这样的，瞧他见到青衫时，那副垂涎欲滴的德行，藤洛也猜得出来。 第241章很有挑战性 田老先生不便行走，这个阶段的诊治，要在田老先生屋里进行。 虽是冬天，田甜还是将窗户打开，让屋里屋外的空气流通起来。 地上，铺好了供藤洛打坐的垫子。 田甜把藤洛领进屋，才关了窗户，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打坐运气，最忌打扰，田甜、青衫和小鱼儿都回到自己屋里，忙自己的事情。 田老先生的精神有些萎靡，眼睛也不像初见时那么有神。 “田伯父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咱们换个时间？”藤洛关切地问道。 田老先生笑着摆摆手。 “坐吧。” 藤洛有修炼的基础，田老先生可以省去很多简单的讲解。 这一阶段，由田老先生指导藤洛运气调息，像练功一样，将各条经脉内的毒素聚集到一起。 这是田老先生充分掌握了藤洛的情况后，给藤洛拟定的有针对性的诊治方法。 如果藤洛没有修炼武功的基础，或者藤洛的修练没到一定程度，那么就无法按要求运气调息，这种方法也就无法实施。 田老先生再次确认了藤洛对经络、腧穴的了解后，开始给藤洛简单讲解。 人体除十二条正经外，还包括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总共八条别道奇行的经脉，这八条经脉，不属于脏腑，也无表里配合关系，称为“奇经八脉”。 这个诊治阶段要做的，就是将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总共二十条经脉中的毒素聚集起来。 一天针对一条经脉，二十天一个循环，经过三个循环，也就是六十天的时间，方能达到效果。 “这么久啊？”藤洛嫌时间有些长。 “因藤公子修炼颇有根基，老朽才只拟定三个循环，若是藤公子根基稍差，怕是五个循环也未必能达到理想效果。”田老先生解释道。 “若是藤洛严格按伯父指点修炼，可否加快一些速度？”藤洛觉得六十天实在太久了。 “唉，老朽时日无多，也希望能快点帮你除去此疾啊！”田老先生叹道。 “啊？！田伯父医术高超，怎如此悲观啊？”藤洛说罢，便要起身。 “坐吧……”田老先生淡然一笑，“所谓医不自医，医者医治他人，用药以病而立，多无顾忌。而医自己或家人，总是顾忌颇多，担心此寒彼热，有毒有害，如此反复调换，反倒违反‘君臣佐使’，以致扶正不力，驱邪无果。老朽虽以医术自负，却也挣脱不了此等俗念。” 田老先生的话，既是医者的反省，也包含着为人处事的道理。 藤洛颇有感悟，劝慰道：“田伯父医术通天，心胸也必定豁达，不应拘于此等俗念。” 田老先生摇头笑笑：“罢了。老朽有生之年，能得遇藤公子这等疾症，也知足了！” 藤洛这种非凡之体、非凡之症，田老先生视医术为道，庆幸自己能遇到藤洛这样的体质，和罕见的疾症。 藤洛的疾症十分复杂，诊治起来，必有诸多困难。但对田老先生这种求道之人，越是困难，越能激发其攻克顽症的激情。只是，藤洛的疾症太过复杂，田老先生耗费了太多的精力。 藤洛还要劝慰田老先生，田老先生却岔开话题。“藤公子若嫌周期过长，老朽倒也可适当调整，只是要视藤公子的心性而定啊。” “藤洛一定谨遵田伯父嘱咐。” 田老先生点点头。 田甜每次给藤洛针灸刮痧后，都把藤洛的反应告诉田老先生，因此田老先生前期虽未亲手诊治，却对藤洛的情况十分清楚。 两人又花了些时间，把藤洛体内各经络的情况梳理一番。 奇经八脉，藤洛修炼武功尚未涉及，因此毒素侵入较少。 如果藤洛能平心静气，严格遵照田老先生的指点修炼，也许两个循环就能将奇经八脉中的毒素聚集起来。 手部六条经络，情况和奇经八脉类似，藤洛修炼武功尚未涉及。 比较麻烦的是足部六条经脉。藤洛修炼武功，除足厥阴肝经外，足部其余五条经脉，足太阴脾经和足阳明胃经，足少阴肾经和足太阳膀胱经，以及足少阳胆经已经全部打通。 因此，侵入这五条足部经络的毒素也更多，侵入的程度也更深。 想完全聚集这五条经络中的毒素，即使藤洛认真修炼，也必须经过至少三个循环。 这样算下来，一天修炼一条经络，也需要一个半月以上的时间才能达到预期效果。 藤洛还是觉得时间有些长。 田老先生摇摇头。“这已是极致了，而且还要你一直保持良好心境。” “伯父，可否每天多修炼几条经脉呢？”藤洛问道。 田老先生眼睛一亮，随即又摇摇头。 这种诊治过程，虽然在形式上和练功类似，但本质并不一样。 练功修习，累。但更容易坚持。 诊治修习，不如练功那样累，但需要修习者有更好的心态。不能急躁，要始终保持平和心态。 动气动怒，不仅会影响修习效果，严重了，甚至可能导致积聚的毒素迅速扩散。经过前一阶段的针灸阻断，藤洛经络之间已被阻隔，现在需要以内力导引，将毒素积聚到一起。 而如果动气动怒，聚集起来的毒素将再次扩散，而且是被内力驱赶着扩散。 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毒素将扩散得更广、更深，扩散到经络诸腧穴，也会扩散至肌肤。想重新将毒素聚集起来，不仅要重新针灸、刮痧，而且再次聚集的难度也要大很多。 “田伯父放心，藤洛千年修行，磨练的就是心境。”藤洛对保持平和心态很有信心。 田老先生点点头。 是啊，对凡人而言，保持这种心境确实很困难。但对经历过千年修行的藤洛而言，也许可以尝试一下。 田老先生对自己的身体也没有把握，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如果藤洛能积极配合，田老先生也希望看到藤洛早日康复。 医治好藤洛的疾症，将是医者可遇不可求的最高成就！ “好吧！”田老先生终于点头了。 让藤洛将田甜和青衫招呼过来，田老先生嘱咐两位姑娘，藤洛加速修炼，如果一切顺利，当可早日康复。而如果受到干扰，面临的风险也更大。 田甜建议，自己和青衫、小鱼儿都搬去前院居住，把后院让出来，让藤洛安心修炼。除了必须来照顾田老先生的起居饮食，不来后院打扰。 青衫更是表示，诊治期间，一定不打扰藤洛，让其安心修炼。 两位姑娘表态了，田老先生放心了。 如果一切顺利，藤洛的疾症在二十天左右，当可治愈！ 第242章正确修炼之道 正式开始调息运气，藤洛才发现，这样用内力聚集毒素，和自己修炼武功时，调息运气完全是两码事。 之前，藤洛对人体经脉腧穴只有大致的了解，修炼武功时，也是根据自己的特点和习惯，选择首先修炼足部经脉。 而田老先生精于医术，对经脉腧穴的理解，更是远胜于藤洛。他告诉藤洛，十二条正经分为阴阳、表里，相互联接，逐经相传。形成一个周而复始、环状无端的传注系统。 从手太阴肺经开始，依次传至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再回到手太阴肺经。 通过这个传注系统，气血可以内至脏腑，外达肌表，运营全身。 听了田老先生的讲解，藤洛豁然开朗。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之前走了很长一段弯路。 以错误的方式修炼武功，导致血毒扩散，这是藤洛的不幸。 但因血毒扩散，得遇田老先生，藤洛觉得自己也是很幸运的。 藤洛把这次诊治过程，当成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他相信，有田老先生的精心指点，这一次，不仅可以治愈疾病，更会使修炼武功上一个台阶。 藤洛很兴奋，但也很谨慎。 田老先生指导的气息调运方法，与藤洛之前的习惯有很大不同，难度也更大。无疑，田老先生的方法才是正确的。 为了达到最好的诊治效果，藤洛需要把自己以前的错误习惯完全改掉，这增加了难度，也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但，藤洛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 青衫和田甜，也为藤洛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一日三餐，都是两个女孩精心烹制，既考虑到营养，也考虑到口味。 为了让藤洛安心修炼，两个女孩尽量避免和藤洛接触，以免他分心。 尤其是青衫，克制住自己的感情，绝不去打扰藤洛。 …… 经脉如溪流。 毒素如泥沙。 藤洛体内的血毒，因修炼武功不当，而侵入经脉，便如泥沙沉积在溪流当中。 这次运气调息诊治的目的，就是要用强劲的内力，将溪流中的泥沙冲积到一起，然后再用其它办法，将毒素清除。 开始的一两天，藤洛要纠正自己错误的习惯，诊治进展很慢，每天只能修炼一条经脉。 但藤洛天赋异禀，有着非凡的悟性和心态。 很快，藤洛便熟悉了正确的调息运气方法，修炼速度大为提高。 只五天功夫，在田老先生的指导下，藤洛便完成了对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的修炼的第一个循环。 得知这一消息，田甜很高兴。 若是换做一般的人，即使也有修炼基础，完成第一循环，也需要半个月至二十天的时间。藤洛只用了五天，不仅说明藤洛的悟性极高，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说明藤洛的疾症比较乐观。 听田甜这么说，青衫更是兴奋异常。立刻多做了两个美味菜肴，奖赏藤洛。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 藤洛除了修炼经脉，这段时间，还需要服用药物，以帮助毒素积聚。 所用药方，是田老先生亲手拟的。 所用药物，是田甜买的。其中几味关键药材，需选用新鲜药物，因此家里备得不多。 由于藤洛的修炼速度比预想的快得多，家里辅助的药物便不够用了。 田甜只好出去采购。 …… 藤洛修炼如此之快，也很出乎田老先生意外。 田老先生仔细检查，发现藤洛不仅修炼速度快，修炼的效果也是出乎意料的好！ 藤洛足部六条经脉，因练功时已经打通了五条，毒素侵入较深。 而手部六条经脉及奇经八脉，因尚未打通，毒素大多存于浅表，经过第一个循环的修炼，已基本聚集起来。 田老先生立即调整了之前的诊治方案，决定让藤洛立刻开始第二循环的修炼。 第二循环修炼的主要目的，是将手部六条经脉和奇经八脉中的毒素完全聚集到一起，然后用放血排毒之法，排出体外。 诊治修炼初见成果，藤洛精神更加振奋。 …… 第一循环修炼，是用内力冲涤经脉内毒素。打比方说，就如同在地板上泼上大量的水，大面积进行清洁。 第二循环修炼，同样是用内力冲涤，但目的性更强。不是大面积泼水，而是有针对性地，用内力，将沉积在边边角角的毒素冲涤出，再聚集起来。 冲涤的面积小了，但却需要更加细致。 经过第一循环修炼，藤洛已经完全掌握了正确调运气息的方法，修炼更加得心应手。 …… 田甜和青衫更加忙了。 随着藤洛诊治修炼的深入，需要用到越来越多的药材辅助治疗。 田老先生考虑到藤洛修炼速度太快，决定加大辅助药物剂量。 田老先生，医术冠绝当世，他开的方子，自然也是寻常医者可比。 药方里，虽然没有特别珍稀名贵药材。但有几味药材，却极少有人选用。 因为少有人买，药铺里存的就很少。 田甜和青衫跑遍了东平府各个药铺，把人家的存货都买了，却只够使用几天。 田甜和青衫央求药铺多收购一些药材，但现在正值冬季，药铺也无处收购。 如果不能搞到足够的药材，势必会影响藤洛接下来的最后一个阶段的诊治修炼，而最后一个阶段，又是整个诊治过程最为关键的。 青衫想到去周边县城或者去省城买药。 但家里的事情越来越多，田甜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青衫想到了墨乞儿等人。 立刻赶去墨乞儿等人的住所，让三人分别带了钱，去周边城镇购买药材。 …… 藤洛再一次把惊喜带给众人。 五天功夫，就将手部六条经脉和奇经八脉中的毒素聚集起来！ 而墨乞儿等兄弟也很卖力，就在家里药材即将耗尽时，买回了足够的药材！ 放血排毒…… 一切顺利！ 田老先生让嘱咐藤洛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就要进入诊治修炼最为关键的最后阶段了…… 第243章欲速则不达 第一阶段是以内力大面积冲涤。 第二阶段进一步强化。 经过这两个阶段，侵入藤洛足部六条经脉内毒素的大部分已聚集到一起。经脉中散布的毒素 已经不多。 散布的毒素虽少，却最难处理，因为这些毒素侵入得更深、更隐蔽。 最后一个阶段，就是要逐一将散布的毒素驱出，聚集起来。 经脉如溪流。 毒素如泥沙。 腧穴如石块。 而散布的毒素，就像是隐藏于溪流中石块（腧穴）下面的泥沙，极难彻底清除。 藤洛现在要做的，就如同在溪流中翻动石块，捡拾隐藏其下的泥沙颗粒。这无疑是极其费时费力的。 而最难的，还在于这个阶段调息运气的方式。 前两个阶段，田老先生指导藤洛，沿经络传注的方向调运气息，这和藤洛修炼武功时采取的方式基本相同。 以足太阴脾经为例。 前两个阶段，藤洛只需在足太阴起始腧穴隐白穴积聚内力，沿大都、太白诸穴，一路传注，直至本经末端大包穴，遍行足太阴脾经二十一处穴位。 简单说，前两个阶段就像是打开水库闸门，内力顺其自然沿经脉游走。 这种方法简单，藤洛十分熟悉，调运气息极为容易。但这种方法，每条经脉修炼时间长，效果差，显然不适合有特别针对性的第三阶段。 田老先生传授给藤洛一种新的运气之法，不是自经脉起始腧穴开始，而是可以从经脉内，任意一处腧穴开始。 这是藤洛闻所闻问，甚至不敢想象的方法！ 这种方法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比如，足太阴脾经之大包****残存毒素，如果用以前的方法，需要从隐白穴积聚气息，遍行二十一处穴位，方能到达大包穴。这样既浪费时间，又因气息运行距离长，使清除毒素的效果变差。 田老先生传授的方法，是直接在目标穴位积聚气息，这样，气息的能量更足，清除效果更好。 …… 这种新的运气之法，对藤洛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如果掌握了这种方法，就可以随时积聚内力于周身穴位中任意一处。这将大大提高内力积聚速度和内力施放的威力！ 新的运气之法的好处远不止于此。如果能在任意穴位积聚内力，会对身体相应部位的能力产生增幅作用。 运力于臂，可以增加膂力。同样道理，如果积聚内力于眼部诸穴，则可大幅提升视觉；运力于耳，增幅听力！ 诊治修炼的前两个阶段，共计十天。在这十天里，有田老先生的悉心指点，藤洛对经脉和修炼的理解有了质的飞跃。 如果掌握了这种新的运气之法，凭借无以伦比的领悟力，藤洛一定可以攀上武学巅峰。 对藤洛而言，现在诊治疾症已成了次要问题，学习修炼之法，反而成为藤洛追求的目标。 藤洛的兴奋难以抑制。 然而，当藤洛开始运用新的运气之法，才意识到，这种方法实在太难了！ 这种难度，就好比原本是用手抓握东西，现在要改成用脚。原本用嘴喝水，现在要用鼻子吸水一样！ 但是，藤洛最不怕的就是困难！ 难，意味着更大的作用！ 难，意味着更大的成就！ …… 藤洛按田老先生传授的方法，尝试着…… 失败！ 再尝试…… 又失败！ 不断尝试…… 连续失败！ …… 内功，无影无形。 内功的修习，讲究口传心授。 田老先生只能将要点、心法传授给藤洛，真正的修炼，还是要看藤洛本人的悟性和毅力。 难！ 难！ 还是难！ 第一天，藤洛从清晨一直修炼到深夜，进境没有一点提升。 藤洛感觉，每当有一丝细微的内息即将积聚于目标穴位时，就会有一股风吹来，将那丝好不容易收拢起的内息吹得无影无踪。 这简直比在针尖上摆放一粒米还要难！ “咳咳咳……”田老先生不停地咳着。 这十来天，藤洛刻苦修炼，感动了田老先生。为了尽快治好藤洛的疾症，除睡觉外，田老先生始终陪着藤洛，悉心指点。 老人身体原本就不好，这十来天呕心沥血，更加重了病情。 “田伯父，我回自己房间修炼，你早点歇息。” 田老先生微微笑笑。 “摈除杂念，平心静气。无欲无求，顺其自然。” 田老先生提醒着藤洛，“事不可强求，欲速则不达。谨记！” …… 藤洛回到自己屋中，继续打坐修炼。 一直练到子夜。藤洛发现，自己不仅未能取得突破，反而退步了呢？！ 藤洛有些气馁…… 站起身，藤洛在屋里溜达着。 摈除杂念，平心静气。无欲无求，顺其自然。 事不可强求，欲速则不达。 藤洛回味着田老先生的话。 藤洛眼睛一亮！ 不是自己越练越退步，而是自己的心越来越焦、越来越躁！ 恩！今晚不练了，好好休息！ 藤洛跏趺而坐，不去想修炼的事…… 渐渐地，藤洛进入空明状态…… …… 第二天一早，藤洛精神饱满，洗漱完毕，用过早餐。 藤洛和田老先生闲聊了一会，才开始修炼。 这一次，藤洛感觉一缕明显的内息聚集到目标穴位！ 又是“一股风”，内息再次被吹散了…… 藤洛没有失望，反而兴奋起来！ 这一次，内息聚集较昨天明显增多，在目标穴位停滞的时间也明显长了！ 有进步了！ 藤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连忙再次尝试…… 但再次尝试的效果，远不如方才…… “你又有欲求了……”田老先生笑着提醒藤洛。 是啊！ 因为看到希望，所以心神不宁，而这一切的根源，缘于对成功的渴望！也就是田老先生说的“有欲求”！ 藤洛立刻停止修炼，将注意力分散开，不再关注成功或失败。 静下心来，藤洛再次尝试…… 内息积聚更多！停滞时间更长了！ …… 藤洛找到方法，尝试一次后，立刻停下，摈除杂念，等心完全静下来后，才进行再次尝试。 这样，虽然修炼的时间不长，但每次修炼，都会有所进步！ 到了晚上，藤洛已基本掌握了新的运气之法。虽然积聚的气息仍很少，在穴位停滞的时间也不够长，但相比昨天，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藤洛不再强行修炼，早早回去休息。他相信，只要自己放平心态，用不了几天，定可完全掌握新的运气之法！ 第244章终于看到曙光 这种运气之法，属于超常能力，绝非常人可以修习。 这种运气之法，载于古传医术经典。所非武学，却与武学相通。 但此法只见于典籍之中，田老先生从未听过有人修成此种能力。 田老先生毕生精研医术，于医术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领悟力。 凭借对医术和经脉的高深理解，田老先生才尝试修习此法。历经几十年修习，才初有所成。 田老先生原本并未打算让藤洛修习这种能力。 但田老先生见藤洛天赋过人，领悟能力过人，又有超强的耐心和良好的心态。再加上之前两个阶段藤洛的表现实在惊人，田老先生才决定让藤洛尝试一下。 传授藤洛此法，田老先生本意并非要以此法为藤洛诊治疾症，而是出于爱才之心、传承之意。 方法难得。 而能修炼的天才更难得。 田老先生发现，藤洛便是这样难得的天才！ 田老先生终半生感悟，颇有心得，自忖时日无多，自然舍不得将自己的领悟带入地下。这才决定将此种运气之法传于藤洛，希望藤洛能将其传承下去。 田老先生将心法口诀传与藤洛，只是希望藤洛能熟记于心，传于后世。却没料到，藤洛很快就完全掌握了！ 仅仅修炼三天，藤洛已经可以在任意穴位积聚起内息！ 藤洛进境之快，令田老先生惊讶不已。 …… 内息积聚起来，接下来，就是学习如何调运内息。 调运内息虽也不容易，但比积聚内息要简单得多。 藤洛只用了一天多时间，便彻底掌握了。 “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开始，便可以此法将足部六条经脉之毒素完全积聚起来了！”田老先生异常兴奋。 藤洛既然跨过了最难的高峰，接下来的诊治，就简单多了！ “田伯父，藤洛心中尚有疑虑。”藤洛道。 虽然藤洛已掌握了新的运气之法，可以在身体任何一处穴位，积聚内息、稳定内息并能随心所欲导引内息。 但这样积聚起来的内息，实在很少。 藤洛疑惑的事，这么少的内息，能起作用吗？ “当然！”田老先生肯定道。不过，由于这样积聚起来的内息太弱，用来驱出经脉内毒素可以，若是想达到武学意义上的应用，则必须勤修苦练，才能在任意穴位积聚足够的内息，并随意驱动，克敌制胜。 但是，积聚更多内息所要付出的努力，绝不是简单的数量累积。 积聚一丝内息，相当于在针尖上放稳一粒米。积聚足够释放武功的内息，则相当于在米粒再放稳更多粒米！而每增加一粒米，都要比摆放前一粒米难上几倍、几十倍！ 只有努力，只要有可能，藤洛就有信心实现！ …… 经过这十几天的修炼，在田老先生的悉心指点下，藤洛不仅对经脉腧穴的理解提升了几个境界，而且心态也越发平稳。 安心休息一晚，终于到了诊治疾症、彻底清除体内毒素的最后阶段。 清晨。 藤洛精神饱满，心态平和地打坐在田老先生的病榻前。 田老先生指点藤洛，用新的运气之法，调运内息，逐一仔细地清理足部的六条经脉。 首先是足厥阴肝经。 这条经脉，藤洛修炼武功时，尚未打通，毒素侵入相对较少、较浅。 藤洛先用正常的运气之法，沿经脉走向，引导内息。由此，可以查清肝经内，那些腧穴尚有散布的毒素。 确定毒素位置后，再用新的运气之法，在毒素潜藏的穴位积聚内息，再引导内息，将毒素带出，传注至毒素聚集的穴位。 用了大半天时间，足厥阴肝经内散布的毒素，已经被一一查找、引导聚集于腿部膝关穴。 田老先生赞许地点点头，俯下身子，取三棱粗针，以刺络法快速点刺藤洛腿部膝关穴。 三棱针速进速出，一缕鲜血急速窜出，血的颜色较平常鲜血更为鲜亮，甚至闪着微微光泽，正是聚集的毒血。 反复几次点刺，再流出的鲜血颜色趋于正常。足厥阴肝经之毒已解！ 藤洛大喜。 “咳咳咳……”田老先生却连声咳嗽。 老人家腿已瘫痪，身有重疾。针刺放血需要精准的手法，田甜也会针刺放血的方法，但田老先生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同时也是想亲眼看看藤洛经脉内毒血的情况，因此才抱着重病之躯，亲自动手。 从病榻上探身下来，极不方便，田老先生累得咳嗽不断。 藤洛连忙喊来田甜，给田老先生喂了汤药，扶老人家躺下。 …… 接下来，便要逐一清楚其余五条足部经脉中的毒素。 藤洛修炼武功，将这五条经脉全部打通。最早打通的足少阴肾经，也是毒素侵入最重最深的。 接下来几天，要按从易到难的顺序，依次清除足少阳胆经、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阳膀胱经，最后，才是足少阴肾经。 有了足厥阴肝经的经验，剩下的五条经脉，虽毒素越来越多、越来越深，但田老先生和藤洛都相信，一定可以将毒素排出。 越到后来，经脉中散布的毒素越多，需要藤洛付出更多的精力。 当轮到清除足阳明胃经时，从清晨到天黑，藤洛虽竭尽努力，也只清理了胃经中一半的毒素。 “不可心焦气躁。”田老先生不停提醒藤洛。 一天不行，那就两天。 藤洛的心态也日渐平和。 一个个难关被冲破，一条条经脉的毒素清除干净。 只剩下最后一条经脉足少阴肾经了。 胜利在望！ 按前面的经验，最多三天时间，足少阴肾经中的毒素就可清除干净。大功即可告成！ 至此，藤洛诊治修炼已有月余。尤其是最后几天，藤洛愈发感觉辛苦、疲劳。 按田老先生的吩咐，田甜给藤洛煎煮了汤药，藤洛服下，早早上床休息，准备迎接大功告成的一刻！ 躺在床上，藤洛既紧张又兴奋。 回想这二十多天的经历，虽然吃了不少苦，但藤洛感觉太值了！ 不仅顽毒将被彻底清除，在武学方面，藤洛也取得了巨大收获！ 三天后！ 三天后，就可以尝试用新的运气方法修炼武功！ 三天后，毒素已除，就可以深情拥吻心爱的人儿！ 这一个月，为了不打扰藤洛，青衫刻意回避。两人只远远见过几面。 藤洛思念青衫，青衫也同样思念着藤洛…… “不能胡思乱想！”藤洛告诫自己。“再忍三天！” 第245章只差一条经脉 今天，就要开始清理最后一条经脉足少阴肾经了。 青衫送来早餐。 平时，为了不让藤洛分心，都是田甜送餐过来，顺便伺候田老先生。 “田甜姑娘呢？”藤洛问道。 “药不够了，田姐姐一早就出去采购药物了。”青衫低垂着头，给田老先生收拾床铺，又服侍田老先生吃饭。 青衫不敢和自己多说话，自然是怕自己心绪不宁。 藤洛会心一笑。 再有三天，就自由了！ …… 足少阴肾经，单条经脉有腧穴二十七处，左右两条肾经腧穴合计五十四处。 肾经，是藤洛修炼时间最长的经脉，因此毒素侵入时间最久，隐藏得也更深。 还是用之前的方法，先按气血传注方向，从足部涌泉穴引导内息，遍行整条肾经，探查经脉中散布的毒素。 经过这段时间的诊治修炼，藤洛对毒素的反应越来越敏感了。内息流传，哪处腧穴藏有毒素，藤洛很容易便能察觉。 内息遍行肾经一周。 两条肾经，五十四处穴位，全有毒素深藏其中！ 果然棘手！ 不过，经过前一段的诊治修炼，对藤洛而言，已算不上什么麻烦了。 毒素散布极广，潜藏极深，有时，藤洛需要在同一处穴位积聚两次或三次内息，才能将深藏的毒素带出。 虽然费时费力，但经过一个月的诊治修炼，藤洛不仅心态更加平和，积聚和引导内息也愈发熟练，清除潜藏毒素的速度，和刚开始时相比，倒更快了一些。 田老先生指点藤洛，将从各处腧穴带出的毒素，引导至四满穴。 四满，四面八方充斥而来之意。此穴位于脐下两寸，易于收纳。 两天时间，藤洛已将四十处腧穴中的毒素引导出来，只剩下四满穴及附近的商曲、盲俞、中注、气血、大赫和横骨等穴。单条经脉七穴，两条经脉总共剩下十四处穴位的毒素尚未处理。 天刚黑，但藤洛心里充满了黎明的曙光！ “伯父，我想连夜修炼……”藤洛难以抑制兴奋。 “欲速则不达，今日先到这里吧。”田老先生也很高兴。 受青衫之托，为藤洛诊治，初时，田老先生是本着攻克顽疾之心，但渐渐地，田老先生的想法已经变了，他希望藤洛能把自己多年研究经络内息的心得传承下去。 女儿田甜，虽得医术真传，但她没有藤洛那样的领悟力，更没有藤洛千年修行而来的纯正内息。因此，也无法领悟田老先生内息调运的精髓。 藤洛，不仅具备上述天资，巧的是，血毒还侵染了藤洛的经脉和腧穴。将内息调运之法传给藤洛，藤洛不仅领悟得快，更可以此治愈自身顽疾，这样，藤洛对这种内息调运方法的领悟便又加深了一层。 诊治修炼到最后阶段，藤洛几乎不再需要田老先生的指点，便可以自行修炼，为自己诊治。 而田老先生这时要做的，不过是时时提醒藤洛，不要急于求成。 “人不休息，经脉尚需修养啊。”田老先生笑着道。 藤洛挠挠太阳穴。“伯父提醒极是，藤洛又忘乎所以了。” “坐吧，天尚早，我们说说话。” 藤洛坐到老人家身旁。 田老先生爱惜地看着藤洛。“藤公子，老朽冒昧叫你一声贤侄儿。” “伯父何来冒昧一说？”藤洛赶紧站起施礼，“伯父待藤洛如子侄，又对藤洛有救命之恩，更是藤洛授业解惑之师，伯父万不可再出此客套之言。” 藤洛一番话，令田老先生倍感欣慰。一激动，忍不住连声咳了起来。 藤洛赶紧服侍老人吐痰喝水。又要去找田甜拿药，被老人叫住。 田老先生止住了咳，笑着道：“师徒之名，好好好！你是千年得道之身，但人间年纪，老朽又多虚度了几十年，我们不论年齿，只论师生之情吧。” “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藤洛跪伏在地，郑重地给老人磕头。 这是藤洛有生以来，头一次给人磕头。 两人相识虽只月余，但田老先生所传授的经脉腧穴之理，尤其是内息调运之法，会使藤洛受用终身，藤洛从内心里感谢田老先生，真心想拜在其门下。 重疾缠身、风烛残年的田老先生也是真心高兴，能收下藤洛这样天赋异禀的学生，能把济世救人的方法传承下去，还有什么比这更令老人家欣慰的呢？ 师生二人聊了一会，田老先生替藤洛解答了一些疑惑。 不觉间，天已晚了。 田甜和青衫还未送来晚饭。 但师生二人相谈甚欢，早已忘记晚饭之事。 还是藤洛惦记老人身体，起身要去前院去饭，被老人拦下。 “难得有时间，老朽还有事要问。” 藤洛赶紧坐了回去。 老人盯着藤洛看了一会，问道：“青儿把身世都告诉你了？” 藤洛点点头。 “青儿对你说了些什么？” 藤洛知道田老先生和青衫的父亲李天敬是同僚故交，不必忌讳，直言相告。 藤洛也说不出太多，因为青衫自己对父亲李天敬之事所知也不多，只是凭着女儿对父亲的爱，凭着父亲留下的只言片语，青衫坚信父亲是受了奸人陷害。 “藤洛答应过青儿，一定尽全力帮她，希望能让李伯父冤情得雪。” “青儿没看错人！”田老先生点点头，沉思片刻，道：“为李少卿冤情，青儿来找过我，老朽虽知道其中一些内幕，却不敢对青儿实言相告，洛儿你可知道老师为何如此？” 藤洛何等聪明。“一定是李伯父的冤情牵扯太多，如果实情相告，老师怕青儿深陷其中，反受其害。” “是啊！”田老先生叹道，“父仇家恨，青儿难以承受。况且，青儿虽聪明机灵，却是弱小女子，老朽若将实情告知，只怕她不仅不能为父伸冤，反倒暴露了身份，遭奸人所害。” 藤洛点点头，老人家考虑的确周到。 “洛儿你和青儿情深意重，老朽便将其中关键告知于你，希望你能助青儿完成心愿。” “为了李伯父、为了老师您，也为了青衫，学生一定竭尽全力！” “坐吧……”田老先生拉过藤洛的手，轻轻拍拍，“老朽之所以告诉你而不直接告诉青儿，就是希望你能沉稳行事，先保全自己，再择机而动。” 藤洛点头。 “万事皆同，欲速不达，谨记……” 第246章人与神的盟约 “李少卿受陛下冷遇，三尺砗磲的异变不过是因由之一。李少卿与奸佞谢天恩之争，看似朝廷高官之间的争斗排挤，实则远非这么简单。李少卿一案，其背后暗藏的阴谋，极可能影响天庭稳固，天保王朝之安危！” “这么严重？！”藤洛不敢相信。李天敬和谢天恩不过是天保王朝的太常寺少卿，他们之间的争斗，怎么可能影响到天保社稷安危？更何谈影响到天庭稳固？ 田老先生沉默良久，终于下了决心。拉过藤洛的手，道：“洛儿啊，老朽今日对你所说的一切，大多自李少卿口中听得，虽未有确凿证据，但老朽相信李少卿绝非信口雌黄。李少卿说出这一切，是希望老朽有朝一日，能澄清黑白，拯救天地。但老朽已是油枯灯尽之残躯，更无拯天救地之能。洛儿是天神下界，难得心地纯正，希望你能竭尽全力，化解危及天地的浩劫！” 瞬间，藤洛感觉千钧重担于肩头。 藤洛是天神，是地位低微的天神…… 但，藤洛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记住！一定要记住！今日之事，不能说于旁人，包括青儿！” “老师，学生谨记！” “也要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朝堂之上，那些貌似忠厚之人，甚至……甚至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相信当今陛下！” 连当今天保皇帝都不能相信？！ 那，即便冤情大白，谁能为蒙冤者做主呢？！ “一切要靠自己！”田老先生的手在微微颤抖。 藤洛点点头。连当今皇上都不能完全信任，更说明事态的严重。 “洛儿听过《诸天密录》和《地藏密录》吧？” 藤洛凛然。 又是这两个神秘的契约！ 藤洛点点头。“学生只知其名，不知其详。” “的确是一份契约，人神之间的契约……”田老先生道…… 天保王朝，由圣明的太祖成贤开创。 天保之前的李氏王朝，气数已尽，其末代皇帝后世称李昏虐王残暴无道，太祖成贤率众揭竿而起。 李氏王朝虽气数已尽，但持续数百年的王朝，自然有着庞大的根基。 尤其是李昏虐王，残暴无道，不信明途正道，轻信妖魔邪说，与妖邪恶魔相勾连。 太祖成贤，虽英明神武，通达天地正道，但单凭一己之力，也难以剿灭众多的妖邪恶魔。 妖邪恶魔之嚣张，不仅影响人间，也撼动了天庭。 天庭，虽高高在上，但人间却如天庭之根基。人间若被妖邪恶魔掌控，天庭势必根基不稳。 因此，天庭五位天帝与太祖成贤订下盟约，共同推翻李氏王朝，彻底铲除为害人间的妖邪恶魔。 天地携手，人神并肩，终于推翻了李氏王朝，封印了妖邪恶魔。 天庭安稳了。 人间重归美好。 此番携手作战，天帝与太祖成贤均意识到，要想长治久安，必须保持天地之间永久的和谐。 为此，天帝与太祖成贤订下“人敬天、天佑人”的誓约，并签下契约，便是《诸天密录》和《地藏密录》。 《诸天密录》，埋藏供奉于天庭大罗宝树之下，而《地藏密录》，藏于京城大罗天神殿。 至于密录记载的内容，无人完全知晓。即便是天保后世帝王，也不得开启翻阅《地藏密录》。 不过，人间有传言。 密录分别记载了凡人成神与天神掌控人界的秘密。 也就是说，如果凡人掌握了《诸天密录》中的秘密，便可以拥有天神之力，搅乱甚至颠覆天庭。 而如果天神掌握了《地藏密录》，则可以凭借神力，控制人间，驱使奴役众生。 天帝和太祖成贤，之所以将天与地的机密记录埋藏下来，就是怕天庭与人间后世的继任者违背天地之间的盟约。 如果违约，另一方可以兴起义师，开启密录，声讨违约一方。 不仅如此，据说，密录中，还分别记载了封印妖邪恶魔之事。凭借两本密录，可以开启封印，驱使妖魔为奴。 “啊！如果是这样，那此事还真是撼天动地的大事啊！”藤洛惊道。 “是啊！正因密录记载着天地之间机密，因此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可是……”藤洛挠挠太阳穴，“这种机密，实在太过诱惑了！”藤洛觉得，如果这种密录摆在自己眼前，自己一定会控制不住偷看的！ 田老先生点点头：“窥探机密，是人之天性。纵有千军万马守护密录，也难免有人生觊觎之心。太祖深知此道，因此才定下严苛的惩治偷窃的律条，希望能通过潜移默化的教化，使王朝百姓断绝偷窃之心。以此使密录更加安全。” 哦！ 藤洛恍然。 原来天保律法中，对偷窃严苛到奇葩程度的惩处，是缘于这儿啊！ “老师，藤洛并不敢完全赞同太祖的举措。能接触到密录，或者说觊觎密录之人，绝不会是普通百姓，该严格约束的，是朝廷高官才对。” “是啊。李少卿就怀疑，谢天恩有偷启《地藏密录》的嫌疑。李少卿也曾为此奏报陛下。” “李伯父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吗？”藤洛问道。 田老先生遗憾地摇摇头。 藤洛还是觉得李天敬行事太过草率。“没有证据，陛下怎么能相信呢？” 田老先生叹口气道：“当初老朽也曾如此劝李少卿，甚至太常寺正卿崇天颜也劝李少卿谨慎。可是……咳咳咳……” 藤洛赶紧帮田老先生拍打后背。 “唉，可是，李少卿也有苦衷啊！那谢天恩，身为太常寺少卿，自然也知道此事之关键，怎能留下证据？况且，按李少卿的说法，如果人家留下证据，并被人所获，就说明一切都晚了！” “是啊……”藤洛感觉阵阵冷汗。“可是，既然没有任何证据，又该从何处下手，查明背后的阴谋呢？” “这，正是我要告诉洛儿你的。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线索总是有的。”田老先生示意藤洛坐近些，低声道：“线索有两条。其一，是大罗天神殿的护卫。其二，便是甲子大祭时，提供三尺砗磲之人……” 第247章好大的狗胆 大罗天神殿护卫是看护神殿和密录的守卫，确是重要的线索。 而为甲子大祭贡献三尺砗磲之人，极有可能与三尺砗磲的突然爆裂有关。 这的确是查明真相的关键。 “那，大罗天神殿护卫和贡献三尺砗磲之人找到了吗？” “李少卿上奏陛下，怀疑谢天恩觊觎密录，陛下曾下令彻查大罗天神殿诸护卫，那一段时间有嫌疑的护卫全部被撤换，且大多被问罪，但也有的护卫逃了出去，不知所踪。” 藤洛失望地叹口气。又问道：“那贡献三尺砗磲之人也被问罪了吗？” 田老先生摇摇头。“此人无偿贡献了三尺砗磲，没有证据，怎能问罪。但李少卿始终怀疑此人。三尺砗磲，虽是体量庞大的圣物，但其壳甲极为坚固，如不是被做了手脚，绝不会轻易损坏。” “是的。”藤洛虽没见过三尺砗磲，但供奉大罗宝树的小一些尺寸的砗磲见过很多。那么厚重的外壳，绝不会随意碎裂。 “为了筹备甲子大祭，李少卿废寝忘食。每样供奉之物，都亲自查验装箱封存，并指派最亲信的人看护，旁人绝不接触可能，因此李少卿才怀疑是贡献砗磲之人，提前做了手脚。” “那此人有消息吗？” 田老生先点点头。“老朽根据一些线索，怀疑此人就藏在府城，老朽隐居于此，就是希望找到他，探听消息。无奈老朽的残躯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藤洛突然眉头一皱。 藤洛经过诊治修炼，愈发耳聪目明。他隐约听到，前院传来阵阵微弱的哭声…… 是田甜的哭声！ 田老先生年事已高，有重病在身，根本没察觉到。 藤洛不想让老人家担心，起身道：“老师，时间太晚了，我去前院催催饭。” “呵呵，去吧去吧。”田老先生以为藤洛年轻，肚子饿得快，并没多想。 藤洛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掩上房门，立刻向前院奔去。 果然是田甜在哭泣。 青衫不知所措地在旁劝慰着。 见到藤洛，青衫一愣。 “阿洛，你怎么过来了？”青衫连忙往外推藤洛。 田甜看到藤洛，立刻胡乱擦了把眼泪，将身子拧了过去。 “怎么回事！”藤洛随青衫来到屋外，低声问道。 青衫犹豫着，道：“真的没事，阿洛你快回后院诊治，我这就把饭送过去……” 青衫言语吞吞吐吐，脸上闪烁着犹豫和焦急，藤洛怎会看不出来。 藤洛一把抓住青衫的胳膊。 “啊！”青衫吃不住痛，不禁低声叫了起来。 “你回去！”田甜冲到屋门口，冲着藤洛喊了一声，却抑制不住泪水，又跑了回去，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青儿，快说！”藤洛真的急了。 青衫被藤洛的样子吓到了。犹豫再犹豫，道：“田甜姐被人欺负了……” “说！说！”藤洛使劲摇着青衫的胳膊。 “田甜姐出去买药买菜，被城里一个恶丐纠缠，都好几天了，怕影响你诊治，一直没敢告诉你和田伯父。” “那怎么不报官？” “田伯父的身份敏感，怎敢随便惊动官府？”青衫瞧瞧屋里，把藤洛拉得远离屋子，低声道：“今天下午，田甜姐和我商量，说你明天就大功告成了，今天多买些菜回来，明天做顿好吃的庆祝一下。田甜姐出去买菜，又被那个坏蛋缠上了，还……还……” 藤洛怒不可遏，一瞪眼。“说啊！到底怎么了？！” “那坏蛋抱了田甜姐！” “后来呢？” “后来被路人冲见，田甜姐才跑了回来，可是那坏蛋说，晚上要来找田甜姐，还说要……要……反正是难听的话……” “妈的！”藤洛骂道。 正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喧闹声，有人唱起小曲： 小美人身材细又高 白白的脸蛋杨柳腰 眉头一皱胸脯儿扑扑跳 惹得大爷我下面直翘翘…… 小曲****不堪。 刚刚唱罢，便有人拍打门环。 “小美人开门啊，花头大爷我来娶你回去洞房啊……” 话音未落，院门猛地打开。 拍门人没想到大门会突然打开，被闪了一下，踉跄向院里冲来…… 拍门人只冲了两步，便看到迎面而来一只脚！ “好大的狗胆！”藤洛大骂，飞起一脚。 拍门人被踹成虾米样，屁股朝后，向后飞出两丈，狠狠撞到对面院子的墙上。 那人连哼叫一声都没有，像烂泥一样，从墙上滑到地上…… “啊！花头老大！”跟那恶丐花头同来的小弟大惊，有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冲到院门口，正撞上迈步跨出门槛的藤洛。 藤洛瞅都不瞅，抬手就是两巴掌。 两个家伙都被掼飞出丈余。 一人单侧眼珠已被打得爆裂，另一个吐出一地碎牙！ 惨叫…… “滚！”藤洛怒吼。 其余恶丐小弟吓得屁滚尿流，过去架起不知是死是活的老大花头，跑了…… “阿洛……”青衫和田甜扒着门边，被藤洛暴怒天神的样子吓呆了。 “没事的，他们不敢再来的。”藤洛气愤难消，却装作没事似地让两个姑娘进院，关好栓上院门。 “阿洛，你没事吧？”青衫十分担心。 田甜脸上泪痕尚在，十分担心又十分恼怒地瞪着藤洛。“诊治修炼期间，你不能动气的！” “没事的，我这不是很好？”藤洛呲呲牙。 田甜一把抓过藤洛的手臂，手指搭上藤洛脉关。 “田……甜……姐……”青衫的声音在颤抖，“阿洛……没事吧……” “还好……”田甜长出一口气。 “我说没事吧。”藤洛抽回手腕，“不过，别和田伯父说啊，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两个姑娘点点头。 “我去把菜炒了，马上开饭。”田甜顾不得擦脸，跑去厨房。 “明天就大功告成了！”藤洛凑近青衫，兴奋地道。 “不许得意忘形！”青衫也难掩兴奋之情。 “明天，就可以爱死爱慕你了！”藤洛挤眉弄眼坏笑着。 “哼！明天看看谁求饶！”青衫小脸一红，脖子一梗。 突然，藤洛脸色一变，一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第248章性命攸关之时 青衫失声惊叫起来。 藤洛身子一晃，青衫猛冲上去，娇小身子撑住藤洛健硕身躯。 田甜闻声，丢下锅铲跑了出来。见藤洛已昏厥过去，大惊失色。 探了探藤洛气息，又给藤洛把了脉，田甜叫苦不迭。“快、快抬去后院！” 青衫和田甜不知怎地生出恁大力气，一前一后抬起藤洛，小鱼儿在旁把持，三人将藤洛抬至田老先生房内。 田老先生也听到前院吵闹之声，正疑惑着，三人将藤洛抬了进来。 纵是再如何平静沉稳，田老先生也不禁急了。 “怎么回事？！”田老先生吼道。其实，不用问，田老先生也知道，一定是藤洛动了气，才会如此。 青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田伯父，救救阿洛，救救阿洛啊……” 田甜也是泪流满面。 只有小鱼儿还算冷静。“坏蛋上门欺负田甜姐，洛哥出手教训他们，然后就吐血了。” “快、快！快把他抬我边上来！” 藤洛不仅是田老先生的患者，更是田老先生的传承之人，田老先生对其安危的关切，远胜于自己的生死！ 纵是有心理准备，搭了藤洛脉搏，田老先生还是颜色大变，颤声自语道：“毒、毒散了……” “田伯父，救救阿洛……”青衫跪行几步，拉住田老先生的手，哀求着。 “孩儿、孩儿……放心……放心……”田老先生安慰着青衫，自己心里却无比难受。 “取九转护经丹来！” 田甜连忙出去取药，田老先生仔细查看藤洛情况。 藤洛气急之下，运气发力，原本聚集在足少阴肾经中的毒素被激荡迸发，随气血，再次遍布周身诸经脉腧穴！ 虽然藤洛体内所余毒素不多，但这次瞬间激发，原本积聚在一起的毒素像爆炸一样，散布更广，侵入经脉腧穴更深！ 田老先生眉头紧皱…… 田甜拿来药丸，青衫连忙递过清水，田老先生化开药丸，田甜撬开藤洛紧闭的牙关，将药液灌下。 半柱香时间过了。 藤洛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伯父……” 青衫刚一开口，田老先生一摆手，表情十分凝重。 “甜儿啊……” 田甜赶紧上前。 “洛儿全身诸穴遭毒素侵染，原来的方法难以根除，只能逐穴一一清除，需耗费无数时日，而且，有诸多不便，甜儿可明白？” 田甜清楚，毒素在藤洛体内再次扩散，想要清除，需耗费极多时日。爹爹这么说，意思是让自己以后帮藤洛诊治，同时也意味着，老人家自知时日无多，无法亲自为藤洛排毒了。田甜强忍泪水，嘴唇紧闭，用力点点头。 “青儿啊……”田老先生握住青衫冰凉颤抖的手，“你要好好照顾洛儿，洛儿聪明沉稳，可助你伸父冤、报家仇。” “伯父，青儿只想洛哥哥好好活着……” 田老先生慈爱地摸摸青衫的头。“洛儿不会有事的，随甜儿出去吧，伯父要替他催化药力。” “爹爹……”田甜叫道。 田老先生摆手止住田甜，淡然笑笑，轻声道：“出去吧。” 两个姑娘退出房门。 田老先生掀开藤洛的衣襟，双臂提按几次，调运内息，伸手按在藤洛丹田上…… 半柱香时间…… 田老先生的头顶，蒸腾起一缕淡淡的白雾…… 田老先生精通医术，却从未修习过内功。但因常年钻修经脉腧穴之道，自然也提升了内力。 只是，老人家的内力极其微弱，又是重疾缠身，此时提息运气，为藤洛催化药力，颇感吃力…… 终于，藤洛嘴唇微微开阖…… 田老先生连忙加大内力催动！ 老人家头顶的白雾蒸腾更盛，额角的汗滴越聚越大，噼啪滚落…… 老人家快撑不住了…… 终于！ 藤洛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 “啊……”藤洛呻吟一声，声音微弱，极其痛苦。 藤洛发声了，性命无忧了。 “吁……”田老先生长出一口气，身子一软，瘫在藤洛身侧。 藤洛吐出淤血，慢慢醒转过来。见老人瘫在床上，脸色蜡黄，极度疲惫的样子，藤洛挣扎着撑起身子。“伯父……” “莫嚷……听我说……”老人声音极其微弱，休息了半天，田老先生才攒起了说话的力气，“洛儿，你气急动怒，毒素扩散周身诸穴……我以微弱内力，催化药力，你性命无碍……” 藤洛悔恨万分。自己没能控制住情绪，盛怒之下，激发余毒，老人家为了拯救自己的性命，将原本用于支撑性命的那点宝贵内力消耗在自己身上。 “伯父……”藤洛泪流满面…… “莫哭……听、听我说……”老人已是灯枯油尽之躯，每说一句话，都要喘息良久，“所幸你体内十分之毒已除其九……残存毒素不会影响你的修炼，只是……谨记不可心急气躁……” “孩儿懂……”藤洛点着头，泪水在脸上肆意纵横。 “照顾甜儿……” “伯父……您……” 老人家在交代后事，藤洛心如刀绞般难受。 “甜儿……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如有可能，帮她……帮她找到生身父母……甜儿身上……有一块胎记……” 老人家气息越来越微弱。 “伯父、伯父……”藤洛连声召唤，老人已无力回答。 田甜和青衫始终守在门外，听到藤洛的呼唤声，两人冲了进来。 “爹爹……”田甜扑过来。 田老先生望望藤洛，嘴唇微微动动，田甜连忙把耳朵凑过去。 “青儿，爹爹让你扶藤公子回去休息。” 藤洛和青衫怎会离开，但田甜坚持要青衫扶藤洛回去休息。 藤洛病情反复，这种情况，较最初时更为凶险，必须静养休息。 青衫无奈，嘱咐小鱼儿和田甜一起照看田老先生，自己将藤洛架回房去休息。 藤洛倒在床上，便昏昏睡去。 青衫不敢离开，坐在床边守候。 藤洛体质非凡，又拥有强大的自愈术，恢复很快。凌晨时分，睁开眼睛，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 青衫太累了，趴在床头睡着了。 藤洛悄悄下地，准备把青衫抱到铺上休息…… 突然，正屋那边传来田甜伤心欲绝的哭声！ “伯父！” 藤洛唤醒青衫，两人急忙跑了过去…… 第249章江湖有规矩 田甜的坚强，令藤洛惊讶。 没有歇斯底里的痛苦，一边默默地流泪，一边给田老先生料理后事。 田老先生生前有过嘱托，身后之事，能简则简，只要有口棺材、有三尺安身之地即可。 田甜随老人漂泊隐居多年，为了免遭恶人注意，不敢大肆操办，甚至没有去邻居报丧。 家里只有藤洛和三个女孩，诸多事情实在不方便。藤洛征求了田甜和青衫的意见，将墨乞儿等人喊来。 正堂里，为老人搭起简易的灵堂。 藤洛和田甜、青衫戴上重孝，为老人家守灵。 明天凌晨下葬。 墨乞儿、乌梢蛇和巴掌忙完院子里的事，也来到灵前，为老人家烧几张纸。 “洛哥，我看到孙二了。”墨乞儿一边烧纸，一边低声对藤洛道。 藤洛楞了一下，没言语。 待几人烧完了纸，藤洛走出灵堂，墨乞儿等人跟了出来。 “孙二这狗东西不知靠了哪条杆儿，看样子挺嚣张的。”墨乞儿忿忿道。 藤洛凝眉望着远方，叹口气道：“唉，当时，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的时候，倒也怨不得他……” “洛哥不是这个道理啊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巴掌嘴快，崩豆般道。 “小八！”墨乞儿瞪了巴掌一眼。墨乞儿跟着藤洛时间最长，对江湖上的规矩了解也最多。 像巴掌这样，抢大哥的话头，或者逆着大哥说话，在江湖上，都是很严重的事。尤其是当着外人面，如果有小弟敢这么说话，会让外人以为大哥已经丧失了威信。 藤洛不在意这些，他看出墨乞儿有话要说，笑笑道：“小七，咱们是兄弟，有话就直接说吧。” “洛哥心慈，想放孙二一马，但这样做，江湖上的确会传闲话。”墨乞儿边说，边用眼睛偷偷瞄着藤洛，看藤洛的反应，“不过，洛哥如果想放孙二一马，倒也不必太在意，反正咱也不会常待在这里。”墨乞儿怕藤洛不高兴，所以把话说得活络一些。 藤洛沉默了一会，找个木墩坐下，道：“东平府这边，我还想待一段。方才巴掌说得江湖规矩的事，你们和我说说。” “洛哥，东平府城这里，和通天县城大不一样。这里人多事多，江湖水深得很。” “坐下说吧。” 墨乞儿等人搬了木墩，围坐过来。 “水怎么个深法？”藤洛问道。 墨乞儿等人给藤洛介绍起来。 东平府，城大人多，乞丐也多。也有大大小小的乞丐团伙。有的称为“团儿”，有的称为“杆儿”，有的和通天县乞丐一样，称为“家”，还有人少一些的，就像上次遇到的独眼等人，属于小团伙。 乞丐多，乞讨丐要的方式也花样百出。有瘫痪求乞的称“披街”，有佯装落难的称“搽相”，有带着女人行乞的“观音党”，有哭诉求乞的“诉冤党”，有耍猴的称“耍老子”，还有像乌梢蛇那样耍蛇的“扯溜”。 当然，少不了坑蒙拐骗。有强讨恶要，不给钱或给少了钱便纠缠不休的无赖。也有像独眼那样讹诈的，私下还有绑架勒索、杀人越货的。 府城的乞丐，分属不同团儿杆儿，难免出现摩擦。为了争夺地盘，大打出手的事时有发生，弄伤致残，甚至闹出人命，也屡见不鲜。 所谓的江湖规矩，用墨乞儿等人的话说，就体现在解决争端和摩擦的方式方法上。 乞丐的社会地位低下，遭世人排斥，渐渐与主流社会脱节开来，形成一个独立的群落。在这个群落里的行事方法，便是所谓的江湖规矩。 江湖规矩，并没有任何强制约束力，但自诩为江湖中人的乞丐们，也许是为了所谓的存在感、被认同感，几乎无一例外地遵守着江湖规矩。 争抢地盘，打死打伤，各乞丐团伙绝不报官，而宁愿按所谓“江湖规矩”处理。 而乞丐当中，除了像江九天那样，对未来正常生活抱着一丝幻想的。大多是流离失所之人，户籍已无从查找。因此，即便有乞丐被打死，官府也无从追究或懒得追究。 上次和青衫来府城，藤洛打死独眼两个小弟，此事便没传出来。 受了欺负，没能力反击的，只好忍气吞声，远远避开。 有能力反击的，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既是为自己赢回面子，也算是为江湖“执法”。 “洛哥，如果咱们想在东平府落脚，那孙二的事，决不能不了了之。如果忍了，传出去，兄弟们必然遭到其他团伙的欺负。”墨乞儿道。 乌梢蛇也主张严惩孙二。“洛哥，在江湖上，叛家大逆不道，要是这么随随便便饶了那狗东西，怕兄弟们私下议论啊……” “老乌，洛哥当家，兄弟们心服口服，不会乱议论的。”墨乞儿说道。 藤洛明白，这是墨乞儿变换着方式劝自己。 寻思片刻。 藤洛点点头。“你们的意思，我懂。我心里有数了，不过先不着急。待这边丧失料理完后，我会处理的。” 藤洛又道：“明天下葬后，有几件事，你们分头查查。巴掌，你把府城主要团儿杆儿的情况查清楚；老乌，你去打听一下，那个“花头”怎么样了。” 藤洛又单独叫过墨乞儿，让他查一下，城里是否有人从事与砗磲相关的买卖。 那晚，田老先生说，李天敬一案，有两条可以追寻的线索。其中之一，就是为甲子大祭贡献三尺砗磲的人。田老先生判断那人就在东平府，但详细情况，老人家也说不清楚。 藤洛曾问过墨乞儿有关三尺砗磲的事，墨乞儿也知道这是藤洛下界到人间的任务，因此藤洛才把打探消息的任务交给他。 …… 第二天的下葬仪式很简单。 按老人家的遗愿，连墓碑都不要。 但藤洛还是坚持立了一块碑。只是，碑上没刻任何字，以免暴露了老人家的身份。 藤洛跪在墓前，默默地磕着头，在内心中，向老人家承诺：一定完成老人家遗愿！ “伯父、老师，学生藤洛，日后一定给您的碑上，刻上闪亮的名字！” 第250章给她找点事做 田甜始终表现得很坚强。 但藤洛和青衫都看得出，田甜的泪都流到了心里。 原本话就不多的田甜，现在更是很少说话。 原本就是单薄的身形，变得更加消瘦、可怜。 原本就显苍白的脸，又添上无尽的哀伤。 藤洛和青衫经常没话找话，试图将田甜从哀伤的情绪中拉出来，但田甜总是淡淡一笑作为回应。只是，那笑容，实在凄惨。 “田甜姐总这样不行啊。”青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要不，咱们带田甜姐回通天县住一段吧，换个环境，也许能好些。” 藤洛摇摇头。 田老先生葬在这里，田甜不会离开的，起码很长一段时间，她不会离开的。 “那可怎么办啊？这样下去，田甜姐早晚会垮的！”青衫的眼圈红了。 “得给她找点事做，分散她的精力，才能让她从哀伤中解脱出来。” “找点事做？”青衫咬着指头，“要不，让田甜姐给你清除余毒？”这几天，大家一直忙着料理田老先生的后事，但青衫始终惦念着藤洛体内的余毒。虽然这余毒暂时对藤洛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按田老先生生前的说法，余毒早晚会发作，而且会很严重。 藤洛摇摇头。 不行。 让田甜现在拿起毫针、砭石，睹物思人，田甜会更伤感的。针灸虽不耗费多少体力，但却耗费精力。田甜的脸已经瘦成窄窄的一条，怎么能再让她辛苦？ 青衫急得搓着小手，走来走去。 “有了！”藤洛拉起青衫，往那间喜彩铺子走去。 喜彩铺子，售卖各种婚喜寿诞应用之物。大到匾额盆栽，小到喜字寿字，彩丝彩线。 其中，有很多是喜彩铺子提供原料，妇女们领回家去裁剪加工的。 藤洛的想法是，在喜彩铺子领些活回去，让青衫和田甜做，既不会很累，又能让田甜分散精力。一起做活时，又能陪田甜说说话。 “阿洛，你咋想到的呢？”青衫很崇拜地望着藤洛。 “我有生意头脑嘛！”藤洛得意地晃着脑袋。 “哼！”青衫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还不是和露姐姐学的？”说完，青衫叹了口气。“唉，露姐姐会干活，又会挣钱，可我，花钱都会花冒……” 藤洛偷笑着。 “露姐姐贤惠能干，又会做生意，阿洛，以后，你会不会嫌弃我？”青衫很不自信。 “青儿……”藤洛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青衫，“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宠你还宠不够呢！” “真的吗？”青衫笑得很灿烂。 “真的！”藤洛很严肃。“青儿，你虽然不擅长干家务，也不擅长做生意，但你能给我出主意。每次当我焦躁、困惑、彷徨的时候，你的提醒，总能指引我选择正确的方向，这一点，最最重要了。” 藤洛的夸赞，反倒让青衫说不出话来，只顾着张大嘴巴，呆萌萌地望着藤洛。她不敢相信，藤洛说的人，是自己吗？ 藤洛认真的眼神，给了青衫答案。 青衫低下头，腼腆地笑了，小脸微红。 如果不是在街上，藤洛一定忍不住，一定要动动手脚的…… 青衫牵着藤洛的手，慢慢地往前走着。 “阿洛，我问你个事，你可以不回答，但如果回答，一定说实话，好吗？” 藤洛点点头。他没有什么会对青衫隐瞒的。 “田伯父临终前，是不是让你照顾田甜姐了？”青衫眯起眼睛盯着藤洛，漆黑的眸子，仿佛一对小精灵，可以探查藤洛回答的是真是伪。 藤洛吃惊地望着青衫，这个小丫头，简直就是个小妖精！怎么每次都猜得很准？ “你、你怎么知道的？”藤洛疑惑道。 “别转移话题，先回答我的问题。”青衫狡黠地撇撇嘴。 “是。”藤洛点点头。 “那你会娶田甜姐吗？”青衫进一步追问。 藤洛疑惑地看着青衫。“田伯父只让我照顾田甜，并没说让我娶她。”不知为何，藤洛内心波动了一下。 “我问的是，你会娶田甜姐吗？”青衫很严肃地说道。 “……不会！”藤洛迟疑一下，但回答得很肯定。 “你喜欢田甜姐吗？”青衫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藤洛挠挠太阳穴。 “说啊，不许说谎！”青衫步步逼问。 “青儿，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喜欢田甜，不是吗？” “狡猾！”藤洛白了藤洛一眼，“好吧，这个问题算你过关。那你说，田甜姐喜欢你吗？” “不喜欢！”这个问题，藤洛没有一点犹豫。因为他不需要为这个问题负责。 青衫笑了。 但，青衫笑得很勉强，还带着一丝委屈。 “青儿。”藤洛拉住青衫，“我真的对田姑娘没有任何想法，但田伯父的临终嘱托，我无论如何都要答应，田伯父对我有救命之恩啊！” “阿洛，你别多想，我不是不信任你，也不是不许别人爱你，我只是觉得，你和田甜之间，也许是注定的姻缘吧。”青衫依旧在笑，笑得有些无奈。 “青儿，你胡说什么？！”藤洛急了，“我真的没有任何想法，青儿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和田姑娘，只是因为治病才认识的，哪来的什么姻缘？” “我没有不相信你，阿洛，真的，没有不相信。”青衫的语气，带着敷衍。“唉，走吧，以后，你会明白的。” 青衫拉着藤洛就走。 藤洛感觉，青衫的小手，有些冰冷。 两人虽然手拉着手，但之间却好像突然出现了一层隔膜。 …… 喜彩铺子掌柜热情地招呼着进门的俊男靓女。 藤洛和青衫今天的打扮，和一个多月前的小哑巴小村姑有着天壤之别，掌柜的势力眼，怎么会认得出来。 听说两人不是来选购，而是要拿代工的活计，喜彩铺子掌柜有些失望，又很疑惑。 藤洛和青衫，穿着虽不华贵，但一个俊朗潇洒，一个天生丽质，这样的人儿，即使不是富家公子大家闺秀，起码也是出自殷实小康之家，怎么会来寻这种粗活？ 两人来这里找代工的活，挣钱不是目的，也就不在意掌柜的态度，只顾打听代工的规矩。 掌柜的随便说了说，自然是把工钱压得极低。 两人也不还价，交了押金，拿了工料就走。 出门时，藤洛无意间瞄了铺门一眼。 咦？ 贴在门板上，花头的“条子”被人撕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条子”。这张条子，比花头的条子尺寸大一些，画的工整一些，但上面画的，也是无法辨认…… 第251章真的没想法 藤洛的办法的确有效。 青衫拉着田甜，忙活从喜彩铺子拿回的手工活，田甜的情绪慢慢好起来了，话也多了一点。 “你们都聊些什么？”藤洛问。 “闲聊。”青衫狡黠一笑，“田甜姐问，弄这些剪纸彩花干嘛。” “你就告诉她，是给喜彩铺子做的代工呗。” “你啊，不会陪人说话聊天。”青衫伸出指头指点着藤洛的额头。“这么说，还怎么继续往下聊？田甜姐也不会有兴趣做的。” 藤洛挠挠太阳穴，他承认，在聊天方面，自己的天赋和青衫差点太远。“那你咋说啊？” “我呀……”青衫忽闪忽闪大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我就说……这是给你和露姐姐的婚事准备的啊！” “你怎么能这么说啊？”藤洛急了。 “这么说怎么了？”青衫的脸沉了下来，“露姐姐对你情深意重，你不会连露姐姐都不想娶吧？！”青衫的声调高了起来。 青衫的态度，让藤洛感到心里塞塞的。她认准了自己喜欢上了田甜，搬出白露来说事，实际是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藤洛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青儿，你听我说，我对田甜，真的没有想法。我只是向田伯父保证了照顾她，你为什么要认定我会娶她？而且，田甜的身世很可怜，她不是田伯父的亲生女儿。” “田甜姐的事，我清楚。田甜姐是好人，我只是替露姐姐感到委屈！”青衫的泪水在眼里打着转。 “青儿，你是自己感觉委屈吧。”藤洛说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 “我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青衫终于爆发了。“我孤独惯了，也不奢望有人怜爱！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可笑！爱上一个爱着别人的人，爱上一个早晚要离开的人！明知道早晚要分开，还傻傻地骗自己，能在一起多待一天，也是好的。想想，真是可笑！” 藤洛无言以对。 藤洛承认，自己始终没有勇气放弃天庭，放弃千年修行得来的神格。虽然，他的内心无数次挣扎，在天庭和人间真爱之间挣扎。但是，他真的没有勇气，真的无法说服自己，舍弃任何一边。 这种挣扎、这种矛盾，一如他同时爱上青衫和白露。 藤洛深爱着这两个女孩，哪一个，都舍弃不了。 藤洛也暗自庆幸，两个女孩都默许了对方的存在，三个人在一起，相处得也十分和谐。 但，天庭和人间，不是两个女孩，他不可能同时拥有。早晚有一天，他要选择其一。 藤洛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他只能祈祷那一天晚点到来。 “你喜欢田甜姐，我干涉不了。”青衫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再也不想把话憋在心里。“但你整天惦记着天庭，惦记着你那神仙生活，就别来打扰我们！我傻，为了所谓的真爱，自投罗网，我认了。但你别害了露姐姐、别害了田甜姐！” “青儿，我没有……”藤洛委屈，但他的辩解苍白无力。青衫的话，虽然有些刻薄，但却也有一定的道理。“青儿，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青衫冷笑着，“我想象的你重情重义，才会放下女孩的矜持，主动对你投怀送抱，为了和你在一起，连父仇家恨都埋到心底……”说起父仇，青衫哽咽了，泪水唰唰淌下。 “青儿……”藤洛眼睛湿润了。青衫的确为自己付出了很多，但自己为青衫做的却很少。甚至想安慰青衫几句，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青儿，你对我的好，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爱你，真的爱你，你的家仇，我一定会帮你报！” 藤洛真的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青衫，但田老先生嘱咐过，藤洛担心，如果青衫了解太多关于她爹爹的事，一定按捺不住为爹爹申冤的冲动，那样，也许反而坏了事。 “父仇家恨……”青衫无助地摇摇头，“我不敢奢望太多，我只是希望能好好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我知道。”藤洛心里涌起万般滋味。他亏欠青衫和白露太多，他享受了两个女孩的爱，而对他们最好的回报，就是和他们厮守在一起。 “青儿。”藤洛拉着青衫的双手，把她拉近身旁，“青儿，我不回去了，我要在这里陪你，我要娶你！娶露儿！”藤洛终于做出了决定。虽然，这个决定有些冲动，但藤洛没有后悔。 青衫泪眼盯着藤洛…… 终于，青衫扑进藤洛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 好久，青衫终于止住哭泣。 “等我把该处理的事情做好，挣些钱，风风光光地娶你和露儿进门。” “我没那么多奢求，我只求你能好好待我，哪怕你最后离开了。唉，露姐姐要是听了你这番甜言蜜语，怕是要高兴得大哭。田甜姐听到，不知会怎样。” 藤洛皱皱眉头。“青儿，以后不许再提田姑娘，好吗？我真的对田姑娘没有别的想法。” “唉……”青衫在藤洛怀里叹了口气，“你啊，现在没想法，但以后一定会有的。” “和你说了，不会！”藤洛伸手掐了青衫一把，“不许再提田姑娘了！” 青衫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我提了吗？某人倒是一声一声叫得怪亲切的！” “你狡辩！”藤洛使劲掐着青衫。 青衫一咧嘴，却不躲闪挣扎，盯着藤洛的眼睛，很认真地道：“今晚，我要住你屋里！” “啊？不行！”藤洛惊道。 虽然无数次幻想着和青衫在一起缠绵，虽然两人有几次离那最后的一步已很近很近，虽然藤洛真的很想。 但不知为什么，当青衫主动说要和自己住在一起，藤洛竟然觉得绝不能这样。 “我就要！”青衫撅起小嘴，“亲都亲了，那晚，你还摸了人家，我不管！” “不许胡说！不许胡闹！”藤洛小声喝止青衫，“这毕竟是在人家，不是咱自己家。” “人家怎么了？我都不怕羞，你倒装起正人君子了？”青衫鄙视道。 藤洛明白，青衫这样做，无非是想告诉田甜姑娘，藤洛已经有主了，让田甜姑娘主动放弃。 可是…… 藤洛内心苦笑。 可是自己真的对田甜没有非分之想，青衫怎么就认定了自己早晚要和田甜在一起呢？ 第252章东平府比较乱 “哎哎哎干嘛呢也不问问这是哪就敢胡乱贴找死是不是？”大门外传来一阵叫嚷声，这么快的嘴皮子，除了巴掌，不会是别人。 “贴了是为你们好，别不识抬举！”一个陌生人的声音，说话很冲。 藤洛打开大门。 门外，巴掌和两个乞丐正在争执。乞丐手里拿着浆糊，要往门上贴条子。 “哪条杆儿上的？”藤洛问道。 乞丐见藤洛穿着像个公子，却用道上的口气说话，不禁冷了一下。“白师爷，没吓到吧？ “没吓到，也没听过。”藤洛身形一晃，乞丐手里的条子已经到了藤洛手上。 两个乞丐吓得一抖。 藤洛看看条子，笑着道：“回去告诉你们杆儿头，心意领了。” 两个乞丐对望一眼，不敢答话，跑了。 藤洛问巴掌：“白师爷是谁？” “白师爷是府城杆儿头之一姓白叫什么不清楚道上人都叫他白师爷……” 藤洛笑了，示意巴掌进院。“你慢点说，我耳朵跟不上。” 巴掌嘿嘿笑笑，放慢语速，给藤洛介绍起来。 前两天藤洛让墨乞儿等三人打听消息，巴掌负责打听的就是府城乞丐团伙的情况。 “府城道上有句顺口溜：花头头花心不花，闭眼不瞎睁眼瞎；白面师爷心最黑，财主阎王笑哈哈。” 巴掌给藤洛解释。 这个顺口溜，说的就是府城四个乞丐团伙。 花头，就是前几天被藤洛踹飞的家伙。因为在光头上纹了几朵大花，被人称作“花头”。花头一伙，是府城第三大乞丐团伙，主要在这一片区域活动。 “花头重义气，对手下兄弟不错，所以混得还不错。” “难怪。”藤洛点点头。那天自己盛怒之下，飞起一脚，那一脚的力道，足以要了花头的狗命。即使不死，腰骨也一定断了。他那帮兄弟，没各自逃命，而是把他抬走，说明花头平日对手下兄弟还是不错的。 “这家伙好酒，但不近女色，倒也是条汉子。”巴掌解释道。 “难怪能做老大。”藤洛点点头。 突然，藤洛眉头一皱。“你说什么？花头不近女色？” “是啊，花头不近女色的事，道上人都知道，要不怎么会有‘花头头花心不花’的说法。” 藤洛眉头锁得更紧了。 花头不近女色？可为何那天要纠缠田甜姑娘？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洛哥？怎么了？”巴掌问道。 “啊，没事，你继续说。” 巴掌继续介绍。“‘闭眼不瞎睁眼瞎’，说的是独眼。这家伙那只大睁的眼睛是瞎的，反倒是半眯的眼睛却毒着呢！” 独眼心毒手黑，坑蒙拐骗、杀人越货啥买卖都做，他手下都是身负重罪的亡命之徒。三大乞丐团伙，轻易不招惹独眼一伙。 因此，虽然人少，势力弱，却也和府城三大乞丐团伙并称在一起。 “哼！”藤洛冷冷地哼了一声，透着冰冷的杀气。 上次，独眼逃了，下次，他不会有机会！ 藤洛的杀气，令巴掌不禁打个冷颤。 “那‘白面师爷心最黑’，说的就是这个白师爷？”藤洛抖抖手里的条子。 “是。白师爷一伙是府城势力第二大的团伙。这家伙以前是个秀才呢！”巴掌道。 “秀才？算个屁！我们家里还有举人呢！”藤洛笑道。 白师爷表面文质彬彬，心肠却黑。占据了府城里大半地盘，最善于黑吃黑。花头被重伤后，白师爷立刻派手下大肆抢夺花头的地盘。 “哦？”藤洛瞧瞧手里白师爷那张条子，恍然想起，喜彩铺子上新贴的条子，也是这个图样。喜彩铺子原来是花头的地盘，看来，现在已经被白师爷一伙抢了。 “洛哥，今儿您撵走了白师爷手下的兔崽子，估计他们明天一定会来生事。” “呵呵……”藤洛冷笑几声。“‘财主阎王笑哈哈’说的一定是府城最大的乞丐团伙了？” “是，府城势力最大的，就是阎王一伙。” “势力最大？”藤洛疑惑道，“你方才不是说白师爷一伙占了府城大半地盘，花头也占了一些，那阎王一伙的地盘应该没有白师爷一伙大啊，怎么势力最大呢？” “阎王一伙是不靠上街乞讨敛财的，他们地盘虽小，但城里最挣钱的生意买卖，那些大酒楼、烟花柳巷还有大户人家都是他们的地盘，生意场子或大户人家，只要贴了阎王的条子，府城其余团伙都不敢再去讨要。” “这么厉害？” “恩，要是有人敢坏行规，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巴掌虽只是说说，脸上都不禁露出惊恐之色。 藤洛挠挠太阳穴。“这个阎王什么来头？” 巴掌摇摇头。“没人知道阎王的真实身份，但全城人都知道这家伙特别有钱，在黑白两道混得开。” 巴掌暂时只了解到这么多情况。 不过，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府城的确比通天县城复杂得多，想在这里站住脚，还真不容易。 “府城里不是还有阔爷一伙吗？”藤洛突然想起那个可笑的老家伙。 “他啊，”巴掌撇撇嘴，“他不过是个‘劳忙头的’，说好听点，是个中间人，说难听点，就是个老混混。吹吹呼呼，带着几个小弟。买卖商家如果得罪了大团儿大杆儿，他就出面替人说和，顺便捞点好处。” …… 墨乞儿和乌梢蛇也回来了。 乌梢蛇去打听了花头一伙的消息。 花头被藤洛踹了一脚，生死不明，但他手下的人却消停了，全猫在攒儿里，连白师爷的人在他们原来的地盘贴条子，花头一伙都没出面。看来，花头是凶多吉少。 “他找死！”藤洛冷冷地道。 让乌梢蛇和巴掌赶紧去吃饭，藤洛留下墨乞儿。 墨乞儿遗憾地摇摇头。藤洛让他去打听和三尺砗磲相关的人，墨乞儿跑了几天，没有任何收获。“不过，我打听到孙二的下落了，那个狗东西投靠了阎王。”墨乞儿恨恨地道。 “孙二……”藤洛念叨着。没打听到和三尺砗磲相关的人的消息，藤洛有些失望。但他也清楚，如果那人真的和李天敬案有牵连，的确不会轻易找到的。 “洛哥，这是白师爷的条子吧？”墨乞儿问道。 藤洛点点头，把条子递给墨乞儿。 墨乞儿看看条子，对藤洛道：“洛哥，如果咱要在府城常住，也该弄个条子。” 第253章蒲神仙生气了 天黑了。 藤洛静坐在屋里。 他没有练功，他要好好想一想。 田老先生嘱咐过，毒素扩散后，虽然暂时不会危及生命，但早晚会发作，练功也许会催化毒素的发作。 田老先生临终前，嘱咐田甜帮藤洛清除体内扩散的毒素。 经过前一段的诊治，藤洛对自己的疾症有了很多了解。这是罕见的疾病，田老先生这种神医都感觉棘手，田甜能行吗？ 田甜的医术是田老先生亲自传授，虽远比街面上的那帮大夫高明，但毕竟年轻。 藤洛对痊愈不敢报太大希望。 何时毒发？藤洛不清楚。 毒发会严重到什么程度？藤洛也不清楚。 藤洛有些沮丧，但他不会消沉。 藤洛做过最坏的打算。毒发身亡，藤洛可以坦然面对。 藤洛有些遗憾，遗憾的是，美好的人间生活才刚刚开始，却好像已经看到结局…… 宿命吗？ 不去管了！ 人活一世，青史留名。 藤洛苦笑。我这人间一世，难道就这么短吗？ 藤洛没想青史留名，但也不想庸庸碌碌渡过在人间短暂的时光。 他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帮青衫伸父冤报家仇，这是他对青衫的承诺。 帮助田甜找到生身父母，这是他对田老先生的承诺。 找到三尺砗磲。虽然，藤洛已不再留恋天庭，不想再回到那个仙云缭绕却死气沉沉的地方，但寻找三尺砗磲，是他下界的任务。是任务，就要完成，这算是藤洛对天庭的承诺。 还有通天县的乞丐兄弟们。带他们过上正常人的日子，过上好日子，这是藤洛对兄弟们的承诺。 当然，还有青衫和白露。藤洛对两个姑娘，有着爱的承诺。也许，体内的毒素不允许他和两个姑娘长相厮守，那么，就用这最后的短暂时光，好好爱吧…… 藤洛的眼角滚落一滴泪水…… 房门“吱呀”一响，青衫小猫样溜了进来。 “嘻嘻……” 白天尖酸刻薄的青衫，现在倒是一付嬉皮笑脸的顽皮模样。 “啊？你还真来啊……”藤洛挠挠太阳穴。 白天时，青衫说晚上要睡在藤洛屋里。青衫虽然说得认真，但藤洛以为她不过是开玩笑。 “本姑娘说过谎吗？”青衫摇晃着小脑袋。 “青儿，别……这……叫人知道，多尴尬……”藤洛觉得这丫头随性胡闹得有些过分了，“还在丧期，别……” “想什么呢你？”青衫使劲捅捅藤洛脑门，“本姑娘即使在你房间里睡觉，也是我睡铺上，你睡地上！”青衫坏笑着，“你想歪了吧？” “你……”藤洛被青衫弄得哑口无言，一把将青衫拽到怀里，恶狠狠地道：“我就想歪了，你怎么着吧？！” “小心点！”青衫一手高高抬起，手里举着大碗，生怕碰碎了。 “你拿它干嘛？”一个来月的诊治修炼，怕被小蒲打扰，藤洛始终没给大碗补充能量。甚至几乎把大碗的事忘记了。 “怕你闷啊，我今儿晒过了，你可以和那个白毛神仙说话了。” 藤洛接过大碗，扔到铺上。他已决定留在人间，他不想再听天上那些烂事。虽然，他很舍不得和小蒲之间的友情，但他不敢主动联系小蒲，他怕自己受不了那家伙的诱惑，动摇了留在人间的决心。 “青儿，有你，我不会闷。”藤洛深情地看着青衫。 青衫凝视着藤洛，小手柔柔地摸着藤洛的脸颊，眼里渐渐有晶莹闪烁。 “阿洛，白天是我不好，对不起……” 藤洛心头一颤，幸福的一颤！ 藤洛猛地用嘴唇堵住青衫的嘴…… 青衫紧紧搂住藤洛的脖颈…… 青衫被藤洛吻得几乎窒息，她的小手，胡乱揉搓着藤洛的头发、耳根、脖颈…… …… 唇，终于不舍地分开。 青衫扒在藤洛的耳边，羞羞地、柔柔地轻声问道：“今天你的手咋那么规矩？” “那我就不规矩一下。”藤洛轻轻在青衫腰间掐了一把。 青衫抓住藤洛的手，往自己胸前引导着…… 藤洛的手坚持留在青衫的腰腹，不肯往上游走。他不知道自己体内的毒什么时候发作，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如果自己无法和青衫长相厮守，那么，如果两人跨出那一步，以后留给青衫的，一定是更大的痛苦。 “能抱着你，亲着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阿洛……”青衫吻着藤洛的耳朵和鬓边发丝，“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田甜姐和我说了，这两天，就要开始给你针刺排毒，田甜姐说，你一定没事的。” 藤洛轻轻笑了笑，他没有这么乐观。 “是真的，阿洛。”青衫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藤洛，“田甜姐这两天正在做准备，就要给你针刺排毒了，她说，你已经学会了调息运气的方法，单穴针刺排毒效果一定很好。只不过，这种单穴针刺排毒，比较麻烦，花费的时间会久一些。” “真的？”藤洛看到一丝希望。 “真的！不过，田甜姐说，会比较疼，你得忍着点。” 疼，藤洛不怕。 这个好消息，终于让藤洛兴奋起来。 “喂……” 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从大碗里传来。 “都怨你，把这破玩意拿来干啥？”藤洛刮了下青衫的翘鼻尖，拿过大碗，十分不耐烦地看着碗底的小蒲。“嚷啥？” “我说你还有点纪律性没有？”小蒲鸡头酸脸地数落道，“有没有你这样的？一个多月不请示不汇报？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你这叫……” “有话说，有屁放！”藤洛才懒得听他磨叨。 “你呀！让你当乞丐，一点不屈材！你咋学成这样了？张嘴就是粗话。”小蒲十分不满。 青衫也皱着眉头，鄙视地看着藤洛。 藤洛冲小蒲坏笑一下。“对不起啊蒲总，我错了，您找我这个小乞丐有什么指示啊？” “没事！”小蒲没好气地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桂大郎官复原职了，又回去做大罗宝树总护法了！” 如果早两天听到这个消息，藤洛肯定会大吃一惊。 但如今，天庭也好，桂大郎也罢，有什么关系吗？ “你咋没反应？”小蒲疑惑地问。 “啥反应？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当了天帝都和我没关系。”藤洛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碗底，小蒲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藤洛。 半晌，一咧嘴。 “好吧，算我多事。再见！” 大碗黑了，小蒲的头像也随之消失了…… “阿洛，你得罪了蒲神仙了。”青衫笑着瞧着藤洛。 藤洛拉着青衫的手，深情地道：“我不想再被那些无聊的事打扰，我只想好好爱你。” 青衫的嘴角微微翘起来，她明白藤洛的意思，她享受藤洛的爱。深情地吻吻藤洛，柔柔地道：“今天，我开心死了……” 藤洛回吻了青衫。 “晚安……” 第254章你们俩很默契 清早，藤洛在院子里见到田甜。 田甜虽然仍显得有些憔悴，但心情明显开朗了一些。她告诉藤洛，今天要开始给藤洛排毒。 藤洛没有反对，让田甜有点事做，有助于她早日摆脱悲伤。 吃过早饭，田甜说要去药铺买些排毒用的药材。 藤洛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决定陪她一起去。不过，藤洛还是留了个心眼，叫上了青衫，否则，青衫的小醋坛子怕是又要打翻了。 一开大门，只见门外台阶上，坐着一个乞丐。 那乞丐听到院门响，微微侧头，见门里出来人了，便张口喊道：“小姐公子赏点钱吧。”乞丐喊得无精打采，很不敬业的样子。 田甜前些日子被花头纠缠，又见到乞丐，不禁有些紧张。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想给乞丐两个钱，赶紧把他打发走。 “田甜姐，别给他！”青衫挽住田甜的臂弯，制止住田甜。 “兄弟，换个地儿吧，这里没钱舍给你。”藤洛道。 “小姐公子赏点钱吧。”乞丐一动不动，例行公事般念叨着。 “走开！”乌梢蛇从院里出来，冲乞丐喊道，“不打听清楚就敢来，你哪条杆儿的？找死啊！” “小姐公子赏点钱吧。”乌梢蛇的威胁没起任何作用，那乞丐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似的。 藤洛皱皱眉。 “老乌，关好门，我们买了东西就回来。” 藤洛吩咐完，带着两个姑娘走了。 三人到了药铺，买了所需药材。回到家，见那个乞丐还坐在原地。 “小姐公子赏点钱吧。”那乞丐就像个出工不出力的当差的，很无聊地喊着同一句话。 田甜很为难地看看藤洛。 藤洛冲两个姑娘笑笑，护着二人绕过乞丐，进了门。 “洛哥这家伙烦死个人不知是哪条杆儿上的问他他就只说那一句……”巴掌抱怨着，“小姐公子赏点钱吧。”巴掌学得那叫一个像。 “别管他，拿个饼子给他，我倒看看，他到底想干啥。”藤洛吩咐道。 …… 藤洛体内的毒素很少，但散布极广。虽然暂时没什么影响，但也必须清除掉，否则早晚会发作。 毒素散播太广，潜藏太深，清除的难度更大。藤洛需要花更多精力，用内息逐穴将毒素逼至腧穴浅表，然后田甜为其针刺排毒。 田甜建议，排毒安排在晚上，那时清静，不容易被打扰。 “就按田甜姐说的。”青衫立刻表态。 藤洛察觉到，青衫表态时，意味深长地瞄了自己一眼。 唉，这个丫头…… 藤洛也只好同意。 这次积聚内息，仍然要用田老先生传授的方法。藤洛希望，能够从手太阴肺经开始，按手足阴阳表里的传递方式，逐一经脉、逐一腧穴进行。这样做，既可以治病排毒，又可以当成一次系统的修炼。 田甜同意，并开始准备药材和晚上排毒用的工具。 藤洛洗了个澡，又被青衫逼着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藤洛来到前院，巴掌手里拿着一个饼子，很无奈地告诉藤洛，那个乞丐一直在门外坐在，刚走，给他的饼子，他一口没吃。 “甭管他。”藤洛把墨乞儿和乌梢蛇喊来，吩咐他们三人，每天两人在家，另一人出去打听消息，尤其要留意阎王、白师爷和花头几伙乞丐的动静。 …… 亥时一过，田甜和青衫来到藤洛房中。 今晚要清除的，是手太阴肺经第一处穴位中府穴的毒素。 中府穴位于胸前壁外上方，是人体十二处募穴之一。（募穴，脏腑之气输注于胸腹部的腧穴） 田甜让藤洛脱去上衣，平躺于踏上。 青衫拿过两盏灯，照得亮些，以方便田甜下针。 藤洛开始运气调息。 藤洛修炼武功时，尚未打通手太阴肺经，但由于中府穴是手太阴肺经的起始穴位，积聚内息极为方便。 藤洛很快积聚内息于中府穴…… 中府穴并无异常感觉。 “中府穴应该没有毒素潜藏吧？”藤洛道。 “不行！必须谨慎，再加大内息试试。”田甜很谨慎。 藤洛积聚更强的内息于中府穴，还是没有什么感觉。 但田甜还是不放心，让藤洛再试。 藤洛觉得田甜有些太过较真。 不过，藤洛也没说什么，就当做田甜在逼着自己练功吧。 这一次，藤洛运足内息于中府穴…… 藤洛眉头突然一紧！ 他感到中府穴深处，又微微痒麻之感，果然藏有残毒！ 藤洛不敢大意，凝神静气，催动内息…… 强劲的内息，慢慢将深藏的毒素向外驱赶…… 痒麻之感也越来越强烈…… 田甜手握毫针，目不转睛地盯着藤洛的中府穴。 这种逼毒的痒麻感觉，远比疼痛更折磨人，但田甜暂时还不能出手，她必须等藤洛将毒素驱赶至腧穴浅表处，才能出手，否则，毫针刺入肌肤的刺激，可能导致藤洛的内息瞬间散掉，毒素也将随着内息散去…… 藤洛之前和田甜沟通过，知道这种逐穴清毒的关键。 痒麻之感令藤洛几乎难以承受，但他必须坚持！ 他必须和田甜配合得天衣无缝，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煎熬…… 终于，田甜瞧准时机，手起针落，毫针准确无误地刺入藤洛的中府穴！ 田甜迅速拔出毫针。 随着毫针的拔出，细小的针眼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晶亮闪动，正是潜藏在中府穴的毒素发出的光泽！ 田甜迅速将毒素擦去，用备好的药膏，在针眼处薄薄涂抹了一层。 “好了！”田甜轻声道，脸上露出笑容。 “吁……”青衫终于敢大口喘气了。 “吁……”藤洛倍感疲惫，这感觉，简直比修炼打通一条经脉还要累。 “帮他按摩穴位周边半寸处。”田甜嘱咐青衫。 “恩！”青衫连忙伸出笋嫩玉指，小心地在药膏周围按揉着。 “多谢田姑娘。”藤洛客客气气道。 田甜擦擦额角，面露愧色：“唉，方才我还真有些紧张。” 田甜收拾好东西，走了。 青衫继续给藤洛按摩着，紧紧鼻子酸溜溜地道：“你们两个，配合还真是默契呢。” 第255章乞丐来上班 单穴针刺排毒，比之前那种方式麻烦，但效果更好。 不过，由于毒素潜藏于腧穴深层，用内息将毒素逼出，很不容易。逼毒过程中，那种痒麻的感，一般人绝对难以承受。 纵是藤洛这样毅力、定力非凡之体，也被折腾够呛。 但，藤洛把排毒的过程当做修炼的过程。逐一穴位运气逼毒的过程，也是一种修炼。 逐穴逼毒的关键就是在每个腧穴处自如调运内息，这是一种特殊的修炼，如果没有田老先生传授的运气之法，是难以做到的。 如果一条经脉上所有腧穴都可以自如调运气息，那么打通整条经脉，就很容易了。 清除中府穴之毒，藤洛遭了不少罪，但他也很开心。 这一晚，藤洛睡得很沉。 早上，藤洛一起床，便看到田甜站在院子里，神色有些紧张。 “田姑娘，怎么了？” “洛哥，那乞丐又来了。”田甜怯怯地指指大门。 藤洛皱皱眉，打开院门，只见门外坐着两个乞丐。 “兄弟，很敬业嘛！”藤洛笑着对两个乞丐道。 “赏点钱吧。”两个乞丐懒洋洋地喊着，不像是讨要，倒像是念台词。 “两位兄弟，如果是肚子饿了，本人可以奉上饭菜，如果是丐财，换个地儿吧。”藤洛态度依旧平和。 “赏点钱吧。”两个乞丐还是同样的强调。 任凭藤洛问什么，两个乞丐都是重复同样一句话。这是标明了死缠烂打，丐不到财不会罢休。 “娘的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打听打听这院里住的是谁！”巴掌冲了出来。 藤洛眉头一皱，伸手制止巴掌。他不想现在暴露自己的身份。 …… 藤洛让巴掌出去，继续摸查府城各乞丐团伙的情况。 让乌梢蛇注意留意门外两个乞丐的动静。 门外两个乞丐一直静静地坐着，不吵不闹，只是在有人进出时，喊一声“赏点钱吧。” 乞丐喊的声不大，但每次喊，田甜都像被惊吓到一样。 “洛哥，要不，给他们点钱，打发走算了。”有了上次被花头纠缠的经历，田甜怕了，不想惹麻烦。 藤洛轻松地笑笑：“田甜姑娘不用担心，钱是不会给他们的，但我绝不会让他们碰你一根汗毛。” 藤洛是通天县乞丐当家大哥，但在府城，暂时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想留在府城，早晚要和府城各团儿、杆儿打交道。 藤洛猜测，外面的乞丐，应该是白师爷的手下。不舍钱给他们，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看看不舍钱给他们，他们到底会使出什么手段。 酉时一到，门口的两个乞丐爬起身，抻个懒腰，不声不响走了，就像收工下班一样。 藤洛让乌梢蛇悄悄跟着两人，查清两人的底细。 天黑了，巴掌回来了。 府城里各团儿杆儿都很消停，只有花头那边稍稍有些乱。 花头被藤洛重伤后，半死不活，原来控制的地盘，大多被白师爷抢了去。现在，花头手下已经有人偷偷开溜，投奔白师爷和阎王去了。 乌梢蛇也回来了。 果然如藤洛所料，那两个乞丐是白师爷的手下。 “洛哥，看来，白师爷是要对付咱们了。” 乌梢蛇有些担心。 白师爷是府城第二大乞丐团伙，手下小弟人数以及控制的范围甚至比第一大团伙阎王一伙还要大。 如果白师爷真的想挑事儿，还真是不小的麻烦。 乌梢蛇又道：“花头一伙要散了，姓白的正在抢花头的地盘，又大肆招揽花头的小弟，现在又来找咱们的麻烦，狗东西胃口不小啊！” 藤洛有些疑惑。 这次来府城治病，为了避免麻烦，藤洛始终没暴露自己的身份，墨乞儿等人，也没穿鹑衣，而是穿着普通百姓的装束。 在府城期间，藤洛等人谨言慎行，白师爷为何要和自己过不去？ 还有一件事，藤洛始终没想清楚。 那个花头，传言他不近女色，可为何前些日子要调戏田甜？ 田氏父女住在府城，一直深居简出，很少和人接触。 白师爷和花头同时来找麻烦，藤洛判断，他们是冲自己而来。 “他们知道洛哥的身份了吧？”墨乞儿猜测道。 “洛哥威震通天县，他们知道洛哥的身份还敢来找死？”乌梢蛇忿忿道，“洛哥，干脆去砸了他们的攒儿，折了他们的杆儿，把他们都收过来，洛哥做府城大哥！” 藤洛笑笑。 不到万不得已，藤洛不想和府城的团伙发生正面冲突，真要翻了脸，势必会有很多麻烦，死伤也是不可避免的。 藤洛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洛哥，老乌说得有一定道理，想在府城站住脚，早晚要翻脸，不如先下手为强。”墨乞儿建议道，“不过，白师爷一伙在府城日久根深，咱们人手太少，要不，派人回去，把县里的兄弟们都拉过来吧。” 墨乞儿说得很有道理。 想在府城站住脚，就要有实力保证。虽说藤洛自信一人可以踏平白师爷的老窝，但总不能灭门一样，把白师爷老窝的那帮乞丐都打死打伤。藤洛下不了那样的狠心，而且，即便藤洛下得去手，也要顾及江湖规矩，那样做，无疑会成为府城所有乞丐团伙的公敌。闹得动静太大，死伤太多，官府也不会坐视不管。 藤洛希望和平。 但这事不是藤洛想和平就能和平的。人少势单，势必会遭人家欺负。想要坐到桌前谈判，必须先壮大自己的实力，这样才有谈判的资格和筹码。 通天县那边，有二十几个兄弟，拉到府城，也算一股不小的势力。 但藤洛不想让通天县的兄弟们参与府城的事。 县城里的兄弟，正在逐步转变，往正路上走，让他们牵扯进来，有违藤洛的初衷。 藤洛需要好好想一想。 有人敲院门。 打开门，门外是隔壁邻居老汉。 虽左邻右舍住着，但平时几乎没什么来往。 “老伯，有什么事吗？”藤洛客气地往里面让着老汉。 “不进去了，就在这里说吧……”老汉忧心忡忡的样子。 第256章别逼我出手 藤洛客气地询问老人有什么事。 老汉上下打量藤洛一番，好像很不相信藤洛的样子，坚持要找家里瘦高个闺女说话。 藤洛无奈地笑笑，好喊来田甜。 老人见到田甜，仍警惕地看着藤洛，藤洛只好回避了。 …… 今天晚上，要治疗手太阴肺经上的云门穴，位于锁骨下窝凹陷处。 虽然有足够的精神准备，但当那种痒麻之感再次袭来时，藤洛还是差点忍受不住。 云门穴的痒麻感比中府穴更甚，说明这里潜藏的毒素更多。 云门穴的毒素顺利清除。 田甜收拾完东西，并没立刻离开，却坐了下来。 “我想……”田甜犹豫了一下，看看藤洛和青衫，道：“还是听你们的，和你们一起去通天县吧。” 藤洛和青衫对望了一眼，均感疑惑。 之前，青衫怕田甜无法摆脱丧父的痛苦，曾劝田甜去通天县小住一段，但田甜坚持要留在东平府。怎么今天突然自己提出来了？ “好啊！通天县比这里清静呢。”青衫道。 藤洛犹豫一下，问道：“田姑娘，晚上邻居老伯是不是说了什么？” “啊，没有，我只是想换个环境。” 田甜不善撒谎，脸上的表情说明她心里一定有事情。 可是，任凭藤洛和青衫如何追问，田甜什么也不肯说。 青衫无奈，偷偷冲藤洛撇撇嘴，道：“洛哥，那改天就送田甜姐去通天县家里住吧，然后你们再回东平。” 听说藤洛并不想回通天县，而是要住在府城，田甜有些诧异。“那可不成，那样，洛哥体内残毒怎么办？” 藤洛表示，残毒暂时没什么影响，以后有机会再说。 田甜却表示，残毒虽暂时没发作，但留在体内，终究是个隐患，还是要尽早清除。 听说藤洛在府城这边有要紧事办，田甜便不再提去通天县的事，坚持要留下来，给藤洛治疗体内残毒。 藤洛和青衫不过田甜，只好顺从她的意思。 田甜走了。 青衫一边给藤洛按摩云门穴，一边撅着嘴，不停向藤洛投去白眼。 “怎么了？”藤洛无比委屈。 “哼！”青衫没好气地哼道：“还真是如胶似漆，分不开了呢！” 藤洛免不了大献殷勤，好一阵哄…… …… 第二天一早，藤洛刚起床，就听到田甜在院门口低声和人争辩。 赶过去一看，只见门外坐着四个乞丐。 “田姑娘，怎么回事？”藤洛以为乞丐欺负田甜，怒了，要冲出去，却被田甜拉住。 “到底怎么回事？”藤洛问道。 田甜很为难地瞧瞧藤洛，低声道：“我给他们拿了十个钱，想打发他们走，他们嫌少。” 藤洛皱皱眉。“我不是说过，不要给他们钱吗？” “可是、可是不给钱，他们不会走的，只会每天来更多人。每天坐在这里，邻居们进进出出，都怕得紧，有怨言，我就想赶紧把他们打发走了。” “昨天邻居老伯来，就说的这事？” 田甜点点头。 不想田甜太过为难，藤洛冲四个乞丐道：“几个小兄弟，我知道你们是白师爷手下，说吧，要多少钱才肯走。” “赏五两银子吧。”四个乞丐喊道。 五两银子！可是普通民众小半年的收入啊！ 田甜差点哭出来。 藤洛差点笑出声来。 “田姑娘，你回去吧，我和几位商量商量。”藤洛笑着把田甜劝了回去。 藤洛转过身来，冷冷地道：“几位兄弟，五两银子，你们也张得开嘴？！” 四个乞丐也不搭话，傻愣愣坐在那里，摆出一付不给钱绝不罢休的架势。 “嘭！” “嘎！” 藤洛猛一跺脚，脚下青石当即碎裂，石屑四溅，四个乞丐吓得缩成一团。 “滚！” 藤洛一声怒吼，四个家伙撒腿就跑。 藤洛摔上院门，见青衫和田甜满脸担心望着自己。 “你们两个回后院去。”藤洛的声音不容置疑。 田甜头一次见藤洛这样说话，身子不禁抖了一下。 青衫见藤洛脸色铁青，也不敢劝阻，拉着田甜回后院了。 “小七！”藤洛喊了一声，墨乞儿等赶紧跑了过来。 “巴掌，你马上回通天县，让阿睿带三四个得力的兄弟立刻赶来东平府。” “好勒！” 洛哥终于要出手了，巴掌兴奋异常。应了一声，立刻跑了出去。 “小七，弄个咱家的条子。” “早就弄好了！”墨乞儿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条，上面也画满了各种符号，图案比花头和白师爷条子的图案精美许多。条子正中，有一个大大的“天”字。 “不错！”藤洛点点头。 “那我就马上刻个模子，想用多少印多少！”弄这种东西，对可以伪造借据、书画甚至圣旨的墨乞儿而言，实在有些太小儿科了！ 白师爷一伙上门欺负，墨乞儿早就憋不住了。如今洛哥终于要出手了，墨乞儿难掩兴奋。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刻好了印条子的模子，印出几十张条子。 藤洛换上鹑衣，拿了条子揣进怀里。 “拴好门。”藤洛对墨乞儿和乌梢蛇道，“你们两个，在我回来之前，一步不许离开。” 吩咐完，藤洛出了院门，大步向城南走去。 城南。 废弃的神祠。 府城神祠，供奉的是地位比较高的天神。 天神的职务有了变动，在人间的供奉地点也会随着变换。 城南废弃的神祠，已废弃近百年，其破败程度，远比藤洛初到人间时，住的通天县破庙还要残破。 虽是白天，但天很阴沉。 远远望去，废弃的神祠更有一股凄凉之感。 离神祠还有几十丈，已可闻到一股恶臭。 这里，是东平府第三大乞丐杆儿头花头的老窝。 藤洛皱皱眉头，大步走了过去。 残破肮脏的废弃大殿，极其昏暗。 十多个乞丐或蹲或坐，萎缩在避风的角落。 藤洛挺拔的身躯屹立在大殿门口。 殿里的乞丐怯怯地望着突然出现的藤洛。 “你谁啊？”一个乞丐问道。 藤洛眯着眼睛扫视一圈，只见大殿最里面，一张铺上，躺着一个乞丐，正是被自己踹折了腰骨的杆儿头花头。 “啊！是他！”有两个乞丐认出了藤洛，分别抄起木棒和砖头，向藤洛扑来…… 第257章我有三个条件 拎着棒子的乞丐先冲上来，碗口粗的棒子，搂头盖脸向藤洛砸来。 藤洛不躲不闪，甚至都不瞅他一眼。一边继续迈步往前走，一边随随便便抬起胳膊。 “咔嚓！” 大棒子砸在藤洛胳膊上，立刻断为两截，飞了出去。 “啊……妈啊……” 抡棒子的乞丐被藤洛的内力震裂了虎口，捂着鲜血直流的双手，惨叫不已。 拿砖头的乞丐见状，哪里还敢上前，拎着砖头，看着走过来的藤洛，颤抖不已…… “别动手……” 铺上的花头喊了一声，声音很弱。 殿里的乞丐们都站了起来，齐齐盯着藤洛，目光里，有怨恨，更有恐惧。 藤洛视群丐如无物，径直走到花头铺前三步，站住。 “你终于来了，报个名号吧，我花头今世死在你手里，来世一定找你报仇！”花头倒是条汉子。 “通天县当家掌棒大哥，藤洛。” “啊？是他！” “啊……” 群丐发出惊恐的叫声，显然，藤洛的名头，他们听过。 “啊？！”花头不禁颤抖了一下。“唉……”花头懊悔万分，早知道是通天县藤洛，他说什么也不敢去招惹的。 “死在你手里，我花头认了……”花头清楚，即便自己腰骨没有折断，也不是藤洛的对手，现在，更是只有等死的份了。“藤当家的……”花头眼中竟然闪烁出泪光，“求您一件事……” “说吧。”藤洛淡淡地说道。 “藤当家的，你杀我，我认。求你，别伤我的兄弟，花头给你磕头了……”说罢，花头挣扎着抬起头，脑袋在铺上撞了几下。 “答应你可以，不过我有三个条件。”藤洛道，“第一，你花头不近女色，却去调戏良家女子，是谁指使你的？” 花头嘴唇翕动几下，没出声。在江湖上，出卖别人，是很可耻的事情。 藤洛冷笑几声。“你的地盘都被白师爷抢了，小弟也跑了不少。别硬撑了！” 花头叹口气，低声道：“是姓白的让我找你麻烦。” “白师爷？”藤洛早已隐隐猜到这一点，“他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 “他说和你有仇，自己不便动手，他答应事后划地盘给我，我他妈被他耍了！”花头使劲砸着床铺。 “他和你说我是谁了吗？”藤洛问道。 “没有，我如果知道是通天县洛哥……”花头说了一半，没继续说下去。身为大哥，面子很重要，当着自己众多小弟的面，花头不想在藤洛面前服软。 通天县洛哥，在府城乞丐圈里，传得很广。 花头虽有些不服，但如果他知道是藤洛，也绝不敢随便招惹。 “还有什么条件，你说吧。”花头现在追悔莫及，无端招惹了藤洛这个魔头，落得墙倒众人推，生不如死的境地。 “第二条，想让我不伤害你的兄弟，就让他们都认我做大哥。” 藤洛此言一出，大殿里立刻嗡嗡声一片。 “不认！” “我们只认花头大哥！凭什么认你？” 群丐嚷着。 “住嘴……”花头有气无力地制止住手下小弟，悲凉中，也感觉到一丝欣慰。“兄弟们尊我一声大哥，是我花头的面子。我死后，他们爱跟谁跟谁，我做不了主。” 藤洛微微一笑。“第三个条件，花头，我不杀你。” “啊？”花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藤洛，随即惨淡一笑。“我花头要是怕死，也不配当这个大哥。” “我话还没说完，”藤洛道，“我不杀你，还会找人给你治伤，虽然不能保证你完全恢复，但绝不至于瘫在铺上。” “多谢，情我领了，但我花头不稀罕。”花头倒真有骨气。 藤洛心里更不忍杀他了。 “你稀罕也好，不稀罕也罢。我藤洛说过的话，没有不作数的。你的小弟都要认我做大哥，包括花头你！” “我？哈哈……”花头笑了起来。 牵动腰伤，花头的笑声很痛苦。“我他妈听错了吗？藤当家的，你当我花头是什么人？我不做任何人的小弟！别多说了，你动手吧。” “你没听错！”藤洛往前跨了一步，盯着花头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就要当东平府大哥。不仅是你们，包括白师爷那伙，都要认我做大哥。” “哈哈，藤当家的，你太高看自己了吧？”花头嘲笑着。 藤洛仿佛没听到花头的嘲讽，继续说道：“白师爷抢走的那些地盘，我都会抢回来。白师爷找死，我会成全他。” 听了藤洛掷地有声的话，花头眼中闪烁一抹光彩，但随即，又暗淡下去。“不行的……”花头艰难地摇摇头，“你斗不过他的……” “呵呵……”藤洛冷笑几声。“我的条件说完了，给你和你的兄弟一天时间考虑。”藤洛吸吸鼻子，皱皱眉头，“考虑好了，把这里打扫干净，明晚派人去找我。” 说完，藤洛伸手入怀，掏出一张条子。 “啪！” 藤洛一掌拍在大殿立柱上，转身走了出去。 殿里群丐望着藤洛的身影，无一人敢发声。 “簌……簌……” 昏暗死寂的大殿里，只有大殿屋顶不停掉落的灰土发出簌簌声响。 一个乞丐凑到藤洛拍过的立柱旁，只见立柱上，赫然深陷着五指掌印，掌印中，一张柔软的条子深嵌其中，竟然比浆糊粘贴得还要牢固。条子正中，大大一个“天”字！ “花头哥，咱们怎么办？”一个死忠小弟欲哭无泪地望着花头。 人家找上门来，竟然要收编自己，这对花头一伙而言，可谓奇耻大辱。 大哥花头已成废人，原来的手下，半数已经溜走，另谋出路了。剩下的，虽然都是花头的死忠小弟，但谁知道再过一段日子，还会剩下几个？ 花头绝望地叹了口气。 半晌，挥手招来一个机灵的小弟，低声嘱咐着，叫他悄悄跟着藤洛，看看这个口出狂言的“通天县当家掌棒洛哥”到底有什么能耐。 花头的地盘大多被白师爷抢了。 如今冒出这个藤洛，竟然连自己的老窝都要抢。 花头越想越气…… 一个小弟捧着药碗，递给花头。 “滚！”花头吼了一声，一把抓过药碗，摔在地上…… 第258章这个家我要了 离开花头的老窝，藤洛并没回田家，而是赶奔城东。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藤洛早已察觉有花头手下尾随，但他不在意。 想要收服花头一伙，光靠嘴上说说是办不到的，他必须让花头见识自己的实力。 城东门外二里，一处黑瓦白墙，透着几分雅致的三进院子，过往的外地人通常会以为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宅子。 院子大门敞开着，偶尔有身着鹑衣的乞丐进出，院子里还不时传来杀猪般的哀嚎，和雅致的院子极不和谐。 这里不是别处，正是东平府第二大乞丐杆儿头，白师爷的老窝。 一进门的院子里，有四个乞丐跪伏在地上，双手双臂上长满浓密黑毛的乞丐小头目河蟹，正拎着鞭子，一边抽打那四个乞丐，一边骂骂咧咧。 “啪！”鞭子脆响一声。 “啊……”跪在地上的乞丐齐声惨叫。 “哭你娘的哭！”河蟹手捋着鞭子，“老子咋吩咐的？你们几个竟敢跑回来？” “河蟹哥，那、那家伙太凶了，我们不跑，非被他踩成肉饼不可……”跪在地上的四个乞丐，正是清早在田宅外“静坐”讹钱的家伙。 “啪！” “啊……” “回来就不怕老子抽死你吗？就不怕白爷家法吗？”河蟹吼道，“‘坐门’的规矩不懂吗？”河蟹用鞭子指点着其中一个乞丐，“你说！” “啊……坐门，第一天去一人，讨一个钱。讨不到，第二天去两人，讨十个钱。讨不到，第三天去四人，讨五两。第四天去八人，讨二十两。第五天，请杆子去十六人，杆子驾到，给钱不要……” 河蟹骂道：“你个王八蛋还知道‘杆子驾到，给钱不要’？这才第三天，白爷的杆子还没竖到人家门口，你们就敢跑回来？” “河蟹哥饶命啊，我们这就回去坐着……”四个乞丐挨不住打，连连磕头哀求着。 “甭去了，该我来你们家坐坐了。”一个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你他妈谁啊？”河蟹上下打量着门口的陌生人。 “喏，他们几个认识我，通天县乞丐当家掌棒洛哥。”藤洛逛街似地迈着方步踱进院子，四下瞧着。 “哎！我他妈问你话呢！”河蟹拎着鞭子，冲着藤洛叫道。 “河蟹哥，是、是他！”一个挨打的乞丐认出藤洛。 “谁？”河蟹还没反应过来，看藤洛逛花园似地到处溜达，不禁来气。“你他妈知道这是哪不？” “这院子不错。”藤洛很满意地点点头，又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了可惜了，白黑心住这儿，可惜这院子喽！” 白黑心，是道上对白师爷的蔑称，藤洛竟然敢当着河蟹的面说出来，这还了得！ “唰……” 河蟹怒了，手中的鞭子甩向藤洛。 藤洛身形一晃。 河蟹眼睛一花，只觉脖子上一紧。 不知怎地，鞭子竟然落入藤洛手里，鞭头一端紧紧缠在河蟹脖子上。 藤洛手腕微微一抖，河蟹哪受到了，噗通一声扑跌在藤洛脚下。 “啊……来人啊……”河蟹双手使劲拽着勒在脖子上的鞭子，拼命叫起来。 二十来个乞丐从四面涌了过来。 “唰……” 藤洛手腕一抖，鞭子像活了一般，从河蟹脖子上滑脱。 “啪、啪、啪、啪……” 藤洛抖出一串鞭花。 “啊……” 院里惨叫声一片，二十几个乞丐躺了一院子，捂着被鞭子抽开的口子，不停哀嚎。 河蟹趴了起来，刚要跑，脖子又是一紧，藤洛手中的鞭子再次套住他的脖颈。 “啊……” 河蟹刚喊了半声，整个人就被拽得倒飞了起来，摔回到藤洛脚下。 “把姓白的喊出来。”藤洛手上稍稍松了劲。 “啊……白爷……没在……家……” “没在家？我可不信，带我各院看看。”藤洛手一抖，鞭子带得河蟹猛地翻了过来。 藤洛拽着鞭子，大步往正堂走，河蟹像被牵着的狗一样，踉跄地跟在藤洛身后。 正堂挺干净挺整洁，完全不像乞丐住的地儿。 墙上挂着字画，桌上摆着花瓶，倒真像殷实大户之家。 藤洛扫了眼房内摆设，远没有通天县钱伯阙家里雅致。 藤洛拎起桌上一个大花瓶，用手掂了掂。 “什么破玩意？” 随手一扔。 “啪嚓！”花瓶摔得粉碎。 “这上面写的啥？”藤洛指着墙上一幅字问河蟹。 河蟹张嘴大嘴伸着舌头，像个狗样被藤洛牵着，喘气都费劲，哪能开口说话。听藤洛发问，又不敢不答，只得使劲摇着脑袋。 “不认识挂上干嘛？去扯下来！” 藤洛手腕一抖，河蟹偌大的身躯，竟像个风筝般被藤洛甩了出去。 河蟹飞在空中，惊恐不已，双手一通划拉，几幅字画都被扯了下来。 藤洛牵着河蟹在正堂转了一圈。 干净整洁的正堂，就变成了垃圾场一样，满地粉碎的瓷器、扯碎的字画。 藤洛牵着河蟹回到院子。 那群挨了打的乞丐，无人敢靠前。 “白黑心咋这么没礼貌，洛哥来了，也不赶紧滚回来？快去把他喊回来！”藤洛大声喊道。 其实早有人跑出去找白师爷了，但谁也不敢搭藤洛的腔，生怕一句话说错，惹翻了这个大魔头。 藤洛等得无聊，牵着河蟹在院子里又溜达了一圈。 水缸裂了。 花盆碎了。 花架塌了。 河蟹更悲催，脑袋肿得像猪头，衣服碎成一条条，身上满是划破的口子，血混着泥污，脖子上套着鞭子，越发像癞皮狗了。 “白黑心咋还不回来？”藤洛皱皱眉，有些担心。 藤洛不怕白师爷回来，但他怕那家伙趁机去田宅找麻烦。 “算了，我不等他了。” 藤洛手一抖，松开鞭子。 “哎呀……”河蟹终于能喊出声来。 藤洛一指院里众乞丐。“告诉你们杆儿头，惹洛哥就是找死。他要是不肯给我磕头谢罪，认我这个大哥，我过两天还来！” 说罢，藤洛大摇大摆往外走。 群丐哪敢阻拦，巴不得这个魔头赶紧滚蛋。 “哦，对了！”藤洛站住了。 群丐吓得一阵哆嗦。 “我今儿没舍得毁这宅子，告诉白黑心，让他滚出去，这宅子，洛哥要住！”说完，藤洛吹着口哨，走了…… 第259章治病还起贼心 田宅里，很安静。 青衫和田甜在后院坐立不安，不时侧耳倾听前院的动静，但前院始终没有一点声音。 前院，藤洛和墨乞儿静静地坐着，谁都不说话。 墨乞儿几次转过头，嘴巴张了张，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亥时。 门外终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是老乌，开门吧。”藤洛长出一口气，冲墨乞儿点点头。 “啥情况？”墨乞儿未待掩上院门，就急急问乌梢蛇。 “洛哥，一点动静没有。” 白天，藤洛去砸了白师爷的老窝，心里也有些不安。他不怕白师爷报复，但不能不考虑青衫、田甜的安危。 回家后，藤洛便派乌梢蛇去了城东，远远地留意白师爷老窝的动静。 乌梢蛇报告说，天黑后，白师爷才带着不少小弟悄悄回了家。回家后，立刻紧闭院门，直到现在，始终没有人进出。 藤洛打砸白师爷的老窝，白师爷虽然不在家，但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消息。 老窝被砸，白师爷都没露面，只能说明：这个家伙够谨慎、能隐忍。同时也说明他怕了！ 藤洛站起身。 不用藤洛吩咐，墨乞儿和乌梢蛇同时开口道：“洛哥放心，今晚我们不睡了。” “辛苦了。”藤洛拍拍两人肩膀，转身回到后院。 见藤洛终于回到后院，青衫和田甜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两个姑娘都想开口询问，但看着藤洛平静中透着冷峻的表情，谁都不敢发问。 “今天该手太阴肺经的天府穴了吧？”藤洛感觉到气氛太过紧张，只好没话找话。 田甜没说话，只是满脸焦虑地冲藤洛点点头。 藤洛运内息于天府穴。 这次的痒麻之感很弱，说明潜藏在此处穴位的毒素很少。 单穴聚气的技巧，藤洛越来越纯熟，很快便将毒素逼至穴位浅表。 藤洛上臂天府穴处微微跳动。 田甜赶紧出针…… “啊……对不起……”从未出错的田甜竟然扎偏了半寸。 “咝……” 针扎的刺痛，令藤洛微微一抖，聚集起来的毒素瞬间缩回天府穴深处。 “啊……嘤……”田甜太过紧张，竟然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阿洛，没事吧？”青衫终于开口了。 “田姑娘，不碍的，我重新将毒逼出来就是了。”藤洛安慰着田甜。 单穴针刺排毒最大的好处就在于此，即便偶有失误，毒素也不过散回至原来潜藏的腧穴，而不会扩散。 “我怎么这么没用！”田甜抹着泪水，懊恼不已。 “哈哈，没事的，田姑娘。我调运内息，本身就是在练功，多练一次，功夫就能更深一层。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你就把我当成练习针灸的铜人好了。” “对，田甜姐，使劲扎他！”青衫发着恨，偷偷瞪着藤洛。 藤洛和青衫的玩笑，终于让田甜放松了下来。 “我去洗把脸，精神一下。” 田甜刚出门，青衫的小手便溜进被子里，探到藤洛大腿处。 “别啊青儿……”藤洛心中一荡，可田甜就在外面啊，藤洛连忙制止青衫。 “啊！” 藤洛轻声低呼一声。 青衫的小手狠狠地在藤洛大腿内侧拧了一把。“越来越无耻了，竟敢当着我的面调戏她！” “我冤枉啊，姑奶奶……”藤洛欠起身，揉着被大腿，趁青衫不备，猛地出手，在青衫胸前捏了一把。 “你！” 青衫羞恼。 藤洛“噗通”躺了回去。 青衫刚抬起身，准备教训藤洛，田甜进了门。 藤洛一脸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表情，乖乖地仰面躺着。 青衫咬牙切齿，默默念叨着。 藤洛看青衫的嘴型，也知道青衫说得是：等诊治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一次，田甜不再紧张，下手很准，天府穴的毒素顺利排出。 “排完了？很快嘛！”青衫嘴边挂着一丝狡黠的笑，报仇的时候到了！ 田甜刚要收拾东西，藤洛突然开口道：“田姑娘，我今天感觉很好，能否麻烦你多待一会，我想多清几个穴位。” “好啊。”田甜也希望尽早将藤洛体内毒素清除，立刻表示同意。 藤洛扭头冲青衫吐了下舌头。 “呼……”已经做好了报仇准备的青衫不得不把“深仇大恨”多埋藏一会。 藤洛当然不是怕青衫“报仇”，他甚至巴不得青衫报复呢。 他提出多诊治几处穴位，目的是想通过诊治，让两个姑娘慢慢忘记所担心的一切。 侠白穴。 这里的毒素也不多，清除得很顺利。 接下来是尺泽穴。 潜藏在尺泽穴的毒素很多。 藤洛虽极力隐忍，但那样痒麻感还是让他把痛苦流露出来。 毒素清除了，藤洛也累得满身大汗。 藤洛缓了一阵，还想继续进行，但田甜坚决不同意。尺泽穴毒素太多，清除这里的毒素，藤洛体力消耗极大，再强行清除下一处穴位，不仅不会有好的效果，还可能对手太阴肺经造成损伤。 “用温干毛巾擦擦，好好休息。”田甜嘱咐完，回自己房间了。 “放心吧，小洛洛，青儿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青衫摇晃着毛巾，很是得意。 “姑奶奶，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藤洛知道“在劫难逃”，拼命讨饶。 “嘿嘿嘿……”青衫白嫩的小魔掌伸了过来…… “先下手为强！” 藤洛低呼一声，一把抱住青衫的纤纤细腰，将青衫抱到铺上。 “啊……” 青衫轻声惊叫，不敢大声，怕被田甜听到。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藤洛嘴上讨饶，脸却埋到青衫胸前，大肆占着便宜。 “你个无赖！”青衫轮着小拳头，没头没脑地捶打着藤洛。 藤洛怎怕她的小拳头，青衫又怎舍得真打…… 耐不住藤洛的撩拨，青衫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双手在藤洛身上摩挲着…… “阿洛……我要摸摸……”青衫在藤洛耳边呢喃着，滚烫的玉手，顺着藤洛的腰腹向下溜去…… 藤洛嗓子眼里“咕噜”一声。 下身早已得一塌糊涂。 青衫的小手一接触到藤洛的处，突然猛地在上面掐了一把。 “啊！”藤洛一惊，难受无比。 青衫趁势跳下床。 “好受不？”青衫柔柔地问道。 藤洛畏惧地晃晃脑袋。 “刚诊治完，就起贼心！”青衫拧起眉毛瞪起眼，“好好睡觉！” 藤洛无比委屈…… 第260章惹大事很过瘾 这一晚，藤洛没睡着。 不是害怕，而是有些担心。 既然敢把事情挑大，藤洛就不怕事情闹得更大。 藤洛甚至有点兴奋。既然决定在东平府落脚，和白师爷一伙的冲突早晚会发生，何况，人家已经开始在门口“坐门”了。 既然早晚要闹翻，那不如就闹得热闹些吧！ 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练练功吧。 田老先生生前说过，藤洛体内的毒素不影响练功。但为了避免出问题，藤洛这一段始终没正式练功。 得到田老先生的指点，藤洛对武学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台阶。 手太阴肺经上，从云门至尺泽五个穴位的毒素已经清除。 藤洛试着在五个穴位中间的天府穴聚集内力。 经过一个多月的诊治修炼，藤洛聚集内力的能力大为提高。 一股强劲的内力，很快聚集起来。 藤洛用意念引导内力，内力自如地在云门、中府、天府、侠白和尺泽五个穴位之间游走。 用这种方式聚集内力，内力更灵活，引导更便捷。藤洛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内力也较以前更为强劲！ 其余腧穴的毒素尚未清除，藤洛不敢将强劲的内力引导过去。但既然内力在这五处穴位间游走自如，待其它腧穴的毒素清除后，必然也是一样的效果。 藤洛大喜。 …… 天亮了。 藤洛精神饱满地起身。 两个姑娘的房里都静悄悄的。 藤洛蹑手蹑脚来到前院。 墨乞儿和乌梢蛇把前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墨乞儿屋里屋外忙着，嘴里还轻声哼着小曲，根本不像一宿没睡的样子。 “小七，你咋这么有精神？”藤洛问道，“昨晚睡会没？” “没有啊，高兴，睡不着！”墨乞儿说话底气也很足。 “你高兴啥？” 墨乞儿嘻嘻笑着道：“洛哥，我新编了个小曲，唱给你听啊。”也不待藤洛说话，墨乞儿眉飞色舞哼唱起来： 洛哥强洛哥牛叉 洛哥当家顶呱呱 洛哥惹事不怕大 洛哥惹事怕不大 天大事情都不怕 “洛哥，咋样？” “唱得啥乌七八糟的？”藤洛挠挠太阳穴。 “对！就是乌七八糟，洛哥你忘了，我们几个在江湖上就被称作‘乌七八糟’。” 藤洛笑了。“你不说，我倒忘了。咦？‘乌七八糟’里的糟老头有消息没？” 墨乞儿撇撇嘴。“那家伙，神秘兮兮的，见不到他也好，他又脏又怪，洛哥你一准不会待见他。” 墨乞儿说完，又哼着小曲要开忙。 藤洛拉住墨乞儿，问道：“别忙了小七，你今儿咋这么兴奋？” 墨乞儿晃着脑袋哼道：“……洛哥惹事怕不大……” 藤洛笑了。“你小子以前最怕事了，今儿这是咋了？” “我小七怕事？”墨乞儿挤眉弄眼道，“洛哥你小瞧我小七！我和你说，小事，我怕；大事，我不怕！” “这是什么道理？”藤洛不解，“咋还怕惹小事不怕惹大事？” 墨乞儿认真地道：“小事，惹上麻烦。大事，惹上过瘾！”墨乞儿贼眉鼠眼四下瞅瞅，低声道：“像我这行，要让我伪造百八十两的银票，我懒得弄，这就是小事，惹了麻烦。要是伪造个圣旨啥的，这是大事，过瘾呢！” 见藤洛还是不大理解，墨乞儿又道：“再打个比方吧。像通天县原来那个兵痞，招惹他是小事，麻烦。东平府的白师爷、阎王他们，招惹他们是大事，过瘾！” “真的过瘾？”藤洛有点理解墨乞儿了，他自己也为即将和白师爷开战而感到兴奋。 “当然！”墨乞儿眉毛一挑，“不过啊，让我小七去惹，我嫌麻烦，洛哥你去教训他们，我可过瘾啊！” “滑头！”藤洛笑着给了墨乞儿一巴掌。墨乞儿的话，是玩笑，也是夸赞。藤洛豪迈地道：“我就要在东平府闹点大动静出来！” 突然，藤洛眉头微微一皱。 “有人来了。” 墨乞儿竖起耳朵，没听到任何动静。 过了好一阵，墨乞儿才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有五六个人，准备开工了小七。”藤洛轻松地拍拍墨乞儿。 墨乞儿的手微微抖动着…… 过瘾，是以恐惧作为代价的……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门环一响，传来喊声：“是我，巴掌。” 巴掌？！ 昨天早上回通天县了，怎么回来了？ 但的确是巴掌的声音。 墨乞儿打开门，果然是巴掌和阿睿带着四个精壮兄弟赶来了。 “拜见洛哥！”阿睿一见藤洛，立刻单膝跪倒，恭敬地行了个礼。四个小弟也跟着阿睿拜见了藤洛。 藤洛搀起阿睿。“新收的兄弟？”藤洛见两个小弟眼生，问道。 阿睿解释到，这两个是刚收的兄弟，义气，能打。 两个新兄弟自报了姓名，藤洛满意地点点头。 “咋来得这么快？”藤洛和阿睿走到屋里。 “担心洛哥这边着急用人手，我和巴掌商量，没等早上的驿车，拦了辆驿车，让车夫连夜赶回来。”阿睿道。 藤洛看着阿睿，笑了。“没为难人家车夫吧？”藤洛知道，阿睿办事果断，肯定少不了威逼利诱，才强迫车夫连夜赶来府城。 “洛哥以前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没白坐他的车，付了车钱的。” 藤洛点点头。“不错，越来越像个将军了。” 阿睿带来了象征当家大哥的竹杆儿，还有范丹老祖的画像。 “洛哥，祖师爷的像挂在这里吗？” 藤洛摇摇头。这里是田甜的家，藤洛不想把这里弄成乞丐攒儿。 简单询问下家里的情况。 阿睿汇报，家里一切都好。用阿睿的话讲，“兄弟们越来越有人样了”。 藤洛很欣慰。 阿睿犹豫一下，道：“洛哥，入冬后，白姑娘家里二老身体不大好。” 藤洛点点头。好久没见到白露了，藤洛着实想念。 藤洛沉默一会，道：“快过年了，年前，把东平府的事搞定，回家看看。” “洛哥，现在要干什么，您吩咐吧。”阿睿虽一宿没睡，但精神十分饱满。 藤洛冲阿睿满意地点点头。“打开院门，准备迎客！” 院里四个小弟打开大门，分左右站在门口，昂首挺胸。身上虽是缀满补丁的破旧鹑衣，但那气势，不输任何训练有素的威武之师！ 第261章花头的抉择 阿睿带来的四个兄弟，虽说都很精壮能打，但如果真的动起手来，白师爷那边有几十号人，不能指望这几个兄弟能起多大作用的。 藤洛之所以把阿睿从通天县调过来，更主要的是为了显示一种气势。 吩咐乌梢蛇继续探听白师爷那边的动静，让墨乞儿阿睿和巴掌等人回去睡觉休息，养精蓄锐。 藤洛端坐房中，现在要做的，只有等。 等花头一伙的反应，等白师爷那边的动静。 …… 废弃神祠，花头的老窝。 昨夜，花头也是一夜没睡。 尾随藤洛的小弟回报，说那个洛哥独自闯进白师爷的老窝。尾随的小弟没敢靠得太近，但白师爷老窝里，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却听得清清楚楚。 洛哥潇洒而出，从容而出。 白师爷老窝大门紧闭，手下甚至不敢外出。 听完小弟的禀报，花头既感惊讶，更感觉阵阵凄凉。 藤洛找上门来，直言要收编自己一伙。 混迹江湖十余年，花头总算混出点名堂，招揽了一帮小弟，成为东平府城第三大杆子。花头怎舍得把这份家业拱手相送？ 昏暗的大殿，颓萎的手下。 往日的风光，已经不再。 小弟们跑了大半，地盘被白师爷全抢了去。剩下的这十余个死忠的小弟，甚至连门都不敢出。 花头明白，用不了几天，他这条杆儿子早晚要折。 “兄弟们，你们咋打算的？”花头没了主意。 小弟们互相望望，又怯怯地偷瞄几眼花头大哥。 “我们全听花头哥的。” “唉……”花头发出无奈的叹息。 …… 田宅前院正屋。 藤洛端坐，闭目养神。 “洛哥，有人朝这边来了。”把门的小弟过来禀报。 藤洛早已听到纷乱的脚步声。 藤洛微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弟退回到门口，肃立。 远远走来十几个身穿残破鹑衣，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乞丐。 这伙乞丐畏首畏脚，几个乞丐抬着一副担架。 乞丐们来到田宅门前，低头垂首，担架上的人有气无力地喊道：“东平花头求见洛哥。” “东平花头求见当家掌棒洛哥！”门口肃立的小弟大声通禀道，中气十足。 藤洛缓步走出院门，墨乞儿和阿睿跟在左右。 藤洛面色冷峻，肃立门口台阶之上，一言不发，冷冷注视着花头一伙。 抬担架的小弟把担架放到地上。 担架上的花头挣扎着撑起身子。“洛哥，花头认栽。” 藤洛冷冷地瞧着他。 一旁阿睿喝道：“是来认错服软吗？洛哥宽厚仁义，不会和你们计较，行了礼可以走人了！” 花头脸颊抖了抖，耷拉着脑袋，低声道：“花头愿意追随洛哥……” 墨乞儿进前一步，双手捧起当家掌棒洛哥的信物系着红绳的竹棒。“既是来追随洛哥，还不快拜杆子。” 花头的手下犹豫地看着昔日的老大花头。 “跪……”花头伏在担架上，强撑着身子，冲墨乞儿手中的竹棒磕了三个头。“花头参拜当家掌棒洛哥。” 花头的手下见老大行了大礼，纷纷跪倒，一边磕头，一边口称“参拜当家掌棒洛哥”。 藤洛点点头。 吸吸鼻子，入鼻满是花头一伙身上散发出的恶臭。 藤洛皱皱眉。 这么一群肮脏的家伙，如果都留在田宅，不要说田甜和青衫受不了，连藤洛自己都受不了。 “你们这个样子，咋做洛哥小弟？”墨乞儿训斥道。 藤洛冲墨乞儿摆摆手。 藤洛走下台阶，冲花头道：“花头，你留在这里，我找人给你治病。”藤洛又选了两个年纪小些的乞丐，让他们留在这里照顾花头。 藤洛叫过阿睿，让他带花头其余的小弟回到废弃神祠。 “让他们先把神祠打扫出来，太脏了！” “明白。洛哥，咱们人多，住在这里不方便。要不要把那边修一修，以后做攒儿。”阿睿问道。 那座神祠太破了，修缮的花费不会小。 “不用修了，过段日子，咱们弄个宽敞的家。”藤洛笑道，他真的看中了白师爷的宅子。 藤洛指指花头带来的小弟。“阿睿，你带他们回去，烧了水，洗澡洗衣服，三天内，让他们换个样子。” “放心吧！”阿睿信誓旦旦保证。 藤洛掏出一叠条子。“把花头他们被白师爷抢的地盘，全贴上咱家的条子。” “好嘞！”阿睿兴奋地接过条子。 “记住，派去贴条子的兄弟，必须收拾得干干净净。” “明白！要表现出洛哥杆儿上的气势！” 阿睿带人回神祠了。 藤洛立刻让人烧水，给花头擦干净身体，让留下的两个小弟也洗澡换衣服。 花头的病，只能求田甜出手诊治。 不要说之前花头欺负过田甜，单就说这份肮脏，田甜就不会帮忙的。 花头浑身上下都擦干净了，也换了干净衣服。 藤洛不住地皱着眉、到处吸嗅着，确认没有异味了，才转身去了后院。 …… “什么？让田甜姐给那个流氓治病？” 藤洛说明情况，田甜还没说话，青衫就已经急了。 “不是因为欺负田甜姐，你就不会动手；你不动手，田伯父也不会……”青衫抱怨着。 藤洛连忙用眼神暗示青衫，不要再提田老先生的事，免得勾田甜伤心。 青衫闭嘴了，但依旧撅着小嘴。 “救他一命，也算积德行善了，何况，他已有悔改之意。”藤洛劝道。 田甜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可以给他治伤，但不是为了他。”说罢，起身回屋收拾诊治用具。 “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洛哥你呢！”青衫学着田甜的口吻，酸溜溜来了一句，去帮田甜收拾东西了。 藤洛无奈地挠挠太阳穴。 …… 花头见藤洛带着田甜进了屋，立刻羞愧万分。挣扎着冲田甜磕着头：“田小姐，花头该死，冒犯了田小姐。花头若有命得活，愿意用这条贱命报答田小姐的大恩大德。” 田甜一言不发，甚至不看花头一眼。冷着脸，查看着花头的伤势。 田甜当然不愿意给一个流氓无赖诊治，但她无法不履行一个医者的责任。 第262章开间医馆吧 查看了花头的伤情，回到后院，田甜对藤洛道：“多亏他身体够结实，换了旁人，挨了这一脚，怕是直接要了命了。” “他对你无礼，我当时真打算结果了他！”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但藤洛回想起那晚的情形，仍很气愤。 藤洛现在也只能当着田甜和青衫的面说些气话，花头毕竟已经俯首认自己做了大哥，藤洛不会再难为他。 “情况倒还乐观，下地应该没有大问题，但腰椎断了，以后怕是不能行走如常了。”身为一个医者，田甜希望能彻底治愈每一个病患，虽然她知道这很不现实。 田甜开出了药方，青衫接了过去，歪着脑袋看了一会，逐一询问每一味药的功效。 田甜知道青衫粗通医术，耐心地给青衫讲解。 青衫听了田甜的讲解，指着其中一味药材道：“田甜姐，我觉得可以把这味药去掉。” 田甜很疑惑地看看青衫，难道自己用错药了？ 田甜的医术，得田老先生亲传。尤其在用药方面，田老先生夸田甜是天生的药师，年纪虽小，但在药材的阴阳搭配、君臣佐使方面，田甜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 花头的伤情虽重，但毕竟是常见的外伤，田甜自信不会用错药。 接过药方，又仔细查看一遍。 没错啊。 青衫坏笑着撇撇嘴。“把这味药去掉，那个流氓就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不能干坏事了！” 原来青衫还惦记着整治花头，给田甜解气。 “身为医者，怎可如此。”田甜何尝不恨花头，但她不能做违背医者良心的事。 青衫当然也是说说而已。“田甜姐，你医术精湛，心肠有好，真该开间医馆。” 田甜自幼钻研医术，也热爱医者这一职业。以前，因为田老先生怕暴露身份，父女二人一直深居简出，很少和外人接触。 但行医治病，解救世人于病痛，始终是田甜的梦想。 如今养父已经仙去，田甜没了顾忌，青衫的建议正说中田甜的心事。 可是，田甜也很为难。 开医馆，行医治病，对田甜而言不是问题。 但这么多年，田甜随养父隐居，对世事了解甚少。 开医馆，除了诊病开方子，还牵扯很多事情。比如要接受官府的定期检查，要采办药材和诸多诊治用品，还要向病人收取诊费，向官府缴税，这些，田甜都不懂。 藤洛一直希望给田甜找点事做，免得她总沉浸在丧父的痛苦之中。当即表示，如果田甜想开医馆，只需负责诊病开药，其余杂事，都由家里兄弟负责。 开医馆所需费用不高，藤洛表示，这笔钱他出。 医馆就利用现有的田宅，后院居住，前院开医馆。田甜出房产，负责诊病开药，藤洛出钱，出打杂的伙计，算两边合伙。利润分配当然有利于田甜。 田甜很开心，难得地露出笑容。 不过，藤洛还表示，医馆暂时不能开，得等这段事情过后，一切平静了才好。 “过了年吧。”青衫建议道，“过年，应该消停了，咱们一起回通天县过个团圆年，回来后，医馆开张。” 藤洛和田甜都赞同青衫的建议。 “不过有一点，开馆行医是善举，却不能不防小人作梗，开了医馆，我必须派兄弟在这里看着，免得有人来闹事。”藤洛还是担心有人来找田甜的麻烦。 田甜没反对。 待田甜走了，青衫又打翻了小醋坛子。“哼！越来越体贴了呢！” “你呀，”藤洛刮刮青衫的翘鼻尖，“吃醋的技能一日千里，啥事都能拐到这上面来。” …… 晚上，去盯白师爷老窝的乌梢蛇回来了。 一整天，白师爷老窝那边都很安静，但刚才，白师爷带着几个手下悄悄出了家门。 “他们去哪了？”藤洛问道。 “阎王家。” 阎王？ 难道，白师爷去向阎王求援了？东平府最大的两个杆儿头要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吗？ 藤洛微微冷笑。 一起来更好！ 免得挨个对付，怪麻烦的！ 收服了花头一伙，让藤洛信心大增。 让他们提心吊胆密谋去吧，我自高枕酣睡！ …… 说高枕酣睡，藤洛今天却不想睡觉，他心里惦记一件事。 这两天清除手太阴肺经毒素很顺利，手太阴肺经，单侧整条经脉只有十一处腧穴。昨晚，藤洛尝试在中府穴等五处毒素已经清除的穴位调运内力，效果非常好。 诊治既修炼。 藤洛希望能尽快把整条经脉的毒素清除干净，看看手太阴肺经的修炼效果。 藤洛央求田甜，能否贪点黑，今晚把整条经脉的毒素清除。 田甜还没开口，青衫先不高兴了。“不行！那样你太辛苦！” 田甜今天心情不错。她也希望藤洛体内的毒素早日排除，整条手太阴肺经的毒素清除了，也会为以后各条经脉的排毒积累经验。 田甜表示，如果手太阴肺经剩下六处穴位中残存毒素不多的话，倒可以一试。 藤洛高兴了，冲着青衫做个鬼脸。 青衫撅着小嘴喘着粗气。 趁田甜回去取东西的功夫，青衫狠狠掐了藤洛一把。“我知道，你们两个都盼着那一天呢！” “是啊！青儿，难道你不希望我体内毒素早日清除啊？”藤洛疑惑道。 “我当然希望！但我说的不是这事！”青衫拧眉瞪眼。 藤洛挠挠太阳穴，伸手摸摸青衫的肚子。 “干嘛？！”青衫跳走，对着藤洛翻着白眼。 “我看看你肚子里装了多少瓶醋。”藤洛笑道。 “好多好多，随时都会翻！”青衫气道。 田甜回来了，开始排毒。 老天仿佛很眷顾藤洛，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五处穴位的毒素都不多。 藤洛对单穴运气之法掌握越来越熟练，只一个时辰，五处穴位的毒素便顺利清除。 整条经脉上，只差最后一处穴位少商穴。 “田姑娘，辛苦你了。”藤洛客气道。 排毒进展顺利，田甜也很高兴。 只是青衫神情怪异。藤洛清除体内残毒，青衫既高兴，又好像十分担心。 第263章我想自己动手 整条经脉即将畅通，藤洛很兴奋。 青衫虽不开心，但在一旁给田甜打下手，倒是不敢大意。只不过常常对藤洛撅撅嘴、翻个白眼而已。青衫做这些怪异的表情，甚至不避讳田甜。 藤洛留意到青衫怪异的表情，但他觉得，青衫不过是耍小孩子脾气而已。 稍微休息了一会，该处理最后一处穴位位于拇指末节外侧的少商穴了。 藤洛坐起来，对田甜道：“田姑娘，我想了一种新方法，想在少商穴试一下。” “什么方法？”田甜和青衫都很惊讶。 “我想试试运内力，直接将毒素逼出体外。”藤洛边说边比划着。 青衫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田甜的眉头却慢慢蹙起。 少商穴位于拇指指端，又是手太阴肺经的末端，这个位置，易于内力外放。 内力外放，是武学高深技法。 以前，藤洛运气发功，也可近距离隔空发力，但那种力量，从本质上说，内力还是在体内，体外的力量，是强劲的内力催动而产生的，算不得内力外放。 和潘徙决战那晚，藤洛故意露出破绽，潘徙上当，企图控制藤洛的上关穴。当时，潘徙就是用拇指的少商穴去按压藤洛的上关穴。 在潘徙的少商穴接触到藤洛的上关穴那一瞬间，藤洛感觉到潘徙少商穴涌出的强劲内力。 后来，藤洛反思那次决战，受潘徙的启发，藤洛生出内力外放的想法。只是，藤洛修为还不够，几次尝试内力外放，都没有成功。 经过这一阶段的诊治修炼，尤其是学习了新的运气之法，藤洛感觉自己对内力的掌控越发自如，因此才决定尝试自己将毒素逼出体外。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内力外放就不再是幻想了。 田甜还在凝眉沉思。 作为医者，田甜不会管什么高深武学和内力外放。她要考虑的，是这种方法的安全性，以及对整个诊治过程的影响。 藤洛所说的用内力将毒素逼出体外，和针刺排毒没有本质区别。从这一点考虑，没有问题。 田甜担心的是，如果内力排毒失败，毒素会不会扩散至其它穴位。少商穴位于拇指末端，又是手太阴肺经末穴，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田甜精通医术，但对武学的内力所知不多。 反复和藤洛研究后，田甜终于同意让藤洛尝试一下。 藤洛立刻开始尝试。 藤洛面对墙壁，跏趺而坐。 田甜和青衫知道藤洛练功时最怕打扰，但担心出现意外，不敢出去，只好退得远些，避免影响到藤洛。 藤洛双目微闭，平心静气，慢慢积聚内力于少商穴。 痒麻之感渐起，但藤洛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惊慌。 想要靠内力将毒素逼出体外，所需的内力要比针刺排毒法多上几倍。 藤洛逐渐催动内力…… 内力的激荡，带得痒麻之感愈盛！ 痒麻，极度的煎熬！ 藤洛额角渗出汗滴。 青衫和田甜紧张地望着藤洛。 藤洛坚如磐石般淡棕色的脊背上，细密的汗珠在油灯映射下，闪出晶莹的光彩。 很美！ 却很凶险！ 调息运力，讲究心态平和。出汗，说明藤洛已经忍受不住毒素引发的极度痒麻。 如果不能快速逼出毒素，毒素虽不至于扩散蔓延，但痒麻之感必定扰乱藤洛心神，体内聚集的强劲内力，势必会产生紊乱，伤及经脉，甚至损伤脏器。田甜不熟悉武学和内力，这一点，她方才没考虑到，但此时，她已经意识到了。 藤洛危险！ 但田甜一点也帮不了藤洛，如果她发出警告，不仅不能帮助藤洛，反而会让藤洛分神，加剧内力的紊乱。 青衫无比紧张，小手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但身子却不停地颤抖。 藤洛也意识到危险！但他必须坚持！ 他知道，自己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 只是，这最后一步，实在艰难！ 凭借着千年修行的强大的忍耐力，藤洛抑制住痒麻的袭扰，再次催动内力…… 藤洛拇指末端少商穴微微向下凹陷…… 突然！ 少商穴又猛地向外凸起！ “嗖！” 细不可闻的一声。 但在空气几乎凝固的屋内，这细微的一声却又显得无比清晰。 “噗通……” 藤洛跌躺在铺上。 “啊……” 青衫和田甜尖叫一声，同时扑了上去。 “阿洛……” 两个姑娘颤抖的手抓住藤洛的胳膊。 “吁……” 藤洛满头大汗，长长吐出一口气。 青衫泪流满面，田甜的指甲几乎抠进藤洛的肉里…… 藤洛无力地抬起手臂，朝墙上指点着…… 乌乌的墙面上，闪烁着一丝细微的光芒毒素特有的闪亮！ “成功了……”藤洛闭上了眼睛。 “吓死我了……”青衫扑在藤洛怀里，使劲摇晃着藤洛。 “谢天谢地……”田甜纤细的双手捂着脸。 “阿洛，阿洛……”虽然知道藤洛已经成功了，青衫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紧张，声音仍在颤抖。 青衫毫无顾忌的亲昵举动，田甜看在眼里，脸红了。 收拾起诊治用具，悄悄退了出去…… …… 半晌，青衫才抬起头。 藤洛也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瞧你，哭成花猫了。”藤洛伸出手，给青衫擦拭脸上的泪痕。 “都怨你，非要逞能自己来！”青衫捶打着藤洛，“咦？田甜姐呢？” 藤洛扭过头，才发现田甜已经离去。“你这样，田姑娘哪好意思在旁边参观啊？”藤洛刮刮青衫的翘鼻尖。 “参观就参观！”青衫下巴一扬，又趴回到藤洛怀里，“反正我得先……” “你想先干什么？”藤洛揉揉青衫的脑袋。 “先……霸占了你！”青衫使劲掐了藤洛一把，娇羞中，透着顽皮。 “唉……我好可怜啊，要被霸占了啊……”藤洛一脸哭相，“我无力挣脱你的魔爪，只有一个请求。” “说吧！”青衫得意地撇着小嘴。 “霸占之前，能否让我先睡一大觉，我太困了……哈……”藤洛打起了大大的哈欠，连续几个晚上，都没好好休息了。今晚运气逼毒，实在太累了…… 第264章阎王不好惹 这一晚，藤洛睡得很沉。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清晨，藤洛从酣睡中醒来，精神倍感饱满。 扭头看，青衫坐在倭凳上，伏在铺边，睡得正香甜。 藤洛心头一热。青衫担心自己，竟然坐着守了自己一宿。 藤洛蹑手蹑脚下了床，轻轻将青衫横担抱起，放到铺上。情不自禁，藤洛轻轻亲吻了青衫的脸颊。 半梦半醒的青衫，享受着爱的亲吻，嘴角向上勾起兴奋的弧度，香香睡去。 藤洛悄悄出了屋子。 清新的空气，充足的睡眠，藤洛精神大好。 活动几下身体，运气于手太阴肺经，绵厚的内力迅速积聚起来。 藤洛尝试正逆两个方向调运内力，内力流转自如，这是经脉打通的标志！ 藤洛按捺不住兴奋，轻巧地纵身一跃，跳到院子中间，伸出拇指，向院里石桌按去…… “噗！” 石桌竟如绵软的豆腐，被藤洛的拇指按出一个整齐的小坑！ “呦嗬！” 藤洛兴奋地轻声呼喝。 “好厉害！”田甜走出房门，惊异地看着藤洛。 “田姑娘早！”藤洛兴奋地向田甜打着招呼。 田甜走过来，摸着石桌上的孔洞，惊讶地看看藤洛，又瞄瞄藤洛的房间，笑着道：“累了一晚，大清早就出来搞破坏吗？” “嘿嘿，不累不累……”藤洛挠挠太阳穴。 看着田甜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藤洛突然明白了。 青衫昨晚在房内守着自己，田甜一定是误解了！ 藤洛的脸“腾”地红了，赶紧解释：“啊，我昨天运气逼毒，太累了，青儿担心我，坐在铺边守了我一夜，刚刚上床睡觉……” 田甜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一下，轻声“哦”了一声，“我去前院看看他的伤。” 田甜显然不相信青衫整晚呆在藤洛房间里，只是为了照看藤洛。 藤洛感觉有些尴尬，但也不好意思再解释。挠挠太阳穴，跟着田甜，往前院走去。 …… 花头的情况很好。 田甜说，有个把月的时间，花头就可以下地了。 花头万分感激田甜，心里愈发觉得愧对田甜。 “洛哥，听说田姑娘要开医馆？”花头问道。 开医馆的事，虽然还只是个意向，但院里住的兄弟都传开了。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要等过完年。” “洛哥，我想求您一件事。”花头很认真地道，“我花头愧对田姑娘，等医馆开了，洛哥您就让我在医馆打杂吧。花头没别的能耐，只能用这条贱命报答田姑娘了。”说着，花头竟然落下了泪。 “到时再说吧，还要过段日子。”藤洛安慰着花头。 把屋里人都打发出去，藤洛坐下来，问道：“白师爷和阎王关系好吗？”藤洛得知白师爷去了阎王那里，毕竟还是有些不放心。花头曾是府城三大杆头之一，藤洛希望能从他这里了解更多府城各团儿杆儿的情况。 “他们算不上关系好。”花头道，“在府城，几条杆儿势力划分很清楚，所以这么多年，才能相安无事。” 花头既然归附了藤洛，自然不会对藤洛隐瞒什么。详细地向藤洛介绍了府城各乞丐团伙的情况。 阎王，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没人清楚他的来历。 几年前，阎王才来到府城。 阎王原本就很有钱，可是他偏偏要当乞丐。 因为有钱，阎王很快就拢络了一大批能打擅斗的狠角色。因为有钱，阎王上下打点，很快就摆平了官府。 人多势重，官府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阎王一伙很快成为府城第一大杆子。 阎王有钱，自然懒得在街面上乞食丐财。凭借强大的势力和官府的纵容，阎王将府城各种挣钱的大买卖都划入自己的地盘。 每月固定时间，阎王的手下会到地盘里的大买卖家收取保护费。 买卖家除了每月缴纳保护费，每月十五，还要单独备一份银子，因为这一天是阎王亲自丐财的日子。 平时，阎王是锦衣车行，只有每月初一，才会穿上鹑衣，城里城外走上一圈，所有买卖商家，都要奉上银子。 “包括原来我们地盘里的买卖，十五这一天，也都要孝敬他。”花头特意强调。 看来，这个阎王还真是不好惹。 “如果不孝敬他会怎样？”藤洛问道。 “买卖准黄！”花头很肯定地回答。 对付那些舍不得花钱的买卖家，阎王会派人去“坐门”。 藤洛点点头。前几天，白师爷一伙就跑来田宅门口坐门。 阎王的手段当然不止坐门。有些买卖家，没按时孝敬阎王，有的会突然起火，有的家里孩子会失踪…… 藤洛眯起眼睛。这个阎王还真够狠。 “阎王除了收保护费，还有别的来钱道。”花头继续说道。 藤洛眉头紧蹙。 但详细的情况，花头却说不清楚。 “难道他也和海贼有勾连？”通天县的“大善人”钱伯阙就是以正当买卖为伪装，以行善沽名钓誉，暗地勾连海贼，替海贼销赃。藤洛很自然联想到这一点。 花头摇摇头，阎王的事情，他不很清楚。“不过听江湖上兄弟说，阎王的买卖，好像都和官府有关联。至于是不是和海贼有勾连，就不清楚了。” 和官府有关联？ 自古官商勾结，最是有利可图。 看来，阎王的背景不浅啊。 藤洛原来想得太简单了，现在需要重新考虑下自己的策略了。 “这老家伙的日子，过得还真他妈爽啊！”花头说起阎王，既有满腹怨恨，也掩饰不住对阎王的羡慕。 “呵呵，没必要羡慕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藤洛冷笑道。 花头很紧张地看着藤洛。“洛哥，您不会要去招惹他吧？” 藤洛不置可否。 “洛哥，别啊！”花头抓住藤洛的胳膊，“道上有句话，叫‘宁挨白师爷十鞭，不看笑阎王一眼’！他，咱真招惹不起啊！” “呵呵，这么严重吗？” 花头苦笑着道：“洛哥，不怕您笑话，我花头虽然也自称大哥，但每年阎王过生日，我也不得不低三下四去给他送礼贺寿，却连他面都见不到。别惹他了……” 第265章白师爷阴招多 藤洛不是个怕事的人，当然也不是没事惹事的人。 如果阎王要和白师爷联手对付自己，那就来吧。 如果阎王不插手，那么藤洛也不打算主动招惹他。但藤洛估计，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不管人家怎么谋划，藤洛必须先了解清楚对手的情况，才能制定自己的策略。“照你这么说，姓白的和你们这两杆儿人都不是阎王的对手，他为什么不吞了你们？” “唉……”花头叹口气，“阎王需要我们给他垫场啊。” 正因为有白师爷和花头两伙乞丐，那些大买卖大商家担心被骚扰，才不得不求助于阎王。虽然求助阎王并不少花钱，但商家多花钱能买来平安。 “恶名我们背了，钱却被阎王拿了。”花头越说越来气，“留着我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替他顶缸。” 买卖商家不可能心甘情愿孝敬阎王，阎王便暗地纵火绑架甚至杀人。 这些事情，官府不能不出面。这时，阎王便把事情往其他乞丐团伙身上一推。 官府和阎王沆瀣一气，白师爷和花头两个团伙不敢不从，只得替阎王的恶行顶罪。 “那你们和白师爷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艹他娘的！”花头提起白师爷，恨得牙痒。前几天，正是白师爷挑唆，花头才来招惹田甜，落得被藤洛踹折了腰。 花头受阎王欺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 但白师爷欺负花头，花头忍不了。 两伙乞丐之间没少发生冲突。 花头待手下兄弟不错，小弟们愿意为他卖命。若论打架斗狠，花头不怕白师爷。 但白师爷阴招多，要不怎么叫“师爷”呢。 打来打去，还是花头一伙吃亏多些。 每每两伙乞丐要拼个鱼死网破之时，阎王就会出面调停。 “老东西，美其名曰‘维持秩序’。”花头忿恨道。 “维持秩序”的结果，就是阎王牢牢掌控住府城江湖，白师爷一面巴结阎王，一面打压花头和其他小团伙，坐稳府城第二大杆儿。而花头，虽有第三大杆儿子的名号，其实日子并不好过。 “我他妈还不如独眼快活。”花头过得很憋屈。 藤洛听花头提起独眼，眉头蹙起，眼睛微眯。 花头被藤洛眼中无形的杀气震慑，不由哆嗦了一下。 “独眼在哪？”藤洛不凶残，但独眼，必须弄死！ 花头怯怯地瞄了藤洛一眼。“听说，几个月前，独眼惹了麻烦，死了两个手下，打那以后，就再没见他。” “独眼，必须死！怎么能找到他？”藤洛眼中的杀气愈盛。 “洛、洛哥……”花头感觉头皮发麻，“独眼一直独来独往，府城里，估计只有阎王能知道他的下落。” 藤洛见花头恐惧的样子，不禁笑了。“你别担心，我只是和独眼有仇。再给我说说白师爷吧，同样在府城乞食丐财，他的日子好像过得很滋润啊。” “他鬼主意多啊！他的根基没有阎王深，不敢杀人放火，但是坑蒙拐骗却拿手得很！哦，对了，洛哥你去过他的宅子，那宅子，就是他用骗来的钱买的。” “哦？”提起白师爷的宅子，藤洛来了兴趣，“说说，他是怎么骗了那么多钱。” “他骗钱的事数不胜数，据说几年前临江府那起大案就是他干的！” 白师爷不是东平府人，老家也不在江宁行省。 据说，家里原来也颇有些钱财。白师爷考中秀才后，屡次参加乡试，却都落榜，心灰意冷，便鬼使神差地变卖了家产，入了乞丐行。 这家伙脑筋歪，读书没大成就，踏入江湖，那些歪脑筋却有了用武之地。 临江府，是江南重镇。水路四通八达，是江南的商贸中心。 四面八方的商客和货物云集于此，再由此地运往各地。 水道沿岸，各种商铺、贸易行林立。 几年前，一艘大船停靠到岸边。船上下来一个大官。看官服，品级颇高。 大官带着几个随从，亲手搀扶着老爹，来到岸上一家不大不小的贸易行。 大官谈吐儒雅，告诉贸易行掌柜，说自己刚刚调任京城，带着老爹跟自己去京城享福，顺路采买些在京城安家所需之物。 大官递给掌柜一张长长的货单，让掌柜的帮忙筹办。 贸易行掌柜喜出望外。只是，这货单所列货物品种太多，许多货物，铺里没有。 大官嫌挨家采买太麻烦，便让这家贸易行掌柜的统一代办。 这种一手进一手出的买卖最难得，掌柜的连忙安排伙计去各家筹货，同时奉上茶水点心招待大官。 筹备货物须耗费不少时间，大官说要临江知府是他恩师，路过此地要登门拜见。 嘱咐掌柜的把备好的货物直接运到船上，同时叮嘱掌柜的侍候好自己的老爹，待他见过知府后，回来接上老爹，结清货款就走。 大官还特地询问了货物的价格，拿出一叠百两银票，塞进老爹怀里。 大官去见老师了，掌柜的一面忙着筹备货物，一边指使伙计们往船上搬运，还要像供祖宗一样伺候大官的老爹。 天黑了，货物筹备搬运得差不多了，大官还没回来。 伙计却跑回来，说大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走了。 掌柜的感觉不妙，赶紧询问大官老爹，才发现那老爹半傻不傻，话都说不太明白。 掌柜的急了，从大官老爹怀里掏出银票，却发现都是假的。 近千两银子的货物就这样被骗了！ 那大官和手下，是白师爷和几个乞丐扮的，那老爹，是白师爷特意找的半傻不傻老乞丐。 情急之下，那掌柜的失手打死了假扮大官老爹的老乞丐。欠下其它商铺巨额货款，又摊上人命，掌柜的自知没有活路，投水自尽了。 “这个狗东西，还真得除了他！”藤洛听罢，也不禁骂了脏话。 “这还只是一桩，坑蒙拐骗的事，他干多了！” “嘿嘿……” 藤洛冷笑几声。原本说像占了白师爷的宅子是玩笑话，但听说白师爷的钱财都是来路不正，这回，藤洛倒真动了心。 第266章遇到了熟人 藤洛最想知道的，还是白师爷为何要挑唆花头。 一行人来府城治病，行事很小心。藤洛多次嘱咐过兄弟们，在府城不许惹事，兄弟们也很守规矩。 据巴掌打听到的消息，孙二投靠了阎王。难道是他从中作梗？ 藤洛还是想不明白。 即便阎王、白师爷等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自己来府城是为了治病，并没招惹到他们，他们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阎王、白师爷等人不会因为孙二而招惹自己了。 尤其是白师爷。 通天县子夜决战，藤洛名声大噪。白师爷不会不知道藤洛的厉害，可他为什么还要主动招惹？ 而招惹了，被藤洛把家砸了，白师爷却不敢露面了。 这更令藤洛疑惑。 惹了事却像老鼠般躲事，这不应该是颇有诡计的白师爷的行事风格啊。 藤洛想不清楚。 管他那许多。 既然你们挑起了事，就别怪我把事挑大！ 白师爷惹了事，就要承担惹事的后果！ 至于阎王，听了花头的介绍，藤洛对阎王多少有些忌惮。但藤洛同样不怕他。 家大业大背景深又怎样？通天县钱伯阙不也是家大业大背景深吗？ 如果阎王敢插手，就让他成为钱伯阙第二好了！ …… 家里这边一切安排好，藤洛叫上墨乞儿，准备去神祠那边看看。 去神祠的路上，藤洛对墨乞儿道：“小七，有个事，你帮忙想个主意。” “啥事？” “我看中了白师爷的宅子。”藤洛笑着道。 墨乞儿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藤洛。 “瞅我干啥？”藤洛简单说了白师爷坑蒙拐骗的恶行。 “洛哥，你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用坑蒙拐骗的办法，把他的宅子弄过来？” 藤洛点点头。 墨乞儿寻思一会，啧啧嘴。“挺难。洛哥您想啊，姓白的是坑蒙拐骗的行家，洛哥你却是行正人君子之道。君子耍心眼，能耍得过骗子吗？” “骗他，不是目的，但他用坑蒙拐骗得来的钱财过着舒坦日子，我他妈来气！” “哈哈，洛哥，你又说脏话了。”墨乞儿笑道。 藤洛挠挠太阳穴。 “洛哥，我也想骂他，我看他也来气，不过我觉得，其实没必要骗他。” “那咋办？” 墨乞儿眼睛一斜。“他的宅子是不义之财，洛哥你何必浪费功夫和他耍心眼，直接抢来就是了！抢他的不义之财，算是替天行道！” “说的也是哈……”藤洛使劲拍了墨乞儿一巴掌。“和他费他妈什么事，抢来就是了！” “对！不他妈和他费他妈事！”墨乞儿笑着随着藤洛说起了脏话。 藤洛笑了…… 突然，藤洛眉头一皱，大喊一声：“站住！” 墨乞儿被藤洛的喊声吓了一跳。顺着藤洛手指的方向，只见前面不远处，一个矮胖子正要躲闪。 那矮胖子见自己被藤洛发现了，很有些惊恐，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矮胖子身上衣服面料考究，肚子上五块补丁格外显眼，不是“五补阔爷”还能是谁！ 藤洛眼睛一瞪。 几个月前，在通天县，阔爷被将军丐请了去对付藤洛，被藤洛打得屁滚尿流。阔爷找来蜀中双鬼，企图在供奉桂大郎的神祠暗算藤洛，却被藤洛发威，让两个杀手成了真正的双鬼。阔爷老奸巨猾，趁乱跑了。 藤洛一直在找他，却不料在道上遇见了。 “五补阔爷。”藤洛微眯起双眼，杀气直逼阔爷。 阔爷浑身颤抖，张口结舌好半天，终于能说出话来。“洛、洛、洛哥，我正、正要去拜儿见您老……” “你想拜见我？好啊！你主动上门的话，我保证不一掌拍死你，我慢慢玩死你！”藤洛眼中杀气愈盛。 “洛哥饶命！”阔爷噗通一声跪倒在藤洛脚下。 当初阔爷已见识过藤洛的厉害，现在知道连白师爷都怕了藤洛，他怎能不胆颤。 “洛哥啊，我有罪我该死，洛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子能撑船……”阔爷磕头如捣蒜，捡着好听的话不住嘴地说，惯用的儿化音也抛到了脑后。 藤洛真想一掌劈了他，可是阔爷不停地哀求，藤洛还真的下不去手了。 藤洛拿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老无赖没辙，却实在气不过，抬手准备教训他一顿。 “啊！”阔爷吓得瘫在地上，双手护住脑袋。 藤洛一掌刚要拍过去，阔爷突然叫道：“等等！” 藤洛不怕他耍诈，却想看看他又要玩什么花样。 “洛哥，我真的要去找你的，有东西给洛哥。”阔爷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硬纸卡，双手颤巍巍地递给藤洛。 藤洛接过卡片，只见大红卡片上，印着金字，是张请柬。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今日申时，请通天县当家掌棒洛哥赴福满楼之宴。落款处没具名字，而是画着一个圆圆的笑脸。 藤洛一皱眉。“谁要请我？” “大杆儿头。”阔爷哆哆嗦嗦答道。 “大杆儿头？阎王？”藤洛疑惑道。 阔爷点点头，他可不敢称呼“阎王”二字。 “他为何请我？” “杆儿头间的事儿，我这儿种小人儿物咋能知道呢？”阔爷见藤洛神色缓和了些，也不似方才那样紧张了。 “说实话。”藤洛语调平和，眼神却犀利。阔爷闪烁不定的目光说明，他一定知道阎王为何请客。 “呃……”阔爷知道骗不了藤洛，只得硬着头皮道：“好像……好像……大杆儿头听说洛哥和白爷有些误儿会，想给二位调和儿调和儿……” 藤洛眼睛一眯，阔爷赶紧连声道：“真的！洛哥，绝对是真的！” “哦？这么说来，阎王又要出面维持府城道上秩序了？”藤洛冰冷的语调里，带着嘲讽。 调和是借口，维持秩序，确定府城大杆儿头的地位才是阎王的本意。 “洛哥……”阔爷爬了起来，一脸谦卑奴才相，讨好地往前凑了凑，低声道：“洛哥，我和洛哥不打不相识儿，咱儿们更近便儿些不是？您可儿不能这样当面称呼啊，要叫大杆儿头，或者喊阎爷啊……” “哈哈……”藤洛大笑，“我要不要也喊你一声‘爷’啊？” “哎呀，可不敢可不敢……”阔爷又哆嗦起来，连连摆手，“洛哥啊，我在洛哥眼里就是个小不丁儿，您就饶了我吧……” 藤洛还真拿这无耻又无赖的老家伙没辙。 “咱们之间的事还没完，今天先饶了你，滚吧！” 第267章准备得很充分 俗话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更何况是阎王的酒宴。 墨乞儿不赞成藤洛去赴阎王的酒宴。 但，藤洛知道一句成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要了解阎王和白师爷的真正企图，这场酒宴，藤洛必须要去。 阎王请客，必有所图，藤洛自然会谨慎。 两人边走边猜测着阎王请客的真实意图，不知不觉间，到了花头原来的老窝废弃的神祠。 神祠大门口，一个兄弟木桩子般立着。远远看见藤洛，扭头冲院里大声喊道：“杆儿头大哥来了！” 阿睿闻声跑了出来，冲那兄弟吼道：“怎么教你们的？！” 那兄弟很胆怯地看着阿睿，低声道：“要喊当家掌棒洛哥。” “大声点！”阿睿很严厉。 “当家掌棒洛哥来了！”那兄弟使劲挺挺胸，却把肚子挺了起来，破旧的鹑衣被风掀起，露出脏兮兮的肚皮。 藤洛已经来到门前。 “见过洛哥。”阿睿恭敬地给藤洛行礼。 藤洛冲阿睿点点头，转头笑着问门口的兄弟：“叫什么名字，站这儿干嘛？” “我叫福袋，睿哥让我站岗！”那兄弟大声回答。 “不错！”藤洛拍拍福袋的肩膀。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觉得该防着点。”阿睿一边陪着藤洛往院里走，一边低声道。 藤洛点点头。 十来个兄弟正在院子里忙碌着，见藤洛进院，都有些不知所措，面露怯色傻愣着。 “洛哥来了，还不打招呼。”阿睿喝道。 “见过当家掌棒洛哥。”群丐纷纷喊着。虽然不甚整齐，但嗓门倒也洪亮。 “嗯，有股子气势。”藤洛向兄弟们打了招呼，扭头对阿睿低声道：“阿睿，你对他们是不是太凶了？” “洛哥，这帮家伙不比咱家里兄弟，顽劣得很，开始不凶着点，以后就不好归拢了。” 藤洛觉得阿睿说得也挺有道理，笑着对阿睿道：“你还真是个带兵的材料。” 大殿已经清理了。 还有些难闻的气味，但比之前好了许多。经年累月积存的恶臭气味，不是一天两天能清除掉的。 藤洛挺满意。 大殿里面，靠近门口出，垒放着一堆砖头石块。 藤洛皱皱眉头。 阿睿赶紧解释道：“洛哥，咱们人少，一旦他们打上门来，就让他们尝尝这些砖头的厉害。” 藤洛点点头。“你想得周到。” 得到藤洛的赞许，阿睿高兴了。“洛哥，去后院，给你看样好东西。” 后院地上，摆着几根粗大的毛竹。 两个兄弟正在修剪毛竹。 毛竹长一丈半左右，后端的枝杈都已剪下，前面的枝杈却保留着。竹竿和枝杈的头都削得很尖利。 “这是什么？”藤洛疑惑道。 “这是狼筅。”阿睿操起一根毛竹，远远地作势向藤洛扎过来。 毛竹枝杈向四周撑开两尺左右，几乎可以笼罩被攻击者全身。狼筅柄长头密，被攻击者很难靠近。 “这个当兵器？不错啊！”藤洛赞道。 这东西，对付藤洛这种武功高强之人没什么用，但用来对付一般的对手，还真是很好的武器。狼筅最大的优点是，操控的人不需要受太多的训练，就可以熟练使用。 和阎王、白师爷等的矛盾，还没严重到彻底撕破脸皮，暂时也不会你死我活地大打出手，但藤洛还是很赞赏阿睿的做法。 王朝对兵器管控极严，而狼筅是用毛竹制成，不在管控之列。如果发生冲突时，兄弟们拿上狼筅，会大大增加信心。 阿睿自幼就有从军的梦想。 追随藤洛后，受命管理众兄弟，阿睿把自己的从军梦用在管理乞丐兄弟上，整肃纪律，准备武器。 阿睿做了充足的准备，藤洛更加放心了。 正如之前墨乞儿等人所说，府城江湖的水，远比通天县要深。 阎王、白师爷两伙，人多势重，心黑手狠。 在通天县时，对付将军丐那种货色，藤洛动动小指头即可。 即便是钱伯阙，因为他还顾及着“大善人”的伪装，很多事情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藤洛凭一己之力，以恶制恶，干掉了钱伯阙。 但在府城，情况却大不相同。 尤其是那个阎王。 阎王身份神秘，势力不亚于钱伯阙。最关键的一点，阎王处事，不像钱伯阙有太多顾忌。阎王是府城乞丐大杆儿头，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地当坏人，做恶事。如果阎王真想发难，绝不会像钱伯阙那样，设计诸多阴谋诡计，而必然会选择武力解决。 打架斗狠，藤洛不怕。但藤洛不能不顾及一干兄弟的安危。 如果，阿睿能把兄弟们组织起来，训练出来，无疑会大大增加自己一方的实力。 藤洛当然不希望走到火拼那步，但他不得不提防。而且，即便最终可以通过谈判解决问题，自己一方拥有强大的实力，也会给谈判增添一份筹码。 “干得不错！”藤洛高兴地拍着阿睿的肩膀。 藤洛嘱咐阿睿，兄弟们的气势可以展现出去，但像狼筅这样的准备，还是要秘密进行。 藤洛问起条子的事。 阿睿说，所有被白师爷抢去的地盘，都重新贴了洛哥的条子，有兄弟在地盘内巡查，白师爷一伙至今对条子的事还没有回应。 藤洛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今晚酒宴，就会有说法了。” “酒宴？”阿睿疑惑道。 墨乞儿把阎王请藤洛赴宴的事告诉了阿睿。 “洛哥，不能去啊！”阿睿立刻反对，“兄弟们都说阎王心黑手狠，他请客，准没安好心。” 藤洛轻松地笑了。 即便是鸿门宴，也是要去的。 “不去，咱既输了礼，又输了气势。” “那我带兄弟一起去，保护洛哥！”阿睿挺着胸膛道。 “是啊洛哥，让阿睿带人随你一起去吧。”墨乞儿劝道。 藤洛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原本，藤洛打算孤身赴宴。这样虽然可以展现自己无所畏惧的一面，但身为杆儿头大哥，在气势上又显得弱了。 多带兄弟去，又显得心虚。 考虑了一下，藤洛吩咐道：“阿睿，你带两个家里来的兄弟，随我赴宴。小七，你先留在这里，带着兄弟继续收拾神祠。” 安排妥当，只等申时，赴福满楼之宴。 第268章阎王的杆子 福满楼，是东平府城最大的一间酒楼。 酒楼名字挺俗，生意却是府城最好的。 天还没黑，福满楼门外的几盏大红灯笼已经点亮。几匹红绸，斜拉在酒楼大门之上。红灯红绸，把偌大的酒楼装点倒像结婚新房一样。 酒楼门口，没有热情迎客的伙计，却站着八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大冷的天，却都敞着怀，露出腰中的板带。 门边上，靠立着一根一人高的粗大竹竿，竹竿头上，绑着一只尺长的笔。这笔可不是通常写字用的毛笔，而是金灿灿的判官笔！ 申时，也称“哺时”，也就是人们吃饭的时间。 福满楼处于城里繁华地段，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其中不乏三五结伙找酒馆浅酌小聚之人。 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说笑着走来。 待要进福满楼的大门，却被腰扎板带的壮汉伸手拦下。 “我们要进去吃酒，为何拦住我等？”一个书生脾气有些犟，很是不快地质问道。 “包场！”壮汉瞅都不瞅书生，很不屑地说了一声。 那书生还想争辩，却被同伴赶紧拉住。 “我们换一家，换一家……”同伴一边拉拽着要进门的书生，一边讨好地冲壮汉点头哈腰。 壮汉不理不睬，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快走吧……”同伴拽着书生快步走远了，才低声道：“你没见门口立着的竹竿吗？那是阎王的信物，说明阎王在里面。” “他在里面就不许别人进去吃酒了吗？”犟脾气书生还没消气。 “你不常回东平，有所不知啊。这阎王霸道着呢，他的信物竹竿立在哪里，哪里就不许外人进场。不要说酒楼，他要是进了青楼，里面的嫖客都得赶紧提了裤子跑出去。” “还有没有王法了？”犟脾气书生还是摆脱不了书生气，依旧不忿，“难不成，咱读书人连个乞丐都不如？乞丐能进去吃酒，咱却不能？” “可不敢大声啊。”同伴边拉着犟脾气书生急急地走，边道：“咱们被拒之门外还算客气。他的信物竹竿立在哪，如果有哪个不识相的乞儿上门乞食丐财，一准会被打死呢！咱可不去找不自在，换地儿、换地儿吧……” 几个书生匆匆走了，还有几拨客人见到福满楼门前立着的竹竿，也赶紧绕道去别的酒楼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老乞儿，想是饿晕了，加上老眼昏花，竟颤巍巍地往福满楼门口走来。 “大老爷，给口吃的吧……” 老乞儿话音未落，一只大脚已经飞了过来。 老乞儿被踹得倒飞出去，像团棉花样瘫在地上，没了气息。 路上行人惊叫着四散跑开。 踹人的壮汉没事人一样站回原地，手一摆，过来两个小弟，把老乞儿拖走了…… …… 藤洛带着阿睿和两个兄弟一路向福满楼走来。 既然是乞丐杆儿头的酒宴，藤洛等人特地换上鹑衣。 路上，几拨迎面而来的行人见藤洛等是乞丐打扮，纷纷避让。 快到福满楼门口，藤洛看见两个壮汉正拖拽着老乞儿的尸体。 藤洛眉头紧皱。 门口的壮汉看到藤洛走过来，身子往旁边一侧，大声喊道：“通天县藤杆儿头到……” 藤洛眉头又是一皱。 这一段，藤洛很少抛头露面，但阎王的手下却认得自己。如此看来，人家也是仔细研究过自己啊！ 而且，人家称呼自己，特地加上“通天县”三个字，说明还没认可自己在东平府的地位。 “杆儿头酒宴，小弟不得进入！”把门的壮汉拦住了阿睿和两个兄弟。 “你们在门口等着吧。”藤洛吩咐道。 阿睿担心地望着藤洛。 藤洛轻松地点了下头。 阿睿狠狠瞪了把门壮汉一眼，把捧着的洛哥的信物竹竿靠立到大门另一侧。 藤洛的竹竿，较阎王的竹竿短了一截，上面只栓了根红布条，和阎王粗大的、拴着金判官笔的杆子相比，寒酸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阿睿和两个兄弟岔开腿，负着手，使劲挺起笔直的胸膛。 可是…… 无论个头还是块儿头，阿睿三人比阎王的几个手下都要小上一号。 但是，阿睿三人的气势，却绝不输给阎王的手下。 …… 福满楼大堂里，空空荡荡，没有一桌食客。 每隔十来步，站着一个壮汉。 每个壮汉见到藤洛，都喊一句“通天县藤杆儿头到……” 一路将藤洛引至楼上最大的雅间。 远远地，扑鼻而来的是各种美味佳肴的香气。 差不多五丈见方的雅间里，各式灯烛，将偌大的房间映成白昼。 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餐桌，足可以供三十人围坐。 桌上，摆放了几十盘菜肴。 主位上，大刺刺坐着一人，中等年纪，一双鹰眼很是醒目。不用问，定是阎王。 阎王身穿面料考究又很俗气的华服，两个手肘撑在桌上，手指头上，戴着硕大戒指，戒指上，镶嵌着鹌鹑蛋大小的红宝石，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很是耀眼。 阎王左手，坐着一个清瘦中年人，看年纪，怕是比阎王还要大上两岁，一双三角眼，透着狡诈阴毒。自然是白师爷。 白师爷穿着得也算整洁利索，但和阎王相比，只能用寒酸来形容。 不过，要说寒酸，一身鹑衣的藤洛自然是最寒酸的。 藤洛缓步走到桌旁。 阎王似笑非笑地瞧着藤洛。 白师爷的屁股不自觉地抬了起来，见阎王没动，白师爷尴尬地冲藤洛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藤洛平静地注视着阎王。 三个人谁都不说话，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哦？哦？哈哈……”阎王先开口笑了起来，“我看，就不用互相介绍了吧？” “大杆儿头说得是，说得是，都是道上兄弟，不用介绍。”白师爷欠起身子，一付唯阎王马首是瞻的样子。 “对，都是道上兄弟。小白啊，你坐。”阎王指指自己右手边的位置，“小藤啊，别站着啊，坐吧。” 阎王称呼“小白”和“小藤”，无疑是把自己摆在老大的位置。 第269章恐怖的下酒菜 藤洛听阎王称呼自己为“小藤”，开始觉得很滑稽，从来没人这么称呼过自己。但随即，藤洛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该怎么称呼阎王呢？ 阎王，是江湖上的绰号。 藤洛虽不待见阎王，可是，现在毕竟不是剑拔弩张的针锋相对，而是客客气气地吃酒，起码是表面上客客气气。在这种场合，用江湖绰号称呼人家，实在太过份了。 可是，不称呼“阎王”，还能怎么称呼？ 叫“大杆儿头”嘛？ 不行！ 大家都是东平府乞丐头，都是杆儿头。白师爷甘愿屈居其下，才称呼阎王为“大杆儿头”。如果藤洛也这么称呼阎王，无疑是把自己的位置摆低了一层。 按年级论，叫“大哥”嘛？ 更不行！ “大哥”这个称呼，在江湖上有特殊的含义，“大哥”对应的称呼是“小弟”，喊“大哥”无疑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更低。 “小藤，坐吧。”阎王很随意的样子招呼着藤洛。 “谢了老哥，那我就不客气了。”藤洛突然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老哥”。 “老哥”这个称呼，针对年龄不失礼，又不会影响到双方的尊卑地位。 不过，这个称呼也太过随意，而且还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 阎王一愣。 白师爷脸颊一阵抽搐。“藤杆儿头，这是咱东平府大杆儿头。”白师爷显然想讨好阎王，才出言提醒藤洛，不要随便乱喊。 藤洛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离开二人很远，微眯着眼睛斜瞄着白师爷，冷冷地道：“白杆儿头，藤洛没读过书，更没中过秀才，也只会论年龄长幼。如果你不先派人上门找我的麻烦，藤洛现在也应该尊称你一声‘老哥’。” “你……”白师爷遭抢白，很是尴尬。 “哈哈……”阎王笑着挥挥手，示意白师爷不要计较。“小藤这句‘老哥’，叫得我心里舒坦。那么老哥我就说句话，今天咱哥仨只是喝酒论兄弟，至于你们之间那点误会，就都揭过去吧。” 阎王并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命令的语气。 藤洛微微一笑，慢慢摇了摇头。 “哦？”阎王面色一沉。“小藤不给老哥面子吗？” “不是藤洛不给老哥面子，而是有人先不给藤洛面子。藤洛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凡事都有是非曲直。”藤洛冷冷地回道。 阎王鹰眼一翻，旋即又恢复常态：“小藤啊，小白派人去‘坐门’是不对，但毕竟没损你一根汗毛，而你却把他家都砸了，也算找回了面子。这样吧，老哥我说句话，小白先派人去坐门，错在先，给小藤陪个不是，这样总可以了吧？” 说完，阎王用眼睛示意白师爷。 白师爷赶紧站起身，端起酒杯，对藤洛道：“藤兄弟，白某做错了事，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阎王似笑非笑地看着藤洛。“小藤，这样可以了吧？来来来，你们喝一杯，以前的事就过去吧。” 藤洛并不端杯。“道歉的话，先不必说。我来府城会友，并未有得罪府城朋友之处，白杆儿头为何挑唆花头找我的麻烦？又为何偏偏找我藤洛的麻烦，我总要弄个清楚吧？” 白师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狡辩道：“花头的事，真的和白某无关啊。”白师爷来个死不认账。 花头说是被白师爷挑唆，才去找藤洛的茬，毕竟只是一面之词。藤洛拿不出真凭实据，也不好反驳。 “可是，白杆儿头派人去坐门，总要给我一个解释吧？”藤洛把话题拉回来，“藤洛来东平访友，小心谨慎，没抢东平兄弟的饭碗，也没做有违江湖道义之事。白杆儿头总得给我一个解释吧。” “误会、误会啊……”白师爷敷衍着，不敢直视藤洛，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阎王。 “哈哈，行了行了，大家都在一个江湖上走，别像娘们儿似的。”阎王开口了，“小藤啊，我就直说了吧，是我让小白去的。” “哦？老哥果真直爽，那藤洛只好向老哥请教了。”藤洛的表情严峻起来，这事果真和阎王有关，那就更麻烦了。 阎王坦言自己指使白师爷派人去找藤洛的麻烦，但表情却没有丝毫愧疚。“小藤威震通天县，连钱伯阙那种狠角色都被你弄死了，来到东平，我不得不慎重啊。” “通天钱伯阙，勾连海贼，官府已有定论，他死有余辜。藤洛来东平，并不想和江湖上朋友为敌，老哥你多虑了。” “也不见得吧？”阎王颇有深意的看着藤洛，“几个月前，独眼的两个手下被人杀了，小藤不会不知道吧？” 藤洛心中一凛。 阎王提起此事，一定知道了是藤洛所为，至少是怀疑藤洛。这件事，发生在夜深人静之时，藤洛又没亮明身份，阎王都查得出来，看来这家伙的确不简单。 话已经点明，过多辩解没有用，反倒给人猥琐的感觉。 藤洛不辩解，也不承认，道：“独眼作恶多端，很多人就想要他的命呢！” “对！我也想要他的命！”阎王一拍桌子，眼里透出人的杀气。 “啪啪” 阎王拍拍手。一个手下进来，手捧一个大木匣。把木匣放到桌上，打开…… “啊！” 白师爷惊叫一声。 木匣中装盛的，竟是一颗人头独眼的人头！ 饶是藤洛这般淡看生死之人，见到这血淋淋的人头，也不禁骇然。 “哈哈哈……”阎王看着人头，竟然笑出声来。果然如江湖上传言“财主阎王笑哈哈”，这都能哈哈大笑出来。 阎王边笑边道：“道上常把独眼、花头、小白和我并称在一起。如今，花头拜到小藤的杆儿下，那就该我们四人并称在一起喽。”阎王指指藤洛和白师爷，又指着独眼的人头道：“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啊，今儿凑到一桌上，也算江湖团聚啊，无论如何，也要喝上一杯吧？哈哈哈……” 血淋淋的人头摆在这里，藤洛不当场呕吐已算难得，而阎王竟然要对着人头喝酒！ 藤洛感觉胃里一阵阵翻腾…… 第270章合作的好处 “大杆儿头，还是别了……”白师爷连连摆手。这下酒菜，受不了啊！ “我倒觉得这倒下酒菜很合胃口！”藤洛突然道。 “哦？”阎王不禁睁大眼睛看着藤洛。 藤洛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来，老哥，为了这下酒菜，我们喝一杯。” “好！”阎王冲藤洛一挑大拇指，“小藤果真是少年英雄，我没看错人！” 说罢，阎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藤洛双眼微眯，也是一饮而尽。 白师爷端着酒杯，看着独眼血淋淋的人头，胃里不住地翻腾。阎王喝了，他不得不喝，闭着眼睛，把酒灌了进去。 “呜……” 白师爷喉节鼓动，一捂嘴，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冲了出去…… “哈哈哈……” 阎王指着白师爷的背影大笑。 藤洛端坐不动。 对着人头喝酒，他何尝不恶心。但这杯酒，他必须喝下去！ 藤洛杀了独眼手下，说明藤洛和独眼之间有仇。阎王杀了独眼，可以看作是为了拉拢藤洛。但把人头拎到酒桌上，当然不是为了邀功讨好。藤洛清楚，阎王这样做，也是为了警告自己，是杀鸡给猴看！ 藤洛自然不是胆小的猴子，喝下这杯酒，就是想告诉阎王：藤洛是吓大的！ 藤洛喝了酒，也差点吐出来，好在他有千年修行根基，喝下了酒，赶紧调息运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才没像白师爷那样狼狈地冲出去。 阎王端上独眼的人头，当然是想给藤洛个下马威。藤洛平静的样子，让阎王有些失望，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藤洛。 “妈的，这玩意摆在这，我看着也他妈恶心。哈哈哈……”阎王喊来手下，把独眼的人头拿了下去。 “吃菜吃菜。”阎王招呼着藤洛，“放心吧老弟，老哥我想害人，会明着来的，迷香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这家伙干的。”阎王指指白师爷的座位，“我不会，我相信老弟你也不会干这事。” 阎王说完，先动了筷子，挨个菜吃，自然是为了让藤洛放心。 两人吃了几口菜，又喝了杯酒，阎王把身子往藤洛这边凑了凑，很认真地说道：“老弟啊，你的性子，老哥喜欢。咱哥俩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你准备在东平待下去吗？” 藤洛点点头。“是有这个打算。” “好！如果老弟打算在这长住下去，咱哥俩可得再喝上一杯，老哥想和你合作。” 合作？ 藤洛不禁警惕起来。 当初钱伯阙就是企图拉拢自己，让自己当他的狗腿子。这个阎王不会也想来这一出吧？ 藤洛没答应钱伯阙，自然也不会答应阎王。 “老哥抬举，多谢了。只是藤洛身无所长，怕是帮不上老哥你。”藤洛委婉地表示拒绝。 阎王很自信地盯着藤洛：“老弟，我说的合作，可是真正的合作，绝没有吞了你哪杆儿人的意思。花头、姓白的，这些年不是好好的？” 藤洛心里暗道：你不吞掉他们，是为了利用他们，有什么区别吗？ “咱们合作，对老弟你有大大的好处……” 阎王话说了一半，白师爷回来了。 白师爷一边不停地道歉，一边擦着嘴，方才跑出去，吐了不少，折腾够呛。 阎王见白师爷回来，收住了口，却伸出手指，沾着酒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 藤洛见到那四个字，不禁大惊！ 阎王在桌上写得是：三尺砗磲！ 阎王意味深长地冲藤洛点点头，大声张罗着喝酒吃菜。 白师爷刚刚吐完，哪有胃口，但阎王请客，却不得不吃，吃药般塞了几口下肚。 藤洛见了“三尺砗磲”，也没心思吃饭了。 但白师爷在场，藤洛也不便开口询问。 三个人里，只有阎王吃喝得痛快，不时“哈哈”大笑上几声。 吃喝之间，阎王再次提及藤洛和白师爷之间的矛盾。藤洛疑惑于“三尺砗磲”之事，而且，他和白师爷之间，还没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也就不再计较。和白师爷喝了和头酒，就算把之前的过节揭过去了。 藤洛不再计较，白师爷心里却不是滋味。 方才回来时，见阎王和藤洛聊得正热闹，自己回来，两人却收口不说了，肯定有什么事背着自己。而且，阎王称呼藤洛，一口一个“老弟”，却称呼自己“小白”，孰远孰近，白师爷岂能看不明白。 藤洛始终惦记着“三尺砗磲”的事，但阎王却再也不提了。 酒席结束，阎王客客气气和两人告别，带着一大群手下，很有派头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藤洛始终紧皱着眉头。 阎王不说别的，单单提起三尺砗磲，说明他知道三尺砗磲对自己而言很重要。 藤洛曾让墨乞儿在府城里打听三尺砗磲的消息。阎王势力很大，连自己和独眼之间的事，都掌握了，知道自己想找三尺砗磲，这不奇怪。 藤洛疑惑的是，阎王写“三尺砗磲”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暗示他知道了自己天神的身份？还是他能搞到三尺砗磲？他有那么大本事吗？ …… 今晚，该处理手厥阴心包经内残存的毒素。 上次凭自身内力将手太阴肺经之少商穴的毒素逼出体外后，藤洛原打算继续尝试。 但田甜不同意。 少商穴，是手太阴肺经末端腧穴，用内力将毒素逼出体外，相对容易。而即便这样，昨晚的情形已经让田甜和青衫提心吊胆了，今晚，两个姑娘说什么也不让藤洛自己尝试了。 藤洛一直惦记着阎王说的“三尺砗磲”，心神总是难以定下来。手厥阴心包经的起始穴位是天池穴，藤洛尝试几次，才把潜藏在天池穴的毒素逼至浅表。 藤洛不是莽撞的人，这种心态下，想要靠自己内力将毒素逼出，实在不现实。 藤洛不再坚持，还是由田甜用针刺法，将逼至天池穴浅表的毒素放了出来。 有了手太阴肺经的经验，藤洛和田甜的配合也越发熟练，按正常情况，今晚可以至少清除三处穴位的毒素。 但藤洛难以安心，处理完天池穴后，又费了不少力气，才清除了天泉穴里的毒素。 田甜看藤洛状态不好，不同意再继续下去。 田甜和青衫回去休息了，藤洛却无法入睡。 第271章谁他妈有病 藤洛睡不着，闭着眼睛在铺上翻来覆去。 手触碰之处，一阵冰凉。 大碗放在枕边。 藤洛已经决定不再返回天庭，很久没用大碗和小蒲联系了。 有心事睡不着，藤洛不自觉捧起大碗。 大碗竟然亮了！ 这些日子，一直没给大碗晒太阳补充能量啊？ 一定是青衫拿出去晒的。 上次小蒲联系自己，自己态度不好，这家伙一定生气了。 在天庭，小蒲是最铁的哥们，即便不回去了，但哥们的情义总是不能忘的。 和他说说话，道个歉吧。 大碗不停地闪烁着，可是始终没出现那颗毛绒绒的大脑袋。 “一直没用，坏了？”藤洛使劲拍打几下大碗。 大碗依旧一闪一闪的。 “喂？睡着了？滚起来！”藤洛冲着大碗喊道。 终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穿了过来：“谁啊？吵什么？” 碗底显出一个头像，不是小蒲！ “咦？小蒲呢？”藤洛疑惑道。 “培训去了，我代班，有什么事，和我说吧。”代班的机要神仙睡眼朦胧地抓过笔和纸，准备记录。 “我找小蒲。”藤洛只是想找小蒲聊聊天而已。 “不是说了嘛，培训去了，有事和我说就行。”代班神仙不耐烦的拿起笔，往纸上记录着联系的时间。 “姓名？有啥事要汇报？”代班神仙例行公事地问道。 “我没公事，汇报什么汇报？我就是想找小蒲！”看着代班神仙懒散的样子，藤洛心里来气。 代班神仙眼睛一瞪：“没公事乱联系啥？上面规定了，联系了就要做记录！姓名？” 代班神仙口气很冲。 如果当面，藤洛难保不会一个巴掌搂过去。 藤洛有心中断联系，但转念一想：不行！ 这个大碗，是自己下界时，小蒲随手给自己的。凭两人之间的关系，小蒲也许根本就没履行正常的领用手续。 如果惹恼了这个代班的家伙，汇报上去，自己倒无所谓，但小蒲怕是要被处罚。 “当当当……” 代办神仙不耐烦地用笔杆敲着。“说话啊，姓名？” 藤洛无奈，知道答道：“藤洛。” “下界前职务。” “大罗宝树护法。”藤洛边说边琢磨一会他问自己联系的目的，该怎么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藤洛，大罗宝树护法……”代班神仙边记录边念叨着。“哦？就是下界当叫花子那个吧？”代班神仙笑了，明显是嘲笑。 “你他妈有病啊？”藤洛恼了。 代班神仙瞪大眼睛，疑惑地盯着藤洛。“你竟然敢说脏话？！” 在天庭，是严禁说脏话的。虽然哥儿们在一起时，也会偶尔说几句，但在正式场合，没人敢说脏话的。 “我他妈说脏话怎么了？”藤洛更加恼了。 藤洛和小蒲他们这种机要，都是天庭等级最低的神仙。但藤洛是大罗宝树护法，在低级神仙里，相比较而言，更有面子些。 藤洛和小蒲是死党，常去小蒲他们那玩，小蒲的那些同事见到藤洛，虽说不上毕恭毕敬，但也是一个一个“哥”地叫。 如今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家伙，竟然嘲笑起大罗宝树护法来了。 藤洛接连爆出粗口，代班神仙楞了一会，很气恼地道：“好，你有种，你骂！我都记录下来！” “你他妈记吧！”藤洛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代班神仙显然也气得够呛，拿笔的手不停地哆嗦，嘴上也不停地叨咕：“我让你骂，我就记了，怎么着吧！难怪被踢下去做叫花子，就这素质，不做叫花子真是可惜了……”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藤洛真的怒了，指着代班神仙吼道：“信不信老子回去撕了你那张臭嘴！” 代班神仙吓了一跳，随即一拍桌子，也吼了起来：“你以为你谁啊？不过是个被贬下界当叫花子的废物！拽什么拽？！” “小子儿！你给我等着！”藤洛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伸出手指指点着那个家伙。 “我等着！”代班神仙很不屑地回道，谨慎地扭头四下望望，凑近了，很猥琐很低声地骂了一句：“我等，我等你妈！” 说完，大碗一黑，代班神仙中断了联系。 藤洛暴怒！ “我艹你奶奶！” 藤洛找不到发泄对象，使劲将大碗摔到地上。 “啪！” 大碗碎了…… 藤洛和代班神仙吵了半天，两个姑娘早就被惊动了。 “阿洛，怎么了？” 藤洛没有睡觉闩门的习惯，青衫披着衣服跑了进来，田甜也站在门边，很是担心地看着藤洛。 “没事！”藤洛气还没消，语调很难听。 “田甜姐你回去睡吧，我陪他说说话。” 青衫劝走了田甜，看到碎了一地的大碗，连忙蹲下将碎碗茬收拾起来。 青衫知道大碗是天庭的物件，很惋惜，虽然碎了，也舍不得扔。“你看你啊，你这段忙，我帮不上什么，就惦记着晒晒大碗，想着你无聊时，和那个蒲神仙说说话。你怎么把它摔了，怪可惜的。” “多事！”藤洛依旧喘着粗气。 青衫一愣。从小到大，从来没人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过话啊！ “你！你冲我发什么火？！”青衫也急了。 “妈的！”藤洛想想那个代班神仙，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你、你竟敢骂我？！”青衫怒了。 藤洛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盛怒未消，藤洛嘴上也不愿服软。“我又没骂你，你回去睡觉吧！” 青衫眼泪流了出来，转身就往门外跑…… 跑到门口，青衫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幽幽地对藤洛道：“阿洛，我知道你今晚心情不好，可是，你也不该对我发火啊？你看看你，现在张口闭口地说脏话……” 青衫不说还好，一提说脏话的事，藤洛的火又升了起来。 “我他妈说脏话怎么了？我他妈一个被贬下界的垃圾神仙，下界做了乞丐，说脏话都他妈不行吗？我就说了！谁他妈能把我怎么着！” “你……”青衫紧咬着下嘴唇，被狂躁的藤洛气得说不出话来，哆嗦了半天，一拧身，摔上房门…… 第272章都和砗磲有关 藤洛一宿无眠。 各种烦心事，在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咒骂那个代班神仙，咒骂桂大郎，咒骂白师爷，咒骂阎王，甚至连小蒲和东天帝都没幸免。 藤洛没骂青衫。 但他很伤心，他觉得青衫不体贴。 明知道自己心情不好，却还要和自己吵，为什么不能好言安慰几句？ 心情败坏的人，总爱把过错推到他人身上。而且，这个时候，更容易忽略别人的优点，而夸大别人的缺点。 藤洛越想越觉得错都在青衫。不够体贴也就罢了，还刁蛮任性。尤其令藤洛气愤的，就是青衫没来由的吃醋，非要把田甜和自己扯在一起。 “不可理喻！” …… 天刚亮，藤洛就躺不下去了。 起身走出屋门，田甜也已经起床，正在院里收拾药材。 “早啊田姑娘。”藤洛没精打采地和田甜打着招呼。 “早。”田甜应了一句，眼神向青衫的屋子瞥了瞥。 青衫也是一宿没睡，听到外面藤洛和田甜的说话声，青衫故意弄出点动静。 她希望藤洛听见声音，能进屋哄哄自己。 藤洛瞄了青衫房门一眼，对田甜道：“我出去走走。” 昨晚，藤洛和青衫的争吵，田甜听得清楚。她想让藤洛进屋去哄哄青衫，但看藤洛那难看的脸色，想想青衫始终对自己怀有醋意，田甜苦笑着摇摇头，没出声。 …… 藤洛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脑子里依然乱糟糟的，但纷乱的思绪，总是离不开四个字“三尺砗磲”。 藤洛下界的任务是寻找三尺砗磲。 青衫的父仇家恨，和三尺砗磲有关。 小蒲说，如果能找到三尺砗磲，回到天庭，肯定会升职。桂大郎被释放出来了，又回去做大罗宝树总护法，即使回到天庭，还要在那只该死的乌龟精手下，藤洛受不了！ 不过，如果找到三尺砗磲，完成下界的任务，也许有机会调离，不在桂大郎手下受气。 如果找到三尺砗磲，回去也可以好好教训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给小蒲代班的家伙！ 三尺砗磲！ 阎王也提到三尺砗磲！ 去找阎王！ 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藤洛终于从思维的乱麻中，找到一丝头绪。 藤洛想去找阎王，可是，阎王住在哪啊？ 天还很早，店铺都没有开，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有人，看到一身鹑衣的藤洛，也远远地避开了。 “妈的！”藤洛不觉又随口骂了一句，随即，藤洛扇了自己一巴掌。“不许再他妈骂人！”藤洛暗暗教训自己。 不觉间，竟然离阿睿他们住的神祠很近了。 天虽早，神祠里已冒起炊烟。 远远地，还传来阵阵呼喝声。 “大清早，干嘛呢这是？”藤洛走了过去。 昨天和阎王、白师爷把事情谈开了，藤洛回来时，把和解的事告诉了阿睿。 今天早上，阿睿并没有在门口设岗哨。 一进院，只见兄弟们在院子里排成两行，阿睿正指挥着兄弟们操练。 “洛哥早！”见到藤洛，操练的兄弟齐声喊道。声势比昨天大，喊得也比昨天整齐。 “干嘛呢？”藤洛问阿睿。 “早饭前，让他们操练一下。活动筋骨，健体强身。”阿睿解释道。 藤洛身上的银票，足够用几个月了，未避免惹事，这一段，藤洛始终没让兄弟们上街乞讨。 锅灶那边，飘来粥的香气。 “我也没吃饭你，在你们这儿吃口。” 这伙乞丐以前的大哥是花头，花头对兄弟们很不错，但却从来不和兄弟们吃一个灶的饭。 听说当家掌棒洛哥要和兄弟们一起吃饭，群丐都很兴奋，和藤洛的关系，又亲近了一层。 喝粥时，藤洛又问起操练的事。 阿睿笑着解释：这一伙兄弟，虽然顽劣，不如通天县的兄弟好管教，但有一个优点。由于府城的乞丐团伙经常发生各种矛盾，打打杀杀的事儿多，这伙兄弟远比通天县的兄弟能打。 “战斗素养很高呢！”阿睿用上了军事术语。 “你啊，不当将军真是可惜了。”藤洛笑着拍拍阿睿的肩膀。“你们继续操练吧。” 藤洛向兄弟们问清楚阎王的住处，离开了神祠。 …… 阎王的庄子位于城外西边。 庄子的大小，和通天县钱伯阙的庄子差不多，不如钱家庄子精致，但屋高脊阔，比钱家庄子更有气势。 把门的正是昨晚在福满楼门口的壮汉。 见到藤洛，壮汉们恭敬地喊了声“藤杆儿头”，把将藤洛引至会客大厅。 阎王还没起床，下人们给藤洛奉上茶，让藤洛稍待。 大厅的布置，也没有钱家的雅致。 宽大的椅子、厚重的桌子，透着一股江湖气。 藤洛喝了一碗茶，阎王才系着衣扣，从内堂走了出来。 “我知道老弟你会来找我，可没想到你来这么早。”阎王很随便地招呼藤洛入座。“不怕老弟你笑话，昨晚就着独眼的脑袋喝酒，回家兴奋了呢！”阎王色眼兮兮地指指后堂，“回到家，被两个小妾缠着，弄得老哥我腰酸背痛啊！” “哈哈，老哥你够强壮！”藤洛笑道。 “不行喽，不行喽，老喽……”阎王笑着连连摆手，“不是老哥我吹牛，我像老弟你这个岁数时，可是在一张床上以一敌八啊！” “八个？！”藤洛不由连连咋舌。 “咋？不信？！”阎王一付要演示给藤洛看的架势，却又摇摇头，坐了回去。“不行了，老了，两个都吃不消了。” “咦？老弟，想不想要？老哥送你几个回去享用享用？”阎王很认真地道。 “哈哈哈，我可没有老哥的本事，消受不起啊。”藤洛笑着连连摆手。 “你是看不上我这里的货色吧？”阎王用怀疑的眼神瞄着藤洛，又伸手挠挠脑袋。“也难怪，老哥我喜欢浑身是肉的，摸起来舒坦。至于长相嘛，老哥是不挑地。” 藤洛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笑着挠挠太阳穴，没有搭腔。 “老弟啊，你骗不了我，我知道，老弟你的女人，可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啊。” 藤洛很反感，可有不好说什么。 “放心老弟，老哥我只打你的主意，绝不会打你女人的主意！”阎王的鹰眼很毒毒地盯着藤洛，“老弟你今天来，是想打听三尺砗磲的事吧？” 第273章指条挣钱路 阎王直来直去，藤洛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坦言自己对三尺砗磲感兴趣。 “我知道老弟要找三尺砗磲，老哥手里虽然没有三尺砗磲，但却能帮你找到。” “砗磲在谁手里？要多少钱才能买到？”藤洛有些迫不及待。 “老弟买不起。”阎王很直白，“纵是老哥我出面，把价格压到最低，老弟你还是买不起。” 藤洛心有些凉。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三尺砗磲是宝物，宝物自然不会便宜。 “老哥可以给你指一条挣钱的路子，挣到了钱，三尺砗磲就不是问题了。”阎王盯着藤洛，“不过，挣这钱，是有风险的。干与不干，老弟你需要自己掂量。” 三尺砗磲对藤洛的诱惑实在大。“老哥说说看，是什么挣钱的路子，风险，藤洛不怕，只要不是违法作恶的事，藤洛就不怕。” “老哥给你指点的路子，自然是正路，只不过风险很大，”阎王顿了一下，低声说道：“是替官府在东平和东海卫之间押运货物。” 东海卫？ 东海卫，藤洛听说过。 东海卫，地处华夏大陆东海之滨。和东平府同属于江宁行省，交通不便，但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陆海间重要的门户。 名字中带个“卫”字，说明有驻军。 天保王朝，实行军政分治，各县城、府城都不设驻军，军队都有单独的屯扎地点，称为“卫所”。 东海卫，是王朝少有的几个有驻军的城池，可见其位置的重要。 阎王直言不讳告诉藤洛，自己主要是和官府合作，为官府和一些商家押运大宗货物。干的是类似镖局的活。 陆路货物转运，最担心的，是盘踞山林的贼寇，还有卫所驻军。 阎王手下招揽了大批能打善斗之人，更重要的是，阎王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在陆上，有阎王押运的货物，山贼和驻军都很给面子，从不抢夺。 因此，阎王可算是江宁一带，最大的镖局，只不过没挂镖局的名头。 东海卫，是江宁行省以及整个王朝的海路门户。地处东海之滨，期间道路崎岖难行。 以前，东海卫和东平府之间的货物往来很少，阎王一直不做和东海卫有关的押运生意。 但近年来，海运逐渐兴旺，王朝南部行省郡府北运的货物，越来越多选择了海运。东海卫逐渐成为南北货物的周转处。 “老哥我也想做这条线的生意，可是试了两次，损失太大，得不偿失。”阎王少见地表现得很悲观。 “哦？老哥这样的实力都保证不了货物的安全吗？”藤洛疑惑道。 阎王无奈地道：“不瞒老弟说，老哥我做押运生意，主要靠面子。江湖上朋友给面子，沿途卫所驻军也给面子。老弟你是知道的，卫所那帮驻军，可是比山贼更难缠啊。” 藤洛笑笑。天保王朝的驻军，藤洛见识过，他们的所作所为，甚至不如盘踞山林的强盗。强盗还讲究些江湖道义，驻军可什么都不讲。 “东海卫的押运生意，怕的不是山贼和驻军，而是海贼。” “海贼？” 海贼，藤洛也见过，那是以化外蛮夷为主的亡命之徒。海贼凶残，连驻军都不敢招惹。 东海卫有驻军。官府也曾派驻军押运货物，但结果更惨，驻军竟然和海贼联手。 小宗低价值的货物还好，大宗高额的货物只要运出东海卫，必然遭到抢劫。 “老哥给我找的挣钱路子，就是押运东海卫的货物吗？”藤洛没有把握。海贼，藤洛遇到过，也杀过。海贼虽凶狠，藤洛倒不在乎。但所谓独虎架不住群狼，押运货物，遭遇海贼，藤洛自信可以应付，起码自保没有问题，但大车小辆的货物呢？ 藤洛觉得这桩买卖，自己也无力接手。 阎王很遗憾地叹口气。“唉，别的事情，都还好说，只是，官府强压我，让老哥我押运春祭供品，这桩买卖，我是接也不是，不接还不行啊。” 天保王朝，每年春节都要举行祭天仪式。除京城外，各行省府县，都有不同规模的春祭。 祭祀，自然少不了用到供奉大罗宝树的七宝。七宝中的珊瑚、砗磲和玛瑙，主要产自南方，从南方通过陆路运至江宁行省的东平府，再经东平府转运至京城和北方各省府郡县。 阎王承担的，就是将这些宝物从东平转运出去的生意。 因押运的是春祭用的宝物，价值极高，阎王挣的钱自然也很高。 南方多河流，陆路运输，需要经过车、船间多次转运，十分不便。这一路上，常有山贼或官兵假扮的山贼觊觎，如果宝物被抢劫，责任都在南方省府。 因此，今年，南方省府选择了海运，各地收集来的珊瑚、砗磲和玛瑙，运至南方大港，统一装船，由精锐官兵押送，运至东海卫。 货物到了东海卫，南方省府的任务就完成了。如何将货物从东海卫运至东平府，就是江宁行省的事了。 阎王常年替官府押运货物，这件差事，自然就落到阎王的头上。 阎王在内地吃得开，但海贼是不会给阎王面子的。 阎王清楚，一旦自己将货物从东海卫运出，东海卫的官兵势必勾结海贼，沿路抢劫。 藤洛心里暗骂：老家伙，自己干不了的买卖，才想到自己。 “多谢老哥提点，只是，老哥都吃不下的生意，藤洛更是无福享受啊。”藤洛清楚，遭遇海贼，自己性命事小，那价值连城的宝物要是有了闪失，藤洛便是有几条性命，也是赔不起的。 阎王很遗憾，也很无奈。“唉，此事风险的确太大，若不是老弟在通天县一战成名，老哥也不会想到让老弟你接这单生意。” 藤洛微微一笑，已打定主意，任凭你怎么捧着说，也不会接这烫手的山芋。 “可惜啊可惜，如果老弟能把这批货物安全运回，酬劳绝对丰厚啊。”阎王看藤洛仍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其酬劳，便是不够买到三尺砗磲，怕也差不多了……” 又是三尺砗磲？！ 藤洛不禁有些心动…… 第274章为啥还要添乱 押运一次货物，就可以挣到购买三尺砗磲一半的钱款，这份诱惑，对藤洛而言，不可谓不大。 但藤洛还是不敢接下这单买卖。 藤洛对钱财没多大兴趣，但三尺砗磲，就像一个魔咒，始终纠缠着他。 藤洛真想接下这单买卖。如果只需要孤身一人，为了筹够购买三尺砗磲的钱，即便是独自面对千军万马、龙潭虎穴，藤洛也一定要闯一闯！ 可是，这是押运啊！ 大车小架，即使藤洛可以自保，却如何能保住押运的车架？即便能保住押运的车架，孤身一人，又如何能把这些车架运回来？ 阎王说，自己可以派出大批手下，协助藤洛押运。 藤洛还是不能放心。带着阎王的手下一起押运，更麻烦，不仅要提防山贼、官军和海贼，还有提防阎王的手下。 藤洛左思右想，还是不敢接下这单买卖。 阎王很遗憾。 离开阎王的庄子，原本就心事重重的藤洛，又多了一丝烦恼。 神祠门口站着两个人，是墨乞儿和阿睿。 远远看到藤洛，两人匆匆跑了过来。 一定是出事了！ 藤洛心头一紧。 果然，墨乞儿一到跟前，便急急地说道：“洛哥，她走了，回通天县了！” “谁？青儿？”藤洛眉头紧蹙。 墨乞儿点点头。“一早，她就带着小鱼儿出去了。我们也没在意，后来，田姑娘在后院发现她留的纸条，说是要回通天县。” 尽他妈添乱！ 藤洛在心里骂了一句。去东海卫押运的事，藤洛实在不忍放弃，他还准备回去和青衫商量一下。每次藤洛遇到难以抉择的事，青衫总能帮他指点出正确的道路，藤洛已渐渐对青衫产生一种依赖感。 昨晚两人闹得很不愉快，过了一晚，藤洛也觉得自己昨晚太不理智。刚刚在路上，藤洛还打算回去后，找个机会，向青衫道个歉。 可是…… 可是这丫头竟然走了！ 而且是在自己最希望得到她帮助时走了！ 藤洛只觉得气往头上涌。“走就走吧！”藤洛脸颊痉挛般抖动了几下。 墨乞儿赶紧劝道：“洛哥你别急啊，我让巴掌去驿站追了，如果追不到，就让巴掌搭乘晚些的驿车回通天县，看看她到家了没有，明天晚上，就能带回消息。” 阿睿也劝慰藤洛：“洛哥，别担心，大嫂常出门，这段路又很太平，不会出事的。” 生气归生气，但藤洛怎么可能不担心。 不过，墨乞儿安排得已经很周到了，藤洛担心也没用，只能等通天县那边的消息。 藤洛心事重重地在神祠院子里走来走去。墨乞儿和阿睿互相看看对方，又看看藤洛，都想问问，却又都不敢开口。 藤洛越溜达越烦，皱着眉头看着墨乞儿和阿睿，更觉得烦了。 “算了，你们俩别这么看着我了，我和你们说了吧。” 藤洛把去东海卫押运的事和二人简单说了。 墨乞儿为难地摇摇头。“洛哥，您的决定是对的。天下的钱，没有好挣的。咱还是本本分分做咱的乞丐吧。” 阿睿听说有如此丰厚的酬劳，有些心动。但藤洛不准备接手这单买卖，阿睿也不敢说，只是表示一切听洛哥的，如果要接手的话，“我带着兄弟们，一定能护住车架。”阿睿信誓旦旦的表示。 “得了吧阿睿。”墨乞儿偷偷瞪了阿睿一眼，“你知道海贼有多凶残吗？” “凶残咋了？单打独斗，我阿睿不行，但要说排兵布阵，我阿睿可不怕那些秃脑袋海贼！” “排兵布阵？就咱这点人，还排什么兵？布什么阵？切……”墨乞儿很不屑。 “人少咋了？部署合理，安排得当，十个兄弟，足可以挡住二十个秃海贼！” 两人越争辩声越大。 藤洛更烦了，摆摆手，让两人不要吵了。 “回家。”藤洛皱着眉头，带着墨乞儿回田宅了。 田甜见到藤洛，正要开口，墨乞儿在一旁一通挤眉弄眼连连暗示，田甜才忍住没说。 藤洛憋在屋里，坐卧不安。 各种事情的纷扰，让他心神不宁，而最令他担心的，自然还是青衫。 田甜送来午饭，藤洛没有胃口。 “洛哥，你这样可不行啊！”田甜终于忍不住了，“这样的话，我都不敢给你排毒了。” 田甜提起排毒，藤洛终于找到有意义的事：干脆让田甜给自己排毒吧！ 田甜不同意。白天干扰多，她怕影响排毒效果。 藤洛实在烦闷，排毒，是唯一能让他静下心来的事情。 央求了半天，藤洛又再三表示，一定不急于求成，小心谨慎，田甜终于点了头。 继续处理手厥阴心包经。这条经脉，单侧共有九处腧穴。昨晚，已经将天池穴、天泉穴的毒素清除干净，还剩下七处穴位。 藤洛心神不定，尝试了很多次，终于将曲池穴位的毒素逼至浅表，田甜用针刺法将毒素清除。 运气排毒，既是诊治的过程，也是修身养性的过程。 处理完曲池穴，藤洛的心态渐渐平和下来。 手厥阴心包经，几处穴位潜藏的毒素都不太多，到子时，几处穴位的毒素都已清除。 藤洛心情也好了许多。 如果各条经脉、各处腧穴中的毒素都像今天这几处穴位中那样少，那很快就可以彻底清除体内毒素。 但，这很不现实。 藤洛当初修炼武功时，首先打通了足部几条经脉，那几条经脉中，潜藏的毒素一定多，清除起来，一定会更麻烦。 “明天，我想试试足少阴肾经。”足少阴肾经，是藤洛修炼时打通的第一条经脉，按道理，肾经中腧穴潜藏的毒素，一定是最多的。如果能将肾经中的毒素清楚，则其余经脉和腧穴都要容易得多。根据清除肾经毒素所花费的时间，也可大致推算出清除全部腧穴所需要的时间。 田甜没说话，只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点点头。“明天，洗个澡吧。”田甜嘱咐完藤洛，走了。 又清理了一条经脉，这是烦恼的一天里，唯一让藤洛开心的事情。 躺在铺上，藤洛估算着，如果明天从上午就开始，能清除足少阴肾经中几处穴位。 突然，藤洛“腾”地坐了起来。 攥起拳头，使劲砸了砸自己的脑袋。“妈的！咋那么笨！”藤洛骂着自己，抬起头，藤洛轻声道：“青儿，对不起……” 第275章这病没法治了 足少阴肾经，起自涌泉穴，沿腿部向上，直至锁骨附近俞府穴，单侧二十七处穴位。 其中，横骨、大赫、气穴等腧穴，位于腹部，脐下几寸位置，非常接近隐私部位，这样的穴位，怎么能让田甜一个女孩子触碰呢？ 这几处穴位还不是最尴尬的，任脉上还有一处要穴会阴，那、那、那更没法让田甜针刺排毒啊…… 虽然独自在屋里，藤洛也不禁感觉脸上阵阵发热。 这怎么可以啊！ 藤洛终于明白为啥青衫总是醋溜溜的了。青衫粗通医术，也一定和田甜探讨过给清除藤洛体内残毒的方法。她知道，想要彻底清除藤洛体内残毒，必须牵扯到横骨、大赫和气穴等穴位。 这些穴位，都在腹部下方隐私部位，尤其是会阴。想要针刺排毒，田甜必然要看到甚至触碰到藤洛的隐私部位！ 藤洛体内的残毒要清除，需要田甜帮助。清除毒素，必然会有亲密接触，难怪青衫会三番五次地打翻醋坛子！ 天保时代，较之前历朝历代开放许多。藤洛不是卫道士，经过千年修行，对很多事情都很淡然。但毕竟男女有别，藤洛怎么可能让田甜一个女孩子看到自己的隐私部位呢？ 不要说田甜，即便是和白露青衫在一起，也只是在情迷意乱之时，动动手脚。光天化日之下，藤洛也是羞于让他们看到自己的隐私部位的啊！ 唉！ 看来，这病是没法治下去了…… 咋这么多麻烦啊！ 毒素不能清除，就无法继续修炼武功。但即便如此，藤洛也不敢让田甜帮自己清除那几处敏感穴位的藏毒。 藤洛真心爱着白露和青衫，他不忍让两个女孩伤心。之前，他还责怪青衫无故吃醋，如今，他明白了青衫吃醋的原因，更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而且，这样做，也会毁了田甜的一生。 田甜自然早就知道，用针刺法排除全身穴位毒素，必然会有尴尬，但田甜向田老先生承诺过，要以一颗医者之心，治愈藤洛。 田甜以医者治天下之心，放下女孩子的矜持和羞涩，但田甜毕竟是个女孩子，是比白露和青衫更加传统的女孩。如果经历了这样的事，以后她还怎么嫁人？ 不行！ 坚决不能让田甜给自己清除那几处穴位的毒素！宁可让毒素存在体内！宁可武功无法修炼圆满！ 想到修炼武功，藤洛突然灵光一现！ 可以自己用内力逼出毒素啊！ 上次，拇指处少商穴的毒素就是自己逼出去的啊！ 想到这里，藤洛兴奋了，再也躺不住了，立刻起身尝试。 这几处穴位中，最隐私的当属会阴。由于藤洛练功始终没涉及到任脉，因此，想逼出会阴中潜藏的毒素难度最大。但这也意味着，如果在会阴尝试成功，则其他几处穴位就一定能成功。 藤洛跳下床铺，双脚分开，双腿微曲，摆了个站桩姿势，开始尝试积聚内力于会阴。 任脉没经过修炼，藤洛感觉内力调运极其涩滞艰难…… 终于，一股内力渐渐积聚，藤洛开始尝试将毒素从潜藏处向浅表处逼迫…… 痒麻…… 酸胀…… 剧痛！ “啊！” 藤洛惊叫一声，跌倒在地，豆大的汗珠噼啪滚落…… 由于心态不稳，准备不充分，藤洛失败了，还造成巨大的痛苦…… 好在体内残毒较少，藤洛并未受到太大伤害。 …… 第二天一早，田甜早早就烧了好多热水，让藤洛清洗身体。 藤洛见到田甜，竟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甚至不敢直视田甜的双眼。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田甜问道。 “啊……没有……”藤洛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开口。吭哧了半天，藤洛终于开口了：“田姑娘，这足少阴肾经，还是先不弄了……” 田甜疑惑地看着藤洛闪躲的目光，明白了藤洛尴尬的原因。 田甜的脸红了…… 半晌，田甜理理鬓边青丝，淡淡地道：“我只知行医治病，不考虑其它，你也不必多虑。” “我……你……我……唉……”藤洛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我答应过爹爹，要治好你的病。”田甜眼中闪烁出泪花，“而且，我……我也不会让你和青衫妹妹为难……” 田甜的话，更让藤洛无言以对。田甜的意思很清楚，即便不避男女之嫌，为藤洛治了病，她也不会缠上藤洛，影响藤洛和青衫之间的感情。 藤洛羞臊不堪。他感觉自己像个无耻小人，面对着坦荡荡的田甜。 他想解释，但张不开嘴。越是这样，就越尴尬。 “洛哥。” 前院，阿睿的一声招呼，仿佛给了藤洛一张特赦令。 “啊，兄弟们喊我，我先去了哈……”藤洛顾不得礼貌不礼貌，抬腿就要走。 “站住！治病的事还没说完呢！”田甜阴沉着脸。 “啊……回头再说，不急，回头再说……”藤洛狼狈地跑了…… …… 阿睿来找藤洛，是请藤洛去神祠，他要给藤洛展示一样宝贝。 至于是什么，阿睿却不肯明说。 藤洛正愁呆在田宅无法面对田甜，便跟着阿睿匆匆赶往神祠。 神祠院子当中，砖头木板堆了一大堆。 “你们这是干嘛？”藤洛疑惑道。 “洛哥，这就是车架啊。”阿睿兴奋地解释到，呼喝一声，十几个兄弟从后院跑了出来，手中竟然都拿着武器！ 有四个兄弟，举着巨大扫帚般的狼筅。还有四个兄弟，挺着一头削尖的竹枪。另外四个兄弟，一手拿着竹刀，一手挽着竹子和藤条编制的盾牌。 藤洛皱着眉头，还是没看明白。 “守！” 阿睿喊了一声。 十二个兄弟分成两组，分别站到砖头木板搭成的“车架”两侧。拿狼筅的四个兄弟守在“车架”四个角，挽盾牌和拿长枪的兄弟两人一组，穿插其间，挽盾牌的兄弟稍稍在前，用盾牌护住自己和身边兄弟，拿长枪的兄弟则挺起长枪，做攻击状。 兄弟们的动作虽稍显生疏，之间的配合也不很默契，但真不失为一种严密的防守阵势！ “咋样？洛哥。”阿睿得意地问道。 藤洛点了点头…… 第276章演练防守阵型 看着十几个兄弟排列有序，像模像样，藤洛不禁兴奋起来。 阵势像那么回事，可是这临敌打仗，能成吗？ “我试试他们？”藤洛笑着问阿睿。 “好啊！”阿睿扭头对兄弟们喊道：“各位兄弟，洛哥要试试咱们，兄弟们有信心没有？！” “有！”十几个兄弟喊得虽然整齐，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藤洛捡了根三尺长的细竹竿。“这个就是我手中的刀，兄弟们小心啊。” “洛哥，兄弟们初学乍练，您手下留情。”阿睿低声恳求道。 “放心，我有准。” 藤洛拿着细竹竿，围着兄弟们保护的“车架”走了起来，想寻一个防守的漏洞，发起攻击。 无论藤洛转向哪边，附近两个拿狼筅的兄弟都把树冠状的狼筅头对准藤洛。 狼筅枝桠挺阔，防御面积极大，想要强攻进去，狼筅锋利的枝桠势必伤到藤洛。 即便突破狼筅，狼筅之间还有削尖的竹枪，而竹枪之前，是拿盾牌和竹刀的兄弟负责防护。看来，这个阵势，还真的不大好攻破。 “不错！”藤洛点点头，突然向左跨了一步，手中竹竿点向那狼筅的兄弟。 “啊！”那兄弟惊叫了一声 藤洛动作太快，虽距离尚远，但那兄弟从没这样打过架，又知道藤洛的厉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一人胆怯，整个阵型便乱了。 藤洛这是虚招，手中竹竿已点向拿盾牌的兄弟。 那兄弟也是惊恐地后撤。 藤洛身形一晃，手中的竹竿已架到拿竹枪兄弟的脖颈上。 “唉……”众兄弟垂头丧气叹气起来。 “兄弟们，很不错啊！别泄气啊！”藤洛笑着拍着旁边兄弟的肩膀道。 “是啊，兄弟们，很不错！”阿睿大声鼓励道，“兄弟们刚刚操练，配合得还不熟练，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况且，咱洛哥是谁？洛哥是高手中的高手，连洛哥这样的高手，都不容易攻破咱们的阵势，那群蟊贼能耐我何啊？” 阿睿的鼓动起了很明显的效果。 “洛哥，再来一次！”兄弟们纷纷嚷道。 “等等！”阿睿上前，把方才防守中存在的问题详细讲了，尤其提醒拿狼筅的兄弟，无论敌人怎么虚张声势，都不要慌张，不要乱动，要始终保持狼筅对准敌人。敌人距离远，即便靠近了，里面还有竹枪保护。 阿睿讲解一番，藤洛再次扮演敌人进攻。 这一次，十几个兄弟配合得更加默契了，狼筅、竹枪和竹刀的防御层次始终保持得很好。 藤洛游走了几圈，才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寻了个破绽，冲破阵势。 十几个兄弟的阵势虽然又被藤洛破了，但这次支撑的时间长，兄弟们倒没沮丧，反而嚷嚷着互相指责旁边兄弟没做好协防。 阿睿再次讲解指点。 “兄弟们，洛哥身手天下无双，蟊贼不会有洛哥这么快的身手，咱们只要防住了洛哥，就天下无敌了！”阿睿鼓动道。 “一定防住洛哥！”兄弟们信心更足了。 “洛哥，这次兄弟们一定能防住你！”阿睿信心十足地对藤洛道，又悄悄冲藤洛挤咕下眼睛。 藤洛会意。 藤洛游走起来，不时虚发一招，引诱兄弟们。 阿睿在旁不时提醒众兄弟们，只须严防，不得出击。兄弟们倒很听话，面对藤洛的虚张声势，只是有条不紊地防御，绝不贸然出击。 藤洛为了让兄弟们增加信心，刻意不用全速全力，一时间，攻守双方僵持了起来。 防住了洛哥，兄弟们信心大增。互相之间的配合越发默契，哪一个稍有漏洞，边上人就立刻出声提醒，同时挥动武器，填补上防守漏洞。 “哈哈哈，我们防住洛哥了！”僵持了好一阵，一个兄弟终于忍不住，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 藤洛又是指东打西，飞身挺进，竹竿正抵在那个兄弟的胸口。 那兄弟吓得面无人色。 “你！”阿睿一指那个兄弟，“得意忘形，犯错必罚，去，举石锁五十下！” 那兄弟乖乖受罚去了，其余兄弟围拢过去，哄笑着替他数数。 “洛哥，还可以吧？”阿睿很兴奋。 “挺好！”藤洛赞许道。“阿睿，我知道你的意思。”藤洛很严肃地盯着阿睿，“你想接那单生意，但海贼凶残，临敌打仗不比操练，可是真刀真枪，会流血死人的。这一段没事，你操练兄弟们可以，至于那单生意，先不要提了。” 阿睿学着藤洛的样子挠挠太阳穴。“我只是觉得那么大一笔钱，不挣太可惜了。” 不能挣大钱，阿睿觉得可惜。 不能把操练应用到实战，阿睿更遗憾。 不过，这都不影响阿睿训练兄弟们的热情。从军，指挥千军万马，是阿睿从小的梦想。虽然现在没有千军万马，但能指挥十几个兄弟，阿睿也很开心了。 整个白天，阿睿都兴致勃勃地操练着兄弟们。 藤洛无事可做。 回田宅，藤洛害怕见到田甜。干脆，就在神祠里躺着休息。偶尔起来，和兄弟们演练下攻防。 阿睿设计的这套阵型，的确很容易掌握。如果只想防御，每个人只需坚守自己位置，注意保持和同伴间的距离，一般的敌人就很难攻破。 虽只演练了大半天，十几个兄弟竟也练得像模像样。倒后来，藤洛凭借出色的实力，虽仍可攻破他们的防御，但却要费不少心思。 天渐渐黑了。 藤洛无心再和兄弟们操练，走出神祠，向驿车停靠的方向不停张望。 终于，巴掌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洛哥放心吧大嫂平安到家了家里一切都好洛哥你不用担心家里还有信！”巴掌一口气说了一大套，也不管藤洛能不能听清。 藤洛根本听不清巴掌的快嘴说了啥。他只关心青衫是否平安，青衫平安，藤洛终于放心了。 巴掌递过一封信。 白露的信，很简短。只是说青衫到家了，让藤洛不要担心，她会好好劝青衫的。信中，没有半句埋怨藤洛的话，只有惦记和没写上的思念。这让藤洛一直忧郁的心得到莫大安慰。 信开头的“阿洛”两个字，显得有些模糊，凑近灯光，藤洛分辨出，那是淡淡的唇印，藤洛的心温暖了…… “洛哥！”一个田宅那边的兄弟匆匆跑来，“家里来客人了！” “客人？”藤洛一皱眉，在这边，自己没什么朋友啊？ 第277章安若泽来访 藤洛皱着眉头往外走。 刚出神祠大门，只见迎面来了三个人，看服饰，便是一主二仆，当中那个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正是通天县县令安若泽。 “我道是谁，原来是安老爷驾临啊！”藤洛对安若泽印象颇好，立刻拱手迎了上去。 “藤大当家，你的门槛好高啊，还能记得安某，是安某的荣幸啊！”安若泽和藤洛性情相投，说起话来，十分随便。 两人开着玩笑，走进神祠的院子。 阿睿依旧兴奋地指挥着兄弟们操练。“练得好的，晚上赏大肉一块！小五子，你方才又慢了，重来！”阿睿对安若泽浑然不见，只顾认真地操练兄弟们。 “藤大当家的这是要训练虎狼之师啊！”安若泽打趣道。 “哪里，兄弟们无事可做，放了出去，难免惹事生非，才给他们找点事做。”藤洛边说边把安若泽让进神祠大殿。 神祠的条件，远没有通天县李氏祠堂好，安若泽也不介意，直接拉着藤洛坐到草铺上。 藤洛还想客气客气，吩咐手下兄弟去烧水，也被安若泽叫住。“藤兄，咱们就别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事了，我好歹也是大户人家长大的，你烧了水，用乞食的大碗装了，我能喝得下去吗？” 安若泽说得直率，藤洛听了不感尴尬，反而哈哈大笑。 安若泽挥下跟班，藤洛也让兄弟们都出去，两人才消消停停说起话。 安若泽告诉藤洛，他来府城述职，顺便看看藤洛。 “述职嘛，例行公事，做做样子，要过年了，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是给府城这些大爷们送点礼。”安若泽笑着小声说道。 “老大人不是京城大官吗？安兄怎么还给他们送礼？”藤洛不懂官场上的事情。 安若泽诧异地盯着藤洛，摇摇头：“藤兄啊，难为你还做了大当家。” 藤洛尴尬地挠挠太阳穴。“官场上的事，我实在不懂。” “这官场上啊，讲究的就是礼尚往来。我家老爷子虽位高权重，但我毕竟是人家的下属，送礼，是面子上的事，不得不做。而且，逢年过节，即便是有些谈不来说不拢的同僚，也要送些东西，意思意思的。” “这样啊……”藤洛越发觉得自己太不适合当官了。 “事先声明啊。”安若泽很严肃地道，“我这趟来，可没给藤大当家的你备礼物。” 安若泽如此一说，藤洛反而不好意思了。“咱们之间可别来这一套，你要是给我送了礼，我穷成这样，可是拿不出还礼啊。” “不过啊……”安若泽凑近藤洛，“我给府衙的老爷们送礼，他们看在我家老爷子的面子上，可是都给了不少回礼。除了个别指明给老爷子的礼物，其余的，我都叫人抬你那去了。” “啊？可别啊！”藤洛急了，“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我哪有礼物还你啊？” “行了，咱们谁跟谁啊，钱伯阙那事，你的人情足够大了。再说，那些个礼物太重，我带着不方便，就麻烦藤兄你替我享用吧。也没什么太值钱的，大多是些应用之物。” 藤洛想推脱，可是东西都已经抬去田宅了，而且，他和安若泽都是爽直的人，为这点事，也没必要多费口舌。 “那就谢谢了。只是，我过年回家时，无论如何要备份礼物去拜望安老爷了。”藤洛道。 “好说好说。”安若泽笑道，“不过藤兄你要早点回去，通天县新神祠还等着你回去揭幕呢！” “啊？这么快就建好了？”藤洛很诧异。这才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偌大的新神祠就建好了？ 钱多好办事。 钱伯阙私联海贼，积攒下巨额家财。虽然被天火烧了庄子，但余下的金银珠宝也是令人咋舌。安若泽凭借着老爹的声望，只将部分查扣财产上缴，其余全留在通天县。 安若泽手里有了钱，修建神祠，不仅不用通天县百姓出资，而且还给出徭役的百姓工钱。入冬，以农耕为主的百姓大多闲在家里，修神祠能挣钱，百姓自然热情高涨，神祠很快就竣工了。 安若泽不仅新修了神祠，还改建了集市。平整了集市的土地，砌造了买卖用的石台。 “回去看看吧，规整得很呢。我还特地留了两个位置最好的台子给你们。”安若泽道。 “啊？”藤洛赶紧站了起来，整理下衣襟，郑重地向安若泽行了个礼。“多谢安大人！” “藤兄，你这是闹哪一出啊？”安若泽连忙起身还礼。 藤洛郑重地道：“藤洛最大的心愿，就是让通天县的乞丐兄弟们走上正道，过正常人的日子，安大人如此相助，藤洛焉敢不谢。” 安若泽也收起玩笑，道：“藤兄此言差矣。藤兄能引领众兄弟走正道，就是对本县的支持，安某这既是帮你们，也算是帮通天县百姓啊。” 藤洛再三感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那些兄弟，只是贩卖些野菜，没必要弄两个摊位吧？” 安若泽疑惑地上下打量了藤洛一番。 “咋了？”藤洛被他看得发毛。 “你老实说，是不是在这边有新欢了？”安若泽盘问道。 “瞎说什么？”藤洛被他说得脸红。 “没新欢？没喜欢就把通天县忘了？”安若泽很有些不齿地反问道：“光贩卖野菜？难道豆腐不需要卖吗？” 啊！ 豆腐，白露家的豆腐…… 藤洛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太阳穴。 藤洛和白露的关系，差不多整个通天县都知道。 安若泽自然是看在藤洛的面子上，才帮白露留了位置极佳的摊位。藤洛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从心底感激安若泽。 “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安兄了。”藤洛道。 “真想谢我？” “真的！”藤洛真诚地点点头。 “那就帮我一个忙吧。”安若泽狡黠地盯着藤洛。 “只要不违法，不违背道义，藤洛一定应允。” “那我可说了……”安若泽的笑意，显示这个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278章我有几个条件 藤洛感觉自己好像中了安若泽的圈套。 看到安若泽狡黠的笑容，藤洛突然意识到，这才是安若泽此来的主要目的。 为官的人，实在太狡猾！ 不过，藤洛相信，安若泽虽然将自己绕进圈套，但这个圈套，不会是阴森的陷阱。 “说吧。”藤洛平静地道。 安若泽的表情严肃起来：“东海卫的事，麻烦藤兄辛苦一趟吧。” 藤洛眉头蹙起。安若泽怎么提出这个要求？难道，他和阎王也有关系？ 安若泽仿佛看出藤洛的疑问，连忙解释道：“藤兄别误会，安某也是受人之托。” “谁？” “知府大人。”安若泽解释道，东平知府，是安若泽老爹的门生，两人私交很近。为了东海卫春祭供品转运之事，知府伤了不少脑筋。 知府原本将这个差事委托给阎王，但阎王在内陆混得开，在沿海一带，却没有自信，尤其是可能面临凶残的海贼，阎王再三推脱。 春祭，是大事，时间越来越紧，东海卫的供品运不出来，不仅影响东平府属地的祭祀，还会影响到江宁行省及周边行省的春祭，这个责任，知府担不起。 阎王能有今天的势力，和官府的包庇纵容分不开。阎王不敢接这单买卖，却又怕官府为难自己，于是，拐弯抹角，把藤洛推了出来。说通天县乞丐杆儿头藤洛本事通天，堪当此任。 知府是一府之长，藤洛是小小的乞丐头。可这种事，知府也无法强压藤洛去做。正巧安若泽来府城述职，知府和安家私交甚深，又知道安若泽在通天县和藤洛处得不错，因此才让安若泽来说服藤洛。 “藤兄，不瞒你说，此事也关系到安某的政绩。”安若泽倒不避讳。他到通天县上任才几个月，干得可谓风生水起。尤其是迅速重建神祠，得到通天县百姓的赞誉，更得到府城、省城的勉奖。 不过，神祠建设得再好，如果没有隆重的祭祀，那么，安若泽的政绩将大打折扣。东海卫的供品中，就包含通天县春祭需要的供品。 “藤兄若肯屈尊一趟，安某可是又欠了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啊！”安若泽诚恳地道，“藤兄无论如何，也要帮这个忙，不算帮东平府和江宁行省，就算帮安某个人，如何？安某必定重重酬谢。” 藤洛心念一动。 原本，他就对这单买卖持犹豫态度。如今安若泽开了口，藤洛实在不好拨了他的面子。 不过，这半年来，藤洛在人间也不是白混的，讨价还价，还是要的。 安若泽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但他的老爹位高权重。 青衫的父仇家恨，不是民间冤案，是朝堂之争，牵扯很深。田老先生临终前，曾再三嘱咐藤洛，更说明此事关系重大。 想要替青衫伸冤，安家老爷子这层关系，的确应该搭上。 对！让安若泽欠下这个人情！ “安兄既然开口，那怕是出生入死，藤洛也只能从命。”藤洛先把自己的付出往大了说，然后才好开价钱。 “藤兄出马，蟊贼望风而逃尚且来不及。”安若泽先给藤洛扣个高帽。把海泽说得稀松平常，也是为了防止藤洛漫天要价。 不过，安若泽是明白人，也不是小气的人。“藤兄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安某尽全力满足藤兄所需。” “那我可说了。”藤洛学着方才安若泽的口气。 安若泽的脸苦了下来。“藤兄你不能学我，我是纨绔子弟，说白了是贵族无赖，你可是堂堂正正的君子。” “你少来。”藤洛笑了，又严肃起来。 “这第一条，我需要东海卫附近的地图，要适合行军作战的地图。” 安若泽点点头，示意没问题，让藤洛继续说。 “这第二条，我只带我自己的兄弟押运，其余的人，我信不着。” 安若泽有些为难。毕竟是大宗贵重物品，官府的意思，原本只是希望藤洛出面护送，押运的队伍，还是以官府的差役和阎王的人为主。 藤洛表示，这一条不满足，坚决不去。藤洛最担心的不是海贼，而是官府或军中的内鬼。 安若泽想了想，也点头答应了。只是，到东海卫那边，还要和东海卫衙门进行交接，这类事情，藤洛的人不懂，东海卫衙门也不会信任藤洛。必须由东平府派人拿着相关文书才行。 讨价还价的结果，藤洛同意东平府衙门的人随行，但人数不能超过四个。 “第三条，此去东海卫，少则半月，多则二十余天，我留在家里的兄弟，安大人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也是藤洛担心的事情。他怕白师爷阎王一伙趁自己出远门，下手对付留在家里的兄弟们。 安若泽当即同意，只是要求藤洛让留下的兄弟们去通天县暂住，在通天县，安若泽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藤兄，差不多了吧？”安若泽嘻嘻笑着。其实他很清楚，藤洛提的这些条件都太简单，一定还有棘手的要求。 藤洛没笑，很严肃。“这最后一条，我想让安大人帮忙查一个人，再查一件事。” 听藤洛说只是查人和事，而不是抓人或杀人，安若泽放了心。“说吧，一定尽全力去办。” “帮我查清阎王的底细，如何？” 安若泽的嘴拧了拧。“这家伙背景很深啊……”安若泽犹豫一下，又点点头：“安某既然有话在先，藤兄你就放心吧。还要查什么事？” 藤洛终于笑了。“多谢安大人，至于要查的事吗，等我们回来再说，好不好？” 安若泽瞪大眼睛，伸手指点着藤洛：“藤兄，你可实在太狡猾了！唉，好吧！我就豁出去了，答应藤兄你就是。” 讨价还价，结果算是双赢，两人都很高兴。 安若泽还要急着赶去向知府汇报，相约等藤洛押运回来，通天县春祭时，再痛饮畅谈。 “安兄，咱通天县新祠供奉的是哪位神祗啊？”藤洛很是担心。通天县原来供奉的桂大郎，他官复原职了，新神祠可不要再供奉他啊。 “是丰种神君，保佑五谷丰登的。” “还好还好……”藤洛虽不认识这个丰种神君，但只要不是桂大郎就好。 第279章进军东海卫 说实话，藤洛最终决定接手这单买卖，安若泽的出面，只是原因之一。藤洛承认，自己心里也始终放不下这份诱惑。 挣一大笔钱，买到三尺砗磲，完成这次下界的任务。虽然藤洛已不在留恋天庭，但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在天庭，他的职位很低，不仅不受重视，而且还被桂大郎使坏，以挂职锻炼的名义，贬下界来做了乞丐。 如果这次能找到三尺砗磲，无疑会让天上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对藤洛刮目相看。 即使不想再回归天庭，藤洛还是希望能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免得成为天上那帮无聊家伙口中的笑柄。 三尺砗磲，还可能牵扯到青衫父亲李天敬一案的真相。藤洛对青衫承诺过，一定要帮她伸冤，虽然这件事可能性不大，连青衫自己都不抱太大的希望了，但藤洛既然说了，就要去努力。 前几天，阎王提起这单买卖时，藤洛很犹豫。 藤洛不是怕海贼。 他和海贼交过手，那帮家伙，只是凶残。真要打斗起来，藤洛自信可以轻松打败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海贼。 押运货物，要有人拉车推车，如果遭遇海贼，难保这些拉车推车的兄弟不被海贼打死打伤。 而今天看了阿睿对兄弟们的操练，藤洛有了些信心。 如果遭遇海贼，只要兄弟们能尽力自保，藤洛自信可以凭一己之力，击杀这帮凶残的家伙。 藤洛之前的犹豫，还缘于这单买卖是由阎王提出来的，他不敢确定，阎王是不是藏着别的坏心。现在，安若泽出面了，让藤洛不再有疑问了。这次押运的高额报酬，藤洛也要求安若泽出面帮忙收取，有了安若泽这个保人，也不用担心事成之后，官府或阎王赖账了。 知府衙门和阎王那边催得很急。 听说藤洛答应接下押运任务，知府衙门立刻派人拿了东平府的文书，连同阎王派的一共四人赶赴东海卫，到那边办理货物交接的相关手续。 藤洛原本想先把田甜、花头等不去东海卫的兄弟送回通天县，顺便看看家里的兄弟。当然，藤洛最想看看白露、青衫。尤其是青衫，上次两人吵了一架，青衫负气走了，让藤洛心里很痛。藤洛后来意识到自己误会了青衫，心里很自责，他希望能当面向青衫说声对不起。 可是，时间太紧了。 离过年还剩一个月时间。 过年时，各地都要举行春祭。周边的府县，都等着东海卫那边的祭品。 东海卫，地处东海之滨，和东平府之间，有一段极其难行的丘陵，即使一切顺利，往返也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 祭品运回后，还要由阎王派人押运至周边府县，因此，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藤洛只好放弃回通天县的念头，立刻着手安排。 藤洛决定，阿睿、从通天县来的四个精壮兄弟，以及经阿睿操练过的、原来花头的手下，总共十八个人去东海卫。 乌梢蛇强烈要求同行，他说，他曾去过东海卫，对那边比较熟悉。 巴掌也要求同行。 乌梢蛇和巴掌干事很得力，藤洛同意了。 墨乞儿和乌梢蛇、巴掌当年可是江湖人称的“乌七八糟”组合的成员，见两个兄弟都去了，墨乞儿也表态要一同去。 藤洛看出来，墨乞儿并不是很情愿，只不过是因乌、巴两人都表态要去，墨乞儿不得已而提出同行。 “小七你就别去了，这边还有好多兄弟，你安全把他们送回通天县，就是大功一件。” 藤洛如此说，墨乞儿自然乐得不再坚持。 田甜原本不想去通天县。但藤洛等人都要走，而且一时半会回不来，不放心让她一人留在东平。 田甜也曾要求和藤洛同去东海卫，说没事时，可以帮藤洛排毒。 藤洛怎么能同意。东海卫之行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可能遭遇海贼，田甜同行，势必是一个负担。 至于田甜说路上替藤洛排毒，藤洛更加不能同意了。因为意识到排毒涉及隐私处的几个腧穴，不要说在路上排毒，即便是在家里，藤洛都不准备再让田甜给自己排毒了。 时间很紧，藤洛雇了几辆车，让墨乞儿和田甜带着花头及几个身体不大好的兄弟们赶回通天县。 为了赶时间，藤洛还雇了三辆大车，送自己一行去东海卫。 去东海卫，车夫们自然都不敢。藤洛只要求送到东海卫西边丘陵附近的小镇子。这段路程，平坦，安全，藤洛给的车费又多，车夫们同意了。 大车快马加鞭跑了两天，把藤洛一行送到小镇子。 小镇子再往东，是丘陵地带，穿过这片延绵几百里的丘陵，才能到达东海卫。 在小镇休息一晚，天一亮，藤洛等人便向丘陵挺进。 丘陵里有路，这是东海卫通往外界的唯一陆路。 路有些崎岖，但众人轻手利脚，走着倒也还算快捷。 虽然没有车架拖累，但众人也都没闲着。 乌梢蛇和巴掌走在前面，边走边聊，乌梢蛇还不时钻进路边的草丛中查探一番。 阿睿带着兄弟们，扛着狼筅、竹枪和盾牌竹刀，像行军一样。哪个兄弟溜号或者是走偏了，难免要被阿睿训斥几句，甚至照着屁股踢上一脚。 藤洛边走，边对照着安若泽提供的地图，查看沿途地形地势。 “有海贼！” 阿睿突然大喊一声。 “嗡……” 兄弟们立刻炸了营。 藤洛也吓了一跳，立刻四处找寻海贼的踪迹。 “不要慌！”藤洛吼道。 “警戒！”阿睿下达着命令。 拿着竹兵器的兄弟乱哄了好一阵，才渐渐收拢住队形。 “哪来的海贼？阿睿你瞎喊什么？”乌梢蛇躲在石头后，四周查看了半天，才探出身子，冲阿睿喊道。 “我这是操练，懂不？”阿睿道。 “妈的。”藤洛在心里骂了阿睿一句。不过，他也承认，阿睿的做法是对的。兄弟们虽然在神祠院子里操练过，但从未真正临敌过，这种实战操练，的确有好处。 第一次演习，兄弟们的表现很差，阿睿气鼓鼓地挨个教训着。 “海贼不敢深入内地这么远吧？”巴掌道。 “谨慎些是对的。”藤洛道。 “有情况！”乌梢蛇突然一挥手，藏到路边草丛里…… 第280章东海官兵很牛 乌梢蛇一声喊，众人再次紧张起来。 藤洛、巴掌等人迅速掩身至路边草丛当中，那些持竹兵器的兄弟慌乱了一阵，在阿睿的命令声中，逐渐收拢，组成防御阵型。 蜿蜒的前方小路上，果然有人影闪动。 “有海贼！” 对面来人突然喊了起来，紧接着，那群人四散向两侧山坡上奔逃。 藤洛眼尖，看清对面的并非海贼，而是赶路的百姓。 这条路，崎岖漫长，常有盗寇出没，百姓很少通行于此间。不得不途径这条路的百姓，都要结成大帮大伙，才敢穿越，而且还不敢携带贵重或大件的行李，以免被盗寇留意，也方便随时逃散。 不是海贼，藤洛放了心。让兄弟们向四散奔逃的百姓喊话，说明自己一伙不是盗贼。 百姓们远远望见藤洛一伙的打扮，又看见狼筅、竹枪，哪里肯信，躲在山上不敢露面。 “咱们走。”藤洛招呼众兄弟走了。 待藤洛一伙走远，山上的百姓才哆哆嗦嗦下了山，继续赶路。 这一路，很少看到百姓，偶然遇到两拨，也都像之前的一样，被吓跑到山上。 藤洛一伙也渐渐习惯了。 继续赶路。 藤洛继续对照地图查看地形，将那些幽静危险的地点一一标注下来。 他们一行，除了几个装着干粮的包裹，没带别的行李，即便附近有盗寇出没，也不会打他们的主意，更何况他们还拿着竹制的兵器。 虽然没遭遇盗寇，这一路上，阿睿还是不时发出几声警报，借以训练兄弟们。 这一路上，枯燥寂寞，阿睿不时训练下兄弟们，倒也增添了些乐趣。 很平安，很顺利，几天功夫，众人便走出丘陵地带。 前面一片平坦，阴冷的空气中，带着大海的气息。 平原地带，往来的百姓明显多了，说明这一带很安全。 远远望去，已隐约可见东海卫城的影子。 “洛哥，我不进城，行不行？”乌梢蛇请示道。 乌梢蛇的本事是耍蛇，海边丘陵地带，蛇虫很多。难得来一趟，乌梢蛇想趁机在山里捕些蛇回去。 此去离东海卫已不远，进城后就安全了，找东平府和阎王的人交接货物，也不需要太多人。 藤洛考虑一下，让两个兄弟陪乌梢蛇一起留在山里，约定了聚集的地点，嘱咐他们在捕蛇的同时，顺便多熟悉下山里的情况。 来的时候一路平安，不代表回去时一帆风顺。 藤洛带领阿睿、巴掌和余下兄弟，急急赶往东海卫。 东海卫和通天县、东平府都不一样，东海卫既是府城，同时又是卫所，城里屯扎着驻军，城门官兵把守。 藤洛一伙扛着奇形怪状的狼筅，还拿着竹枪竹刀，立刻引起把守城门官兵的注意。 还未等藤洛一行走到城门口，城里便冲出一哨全副武装的官兵。 官兵们刀明甲亮，队型也十分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 几个月前，藤洛曾和江九天一起东海边寻找三尺砗磲，遭遇了海贼，也遭遇了比海贼更可恶的官兵。那伙官兵，比海贼更加无耻，但战斗力却是稀松平常。 而东海卫的官兵，精气神却完全不一样。 官兵们迅速冲了过来，呈扇形将藤洛一伙围拢住。 官兵当中一个百户厉声喝道：“哪里来的流寇，速速放下武器！” 藤洛一伙都穿着满是补丁的破旧棉鹑衣，官兵显然把他们当成流窜的贼寇了。 藤洛赶紧掏出东平府的文书。 “竟然有文书？”那百户疑惑地看着藤洛，命手下接过文书，仔细查验一番，还是不相信藤洛。 藤洛再三解释，是受东平府衙门委派，前来押运货物。 “东平的人都死绝了吗？竟然派了叫花子来！”百户出言很是不逊。东海卫和东平府都是江宁行省下辖的府城，因此百户对东平府衙门并无敬畏之意。 翻来覆去查验了文书，并无可疑之处，但百户还是不放心，又让手下跑回城里，余下的官兵仍紧握着兵器，围拢着藤洛等人。 又等了好长时间，城里终于跑来几个人。当中一人，正是东平府先派来交接货物的官员。这官员认识藤洛，百户终于命手下收了兵器，放行。 放行可以，但百户坚决不同意阿睿等人扛着狼筅竹枪进城。 阿睿想要和百户争辩，被藤洛拦下。 藤洛知道，天保官兵霸道惯了，和他们，是讲不清道理的。 “城里安全着呢，让兄弟们在城外候着吧。”东平府的官员出面打着圆场。 “也好，阿睿，你就带兄弟们在城外找一家好点的客店，好好歇息一晚。”藤洛嘱咐道。连续几天在山里穿行，兄弟们也累坏了，难得好好休息。 藤洛对巴掌道：“巴掌，给阿睿他们多留些钱，让兄弟们晚上好好吃一顿。” 巴掌掌管着一行人的开销，听藤洛吩咐，赶紧从怀里掏出小包裹，拿出一锭银子递给阿睿。 “叫花子还挺阔气的嘛！”那百户见这群乞丐出手就是整锭的银子，不仅出言讥讽。 “咋？丐爷们钱多得是！”巴掌不满百户狗眼看人低，出言回击道。那百户是东海卫当地人，说话带着明显的口音，巴掌善于学人说话，学得惟妙惟肖。 “臭叫花子，找死啊！”百户怒了。 藤洛和东平府官员连忙劝阻，总算没起冲突。 怕巴掌再忍不住那张嘴，藤洛让巴掌和阿睿都留在城外，自己只带着两个兄弟随东平府官员一同来到城里。 东平府官员告诉藤洛，交接的事，都已办妥，询问藤洛何时动身。 天已不早，藤洛等人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十分困顿，决定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动身。 城里官府驿馆已备好了房间，房间里还有三个人，是阎王的手下。三人中，两个精壮的汉子，领头的，却是个半老不老的中年人。 东平府官员给几人做了介绍。 那中年人叫老曹，背微微有些驼，样子很猥琐。年纪嘛，很难讲，说三十、四十岁都可以，甚至说他五十岁了，都可以。 藤洛有些疑惑。阎王手下能人很多啊，怎么派了这么一个人来办这么重要的差事…… 第281章夜宿山林间 天刚蒙蒙亮，藤洛一行便动身了。 打前站的东平府官员和阎王手下准备得很充分，四辆易于在山地行走的窄轴双轮小车，各搭载着两只箱子。箱子用绳索牢牢捆绑在小车上，箱子四面都牢牢地贴着东平府和东海卫的封条。里面装的，无疑是价值连城祭天用的珍宝。 东海卫衙门也很尽责。派了一队官兵，带队的便是昨天见过的那个百户。官兵护卫着四辆小车出城，走了二里地，百户便指挥车辆停下。喊过东平府官员，办完最后的移交手续，百户道：“咱们的任务完了，剩下的路，就辛苦各位了。”说完，也不等藤洛回答，招呼自己的手下，列队回城了。 “还真他妈尽职尽责，多一步都不送哈。”藤洛心里暗骂。 不过，藤洛原本也没指望官兵能一路护送，官兵们只要不添乱，藤洛就谢天谢地了。 阿睿带领众兄弟早已在前面约定的地点等候，安排了几名拉车的兄弟，其余兄弟各自紧握手中的狼筅、竹枪和竹刀，按操练过的队形，护卫在车架两侧，队伍缓缓向丘陵地带进发。 “阿睿，巴掌呢？”藤洛问道。 “我让巴掌先走一步，进山里联络老乌他们了。”阿睿答道。 阿睿越来越成熟，办事也越来越稳妥了，藤洛很欣慰。 “洛哥。”从始到终没和藤洛说过几句话的老曹紧走几步，赶上藤洛。“大杆儿头吩咐过，让我们几人不要给洛哥添乱，您看，我们几个不和大队同行，远远在后面跟着可好？” 老曹说话很客气。 藤洛的确不希望阎王的人跟着搀和，点点头，嘱咐老曹他们小心，带着大队向山里进发。 一路上，来往的百姓见到这支装束奇异的队伍，都忍不住驻足观望。大群乞丐，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押运货物，百姓们都觉得好奇，可是谁都不敢靠近。 山口处，乌梢蛇巴掌和两个兄弟早早等在那里。 众人汇合一处，由阿睿重新调配部署。 派两个兄弟在前面探路，阿睿打头引领着车架，众兄弟手持竹兵器在两侧护卫车架，藤洛、乌梢蛇、巴掌和剩下几个兄弟殿后。 一行人中，拉车架的兄弟最为辛苦，殿后的几个兄弟每过一段时间，便去接替拉车的兄弟，轮流休息。 来东海卫时，没有车架，走得快，通过丘陵地带用了五天时间。回程，拉了四辆小车，行进速度慢了很多。 进山第一日，只走了三十余里，天已渐渐暗了，队伍来到一处山坳。 这里是理想的宿营之所，来的路上，藤洛已在地图上标记了所有适合宿营的地点。 停下车架，生火取暖热饭，安排好值守人员。 这一夜，倒也过得安稳。 第二天，继续赶路。 按这样的速度计算，回程通过丘陵地带，至少要十天以上。不过，这是在预料之中。只要不出意外，多走几天也不过是多吃点风餐露宿的辛苦罢了。 来到第二天的宿营地，阿睿轻车熟路地部署着露营诸事。 藤洛往后面走了好一段路，才见到东平府官员和老曹等人，他们四人也找了背风之处休息了。 回程不比来的时候。 来的时候，轻手利脚，走得快，且精神放松。 回程满载着价值连城的货物，众人身体虽不很累，但精神格外紧张。连续走了两天，兄弟们都累了，吃罢了饭，便纷纷躲到避风处休息了。 藤洛也觉得很困乏，但是他可不敢躺下睡觉。 在稍微远离大队的地方，选了一块避风的石窝，藤洛跏趺而坐，闭目打坐。 打坐对藤洛而言，就是一种休息，似睡非睡的状态，反可以使藤洛的感官更加敏锐。 山里的冬夜，异常安静，只有寒风掠过残败的树木，发出有规律的簌簌声响。 兄弟们早已在破旧毡毯下，蜷缩成一团。 值守的兄弟也难敌寒风的袭扰，寻了避风处躲了起来。 藤洛是非凡之体，且自有一套抵御寒冷的方法。在凛凛夜风中，藤洛平息静气，渐渐使自己与夜色、与山丘草木融为一体，他不仅不会感觉到寒冷，反而很享受这种天人合一的感觉。 藤洛感觉自己就像是冬夜的寒风在山间漫步，树木的簌簌声，就是他轻抚草木发出的动听的乐章。 藤洛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突然，一阵异响，闯入了和谐的乐章。 虽然很轻微，但藤洛还是很清晰地分辨出，这不是他所指挥的乐章中的旋律和节奏！ 藤洛并没有动，只是微微睁开眼睛。 这一年多的修炼，藤洛的听觉、视觉越发敏锐。 山林夜色虽然浓重，藤洛依然可以看到，有几十条黑影，从山坡上，慢慢地向队伍宿营处摸来。 “咕咕……” 藤洛发出预先约定好的暗号。 “啊……” 几个值夜的兄弟显然有些慌乱，发出一声低呼。 山坡上，几十条潜行的身影立刻伏下身子。 “咕……咕……” 藤洛再次发出暗号，示意兄弟们不要慌乱。 阿睿已悄悄起身，轻轻地、一个个地扒拉醒熟睡的兄弟们，并示意兄弟们不要乱动。 兄弟们依旧保持着睡卧的姿势，只是将身边的武器紧紧握在手里。 山坳里再次沉寂下来…… 良久…… “嘘嘘。” 山坡上潜行的黑影发出口哨，几十条黑影再次动了起来。比之前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藤洛端坐着，依旧一动不动，仿佛他本就是山石的一部分。 藤洛清楚，想一举击溃这一群贼寇，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群兄弟们在花头手下时，虽然也曾大砍大杀过，但那时毕竟是流氓混混间的斗殴，不是真正的战斗。虽然经过阿睿的操练，但毕竟时间尚短，关键是没有经过真正的临敌考验。 对方人多势众，山林贼寇不是城里混混，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只要动起手来，自己这二十来号人，绝不是人家的对手。 但，这一切，早已在藤洛预料之中。对手虽然人多，虽然凶残，但藤洛还是有把握战胜他们！ 藤洛没动，是在等待最合适的机会。 那几十条黑影已经摸下山坡，低俯着身子，向队伍露宿的地方靠近…… 三十丈…… 二十丈…… 十丈…… 那群黑影中，突然闪起一道寒光，那寒光，在山中夜幕中，显得格外刺眼！ 第282章夜幕中的杀戮 那是锋利钢刀特有的光芒，阴森、冰冷。 藤洛等待的，就是这道寒光。 方才，兄弟们发出一些声响，这群贼寇立刻在山坡上潜藏了身形，说明这伙贼寇不仅谨慎，且训练有素。 藤洛虽有把握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伙贼寇，但贼寇毕竟人多，且有钢铁兵刃，动起手来，兄弟们难免会有伤亡。 藤洛希望把兄弟们的损伤降到最低，而想做到这一点，必须先击杀贼寇的首脑。所谓擒贼先擒王！ 寒光起处，定是敌酋！ 藤洛不再犹豫，端坐的身躯突然暴起，似潜伏山林中的猛虎，扑下山来，同时发出一声惊天长啸。 “嗷……” 虎啸山林，龙吟九天的长啸，惊呆了山坳中所有人，连藤洛手下的兄弟们听闻，也不禁胆寒。 群贼惊呆在原地。 即便是那杀人如麻的贼酋也被惊呆了，手握着长柄倭刀，张大嘴巴，望着冲天而起的那道身影…… “呜……” 惊悚的破空之声，让贼酋意识到死亡的威胁。 一道裹挟着死亡的劲风扑面而来，贼酋来不及躲闪，只得下意识挥动倭刀格挡…… 那道劲风来势太迅，哪能格挡得住。 当贼酋看清扑面而来的是一块半个人头大小，满是尖锐棱角的山石时，一切都晚了…… “啪！” 山石正中贼酋头颅。 硕大头颅，被石块击得粉碎，鲜血混着脑浆四溅而出！ “啊！” 贼寇大乱。 夜空中，藤洛那如同死神般的身影紧随着石块飞落而下。 “叽哩哇啦！”贼酋虽已毙命，贼寇中仍有小头目呼喝着，指挥着群贼冲向藤洛。 藤洛毫不慌乱，从空中飘落，左脚轻轻在贼酋丢弃的倭刀刀柄上一踩，倭刀仿佛被灌注了灵性，从地上蹦跳而起。 “列阵！” 阿睿见洛哥一击得手，立刻蹿了起来，大声呼喝。 众兄弟见洛哥如此神勇，胆气也壮了起来，立即起身，各挺竹制兵刃，按以往的操练，列阵于车架周围。 大批贼寇扑向藤洛。 藤洛不用回头，向后猛地蹬出一脚。 “啊！” “啪！” 从背后偷袭藤洛的贼寇被踹飞出去两丈，重重撞击到山石上，如烂泥般瘫了下去。 藤洛身前，涌来更多的贼寇。 藤洛左手在空中一划，已倒抓住倭刀长长的刀柄，右手在刀柄末端用力一推。 “噗！” 倭刀窄长的刀身，几乎完全没入最先冲过来的贼寇的肚子！ 藤洛身形不停，左脚为轴，右脚猛一蹬地，身子急速转了一圈，倭刀发出一道收割死亡的寒光！ “啊……” 连续的惨叫，倭刀扫过之处，血光四溅，冲到藤洛近身处的七八名贼寇全部被腰斩！ 血腥！ 死亡的气息吓破了贼胆。 杀戮的快感也强烈刺激了藤洛。虽在深夜，藤洛眼中闪烁的恐怖的血红之光，仍清晰可见。 “嗷……” 藤洛长啸一声，冲入贼寇群中。 倭刀，在藤洛手中上下翻飞，速度之快，虽只有一把倭刀，但藤洛周身却闪烁起十余道人的寒光。 “唰！唰！唰！” “啊！啊！啊！” 伴随着犀利的刀风，是阵阵死亡前惊恐的呼号，更多的贼寇，甚至在死亡前，都没机会发出嚎叫。 藤洛，已经杀红了眼，他不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神，而成了夜幕中，嗜血的魔君！ “叽哩哇啦！” 贼寇胆寒了，纷纷夺路而逃。 藤洛一人无法追击四散的贼寇，提刀而立，再次发出振聋发聩的长啸。 “嗷……” “不、不、不杀……”藤洛脚边，一个被斩断了胳膊的贼寇望着嗜血的魔君，用蹩脚生硬的官话祈求着。 藤洛瞅都不瞅，随手挥出一刀。 断臂贼寇双眼爆瞪，到死，仍是满目的恐惧！ “啊……呃……” 护卫车架的兄弟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伤亡怎样？”藤洛眼中杀气渐息，走了过去。 “报告洛哥，死了一个兄弟，伤了两个，都不严重。”阿睿报告道。 “伤了的兄弟赶快包扎，阵亡兄弟的尸体包裹好了，抬上车子，运回去厚葬。” 扫视一圈，击杀贼寇二十余人，还有个别贼寇尚未断气，不用藤洛吩咐，兄弟立刻送他们归了西。 “把尸体拢到一起，我去后面看看。”藤洛吩咐完，招呼巴掌，一起向后面随行四人露宿的地方走去。 一处避风的山窝，地上横陈着五六具尸体。除一具是阎王手下外，其余的都是海贼的尸体。 东平府官员面色惨白，体似筛糠，不能言语。 那老曹倒还沉稳。 “都是你杀的？”藤洛指着海贼的尸体问道。 “啊，不，他们乱撞，我只是侥幸杀了他们。”老曹言词闪烁，不肯承认。 但尸首摆在那里，不是他下的手，还能是谁？ 藤洛注视着老曹，这个家伙相貌虽猥琐，但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非练武之人，绝没有这样的眼神。 既然老曹有意遮掩，藤洛也不点破。 “路上不安全，你们随大队同行同住吧？”藤洛邀请道。 东平府官员闻言，立刻爬起身，却马上被老曹拉住。 老曹道：“不了，不了，我们还是在后面跟着舒服些。” 藤洛看了老曹一眼，冷冷一笑。 “那就小心吧。” 说完，带着巴掌走了。 往回走的路上，巴掌低声道：“洛哥，我觉得那家伙很奇怪。” 藤洛点点头，低声吩咐道：“一会儿大队出发后，你和老乌走慢点，随时留意他们几个的动静，有情况，立刻禀报。” “明白！” 回到露营处，受伤兄弟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死亡兄弟的尸体已用毡毯厚厚裹住。 “洛哥，我问了，这兄弟没有亲人，也不知道老家何处，要不，就掩埋在这里吧。”阿睿建议道。长途跋涉，还要押运货物，多拉一具尸体，要多费不少力气。 “不行！”藤洛立刻否决。“我把兄弟们带出来，就要带回去，死了也要带回去！老家不知何处，那东平府就是他的老家，一定要让兄弟们葬在故土。” “明白了洛哥。”阿睿答应一声。 兄弟们往海贼尸体上堆放了许多枯枝。 “启程！点火！” 车架缓缓前行，海贼的尸体堆，燃起熊熊大火，浓烟冲天而起…… 第283章山坳中的屠杀 “洛哥，方才收获了不少兵器呢，你要不要选把趁手的？”阿睿问道。 “不用。”藤洛回道。在天保王朝，私藏兵器是犯法的。但这次缴获的，是海贼们的兵器，大多是各种尺寸的倭刀。 才刚刚进山，后面，不知还会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兄弟们有钢铁兵刃在手，能多一份生存下来的可能。 藤洛吩咐阿睿，让兄弟们各自挑选下趁手的兵器防身，等回到东平府后，再将兵器上缴衙门，免得官府追究。 接下来一天多，到很平静。 进山第四天的中午，队伍行至山坳中一处地势开阔的岔路口。 藤洛的眉头突然蹙起。 “兄弟们，小心！”藤洛发出警告。 “停！”阿睿发出命令，兄弟们停下车架，紧张地围拢在车架周围。 “前面感觉有些古怪，等后面老乌他们跟上来，再一起通过。”藤洛道。 不一会，乌梢蛇和巴掌还有东平府官员等人赶了上来。 藤洛用眼睛一扫，疑惑地问乌梢蛇：“那个老曹呢？” “洛哥……”乌梢蛇刚一张嘴，脸上突然露出惊恐之色，“有、有强盗！” 乌梢蛇话音未落，前面山坳中冲出一哨人马。 来的这群人，全部穿着官军盔甲，有四五十人之多，最诡异的，这群官兵全部用手巾围住了口鼻。 “东山卫缉捕海贼，所有人不许动！”当先的一个官军头领挥舞着钢刀，大声喊道。 “别慌！护住车架！”藤洛低声命令道。 “洛哥不对，他们不是东山卫所的，明明是东海卫的官兵！”一旁的巴掌急急道。 “哦？”藤洛一愣。 “绝不会错！”巴掌十分肯定，“说话的这个家伙，就是东海卫那个百户！” 巴掌善于学人说话，也极其善于辨别语音。在东海卫城外，巴掌听那个百户说过话，此时，那百户虽极力遮掩自己的口音，但却逃不过巴掌那双极其敏锐的耳朵。 “所有人都不许动！”那百户大声强调着，一挥手，命令旁边的军士：“你们几个，去缴了海贼的兵器！” 一个伍长带着手下冲了过来。 “军爷，误会啊误会！”东平府官员急得满头是汗，“我们不是海贼，是……” “噗！” 东平府官员话还未说完，伍长手中钢刀已插进他的胸口。 “啊！”兄弟们见官兵如此凶残，忍不住惊叫出来。 “不要乱！”藤洛连忙伸手制止住众兄弟。眼前这伙官兵倒不可怕，但藤洛已看到，右侧山坡上，还潜伏着一伙官兵，那伙官兵早已张弓搭箭，只要兄弟们一动，势必会被乱箭穿心。 上前收缴兵器的官兵见群丐并不准备束手就擒，也不敢贸然上前，一时间，双方僵持了，山坳里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固。 “想造反吗？！”百户大吼一声，手中的钢刀慢慢举起，指向天空。 藤洛不知所措。 藤洛有自信，只要冲过去，可以一招毙杀那凶残的百户，但兄弟们势必会被乱箭射杀。而不抢先动手，则只能束手待毙。 藤洛的双拳攥得嘎嘣直响…… “对，都不要动！”百户对满目怒火的藤洛也颇为忌惮，希望用威胁的话语逼迫群丐就范。 “都不要动……”百户重复了一句…… 突然，那百户显出一丝狞笑，指向天空的钢刀猛地向下劈落！ 这是下来埋伏的弓箭手射杀的信号！ “小心弓箭！” 藤洛绝不会等死，在百户钢刀劈下的一刹那，藤洛已如离弦之箭扑向百户，同时发出一声怒吼。 “嗖嗖嗖……” 山坡上，埋伏的弓箭手乱箭齐发。 “啊啊啊……” 乞丐兄弟们虽有盾牌阻挡，但弓箭太密，还是有几个兄弟中箭。 “唰唰唰……” 山坡上一阵尖锐的破空声起。 “啊啊啊……” 十余名弓箭手从山坡上隐身处跌滚下来。 “啊！” 那百户见藤洛来势太快，惊叫一声，正要挥刀抵挡，突见山坡上发生变故，不禁一愣！ 只这一愣的当口，百户觉得眼前一花！ 藤洛已冲至百户面前。 罡风凛凛…… “噗！” 藤洛运全力于拇指少商穴，右手大拇指已按进百户的眼窝！ “啊！” 百户一声惨叫。 藤洛一击得手，拇指死死抠在百户眼窝内，其余食指如鹰爪般抠在百户面门。 “兄弟们！杀！” 藤洛瞪大血红的双眼，咆哮一声，同时手上用力，竟然单手将百户将死的庞大身躯抡了起来。 百户脸上鲜血溅射，庞大的身子竟被藤洛当成兵器！ 众官兵那见过如此惨景！ “嗷……” 藤洛长啸一声，猛地将百户的尸首掷出，撞向迎面的官兵。 “杀！”阿睿一举倭刀，带领众兄弟随着藤洛冲了过去。 藤洛冲进官兵群里，一双肉掌如同无坚不摧的利刃，劈碎头颅，斩断脖颈，撕裂胸腹…… 藤洛，如同冲入羊群的狂暴野兽，在官兵中左冲右突。鲜血伴随着藤洛翻飞的双掌，飞溅在空中。 群丐目睹兄弟惨遭官兵射杀，又目睹当家洛哥发狂般的屠戮，杀气也被激发起来。 众乞丐以卑微之躯苟活于人世，遭人歧视，没有尊严，但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求生的欲望！而现在，杀死这群官兵，他们才有生存的希望！ 是官兵，将卑微懦弱的乞丐，逼到了疯狂！ 霎时间，待宰的羔羊各个变身成红眼的屠夫，扑向官兵，哪管面前是锋利的刀锋还是人的枪矛！ 东海卫的官兵被吓傻了！ 他们常年打着剿匪的旗号，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从未遇到过如此残暴的对手。 “妈呀……” “跑啊……” 终于有官兵清醒过来，抱头鼠窜，企图逃出这血腥的屠宰场。 “一个都不放过！”藤洛早已杀红了眼，如雄狮猎豹般，扑向四处奔逃的官兵。 “杀！” 山坳中，杀声震天！ 几个官兵躲开疯狂的群丐，向山坡上一条小路窜去。 “哪里跑！”乌梢蛇大吼一声，将竹篓掷了过去。 一名官兵连忙挥刀格挡，竹篓被钢刀劈开，一条条红腹毒蛇窜了出来，逃跑的官兵吓得魂不附体，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山坳里，官兵尸体横陈。山坡上，一个个官兵弓箭手滚落下来…… 第284章代价太惨重 山坳中的官兵大多已被剿杀。 藤洛眯起眼睛，四面环顾。 十余名伤兵跪伏在地，不住地哀嚎、求饶。 藤洛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手中的倭刀停滞在半空。 阿睿见藤洛的心已软，走到藤洛近前，低声道：“洛哥，官兵劫掠，定有上峰指使，留下活口，必遭其反咬一口。” 藤洛紧闭双唇，片刻，冷冷道：“你处理吧。”说完，向山坡上窜去。 身后，传来阿睿冷酷的喝令声：“兄弟们！这伙贼寇假冒官兵行劫，一个活口不能留！”阿睿故意将官兵说成贼寇，是怕兄弟们有所顾忌。 “杀！” 乞丐兄弟死伤过半，幸存下来的兄弟早已杀红了眼，此时，便是天王老子，也照杀不误！手中的刀枪，无情地劈刺着残余的官兵…… 山坡上，横陈着数十名官兵弓箭手的尸体。 老曹正俯身拔着官兵尸体上的薄如柳叶般的暗器。 “洛哥。”老曹见到藤洛，起身拱手道。 “咦？”藤洛惊讶地看着老曹。眼前的老曹，除了衣着没变，已完全换了付模样，再不是猥琐的、看不出年龄的老头模样，而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你到底是什么人？”藤洛凝视着老曹。 “洛哥。”乌梢蛇和巴掌也爬上山坡，“他是我们兄弟，就是我们‘乌七八糟’组合中的糟老头。” “哦？”听乌梢蛇的介绍，藤洛稍稍放了心。“只是，你样子怎么变化这么大？”藤洛诧异道。 “洛哥，糟老头擅长易容之术，就是我们哥几个，也弄不清他的真实样子。”乌梢蛇笑着解释道。 肃杀之地，不宜久留。老曹没空和藤洛细说，只说自己察觉山中官兵异动，因此才潜行至山坡之上，在官兵百户下令射杀群丐时，发暗器击杀一批官兵弓箭手。 “洛哥，赶紧让兄弟们上路，这里实在不安全。”糟老头道。 藤洛点点头：“好，我们先上路，在路上细聊。”糟老头是阎王的手下，藤洛希望从他那里，了解更多关于阎王的情况。 “洛哥，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糟老头十分遗憾。 “为何？”藤洛很惊讶。 “老乌和小巴说洛哥是大英雄，那一准没错。”糟老头真诚地说道，“只是，在下有难言之隐，才投在阎王处藏身，这一趟，连续遭遇海贼和官兵，我不能再回去了。” “等等……”藤洛隐约觉得糟老头的话里有话。遭遇海贼和官兵，和他能否回到阎王处有什么关联啊？“难道……”藤洛的眉头紧蹙，“难道阎王和海贼、官兵有勾结？” “阎王和海贼未必有勾结，但他常年在长江以北替官府押运货物，和各地官兵间的关系，就难说了。”糟老头叹口气，继续说道：“这趟生意，就是阎王和东海卫官兵之间串通好的。如果得手，既可以除掉洛哥你这个心腹之患，又能分得大批赃物。” “嘿嘿，他的想法不错！”藤洛冷笑一声，“如此说来，你是他派来准备对付我的？”藤洛笑着问糟老头。 藤洛虽未和糟老头直接交手，但糟老头片刻间便毙杀众多官兵弓箭手，说明他的功夫很深。 糟老头尴尬地点点头：“我岂是洛哥对手，更何况小七老乌小巴都投了洛哥，说明洛哥必定大仁大义，在下断不敢和洛哥为敌。” “兄弟，那就来我们这里吧。”藤洛真诚相邀。 “多谢洛哥，只是现在不行。我若投了洛哥，阎王不仅不会放过我，还会连累洛哥及兄弟们。” “那你有什么打算？” 糟老头惨惨一笑：“阎王让我来对付洛哥，则咱二人必要死其一。” 藤洛一愣。 “洛哥放心，兄弟我还没活够，我的意思是……” “诈死？”藤洛问道。 糟老头点点头。 替死鬼已经选好，糟老头将一个身材和自己差不多的官兵尸体拽了过来，麻利地换了衣服。 糟老头换好官兵的衣服，对藤洛一拱手，笑道：“有劳洛哥了。” 藤洛微微一笑，抬手一掌。 “嘭！” 藤洛身形几乎未动，刚猛的重阳掌风拍向那替死官兵的头部…… 罡风起处，沙石飞溅。 糟老头不禁变色，叹道：“多亏没和洛哥为敌啊！” 藤洛微微一笑。 “劳烦洛哥将这尸体交予阎王吧。我会在暗处跟随队伍走出山谷。”糟老头说完，向藤洛乌梢蛇和巴掌拱拱手。“等合适时机，我会去投奔洛哥。” 藤洛望着糟老头的背影，才想起一个问题：“他叫什么？” 乌梢蛇摇摇头：“我们在一起多年，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和姓名。” 山坳里，阿睿带来幸存的兄弟已将所有死难兄弟的尸体装到车上，官兵的尸体也拢成大堆。 战场虽已打扫，但整个山坳仍是一片血腥。 这一仗，死了六个兄弟，还有三人重伤，阿睿也被砍了一刀，好在并未伤在要害处。 “走吧……” 死伤了如此多兄弟，藤洛心头泛起阵阵酸楚。 堆成小山的官兵尸体，在熊熊烈焰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血腥和死亡的气息，笼罩了整条山谷，即便是嗜血的猛兽，也仿佛被浓烈的血腥所震慑，不敢踏入山谷。 藤洛带领着剩余的十几个兄弟，押运着车辆，一步步向前走着…… …… “洛哥，前面就走出山了！”负责在前面探路的乌梢蛇兴奋地跑了报告。 “嗷呜……”历经艰辛万苦的兄弟们爆发出兴奋的呼号。 “阿睿，要出山了，把兵器处理了吧。”藤洛道。 王朝严格管控武器，这么多兵器，官府绝不会坐视不管。 “太可惜了……”阿睿掂掂手里的钢刀，看看插在车架里的长枪、弓箭。“洛哥，我想把这些兵器藏起来，行不？” 藤洛不知可否，慢慢走向山口。前面，就是一马平川了。 阿睿知道洛哥没反对就是默许了，立刻招呼几个兄弟，寻了隐蔽处，将海贼和官兵的兵器全掩藏起来，并做好了标记。 …… 出山了，路上遇到的百姓越来越多了。 兄弟们身上的血污早已凝成暗黑色，但散发的那股死亡的血腥之气，让百姓们避之不及，更何况，车架上还搭载着十来具尸体！ “洛哥，前面有大队人马！” 众人心头一凛…… 第285章再回通天县 山口外二里处，果然有一队人马，虽然没有招展的旌旗和闪亮的兵器，但人数却不少，有近百人。 “出了山，盗贼不敢如此张狂，官兵也不敢恣意妄行，想必是东平府接应的人吧。”藤洛挥挥手，催促队伍加进赶路。 果真是东平府派来接应的队伍。 带队的是府衙的一个经历。这经历官职很低，平时只负责掌管文书之事，但却是东平知府的亲信。 一同前来接应的，还有阎王及手下几十人。 东平府经历和阎王看到藤洛的队伍，立刻迎了过来。 藤洛及幸存的兄弟，虽衣着狼狈，但神情严峻，尤其是身上那股尚未散尽的杀气，令迎接的队伍既感恐惧又倍生敬意。 “辛苦辛苦，一路可好？” 东平府经历和阎王的慰问毫无意义，数名重伤的兄弟和车架上横陈的尸体，已说明一切。 “托大人和老哥的福，藤洛总算不辱使命。”藤洛面无表情地道，“我的兄弟死伤过半，所幸未遗失货物，只是……”藤洛指指车架上的尸体，“海贼盗寇实在凶残，藤洛虽拼尽全力，却无法保住那几位兄弟。” “能把货物安全运回就好。”东平府经历看到惨死同僚的尸体，不寒而栗。 阎王眼角一阵抽搐。丢了三个兄弟，他不会在意；藤洛死伤十余弟兄，他更不会在意。但藤洛本人和货物完好无损地回来，他心里却不得不在意了。 “老哥好像很意外啊？”藤洛冷冷地盯着阎王。 “啊……”阎王拍拍藤洛的胳膊，一付很关心的样子。“老弟啊，这次，老弟这次是替老哥挡了刀，没说的，死伤兄弟们的抚恤安葬费用，全算在老哥身上就是了！” “谢了。”藤洛淡淡道：“老哥的心意，藤洛领了，我的兄弟为我而死，藤洛自当亲自扶棺安葬。藤洛只是希望老哥能信守之前的承诺。” “呃，好说好说，押运费用，回头就给老弟送过去。”阎王赶紧答应。 “还有那件东西。” 阎王知道藤洛始终惦记着三尺砗磲，立刻表示等过完年，忙完春祭之事，立刻帮藤洛联系有砗磲的卖主。 …… 办完货物的交接，押运任务就算完成了。 阎王说，已准备了酒筵给藤洛压惊接风。 藤洛冷冷一笑，回身指指自己兄弟们的尸体：“这次，老哥还想用兄弟们的尸体下酒吗？” “是老哥我考虑不周，考虑不周……”阎王尴尬地笑笑，连忙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强塞给藤洛。说是给死伤兄弟的安葬费用。 藤洛也不再推辞，收了银票，招呼阿睿等人，拉了自己兄弟的尸体，走了。 阎王看着藤洛的背影，嘴角蠕动了几下，大冷的天，阎王的额角竟然渗出点点汗珠…… 藤洛让巴掌赶最近时间的驿车，回通天县，给家里的人报平安，告诉家里人，自己在东平府处理完死亡兄弟的后事，便带着兄弟们回通天县过年。 神祠，搭建了简易的灵堂。 死去的兄弟，都是原来花头的手下，跟着藤洛时间不长。活着时，是卑微的乞丐，受人鄙视，甚至没有自尊。 他们死在刀箭之下，他们和海贼官兵拼杀之时，并没有想太多，也许，只是为了在你死我活的拼杀中，求一条生路。但，为了求生的拼杀，本身就是自尊的唤醒，他们的死，很有尊严！ 藤洛虽然不能给死去的兄弟安排一场风光大葬，但也要尽力让死去兄弟的亡灵得到安息，让幸存下来的兄弟体会到做人的尊严。 素白的灵堂，简易却不简陋。 奉祭死者的供品，简单却不寒酸。 所有死去兄弟的遗体，全部擦拭干净，换上整洁的新衣，安详地放在棺木里。 阎王带人亲自前来拜祭。 白师爷也来了，奉上一份心意。 藤洛清楚，自己和阎王白师爷的较力才刚刚开始，他并没有拒绝二人假惺惺的慰问，而是带领众兄弟，以死者家属的身份，冷冷却又不失礼仪地接受了他们的慰问。 山脚的墓穴前，竖起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东平义丐兄弟之墓”几个字。字是藤洛亲手所书，虽算不上工整优美，但刚劲的笔锋中，苍凉透着坚毅。 藤洛带领众兄弟跪在坟前，默默告慰着死去兄弟的在天之灵。 “兄弟们，放心，你们的死，藤洛会让他们用鲜血来偿还！” ……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包下两辆大车，抬上重伤未愈的兄弟。 “兄弟们，咱们回通天县的家里过年了！”阿睿鼓动着兄弟们的气势。 …… “洛哥回来了！” 几天来，家里一直派人守在通天县通往东平的路口。 墨乞儿见到藤洛的身影，立刻兴奋地大声喊了起来。“快回家报信！”墨乞儿吩咐手下兄弟，自己飞奔了过去。 车辆离家还有三四里路，家里的兄弟已纷纷奔跑出来，迎接洛哥和众位兄弟。 李氏祠堂。 为了悼念东平死去的兄弟，家里也是一片素色。 只是，春节将近，洛哥回家，缟素也掩盖不住家里的喜庆之气。 家门口，白露青衫田甜，以及江九天和雨嬷嬷都在门口翘首期盼。 见到亲人们，藤洛虽有一肚子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竭力微笑着，和兄弟们一一拥抱…… “洛哥！”潘徙竟然也出门了。 “潘兄，你怎么出来了？”藤洛紧紧拥抱了潘徙。 “全赖田姑娘妙手神药啊！”潘徙笑道。 “田姑娘辛苦了！”藤洛冲田甜微笑着，却不敢直视姑娘的眼睛。 田甜不擅言词，微微一笑，让到一边。她清楚，自己不是迎接藤洛的主角。 白露和青衫都紧闭着小嘴，眼眶中充满了泪花。 “露儿，你受累了。” 白露终于笑了，泪珠也伴着笑容，滚落下来。 “青儿……对不起……” 青衫再也抑制不住，毫无顾忌地扑进藤洛的怀里。 “别傻楞着了，赶紧把受伤的兄弟们抬进去！”墨乞儿哄赶着围观的兄弟们。 “对，洛哥先回去洗漱一下，接风晚宴一会就开始！”江九天、丐三等立刻张罗起来…… 第286章我要娶你们 离开家里三个月了，李氏祠堂这个家，藤洛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整个院落，粉刷一新。破旧的屋顶门窗也整修一新。每间屋子，都挂上了遮风的门帘。 藤洛随便走进一间房。 简易的草铺，已经换上了结实的木床，炭盆将屋里烘得暖意浓浓。 “洛哥，来这屋看看！”丐三兴奋地引着藤洛来到一间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屋子。一开门，热气扑面，满屋雾气蒸腾。 “这是专门洗澡的房间！”丐三拍打着装满热水的澡盆。“大嫂命令我们弄的！” “不错不错！”藤洛满意地看着。 “先别让洛哥参观了，赶紧安排东平回来的兄弟们洗澡。”墨乞儿张罗着，“洛哥也回后院洗洗风尘，洗个澡，接风晚宴就开始喽！” 东平回来的兄弟从没见过这么温馨的乞丐攒儿，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家。 丐三左拉右拽地领着东平回来的兄弟们洗澡。墨乞儿知趣地把藤洛和两个姑娘赶回到三进院。 一进青衫的房间，藤洛就一把将两个女孩搂进怀里。 “你俩都瘦了……”藤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泪水在眼圈里转着。不用问，不用说，藤洛也知道，自己押运货物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两个女孩为自己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 终于团聚了！ 思念全化作贪婪的拥吻，担心都随着幸福的泪水溢出眼眶。 让两个女孩为自己担惊受怕，误会了青衫的醋意，让藤洛很是自责。 可是，“对不起”三个字还没出口，两个女孩温暖的玉手便紧紧按住藤洛的嘴巴。 幸福，真是奇妙的感觉！ 藤洛好多天没好好洗脸了，三人恣意纵横的泪水，片刻间，让藤洛的脸上画出了泥花，两个女孩也未能幸免，凝脂肌肤上，沾满了藤洛脸上的泥垢。 没人在意。 能紧紧地拥在一起，放肆地流泪，放肆地欣喜，三人眼中只有爱，而不见其它…… “露儿，青儿，我要娶你俩！”藤洛紧紧地搂着两个女孩，郑重地说道。 “嘤……” 两个姑娘竟然像商量好了一般，一起哭出声来。 “咋了？”藤洛被两个姑娘哭得不知所措。 “高兴……” “开心！” “过了正月，就娶你们！”藤洛知道习俗，正月是不能娶亲的。藤洛左拥右抱，开始畅想起娶了双美之后快乐的生活…… “不行！”白露突然挣脱开藤洛的搂抱，撅起小嘴瞪着藤洛。 “……”藤洛一脸委屈。 “对，不行！”青衫也摆出一付造反的架势。“一提这事，我就来气，姐姐，你教训他！我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青衫气鼓鼓地伸出指头点了点藤洛的脑门，“脏成泥球了！” 青衫出了门，白露柔柔地地对藤洛道：“阿洛，你说要娶我和青儿，我们都开心死了。可是，你得先把你体内的毒驱除，好不好？” “恩，我一定会的！” 藤洛伸手去搂白露，却被白露躲开。 白露很严肃地道：“阿洛，青儿都和我说了，我们也商量过了，必须让田姑娘帮你排毒。” “我自己可以的，真的。”藤洛脸不自觉地红了。 “不行！”白露的态度很坚决，“你自己排毒，太危险。” “没关系的……”藤洛还在辩解。 白露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藤洛的脸颊，眼中又充盈了泪花。“阿洛，你不能蛮干，这不单是你自己的事，你也要为我和青儿考虑。” “露儿……”藤洛把白露搂过来，“你不知道，让田姑娘帮我排毒，不方便的……” “青儿都和我说了。为了你的身体，你必须让田姑娘帮忙。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和青儿也商量过了，我们都同意你把田姑娘也娶过来。” “露儿……”藤洛紧紧搂着白露，“我对田姑娘，真的没有别的想法，我也不想再让你和青儿感觉委屈。” 白露轻轻啄吻着藤洛。“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情，这关系到你的身体、你的健康，也关系着青儿和我的幸福，而且，你也要为田姑娘考虑。” “我就是为田姑娘考虑，才不让她帮我排毒啊。” “唉！你咋那么笨！”白露使劲抽打藤洛一下。 藤洛趁机嬉笑着把手伸进白露温暖的怀里。 白露佯怒地白了藤洛一眼，任由他上下其手，劝道：“你呀！人家田姑娘，是传统的女孩子。之前，为了给你诊治，几乎把你的光屁股都看到了，你不娶了人家，人家以后还怎么嫁人？” 藤洛无语了，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的确，之前排毒时，藤洛只穿一块遮羞布。自己浑身上上下下，几乎都被田甜看遍了。当时只顾着自己羞臊，却真没替人家姑娘考虑过。 可是，藤洛心里还是不肯：“这事不行……” 白露脸一沉，一把将藤洛在自己怀里极不安分的手拽了出来。“这事就这么定了！” 藤洛一脸无奈，挠着太阳穴喃喃道：“再说吧……” 四下瞧瞧，才发现青衫的房间也大变了样。 多了一张梳妆台，还有一张大床。 刚想把躺到床上享受享受，却被白露一把拉住。 “看看你脏的！弄脏了床，看青儿怎么收拾呢。” 藤洛嘻嘻笑着，挠挠太阳穴。从后面搂抱住白露。 “哦，对了，还有件喜事呢！”白露兴奋地告诉藤洛。“小墨水可懂事了，干活也麻利，现在做豆腐的活，几乎都靠他呢。爹妈想收他做养子，阿洛你说行不？” 藤洛当然同意。 白露告诉藤洛，自从有墨水做帮手后，自己轻松很多，可以把更多的精力用在炭灰铺子生意上。由于墨水住在家里，可以照顾二老，白露忙的时候，就不回家了，和青衫住在这里。 “露儿，今晚别回去了……”藤洛央求道。 “洛，我也想你……”白露的脸滚烫着，声音细不可闻，“可田姑娘说了，现在不能那样，会加重你的病情的。” 藤洛早已燥热难耐，哪听得进去…… 房门一响，青衫推门冲两人做个鬼脸。“羞不羞？阿洛，快擦擦你的花狗脸，来客人了。” 第287章人丁更加兴旺 藤洛擦了把脸，赶到前院时，江九天正陪着安若泽说话。 江九天自恃才高，几乎瞧不起所有通过科考出仕做官的人。不过，他对安若泽却是恭敬有加。 这缘于安若泽首先承认自己没多大学问，也缘于安若泽的为人处事，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江九天现在在衙门里帮忙，算是安若泽的手下。 江九天是安若泽点名要的人，从这点来说，安若泽对江九天也算有知遇之恩了。 安若泽一身便装，奇怪的是，不讲究排场的他，今儿竟然带着四个膀大腰圆的手下。 “安老爷今儿排场可是不小啊。”藤洛拱着手笑着打着招呼，他和安若泽颇为投缘，说话也随便。 “藤大当家，你就别揶揄我了！我都要烦死了！”安若泽一脸无奈。 藤洛把安若泽往享堂让，安若泽却摆摆手，随便找了间屋子，参观一番，称赞一番，就站在屋里和藤洛说话。 “兄弟们要给你接风，我就不多待了，我今天不是以县令身份来的，而是以保人身份来的。”安若泽说完，把手中的包裹递给藤洛。“两千两银子，都在这里。怕你过年用钱，除了一张千两银票外，其余的，我帮你换成小额银票和散碎银子，用着方便。” 藤洛也不查点，随手放到桌上。 “初一，县里举行春祭，这次重建神祠，你可是有大功之人，一定要带着兄弟们出席啊。”安若泽道。 春祭是重大的庆典，通天县的神祠又是新建成的，因此今年的春祭比往年要隆重很多。 春祭，隆重又热闹，人去得多，也是给安若泽长脸面。 藤洛当即表示，一定带领全体兄弟参加。 不过，当安若泽提出让藤洛以有功之人的身份随他一起主持祭祀时，藤洛却连连摆手，坚决不同意。 “藤洛担不了这份差事，藤洛不跪任何人。”藤洛态度很坚决。春祭，势必要叩拜供奉的神祗，虽然现在通天县神祠里供奉的不再是桂大郎，但藤洛也不会去向那些泥塑神像跪拜。 “藤当家的果然有不凡！”安若泽挑起大拇指，也不再勉强藤洛。 “对了，安兄，之前藤某求安兄打听的事，可有消息？”藤洛最惦记的，还是阎王的底细。 安若泽略一沉吟，道：“安某承诺之事，一定办到。藤兄先消消停停过年，过了年，安某一定把详细情况告知。”说完，安若泽便告了辞。 出了屋子，安若泽让手下把带来礼物奉上，都是些美食美酒。藤洛也没必要客气，喊来兄弟接了过去，又唤来丐三，让他给安若泽带的四个手下拿点散碎银子做辛苦钱。 四个手下倒很规矩，直到安若泽发话，才收下。 藤洛送安若泽出门时，打趣道：“安兄，你带了四个兄弟，却只带了这点礼物，是不是太小气了啊？” 安若泽知道藤洛是开玩笑，却叹口气，无奈地道：“没办法，最近不太平啊！” 安若泽凑近藤洛耳边，低声道：“王朝历经几百年，今不如昔啊！如今盗寇猖獗，官兵你藤兄是最清楚不过了，拿着朝廷的饷银，却干着贼盗的行径，王朝危矣！” “唉！”藤洛的面色也凝重下来，这一趟押运，如果不是官兵起贼心，也不至于损失这么多兄弟。“朝廷为何不整顿军制？” “朝廷也难啊！”安若泽一脸无奈，“天保军制惯行几百载，军中与朝廷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极为复杂，朝廷即便想要整顿，也非一日之功啊。朝廷无奈，已下了令，允许部分府县自行招募团练，以御盗寇。” 团练，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民兵。拿起锄头是民，拿起刀枪便是兵。在目前的形势下，团练的确是各地保境安民的有效举措。 “过了年，我就要忙着招募团练的事，到时，藤大当家还要大力支持啊。” “保境安民，藤洛和兄弟们义不容辞！”在这种事情上，藤洛是不会犹豫的。 …… 送走安若泽，往家走的途中，江九天建议道：“洛哥，最近新投奔的兄弟比较多，还都没拜祖师、拜大哥，这些程序可不能免，晚宴之前，先开堂口。” 江九天为人处事不像墨乞儿，如果换做墨乞儿，一定会用更委婉的方式，把自己的建议说出来，让当家洛哥做决策。 江九天直白，直接做了决定。 不过，江九天的提议的确很好。 在东平府收的兄弟，还有这两三个月，投奔到通天县的兄弟，的确需要给他们讲讲家法。 …… 拜祖师拜大哥的仪式简单，却很庄重。 近二十个新来的兄弟站列在祖师范丹老祖像前，领头的是花头。 回到通天县这一个月，在田甜的精心医治下，花头已可站立起来，并能慢慢行走，只是腰间要绑着竹片做的护板加以保护。 宣读了家法行规，新加入的兄弟们发誓遵守，之后，就是给祖师和大哥行礼。 “花头，你腰不方便，就不用行礼了。”藤洛考虑花头的伤势，想让花头免礼。 “不！祖师、洛哥，俺花头这头非磕不可！”花头不愧是条汉子，谢绝了旁边兄弟的搀扶，艰难地带头向范丹老祖画像和当家掌棒洛哥行了大礼。 “礼成！”墨乞儿大声喊了一句。经过这道仪式，大家就是亲兄弟了。 享堂里，近四十个兄弟都很兴奋，众人都等着洛哥发话，便开始大口吃菜，痛快喝酒的晚宴了。 藤洛站起身，示意大家安静。 “今天还有两件事宣布。” 众兄弟立刻肃静下来。 藤洛首先宣布，重新为众兄弟授予搭子。 其中，江九天、墨乞儿和阿睿被授予五袋搭子。 乌梢蛇、巴掌、丐三和花头，授予四袋搭子。 其余兄弟，也按各自贡献，分别授予一至三袋搭子。 尤其是参与东海卫押运幸存的兄弟，虽是刚刚拜祖师的新兄弟，却都直接授予三袋搭子。 这几个兄弟，原来还怕不是洛哥嫡系而受到冷遇，却没想受到如此重视，激动不已。 没能参与押运的兄弟们，羡慕不已，纷纷表示，再有出生入死的活，一定要带上自己！ 李氏祠堂，热闹起来。 除了几个女眷，唯一不算家里人的是潘徙。 “潘某羡慕啊，也想拜在洛哥门下。”潘徙由衷地道。 藤洛笑着拍拍潘徙的胳膊。“咱们是兄弟，走，喝酒去！” 第288章过年的红包 “洛哥，咱家人丁兴旺了呢！”墨乞儿喜笑颜开地安排着座位。 享堂很快布置成聚会的餐堂。 四张大大的桌子，四十来口人坐下，既不拥挤，又显得很热闹。 按照墨乞儿的安排，藤洛和三个姑娘，江九天和雨嬷嬷坐在主桌。潘徙算是客，也被让到主桌。花头，是府城原来的杆儿头大哥，藤洛将他叫到主桌落座。 阿睿和参加押运的兄弟们坐了一桌。 丐三和烧炭的兄弟坐一桌。 墨乞儿乌梢蛇巴掌和其余兄弟坐了一桌。 “洛哥给大伙说几句吧！”墨乞儿带头喊起来。 藤洛站起来。环顾一周。“咱们这个大家庭，真是人丁兴旺啊，好多兄弟，我还叫不上名字。” “一会大伙挨个向洛哥敬酒，洛哥就记住了！”众兄弟起哄道。 藤洛笑着摆摆手，众兄弟渐渐安静下来，藤洛道：“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想问大家一句：我们今天能消消停停坐在这里喝酒，因为什么？” “因为洛哥呗！”有兄弟喊道。 “对！因为洛哥威武，我们才有今天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好日子。” “洛哥威武！洛哥威武！”众兄弟异口同声喊道。 “不！”藤洛声音虽不大，但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喧闹的享堂里，异常清晰。“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不是因为我藤洛，而是因为众位兄弟！” 藤洛表情严肃地扫视一圈，继续道：“因为兄弟们的努力，因为我们找回了自尊，我们才能快快乐乐地坐在这里吃肉喝酒！” “兄弟们！”藤洛端起酒碗，“我们还要继续努力，让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干！” “干！” “越过越好！” 享堂里的气氛，瞬间达到高潮。 今天是团聚的日子，是开心的日子，藤洛不想提伤感的事情。原本，藤洛还想在酒席开始前，祭奠一下死去的兄弟，但在这样欢乐的日子，藤洛怕影响众人的情绪。 各桌的气氛都很活跃。 “洛哥，我得敬您一碗。” 三个姑娘都不希望藤洛多喝，但花头头一次敬酒，藤洛不得不喝。 花头干了酒，大声道，“做洛哥的兄弟，值！” “哈哈，花头你这么说了，又赶上要过年了，看样，我这当大哥的，还真得破费了。露儿，你就把压岁钱，先给众兄弟们发了吧。” 白露掌管着家里的财物，早就和藤洛商量了，要给大伙发过年的红包。白露原来准备每人给几十个铜子，但藤洛嫌少。藤洛从安若泽送来银子里，拿出二百两添进去。 众兄弟排着队，美滋滋地从白露那里领着红包。 每人各得三五两银子不等。这并不是小数目，五两银子，差不多是普通百姓半年的收入呢。 丐三领到五两银子，美得嘴都合不拢。将藤洛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洛哥，这钱咋用都行吧？” 藤洛看他那猥琐的样子，便猜出他定是想用这钱去找女人了。 上次，藤洛默许兄弟们去办那事，结果这群家伙组了团去青楼，惹得县城百姓议论纷纷。 如今不同以往。 以前，兄弟们的钱是讨来丐来的，拿去嫖妓，自然惹人口舌。 现在兄弟们手里的钱，是辛辛苦苦挣的、是拿命换来的。 只是，藤洛还是有些顾虑，他不希望兄弟们乱花钱。可是，想想那几个押运途中死去的兄弟，有人到死都没碰过女人，也的确可怜。 藤洛寻思了一下，嘱咐道：“丐三，你要叮嘱兄弟，不许胡乱花！尤其不能去赌！” 丐三是个机灵的家伙，洛哥既然只说禁赌，那就是不反对去嫖了！ “好勒！”丐三笑得更加猥琐了。 “等等。”藤洛叫住丐三，又喊来墨乞儿。藤洛掏出一大锭五十两的银子交给墨乞儿，嘱咐道：“小七，钱你掌握，具体的事，你和丐三张罗，不过记住，不许才闹成上次那样！” 墨乞儿虽不近女色，但架不住他一样猥琐。给兄弟们找女人，虽然他不能享受，但却受到兄弟们的吹捧和溜须拍马，他倒乐得去做这个好人。 这对乞丐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很快，一群好色的兄弟就逐渐聚拢到墨乞儿和丐三周围，嘀嘀咕咕地商量去哪找、找谁、在哪办事等细节来。 议论起这事，这群家伙兴头叫一个高！ 有几个嗓门大的，控制不住，把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都嚷了出来。弄得白露等几个姑娘阵阵脸红。 “滚外边商量去！”藤洛笑着大骂那群兄弟。“来来来，咱们喝酒！” 其他几桌的兄弟大多跑出去商量“大事”了，没人顾得上来主桌敬酒，主桌几个人也能消消停停喝喝酒，说说话了。 白露又拿出一个大大的红包塞给雨嬷嬷。 雨嬷嬷待要推辞，青衫笑着道：“这是给雨姐姐的体己钱，不能不收啊！” “是啊，雨姐姐，收下吧。”白露又掏出两个小红包，分别递给潘徙和花头。这是藤洛特意吩咐的，两个人都有伤病，算是慰问金。 “甜妹妹，这是你的。”白露递给田甜的，是一张大额银票。 “啊？太多了，可不行！”田甜连忙推辞。 “收下吧，甜妹妹，你帮洛哥治病，救得不止是他一个人，而是这满屋子一大家子人啊！这点钱，不多。”白露劝道。 田甜怎么肯收。 藤洛很郑重地道：“收下吧。这不是治病的钱，而是给你开药房的钱。” 开药房的事，是一个多月前，在东平府就说过的。 但田甜还是十分为难。“我又不会管钱。” 藤洛道：“那就这样吧，露儿你先替田姑娘收下，回头开了药房，也少不了你这财神奶奶管账啊。” 白露擅长买卖，也喜欢谈论买卖的事，当即便和田甜低声商量起来。 “洛哥，我的事您可得准啊！”花头突然大声道。 “你的什么事啊？” “田姑娘救了我的命，上次说好的，开了药房，我花头要去药房做杂役！”花头一本正经地道。 “哈哈，如此说来，潘某的病也全赖田姑娘灵丹妙手，潘某也申请个药房杂役的差事吧。”潘徙打趣道。 “哈哈，潘兄，你可不行，等你病好了，可有一件大事让你做。”藤洛笑着道。 第289章还得找点事做 潘徙所中的毒，是钱伯阙为杀人灭口所下的恶毒。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毒性虽烈，中毒时间也很长，但他体内的毒毕竟是外来之毒。 相比较而言，藤洛体内之毒，因缘于自身转化，更加难以清除。 田甜深得田老先生真传，于用药方面，更是青出于蓝。因此，在田甜的妙手神方治疗下，潘徙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只是，中毒日久，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调理。 花头的伤病也是大有好转。不过，藤洛当初踹那一脚，实在是太狠，花头即便可以正常行走、生活自理，但恐怕以后难以干太重的体力活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兄弟们的情况以及整个家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大家都很高兴。 唯一让藤洛有些挠头的，是如何安置这四十来个兄弟。 李氏祠堂占地很大，再多几十人，住也不成问题。 藤洛发愁的是，如何找到更多的事情给兄弟们做。 藤洛一心想把兄弟们带上正路。 这群兄弟，大多正值壮年，常年行乞，养成好吃懒做的恶习。如果不能找到足够多的事情，让兄弟们自食其力，便难以拴住这群家伙，早晚还是要走回到乞食丐财的老路，甚至进一步危害社会。 一桌人围绕着给兄弟们找事做的问题，商量了半天。 炭窑和炭灰铺子那边，有丐三和十来个兄弟。通天县木材不多，不可能再安排更多的人手。 田甜的药房如果开张，也不需要太多的人手，有两三个人帮忙也就足够了。 这么算下来，还剩下大半的兄弟无事可做。 这一桌人里，除了白露，没人有生意头脑。 白露，虽然还没和藤洛成亲，但已是众人公认的大嫂。 众人尊重白露，不完全是因为“大嫂”这个身份，还缘于白露对这个大家庭的贡献。 藤洛等人在府城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交代给江九天。但江九天不是管家的料，又要忙于县衙的一些事务，因此，家里的大事小情，大多由白露拿主意。 也正因为白露操持有方，偌大个家才越来越像样了。 “我倒有个想法。”白露道。 白露的意见，大家当然十分重视。 “我想把四婆的酒坊兑过来。” “四婆的酒坊？”藤洛很诧异。四婆的酒坊，酿的是粗酒，但因为通天县只有这么一家酒坊，生意一直不错。如果能兑下来，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可是问题是，四婆舍得把酒坊兑掉吗？ 白露生性沉稳，既然说了，自然有道理。 白露说，自酒叔过世后，四婆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开酒坊几十年，四婆也小有积蓄。小倩姑娘过继给四婆后，娘俩日子过得不错。只是，开酒坊很辛苦，女人不大适合做。 四婆想，自己早晚有入土的一天，即便把酒坊留给小倩，一个姑娘家，也难以支撑下去。因此，四婆琢磨着，还不如趁早把酒坊兑出去，拿到现钱，娘俩消消停停过日子。 白露和四婆亲近，四婆曾托白露打听，有没有人想兑酒坊。 只是，开酒坊比较辛苦，不是很容易出手。 “四婆说，如果把酒坊兑出去，她想带着小倩搬去省城。” 江宁行省省城，地点好，繁华，四婆操劳一生，想搬去省城享享清福。 “这样啊！那倒真可以兑过来。”藤洛赞成，但也有些顾虑。酿酒虽是辛苦的体力活，但也需要酿酒技术，这技术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 白露说，酿酒的事倒不必操心。酒坊里有师傅，兑下来后，派些兄弟过去干体力活，同时跟着师傅学就行。 “那就这么定了！”藤洛做了决定，“有小倩姑娘这层关系，四婆也算是咱家里老人，别计较钱，多给四婆些钱，把酒坊兑过来。” 兑下酒坊，又可以解决不少兄弟的生计问题，这才是藤洛最关心的。 众兄弟们在外面商量好了“那事”，又兴匆匆地回来喝酒。 享堂里，再次闹哄起来。 主桌的人喝得差不多了。 潘徙和花头有病在身，不便久坐。几个女眷待久了也嫌吵，这一桌便先散了。 藤洛好久没和兄弟们一起喝酒了，不便先走，便让白露等人先回后院休息。 几个姑娘再三嘱咐藤洛，不能多喝酒。 藤洛又和兄弟们坐了一会，很听话，没喝多少酒。 藤洛把江九天墨乞儿和阿睿招到一起。快过年了，他一直在考虑该祭奠下那些死去的兄弟。除了前些天在押运途中死去的兄弟，还有老林。 几人商量一下，江九天建议在家里弄间祠堂，供奉上死去兄弟的牌位。 “这个主意不错！”藤洛点头道。李氏祠堂本就是供奉逝者的地方，房间很多，找一间，供奉上死去兄弟的牌位，时不时祭奠一下，既可告慰亡灵，又可起到凝聚兄弟亲情的作用。 这事不难办，藤洛嘱咐江九天立刻筹办。 …… 这种欢宴，一定是通宵达旦的。 藤洛不可能始终陪着兄弟们豪饮，嘱咐兄弟们不许喝过量，但估计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青衫的房内，三个姑娘并没休息，而是忙着在给兄弟们缝制过年的新衣。 给藤洛准备的过年新衣无疑是姑娘们最用心的。 白露青衫不由分说，便要扒了藤洛的衣服，让他试穿新衣。 田甜还在场，藤洛哪肯，却又不便明说。 “田姐姐连你的光屁股都看到了，你还扭扭捏捏！”青衫嘲笑道。 藤洛和田甜都臊得满脸通红。 “我是怕弄脏新衣。”藤洛找着借口。 “是哦！你还没洗澡呢，脏死了！”青衫跳起来，立刻张罗烧水。 三个姑娘烧好了水，去田甜和小鱼儿住的房间继续做针线，让藤洛好好洗个澡。 藤洛和两个心爱的姑娘鸳鸯戏水的幻想没能实现，很是遗憾。 热水的浸泡，让藤洛身心终于放松下来。 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饶是藤洛这般强壮的身体，也颇感疲倦。 洗过澡，擦干身体，终于可以享受舒服的大床了。 疲惫，又喝了些酒，藤洛的头一挨到枕头，便睡着了…… 第290章新春的礼物 藤洛睁开眼睛。 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正盯着自己，满眼爱恋。 “露儿，你还没睡？” 白露伸手轻轻捂住藤洛的嘴唇，伸手向床铺里面指指。青衫像小猫一样，睡得正香甜。 藤洛轻轻挪动下身子，腾出地方，白露轻轻溜进藤洛的臂弯里。 “什么时辰了？”藤洛用最低的声音问道。 “天马上就亮了。” “你一直没睡？” “看着你，舍不得睡呢。”白露在藤洛耳边呢喃着。 藤洛的眼睛湿润了，将白露搂得更紧…… “洛，你答应我，让田姑娘帮你排毒。”藤洛体内残毒，是白露最担心的事情。 最心爱的人提出的最体贴的要求，藤洛无法拒绝。 “洛哥，听露姐姐的话。”青衫也醒了，从另一侧搂着藤洛。 藤洛将两个女孩紧紧搂在怀里。“嗯……” 藤洛终于答应了，两个女孩开心了。 “等过完年吧，年前事情多……” 藤洛还是感觉尴尬，找了借口，希望能多拖延些日子。 年前家里事情的确多，不过藤洛却很少能插上手。 墨乞儿等人安排着家里家外的事，白露坐镇帐房，精打细算着各种开销。 兄弟们进进出出忙碌着，所有的事都显得紧张而有序。 连潘徙和花头两个有伤在身的人，都忙着打扫、布置自己居住的房间，迎接新春的到来。 藤洛成了家里唯一的闲人。 藤洛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拉着潘徙，探讨从田老先生处学来的新的聚气运气之法。 潘徙对武功的理解远高于藤洛，但他学习这种新的聚气运气之法，却感觉很难。 潘徙练功时间比藤洛长，原有的运气调息之法一时难以纠正，加之他的内力，不像藤洛一样精纯，因此一时难以掌握新的方法。 不过，潘徙也承认，这种新的运气之法，更方便，聚气更快捷，对修习武功打通经脉有很大的帮助。 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了。 白露拎着两大包东西回来，里面是各色小礼物。 白露说，过年了，藤洛作为当家大哥，总要给兄弟们派些礼物。红包前几天发过了，再买些小玩意，表达下心意。 小礼物都不贵重，但显然是精心挑选的，由衷地夸赞着白露想得周道。 藤洛挨个把玩着，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自己还没给白露和青衫准备礼物！ 这个问题可太严重了！ 好在还有时间，赶紧去买。 要出门了，藤洛才发现，自己身上没钱了！ 藤洛不擅理财，回家后，就把钱都交给了白露。白露给他留了些散碎银子，也都被藤洛随手给了兄弟们。 无奈，藤洛硬着头皮去找白露要钱。 白露假装严厉地审问藤洛了一番，问他钱都花哪了？要钱干嘛用？ 藤洛觉得忘记给两个女孩买礼物是个极大地错误，不肯实话实说，支支吾吾地编着理由。 藤洛言词闪烁，反倒出卖了自己的想法。白露撅着小嘴白着藤洛，拿出银子交给藤洛。 “记得多买一份。”白露叮嘱道。 藤洛明白，白露是让自己给田甜也带上一份。 “买一样的。”白露又叮嘱道，“别乱花钱，心意不在于贵贱。” 藤洛拿了钱，正要出门，瞧见墨乞儿，便将他叫到一边。 “那事咋安排的？”藤洛还是怕兄弟们得意忘形，闹出不好的影响。 “放心吧洛哥，这回把握着呢！”墨乞儿贼恁兮兮地告诉藤洛，他找江九天，把雨嬷嬷在蚂蚁窝的茅草房占了下来，丐三找了两个年级偏大，色相渐衰的妓者，安顿在草房里，讲好了价钱，兄弟们抓了阄，在安排好的时间，轮流去茅草屋快活。 藤洛撇撇嘴，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办法不错。反正藤洛自己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 转天就是除夕了。 除夕第一件事，便是祭祖。 乞丐们侍范丹老祖为祖师，已故的兄弟们，就算先人，藤洛带领众兄弟，隆重地进行了祭奠。 祭祖过后，就是兄弟们期盼的除夕团圆饭。 除夕晚宴，藤洛吩咐过，要热闹，不要奢侈。 现在条件好了，但也不能铺张，不能忘本。 兄弟们要的不是山珍海味，他们只想享受这第一次在真正的“家”里过年的喜悦。 喜悦里，却有一个大大的遗憾白露无法参加除夕晚宴。 虽然是公认的大嫂，但白露毕竟还没和藤洛成亲。 按照老规矩，没出嫁的闺女，除夕要在家里过。 这几个月来，白露把大把时间花在照顾李氏祠堂这个大家上了，回家侍候二老的时间比以前少了很多。 虽然有小墨水在家，但除夕之夜，白露还是要回家陪伴二老过年。 白露不在太遗憾。 不过，青衫早已计划好了。 李氏祠堂的欢宴开始得很早，吃喝了一会，青衫便拉着藤洛提前离席。 藤洛临走前，嘱咐江九天、墨乞儿等人，今天所有兄弟都不许喝太多。明天是初一，县里要在新神祠举办隆重的春祭，藤洛答应过安若泽，要带大批兄弟去捧场。如果带着一群酒气熏天的醉鬼去参加春祭，可是不妥。 江九天和墨乞儿自然明白春祭的重要，保证不让任何兄弟喝多。 …… 藤洛和青衫并没和白露打招呼，当两人敲响白露家门时，白露高兴得跳了起来。 青衫早已备好给二老的礼物。 白露和藤洛的恋情，二老已早有耳闻，虽然心里仍很难接受乞儿做女婿，但当彬彬有礼的准女婿上门，二老还是乐得合不拢嘴。 藤洛给白露和青衫买的节日礼物是簪花。 簪花不贵，两个女孩不在意价钱，只在意这份情意。 藤洛亲手给两个女孩戴上簪花。 白露家一直待到子夜。吃过了午夜饺子，两人才不舍地离开白家。 临别时，白露问道：“田姑娘的礼物给了没有？” “买了，一会让青儿送过去。”藤洛尴尬地答道。 “自己送过去，青儿送算怎么回事？”白露不满道。 “我才不送！”青衫也白着藤洛。 藤洛尴尬地挠挠太阳穴…… 第291章今夜无人入睡 李氏祠堂的欢宴还在继续。 见洛哥回来了，众兄弟才消停下来。 子夜已过，新的一年开始了。众兄弟纷纷向洛哥献上新春祝福。 藤洛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分发给众兄弟。 藤洛发完礼物，让众兄弟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起早去参加春祭。 墨乞儿神神秘秘地拿着一个包裹，塞给藤洛。“给洛哥的新春礼物。” 打开包裹，竟然是那只摔碎的大碗！ 墨乞儿的手艺真是厉害，即便仔细查看，也很难发现粘补的痕迹。 只是，妙手修复后，大碗还能和小蒲联系吗？ 田甜屋里的灯还亮着。 藤洛央求着青衫，和自己一起去送礼物，青衫却不愿意。 藤洛不住地央求，屋门开了，田甜走了出来。 “田姐姐，洛哥给你送新春礼物来了。”青衫笑着把藤洛推向田甜。 “还有礼物啊？”田甜有些意外，也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藤洛掏出小布包。“一个簪花，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田姐姐怎么能不喜欢？”青衫在一旁道。 田甜的脸红了，犹豫着是否该接下这份特殊意义的新春礼物。 “田姐姐快收下吧，我和露姐姐也有呢。”青衫指着自己头上的簪花，“快给田姐姐戴上。” 青衫推着藤洛。 田甜的脸更红了，连忙推脱。“可不行！爹爹过世未满周年，我不能戴花。” “啊？我考虑不周……”藤洛颇为尴尬。 “不碍的，谢谢……”田甜小心地捏着簪花，仔细欣赏着。 “那我回去了。” “等等。” 藤洛要走，却被田甜叫住。 示意两人稍等，田甜进屋里，拿出三个香囊。“这是我做的药囊，戴在身上可以祛病的。你们三人一人一个。” “呀！”青衫欣喜地接了过来，“田姐姐你太厉害了，药囊都能配的如此香！” …… 明天要起早参加春祭，大家都早早歇息了。 青衫把房间让给藤洛，自己去了田甜的屋子。 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满是青衫和白露的体香，藤洛一时竟难以入睡。 拿起田甜送的药囊。 药囊很简单，针线却很细致。 药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芳香，藤洛不懂药物，判断不出药囊里都添加了哪些药物。 藤洛使劲嗅了嗅，这药囊的香气，仿似很熟悉，和田甜身上的气息很接近。 “田甜……”藤洛不自觉地念叨着。 田甜，人很漂亮，也有一种不同于白露和青衫的特殊气质。 藤洛并不是排斥她，但不知为何，藤洛总感觉和田甜之间，没有那种情不自禁的感觉。 田甜和白露青衫都不同。简单说，白露温婉，青衫热情，田甜好像介于二者之间。 藤洛实在说不清自己对田甜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田老先生临终前说的话，算是将田甜托付给自己，也将自己的病托付给田甜。 在后来的针刺排毒过程中，自己和田甜之间，也逐渐变得很默契，可是，这种默契，是爱吗？ 藤洛想不清楚…… …… 另一个房间里。 田甜也难以入睡。 旁边的青衫睡得很香甜。 田甜看着枕边的簪花，想要伸手去触摸，却好像又不敢。 藤洛，是田甜接触最多、了解最深的小伙子。 长期治病排毒，田甜已经喜欢上了藤洛。可是，她清楚，藤洛的心里已经有了白露和青衫。她也能感觉到，青衫对自己和藤洛之间的关系很敏感。 每次想到要帮藤洛清除体内的残毒，田甜便感觉脸上阵阵发烧。 身为医者，田甜清楚。藤洛体内残毒，必须排除，否则将给藤洛造成巨大伤害。可是，针刺排毒，必然要接触藤洛****的身体，而且还涉及到那些隐私处的穴位。 田甜以医治病患为己任，可同时，她也是个女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尴尬羞臊的一幕…… 她喜欢藤洛，但她说不出口。 她想摆脱，却又不舍。更何况，藤洛体内的残毒，只有她能处理。 青衫和白露，都曾私下和自己聊过，都表示不介意她介入到这份感情中来。但田甜能感觉到，青衫和白露的态度，都有不得已的成分。两个女孩希望藤洛健康，而藤洛的健康，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青衫和白露，一定认为自己把医者的身份，当成了要挟感情的筹码。 田甜感觉很委屈。 几滴泪珠，悄悄滑落下来。 “唉……” 田甜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一只小手轻轻搭在田甜的身上。 “田姐姐，你哭了？”青衫欠起身子，轻声问道。 “没有……”田甜努力控制，却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恣意流淌下来。 “姐姐……”青衫抱着田甜，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两个女孩搂抱着，哭着，互相安慰着，但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 …… 藤洛始终无法入睡，干脆坐了起来。 他很想找人说说话，可是，看看外面漆黑安静的夜，藤洛无奈地摇摇头。 咦？ 他看到那只大碗。 不知小蒲这个家伙在干什么？ 藤洛捧起大碗。 修补后的大碗，竟然亮了。 呼啦、呼啦…… 碗底渐渐显出了那颗毛绒绒的、令藤洛倍感亲切的大脑袋。 “谁啊？”小蒲低着头忙着，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是我！”藤洛大声道。 “啊？”小蒲终于抬起头，看到藤洛，感觉很意外，“你小子还记得我啊？” “过年了，得给蒲总拜年啊。”藤洛挤咕挤咕眼睛道。 “啊？下面过年了？”小蒲瞪大眼睛，低头翻看了一番，道：“还真是啊，我这忙的，都把过年这事忘了。” 藤洛不齿地“呲”了一声。“你还真成蒲总了啊，别装模作样瞎忙了，陪我说说话呗。” “你还好吧？”小蒲问道。 “还行吧。”藤洛答道。 “有事？”小蒲问道。 藤洛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啊？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说话了？” “不是这意思。”小蒲很少见地温和地解释道。“阿藤，我这两天实在太忙，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不和你聊了，改天我联络你，好不好？” “哦，好吧。”藤洛见小蒲好像真的很忙，也就不好意思再打扰他。 放下大碗，藤洛很失望，仰面躺在床上，继续着无聊的失眠…… 第292章春祭很意外 藤洛虽然不需要太多睡眠，但瞪着眼睛躺了一宿，终归不好受。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若不是答应了安若泽，藤洛真心不想去参加春祭。 春祭是重大的祭祀，兄弟们兴致都很高。 姑娘们更是兴奋。 白露早早就来到李氏祠堂，汇合众人，准备一同前往新修的神祠。 白露青衫和田甜都换上了新衣，还都画了淡妆，十分美丽之上，更增添了一分妩媚。 田甜还在服丧期，没化妆，衣服也素色，但高挑的身材和略显忧郁的神色，和一身素衣很配，让人不免心生怜惜。 兄弟们都集中在一进院子里。春祭是最庄重的，乞丐兄弟们难得地把手、脸都洗得干干净净。只不过，乞丐们都邋遢惯了，脸上洗得透亮，愈发凸显了脖子及以下部位的漆黑。 除潘徙、花头还有几个身体不好的兄弟外，其余兄弟随着藤洛等几位大哥，一同赶奔神祠。 一路上，都是兴高采烈、穿戴一新的百姓。新神祠的落成，是通天县第一大事，寄托着通天县百姓美好生活的希望。 神祠外，已是人潮涌动，热闹却不乱。这种神圣的地点，这么隆重的场合，百姓们都很有分寸，生怕触怒了天神。 县衙的差人们都披红挂绿，打扮得好像新郎官一样，四处奔跑张罗着。 安若泽也是一身崭新的官服，见藤洛带着众兄弟过来，远远地便打着招呼。 “现在事情太多，就不多说了，晚上，我备了桌酒席，你带几个兄弟一起过来吃酒。”安若泽的口气不容商量，藤洛只好点头。 人越来越多，想凑近神祠都很难。 兄弟们不管哪许多，不停地往前面挤着。 人太多了，藤洛没心情凑这份热闹。三个姑娘虽想看热闹，但又不好意思像乞丐兄弟那样硬往人堆里挤，只得守在藤洛身边，不时翘着脚，伸长脖子，向神祠里面张望。 “要不，我带你们往里面挤挤？”藤洛不想让姑娘们扫兴，提议道。 “不了吧，一会祭祀完，人少了，咱们进去上柱香就是了。”白露道。 离得太远，祭祀的仪式又是在神祠大殿当中，藤洛等人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根据前面人群的情况，推断春祭的进程。 钟声响起，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说明大殿里的祭祀已经开始了。 大多数百姓，都像藤洛等人一样，站在外围，什么也看不到，但这丝毫不影响百姓的热情。 “好像跪拜天神了。”有人叫道。 外围很多百姓也赶紧虔诚地跪拜下去。 “好像还没开始跪拜呢。”有人喊道。 不管那许多，既然已经跪了下去，百姓们也不再起身，跪伏在冰冷的地上，用自己的虔诚和自己的方式，默默地祈祷着天神的庇佑。 繁琐的春祭仪式，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宣告结束。 对百姓而言，春祭仪式结束，才仅仅是个开始。百姓们立刻涌向神祠，希望能早些上一炷香，祈求天神保佑。 “我烧了头柱香呢！”丐三挤了出来，便往藤洛这边跑，边兴奋地大声喊着。 头香的代价也是蛮惨重的，丐三的衣服已挤成破布条条，不跟脚的破旧鞋子也没了，但丐三的兴奋劲，不亚于娶了媳妇中了状元。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大多数百姓已进过神祠，叩拜过天神，里面的人才稍稍少了些。 “咱们也进去吧。” 三个姑娘兴奋地往神祠里面跑去。 藤洛本不想进去，但又怕里面人多，三个姑娘在里面被挤到出现危险，只得紧跟着三人，往神祠里面走去。 王朝有明确的礼法，像通天县这种县城，神祠的规格是有明确规定的。 新神祠的大殿还是原来的大小，大殿里虽然点了很多灯烛，但还是显得黑漆漆的。 数不清的供香，使得大殿里烟雾缭绕，熏得眼睛都难以睁开。但这毫不影响百姓的虔诚。一拨又一拨的百姓涌进大殿，献上自己带来的供品，插上供香，跪伏在神像前，叩首祭告。 “阿洛，你也进去拜拜吧。”白露道。 “我不拜。”藤洛笑道，“你们去吧，我在殿门外等你们。” 白露也不强求，跟着青衫和田甜进到大殿里祭拜。 藤洛自己就是天神，他才不会拜别的天神。 只是，他还是挺想看看，通天县新供奉的到底是谁，会不会是自己熟悉的天神呢？ 大殿里满是呛人的供香烟气，纵是藤洛视力远超常人，竟也难以看得清楚。 藤洛忍不住往里走了两步，这回，终于看清了…… 藤洛愣了！ 大殿里的神像，有着一颗硕大的、满是白毛的脑袋…… 小蒲？！ 怎么会？！ 藤洛呆愣在原地好半天，忍不住又往前迈了几步。 “喂！”一旁维持秩序的差役冲藤洛喝道，“天神面前，不得无礼，赶快跪拜！” 有差役认得藤洛，也知道本县老爷和藤洛私交甚密，过来客气地劝阻道：“洛哥，不能再往前走了。” 藤洛也不需要再往前走了。 小蒲的形象在天庭可是除此一家别无分号，这大脑袋，这头白毛，除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小蒲竟然升官了？ 竟然有了自己的庙宇，享受人间的供奉！ 这家伙怎么没告诉自己？！ 瞬间，藤洛感觉心里泛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藤洛和小蒲，同在森林中修行。在千千万万小伙伴中，他们是幸运儿、是佼佼者，最终得道成神。 在同时得道成神的小伙伴中，藤洛始终自认为自己是其中最优秀的。到天庭后，从工作分配的角度看，也能证明这一点。藤洛之所以被选为大罗宝树护法，绝不是因为有一张俊面，而是因为优秀！ 小蒲，是藤洛的死党、兄弟。 一直以来，藤洛认为小蒲太过油滑世故，工作也很不认真。 可是现在，小蒲竟然成了有庙宇享受供奉的大神！虽然，在有庙宇享供奉的神祗中，是最低级的，但无论如何，也算是迈入大神的行列！ 千年修行，锻炼了藤洛平和淡定的性情，可是此时此刻，藤洛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种感觉，既包含对小蒲的羡慕和嫉妒，也有一丝丝酸楚…… 第293章阎王的底细 三个女孩祭拜完了，招呼藤洛往回走。 白露仍是一脸虔诚。 田甜很少有机会见到这么隆重这么热闹的场面，难得地显得有些兴奋。 只有青衫注意到藤洛情绪的变化。 青衫有意放慢脚步，和藤洛并肩走在一起，刚想询问，却见一名差役跑了过来。 差役到了藤洛面前，恭敬地行礼道：“洛哥，安老爷请你申时赴宴。” “知道了，劳烦差哥回禀，藤洛一定准时到。” 白露听说藤洛要去衙门赴宴，稍显遗憾。今天是大年初一，白露早已准备好了，要在自己家里做上一桌丰盛的菜肴，几个人好好过个节。 白露和青衫都清楚，安若泽宴请藤洛，绝对不是简单的喝酒，一定有正事要谈。 “露姐姐，我们和田姐姐边吃边等洛哥。”青衫对着白露说，却向藤洛投去询问的眼神。 “哦，好，我和安县令吃过饭，再赶过去。”藤洛还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有了藤洛的承诺，白露开心了。拉着青衫和田甜，直接回家准备晚上的家庭盛宴了。 …… 藤洛回到李氏祠堂，通知江九天墨乞儿和阿睿申时随自己赴宴后，便回到自己房中。 看着床头的大碗，藤洛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蒲竟然都升职了，而自己，不仅升职无望，还被派到人间做了乞丐。 说得好听：挂职锻炼。可是，谁都清楚，这就是被贬下界，只不过有个期限而已。 藤洛虽已不再留恋天庭无聊的生活，可是小蒲提职一事，还是大大刺激了藤洛。 越想越烦心。 昨晚一宿失眠，藤洛终于沉沉睡去。 …… 沉睡中的藤洛被墨乞儿唤醒，快到申时了。 藤洛洗了把脸，换上干净衣服。 嘱咐丐三管好在家的兄弟，藤洛带着江九天等人赶奔县衙。 安若泽是特意为藤洛安排的酒宴，除了藤洛等人外，安若泽只召来自己的一个亲信佐官。 酒菜很精致，气氛也很融洽。 几杯酒下肚，藤洛也渐渐将心中的烦闷抛开了。 喝着、聊着，话题又转到关于组建团练之事。 藤洛明白，安若泽希望乞丐兄弟们能为此事多多出力。 “安老爷放心，只要是有利于百姓的事，我们兄弟绝无二话。”藤洛保证道，有县里佐官在场，藤洛称呼安若泽用了更尊重的称呼。“我们这个阿睿兄弟，本就是练兵的好手。” 安若泽很高兴。当即决定，将组建团练的事情交给藤洛。 藤洛原不想出面，但又怕安若泽多心，便答应挂个名，却也和安若泽说好，训练团练的具体事宜，都有阿睿负责。 团练，是地方武装，是民兵。 既然是民兵，就不可能像正规官军一样给什么军饷。 没有军饷，普通百姓自然不会有太高的积极性。 安若泽之所以让藤洛牵头，就是看中攒上青壮年乞丐多。 乞丐，在任何时候，都是社会上不稳定的因素之一。 通天县的乞丐在藤洛的带领下，逐渐走上正道，这也间接帮官府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如果再能把这群乞丐训练成可以保境安民的团练，无疑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藤洛和安若泽很快商定，攒上派出十几个青壮年乞丐，以此为主，组成通天县团练。县衙出面，在县里再招募一批青壮年加入。 不过，招募的青壮年都是家里的主要劳力，只能定期参加操练，如果有重大事情，才会集合。而日常的把守城门、巡视等事情，都要以乞丐团练为主。 安若泽表示，县里不可能拿出太多费用，但还是会划拨少量款项，作为乞丐团练的补贴之用。 藤洛在意的不是补贴的多少，能给兄弟们找些事做就好。 阿睿也当场表态，一定把队伍训练好。 团练的事情商议好了，酒宴也就结束了。 安若泽起身送客，藤洛却笑着不肯走。 安若泽无奈地笑笑。 其余几人知道他们有别的事要说，便先退了出去。 安若泽冲藤洛摇摇头，道：“藤兄，我知道你还惦记着阎王的事。安某答应的事，自然会尽心尽力。情况，我已打听清楚了，只是阎王这个人，背景太深，藤兄听安某一句，还是不要问了。” “藤洛必须要了解他，他和藤某之间的关联重大。”藤洛态度很坚决。 三尺砗磲之事，藤洛始终难以放弃，而阎王目前是找到三尺砗磲的唯一希望。 安若泽了解藤洛，却仍很为难。知道无法说服藤洛，只得将了解到的情况如实告之。“阎王姓郑名淮，原是一个珍宝大贾，生意做得很大。”安若泽犹豫一下，继续说道：“他和太常少卿谢天恩的关系非同一般。” 又是太常少卿谢天恩？！ 藤洛的眉头蹙起。他想起了田老先生生前所说的话。据田老先生了解，为甲子大祭贡献三尺砗磲的人，在东平府城，难道阎王和这个人有关？或者说，难道阎王就是这个人？！ “安兄，这个阎王是不是和当年的甲子大祭有关？” 安若泽大惊。“藤兄怎知此事？！”见藤洛已点破此事，安若泽只好点点头。 “果然是他……”藤洛自言自语道。 “藤兄，听安某一句，千万要慎重啊！”安若泽苦劝不止。 藤洛沉思片刻，微笑一下，道：“安兄放心，藤洛有分寸。藤洛只想从他那里打探些消息，我和他之间，并无大的过节。” 安若泽虽不完全相信藤洛所说的话，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再三叮嘱藤洛，还是不要轻易招惹阎王，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 离开县衙，藤洛和江九天等三人分手，赶往白露家。 三个女孩见藤洛早早赶来，都很开心。 白露早已服侍二老吃过饭了，墨水也被打发回李氏祠堂了。四个人终于可以坐到一张桌上，消消停停吃顿饭了。 “阿洛，有什么事吗？”白露发觉藤洛情绪不高，问道。 “没什么，我在想安县令说的一些事。来来，咱们喝酒。”藤洛不希望破坏了气氛，主动向三个女孩敬酒。 向田甜敬酒时，藤洛道：“田姑娘，过些天，我会去府城，到时会去拜祭老人家。” 藤洛说要去东平府，三个女孩表情各异。 白露不舍望着藤洛。 青衫疑惑盯着藤洛。 只有田甜显得挺兴奋…… 第294章青衫的礼物 田甜单纯。 自幼被田老先生收养，后又随老人离家避祸，很少同外面的人接触。无论是和白露还是青衫相比，田甜都很单纯。 藤洛说要回府城，田甜只有一个想法：可以回去祭拜爹爹了。 之前，田甜就和藤洛说过，过节想回东平祭拜田老先生，藤洛不放心她自己回去，答应过完节后，会找时间陪她回东平，给田老先生上坟。 田甜并没注意到白露和青衫的担心。 春节前去东海卫押运，白露和青衫得到消息，就担心不已。待藤洛等人回来，两个女孩得知死了那么多兄弟，更是后怕得吃不下睡不着。 藤洛说还要去东平，白露和青衫坐不住了。 白露想劝藤洛不要去，但看田甜兴奋的样子，白露的话没能说出口。 青衫却不管，几乎要吼起来：“不许去！” 田甜被青衫吓了一跳。 青衫也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可能引起田甜的误解，连忙拉住田甜，解释道：“田姐姐，上次死了那么多兄弟，吓死了人，可不能再让他去了！” “是哦……”田甜有些不知所措。 藤洛轻松地笑笑：“这次去又不是押运，怎么会有危险。”怕三人担心，又怕三人不相信，藤洛小小地撒了个谎：“去东平，既是为了拜祭田老先生，也是受安县令之托，和那边商谈些事情。” “这样啊……”白露最相信藤洛，心里稍稍安稳一些。 青衫眼珠转转，她可不敢完全相信藤洛。 藤洛连忙张罗着喝酒，算是把话题岔了过去。 …… 吃罢饭，聊了会天。 天晚了，藤洛带着青衫和田甜离开白露的家。 回到李氏祠堂，享堂里的正喝得热闹。 因为今天要起早参加春祭，昨晚兄弟们都没尽兴，今天是大年初一，藤洛允许兄弟们放肆一回，多喝点酒。 兄弟们见到藤洛，借着酒劲拉藤洛来喝上几杯。 藤洛全部推脱掉。 潘徙不在，藤洛叫上阿睿，去三进院找潘徙。 “阿洛，你谈完了事，来找我，我有话和你说啊。”青衫叮嘱藤洛。 …… 潘徙自制力强，田甜又嘱咐过他，少喝酒，多休息，便早早回房间了。 藤洛找潘徙，是想请他帮阿睿训练团练。 东海卫押运一趟，藤洛注意到，阿睿是个军事人才，带兵操练绝无问题。但阿睿本身有个严重缺陷他不会武功！ 阿睿的操练，注重的是队形、阵法，侧重训练的是兄弟们相互之间的配合、默契，还有临敌时的勇气。 但，这些是不够的。 打仗，勇气和队形、阵法都很重要，但队伍里的每个人，也需要掌握一定的技击技法，这样，才能更大地提升整个队伍的作战能力。 阿睿不懂武功，自然也不会训练技击之法。 藤洛请潘徙抽空指点下即将组织的团练。 这对潘徙而言是小儿科的事。潘徙表示，会编排一套简单好学又实用的技击招式出来。 阿睿很高兴，立刻将自己的初步设想告诉潘徙。包括团练队伍中，准备配备哪些兵种，分别使用哪种武器。 潘徙于武学方面可谓痴迷，立刻和阿睿研究起来，决定给不同兵种编排不同的技击招式。 藤洛见两人讨论得火热，便不再打扰，退了出来。 …… 青衫的房间，点着一盏小油灯。 藤洛进屋时，青衫裹着一件棉袍，靠坐在大床上，腿上盖着被子。 “快关上门，好冷啊！”青衫连连搓着手。“阿洛，来陪我说说话呗。” 青衫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勾得藤洛心痒痒的。 藤洛坐到床上，探过身子。 青衫柔柔地揽住藤洛，深情地亲吻…… 藤洛心痒难耐，手向青衫披着的衣服里摸索而去，却被青衫拽了出来。 “阿洛，你非得去东平吗？”青衫严肃起来。 藤洛知道青衫找自己一定和此事有关，赶紧一再表示，自己去只是办事，不会做有风险的事。 青衫将信将疑。 “那，我和你一起去，你带我一起去嘛，我舍不得你离开……” 青衫偎到藤洛怀里，小手揉搓着藤洛的胸膛，柔声央求着。 是央求，也可以算是柔情的威胁。 藤洛对青衫的这个技能的防御力为零。 藤洛无法拒绝，却也不敢答应。 他有顾虑。 阎王的背景，和太常少卿谢天恩的关联，还有糟老头所说的有关阎王的情况。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阎王和三尺砗磲、和甲子大祭李天敬一案都有重大关联。藤洛想去东平，就是希望能进一步摸清这方面的情况。 现在，表面上，藤洛和阎王还是保持着合作的关系。但藤洛清楚，他在调查阎王，阎王也一定在关注他。两人明着不争，暗里却少不了斗。如果青衫跟着去东平，难免让多一层顾虑。 “你不想带我去，却带田姐姐去，就是有别的目的！”青衫撅起小嘴。 “乖青儿，不许瞎想。”藤洛刮着青衫的翘鼻尖。 “你就是有歪心，你想单独和田姐姐耳鬓厮磨、卿卿我我……”青衫耍着小无赖。 “傻丫头，不许瞎想！”藤洛耐心地哄劝着，“田老先生葬在东平，田姑娘回去祭拜，总不能不让她回去尽孝道吧？” “不是我瞎想！”青衫辩道，“你就是那么想的，就是那么想的……”青衫推搡着藤洛，眼中竟闪烁起晶莹的泪花。 藤洛的心软了，他差点脱口答应带青衫去东平。 哄着，劝着，青衫终于不再要求去东平了。“那你答应我，一定快去快回。” “恩！一定！”藤洛伸出小指，青衫使劲勾住藤洛的指头，脸上终于露出开心的笑意，憋了半天的泪珠，也伴着笑容滚落下来。 藤洛凑了过去，轻轻舔去那串晶莹。 “洛，你躺下！”青衫娇柔地呢喃着。 “干嘛？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藤洛笑着抚摸着青衫滚烫的小脸蛋，听话地躺在青衫身侧。 “我要给你个新春礼物！”青衫在藤洛耳边轻声道。 青衫吹气如兰，藤洛心神一阵荡漾。 “闭上眼睛！”青衫命令道。 藤洛使劲闭上眼睛…… 第295章这累人的幸福 藤洛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不知道青衫有什么精灵古怪的主意。 青衫灵巧地越过藤洛，跳下床。 “什么礼物啊？藏得好隐蔽啊。” “不许偷看！”青衫命令着，吹熄了油灯。 “就偷看！”藤洛嘴上说着，却没敢偷看。 青衫又回到床榻上，拉过棉被，将藤洛蒙了个严严实实。 一阵声，青衫钻进被子里。 “洛……”青衫轻轻滑进藤洛怀里…… 藤洛身子猛地一颤！ 触碰之处，如玉如脂，细腻光滑却又火热！ 青衫的衣衫已经全部除去，滚烫的娇-躯紧紧贴在藤洛身上，呼吸急促，声音也变得含混不清。 “阿洛……洛……”青衫滚热的小手在藤洛身上游走…… 藤洛感觉自己全身都仿佛迅速膨胀起来！ “青儿……” 藤洛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像狂暴的猛兽般抬起身子，三下两下褪去衣服，扑向青衫…… 屋外，春风像个多动的孩童，无聊地扫拂着能触碰到的一切。 “啊……” 一声痛苦的轻呼，仿佛一声命令，连春风都被吓得停了下来。 但，随即，春风又顽皮地继续着自己的游戏。 “呼哒、呼哒……” 屋外，几件洗后忘记收回去的衣服，得意地随风摆动，发出有规律的节奏，又好像为屋内的爱侣在伴奏。 时而，春风止住，衣儿也安静下来，好像淘气的听房的小家伙，侧耳倾听着屋里爱侣发出的粗重喘息…… 风儿，戏弄着那衣儿，仿佛在和屋内的爱侣比试着耐心。时而，轻轻撩拨几下，时而，又仿佛要将那衣服送去高高的夜空…… 衣儿享受着春风赋予的一切乐趣，随着风儿不停变换的节奏，或轻声呢喃，或急促喘息…… 终于…… 风儿狂躁起来，像是要把那衣儿揉碎，裹挟着，一起冲向天际！ …… 青衫已化作一汪水，任由着心爱的人儿畅游。 藤洛侧躺下来，将青衫搂在怀里，生怕这一汪水露出一滴， 激情过后，是无休无止地拥吻和爱抚。 两个人相拥着，享受着幸福的疲乏，却舍不得闭上眼睛，互相凝视着…… 青衫的嘴角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又想坏主意了！”藤洛指点着青衫的翘鼻尖。 “嘻嘻……”青衫笑出声来，凑在藤洛耳边，“露姐姐占先认识了你，这次我可占了先。” “坏丫头。”藤洛轻轻按了下青衫的翘鼻尖。 青衫眨巴眨巴眼睛，又得意地勾起了嘴角。“嘻嘻，这回能给你生漂亮的女儿了！” “呀！”藤洛轻呼一声，欠起身子，紧盯着青衫。 青衫吓了一跳，弱弱地问道：“洛，怎么了……” “你不早说要女儿……”藤洛一脸无辜，“我方才播种的是儿子啊！” 青衫使劲瞪着藤洛，突然一把将藤洛拉到自己的怀里，凶巴巴地道：“重来！” …… 天边透出黎明的微光。 春风悄无声息地败退了。 青衫慵懒地枕在藤洛胸前，轻轻叹了口气。 “青儿，怎么了？”藤洛吻着青衫的发丝。 青衫拉过藤洛的手，放到自己柔软平坦的肚子上。 “肚子不舒服？”藤洛赶紧起身，小心地将青衫的头放到枕上，轻轻地给青衫揉着肚子，关切地问道。 “别揉！”青衫轻呼一声，拉开藤洛的手，懒懒地答道，“我就是觉得自己肚子太瘦了，六个宝贝儿住在里面，太挤了啊……” 藤洛差点笑喷出来。强忍了一会，一本正经地道：“不怕，挤挤热闹！咦？不对吧，应该是七个宝贝儿吧？” “六个吧？” “七个！” “要不，为了保险起见，重来？” “重来就重来！谁怕谁？” “吱呀……”院子里，不知那屋的房门轻轻响了一声。 两人赶紧闭紧嘴巴，同样一脸坏笑地看着对方，悄悄地、紧紧地拥搂在一起，渐渐睡去…… …… 藤洛再次醒来，伸手去抱青衫，却搂了个空。 青衫不知何时已起了床，只留下淡淡的体香。 藤洛在床上懒了一会，才不舍地爬了起来。 床上的被褥，凌乱如同战场，藤洛刚想整理一下，青衫推门进来。 “洛，放下，我来。”青衫爱意满满地轻吻了藤洛。 藤洛伸手去抱青衫，青衫笑着低声道：“快去洗漱一下吧，露姐姐都来了。” 藤洛莫名地有些紧张。 洗漱完，来到前院，白露正在炭灰铺子里忙碌着。 过年，木炭的需求更大，县里只此一家经营木炭的铺子，白露舍不得歇业休息，过了大年初一，便赶紧跑来，张罗着开门纳客。 “青儿怎么了？”白露算着账，随口问道。 “啊？没怎么啊？”藤洛挠挠太阳穴。虽然白露和青衫之间不存在互相吃醋的问题，但藤洛内心还是感觉有些心虚。他不怕别的，只是怕白露一旦知道并问起昨晚的事，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啊，就是心粗。”白露一边忙碌着，一边说道，“青儿没准是病了，等我忙完，过去看看。” “大过年的，也不歇歇。”藤洛见屋里没人，伸手去抱白露。 “干活呢，不许胡闹。”白露嗔怪着拨开藤洛，“做生意讲究诚信。客人不论何时都能买到货物，就是一种诚信。”白露又讲起了生意经。 “我怕你辛苦嘛。” “过节倒不忙，通常就是一上午的活儿，下午就没事了。” 白露抬起头，冲藤洛莞尔一笑。往门外瞄了一眼，见没人，把脸蛋往上扬了扬。 藤洛会意，低头去亲…… “啊……” 阿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撞见两人亲昵，赶紧退了出去。 虽然已被公认为大嫂，白露还是羞臊不堪。“都怨你！”白露使劲了藤洛一下。 阿睿是来找藤洛汇报组建团练的事。 藤洛把组建团练的事全权委托给阿睿，但因为涉及到派哪些兄弟参加，阿睿还是不敢擅自做主。 以乞丐为主组建团练，以前没有先例。 团练是民兵，民兵也是兵。如果人选不当，惹出事端，不仅影响整个大家庭的声誉，在安县令那边，也不好交代，还真得仔细甄选。 第296章过年那些事 参加团练的人选问题还真是让人头疼。 家里年龄合适的兄弟虽然很多，但这群家伙，以前都是乞食丐财的乞丐，虽然说不上劣迹斑斑，但哪个人身上也都有不少臭毛病。 藤洛召集江九天墨乞儿和阿睿商量了一上午，也没能确定下最终的人选。不过，选人的原则，倒是定下几条，包括：年龄必须在十六至二十八岁之间，三袋及以下，自愿参加。 “自愿参加”这一条，是藤洛要求的。藤洛觉得，团练也好当兵也罢，如果不是自愿加入，到了真刀真枪之时，也不会奋勇争先。 原则定了，立即召集家里所有年龄符合的兄弟们，把组建团练的事和大家讲了。 符合年龄条件的兄弟有二十多个，藤洛没想到是，兄弟们全都积极报名。 在乞丐眼里，拿着刀枪站岗巡视（虽然大多时候是竹刀竹枪），是件挺拉风的事。 兄弟们积极报名的另一个原因，在于上次去东海卫押运。 那次参与押运幸存下来的兄弟，全都直接被授予三袋搭子，这对其他兄弟是一种激励。 乞丐们社会地位低下，活得卑微。在藤洛当家的这个大家庭里，兄弟们吃穿不愁了，他们现在最盼望得到的，就是尊严。而参加团练，争取有机会立下功劳，是他们获得尊严的最好途径。 报名人多了，阿睿反倒犯愁了。 安若泽的意思是，团练中只需要十几名乞丐，其余的人从县里壮劳力里补充。安若泽规定乞丐参加团练的数量，也有另一层考虑，他怕乞丐参加团练的人数太多，一旦管理不好，闹起事来，无法控制。 这二十多人，同时也是乞丐这个大家庭里的主要劳力。家里现在经营着炭灰铺子和炭窑，过段接手了酒坊，也需要劳力。如果全参加了团练，家里的活就没人干了。 阿睿有些为难，藤洛却笑着说，这事简单。 所有自愿报名的，暂时全部接纳。趁过年这段时间，由阿睿组织进行操练，根据表现及身体状况，再最终确定参加团练的人选。 藤洛的这个决定，目的是想激励一下兄弟们。 藤洛自己在大森林里修炼了千年，之所以能得道成神，就有竞争的原因。修行的小伙伴有千千万万，大家标着劲儿修炼，对每一个都有促进，即便是最后成功者寥寥，但这个竞争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难得的经历。 藤洛希望兄弟们也能通过竞争，获得积极的动力和能量。 忙活完团练报名的事，已是下午了。 白露那边的事也忙完了，一直在等藤洛。之前说过的，今天要去四婆家拜个年，顺便和四婆谈谈出兑酒坊的事。 白露原本想叫上青衫一起去，可青衫在房里睡觉，便没打扰她。 “青儿不会真的病了吧？唉，大过年的，你也不照顾好她。” 去四婆家的路上，白露还在埋怨藤洛。 藤洛当然知道青衫没病，她是昨晚没睡好，补觉而已。藤洛却也不敢对白露实话实说，只是悄悄坏笑着。 四婆和白露亲近，又收养了小倩姑娘，和乞丐们的关系很紧密了。藤洛的意思是不要亏了四婆，四婆却替乞丐们着想，不想多收钱。两边都谦让，出兑酒坊的事谈得也就很顺利。 只是酿酒比烧炭复杂得多，四婆答应，过完年，多带乞丐们一段时间，逐渐把生意移交。 四婆想留两人吃晚饭，白露推辞了，她惦记着青衫的“病情”。 两人回到李氏祠堂，墨乞儿笑嘻嘻迎了上来，对白露说道：“大嫂，晚上我想找洛哥喝点酒，行不？” 今天家里虽也准备了饭菜，但墨乞儿和乌梢蛇、巴掌是“乌七八糟”组合中的三兄弟，好多年没在单独聚在一起喝酒了，今年过年，几个人都得了不少银子的红包，置办了几道精致的菜肴，想聚上一聚。 白露很有大嫂的样子，爽快地答应了，只是嘱咐藤洛要少喝酒。 “放心吧大嫂，我们不会灌洛哥的。”墨乞儿笑嘻嘻道。 “小七你们也不许多喝。”白露叮嘱完，便匆匆回三进院看青衫了。 藤洛在各个房间转了转。 今天家里做了饭菜，却没安排聚餐，兄弟们都盛了饭菜，三五结伙地凑到一起。一些好酒的，用过年的红包钱买了酒，一起喝酒。 江九天两口子今天在自己的屋里过二人世界。 阿睿买了酒菜，和潘徙花头等凑在一起。 “怎么少了几个兄弟？”藤洛发现，丐三和几个兄弟没在家。这几天，炭窑没点火烧炭，他们干什么去了？ “他们还能干啥？去蚂蚁窝了呗。”墨乞儿笑得猥琐，“那家伙，就惦记那事。” 藤洛的脸不禁红了。昨晚一夜云雨，他也惦记那事了…… …… 和墨乞儿三人喝酒，那是相当的愉快。 墨乞儿本就嘴碎，满嘴的俏皮话，巴掌的一张嘴比十几个人还能说。 今天的酒菜，是墨乞儿请客。 同为“乌七八糟”组合，墨乞儿临阵畏缩，没参加去东海卫押运，他心里有愧。 藤洛倒从没计较过这件事。人各有所短，墨乞儿属于天生胆小，拿着刀枪上阵，他不是那块材料。 墨乞儿坦承：“没胆量和兄弟几个一起出生入死，我小七丢人啊……” 藤洛却笑着安慰墨乞儿：“小七，人的勇敢，不只表现在刀枪混战中。大是大非问题上的，能勇于站到对的一面，也是一种勇敢。小七你是个勇敢的人。” 以往，藤洛夸赞墨乞儿，墨乞儿都要顺着杆往上爬，自吹自擂一番。而今天，听了藤洛的夸赞，墨乞儿表现得很反常，不仅没在表扬之上进行自我表扬，反而很谦虚，谦虚到甚至有些动情。 “洛哥，我小七这辈子，最庆幸的，就是遇到了洛哥你……” 几个人酒喝得并不多，话聊得却透彻。 几个人都不是好酒之徒，天晚了，便散了。 藤洛回到三进院。 青衫的房里，还是昨晚一样柔和温暖的灯光。 藤洛轻推屋门，屋门没栓。 暖暖的屋内，柔和的灯下，白露安静地在床边坐着…… 第297章一次都不能少 ****也是有很多学问的！ 这是很久以后，藤洛总结出来的。 经历了昨晚的云雨，藤洛好像开窍了一样。 看到白露娇羞半含地坐在那里，藤洛两眼“唰”地放出两道光芒，搓搓手，想说几句应景的温馨诗句，可惜肚里墨水太少，竟找不到合适的词儿。 算了！ 才不瞎耽误功夫！ 瞬间，鞋子甩了，衣裤飞了，藤洛扑了过去…… 白露被藤洛野蛮得近似疯狂得举动吓到了…… 藤洛气势上蛮横，却怎舍得真的动粗。 白露有些紧张，身子有些僵硬。 但在藤洛的爱抚下，白露柔柔地长出一口气，无比渴望地缠绕住藤洛…… …… 狂风暴雨过后，藤洛眯着眼睛，享受美人在怀的幸福。 白露轻柔地爱抚着藤洛，小鸡啄米般亲吻着…… 片刻，藤洛激情再起…… …… 天微亮了，藤洛终于感觉到疲惫，轻揉着白露，喃喃道：“露儿，累了吧？睡一会吧……” “不嘛……”几乎一宿未说话的白露终于出声了。 “你不累啊？”藤洛诧异道。 “还差一次嘛……”白露顽皮又执着地撩拨着藤洛。 “啊？”藤洛终于明白了，“青儿臭丫头啥都招认了？” “嘻嘻……” “呜……”藤洛假装哭了起来，“说好了谁也不许招认的嘛……” “哼！”白露得意地做个鬼脸，依旧耐心且执着…… 白露的努力有了成效。 藤洛的情绪也再次被点燃，准备起身再战，却被白露柔柔地按在床上…… 终于…… 白露心满意足地将头扎进藤洛的怀里，两人拥着，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 “冻死了……咯咯咯咯……”青衫推门而入，哆嗦着，冻得上下牙直打架。 藤洛和白露被开门声和涌进的寒气弄醒。 “哈，你俩连门都不锁，被我抓个正着，羞不羞？！”青衫坏笑着指点着两人。 白露臊得满脸通红，将头使劲埋进被子里。 “啧啧，衣服咋扔了一地……”青衫捡起衣服，坐到床头，小手伸进被子里。 “哎呀！” 藤洛被青衫冰冷的小手刺激得打个激灵。 青衫又坏笑着摸了白露一把。 两个人彻底被她弄精神了。 “快起来了，今儿初三，一会没准有人来的。”青衫不再玩笑。 “呀！”白露见天已大亮，轻呼了一声，躲在被子往身上套着衣服。 “多歇会吧。”藤洛感觉很疲惫，估计白露也一样累，心疼地劝道。 “可不行，耽误了生意可不成。”白露已经麻利地穿好了衣服。 “呃……”藤洛伸个懒腰，“那我也起来吧……青儿，伺候洛哥更衣……” “美得你！”青衫撇撇嘴。 “阿洛，你多歇会，有人来，你再起来。”白露体贴地将藤洛按住，轻轻吻了吻藤洛，会心一笑。 “听露姐姐的，你不许起来！”青衫言词不容商量，但脸上也是如白露一般的体贴。 藤洛抓过两人的手，轻轻吻了吻，开心地钻回被窝。 “青儿，你怎么了？”白露关切地问道。 “啊？青儿不舒服了吗？”藤洛赶紧探起身子。 “没怎么啊？”青衫眨巴眨巴眼睛，继续翻找着东西，只是动作显得很谨慎、很小心。 “没怎么？”藤洛不相信，“我看看，你是不是病了？” 藤洛揭开被子要起身，却被白露按下。 “光着屁股就起床，羞不羞！”青衫笑道，“不用你看，我和露姐姐说。” 青衫凑到白露耳边，说起悄悄话。 藤洛耳力何等敏锐，虽离得很远，也能大致听到青衫的悄悄话。 “姐姐，我没事，我就是怕弄疼肚里的宝宝……”青衫很认真地对白露道。 白露张大嘴巴看着青衫。“傻丫头，哪来的宝宝？” 青衫天真地眨巴着眼睛：“昨天和洛哥那样了，不就有宝宝了吗？” “傻丫头，那也不一定啊！”白露笑弯了腰。 “噗……”藤洛终于忍不住笑喷了出来。 “去！我们姐俩说话，你不许偷听！”白露过来了藤洛一把。 “傻妹妹，不是每次都会有宝宝的，我们出去说，免得他偷听。”白露拉起青衫往外走。 “啊？”青衫很有些失望地扭头看了看藤洛，跟着白露出去了。 女孩子到了及笄之年，就可以结婚了，家中女性长辈会将男女之事告知。青衫遭家难，一人在外漂泊多年，男女之事，全凭自己瞎琢磨，哪懂得许多。 …… 睡梦中的藤洛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迷迷瞪瞪睁开眼，只见昏暗的屋里并没有人。 以为自己在做梦，懒懒地翻个身。 “喂……” 果然有人在喊。 藤洛眯着眼睛，循着声音的方向探过身子。 床角，那只大碗忽闪着亮光。 碗底，小蒲拧眉瞪眼瞧着藤洛。 “一大早的，你嚷嚷啥？”藤洛懒洋洋地捧起大碗，打着哈欠，没好气地问道。 “啥？一大早？都中午了好吧！”小蒲很鄙夷地说道。 “中午？”藤洛扭头往窗子看去，只见窗上挂了厚厚的窗帘，想是两个姑娘为了让自己多睡会挂上去的。 “你啊，咋懒成这样了呢？阿藤啊，不是我说你……”小蒲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势，开始教训藤洛。 “蒲总，你教训吧，我边睡边听。”藤洛换个姿势，侧身躺着，把大碗放在床上，碗底冲着自己的脸，这样就可以不用费力捧着大碗了。 “咦？”小蒲惊呼一声，脑袋上的白毛根根直立起来。 “一惊一乍的，都成蒲总了，咋还没个稳当劲儿。”藤洛反过来教训起小蒲。 “阿藤……”小蒲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你、你和美女睡到一起了？” “滚蛋！”藤洛嘴上骂着，心里却很美。 “你还狡辩！”碗底画面里的小蒲伸出手指点着，“你躺的床，明明是女人的床！” 藤洛半睁开眼，四下看看。果然，被褥枕头，以及帷幔都是女孩子常用的鲜艳暖色。 藤洛迷迷瞪瞪地和小蒲联络，把大碗放到床上，没想到竟然露出了马脚。 “关你屁事？！”藤洛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冲着小蒲恶狠狠地骂道。抓起大碗，免得小蒲看到青衫的床榻。 “你、你……”小蒲脑袋上的白毛激动得乱颤，“你一定是睡了，还光着膀子……”小蒲羡慕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有话说，有那啥快放！”藤洛抓过衣服，披在身上。 “阿藤啊，你是我哥，你是我亲哥，求你了，给我讲讲，和人间美女做那事是啥感觉啊……”小蒲的口水已经淌了下来…… 第298章好消息坏消息 藤洛被小蒲弄精神了，没了睡意。 “你真想知道是啥感觉？”藤洛吊着小蒲胃口。 “哥，亲哥，给我说说……”小蒲一付誓将猥琐无耻进行到底的样子。 “我告诉你啊……”藤洛神神秘秘地凑近一些，小蒲双眼立刻泛起贼光，头上白毛乱颤，口水已经淌成河了。 藤洛故意停顿一下，又继续道：“你自己下界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小蒲愣愣地盯着藤洛，半晌，才反应过来藤洛根本不会告诉自己，而只是为戏耍自己。 小蒲像嚼东西样不停地嘟囔着，藤洛虽听不到，但也知道，这家伙一准是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几百遍。 “老子早晚要下去试试，哼！”小蒲翻着白眼发着誓。想必是口水淌了太多，嘴里发干，小蒲伸手拿过一个精致的水杯，“咕咚咕咚”大口喝着水。 藤洛戏耍了小蒲，心里高兴，美滋滋地看着小蒲。 “等会儿啊……”小蒲突然放下水杯，小声对藤洛说了一句。 画面里闪现出另一个身影，毕恭毕敬地递给小蒲一份文书，小蒲像模像样地接过来，瞄了几眼，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放这儿吧。” 那个来人估计是小蒲的属下，恭敬地退下。 藤洛心里泛起一股酸意。 “好了，方才有点工作。”小蒲收起了公事公办的架势，又恢复猥琐的本色。 “行啊！很有蒲总的样子嘛。”藤洛真心有些嫉妒。 “得啦，别寒碜我了，不过是管几个手下罢了。”小蒲说得随便，但神色中却难免有些得意。 藤洛没吭声，他有些失落。 “阿藤，咱说点正事。”提了职升了官的小蒲说话越来越有官样了。“在下面玩归玩，不过阿藤你真的不能和人间的美女当真啊！”小蒲苦口婆心地劝着。 藤洛没搭腔，他想告诉小蒲自己不打算回归天庭了，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这话很难说出口。 “阿藤，你毕竟是个神仙，基础又好，等挂职锻炼回来，一定能有发展的，起码比我强！”小蒲鼓励着藤洛。 藤洛苦笑一下，摇摇头。 “哎，你可不许自暴自弃啊！”俩人是千年的死党，当初在大森林里修行时，就经常互相鼓励，才克服了千难万险，得道成神的。 “有一个好消息！”小蒲扭头四下看看，凑近了，低声说道：“桂大郎不再担任大罗宝树总护法了！” “调走就调走呗。”藤洛真的不太关心这事了。他讨厌桂大郎，但仔细想想，两人之间倒也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 “阿藤，你要抓住机会啊！大罗宝树总护法现在依然空缺，你在下面要是能干出点成绩了，回来后，一定有机会的！”小蒲急急地说道。“干点成绩出来，到时，我帮你找找人，早点调回来，凭你的条件，一定能当总护法！” 藤洛被小蒲鼓动得有些心动，但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撇了撇嘴。 “阿洛，你醒了啊……”青衫推门进来，见藤洛捧着大碗在说话，凑了过来。 “嗨……美女好……”小蒲听到青衫的声音，就已经酥软了，颤颤巍巍地向青衫打着招呼。 “白毛神仙哥哥好啊！”青衫小鸟依人状依偎在藤洛身边，冲大碗里的小蒲摆摆手。 小蒲哪能受得了这个，整个人像被雷击了一般，哆嗦个不停。 “咯咯……”青衫被小蒲猥琐的样子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青儿，你再和他说两句话，他非昏死过去。”藤洛笑道。 “死了……也值……”哆嗦成一片白光的小蒲说道。 “嘻嘻……”青衫掩着嘴笑道，扭头对藤洛道：“洛哥，今天初三，晚上，咱们该去露姐姐家吃饭。” 大年初三，是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的日子。 白露虽还未嫁给藤洛，但和嫁了已没有区别。 “好的青儿，我和兄弟说会话，马上就起床。” “那我去买点礼物吧，初三去露姐姐家，不能空着手啊。”青衫无视小蒲的存在，自顾着和藤洛说着话。 “嗯，是该买点东西。” “那买点啥呢？”青衫歪着头看着藤洛，眉头微蹙着，样子可爱极了。 若不是小蒲在旁观，藤洛准会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大肆亲昵一番。 “青儿你就看着买吧。” “嗯。”青衫点点头，扭头冲大碗里的小蒲摆摆手。“神仙哥哥再见啊。” “咣当……” 大碗里小蒲人影一闪，摔到桌子下面去了。 “嘻嘻……”青衫蹦蹦跳跳走了。白露告诉青衫，那一晚日子不对，她不会怀上小宝宝的。青衫便不再像孕妇保胎样小心翼翼地了。 小蒲从桌子地下挣扎着爬起来。“美女呢？” “美女也是你惦记的吗？”藤洛冲小蒲一瞪眼。 “阿藤啊，这样的美女，听听说话，看上两眼，死了也值啊……”小蒲顿足捶胸道，“你小子竟然把这样的美女睡了，你、你、你他妈作孽啊……”小蒲真是急了，竟然不顾天庭禁令，说出了脏话。 “你他妈竟然说脏话！”藤洛眼睛一瞪，“早晚把你的白毛拔光！” 藤洛声色俱厉，但说实话，小蒲如此羡慕嫉妒，藤洛心里感觉美美哒。 “作孽啊作孽……”不用藤洛动手，小蒲自己就动了手，使劲揪着脑袋上的白毛。他如果知道，藤洛身边还有另一个美女白露的话，估计会一头撞死…… “奶奶滴，老子一定要找个机会，也下去风流一趟！”小蒲咬牙切齿地发着誓。 “你他妈还能想点别的不？”藤洛笑骂道。 “阿藤，你他妈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他妈见色忘友，不是东西……”小蒲哭丧着脸骂道。 “到底有没有正经事？没事我可起床走了啊！”藤洛懒得和他再纠缠下去。 “当然有！”小蒲吼道。嘴里嘀嘀咕咕咒骂了藤洛半天，才继续道：“还有一个坏消息。” “说。” “桂大郎虽然不当大罗宝树总护法了，但人家升职了！” 藤洛愣了！ 第299章杀鸡拎牛刀 桂大郎提职了？ 怎么可能？！ 藤洛有些懵。 桂大郎勾引了已经订婚的东天部天帝的丑女儿，还搞大了那丑公主的肚子。直接导致丑公主被退了婚约，东天帝大怒。 原本被革职收押，不知道他使了多少门路，竟然被放了出来。 没被剥夺神格，放了出来，已经算是他的造化了，怎么可能还被提职了？ 小蒲的消息一贯十分准确，但藤洛也禁不住怀疑起来。 难道自己听错了？ 小蒲告诉藤洛，他没听错。 桂大郎的确勾引了丑公主，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也的确被收押，原本会被严惩。 但，这家伙命好！ 丑公主的生母是东天帝最宠爱的妃子，爱屋及乌，东天帝对这个丑女儿也格外喜欢。 闹出这么大的绯闻，东天帝颜面尽失。而最让他上火的，还是这个丑女儿的婚事。 原本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婚事黄了。 虽然天帝的女儿不愁嫁，再丑也不愁嫁不出去。但，这桩绯闻太难听了，还大了肚子。倒是有一些小神仙上杆子来提亲，但来提亲的，大多是身份低贱的小神仙，主动要娶大了肚子的丑公主，无非是想攀上东天帝这根高枝。 东天帝原本想找个差不多的，把这丑闺女嫁了就算了，但丑公主的生母不干。嫌这个神位低，嫌那家穷，常常在东天帝旁边哭诉自己命苦，不能给女儿找个好人家。 可是，再哭也没用啊。有地位条件好的大神家，可以看在东天帝的面子上娶他的丑闺女，但人家不会娶个怀了“野种”的丑闺女啊！ 终于，有人给东天帝出了主意：把丑公主嫁给桂大郎吧！ 桂大郎原本是大罗宝树总护法，在天庭里，也算是小有地位。在同时期得道成神的神仙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 桂大郎的地位，虽攀不上东天帝家的公主，但他有一个别人比不了的本钱，那就是丑公主肚子里的孩子！ 把丑公主嫁给桂大郎，还有另一个好处，就可以把偷情变成两情相悦，把丑闻变成浪漫的爱情了！ 东天帝大喜！ 桂大郎因此被放了出来，又经东天帝运作，桂大郎从大罗宝树总护法的职位调离，改任东天部副总护法。 负责保卫各天部的天兵被称为护法。 大罗宝树护法，也是天兵的一种。 从级别上算，东天部副总护法和大罗宝树总护法是平级。但东天帝为了照顾自己未来的女婿，把东天部总护法调走了，桂大郎以副总护法的身份主持工作，握有东天部总护法权利。 桂大郎提升为东天部总护法只是时间问题。 各天部总护法可是个了不起的职务，绝对属于大神，再往上进一步，便是东西南北四大天王了！天王之上，是天帝。也就是说，桂大郎已经离至高天神很近很近了。 在人间，至少要府城的级别，才能供奉各天部总护法。 “奶奶地，这都他妈是什么事啊！”藤洛心里骂道，桂大郎这种卑鄙的家伙，不禁没得到应有的惩处，反而因祸得福，藤洛不羡慕不嫉妒，但他实在理解不了。 “唉，这就是现实。”小蒲开导着藤洛，“阿藤，要想在天庭混得开，看不惯也只能忍着……” …… 天庭这些乱事，让藤洛很郁闷。 “这些屁事，和我何干！”藤洛心里暗骂一句。 现在，藤洛已不再把自己看作天庭中的一员，他更享受人间的生活。只是，再如何看开看淡，想完全超脱，却也很难。 藤洛起了床。 家里热闹的气氛，让藤洛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烦闷。 阿睿带着二十来个青壮兄弟，刚刚操练完，小伙子们脑袋上热气蒸腾，情绪很高昂，都为即将成为团练而兴奋不已。 过年这一段，家里的饭菜较以往好很多，还有酒喝，蚂蚁窝那边还有可以享用的女人，这一切，都让乞丐兄弟们倍感满足。 青衫买了很多礼物回来。 白露也忙完了炭灰铺子那边的活。 今天去白露家吃饭，可以算作嫁出去的闺女回门，没有叫田甜，三人找个借口，离开李氏祠堂。 一路上，白露和青衫或叽叽喳喳，或窃窃私语；时而咯咯而笑，时而面露娇羞。 两个姑娘越来越亲密，藤洛甚至有受冷落的感觉。 不过，藤洛只是感觉而已，两个姑娘怎会真的冷落他。床第欢愉过后，两个女孩看藤洛的眼神变得愈发爱意浓浓了。 “今天包饺子吃。”白露张罗着和面搅馅。 青衫不如白露会做家务，但也不甘闲呆，前前后后地跟着白露忙，很快，青衫的手上、脸蛋上和衣服上，都沾了不少面粉。她却不以为意，依旧忙得兴致勃勃。 “我也要包饺子。”藤洛撸胳膊挽袖子，一付好男人的样子。 包饺子，最大的乐趣在于包的过程。 白露知道藤洛不可能会包饺子，但三个人说说闹闹地一起包饺子，才是最快乐的。 还没开始包饺子，三个人已闹了起来。时不时突袭一下，往别人脸上身上摸着面粉。 藤洛和两个心爱的女孩间再无顾忌，沾了面粉的手，经常会突袭一下两个女孩高挺的前胸。藤洛的身手何等敏捷，只要想偷袭，就可以得手的。 只不过，代价也蛮惨重，少不了被两个女孩施以粉拳，如假包换的粉拳沾满面粉的拳头。 馅和好了，面也醒够了时间，上了劲道，该包饺子了。 包饺子可不能瞎闹了，过年吃饺子是有说道的。除初五那天以外，其余每天包饺子、煮饺子，不能破皮，破了就有破财的说道。 青衫虽不会包饺子，但女孩子心灵手巧，白露教了一会，青衫就包得像模像样了。 藤洛也想插手，白露嫌他笨手笨脚包不好。 藤洛扎撒着两只手帮不上忙，急得抓耳挠腮。 “我来弄饺子皮吧！”藤洛突然发现这个工作很适合自己。 “就你？”白露十分不信任藤洛，擀饺子皮的难度可是比包饺子还要大，“你会用擀面杖吗？” “用哪干啥？”藤洛十分不屑地把擀面杖扔到一边，把揪好的面团整齐地排在面板上。 “你要干啥？”白露疑惑地瞅着藤洛。 藤洛摆了个夸张的马步。 青衫猜到藤洛的用意，连忙摆手，大叫：“不要啊……” 晚了…… 藤洛已经出手如飞！ “啪啪啪……”藤洛手起掌落，一个个面团瞬间被拍成薄薄的面饼。 藤洛竟然拿出看家本领重阳掌对付面团！ 掌风真是刚猛啊！ 面团化为饺子皮，但掌风也把盆里的干面粉激荡得满屋飘飞…… 第300章今晚非比寻常 藤洛以杀敌的心态对待面团，弄得面粉飞了满屋，也溅了三人一身。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三个人都是一身面粉，滑稽无比，互相看着，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衣服上、脸上的面粉容易擦掉，但头发上沾了面粉，却不好擦去。 三人倒不在意，重要的是开心。 “露姐姐，晚上回那边洗个澡吧。”青衫道。 白露的家屋子小，没有水井，不如李氏祠堂那边洗澡方便。 白露笑着点点头。 “我要一起洗。”藤洛赶紧提出申请。 “不带你！”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回绝。 遭到拒绝的藤洛并没沮丧，他看到两个女孩的脸蛋上，都闪过了一丝娇羞。 经历了床榻上的欢愉，两个心爱的女孩在藤洛眼里，更加美丽，更加动人。 如果说两个心爱的女孩以前像含苞待放的花蕾，如今更像是刚刚绽放的花朵。青涩渐褪，崭露出无法掩饰的热情和妩媚。 藤洛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饺子，一边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看什么嘛？”白露被藤洛看得羞涩了。 “就是喜欢看你们俩。”藤洛不必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 被心爱的人欣赏，是女孩子最快乐、最享受的事情了…… …… 吃过饭，收拾完毕，服侍二老休息了，三人快乐地回李氏祠堂。 途中，有一片地界安静无人，两个女孩好像商量好了一样，一边一个，各自挎上藤洛的一条结实的臂膀。 藤洛很满足，很幸福。 回到家，两个女孩去三进院烧水洗澡。 藤洛各屋转了转，和兄弟们聊聊天，说说话。 藤洛回到三进院时，小鱼儿告诉藤洛，水已经烧好了，青衫姐姐嘱咐，让他一定要洗澡。 青衫的房内，传来阵阵窃语和浅笑，两个女孩一定在洗澡，藤洛真想闯进去。可惜，小鱼儿还在院子里，藤洛只得老老实实回自己的房间。 屋里的澡盆里已注满了温水，藤洛扒下衣服，跳进澡盆，舒舒服服泡着澡。 天很晚了，各屋都熄灯休息了。 藤洛洗完了澡，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 “吱呀……” 房门一响，青衫溜了进来。 “嘻嘻，你洗澡都不闩门啊。”青衫坏笑着，见藤洛已经洗完了，又换成一付失望的表情。“哼、哼、哼……”青衫不满地哼哼着，“你洗那么快干啥，我想看你洗澡，你重洗嘛……” 青衫香肩晃动，耍起小无赖。 藤洛一把将她抱住。“重洗就重洗，咱们一起洗。”说着就要扒青衫的衣服。 青衫咯咯笑着躲闪着。“才不和你一起洗，我洗过了。你闻闻，香不香？” “香，真香！”藤洛的脑袋在青衫怀里到处乱拱，惹得青衫轻笑不已，心头也是阵阵痒麻。 “露儿呢？” “露姐姐洗澡呢。” 藤洛猛地抬起头，青衫也紧盯着藤洛。两人默契地同时坏笑一下，又异口同声地低声道：“去偷看她洗澡！” 两人像小偷样悄悄摸到青衫的屋门边。 青衫出门时，白露正在洗澡，门没有栓。 藤洛轻轻推动门扇，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屋里柔和的灯光下，白露刚刚洗完澡，正在擦拭身子，曲线凹凸，身姿曼妙。 青衫个子小，被藤洛挡着看不见，十分着急，抢着往门缝处挤。 藤洛偷看，可谓做贼心虚，被青衫一挤，站立不稳，一下撞上房门，踉跄地冲进屋。 “啊！” 白露一声惊叫，用毛巾护住娇躯，不知所措。 “嘻嘻……”青衫跟着藤洛跌进屋里，捧着肚子轻笑不停。 “你们俩个坏蛋！”白露看清楚二人，又羞又恼，连忙往床上被子里钻。 青衫笑着冲过去，想要夺过被子，让白露无处藏身。 两个女孩的嬉闹，将藤洛惹得血脉喷张，一把将门推上，抬手一掌，将油灯扇灭。 “啊……” 屋里一黑，两个女孩同时轻叫一声。 健硕的身影一闪，藤洛扑向床榻。 大大的被子将三人完全盖住…… 惊叫渐渐变成娇喘和呢喃，躲闪化作迎合和缠绵…… 纵是非常结实的大床，也禁不住三个剧烈折腾的身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 大大的被子终于掀开。 两个女孩一边一个，被藤洛搂在怀里。 两个女孩娇柔无限。白露和青衫隔着藤洛坚实的身子，互相对望了一眼，登时羞臊不堪，虽没点着灯，却也可见满脸的羞红。 “都怨他！”两个女孩一起指着藤洛的鼻子尖，又同时伸出纤纤玉手，在两侧掐拧着藤洛。 爱意满满的惩罚也是惩罚啊！ 藤洛疼得呲牙咧嘴。 “你敢喊疼？！”青衫凶巴巴威胁道。 “咝……我就是不喊！咝……反正我得手了……咝……掐拧随便……咝……” 两个女孩即便下最重的手，又能耐藤洛如何？倒是把自己的手指累得酸疼。 “嘻嘻……”藤洛很得意，又很有些无耻地笑出声来。 “姐姐，你看他笑得多得意！”青衫急了，准备起身重重惩治藤洛。 被子被青衫带开，藤洛瞪大眼睛，左瞧右瞅。 “呀！不许看！”白露连忙用被子捂住前胸。 “晚喽！”藤洛笑得更加得意了，“都看到了！” 青衫也钻回到被子里，但两个嘴角却不住往下撇着。 “咋了青儿？”白露看到青衫欲哭无泪的样子，赶紧问道。 青衫无比委屈地哼哼几声，哭咧咧地道：“我的胸没有姐姐的大……” “哈哈，大有大的好处，小有小的妙味！”藤洛摇头晃脑的姿态像个顽冥不化的老夫子，可是，双眼却又贼溜溜地企图偷瞄被子里的春色。 “姐姐你看他啊！”青衫向白露抱着委屈，小拳头使劲捶打藤洛。 “色眯眯的，罚他！”白露凶巴巴地道。 “对，罚他！” 藤洛得意地晃晃脑袋。“罚呗，反正我都看到了，睡觉！”说罢，闭上眼睛，一脸满足地准备拥着双美而眠。 “把眼睛张开！”白露和青衫同时低喝道。 藤洛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有十来根嫩笋般的手指在晃动。 “想睡觉？没门！” “对！没门！按前两天晚上的次数算，你现在还差这么多次！” “啊！”藤洛大骇，“这么多次……” 那十来根嫩笋般的手指晃得愈发得意了，藤洛感觉头有些晕…… 第301章女子要当家 情郎是用来爱的，是用来长相厮守的。 两个女孩十几根手指比划得凶，但怎么可能舍得把藤洛弄废了呢。 这一晚，藤洛躺在中间，被两个女孩拥着，睡得虽不踏实，但心情却无比舒坦。 天微亮时，藤洛才真正睡着。 藤洛醒来时，白露和青衫早已起床了，梳洗完毕，桌上也还摆好热气腾腾的早餐。 三人围坐，共进早餐，满是家的温馨。 “露姐姐，你还别说，洛哥拍出的饺子皮，还真是劲道呢！”青衫又回想起昨天包饺子的事。 “那是，我这么多年的武功可不是白练的！”藤洛用至刚至猛的重阳掌对付面团，不以为耻，反倒很自豪。 “好吃是好吃，可是他糟蹋了多少面粉啊！”白露心疼起来。 藤洛哧哧地笑。 “啊，我明白了！”青衫对白露道，“这家伙，一定是故意把面粉弄了咱们一头一脸，咱们只得洗澡，他才有机可乘！” 青衫的推断严重不合逻辑，明明是她先想偷看藤洛洗澡的。但这种温馨的气氛下，需要逻辑吗？ 白露自然帮着青衫，两人一起指责藤洛。 藤洛却不管那许多，摆出一付无赖的架势，你们爱咋说咋说，反正已经占了二美共侍的便宜。 “弄了一头面粉，不洗澡还真擦不干净。”白露埋怨道。 “阿洛自己弄了满头面粉，倒和那神仙兄弟差不多。哈哈哈……”青衫想起小蒲猥琐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 “哪个神仙兄弟？”白露不知道小蒲，问道。 “他有个大碗，能看到天上的神仙。”青衫给白露讲着。 说起小蒲，藤洛不仅又想起桂大郎被提职的事，原本大好的心情莫名灰暗了下来。 白露听青衫讲得有趣，不免也想看看藤洛的神仙兄弟。“阿洛，我也想看看。”白露央求道。 “哦，行。”藤洛虽然答应着，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白露和青衫察觉到藤洛情绪的变化，对望了一眼。两个女孩都知道，藤洛虽然说不准备返回天庭了，但他内心始终无法放下这桩事。 两个女孩无比爱恋着藤洛，也知道藤洛深爱着他们，但也清楚，藤洛天神的地位，是经过千辛万苦修炼得来的，轻易放弃，怎么能舍得？ 白露和青衫理解藤洛，也舍不得藤洛。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凝重了。 因为自己情绪的变化让两个心爱的女孩沉闷了，藤洛很自责，连忙岔开话题。“今天你俩要忙啥？” “哦，我要帮露姐姐做生意。”青衫道。 “你？行吗？”藤洛很疑惑。 “青儿当然行！”白露护着青衫，“青儿和我在帐房里，我们姐俩还能说说话。” 藤洛看看白露，又瞅瞅青衫。让青衫去帮白露，倒真不错！ 白露沉稳，会做生意，但太过本份。青衫不仅读过书，还很聪明，古怪精灵的。如果俩人在一起，正可互相弥补。 白露被公认为当家大嫂，操持着乞丐家里的生意。白露貌美，家里的那帮乞丐兄弟，见到白露时，虽然不敢有过份的举动，但白露性情太温和，时间长了，那群色迷迷的家伙难免色眼放光。 藤洛也听说过，有个别兄弟得寸进尺，没事也要找事，往白露身边凑乎，和白露说几句话。甚至有的趁递东西的机会，触碰一下白露的手指。 青衫不同于白露，青衫只是和藤洛白露二人在一起时，才活泼火热，面对其他乞丐时，无不是一付冰冷的面孔，甚至对关系很好的墨乞儿也是冷冰冰的。 青衫冰冷的样子，让家里的兄弟们有一种敬畏感。所以，这群家伙虽然同样贪恋青衫的美貌，却没人敢像对白露那样往青衫旁边凑乎。 如果青衫去帮白露，家里兄弟们骚扰白露的机会就会减少很多。 没机会骚扰，也就不容易惹出麻烦。 “那你可要和露儿好好学着做生意啊。”藤洛嘱咐着青衫。 “放心吧，我一定认真听话，做露姐姐的小杂役。”青衫顽皮地笑着。“露姐姐，你要教我做生意啊。” “青儿那么聪明，一定能做得好。”白露鼓励道。 青衫很得意。“我只是想帮露姐姐分担一些，不能让露姐姐一人养家不是？” “对对，绝对不能！”藤洛赶紧附和。 “哎，我说……”青衫眼睛一翻，盯着藤洛，“咱家里，两个女人出去做生意挣钱，你这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干嘛啊？” “我呀……”藤洛挠挠太阳穴，指指大床，“我躺床上做你们的贤内助！” 嬉闹一片…… …… 白露和青衫去了前院炭灰铺子。 藤洛无事，便溜达到潘徙和花头住的房间。 田甜给潘徙和花头送了药，正往外走，遇见藤洛，互相问了好。 田甜一直惦记着回府城扫墓，有心想问一下，但她清楚，青衫不愿意让藤洛回府城，白露也舍不得。田甜不想让藤洛为难，也就没问出口。 藤洛见田甜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的心思。但他不想因这事让白露和青衫不高兴，也就没有开口。 潘徙中毒虽深，但在田甜妙手神药调理下，恢复得很快。 反倒是花头的腰伤需要慢慢养，毕竟是腰椎硬伤，不可能敷几贴药就见效，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嘛，更何况，藤洛气头上那一脚多狠啊，没要了花头的命已是幸运了。 花头见到藤洛，立刻急急地问道：“洛哥，听田姑娘说，你们要回府城了？药房要开业了吧？洛哥，你们回去，一定要带上我啊！” 藤洛笑笑，解释道：“药房开业前还有很多事情要筹备，哪能那么快就开业？况且，即便开业，你这身体暂时也不能去干活。消消停停养好身体，放心吧，药房里一定有你的活干。” 不能回府城，花头有些失望；但得到了藤洛的承诺，花头也稍稍安了心。 潘徙吃过药，用过早餐，要去祠堂外空地，看阿睿带领兄弟们操练。 藤洛也想去瞧瞧，两人边聊边往外走。 到了一进院，见炭灰铺子那边，兄弟们进进出出，藤洛想看看青衫能否胜任，便和潘徙告别，往铺子的帐房走去。 第302章管理有条不紊 藤洛没走太近，而是远远看着。 青衫坐在记账的桌子前，埋头记账，白露坐在一旁，偶尔指点一下。 炭灰铺子平日只是记下流水，并不复杂。 开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白露的管理下，炭灰铺子日常的生意越来越规范了。 丐三等人烧了炭，会送到铺子里。称了重，码放好，记上帐就可以。外县大炭窑送来的黑炭也是同样的收货程序。 卖炭时，记上卖的数量、收款金额，也很简单。 稍微麻烦一些的，是送货上门的买卖。负责送货的兄弟，会领到一块标明重量的小竹牌，凭竹牌去仓库装上木炭，送到买主家，再收回货款，回来后，将竹牌和货款上交到柜上，登记入账。 现在，青衫要做的主要事情就是收竹牌记账。 青衫和白露很认真，都没注意到藤洛。 兄弟们有序地上交竹牌或领取竹牌，然后各忙各的去了，帐房里终于消停了，藤洛走到桌前。 “竹牌呢？”青衫头也不抬，公事公办地问道。 “我来领牌子的。”藤洛笑着伸出手。 青衫和白露这才抬起头。 见是藤洛，青衫抓起一摞竹牌，拍在藤洛手上。“送五百斤炭去！” “呦，还真像个老板娘啊！”藤洛笑道。 “露姐姐才是老板娘，我是帐房先生，”青衫嘴角一挑，又一指藤洛，“你是小杂役。” “哈哈，好啊，那需要小杂役干点啥呢？” 青衫歪着脑袋也想不出给藤洛这个小杂役派点什么活。一旁的白露笑道：“那一会就往三进院送点炭吧。” 藤洛和两个女孩住在三进院，同在后面住的，还有田甜和小鱼儿，江九天两口子，潘徙和花头。 白露过日子仔细，整块的好炭都拿出去卖，细碎的炭留在家里自用。 “嗯，我一会就送过去。”藤洛认真地道。 白露指着屋角装好的几筐碎炭道：“那两筐白炭，记得给雨姐姐和田甜妹子送去，那筐最细碎的，留着咱们屋里用好了。” “难怪露姐姐的人缘那么好。”青衫真诚地夸赞道。 藤洛也很欣慰，他最欣赏白露的，也正是白露凡事总能先替他人着想。 “好的，我这就送过去。”这点小事，藤洛不想摆当家大哥的架子。 “阿洛，别急。”白露道，“我方才和青儿商量过了，府城那边，你还是尽早去吧。要扫墓，去晚了不好。” 藤洛原本还想找合适的机会和两人说这事，白露主动表态了，藤洛感觉很宽慰。心爱的女人如此贴心，藤洛很幸福。 扭头看看青衫，青衫俏皮地撅了撅嘴。“看我干嘛？我是蛮不讲理的人吗？” “我家青儿当然是通情达理的了！”藤洛赶紧表态。 “哼！”青衫哼了一声，道：“我听姐姐的。” “阿洛，你要快去快回啊，免得我们担心。”白露还是不放心。 “洛哥，姐姐的话，你可要记得啊。”青衫也不再玩笑，认真地说道，“你不愿意带我去，我还不稀罕去了呢，我要在家里帮姐姐做生意挣钱。还有，别跟木头似的，好好照顾田姐姐。” 两个女孩如此大度，藤洛既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太阳穴道：“不用那么急吧？今儿才初四。” “洛哥在屋里吧我找洛哥说点事。”外面有人喊道，不用问，这种语速只能是巴掌。 “我在，进来吧。” 巴掌来的找藤洛，也是想去趟府城。 上次去东海卫押运，巴掌和乌梢蛇都参加了，同去的十几个兄弟，有一半死在途中，埋在东平府城郊外。 过年这几天，巴掌和乌梢蛇和押运幸存的兄弟们谈起这事，不免唏嘘，都觉得该找机会去府城祭拜下死去的兄弟。 这一段，其余幸存的兄弟都报名参加了阿睿组织的团练队伍的操练，巴掌和乌梢蛇因为晋升为四袋兄弟，没参加团练，过年这几天无事可做，便想去府城，代表兄弟们去祭拜下死去的兄弟。 藤洛寻思一下，便让巴掌和乌梢蛇带两个兄弟先去府城。去了住到田宅，顺便把屋子打扫一下，过几天，他和田甜再回去，祭拜完田老先生和死去的兄弟后，如果条件允许，便筹备一下开药房的事。 巴掌领命走了，白露问道：“阿洛，你不如和他们一起去。” “我想多和你们待两天嘛。”藤洛眼神有些迷离地瞧瞧两个心爱的女孩，刚刚经历了床第欢愉，藤洛怎么舍得立刻就走。 “姐姐，他一定还想昨晚那样！”青衫立刻察觉了藤洛的企图。 “哪样啊？”巴掌又折了回来，他听力敏锐嘴巴又快，听到青衫的话，不自觉地问了一句。 青衫和白露臊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你又回来干啥？”藤洛是又羞又恼，没好气地埋怨巴掌。 “我、我……”巴掌意识到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说了不该说的话，少见地语无伦次结巴了。“我就是想在家里顺便带几筐炭去府城免得到了那边又要花钱买。” “带吧带吧……”藤洛赶紧答应，往外哄着巴掌。 “记得报个数量啊，家里用的也得记账。”白露很认真，冲着巴掌的背影喊道。 巴掌跑了，青衫跳起来捶打藤洛：“都怨你，丢死人了！” 藤洛抱着脑袋躲着，嘴上却强硬：“敢打我，晚上让你睡地上，我和露儿睡床上！” “你睡地上！”青衫和白露手挽着手，一起指着藤洛，低声喝道。 藤洛仓惶逃窜，出去看阿睿带队的操练去了…… …… 有了在府城操练的经验，阿睿组织的团练操练，更有章法了。兄弟们虽大多是初次参加操练，但却显得有板有眼。 兄弟们都配备了简易的竹兵器，正在练习基本的技击动作。 潘徙设计的技击动作，简单而实用，尤其适合没有武功基础的人学习。 藤洛不得不佩服潘徙对武学的理解。如果换做自己，未必能编排出如此的简单实用的招式。 潘徙认真地纠正着兄弟们错误的姿势。 虽是在冬季，兄弟们的衣着很单薄，每个人都冻得手脸通红。但兄弟们每一招每一式的演练都很认真，还不时发出铿锵有力的呼喝声。 藤洛很满意，相信这群兄弟不会辜负了安县令的期望。 第303章借钱很费劲 操练结束了，藤洛和阿睿潘徙边聊边往回走。 走到门口，正碰上白露出门。 “去哪？” “啊，我回家去一趟。”白露答道，本来是很正常的回答，白露却莫名地有些脸红。 兄弟们规规矩矩地叫了“大嫂”，全进了院子。 “二老那边有事？”藤洛担心白露父母的身体出了问题，赶紧问道。 白露脸又红了，低声道：“没有，铺子里忙得差不多了，有青儿盯着，我回去给爹妈做饭。”白露说完，悄悄扭头看看，见旁边没人，含羞道：“你过几天要走了，晚上我过来，白天回家陪陪老人。” 藤洛心头一热。“那我陪你回家看二老。” 白露满眼欣喜，却又含羞摇摇头。 “怎么了？”藤洛不解。 白露很有些无奈又很羞涩地道：“你跟了去，惹得人家都没心思干活……” 藤洛嬉笑着挠挠太阳穴。“我想和你一起走走，这样吧，我把你送到家，不进家门，这样就不会耽误你干家务了。” 白露当然喜欢，两人往白露家走去。 路上，藤洛很希望白露能像那天晚上一样，挎着自己的胳膊，依偎在自己身旁。但光天化日的，白露怎么好意思。 但两人也走得很近，走得很慢，那感觉也很幸福甜蜜。 两人顺路买了些菜。 白露常年走街串巷卖豆腐，人长得又美，熟人多。藤洛也是通天县知名人物，一路上，很多人主动和两人打招呼，言语中，既有对俊男靓女的羡慕，也有对藤洛这个乞丐头的嫉妒。 虽然说了不进家门，但怎么可能。白露也舍不得直接放了藤洛回来。 两人问候了二老，又在白露的小屋里腻了好一会，藤洛难免动手动脚，弄得白露面红耳赤，激情难耐。 再这么下去，两人都要把持不住了，白露只好把藤洛推了出来。 “那我晚上来接你。” “不用了，我和青儿说好了，你们弄点吃的，晚上我回去吃饭。” 两人不舍地分了手。 在屋里的缠绵，搞得藤洛心痒难耐，但想想晚上就能怀抱心爱之人，心里稍感安慰。 白露说，晚上要回李氏祠堂吃饭。以前，都是白露做饭，藤洛吃现成的，何不借今天的机会，给心爱的女人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就是这个主意！ 这个浪漫的想法令藤洛激动不已。 藤洛加快脚步，搜索着卖蔬菜生鲜的店铺。他很少在城里逛，好容易找到了地儿，刚要进去，却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没钱！ 奶奶滴！ 藤洛暗骂一句，钱都随手给兄弟们了，这可是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洛、洛、洛啊……哥……” 藤洛正为没钱发愁，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扭头一看，小结巴墨水担着豆腐担子兴冲冲跑了过来。 小墨水自从过继给白露家做儿子，很少见到藤洛，很激动，说话越发结巴了。好半天，藤洛才听明白，墨水刚刚送完豆腐，路过这里。 咦？！ 藤洛眼睛一亮。墨水刚送完货，身上一定有钱啊！ 藤洛脸上立刻显出一付讨好的样子，好一通夸赞墨水，把小家伙弄得很是不好意思，满脸通红，不知道藤洛到底想干嘛。 “墨水，洛哥对你好不好？” “好！”墨水回答得很干脆，说一个字，当然也不会结巴。 “那你帮洛哥一个忙行不？” “行！” 藤洛高兴地揉揉墨水乱糟糟的头发，又挠挠太阳穴，挤咕挤咕眼睛，道：“你能把身上的钱借给洛哥不？” “不！”墨水的回答依然干脆利落。 藤洛一愣。他虽然不好意思张开向墨水借钱，但怎么也没料到，墨水竟然如此痛快就回绝了他！ “你……”藤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墨水也觉得如此回绝洛哥有些不对，赶紧磕磕巴巴解释道：“姐、姐啊姐说过，卖、卖、卖完货，得把钱、钱啊就钱全带回去，记、记啊记好帐！” “我不是要你的钱，是急用钱，找你借啊！”藤洛有些生气。 “不、不行！姐、姐说的话，不、不能不、啊不听！”墨水很警惕地护住自己的怀里的小钱袋，好像怕藤洛动手抢一般。 “你、你……”藤洛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才几天？你就分不清里外了？你还记得我是谁不？” “你是洛、洛哥！”墨水态度依旧坚决，“但我得听、听啊听姐的！” “……”藤洛嘴唇鼓动了几下，差点骂出声来。“小子，嘴改得挺快啊，都不叫‘大嫂’，改叫‘姐’了！” 墨水尴尬地躲闪着藤洛的目光。 藤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嬉皮笑脸地道：“墨水，你听你姐的话，那你把钱借给姐夫行不？”藤洛很有些无耻地用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尖。 墨水表情怪异地躲闪着，嘟囔道：“又、又没娶姐……” 藤洛差点忍不住给这倒霉孩子一巴掌，他真有点生气了。 墨水好像下了很大决心，终于把钱袋子掏出来，不情愿地递给藤洛。 “哎，这才是好小舅子嘛！”藤洛乐了。 墨水把钱袋子给了藤洛，却依旧站在原地，满脸为难。 藤洛拿这小家伙实在没辙。挠挠太阳穴，又把钱袋子还给了墨水。“嘿嘿，洛哥跟你开玩笑呢，洛哥咋能找你借钱？快回去吧。” 墨水笑了，和藤洛说了几句，美颠颠地走了。 藤洛没要墨水的钱，一方面是出于为白露考虑，白露这样叮嘱墨水是对的，让小家伙养成好习惯是正经事。更重要的一方面，藤洛拿到钱后，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想好要买什么蔬菜和生鲜，也不知道墨水那点钱够不够。 藤洛从没正儿八经做过饭，今天突发奇想，想给白露和青衫做些美食，却不知道该做些啥，买些啥。 藤洛楞了一会，有了主意。 回家，找青衫商量。那丫头去过很多大饭馆，吃喝一事很是在行，听听她的主意，顺便再要些钱！ 藤洛急匆匆赶回李氏祠堂。 时值中午，送炭的兄弟们都回来吃饭了，没人上缴货款，青衫无事可做，正百无聊赖地闲着，见藤洛急匆匆跑回来，青衫很高兴。 第304章筹备浪漫晚餐 藤洛原打算瞒着白露，也瞒着青衫，亲自动手，悄悄备好晚餐，给两个心爱的女孩一个浪漫的惊喜。 但和很多浪漫一样，藤洛的浪漫也是被“钱”这个魔鬼无情地撕碎了。 除了没钱的原因之外，藤洛意识到，自己想瞒住两个女孩，这个想法实在不现实。白露在自己家，瞒住容易，青衫可不容易瞒住。而且，藤洛也意识到，丰盛美味的晚餐，想想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怕非自己力所能及。 藤洛见到青衫，说了自己的想法，青衫也很兴奋。 美食对青衫而言，极具诱惑力。浪漫的晚餐，更是青衫所向往的。 “你好笨哦！”青衫指点着藤洛的脑门，“连做什么菜都想不出来，走咱俩买菜去！” 青衫拉着藤洛就要走，藤洛为难地指指桌上的账本。 青衫看着账本，哭咧咧地抱怨道：“我不想记账干活了，我想做美食去……” 可是，白露交代的活，两人都不敢不认真完成。 青衫歪着脑袋，咬着笔杆想了一会，提笔刷刷点点写出几道菜名，藤洛一旁看着，不住点头。 青衫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不用说别的，只看这前两道菜名：踏雪寻香和活龙鲜健，听着就很有档次！很有品位！ 第三道更是妙不可言，竟然是“龙戏双凤”，这也太应景了吧！ 藤洛激动得差点当场就“戏”了青衫这只“凤”！ “哈哈哈，这第四道菜一定最好吃了！”藤洛指着“顺手牵羊”这道菜名叫道。 青衫写完，笔一撂，双手抱膀，一付这都是小意思的得意神情。“我得守在这里记账，你去买食材吧。” “妙、妙、妙……”藤洛连喊了几个妙，却又伸手挠挠太阳穴。“青儿，这菜，都得用啥材料啊……” 青衫眨巴眨巴眼睛，很不屑地嘟囔道：“连这些都没吃过？”青衫啧啧几声，很可怜藤洛的样子，又拿了一张纸，把所需的各种食材一一列上。 藤洛接过单子，又尴尬地挠挠太阳穴，道：“我、我没钱……” “你这个大哥当的啊……”青衫很有些瞧不起藤洛，随手拉开抽屉，拿出一大把钱塞给藤洛。“多买点，晚上喊田姐姐一起吃。” 藤洛答应了，拿了钱，乐颠颠去采购了。 菜名雅致，食材却无非是鸡鸭鱼虾，既然有菜名为“顺手牵羊”，当然还少不了羊。 藤洛没单独买过菜，也没正经做过菜，不知道每样东西该买多少。既然青衫说多买些，藤洛想，买多了总比买少了不够用强，便大肆采购起来。 纵是藤洛有力气，当他拎着鸡鸭鱼虾，还扛着一整只羊回到攒上，也是累得够呛。 “哇哦！” 家里得兄弟见洛哥带回这么多美味，无不惊呼。看来，今晚可以打牙祭了！ 青衫闻声，出了账房，见藤洛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扛回一整只羊，气得差点哭了。 “哪能用得了这么多啊！”青衫跺着小脚埋怨道。 “你又没说清楚。”藤洛挠挠太阳穴，“反正买回来了，用不了的，就给兄弟们做了吃吧。” 也只能如此了。 青衫挑拣了一下，几人浪漫晚餐用的食材，也不过需要十之一二，剩下的，都便宜了这帮直流口水的兄弟了。 兄弟们兴奋地呼喝着，开始忙着收拾食材，准备丰盛的晚餐。 既然是浪漫晚餐，自然不会让别人插手，青衫收起账本，拉着藤洛，两人乐颠颠还带点神秘地跑回后院，准备开小灶。 以前，青衫就很少和兄弟们同灶吃饭，在自己住的屋子外单独垒了个炉灶，经常做些精细的饭菜。 两人回到屋里，放下食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看我干啥？你做饭啊？”青衫道。 “我、我哪会啊……”藤洛挠挠太阳穴。 “笨哦……”青衫耻笑着藤洛，撸了胳膊挽了袖子，青衫收拾利索，操起刀，咬牙切齿面对着案上的鸡鱼，半天下不去手。 “咋了？快点弄啊？”藤洛急着享用浪漫晚餐，催促道。 青衫扭过身，一脸哭相：“我、我只吃过，我也没做过啊……” “啊……”藤洛傻了…… …… 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面对一堆美味食材素手无策时，外面有人敲门。 是田甜。 田甜受邀参加晚宴，便来看看是否能帮上忙。 见到田甜，青衫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即央求田甜帮忙。 田甜也很为难，青衫说的“踏雪寻香”、“活龙鲜健”，田甜不要说吃，连听都没听过啊！ 至于“顺手牵羊”，更是闻所闻问。 藤洛在一旁又是着急又是尴尬，生怕青衫把那道“龙戏双凤”也说出来。 藤洛多虑了。青衫单纯，却不傻，怎么可能说呢。 田甜也不会做，青衫傻眼了。 “田姐姐，求求你了，做熟了就行啊……”青衫顾不得那些雅致的菜名了，再雅致的菜肴，生的，总不如粗俗的，但做熟了的好吃啊！ 不要那些名头，对田甜而言就不是问题了。这么多年，她和田老先生相依为命，家里的饭菜都是她做的。 田甜会做菜，还会用药。 上好的食材，搭配上合适的药材，很快，菜香弥漫开来。 闻菜香，既是享受，又是一种煎熬。 有两道菜很费时，需要慢慢炖煮，又要等白露来了才能开始享用，只能闻不能尝，藤洛的馋虫都快被勾出来了。 青衫给田甜打着下手，藤洛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找个借口，去潘徙和花头的屋里聊天。 阿睿也在。潘徙是武痴，阿睿是兵痴，操练兄弟们，让两人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 藤洛进屋时，潘徙正在帮阿睿分析，通过两天的操练，潘徙凭其独到的眼光，帮阿睿甄选那些兄弟适合练武打仗，那些人天生就不适合。 藤洛进了屋，便和二人一起讨论起来。 操练涉及到很多与武学相关的东西，藤洛很快便来了兴趣。花头虽不像藤洛和潘徙身负绝世武功，但花头也是打过无数架，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几人讨论得很热烈，不知不觉，天渐渐黑了。 突然，藤洛和潘徙都止住了讨论。两人久习武功，都是耳力极佳，隐约地，他们都听到一些争吵声音…… 第305章钱不能乱动 乞丐这个大家庭，许久以来，都未发生过吵闹之事。 是谁惹了事？ 藤洛仔细分辨，大惊。 潘徙也是一愣，用怪怪的眼神瞄了藤洛一眼。 竟然是白露和青衫在争吵！ 虽然声音不大，阿睿和花头都没听见，但藤洛和潘徙却听得清楚。潘徙不禁替藤洛发愁，女人多了，麻烦难免啊！ 藤洛脸一红，赶紧找个借口离开，临走前，面露乞求状看着潘徙。 潘徙会意地点点头，又冲藤洛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你快去劝劝吧，露姐姐在训青儿妹妹。”田甜见藤洛回来，急忙迎上来，满脸焦急地低声说道。 怎么了吗？！ 藤洛赶紧进了屋。 只见白露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坐在凳子上。 青衫站在床边，脸冲着床架，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面对两个女孩，藤洛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 白露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把身子扭到一侧。 青衫见藤洛来了，更加委屈了，本默默流着的泪，更加肆无忌惮地淌了下来。 藤洛急得不知所措，青衫哭了，总是要先劝一下。赶紧拿起毛巾，要替青衫擦泪，低声问道：“青儿，咋了吗？” 青衫万分委屈，哭道：“姐姐说我……呜……” 藤洛连忙转向白露，白露却把脸扭过去。 藤洛只好跟着白露的身子不停地转，终于逮到白露的正脸，露出一副讨好的样子，问道：“露儿，到底咋了吗？” “你还问！”白露把火撒到藤洛身上。“不好好管帐，跑回来做饭，几个兄弟送了货，回来交帐找不到人！” “那、那我赶紧去收上来。”藤洛虽觉得白露说得对，但为这么点事而小题大做，多多少少有些过分。 “我已经收完了！”白露瞪着藤洛，“你为何在炭灰铺子柜上拿钱？！” “呃，是拿了钱，当时着急买菜，我身上没钱，青儿就随手拿了些来用。”藤洛并没意识到这算什么严重的错误。 炭灰铺子是攒上的买卖，也是合伙的买卖。开业时缺钱，大家商量着合伙经营，白露青衫和乞丐们各占其一。乞丐们没钱，还是从潘徙处借的钱。 炭灰铺子开张后，生意很好，白露又会操持，挣了不少钱，潘徙的钱已经还上了。 现在的铺子，三个合伙人中，白露和青衫都是自家人，藤洛又是乞丐的当家大哥，在藤洛看来，这个买卖相当于自家的买卖。 青衫和藤洛的想法差不多。在她看来，即便这个买卖和自己没关，临时拿了钱，回头还上也就算了，白露不该小题大做，青衫很委屈。“这里面还有我一份里，大不了，从我的钱里面扣就是了。” “你、你……青儿你怎么能这么说……”白露本就生气，青儿争辩，白露更加气了，泪水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两个女孩都哭了，藤洛更慌了，他不知道该哄哪一个。 “好了好了，这事都怨我，我不该乱动柜上的钱。”藤洛没有办法，只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藤洛就站在白露身边，一边主动承认错误，一边伸手去安抚白露。 白露原本只是生气，青衫争辩，白露也感到委屈，藤洛伸手安抚，白露终于找到发泄委屈的渠道，边哭边诉说道：“你身为当家大哥，却不知道给兄弟们做榜样，私动柜上的钱，以后怎么给兄弟们做表率？！” 白露说得在理，即便不在理，这种情形下，藤洛也不敢争辩，只得边认错边哄：“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该做表率，当时想都是咱家里的钱，就随手拿了吗……” 藤洛最后一句话，又惹恼了白露。白露大声道：“即便是家里的钱，也不能乱花啊！更何况这里面有兄弟们的钱呢！” 白露以理说事，藤洛无法反驳，只能不停地认错，把青衫的错误也都揽到自己身上。 白露越说越委屈，泣诉着：“我这样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把这个家管好，免得不公惹兄弟们议论，你当大哥的，不仅自己不管好自己，还带着青儿妹妹做坏事……” 白露不再追究青衫，把怨气都撒到藤洛身上。 藤洛倍感委屈，却不敢争辩。 青衫在一旁渐渐止住了哭泣，看藤洛可怜的样子，竟然破泣为笑，也跟着白露指责其藤洛来：“都怨你，你带我做坏事！” 藤洛不敢再乱说话。见青衫的情绪缓和下来，赶紧冲她递个眼色。 青衫乖巧，连忙凑到白露面前，拿着毛巾给白露擦拭泪水，柔声哄着白露。 “青儿……”白露一边抹着泪，一边说道：“这么一大家子人，他又不会管钱管家，咱俩不替他管好，谁能帮他？” “姐姐，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帮你管好这个家。你也别埋怨洛哥了，他听说你晚上来吃饭，想给你做顿好吃的，才犯了错，就饶了他吧……” 白露听说两人私动柜上的钱，是为了给自己准备一顿浪漫的晚餐，楞了。 藤洛赶紧趁势搂住白露，不停地安抚。 白露的气恼和委屈转为激动，竟然大声哭了起来。 白露的情绪带动了青衫，青衫也陪着白露嘤嘤而泣。 藤洛一手搂着一个，心中终于安稳下来。两个女孩哭得虽凶，但都不再生气了，这事就好办了。 藤洛进屋半天了，屋里还没消停，反倒哭泣声越来越大，外面的田甜不放心了，赶紧进屋看看。却见藤洛正一手一个，将两个女孩搂在怀里。 藤洛见田甜进屋，十分尴尬，可是两个女孩正哭得痛快淋漓，他哪敢松手。只能冲着田甜哭笑不得地咧咧嘴。 田甜见两个女孩虽哭得声大，但却不再争辩了，也就放了心。藤洛怀抱两个女孩的样子尴尬无比，田甜不免脸一红，十分同情地瞅了藤洛一眼，退了出去…… …… 两个女孩抱着藤洛哭了一会，又互相搂抱着抽泣了一会，终于安静下来，藤洛终于松了一口气。 张罗着让两个女孩洗脸，田甜也把饭菜端了进来。 白露和青衫方才肆无忌惮地哭泣，见到了田甜，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第306章放纵伤身啊 闹腾了一番，晚宴终于开始了。只是，浪漫不起来了，甚至有些压抑。 藤洛尽量多说些话，希望能把气氛活跃起来。 白露和青衫情绪都低落着，只有不善言辞的田甜勉为其难地给藤洛捧场。 青衫的性格较白露更活跃一些，渐渐恢复了，为了哄白露，青衫便把矛头对准藤洛。“田姐姐，你赶紧把洛哥带去府城吧，免得他在家带坏了我，惹露姐姐生气。” 藤洛一脸委屈。 “我可不敢，我怕带他去了府城，他带坏了我。”平时很少玩笑的田甜笑着道。 “他敢做坏事，你给他排毒时，就使劲扎他！”青衫凶巴巴地道。 青衫此话一出，藤洛和田甜的脸都腾地红了。 这段时间，之所以一直没排毒，就是碍于涉及几处身体上的隐私部位。青衫一说，藤洛和田甜不禁都联想到那一层。 “啊……”田甜面露尴尬，“呀，我忘记了，外面还煲着汤呢……” 田甜躲出去了，白露也意识藤洛和田甜尴尬的原因，终于笑出声来。“傻丫头，又瞎说话。” 青衫眨巴眨巴眼睛，道：“姐姐，别生气了啊。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今晚我把自己关小黑屋里反省，让洛哥陪你，哄你。” “我咋会生青儿你的气。”白露搂着青衫，“我才不要他陪，我要青儿你陪着我。” “好啊好啊！”青衫高兴了，“让他去小黑屋！” 桌上终于恢复了欢乐的气氛。 田甜用多余的食材，搭配了一些药物，煲了汤。 “药味好大啊！”青衫吸吸鼻子，不停地往后躲着。 “滋补汤，男人喝了很补呢。”田甜性直，说话不加太多考虑。 白露和青衫的脸都微微一红，不敢正视田甜。藤洛让二人尝尝滋补汤，两人也只浅浅尝了一小口，便不肯再喝。藤洛倒喝得有滋有味。 气氛融洽了，几人边吃边聊。回府城的事也定下来了，正月初八，藤洛陪田甜回去。 田甜邀青衫同去，青衫却不答应，她说要在家里帮白露打理生意。 晚宴不够浪漫，但总算很温馨。 吃罢饭，天已经很晚了。 收拾完碗筷，两个女孩要洗漱，将藤洛撵出了屋。 藤洛去前院转了一圈，兄弟们吃喝正欢。今天沾了藤洛的光，有鱼有肉，兄弟们都喝了些酒。 乌梢蛇和巴掌明天要赶驿车去府城，藤洛将府城那边的事情交代一番，两人早早休息了，藤洛也回到后院。 青衫的屋里，灯已经熄了。 藤洛悄悄走过去，轻推屋门，门开了。 听见门声，床上二人也止住了说话。 藤洛三把两把褪去衣服，钻进了被子，两具火热的娇躯缠绵过来…… 有了前几晚的同枕共眠，羞涩已渐被激情取代。 也许是因即将暂时分别，也许是滋补汤有了效果，晚餐前的小插曲虽影响了晚餐的浪漫，但交流沟通后，三人之间的感情更加深了。 这一夜，热烈酣畅，甚至可以说有些肆无忌惮…… …… 节日使人变懒，缠绵使时间变短。 初八转眼就到了。 藤洛缠绵于温柔乡中，真舍不得走。 白露和青衫也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舍。 藤洛原本想搭乘驿车，但白露怕他辛苦，特意雇了一辆暖车。 白露和青衫送出很远，才不舍地扑进藤洛怀里，相拥告别，并不顾忌旁人惊讶的目光。 车子上路了，直到再也无法看到白露和青衫的身影，藤洛才坐回到车厢里。 田甜静静地坐着，看到藤洛和两个女孩不舍的一幕，田甜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暖车比驿车小了很多。 藤洛眯着眼睛，回味着昨夜的温情。 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三人聊了一宿。当然，也少不了情至浓时，狂风暴雨般的激情。因为要短暂分别，两个女孩很默契地迎合着藤洛，让他享受到比以往更多的快乐，却也让他感觉有些疲惫。 暖车封闭得好，车厢里安放了暖炉，很暖和。 一宿没睡踏实的藤洛渐渐打起了瞌睡。 睡梦中，满满都是白露和青衫的温存和爱抚，这一觉，藤洛睡得很沉。 暖车只有一架马，走得不快。走了将近三个时辰，车子到了打尖休息的小村落。 车夫要饮马，询问车里人要不要下车活动下腿脚，或者吃点东西。 田甜坐得乏了，但见藤洛还在睡，便告诉车夫，不下车了，饮好了马抓紧赶路吧。 藤洛被说话声吵醒了，迷迷瞪瞪问到哪了。 “临时歇个脚。”田甜见藤洛没精打采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在车上睡觉，的确不舒服，藤洛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田甜担心，想给藤洛把把脉，轻声道：“把手伸过来。” 藤洛还迷糊着，下意识伸过手去，却攥住了田甜的手。 田甜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看藤洛迷迷糊糊的样子，便没有挣扎，任由藤洛攥着自己的手。 藤洛稍微清醒了一些，意识到自己莽撞了，要抽回手，却被田甜拉住。“我给你把把脉。” 把了一会脉，田甜松开藤洛的手。 藤洛还未完全精神。“没啥病吧？” “没事……”田甜轻声答道，把头扭到一边，叹了口气。 田甜的叹气声，终于让藤洛彻底清醒过来。 自己不会使染了什么病吧？！藤洛稍有些慌，连忙坐起来追问。 田甜不停地摇头否认，被藤洛追问得急了，才不得不说了句：“唉，太过放纵，伤身的……” 藤洛初时还未反应过来，随即便明白了，田甜是说，自己在床上折腾得过度了啊…… 藤洛大窘…… 过年这几天，每天都没闲着。那种无法言喻的欢愉，让藤洛以及白露青衫沉迷，他们甚至忘记了藤洛体内还残存有余毒。 肌肤之亲带来的爽心爽身的快乐，掩盖了身体的疲惫。 藤洛仗着自己非凡的身体，的确有些纵情过度…… 剩下的时间，藤洛再也不敢看田甜。 默默的尴尬中，到了东平府。 城门还没关，暖车可以进城，按照田甜的指引，车子将两人直接载到田宅…… 第307章今晚给你排毒 第二天一大早，藤洛和田甜以及先来府城的乌梢蛇巴掌等人去郊外祭拜。 祭奠应用之物，乌梢蛇等人早已备好。 适逢初春，老人家坟地周围已冒出一层嫩绿。 摘去荒草枯枝，培上新土，摆上老人家生前喜爱的食物，燃香烧纸，田甜和藤洛跪在坟前，默默祈告。 虽是养父，但田家父女之情甚深。只能看到寂静孤坟，再也无法一睹老人家音容笑貌，田甜哭得愈发悲切。既有对父亲思念的倾诉，也有对自己孤独未来的恐惧…… 好久…… 藤洛怕田甜哭坏了身子，不得不轻轻将她拉起…… 又去祭奠了死去的兄弟们。 回来的路上，田甜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 藤洛怕田甜过分思念田老先生，便想着分散下田甜的注意力，提议去府衙询问一下开药房的相关事宜。 天保律例规定得详细，行医卖药，要经过市令官的批准备案方能开业。 府衙很冷清。 当值的小吏答复，市令官春节回老家省亲了，要过了正月十五才能销假到职。 今儿才初九，还要等六七天。 六七天，回通天县有些折腾，留在府城又无事可做。 商量一下，决定还是在府城等几天吧。来之前说好只在府城待三四天，回去晚了，家里一定会惦记，藤洛便让巴掌明天回通天县，给家里捎个信。 不能在家里干等，藤洛决定利用等的这几天，把田宅小小改造一下。 开药房，诊病抓药都要有专门的房间。藤洛带着乌梢蛇和两个兄弟，开始收拾田宅前院的两间屋子，准备腾出来，分别坐诊室和药房。 收拾房子是个累人的活，看着简单，真干起来，事情却不少。 好在不着急，慢慢收拾就是了。 田甜祭拜回来，情绪一直不高，藤洛没让她跟着收拾，而是让她回后院歇息。 快到日落，田甜才从后院出来，弄了简单的饭菜。 吃罢了饭，田甜将藤洛叫到后院。冲藤洛的屋里指了指，告诉藤洛，水已经烧好了，让他洗个澡。 藤洛心里暖暖的。 田甜低着头，轻声道：“这些天，我也没什么事，趁着过节消停，给你排毒吧。” 藤洛的脸又臊红了，想要编个理由搪塞，田甜却先开口道：“你洗了澡，休息一会，等安静了，我过去给你排毒。” 田甜说完，回自己屋了。 藤洛挠挠太阳穴，无奈地回到自己的屋里洗澡…… …… 天黑了，藤洛始终待在前院，没话找话地和乌梢蛇等人说着闲话。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排毒这件事。 乌梢蛇等人干了大半天活，哈欠连天了，藤洛估摸着田甜应该休息了，才不情愿地回到后院。 却不料，田甜就站在藤洛的房门口。 春寒料峭，田甜的手、脸都吹得通红，显然是在这里站了好半天了。 藤洛既尴尬，又很心疼。 田甜长长吐了口气。 藤洛察觉到田甜的不满，赶紧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溜进屋里。 田甜的手冻得发木了，半天点不着灯。 藤洛想帮忙，田甜只冷冷地说了句：“躺下吧。” 藤洛只得乖乖躺下。 “今天，先把肾经上横骨、大赫、气穴几处的毒排了吧，免得总有顾忌。”田甜的语气依旧冰冷。 田甜所说的三个腧穴，都属于足少阴肾经，都在肚脐之下，是除会阴穴之外，最靠近私密部位的腧穴。 清除这几处的残毒，田甜必然会看到藤洛的私密部位，如果清除会阴穴，田甜甚至可能要触碰到藤洛的私密部位，这就是藤洛为何一直纠结着不肯让田甜给自己排毒的原因。 “别……”藤洛尴尬得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我是医者，没有那么多禁忌。”田甜也曾纠结，但医者的责任还是让她鼓起了勇气。 “不行啊……”藤洛无力地争辩着。 “我都不怕，你在乎什么？！”田甜承认自己喜欢藤洛，但她也做了很多准备，只有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弄得冰冷冰冷，才有可能坦然渡过这个尴尬无比的过程。 “把衣服脱了吧。”田甜命令道，也不瞅藤洛，将油灯拿到床头。 “灯放远点吧……晃眼……”藤洛找着牵强无比的理由。怎么可能晃眼，藤洛不过是希望灯光昏暗一些，才有可能少些尴尬。 田甜不搭理他，扭转身子不看藤洛。 藤洛无奈，钻进被子里，悄悄把衣裤都脱了下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昏黄的油灯映衬，藤洛的脸臊成了红布…… 藤洛努力调整自己得情绪，尽量不忘歪处想。 可是，太难了…… 漫长又痛苦的挣扎…… 好在田甜一直没转过头，藤洛慢慢平复下乱糟糟的心，克服了心里的障碍，开始调运气息…… 费了比平时多几倍十几倍的努力，终于将横骨穴处的藏毒逼至腧穴浅表处…… “横骨……”藤洛轻声提醒了一句，看到田甜的头要转过来了，藤洛连忙把脸扭转开。 田甜的气息也变得不稳定了，慢慢转过头，看到藤洛身上还盖着被子，才稍感平静。 一闭眼，一咬牙，田甜将藤洛身上的被子掀去…… 藤洛虽然看不到田甜的脸，但他能感觉到田甜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当被子被掀开的一瞬间，藤洛暗叫一声“完了！” 刚刚调息运气，藤洛的精力集中在逼迫腧穴藏毒上，自感身体并没有尴尬的反应。 但随着被子被掀开，藤洛的窘处竟然像听到了集合的号角，不由自主地精神抖擞起来！ 田甜一个女孩家，哪有这种经历。虽然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见到藤洛窘处斗志昂扬的样子，立刻感觉浑身滚烫，甚至无法呼吸…… 田甜哪敢再看，紧紧闭住双眼，手握毫针，慢慢向藤洛的横骨穴探去…… 眼不能见，田甜的手也没了准头，手触碰到藤洛腹部坚实的肌肤，田甜浑身颤抖起来。 田甜的颤抖和几乎窒息的情绪大大刺激了藤洛。 窘迫、紧张，藤洛意念涣散，好不容易积聚到腧穴浅表的藏毒散了，又潜藏了回去…… “不行啊……”藤洛叫了一声，挺身坐起…… 第308章情感无法控制 藤洛血气方刚，田甜含苞待放，两个人之前虽都做了不少准备，但真正面对这尴尬时刻，谁都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春节这些天，藤洛每晚都与白露、青衫缠绵，经历了男女欢愉，对女孩的心理也更多了一层理解。 藤洛是田甜接触最多的年龄相仿的男子，俊朗仗义，虽做了大半年乞丐，身上沾染了些粗鄙之气，但这种极具野性的气质更容易吸引女孩子。 自从为藤洛诊病开始，田甜对藤洛已暗生情愫，只是她知道，藤洛有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孩伴在左右，田甜只得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感。 为藤洛针刺排毒，既是父亲临终嘱托，也是田甜作为一个医者的责任，更重要的，这样，能让她和藤洛在一起。 田甜努力将情感埋在心底，心里却又期盼着和藤洛待在一起。只要能经常见到面，说几句话，她就很满足。这是田甜说服自己的谎言，和藤洛进一步发展，她感觉害怕，但又很渴望。 极度矛盾中，终于到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处理这几处令人尴尬无比的穴位中的残毒的时刻。 田甜自认为自己的心理准备很充足，可以坦然面对，可以无视藤洛身体上除腧穴外其它部位，可以以一颗医者治天下之心，把藤洛看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病患。 但，爱，是最奇妙也是最复杂的情感。爱的产生，可能只发生在一瞬间，但想要抛开或者控制爱的流露，却异常艰难。 到了最后时刻，田甜终于发现，之前，所有的心里准备都是徒劳的，她根本无法面对这一时刻！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更被那充满男性雄风的健壮身躯吓坏了…… 田甜只有一个念头逃走…… 可是，她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爱恋、委屈、无助、惊吓…… 各种感觉汇聚，田甜只有一件事可做她哭了…… 两人一直互相躲闪的目光，终于撞到一起。 田甜仿佛失去了一切，藤洛是她能触碰到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茫然地倒进藤洛的怀里。 藤洛被田甜奔涌的泪水吓得不知所措，他自责，他想安抚田甜几句，但喉咙里，仿佛被一团火塞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田甜娇弱的身躯的颤抖，和那嘤嘤的哭泣，像是迷情之药，强烈地刺激着藤洛的神经。 藤洛想控制自己，但是身体下面强烈的冲动，早已完全支配了他的大脑。 藤洛极其野蛮地将田甜抡了起来，粗鲁地将那依然颤抖不已的柔软身子扔到床铺上。 田甜突然停止了哭泣，连呼吸都仿佛停止，只有满含泪水、深陷的双眼，带着无比的惊恐，盯着如猛兽般压过来的藤洛。 一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藤洛也僵在半空中…… 田甜暴瞪的瞳孔在慢慢缩小，眼中盈满的泪水悄悄淌落，惊恐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藤洛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田甜身上的衣服，被扯成条条片片，如漫天雪花，在屋里飘舞…… …… 这是一场战斗！ 两个人，既像是对手，又像是战友。 田甜瘦弱的身子，爆发的能量让藤洛惊讶，却也更强烈地刺激着藤洛的神经…… …… 战火终于散去。 藤洛大汗淋漓，作为征服者的他，显得有些狼狈，他甚至不敢正视田甜的眼睛。 可是，不管他如何躲闪着目光，始终无法避开田甜黑亮的眸子。 “田甜……”藤洛终于能开口了，但随即，田甜细长的双臂死死地揽住了藤洛的脖颈。 藤洛的脸紧紧贴在田甜消瘦的脸颊上，耳畔是田甜痛快淋漓的哭泣…… …… 藤洛从睡梦中醒来，伸手探去，却没触碰到田甜。 一阵凉风袭来，让藤洛瞬间清醒了。 “腾”地翻身坐起。 屋门半开着，袭进屋里的凉风，将一地残破的衣衫残片吹得四处飘散。 “田甜！”藤洛惊呼一声，随便抓起块东西裹在身上，赤脚冲出屋门。 屋外，春雪飘落，地上，一串清晰的脚印，从藤洛的屋门口，直达田甜的房间。 藤洛几步冲进田甜的房间，黑暗中，瘦弱的田甜，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蜷坐在床的一角。 “田甜……” 藤洛松了一口气，慢慢坐到田甜身边。 田甜无声的平静，让藤洛不知该如何开口，试探着伸手去搂住田甜，田甜仍一样的平静。 藤洛轻轻揉着田甜的肩膀，田甜没有挣扎和反抗，藤洛慢慢挪动身子，轻柔地将田甜搂在怀里。 不停地安抚、亲吻，田甜终于抬起头。 “甜儿……”藤洛投去探寻的目光。 田甜轻轻挣开藤洛的搂抱，静静躺了下去，头微扭向一旁，眼睛慢慢闭上…… 田甜没有抗拒，也没有前一次的激烈，但浓情万般。她追随着藤洛，天上地下尽情地自由地飞翔…… …… 激情过后，田甜依偎在藤洛结实的胸前。纤细的手指，在藤洛胸前每一寸肌肤上划过，像是要熟悉这片刚刚属于自己的领地。 藤洛几次要开口，都被田甜捂住了嘴巴。藤洛只能用手上的爱抚，传递着自己的爱意。 “阿洛……”田甜终于开口了。 藤洛放心地长出一口气。“嗯？” “天亮，我想再去拜拜爹爹。” “恩，我们一起去。” 两人相拥而眠…… …… 天刚亮，两人就起身出门。没有带兄弟，也没带任何祭品。 跪在田老先生的坟前，这一次，田甜没有流一滴泪，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祷念。 田甜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转身递给藤洛。 那是前几天，藤洛给田甜买的新春的礼物簪子。 藤洛接过簪子，替田甜插在头上，跪倒田甜身旁，拉过田甜的双手，对着田老先生的坟轻声说道：“先生，你放心吧，洛儿一定将甜儿照顾好……” 一阵春风吹来，几片昨日没有烧尽的纸屑在老人家的坟前盘旋舞动一会，像是化作了信使，升腾而去…… 两人跪在地上，仰望着飞升的信使，田甜的头儿微侧，靠在藤洛宽阔的肩膀上…… 第309章排毒不容易 “阿洛，我想去神祠拜一拜。”田甜轻声道。 有藤洛坚实的臂膀做依靠，田甜感觉到安全，感觉到幸福，但也有一丝惶恐和不安。 突破传统礼制，让田甜感觉惶恐；白露和青衫的存在，让田甜心里不安。 田老先生的临终嘱托，是田甜自我的慰藉的理由，她希望乞求神祗，让自己得到上天的原谅。 藤洛并没想那么多，扶起田甜，两人默默地向府城供奉天神的神祠走去。 没有太多话语，但两人走得很近。 远远看到，神祠里搭建着脚手架子，好像是在修缮。 果然，两人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住，告知神祠在修葺，春祭后，才能开放，供百姓拜祭。 像六十年一甲子的那种大祭，王朝各省府郡县的祭祀是统一进行的，平常年份，各地的祭祀时间不一。通天县因是新修的神祠，才选了大年初一这个热闹的日子祭天神，而东平府城的春祭则安排在过年以后。 无法了却田甜的心愿，藤洛很遗憾。 田甜却笑了，道：“那就改天再来，顺路买些菜吧，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藤洛感觉心里暖暖的，忍不住伸手搂了搂田甜。 “唉，过年喝了那么多酒，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田甜轻声抱怨道。 藤洛的脸一红。他清楚，田甜说的不止是酒，还包括自己在床上的放纵…… 两人刚转身要走，身后突然有人喊道：“藤老弟？” 扭头看，阎王从神祠里走了出来。 藤洛犹豫一下，嘱咐田甜稍等自己，向阎王走去，拱手笑道：“啊，原来老哥在此啊。” 两人都很豪放地笑着打着哈哈，显得很亲切、很真诚，但谁都清楚，对方心里一定有着诸多盘算。 “怎么回府城也不通知老哥一声，老哥好摆酒给你接风啊！” “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望老哥。”藤洛敷衍着，继续问道：“老哥怎么有闲心到此啊？” “唉。”阎王很无奈地指指神祠，“春祭前修缮神祠，这耗时费力不讨好的活，派到老哥我头上了。” 阎王说得好像他亏了多少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藤洛清楚，无利不起早，阎王是不会干亏本买卖的。修缮神祠，又能让他大赚一笔了。 “给官府做事，费力不讨好的。”阎王很无奈地撇撇嘴，又热情地拉着藤洛，道：“算了，不说这些了，走走走，老哥做东，给老弟接风！” 藤洛连忙推辞。从安若泽那里了解了阎王的底细，藤洛目前不想和他有太多瓜葛。 阎王看了看站在远处的田甜，笑着指点着藤洛道：“哦？懂了，懂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啊！不强求老弟了，咱们改日再聚。” 藤洛只想赶紧离开，并不在意阎王打趣自己。 “哦，对了。”阎王凑近一步，低声道：“三尺砗磲的事，我已经联系卖主了，过几天，找个时间，老哥我给你们引见一下。” “哦？那太好了。”三尺砗磲，藤洛始终惦记着。 “有老哥我出面，价钱你放心就是。不过，这东西，老哥我也不大懂，改天找个时间，你和卖主见面详谈。老哥我只负责给你们双方引见，买卖的事，我就不搀和了。” “有劳老哥了。” 两人简单商定了，阎王约好卖主后，派人通知藤洛。 离开神祠，藤洛和田甜去了果蔬铺子，买了肉蛋蔬菜，藤洛还给田甜买了零食。 虽然田甜不喜爱零食，但藤洛给她买，她感觉心里甜甜的。 头一次有人陪伴逛街，买东西有人付账，还有人帮着拎东西，田甜感觉很幸福，兴致很高。 乌梢蛇等人有条不紊地清理着田宅前院，田甜心情不错，给大家做了顿虽说不上丰盛，但也可算做美味的晚餐。 天黑了，前院的兄弟们都休息了，田甜拿着诊病用具来到藤洛的房间。 有了昨夜的亲密接触，田甜觉得今天可以坦然面对了。 不再尴尬，但还是羞涩。 田甜揭开藤洛身上的被子，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昨夜的缠绵，反倒让田甜的眼睛忍不住去看不该看的部位。 藤洛也不再尴尬，但和诊病无关的部位却比昨晚更加淘气、更加斗志昂扬。 田甜仍无法控制颤抖的手，气息也渐渐粗重起来。 “不治了！”藤洛低吼一声，将田甜酥软的身子抱到床上。较昨晚，少了野蛮，多了温情…… 这一段，藤洛太过放纵。 藤洛体内残毒未除，过度放纵，对身体很不好。田甜精通医术，她深知这个道理，可是每每到了激情时刻，她的心里也是无比渴望，控制不住自己。 一而再…… 藤洛还想再而三，田甜说什么也不同意了。 “阿洛，明天，说什么也不能这样了……”田甜将脸埋在藤洛怀里，娇羞地道。 “不！”藤洛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行……”田甜推搡着藤洛，“每天这样，病都没法治了……” …… 说归说，病还是能治的。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十，晚上吃过饭，再次尝试排毒。 连续缠绵了两晚，田甜心中积压的情感释放了很多，再次面对藤洛健美的身躯时，虽然内心还是很冲动，但起码外表平静了许多。 田甜平静了，藤洛的心神也集中了。 终于，横骨****的残毒排了出来。 田甜长出一口气，这一关可算过去了。 “今晚可得好好庆祝下！” 藤洛又要放肆，田甜冷下了脸。“不行！排毒后，坚决不行！”想必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冷、太硬，田甜伸出手，摸摸藤洛的脸颊，柔声道：“阿洛，不行啊……” 藤洛委屈地撇撇嘴，眼睛一亮，道：“那我们继续排毒吧！” 有了横骨成功的经验，接下来的大赫、气穴两穴的毒素也终于排出了。 虽然不能欢好，藤洛还是把田甜搂在怀里，同床共枕。 “这几天，安下心排毒，我煲些汤，给你调养下身子。”田甜柔情地说道。 温情，虽不如床第欢好那般刺激，但愉悦感更加绵长…… 第310章家里来人了 接下来的三天晚上，两人专心排除足少阴肾经其余腧穴的残毒。 肾经上的腧穴虽然多，但两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配合越来越默契，再加上不必裸露身体，也就少了藤洛不安份的诱因，每天可以清除很多个穴位的毒素。正月十三的晚上，肾经上所有腧穴的毒素已经全部排除了。 田甜是医者，精通医术，也会照顾人。更知道过度放纵对藤洛的害处，也就不任由着藤洛胡闹。 这几天，除了排毒，田甜还换着样煲煮滋补靓汤。在田甜的服侍照料下，藤洛逐渐从春节期间过度放纵的颓靡中摆脱出来，显得更加有活力了。 肾经的问题解决了，藤洛有大功告成的感觉。搂着田甜，藤洛央求道：“休息两天吧……” 田甜当然知道藤洛所说“休息”的意思，娇羞地将头埋在藤洛怀里，笑着使劲摇头。 “为什么嘛？”藤洛大打委屈可怜牌。 “你可以，人家不行嘛。”田甜的声音细不可闻。 藤洛的幻想破灭了…… …… 今天是正月十四，乌梢蛇等人已经把前院的屋子整理出来。只等过了十五，市令官省亲回来，领取牌照，便开门行医卖药了。 明天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藤洛吩咐乌梢蛇等人采办些酒菜，好好过个节。 和三个女孩有了床第之亲，藤洛对女人的事懂得也多了些，知道这几天，要让田甜多休息，避免触碰凉水。上元佳节的晚宴，也不让田甜插手。乞丐兄弟虽不会精煮细作，但简单的菜都应付得来。 上元佳节，是民间很重视的节日。 府城的节日气氛，更非通天县城可比。 正月十四的白天，城里的大街小巷已经开始张灯结彩，节味浓郁。 傍晚，左右邻居已经开始试点花式各异的灯笼。 多彩的灯笼，精美的造型，透着浓浓的喜庆。 藤洛左右看看，只有自家门前昏暗，和周围很不和谐。 藤洛也想把门前装点一下，但一寻思，今年是田老先生故去的头一年，怕田甜忌讳，便没敢擅自做主，而是到后院和田甜商量。 田甜很理解藤洛，说不碍的，只要别弄得太花哨就好。 藤洛很兴奋，立刻跑去了那家喜彩铺子。 上元佳节，是喜彩铺子大赚一笔的好机会。来买节日用品的顾客很多。 别的顾客，都挑选喜庆的大个灯笼，藤洛却只想买低调些、色彩不是很艳丽的小灯笼。 藤洛左挑右选，铺子老板和老板娘都很势力，见藤洛不是大主顾，便也懒得搭理，只顾着向其他买主推荐着价格高利润大的货物。 藤洛也不在意被冷落，挑了好半天，终于选了几只灯笼。 兴冲冲赶回家里，一进院子，藤洛愣了！ 潘徙正站在院里和乌梢蛇说话。 “潘兄？你怎么来了？！”藤洛兴奋地和潘徙打着招呼。 “我来是公干。”潘徙笑着答道，略带神秘地向后院努努嘴。“快去看看吧。” “那一会再聊。”藤洛赶紧把灯笼交给乌梢蛇，跑向后院。 后院，田甜的屋里亮着灯，还传出说笑之声。 “谁来了？” “阿洛！” 藤洛一进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扑了过来。 “青儿？！”藤洛又喜又惊。 青衫双手紧紧勾住藤洛的脖子，把自己吊在藤洛身前。 青衫努着嘴，啄吻了藤洛的嘴。 藤洛享受青衫的热烈，但当着田甜的面，藤洛还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田甜在一旁掩着嘴笑。 “还像个孩子似的。”藤洛轻轻拍着青衫的后背，说道。 “哼！”青衫松开了手，不屑地白了藤洛一眼。凑近藤洛耳边，低声道：“你把田姐姐怎么了？” 藤洛脸“腾”地红了。“瞎说！”藤洛并不想抵赖，只是青衫当着田甜的面这么说，藤洛觉得太窘了。虽然，青衫说话声音很小，田甜肯定听不到，但藤洛还是有做贼心虚之感。 “还狡辩！”青衫狡黠地道，小手悄悄在藤洛身上拧了一把，“还想瞒我？田姐姐的簪子都戴上了！” 青衫古怪精灵，这种事情，逃不过她的眼睛。 不过，青衫也只是和藤洛说说而已。虽然她不是很愿意藤洛和田甜走到一起，但好在之前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知道两人迟早会迈出这一步，否则，在通天县时，也不会和白露一起主动劝藤洛接受田甜。 青衫和藤洛亲密的耳语，田甜虽然听不到，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两人说的话和她有关。田甜不免有些尴尬、有些无措。 藤洛虽然没亲口承认，但青衫已经从他的表现中知道了答案。青衫多多少少有些吃醋，但她不会表现出来，反而主动站出来缓和气氛。 “都是自家人，坐下来说话。”青衫一手拉着田甜，一手拉着藤洛坐了下来。 田甜略显尴尬的脸色缓和下来，藤洛也感觉轻松了，这才问青衫，怎么跑来府城了。 “专程来陪你过节啊！”青衫很认真地道。 藤洛自然不信，青衫憋不住，笑出声来。 “我是蹭车来的。”青衫终于不玩笑了。 原来，府城春祭差了一些供奉之物，通天县春祭，准备的供奉物品有剩余，东平知府和通天县县令安若泽关系好，又是安若泽的上级，便让通天县把多余的供奉运来府城。 运货需要押运，押运的任务就交给阿睿正在组建的团练。 为了确保货物安全，阿睿带了二十个兄弟。这是团练队伍头一次当差，阿睿又请了潘徙同行，潘徙的武功已经基本恢复，有他压阵，安全许多。 白露和青衫听说，都想跟着来府城。但家里事情放不下，白露脱不开身。便让青衫随着阿睿来看看藤洛。 路途不远，其间又没有隐蔽风险之处，押运很顺利。 到了府城，阿睿和通天县随行的小吏直接去府衙办理货物交接。交接手续挺复杂，青衫急着见藤洛，便由潘徙送来田宅。 见到青衫，藤洛很开心，搂着青衫的手，忍不住在她身上轻轻地抚摸着…… 第311章佳节看花灯 阿睿带来很多兄弟还有车架，田宅这边安顿不下。 青衫告诉藤洛，阿睿在府衙办理完交接手续，安顿好兄弟们后会赶过来看他。 “兄弟们赶路辛苦，我去看他们！” “我和田姐姐也去！”青衫跳起来。藤洛身为当家大哥，自然要看看兄弟们，青衫远远赶来，就是为了看藤洛，每时每刻都想待在藤洛身边。 田甜身子不舒服，但也不想让青衫扫兴，点头同意。 “干脆，让老乌他们几个都过去，咱们在那边和兄弟们吃饭，给他们接风。” 藤洛去前院喊了潘徙老乌等人。 乌梢蛇等人正在做晚饭，藤洛便让他们做好了饭，拿到废弃神祠那边，自己和两个姑娘先过去。 今天还不是正月十五，但已有许多人家挂上了节日的彩灯。而沿街的商铺的彩灯更大更亮，式样缤纷，五彩斑斓。 “阿洛，我想看灯……”青衫摇晃着藤洛的胳膊。 青衫出生在京城，父亲又是朝廷高官，京城的上元佳节灯会，比东平府城不知要盛大多少倍。青衫小时，父母每年都会带她看灯。但今年不同，挽着心爱人的手臂畅游在灯河中，意境是不一样的。 “好，我们从大街走。”藤洛领着两人，特意绕道城里最繁华的大街。 大街两边，都是大商家、大买卖，挂的灯笼大而且新颖。 满街的灯笼，青衫目不暇接，连沉默寡言的田甜也忍不住拉着青衫，东指西看，惊叹连连。 “快看快看！”田甜指着府衙门外小广场上的大灯笼惊叫道，“好高啊！” 府衙门外的灯笼，刚刚支起，工匠们正忙着拆除旁边的支架。 虽然还没点燃，但三丈多高的巨型灯笼，吸引了无数百姓的目光。 赫然是大罗七宝妙树的造型！ “哇！”青衫拉着田甜就要往府衙那边跑，却突然发现，藤洛不见了。青衫惊叫道：“阿洛哪去了？！” “这咧！”藤洛从后面钻了出来，嬉皮笑脸地，双手倒背在后面。 “乱跑！吓我一跳！”青衫埋怨道。 藤洛将身后的双手亮出来，一手举着一个糖人！ “呀！”青衫欣喜地惊呼一声，抢过一个。藤洛将另一个糖人递给田甜。 糖人不值钱，是孩子喜欢的小玩意。但藤洛特意偷偷买来的糖人，在青衫和田甜眼里，却是最好的礼物。 “阿洛，我好想亲你一下哦。”青衫顽皮地撅起小嘴。人来人往的街上，青衫便是再开心，也是不敢来真格的。 藤洛笑了，笑得很开心。 青衫笑了，笑得很顽皮。 田甜也想亲亲藤洛，青衫顽皮的举动，说中了田甜的心思，倒好像方才的话是田甜所说的一般。 田甜的脸却羞得通红。田甜内心甜甜的，很多年了，她没收到过这么可爱的小礼物，尤其这个礼物还是心爱的男人所赠。 三人开心地奔到府衙附近。 大罗宝树灯笼还没弄好，不让人靠近。但硕大的灯笼，已足以让围观者惊叹连连。即便身为大罗宝树护法的藤洛，虽整天守着真的大罗宝树，也不禁为工匠们巧夺天工的技艺所折服…… “唉……”青衫突然叹了口气，“可惜哦，不能看点灯后的宝树灯笼了……” “怎么？”藤洛疑惑道。 “明晚就点灯了。”田甜道。 “我明天得跟阿睿他们回去。”青衫遗憾地望着藤洛。 “啊？你不是说来陪我们过上元佳节的吗？”藤洛拉着青衫，急急地道。 “阿洛，我也想啊……”周围都是人，青衫不敢有太过亲昵的举动，但还是伸手摩挲着藤洛的手。“可是，家里事情多，我多待一天，露姐姐就多辛苦一天，而且，露姐姐还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 团练队伍，虽还没正式组建，但安若泽前几天去视察了，很满意。 这次阿睿带队押运货物，安若泽指示，必须在正月十五晚上之前赶回去。 正月十五晚上，通天县也有灯会，虽然规模小，但十里八村的百姓都会赶到县城看灯。 最近不太平，安若泽怕出问题，准备让阿睿带领着筹建中的团练，在灯会时巡察县城，维持秩序，以防意外。 青衫随阿睿等人来府城，是白露同意的，但白露严令阿睿，回来时，必须把青衫带回来。她怕青衫自己回来，出现意外。 藤洛有心让青衫留在府城，但想到青衫回去，能帮白露很多忙，也就罢了。 “青儿，等我们忙完药房的事，就赶回去。” 阿睿等人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三人也就没心思看灯了，急急赶往神祠那边。 藤洛三人一路看灯，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到神祠时，潘徙乌梢蛇等人也已到了。 临时加了些饭菜，虽不甚精细，但也是可口家常菜，众兄弟边吃边聊，也算提前过节了。 阿睿向藤洛汇报了团练筹建的事情。 有阿睿领头，一切都很顺利。 吃过了饭，藤洛还想多和兄弟们待会，田甜却低声对藤洛道：“大伙明天起早还要赶路，让他们早点歇了吧。” 一旁的青衫脸儿微微一红。 藤洛点点头，嘱咐阿睿等人好好休息，带着乌梢蛇等人回田宅了。 田甜让大伙早点休息，不过是个借口，她是为青衫着想。青衫大老远跑来，要给她和藤洛多点在一起的时间。 回到后院，田甜借口身体不便，要早点休息。 “田姐姐……”青衫红了脸，抱住了田甜。 田甜笑着拍拍青衫，又意味深长地瞄了藤洛一眼。撞上藤洛的目光，又赶紧闪开了。 藤洛有些尴尬，走过去搂了搂田甜，轻声道：“你好好休息……” …… 回到屋子，青衫一下就蹿到藤洛身上，双手紧紧搂住藤洛的脖子，双腿缠在藤洛的腰间，樱唇狠狠地吻在藤洛的嘴唇上…… 青衫的激情，迅速将藤洛点燃。 藤洛感觉全身胀得紧绷绷的…… 两人激情似火，来不及上到床上，甚至来不及除去所有的衣物，便已融为一体…… 急促而幸福的喘息…… 第312章脱了衣服讲解 相聚的时间总是嫌太短。 以往的漫漫长夜，今晚显得特别短。 藤洛和青衫相拥着，舍不得分开。 藤洛感觉胸口处，仿佛有一条小虫爬过，低头看，是青衫眼中滚落的泪珠。 “青儿，怎么了？”藤洛撑起身子，待要查看。 青衫使劲往藤洛的怀里钻着，不让藤洛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没事，我是开心呢……” 青衫心里的苦涩，谁能懂？ 藤洛也不完全懂的…… …… 总是要分别的。 吃过田甜备好的早餐，藤洛和田甜一起送青衫去神祠，汇合阿睿等人。 阿睿等人已收拾停当。 当着众人的面，青衫不好意思和藤洛亲昵，抱住田甜，两人低声耳语着…… …… 送走了青衫阿睿等人，藤洛感觉有些落寞。 节日的喜庆，也无法填补心爱之人留下的空缺。 上元佳节的晚宴有些冷清。 乌梢蛇等几个兄弟兴致很高，吃罢饭，便张罗着去街上赏灯。 藤洛想领着田甜去，但田甜感觉不大舒服，藤洛便让兄弟们去了，自己留在家里陪着田甜。 藤洛让田甜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头，两人轻声说着话。 田甜深情款款地望着藤洛。“还是头一次这么聊天。” 两人自最初见面以来，说的话就很少。即便是突破了最后的界限，也只是在激情之后，情浓意切呢喃细语，那也算是激情的延续，算不得真正的谈心交流。 这一晚，两人说了很多话。 他们向对方讲述自己过往的经历，谈到白露、青衫，也畅想了以后的生活。当然，两人也提到了藤洛体内的残毒。 说起残毒、说起排毒，两人都不禁想起前几天那尴尬无比，也是激情无限的第一夜。 “你像老虎，吓坏我了……”田甜埋怨着，满脸羞涩。 藤洛不觉得羞臊，反倒有些得意。田甜羞涩的神情，让藤洛又心痒难耐起来。 “不许胡闹了，老老实实的。”田甜板起脸，她可不想让藤洛因放纵而伤了身子。 “我给你讲讲腧穴和排毒之事。”田甜怕藤洛忍不住胡闹，便想出这个主意，分散藤洛的注意力。 田甜得到田老先生的亲传，精通医术医理。藤洛自修武功，对经脉腧穴极感兴趣。 这一话题，让两人有了更多共同的语言。 田老先生在世时，曾给藤洛讲解过，但毕竟时间有限，田老先生只能讲一些精要。藤洛于经脉腧穴方面的了解尚很浅显，一时难以完全理解。 田甜由浅入深，讲解得更加通俗易懂。 不过，涉及一些复杂的医理，藤洛还是难以理解。 “阿洛，你躺下。”田甜拍拍床。“把衣服脱了。” 藤洛一愣，随即眼放色光，摔掉上衣，又去解裤带。 “你想干嘛？”田甜大窘，笑着拽住藤洛。“我让你躺下，是要指点着腧穴和经脉给你讲，这样你容易理解。” 藤洛一脸委屈相，乖乖躺下。 田甜一边讲解，一边用手指在藤洛身躯上指点着。 通过田甜讲解，和手指的划触，藤洛对经脉的阴阳、表里等方面的了解更加清晰了。 田甜讲解生动，藤洛的领悟力超乎寻常。一番讲解，藤洛对经脉腧穴的了解更深了一层。 “恩，以后，我自己运气排毒应该更方便了。”藤洛信心满满道。 田甜眼神黯淡了，撇下嘴角，低声道：“是不是以后就不用我给你排毒了？” “哪能呢？”藤洛赶紧翻身起来，笑着亲吻着田甜，“怎么舍得你呢……” 田甜微笑了。 “你自己排毒的能力，还是不寻常呢。”田甜随爹爹行医已久，也曾给一些身怀绝世武功之人诊治过，但从未遇到过像藤洛这样，可以自己将毒素逼出体外的人。 田甜希望了解藤洛是如何做到的，这样，对她以后诊治其他病患，会大有帮助。 “我演示给你看！” 在心爱之人面前卖弄本事，可是倍儿有面子的事！ “啊？别！”田甜惊叫起来。上次，藤洛曾尝试自己将毒逼出体外，虽然成功了，但其间经历了极大的风险。如果不是藤洛的意志力足够坚韧，怕是会有经碎穴崩之险。 “嘿嘿，今非昔比了！”藤洛咧嘴笑道。 方才田甜的详细讲解，让藤洛对经脉腧穴的理解大大加深，他自信不会出差错。 藤洛再三保证自己可以收放自如，田甜才将信将疑的同意他尝试。 藤洛当即坐了起来，选择了足太阴脾经的大包穴，给田甜演示。 凝神静气，调息运功。 藤洛感觉自己对内息的控制更加自如了。 一盏茶的时间，藤洛胸侧大包穴微微一凸。一股细不可查的残毒排了出来。 藤洛收功平息，兴奋地对田甜道：“成了！看到没有？” 田甜很茫然地摇摇头。 田甜不会武功，调息运气，都是在藤洛体内进行的。积聚残毒和排毒的过程，也只有藤洛自己才有清晰的感觉，田甜如何能体会得到。 藤洛眉头一皱，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我指点你，你运气到大包穴！” 藤洛想用田甜方才教自己的方法教田甜，也不管田甜是否同意，便把手伸进田甜的衣服，指头按在田甜的大包穴上。 “你干嘛呀！”田甜被藤洛弄得****，笑着躲闪着。 “你运气，我告诉你如何做。”藤洛倒是很认真。 “我又不会武功……”田甜边躲闪边解释。 “呃……”藤洛失望了。 田甜不会武功，自然无法体会神奇的自我排毒之法了。 藤洛嘴角划过一丝坏笑，伸在田甜身侧的手，向上往田甜的胸前游走过去。 “啊……”田甜轻呼一声，面露痛苦状。这个时期，女人浑身不舒服的。 “啊！”藤洛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后悔，连忙轻轻抽出手，轻吻着田甜，道着歉。 田甜轻轻回吻了藤洛，羞涩地道：“阿洛，再忍忍，等过几天啊。” 藤洛撇撇嘴，无奈地老实躺了下去。 田甜“哧哧”笑了两声，凑到藤洛耳边，娇笑着道：“谁让你不把青儿妹妹多留下几天的……” 第313章开医馆不容易 第二天一早，藤洛和田甜早早来到府衙。 春节、上元佳节过后，府衙里还笼罩着浓浓的节日气氛。 官吏、差役们来往穿梭，拜年贺节。 藤洛和田甜来得虽早，但始终没见到市令官的面。找了差役询问，答说市令官已经回来当差了，也许是去同僚处拜年贺节，让藤洛二人耐心地等。 直等到接近午时，市令官终于露面了。 藤洛赶紧上前，说明是来请市令官批准开办医馆药房。 市令官皱皱眉，刚过完节，市令官哪有兴致办公，但又不好不接待。不耐烦地瞥了藤洛一眼，伸出手，道：“医牌。” “什么？”藤洛没听懂。 市令官一愣，抬头盯着藤洛。“行医的牌照你没有吗？” 藤洛眨巴眨巴眼。行医还有牌照啊？“不是在这里办理吗？” “胡闹！”市令官一拂袍袖，站起身来。 “大人等等。”藤洛尾随着市令官，焦急地低声问田甜：“有牌照吗？” 田甜不解地摇摇头。 市令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走了。 原本设想着办了手续，开业行医，没想到还需要什么“牌照”。 藤洛无奈地挠着太阳穴。 “藤当家的，来办事啊。”一个差役见到藤洛，主动过来打招呼。 从东海卫押运回来，这个差役曾随府衙官吏去迎接，很佩服藤洛，才主动上来打招呼。 藤洛对他也稍稍有些印象，连忙说明来意。 这个差役也不懂开业注册之事，但答应帮忙找人问问。 藤洛明白规矩，赶紧塞了点散碎银子过去。 差役真心想帮藤洛，怎肯收银子。但藤洛态度诚恳，那差役只好收了，态度也更积极了，让藤洛稍等，马上跑去找人询问。 很快，差役带了个在市令官手下办事的差役回来。 这个差役已收了银子，态度很客气。他告诉藤洛，开办医馆药房，要开方投药，人命关天，因此在各行各业中，管理最为严格。 天保王朝医者，需要在礼部备案，地位颇高，仅位列于官、吏之后，是平民阶层里，地位最高的。 而开办医馆药房，必须持有牌照。牌照分具有行医开药方资格的“方牌”，和开办药房按方投药的“药牌”。 方牌和药牌，田甜自然都没有。 差役说，想取得这两种牌照，有两个途径。一是进太医院学习，学成考核后获得。二是子承父业，天保王朝实行医户制，晚辈可以承继父辈牌照，行医投药。 除了这两个途径，别无他法。 看来，开医馆的事，要泡汤了。 谢过差役，藤洛和田甜很沮丧，默默往外走。之前帮忙的差役一边往外送藤洛，一边低声提醒道：“藤当家，这医馆，不开也罢。即便有了牌照，若无接洽的关系，市令官那里，也未必会批准的。” …… 开医馆，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田甜。 田甜自幼随父学医，除诊病开方外，几乎不会做别的事。以前田老先生是朝廷官吏，家境不错，家务有仆佣打理，不用田甜做。最近几年，田甜随着田老先生隐居避难，才逐渐学着做些家务。 田老先生故去，田甜始终郁郁寡欢，开个医馆，是为了避免田甜过度思念爹爹。 回到家里，乌梢蛇等人兴匆匆迎了上来，他们都等着拿到府衙的批文，立刻张罗着采办各种应用之物，早日开张呢。 田甜心情低落，直接回了后院。 藤洛和乌梢蛇等人说了情况，乌梢蛇等人也没有办法。 先不想那么多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开导劝慰田甜。 藤洛回到后院，推门进了田甜的屋。 田甜正在屋里到处翻腾着。 “找什么呢？” 田甜也不答话，一会，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包裹，打开来，突然兴奋地跳起来。 “阿洛！能开医馆了！”田甜兴奋地将两张精致的、有些泛黄的文书递给藤洛。 文书上密密麻麻写得很多字，盖着很多大印。文书上方，赫然两个大字“方牌”！ 而另一张文书，竟然是“药牌”！ 这是田老先生的遗物，田甜隐约有些印象，翻找出来。 有了父亲的牌照，田甜就可以以女儿的身份，女承父照，行医开方投药了！ 藤洛大喜。 一向沉静的田甜兴奋异常，竟然跳到藤洛身前，搂着藤洛的脖子，热烈地亲吻着藤洛…… …… 两人顾不得吃饭，立刻往府衙跑。 藤洛想起那差役的提醒，特意回去多取了些银钱。 开馆行医，对田甜而言是天大的事。现在虽然有了牌照，但为了确保不再被刁难，藤洛已准备贿赂贿赂市令官。 跑到府衙门口，迎面来了几个人，当中一人，正是阎王。 “哈，老弟咋这么急啊？”见藤洛急火火的样子，阎王笑问道。 藤洛心念一动。阎王和府衙上下熟络，如果让他帮忙，这事便更把握了！ 藤洛也不隐瞒，把准备开医馆、怕被刁难的事对阎王讲了，希望阎王能帮忙疏通一下。 “好说好说。” 这种事对进府衙如履平地的阎王而言，根本就不算事。 托门路走关系办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阎王让藤洛在外面稍等，自己进去找市令官。 功夫不大，阎王出来，问明是田甜行医开馆，带着田甜去找市令官。 又过了一会，两人出来了。 从田甜兴奋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成了！ 接下来，还要在衙门里办一些相关的手续。这些手续虽然繁琐复杂，但有阎王在，一切都简单了。甚至不需要阎王亲自出面，派个手下陪着田甜去办即可。 “多谢老哥了！”藤洛心里虽十分戒备阎王，但这次可是发自真心的感谢。上午看市令官的态度，如果没有阎王帮忙，藤洛即便想送钱贿赂，人家收不收还是个问题。 阎王哈哈笑笑，摆摆手。“哦，对了老弟。”阎王将藤洛拉到僻静处，“三尺砗磲的卖家，老哥已经联络上了，这两天，找个时间，你们见个面。” 真是一事顺，诸事顺啊。 藤洛很高兴，当即约定，后天，也就是正月十八中午，在福满楼见面。 第314章医馆即将开张 两人约定好了，阎王告辞去办事。 这边，有阎王的手下陪同，田甜很快就办好了一切手续。只是还需要呈送省城和京城礼部备案，批文需要等几天才能发下来。不过，府衙批了，就可以正式筹备了。 田甜急着回家把好消息告诉乌梢蛇等人。 藤洛却拉着田甜往家的相反方向走。方才田甜办理其它手续时，藤洛已找人打听了，府衙不远处，有家木漆行，可以制作匾额。 “还弄匾额啊？”田甜对这些事实在不大懂。 “当然！”藤洛很认真地道，“甜儿神医妙药，没有大大的招牌可不行！” 田甜笑得很开心。 找到木漆行，选了质地上好价格合适的木料。 待到木漆行师傅问起，宝号名称时，藤洛笑了，忙来忙去，医馆的名字还没起呢！ “我早想好了。”田甜羞涩一笑，“叫‘知洛堂’如何？” 知洛堂。洛，既是经络的“洛”，也是藤洛的“洛”，寓意很好，只是不大像医馆药房的名号。 这个名字，田甜很喜欢，藤洛也就不说什么。 订好了匾额，两人又顺路买了些应用之物，兴匆匆赶回家。 乌梢蛇等人听说府衙批了，也都十分兴奋，立刻忙活起来，按之前田甜开具的清单，分头出去采办。 最兴奋的自然是田甜。 不停地忙这忙哪，嘴里还轻声哼唱着小曲。 藤洛看到田甜高兴的样子，也跟着开心。 田甜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还买了酒。乌梢蛇开玩笑劝田甜喝点，田甜竟然没拒绝，喝得脸颊都有些发红了。 忙到很晚，两人才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即将开业的喜悦，和酒精的刺激，田甜仍很兴奋，憧憬着即将开业的医馆，时不时凑过来，捧着藤洛的脸，亲上几口。 藤洛被田甜撩拨得兴起，翻身而上。田甜连忙推阻，满脸愧疚地告诉藤洛，今天还不行。 藤洛心痒难耐，不能如愿，满脸委屈。 田甜见藤洛憋得难受，也是心疼，羞红着脸，趴在藤洛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藤洛眼睛瞪得老大，反手一掌，劈灭了油灯。 黑暗里，藤洛感觉到田甜滚烫的脸顺着自己的胸腹向下移去…… 温滑湿暖的柔情蜜意自下而来，藤洛的喉咙里抑制不住地低喝起来…… …… 瘦弱的、冷冷的田甜，竟然有如此热烈激情，藤洛在田甜的引领下，享受着飞天纵地的快乐。直到田甜替他擦拭干净，再次躺回到他的身边，藤洛才从那近乎虚幻的幸福中回归…… 藤洛不住地拥吻着田甜，田甜幸福地享受了几下亲吻，赶紧轻轻推开藤洛。她怕藤洛激情再起，放纵伤身。 田甜笑着抵挡着藤洛的骚扰，同时找着话题，分散藤洛的注意力。 这办法很有效，藤洛不再动手动脚了。 “恩，还真得好好筹划一下。以我家甜儿神医妙术，要不了几天，门槛怕是要被踏平了。”藤洛憧憬着医馆开业后，病患如潮的情形。 田甜被藤洛逗乐了，笑着道：“我初次开门诊病，哪会有那么多病患找上门来。” 藤洛不赞同地摇着头。“用不了几天，我家甜儿一定名扬东平府、名扬江宁行省！还是该未雨绸缪。” 藤洛一边憧憬，一边自言自语道：“明天，得让老乌回通天县一趟，给家里报个喜讯，再多带几个兄弟过来帮忙。否则开业了，忙不过来。” …… 第二天一早，乌梢蛇按藤洛的吩咐，赶回通天县。 藤洛带着两个兄弟在家里忙活着。 前期准备很充分，到了傍晚，除了匾额等定制的大件之物尚未送来，开业前的其余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就绪了。 藤洛正指挥着两个兄弟对院子进行最后的清理，突然有人叩打门环。 “洛哥！”门外有人喊道。 是花头！ “你怎么来了？”藤洛十分诧异。 “我身体好了。”花头怕藤洛不信，竟然做了几个弯腰的动作，虽然还是显得有些僵硬，但的确比以前好了许多。“我惦记着药房当杂役呢，就征得大嫂和掌棒大哥的同意，赶来了。” 藤洛听说白露和墨乞儿同意了，满意地点点头。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乌梢蛇折腾一趟了。不过，乌梢蛇回家报个信也好。 “我带了四个兄弟来，洛哥，够用不？”花头一指身后的四个兄弟。 这四个兄弟，两个年级大些，两个是半大孩子，除了一个年长的，其余三个，藤洛都很面生。 见藤洛面露疑惑，花头解释道，最近很多地区频繁受海贼袭扰，闹得人心惶惶。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乞丐们想混口饭都难了。只有通天县相对安稳，周边的不少乞丐都跑去通天县，投奔洛哥的杆儿子。 “这几天，来了十多个新兄弟，掌帮大哥怕洛哥这边缺人手，就让我带过来四个。” 医馆开张在即，人手多些总比少了强。 只是，新来的不如原来的兄弟懂规矩，藤洛把众人召集到一起，简单而严肃地讲了讲家法规矩，给众人安排了各自的活计。 花头的腰不方便干重活，藤洛没给他安排具体工作。花头以前做杆头大哥，会管人，藤洛就让他负责管理这边的六个兄弟。 …… 转天就是正月十八。 兄弟们按各自分工忙着。 田甜从后院出来，几个新来的兄弟不认识田甜，冷丁见到高高瘦瘦的冷美人，不禁都看直了眼。 常年养成的劣性，这几个家伙看田甜时的眼神，既****，又肆无忌惮。 “妈的！信不信剜了你们的狗眼！”花头火了。 如果换到以前，这几个家伙的眼珠子一准保不住！ 不过，在通天县住得久了，花头受到很大影响，嘴上喊得凶狠，并没动手。 花头模样本就凶悍，再发了狠话，几个新来的兄弟就怕了，赶紧低头忙自己的活。 定制的匾额送来了，宽大漆黑的匾额高悬在大门上，用红绸子蒙了，十分醒目。 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询问这里开了什么生意买卖。 其它定制的大件物品也陆续送来了，一一安放布置好。 知洛堂万事俱备，只等正式开张了。 午饭，藤洛不在家里吃了，他要去赴阎王之约。 三尺砗磲，是藤洛始终无法彻底放下的心事。 第315章先看货再成交 福满楼小雅间。 屋里只有阎王一个人。 桌上已经摆放了几样精致的酒菜。 “老哥，不是说要引见卖主吗？”藤洛一进屋，便问道。 阎王呵呵笑笑，道：“咱哥俩先喝喝酒聊聊天，一会儿就给老弟引见。” 藤洛皱皱眉。他来赴宴，目的是为了买三尺砗磲，并不想和阎王有太多瓜葛。 阎王见藤洛面露不满，也不介意，笑着道：“老弟啊，实话和你说，做这种买卖的人，都非正道之人，他们轻易不会露面。老哥先和你喝酒聊天，也是想把一些话说在头里，如果老弟你觉得可以，再让你们见面，确定买卖之事。” 阎王之言倒也有理。做黑市买卖的人，都不愿轻易露面，怕的是买卖做不成，身份却曝了光。 藤洛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耐着性子坐下。 阎王兴致倒很高，张罗着喝酒吃菜，竟说些闲话。 藤洛有求于阎王，只得陪着他喝了几杯。 阎王再劝，藤洛便推脱了，把话题引回到三尺砗磲上。 “老弟你还是不信任老哥啊！”阎王似笑非笑地看着藤洛，“实话和你说吧，这次，老哥可是给你讨了个最低的价格！” “哦？多少钱？”藤洛始终担心的，就是怕卖主要价太高，自己买不起。 阎王伸出一个指头，在藤洛面前晃了晃。“一千两银子！” 藤洛眼睛一亮。这个价格，的确出乎藤洛意外。 之前，藤洛也多方打听过。三尺砗磲的价格，至少要三千两以上，而且还是有价无货。 一千两银子，价格足够低了。重要的是，这个价格，藤洛买得起！ 上次东海卫押运，得了两千两银子。除去花销、给兄弟们的抚恤、过年的红包，再加上给田甜开药房的花销，还剩下一千两有余。 “如此，可真要好好谢谢老哥你了！”藤洛很高兴，主动端了酒，敬了阎王一杯。 但藤洛也很谨慎。“老哥，还有一事，藤洛要把话说在头里。我要先看看货。” 三尺砗磲难得，但砗磲却容易得到，这么低的价格，藤洛担心卖主拿尺寸不足的砗磲充事。 “老弟果然谨慎！”阎王挑起大拇指，“不过话说回来，做这种生意，讲究货不见光，都是一手钱一手货的。” 藤洛微微一笑：“无法确定货的真假，藤洛可不敢随便买卖。” 阎王寻思一下，道：“好吧，老弟稍坐，我去去问问卖主。”说罢，转身出了雅间。 过了一会，阎王推门进来，笑着对藤洛道：“老弟，你可又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啊！” “哦？卖主同意先看货了？”藤洛站起身。 “老弟你可真是精明！”阎王有些无奈地笑着指点着藤洛，“人家从没这么做过买卖，今儿，可是完全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同意让老弟先看货啊。” “多谢老哥了。”藤洛连忙拱手称谢。 “你先别谢。”阎王连连摆手，“咱可说好了，只要人家的货没问题，你可必须要买，否则，老哥我可就做蜡了！” “老哥放心！”藤洛赶紧抱拳拱手，“只要货没问题，藤洛即刻动身回通天县取钱来买。绝不让老哥这个中间人为难。” “好！”阎王点点头，示意藤洛稍等，转身出门，很快，便引着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回到屋里。 中年人打扮普普通通，一顶大大的毡帽，将脸遮住大半，头低垂，进了屋，只微微向藤洛点点头，也不说话。 “老弟，这种买卖，我就不给你们互相介绍了。你们好买好卖，钱货两清后，再无瓜葛。” “好！”藤洛爽快地应到，转头问中年人。“老哥说清楚了，一千两银子，先看货。” 中年人点点头，道：“那，坐我的车去看货吧。” 藤洛点点头，刚要随中年人走，又被阎王拉住：“老弟，这位兄弟的身份，你可不好打听，住的地儿也远些，你委屈些，莫问莫看，免得坏了人家的规矩。” 藤洛点头。 告别了阎王，随中年人来到酒楼外。 两人上了一辆小车，车厢四周，都挂着厚厚的帘子，从车厢里，无法看到外面。 中年人拍打几下厢板，小车嘎吱吱走了起来…… …… 闷在暗黑的车厢里，根本无法看到外面。 凭着感觉，小车应该是出了东平府城。 出城后，又是左转右拐，嘎吱吱走个不停。 藤洛不禁皱起眉头。不过，阎王方才说了，做这种买卖的人，最忌讳身份及住处曝光，藤洛答应了人家，也就不好开口问，只得耐着性子听着车轮碾压的声音。 纵是藤洛极有耐性，也不禁烦了。 正在藤洛难以忍受之时，小车终于停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人轻声道：“到了。” 说罢，中年掀开车帘，下了车。 藤洛跟着跳下小车。只见小车停在一个院子里，院子里有几间房，周围除了树木，并不见其它人家。 藤洛对东平府不熟悉，无法判断出这是哪里。 “请进。”中年人推开正屋屋门，藤洛跟着他进了屋。 屋里的窗子上，挂着窗帘，屋内很昏暗。 中年人示意藤洛稍坐，取了蜡烛点上。 “货在哪？”藤洛不免有些心急。 中年人并不回答，把蜡烛递给藤洛，伸手将屋中厚重的八仙桌挪开。 掀开桌子下面的地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中年人一指洞口，道：“货就在下面，下去查验吧。” 藤洛早已仔细观察过，看中年人的身形脚步，并非身负武功之人。藤洛自恃武功在身，并不怕中年人捣鬼，也是着急想看到三尺砗磲，未加多想，坐到洞口，将两脚伸入洞中，伸手接过中年人递过的蜡烛。 “小心。”中年人叮嘱一声。 藤洛双脚向洞壁试探着，踩到立足之处。 一手扶着洞口，一手把蜡烛举到眼前。 一阵淡淡奇异的香气从烛火中传来。 藤洛心头一凛！ 不对啊！ 这洞口如此小，仅容一人之身，偌大的三尺砗磲，如何放入洞中？！ 有诈！ 藤洛惊觉，待要挺身而起，却觉双腿发软，两脚踩空，向洞中坠去…… 第316章不祥的预感 这几天，炭灰铺子格外忙。 四婆家的酒坊也已全部移交给攒上。 酒坊那边的事情远比炭灰铺子的多，进货出货，结账收款也比炭灰铺子这边复杂。酒坊刚接手，白露要花费更多时间在那边。好在炭灰铺子这边的账目有青衫处理，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青衫已经完全胜任了。尤其是上次“挪用公款”被白露批评后，青衫再没犯错误，更加认真负责了。 忙完酒坊那边的事，白露急急赶到李氏祠堂，两天没过来了，白露还是有些担心。 “露姐姐……”青衫见到白露，急忙站起。 “哎呀……” 放笔时一不小心，碰到砚台上，墨汁四溅，账薄都弄脏了。 “啊……”青衫手忙脚乱去抢救账薄，脚又被凳子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白露惊呼一声，连忙去扶青衫。 “咿……”青衫竟然哭出声来。 弄脏了账薄，白露刚想埋怨青衫毛手毛脚，见青衫哭出声来，倒不好说她了，赶紧柔声劝慰。 “没事的青儿，伤到哪了？” 青衫摇摇头，脸上的泪水却流个痛快。“姐姐，我怕……” “咋了？不怕啊……” 白露搀起青衫，青衫抱住白露，呜呜哭了起来。“呜……姐姐，我怕……我担心洛哥……” 青衫的话，让白露心里不由得一颤。 “别瞎想，洛哥好好的，老乌回来，不是带话说洛哥好好的嘛……”白露嘴上劝着青衫，自己却感觉有些慌乱。 青衫也说不出为啥，只是心里慌得厉害。 白露劝慰了半天，青衫才稍稍平静下来。 两人收拾了弄污的账薄，青衫央求白露晚上留下陪自己住，白露答应了，青衫的心才稍稍安稳一些。 青衫安稳了，白露却开始感觉心里慌慌的。 白露努力说服自己，藤洛在府城不会有事，但青衫失魂落魄的样子，让白露的内心也极为不安起来。对藤洛的思念，渐渐化作担心，白露坐不住了。 她真想立刻去府城看看，可是家里这边的事情太多，实在走不开。 墨乞儿走了过来。 “大嫂，你怎么了？”墨乞儿很少见到白露六神无主的样子，急忙问道。 “小七，我感觉心里慌。” “啊？是不是病了？” “不是……”白露瞄了一眼账房，怕被青衫听到，示意墨乞儿走到僻静处。 除了藤洛，墨乞儿是和白露最亲近的兄弟了。白露也不隐瞒，把自己和青衫担心的事儿告诉了墨乞儿。 “大嫂，不用担心，洛哥天神之体，武功盖世，做事又仔细小心，怎么会有事？”墨乞儿安慰道。 “可我就是安不下心，想去府城看看，家里又脱不开身。”白露越说越慌，脸上已经显出哭相。 “大嫂你千万别急！”墨乞儿赶紧劝道，“要不这样吧，我明儿一早去趟府城。” “这样也好。”白露脱不开身，墨乞儿去看看，倒也不错。 “大嫂放心，我去府城，看看那边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我在那边替洛哥顶一阵，让他回家歇歇。” 白露脸微微一红，她心里也确是这个想法。 通天县家里这边，各种事都井然有序。 财物账目，有白露青衫经手。 江九天大多数时间都在县衙帮安县令处理公务。 丐三管理着炭窑。 开春了，又可以挖掘贩卖野菜了，原来领头的烂眼老林故去了，这个活儿，就由乌梢蛇领头去做。乌梢蛇经常在山中捕蛇，对蛇虫植物了解更多些。 春节过后，团练那边的事也多了起来。阿睿从家里兄弟中，挑选了十几个人，县里又招募了三十几个青壮年。县里招募的，不能像乞丐一样全天做团练，但操练上，阿睿的要求还是同样严格的。 潘徙被阿睿拉着，充当团练的教头。 总之，家里人都很忙，倒是墨乞儿这个“掌棒大哥”很闲。每件事都有人操办，墨乞儿空戴着“掌帮大哥”的头衔，却无事可做，平时，连个找他“请示汇报”的人都没有，这让墨乞儿感觉有些郁闷。 也正因此，他才主动说去府城。 听说墨乞儿明天去府城，青衫也放心了，赶紧和白露一起准备带给藤洛的东西。 虽然知道府城那边有田甜照顾着藤洛，但白露和青衫还是备了两大袋子东西，有藤洛平时喜欢的吃食零嘴，还有很多换洗的衣物。 看到两大袋子东西，墨乞儿又有些犯愁。 虽然自己一个人倒也拿得动，但想想一白天的车程，墨乞儿感觉太无聊了。 墨乞儿去找乌梢蛇，想让他陪自己去府城。 乌梢蛇从府城回来没两天，刚刚接手野菜生意的事，哪有空陪他去府城。“让巴掌陪你去吧，他闲着没事。” “巴掌……”墨乞儿撇撇嘴。 墨乞儿碎嘴，喜欢有人陪着说话聊天，可是巴掌那张快嘴，一说起话来，别人根本插不上话。 如果和他同行，墨乞儿怕自己被憋死！ 可是，家里兄弟都忙里忙外的，除了巴掌，墨乞儿还真找不到别人！ “唉！”墨乞儿无奈地叹口气，撇着嘴去找巴掌了…… …… 府城田宅里。 田甜坐立不安。 天已经黑了，藤洛中午出去吃饭，这个时辰还没回来，田甜怎么能不着急？ 前院，花头指挥着六个兄弟忙碌着。医馆的各项准备已基本就绪，几个乞丐兄弟忙活得很辛苦，但很高兴。 做了多年乞丐，终于要干正经的行当，而且还是很受人尊重的医馆，花头等人都很期待。虽然他们不会诊病开方，但能在医馆里干活，就很有面子了。 田甜找了各种理由往前院跑，不时扒着大门向外张望。 花头知道田甜担心藤洛，道：“田姑娘，要不我派个兄弟去福满楼看看？” 花头做过乞丐杆儿头，懂得规矩，没有洛哥允许，去找洛哥，是很没规矩的。但如果是田甜的意思，洛哥自然不会怪罪。 天已经黑了，田甜真的着急了。“那就让人去看看吧……”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啊，是洛哥吧！”田甜急忙去开门。 “嘭！” 大门被踹开，田甜被甩到院子当中，几个黑衣大汉闯了进来，个别人的袖口里，还闪烁着兵器的寒光…… 第317章不能束手待毙 藤洛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四周漆黑一片。 我怎么了？ 藤洛感觉脑子有些发沉。 努力集中精神…… 随卖主看货…… 做到洞口处…… 掉下来了…… 藤洛把一些残碎的记忆收拢到一起。 当时好像突然晕了一下…… 啊！是那蜡烛！ 那蜡烛，发出一股奇异的气味！ 蜡烛是迷药？ 上了人家的当了！ 藤洛虽是天神之体，深陷如此境地，也难免有些慌乱。 我是在洞里还是被转移到其它地方？ 藤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四周漆黑，满鼻潮湿霉腐之气。 我被人家囚禁了！ 藤洛心一颤…… 不行！ 绝不能束手待毙！ 这是什么地方？ 藤洛伸出双手，小心地触摸身边周围。双手触碰的，是湿冷坚硬的岩石。 腿上、身上，感觉很疼。 我受伤了？！ 藤洛伸手往疼处摸索。 “啊……”藤洛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几个伤处的疼痛还可以忍受，藤洛稍稍冷静一下，再次尝试活动和触碰伤处…… 还好，应该是跌落时造成的硬伤。虽然疼，但也容易恢复，更何况自己还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 一定要想办法摆脱困境！绝不能不明不白被困死在这里！ 藤洛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确认除了几处硬伤外，并无大碍，小心地坐了起来。 抬头看，上面有一个茶碗大小的孔洞，投射下极其微弱的光亮。 藤洛因修炼武功，眼力极佳，加之已经逐渐适应了漆黑的环境，凭借着上面投下的微弱光亮，隐约可以查看下周围的情况。 自己身陷在一丈见方的地牢中，深约两丈。地面和墙壁，都是湿滑坚硬的大块岩石。藤洛抠住岩石间狭小的缝隙，尝试着向上攀爬…… 只攀了不足一丈，身上伤处传来阵阵剧痛，藤洛紧咬牙关，脑子又是一沉，跌了下去…… …… 藤洛再次苏醒过来。 身子虽无大碍，但脑袋感觉像是被戴了个紧箍。 藤洛挣扎着背靠墙壁坐起。 难道，那蜡烛不是简单的迷香，有毒？！ 藤洛心里一惊，连忙运用从田氏父女学到的方法，检查自己体内各条经脉…… 果然！ 几条经脉内，都有明显的中毒现象！ 被囚！中毒！ “啊……” 藤洛的精神终于支撑不住，大声嘶吼…… “哎呦……” 有人声传来！从上面的孔洞处传来。 “嚷嚷个屁！”有人骂道。 人声，让藤洛稍稍冷静下来。他不再出声，抬头注视着上面的孔洞。 孔洞处的光亮闪动一下，比方才稍微亮了一些，却又突然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呸！” 孔洞处，有人往洞里啐了口痰。那人啐完痰，抬起了身子。光亮再次投射下来。 “骂他作甚？来来来，喝酒！” “娘的！鬼样叫，败了爷的酒兴！”啐痰的人骂道，“再叫，不给你水和饭，活活饿死你！” 另一人劝道：“和他生哪门子气。上面咋吩咐，咱咋做就是。隔三差五扔点干粮和水进去，别饿死他，咱消消停停喝酒就好。” “也是，来来来，喝酒……” 两个看守的人离开洞口远远地，边喝边聊起闲话。 说话人离得较远，声音也不大，但藤洛耳力极佳，倒也听个大概。 他们说给干粮和水，这么看，起码暂时不打算要自己得性命！ 既然给我时间，就一定要抓住机会！ 想要逃出生天，必须先解决所中之毒！再凭借自愈术，将身上几个伤处复原！ 藤洛振作精神，仔细检查体内之毒。 这毒，虽然遍布周身多条经脉，但和藤洛体内原来潜藏的残毒比起来，因中毒时间较短，都处在经脉、腧穴浅表处。 藤洛自信，凭借田老先生传授之法，定可以将毒排出！ 立刻稳定住心神，专心于经脉腧穴。藤洛首先解决足少阴肾经中的毒。 这条经脉，是藤洛最早修炼的，也最熟悉。对付这种浅表之毒，不需用单处腧穴的逼毒方法，而可以用最初的方法，从经脉起始穴位开始，依经脉运行，逐渐将毒收拢，沿经脉向下清除…… 约莫小半个时辰，足少阴肾经中的毒素顺利排出！ 排毒虽顺利，但藤洛身处未知险境，加上毒素在体内散布较广，藤洛感觉十分疲劳，而头部愈发感觉紧。 “别急……别急……”藤洛在心里提醒自己。 藤洛努力不去想任何事，靠在墙壁上，静静地休养。 “咦？那家伙咋没动静了？不会是真的死了吧？”一个看守说道。 “管他呢，反正上头不让咱们掀开石板，咱按时给他吃喝就是了。” “被这小子搅了酒兴，不喝了，睡觉！” 两个看守骂骂咧咧几句，藤洛感觉孔洞处一暗。想必是天黑了，看守熄灯睡觉了。 他们说的‘上头’，到底指的是谁？但可以肯定，‘上头’就是给自己设圈套的人！ 会是谁呢？ 三尺砗磲的卖主肯定是罪魁之一，起码也是罪魁的帮凶！ 而幕后之人，极可能就是阎王！ 如果是阎王，可他为何要对自己下手？ 为了钱？ 不大可能啊！自己没什么钱，而阎王财大气粗，不会为了那点银子而动这么大干戈，冒这么大风险。 难道…… 藤洛心头一凛！ 阎王想吞并自己一伙兄弟？！ 有这个可能！ 可是…… 好像也不对啊…… 阎王虽名义上是东平府最大的乞丐团伙杆儿头，但他最主要的，是和官府打交道，替官府做事，挣官府的钱。他不应该觊觎藤洛一伙啊。阎王既然能容忍白师爷一伙，应该不会容不下藤洛啊！更何况，藤洛心里虽对阎王十分戒备，但表面上并未翻脸，更未表现出对立，阎王应该不至于啊！ 不为钱，也不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那他为啥要设下三尺砗磲这个陷阱？ 藤洛想不出清楚，头又开始难受起来…… 先不想这些，不管对手是谁，不管因为什么，从这里逃出去，是首要任务。 而先将毒素清除，是逃出去的关键一步！ 藤洛努力将自己的心态调平，尽量不去费脑筋猜测，而是凝神静气，休养身心，准备清除下一条经脉内的毒素…… 第318章巴掌嘴太碎 墨乞儿实在后悔带巴掌同行。 不仅墨乞儿受不了巴掌那张快嘴，连一同乘坐驿车的乘客都受不了了。 开始时，乘客们还觉得巴掌说话好玩，但很快，他们就觉得不好玩了，长时间听巴掌连珠蹦豆般讲话，简直是一种折磨。 不到半个时辰，全车十来个人便再没机会说话了，整个车厢里，只听巴掌一个人，不停歇地“吧吧吧吧”…… 墨乞儿真想一脚将巴掌踹下去…… 可是墨乞儿不敢，假如真的动手，被踹下车的一定不是巴掌，而是自己。 同车乘客也想把巴掌踹下去，但他们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墨乞儿和巴掌都穿着鹑衣，是乞丐打扮。这趟车，是通天县和东平府城之间往来的驿车，无论这两个乞丐是府城还是通天县城的，乘客们都不敢惹。 全车人只得耐着性子忍受着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的折磨，没人再敢和巴掌搭一句话，也没机会搭上话。 乘客们只能寄希望没人搭腔，巴掌感觉无聊了，或者是说累了就会闭嘴。 但巴掌的话匣子已调整到开启模式，但巴掌说话根本不会疲劳，也不需要任何人搭腔，只需要旁边人挪动一下身子，挠下脑袋，甚至眨下眼睛，他就可以作为谈资，开启一段无休无止、没有任何停顿打奔儿的新话题…… 就这样，巴掌连续说了四五个时辰，驿车终于到达府城。 拉车的三匹马儿停下来，使劲摇晃着脑袋，仿佛想要把巴掌强行灌进脑袋里废话都甩出去一般。 乘客们下了车，纷纷嚎叫几声，做鸟兽散，瞬间便都消失了…… 墨乞儿根本不搭理巴掌，抬腿就跑。 “哎小七你走那么快干啥咱们是不是顺路买点吃的带过去免得到家没吃的坐了一天车肚子饿死了……” “闭嘴！”墨乞儿发疯般咆哮了一声。 “小七你别急吗不买就不买你嚷什么呀我和你说啊府城不比通天县这里的人都文明有教养的你这么大呼小叫被洛哥听到准会挨骂。”巴掌不介意墨乞儿的态度，反倒苦口婆心地劝着墨乞儿。 “你还知道洛哥？你信不信我见到洛哥，把你在车上丢人显眼的事汇报给洛哥，让洛哥缝上你这张臭嘴！” 墨乞儿说完，大步就走。 巴掌愣了一下，不满地嘟囔到：“我在车上咋就丢人现眼了说话聊天还有罪啊……” 见墨乞儿走得远了，巴掌赶紧快步跟上…… 墨乞儿自顾自走着，很快来到田宅。 田宅大门紧闭，墨乞儿心烦，用力拍打着门环。 没人应声。 “啪啪啪……” 墨乞儿加大力量。 田宅的门没开，旁边邻居的房门开了条缝，一个邻居探出头来。 “哎，这家人去哪了？”墨乞儿一向挺有礼貌，但因在车上被巴章吵得心烦，敲门又没有回应，说话便有些冲。 邻居见墨乞儿乞丐打扮，也不回答，赶紧缩头回去，栓好大门。 巴掌也赶到门口。刚要开口询问墨乞儿为何不进去，见墨乞儿怒目圆睁瞪着自己，赶紧知趣地闭上嘴巴。 “怎么没人呢？”墨乞儿疑惑问道。 巴掌笑眯眯地看着墨乞儿，强忍着一声不吭，一副我很乖领导没允许我绝不说话的样子。 “我警告你！”墨乞儿指点着巴掌的鼻子尖，“你要是再敢吧吧吧，我一定告诉洛哥！” 巴掌努力紧闭着嘴，点点头。 “说吧，人去哪了？” “神祠。” 巴掌果然听话，回答异常简洁。 “神祠？”墨乞儿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对啊！废弃神祠也是自家的“攒儿”，洛哥等人没在这里，一定去了那边。 两人立刻赶到废弃神祠。 神祠里黑漆漆的，到处都是厚厚的尘土，显然好久没人来过了。 墨乞儿有种不祥的感觉。自言自语道：“去哪了呢？” 巴掌也没了主意，两人只得再赶回田宅。 “应该是出去会客吃饭了……”墨乞儿找着宽慰自己的理由。但他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洛哥如果真的会客吃饭，不会带着所有兄弟。也不会没事领着兄弟们出去吃喝享乐。 田宅的大门依旧紧闭着，任凭如何拍打，始终固执地不给出一点回应。 巴掌也有些慌。“要不然咱们翻墙进去瞧瞧吧……” 院墙不很高，一个人在下面撑一下，另一个人就很容易跳进去。 “小七你踩我肩膀进去看看吧。”巴掌蹲下来，拍拍自己的肩膀。 墨乞儿手扶着巴掌，刚要踩上去，却又停下来。“不行不行，《天保律》森严，咱这样私入民宅可是重罪。” “这是咱自己的家啊回自己家还有罪？”巴掌急了。 墨乞儿也说不准这种行为是否有罪，有多大罪。但上次他替藤洛收大碗，差点掉脑袋的事，让他心有余悸。 “再想想别的办法……”墨乞儿把包裹扔到门口，坐到台阶上。 “这能有狗屁罪过？”巴掌急了，过来拉墨乞儿。 “哒哒……” 街角处，一个拄着竹杖的白发老婆婆蹒跚走过来。走到两人近前，老婆婆停下，颤巍巍地问道：“孩子，府衙怎么走啊？” “不知道！”墨乞儿没好气地回道。墨乞儿原本是个热心肠，若不是心里有事，断不会如此无理地回应一个白发婆婆。 “哎……”婆婆叹口气，又转向巴掌，“这个孩子面善，告诉婆婆府衙怎么走吧。” 巴掌一愣，机警地用眼角瞄瞄四周，凑近老婆婆，伸手给老人指点，同时耐心地解释着如何走。 老婆婆哼哼啊啊地应着。 “还是这个孩子心肠好。”老婆婆说完，颤巍巍地走了。 墨乞儿眉头紧锁，突然低声对巴掌道：“我怀疑洛哥他们出事了……” 墨乞儿的声音有些发颤。 “小七别胡说洛哥那般神勇怎么可能出事咱们不在这干等了我知道个好去处我们先去那边一会等洛哥他们回来再。” 墨乞儿疑惑地瞧着巴掌…… 巴掌的嘴角微微一撇，想墨乞儿暗示一下。墨乞儿当即会意，假装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提了包裹，一边低声嘟囔抱怨着，一边和巴掌往城北走去…… 第319章三个臭皮匠 “这是要去哪啊？”墨乞儿跟着巴掌一直往城北走，忍不住开口问道。巴掌也不答话，一直将墨乞儿带到城北一片荒凉之地。 天已黑了，夜风簌簌，树影摇曳，阵阵阴森。 墨乞儿不禁打个寒颤，壮着胆子瞄了几眼，吓得差点跌倒在地。“巴、巴、巴掌，来这干、干、干啥……” 周围散布着座座荒坟，这里竟然是埋葬穷人的乱坟岗！ “嘘……” 巴掌拉了墨乞儿一把，自己蹲了下去。墨乞儿的身子也矬了下去，但不是蹲下了，而是吓得瘫跌在地。 墨乞儿胆子小，眼睛却尖，瘫坐下的瞬间，瞥见前面闪动一道黑影！ “有人！啊……不……有鬼……”墨乞儿不住簌簌地哆嗦起来。 “咕咕……”黑影发出叫声。 “嘘嘘嘘……嘘嘘嘘……”巴掌回应了几声虫鸣。 那黑影谨慎地向两人蹲伏的地方悄声潜来。 墨乞儿终于定下神。“妈的，接个头对个暗号，弄这么神秘，还到这么个鬼地方。” 碎嘴加快嘴巴掌少见地没搭理墨乞儿，这让墨乞儿感觉不错，话也多了。“哎，来的谁啊？” “这里。”巴掌没理墨乞儿，冲来人低声喊到。 来人迅速跑了过来，伏身蹲到两人旁边。 墨乞儿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方才问路的老婆婆！ 墨乞儿瞠目结舌，指点着老婆婆。 老婆婆先开口道：“小七、巴掌。” 老婆婆完全变了口音，赫然是男声。“糟老头？！”墨乞儿难以置信。 “不是他还能是谁！”巴掌很不屑地瞥了墨乞儿一眼。 巴掌善于模拟他人说话，除了有张奇异的快嘴，还有一双极灵敏的耳朵。 糟老头擅长易容伪装，也会掩饰自己真实的声音。方才在田宅门前，糟老头装扮成老婆婆，声音也模仿着老年女人。糟老头模仿女人说话，能骗得过墨乞儿，但巴掌却听出是谁。 糟老头隐匿已久，经验丰富，怕田宅附近有人盯稍，才以问路为由，和巴掌搭话。假借巴掌指路之机，低声嘱咐巴掌来城北乱坟岗碰头。 墨乞儿好久没见糟老头了，此番相见，又惊又喜。“兄弟，咋这么巧？” “我一直在田宅附近暗中监视。”糟老头回道。 “监视？”墨乞儿糊涂了，“你监视洛哥？啊！对了，洛哥他们去哪了？”墨乞儿急忙问道。 “事情紧急，三五句话说不清楚。但洛哥他们出事了！” “啊！到底怎么了？”糟老头这句话，正戳中墨乞儿和巴掌担心处。 “洛哥的下落我也不清楚，但田宅里，出事了……” 东海卫押运一别，糟老头假装死于乱战，没再回阎王那里，却也没远离府城。仗着有高超易容术，一直隐匿。 糟老头叹口气道：“前两天，我探得一些不利于洛哥的消息，准备偷偷去田宅报信，却不料田宅里……” 糟老头经历风险无数，说到这里，竟然也满脸惊恐。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急死人了！”巴掌使劲摇着糟老头的胳膊催促。 “都、都死了……” “啥？！”墨乞儿原本已蹲起，听到噩耗，又瘫到地上。“洛哥怎么可能……”他不敢相信。 “洛哥没看到，但花头他们，都被杀了……” “田、田姑娘也……”墨乞儿不敢问了。 “那姑娘没事，但被人抓走了。” “谁干的？” “不清楚，但这两天我探查到，田姑娘被关在白师爷那里。” “那就是他干的了！”巴掌吼道。 糟老头摇摇头。“姓白的只是帮凶而已。” “那是阎王下手了？”“乌七八糟”组合以前在府城混日子，都知道阎王的厉害。 糟老头还是摇头。“那些杀手武功极高，单打独斗虽不如洛哥，却也差得不多。阎王和姓白的手下，没有这么厉害的角色。” 正因对手太过厉害，糟老头才没敢贸然行动，而是一边暗地里探查消息，一边寻找藤洛，却不想碰到昔日兄弟墨乞儿和巴掌。 两人听了糟老头所言，惊急之下，都没了主意。 墨乞儿更是吓得快要哭了。“洛哥、洛哥怎么就……” 糟老头沉稳些，道：“小七别急，洛哥武功盖世，想来不会有事，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到洛哥，再做打算。” “对对，赶紧找洛哥……”墨乞儿抓耳挠腮，但说话容易，可到哪去找呢？“出了这么大事，怎么和通天县家里说啊……” 墨乞儿的担心不无道理。 白露和青衫如果得知消息，非急疯了不可！ 但府城这边出了这么大事，死了几个兄弟，当家掌棒洛哥下落不明，这可是事关整条杆儿子存亡的大事，不能隐瞒啊！ 三个人都焦急万分，连巴掌都没心情碎嘴了。 出了人命，按理应该立刻报官，但三个人都不同意这样做。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田宅命案，表面上和白师爷有关，但背后一定有真正主使，至少是阎王。阎王和官府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官府插手，不会对己方有利。 江湖事江湖断，这是江湖人的原则。 但仅凭三人之力，根本无法处理这么大的事，况且，藤洛生死未卜，三人实在不敢承担这个责任。 必须将此事通知通天县家里，但绝对不能让白露和青衫知晓，起码暂时不能告诉他们。 “回去找老江和阿睿商量一下……”墨乞儿道，“哦对！找安县令帮忙！” 通天县县令安若泽和攒上关系很好，和藤洛私交更是不错，安县令的老爹是朝廷高官，由他出面，一定比乞丐们无头苍蝇般乱撞强！ 三人主意已定，当即决定让墨乞儿赶回通天县，悄悄找到江九天和阿睿，再去找安县令帮忙。 巴掌和糟老头留在府城，继续暗中打探消息。 三人心里很清楚，如果藤洛已遭毒手，整个乞丐大家庭就彻底垮了。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藤洛平安。 至于是否能找到藤洛，他们没把握，也没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田宅附近蹲守。如果藤洛平安，必定会返回田宅。 第320章一定要活下去 “咣当！” 藤洛被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惊醒。 “娘地……太他妈沉了……”地洞外看守喘着粗气叫骂道。“小安子，你说这么深的洞，又有石板盖着，还非要在上面压上碾盘干啥？” “鬼牙，别小瞧这家伙！听上头说，这家伙厉害着呢，不压碾盘，这家伙跑出来可就糟了。” 那叫鬼牙的看守道抱怨道：“这他妈就是神仙也跑不出来，简直是把咱哥俩当傻小子累着玩啊。” “行了，别抱怨了，上头咋吩咐就咋办吧。”小安子劝道，“来吧，使把劲，抬了碾盘，给这家伙扔点干粮和水，免得饿死他。” “一二、一二三……” “咣当咣当……” 两个看守喊着号子，费力地挪开压在石板上的碾盘。 一束暗淡的光亮，从石板中央茶杯大的孔洞中投射下来…… 幽暗的地牢。 茶杯大的孔洞。 藤洛无法判断自己被囚禁多长时间了。 “吃吧吃吧，撑死你！” 随着咒骂，几块被撕碎的干粮从小孔中塞了进来，干粮的碎屑撒了藤洛一身。 “哗……” 一碗水顺着小孔浇了下来。 藤洛下意识挪动一下，可还是被淋了一身。 “老子真想拉泡屎进去！”叫鬼牙的看守骂道。 “哈哈……”小安子一阵坏笑，“鬼牙，我打赌你拉得不准，掉不进去！” “我艹，小瞧我，赌多少钱？”鬼牙不服地叫板。 藤洛吓坏了。伤痛不算什么，死都不算什么，但如果那个该死的看守真拉泡屎下来，藤洛真的怕！ “算了算了……”还好，小安子阻拦到，“你要是瞄不准，拉石板上，这屋子就待不了人了，咱两上哪住去？” 小安子好说歹说，鬼牙总算系上了裤带。 洞里的藤洛擦了把汗。 “咕隆……咣当……” 几声巨响，碾盘又被抬到洞口石板上。 …… 纵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力，但被囚困于如此狭小的空间，藤洛也不禁要发狂了！ 死，他不怕。但这样窝窝囊囊、不明不白地死去，藤洛不甘心！ 他更清楚，如果自己陨落与此，通天县的家，必将面临一场浩劫！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女人都将面临巨大的危险！ 能阻止这场浩劫的，只有他自己！ 他必须从这个地下牢笼中挣脱！为了自己！为了同甘共苦的兄弟！为了深爱的女人！ 为了这一切，藤洛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先把体内之毒清除！ 毒素虽处于经脉腧穴浅表，但散布太广，每清除一条经脉后，藤洛都会感到极度疲劳。 他很累，他需要休息。 但，他不敢停。 连续排毒，藤洛又累又饿。 精神的压力，更是让他几近崩溃！ “不行！我必须要坚持！必须要活下去！必须要冲出去！” 他不知道对手什么时候对自己下手，不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有多少。藤洛明白，自己多被困一天，外面的兄弟们就多一分危险。他必须加快排毒的速度，排出毒素，才能行动自如，才有机会冲出去！ 藤洛咬咬牙，伸手在地上慢慢摸索…… 被囚禁这么久，看守只往下投过两次干粮。为了生存，为了冲出去，藤洛仔细地摸索着…… 干粮，被地上的污水浸泡得稀软，拿不成个。但藤洛还是仔细地拣拾着，塞进嘴里…… 只有生存下去，才有希望！ 他努力集中精力，全力以赴排毒。 他的精神和肉体都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条又一条经脉清除干净…… 终于，散布在十二条正经里的毒素都清除得干干净净。 藤洛几乎要虚脱了…… 躺在潮湿的地上，仰望着覆盖在洞口的石板，只有想办法攀爬上去，冲破石板才能冲出去！ 藤洛稍稍休息了一会。 尝试调运内力…… 连续排毒，很疲劳，但疲劳背后，也感觉身子有一种轻松之感。排毒的过程也是修炼的过程，不知不觉间，藤洛的武功竟然又有所突破。只是，这种突破，和之前打通一条经脉有所不同。 这次排毒，相当于把十二条正经全部疏通一遍，虽然没打通一条经脉，但却是一种全方位境界的提升！ 藤洛激动，却不敢耽搁。 下一步，要想办法冲出去。而想冲出去，就要想办法攀爬到洞口。 洞口在两丈高处。 洞底一丈见方，向上逐渐收拢，至上方，洞口处不过长宽二尺左右。 藤洛心里早有主意。 …… 洞壁湿滑，难以着力。 藤洛凝神静气，蓄力于手太阴肺经之拇指上少商穴，挺手臂，拇指向洞壁石块上按去…… 几个月前，藤洛刚打通手太阴肺经时，曾把田宅后院石桌按了个窟窿。 如今，藤洛修为又有提升，洞壁巨石虽坚硬，但在藤洛刚猛的指力下，还是现出深达半寸的凹洞！ 很快，藤洛又在洞壁上按出两个凹洞。 左手三根指头抠住凹洞，以此借力，藤洛将身子拔起，伸右手，又在上方按出几个凹洞…… 借力攀上，藤洛接近了洞口。 侧耳倾听，洞外屋里，传来阵阵鼾声，两个看守正在熟睡。 藤洛一手抠住洞壁上凹洞，一手尝试推动洞口石板…… 毕竟身子半空，无从借力，石板上压着碾盘，任凭藤洛用全力，石板也是未动分毫…… 藤洛并不气馁，这一切在预料之中。 悄悄滑下，藤洛端坐洞中，等待冲出牢笼的时机。 等待，对藤洛而言不是问题，经历了千年修行，藤洛有足够的耐心。 但藤洛还是担心，他害怕自己的兄弟和亲人受到伤害。 李氏祠堂的兄弟，白露和青衫，他们在通天县，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但田宅的兄弟和田甜，极有可能遭人暗算。 想到这里，藤洛心如刀割。 虽然自己深陷险境，无能为力，但藤洛还是埋怨自己，因自己的大意而连累了花头等几个兄弟，连累了田甜…… “甜儿、兄弟们，藤洛来不及保护你们，但我发誓：如果有人胆敢碰你们一根汗毛，藤洛脱困后，要让他们用全家人的性命来偿还！” 第321章必须救出藤洛 团练队伍在阿睿的带领下，成长迅速。 从春节组建至今，虽只短短二十来天，队伍已扩充到五十人。 按安县令的意思，希望团练规模再大一些。但阿睿希望打造一支精锐团练队伍，因此严格控制人选。 阿睿可谓如鱼得水。他并未按传统的伍什屯队方法组织队伍，而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将团练编为四队，每十一人为一队，作为基本作战单位。 一队十一人中，短刀轻步兵队长一人、刀盾兵、狼筅兵、弓箭兵各两人，长枪兵四人。临敌作战时，发挥狼筅防御面积大的特点，为全队提供范围防御，以刀盾为近防屏障；以长枪作为近战攻击武器，弓箭发起远程攻击。各兵种相互保护、相互配合，成为一个有机整体。 经过东海卫押运洗礼，阿睿对队伍组织管理以及兵种搭配理解更加深了。潘徙又为各兵种编排了简单实用的技击招式，团练队伍很快就有模有样了。 遗憾的是，团练是王朝新生事物，朝廷怕出乱子，不许团练配备铜铁武器，阿睿的队伍只好使用竹制武器，连弓箭兵的羽箭箭矢都是竹子的。 不能拿真刀真枪很遗憾，但阿睿坚信，严明的纪录，临敌的勇气才是一支队伍的魂！赤手空拳的勇士，远胜于全付武装的懦夫！ 正月十五前，团练队伍初次接受任务，押运供品去府城。十五当晚，团练又负责维持灯会秩序。 两项任务完成很好，安县令很高兴，正月十五一过，安县令立刻命阿睿带队，按行省公文， 给驻扎在通天县附近的官兵卫所运送军需。 通天县属于江宁行省东平府，离海并不近，很少有海贼盗寇出没。前任县令时，给官兵运送军需都委托钱伯阙一伙，很少遭遇劫匪。钱伯阙黑白两道都混得开，押运费用收得也很高，自然少不了给官府包些回扣，剩余的和周边盗寇海贼分脏。 近一段时间，盗寇猖獗，尤其是海贼之扰，成了王朝心腹大患。 王朝官兵，只拿饷不卖命，甚至和海贼狼狈为奸，坑蒙朝廷钱财，鱼肉百姓。 海贼这个职业如此有前途，便引来越来越多蛮夷之邦游手好闲之徒投身海贼行列。一时间，王朝东南沿海，海贼泛滥。 狼多肉少，海贼互相抢生意，时间久了，便有一些海贼冒险深入，到沿海周边陆上行劫。 事实证明，安县令的谨慎是正确的，阿睿的努力也是很有成效的。 阿睿带队运送军需，果然遇到小股海贼。 今日的团练，已非东海卫押运时可比。 虽然和东海卫押运比，这次缺少了重量级人物藤洛，但团练训练有效，海贼数量也不多，凭借着稳固的防御和团队作战精神，团练队伍不仅保住所运货物，并成功击杀一名海贼，俘获一名海贼，而只付出两名兄弟轻伤的微小代价！ 阿睿带队凯旋，安县令大喜。近些年来，王朝沿海各府县没少花钱请官兵清剿海贼，但收效甚微。阿睿他们这次不仅成功保住货物、击退海贼，还抓了一个俘虏。安若泽上任仅几个月，就获得如此大的胜利，无疑为其在仕途上再进一步，平添一份重重的筹码。 遗憾的是，被俘虏的海贼是东夷浪人，只会呜哩哇啦乱叫，不会王朝语言，通天县也没有通晓夷语的通译，无法审讯。 安若泽立即命阿睿带领两队二十二名团练，带上俘虏和被击杀的海贼尸体，安县令要亲自押解去府城报功，审讯俘虏。 准备完毕，押解的队伍正准备出发，却见一人慌慌张张跑来。 “县令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来人正是墨乞儿。 安县令听了墨乞儿的汇报，大惊！ 藤洛得罪府城乞丐团伙，这不奇怪。但以藤洛的身手，竟然失踪了，说明事态的确十分严重。不过，安若泽虽年轻，但出身贵胄，见过大场面，并没慌乱。详细问清情况，稍一思索，便做了决定：立刻动身去府城。 至于李氏祠堂那边，暂时封锁消息。 事出紧急，敌暗我明，既然对手已在府城动手，则通天县这边就不得不防。 安若泽调整安排，秘密招潘徙随自己押解俘虏去府城，留阿睿带余下的近三十名团练留守，重点保护李氏祠堂的安全。 同时嘱咐江九天，让雨嬷嬷找理由，一定要把白露和青衫留在李氏祠堂，不得轻易外出，如果必须出门，阿睿一定要派人暗中保护。 安排妥当，安若泽立即带队赶奔府城。 一路上，安若泽眉头不展。 安若泽和藤洛颇为投缘。 藤洛大闹钱伯阙庄园，一道天火彻底铲除了钱伯阙这颗毒瘤，将通天县前县令和钱伯阙勾结之事曝光，也间接为安若泽积攒了上任后急需的一大笔钱财，让安若泽顺利重修神祠，改善通天县民生，博得通天县百姓的拥戴，也为自己积攒了厚重的政绩。 安若泽希望进一步借助藤洛和乞丐团伙的力量，再做出更大的政绩。 这次组建团练，通天县在江宁行省乃至全国，都走在前面。率先尝试，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但安若泽很幸运，藤洛和阿睿组建的团练，不仅没给安若泽丢脸捅娄子，还立下大功。 安若泽正准备把自己的功绩和经验呈报行省和朝廷，以期得到朝廷肯定，进一步扩大通天县团练队伍。 安若泽出身高贵之家，顽世不恭的个性，是天性，也是因对王朝痼疾的无奈。安若泽意识到，王朝官兵之腐败，已动摇了王朝根基，早晚将危及天保社稷。 王朝表面虽歌舞升平，实际却已是风雨飘摇。 匪患猖獗，大厦将倾之时，武装才是安身之根本。正是出于这个想法，安若泽才率先申请在通天县组建团练。团练的初步成功，更坚定了安若泽的信心，他下一步的打算，便是让藤洛出面，组织起规模更大的团练队伍。 然而，突然的变故，打乱了安若泽的计划。 藤洛，虽没直接统领团练队伍，但他是通天县乃至东平府乞丐的杆儿头，声望颇高，有藤洛在，才能保证乞丐们安定不闹事。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藤洛，而且一定要救出藤洛！ 第322章鬼牙很霸气 藤洛在等待机会。 在这样狭小的地牢里，他必须保证一击而中，一次成功。 如果贸然行动失手，对手势必会加强对他的看管，会用各种方法整治他，以防逃脱。 藤洛端坐在地牢里，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异常平和。 他并没有练功，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洞口处，密切留意上面的动静。在机会来临时，立即行动！ 等待…… 兄弟们、白露、青衫和田甜，这些亲近之人总萦绕在脑海，但此时的藤洛必须抛却一切思念，因为每一份思念，都可能严重影响他的敏锐，影响他抓住那稍纵既逝的机会！ 等待…… 贸然的行动，必然会使自己陷入更艰难的境地，也会让亲人们面临更多更大的危险。 耐心地等待，抓住机会，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等待…… “嘎呀……” 两个看守鬼牙和小安子开始搬动石板上的碾盘，又到了给藤洛投干粮倒水的时间。 这就是藤洛要等待的机会！ “两位……小哥，麻烦多……给些……吃的吧……” 藤洛装得虚弱不堪，有气无力地“哀求”着。而身子却如狸猫般，贴在洞壁上，手指如勾，紧紧抠住之前在洞壁上按出的小孔…… “哦？这小子认怂了？”看守小安子道。 “吼哈哈……”鬼牙得意地笑了，“小子儿，叫声爷爷，就多给你吃的，叫啊，叫啊！哈哈……” “小哥，行行……好吧……”藤洛继续“有气无力”地哀求着，手指用力，身子紧贴洞壁，悄声向上攀爬…… “小子儿，快叫啊，爷爷开心了，不仅给你吃的，还给你酒喝！”鬼牙说着，拎起酒壶，从石板上的小孔，向下倒了些酒。 粗劣的酒气，混合着地牢中霉腐气味，极其难闻。 藤洛强忍怒火，他必须用言语撩唆两个看守，使他们放松警惕，延缓他们将碾盘搬回到石板上的时间。这样，才有机会冲破石板，逃出生天！ “小哥……多给点吧……”藤洛一边缓缓悄然向上攀爬，一边继续撩唆着两个看守。 “哎呀小子儿，想要酒喝就赶紧叫爷爷啊！嘿嘿嘿嘿……”小安子笑得极其猥琐。 “看我的！”鬼牙拉开小安子，一阵低语坏笑，“下面这位老大可亏待不得，人家想喝酒，咱就该给来点热乎的，凉酒喝多了，容易闹病不是？小安子，你躲开……” 鬼牙说完，撩起衣服，开始解裤子的系带…… “咦？哇！嘻哈哈……”小安子瞪大眼睛，看着鬼牙出裤裆里掏出晃哩晃荡的家什，发出一阵淫笑…… 此时，藤洛已攀爬至地牢洞口。上面就是石板，藤洛力大，身子虽靠手指之力半悬于空中，但还是可以推开石板。 只是，两个看守就在上面，如果被他们发觉，只需压住石板上，藤洛必然难以连人带石板一起推开，反倒会暴露自己逃脱的企图，令之前的准备前功尽弃。 藤洛深知不能着急，必须有十分的把握，才能发到最后一击。 藤洛已十分接近洞口，他甚至可以听到看守鬼牙褪裤子的悉簌声，也可以根据两个看守的呼吸声，判断出两人所处的位置。 “鬼牙，靠近点，对准了，这新鲜出炉的酒弄洒了可惜！嘻哈哈……”小安子在一旁指挥着。 鬼牙的裤子褪到了脚面，绊住双脚，不便移动，小心地往石板小孔处挪动着…… 藤洛就在石板下洞口处。 洞口处不过二尺左右宽窄，藤洛双手紧抠住一侧洞壁上预先抠开的凹孔，小心地抬腿，用脚蹬住对面的洞壁…… “下面这位大爷，您要的酒来了……”鬼牙往石板小孔处挪动着，努力稳住，力争把疲软却摇晃不已的家什对准石板小孔，淫笑着道：“下面的爷，你担待着点，我这两天伺候大爷你有些上火，只能给大爷您倒点黄酒，您将就着喝吧……” 藤洛的双脚已经蹬住，又慢慢调整双手的姿势，终于调整到后背紧贴一侧洞壁，双脚紧蹬另一侧。 对藤洛而言，调整姿势不难，但他要避免发出响声，避免引起两个看守的警觉。 藤洛抬起双手，紧紧抠进石板与洞口间，狭小的缝隙里。 “鬼牙，你这姿势不对！”小安子半猫着腰，满脸淫笑地指挥着鬼牙，“你把石头上的洞洞当成女人，趴上去不就对准了吗？嘻哈哈……” 小安子越笑越淫，边笑边指挥，仿佛是在青楼里参观别人嫖女人，满脸淫邪，嘴里啧啧有声：“啧啧……鬼牙你太牛了，有人日女人，有人日男人，有人日猪，有人日狗，但他们都没鬼牙你霸气，你竟然日石头！” “老子前儿个日天，老子昨儿个日地，今儿个老子日石头……”鬼牙哼唱着艳曲荤调，努力地瞄准着，可那不争气的家什，依旧晃荡着，难以对准小孔。 “鬼牙，你的家什不争气啊！嘻哇哇……”小安子淫笑着，笑声愈发淫邪无耻。兄弟啊，小心啊，下面这位爷可是饿坏了，急了，可别一口把你的家什咬下去！” “无妨无妨！哇嘎嘎……”鬼牙无耻且很大无畏地淫笑着，“日石头日到死，做鬼也风流！”说着，身子趴了下去…… 藤洛终于将身体牢牢撑在洞壁上。 洞口石板小孔处，一条疲软如蚯蚓的东西晃荡着…… “小子儿，鬼爷给你送热乎酒来了，快张嘴接着啊……” 就在此时，藤洛已抽出一条腿，全力向覆盖着洞口的石板踹去！ “砰……” 一声闷响。 “嘎……嘎……哗啦……” 三四寸的石板承受不住藤洛腿上千斤之力，崩碎成数块！ “啊……” “啊！” “咕咚！” 碎裂的石板四面迸射，一块墙砖大小的尖利碎块正击中看守小安子的脑袋，登时将其脑袋砸得稀烂，身子扑到地上，死了…… 地牢洞口大开，屋里光线虽暗，但藤洛困在漆黑的地牢里多日，双眼难以承受光亮的刺激，难以睁开眼睛，可他不敢稍有停顿，双手较力，用力提拉，身子飞出洞口，脱困而出！ 第323章白师爷的苦衷 藤洛跃起在空中，向四周拍出几掌。 被囚禁于地牢多日，眼睛受不了外面光线的刺激，藤洛的双眼不敢完全睁开，只能微眯着慢慢适应。 这些天，他只能靠听觉判别外面的情况，不敢肯定除了这两个看守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在这里。 拍出几掌，也是漫无目的，虚张声势而已。 “嗷……啊……嗷……” 鬼牙在地上扭曲着，发出鬼样的惨叫。 藤洛终于适应了屋里的光亮，也确认周围并无旁人，这才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地上的鬼牙。 石板中间的部分压在鬼牙的腹部，石板上的小孔，正套在鬼牙下身的家什上，鬼牙那原本一直软耷耷的家什，在石板的挤压下，瞬间肿胀起来，塞满整个小孔，鬼牙痛苦地哀嚎着…… 藤洛冰冷的眼神如刀子般刺着鬼牙。 “说！你受什么人指使！” “没……没人……指使……”鬼牙痛苦不堪，却任不肯招认。 藤洛冷笑一声。 “爷！亲爷，饶了……我吧……啊……” 藤洛伸手拿过油灯，举到鬼牙卡在石板小孔中的家什上方。 “最后一遍问你，说！” “我真的……不知道……爷啊，饶命啊……” 藤洛的眼角微微跳动一下，手腕一抖，油灯里的灯油浇到鬼牙那肿胀得如紫茄子般的家什上。 藤洛冰冷的笑意，让鬼牙不寒而栗。“爷，我说，我说，是白师爷……” “晚了！” 藤洛站起身，一甩手，油灯跌落。 腾！ “咝……”热火的燎烧，让鬼牙已渐失知觉的下体恢复了一丝感觉，但接踵而来的，是烈火焚身的剧痛。 “啊……啊……救命啊……” 屋里，传来鬼牙凄厉的惨叫。 藤洛头也不会，急速向前跑去…… …… 藤洛发疯般飞奔着。 他的目标并不是白师爷的宅子，而是城内田宅。 他有预感，田甜和田宅的兄弟一定出事了，但他的心里不愿相信，他必须立刻赶回去看个究竟。 …… 紧闭的院门，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藤洛推了一把没有推开，他没有功夫去拍打门环等人出来开门，直接飞起一脚，将院门连同门框踹飞进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黑漆漆，却透着一股血腥之气。 藤洛脸颊上的肌肉痉挛般跳动着。 “田甜！花头！”他发疯般叫喊着，在安静的夜幕下，凄惨且悲凉…… 藤洛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查看着，每间屋子，都漆黑着，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没有田甜、花头以及几个兄弟影子。 藤洛的脚步变得踉跄，他发疯般在前后院里奔跑着，希望能看到奇迹。 但是，最终，他还是失望了。 “田甜、花头……”藤洛呓语一般，泪水滚落下来。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院子里。 藤洛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愣愣地瘫坐在地上，半晌，没有任何反应…… 一阵凉风袭来，藤洛打了个寒颤。 不能这样，要振作！要清醒！ 藤洛的双手使劲撑起身子，艰难地爬了起来。 手上粘乎乎的，借着微弱的月光，藤洛双眼暴瞪！ 手上，除了污泥，赫然可见的，还有大片血污！ 猛地俯下身，藤洛发疯般抓挠着地面，满是已凝结的血迹！ “嗷！” 藤洛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周围房上的瓦片，在怒吼声中，簌簌作响。 “这么晚了还叫唤，让不让人睡觉了？！”旁边邻居屋里传来一声抱怨。 “汪……汪汪……”周围的狗也抱怨起来。 “死！全都要死！”藤洛双眼喷火，癫狂般狂叫着。 刹那间，周围死一般沉寂。 邻居被吓得再不敢出声，连狗也耷拉下耳朵，不敢再吠叫。 …… 东平府城外，白师爷的庄子。 院子各处，都有乞丐把守着，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一个老丐拎着食盒，来到僻静的跨院门口。 “站住！”跨院门口，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精壮汉子喝道，“东西放这里吧。” 老丐诺诺放下食盒。 …… 白师爷手下最骁勇的几个手下守在正堂门口。 白师爷阴沉着脸，坐在昏暗的灯影中。 白师爷的亲信老猫不时用眼睛瞄着白师爷，犹豫再三，老猫终于开口道：“白爷，我还是觉得这事不妥。他们惹姓藤的煞星，却把咱们推到头里，这不明摆着让咱们当挡箭牌嘛。” “我何尝不知？”白师爷一摊手，满脸无可奈何。“可我们又能如何？阎王让我们担纲，如若拒绝，老东西势必会想办法整治我们。” 白师爷指着院子，手哆嗦着，声音也有些发颤：“我千不该万不该置办下这份家业，现在反倒成了累赘，撇舍不下，却又被老东西用来要挟我，唉……” 白师爷耷拉着脑袋，在屋里转悠着。 老猫的眼睛跟着白师爷，道：“白爷，阎王的话，咱不得不听，更何况跨院里还有那一帮凶神。听他们指使，是迫不得已，阎王和藤乞儿的，咱只能傍住一头，可是白爷得多核计核计啊……” 白师爷停下来，眉头蹙紧，盯着老猫，低声道：“你是说地牢那边？” “没错。白爷，阎王设计囚了藤乞儿，不杀也不放，只是让咱们派人看管，自然还是存着招揽姓藤的打算。” 白师爷摇摇头。“上次和姓藤的吃饭，那小子桀傲不训，怎么可能归顺老东西，更不可能给他卖命。” “白爷，他归顺与否、卖命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藤乞儿活着，对咱就是威胁。” 白师爷紧盯着老猫。 老猫站起来，凑到白师爷跟前，低声道：“姓藤的不死，就有可能出来。不论是被阎王放出来，还是这家伙自己跑出来，他都会先找咱们报仇……” 白师爷眼角一阵抽搐，眼中布满阴霾，只片刻犹豫，白师爷眼中闪现出冰冷的杀气。“不能让他活着！” “对！”老猫附和道，“但咱们必须想个万全之法，免得阎王怪罪。” “你连夜去安排，避免夜长梦多。” 老猫点头，刚要出门，突听跨院那边传来呼喝之声。 “不、不、不好了……”一个手下踉跄跑来，“打、打、打上门了！” 第324章神秘的蒙面人 跨院里，人影闪动，拳来脚往，阵阵呼喝。 两个黑色劲装的看守，正合力对付一黑衣蒙面人。 两个看守不仅十分健壮，武功也甚是了得。两人功夫纯熟，用的俱是狠辣索命招式。 而那蒙面人功夫更是精湛，虽独斗两人，却毫不吃力。 蒙面人的武功根基明显远高于两个对手，但所用的招式，却是最普通的长拳。 蒙面人内功修为很深，按理，必定修习过更高深的外功拳法，可他为何只用长拳迎战？ 很明显，蒙面人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武功，目的自然是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战局中的两个看守忙于招架，并未曾留意到这一点，但院子里却有人看得清楚。 跨院屋门前的台阶上，还站着七个人，其中六人也是身着黑色劲装，当中一人，劲装外披着一件素白披风，此人正是这群看守的头领铁鹰。 铁鹰眉头微蹙，他并不急于出手，他想摸清蒙面人的底细。可是，两个同伴联手竟然无法逼蒙面人使出本门功夫，铁鹰不免疑惑。 没有铁鹰的命令，其他看守不敢冲上去助阵。 蒙面人也已注意到台阶上潜在的对手。这八个劲装看守，蒙面人并不放在眼里。但那个身披白披风的头领一双眸子晶亮，显然实力不俗。 看来，今晚难以得手，若不赶快脱身，敌手若是蜂拥而上，再想走，怕就难了。 蒙面人打定主意，故意放慢节奏，准备伺机而走。 铁鹰看得明白，手一挥，低喝道：“抓活的！” 早已按捺不住的手下立刻纵跃而起，瞬间封住蒙面人的退路。 遭八人围攻，蒙面人并未有任何慌乱，身法一变，迅速攻出几招。这一次，蒙面人用的并非长拳招式。 铁鹰眉头猛地蹙紧。 蒙面人的招式迅捷怪异，纵是铁鹰这般见多识广之人，竟也看不出蒙面人招法的渊源。 蒙面人招法越来越快，八个看守疲于招架，只求自保，再无力困住蒙面人。 包围圈漏洞已出，蒙面人不敢再纠缠下去，猛地向八个看守中实力最弱的一人连劈几掌，逼得那看守连连后退。 “咻！” 蒙面人冲出包围圈。 “咻！” 白影一闪。 “留下吧！”一声低喝，铁鹰已跃至蒙面人身前，同时向蒙面人劈出几掌。 铁鹰的功力远在八个看守之上，蒙面人不敢大意，连出几招，化解了铁鹰的攻势。 只交手几招，铁鹰心里不禁赞了一声，对手果然了得！ 蒙面人心头却是一紧。单打独斗，铁鹰未必是自己对手，可人家还有八个帮手，而且因担心身份暴露，蒙面人不敢使用自己擅长的功夫。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招，定会陷入重围，那时，想要脱身怕是没有可能了…… 铁鹰心知两人实力伯仲之间，短时并无获胜把握。但己方人多，铁鹰并不担心，只要缠住他，不怕他不拿出看家本领，露出武学渊源。 蒙面人几次想脱身而走，均被铁鹰拦下，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兄弟，还不肯现原形吗？哈哈……”铁鹰察觉到蒙面人心急气躁，说笑间，又连拍几掌。 这几掌，迅捷无比，掌风笼罩蒙面人周身。 蒙面人处境极为凶险，若再不使出本门绝学，必被铁鹰掌风所伤！ 自保要紧！ 蒙面人无暇顾及太多，双臂挥动，向前劈出。 “嘭！” 一股强劲罡风撞击到铁鹰的掌风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刹那间，周围的空气被震得仿佛拍岸巨浪般激荡而起，附近几个看守受不了如此强猛之势，被震的连连后退，口鼻之中甚至喷出鲜血！ 蒙面人这一招虽不快捷，却简单明了，只一招，便化解了铁鹰的攻势。 铁鹰被震得连退两步，但其实力的确不俗，并未受伤。铁鹰脸色一变，随即又现出一丝笑意。 “兄弟，你终于肯现形了！”铁鹰冷冷一笑，突然厉声喝道：“原地藏护法，朝廷通缉要犯臧兴，速速拿下！” “地藏护法？！”铁鹰的几个手下轻呼一声，脸均变色。 地藏护法，那可是人间武者最顶级的存在！ 地藏护法，直接听命于朝廷，听命于皇上！品级虽然不高，但每个都是身怀绝技！换句话说，这群人，可谓是人间神一样的存在！ 天保百姓，大多知道朝廷有一群地藏护法，但普通人不会有机会亲眼看见他们，因为地藏护法从不现身世间，他们的任务是护卫大罗天神殿、保护人间至宝《地藏密录》！ 这个蒙面人，正是前大罗天神殿护法之一的臧兴。 臧兴清楚已无法再隐瞒下去，索性一伸手，将蒙在脸上的黑巾扯去。 “尔等既然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臧兴眼中寒光闪烁，杀戮之气将院里众人全部笼罩。 众看守不禁打个寒颤。他们虽然从未见过地藏护法的真实面目，但光是这个名头，便足以令他们胆寒…… “哈哈哈！” 只有一个人并未被臧兴的杀气所震慑，铁鹰朗声大笑。 “臧护法，且听铁某一言。”铁鹰还是想避免大动干戈，“铁某知道，臧护法今晚前来，是想搭救那田家女子，从这一点，铁某佩服！”铁鹰说罢，双手抱了抱拳。“铁某知道，你与那藤乞儿有交情，为了朋友的女人，而不惜以身涉险，铁某佩服！” 臧兴冰冷的目光始终未离开铁鹰。“既然知道，何必多言，只要放人，臧某绝不为难你们，如若不然，多说何用？” “臧护法谬矣！”铁鹰笑道，“我等非盗贼宵小之辈，以人为质，逼人就范。臧护法有所不知，这田家女子，也是朝廷要犯，我等只是奉命拿人。” “要犯？”臧兴面露疑惑，一个普通人家女子，怎么成了朝廷要犯？ 铁鹰并不打算多说，只是继续规劝臧兴。“臧护法，你身为大罗天神殿护法，擅离职守，已是不赦之罪，此番又企图劫持朝廷钦犯，更是罪上加罪！但铁某可以向你保证，只要臧护法迷途知返，放弃不臣之念，随铁某回朝廷领罪，铁某以身家性命担保你绝无性命之忧！”说罢，铁鹰很自信地拍拍胸脯。 “就凭你？”臧兴嘴角现出一抹残笑，“既然不想放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音未落，臧兴已化作一道黑影，直扑铁鹰…… 第325章你们全得死 臧兴来势迅猛，铁鹰应对更快。双臂一展，单脚点地，如苍鹰般腾跃在空中，同时双手如利爪般攻向臧兴。 臧兴没料到一个无名之辈竟有如此身手，连忙侧身闪躲，避开铁鹰的攻击。 铁鹰一击未中，臧兴虽躲闪开了，却略显慌乱。 铁鹰狞笑一声，道：“地藏护法吓三岁孩童尚可，想唬住铁某，你还要拿真本事出来！” 臧兴身形急转，再次扑向铁鹰。 两人功夫本在伯仲之间，方才一招，铁鹰略占上风，心中不免有些轻视对手，这可犯了临敌大忌。 臧兴的地藏护法身份已经暴露，再无顾忌，连拍数掌。 “嘭！” 铁鹰得意忘形，想要躲避已然不及，臧兴一掌正中铁鹰胸口。 “腾腾腾……” 铁鹰被拍得连退几步，胸闷气塞，急忙调运气息，才没喷出血来。 “啊……嗷……” 铁鹰受了一击，又羞又恼，嗷嗷怪叫，双臂奋力向两侧一展。 “唰……” 铁鹰身上的劲装被挣得粉碎，露出贴身护心软甲，同时双手从后背抽出自己的兵器一对镔铁鹰爪！ 天保王朝，严格管控兵器，除了官兵，只有朝廷钦派的公差才能随身携带兵器，这铁鹰正是受了朝廷密派。 铁鹰刚刚吃了亏，此番再不敢大意，疾风暴雨般攻向臧兴。 两人实力本就相差无几，铁鹰手中拿了镔铁兵器，臧兴不敢力敌，虽不至于迅速落败，但铁鹰的一对鹰爪上下翻飞，笼罩着四面八方，臧兴若想抽身而退，却也没有可能，更何况铁鹰的几个手下，早已将臧兴可能的退路全部封住。 攻，难以攻破密不透风的鹰爪。 退，已没有了退路。 臧兴陷入重围…… 当着众手下的面中了臧兴一掌，可算铁鹰的奇耻大辱。 有兵器在手，又有众手下相帮，铁鹰越战越勇。如果能将潜逃多年的朝廷钦犯缉拿归案，绝对是奇功一件！而亲手抓住一名地藏护法，足以令其名震江湖！ 铁鹰气势更盛，臧兴却暗自叫苦。 身为原地藏护法，臧兴为避灾祸，隐匿江湖多年。朝廷多次暗中派人缉捕臧兴，始终找不到他的下落，这个人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臧兴当然没有蒸发，他只是隐匿于江湖，只是周围的人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关系很亲近的兄弟，也只知道他在江湖上的绰号糟老头，“乌七八糟”组合中的糟老头。 东海卫押运，臧兴结识了藤洛。得知“乌七八糟”组合中的其余三个兄弟都投靠了藤洛，臧兴也有意到藤洛手下，和兄弟们相聚。 只是，自己是朝廷要犯，在藤洛手下容易暴露，臧兴才选择继续独行隐居。 藤洛失踪，田宅发生血案。臧兴听到风声，暗自打探消息。见到墨乞儿和巴掌后，让墨乞儿回通天县报信，自己则留下来继续打探。 终于，臧兴了解到田宅血案和白师爷一伙有关，臧兴自忖白师爷手下并无厉害角色，因此才冒险前来打探，不料竟然在这里遭遇铁鹰这般难缠的对手。 身份被识破，臧兴想尽快脱身，但被众多高手围攻，想全身而退，是比登天。臧兴心中泛起寒意，难道今天要毙命于此吗？ 臧兴心念松动，身法稍稍迟缓。 铁鹰方才吃了一掌，怎肯留情。抓住臧兴分神的瞬间，手中镔铁鹰爪发出致命一击。 臧兴被众看守纠缠，感觉背后阴寒杀气，虽尽力躲闪，却终究慢了一步。 “唰……” 镔铁鹰爪在臧兴的后背上，划出深可透骨的口子。 “啊……” 臧兴痛叫一声，身子一颤，险些摔到地上。 “吼……” 跨院门口，刚刚赶到的白师爷和老猫见铁鹰等得手，发出一声欢呼。 “抓活的！” 铁鹰喝令一声，众看守收住杀招，一拥而上，企图生擒活捉臧兴。 “休伤我兄弟！” 随着一声震天怒吼，扑向臧兴的看守突感劲风袭来！ 这道劲风，刚猛霸道，令人窒息！ “嘭！嘭！嘭！” 三道劲风，将最靠近臧兴的三个看守击飞了出去。 众人眼睛一花，只见一条健硕的身影从空中跃下。 来人鹑衣破碎，在健硕的身躯四周飞舞，身上污秽不堪，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更混着无比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啊！藤乞儿！”白师爷和老猫吓呆了。 “兄弟！”藤洛击退众看守，一把搀住已支撑不住的臧兴。 “洛哥……快去救……田姑娘……”臧兴恶斗半晌，又身负重伤，说话已十分艰难。 “什么？甜儿还活着？”藤洛于极度悲愤之中，听闻田甜还活着的消息，一时间，竟如泥塑般愣在原地。 藤乞儿？！ 铁鹰听说这便是名震江宁东平的藤洛，心头不禁一颤。 但看到藤洛失魂落魄半人半鬼的样子，铁鹰大喜！这可是立下不世之功，扬名天下的绝佳时机！ 铁鹰身形一晃，如鬼魅般跃起，双手鹰爪，闪着夺命寒光，直向藤洛后脑！ “去死！” 藤洛发出一声怒吼，猛回身，双掌接连劈出…… “嘭！嘭！嘭！” 阳关三叠，三掌连出，一道强于一道，藤洛将满腔仇恨，灌注于掌中。 铁鹰人在空中，想要躲避，已无可能，三掌全拍在铁鹰的前胸。 “啊……” 一声惨叫，铁鹰胸骨被拍得粉碎，胸口凹陷出一个大坑，喷出大口血雾，原本壮硕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十余丈远，终于砸落在地，再无生息…… “啊……” 只一招，头领铁鹰便被这如鬼似魅的肮脏乞丐掌毙，众看守大骇！想要逃跑，腿脚却怎能挪动半步。 “你们全得死！” 藤洛眼中喷出怒火，一双肉掌似千钧重锤，砸向其余的看守。 头骨碎裂，污血四溅！ 看守们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已纷纷横尸地上。 “洛哥……”臧兴强撑着伸手指指漆黑的小屋。 藤洛一脚踹开房门，黑暗中，只见那个熟悉的纤瘦人儿蜷缩在角落，四肢被牢牢捆着，嘴也被紧紧塞住。 “甜儿……”藤洛冲过去，一把扯断田甜身上的绳索，拽出田甜口中塞着的布团。 “阿洛……”田甜虚弱地唤了一声，栽倒在藤洛的臂弯里…… 第326章冤有头债有主 田甜身子虽虚弱，但神志尚清醒。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藤洛将田甜抱出来，田甜强撑了查看下臧兴的伤势。 还好，臧兴后背的伤口虽深，但只是皮肉伤，可是手头没有创伤药，只能简单包扎一下。 “洛哥，别让姓白的跑了……” 藤洛惦记着田甜和受伤的臧兴，竟忽略白师爷，扭头再找，哪里还有踪影。 白师爷杆儿下的小弟们见杆儿头跑了，早已乱成一团。 藤洛逮到个小弟。“说实话，不杀你！姓白的在哪？！” 纵有藤洛的承诺，那小弟还是吓得尿了裤子。哆哆嗦嗦告诉藤洛，白师爷和老猫往阎王庄子的方向跑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白师爷跑去阎王的庄子，更说明阎王才是幕后的冤头债主！ 藤洛暂时压下怒火，背上田甜，扶着臧兴走出白师爷的宅子，按臧兴的指点，找到巴掌，让巴掌回田宅取了些草药，几个来到废弃神祠，在田甜的指点下，给臧兴处理了伤口。 敷了药，包扎好，天已经微微亮了。 “洛哥！” 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墨乞儿踉跄冲了进来，一把抱住藤洛，鼻涕眼泪飞溅了藤洛一身。 “小七？你怎么来了？” 墨乞儿随着通天县县令安若泽，押解着海贼俘虏兼程赶到东平府城。 见到东平府知府，安若泽来不及炫耀擒获海贼的功劳，立刻打听藤洛的消息。 可是，不仅是知府，便是府衙上下一干人等，都不知道藤洛失踪的事。不过，众人都清楚，藤洛的失踪，一定和阎王、白师爷有关。 府衙佐吏差役们视阎王为金主，即便真的了解情况，也不会为了藤洛而得罪阎王的。 连知府也觉得安若泽为了一个小小的乞丐头，实在有些操心过头。只是碍着安家老爷子的面子，知府不得不吩咐差役们连夜去街上帮忙打探消息。 安若泽也知道，东平的差役大多和阎王有勾连，指望他们打听到藤洛的下落，希望很渺茫。 可是，安若泽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墨乞儿和潘徙真心为藤洛着急，安若泽把海贼俘虏关押在府衙后，吩咐墨潘二人，各自带一队团练，出去打听消息。 墨乞儿和潘徙商量一下，分头行动，潘徙带人先去了田宅，墨乞儿带人来到废弃神祠。 “洛哥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你要是……”墨乞儿没敢说不吉利的话，满是鼻涕眼泪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一个精致的鼻涕泡，羞哒哒地从鼻孔中钻了出来…… 团练队伍中，半数是通天县的乞丐兄弟，纷纷上前向藤洛施礼。 巴掌扶着臧兴出来，和墨乞儿见了面。 藤洛冲众兄弟点点头，拍拍墨乞儿的肩膀，道：“你们来了太好了。小七，你和兄弟们守在这里，我要出去一趟。” 说完，藤洛扭头冲大殿里望了一眼。大殿里，田甜太过疲惫，已经睡了。藤洛眼睛眯成一条缝，大步走出神祠。 墨乞儿不禁哆嗦了一下，他从藤洛的眼中，看到了腾腾杀气。 “洛哥……”墨乞儿冲藤洛喊道，藤洛却头也不回。“完了，要出大事了……”墨乞儿哭咧咧地对臧兴和巴掌道，“洛哥一定是去报仇了！” “那可怎么办啊快拦住洛哥啊在府城闹事罪可大了……”巴掌急吼吼嚷着。 “谁能拦住他啊……”墨乞儿急得在地上直转圈，“有了，老头，巴掌，你们带兄弟守在这里，哪都不许去啊，我去找安县令。” 墨乞儿一路狂奔向府衙。 刚跑了一半，就见前面有几个身影，最前面两人身穿官服，正是安若泽和东平知府。 安若泽情知东平府衙上下人等不会为了藤洛的事真的卖力，只得把藤洛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东平知府。 藤洛虽然是天神，却不过是小小的天神，东平知府并不会真的把藤洛这个级别的天神奉若神明。安若泽大讲天庭和人间朝廷之间的厉害关系，甚至有意夸大藤洛在天庭的地位，东平知府这才很不情愿地同意和安若泽一起去找阎王，希望打听到藤洛的下落。 墨乞儿见到安若泽，顾不得什么礼仪，声嘶力竭大喊道：“安老爷，不好了！” “怎么？！”安若泽大惊，难道藤洛真的出事了？！ 墨乞儿不敢当着知府的面说，跑到安若泽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安若泽耳语一番。 “啊？！”安若泽右拳猛地击了下左掌，“这不是胡闹吗？！快走！” …… 阎王的庄子里，静悄悄的，庄里的人大多还在熟睡。 “轰！” 庄子两扇厚重的大门突然被撞飞。 “嘎呀呀……” 门框几欲爆碎，发出将倾欲塌的声响。 看门人正在门房里打瞌睡，巨响声将看门人吓窜起老高！ “啊……” 看门人一声惊叫才叫了一半，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揪起，拎在空中。 拎着看门人胸口衣襟的，是身穿破碎鹑衣，浑身满是鲜血和泥污的藤洛！ “白师爷和阎王在哪？！”藤洛眼睛闪着血红的凶光。 “啊……我不知道……” 看门人还未答完话，已经被掷飞了出去。 “什么人敢来闹事，活腻歪了吗？！”随着喊声，门房旁边的屋里蹿出五六个壮汉，个个都是膀大腰圆，手里提着碗口粗细的木棒。 “阎王滚出来！”藤洛好像根本没看到几个壮汉，大步往里走着。 “呜……呜……” 几个壮汉哪会留情，手中大棒全向藤洛砸去。 “啪……啪……啪……” 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壮汉，全都倒飞出去，像装满的麻袋一样，重重跌落在地，鲜血四处喷溅。 剩下几个壮汉全都吓傻了，再无人刚上前半步。 “谁他妈找死？” 随着叫骂声，一个身材不高的中年人披着衣服从屋里跑出来。 那人边跑边往身上套着衣服，嘴里不停地叫骂。 猛抬头，看到藤洛，那人仿佛看到索命的厉鬼，脸颊一阵抽搐，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妈呀！”抬腿就跑。 藤洛始终眯着的双眼突然暴瞪，一个纵跃，已拦住那人去路，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 “咔嚓！” 那人的胳膊骨头瞬间折断，撕心裂肺的惨叫笼罩了整个庄子…… 第327章阎王下了血本 “孙二！” 藤洛目光如利剑般，放射出死亡的寒意！ 那人正是叛徒孙二。 孙二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甚至连胳膊折断的痛苦都已感觉不到。“洛、洛、洛……哥……啊……饶、饶、饶命啊……” “白师爷在哪？！” “那屋……饶命……”孙二挣扎着向旁边的跨院一指。 “你背叛逃命，可饶，强迫殴打兄弟，不可饶！” 孙二闻言，面若死灰。还想再哀求几句，藤洛的铁掌已拍碎孙二的脑袋。 随手扔飞孙二的尸体，藤洛冲进跨院。 一个肥胖的家伙正拼命往墙头上爬，正是白师爷的亲信老猫。 藤洛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老猫的腿，将其摔在地上。 “姓白的呢？！” 老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在、在、在正堂……” 藤洛飞起一脚，将老猫踢飞，冲向正堂。 正堂里，点着几盏昏暗的灯。 阎王被一群小弟护着，身前一张低矮宽大的台子上，摆着一个被红绸子蒙着的巨大物件。 而在阎王身侧，白师爷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嘴里塞着抹布。 “老、老弟啊……误会……啊都是误会……”阎王竭力控制着，他不想在小弟面前把所有面子都丢光。 “误会？！”藤洛竟然笑了，只是，这笑容在阎王看来，是无比的狰狞。 阎王连忙摆动双手。“老弟、老弟，你听老哥说……” “谁是你老弟？你是谁的老哥？” “啊，我说错了，洛哥，你听我说……”阎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指指身边被捆成粽子的白师爷，“都是他设的局，老弟，哦不，洛哥，我抓了他，就是要为你讨还公道！” 藤洛冷冷地看着阎王，嘴角闪现一丝冰冷的笑意。 “洛哥，我今儿就替你除了这个畜生！”说罢，阎王拎起一个木棒，使出全身力气，猛地砸在白师爷的脑袋上。 鲜血混着粘稠的脑浆，溅了周围小弟一身，平日里视打杀如儿戏的小弟们都被阎王的残忍吓懵了。 藤洛纹丝不动，双眼始终紧盯着阎王。 “洛哥，那卖主是我介绍的，洛哥遭了罪，虽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但我内心不安啊……” 杀白师爷自保，阎王也是不得已。 不过，和撇清自己比起来，亲手杀个人，不过是花点钱就能摆平的小事而已。 藤洛似笑非笑地表情，让阎王感觉阵阵寒意。 “啊洛哥，因为我的疏忽，让洛哥受了惊，必须得补偿洛哥！”阎王掏出一卷文书，想递给藤洛，可是看到藤洛那充满杀机的眼神，阎王没敢上前，而是将文书交给旁边的小弟。“这是我给洛哥备的第一件礼物，快呈给洛哥。” 那小弟哆嗦一下，不得已将文书捧给藤洛。 藤洛的目光依旧紧盯着阎王，伸手抄过文书，手腕一抖。 “唰！” 文书展开，赫然是白师爷大宅子的房契。 “好大一份礼物啊。” “嘿嘿……”阎王笑了一半，看到藤洛依旧冰冷的目光，赶紧尴尬地止住笑声，很有些讨好地道：“洛哥，我听说洛哥看中了这家伙的宅子，因此才特地把他的房契收了，送给洛哥作为礼物。” “你觉得藤洛是贪图他人财物的人么？” “不是！绝对不是！”阎王眼角痉挛几下，“所以，我还给洛哥备了第二件礼物！”说罢，阎王一把将身前物件上蒙着的红绸子扯下。 昏暗的正堂里，瞬间亮了起来！ 红绸子下，一个巨大的贝壳张开着，贝壳壳壁有一寸多厚，外表很粗糙，内壁却很光滑。屋里灯光虽暗，贝壳内壁却如霓虹般闪烁出五彩光华！ 砗磲？！ 藤洛的眼睛不禁睁大了一分！ 看到藤洛脸上流露出微微的兴奋之情，阎王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神仙也会推磨的！ “这就是老弟苦苦寻找的三尺砗磲！”阎王很得意地摇晃一下脑袋，“前两天，碰巧打听到消息，便花了大价钱买了下来，老弟，送你了！” “你真是大方啊！”一直没动的藤洛终于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抚摸着三尺砗磲。 “哪的话！咱哥俩谁跟谁啊？”阎王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气派，“来啊，装箱，把三尺砗磲给洛哥送家里去！” “等一下。” 几个小弟刚要上前，却被藤洛喝住。 藤洛看看房契，摸摸砗磲，笑了。“一所宅子，一件至宝，你这次可真下了血本了。” “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阎王刚刚稳下的心又有些慌乱了，难道这两件重礼还打动不了这个穷要饭的吗？！ 如果…… 如果眼前不是这个夺命的魔鬼，阎王早就一声令下，让众手下将其拍成肉泥了！ 可是…… 这个姓藤的家伙太可怕了！竟然连朝廷派来的铁鹰都杀了！ 阎王在江湖上混很久了，他安身立命的原则就是：关键时刻，朋友、兄弟、家人、钱财，一切都可以舍弃，唯有性命不能舍！ 只是，阎王实在搞不懂，藤洛的胃口究竟有多大，房契、三尺砗磲之外，他还想要什么？ “老弟……”阎王强忍着陪着笑脸，“我知道老弟你受委屈了，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老哥我一准答应你！”阎王拍着胸脯说得大气，但谁能知道他后槽牙咬得多疼？胸脯拍得多心疼？ “哈哈哈……” 藤洛纵声大笑起来…… 屋里所有人都被藤洛的笑声震得心惊胆颤。 突然，藤洛得笑声戛然而止。 “既然你如此大方，我可就开口了！” 阎王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强挤出几个字。“老弟……尽管说……” “房契，我不要！” 藤洛手腕微微一抖，手中那张房契竟被抖成纷飞的纸屑。 “三尺砗磲，我也不要！” 一股罡风徒然而起，藤洛手起掌落…… “嘭！” 硬如磐石的三尺砗磲，竟被拍得粉碎！ “我只要你的命！” 被压抑已久得怒火从藤洛眼中喷射出来，藤洛腾空而起，直扑阎王！ 手掌上，满是砗磲坚硬外壳划出深深的伤口，整只手染得血红，极其恐怖！ 第328章官场既商场 “杀了他！”阎王被藤洛的疯狂吓傻了，拽过一个小弟挡在自己身前。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嘭！” 充当盾牌的小弟被藤洛一掌拍死。 几个死忠小弟不知深浅，仗着己方人多势众，冲了上来。 藤洛早已杀红了眼。 他的眼睛，满是仇恨的怒火。他的手上，满是自己的鲜血。他的身上，不断喷溅上敌人的血污！ 阎王的手下虽多，却怎么可能抵挡住已近癫狂的藤洛。 顷刻间，偌大的正堂已变成死亡的地狱，到处横陈着惨不忍睹的尸体！ 阎王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个趔趄，爬起来向外奔逃，竟和一人撞个满怀。 抬头看，阎王吓得魂飞魄散！慌不择路的阎王竟然撞到藤洛身上！ 藤洛溅满鲜血的脸上，显出一丝冰冷恐怖笑意，一把揪住阎王的衣领，鲜血淋漓的右掌高举在阎王头顶。 “洛哥饶命啊……”阎王再无暇顾及“大杆儿头”的颜面，哀嚎起来，“看在谢大人面上，饶了我吧……” “又是谢天恩！”藤洛一字一句地念着谢天恩的名字。 “对对，就是谢大人……” “藤洛住手！” 一声断喝，藤洛不禁扭头向外望去，只见安若泽急急冲来，双手不停挥舞，身后跟着东平知府等人。 “住手？呵呵……”藤洛冷笑几声，“今天，没人能阻止我！”藤洛的语气冷若冰霜，连安若泽的面子也会不给了。 “藤公子，听我说一句。”安若泽苦苦相劝，“你已杀了很多人，现在收手，还有回旋余地啊……” “余地？我不要！” “藤洛！你给我住手！”安若泽真的急了，直呼藤洛的名字，近乎咆哮地下达着命令。 藤洛用冰冷的眼神回答了安若泽。 “你不为自己着想，还不为家人、不为兄弟着想吗？！”安若泽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这样做，会连累他们的！” 藤洛楞了，安若泽的话，戳在他的痛处。 他可以舍弃天神的身份，可以舍弃千年道行，但他舍弃不了心爱的人儿和兄弟们…… “洛哥……”墨乞儿满脸是泪，冲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倒在藤洛面前，“洛哥，不要啊……” “小七……”藤洛的泪水也肆意流淌下来。 多日来饱受屈辱，满腹的仇恨，都随着泪水流淌出来。 他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是复仇的火焰支撑着他，如今，这股火焰已被泪水淹没，藤洛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瘫了下去…… “全都押起来！”昏厥的藤洛没有了威胁，东平知府也就有了底气。 …… 藤洛苏醒过来。 周围的环境很陌生。 那熟悉的、消瘦的身影，还有散发的药香，让藤洛的心安稳下来。 “阿洛，你醒了。”田甜握着藤洛的手，使劲抿着嘴，竭力抑制，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怎么了？”藤洛感觉脑子很累。 “你太累了，休息几天，就会恢复的。”田甜端起药碗，用汤勺给藤洛喂了药。 “洛哥，你醒了！”墨乞儿飞奔到藤洛床前，脏兮兮的脸，笑起来很怪异、很丑。 “小七，这是哪？” “这是白师爷的宅子啊！”墨乞儿说完，转身就往外跑，“洛哥你歇着，我去喊安老爷，他说洛哥醒了，必须立刻向他汇报！” 墨乞儿一溜烟跑了。 藤洛看着田甜，嘴唇蠕动几下，他觉得很累，连说话都觉得累。 “阿洛，你想说什么？”田甜赶紧把耳朵凑到藤洛的嘴边。 “抱抱……”藤洛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声音很弱，很顽皮。 “你……”田甜推了藤洛一把，却舍不得用力，轻轻俯身下去，抱住藤洛的身子…… “嘤……” 田甜嘤嘤而泣…… …… 安若泽进屋时，藤洛让田甜把自己扶起，靠坐在榻上。 “我和洛哥说几句话。”安若泽很客气地对田甜和墨乞儿道，两人知趣地退出房去，掩上了门。 “抱歉，这次我给你惹了大麻烦了。”藤洛已经慢慢恢复了，“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为难我的家人和兄弟，至于怎么处置我，随意。” “哈哈，处置？没有那么严重。”安若泽笑了，但很快又严肃起来。“不过，这次的事儿的确棘手……” 这一次，藤洛牵扯的麻烦的确不小。 安若泽长于高官之家，耳闻目睹官场的错综复杂，也熟悉官场中的行事规则，但这一次，他也没了主意，因为阎王的背后，是谢天恩！ 谢天恩，虽然只是朝廷一个衙门的副职太常少卿，但他的职务极其重要，处于王朝权利中心。 阎王的罪证不难收集，但东平知府不敢轻易处置阎王，投鼠忌器，害怕得罪了谢天恩。 不要说东平知府，便是玩世不恭的安若泽，虽有高官老爹撑腰，在处理阎王的事上，也是颇多忌惮，若非如此，依他的性格，才不会喝止藤洛，甚至会鼓动藤洛一掌拍死阎王。 东平知府和安若泽密议良久，最后还是选择将阎王押解进京，把难题交给朝廷，交给谢天恩本人。 比起处理阎王，如何处理藤洛倒简单了。 只是，在处理藤洛的问题上，安若泽和知府有严重的分歧。 按知府的意思，管他什么天神不天神，既然在人间，就要依《天保律》行事，先一刀斩了，即免了很多麻烦，在谢天恩那里也好交代。 安若泽自然不会同意。安若泽不仅不同意杀了藤洛，甚至不同意处置藤洛。 安若泽又搬住藤洛是天神的理由。天庭和人间的关系太过敏感，藤洛不能随便处置。 安若泽力保藤洛的理由很不充分，而且颇有徇私枉法的嫌疑。 但是，在华夏两千多年的历史过程中，法律始终受政治的左右。 安若泽最终还是说服了知府，处理藤洛，一定会得罪某些人，而不处理，或者把难题推给朝廷，才是保身的明智之举。 知府之所以能混到这个位置，也不是白给的。 虽然安若泽是知府名义上老师的公子，但政治是很微妙的东西，立场的选择，取决于利益权衡。 知府当然不会用自己的仕途生涯开玩笑。 除非，有利益交换。 安若泽也深知这个道理，他送了一份厚礼给东平知府，以换取藤洛暂时的平安…… 第329章安若泽很狡猾 为了保藤洛，安若泽不得不拿出足够的筹码。 筹码就是海贼俘虏。 虽然只是一具海贼尸体和一个俘虏，但这是王朝首次俘获海贼。以前官兵和百姓在和海贼的较量中，也曾杀死过海贼，但最终结果，都是海贼赢了，海贼的尸体也被同伙抬回去海葬了。 因此，这次俘获海贼，无疑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大功劳，否则安若泽也不会如此欣喜了。 但为了保住藤洛，安若泽将这份天大的功劳转让给东平知府。 东平知府已亲自押运着海贼俘虏和海贼尸体，兼程赶往行省和京城了。 临走前，知府将府城衙门的事情委托给安若泽。 藤洛身体恢复很快，听了安若泽的讲述，竟然笑着打趣道：“哈哈，恭喜安老爷啊，哦不，现在该叫安大人了。” 天保王朝，一般称称知县为老爷，而知府及更高级别的官员，才称大人。 安若泽苦笑着连连摆手。“你别揶揄我了。我只是代理，朝廷不会让我做这个知府的。”安若泽凑近些，压低声音，“即便是皇上有意，谢天恩也会从中作梗的。我啊，只是暂时代理一段罢了……”安若泽言语间，难免一丝失落和惆怅。 官场的事，藤洛实在不懂，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词安慰安若泽。 安若泽摇摇头，轻轻冷笑一声。“这家伙还真够狡猾，让我代理，便是想彻底和此事撇清干系。这件事，必然会让谢天恩大动肝火，他这是让我替他顶缸啊。”安若泽口中埋怨的“他” ，自然是指东平知府。 此事皆因藤洛而起，让安若泽如此为难棘手，藤洛颇为不安。 “安兄，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的确有好几件事需要你配合和帮忙。”安若泽也不矫情，直言道。 安若泽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藤洛老老实实呆在白师爷的宅子里。确切地说，是呆在现在这间屋子所处的小院子里。 藤洛笑了。“没问题，全凭安老爷处置。”藤洛明白，安若泽说得委婉，但实际情况时，在此事尘埃落定前，自己是处于被软禁的状态。 不过，藤洛也理解，这已是安若泽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藤洛撕毁了白师爷宅子的房契，白师爷死了，这所宅子属于无主产业，按律归官府所有。 安若泽下令，将这所宅子暂时划给东平府团练使用。 府城的团练才刚刚起步，安若泽已经派人回通天县，急调阿睿来府城，筹备府城团练。 藤洛住的这个小院落，位于宅子中间。安若泽如此安排，表面上看是用团练监视被软禁中的藤洛，实际上，也有用团练保护藤洛的意思。 而且，受限制的只是藤洛，藤洛的亲人和兄弟可以自由出入陪伴。 藤洛怎会不清楚安若泽的良苦用心。这次，自己杀了不少人，虽然其中不乏死有余辜着，但毕竟严重违反了《天保律》，能有眼前的待遇，安若泽必是承担着不小的压力。 尤其是铁鹰等，可是朝廷的人。 不过，安若泽深谙官场之道。“放心吧，那群家伙虽是朝廷的人，但来东平，却并非朝廷的公派，而是谢天恩私下指使。被你杀了，谢天恩不仅没法出面追究，还得想办法遮掩。” “安兄，大恩不言谢。这次不仅让你损失了一份大功劳，还要你帮着从中周旋，藤洛没有别的能耐，我答应你，等有机会，抓更多的海贼回来，补偿安兄。” “藤兄说话要算数哦！”安若泽笑了。“抓海贼的事先放一放，眼下，有件急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虽然其他人都回避了，安若泽还是谨慎地查看下屋外，关好了门，凑近了，低声道：“去阎王的庄子里找些东西。” 阎王被抓了。东平知府清楚事关重大，立刻命人将阎王的整个庄子全都贴上了封条，并派人许多差役在庄子内外把守。 知府虽然抓了阎王，却不敢随便搜查阎王的庄子。阎王和谢天恩关系紧密，如果一旦发现了和谢天恩有关的往来机密，那可就惹大麻烦了。 封了庄子，也就暂时封住了麻烦。 知府押着海贼俘虏和阎王进京了，他已经打定主意，到了京城，立刻活动打点，说什么也不会东平了。 而至于被查封的阎王的庄子，就留给下任处理吧。 至于下任是谢天恩的人，还是谢天恩的敌人，是揭穿谢天恩的隐私，还是替谢天恩遮掩隐私，都与自己无关了。 知府此举可谓自保其身的明智之举。 但安若泽却另有想法。 谢天恩有权势，也有敌人，而且他的敌人同样也很有权势。 青衫的父亲李天敬曾经就是谢天恩的敌人，但最终没有斗过谢天恩。 安如泽的父亲，也是谢天恩的敌人之一，只不过，安老爷子比李天敬更聪明，不会贸然对谢天恩发难。 安如泽虽玩世不恭，有时甚至会顶撞老爹，但在立场选择上，还是坚定地站在自己父亲一边。 安若泽想要找的，便是那些对谢天恩不利的证据。 虽然暂代知府处理府衙政务，但安若泽却不敢私自拆启被查封的阎王的庄子。 封条，虽然只是窄窄的一条纸，写着几个字，盖了个章，但那代表的可是《天保律》。 私拆封条之罪，足以令安若泽丢了官职，甚至丢了性命。 安若泽知道藤洛武艺精湛，能躲过看守差役的巡查，便求藤洛帮忙。 藤洛笑了。 他不得不佩服安若泽的狡猾。先施以恩惠，使得自己无法拒绝，然后才提出如此难题。 藤洛感觉自己被安若泽利用了。 但，谢天恩不仅是安若泽的敌人，也是青衫的仇人。现在，还是藤洛的仇人。 藤洛愿意帮安若泽这个忙。 “好吧，不过，若想不露痕迹，安兄你得给我准备些新的封条。” 躲过差役的看守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封条撕毁了，必须用新封条替换才能不留痕迹。 安若泽笑着摇摇头。“不行，不仅提供不了新封条。而且，还必须在三日内做完此事。” 第330章共同的敌人 藤洛为难了。 不给新封条，还不能留痕迹，而且还要在三天内做完，这可难了。 安若泽强调，三天期限，没得商量。 阎王的案子，事关重大，东平府已在第一时间派快马飞报朝廷。 朝廷的决策效率虽低，但谢天恩一定会早于朝廷得到信报，也必定会督促朝廷尽快派人处理此事。起码，有司衙门会立刻派人来接管阎王的庄子。 安若泽推算，朝廷的人三天后必到，因此事不宜迟。 今天已过去大半，白天没法动手，如此算来，只剩下三个晚上的时间。 藤洛根本不熟悉阎王的庄子，在那么大的庄子里搜寻，真可谓是大海捞针。 藤洛的眉头皱了起来。 安若泽也知道此事为难，可是，他实在不想放弃。 “有了！”藤洛眼睛一亮，他想到一个做这件事最合适的人选臧兴！ “此人可靠吗？” “绝对可靠！” 安若泽之所以想让藤洛出手，就是因为藤洛是天神身份，不仅本领大，而且和各方面都没有关联。 但当藤洛说臧兴曾潜藏在阎王手下做事，对阎王的庄子很熟悉，安若泽决定冒险尝试一下。 不过，封条问题还是让藤洛感觉为难。 安若泽一挥手，制止住藤洛。“藤兄，封条的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藤洛双手一摊。“我怎么解决？” 安若泽狡黠地盯着藤洛，道：“既然有办法弄出来钱伯阙千两黄金的借据，小小的官府封条能难住藤兄你吗？” 看来，安若泽对藤洛的方方面面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 碰上狡猾又有些无赖的安若泽，藤洛只有苦笑的份。 安若泽走了，藤洛立刻喊来墨乞儿，嘱咐一番。 墨乞儿实在不情愿做这件事。官府封条，对作假高手墨乞儿来说，简单得没有半点挑战性，干系却大。 上次伪造的千两黄金借据，涉及数额虽大，但那是民间的契约，即使犯了案，罪责也不会很重。而伪造封条，就要伪造官府印信，如果事发，罪过可就大了。 墨乞儿不愿干，藤洛只好逼他就范。事已至此，藤洛只得学安若泽，耍些无赖的伎俩。“威胁”墨乞儿，千两黄金借据的事已经干了，封条的事，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谁叫墨乞儿上了藤洛的“贼船”呢，墨乞儿只得答应。 伪造封条需要时间。 藤洛要求墨乞儿晚上之前弄完。 墨乞儿一听，干脆撂挑子不干了。“老大，我这是实打实的技术活好吧？需要时间的好吧？至少要三天时间好吧？” 藤洛被墨乞儿一连串“好吧”惹急了，眼睛一瞪，吼道：“好吧个屁！” 争犟了半天，两人终于各退一步，给墨乞儿一天时间，明天天黑前完成。 墨乞儿忙去了，藤洛又喊来臧兴。 臧兴倒是很爽快。他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 臧兴，以前曾是朝廷大罗天神殿护法，负责保护《地藏密录》。 说起往事，臧兴觉得自己很窝囊，他甚至不清楚因为什么，朝廷突然降罪于他们这一拨护法。 很多同伴被抓了，从此没了消息。种种迹象表明，被抓的同伴都已被秘密处决了。 臧兴算是幸运的，提前听到风声，逃过一劫，但从此就变成了易容隐形的流浪乞丐。 风光无限的护法和遭人白眼的乞丐，多么大的落差啊！ 臧兴早已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他多么希望能回到过去。 但，这是不现实的。 做乞丐的几年里，臧兴暗地里做了不少调查，他希望能弄清自己获罪的原因，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几年过去了，臧兴所获甚微，但从所掌握的信息看，自己的获罪，极有可能与谢天恩李天敬之间的斗争相关。 从这个角度来看，谢天恩也可以算是臧兴的仇人。 谢天恩有权有势，臧兴斗不过他。 如果能攀上安若泽老爹的关系，加入到反对谢天恩的阵营，那么，自己的冤情便有望得以昭雪。 臧兴爽快地答应，去阎王的庄子搜集相关证据。 …… 第二天黄昏，墨乞儿伪造好了封条，臧兴也收拾停当，只等天黑，便动身去阎王的庄子。 安排好一切，田甜端来晚饭，两人刚要吃饭，藤洛眼睛突然一亮，愣愣地盯着外面。 一会儿，几个人匆匆跑进屋来，是白露、青衫、江九天和阿睿！ “你们……怎么来了……”藤洛又惊又喜。 白露和青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扑到藤洛身边，大哭起来…… 安若泽派人回通天县招阿睿来府城，也把藤洛的消息带给白露和青衫。 藤洛失踪的事，众人始终瞒着白露和青衫，直到这时，才委婉地把消息透露过去。 两人得知消息，大受惊吓，立刻和江九天、阿睿赶来府城。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白露和青衫听了藤洛和田甜的遭遇，仍是吓得花容失色、痛哭不已…… 三个女孩足足哭了一宿。 藤洛的情绪本来已经恢复差不多了，但受三个女孩的感染，也再度悲伤起来。 悲伤，也是很奇妙的感情。 因为悲伤，藤洛觉得自己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也更加留恋人间的美好。 …… 臧兴没辜负藤洛的期望。用了两晚的时间，果然找到了很多东西。 大家共同的对手是谢天恩，藤洛便把青衫的身世向安若泽透露了一些。 藤洛希望从臧兴搜集的资料中，找到与李天敬一案有关的证据。 但安若泽不让藤洛接触这些资料。 谢天恩身居高位，他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更大的人物，安若泽也不清楚。 安若泽老爹对付谢天恩，是政治斗争，相比较而言，青衫的父仇家恨，倒显得轻了很多。安若泽不让藤洛看这些资料，是怕藤洛控制不住情绪，坏了扳倒谢天恩的大计。 况且，很多资料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关系，藤洛对朝廷方面的事知之甚少，即使看也很难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不过，安若泽向藤洛保证，谢天恩是大家共同的敌人，那么，只要扳倒谢天恩，就可以替青衫报仇，也可以替臧兴伸冤。 安若泽嘱咐藤洛，先消消停停休息，享受享受和三个美女“软禁”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报仇伸冤的事，他来筹划。 藤洛有自知之明，在这方面，选择相信安若泽，远比自己莽撞行事要好。 三天时间过去了。 果然如安若泽预料，朝廷派的钦差到东平了…… 第331章利益的交换 不出安若泽所料，朝廷的钦差来得很快。 也如安若泽的推测，钦差是谢天恩的人。 东平知府押着阎王和海贼俘虏刚到江宁行省的省城，朝廷那边已经得到了快马飞报。朝廷很快下令，人犯和俘虏暂时关押在江宁。 安若泽告诉藤洛，江宁行省是谢天恩的老家，也是现任太常卿崇天颜的老家。 江宁行省是谢天恩的地盘，将阎王留在江宁，谢天恩才有机会做工作。 藤洛既惊讶又失望。 他没料到谢天恩的能量如此之大。阎王扣在江宁，钦差又是谢天恩的人，“难道就没办法对付姓谢的了吗？” “这种事情，要一步步来，朝廷早晚会要求将人犯押解到京城。至于钦差么……”安若泽笑了，笑得很狡猾。“阎王庄子里的东西已经到了咱们手里，钦差是他的人又能怎样？” “谢天恩这么做，难道安老大人……”藤洛没好多说，但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他实在想不通，安若泽老爹为什么不阻止谢天恩。 “藤兄啊，这种事，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朝廷的事，既有唇枪舌剑，也有利益交换……” 藤洛愈发不懂了。 “这样做，目的之一也是为了保全藤兄你。” 谢天恩想拖延一些时日再把阎王押解进京，又想办法让自己的人做了钦差，那么，他必须在其他方面做出让步。 谢天恩做的第一个让步，就是朝廷方面暂不追究藤洛的责任。藤洛是天神，如何处置藤洛，交给天庭派的特使。 谢天恩做的第二个让步，同意提拔原东平知府，还同意让安若泽代理东平府知府。 “这会儿，我真得恭喜安大人了！”藤洛不得不高看安若泽一眼。 不过说实话，藤洛也挺高兴看到这样的结果。毕竟有安若泽，自己也能安稳一些。 安若泽也难掩兴奋之情，不过他告诉藤洛，即便是自己掌管东平府，也只能暂时继续“软禁”藤洛，直到天庭的特使到来。 这种软禁，对藤洛而言倒没什么。 有好吃，有好喝。屋里有美女陪伴，屋外是乞丐兄弟，除了不便出门，其它倒没有任何不方便。 钦差来的目的，无非是接管阎王的庄子，偷偷将可能和谢天恩有关的证据销毁。 这种事简单，钦差没两天，就回去复命了。 东平府，暂时回归平静。 花头等几个死去的兄弟都安葬了。 藤洛白天不便出门，夜晚时，带着臧兴，悄悄去花头的坟前祭拜。 白露青衫来了几天了，终于从担惊受怕中走了出来。 通天县那边还有很多事情，家里还有二老，白露不能长待，只得不舍地回通天县了。 青衫自然不肯回去，留下来，和田甜一起陪伴藤洛。 江九天也回通天县了。 安若泽虽代理了东平知府，但同时还是通天县县令。安若泽无法分身，通天县那边的事务，就委托给江九天。当然，江九天的身份无法名正言顺地代管一县政务，只能在幕后发号施令，表面上的事，由县衙的佐吏出头。 郁郁不得志已久的江九天，终于“主政”一方，着实兴奋一番。 …… 府城，还有很多善后之事要处理。 阎王虽然只是一个乞丐头，但他在东平府的名头实在太大。阎王被抓，在府城百姓中，着实引起不小的轰动。 短短几个月时间，府城四大乞丐团伙全都垮了。 独眼、花头、白师爷都死了，阎王被抓，府城的乞丐体系彻底被打乱了。 墨乞儿贼恁兮兮地向藤洛进言：应该利用这个大好时机，把府城的乞丐都收拢过来！ 藤洛立刻否决。 这段时间，和安若泽接触多了，藤洛变得谨慎了。 人间是美好的，人间的事，却远比天庭复杂。 乞丐组织，对社会影响极大。府城原有多个乞丐团伙，官府之所以一直容忍他们的存在，那是因为官府的人和乞丐团伙有利益往来。 同时，多个乞丐团伙之间的争斗，也有互相制衡的作用。 如今，几个大团伙都垮了，如果将百十来号乞丐都收拢到自己的杆子下，的确很风光，的确很气派，可是，麻烦也很大。 如何养活管理这群乞丐，就是个大问题。藤洛绝对不可能像阎王、白师爷那样，靠收取保护费，靠上门强讨恶要。 不仅如此，如果把所有乞丐都收拢过来，加上通天县的兄弟，那可是一百几十号人的大团伙啊！ 不要说朝廷不会允许这么大组织的存在，即便是关系很近的代理知府安若泽也不会同意的。 “不许再提这件事！”藤洛很严厉地警告墨乞儿，“府城的乞丐，府衙会想办法安置的。” 藤洛想的没错。 安若泽接任东平知府后，立刻着手解决府城的乞丐问题。 这么一大帮乞丐，以前靠在各条杆儿上，虽然会滋扰社会，但毕竟有杆儿头约束着，倒不敢做得太过。 如今，几大杆子都垮了，府城乞丐再无顾忌，屡屡在街上闹事。 安若泽新官上任，自然要烧上几把火。 立刻差遣衙役和团练，将闹事的乞丐都抓了起来。 不过，在处置被抓乞丐得问题上，安若泽做的很有分寸。 对于那些带头闹事，并且原来是阎王、白师爷手下的骨干分子，严惩不贷，判以重罪，施以重刑；而对于一般的闹事乞丐，则只是严厉惩戒一番，并未关押。 经过这番整治，府城的乞丐消停了许多。 但如果任由这些乞丐流浪在街头巷陌，早晚还会出事。 安若泽让阿睿贴出招募告示，将大批年纪合适，身体强壮的乞丐招募到府城团练队伍。 招募告示一贴出，便有大批乞丐涌来报名。 阿睿在通天县组织的团练，影响很大。有吃有喝又威风，府城的乞丐早就羡慕不已了。 很快，府城的团练队伍扩充到百人规模。 阿睿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梦想当将军的他，终于有了一只够规模的队伍了！ 虽然新加入的乞丐顽劣难服，但有了在通天县组织团练的经验，阿睿自信一定能管理好！ 藤洛也很看好阿睿，不过，藤洛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新的难题。 第332章普救医坊开张 府城大半乞丐，都加入了团练，剩下的乞丐，有些曾是白师爷或阎王的死忠，原来的杆儿头垮了，这些怕受欺负，便远走外地，继续乞讨为生了。 还有一些乞丐，大多是老弱病残之辈，既不便远走，又加入不了团练，只能留在府城乞讨为生。 这群老弱病残在街上乞讨，十分影响观瞻，而且这群人顽劣成性，在街上时常惹出事端。 安若泽新官上任，之前已经惩处了一批闹事的乞丐，但对付乞丐，靠抓捕惩处不是长久之计，让他们有相对稳定的生活依靠才是正道。 安若泽又来找藤洛，希望藤洛能接纳这群老弱病残。 藤洛没有办法，只能同意。 一来，安若泽是以“知府大人”身份下的命令；二来，虽然这群家伙顽劣成性，但毕竟是可怜的乞丐兄弟，藤洛不能坐视不管。 不过，接纳这群乞丐，藤洛实在为难。 这群乞丐，都是老弱病残，很多人生活自理都成问题，更别提自食其力了。 安若泽也知道藤洛的难处，表示府衙可以承担一部分责任。 住处问题。安若泽想在白师爷的宅子里划出一部分给乞丐们居住，但藤洛不同意。 阿睿的团练在这所宅子里，经过阿睿的调教，团练队伍越来越规矩，虽然人多，但住在这里并不闹不乱。 而老弱病残的乞丐则不同，这群家伙又闹又脏，住在这里，用不了几天，就会把挺好的宅子祸害完了。 商议一下，还是决定让新接纳的乞丐住到废弃神祠那里。 府衙出了些钱，简单整修了神祠。 藤洛被“软禁”着，不便出门，神祠那边，就责成墨乞儿、乌梢蛇和巴掌管理。 有了在通天县当“掌帮大哥”的经历，现在又成了府城唯一杆儿子的“代理大哥”，墨乞儿也变得更有派、更有范儿了，走路时，瘪瘪的肚子总是努力地向前腆着。 几十号老弱病残的吃喝是个大问题，安若泽再次出血，答应按月“给廪”，也就是每月按人头划拨些粮食给攒儿上。 同时，安若泽又召集府城各大商家买卖，动员他们捐赠。 安若泽的手段不简单，不仅动之以情，更能胁之以威。他先大讲以前阎王白师爷控制府城乞丐时的害处，那时是如何强讨恶丐，收取保护费。再动之以情，说此番整治府城乞丐团伙后，保证各商家再不会受到以前那种滋扰。 新知府出面，商家哪敢不给面子。况且，如果真像安知府所说的那样，以后乞丐们都规规矩矩的，那捐赠点钱物，远比交保护费节省。 很快，各大商贾纷纷捐钱捐物，一些小商家被以前乞丐团伙闹怕了，害怕不主动表现表现，以后会被滋扰，也主动捐了钱物。 白宅内院，辟出一所院子做仓房。衣物、用具及粮食分别囤放，有团练把守，很安全。 有了府衙的支持，乞丐们起码不会受冻挨饿了，但相比较通天县李氏祠堂那边的乞丐，府城乞丐们不能自食其力，也没有收入，各方面条件差了很多。 藤洛还是希望沿用在通天县的做法，让乞丐们逐渐走上自食其力的正路。 说起自食其力，藤洛首先想到借用通天县的经验，经营炭窑及采贩野菜。 府城这边离山很远，不适合开办炭窑。 府城里有两家规模很大的炭灰铺子，开办炭灰铺子的也难以竞争过人家。 府城附近倒是有野菜，墨乞儿也安排些腿脚方便的兄弟去采摘野菜。 野菜的生意倒还可以，但毕竟是小买卖，用不了几个人手，也挣不了几个钱。 还得想办法，拓展挣钱的门路。 日子安稳了，田甜也从那段恐怖的经历中走了出来。 “咱们把医馆开起来吧。”田甜建议道。 青衫也赞成。青衫粗通医术，开医馆，她也能帮些忙。 安若泽当政，开医馆变得很简单了。 没几天，医馆就开张了。 医馆药房就设在白宅前院，这里院子大，地点也不错，关键是田甜和青衫方便陪伴藤洛。 这次，田甜没好意思用“知洛堂”这个名字。医馆的名字，是安若泽起的普救病坊，并亲自手书制匾。 医坊一开张，田甜就忙得不可开交。 医馆开业，引来很多百姓围观。年轻漂亮的姑娘坐堂诊病，打下手帮忙的也是漂亮姑娘，百姓啧啧称奇。 称奇是一回事，进来看病是另一回事。 百姓更信任年纪大有经验的医者，漂亮姑娘看着养眼，但让她诊病，百姓们还是不放心。 不过，医坊开张，并不缺患者。 阿睿的团练队伍有百十号人，平日里操练，难免有跌打损伤，这些人是乞丐出身，自然不会出去瞧病，都来普救医坊，由田甜亲手诊治。 除此之外，神祠那边还有几十个老病号。 墨乞儿管理的那群乞丐，都是老弱病残，常年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很多人是一身的毛病。风湿、冻疮、眼疾等各类疑难杂症。 这些病虽然顽固，但田甜得家中医术真传，自身悟性又高，虽不能说药到病除，但几贴几服药下去，大多数乞丐的疾症都有了明显的效果。 医术是实实在在的本领，靠吹是吹不出名气的。 被田甜治愈的团练和乞丐，成了最好的广告。 尤其是乞丐们，以前邋邋遢遢、病病歪歪，如今病情大有好转，穿的衣服又比以前整洁，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口耳相传，广告效应无疑让百姓对“普救医坊”的美女医者刮目相看。渐渐地，开始有百姓上门求医问药。 没多久，“普救医坊”美女医者名号便享誉府城，甚至连府衙的官差们也巴不得害个头疼脑热，借机来“普救医坊”欣赏美女。 来医坊的人中，不乏有好色之徒，企图借机搭讪田甜和青衫，甚至企图揩油。 但他们无法得逞。 团练的驻地在白宅，团练大多是乞丐出身，又接受过阿睿的严格管束，怎么可能让登徒子沾了便宜。 求医问药的人多了，田甜和青衫忙不过来，藤洛让墨乞儿挑了些听话老实的乞丐来医坊帮忙。 白宅热闹起来，攒儿上的收入也渐渐多了。 藤洛虽然被“软禁”，但每天人来人往，藤洛并不感到烦闷。 有人说话聊天，可以安心排毒练功，晚上还有美女陪伴，藤洛的日子过得很舒坦。 第333章很闲很无聊 虽然被“软禁”，但藤洛的心情很爽。 阎王和白师爷被铲除了，墨乞儿等人把废弃神祠那边的乞丐兄弟管理得规规矩矩，阿睿调教的团练队伍更是令人刮目相看。 闲着的时候，藤洛也会在院子里和团练兄弟演练一番。 经过长时间训练磨合，每一队团练兄弟间的配合越来越熟练了。 以前，以藤洛的身手，很容易就能突破一队团练组成的防御阵势，但现在，团练的阵势虽仍无法抵挡住藤洛，但藤洛想从配合有序的狼筅、长枪防御阵势中，找到破袭口却要费不少力气。 阿睿很兴奋，能让洛哥为难，就是莫大的成功。毕竟团练要面对的敌人，是强盗、海贼，强盗海贼里是不会有洛哥这等超级高手的。 藤洛也很欣赏阿睿的队伍。初来人间，和江九天去东部沿海打听三尺砗磲的消息时，藤洛遇到过海贼，也遭遇了天保官兵。 以藤洛的眼光看，阿睿带领的团练，若论单打独斗，不比天保官兵差，较凶悍的海贼，稍有不如。但团练队伍的强大在于集体而不是个人，团结的集体、熟练的配合，使得团练的整体实力并不低于海贼，更是远远强于天保官兵！ 藤洛心情好，青衫和田甜心情也好。 两个姑娘在医坊诊病开方，虽然很忙碌，但每天能听到无数夸赞和感谢的话，两个女孩心里很舒服。 藤洛被“软禁”了，对两个姑娘而言，也是好事，因为他们再不用担心藤洛打打杀杀了。 有一件事，青衫没想明白。 一晚缠绵过后，青衫偎在藤洛怀里，问藤洛，为何要把三尺砗磲毁了。 三尺砗磲，是藤洛下界的任务，这个东西对藤洛而言，很重要。 藤洛眨眨眼，他也说不清楚为啥要毁了三尺砗磲。 “现在是不是后悔了？”青衫手指在藤洛胸前画着圈，抬头凝视着藤洛。 “不后悔！”藤洛回答得很坚决，藤洛往起坐了坐，很认真地看着青衫清澈的眸子。“青儿，当时打碎三尺砗磲，可能是出于愤怒。三尺砗磲可能宝贵，可能重要，但在那时，我脑子里只想一件事杀了阎王那个狗东西！” 但最终，还是没能亲手杀了阎王，藤洛很遗憾，眼睛不由得又眯了起来，窄窄的眼缝里，透射出的决绝之气，让青衫感到一丝恐惧。 “阿洛，不许在我面前眯眼睛！”青衫用手轻轻遮住藤洛的眼睛，“你眯眼睛的样子，好吓人啊……” 藤洛笑了，使劲揉搓着青衫光滑的肌肤。 “唉，你恨阎王，我理解，可是，你不该毁了三尺砗磲，那东西对你那么重要……”青衫替藤洛感到遗憾。 “青儿……”藤洛捧起青衫的头，凝视着她晶亮的眸子，“我毁了那东西以后，才发觉，它对我而言，真的不重要……” 青衫的嘴角慢慢地向上勾起甜蜜的弧度。她很欣慰，藤洛已不像以前那样留恋天庭，藤洛真的愿意留在人间了…… …… 白天的时间，田甜和青衫都在医坊忙碌，藤洛利用这段时间自己排毒。 心情愉悦，没有杂念，藤洛排毒进展很快。 十几天的功夫，潜藏在十二条正经各腧穴中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了。 现在，只剩下奇经八脉的腧穴还潜藏着毒素。 田甜仔细检查过藤洛的身体。奇经八脉，藤洛修炼武功尚未触及，内力在这些经络中运行，远不如十二条正经中顺畅。藤洛如果自己运气排毒，不仅难度大，而且有风险，一不小心，可能将奇经八脉的毒素逼散，若是迫入十二条正经，那之前的努力的就白费了！ 田甜不许藤洛自己排毒了，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奇经八脉的毒素，需要田甜利用针刺法，帮藤洛清除。 不能排毒，藤洛无事可做，想去医坊瞧瞧，田甜却不让藤洛进门。 田甜说，藤洛在身边，她无法安下心诊病。 医馆那边的乞丐兄弟忙里忙外，安置病患，递水送药。 藤洛不便打扰，便去找团练兄弟，想和他们说说话。 可是，团练大队都被阿睿带出去操练了，家里只剩下几个看门护院的兄弟。 这些兄弟，都紧握竹枪，昂首挺胸在门口站岗，个个都是很严肃认真的样子，藤洛既是乞丐当家大哥，又挂着团练总指挥的名衔，自然不好破坏纪律，拉着当值兄弟陪自己聊天。 百无聊赖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刚想找点事做，突然，外面传来几声尖叫！ 藤洛“噌”地蹿了起来！ 这声音，太熟悉了，是白露！ 紧接着，大门口又传来阵阵吵闹声。 藤洛不及多想，急忙奔了出去。 “阿洛！”白露慌慌张张地往里跑，差点摔倒，幸亏藤洛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扶住。 “怎么了？”藤洛连忙护住白露，向门外望去。 “有、有个怪人，一、一路跟着我……”进了家门，虽然安全了，可是白露仍是一脸慌张。 青衫在医坊听见嘈杂声，也跑了过来。“姐姐，你咋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青衫的出现，让白露稍稍安稳一些。 “我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藤洛纳闷，竟然有人敢上门闹事。“青儿，你照顾下露儿。”藤洛嘱咐一声，大步往院门走去。 院门口，几个当值站岗的团练兄弟，一起扭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单薄，打扮十分怪异，脑袋上，一大块翠绿白条纹的绸布将硕大的脑袋裹得像个大西瓜。 团练边推搡边骂道：“小子！瞎了你的狗眼！谁都敢调戏，还敢跟到这！” “冤枉啊冤枉，我没调戏啊，我是找人啊……”那人的头被团练兄弟紧紧地按着，挣扎不动，只得不停哭诉哀求。 藤洛怒不可遏，正要冲过去教训下这不知死活的家伙，听到他的哀求，突然楞在原地！ “是你？！”藤洛大惊。 “啊……”那人挣扎着抬头看到藤洛，“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快快快放人啊！”藤洛急忙冲过，扒拉开团练兄弟，一把抱住那人双肩…… 第334章你缺心眼啊你 “你想勒死我啊……”那人哇哇大叫。 藤洛“嘿嘿”一笑，松了手，抹了把眼角因激动而溢出的泪花，使劲捶了那人一拳。“小蒲，你咋来了？！” 来人正是藤洛在天庭的死党小蒲。 “妈呀！”小蒲没练过功夫，那受得了藤洛的拳头，被捶了个趔趄，吱哇乱叫。 几个团练见“擒获”的竟然是洛哥的熟人，不禁尴尬。 “没事没事，忙你们的去吧。”藤洛笑着让兄弟们回去当值，拉着小蒲往自己院子里走。 白露和青衫见藤洛认识来人，知道是场误会，也就不计较了。 只是，小蒲外型猥琐，青衫以前虽在大碗里见过小蒲，印象最深的就是小蒲的一头白毛。现在的小蒲头上裹着大头巾，青衫并未认出他来。 小蒲远远看着白露和青衫，贼眼珠子转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美若天仙啊……”小蒲哈喇子滴滴嗒嗒，“不对不对！”小蒲觉得这个成语用得实在不恰当，“天仙哪有这么美啊……” “看啥呢你！”藤洛眼睛一瞪，使劲拽了小蒲一把。 小蒲被藤洛拽得呲牙咧嘴，可是眼睛依然舍不得离开白露和青衫。 小蒲猥琐又无理，白露和青衫心里有气，可他是藤洛的朋友，两个女孩也不好发作。“姐姐，走，我领你去医坊，医坊可热闹了。”青衫挽着白露说笑着走了。 没了魂的小蒲木头桩子般戳在原地，哈喇子滴下足有二尺长…… …… 藤洛把小蒲拉进屋里，小蒲伸手拽下大头巾。 满头大汗，小蒲脑袋上的白毛都三五成绺地粘在一起，湿了吧唧地耷拉在脑袋上。 “我给你打点水，你洗一把。” 藤洛端着盆要走，被小蒲一把拉着。 小蒲咽了口口水。“那俩美女都是你的？” 藤洛眼睛一瞪。“咋？你他妈给我老实点啊！”藤洛威胁道，摔开小蒲的拉扯，出门打水。 “啊？！”小蒲大惊，脑袋上湿漉漉的白毛陡然全都立起，痉挛般抖动着，甩出无数细小的汗珠。 “没天理啊……没人性啊……一人霸占俩美女没义气啊……你这样做没朋友啊……” 小蒲抓狂地在屋里转着圈，跺着脚蹦着高叫骂着。只是，在藤洛的地盘，他不敢叫骂得太大声…… 藤洛打了水回来，疑惑地看着正用头“咚咚”撞墙的小蒲。 “你有病？”藤洛知道这家伙定是“色火攻心”。 “啊……没事……脑袋痒，蹭蹭……” 藤洛放下水盆，让小蒲洗洗，小蒲却一把抓住藤洛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拧了一把。“你死哪去了？联系都联系不上！” “你咋变得娘们兮兮的？”藤洛摔开小蒲的掐拧。“我又没事，联系啥？” 那个大碗，好久都没用阳光晒了，能量早就没了。 小蒲急了。 他比藤洛矮一头多，但气势却不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藤洛的鼻子尖，摆出领导架势，教训道：“小藤，你还有点规矩没有？你下界是挂职锻炼！不是游山玩水泡美女！” 藤洛被小蒲的气势吓得一愣，紧接着不自觉地“噗”地笑出声来。 “你严肃点！”小蒲脑袋上的白毛抖着，“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你知道你这次惹了多大事不？” 藤洛眼睛一斜，无所谓地瞥了小蒲一眼。“天不是没塌吗？” “快塌了！”小蒲吼道。“你惹的事，凡间已经捅上去了！上面已经研究了，要调查你！” “调查就调查呗。” 藤洛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惹急了小蒲。 “你、你、你……”小蒲被藤洛气得直哆嗦，“我他妈多余管你！”小蒲忍不住骂了脏话。 藤洛愣了。看着急吼吼的小蒲，藤洛明白，好兄弟就是好兄弟，小蒲是真的为自己的事着急了。 藤洛心里很感激。连忙好言安抚，又不停说了好些道歉和感谢的话，小蒲才消了气。 小蒲告诉藤洛，天庭神仙下界，惹事闹事的情况常见。但其他下界的神仙，大多数有身份有地位，在凡间交际多，人脉广，出了事，通常靠自己或人间朋友的能量就摆平了。 这次藤洛惹的事，相比较而言，并不算啥事。 杀了几个流氓无赖，在天庭看来，不过是碾死个苍蝇蚊子而已。 可是，凡间朝廷通知了天庭，这事就变得麻烦了。天庭和人界有契约关系，不能不管，起码要做做样子。 最麻烦的是…… “原本，我可以在上面做做工作，疏通下关系，给你个通告批评也就是了……”小蒲越来越有领导的样子了。 “麻烦蒲总了……”藤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可是，桂大郎又使坏了……”小蒲忧心匆匆地道，“他地位比我高，又有个便宜老丈人东天帝撑腰，我弄不过他啊……” “又他妈是这个死乌龟！”藤洛怒了！ 藤洛一怒，小蒲反倒冷静了。 “阿藤你别急嘛。”小蒲很有领导范儿地踮着脚拍拍藤洛的肩膀，“桂大郎即使使坏，也没太大事，咱还可以做工作，不过，你可要抓紧弄到三尺砗磲，为了弄到三尺砗磲，杀个把流氓无赖，就不算个事了。即便桂大郎再如何使坏，你弄到三尺砗磲，起码也能功过相抵。” “三尺砗磲……”藤洛挠挠太阳穴，“我找到了……” “啊？！”小蒲大喜。 “可是……”藤洛又挠挠太阳穴，“被我一气之下，拍碎了……” “什么？！”小蒲蹭地蹿了起来。 小蒲不会武功，但身子很轻，硕大脑袋上的白毛如同热气球，激动时，白毛蓬松，他轻易就能跳起老高。 小蒲飘在半空，脑袋上的白毛乱营般颤抖着，浑身哆嗦着，居高临下地指着藤洛的鼻子，嘴巴一张一合，想破口大骂，却气得骂不出声来…… “小蒲、小蒲，你下来慢慢说话……”藤洛担心小蒲被气个好歹，使劲抓住小蒲的腿，怕一股风把他吹跑了。 小蒲终于降落到地上，脑袋上的白毛像被霜打了一般耷拉着。 “阿藤啊……你、你、你他妈缺心眼啊你……”小蒲哭了…… 第335章这次长了记性 小蒲气得发疯，藤洛也气得鼓鼓的。 小蒲生藤洛的气。怎么说也是经过千年修行，咋就这么不成熟呢？和这个有仇，和那个有仇，三尺砗磲和你有啥仇？！这可是提职升级的重要筹码啊！ 藤洛也生气，他想不通，桂大郎为何处处为难自己。 如果说之前因东天部丑公主的事，藤洛可以理解。可现在的事实是，桂大郎反而因祸得福，成了东天帝的女婿，又青云直上，步步高升。 自己不过是在人间闹了事，没招没惹他，他为何要从中作梗。 “阿藤，消消气……” 当了领导，小蒲果然沉稳了许多，见藤洛凝眉怒目，怕他一时不忍，再惹祸端，赶紧忍住自己的气，劝慰藤洛。 “事情也不像你想象得那么严重，会有办法的。”小蒲开导着藤洛，指指自己满身的汗，“有换洗衣服没有，给我弄套。” 藤洛这才仔细看看小蒲，衣服虽然不像乞丐鹑衣那么破，可浑身上下，蹭的都是灰，被汗水打湿，简直像和泥一样。“你咋弄这么狼狈？” “咋弄的？还不是为了你。”小蒲抱怨道。 藤洛知道小蒲担心自己，挠挠太阳穴，出去喊了个兄弟，让他上街给小蒲买套新衣。 小蒲脱光了膀子，亮出一身排骨，擦拭着。 “奶奶滴，南天门那帮家伙真缺德！”小蒲抱怨着，“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往下推……” “噗哧……” 藤洛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不会也是脸朝下摔下来的吧？” “没有……”小蒲一边擦拭身子，一边应了一声。突然，小蒲愣住了！ 转过身，紧盯着藤洛双眼，坏笑道：“你方才说啥？‘也是’？你是不是脸朝下摔下来的？哈哈……”小蒲仿佛看到藤洛摔下来狼狈的一幕，大笑起来。 藤洛说走了嘴，尴尬不已，嘟囔道：“你不是一样么……” “我？”小蒲十分骄傲地抖抖脑袋上的白毛，“当我这满头银丝是吃醋的么？我是飘下来的，只不过飘迷了路而已……” …… 小蒲擦拭干净了，也变得正经起来。 “阿藤，联系不上你，可急死我了，我这次没请假，是偷偷下界来的。” 小蒲的话，让藤洛十分感动。天神私自下界是很严重的错误，从这一点，小蒲的这个死党没白交。 “你的事，很麻烦……”小蒲啧啧有声。 藤洛的内心并没当回事，但小蒲冒了这么大风险下来找自己，若表现得太过无所谓，会伤了小蒲的心。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小蒲在天上见多识广，远非藤洛可比，“阿藤，为了给凡间一个交代，天庭一定会派专员下来调查你的事，估计三五天就会来。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招待人家。” “我懂。” 天庭那点事，藤洛虽不如小蒲明白得多，但耳闻目染，多少也清楚些。无外乎是说说好话，贿赂贿赂。 藤洛嘴上答应，心里却反感。如果下来调查自己的是桂大郎那样外种伪君子真小人，他才懒得巴结。 瞧藤洛的表情，小蒲就知道藤洛心里又犯了犟劲。 “阿藤，算我求你了，这次，无论如何，你不能在犯犟了！先把这事平了，把这关过了，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藤洛机械地点着头。 小蒲知道藤洛是在敷衍自己，有心和藤洛急，但也知道，越急越无法说服藤洛。“阿藤，别的事不说，单从桂大郎的角度讲，他不想让咱哥们舒服，咱不能让他得逞不是？” 小蒲的这句话起了明显的作用。 是啊！不能任由那只该死的乌龟精欺负自己啊！ “我知道了！”藤洛很认真地点点头。 小蒲这一路可是没少遭罪，很累很乏。 听说小蒲明天就要赶着回去，藤洛让他先睡一会，晚上，准备酒席，好好招待他。 小蒲睡了。 藤洛轻轻掩上房门。 现在，不用田甜和青衫做饭。 阿睿的团练队伍有百十号人，有专门做饭的兄弟。 藤洛去了厨房，和那里的兄弟打了招呼，说晚上要招待远道来的兄弟。 洛哥说话那是相当管用。厨房的兄弟立刻张罗着开个小灶，预备上好酒席。 藤洛不想给兄弟们添麻烦，但洛哥很少要求开小灶，厨房兄弟巴不得向洛哥展示下手艺，把藤洛推了出来，让洛哥请儿好就行了。 藤洛犹豫一下，去了医坊。 医坊那边，病患处理得差不多了，青衫和田甜正兴奋拉着白露说话，快一个月没见了，互相之间都很挂念。 藤洛进来，先问候白露家里二老的身体，又询问了通天县那边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藤洛放心了。 小蒲是藤洛千年死党，晚上请他吃饭，藤洛让三个女孩作陪，鉴于小蒲是偷偷下界的，不便让太多人知道，就不招呼其他人了。 三个女孩答应了，藤洛站在原地，尴尬地挠挠太阳穴。 “阿洛，怎么了？”白露见藤洛一脸为难像，赶紧问道。 “我告诉厨房的兄弟，说晚上有客人，让他们多给盛些菜，可他们非要开小灶。我琢磨着，咱这算是家宴，开小灶，就是占了兄弟们的便宜，不大妥当。” 白露睁大眼睛看着藤洛，笑得很灿烂。“阿洛，这才对么，当家就是要公私分明。” 白露的夸赞让藤洛有些得意。贼眼一瞄，见外面没人，一把将白露揽进怀里。 青衫和田甜掩嘴窃笑。 白露羞臊着、幸福着，挣脱了藤洛的搂抱。 藤洛挠挠太阳穴。“我觉得该自己出开小灶的钱，可是我身上没钱……” “没钱还不简单么……”青衫掌管着医坊的账目，医坊这段可是收了不少钱呢。青衫伸手刚要拉抽屉，又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嘻嘻……”青衫顽皮地冲白露吐吐舌头，“差点忘了姐姐的教训。” “鬼丫头！”白露作势打了青衫一下。 过年时在通天县，藤洛和青衫就是因为私自动用了炭灰铺子柜上的钱，被白露好一顿教训，这次，青衫总算有了记性。 白露从怀里掏出小包，递给藤洛。“这是咱自己的钱，拿去给兄弟们开小灶用吧。” 第336章小蒲有理想 同样是下界，小蒲和藤洛比辛苦得多。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同样是被南天门无良的天兵推了下来，藤洛因为身子重，直接摔落到人间。虽然狼狈，但藤洛那时无痛感，有自愈术，倒没怎么着。 小蒲身子轻，又长了一头兜风的白毛，被推下来后，在空中可是着实飘了好一阵子。虽然降落的姿势比藤洛好看些，但在空中一直飘啊飘，喝风吃土，罪可是没少遭。 终于找到藤洛，小蒲也终于能好好歇歇，睡上一觉。 傍晚，藤洛喊他起来吃饭时，小蒲吭叽了半天，才好大不乐意地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脚下无根地跟着藤洛飘到吃饭的正厅。 这个院子的正厅不大，只在屋角点了两盏灯，中间桌上点着一根大蜡烛。 小蒲一进来，突然楞了！ 脑袋上的白毛根根直立，眼睛瞪得溜圆，身子慢慢地向屋顶升去，一付灵魂出窍、就要升天的样子…… 桌子边上，站着三位美女，屋里灯光虽暗，但三个美女个个光彩照人，自然是白露青衫和田甜。 藤洛眼疾手快，一把将即将“升天”的小蒲拽了下来。 小蒲又仿佛没了骨头，整个身子像根面条般堆萎下去…… 藤洛一把又将他拎了起来！ “乖乖……”小蒲灵魂归了窍，抹了一把口水，颤声问藤洛：“这三……都是你的？” 藤洛使劲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一指上手的椅子，吼道：“坐下，吃饭！” 两人是千年死党，藤洛了解小蒲的本性。这家伙，色心比天大，却没色胆。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但到动真格的时候，就怂了的主儿。 藤洛也清楚，小蒲猥琐，但面对兄弟的女人，他也就是过过眼瘾，在嘴上猥琐一番，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因此才放心把自己心爱的女孩都叫来作陪。 田甜本就话少，接触人也少，低垂凤目，一声不吭。 白露话也不多，但接触的人多些，见到藤洛的兄弟，很温婉地笑了笑。 青衫很惊讶。 青衫本就爱玩爱闹，一见小蒲，惊得长大嘴巴。 白天见到小蒲时，小蒲脑袋上裹着大头巾，如今头巾摘了，露出那一脑袋标志性的白毛，青衫印象太深刻了！ “神仙哥哥？”青衫眨巴着眼睛。青衫通过大碗和小蒲聊过天，对模样怪异的蒲神仙印象很深，知道他是藤洛的死党，因为并不大在意小蒲的猥琐。 “美女……妹妹……好啊……”小蒲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青衫掩着嘴，笑得腰都弯了。 小蒲好容易收回来的魂儿，又被青衫的一声招呼，全都勾了出去…… 田甜不说话，也不好意思笑。 白露不说话，低着头，偷偷地笑。 青衫笑盈盈地招呼小蒲就坐，端起酒壶，给小蒲倒酒。 “青儿，他不喝酒。” 藤洛刚要阻拦，却被小蒲一把拦住。“美女妹妹……倒酒……我必须得喝……” “咕嘟！” 小蒲咽了口口水，才避免口水滴落到菜肴上。 “转了性了？”藤洛疑惑地瞅瞅小蒲，不再管他。 酒都倒好了，藤洛以主人的身份向小蒲敬了酒。 白露和田甜浅浅地了口酒，青衫主动张罗干了酒。 有美女陪着，小蒲不肯示弱，大口干了酒，随即被辣得白毛乱颤，张着嘴，不停地丝丝哈哈…… 众人被逗得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桌上的气氛也活跃起来。 …… 喝了酒的小蒲胆子壮了，说话也不颤颤巍巍了，还主动张罗着，向藤洛和三个美女敬酒。 小蒲好色，但还是有底线的，他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 小蒲能说好逗，三个女孩也渐渐不再拘束。 三个美女就在眼前，小蒲越看越馋，贼眼一转，问道：“三位美女，你们谁家里有妹妹啊？” 田甜摇摇头。 “没有。”青衫晃晃脑袋。 白露没弄明白他想干什么，寻思一下，答道：“我家里有个过继来的弟弟……” “弟弟有啥用啊……”小蒲委屈道，“谁要是有妹妹，介绍给我呗……” 三个女孩笑着摇头，小蒲双手捧头，抓狂不已，一付老天不公、待我太薄的样子…… 藤洛大笑，拽过小蒲，张罗着和他喝酒。 小蒲抹了把口水，瞪大通红的双眼，端起酒杯，很豪迈地和藤洛碰了杯。 “阿藤！”小蒲一饮而尽，咬牙启齿地发誓道：“我回去后，一定要给上面打报告！我也要下来挂职锻炼……” “欢迎蒲神仙下来玩哦……”青衫拍着手道。 小蒲咽了口吐沫。“下来后，我也要泡几个美女！” 小蒲信誓旦旦地发着宏愿，三个女孩面面相觑，低头掩嘴，还是笑出声来。 小蒲拍着胸脯，突然翻翻白眼，再也坐不住了，人往桌下下面滑了下去…… …… 第二天凌晨，小蒲早早起了床。 醉酒很难受，他真是不愿意起来。但这次偷着下界的，小蒲不敢在人间多逗留。 临走前，小蒲絮絮叨叨和藤洛说了好些，不外乎提醒藤洛，人间不过是个客栈，藤洛的家在天庭。人间美女，玩玩就行，当不得真，不可因为贪恋美色，毁了千年修行。 小蒲语重心长，藤洛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他不敢和小蒲争辩，因为争辩只能换来更多的磨叨。 “行了，我走了……”小蒲很遗憾地说着，贼眼四下踅摸着，他是多么渴望临走时，再看看人间美女啊！ 小蒲带着遗憾走了，嘴里嘟嘟囔囔，发誓一定要争取到挂职锻炼的机会…… 藤洛目送小蒲离开了，他的心里很复杂。 小蒲甘冒被天条责罚的风险偷偷下界来找自己，这让藤洛十分感动。 小蒲的到来，也让藤洛本已平静的内心波澜又起。他禁不住又回味起在天庭的日子。 小蒲说得没错，千年修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得道成神吗？ 难道，就这样，把千年修行舍弃了吗？ 藤洛很矛盾…… 天亮了，院子渐渐热闹起来。 阿睿带领着团练队伍出门操练，找美女神医瞧病的百姓也陆续来了。 田甜和青衫早早起了，已经在医坊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藤洛推开白露的房间，白露刚梳洗完。 昨晚，藤洛不放心醉酒的小蒲，一直守在他旁边。 白露大老远来看望，两人还没单独待会。 藤洛一把揽住白露，深情地吻了下去…… 第337章来了个老头 白露不能待太久，住了两晚，就回通天县了。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白露刚走，阿睿就兴匆匆来找藤洛，团练队伍要出征了！ 以前，团练队伍人少，只能承担在城内外巡视、值夜、节日期间维持秩序等任务，偶尔负责押运，也是远离海岸的内陆短途任务。 这一次不同，是主动出击，在东部沿海搜寻清剿海贼！ 近一段时间，海贼日益猖獗。尤其是春节期间，海贼四处滋扰，甚至深入至内陆地区。 天保官兵，原本就不敢招惹海贼，赶上过春节，官兵忙着吃喝玩乐、勒索百姓，没有闲心、也没有胆量去管海贼的事。 安若泽代理了东平知府。东平府，是比较富庶的州府，辖域面积也比较大，下辖十个县。近一段时间，各县纷纷上报，不堪海贼滋扰。 阿睿组建的团练队伍，已深得安若泽信任。 安若泽初掌府印，希望能清除东平海贼之患，为自己的仕途之路再添一份功勋。 阿睿得令，很兴奋。 藤洛也很高兴。这一段时间，团练队伍越来越像样了，藤洛相信，此次出征，即便无法取得重大战果，但起码也不会遭受重大损失。 藤洛的心也痒痒的，他真想和兄弟们一起出征。 可是，自己目前尚“被软禁”，随队出征，势必让安若泽为难。 藤洛也有些担心。阿睿的团练队伍虽然训练有素，但缺乏武艺精湛的高手，如果遭遇到厉害的海贼，还是容易吃亏。 “阿睿，让潘徙兄和你们一起去。” 潘徙的实力，藤洛清楚，有他随行，能多一份保障。春节以来，潘徙服用了田甜调配的药剂，体内之毒已经彻底清除了。 “洛哥，不行！”阿睿立刻拒绝，“潘兄得留在这里照顾洛哥！” 阿睿担心阎王或其他势力再来找藤洛的麻烦，因此坚持让潘徙留下。 藤洛笑了。 他表示，自己的身体早已康复，不需要别人保护。即便真的有麻烦，这边还有臧兴。 臧兴的身份不便挑明，一直隐匿在废弃神祠那边。 …… 清晨，所有兄弟都来到白宅外面，欢送出征的兄弟。 已有很多年，府城没有队伍出征过，此番团练出征，成为轰动府城的稀奇事。百姓闻讯，也纷纷涌来看热闹。 阿睿和潘徙带了七队兄弟，整个队伍约八十人，排列得十分整齐，煞有气势。 只是，破旧的衣装，简陋的竹制兵器，让围观的百姓很失望。 “这样的队伍能打仗吗？”大多数百姓都表示怀疑。 “啧啧，这兵器，很夸张啊！”百姓看到小树状的狼筅，既感兴趣，又很疑惑。“他们拿扫把干嘛？要去扫官道吗？” 百姓议论纷纷，不乏风言风语。 代理知府安若泽并未受百姓议论的影响，面对着形象不佳的团练队伍，很有信心的勉励一番。 安若泽训话完毕，阿睿手中令旗一挥。 “清除贼寇，保境安民！”团练队伍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 震天的气势，惊呆了方才还议论纷纷的百姓。 阿睿扭过头，远远地向白宅方向望去。藤洛不便出院送行，就站在院里一处高台上，望着兄弟们。 阿睿用力向藤洛这边点点头。 藤洛也点头示意。 “出发！” 阿睿一声令下，团练队伍以队为单位，有序地出发了…… …… 有三队团练留守在家。 阿睿早已安排好，三队留守兄弟，由每队队长带领，一队在府城周边巡视、一队白宅门口看家，另一队休息。 三队轮流当值、轮换休息。 江宁行省的春季，是一年中气候最好的时候。百花盛开，阳光明媚。 田甜和青衫仍在医坊忙碌，藤洛不敢浪费大好时光，在自己的小院练功。 中毒之后，田甜不让藤洛练功，怕他将体内毒素逼散，再生异变。 而现在，十二条正经中的毒素已经彻底清除，田甜仔细检查后，才同意藤洛练功。不过，田甜命令，只许单练十二条正经，千万不许周身运功。因为奇经八脉中的毒素尚未清除，周身运功，会将奇经中的毒素逼散。 来府城治病，从田老先生那里，藤洛学会了新的运气之法，对修炼功夫大有裨益。 田甜给藤洛详细讲解了人体经脉腧穴，也对练功大有帮助。 而一段时间以来，藤洛自己运气排毒，本身也是一种修炼。 现在，十二条正经的毒素已除，再没心理负担，练起功来，感觉轻松许多，修炼速度也有飞速提高。 藤洛今天修炼的是手太阴肺经。 之前，运气排毒的过程，也是修炼过程。通过排毒，使得经脉上各处腧穴得到清理和强化。 如今练功，只要将经脉上的各处腧穴串联起来即可。 经脉如官道，腧穴如驿站。排毒过后，官道通畅，驿站整洁，内力如驿车，畅快地在经脉飞驰。 只半个时辰，内力便正、逆各行一周，手太阴肺经打通了！ 打通经脉，藤洛神清气爽，精神振奋。 准备休息一下，趁着大好时光，再尝试下一条经脉手阳明大肠经。 这时，一个看门的团练兄弟跑来。 “洛哥，外面有个老头要见洛哥。” “老头？”藤洛疑惑。 在通天县还有几个熟人，在府城，熟悉自己的人基本都是兄弟，或者是府衙里的人，哪来的老头？ 随通报的兄弟走到大门口，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矮个老头。 老头很怪异。 明明质地很好的袍子，却弄得脏兮兮的，而且很不合体。 模样更怪。大脑袋锃光瓦亮，没有一丝头发，额头高得离谱，不仔细看，像是肿了个大包。 除了特别突出的额头，老头脸的其余部分团团圆圆地，异常光滑，甚至可以说有些粉嫩，如果不是留着长长的雪白胡须，这张脸倒更像婴儿。 这么有特点的老头，不用说藤洛这般出色的记忆力，任谁见过一面，也不会忘记的。 “您……找我？”藤洛疑惑地看着老头，还是选择了比较敬重的称谓。 “你是藤洛吧？”老头说话时，脸上挂着笑，是那种有些滑稽的笑，让人忍俊不住。 藤洛强忍着没笑，点点头。 “你不认识我？”老头很诧异地看着藤洛，好像不认识他，是一件很无知的事。 “放肆！”看门的兄弟见老头言语无理，吼道。 第338章老爷子不得了 “不得无礼！”藤洛喝止看门兄弟。 老头说话虽然挺不礼貌，但毕竟年长。（说实话，如果不是长长的白胡子，还真看不出年长来） “请恕藤洛眼拙，敢问老先生是……”藤洛浅浅搭了一躬，问道。 “真不认识我？”老头抓耳挠腮一番，没有一点持重老者的样子，倒像个顽皮的孩童。“我今儿就让你认识认识我……” 老头的话把看门兄弟吓了一跳，这是要动手打架的意思啊！ 藤洛也是一愣。随即又哭笑不得，这老头想干嘛？ 老头伸手入怀，掏了半天，挤咕挤咕眼睛，道：“哎，这儿人多眼杂，咱里面说话，我让你认识认识好呗？” 这哪是老头啊，整个一个活宝啊！ 这老头相貌奇异，一脸怪相，说话更怪。虽然他来历不明，但不知为何，藤洛倒对他有几分好感。 喝止了守门的兄弟，做了个请的手势，藤洛带着老头来到自己住的屋子。 老头进了屋，很好奇地摇头晃脑瞧了一番，不等藤洛让座，老实不客气地坐到屋当中的椅子上。 “你也坐呗。”老头指指旁边的椅子。 藤洛刚要坐下，又站了起来，疑惑地盯着老头，心道：不对啊，我是主人啊！ “不坐啊？”老头笑呵呵地看着藤洛，“不坐那就站着说说吧……” “说？我说什么？”藤洛一头雾水。 看着老头笑眯眯、大刺刺的样子，藤洛内心闪过一个念头：这老家伙不是来逗我玩的吧？ 藤洛脸沉了下来，说话也不再客气。“老丈，这是我的住所，你来找我，总要先说下自己的身份和尊姓大名吧？” “咦？”老头瞪大眼睛，看怪物似地盯着藤洛，“你小子不会是真不认识我吧？” 如果不是老头年纪够大，如果不是老头面相看着还算善，藤洛真想回他一句：你谁啊你，凭什么我非得认识你？！ 藤洛忍住了，但在心里暗骂了句脏话。 “难怪小东子看不上你！”老头指点着藤洛，数落着，好像藤洛已是不可救药一般，“难怪东天部那帮小兔崽子为难你……”老头站起来，围着藤洛转了个圈，“你小子看着挺机灵的啊，咋这么笨呢？是不是在那颗半死不活的破树下面站久了，变呆变傻了？” “呃……”藤洛懵了…… 老头说的这些话，都和天庭有关啊？！听口气，好像很了解自己。 难道，这老头是天神？！ 可是，哪有天神敢称“大罗宝树”为“半死不活的破树”啊？！ 还有，“小东子”是谁啊？ “你连我都不认识，你可真是活该啊……”老头懒得搭理藤洛了，一屁股坐下，连连摇头叹气。 “老先生，你是天上来的……”藤洛其实已经做出了判断，可是老头一付老顽童的样子，说话又没有遮拦，让藤洛对自己的判断又产生了怀疑。 “哼！恩！”老头气鼓鼓地应了一声。 “啊……”藤洛突然一拍脑门，“您是……南极仙翁吧？” “废话！”老头跺跺脚，好像十分不满藤洛使用了疑问口气。 “哎呀，失敬失敬……”藤洛赶紧躬身施礼，脸上堆满笑。 南极仙翁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去，给我倒杯水喝！” “哎、哎……” 藤洛连声答应着。 南极仙翁又道：“再给我打盆清水，拿条手巾。” 藤洛憋住笑，给南极仙翁递了杯子，出门打水。 一出门，藤洛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都说南极仙翁是老顽童，果不其然啊！ 藤洛在天庭的确没见过南极仙翁，但老头的名头却听说过，南极仙翁在天庭虽然没有什么职务，但辈分却高得不得了，连现在的五位天帝，都比这老头低了好几辈儿。 大罗宝树被天庭供养时，南极仙翁已经是几万几千岁的老头了，难怪他称之为“半死不活的破树”。 如果是在天庭遇到这老头，藤洛肯定瞬间就会想到是南极仙翁。 但现在是在人间，藤洛怎么也没料到，南极仙翁会上门来找自己。因此，压根就没往那儿想。 南极仙翁在天庭口碑很好，没架子，好脾气，又有些没正经。天庭上，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天神一提起这老爷子，都忍不住笑。 藤洛打了盆水，迈步进屋时，突然灵光一现，“原来老头说的‘小东子’，是东天部天帝啊！” 东天部天帝被称为“小东子”…… 藤洛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手里的水盆一晃，水溅了南极仙翁一身。 “你小子还能干点啥？！”南极仙翁气道。 夺过水盆，浸湿手巾，使劲拧干，南极仙翁又坐回到椅子上，仰面朝天，把湿乎乎的手巾蒙在脸上，很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这人间咋变这么干呢？几百年前我来时，气候可湿润呢，现在倒好，干巴巴地，不敷一敷，我这细皮嫩肉非裂了不可……” 藤洛瞪大眼睛，看着仰面朝天“美容”的老神仙，一忍再忍，总算没笑喷出来。 “说吧……”南极仙翁像要睡着了似地嘟囔了一声。 藤洛挠挠太阳穴。“老爷子，你让我说啥啊？” “说啥？说你的事呗？”南极仙翁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晃晃大脑袋，险些把“面膜”手巾晃掉了，手忙脚乱接住，很认真地重新敷好。 “啊……”藤洛莫名其妙，突然心念一动，轻声问道：“老爷子，您是天上派来调查我的？” 南极仙翁嗯了一声。 藤洛松了口气。不为别的，只为来调查自己的是南极仙翁。 小蒲临走时，再三提醒藤洛，天上派专员来调查时，让藤洛务必要好好说话，讨讨好、拍拍马屁，再适当贿赂贿赂，这事也就过去了。 小蒲说得简单，但这么做有违藤洛的本性。如果天庭专员是桂大郎一伙的，藤洛宁可受更大的惩处，也不会去讨好巴结怕马屁，更不会送礼贿赂。 但南极仙翁老爷子不一样。藤洛虽然也不会刻意讨好巴结，但他内心里很尊重这位老爷子。自然而然的尊重，远比讨好巴结真实得多。 老爷子是天庭的专员，藤洛不得不严肃起来。 开始详细叙述府城发生的一切…… 第339章老糊涂了吧 藤洛相信，像南极仙翁这种资历、这种口碑的大神，是不会受桂大郎那种货色的影响，作为天庭专员，应该能秉公处断。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藤洛并不刻意避重就轻，对自己怒杀了铁鹰一伙以及屠杀阎王手下的事，都一五一十说了。藤洛也没掩饰自己对阎王、白师爷的憎恶，把自己来府城之后，阎王等人的恶劣行径，也都说了。 至于安若泽秘密收集阎王与谢天恩勾连的证据一事，由于事关朝廷的政治斗争，安若泽一再要求保密，藤洛忍住了没说。 藤洛讲述时，南极仙翁始终仰着头，脸上敷着“面膜”，半躺半坐在扶手椅上，不时“嗯嗯”两声，以示自己在听。 藤洛说完了，静静地等着南极仙翁开口。 “嗯……嗯……”南极仙翁还是如之前一般。 藤洛皱皱眉，心道：这老爷子，不会是睡着了吧？ “老爷子，我的事，说完了。” “嗯嗯……”南极仙翁又“嗯”了几声，突然身子一抖，好像被惊到了一样，“啊”了一声。 藤洛眉头皱得更紧了。看来，自己白说了，这老爷子根本就没听啊！ 碍着南极仙翁的身份，藤洛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没忍住，不满地叹了口气。 南极仙翁拽下脸上的手巾，擦了把脸，道：“啊，你说完了啊，我听明白了，你杀了有……”南极仙翁歪着大脑袋想了一下，想来是没算清楚藤洛杀了多少人，摆摆手，无所谓地道：“反正是杀了好多人，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藤洛不干了！ 合着我说了半天，这老爷子就听到我杀人了啊？我杀人是有原因的啊！ 强忍着怒气，藤洛解释道：“老爷子，那帮人是坏人，他们该死！” 藤洛上前一步，还要解释，却被南极仙翁很不客气的挥手打断。 “是不是坏人，该不该死，你说了也不算。行了，你下去吧，这两天，我就住这儿了，开饭时，记得给我送点饭啊。”南极仙翁说完，就把藤洛哄了出来。 藤洛相信南极仙翁不是坏人，但看这老头儿的精神头，怕是老糊涂了。作为天庭专员，看老头儿的样子，回去后，也不会替自己说什么好话。 藤洛感觉很郁闷。 天庭派谁来不好，怎么派来这个糊里糊涂的老爷子！ 说实话，藤洛不很在乎天庭怎么惩处他，他已经对天庭彻底失去了兴趣。 但即便如此，藤洛也不希望背负被惩处的恶名。 他承认自己杀了，犯了人间的律条。但他杀的是恶人，是罪有应得的恶人！ 惩处，藤洛可以承受。但他不想背负着滥杀无辜的恶名，被人神指责、唾骂。 南极仙翁的身份，藤洛没有对外人透露。 青衫和田甜很好奇，藤洛也只是告诉两人，这个老头是天上的普通神仙。 前几天刚见过猥琐的小蒲神仙，现在又来个滑稽老头神仙。 田甜一个劲儿地窃笑，怎么天神都这么怪异啊？ 青衫的心计多，见藤洛有些不开心，便找个借口，把藤洛拉到一旁。 “这个老头神仙是不是天庭派来调查你的？”藤洛被“软禁”，等待天庭调查的事，青衫知道，因此很自然地，就猜出南极仙翁来的目的。 藤洛气不顺地点点头。 “那可得好好招待他啊！我这就去嘱咐后厨，给老头神仙弄点好吃好喝，先堵住他的嘴再说。” “给他好吃好喝？”藤洛当然不情愿，“甭搭理他，咱们和兄弟们吃啥，就给他吃啥，才不巴结他！” “你啊！”青衫摇摇藤洛的胳膊。“看那老头神仙锃亮的脑门，就是个油头滑脑的主，要不待他好点，这老头神仙回去，准会添油加醋说你的不是，到时，吃亏的是你！” “吃亏能怎样？我还不想回去了呢！”藤洛犯了犟。 藤洛多次说过不想再回到天庭。青衫当然希望藤洛能留在人间，但她也理解藤洛，千年修行不易，如果就这么放弃了，藤洛心里会很难受，而自己也会陪着藤洛难受。 “行了阿洛，你别管了，我安排吧。” 青衫劝了藤洛半天，藤洛总算答应给南极仙翁开小灶。不过藤洛也强调，只能给老头加一个精炒小灶，再给他盛上一碗大锅菜就行了。 南极仙翁对饮食并不挑剔，大锅菜吃得挺香，还赞不绝口。 老头占了藤洛的屋子，藤洛只好去别的屋子睡觉。 青衫和田甜怕藤洛生闷气，便把他拉到两人的房间，柔声劝了一宿，藤洛总算消了气。 南极仙翁除了占了藤洛的屋子，倒没再添什么麻烦。岁数很大了，腿脚却勤快。接连两天，都是早出晚归，每晚回来时，总会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回来。只不过，他的这些小玩意，大多是些小孩子喜欢的小物件，既不精致，也没多大价值，但老头却乐颠颠美滋滋地。 还真是个标准的老顽童。 “咱们应该投其所好，给他弄点小玩意，他准高兴！”青衫建议道。 “不行！”藤洛一脸严肃，“这是贿赂，坚决不行！” “一个孩童玩具也算贿赂啊……”青衫轻声嘟囔着，看藤洛认真的样子，青衫也不敢擅作主张。 第五天早上，南极仙翁没出门，而是把藤洛喊了去。 “我今儿就要走了。”南极仙翁说道。 经过这几天，藤洛已把之前的不快忘了。不过，藤洛也没虚情假意地挽留。“老爷子您直接回天庭吗？” “不，我还要去趟京城，好几百年没下来了，去京城转转，顺便啊……”说到这，老头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伤感，“替个老朋友办点事……” 老头的表情让藤洛顿生同情。能让这顽童般老人伤感的事，一定包含着极其复杂的情感。 “老爷子，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说，虽然我违了天条和人间律法，但我这里有不少小兄弟，他们年轻，能帮您跑跑腿儿……” 南极仙翁很难得地严肃地瞧瞧藤洛。“小伙子，这些天，我在这里了解了你的事，放心吧，我回去后，会如实说的，不会让他们为难你。” 藤洛很诧异，他没料到老头竟然会这么说。 “不过啊，我也得训训你。”老头又半躺半坐下来。 藤洛学得乖了，赶紧弄了湿手巾，给南极仙翁敷“面膜”…… 第340章大道无极限 “你小子口碑还可以吗……”南极仙翁仰着头，敷着面膜。 “唉……”南极仙翁叹了口气，“人间啊……变喽……”老头感慨一声，挪动下身子，坐得更舒服些。 “变了？变好了还是变坏了？”藤洛问道。 “人变了……” 南极仙翁的口气，显然是觉得凡间变得不如以前了。 “我上次下来，还是五百年前，那时候，原来的王朝刚被推翻，新王朝刚刚建立。到处是废墟，到处是衣不遮体的百姓。” “这么惨啊……”藤洛插话道。 南极仙翁摇摇头。“不惨！虽然国家破败，百姓很穷，但民风却淳朴。那时候的人，虽然看着脏了吧唧的，说话也粗鲁，但脸上都挂着憨厚的笑，可是现在……唉……” 南极仙翁使劲晃了晃脑袋，险些把“面膜”晃掉。“现在的人啊，穿得好了，吃得好了，言谈举止看着文明有礼，可是，骨子里却隐藏着奸诈！” “没这么严重吧？”藤洛挠挠太阳穴，“我接触的人，感觉都还可以啊？” “你才活几年，我打个盹儿的功夫都比你的命长，哼！”南极仙翁很不屑地反驳藤洛。 藤洛没话说了。 藤洛不犟嘴了，南极仙翁继续感慨道：“人心不古喽……”说着，南极仙翁坐直了身子，拽下“面膜”，指着藤洛的鼻子道：“你小子的心也不古了！” “我咋了吗？”藤洛挠挠太阳穴。 “哼！”南极仙翁又仰了头，敷上“面膜”。“你咋了？以前，哪个神仙下界敢随便勾搭凡间女子？你小子胆子倒大得很，不仅勾搭了，还勾搭了三个！” 藤洛很是尴尬，看来，老头还真调查得很清楚啊。 “我和他们……是真的相爱……”藤洛红着脸辩解道。 “没羞没臊……”南极仙翁不齿地嘟囔一句，“你知不知道后果？” 藤洛梗梗脖子，挺挺胸，道：“知道，我本来也不打算回去了。” 出乎藤洛的意料，老头好像并没感觉意外。 沉默了一会，老头道：“唉，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这些毛头小屁孩为啥非要找女人？” “噗！” 藤洛忍不住笑喷出来，嬉皮笑脸问道：“老爷子，问您个事呗？” “说……” “您有过几个女人？” “我？”南极仙翁又坐直了，扯下手巾，原本就红扑扑的光滑脸蛋更红了，很急的样子，叫道：“我要女人干啥？！” “老爷子，别急吗，我就是想和您学学……”藤洛坏心大起，忍着笑，逗着老头。 南极仙翁不屑地撇撇嘴，道：“我才不要女人，我有梅花鹿……”说着，伸出手，很温柔地摸摸椅子扶手，愣了一下，很滑稽地笑笑，挠挠光脑壳，“嘻嘻，这次下来，没带梅花鹿……” 藤洛彻底折服了！这老爷子也太开放了吧？！ 不要女人能理解，可是，梅花鹿…… 藤洛着实替老爷子流了不少汗…… “你们这些小屁孩啊，不懂哦！总以为男女之间那点事好，其实啊，天上天下，好玩的事多着呢，当你到了我这个年龄，骑上梅花鹿，周天游地，你就会知道，男女之间那点事，无聊啊……” “您是说……骑着梅花鹿游玩啊？”藤洛擦了把汗。 “当然喽，不骑着游玩，难道煮肉吃吗？”南极仙翁的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视，而且还透着天真和无邪。 “哦、哦……”藤洛知道自己的想法邪恶了，赶紧解释：“我方才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南极仙翁斜了藤洛一眼。 “……我以为……您也是骑着梅花鹿游玩……” 南极仙翁不屑地“呲”了一声。“我知道你脑子里想得很龌龊。” “没有，真的没有……”被人看穿龌龊的心思，是最尴尬的事，藤洛也不例外。 “在我面前，就不用遮遮掩掩了，呵呵。” 南极仙翁的笑，虽很顽皮，但让藤洛不禁感觉一丝凉意。 偷偷抬眼望去，只见老头眼睛，闪烁出无以言表的晶亮光芒。 但，那光芒只一闪，便瞬间消失了。南极仙翁站起身，走到藤洛面前，像唠家常般说道：“小子啊，你还年轻。经历了千年修行，能得道成神，说明你根基不俗。但是，老头我提醒你一句，成神之后，才是修行的开始。” 藤洛有些迷糊。 南极仙翁并不管藤洛如何反应，继续道：“你只知道看眼前的人和事，却不知道，修行无止境，快乐也无止境，当到了老头我这个年纪，才算初窥修道门径啊，努力吧，小屁孩……” 南极仙翁笑着拍拍藤洛的肩膀。 成神，才是修行的开始。 那我之前千年的修行是干嘛？ 修行无止境，快乐无止境，那到底有没有个目标？ 藤洛糊涂了，但南极仙翁老爷子的话，仿佛是藤洛混沌脑子里的一道霹雳，一束闪电，让藤洛感受到了瞬间的震撼和光明，只是，这震撼和光明，太短太短，几乎难以察觉，更不用说领悟了。 “老人家，恕我愚钝，您所说的高深道义，我实在难以领悟。您能否说的浅显一些？”藤洛诚恳地求教，身子不自觉地躬了下去。 “浅显？”南极仙翁很为难地摸摸硕大锃亮的额头。 “啪！” 突然，老头卯足了劲拍了自己的脑袋一巴掌，问道：“你说，是****香啊，还是珍羞美味香啊？” 藤洛傻了。 他不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这老爷子的问题，也太离谱了吧？“当然是珍羞美味香。” “没错！”南极仙翁点点头，“谁都不会傻到说****更香。但是……”南极仙翁故意停顿一下，卖了个关子。 藤洛真怕老头说出****也很香。 “但是，得大道者，无论吃什么，都可以享受到吃珍羞美味的快乐！” 藤洛的眉头蹙起。老头的话，让藤洛好像看到一丝光芒，大道之光！ “所以，不要说你每天给我盛来些大锅菜，即便是端来一坨****，我也能享受到珍羞美味的快乐！” “……”藤洛差点没喷出来。 “哈哈哈……”南极仙翁恶作剧似地笑了几声，“我走了，放心吧，我回去不会说你的坏话。” “多谢……”藤洛连忙躬身施礼。 可是，没等他弯下腰，只觉眼前微光一闪，定睛再看，南极仙翁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341章冤家又聚首 南极仙翁老爷子说走就没了踪影，留下藤洛傻愣在屋里。 “这是什么神通？不是说天神下界，不能使用法力、神通吗？”藤洛挠挠太阳穴，又是疑惑，又很羡慕。 他走了？我咋办啊？难道还要“被软禁”着，等着天庭发落吗？ 其实，藤洛想出门，并没人会阻拦，但那样，势必会让安若泽为难。 好在藤洛并不着急出去，在这里待着很安逸，清静的坏境，正好可以专心练功。 南极仙翁走后没几天，藤洛就顺利打通了手阳明大肠经。 十二条正经已经打通七条，藤洛感觉进步很大，心情也愈发舒畅。 只是，阿睿带队出去清剿海贼，一直没有消息。时间越久，藤洛越担心。 小蒲和南极仙翁的到来，让藤洛本已平静的内心又升波澜。天庭，天神的地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弃的。 瞥见屋角尘封的大碗，藤洛不禁捧了起来，擦拭干净，摆放在朝阳处，补充能量。 …… 夜晚，捧起大碗。 亮光闪动，小蒲的白毛大脑袋闪现出来。“你可算主动联系我了。” “嘿嘿，我是讲义气的人嘛。”藤洛嬉皮笑脸道。 “你？”小蒲不屑地“呲”了一声，“哦，对了。”小蒲谨慎地四下瞅瞅，小声道：“你小子运气不错啊，天庭派了南老爷子去调查你，这老爷子好玩吧？”小蒲说着，忍不住地笑。 “嗯嗯，好玩好玩，人也好！”藤洛由衷赞道。 “是啊，南老爷子心地好，在天上地位又尊贵，送回来的报告，可是说了你不少好话呢。那乌龟精气得够呛，东天帝也挺不满意，但碍着南老爷子的面子，有气也撒不出来。你小子啊，还真走运。” “我行得正，坐得端……”藤洛不禁得意起来。 “得了吧！”小蒲老实不客气地打断藤洛，“天庭已经通知凡间朝廷了，不准惩处你。估计过两天，你就能被解除软禁了。” “嘿嘿，多谢蒲总。”藤洛冲着大碗里的小蒲行了个礼。 小蒲美得不得了，笑得花枝乱颤。但随即又板起面孔，还真摆出一付领导模样。“别得瑟啊！我可警告你，你这次走运，以后可得规规矩矩的，再要惹事，谁都保不了你，桂大郎可是憋着劲要整治你呢！” 一提桂大郎，藤洛就来气。皱皱眉，刚要嘟囔两句，小蒲一瞪眼，吼道：“没记性是不是？有气？忍着！” “你摆什么官架子……”藤洛嘟囔着，不过，他也理解，小蒲的话都是为了自己好，“行了，蒲总放心吧，我在下界安心当我的乞丐头，想招惹他也招惹不到。” …… 得知藤洛没被天庭处罚的消息，青衫和田甜很开心。 少不了美酒佳肴庆祝一番，也少不了昏天黑地放肆一番。 “阿洛，等解禁的通知来了，咱们出去玩玩吧。”青衫央求道，“这段日子，你憋坏了，甜甜姐在医坊也忙坏了。” “甜儿辛苦了。”藤洛体贴地搂着田甜，“春暖花开，是该出去走走，你们想去哪？” 田甜很高兴，也很犹豫。她何尝不想挽着藤洛的臂膀出去游玩，但最近病患越来越多，实在走不开啊。 “脱不开身啊……”田甜遗憾着道，“算了，还是不往远走了，等你能出去了，我想去扫扫墓，顺便再去拜拜神。” …… 没两天功夫，安若泽便兴匆匆来了，带来了朝廷的公文，对藤洛在东平所为，不予追究。只是例行公事般，责令东平代理知府安若泽训诫藤洛一番。 喜事成双。阿睿带领的清剿队伍也回来了。 毕竟是头一次出征，阿睿的队伍没走太远，只在东平府辖域内巡视了一圈。遭遇过几股小规模海贼，均被团练队伍击溃，这一次，又擒获了三名俘虏。而团练队伍，只有个别兄弟受了点无关性命的轻伤。 又抓了海贼俘虏，安若泽喜出望外。 没遭受损失，让藤洛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喝酒！”安若泽开心，既为庆祝藤洛解禁，也为团练队伍庆功。 在酒桌上，安若泽嘻嘻哈哈“训诫”了藤洛。藤洛也很配合，恭敬且惶恐地接受了“训诫”。 “这所宅子也该改个名字了。”安若泽道。 以前，这里是白师爷的宅子，或称白宅或称白府，现在再这么叫，很不合适。 安若泽给这里改了名字，并手书匾额“善苑”。 用个“善”字，首先是为了表彰普救医坊。 田甜不仅医术高超，而且收费低廉，普救医坊口碑千里，甚至有别的州府的百姓，不远几百里，来求医问药。 这个“善”字，也是为了表彰藤洛一伙兄弟。 东平府城的乞丐合并成一伙，统一在藤洛之下。 在墨乞儿等兄弟的带领下，东平的乞丐兄弟虽暂时还不如通天县那样能完全自食其力，但也规矩了很多，街面上，很少有强讨恶丐之事发生，斗殴打架，更是己尽绝迹。 不仅如此，以乞丐为主组建的团练队伍，更是承担起维护府城治安、保障百姓不受贼盗袭扰的重任。 …… 终于可以走出院门了。 天蒙蒙亮，藤洛、青衫和田甜就起来了，去田老先生的墓地祭拜。 这段时间，藤洛虽然没法来，但他指派兄弟来过几次，清除杂草，扑培新土。因此，老人的坟墓虽然简陋，却不荒凉。这让田甜的心不似以前来祭扫时那样压抑。 祭扫完田老先生的坟墓，三人又赶往府城神祠。 天还早，抓紧拜了天神，回去不会耽误医坊那边诊病。 府城的神祠，供奉的神祗级别高于县城，神祠的规模自然也要大一些。 神祠刚刚整修过不久，很漂亮。 藤洛笑了，整修神祠，这事还得感谢阎王呢。 上次和田甜来神祠，正赶上神祠整修，没能进门。这次，是藤洛第一次进入东平神祠。 时间很早，没有别人来祭拜。 大殿比通天县的高，也宽敞不少。 大殿正中，矗立着气势威严的天神塑像。 藤洛抬头仰望，不禁“啊”了一声。 殿里供奉的，竟然是桂大郎！ 第342章冤仇也可释怀 桂大郎！ 阴魂不散啊！ 刚到人间，通天县供奉的就是这个乌龟精！ 府城的神祠，竟然供奉的还是这个乌龟精！ 桂大郎升了职，的确该享受州府一级的供养，可是，为何偏偏阴魂不散，始终缠着自己呢？！ 藤洛的手攥得“嘎嘣”响。 “哎呦……” 田甜惨呼一声，一脸委屈地看着藤洛。 “啊……”藤洛大惊。 光顾看着桂大郎的神像运气了，竟然忘记牵着田甜的手了。 “拜神，可不能胡闹呢……”田甜揉着被捏疼的手，轻声埋怨着，话语里，充满了对神明的敬畏之感。“阿洛，你也来拜拜吧。” “呃……你们拜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阿洛，你出去等我们吧。”青衫了解藤洛更多些，也知道藤洛好像和这个神仙有些矛盾，便把藤洛劝了出去，又转身轻声对田甜道：“甜甜姐，阿洛自己就是天神，他不用拜的。” 田甜哦了一声，虔诚地跪了下去…… 殿外，晨风习习，让藤洛烦躁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他理解不了，为何凡间的人们如此敬畏天神。 虽然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天神，但藤洛从来没以天神的身份，享受过人们的顶礼膜拜。 从下界时起，在人间遇到第一个人墨乞儿，就从没把他当天神看待。至于后来遇到的人，不论是否知道他天神的身份，好像都把他当成凡人的一员。 被周围的人忽略了天神身份，说实话，藤洛不仅不感到失落，反而很享受这种感觉。 因为大家视他为普通的亲人、朋友，甚至敌人，才会和他说知心话、开玩笑，甚至发脾气。如果大家把他尊为天神，还会这样对待他吗？ 不会的。 白露和田甜，对天神都很敬畏。从两个女孩祭拜天神那份虔诚，就能感觉得到。 青衫，虽然对天神和天庭颇有微辞，是因为她觉得，上天不能替她伸冤，上天不够公正。但青衫也只是抒发下心中的怨气，真正进入供奉着天神的大殿，她一样规规矩矩，像白露和田甜一样，默默祷念，十分虔诚。 信仰，是一种精神寄托。 藤洛被人膜拜过，但可笑的是，并非以天神的身份，却是以凡间乞丐的身份。 刚来人间时，在通天县公堂，为墨乞儿洗脱了“窃取”罪名时，他享受过人们的欢呼。 那件事之后，在集市上，藤洛也曾被年轻姑娘们作为偶像“参观”过。 和潘徙的子夜决斗，藤洛更是享受到百姓们的礼赞、膜拜！ 但，上述所有，藤洛的身份都是乞丐，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不被看好的小人物，他的每次获胜，都会使百姓隐藏在心底的热血涌动起来。 “一个小乞丐都能成为大英雄，我们为什么不能？” 这就是百姓内心的潜台词。 他们不知道藤洛是天神，他们也不会把他想象成天神，但藤洛，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是心中的偶像！ 藤洛由此获得百姓的认可，获得百姓的尊重，获得百姓的爱戴。 但这一切，都和藤洛的天神身份没关！ 藤洛也注意到，百姓们对待自己，和对待供奉的天神是完全不一样的。 通天县新神祠供奉的是小蒲，府城神祠供奉的是桂大郎。 百姓对神祠供奉的天神，更多的敬畏，因惧怕天神降下灾祸而生出的敬，这和藤洛靠自身努力赢来的尊敬，完全不同。 很显然，天神在百姓的心目中，地位更高。 藤洛知道自己和小蒲、桂大郎的差距，但他并不羡慕他们。 一尊泥胎，香火供奉，这让藤洛感觉很滑稽。 藤洛宁愿享受凡人的生活，有人爱，有人恨；有人对自己发脾气，有人对自己撒娇…… 藤洛想得很多，想得很乱，但内心也逐渐释然了。 这种释然，既是对天神身份的看淡，也包含着对之前的怨、仇的释怀。 他溜达到大殿门口。 田甜和青衫还在殿里跪伏着祷告。 藤洛抬起头，看着桂大郎的泥胎塑像。 呵呵，不错啊。 供奉的塑像，比桂大郎本人高大得多，粗浓的眉毛，也比桂大郎本人显得更加威猛。 甚至可以说，桂大郎的泥胎塑像，比本人凶狠很多。但藤洛看着显得更凶狠的泥胎塑像，反倒比看着桂大郎本人更感亲切。 藤洛甚至对着桂大郎的泥胎塑像笑了笑。 泥胎塑像，面容是泥，心也是泥。 真实的人，面容是面容，心是心，心面是不一的。让人琢磨不透，心生距离。 在这一刻，藤洛仿佛终于领悟了人与人之间、神与神之间的关系。 一切的情感，都因距离而生。 心灵的沟通，才会有亲密无间。 人之间的障碍，不是源自距离，而是因为心灵的阻隔。 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即便有血缘做纽带，没有交流和沟通，早晚也会生疏，而是亲人不如邻人。 反思，让人豁达，藤洛甚至不再计较桂大郎明里暗中所做的一切。 心情大好，藤洛信步走到神祠大门。 远远地，一伙人边走边聊，嘻嘻哈哈。 定睛看，是废弃神祠那边的乞丐兄弟，领头的正是乌梢蛇。 “老乌……”藤洛喊了一声，快步向兄弟们走去。 众兄弟见是当家掌棒洛哥，立刻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躬身施礼。 “老乌，这大清早的，带兄弟们干嘛去？” 废弃神祠那边的兄弟，大多是老弱病残。可是，这十来个兄弟，虽然走道或瘸或拐，但精神头却都十足。看来，墨乞儿调教得不错啊！ “洛哥，我带兄弟们去捕蛇虫啊？”乌梢蛇兴冲冲道。 “哦，你准备带他们耍蛇卖艺？”藤洛有些疑惑，耍蛇卖艺，可不是三天两头能学会的，而且很危险，藤洛觉得乌梢蛇也许太过冒失了。 “咦？田姑娘没和洛哥说吗？”乌梢蛇道，“我们抓蛇虫，是给田姑娘入药啊！” “哦？我还真不清楚。” 的确，医坊那边，每天都很忙，藤洛既插不上手，也不敢去打扰田甜和青衫。而到了晚上，两个姑娘太累了，也不愿谈医坊那边的事，因此很少和藤洛说诊病抓药相关的事。 乌梢蛇告诉藤洛，田甜医术精湛，用药更是有独到之处，尤其善用蛇虫之类入药，以克风湿寒症。 而蛇虫之类，能跑跳，不如药草好采摘；又多半有毒能伤人，因此更难获得。集市上，虽有药用蛇虫，但大多品质不好，而且价格奇高。 乌梢蛇以耍蛇为生，常年和蛇虫打交道，对抓捕蛇虫，颇有心得。 得知田甜的医坊需要蛇虫，便自告奋勇，带兄弟们去抓捕。如此，既可满足普救医坊那边的需求，又能为废弃神祠那边带来不小的收入。这，也算是自食其力的一个渠道吧。 “如此甚好，注意小心啊。”藤洛嘱咐道。 突然，藤洛脸色一变…… 第343章为何苦苦相逼 藤洛正和乌梢蛇等兄弟说话，忽听大殿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声音虽不大，但藤洛听得清楚，是青衫！ 出事了！ 藤洛飞奔向大殿，乌梢蛇等人一愣，也跟着冲了进去。 大殿里，青衫惊恐地倚靠在墙边，田甜却被两个壮汉扭住了臂膀，另有两个壮汉，正扑向青衫。 “住手！” 藤洛一声怒吼，冲了过去，抬手连出两掌。 “嘭！嘭！” 两个壮汉中掌，腾腾倒腿几步，只觉胸塞气闷，险些呕出鲜血。 “大胆！” 中了藤洛一掌，竟没受重伤，壮汉的武功自是不弱。一个貌似领头的壮汉稳住身形，怒视藤洛，吼道。 “阿洛救我……”田甜拼命挣扎着，可是瘦弱的田甜，怎能挣脱壮汉的挟持。 藤洛闪身形，挡在青衫身前。 “什么人？！” 田甜已被人家掌握，藤洛怕对手恼怒伤了她，不敢贸然动手，厉声喝问。 “藤洛？”领头壮汉疑问了一句。 “是我，你们是谁？” 藤洛的名头并未让壮汉们感到恐慌。 “藤洛，让你的人先退出去！”壮汉一指刚冲进来的乌梢蛇等人。 对手有田甜为质，藤洛不得不妥协，伸手阻住待要冲上的乌梢蛇等人。乌梢蛇等人满脸怒气，却不能不听洛哥吩咐，护着青衫，退出大殿。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为难柔弱女子？”藤洛强忍怒火，问道。 “东天部护法奉命办差，藤洛你敢阻拦吗？！”领头壮汉眼睛一瞪，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在藤洛眼前一晃。 乌黑的令牌，闪烁着熟悉的光泽，的确是天庭的令牌，以前作为大罗宝树护法，藤洛也有一块类似的令牌。 藤洛所在的大罗宝树护卫部在东天部，大罗宝树护法，也算是东天部护法的一部分。如此算来，藤洛和这几人可算是同事。 按正常的选拔程序，大罗宝树护法应该是天部护法中的精英。 各天部护法，既没有大罗宝树护法那么高的本领，也不如大罗宝树护法风光。 但由于各天部护法管辖的面宽，管的事多，年轻天神更愿意做天部护法。 “在下也是大罗宝树护法，几位是东天部护法，我们也算是兄弟，看在兄弟面上，请各位不要为难人间一个柔弱女子。”藤洛尽量控制着情绪，希望对方不要伤害田甜。 “藤洛，你既是大罗宝树护法，该知道办事的规矩。”领头护法很不客气，“我等奉命拿人，你想阻拦，要先考虑清楚后果！” “兄弟，天条我懂，但你们为何为难一个凡间弱女子？” “是啊，我又不是天神，你们为何抓我？”看到藤洛，田甜不再像之前那样惊恐，一边挣扎一边争辩道。 “我等只是奉命办事，藤洛让开！”领头护法丝毫不给藤洛面子。 “放了她！” 藤洛声音不大，但声调却让几个东天部护法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尤其是藤洛那微眯的双眼，射出人的寒光。 “藤洛，你、你想怎样？”领头护法被藤洛的气势震摄，声音已经发抖。 “放人，你们走，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藤洛眼中寒意愈甚。 “你敢！”领头护法虽胆怯，却不能这么轻易就丢了面子，“你若是敢动一步，我立刻下令将她就地正法！” 领头护法自知合四人之力也不是藤洛的对手，因此也不再顾及身份和面子，竟然无耻地企图以田甜为人质，要挟藤洛。 “如此，就别怪藤洛不客气了！” 藤洛话音未落，几个护法只觉眼前人影飞速一闪。 “嘭！嘭！” 挟持着田甜的两名护法还未弄清状况，人已经飞了出去。 藤洛一把将田甜拽到自己的怀里。 “甜儿，你没事吧？” “呜……”田甜吓得花容失色，只顾得呜咽流泪。 “藤洛？！”领头护法大骇，一挥手，招呼手下扑向藤洛。 藤洛挥起一掌，一招浪荡乾坤声势骇人。 众护法大惊，连忙后退。 藤洛揽着田甜瘦弱的腰身，蹿出大殿。 “甜甜姐……”青衫惊呼一声，扑上来抱住田甜。 “老乌，照看好！” 藤洛吩咐一声，纵身冲入大殿。 大殿里，几个护法惊恐不已。办砸了差事，回去无法交差，可是藤洛又太过生猛，无法力敌。 藤洛再次冲入大殿，也不说话，飞起一脚，踹飞一个护法，一个纵身高高跃起。 “啊！” 几个护法惊呼。 “啊……” 一声惨叫。 藤洛已跃至领头护法身后，擒住他的一条膀子，使劲向后向上一掰。 领头护法痛苦不已。 藤洛只要再用些力，他的这条胳膊就算废了。 好在藤洛并不想痛下杀手，另外三个护法虽被掌击脚踹，均未受大伤，挣扎着爬起，畏畏地不敢上前。 “兄弟，我好言相求，你不听，那就不要怪藤洛了！” 藤洛手上又加分力量，领头护法吃不住疼，哀叫求饶。“藤护法饶命，我等只是奉命办事啊……” “奉谁的命？身为天庭护法，下界为难人间一柔弱女子，你们还要脸不要？！” “啊……我等只是奉东天部总护法之命，下界拿人，具体情况，我等也不知情啊，啊……藤护法饶命……” “东天部总护法？”藤洛一愣。 “是是……”其余三个护法急急摆手，其中一人一指大殿神像，“是桂总护法下的命令……” “桂总护法？”藤洛抬头一看，才想起桂大郎已经荣升为东天部总护法。 不说还好，一提桂大郎，藤洛愤恼再起！ 乌龟精啊乌龟精！ 原本，我藤洛已不想再计较以往，你为何如此不依不饶，并无耻到以弱女子为质！ “嗷！” 藤洛怒不可遏，一声狂啸，手猛的一甩，领头护法硕大身躯，竟如玩具般被藤洛轮了起来。 “阿洛，不要啊……”殿门口的田甜怕藤洛再招惹祸端，惊呼一声。 “啊……”三个护法也惊骇大叫。 藤洛心一软。毕竟这些天部护法只是喽而已，奉命办事，并无多大罪过。 藤洛手上的力道缓了，领头护法壮硕的身子飞了出去…… “嘭！” 领头护法撞到桂大郎的泥塑神像之上，又跌落在地，发出阵阵哀嚎。 藤洛未下杀手，领头护法伤得并不重。 那泥塑神像，受了如此撞击，摇晃不已。 “扑簌簌……” 尘土泥沙，扑簌滑落。 “今日饶了你们性命，滚吧！” 藤洛怒喝一声，转身出了大殿，搀扶着瑟瑟发抖的田甜和青衫，大步走了。 大殿里，四个东天部护法面若死灰，颤栗不已…… 第344章蒲领导够意思 田甜受的惊吓可是不小，但她并未听藤洛的劝，执意要去医坊，那边有太多病患等着她。 藤洛拗不过田甜，又怕把她强留在屋里，她更害怕，只好顺着她。 悄悄嘱咐青衫，一定要照顾好田甜。藤洛又让阿睿抽调一队团练，在医坊周围严密巡视，以防再出什么事。 一切还好，两天过去了，并没再发生什么事。 晚上，藤洛回到自己房间，就见床头有微光闪亮，过去一看，是那只大碗。 大碗里的小蒲一见到藤洛，便吼道：“作死啊你！前段的事刚过去，你又惹事！” 藤洛知道小蒲一定知道了前天在神祠的事，不甘示弱地争辩道：“怨得着我吗？死乌龟竟然敢派人下界拿人！” “人家拿人关你屁事？！”小蒲骂道。 “当然关我的事！是我的人！我的女人！”藤洛怒道。 “你……”小蒲一时语塞，“你的女人？他没事要抓你的女人干啥？” “死乌龟还不是想抓了人来要挟我？”藤洛觉得桂大郎没道理派人抓田甜，自然联想到桂大郎是想以此要挟自己。 小蒲嘟囔了半天，白了藤洛一眼，又道：“我说阿藤你能不能长点心？” “我咋了？”藤洛自然不服。 “你咋了？你把东天部的护法揍了，这是小事吗？” “不怨我！”藤洛的火又起来了。 当了领导的小蒲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没和藤洛一般见识，道：“我不给你判断是非，我是说，你怎么就不能长点心，出了事，就不知道第一时间通知我一声吗？早点告诉我，我也好在天上帮你打听点消息，周旋周旋，免得你再吃亏！” 藤洛心里一阵感动。 兄弟就是兄弟，自己多次惹祸，小蒲虽然每次都要急头酸脸教训一番，但最终，小蒲总是站在自己一边，真心实意帮自己。 藤洛的嘴动动了，他有很多感激的话想说，但都说不出口。在千年死党面前，仿佛所有的感激之词都显得很虚伪。 小蒲见藤洛不说话了，又摆出领导教训小鬼的姿态。“行了，别发傻了。不过，你这次惹的事，可是直接戳了桂大郎的脊梁骨，估计他不会善罢甘休。但也不用着急，一切有我呢。” 藤洛愣愣地盯着小蒲，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底气了？ “听说啊……”小蒲又四下踅摸一遍，确定没人偷听，把身子往前凑了凑…… 藤洛喜欢这样的小蒲，很搞笑、很猥琐、也很亲切…… “现在啊，那乌龟也不好过。上次的事，东天帝把他招了女婿，算是把公主大了肚子的丑闻捂住了，但那公主原来的老公公不干啊！这么一桩重要的联姻被桂大郎搅了，那老公公岂能罢休？眼下，正在串联那些不满东天帝的大神，准备一起发难呢！” “天上这么乱啊？”藤洛听着就头疼，更不愿去多想。 天庭，有东南西北中五位天帝，而以中天帝为最尊。 其余四天帝分管四天部。 大罗宝树在东天部，大罗宝树，可以说天庭的生财机器。人间奉献给大罗宝树的供奉，远多余供奉各位天神。东天部看护大罗宝树，自然能克扣很多油水。因此，东天部在四天部中最富！东天帝在四位天帝中地位也最高。 南天部有南天门，那是天庭和凡间的通道。因为凡间和天庭的契约，凡间和天庭关系密切，天神下界的机会很多。所有天神下界，都要经南天门。而南天部还有权给下界的天神分配下界后的身份。天神们为了下界后能有个风风光光的显赫尊贵身份，因此，大多数天神都会讨好南天部的神仙。 当然，也有个别例外，比如藤洛。也因此，他下界才落个乞丐身份…… 南天部的神仙因此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坦。 但西北两天部就惨了。 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西北两位天帝看着东南两位天帝眼红，也不愿久居其下。因此，总琢磨着能翻个身、解个放啥的。 南天帝人缘好，不过份张扬，也不拉帮结伙，因此，西北两天帝便联合起来，找东天帝的茬。希望能借削弱东天帝的势力，提升自己在天庭的地位。 天庭至高神之间的明争暗斗，藤洛早有耳闻。 只不过，藤洛没有传闲话的爱好，同时觉得至高神之间的争斗，离自己太过遥远，自己只需做好份内之事，当好大罗宝树护法就行了。 下界到人间以后，凡人和凡间事给藤洛的第一印象是复杂。 但渐渐地，藤洛感受更多凡间的美好。同时，藤洛也渐渐体会到，原来心目中纯净的天庭，远比自己看到的复杂。天庭和凡间一样，存在着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 藤洛的溜号，引起了小蒲的不满。“你听没听我说话啊？” “啊，我在听啊，认真听呢。”藤洛敷衍道。 小蒲不高兴地皱皱眉，急急地说道：“大神之间争斗，才没空深究你在下面惹的祸。这些天，赶紧想办法消除影响，如果有机会，还是要争取弄到三尺砗磲，记住没有？” 藤洛嗯了几声。 “最重要的一点，你给我记清楚了！”小蒲用手指敲了敲，提醒藤洛注意，“你千万不要搅进大神之间的争斗，否则，一旦站错了队，那可有万劫不复之灾！” 这句藤洛听清楚了，他觉得小蒲实在多余。“放心吧，我才懒得掺合进他们那些烂事。” 小蒲点点头。“行了，不多说了。这几天情况特殊，你要保证大碗有足够能量，并一直带在身边，以便我随时能联系到你！记住了没有？！”小蒲大声吼了一嗓子。 “记住了，还有事吗？” “没了……” 藤洛刚要放下大碗，小蒲突然又急急吼了一声。“等等……” “真磨叽……”藤洛嘀咕了一句。 小蒲罕见地没有生气，反倒一付嬉皮笑脸的模样。“给我三个美女弟妹带个好啊……” “滚！”藤洛气道。 小蒲嘴里叨咕着，肯定是在咒骂藤洛，骂完，又道：“为了哥们义气，你的女人，我连调戏都没调戏，你也得仗义点，再有美女，不许独吞了！给我留着，等我找了机会挂职锻炼下去……” 藤洛不听他胡说八道，扔下了大碗…… 第345章处罚你有用吗 虽然嘴上说不再在意天庭，但那毕竟算是藤洛的家，怎么可能完全忘却。 下界近一年，藤洛于人情世故了解更多了一些，他渐渐懂得，人也好，神也罢，一旦脱离了生活的环境，那么，就会丧失很多存在的意义。 小蒲说，最近天庭挺乱，藤洛不禁有些担心。即使已经做出不再回归天庭的决定，藤洛还是希望天庭能安稳。 天庭安稳，人间太平，无论作为哪一方的一员，才能享受快乐的生活。 藤洛按照小蒲的吩咐，每天把大碗摆放在太阳地，晒得暖暖热热的，以便随时和小蒲联络。 …… 第二天一早，藤洛起得早，正打算练会儿功，突听院子外人声嘈杂，脚步凌乱。 出事了！ 藤洛皱皱眉，快步往外走，迎面跑来阿睿。 “洛哥，出事了……”越来越沉稳的阿睿的语气都有些慌乱了。 “怎么了？” “神祠供奉的神像突然塌了！” “……”藤洛无语了。 藤洛自己对人间供奉的天神并不当回事，但和周围的人接触多了，他知道，天保王朝的百姓对天神是极其敬畏的，当然，对一个天神例外，那就是藤洛。 麻烦了，又惹祸了！ 藤洛立刻意识到，一定是前两天，自己怒打东天部护法，把那个领头护法扔到桂大郎的泥塑神像上，动摇了神像根基！ 一时间，藤洛竟有些手足无措。 倒是阿睿冷静下来。“洛哥，我去集合队伍，那边一定很乱。” “好、好，我先去看看……”藤洛有些慌乱，匆匆奔去神祠。 很多百姓聚在神祠四周。 从外面看，并看不出有多大的损毁，但大殿屋顶上，飘散的灰烟，说明里面的损毁一定很大。 “呜……”有百姓哭了起来。 “呜呜……”更多的百姓跟着哭了起来，“上天要降灾祸了啊……呜……” “呜呜呜……老天开开眼，保佑我们吧……” 崩塌的不仅是泥塑神像，还有百姓的信仰。无力掌控自己命运的百姓，只能哀嚎着，乞求上天的怜悯。 “哗啦啦……” 神祠大殿，再次传来砖瓦滑落的响声。 百姓们战栗了，纷纷跪伏下去，磕头如捣蒜，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神像塌了，东平就毁了！快进去撑住神像啊！”有莽汉不知深浅，狂喊着要冲进大殿，保护心目中的神祗。 “不能进去，危险！”藤洛几个箭步冲过去，将莽汉拎了回来。 “东平……完了……”壮硕的莽汉竟如三岁孩童般瘫在地上，哭天抢地。 “不许乱！” 几声大喊震住了嚎哭的百姓。东平代理知府安若泽来了，身后是阿睿带领的团练队伍。 团练兄弟也是人，神祠出事，让他们脸上也写满惶恐。但，毕竟经过一段时间的操练，较普通百姓还是镇定一些。 安若泽面色铁青，十分难看。 藤洛上前几步，还没等开口，就被安若泽挥手止住。 安若泽一挥手，阿睿会意，立刻下令道：“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神祠围墙十丈，防止意外！” 团练兄弟迅速各就各位，背对神祠，肃立警戒。 “闲杂人等，速速回家，不得围观！”阿睿带着几个团练大声喊着，驱离着往前面挤的百姓。 知府和团练的到来，让惊恐的百姓稍感心安，但出了这么大事，百姓怎么可能离开。 团练的驱离，使百姓们渐渐远离了神祠，但喧嚣声、呜咽哭泣声仍未停止。 必须得给百姓一个交代，否则，人心不稳啊！ 藤洛和安若泽都意识到这个问题。两人一言不发，只是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迈步往神祠里走去。 “大人，危险！”跟随安若泽的府衙佐吏连忙劝阻。 “滚！”安若泽很少见地爆了粗口，甩开佐吏的拉拽，和藤洛一同进了神祠。 神祠大殿已坍塌了一半，殿中桂大郎的神像，已彻底损毁。很容易就可看出，正因为巨大神像的垮塌，才引起大殿的崩塌。 “你干的好事！”安若泽冷冷地瞥了藤洛一眼。 藤洛和东天部护法在神祠打斗一事，别人不知道，但早有人秘密禀告给代理知府安若泽。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只要能稳住民心，我任你处罚就是。”藤洛不会为自己的过失找辩解的理由。 安若泽的眉心拧成一个疙瘩，注视着大殿废墟，冷冷地道：“处罚你，能让百姓安心吗？” 两人认识以来，安若泽还是头一次用这么冰冷的口气和藤洛说话。藤洛不会怪他，毕竟这事因自己而起。“我不知道，但如果能让百姓安心，我甘受一切惩罚。” 安若泽半天没说话，默默地伫立在尘烟中，凝视着残破的大殿。 安如泽不开口，藤洛也不好说话，两人就这么站着，半晌，安若泽终于说话了：“算了，处罚你没任何用处，此事，还得谨慎处理。” 说完，安若泽向藤洛示意一下，走出神祠。 “安大人出来了……”百姓看到安若泽，纷纷往前涌来。神祠出事，百姓们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知府身上。 阿睿指挥着团练，大声呼喝着维持着现场秩序。 “来人啊！”安若泽突然大喊一声。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在！”几个佐吏差役赶紧跑了过来。 “整修神祠，偷空减料，造成坍塌，谁负责整修神祠？立刻把他给我抓来！”安若泽声色俱厉喊道。 几个佐吏差役面面相觑，连藤洛都楞了。整个府城，都知道整修神祠的是阎王啊！阎王已经被押解进京了啊…… 有佐吏小声提醒着安若泽。 “大声回禀！”安若泽对佐吏怒目而视。 “啊……是……”佐吏哆嗦一下，赶紧大声重复了一遍。 安若泽眉头紧皱，半晌，点点头。“各位父老，神祠坍塌，乃因整修之时，偷空减料所致。责任人等，因触犯天保律，已押送京城候审。本知府在此父老保证，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重修神祠，严惩有关责任人等！” “那个家伙作孽啊……” “不能轻饶他……” 百姓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只是，阎王已被押走，百姓们只能大骂解气了。 第346章斗争很复杂 百姓们有了漫骂的对象，渐渐忽略了对神祠坍塌后果的担心。 安若泽让阿睿安排团练，昼夜警戒神祠，并吩咐府衙佐吏，立刻着手准备重修神祠。 “父老们放心，这次重修神祠，不会摊派赋税，也不会指派徭役，府衙发放工钱。” 安若泽这一番话，让府城百姓更加安心了。 百姓们渐渐散去了。 安若泽又吩咐阿睿，调两队团练，立刻接手阎王遗留下的庄子。显然，安若泽准备故技重施，用在通天县的手段，从被查封的阎王的财产中，弄出重修神祠的费用来。 藤洛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主动向安若泽申请做点什么，安若泽却没给他安排任何事。 安若泽的确生藤洛的气了，也想过惩处藤洛。 可是，安若泽毕竟是官贵出身，耳闻目染，深谙解决危机之道。 神祠坍塌，有两件事是最严重的。 其一，是百姓的恐慌；其二，是重修神祠的费用。 惩处藤洛，只能解一时之气，却不能解决上面两件事。 而把神祠坍塌的责任推到阎王身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把天灾转为人祸。百姓更畏惧天灾，而不是人祸。 安若泽派人大肆传播阎王修缮神祠时，偷工减料，才造成根基不稳，产生崩塌。 安若泽还借此机会，将府衙中原来和阎王关联密切的佐吏抓捕入狱。这本身也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平息民怨，二来借机铲除府衙中异己。 而把责任推到阎王身上，更大的好处是，可以以此为由，罚没阎王的财产。 阎王还未押解到京城，尚未审理定罪，因此他在东平的财产只能暂时查封。现在，有了神祠坍塌的事实，又有了被抓佐吏的口供，安若泽就可以开启封条，没收财产了！ 安若泽很忙。 阿睿和团练队伍也很忙。 藤洛很闲，心里也感觉很愧疚。 藤洛周围的人，包括青衫和田甜，也包括平时天不惧地不怕的乞丐兄弟，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事，都很担心这事。 藤洛自己虽然不认为毁了神祠是多大个事，但他不能不考虑周围人的感受。 他希望干点什么事补偿一下，就算是赎罪吧。 找了个机会，藤洛找到安若泽，希望能帮点忙。 “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你肯吗？”安若泽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藤洛话已出口，只能点头。 安若泽好像又觉得不妥，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我想让你办的事，有风险。” 藤洛笑笑。 安若泽郑重地道：“告谢天恩！” 藤洛预感到安若泽交代的事，一定是很困难的事，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大一件事。 藤洛知道，安若泽老爹等人早就筹划扳倒谢天恩，藤洛很期待。 谢天恩，是藤洛、青衫和田甜的敌人、仇人，藤洛当然希望扳倒他。 安若泽见藤洛没答话，笑了笑。“此事风险很大，如果实在为难，藤兄也不必勉强。” 风险，藤洛不怕。 藤洛只是没料到，安若泽会把这件事交给自己。 告谢天恩，是政治斗争，不是邻里纠纷，不是跑到衙门，击个鼓鸣个怨那么简单。 藤洛不懂打官司，更不懂政治，办这种事，可是摸不着一点头脑啊！ “我不怕！但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做，怕弄砸了，坏了大事。” 安若泽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我相信没看错藤兄。至于如何做，我们还需仔细商量。” 想扳倒谢天恩这种位高权重根深的高官，需要做充足的准备。 近些年来，朝廷争斗不止，渐渐地，已经逐渐形成两大集团。一方是安若泽老爹等人的“倒谢”集团，另一方则是谢天恩亲信“挺谢”集团。 两个政治集团较力，不是你上几道弹劾奏折，我搜集你些罪证那么简单。还牵扯各行省州府的立场，军队卫所的态度。 最重要的，还要看谁能争取到朝中最重要的人物当今皇帝的支持。 当今皇帝，虽没有太祖高皇帝的英明神武，但生于帝王之家，即使非英明圣主，但也深谙驾驭臣下之道。皇帝，是不会轻易表明自己态度的。 自太祖高皇帝以后，历代继位君王，承蒙祖荫，维持天保王朝数百年。期间有圣明之主，也有碌碌无为甚至昏庸之辈，到如今，天保王朝势已渐微，皇帝的威望甚至权力已大不如前。 弱势君王，无法像圣明先祖那样掌控朝廷，指点方遒，为了能将王朝传承下去，只得利用朝臣之间的争斗。朝臣不和、争斗，才能产生相互间的制约，这也算是为君之道吧。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物，礼部尚书兼太常寺卿，太子太师、文华殿大学士崇天颜。作为阁僚中的重要一员，虽无首辅之名，却有首辅之权。崇天颜的态度，对两大集团的争斗甚至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倒谢集团，人数虽多，但居于要位者少。行省州府中，虽有不少倾向于倒谢，但大多是偏远穷困的地区。京畿及几个富庶地区，或被谢天恩的亲信控制，或摇摆观望，不表明态度。 而天保王朝的军队，更是两个集团争取的重点。 王朝的军队战斗力虽然低下，但有刀枪，腰杆才会硬。 两大集团都控制了部分军队，在这方面，倒是势均力敌。 然而，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旦兴起刀兵，势必两败俱伤，百姓遭殃，王朝难以保全。 倒谢集团，更希望能保持王朝的稳定，因此，策略上，也采取更加谨慎的态度。 安若泽让藤洛告谢天恩，也并非是拿着状纸上京告状。 安若泽深通官道，执政通天县、东平府以来，和藤洛带领的乞丐群落接触后，很快认识到这一群体的重要价值。 乞丐，虽然处于社会底层，但也是社会的一个重要组成，人数虽然不多，但对社会稳定的影响却极大。 通天县和东平府的经验表明，乞丐管理好了，不仅不会影响社会的稳定，还可能成为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力量！而利用乞丐组建团练的成功经验，更让安若泽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塑造一支成规模的团练，使之成为影响政局的一个重要筹码！ 第347章下雨天睡觉天 安若泽也是突然冒出的想法。 江宁行省，是谢天恩的老家、大本营。行省及州府主要官员，大多是保谢集团的人。 甚至连通天县这种县城，由于地位特殊，知县也一直由谢天恩的人担任。直到钱伯阙事发，倒谢集团才抓住机会，将安若泽安排到通天县。 原来东平府知府，虽是安若泽老爹的学生，但很识时务地渐渐倒向谢天恩，因此才获得东平府知府的职务。 阎王事发，倒谢集团借机发难，保谢集团为了避免殃及到谢天恩，被迫妥协，同意由安若泽代理东平知府。 安若泽到任东平后，切实感受到谢天恩在江宁行省的巨大影响力。阎王被押解到省城后，江宁行省以各种理由推诿拖延，不将阎王解往京城，正是由于谢天恩的授意。 江宁行省，被谢天恩掌控，和其它地方比，会隐藏着更多谢天恩的罪证。如果能弄出更多个“阎王”，就一定能获得谢天恩的更多罪证。 然而，在人家的地盘做对人家不利的事，难度必然很大。 因此，安若泽才想利用藤洛这个特殊人物。 通天县钱伯阙、东平府阎王，都是和谢天恩相关联的人物，他们事发，也都是因为藤洛。安若泽就是希望利用藤洛，再东平府、再在江宁行省闹出更多更大的事。 如果，能够以通天县、东平府乞丐的影响力，利用藤洛在乞丐群体中的声望，组建一支有实力的团练队伍，将会大大增强“倒谢集团”的实力。 但是，这件事也是有很大风险的。 安若泽虽然相信藤洛，但组建大规模团练，不是小事。团练，毕竟也是武装，搞好了，会成为“倒谢”利器；搞不好，就可能成为祸乱的根源。再严重些，可能成为被政治对手利用，假以“不臣”、“谋反”之名，反成为保谢集团对付倒谢集团利用的工具。 当初，朝廷决定恢复团练制度。此议题一出，倒谢集团率先响应，并授意安若泽率先在通天县组建团练。 倒谢集团原本以为，保谢集团必定横加阻挠。但出乎意料的是，谢天恩一伙不禁未反对，反而表面上很支持。 事出反常必有妖。倒谢集团很快意识到，保谢集团此举，是希望安若泽组建的团练惹出祸事后，再大举发难。 识破保谢集团的企图，让倒谢集团对组建团练之事更加小心谨慎。安若泽安排阿睿带领团练队伍外出巡防，一来想检查一下团练队伍的实力，二来也是想传递一种信息团练是防贼防盗的，不是扰民的，更不是谋反的。 阿睿带领团练队伍巡防数日，又擒获几名海贼，这大大出乎安若泽的意料，也坚定了继续发展团练的信心。 然而，政治斗争不是儿戏。 话到嘴边，安若泽还是没敢轻易把自己的想法完全告诉藤洛，他只是问藤洛，是否敢“告谢天恩”。 藤洛表态同意，安若泽满意了，但至于下一步如何对付谢天恩，安若泽的想法还不够成熟，不能轻易对藤洛说，毕竟，政治斗争对藤洛而言，太陌生太复杂了。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扣押阎王的财产，重修神祠。现在，并不需要藤洛做什么，安若泽让他安心休息。 …… 多日的平静，田甜已从那天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东平的春天暖得早，而这两天，气温回升得很快。 今天的病患少，田甜早早回来，亲自下厨，做了可口的饭菜。 藤洛和青衫把小桌子摆在院里，享用久违的纳凉晚餐。 美景美食，还有左右的美人，藤洛色心大动，一边吃饭，一边用言语调戏调戏这个，用眼神勾搭勾搭那个。 两个女孩怎么不清楚藤洛的贼心，脸上羞涩，心里倒也很期盼。 这一段，风风雨雨，忙忙碌碌，好久没疯狂了。 晚饭还没吃饭，天气却变了。 风变得急了，变得凉了，一片浓密的乌云，将月色完全笼罩。 “要下雨了？”田甜道。 “嘿嘿，下雨天，睡觉天，天助我也！”藤洛眉飞色舞。 “哎呀坏了，医坊那边还凉着被单。”田甜站起就往医坊的院子跑，青衫嘱咐了藤洛一句，跟着田甜跑了去。 藤洛赶紧收拾碗筷。 刚刚收拾完，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 还好，青衫和田甜手脚麻利，收拾完了，急急跑回，没淋多少雨。 “看样子，这雨不小啊。”青衫扒着门框，仰望着漆黑的天，很是担心。 “管它呢！”藤洛拽上房门，一把将青衫拦腰抱起，粗鲁地扔到床上。 田甜在一旁窃笑，却也立刻成了藤洛臂膀下，无力挣扎的猎物…… …… “唰！” 一道闪电，将整个屋子映得如白昼一般。 “咔嚓……咔嚓……” 几声脆雷接踵而至。 “啊！” 青衫和田甜像受惊的鸟儿，钻到藤洛的臂弯里。 “别怕，没事啊……” 藤洛伸手抚慰着两个女孩。 正值惊蛰前后，江宁行省这边多雷雨并不奇怪。 可是，今晚的闪电和惊雷，实在吓人。不要说是青衫和田甜，就是藤洛这样的天神，也着实被惊吓了。 惊雷过后，紧接着是狂风裹挟着瓢泼大雨。 三人被电闪雷鸣弄得早没了情绪，两个女孩更是忧心忡忡。藤洛尽量说些轻松无聊的话题，试图转移二人的注意力。 “嘭嘭嘭……” 硕大的雨点砸落，肆虐着地上的一切。 “哗哗哗……” 屋顶的瓦片几乎禁不住暴雨的凌虐，发出凄惨无助的哀鸣。 “呼哒呼哒……” 门窗被狂风鼓动着，仿佛随时会被撕裂。 三人哪还会有睡意，赶紧跳下床铺，找各种物件，把门窗挤掩牢靠，以防被狂风鼓开。 门窗牢固了，但狂风裹挟的雨水，从门窗缝隙中疯狂侵入，将三个人全身都打湿了。 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两个女孩身上，勾勒出美妙诱人的曲线。 但此时，藤洛却没心思欣赏，三把两把，把青衫和田甜身上的湿衣服扯了下来，将两人塞进被窝里取暖，藤洛自己却不敢休息，在地上来回忙着，堵洞塞孔，防风遮雨…… 第348章暴雨中的情 已到辰时，天空依然灰蒙一片。 不再电闪雷鸣，风、雨也小了一些，但还是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 青衫和田甜原本商量，等雨停了，吃过早饭后出诊，但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藤洛冒雨跑出去，看暴雨是否造成什么损失。 宅子所处地势高，排水系统也很完善。饶是这样，由于暴雨来得太突然，下得太大，院子里还是积了没过脚面的水，一时难以排出去。 这是所精心设计建造的宅子，结构结实，虽经历了一宿的狂风暴雨，但所有正屋厢房均无大碍，只是个别门窗被狂风吹得稍有损坏，一些房间进了些雨水。 藤洛和阿睿立刻组织兄弟们修补受损的门窗，清理屋里的积水。 比较麻烦的是厨房那边。用来存放柴禾的席棚是临时搭建的，不够结实，昨夜的狂风把棚顶掀飞了，柴禾都湿了，无法生火。一些放在院子里备用的蔬菜也被疾风暴雨打成烂菜泥，大多不能吃了。 藤洛嘱咐厨房的兄弟们用屋里剩的干柴熬点稀粥，这么多人，不能都饿着肚子啊。 雨还是不停，兄弟们一边冒雨忙碌着，一边不时抱怨几句。 虽然不再狂风呼啸暴雨倾盆，但雨势始终不减。 团练们没法出门操练，这么大的雨，也没人冒雨上门求诊。 傻坐在医坊里，望着窗外大雨发呆，青衫无聊透顶。“甜甜姐，要不咱们回去吧。” 田甜也感觉无聊，阴沉沉的天，哗啦啦的雨，甚至让田甜感觉有些怕，可是她还是怕有病患上门。“一旦有病患来，岂不是耽搁了诊病？” “姐姐，不会有人来诊病的，冒这么大的雨来，不怕淋重了吗？” “两位嫂嫂，你们回去歇着吧。”一个在医坊打杂的机灵孩子道，“来了病患，我们在去后院找嫂嫂。” 青衫惦记着回后院，是想给藤洛做衣服。 天渐渐暖了，藤洛身上还是那满是破洞烂窟窿的旧鹑衣。 这一段，青衫和田甜每天要在医坊忙到很晚，没空做针线，这个大雨天，正适合在屋里聊天做针线。 …… 天黑了，雨还是没挺，雨势还是不见小。 青衫用手中的针挑挑灯芯，抱怨道：“唉，真成了连天大雨了，明天要还是不停，怕是吃饭都成问题了。” 存放的干柴禾太少，家里百几十号人，吃饭的确是个大问题。 雨太大了，连在坍塌神祠那边看护的团练兄弟都撤回来避雨了。 一个年纪老些的兄弟扒着门，看着遥远的天际，摇摇头，叹口气道：“唉，这场雨啊，没个头啊。还好咱这里地势高，要不然啊，明早一醒来，说不定人都被水泡了呢……” 藤洛一愣，叫声“不好”。 “咋了洛哥？”阿睿赶紧问道。 “小七他们的废弃神祠那边地势低，搞不好会被水掩啊！” 阿睿也猛然醒悟，道：“是啊，那大殿废弃已久，被水一浸，可别塌了啊！” “得赶紧把他们接到这里来！”藤洛说着就要冒雨往外跑，被阿睿拦住。 阿睿的意思，这事，随便派个兄弟去就行了，不必洛哥亲自跑。 藤洛不肯，这吃苦的事，不能总让兄弟承担。 藤洛冒雨跑了，阿睿赶紧招呼上几个年轻体壮的兄弟，跟着藤洛往废弃神祠那边跑去。 废弃神祠，所处地势低洼。 连天暴雨，周围排泄不出去的积水都涌到这里来。 神祠周围，几成汪洋，残破的大殿，仿佛汪洋中的一处孤岛。 墨乞儿带着几十个老弱兄弟，蜷缩在大殿里。 大殿有基座，比地面高出近两尺，但雨水越积越多，眼看着就要没进大殿了。 “洛哥！”巴掌突然喊了起来。 神祠门外，藤洛和阿睿及十来个兄弟，冒着大雨，互相牵拉着，小心地在莫过膝盖的积水中往这边走来。 藤洛看到神祠这边的情况，暗叫侥幸。若是等到明早，墨乞儿等兄弟非被水泡了不可！ 藤洛等人顾不得浑身的雨水，张罗着带神祠这边的兄弟们立刻转移到善苑那边去。 可是，藤洛又犯了愁。 来的这一路上，到处是积水。尤其是神祠周围地势低洼的地方，浅的地方积水没膝，深得没腰，有些深坑，甚至可以没人！ 神祠这边的兄弟，大多是老弱病残，大晴天，走平道尚且要小心，冒大雨在积水中走，非出问题不可。 “把门板、窗户都卸下来！”藤洛大声吩咐道。 阿睿带来的青壮兄弟立刻动手，藤洛和阿睿率先抬起一扇门板，大声冲墨乞儿喊着，让他安排瘸腿病重的兄弟坐到门板上。 “洛哥不可啊……”这些兄弟都是原来府城的乞丐，哪见过当家杆儿头抬兄弟的事啊，谁都不敢坐上去。 “嗦什么！快上来！”藤洛急了，吼道。 “快！你以为洛哥和你们以前的杆儿头一样吗？”墨乞儿跟随藤洛久了，知道改变不了藤洛的主意，立刻张罗起来。 腿脚不便、病重的兄弟坐到门板、窗户框上，由青壮兄弟抬着。 自己能行走的，或把扶着门板窗框的边缘，或几人抱住一根长长的粗竹竿，以防滑倒或跌入积水中潜藏的暗坑…… 几十个破衣烂衫的乞丐，艰难地走在凄风暴雨中，画面很凄凉…… 但，他们的心不凉！ 相反，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在每个人的心头，让每人的心头都有一团火热！ 这是团结的力量，是兄弟间的情谊重新燃起乞丐兄弟心中即将熄灭的火！ 虽然很狼狈，但他们终于来到了善苑。 “拆！”藤洛一声令下，让兄弟们把一些用不上的桌椅拆掉，在屋里燃起火，给浑身湿透的兄弟们取暖。 青衫和田甜见藤洛安全回来，都松了口气。 “唉，也不知道通天县那边的雨大不大，露姐姐和那边的兄弟们可好。”青衫和田甜担心道。 “没事的，李氏神祠那边地势高，不会有事的。”藤洛擦着身子，安慰道。 看着外面的大雨，说起白露，藤洛不禁想到通天县的那场大雨…… 也是这么大的雨，连下几天，藤洛和墨乞儿跑去白露家，帮白露搬运院子里装满黄豆的袋子。 正是从那以后，两人才走得更近了…… 想到这些，藤洛竟然在这暴雨凉风中，感觉到一丝甜意…… 第349章大碗不好用了 到了第三天，暴雨依然不停，雨势依然不减。 这几天，阿睿组织兄弟在屋里凉柴禾，半干的柴禾虽然烟很大，但起码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烧火做饭了。 宅子仓房里，存放了很多粮食，是府城商户们捐赠的。这些粮食，够吃好一阵子了。 可是，虽然不愁饿肚子了，但连天暴雨，总是让人心情压抑。 雨天湿冷，很多原本身体多病的乞丐病得更重了，甚至有些年轻体壮的兄弟也患了病。 好在，家里有田甜这个神医，田甜和青衫二人，顶风冒雨，在大宅子里奔波，为患病的兄弟诊脉熬药。 乞丐兄弟们吃了田甜熬的药，感激涕零，感谢神医姑娘，也感谢洛哥。 “没有洛哥和两位姑娘，我们怕是早死了……” “是啊，洛哥和神医姑娘就是我们的再生爹娘……” 兄弟们一边感激藤洛和田甜青衫，一边抱怨着老天。 “这天是咋了么？俺活了几十年了，还头回见这大地雨咧……” “是啊，这雨咋就不停了呢……” “怕不是天漏了吧？” 出不了门的乞丐们议论纷纷，有人小声嘀咕着：“莫不是天神降怒了？” 这句话，迅速在兄弟中蔓延开来。 前一段神祠突然坍塌，本已闹得人心惶惶。没过几天，就下起了连天暴雨，乞丐们自然把二者联系起来。 “不许胡说！刮风下雨，都是上天注定的，哪来什么怒什么怨的！”阿睿吼道。 阿睿组织了团练队伍，越来越通晓掌控之道。他隐约知道，神祠坍塌的事，和藤洛有一定的关系，他不会对兄弟们说这事，也不许兄弟们胡乱猜测。 团练队伍，虽然是民间武装，但管理团练和管理军队的道理是相同的。 “合军聚众，务在激气”，也就是所谓带兵训兵，重在训练士气。 军中最忌谣言迷信，谣言迷信易引起恐惧，恐惧之感又极易蔓延，一旦蔓延开来，整个队伍的士气就垮了，没了士气，战斗力就不复存在！ 为避免低落畏惧情绪蔓延，也为了避免长时间不操练发生懈怠。阿睿请示藤洛，将宅子里的几间大正堂简单清理一下，组织团练兄弟们，分批次在屋里操练。 果然，兄弟们的情绪渐渐饱满起来。甚至有个别的小队，主动跑到院子里，在大雨中操练。 看着雨中兄弟们无畏的身影，听着操练的呐喊，藤洛的心情稍稍舒畅了一些。 但，藤洛的眉头还是随着持续不断的大雨而越蹙越紧。 兄弟们的议论，藤洛是知道的。 兄弟们的担心，藤洛也有。 至于说神祠坍塌引发了暴雨，藤洛不相信。 在通天县时，那个阔爷找了什么蜀中双鬼马长脸牛大头，企图在神祠偷袭自己，反被自己掌毙双鬼。 打斗中，也是撞了神祠供奉的神像，当时，通天县神祠供奉的也是桂大郎那个乌龟精。那次的神祠坍塌，并没引起任何天灾。 因此，藤洛才不会相信神祠坍塌和天灾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的鬼话。 但是，这雨也太大了，持续时间也太长了，难免让人感觉到恐惧。藤洛虽然不会害怕，但也越来越感觉这场雨有些古怪。 天庭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找小蒲问问！ 入夜，藤洛拿过大碗。 青衫和田甜都知道，用这个大碗能联系天庭上的神仙，确切地说，就是那个来过这里，吃过饭喝过酒，满头白毛一脸色相的蒲神仙。 两个女孩也很急切地想知道，天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才导致这大雨下个不停。 青衫和田甜满含期盼地注视着藤洛捧起大碗…… 大碗没有任何反应！ 咦？ 藤洛不禁纳闷。 换个姿势…… 大碗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 虽说这几天大雨不断，但自从上次被小蒲“教训”了以后，藤洛真的很认真的晒大碗啊！以前晒上足够时间，补充满能量，即使几天不用，能量消失很少，并不会影响使用。 到底怎么回事？ “坏了？”青衫担心地小声问道。 “怎么回事？”藤洛本就心焦，这下更急了。使劲摇晃摇晃，还是没反应！ 气不过，用手使劲拍拍，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妈-的！”藤洛忍不住骂了脏话。 大碗当然听不懂脏话，对藤洛的咒骂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又急又气的藤洛真想一把摔了这个破玩意！ 青衫眼快，看藤洛暴躁了，赶紧接过大碗。 青衫的小手摆弄着大碗，也是没有效果，青衫和田甜面面相觑…… “阿洛，别急啊，也许明天就晴了……”田甜劝着藤洛，可是，看着外面乌黑的天和连绵的雨，谁都知道，明天晴不了的…… 两个女孩陪着藤洛说了好一会话，藤洛终于肯开口出声了。 “真他妈闹心！”藤洛咒骂道，“弄这个破玩意干啥？不需要的时候，闪个不停、吵个不停，关键时候，屁用没有！” 青衫不喜欢藤洛粗鄙地说脏话，田甜害怕藤洛生气骂人的样子，但这个时候，两人都不能开口埋怨藤洛。他们知道藤洛心里急，说几句粗口脏话，倒能免得憋在心里闷出病来。 藤洛心里也清楚，这根本不关大碗的事，也不关小蒲的事。但偏偏这个时候，联系不上小蒲，藤洛愈发担心天上出大事了。 “奶奶的，天上爱咋样咋样，干嘛要降灾祸到地上，百姓这次可是要遭大难了……” 三人说了会话，藤洛的气总算是消了一些。 天虽然不算晚，但外面黑得像染了墨一样，两个女孩也没了做针线的心思，简单收拾收拾，便上床休息了。 雨仿佛有催眠的作用，纵是无心睡眠，在节奏单调乏味的雨声中，藤洛也渐渐合上了双眼…… 睡梦中，也满是枯燥烦人的雨声…… 可是，在雨声中，藤洛仿佛察觉到一丝异样的声响。 警觉地睁开眼睛，屋里漆黑，屋外也是漆黑，身边，是已经进入梦乡的青衫和田甜。 不对！ 藤洛悄悄坐起来，小心地不惊动两个女孩…… 唰…… 一道不很明亮的白光急速闪了一下！ 噌！ 藤洛已飞身下地，护在床前！ 黑暗的屋子当中，恍惚有一个人影！ 第350章老头竟然偷窥 “谁？！” 藤洛不敢太大声，怕惊到睡梦中的青衫和田甜。 “是我呀……”那身影应了一句。 好似熟悉的声音，但紧张之下，藤洛还是无法分辨出是谁。 黑漆漆的屋子，没有一点光亮，藤洛眼力再好，也无法看清对方，只能大概看出一个身材不高的黑影。 “你想干什么？”藤洛调整好身形，准备随时应付对方的攻击。 “黑灯瞎火地，点上灯说话嘛！”那人语气虽不耐烦，但声音中倒仿佛并没有敌意。 藤洛楞了一下，恍然明了，道：“怎么是你……” “唰！” 那人胳膊一甩。 “噗！” 早已捻熄的油灯突地燃了起来！ 屋里站着的，竟然是南极仙翁！ “你咋睡这早觉？这个时辰，我老头子都不瞌睡地……”南极仙翁很不屑地白了白藤洛，大刺刺拽过一把椅子。“这雨可真是大，有没有干衣服啊，给我换换么……” 老头说着就要扒身上的衣服。 “别……”藤洛赶紧制止…… “啊！” 一声惊叫。 青衫在睡梦中惊醒，猛地见屋里多了个人，不禁尖叫起来。 田甜也被吵醒了，撑起身子，张开朦胧睡眼，见到正在脱衣服的南极仙翁，也惊恐不已。 “啊……” 两个女孩一起尖叫起来。 “啊……” 南极仙翁道行再深，也受不了这半夜里惊悚的叫声啊，脱了一半的衣服遮住半个脸，也大声叫了起来。 “啊……” 女孩的尖叫技能显然持续时间更久，技能冷却时间也更短。青衫和田甜一边尖叫，一边扯过被子，遮挡着身子。 虽然穿着亵衣，但也不能让陌生人看啊。 “啊……” 两个女孩慌乱中拽了同一条被子遮羞，这个拽了，那个就暴露出来；那个使劲，这个又会走光…… 两人拉扯着无辜的被子，越急越拽，越拽越急，发出一声紧过一声的尖叫…… “你快转过去啊！”藤洛终于反应过来，冲过去，一把将南极仙翁的身子转了过去。 “别回头啊！”藤洛嘱咐老头一声，又转过来安抚两个女孩。“别怕别怕，是自己人啊……” “自己人也不能进屋啊……”青衫又羞又恼。 藤洛一时不知所措。 青衫使劲捶打着藤洛，气道：“快让他去别的屋啊！” “哦，对对……” 藤洛赶紧跑过去。 “你！”藤洛一把搬住老头那堪堪要转过来偷看的脸，气急败坏地拉着老头，冒雨冲出门去，跑去自己住的房间…… …… “你个老人家咋为老不尊呢？！”藤洛抱怨道。 “我、我咋个不尊了？”南极仙翁偷看未遂，还被逮到，有些心虚，但嘴上却不肯认错。“这大雨天，我只能查到你住在哪个屋里，我怎么知道你屋里还睡着女人呢？” “行了行了……”被老头看到自己和二美共睡一榻，藤洛纵是脸皮再厚，也要红上一阵字。“这下大雨，别的屋子潮么……”藤洛编着牵强附会的理由。 “唉，年轻啊，堕落啊……”老头这回不敢贸然脱衣服了，手一挥。 藤洛惊奇地发现，老头离油灯很远很远，也看出做了什么动作，油灯就突地点着了。 “这屋里没女人了呗？”不知是怕再出现尴尬的一幕，还是期待再出现尴尬的一幕，反正南极仙翁举着油灯，仔细检查了屋里，然后放下灯，神色有些黯然，还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藤洛拿出两套自己的干爽衣服，递给老头。“您老换上吧。”藤洛突然露出坏笑，“我可不像您老，我不偷看。” “我没偷看！”南极仙翁的脸涨红了，见藤洛还是一脸不信地坏笑，老头更急了：“我就是没偷看！我也不怕你偷看！” “吼吼……”藤洛乐了。“那好吧，你换吧，我欣赏欣赏！”藤洛抱着膀子，脚下还打上拍子，坏笑着等着老头怎么在“双目睽睽”之下脱光了换衣服。 “我会怕你看？”老头很是不屑。 藤洛瞪大眼睛，坏坏地摇晃着脑袋。 “看清楚了！”老头喝了一声，手拿着干衣服在身前猛地一舞…… 藤洛只觉眼前一花…… “嘿嘿嘿……看吧！”老头得意地笑了起来。 藤洛定睛再看，那干衣服不知怎地竟已套南极仙翁的身上，而他手中拿着方才穿在身上的湿衣服！ “滴嗒滴嗒……” 水滴如注，兀自滴落，确定是湿衣服无疑！ “您、您是咋办到的？”藤洛张大了嘴巴。 “嘻嘻嘻……呵呵呵……呼哈哈……”南极仙翁笑得很得意也很顽皮。 “能、能教教我不……”藤洛一脸崇拜，满眼虔诚。 “先说正事！”老头突然收起玩笑，变得很严肃起来。 “哦对啊，您老怎么大半夜冒雨跑来了？”藤洛也不敢玩笑了。 “我是受人之托来找你的啊！你小子还真不让人省心，害我老头子还得替人跑腿……”南极仙翁一脸埋怨。 藤洛赶紧赔上笑脸。“您老辛苦，我这就给您弄水拿手巾敷脸。” “敷什么敷！”南极仙翁气道，一指外面，“这大的雨，再敷，我的脸还不泡囊了吗？”南极仙翁气鼓鼓地瞪着藤洛。 藤洛尴尬笑笑，挠挠太阳穴。“哦，那是哪位大神有这么大面子，能搬动您老爷子替他跑腿啊？” 南极仙翁很生气地把湿衣服扔到椅子上。“还不是你那个兄弟，满脑袋白毛那个，叫、叫什么来着……” “小蒲？”藤洛试探着问道。 “对！就是那个白毛蒲兔羔子！”南极仙翁很是不满。 藤洛大惊。 小蒲竟然能请动南极仙翁？！ 小蒲竟然能支使南极仙翁跑腿？！ “您老确定是他？！”藤洛实在不敢相信，又追问道。 “不是他还能是谁？”南极仙翁学着小蒲摇头晃脑的样子…… 别说，除了没有小蒲那极富特点和标识性的白毛，老爷子学得还真是像！ 藤洛强忍着没笑喷出来。 “呀？！不对啊！”藤洛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小蒲不会和这老爷子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看那神情、看那猥琐的样子，难不成，小蒲是南极仙翁的私生子？！ 这个猜断，让藤洛惊愕不已，也兴奋不已！ 第351章你先别急啊 “你小子想什么龌龊的事呢？”南极仙翁吹胡子瞪眼盯着藤洛。 藤洛吓了一跳。 难不成这老爷子能看穿自己的心事？藤洛大骇！ “我方才真的没偷看！”南极仙翁显得有些激动，“你不许出去乱说！”南极仙翁想摆出恶狠狠的模样，但他的形象实在是狠不起来。 “啊……”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事啊，不是看穿自己的心事啊！藤洛放心了。 “啊……一定的，我一定不会说的，您老放心吧！”藤洛恭敬地扶着老爷子的胳膊，让他坐到椅子上。 藤洛趁机观察着老爷子。 应该和小蒲没啥亲缘关系吧？！ 可是，没亲缘关系，南极仙翁这么高的身份，怎么可能替小蒲跑腿呢？ 藤洛想不通，干脆直接说出自己的疑问。 “那白毛小子能说咧，净说些事关天塌地陷的话，我哪能不帮呢？”南极仙翁认真地说道。 藤洛眨巴眨巴眼睛，他确信，这老爷子一定是受了小蒲不少马屁，又被小蒲以胡编乱侃的重要事为由，才被忽悠来替他跑腿。 “他说，有十万百万千万分火急的事找你，可是联系不上呢，让我跑一趟，把这个送给你。”南极仙翁说着，不知从哪掏出个像小铜镜样的东西。 “我联系不上他，也正着急呢。”藤洛接过铜镜，翻来覆去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我随身带的镜子啊，能和天上联系，你的那个不好用了，他让我把我的先借给你用。” “借给我？”藤洛更仔细地看着铜镜，这个可比大碗轻便多了，“那您用什么？” 南极仙翁无所谓地说道：“我在这待几天就要回天上去了，回头再要一个就好了。” 藤洛捧起铜镜，铜镜闪了一下，现出小蒲的白毛大脑袋。 “光头爷爷，找到他没有？”小蒲急急问道。 小蒲显然以为联系他的是南极仙翁。 若是在平时，小蒲张口就喊“爷爷”，藤洛准会借机大占便宜。但现在这个时候，藤洛可没心情。“老爷子找到我了，联系不上你，我正着急呢，我的那个大碗，是不是坏了？” “阿藤，说话方便不？”小蒲很认真，很严肃。 藤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点点头。“方便，是不是出事了？” “等等……”小蒲很谨慎，换了个没人的地方，这才说道：“阿藤，的确出事了，不过，你先别急哈，我会想办法的。” “到底什么事啊？”听小蒲的口气，一定出了和自己有关的大事。“你快说吧，说完我还有问你呢。” “你那个大碗，不是坏了，而是……”小蒲表情很复杂，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说了，你一定先别着急啊，我答应了你一定会想办法的。” 藤洛没出声，点点头。 “桂大郎把你的神籍注销了……” “什么？！”藤洛差点跳起来。 “什么？！”一旁的南极仙翁也蹦了起来。 神籍，说白了，就是神仙的户口。神籍被注销，就成了黑户，再也不能回到天上。 “我艹他妈！”藤洛真的火了！ 虽然他早已下了决心，不再回归天庭，但自己不回去，和被人注销神籍，感受可是完全不同。更何况，是桂大郎注销了他的神籍。 “阿藤，我说了，你先别急啊……”小蒲知道这事对藤洛而言太难以接受，使劲劝着…… “我他妈这就上天劈了他！”藤洛简直暴跳如雷。 “你先消停会儿！”南极仙翁一把将铜镜夺了来，“咋回事？注销神籍？我咋不知道这事？！” 一向是老顽童的南极仙翁也急了，脸涨得通红，冲镜子里的小蒲吼道。 “光头爷爷，您也别急哈……”小蒲还没劝好藤洛，又不得不劝南极仙翁。 “我咋不急？我是神籍阁员！我都没在天上，咋注销的神籍？”南极仙翁真的很生气，如果他有小蒲那样一脑袋的白毛，也一定会被气得直立而起，抖动不已…… “对哦……”小蒲恍然大悟般拍了拍白毛脑袋，“这事不对啊，一定是那乌龟精做了手脚！” 南极仙翁急了，藤洛反倒冷静下来。 “神籍阁？”藤洛好像都没听说过。 在天庭，有两种惩处是最严重的。一是剥去神格打回原形，另一个就是注销神籍。 剥去神格打回原形，管你几千几万年的修行，一律打回原形，变回到成神前的样子，原来是人则落地做人，原是猪狗回去做猪狗。 注销神籍，表面上看，没有剥格回形严重。被注销神籍后，貌似只是无法回归天庭，其它的好像并无影响。 但实质上，注销神籍更严厉。 变回原形后，如果继续努力修行，还是有机会再次得道成神的。 而注销神籍的天神，就像是个孤魂野鬼，不再属于神，也不属于人，甚至连鬼都不是。最可怕的，被注销神籍的天神死后，将无法转世，不得超生。 当然，这两种惩处，只会用来惩治罪无可赦的天神。 以前，天帝有权下达这种惩处的决定。 但因惩处实在太过残酷，对受惩处者的伤害太大，为了避免因一时冲动而作出剥格去籍的决定，天庭成立了神籍阁。神籍阁员由数名位尊辈高的至高神祗组成，只有所有阁员都赞同，才能作出剥格去籍的决定。 南极仙翁就是神籍阁阁员之一。 他在地上出公差，没在天庭，神籍阁阁员不齐，怎么可能做出注销藤洛神籍的决定呢？ 因为剥格去籍的事罕有发生，藤洛，甚至小蒲对此都不是很清楚。 若不是南极仙翁在，藤洛和小蒲还真弄不明白。 “你的消息准确不准确啊？”藤洛怀疑小蒲的消息有误。 小蒲是干什么的？他的消息从来都是最准确的！小蒲知道的消息，有的甚至连五天帝都不完全清楚。 毫无疑问，桂大郎这次是要对藤洛下死手了！ 小蒲也是偶然得知。通过大碗，小蒲可以联系到藤洛。以前，小蒲也有联系不上藤洛的时候，但那都是藤洛没在大碗旁边，或者大碗没能量了。 而这一次，提示的是：查无此神！ 第352章把事情搞大 查无此神？！ 事态严重了！ 小蒲貌似贼眉鼠眼、猥猥琐琐，又总是没个正经。但小蒲心眼多着呢，要不怎么能被提拔呢？ 纵是机灵的小蒲，遇到这个情况也乱了方寸。 小蒲消息灵通，很快查明：藤洛的神籍正在被注销！ 这下，小蒲慌了！ 神籍注销，就没法通过那只大碗和藤洛联系，就无法弄清事情的真像。 小蒲急中生智，想到南极仙翁正在下界出公差，老爷子手里也有和天上联系的工具铜镜，小蒲死皮赖脸拍马屁，求南极仙翁去找藤洛，让藤洛用老头的铜镜，赶紧和自己联系。 小蒲也好，藤洛、南极仙翁也罢，一听到“神籍注销”，都是同样的反应，都是不敢相信。 好在三人的理智还健全，南极仙翁更是神籍阁成员。 很快，三人都平静下来。 藤洛神籍被注销一事，既然南极仙翁都不知道，那就说明，此事有诈！ 有诈无诈不是关键，目前的首要问题是不能让桂大郎得逞！ “小龟崽子，反了天了！”南极仙翁吹胡子瞪眼，竟然骂出脏话。“不行，我得赶紧回天庭去！” “那龟崽子明着是冲阿藤，实际上是不把您老还有神籍阁的其他老爷子放在眼里啊！”小蒲赶紧煽风点火，如果把南极仙翁的火勾起来，那桂大郎可以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藤洛眉头紧锁着。“小蒲，你得到消息准确不？” “当然准确了！”小蒲相当自信。“老爷子，您就辛苦一趟吧，您不回来，还真没人能治得了那龟崽子！” “我这就赶回去！”南极仙翁起身就去拿湿衣服，准备换上回天庭。 “等等……”藤洛突然拦住南极仙翁，又转头问铜镜里的小蒲：“你有证据证明这事你桂大郎做的手脚吗？” “当然能！”小蒲对藤洛的质疑很不满，“我和你们说啊，私下撤销神籍的事，以前没少发生。但那些个被撤籍的，大多是自己行为不检点，不仅得罪了大神，还有把柄落在人手。好些个大神便私下撤籍泄恨，被撤籍的，自己心里有鬼，又找不到伸冤的渠道，只能认命。” 藤洛轻轻点点头，仍是若有所思。 天庭管理实在混乱，手握大权的大神们才把撤籍剥格作为挟私报复的手段，而且是肆无忌惮地报复。小蒲也因此才获知桂大郎陷害藤洛的消息。 “老爷子，神籍撤了以后，还能恢复吗？”藤洛问南极仙翁。 “能。”老爷子回答得很肯定，“但这事从未发生过。” 经神籍阁阁员裁定的被撤销神籍的天神，一定是犯有不赦之罪，因此，受此重处后，是不可能有机会再恢复神籍的。 “我有个想法，老爷子您先别着急回去。”藤洛道。 南极仙翁十分疑惑地盯着藤洛。“这、这事怎么不急？” “啊！”铜镜中的小蒲惊呼了一声，随即恍然大悟一般。“阿藤，你的意思是让那臭乌龟把坏事做实了，然后再揭穿他？” “恩！”藤洛眼睛眯起，目光人，“他想害我，这次一定要拿到确凿的证据！” “好主意！”小蒲叫道，“现在，撤销神籍的指令还没完全生效，如果我们现在动手，他随时能把指令收回，我们就拿不到真凭实据。” 藤洛点点头：“我就是担心这样。” 小蒲兴奋起来，脑袋上白毛一抖一抖。“对，对！撤籍命令最后会到我们这里，那样，我就能轻轻松松拿到，那时，老爷子再拿着证据，去天帝那告上一状，龟崽子想赖也赖不掉了！” 南极仙翁笑眯眯地点着头，很同意小蒲说法的样子。 “啊！”小蒲突然惊叫了一声。“可是，这样必须先撤了阿藤的神籍啊，危险太大了！” “是哦……”刚刚还笑眯眯的南极仙翁也开始晃悠脑袋。 “没事。”藤洛的声音不大，但态度很坚决。 “不行、不行！”小蒲急道，“撤销后，万一无法恢复，你这辈子就完了！” “是啊，虽说神籍撤销后还能恢复，但那需要把所有神籍阁阁员聚齐才行，太麻烦了。”南极仙翁少见地皱起眉头。 天庭的办事效率本就低。神籍阁阁员，都是地位尊崇的大神，包括像南极仙翁这样的大神，都是很久不露一面的，想聚齐很不容易。 藤洛的神籍一旦撤销，虽然可以被恢复，但短时间内，肯定不成。短则也要两三个月，多则，半年一年都有可能。 小蒲刚因兴奋而竖起的白毛又耷拉下去，一个劲说不行。 南极仙翁也觉得这事难办。 只有藤洛态度坚决：“就这么定了！即使没法回不去了，也要扳倒他！” “阿藤，不行啊……”小蒲哭咧咧地反对着。 “定了！”藤洛的声音冰冷且决绝，没有商量的余地。“别纠缠这事了，小蒲，我找你不是因为这事。天上到底怎么了？这儿已经发水灾了！” “我知道……可是，这事我也管不了啊？”小蒲很是无奈。 “连续几天倾盆大雨，你他妈说管不了？！”藤洛急了。“这事，一定也和那只死乌龟有关！” 小蒲见藤洛火了，不敢再争犟。“好好，我马上就去看看，不过阿藤啊，这事可不那么简单。”小蒲四下看看，确认安全，才低声道：“我听几个大神议论过，说现在下面不敬天，所以，这场雨，八成是最高层的意思……” “不敬天？天上都干了些什么事？值得敬吗？！”藤洛越说越气。 “好了好了……”南极仙翁出来打圆场。 藤洛不好对南极仙翁发火，但气愤依然难消，痛心疾首地道：“老爷子，您是冒雨赶来的，您也看到了，再这么下，要出大事，会死很多人的！” “是是，我看到了，你先坐下。”南极仙翁把藤洛拉了过来，对小蒲道：“你去看看吧，如果不行，天一亮，我就回天上去。” 小蒲点头，中断了联络，去打听下暴雨的事了。 南极仙翁对藤洛苦笑一下，叹道：“唉，人心不古，上天不佑啊！这场雨，已经成灾了……” 外面依然漆黑，暴雨狂风依然不休。 藤洛无可奈何，只能坐等天亮，希望小蒲那边能做点什么…… 第353章做好眼前事 藤洛无心睡眠。 和无尽无休的暴雨比起来，神籍的事，好像并没那么烦心。 藤洛坐卧不安。 南极仙翁倒是老实不客气地占据了屋里唯一的床铺。“你有别的地儿，我就这睡了。” 藤洛听出老头话里揶揄的意味，但他实在没心情和老头说笑。“您老睡吧，我在这坐会儿。” “小子啊，你还是嫩啊。”南极仙翁躺了下去，很舒服的样子。 “老爷子，如果您摊上这么多事，您怎么办？”藤洛很虚心地请教着。 “不知道……”南极仙翁美美地拍着肚子。 藤洛无奈地叹口气。 “我虽然不知道如何办，但我知道，叹气一准是没用的。” 藤洛真想回一句：你躺着说话不嫌腰疼！ 但藤洛没说，他没心情。 南极仙翁继续说道：“既然选择了修行，就要始终坚信一点：不管发生什么事，天都塌不下来。” 藤洛苦笑一下。“道理我懂，天虽然塌不下来，但这些烦心事可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啊。” “嘿嘿，小子，你还是没理解‘修行’二字。”南极仙翁道，“何为修行？风霜寒暑是修行，困难磨砺是修行，我躺着你坐着，这都是种修行。好了，你坐着吧，我睡了。” 藤洛品味着老头的话，片刻，老头美美的鼾声已起。 南极仙翁的修行绝非藤洛可比，老头的话，藤洛一时也难以完全领悟。但南极仙翁的一句话提醒了藤洛：坐着也是修行。 以前，藤洛也曾遇到过烦心事，静坐修炼，是藤洛排解烦闷的有效手段。 调整姿势，并不刻意去做什么，也不刻意去想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 渐渐地…… 老头的鼾声、屋外的风雨声仿佛已经不在，藤洛进入一种空明的境界…… …… 天亮了。 藤洛慢慢睁开眼。 一丝明亮，虽然很微弱，但这久违的天光，让藤洛瞬间振奋起来！ 天放晴了！ 雨小多了，也许，是小蒲在天上做了工作。 藤洛“噌”地蹿了起来。 “慢点啊……”南极仙翁懒懒地翻了个身，嘟囔道：“我说过嘛，天塌不了……” “老爷子，我懂了，纵有千头万绪，只需做好眼前之事！”藤洛兴奋地说道。 “做去吧，我得……”南极仙翁睁开一只眼睛眯了眯藤洛，“我得……再睡会儿……” 藤洛笑了。 这老爷子的修行，真是不简单啊！ 小心地掩好房门，藤洛立刻来到两个姑娘的房间。 “阿洛，天放晴了！”青衫和田甜都很兴奋。 虽然还在下雨，但大家的心情无疑都晴朗了许多。 “走！去找兄弟们！”藤洛拉着青衫和田甜就走。 雨小了，阿睿和团练兄弟们早早起来了，墨乞儿等人也都跑了过来。 藤洛把几个骨干兄弟召集起来。“这场暴雨，会有很多百姓受灾，咱们得立刻准备救灾！” 简单商量一番。 藤洛让墨乞儿带领部分兄弟，立刻将家里所有的房屋清理出来，准备接收受灾的百姓。包括藤洛等人住的小院也清理出来，只是留下青衫和田甜居住的房间。藤洛嘱咐墨乞儿，自己那间屋子里有特殊人物在睡觉，让兄弟们务必小心，不要打搅。 藤洛又吩咐阿睿，立刻将团练兄弟分成几部分，分头救灾并维持府城秩序。 暴雨成灾，不仅要救灾，还要防止个别不法之徒。 “洛哥，应该让兄弟们多带竹竿门板一类的东西。”乌梢蛇走的地儿多，见识也多，应对水灾也稍有经验。 藤洛点头同意。 众兄弟分头准备去了，藤洛叫过巴掌。“兄弟，你辛苦一趟，回趟通天县，我担心那边的兄弟们。” “洛哥放心我这就出发了解了情况立刻就回来向洛哥汇报！”巴掌嘴快，行动也快，立刻动身。 阿睿组织团练兄弟很快拿着长长的竹竿集合起来，只是没有大块的木板。 “拆门！”藤洛指指院子里的屋门。 “拆门？太可惜了……”墨乞儿舍不得。 “和人命比，没有什么可惜的！”藤洛一挥手，兄弟们立刻动手拆卸门板。 一队队团练队伍紧张而有序地分头出发了。 东平府，东南两边地势高，西北两面地势低洼，那边的水灾严重。阿睿早已安排好了，几队团练从不同方向，赶往西北方向救灾。 家里，墨乞儿组织兄弟们清理着房间，准备接纳灾民。 医坊那边，田甜和青衫带着几个打杂的兄弟，开始煎熬药剂。大灾之后易发生疫情，田甜身为医者，深知疫情的危害。 这场暴雨，受灾的百姓不会少。即使整个善苑都腾出来接纳灾民，也未必能容纳得下。最令田甜担心的，莫过于大量灾民聚集到一起，爆发难以控制的疫情。 “阿洛，医坊备的药怕是不够。”田甜精通医术，但药材的问题她解决不了。 藤洛沉吟一下，道：“我去找安知府。” 藤洛刚出大门，便远远看见安若泽带着几个府衙差役涉水往这边走来。 藤洛把辟出善苑接纳灾民的想法告诉了安若泽，安若泽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丝。“我来正是找藤兄商议此事，藤兄倒想在了头里。这样，我就安心了。” 灾则穷，穷则乱，乱则易生变故。 此次暴雨，大灾已无法避免。 安若泽最担心的，是大批灾民涌进城里，那样，势必会将整个府城搅乱。 善苑在城外，宅子大，地势高，如果能把灾民安置在这里，将更有利于局面的稳定。 “劳烦藤兄了！药材的问题，藤兄不必担心。” 安若泽吩咐随行的佐吏，立刻去城里专营药材的铺子，以东平府衙的名义，征用所有药材，务必满足赈灾之需。 同时，又派人赶赴各富商大户家，尤其是粮行，令他们立刻筹集赈灾的了粮食，被褥、席子、衣物运到善苑。 善苑大门外，高高的旗杆上，挑起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大大“赈”字。 医坊里，药气弥漫。 院子里，重新支起了几个大大的席棚，席棚下，熬煮粥饭的大锅已经支起，尚未干透的柴禾点燃了，窜起呛人的烟…… 第354章安若泽发威 “大人……属下无能……”一个被安若泽派去征集赈灾物资的佐吏跑了回来。 “怎么？！”安若泽少见地瞪起眼睛，大声吼道。 佐吏吓得哆嗦了一下，回禀道：“各商家大户家里也都遭了灾，都忙着排水修房，没有人手啊……” 安若泽上前一步，冷笑一声：“这是商家大户说的，还是你替他们说的托词啊？” “大人……属下回禀的，是、是实情啊……”这个佐吏是上任知府的人，和城里各大商家大户关联紧密。 “洪水滔天，人命攸关，你和我说实情？”安若泽眼中寒意顿起。 “来人！”安若泽唤来几名亲信差役，一指回禀的佐吏。“把他的官服扒了，你穿上，再去讨要！” “大人……”佐吏还想申辩几句，安若泽的几个亲信已冲上去，三把两把扒下他的官服。 “我也是朝廷命官！大人不能这样啊……”那佐吏官职颇高，仗着和在行省有些人脉，竟然嚷了起来。 “朝廷命官？！”安若泽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灾当前，徇私情，拖延本府指令，死罪！” 安若泽眼中冒火，佐吏瘫跌在地。 “唰！” 安若泽掣出随身宝剑，手起剑落。 “咔嚓！” 佐吏人头滚落在地！ “啊……” 周围一片惊呼！ 天保一朝历经几百年整治，犯死罪者少之又少，而今天，东平知府竟然开了杀戒！杀的还是朝廷命官！ 众人心骇。 门口，几个被派去征集赈灾物资的佐吏差役，也是无功而返，看到这一幕，无不吓得心颤腿软，哪还敢上前回禀，强撑着准备再跑回去，说什么也不敢空手来回禀了。 “全滚回来！”安若泽手中宝剑并不归鞘，在细雨中，剑身滴下骇人的血红。 没完成任务的佐吏差役吓得纷纷跪倒在没踝的水中，磕头如捣蒜般。 有胆子稍大些的，一边磕头一边哀求：“大人饶命，小的该死，这就再去征集，一定谨遵大人之命……” 安若泽目露凶光，一指地上的尸体，狠狠地道：“再敢推诿拖延，这就是下场！” “不敢不敢……” 安若泽脸上并无半点缓和：“告诉那些奸商恶豪，胆敢违令，本府亲自上门去取！到那时，就不是征集了，而是抄家！” “来人！”安若泽喊过一名亲随，“把人头高高挂在南城门处！再有办事不利者，此头为例！” …… 各路团练队伍陆续送来受灾的百姓。 安若泽和藤洛站在大门口，指挥安置灾民。 “大人……”一个亲信谨慎地低声询问安若泽，“府衙那边尚有公务，大人是不是移步到府衙？” 安若泽眼睛一瞪。“公务？安置灾民是最大的公务！本府今日就在这里办公！” 亲信不敢说话了。 沉吟一下，安若泽对那亲信道：“你回府衙一趟，赈灾这些日子，一切公务，都来这里禀报。” 亲信领命走了。 堂堂知府，站在外面办公实在不妥，更何况还下着雨呢。 藤洛命人把门房腾了出来，供安若泽公用。 阿睿带着一队团练，护送着一群老弱灾民回到善苑。 阿睿满身泥污，身上还有几处易见的伤口，渗出道道血污。 “阿睿，怎么搞的？伤得严重不？”藤洛急切地问道。 “还好，没事！城北水最深，我这就带人再赶回去。” “不行！”藤洛一把拉住阿睿。“你！”藤洛喊过一个兄弟，“你带阿睿去医坊处理伤口，我带人去城北！” 不由阿睿争辩，藤洛喊上团练兄弟，直奔城北。 和通天县不同，东平府城外，北门是一片洼地，也是贫民聚居之地。 草房、土房密集且简陋，根本无法抵御连天的暴雨。 狂风之下，草房早被掀飞。而简陋的土坯房，也受不了风吹雨打，大多坍塌了。 近一人深的积水中，漂浮着各种杂物，水下情况不明，暗布着深坑或坍塌的废墟。 在洪水中行走，一不小心，如陷入深坑，或被废墟绊倒，都可能被湍急的洪水冲走。 好在团练们准备充分，大家拽着长长的竹竿，互相拉扶，艰难地在洪水中跋涉。 “洛哥！那边树上有人！” 顺着兄弟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棵大树被洪水淹没了树干的大树上，有几个灾民，有大人也有孩子，还有个人的腰部卡在枝杈间，手脚僵直地垂下，显然已经死去…… 好惨！ 没空悲伤，赶紧救人！ 藤洛立刻带着众兄弟，涉着齐胸的洪水慢慢接近大树。 “救命啊……”灾民虚弱地呼喊着…… 一个个灾民被接下树，放在带来的门板上。 获救的灾民紧紧抓住门板，望着早已坍塌在洪水中的，曾经的家，放声痛哭…… 城北一座小土丘上，洪水尚未漫上，三尺之地，挤着十余个无处可躲的百姓。 “救命啊……” 藤洛等人，仿似救命的稻草，百姓撕心裂肺呼号着。 藤洛指挥众兄弟，将老弱抬上门板，众人在水中推抬着充当小船的门板，互相用竹竿拉扶着，艰难地跋涉…… …… 往返几趟，藤洛一队人救下数十灾民，将他们安全运送至善苑。 善苑里，收容的灾民已有几百，偌大规整的庄院，早已变得肮脏拥挤，混乱不堪。 容纳不下如此多的灾民，但还有更多灾民陆续被送来。 安若泽杀鸡儆猴之举有了效果。 各商家大户听说安知府杀人了，不敢再推诿，赶紧派人送来粮食被褥席子等赈灾物资。 藤洛等人又送回一批灾民，带着兄弟们刚要再回城北搜救，却被安若泽叫住。 望着陆续运来的物资，看着运物资人畏惧又尴尬的样子，安若泽的脸色没有任何好转。 “这群奸商恶富，猪狗不如！”安若泽骂道。“如此大灾，竟敢只拿这些许东西糊弄应付！”安若泽指着一小堆物资怒道。 藤洛翻检一番，尽是些被洪水浸泡过的旧衣旧物，难怪安若泽发怒。 “安大人，您的意思是？” “藤兄，带些人，随我上门去！”安若泽眼露杀意，“他们无良，就不要怪本府无情！” 第355章搞不好要出事 安若泽和几个亲信低声商议起来。 虽然对奸商恶富恨得咬牙启齿，也不可能全部赶尽杀绝。所谓法不责众，必须找一个倒霉的家伙，杀一儆百。 藤洛暗叹安若泽处事果决。 如此大灾，一旦处置不当，极易生出变故。 安若泽手刃了一个办事不利、职位颇高的佐吏，以儆效尤。派出去的差役不敢再推诿，求爷爷告奶奶，从各商家大户处征集来一些物质。商家们舍不得钱财，大多挑了废旧之物充数。 而且，受灾百姓太多，这点物质，不过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满足赈灾之需。 善苑里的灾民越聚越多，墨乞儿带着众乞丐兄弟，前院后院跑着，忙得满头大汗。田甜和青衫也带着医坊的杂役，在各屋进进出出，为受伤的百姓处置伤口。 但灾民实在太多，受了伤，还未来得及被处置的百姓发出阵阵痛苦的哀嚎。 更有许多尚在襁褓中的婴幼儿，或因风寒，或因饥饿，啼哭不止。 伤者痛哭，幼儿啼叫，勾起周围受灾百姓家破人亡之痛，越来越多的可怜人抽泣、哀嚎起来…… 藤洛心急如焚。 他有些后悔做出接纳灾民的决定了。 这么多灾民，实在出乎藤洛意料。 众多无家可归的灾民聚在一起，悲情传染，抱怨传染，偌大的善苑，被悲痛哀怨完全笼罩。 这么多灾民，单靠言语安慰是没用的，必须尽快解决他们的御寒果腹问题。 东平知府安若泽虽亲自坐镇在这里，但赈灾物资到位迟缓，且数量严重不足，再拖延下去，灾民的情绪会越来越激动，如果怨气转化为怒气，肯定会出大事的！ 相比较而言，乞丐兄弟们常年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无家无业，虽遭大灾，却无财产损失，精神上，也没有什么压力，表现远比受灾百姓豁达。 藤洛喊来阿睿和墨乞儿，讲了自己的担心。 雨水混着汗水，墨乞儿满头湿漉漉的，也正为此担心。“这些百姓，以前见面都客客气气的，现在，又哭又嚎，满嘴脏话，简直就是活祖宗啊！” 阿睿也十分担心。“洛哥，外面需要救援的百姓少了，分一部分兄弟回来维持下秩序吧？” 藤洛点点头，道：“不过，要提醒兄弟们，态度一定要好，谁遭了灾，家破人亡，心情都不会好，兄弟们一定不要计较，千万不能起冲突。” 嘱咐了阿睿，藤洛依然忧心忡忡，善苑里，气氛如此压抑，单靠团练维持秩序，时间长了，还是要出问题。“小七，得想个办法，提提大伙的情绪。” “是啊，要是巴掌在就好了，他那张快嘴，说上几段戏文，准能把大伙逗乐。” 可是，巴掌被藤洛派回通天县了。 “家里没人会唱曲唱戏？”藤洛问道。 墨乞儿一拍脑袋，道：“咱乞丐兄弟能唱会说的人多啊！” 唱曲，是乞丐行乞的重要手段之一。只不过，自从藤洛当家之后，鼓励乞丐兄弟自食其力。而安若泽又给乞丐们筹集划拨了许多衣食用度，兄弟们很少在街面上乞食丐财了，也就很少唱曲了。 “我带的那拨兄弟，有两个盲眼的兄弟，他们俩以前就在街上唱曲。” 藤洛闻言，立刻和墨乞儿去找二人。 两个盲眼兄弟，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一起，很有喜感。两人都姓张，一个叫张瞎子，一个叫瞎子张。 听洛哥吩咐让他们唱曲，两个兄弟立刻表示没有问题，甚至不需要任何准备，张口就能唱。 藤洛还是嘱咐一番，让他们唱点欢快些的曲，不要悲，也不能太滑稽逗乐，能舒缓百姓们的情绪就好。 “好勒！我们就唱《娘家戏》吧。” 墨乞儿把两个兄弟引到正堂台阶上，兄弟二人开口就唱。 “我系睁眼张瞎子……” “我系闭眼瞎子张。” 竹板响，唱词起，周围灾民的注意力渐渐被吸引过来。 “……尺板的笃琴弦起，今朝偶唱段娘家戏呀， 一段娘家戏，出在何方地，出在呀，东平平水斗丘喂咯里。 斗丘有位翠姐姐，娘家平水是樟园喂咯里……” 两个人用的是东平一带方言，百姓们听着更感亲切，渐渐围拢过来。 暴雨大灾，家毁人散，悲痛弥漫中，这小曲，终于让人们感到一丝暖意…… 藤洛悬着的心，稍感安稳。 可是，越来越多的灾民来到善苑，已经安置不下了…… “藤兄，带上人，跟我走。”安若泽已经和属下商量过了。 “要带多少人？”藤洛问道。 “先少带几个……”安若泽有些诡异地笑了一下，“人去得太多，不容易成事。” “安大人，你想怎么？” 安若泽狡黠的笑容里，闪现一丝冷酷。“对付这群奸商恶豪，不能按常理处置，今天，安某已开杀戒，干脆再多杀几人！” “大人，这样好吗？”安若泽神情，让藤洛心头不禁泛起寒意。 “我知道藤兄怪我心狠手辣，但你我位置不同，藤兄要体谅安某苦衷。”安若泽转头看看满院子的灾民，“眼下，当务之急是赈灾，是安抚灾民。杀戮虽非仁政之道，但却简单有效。” “好吧……”面对如此众多灾民，藤洛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安如泽为官已久，想法自然比藤洛深远得多。 “藤兄，先少带人，最好是老弱病残的兄弟。” “好！”藤洛立刻让墨乞儿喊来几个老弱兄弟，考虑到安若泽的安全，藤洛还叫上潘徙。 安若泽叫过一个亲信差役，低声仔细嘱咐一番，让他带着老弱乞丐们先走，自己和藤洛、潘徙随后赶过去。 …… 离善苑不远，还有一所大宅，是本城富商任本善的庄子。 任本善，是东平乃至江宁行省数一数二的绸缎大贾，买卖做得大，人却极为吝啬。 身为绸缎大贾，任本善家中绸缎布匹堆积如山，可是当安如泽派人上门征集救灾物资，任本善却只拿出很少布匹，而且还是听说安若泽开了杀戒后，才被迫拿出的被洪水浸泡的残次布匹。 任本善此举，大大惹恼了安若泽，他也因此被安若泽定为杀一儆百的那个“一”…… 第356章只要你的人头 任本善指挥着家丁、伙计，正忙着搬运布匹，修缮受损的库房。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一个伙计扛着大捆的布匹，慌乱中，捆扎的布匹的绳索松动，掉进泥水中，那伙计并未发觉。 “哎呀！”任本善突然暴跳起来，“作孽啊作孽！”任本善像捡命根子样捡起绳索，抡轮起来，就往伙计身上抽去。 “绳子能卖钱的！弄脏了晚饭别吃了！”任本善边打边骂。 伙计不敢反抗，忍痛将大捆布匹抗去干燥的库房。 “呸！吝啬老鬼，准遭报应！”一个年长伙计低声骂着，“难怪娶了六房小妾都生不出一个孩子，活该！” “竟敢偷懒？！”任本善防贼似地跟进库房，“干不完活，今晚都别吃饭！” “老、老爷……”任本善一个亲信家丁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群乞儿闯进来了……” “乞儿？来趁火打劫吧？！”任本善吓坏了，“快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来的乞儿，正是府衙差役带着一伙老弱乞儿。 那差役是安若泽亲信，得安若泽授意，故意穿了脏兮兮的衣服，任本善并未认出来。“全给我赶出去！” 家丁们不由分说，拎着棍棒，往外轰众乞儿。 “大胆！”差役大喊一声，“本差役是奉了知府安大人的差遣。” “安大人差遣，你也不能私闯民宅！”任本善仗着行省方面的关系，竟然连知府的面子都不给。 “安大人有令，暴雨成灾，府城各商家大户要出钱出物，赈济灾民。” 任本善脖子一拧，三角眼一瞪。“赈济灾民？任某已按府衙规定上缴了赈灾之物，任某的钱物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白给这帮穷腿子？” “王朝法度，大灾当前，一切以赈灾为先，官府有权征调商家物资！” “哪有这种法？”任本善满是疑惑地争辩着。 天保王朝律例浩繁，不要说百姓商贾，便是做官多年，专司律例的官吏也未必能通熟，只有像江九天那样的人才精通天保律。 天保一朝，因与天庭有契约，人敬天，天佑人，几百年来，很少发生大的自然灾害，因此，很少有人了解与灾害有关的律例，任本善当然也不知晓。 听差役如此说，任本善有些犹豫了。 “来啊……”差役招呼众乞丐，“立刻搬运布匹！” 众乞丐哪管那许多，差役有令，便往库房里冲。 任本善本就疑惑差役说的律例，再加上守财本性驱使，怎肯轻易舍财，立刻暴跳起来。“抢劫了啊！抢劫了啊！”任本善发了狂，红了眼，顾不得许多，从旁边家丁手中抢过一根棍子，朝那差役抡去…… 任本善年岁大，养尊处优，行动并不快。那差役正值壮年，原本可轻易躲过一击。但那差役却不躲不闪，任凭任本善的棍子砸来。 “砰……” “啊……”差役肩膀中棍，惨叫一声，摔倒在泥水中，打着滚杀猪般嚎叫起来…… 任本善懵了。 自己明明没有使多大力气，这差役明显是故意中着，借机撒泼无赖。 几个扛了布匹的乞丐见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谁敢动老子的布，老子就和他拼了！”任本善更加恼羞成怒，张牙舞棍，扑向众乞丐。 “砰砰……” 几个老乞丐挨了棍子，纷纷瘫倒在地。 乞丐们常年在街上乞食丐财，敲诈勒索也算本行，又被差役吩咐过，挨了棍子，虽没受什么大伤，却个个装出万分痛苦状，在泥水里哀嚎打滚…… “你、你、你们这是敲诈！你们是强盗！是猪！是狗！”任本善气得直哆嗦，发疯般跳着脚叫骂着。 “谁在这里叫嚣？” 门外一声断喝，安若泽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藤洛和潘徙。 “他们抢劫啊！敲诈啊！”任本善早已被气疯了。 “抢劫？敲诈？”安若泽冷笑一声，“我只看到你违抗本府命令，暴力对抗府衙官差办差！” 安若泽的冷峻，让任本善不寒而栗。打官差不是小事，任本善也有些慌了。“安大人，他、他们托借王法，实为抢劫啊……” “他们奉了本府之命，你是说本府行劫吗？”安若泽嘴角挂着冷笑，眼中射出凶光。 “我、我、我没有啊……”任本善没了底气。 安若泽手一指任本善，厉声喝道：“大灾当前，你为富不仁，不仅不体恤万民之忧，还藐视王法，藐视本府，更是重伤府衙官差！” “我、我没有……”任本善彻底乱了，但他能挣下这么大一份家业，脑子自是不笨，已隐约知道自己中了官家的圈套。“大人，任某知错了，愿意受、受罚……”虽然舍不得破财，但任本善已知道来者不善，今日之事，不大大出点血，怕是躲不过去了。 安若泽笑了，笑得很狡猾，笑得如这雨天般阴冷。 安若泽近前一步，问道：“任老爷准备认罚多少啊？” “啊……这个……”让任本善出血，可是比要他的命还难，“我……”支吾了半天，任本善也舍不得说个具体数目来。 “任老爷，我给你指条路吧。”安若泽探过头，凑到任本善耳边，笑着低声道：“我不要别的，只要任老爷你项上人头，如何？” “啊！”任本善听罢，惊叫一声，暴跳而起。“府官带头抢劫啊！老子和你们拼了！给我上啊！打死这群贼啊！” 任家家丁大多是任本善豢养多年的亲信，听了任本善的叫喊，下意识地向前冲来。 任本善更是抡起棍子，向安若泽脑袋砸去。 “好大狗胆！” 一声暴喝，藤洛闪身将安若泽护在身后。 左手一把叼住任本善的手腕，右手挥出一掌。 “啪！” 藤洛并不想伤人，这一掌拍向地面。只是，藤洛何等神功，这一掌虽拍在泥水中，激起的水花如飞沙走石般****到周围任家家丁的身上，打得众家丁丢棒弃棍，嗷嗷痛呼。 藤洛左手一拧，任本善受痛，“哎呦”一声惨叫，扑跪在地…… 第357章冷酷安知府 “安大人，饶命啊……”任本善硬拼无力，跪行几步，抱着安若泽小腿，痛哭哀嚎。 安若泽蹲下身子，冷笑着低声道：“饶了你，我没法安抚全城父老啊。” “你、你、你想怎样？” 安若泽嘴角依旧挂着笑，凑在任本善耳边道：“要你的命！” “姓安的，你恶毒如蛇蝎，你不得好死啊……”任本善一边咒骂，一边挣扎着爬起，扑向安若泽。 藤洛怕任本善伤到安若泽，刚要上前，却被潘徙一把拉住。潘徙微笑一下，很有深意地摇摇头。 藤洛醒悟，安若泽要的就是任本善发狂啊，他需要一个杀人的理由！ 果然，任本善嗷嚎着扑向安若泽，安若泽虽然不会什么功夫，但毕竟年龄差着几十岁，任本善怎能伤到安若泽。 安若泽不闪不避，任由任本善扑上来又踢又打。 任本善彻底被安若泽气疯了，张口咬在安若泽手上。 “啊！” 安若泽吃痛，大叫一声，抬脚将任本善踹倒在地。 “老匹夫！”安若泽打磨一声，掣剑在手，寒光一闪，血光飞溅！ “啊！” 惊叫声一片…… “任本善，为富不仁，抗拒王法，重伤府衙差役，意欲谋害朝廷命官，当诛！” 众家丁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伙计们常年受任本善盘剥，对他的死并无半点怜悯，只是见任本善身首异处，血污蔓延，都吓得堆缩在一旁。 “大人！”门外，阿睿带着两队团练尾随而至，此时冲了进来。 “来啊！”安若泽大喝一声。 “在！”阿睿应了一声。 “任本善已被本府诛杀，立刻命人封住后院，不得骚扰其家眷，待赈灾过后，本府细细查问。” 阿睿立刻派人守住后院。 任本善被杀，任家宅院被安若泽临时征用，充当安置灾民的场所。 “你！”安若泽冷着脸喊过来挨打的差役，一指地上任本善的人头。“提上这只狗头，各处昭示，让那帮奸商恶豪清楚抗拒王法的下场！” 差役领命走了，安若泽对藤洛道：“藤兄是不是怪我太过残忍？” “哪里……”藤洛心里当然不赞同安若泽的做法，为了杀一儆百，而给任本善强加罪名，此举绝非君子所为。 但藤洛也不得不佩服安若泽的决绝。 大灾当前，稳定住众多灾民才是重中之重，安若泽此举虽太过狠辣，甚至可以说阴毒，但确实会有奇效。 “安大人之果断，藤洛真心佩服！”藤洛说得也算是心里话，但他也不得不提醒自己，以后和安若泽相处，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 任本善之死，震慑了府城所有富商大贾。 各大商户，再不敢推诿拖延，为了钱财丢性命，实在不划算。 赈灾的物资陆续到位。 安若泽亲自坐镇指挥赈灾物品的发放，藤洛阿睿带领团练队伍维持秩序，灾民们有序地领到了御寒的衣服被褥。 墨乞儿等人搭起几十个炉灶，熬煮粥饭；田甜和青衫，在各个房间院落穿行，谨防发生疫情。 东平府暴雨洪灾虽重，但由于赈灾安排得当，灾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巴掌从通天县赶了回来。 通天县也遭了灾，但通天县县城整个处在地势较高之处，灾情和东平府相比，要轻得多。通天县攒上，在白露和丐三的主持下，也没遭受什么损失。 藤洛一直悬着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可以专心忙于东平救灾。 藤洛阿睿带着团练兄弟，每天四处奔波，全力救灾，还是有成百上千的百姓丢了性命。 每天，都会发现许多尸体。 连续几天救灾，兄弟们都疲惫不堪，很多人还受了伤。按兄弟们的意思，活的都管不过来，死了的就不要管了。 但田甜坚持要求必须处理死者尸体，否则，极易引发传染性恶疾。而最好的办法是放火焚烧。 可是，民间百姓讲究入土为安，谁都不想故去的家人尸首无存。 为此，藤洛等人可是费劲口舌。 这一段日子，藤洛和田甜等人的辛苦，百姓们看在眼中，记在心上，他们的话，总算是起了些作用。 安若泽知道传染性恶疾的危害，以知府名义下了命令，所有尸体必须焚烧。 这次洪灾中，安若泽两次开杀戒，不论是富豪还是百姓，都不敢违抗这个冷血知府的命令了。 处置尸体之事，总算没引起大的波澜。 然而，天依旧没彻底放晴。 雨势虽小了许多，但小雨依旧执着地下个不停。 藤洛抽空回到自己屋子。 屋里床上，南极仙翁依旧睡着。看着睡得很香的老爷子，藤洛又生气又觉好笑。 府城遭了这么大的灾，这老爷子还能睡得如此安稳！ 不过，对南极仙翁这样身份的神仙，藤洛也不可能真正动气。也许，这也是老爷子所说的修行吧…… 拿过铜镜，摆弄了好半天，小蒲的头像才显现出来。 “阿藤啊，桂大郎真的准备对你下手了……”小蒲急急地道。 “下什么手？”藤洛一愣。 “神籍啊！他真的准备撤销你的神籍了！” 小蒲一说，藤洛才反应过来。“撤就撤呗，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 “可是，我还是担心啊，万一出什么闪失，你这辈子的修行可就毁了……” 藤洛无所谓地咧咧嘴。 小蒲无奈地叹口气。千年死党，小蒲清楚，藤洛决定了的事，更改不了了。 “按之前说的办就好。”藤洛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我找你，是为暴雨的事，这雨咋还不停？” “雨停不停，我说了也不算啊……”小蒲无奈地挠着脑袋。 “你他妈干什么吃的？光东平府已经死了上千人了！”藤洛气得大骂起来。 “好了好了，藤老爷，我这再去问问成不？不过，这事，我真的无能为力啊……”小蒲嗦完，想必怕再挨藤洛的臭骂，立刻中断联络，跑了。 藤洛何尝不知道，暴雨洪灾之事，小蒲的确无能为力，但他不找小蒲，不对小蒲发火，还能找谁？还能怎样呢？ 第358章灾后重建问题 “小子，气大伤身啊。”南极仙翁被藤洛的喊声吵醒了，伸个懒腰坐了起来。 藤洛皱着眉头，叹口气。 “天灾人祸、天灾人祸……”老爷子念叨着，“天灾和人祸为啥连在一起说？意思就是说，出了事，不能只抱怨一头，要两方面找原因。” 南极仙翁说话，总是很简单很朴实，但其中又总像蕴含着很深的道理。藤洛的眉头虽还紧皱着，但心态却渐渐平和了，认真地听老爷子说话。 “人不敬天，天为何要佑人？同样的道理，天不作为，人为何要敬天？” “您的意思是……”藤洛突然领悟了，“灾难也好，痛苦也罢，也许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但归结起来，还是自身的原因？” “孺子可教！”南极仙翁轻轻拍拍藤洛的肩膀，“意思差不多吧，总之要记住，遇事，抱怨是最没用的，做事做事，不做如何成事？” 藤洛的眉头舒展了，眼睛也变得黑亮了。 “放心，人有人道，天有天道，顺道而为，终成大道。” “老爷子，我懂了！”藤洛站了起来，“我这就出去做事，灾祸再大，只要努力做事，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对喽……”南极仙翁笑了，“去吧去吧，我觉睡足了，也该走了。” “外面还下着雨呢。” 南极仙翁笑得眯起了眼睛。“这点小雨算什么？我好歹也修行了几百万年呢……” 看藤洛满眼不信的样子，南极仙翁意识到自己这个牛吹得有些过，咧咧嘴，笑道：“即便没有几百万年，几十万也有了，反正年头太多了，我老人家咋能记得清。” 老头的顽皮逗乐了藤洛。“您老要去哪？我安排人护送您吧。” 南极仙翁摆摆手。“不用，我得回天上啊，你的事还没解决，我也得做该做得事不是？” 南极仙翁走了，藤洛重新投入到救灾当中。 经过南极仙翁的开导，藤洛不再抱怨，一扫脸上的阴霾，变得更加积极更加乐观。 藤洛的情绪感染了周围的乞丐兄弟，许多在洪灾中家园被毁、亲人离散的百姓也逐渐被感染、调动起来，主动加入到抢险抗灾的队伍中。 “暴雨洪灾不可怕 万众齐心如一家 家园毁了咱重建 房倒屋塌人不垮……” 人们抹去眼泪，振作精神，唱着乞丐们编的顺口溜，全情投入到抢先抗灾、重建家园当中…… …… 雨还在下，但已越来越小，城外地势较高处的积水已渐渐退去，只有部分低洼地带，仍有不浅的积水。 这天，藤洛正带领众兄弟，用从倒塌废墟中拆下的房梁支撑起几所大席棚，供灾民躲避风雨。 一个府衙的差役跑来，让藤洛、阿睿立刻去府衙。 府衙里，安若泽多日操劳，人瘦了一圈，眼睛都凹陷下去了。 一见面，安若泽甚至没请两人坐下，便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如此大灾，周围府县灾情一定也很严重。 天保王朝，受上天庇佑，几百年风调雨顺，很少发生自然灾害，时间久了，不论是官府还是百姓，都缺乏对自然灾害的应变准备。 常年风调雨顺，靠天吃饭，天保百姓不需要耕种太多土地，就能满足生活所需，因此，不论是百姓家里还是官府粮仓，存粮都很少。 正值春耕季节，此时各家各户少有存粮，大灾虽挺过去了，但最可怕的是接下来的恶疾和饥荒。 东平府城这里，有田甜和青衫谨慎处置，始终没爆发疫情，但仍要面临粮食问题、吃饭问题。 由于安若泽采取了决绝手段，府城各商家富豪被迫出血赈灾，献出大批粮食衣服。 估算一下，倒也可满足灾后所需。 然而，此番灾情甚重，势必会出现大批灾民。 东平府的灾民，在安若泽和藤洛等人的努力下，已全部得到妥善安置，现在，已经开始筹划灾后重建家园。 可是，周围其他府县未必会有如此得力的组织调度，大灾过后，灾民极可能外出求生，演变成游荡在外的难民。 东平府相对富庶，此次赈灾又很及时得力，必定会成为难民逃难的首选之地。 如果大批难民涌来，会严重扰乱刚刚重新建立起来的秩序，而东平府征集的赈灾物资，也不足以负担更多数量的灾民。 大家都清楚，自扫门前雪不是积极的态度，亦非仁者之心，但在如此大灾面前，能处理好自家眼前的事，已经算难得了，东平实在无力应对更多的难民了。 安若泽找藤洛和阿睿来，就是商议如何应付这种情况。尤其是要做好准备，应付因灾而乱，涌来大批乱民、暴民。 首先想到的办法，便是让阿睿组织团练队伍，加强巡查，尤其是夜间四城巡视，以防乱民暴民，甚至是趁火打劫的盗贼。 第二个办法，是立刻向行省和朝廷呈报文书，说明东平灾情。 文书中，竭力渲染东平灾情之重，恳请行省和朝廷立即支援救灾物资。 安若泽久在官场，深知即便再将灾情夸大十倍，也不能指望行省和朝廷做出有效的反应，大不了，就是发一纸文书，同情一下、安慰一下而已。 即便如此，灾情还是要上报，这既是朝廷的规定，也是一种策略。把东平的灾情夸大一些，诉诉苦抹抹泪，不求能得到多少赈灾救济，只求行省别跑来东平府征集物资就好。 江宁行省所辖各地，大多由太常少卿谢天恩的党羽掌管，东平府，算是倒谢集团插在江宁行省的钉子。 此次大灾，波及整个江宁行省，如果东平府抢险救灾得力，而江宁其他府县办事不力，也将给朝廷中，倒谢集团攻击保谢集团增添一分筹码。 …… 果然不出所料，这边上报行省和朝廷的人才走没几天，那边，行省的公文就到了。公文里，无非是说此番灾情如何严重，令东平府立即征集物资，调运至行省及周边府县赈灾…… 不仅是行省文书来了，更令人担心的是，果然有周边的灾民，陆陆续续向东平府涌来…… 第359章灾民自救社 行省派来的官员好打发。 东平府的安排很充分，早早就坚壁清野，将粮食衣物等救灾必需物资仔细封存看管。府城外，到处是废墟，路上满是泥泞，行走不便，行省官员，想到处查看，很是不便。安若泽又煞有介事吓唬一番，说路上多暗坑危房，很是危险。 这样，行省的官员只能按着府城安排的线路，草草查看一番了事。多看到的，自然是东平府凄惨的一面。 安若泽又咬咬呀，送了不是礼品贿赂，封了那官员的嘴。 行省官员的事好办，流民难民就难办了。 正如预料，周围府县因赈灾不力，产生大批灾民。无家可归、衣食无着，为了生存，被迫背井离乡，外出逃荒。一项富庶的东平府，自然成了灾民的目的地。 东平这边做了不少准备，阿睿带领着团练，日夜在府城周围巡查，严防暴民和贼寇。 可是，灾民不是暴民，更不是贼寇。当拖家带口可怜巴巴的灾民来到东平，团练们如何能忍心驱离呢？ 团练们大多是乞丐出身，看到遭遇甚至不如乞丐的灾民，心生同情。 阿睿狠不下心，藤洛也狠不下心，连赈灾中表现冷酷的安若泽也狠不下心了。 没办法，只能咬牙接纳安置。 东平府准备虽然充分，短时间安置灾民，供给衣食问题不大，但灾民数量太多，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了。 衣物被褥问题尚好解决。东平一带，入春后，天气便逐渐暖和了，对御寒衣服被褥需求不是很大。 天暖，人可以少穿衣服。但不管天气是冷还是热，人总要吃饭的，东平府的粮食储备不足以支撑到秋收。 初春洪灾，秋季收成必然减产，如果不早做打算，不等秋收，就会出现严重饥荒。 灾情已经上报了行省、京城，安若泽又接连写了几份奏章文书，恳请朝廷和行省划拨救济粮食。 盼星星盼月亮，盼回来的，还是一纸写满套话垃圾慰问话的空头文书…… 安若泽急得满嘴大泡…… 藤洛也上火。这么多灾民，接纳下来，吃饭成问题；可是若不接纳，这些人早晚受冻饿而死。即使侥幸活下来，为了生存，也许就会沦为暴民或盗贼。 藤洛没心情吃饭。青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只能说些劝慰的话。“阿洛，别着急，凡事都会有解决办法的，想当初在通天县时，在你主持下，那么一大家子兄弟也面临吃饭问题，不是都解决了吗。” 青衫虽然只是为了安慰藤洛，但藤洛却突然兴奋起来。 有了！ 粮食不足，可以吃野菜啊！ 去年，通天县乞儿们，就是靠挖贩野菜，挣了自食其力的第一笔钱！ 通天县能采野菜，东平府也能啊！ 东平府周围，更多丘陵小山，也有更多野菜。 几百年来风调雨顺，天保一朝的百姓已经不再食用苦涩的野菜，现在，却可以充当救命的食物啊！ 野菜，遍地都是。 这场大雨过后，会有很多野菜破土而出。野菜不仅数量多，而且生长期短，春夏秋三季，都会生长，都可以采摘食用。用野菜作为粮食的补充，可以大大缓解饥荒问题，足可以保证灾民们坚持到秋收以后！ 就是这个主意！ 藤洛兴奋得扔了碗筷，顾不得青衫和田甜的召唤，立刻跑去找墨乞儿等兄弟商量。 墨乞儿等人均觉得可行，尤其是乌梢蛇，因常年在山沟捕蛇，对植物更是熟悉。 “除了野菜，还有很多树叶也能吃啊！”乌梢蛇介绍道。。春季，常见的柳树叶、香椿叶、榆树叶都可以食用，尤其过一段，榆树生出榆树钱，又多又好吃！ 藤洛让兄弟们一边讨论，一边把那些可以食用的野菜、树叶记录下来，自己立刻跑去找安若泽。 安若泽正为灾民吃饭果腹的问题发愁，听藤洛如此一说，立刻有了精神头。 不过，安若泽还有一个担心。 这么多的灾民，如果不好好组织，任由其漫山遍野地采摘野菜，不仅可能发生危险，甚至可能出现因争抢野菜而发生殴斗。 “安大人，我还有个想法。”藤洛早有打算。 “等等……”安若泽眼睛一亮，“藤兄的意思，是不是把灾民们编入团练？” 藤洛笑了，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不过……”安若泽捏着下巴想了一会，道：“不能都编进团练队伍，那样的话，团练规模太大，容易引起妒忌，若是有小人在朝廷进谗言，就麻烦了。” 藤洛点头，安若泽考虑得的确周到。 “要不然，让灾民们都加到藤兄杆子下面？”安若泽道。 藤洛摇摇头。藤洛考虑过这个办法，但否决了。虽然说现在灾民的生活不如攒上乞丐，但还是属于平民百姓。乞丐们虽不是贱民，但这个群体实在敏感，也受百姓的歧视，灾民们是不愿意沦落成乞丐的。 藤洛想了一会，有了主意。“不能做团练，也不能拜杆子，咱们就在新弄一个名号，就叫……就叫‘灾民自救社’吧！” “好！就这么办！”安若泽立刻表示同意，两人立刻商量组织“灾民自救社”的细节。 自救社，由安若泽挂名领导，目的是为了提升这个组织的地位，吸引更多灾民参加。 自救社的日常事宜，由藤洛负责管理，安若泽委派几名亲信佐吏协助藤洛。 安若泽笑着向藤洛解释，安排官府的人进去，不是不信任藤洛，目的也是为了取得灾民的信任。藤洛不是衙门的人，不能穿官服，有佐吏穿着官服跟在左右，既能提升藤洛的形象，也便于招揽更多灾民加入。 自救社名义上是一个独立的组织，但却和团练队伍分名不分家。 自救社的主要任务是收集野菜等补充食物，搭建房屋，重建家园。 加入自救社的灾民，要接受严格的约束，还要进行操练，必要时，可以和团练队伍的成员轮换，也要参与维持府城的秩序和安全。 如此一来，涌来府城的灾民问题得到了解决，而东平府，确切地说，是安若泽手下，也会逐渐形成一支不拿兵器，但时刻可以武装起来，投入战斗的队伍！ 第360章耕地的难题 雨，终于停了。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天，终于晴了。 洪水渐渐退去，露出遍地淤泥，到处是洪水肆虐过的痕迹…… 由于赈灾组织得力，面对满目疮痍的家园，东平府灾民并未过度悲伤，而是积极投入到重建家园的劳作中。 灾民自救社招募成员的告示一贴出，立刻吸引来大批报名者。 此次洪灾中，藤洛带领的团练、乞丐队伍，积极参与抢险救灾，展现出良好的精神面貌，让灾民们对这个群体有了更新的认识。 团练和乞丐们行动有纪律，做事有规矩，面对天灾表现出的乐观态度，极大地感染了灾民们。团练和乞丐们吃的是和灾民同样的野菜稀饭，但他们吃的好像特别香！ 几天时间，灾民自救社就招募了几百人，不仅是青壮年，许多妇女，甚至老幼病弱灾民，也都积极报名，要求加入。 所有主动报名的灾民，全被吸收进来。藤洛按照之前的设想，将自救社分成几个部分。 妇女老幼灾民，也根据身体情况，分成几个部分，分别划归田甜青衫墨乞儿等人带领，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医疗后勤工作。 青壮男人，由藤洛和阿睿领导，与团练队伍分家不分工。这部分青壮年，作为自救社主要劳动力，分别由乌梢蛇、巴掌等人带领。 乌梢蛇等人不仅整理出哪些野菜、树叶可以采集，还提议捕捉一些蛇虫。 听说抓蛇虫吃肉，藤洛直咧嘴，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吃蛇肉的，但他不反对兄弟们抓这些东西给灾民们解馋，毕竟光吃野菜，太清淡了。 巴掌建议再抓些鱼。 东平这里没有大的河流，但却有不少小的溪流。此番洪灾，许多大河的河堤被冲毁，河水随洪水泛滥，也将大河中的鱼带入到溪流中。 鱼是美味，藤洛当然不会反对。 自救社的青壮年兄弟，根据特长，被分成几支队伍。乌梢蛇带领一队兄弟，负责采摘野菜、树叶，捕捉蛇虫；巴掌带领一队兄弟，负责捕鱼；藤洛亲自带领一队兄弟，负责清理废墟，从中挑拣可用材料，重新搭建新房。 这几支队伍休息期间，都要由阿睿潘徙带领，进行操练。并经常与团练队员轮换。 …… 大灾过后的东平，没有悲哀、没有消沉，只有忙碌的人群和蒸腾的炊烟，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 到处是辛勤劳作的百姓，或为发现到一棵肥大的野菜而欣喜，或为捉到一条大鱼而欢呼。 墨乞儿带着一些有残疾的乞丐兄弟，在各个灾民聚居的地点，给大伙唱曲耍戏法。 本该悲悲切切的灾民窝里，竟然时不时传来阵阵欢笑…… 藤洛、安若泽等人终于露出笑容。 重建家园虽然任重道远，但只要人不垮，只要人心不散，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 暴雨过后，是连续几天炙热的骄阳。 这是难得的修筑房屋的好机会。 利用废墟中清理出来的木料，利用收集的荆条和黄泥，一间间夯筑的新房矗立起来。 府衙早有安排，新建房屋，优先分配给老弱病残，优先分配给参加自救社的百姓。 有规矩、有秩序，重要的是，灾民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大家并不争抢，严格遵守着府衙定下的规矩。 天气好转了，自救社又分出一部分劳力，开始清理农田，撒籽播种。毕竟，采集野菜捕鱼捉蛇只能应一时之急，耕种粮食，才是解决吃饭问题的长久之计。 这次洪灾，原来的农田大多被冲毁。新清理的农田，面积远小于原来总的耕地面积。 按安若泽的意思，这些新清理出来的耕地，应该由府衙统一调配、统一派人耕种，这样才能以少量的耕地，满足众多灾民所需。 但是，这个意见遭到不少灾民的反对。 天保王朝，早已给各家各户分配了耕地，清理出来的耕地，原本是属于少数灾民的，这部分灾民认为，既然是自己的耕地，便应该由自己做主，不同意交给府衙统一管理，收成当然也应该归自己。 安若泽急了。 大灾过后，耕地数量急剧减少，即便是这些耕地全有府衙调配，也未必能满足所有灾民所需。如果交还到灾民手中，失去耕地的灾民将面临大饥荒！ 安若泽情急之下，甚至准备再冷酷一次！ 藤洛将安若泽劝住了。 安若泽的想法是从大局出发，当然是对的。想收回自己耕地的灾民也有自己的道理，耕地是朝廷分配的、祖祖辈辈耕种的，当然不愿意与他人共享，更害怕府衙以此为由，霸占土地。 大灾之初，安若泽通过断然措施，确保了东平府没因大灾而发生大乱。 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 前几次，安若泽杀了几个违背府衙命令，影响抢险救灾大事的倒霉蛋，是杀一儆百。 但这次不同意府衙决定的，不是一个或几个，而是几百户耕地未被洪水冲毁的家庭。 几百户，就是上千人口，总不能把这些人都治了罪啊！ “杀一儆百能起到震慑作用，杀百儆万可是要出乱子的！”藤洛劝道。 安若泽一咬牙，发狠道：“安某杀戒已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万余受灾百姓挨饿，杀少杀多，都是罪过，安某一人担着就是了！” 藤洛很佩服安若泽的果决，但坚决不同意他的做法。“这么大的事，不能让安大人一个人承担。” “没什么！”安若泽已下了决心，“王朝法度，灾时行战时令，各级衙门官长，为了稳定大局，可以临机处置，便宜行事。” 藤洛郑重地盯着安若泽：“即便如此，安大人如此裁决，日后也必遭人弹劾，影响前途啊。” 安若泽苦笑着摇摇头。“藤兄，多谢你替安某着想，但此非常时期，安某身为一府之长，必当从全局出发，若是粮食不足，万余受灾百姓挨饿，那生出的变故，可就更大了！” 藤洛点点头，他明白安若泽的苦衷，但这样做，无疑是把安若泽一人推到几百户保有耕地百姓的对立面。 藤洛安慰安若泽，不要担心，他已经有了主意…… 第361章返回通天县 官和民，自古以来，就以对立的姿态存在。 之前，作为知府的安若泽能做到令行禁止，依仗的是铁腕手段，百姓因畏惧而不得不遵从府衙的命令。 但这次面临的情况不同。 土地，是农耕社会百姓的根。百姓宁愿舍弃粮食、钱财，甚至是房屋，也不愿舍弃土地。 因此，当府衙发出告示，声明灾后所有农田，暂归府衙及灾民自救社统一调配耕种，收成也统一分配以后，立即引起百姓的强烈不满。 安若泽的想法是正确的，却再次引发了官民之间根深蒂固的矛盾。 这个矛盾解决不好，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问题的焦点在于土地，官府介入土地归属问题，即便有理，也会受到百姓的抵触。 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要将安若泽这个“官”从中摘出来。 藤洛有了主意，这个主意的灵感来源于天庭设置的“神籍阁”。 神籍阁，是天庭裁决犯有重大错误的天神神籍的机构。神籍对于天神，远比土地对于百姓更加重要。因此，是否取消神籍的决定，需要由全体神籍阁阁员共同表态同意才能作出。 这种方式，既是为了避免误判，同时也是为了分担责任。 藤洛就是借鉴了天庭的做法。 藤洛提议，让灾民推举出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组成议事会，土地问题，交由他们决定。 安若泽同意藤洛的建议，但还是担心长者议事会不能从大局考虑。 藤洛解释：德高望重的长者，较普通百姓更加达观，更通情理。长者本身也是百姓，他们做出的决定，百姓更容易接受。至于长者们的态度，可以由安若泽藤洛等人出面说服。毕竟，说服几个人，远比说服几百人容易得多。 由长者议事会决定土地的归属使用问题，引发的不满会更小，不容易出现大的冲突。 安若泽接受了藤洛的提议，大多数百姓，也觉得这个办法可以接受。 长者议事会组成了，经过彻夜的讨论，做出了决定：清理出来的土地，由官府出具承诺，归原有土地所有者继续保有，但今年由灾民自救社统一组织耕种，今年的收成，也统一分配。同时，灾民自救社组织清淤，清理被损毁的土地，明年，分配给土地被损毁的百姓。 东平府城外，尚未开垦的地块很多，此番洪水，带来大量淤泥，清理后，可以耕作，只是这些地块距离较远，以前很少有百姓愿意开垦，这部分地块，将来分配给那些自其它府县逃难来的灾民。 长者议事会的决定，与府衙原来作出的决定基本吻合，也得到大多数失去土地的百姓的认可。由于是长者议事会作出的决定，那些原本抵触的百姓，虽仍不甚满意，但也勉强认可了。 东平府救灾重建的事宜进展越来越顺利，越来越有秩序了…… …… 搜集食物，整修住房，播种，开垦荒地…… 东平城外，劳作中尽显和谐。 重建工作，一切顺利，藤洛终于能舒舒服服喘口气了。 当前的重中之重，在于播种和垦荒。藤洛对务农之事实在不在行，前一段太多劳累，兄弟们也舍不得让洛哥再插手农耕之事。 藤洛有时间歇息了，但他还有一桩心事，他惦记通天县。 虽然巴掌带回消息说，通天县一切安好，但如此大灾，藤洛怎能放心得下。 和安若泽打了招呼，和青衫田甜商量一下，嘱咐墨乞儿阿睿等兄弟一番，藤洛踏上回通天县旅途。 春节过后离开通天县，时间并不算长，但却感觉过了很久很久。 大灾后，沿途之上，到处是残破的废墟，到处是洪水肆虐过的痕迹，藤洛真不敢想象通天县会变成什么样子…… …… 通天县城北。 原本这里居民很少，但此时却很热闹。像东平一样，通天县正在组织灾民，在城北修建新居。 忙碌的百姓表现出的良好精神状态，让藤洛悬着的心安稳了一些。 “洛、洛、洛哥……”随着一声惊喜的呼喊，小结巴墨水扑了过来。 “墨水……”藤洛看到小兄弟，激动不已，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顾着伸手揉搓墨水乱蓬蓬的头发。 “洛、洛、洛哥，江、江举人在那边，姐、姐啊姐姐也在……”墨水见到藤洛，兴奋得小脸涨得通红，说话更不利索了，拉着藤洛就跑。 远远地，藤洛就看到江九天。 江九天赤着脚，挽着裤腿，站在泥泞中，指挥着差役和百姓。 若不是行乞多年，很难想象代管通天县政务的江九天能是这种形象。 “老江！” 藤洛喊了一声。 江九天一愣，扭头看到藤洛，叫了一声，立刻飞奔过来。一双赤脚，噼噼啪啪，踩得泥浆四溅，江九天不管不顾，扑过来，一双泥手紧紧抓住藤洛，使劲地摇啊，熬红的双眼，溢出激动的泪花…… “洛哥……”江九天哽咽了。 “老江……”藤洛也说不出话了。 藤洛不是爱激动的人，江九天于人情世故更显淡漠，以前，远不如墨乞儿等和藤洛那般亲热。今天如此激动，完全是因为这场洪灾实在太大太突然了，纵是亲人之间，也无暇顾及。突然相见，可以说，两人心头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好一阵，两人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江九天向藤洛介绍了通天县的灾情。 通天县的水灾虽也很严重，但比东平府轻得多。 通天县毕竟是个县城，人少，受灾的人口也少，外来逃难的人也比东平府少得多，因此负担也比东平府小得多。 受灾的区域主要集中在雨嬷嬷原来所住的蚂蚁窝那片贫民区。 蚂蚁窝多是低矮的草棚或泥房，禁不住大暴雨，大多坍塌了。这几天放晴了，县衙立刻组织人力，在城北地势高些的地方，重新搭建简易的新居。 江九天虽不是县衙正式的官吏，却受安若泽委派，在通天县管理政务，整个通天县的救灾事宜，都是他一手经办，管理得也算有条不紊，只是，没日没夜地办公，江九天憔悴了许多。 藤洛眼中噙着泪，正想说几句慰问的话，墨水却使劲拽拽藤洛，顺着墨水指点的方向，一个熟悉的人儿站在那里…… 第362章喝了这碗酒 白露站在那里！ 熟悉的倩影，熟悉的笑容，连眼中闪烁着的欣喜的泪花都是那么熟悉！ 藤洛飞奔过去，一把搂住白露。 “露儿！” “阿洛……”白露哽咽着，脸蛋因兴奋和羞臊变得通红。“快放开……” 白露轻轻挣扎了一下。 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 藤洛不舍地松开白露，挠挠太阳穴。 “你瘦了，黑了……”藤洛爱怜地看着白露。 “还臭了呢……”白露低着头，悄声道。 “瞎说！露儿最美了！”藤洛纠正着。 “嚷啥……”白露连连摆手，“回家说话去……” …… 熟悉的李氏祠堂里，挤住着许多灾民。 所有的房间，包括以前议事的享堂里，都住了许多灾民。甚至白露的房间里，都住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妇女。 给藤洛接风的“晚宴”就在享堂里进行。 不用桌，不用椅，把灾民们住的草铺往边上推推，在享堂中央腾出块地儿，席地而坐。 没有大鱼大肉，只有大锅烧的简单饭菜。 虽然是清汤寡水的饭菜，却比东平那边强得多。 通天县受灾相对较轻，灾民也少，还可以吃上米饭。而东平那边，为了保证后面几个月的粮食供给，只能喝和着野菜的稀粥了。 乞丐兄弟们都在城北干活，晚上回来吃饭，听说洛哥回来了，全端着饭碗挤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问着好。 乞丐们本就不注意卫生，现在又是救灾的非常时期，更是没人洗手洗脸了，个个脏手脏脚，脸上也是道道泥污。 看着脏了吧唧的兄弟们，看着一张张亲切的笑脸，藤洛心里暖暖的。 这群兄弟，原本都习惯了不劳而获，是游离在社会边缘的特殊人群，而今，不仅逐渐成为了自食其力之人，而且还成为抢险救灾的主力。 藤洛很激动，也很骄傲。 藤洛在通天县的名气远比在东平府大得多。 寄住在李氏祠堂里的灾民，大多是原来住在城南蚂蚁窝那边的贫民，这群人不仅认识藤洛，还把藤洛当成大英雄，年少的孩子们，更是把藤洛当做偶像。 听说乞丐头头当家掌棒洛哥回来了，灾民们也纷纷跑过来，扒着前面人的肩膀，希望能看上一眼。 “让一让，让一让。” 丐三一边喊着，一边从拥在门口的人群中挤了进来。 “丐三参见当家掌棒洛哥！”丐三单膝跪地，很正规地给藤洛行礼。 “哇……” 围观的人们，发出赞叹之声。 丐三原来虽只是个乞丐，却掌管着通天县最大的炭灰铺子。 炭灰铺子真正的掌柜是白露，掌管账目钱财，但白露毕竟是女流，不方便总是抛头露面，而炭灰铺子的活又太脏，白露大多时候，都是呆在账房里。 丐三熟悉烧炭，又常待在炭场院子里，因此，百姓更熟悉丐三，把丐三当成炭灰铺子的掌柜。 丐三这个“代理掌柜”虽然并非多么高贵的身份，但在贫民眼里，也算是大买卖人，也算是大人物。 如今，连“三掌柜”都给藤洛行礼，围观的灾民惊叹不已。尤其是那些对藤洛不很熟悉的人，在神秘之外，又多了一层敬意。 “小三，快起来，自家兄弟，那么客套干啥？”藤洛搀起丐三。 丐三站起来，一只手始终藏在背后，笑嘻嘻地对藤洛道：“给洛哥接风，我可是备了份大礼呢！” “哦？是什么大礼啊？”藤洛其实早已猜到，只不过不想说破扫了丐三的兴而已。 “这么嘛……”丐三卖着关子…… “是酒！” 站在丐三身后的兄弟早已看到丐三身后拎的小酒坛子，大声嚷起来。 “就你们多嘴！”丐三转过头，冲着揭穿他的兄弟们发着狠。 “哈哈，不用他们说，我还闻不出咱自家的粗酒吗？”藤洛大笑道。 通天县四婆家的酒坊，春节过后就出兑给攒上了，由攒上经管。自从住到李氏祠堂后，乞丐们逢年过节，或是遇到喜庆事，总要喝四婆家的酒，因此，对四婆家的粗酒，不是一般的熟悉。 “嘿嘿，洛哥还是咱的洛哥呢！”丐三把酒坛子递了过来。 “丐三，怎么就一坛啊？”藤洛有些意外。 按说，自己经营的酒坊，喝酒不是很方便吗？这么多兄弟，这一小坛酒怎么够分。 “阿洛……”一旁的白露略显尴尬地道，“酿酒太费粮，为了让大伙吃饱饭，我把酒坊暂时停了，存的酒，前些天，也都给乡亲们分了御寒。” “哦……”藤洛赞许地点点头。“这就对了！”藤洛站起身，对众兄弟大声道：“兄弟们，当初咱们沿街乞讨，是谁一碗饭一碗菜养活了咱们？” “是通天县的父老！”众乞丐异口同声地吼道。 “对！现在通天县的父老遭了灾，该是咱们兄弟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回报通天县父老！”丐三带头喊道。 “回报通天县父老！”众兄弟一起喊道。 享堂里，热闹起来，围观的灾民的心也热了起来。 “去端一大盆清水来！”藤洛吩咐着一个小兄弟。 那小兄弟很快打来一大盆清水，藤洛拍去酒坛上的泥封，将酒倒入大盆中。 粗酒浓烈辛辣的气息弥漫开来…… 藤洛拿起一只碗，舀了一口混了粗酒的清水，双手捧在面前。 “这次洪灾，毁了我们的家，毁了我们的地，但毁不了我们的人，毁不了我们的心！只要乡亲们团结起来，我们一定能开垦出新的田地，建起新的家园！” “一定能！”屋里屋外的人们一起喊道。 “来！大家一人喝上一口，就算是我们重建家园的开工酒！” 藤洛说罢，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粗酒的浓烈，并未因掺了清水而寡淡，反倒是凉凉的清水，给粗酒增添了一股甘甜。 “来！每人喝上一口！”丐三大声张罗着，原本拥挤的人们，排起了整齐的队伍，很正式、很庄重地轮流品尝这特殊的“美酒”…… 藤洛看着，笑了。 白露也笑了。 “露儿，你也喝口。” 藤洛把自己剩下的半碗酒递到白露嘴边。 白露脸微微红了一下，轻轻酌了一口。 “辣吗？” “甜……” 第363章桂大郎胆够大 住在白露屋里的几个女人很知趣的回避了，找了各种理由，把房间让了出来。 房间里，较以前乱多了，但仍旧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关上房门，温馨的二人世界，真希望时间就此凝固。 坐在床边，藤洛拉过白露的手，轻轻抚摸着…… “咦？”藤洛轻轻皱皱眉头。 白露嗖地把手抽了回去，笑着拧了拧身子，道：“摸什么嘛，又不是没摸过。” “露儿……”藤洛将白露躲闪的手拉到眼前，昏暗中，只见白露的手粗糙了许多，还有几道清晰的疤痕…… “露儿……”藤洛把白露的手举到唇边，轻轻亲吻着，试图把那些疤痕吻去，把那些粗糙吻平…… “阿洛，没什么了，干活，这点小伤避免不了的。”白露嘴上说着，心里享受着心爱之人的柔情蜜意。 白露虽一直操持家务，还要做豆腐养家，但她的手始终保养得嫩嫩滑滑的。这次洪灾，白露可是吃了不少苦，干了不少粗活，否则手绝不会弄成这样…… 亲吻、抚摸，两人渐渐被点燃了…… 良久，白露才从娇喘中慢慢恢复过来，枕在藤洛的臂弯中，轻声道：“阿洛，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恩，等这阵子的事过去，我要娶你，让你给我生好多好多孩子。” 白露幸福地依偎在藤洛怀中，闭上疲惫的眼睛…… 藤洛闭上眼睛，享受着久违的温情…… …… 突然！ 藤洛“噌”地坐了起来，把睡意朦胧的白露惊了一跳。 “谁！”藤洛低声喝问。 “是我啊……”屋里一个黑影答道。 又是南极仙翁！ “……”藤洛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反身低声安慰白露：“别怕，不是坏人。” 白露那遇到过如此尴尬的情况，羞臊得恨不能钻进地缝。 藤洛把白露身上的被子掖好，胡乱套上衣服，下了地，埋怨道：“老爷子，您能不能别这么猥琐啊？” “我猥琐？我咋猥琐了吗？”南极仙翁一脸无辜的样子，“谁叫你到处乱跑，我找你容易吗我？”南极仙翁好像占到了理似的。 “你找我，也别闯进姑娘家的闺房啊？”藤洛拉起老爷子就往外走。 老头不屑地白了藤洛一眼。“我只能找到你，哪知道你和谁在一起？再说了，也没你这样的，这是你第几个女人啊？” 藤洛不想再和他纠缠，连拉带拽加推搡，把老头拽出门。 …… “那小龟崽子果然阴毒！”南极仙翁骂道。 原来，桂大郎使坏，想暗中撤销藤洛的神籍。初时，他也不敢太放肆，只是试探性的弄好了撤销神籍的相关文书。等了一段，见藤洛这边没有任何反应，桂大郎的胆子大了，便继续履行了相关的程序。 藤洛的神籍，真的被撤销了。 相关的文书，最终到了小蒲手中。桂大郎违反天条，私消神籍的证据也被小蒲搜集到了，交给了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拿到了证据，直接去找了中天帝。 中天帝很生气，也很冷静。 证据确凿，但桂大郎已经跻身大神行列，他的老丈人东天帝更是天上地位最高的几个至尊神之一，如何处置，尚需谨慎。 南极仙翁又把凡间发生巨大洪灾的事向中天帝做了汇报。 中天帝地位太尊，凡间发洪水这点事，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南极仙翁的辈分实在高，从他口中说出的事，中天帝不得不当回事。 中天帝明白，凡间这次的洪灾，绝不可能是雷电部的正常行为，背后一定有人做手脚。 中天帝立刻密令调查。 很快，事情有了结果。凡间洪灾一事，暗中做手脚者，竟然也是桂大郎！ 中天帝大怒。 但中天帝还是稳住了。处理桂大郎前，必须弄清楚他的所为，是否和东天帝有关。如果有关系，那必须慎之又慎。否则，一旦处理不好，有可能造成天庭大乱！ 随着调查的深入，更多与桂大郎有关的事情被揭露出来，其中最严重的，当属大罗宝树一事。 大罗宝树，全称“梵天大罗七宝妙树”，是天庭和人间共同的至高圣物，供养在天庭东天部。藤洛下界前，是大罗宝树的护法之一，而桂大郎那时是总护法，也就是藤洛的直接领导。 大罗宝树靠人间供奉的黄金、白银、琉璃、珊瑚、琥珀、砗磲和玛瑙养成。大罗宝树的繁茂，预示着天庭和人间的兴旺，大罗宝树的衰败，则是天庭和人间走向末路的预警。因此，大罗宝树可谓关乎天地的圣物。 近些年，大罗宝树虽未显衰败状，但始终不够繁茂，甚至可以说没精打采半死不活。 天庭中，有不少大神曾私下向中天帝抱怨，说东天部供养大罗宝树不力。中天帝也曾向东天帝询问此事，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说人间的供奉不及时，七宝数量也不足，因此才影响了大罗宝树的繁茂。 中天帝虽知这是东天帝的托词，但由于大罗宝树一直供养在东天部，其他神祗很少真正了解大罗宝树，即便看着大罗宝树蔫不拉几地心急，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只能听信东天帝的解释，把责任推到人间的供养上。 中天帝不好责备东天帝，只能委婉地说出自己的担心，希望东天帝能做做工作，让人间把供奉之事做得更充分、更及时。东天帝答应了，也陆续派了一些神仙下界，和人间朝廷沟通此事，同时也在人间寻找一些七宝，以填补大罗宝树供奉之不足。 藤洛此次下界，便是这一系列任务中的一项，而藤洛需要寻找的三尺砗磲，也是七宝中，最难寻觅的。 这次桂大郎胆子够大，甚至很嚣张，终于让中天帝下了决心，对其进行彻底调查。 中天帝密令天庭相关机构，抽调很多精干天神，秘密调查桂大郎近几年的所作所为，其中一个重点，就是其担任大罗宝树总护法期间的行为。 结果令人惊讶。这些年来，人间对大罗宝树供奉并没有之前东天帝所说的那么不及时，数量也没有那么大的缺口，而是桂大郎利用职务之便，私匿了半数人间的供奉！ 藤洛听罢，惊愕不已！ 桂大郎的胆子也太大了吧？他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第364章要出大事了 “我说小子，我大老远来，你好歹给我安排个屋子歇歇脚啊。”南极仙翁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人也乏了。 “嘿嘿。”藤洛的确疏忽了，挠挠太阳穴，笑道：“您老爷子这么深的修行，还会累啊？” “这次不同上次啊，唉……”南极仙翁叹口气，“上次是游玩为主，我偷偷溜下来的……” 藤洛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老爷上次竟然违犯天条，私溜下界。 “这次不同了，这次是正儿八经地出官差，法力都被封了才下来，我这把年纪，能不累吗？” 藤洛连“哦”了几声，挠着太阳穴，琢磨着往哪安置这个老爷子。 李氏祠堂虽大，但都住得满满当当，总不能让老爷子和脏兮兮的乞丐兄弟或者灾民们挤在一起啊？ 房门“吱呀”一响，白露闪身出了门。 “阿洛，别冻到老人家，快进屋去。” 被南极仙翁看到两人在床上相拥相偎，白露臊死了。躲在被子里，听两人在门外说着话，白露大概听清楚，这个老爷子来头不小。 白露心善，觉得让老人家站在外面说话实在不妥，这才鼓足勇气穿了衣服出来，把房间让了出来。 白露臊死了，使劲低着头。 “那你住哪？”藤洛问道。 “我去雨姐姐房里。” 江九天整天整宿操劳政务，累了就在县衙里眯一会儿，他和雨嬷嬷的屋子，也住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妇女。 白露说完，不好意思和南极仙翁打招呼，匆匆跑去雨嬷嬷的房间。 “嘿嘿，这个丫头心眼不坏嘛。”南极仙翁晃悠着光亮亮的大脑壳，笑着盯着白露的背影。 “为老不尊……”藤洛在心里笑骂了老头一句，把老爷子让进屋里。 南极仙翁倒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到铺上。使劲吸吸鼻子，皱着眉头问道：“床上什么味？” 藤洛大！ 还能是什么味？姑娘的体香呗！ 这老爷子从未碰过女人，自然不清楚。 “这被褥脏了，我给您换一套。”藤洛三把两把把被褥卷起来，拿了套干净的旧被褥换上。 “那我就不客气了。”南极仙翁四仰八叉地倒在铺上，很舒坦的样子。 藤洛拽过一把椅子，坐到铺边。 “老爷子，那桂大郎怎么敢私匿大罗宝树供奉？这可是关乎天地安危之事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南极仙翁坐了起来，脸色也严峻了许多。“天帝的担心也正在于此啊！” “那为何不先把他拘禁起来，严加审讯？只是顾忌东天帝吗？” 南极仙翁无奈地摇摇头。 “天上的事好说，天帝的担心，在于人间啊！” “人间？”藤洛疑惑了。“这事和人间还有什么重大的关系吗？” “有关啊，天帝担心《诸天密录》和《地藏密录》啊！” 又是这两个神秘的契约！关乎天地命运的契约。 天神若是掌握了《地藏密录》，可以凭借神力，驱使奴役人间众生。 凡人若是掌握了《诸天密录》，便可拥有超神之力，祸乱天庭。 而若是天神和凡人勾结，共同开启两个密录，便可开启妖邪恶魔的封印，驱使为奴，翻天搅地。 藤洛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诸天密录》和《地藏密录》之事，藤洛之前听田老先生说过。但那时，他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出问题，并没太放在心上。 而现在，南极仙翁说出了同样的话题，藤洛感觉完全不一样。 南极仙翁是何等人？老爷子可是至高天神，不死之身。这老爷子如此严肃地说出这个担心，说明此事的确太严重了！ “老爷子，您是不是怕桂大郎和人间有勾结、有阴谋？” 南极仙翁缓缓点点头。这不仅是南极仙翁的担心，也是天帝的担心。 “如果有人和他勾结，我猜一定是当朝太常少卿谢天恩！”藤洛脱口而出。 虽然，藤洛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潜意识里，有这种感觉。 桂大郎身为上天大神，若是和凡间有勾结，绝对不会是阎王一类的小角色。自下界以来，藤洛遇到的每个对手，背后都有谢天恩的影子。谢天恩身为太常少卿，乃朝廷重臣，他和桂大郎勾结，才说得通。 一个是上天大神，以前的大罗宝树的总护法，看护着《诸天密录》；一个是太常少卿，掌管人间供奉，也间接管理着京城大罗天神殿里的《地藏密录》。 如果这两个家伙勾结起来，那可是要出大事啊！ 如老顽童般的南极仙翁听了藤洛的话，也不禁倒吸凉气，粉嫩的脸蛋抖了几下。“你所分析颇有道理啊……” 藤洛也有汗毛竖立之感。 虽然他方才所说的话不过是自己的臆断，是潜意识里的感觉，但说出来后，感觉桂大郎和谢天恩勾结的可能性好像愈发的大了！ 藤洛虽然没见过谢天恩，但经过通天县钱伯阙、东平阎王几件事，以及青衫父亲李天敬之事，藤洛断定这个谢天恩一定是和桂大郎一样的阴狠货色！ 所谓物以类聚，桂大郎和谢天恩是一路货！勾结的可能性极大！他们又分别和《诸天密录》及《地藏密录》有着直接的关联，这更加剧了俩人勾结的可能！ “老爷子，那你这次下来，准备怎么办？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去京城，明天一早就走。我要去找太常卿崇天颜，和他商议一下，力争检查一下凡间的《地藏密录》，以防发生意外。” 藤洛明白，南极仙翁是天帝的特使，崇天颜是朝廷阁员，他们之间的会面，是天地之间最高的会晤了，涉及的事，藤洛这么低级的身份，不好多问。 “哦，对了。”南极仙翁拿出铜镜，递给藤洛。“我来找你，主要是把这个东西带给你。“你的神籍暂时恢复不了，你可以用这个和天上那个小蒲联络。” 藤洛接过铜镜。“老爷子，您就是为了这个，特地绕道跑来找我一趟？” 南极仙翁笑了笑。“你神籍暂时被撤销了，没有这个东西，太不方便了。” 藤洛很感动。“那我明天派人护送您去京城。” 第365章一切还需谨慎 南极仙翁坚持不让藤洛派人护送。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藤洛没再坚持，南极仙翁的道行不可估量，况且，老爷子此次的任务干系重大，派人跟随，也许反倒耽误事。 南极仙翁接触藤洛时间虽短，但认可藤洛的人品，因此，许多机密之事，并不对藤洛隐瞒。两个人对下一步的行动也进行了分析。 综合天庭和人间的情况，南极仙翁赞同藤洛的推断，如果桂大郎在人间有同党，那么谢天恩的可能性最大。 藤洛也不再隐瞒，把之前和安若泽掌握的一些谢天恩的恶行告诉了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不住叹气，看来，谢天恩的嫌疑的确很大！不论如何，必须阻止他和桂大郎的阴谋！虽然这一切不过是猜测，但却不得不早作准备，决定不能让这两个家伙联起手来！ 藤洛表示，自己会立刻赶回东平府，把有关情况和安若泽说明，力争借南极仙翁会晤崇天颜的契机，双路并行，扳倒谢天恩，如此，也就能避免桂大郎与其勾结。 南极仙翁走了。 藤洛在通天县逗留了一天，也启程赶回东平。 藤洛来去匆匆，白露自然恋恋不舍，藤洛也不舍得。但天地的安危为大，与此相比，儿女情长只能放在其次。 …… 东平府，善苑。 在善苑避难的灾民并未减少，但由于救灾组织得力，善苑比以前显得更加有秩序，更加有活力。 藤洛回到这里，刚和青衫、田甜说了几句话，报了通天县的平安，安若泽便赶了过来。 安若泽并不知道藤洛回来，但他急着要找安若泽，来善苑，是想让墨乞儿等人立刻派人回通天县把藤洛叫回来。 “你可算回来了。”安若泽见到藤洛，长出一口气。 安若泽告诉藤洛，此次灾情涉及东部各行省，共有五个行省，一百多个府县受灾，震惊朝野。 现在，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救灾形势依然严峻，尤其是大灾的善后事宜尤为急迫。如果处置不当，极易出现胡乱局面。 为此，朝廷宣召受灾各府县，以及相关行省官员进京，当朝汇报灾情。 按朝廷要求，由于救灾形势紧迫，行省及府县行政长官不宜离开职守，因此，只要求副职进京汇报，但安若泽不放心。 东平府，属江宁行省，整个江宁行省，都是谢天恩的势力范围。安若泽担心，派副职进京，说不清楚东平府的情况，因此决定亲自进京一趟。 当然，安若泽想亲自进京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借机将谢天恩的相关罪证，递交给其老爹参与的倒谢集团，希望借此机会，将谢天恩扳倒。即便不能如愿，起码也可以动摇谢天恩的根基。 可是，东平府的灾情在所有受灾地区中最为严重，虽然前期处置得当，但还有许多善后之事亟待解决。 安若泽虽是东平知府，上任后，也撤换了一批佐吏，但府衙中，还有半数以上官吏是谢天恩的爪牙。安若泽怕自己进京后，这帮家伙趁机做手脚，坏了东平赈灾的大事。 安若泽想找藤洛回来，就是希望借助藤洛的影响，尤其是在团练及灾民中的影响力，稳住东平府的局面。 “安大人，藤某没做过官，实在无法担此重任啊！”别的事藤洛可以答应，这事，他不敢答应。 安若泽早有打算。 藤洛非官非吏，更是一个乞丐身份，当然不能代替安若泽执政。 安若泽早已安排了自己的一名亲信佐吏代理政务，藤洛只需凭借其影响力，帮助稳定住东平府的局面，避免发生骚乱即可。 “既然如此，”藤洛不再犹豫，“藤某定竭尽全力！” 维持秩序，藤洛还是有把握的。 这次洪灾，东平出现大批灾民，既有本地的，也有外地逃难来的。 无家可归的灾民，是社会秩序最不稳定的因素，而东平府却不怕这一点。 东平团练及灾民自救社，已经吸纳了几百名灾民加入。这部分人，不仅多是身强力壮的汉子，而且还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纪律性极佳，有这部分队伍做基础，东平府不会出乱子！ 不仅如此。 由于在此次洪灾中，藤洛带领的乞丐兄弟们奋不顾身地救灾，田甜青衫没日没夜地救助伤者，在百姓中赢得了极高的声誉。积聚在东平府的万余名灾民，视藤洛及藤洛所率领的乞丐兄弟们如亲人一般。 有此，藤洛自信东平府不会乱。 安若泽将诸多事宜交代完，见藤洛似有心事，便支走身边的随从，问道：“藤兄有话要说吧？” 藤洛的确有话要说，但他一直在犹豫。 南极仙翁所说的事情，虽然涉及很多天庭的机密，但同时也事关人间的安危。 假如想藤洛和南极仙翁预料的那样，桂大郎真的和谢天恩狼狈为奸，那么，想阻止他们阴谋得逞，就不单单是天庭的事，必须要得到人间的通力配合。 南极仙翁说，他去京城要找太常卿崇天颜会晤商议此事，但藤洛觉得，如果能够和安若泽联合，并进一步同朝廷中倒谢集团联合，势必会加大扳倒谢天恩的可能性。 犹豫再三，藤洛还是选择相信安若泽。 藤洛将自己和南极仙翁的推测告诉了安若泽，只是略过了南极仙翁会晤崇天颜之事。毕竟，这件事，属于天庭和凡间的最高层会晤，不能随便透露。 安若泽听罢，既很兴奋，也表现出一如往常的冷静。 兴奋的是，和天庭联合，倒谢集团平添强援。 冷静是因为，如果谢天恩真的与天上的大神有阴谋，那么，倒谢一事，也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安若泽还担心，如果此事出现意外，逼得谢天恩狗急跳墙。那么，无论是凡间还是天庭，可能将面临一场浩劫！ 安若泽和藤洛仔细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面，都觉得，虽然天庭派来了南极仙翁，但这老爷子毕竟不是天庭的现职实权至高神。而桂大郎背后，有可能牵扯到东天帝这样可以撼天动地的大角色。从这一点看，倒谢和保谢两大集团的实力，孰强孰弱，尚未可知，一切还需谨慎…… 第366章青衫生病了 现在，一个关键的问题，是太常卿崇天颜的态度。 南极仙翁会晤崇天颜，如果得到崇天颜的支持，那对扳倒谢天恩，无疑是极为有利的。 崇天颜，是礼部尚书兼太常卿，是身份最尊，地位最高的阁员。如果他能站到倒谢集团一边，则大事可成。 只不过，在两个集团的较力过程中，崇天颜的态度始终不明朗，而他与谢天恩共事多年，很难保证他会支持扳倒谢天恩。 不过，目前的局势，无疑是对倒谢集团有利。 安若泽决定立即出发赶往京城，汇同在京的倒谢集团主要人员，根据形势的发展，再做决断。 东平府这边的事情，由藤洛协调留守官吏处置。两个重要的事，一是尽快妥善安置受灾民众，同时，安若泽嘱咐藤洛，暗中加强对团练及灾民自救社的训练，确保早日形成战斗力，以防意外情况的出现。 …… 安若泽走了，东平府赈灾事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洪灾之后，最易爆发传染性恶疾。 田甜和青衫竭尽全力，白天诊治病患，晚上煎熬预防汤药，避免了恶疾的出现。 这段时间，两个姑娘累坏了。 终于能喘口气，有时间休息休息了，青衫却病倒了。 好在有田甜，查看之后，说青衫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身子虚弱所致，并无大碍。 田甜给青衫熬了药，藤洛给青衫喂了药，坐在旁边照料。 青衫显得很没精神，但任凭藤洛劝说，就是不肯闭眼睡觉。 “好长时间都没说说话了，我舍不得睡。”青衫委屈地撅起小嘴。 是啊，洪灾爆发后，没日没夜的操劳，不要说聊天说话，两人就是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藤洛拉过青衫的小手，轻轻抚摸着。 青衫的手，瘦了，干涩了。 “阿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青衫长长的睫毛扇动着，盯着藤洛问道。 “你啊……”藤洛伸手轻轻捏了捏青衫翘翘的鼻子尖。 青衫这个鬼丫头，仿佛总能看穿藤洛的心事。 藤洛的确在犹豫，要不要对青衫说这一段发生的事。 青衫的父亲李天敬，正是被谢天恩所害。青衫因此从豪门千金，沦落为浪迹江湖的女乞儿。 遇到藤洛之前的几年，青衫一直隐藏身世，四处奔波，通过父亲的一些老朋友，打探消息，收集证据，希望有一天能报家仇、申父冤。 但，谈何容易啊！ 遇到藤洛以后，青衫起初希望借助藤洛的天神之力，报仇申冤。但她却爱上了藤洛。虽然知道藤洛不会久留人间，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这份爱情，让失去亲人的青衫再次感受到家的温暖。 父仇家恨不能忘，但青衫也清楚，即便是藤洛，也不是位高权重的谢天恩的对手，弄不好，不仅自己的家仇难报，还会连累了藤洛。 青衫只能把仇恨深埋在心底。 藤洛知道青衫的心事，帮青衫报仇，是藤洛的承诺，也是藤洛的责任。 这次和南极仙翁及安若泽商议对付谢天恩，对青衫而言，一定是一个大大的好消息。只是，藤洛害怕青衫得知这样的消息后，忍不住会冲动。如果不慎走漏了风声，不仅可能影响扳倒谢天恩的大计，还可能给青衫带来危险。 青衫古怪精灵，藤洛越是不想说，青衫越觉得藤洛有重要事瞒着自己。 架不住青衫的软磨硬泡，藤洛只得开了口：“青儿，这次，应该有机会扳倒谢天恩了！” “什么？！” 青衫愣了一下，骨碌一下爬了起来。 “阿洛，你说的是真的吗？”青衫的手，紧紧抓着藤洛的胳膊，因激动，而不停地颤抖。 “青儿乖，你好好躺下，我慢慢跟你说。” “不嘛，我好了！”青衫兴奋得脸都有些红了，精神振奋了，人也比方才显得精神多了。 藤洛好说歹说，总算把青衫劝得躺了回去，将有关的事，对青衫讲了个大概。 青衫听着，眼中溢出激动的泪水。 “青儿，你得答应我，好好养病，对付谢天恩的事，交给我，好不好？” 青衫抹去了脸上的泪，笑了。 青衫笑得很开心，很甜美。伸手勾住藤洛的脖子，深情地亲吻着藤洛。 “阿洛，我乖，我听你的话。” “这就对了嘛。”藤洛起身替青衫掖好被子，伸手捏了捏她的翘鼻尖。“你眼睛转悠啥？是不是又想什么坏主意了？”藤洛警觉地盯着青衫。“青儿，答应我，不许胡闹！” “知道了……”青衫笑着，拉长声答应着，“放心吧，藤妈妈……嘻嘻……” 青衫玩笑着。藤洛佯装生气，粗鲁地扳动青衫的身子，让她面朝墙壁，免得她胡闹影响了休息。 青衫的确太累了，又有病在身，过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藤洛坐在铺边椅子上，守着青衫，同时慢慢运气调息，修炼功夫。 和南极仙翁接触虽然不多，但老爷子说得很多话，让藤洛感悟很深。 藤洛懂了，修行，是没有止境的。 武功的修习过程，也是修身修心的过程。既然选择了修行之路，只有一直坚持下去。即便以后不回天庭，以凡人之身生活在人间，也需要修行。 吃饭睡觉是修行，生产生活是修行，为人处事是修行，甚至恋爱，也是一种修行。 有了这种感悟，藤洛已不再把修习武功当作目的，而是有意识地磨练自己、净化升华的途径。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房门轻响，田甜走了进来。 田甜蹑手蹑脚来到铺边，听听青衫的呼吸，摸摸她的额头，微笑着冲藤洛点点头。 青衫状况良好，藤洛放心了。 怕打扰青衫休息，藤洛和田甜走出房间。 简单说了几句话，藤洛让田甜去另外的房间休息，自己留下看护青衫。 田甜不肯，想要陪藤洛一起照看青衫，藤洛坚决不同意。 这段时间，田甜太累了，原本就消瘦的脸颊，已瘦成窄窄的可怜的一条条。 藤洛爱惜地抚摸着田甜的脸颊，轻声地劝了几句。 田甜不再勉强，瞅瞅周围没人，钻进藤洛的怀里，轻轻抱了抱，去别的房间休息了…… 第367章抓了一群贼偷 青衫气息均匀，睡得很踏实。 藤洛怕上床打扰到青衫，便跏趺坐在铺前，闭目调息，练功修行。 子夜时分，外面突然传来阵阵一阵骚动，声音虽不大，但藤洛却听得清楚。 出事了？！ 藤洛赶紧屏气收工，站起身来，连忙蹑脚出了房间。 前院正屋，是团练处理日常事务之所。 屋内，点着几个火把，阿睿带着几个兄弟站在屋里，正在喝问着几个跪在屋子中间的人。 “出什么事了？”藤洛示意兄弟们掩上正屋的大门，问阿睿。 “洛哥。”阿睿躬身叉手施礼，一指地上几个跪着的人，对藤洛道：“巡夜的兄弟抓到几个贼子，我正要审问。” “贼人？” 借着火把光亮一看，只见几个人都穿着污秽不堪的破烂衣衫，却又不像是乞丐。 既然是贼人，那就是犯了偷窃之罪。 偷窃之罪，可是天保王朝规定的重罪，是死罪啊！ 藤洛刚下界时，兄弟墨乞儿便因替藤洛收起遗忘在地上的大碗，被判了斩监侯！若不是老色鬼江九天精通天保律例，墨乞儿怕是已身首异处了。 想到这一层，见几个人又都是穷苦人打扮，藤洛便留了个心眼。 藤洛向几个兄弟挥挥手，道：“子夜了，莫打扰院里百姓休息。不要声张，你们在门外守着，我和阿睿问问清楚。” 支出众兄弟，藤洛把阿睿叫道一旁，低声询问是怎么回事。 阿睿说，因担心灾后盗贼出没，团练队伍分成若干个队伍，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在四城巡查。大灾过后，粮食尤为珍贵，城外的农田刚刚播种，为了保护好秧苗，阿睿特意加派了人手在耕田附近巡视。 这几个家伙，便是企图采摘秧苗，被巡视的团练兄弟撞个正着，捉捕回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藤洛问道。 “先问问清楚，待天明后，押去府衙。” 藤洛轻“哦”了一声，冲阿睿点点头，没说什么。 虽说《天保律》是天保太祖高皇帝成贤钦定的，而太祖高皇帝成贤又被天保臣民奉为神明，但说实话，藤洛对《天保律》真的没有一点好印象。 尤其是对偷窃罪的处罚。 偷窃，确是历朝历代难以清除的顽疾，但什么人会偷窃？自然是穷苦人，除却个别心存邪念之人，大多数偷窃者，都是因生活窘迫，衣食无以为继，才被迫偷窃的。 “你们不知天保律例森严，偷窃是死罪吗？”藤洛喝问道。 藤洛有心放这些人一马，故意如此发问，希望他们回答不知道，再求求饶，也就罢了。 “知、知道……” 那知道，这几个人却实在得很，无比恐惧中，战栗地回答说知道…… “奶奶的！知道偷窃是死罪还敢偷秧苗！”阿睿也是穷苦人出身，藤洛的意思，阿睿懂得，见这几人如此蠢笨，阿睿不禁有气。 “我、我们……饿……” “饿？饿也不能偷秧苗吃啊！”阿睿气道。 “咦？”藤洛眉头蹙起，“你们是哪里人？怎么不是本地口音？” “大爷，咱们是渔民……”一个胆子大些的哆哆嗦嗦回道。 “叔……我饿……”一个瘦弱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犯的罪过有多大，还在嚷着饿。 “快给大爷磕头，求大爷饶了我们吧……”答话的男人按住孩子的头，咚咚地冲着藤洛磕着头。 藤洛看了阿睿一眼，阿睿明白，出门吩咐兄弟去灶头弄点吃的。 善苑的日子也很拮据，团练兄弟端来一盆稀汤稀水的野菜粥。 几个渔民好像忘记了自己犯了杀头的偷窃大罪，涌到盆边，呼噜呼噜抢着吃了起来…… 藤洛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无奈地摇摇头。 喝完了稀粥，那个胆大的渔民将盆递给那个孩子，满脸是泪地道：“孩啊，舔干净了……” 孩子将盆扣在脸上，吸溜吸溜舔着…… 那胆大渔民噗通一声跪倒在藤洛面前，哀求道：“爷，我知道偷东西是死罪，爷给我们吃的，是大善人，爷要杀了我们，我们也感激爷，只是求爷饶了这孩子，给俺水家留个香火，俺替水家祖祖辈辈感激爷……” 这一伙，都是水姓渔民，几个年长的，纷纷捣蒜般咚咚磕着头，哀求着藤洛饶了孩子。 藤洛并就不想为难这些苦命的人，好言安抚，让他们起来说话。 水姓渔民哪敢起身，坚持跪在地上答话。 “你们是海边的渔民，为何跑到这里？” 那个胆大的渔民叫水猛，是这伙人里领头的，听藤洛发问，赶紧回话。 天保王朝，重农重商重工，原本也注重渔事。 但经过几百年延续，继任的君主不再有太祖高皇帝的英明和见识，王朝的发展已逐渐放缓，甚至呈现衰败迹象。 王朝衰败，不修精武，东部沿海一带，海贼渐兴。 面对日益猖獗的海贼，王朝当局起初也曾派兵清剿。但由于王朝官兵军风军纪涣散，又历来不重视水战，每每大张旗鼓清剿海贼，海贼只需往深海一跑，官军便素手无策。 偶尔兴师动众征集大船大舰赴深海清剿，由于根本不熟悉海情，几乎看不到海贼的影子，反而遭遇了几次大风浪，弄得船毁人亡。 如此清剿海贼，自然是劳民伤财，军队也没有信心。 近几十年，海贼早已摸清了天保军队的底牌，更是肆无忌惮地骚扰王朝沿海地区，有胆大妄为的海贼团伙，甚至深入到内地烧杀抢掠。 天保朝廷无能，无力清剿海贼，竟然想出迁界禁海的主意，就是把海边的居民迁至内地，让渔民转成农民，号称让海贼抢无可抢，劫无可劫，企图以此法“饿困”住海贼！ 迁界禁海令，伤了沿海渔民，伤了王朝海防，唯一的效果，是助长了海贼嚣张的气焰，海贼在沿海抢不到东西，便进入内地更深处。 内地虽有官兵驻防，但天保官兵，早已腐朽得没有任何战斗力，大部分官军卫所，得知海贼来袭的消息，只会躲在森严的壁垒中，绝不出战；还有部分官兵，甚至和海贼勾结，共同鱼肉百姓。 藤洛越听越气…… 第368章放他们一马 藤洛初来人间时，曾到东部沿海寻找三尺砗磲，遭遇过海贼，掌毙了贼酋。 天保官兵，藤洛也遇到过，这帮酒囊饭袋，打仗不如海贼凶猛，鱼肉百姓，却比海贼还凶残！ 水猛说的这些情况，和藤洛了解的基本一致。 这伙水姓渔民，原本住在东平往东二百余里的海边。远祖姓姒，乃是大禹治水之水工，后来便以水为姓，定居在海边，世代以出海捕鱼为生。 几千年来，水姓一族排船织网捕鱼捉虾，朝廷虽下了迁界禁海令，但水姓一族舍不得习惯了的生活，朝廷的政令又执行得不严格，水姓一族便继续留在海边。 只是，近些年，海贼愈发肆虐。天保一朝，原本就是农贵渔贱，有海贼骚扰，渔家的生活便更艰难了。 这次洪灾，沿海一带灾情也很重。 沿海可耕作土地很少，暴雨彻底冲毁了耕地，穷凶极恶的海贼又上岸劫掠，水猛一家，死的死，亡的亡，尤其是家中女人，都被海贼劫掠而去，只有水猛拼着命，护着几个幸存的家小，一路向西逃，来到东平府。 一路上，到处饥民，连树叶树皮都几乎被吃光了，水猛一家饥寒交迫，半夜逃到东平，见到了耕田里的碧绿秧苗，再也顾不得什么王法不王法，铤而走险，偷秧苗充饥，不料却被巡夜的团练捕获。 水猛等人哭诉完自家的遭遇，又连声哀求藤洛放过孩子，给水家留下香火。 藤洛本就不想为难这些穷苦人。 “阿睿，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阿睿看看藤洛，之前生气，主要是因为水猛等人糟蹋了秧苗。 做了十余年乞丐，阿睿非常体谅水猛一家的遭遇，也有心放他们一马。“洛哥，饶了他们吧……” 藤洛点点头，走过去拍拍水猛的肩膀。“唉，穷人不易，起来吧。” 水猛一家如逢大赦，激动得泣不成声，磕头不止…… 藤洛好说歹说，劝了水猛站起来，看着他们都赤着双脚，便吩咐阿睿取些草鞋来。 “大爷，不用不用，咱们靠海的人，不习惯穿鞋子呢。” “别叫大爷，这是咱们的洛哥。”阿睿纠正道。 “哦哦，洛哥别怪，咱不懂规矩。”水猛性子直率，咧着大嘴乐了，“咱们在船上，常年不穿鞋子的。”说完，还特地抬起脚伸到藤洛跟前。 阿睿乐了。“臭脚举那么高干啥？” 藤洛也乐了，却突然对水猛的脚发生了兴趣。“咦？你的脚咋这么大？” 水猛的脚宽大扁平，脚掌和同等个子的人比，差不多长宽各要多出两指。尤其是五个脚趾，分得很开。 “你站好了。”藤洛让水猛站在地上，蹲下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水猛的大脚。 水猛宽大的脚掌，分开的脚趾，像大爪子似的牢牢地抓着地面。 再看其他人的脚，虽然没有水猛的脚这么大，但较常人也是宽大一分，也是五趾分得很开。 水猛被藤洛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挠挠脑袋，尴尬地道：“大爷……哦不，洛哥，咱的臭脚有啥好看咧？” “你这脚咋这么大？脚趾咋分得这么开？” “咱生来就是这样啊，这样的脚，在船上才能站得稳当咧。” 藤洛若有所思地站起身。“猛子，你水性咋样？” 水猛一拍宽厚的胸膛，很自豪地道：“洛哥，猛子不是吹牛，论水性，海边的人没人比得过咱！海就是咱的家，在海里，飘个十天八天，咱都没事！” 藤洛听着，眼睛亮了起来。 “好！” 藤洛用力拍拍水猛的肩膀。 水猛黝黑发亮的身躯，很是健壮。 “猛子，你愿意不愿意跟着我藤洛做事？” 水猛楞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倒在藤洛脚下。“洛哥，您就是咱水家再生父母，猛子一家的命都是洛哥您的！刀山火海，猛子都跟着洛哥闯，绝不眨下眼！” 藤洛满意地点点头，对阿睿道：“阿睿，怎么样？” 阿睿跟着藤洛时间久了，已隐约猜出藤洛的意思：“洛哥，您想让猛子帮咱的团练训练凫水技能？” “对！海贼猖獗，残害百姓，咱们的团练，现在只能在陆地上保境安民，若是能练出好水性，出海剿灭海贼，也不枉天保父老的赐食赠衣之恩！” “清剿海贼？太好了！”阿睿十分兴奋。 阿睿带领团练队伍，几次在路上清剿贼盗，也曾遭遇过海贼。 团练队伍有组织有纪律，又经过长时间操练，海贼们已不再是团练的对手，但这只限于在陆地上。 到了海上，海贼相当于回了家，他们熟悉水性，熟悉大海的脾气，而团练则是旱鸭子，不等和海贼交手，就先被大海折腾散架了。 阿睿早就憋着一口气。 如今有了水猛这样熟悉大海的人做教头，将团练训练成熟悉水性熟悉大海的队伍，那么，出海清剿海贼就有希望了！ 听说要训练团练，以后找海贼报仇，水猛是一百个乐意！ 藤洛立刻吩咐兄弟们给水猛一家人安排住处，又拉上阿睿和水猛，立刻开始研究如何组织和训练。 首要问题，是教会团练兄弟游泳。 东平不靠海，暂时只能在本地训练。 这次洪灾，别的好处没有，水倒多的是。找合适的洼地，稍加挖掘，弄成大池子，便可充当简易的凫水训练场所。 “挖了大池塘，光操练凫水不划算啊。”阿睿道，“能不能顺便养些鱼啊？” “能啊，咱叔就擅养鱼咧！”水猛道。 “咱叔？是你叔吧？”阿睿疑惑一下，反应了过来。 水猛家乡的人，习惯把“我”“俺”说成“咱”，藤洛和阿睿听着，既感觉别扭，又挺好玩。 如果能养些鱼，到秋天时，可是大大的美味啊！ 水猛立刻把水叔找了来。 天保王朝，重农工商而轻渔猎。东边有海，内陆有河，想吃鱼，下江河湖海中捕捞即可，养鱼费时费力不挣钱，因此没人养鱼。 水叔听说养鱼，直摇头。水叔养鱼，只是把在海上捕上来卖不出吃不了鱼暂时养一段罢了，和在陆地池子里养鱼是两码事。 藤洛和阿睿很失望…… 第369章开始水上操练 养鱼的愿望落空了，藤洛有些失望。 不能养鱼，水猛很尴尬，他希望在藤洛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急道：“咱叔可是捕鱼好把式呢！” 阿睿眼睛一亮。“洛哥，巴掌带的那队兄弟负责捕鱼，收获不大，不如让水叔试试？” “好啊！” 几个人终于开心了。 …… 藤洛回到房间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青衫睡得很踏实，不再发烧，呼吸也很平稳，藤洛放心了。 怕打扰青衫，藤洛就在床前地上打坐练功…… 天亮了，青衫懒懒地翻了个身，见藤洛专心地练功，青衫嘴角勾了一下，坏笑着，小心地挪到藤洛背后。 “哈……” 青衫不敢胡闹，怕惊扰到练功中的藤洛，只是坏笑着在藤洛的后脖颈处哈了口气。 “坏丫头！” 藤洛早就察觉到青衫的动静，转过身，将青衫逮个正着。 藤洛搔着青衫的腋下，青衫“咯咯”娇笑不停。 “咯咯……求饶……咯咯……求饶……” 藤洛松了手，青衫一把勾住藤洛的脖子，贪婪地亲吻，让藤洛感觉到窒息般的幸福…… 两人好久没亲热了，青衫的呼吸急促起来，吻着、呢喃着，将藤洛往床上拽着…… “坏丫头，不行！”藤洛努力控制住自己，往后挣了挣。 青衫委屈地耷拉下嘴角。 “乖啊，你病还没好。”藤洛捏捏青衫的翘鼻尖。 青衫的小嘴撅得更高了。 藤洛可舍不得把青衫折腾得病重，哄了半天，青衫终于笑了。 …… 水叔的确是捕鱼的高手，在他的指点下，巴掌带人制作各种捕鱼的工具，收获颇丰。 善苑和其它灾民聚居点里，飘出鲜美的鱼香。 灾民的情绪愈发稳定了，干活的效率也大大提高。 阿睿和水猛带领着灾民自救社的兄弟，只用两天功夫，就把一处洼地改建成操练凫水的大池塘。 今天是水猛带领团练兄弟训练凫水的第一天，藤洛饶有兴致地跟着水猛等人一起来到了大池塘。 训练开始前，众兄弟起哄，要水猛先表演下凫水技巧。 水猛，还是光屁股娃娃时，就整天泡在海里，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在这种风平浪静的小池塘凫水，对他而言，实在太过小儿科了。 甩掉衣服，只穿着一条兜裆短裤，水猛亮出一身黝黑的皮肤。走到池塘边，随意地向众人招了招手，便“嗖”地一下，像泥鳅般钻入水中。 水面上，荡起一层层涟漪，水猛入水后，便踪影皆无！ 过了好半天，水面上已完全恢复了平静，水猛却还没露头。 围观的兄弟们不禁紧张起来。 “人呢？” “跑哪去了？” “呀！”有人惊呼起来，“水底稀泥杂草，不会出事了吧？！” 众人越议论声音越大，连藤洛都禁不住担心起来。藤洛后悔了！水猛说自己水性了得，可是别人都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大能耐，如果要是出了事可对不起他的家人了！ “水兄弟……”阿睿把双手拢在嘴巴前，大声喊了起来。 “呦吼吼……” 一声粗犷的喊声传了过来。 “是他！” 众人顺着喊声望去，只见水猛不知何时，已站在池塘对岸！ “哇！真是厉害啊！” 众人赞叹起来。 藤洛悬着的心落下来。这小子，还真不简单。 水猛张扬地向众人挥挥手，一个猛子又扎入水中。 这一次，水猛仿佛变身成翻江倒海的蛟龙，炫耀着自己的水技。时而，水猛如飞速翻滚的水车，搅起丈高的浪花；时而，又蹿升而起，大半个身子都露出水面，仿佛水上飞奔一般！ “好啊！” “厉害啊！” 众人被水猛的水技所折服，叫好声震天。 水猛更加得意了，身子往水下一沉，又突然窜出水面，整个人在空中翻腾了一圈，又如一支利箭般插入水中…… 这次，众人不再担心，纷纷探出身子，睁大眼睛，寻找水猛的踪迹。 “哗！” 水花一翻，水猛从岸边钻了出来。 “哇！” 兄弟们众星捧月般涌向水猛。 “快教教我们！” …… 看了水猛炫技的表演，团练兄弟的兴致全被调动起来，纷纷张罗下水，希望自己也能练成水猛一样的水技。 “噗通噗通……” 不等阿睿下命令，一群原本很有纪律的团练兄弟已跳进水里。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 东平的团练兄弟，大多是旱鸭子，哪能比得了把大海当作床当作家的水猛。 在陆地上生龙活虎的兄弟们，下了水立刻变了模样。 水猛下水是蛟龙，团练下水却成了落汤鸡，个个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这个呛了水，那个抽了筋，还有几个被水下稀泥烂草缠住，若不是水猛即使将他们托出水来，怕是要出事了！ “这样不行！”藤洛脸沉了下来。 “全上来！成什么样子！”阿睿也急了。 把落汤鸡们都拽了上来，阿睿严厉地训斥了一顿，按各自的队组，分批次下水，由水猛传授凫水技巧。 水性，不是短时间能训练出来的。 折腾了一天，兄弟们个个累得精疲力尽，凫水技巧却都没大的长进。其间，又发生几次危险，好在水猛救援及时，才未出人命。 水猛也有些泄气。 水猛出众的水性，是自幼在大海里玩耍练就的。他凫水技巧虽高，但教别人凫水却不大灵光。 再加上只有他一个教头，要教几百人，颇感疲惫。尤其是有些对凫水没有任何灵性的兄弟，教起来格外费神费力。 水猛的脑袋耷拉下来。 藤洛对这次水上操练也比较失望，但这个时候，他不能流露出失望的情绪。 “没事的，一步步来。”藤洛故作轻松地拍拍水猛的肩膀，安慰道。 “洛哥，对不起……”水猛觉得辜负了洛哥期望，很自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教他们，要是再多几个会水的兄弟就好了……” “没关系，呵呵……”藤洛笑笑。 藤洛越是安慰水猛，水猛越是自责。“洛哥，我真怕教不好这些兄弟。而且……”水猛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依我看，这些兄弟，即使学会了凫水，到了海船上，也好发蒙，更不要说去清剿海贼了。” 水猛所说的，藤洛已经意识到了，是啊，短时间里，指望这些旱鸭子兄弟去海上清剿海贼，太不现实了…… 第370章又出意外情况 藤洛一心想训练出一支精于陆地和水上作战的团练队伍，这样，才能确保对海贼的成功清剿。 可是，通过一天的操练，藤洛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想拥有可以在海上与海贼较量的能力，绝非三五年之功。 海贼，大多像水猛一样，自幼便与大海打交道，水性虽不如水猛，但也是经过海上的大风大浪历练过的。 海贼不仅上岸抢劫，也会在海上劫掠商船，还会经常火拼，因此在船上打仗的经验十分丰富。 团练队伍虽然训练有素，但只是局限在陆地上。如果到了海上，绝不是海贼的对手，即便经过操练，也很难和海贼抗衡。 “洛哥，咱还有个想法，能说不咧？”水猛道。 藤洛点点头。 “咱觉得，还不如多招些海边的兄弟，操练着容易咧。” “招青壮年渔民？”藤洛眼睛一亮。 好主意啊！ 招募一批像水猛这样，水性好的青壮年渔民，加以操练，的确是个好办法！ 可是，能招到吗？ 东平府离海边有几百里呢。 “能招到！”水猛很有信心的表示。 近年来，东部沿海百姓屡屡遭受海贼劫掠，已经到了没法生存下去的地步。尤其是这次大灾之后，大批以海为生、以海为家的渔民，像水猛一家一样，被迫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海边，逃往内地谋生。 就这么定了！ 不过，还有一个难题。 逃难的渔民，没有目的地，四散逃亡去了各府县。如果想招募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东平府衙出招募告示，去各府县招募。 可是，知府安若泽进京述职，府衙代理主政的佐吏不敢因此事动用知府印信。 暂时，只能在东平府本地招募了。 城外，竖起一根高高的杆子，上面挂上招募的旗子，离得很远都能看得很清楚。 水猛看了旗子，又提出一个建议，应该换个旗子，换个渔民很熟悉的图案船眼。 船眼，是华夏东部沿海特有的习俗。就是在渔船船头两侧，画上眼睛，既作为装饰，又是一种寄托，希望能赋予渔船灵性，保佑出海的渔民发现大鱼群，躲避大风大浪。 这个主意不错！ 鱼眼，是渔民最熟悉的图案，算是一种图腾。 杆子很高，旗子上大大的船眼，随风飘舞，几里地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逃难的渔民看到，一定会奔着旗子而来。 …… 安若泽立刻这几天，东平很忙碌，也挺安稳。 青衫的病恢复得很快。 按田甜的说法，青衫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但青衫自己却说，还是感觉有些疲劳，想再躺两天。 这不符合青衫的个性，但藤洛并未想太多。 这段日子，青衫起早贪黑跟着田甜，给灾民诊病熬药，实在太辛苦了，既然她想多躺两天，藤洛当然乐得让她好好歇歇。 这几天，藤洛很忙。 船眼旗子挂起来后，果然有几渔民投奔过来。 和水猛一样，这些人都是东部沿海的渔家，因水灾和海贼的原因，逃往至此。 这些渔民说，还有不少渔民逃往到周边的府县，如果需要，他们可以立刻去招来。 藤洛却没有着急，因为他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渔民和陆上的农民相比，性格有很大的不同。 在大风大浪里讨生活，远比在陆上种田辛苦得多，也更加危险。因此，渔民的性格更加豪爽、耿直，脾气也更大。 不用说别的，单是嗓门，就比常人大得多，他们平常聊天说话，都好像吵架一样。 这十几二十个渔民投奔过来后，没过多长时间，就和原来的那些灾民发生了几次口角。好在藤洛及时发现制止，否则，可能引起更大的冲突。 藤洛担心，如果立刻招募来大批渔民，会加剧渔农之间的矛盾。因此，必须先把这些渔民兄弟归拢管理好。 藤洛将这些渔民单独编为一队，也归属在阿睿统领的团练队伍之中。住的地方，也单独安排，避免他们和原来的灾民因生活习惯问题，产生不必要的矛盾。 水猛，被藤洛任命为渔民团练队伍的副队长，藤洛特地安排了一个直接管理水猛的人墨乞儿。 墨乞儿是藤洛最信任的兄弟，表面上嘻嘻哈哈，心里却有数。墨乞儿最大的优点，是善于同任何人打交道。一张仿佛不会生气的脸，任谁见了，也难以和他产生什么矛盾。 藤洛的想法是，等这群渔民兄弟适应了团练队伍的规矩，再以他们为基础，进一步扩大队伍。 …… 除了投奔来的渔民，最近几天，又有一些附近府县的灾民投奔了过来。 人多了，吃饭的嘴也就多了，让一万多人填饱肚子，藤洛更忙了。 忙到深夜，藤洛才得了空闲，回到小院。 青衫和田甜还没有睡觉。 藤洛来不及洗把脸，就问青衫感觉怎么样了。 “我好多了，阿洛，明天我想……” “得、得。”藤洛打断了青衫的话，“青儿你啥都不许想，就乖乖地把身子养好……” “阿洛，我不是说这事……”青衫道。 “咻……” 一阵尖锐的竹哨声。 哨音很小，但在寂静的深夜中，还是可以听得清楚。 藤洛眉头紧皱。 竹哨是最近团练队伍新配备的，主要作用就是出现意外情况时报警。 “你俩栓好屋门，哪都不许去！”藤洛吼了一句，急速冲了出去。 院子里，阿睿已经集合了几队兄弟。 “洛哥，听哨音，应该是从东边传来的，一定是在那边巡视农田的兄弟发出的警报！” 藤洛一挥手，带领众兄弟急速向东奔去。 自从出现水猛等人偷窃秧苗之事，藤洛和墨乞儿阿睿等人做了分析。 这次大灾，殃及地处华夏大陆东部的数个行省、百余府县。中部和东部，是天保王朝人口密集地区，初步估算，受灾人口以千万计。 大灾之后，接踵而至的便是大饥荒。众多的灾民，衣食无着，势必会四处逃难。 东平府，赈灾得力，是最早恢复耕种的地区。 刚刚播种的农田，是东平灾民秋冬季的希望，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偷窃秧苗的事件，藤洛和阿睿决定，加派人手，昼夜十二个时辰守护耕田。 东边的竹哨声接连不断，一定是又有人偷窃秧苗了…… 第371章到底是谁干的 哨声是从距离府城最远的一片耕地传过来的。 初时，哨音一声急过一声，可是当藤洛等人跑了大约一半的路时，却再听不到哨音了。 巡夜的兄弟出事了！ 藤洛的脑袋“嗡”了一声，“快快！”藤洛大声催促着。 “还有一种可能，巡夜兄弟发出的哨音惊跑了窃贼……” 藤洛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洛哥……”离耕田还有半里路，阿睿就紧跑几步追上藤洛，小声却十分担心地道：“可能出事了。” 这么一大群人，打着火把跑来，巡夜的兄弟远远就会发现，即使不跑过来查看，也会吹竹哨报警的。 可是，耕田附近，漆黑静寂。 藤洛停下脚步，身后的兄弟们训练有素，全停下了脚步。 藤洛没有说话，但紧蹙的眉头和严峻的表情，已经认可了阿睿的说法。 “列队！”阿睿一声令下，兄弟们迅速回归本队肃立。 “这边、那边……”阿睿手一挥，几支团练队伍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组成战斗队形，从几个方向，向耕田而去。 藤洛带领的一队，最先到了田边。 看不到人影，没有窃贼的踪迹，也没有巡夜兄弟的影子！ “赶紧找！”藤洛大声吼道。 各队兄弟分散开来，在田边地间搜索起来…… “在、在、在这里……”一个兄弟惊恐地喊了起来。 藤洛飞奔过去。 其他的兄弟也往那边跑去。 “注意警戒！”阿睿吼了一声，立刻有两队兄弟止住脚步，挺起手中的竹兵器，严密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耕田中间，几个巡夜兄弟横陈在地，藤洛冲了过去，伸手探摸，几人气息皆无。 火把光亮映衬下，死去兄弟的脸极其恐怖。 几个死去的兄弟，有的胸口被贯穿，有的被割了咽喉，还有一个兄弟被开膛破肚，惨不忍睹。 “立刻去四处搜查！”阿睿大声冲聚拢过来的兄弟们吼道，他不想让兄弟们看到洛哥脸上的泪水…… …… “咻……” “咻咻……” 又是一阵急促的竹哨声。 藤洛“嗖”地蹿了起来，这是从东南向耕田处传来的哨音。 “列队！”阿睿在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 “我先去看看！”藤洛冲阿睿喊了一声，便向哨音响处飞奔。 团练兄弟虽然经过一段时间操练，但他们习惯的是互相配合、整体作战，无论是单兵格斗还是奔跑跳跃等，都不很强。 藤洛担心报警的兄弟再出意外，只得撇下大队，独自向哨声起处奔去。 远远地，藤洛就看到前面耕田里，有人影闪动，还伴随着凄惨的哀嚎。 藤洛拼尽全力奔跑…… 可是，当他到达时，耕田周围，又是一片沉寂…… “你们在哪？我是藤洛！”藤洛冲着空旷的田野，发出凄厉的嚎叫…… “洛……哥……”半晌，终于从田间传来微弱的应答。 藤洛飞奔过去，只见一个团练兄弟正在地上艰难地挣扎，藤洛一个箭步跃了到那个兄弟身旁，俯身将他的投抱起到自己腿上。 “啊……”那个兄弟痛呼一声。 藤洛感觉抱着兄弟的手，黏黏的，借着月光，可见满手暗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 “什么人？是什么人？！”藤洛浑身颤抖着，声嘶力竭地咆哮。 “没……没……没看……清……”那个兄弟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身子一歪，死了…… “嗷……嗷……嗷……” 藤洛如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原野中咆哮！ 没有人应答…… …… 过了好半天，阿睿带领着兄弟们才赶了过来。 藤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田间。 阿睿劝慰几句，但他说的任何一句话，藤洛好像都没有听到。 阿睿无奈，低声吩咐手下兄弟，将死去的巡夜兄弟的尸身收拾好，抬走。 天微明时，藤洛才稍微清醒一些。他恍惚记得夜里的一切，但却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这是哪？”藤洛四下看看，这是个简易的席棚，很陌生，并不是在善苑之内。 听藤洛发问，阿睿赶紧过来回道：“洛哥，夜里死了几个兄弟，我怕引起恐慌，没敢把他们的尸身带回善苑。” 藤洛站起身，并没接阿睿的话茬。“我洗把脸。” 走出席棚，藤洛蹲在地上，抄着水坑里的水，狠狠地抹了几把脸。 清凉的水，让藤洛清醒了许多。找了一个石头，藤洛坐了下去。 有兄弟拿了条手巾想要递给藤洛，被阿睿拦下。 阿睿挥挥手，示意兄弟们都退得远一些，自己静静地蹲在藤洛身旁。 藤洛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没有目标的远方。 阿睿也不说话。 过了好久，藤洛终于开口问道：“死了几个兄弟？” “一个整队兄弟……”阿睿的声音有些哽咽。 根据值夜安排，靠近府城的耕地，每三至四块耕地，由一队团练巡查。 昨晚出事的两个地块，由于距离城池较远，阿睿特地加派了人手，单独排出一队团练巡查两个地块。 可是没想到，整队兄弟竟然都被杀了！ “你认为是什么人干的？”藤洛扭过头看着阿睿，脸上布满阴霾。 “官兵！” “什么？！”藤洛的眼睛暴瞪，紧盯着阿睿。“官兵？怎么可能？！” “洛哥，您来看。” 阿睿引着藤洛来到摆放尸体的地方，兄弟们的尸身都用草席蒙着。 阿睿掀开一个草席，下面尸体是咽喉处的重创。 “刀？！” 创口很整齐，不难分辨。 阿睿点点头。 天保王朝，严格管控兵器，甚至想东平府这样的府城，也只有几把刀剑，而且，平时都是封在府衙库房中。 这次洪灾，担心出乱子，安若泽下令开启库房，才将刀剑取出，且只有府衙高级管理才佩戴。 藤洛恨透了天保官兵，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官兵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你怎么如此肯定？海贼和内地的盗贼也有兵器啊？” 阿睿没说话，又掀开一个草席。 这具尸体的致命伤在胸口。 藤洛俯身仔细查看…… 片刻，藤洛眼中几乎喷出怒火，钢牙咬得嘎嘣直响。 “娘的！这帮杂碎！” 第372章乱上又添乱 这具尸体上，有一个贯透胸部的伤口。 伤口不大，边缘很整齐，是长枪所致！ 长枪枪柄太长，不便携带和近战，海贼或山贼从不使用，只有天保官兵才会配备。 “洛哥，我还注意查看了下，耕田里的秧苗，只有被踩踏的痕迹，而没有被偷盗。” 藤洛的表情从吃惊和愤怒，转为严峻。 官兵如果不是为了秧苗，那是为何而来？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藤洛的目标变得冷酷且犀利，道：“阿睿，你什么意见？” “增加人手，加强戒备。” 藤洛点点头，吩咐人去把潘徙和糟老头臧兴叫来。 藤洛和阿睿又来到停放兄弟们尸体的地方。 “洛哥，这些兄弟是为公而死，葬礼是不是该弄得隆重些？” 藤洛犹豫一下，摇摇头。“不行！现在是非常时期，灾民家破人亡，本就心情不好，若是知道了这么多兄弟被杀，必然会恐慌，出大的乱子。” “嗯，那我立刻吩咐昨晚的兄弟们封锁消息。” …… 天已经大亮了，潘徙和臧兴都赶了过来。 藤洛简单地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下，又领二人看了被杀兄弟的尸体。 潘徙和臧兴都是一顶一的高手，看了尸体伤口的情况，也判断必是官兵所为。这事，必须重视起来。 阿睿提出加派巡夜人手，这一点，大家都同意。但从被杀兄弟所受致命伤的情况看，这些兄弟几乎都是被一击毙命，基本没还手的机会。 团练兄弟，虽然都不擅长单打独斗，但毕竟都接受过严格的操练。为了提升他们的战斗力，潘徙还特地编排过简单实用的技击之法，让兄弟们的对抗能力有了不小的提升。 即便是被偷袭，这些兄弟也该有机会抵抗一番，更何况他们还曾用竹哨报过警。 综合这些情况，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凶手是武功高强之人！ 想要难免昨夜悲剧的再次发生，只能派高手带队巡夜。 潘徙和臧兴的武艺精湛，藤洛找他俩来，就是要安排一下带队巡夜的事。 几个人刚坐下来，突听远处有人高喊。“洛哥洛哥家里有事找您……” 藤洛眉头一紧，抬头看，是巴掌。 “什么事？” “洛哥田姑娘让你立刻回去家里出事了青衫嫂子走了……”巴掌说话本就没有停顿，因为着急，说得更快了。 “什么什么？！”巴掌语速太快，藤洛没有听清，但隐约听见青衫二字，心里暗叫不好。 巴掌也说不清所以然，只是急着催藤洛赶紧回去。 藤洛简单和阿睿等人打个招呼，便和巴掌匆匆赶回善苑。 …… 田甜的脸憋得通红，急得在地上直转圈。 “咣当”一声，藤洛冲进屋里。“甜儿，怎么回事？” 一见藤洛，田甜忍不住了，眼泪哗哗淌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青儿……出事了吗？” “咦……”田甜说不出话来，伸手递给藤洛一张纸。 是青衫留下的信。 字迹很潦草，信也很短，大意是说，现在是报家仇伸父怨的绝佳机会，怕藤洛不同意，青衫悄悄离开东平，去了省城。青衫在信中还说，她在省城里有一些父亲的旧友，这次去，是想把之前收集到的一些材料，通过那些关系，递送朝廷，借以扳倒仇人。 也许是着急，也许是不想泄露太多信息，青衫在信中并未提仇人的名字。但藤洛清楚，青衫的仇人是谢天恩。 之前，南极仙翁再次下界，安若泽进京述职，这些事，都和扳倒谢天恩有关。 藤洛原本不想把这些消息告诉青衫，怕的就是她得知消息，忍不住要冲动。但禁不住青衫的软磨硬泡，藤洛还是告诉了她。 果然出事了！ “胡闹！”藤洛忍不住大吼起来。 现在不仅是东平，整个江宁行省，整个华夏东部都乱得很，青衫如此任性、如此冒失，怎么得了？！ “青儿妹子不会出事吧？”田甜被藤洛吼得更加害怕了，抓住藤洛胳膊的手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不拦住她？！”藤洛冲着田甜吼了起来。 “……”田甜一双泪眼，无辜地望着藤洛，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呃……”田甜的哭声提醒了藤洛，是啊，青衫那个鬼丫头，一定是留了信，偷偷走的，怎么会告诉田甜？ 是的！这个丫头前几天在床上称病不起，一定就是在琢磨着去省城！ 一时忍不住，对田甜发火，藤洛很后悔，赶紧上前劝哄。“甜儿，别哭，是我不好，这事不怨你。” 藤洛一哄，田甜更觉委屈了，嘤嘤哭个不停。 藤洛本就一宿没睡，青衫走了，田甜又哭个不停，藤洛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脑袋里乱成一锅粥…… “怨我不怨我有什么用……”田甜终于止住了哭泣，“你快去把青儿找回来啊，这么乱，可别……可别出什么事啊……” “我这就去！” 藤洛看到信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立刻冲出去，追上青衫，把她揪回来。 “快去啊……”田甜满脸是泪，往门外推藤洛。 藤洛三步两步冲出屋，却又停下了脚步。 不行！ 青衫虽是自己挚爱的亲人，可是，东平府这边还有太多的事情啊！ 安若泽进京了，虽然府衙里有佐吏代理政务，但安若泽可是把东平赈灾之事托付给了自己啊！ 青衫是挚爱，但青衫出走省城之事，是家事，而府城赈灾之事，是国事！ 所谓家事国事天下事，国事重于家事！怎么能为了家事，而置赈灾之事不顾？怎么能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置万余忍饥受冻的灾民于不顾？ 更何况，昨晚还发生了巡夜兄弟被杀之事，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离开！ 见藤洛愣在院子里，田甜愈发急了。 但，相处时间长了，田甜了解藤洛的个性，走到藤洛身边，轻声问道：“阿洛，怎么了？” 藤洛伸手将田甜脸上的泪水抹去，道：“甜儿，安知府把东平赈灾之事托付给我，我现在不能离开……” 第373章等待出手时机 青衫是挚爱亲人，藤洛怎么置之不理。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但是，赈灾是国事，藤洛只能将家事放在脑后。 藤洛立刻喊来巴掌。 巴掌大致知道事情的原委，藤洛也不过多解释，让他带上两个兄弟，立刻赶去省城，务必找到青衫，并迅速把消息传回来。 巴掌罕见地没有嗦，点了头就要跑，却又被藤洛喊住。“你和臧兄弟一起去吧。” 巴掌领命，见藤洛没有别的吩咐，立刻喊上两个得力的兄弟，一起去找臧兴。 让臧兴和巴掌同去，藤洛也是不得已。 臧兴武艺高强，现在府城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可是，眼下洪水刚刚退去，周围府县都是饥民遍地。巴掌不会武功，一旦出现意外，不仅难以保护青衫，甚至连自身的安危都难以保障。 让臧兴同去，藤洛的心地能稍稍安稳一些。自己脱不开身，让臧兴前往，多少能弥补一下藤洛心中的愧疚…… …… 藤洛无时无刻不惦记青衫，他只有拼命地做事，才能把万分的担心稍稍减轻一点。 天黑了。 今晚，远离城池的耕田，都派去了整队的团练。 藤洛嘱咐巡夜的兄弟们，一定要始终保持防御队形。凶手不仅残忍，手中还有锋利的兵器，而团练兄弟只有竹木刀枪，武功更是差出很多，唯有保持严密的防御队形，才有可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为此，哪怕损失一些秧苗，也是值得的。 几支队伍在耕田附近巡查，藤洛和潘徙各自寻了隐蔽处，埋伏下来。 两个藏身的地方遥遥相对，可以照顾几乎全部耕田。 藤洛选择一处地势较高的土丘，土丘上，有几棵老树，藤洛选择了一棵枝杈茂盛的老树藏身。 虽然树叶早已被灾民采摘一空，但蔓生的枝杈，还是能提供足够的隐秘。藤洛稳坐在树上，竭力抛开心头一切杂念，只是，对青衫的担忧却挥之不去。 努力地调整心境，使得藤洛的耳目更加聪明。 虽然微眯着双眼，但周围几里地内的分吹草动，都能被藤洛所察觉…… …… 深夜的春风依然刺骨，但藤洛纹丝不动，整个人仿佛已经和身下的大树融为一体。 “簌簌簌……” 一阵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藤洛不用回头，也能判断出来者有十余人。他也不敢回头，因为脚步声很轻，显示来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如果他在树上转身查看，势必会发出动静，引起对方的警觉。 十来个人在树下停下脚步。 “镇抚，他们今夜加派了人手！”一个声音低声道。 镇抚？！ 果然是官兵！ 镇抚是朝廷命官，通常是副五品军职。 上次去东部沿海寻找三尺砗磲，遭遇官兵。后来，江九天和阿睿给藤洛讲过很多关于天保军制的事。 天保一朝，少有战事，军队几次裁撤。至今，实行的是五军直辖指挥使司的管理体制。 指挥使司既是通常所说的“卫”的指挥机关。 卫所一般设在行省，卫所下面，设置千户所、百户所。 镇抚，是千户所中的高级军官，位列千户和副千户之下。 这群凶贼中，竟然有镇抚，说明他们一定是来自附近的千户所！ 天保军制腐败，官兵堪比强盗。官兵行强盗之径，强取豪夺之事屡有发生，藤洛不会感到意外。 让藤洛意外的事，官兵为何要偷偷摸摸行如此凶残卑鄙之事？ “嗯，果然增加了人手！也好，咱今晚就多杀他们几个！”那镇抚狞笑一声，狠狠地道。 “嘿嘿……”有官兵得意地笑了起来。 镇抚又道：“今晚他们人手多，下手都利索着点！杀了之后，割下这帮穷鬼的人头，回去找千户领赏！” “大人，这帮穷鬼队形倒很整齐呢！”一个官兵指着远处巡夜的团练道。 “嗯，看来，还真是经过操练了。” “大人，上吧！这群穷鬼，操练过了也不够大人您砍几刀。”一个官兵很合时宜地拍了上司的马屁。 “嘿嘿……”镇抚很得意，不过也很谨慎。“杀这群穷鬼简单，只是这田间没有屏障，冲了过去，难免被他们发觉，若是跑了几个，岂不是少了赏钱。” “对对，不能让他们跑了！每一个都是一份赏钱呢！” “对咧！”镇抚吩咐道：“不要着急，全都埋伏好！看他们的样子，是围着耕田巡查，待他们来到近处，听本镇抚号令，一起冲上去，全都宰了！” “得令！” 众官兵齐声应承，立刻放低身子，悄悄潜行至耕田附近，在耕田旁的低洼处，趴伏下来。 这下，众官兵完全暴露在藤洛的视野中，藤洛可以清清楚楚观察他们。 官兵共有十五人，都是紧身短靠，未穿军服，每个人背上手中，都有黑布缠裹的兵器。 能够看出，这群官兵训练颇为有素，远比以前遇到的官兵有规矩。 而且，从官兵潜行的身法看，这十几个官兵，都身负武功，尤其是那个镇抚，一步一动，都显示武功颇为高强。 看来，这些人一定是千户所里精选出来的。 在军中挑选一些会武功的士兵不难，但这些士兵的纪律颇为严明，显示他们所在的千户所的军纪一定比较严，应该是天保一朝中，比较有战斗力的精锐队伍。 而这样的一支精锐队伍，不去杀山贼海贼，却悄悄来残害平民，不仅很奇怪，也很令人愤怒！ 藤洛真想跳下去大开杀戒！ 不过，藤洛还是忍住了。 藤洛并不怕这十五个人，便是再多几十人又有何妨？ 但藤洛顾忌他们官兵的身份。 藤洛并不在乎杀死几个官兵，这种残害百姓的败类，死上百回千回也不足惜！ 但，他们毕竟是官兵，杀了他们，后果会很严重。 这些官兵都有武功，尤其是那镇抚武功很强，如果不能一击而中，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杀死所有官兵，如果有残兵逃回千户所，势必会给东平府带来一场浩劫！ 藤洛在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第374章一个都不放过 藤洛缓缓抬起双臂，抓住前面一根粗壮的枝杈。 团练兄弟们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潜藏的危险，按部就班地沿着耕田巡视。 越来越近了。 那个镇抚的手突然抬了起来，猛地向下一挥。 “杀！” 官兵蜂拥而起。 与此同时，藤洛也动了！ 双臂一振，借助树枝的力量，藤洛如鹏鸟般飞射出去，目标镇抚！ “杀啊！” 在官兵眼中，这群穷腿子团练就是赏金，官兵们兴奋地呼号着，挥舞着刀枪冲了出去。 那镇抚也一跃而起！ 然而，他突然愣住了！ 身后轻微的响动引起了他的警觉，让他嗅到死亡的气息。 猛回头！ 晚了！ 藤洛已如振翅的雄鹰扑到他的面前，鹑衣鼓起猎猎劲风，右手拍出一道罡风！ “嘭！” 这一掌，正中镇抚面门。 镇抚被拍飞出三尺开外，噗通一声，昏倒在地。 “啊……有贼寇……”巡夜的团练兄弟发现了敌人，有些慌乱。 “不要乱！保持队形！”团练队长经验丰富，呼喝着让兄弟们不要慌张。 团练兄弟立刻挺起各自手中的竹木刀枪，狼筅和长枪，构成大面积防御，使得官兵一时难以突破。 “啊！” 冲在后面的官兵突然发现长官镇抚倒飞了出来，急忙回头，却看见了如鬼似魅又有如天神般从天而降的藤洛！ “妈呀！有鬼啊！”官兵失魂落魄嚎叫一声，其余的官兵也注意到自己的长官已遭偷袭。 “啊呀……”官兵们慌了。 官兵一乱，团练兄弟们倒被弄楞了。 “咻咻咻……”团练队长吹响了报警的竹哨。 “一个都别放跑！”藤洛大声喝令道。 “啊！是洛哥！洛哥来了！”团练兄弟兴奋地叫道。 藤洛的出现，大大增加了团练兄弟们的信心。 “上！”队长招呼一声，团练兄弟各挺兵刃，保持着紧凑的防御阵形，向官兵逼来。 “啊……快跑啊……”官兵们终于回过神来，扔刀撇枪，四散奔逃。 “全部斩杀！”藤洛怒喝一声，俯身捡起一把长枪，手臂一振，长枪如离弦之箭，带出人的呼啸，正中一名跑得最快的官兵的后心！ “妈呀！”官兵们虽然都有些武功，但他们的功夫，常年用来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如今突遇强敌，立刻乱了方寸。 临兵对战，气势为先。 团练兄弟虽操练有素，但缺乏实战经验，遭遇强贼，原本有些慌乱。 但藤洛的突然出现，令官兵胆寒，瞬间丧失了斗志。 官兵的溃逃，反倒大大激励了团练兄弟。 团练们不再感到恐惧，反而兴奋地“嗷嗷”怪叫起来。 “杀啊！” 兄弟们冲向溃逃的官兵。 “别放他们跑了啊……” 兄弟们分头追击着四散的官兵。 “想跑？！”藤洛眼尖，瞧见一个官兵向附近山坡逃去，怎能放过。几个腾跃，藤洛已飞至他的身后。 “嘭！” 藤洛一把揪住官兵的后心。 “啊……” 遭遇了魔鬼般的藤洛，那官兵惊吓过度，惨叫一声，白眼一翻，竟然被活活吓死！ 藤洛拎着官兵死尸，飞奔回来。 这边，团练兄弟们越斗越勇。官兵并为穿着军服，团练们将这群官兵当成了落草的贼寇，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如今终于有机会亲手报仇，个个奋勇争先。 功夫不大，官兵或已被杀，或已被擒。 “洛哥，怎么处置？”团练队长一指被擒的几名俘虏。 藤洛眼睛一眯，无比冷酷地吐出一个字：“杀！” “杀！”众兄弟被杀戮刺激得愈发兴奋，齐扑上来，抡起竹枪竹刀，砸向几名俘虏…… 看着愤怒的兄弟，听着俘虏凄惨的哀嚎，藤洛心中没有一丝怜悯。 初来人间那会，如果发生这事，藤洛不会狠心下令斩杀俘虏，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藤洛，更加熟悉人间，更加熟悉这个世道。 青衫的出走，再次勾起了藤洛心事。 从最初遇到的将军丐，到后来的钱伯阙，再到阎王。 还有那些凶残的海贼，以及无恶不作的天保官兵。 田甜的遭遇，青衫的父仇家恨。 谢天恩的阴谋诡计，还有桂大郎的卑鄙无耻…… 以前，藤洛总是把修养自身心性放在首位，不过多考虑个人的得失，把吃亏和受委屈，视为一种磨练。 但现在，藤洛看清了。 天庭和人间是一样的。 而对于修炼，藤洛也有了更多的感悟，而其中最重要一条：修炼，首先要安身立命！ 面对恶人，一味的心慈手软，只能换来他们的得寸进尺！ 善与恶，藤洛分得清，选得准。 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除恶既是扬善！ 藤洛的冷酷，缘于官兵的邪恶。如果强弱调换，官兵们是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的！ 官兵的死，是他们偿还作恶的孽债！ “洛哥！全收拾了！”团练队长兴奋地向藤洛报告，“一共是十四个狗贼！” “呃……”藤洛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啊？什么？十四个？！”藤洛突然惊道。 “啊……是十四个啊……”团练队长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呆呆地看着藤洛。 藤洛一把推开他，冲到官兵的尸体旁。 果然只有十四具尸体！ 不对啊！ 藤洛在树上看得清清楚楚，官兵明明有十五个！ 有漏网的！ 杀官兵，唯一怕的是遭到报复。 如果这群官兵所属的千户所借此事发难，以官兵被杀清剿暴民的名义发兵东平，东平府的百姓难免一场灾难。 全部斩杀，即使千户所有意发难，但他们毕竟是官兵，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敢明目张胆发兵。如果有人跑了回去，那就不同了，千户所一定会大肆报复！ “不对！还有一个漏网的，立刻搜！”藤洛急了。 “啊……是……”还在兴头上的团练队长懵了，赶紧带着手下兄弟四处搜索。 静谧的田野，哪里有逃跑官兵的影子…… 藤洛仔细查看着地上官兵的尸体…… 啊！ 没有那个镇抚的尸体！ 藤洛对那个镇抚的印象很深，果然少了他！ 那个家伙功夫不错，方才一击，想必未能要了他的命，他苏醒过来，趁乱跑了…… 第375章处理善后事宜 “仔细搜！”藤洛怒吼起来。 众兄弟被洛哥吼声吓了一个哆嗦，他们很少见藤洛如此动怒。 藤洛怎能不急。 如果让镇抚跑了回去，势必震惊千户所，也势必会给东平府带来一场浩劫！ 虽然，即便千户所出动所有兵马，藤洛也不放在眼里。但官兵毕竟是官兵，将官兵斩杀容易，但杀戮官兵的罪名，势必会降到东平百姓的头上。给东平百姓带来杀头之祸，藤洛承担不起。 一定要抓到那个镇抚！ 只要将今晚来的所有官兵都斩杀，官兵就没有举兵发难的把柄，东平百姓才能到过一场浩劫！ 可是，夜色茫茫，去哪里找那镇抚的踪影？ “洛哥，那边有人！” 藤洛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向这边奔来。 “不要慌，是潘兄。” 果然是潘徙，他手中还拎着一人，正是那企图逃走的镇抚。 “多亏潘兄。”藤洛面露愧色，镇抚偷偷溜走，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疏忽。 “藤兄勇武，潘某来迟了，却撞见这个贼子。”潘徙埋伏在耕田另一端，发现这边出了状况，才急急赶过来，可巧遇到仓惶逃窜的镇抚。 …… 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藤洛下令，将官兵尸体堆积起来，收集大量枯枝，一把大火，烧个干净。 “这个家伙怎么处置？”潘徙踢了一脚那个镇抚，问道。 “我是朝廷……”那镇抚原本被潘徙打昏了，此时惊醒过来，看眼前情形，担心自己性命不保，立刻呼号起来。 “嘭！” 藤洛飞起一脚，正中镇抚头顶。 那镇抚喊了一半，挨了一脚，又昏死过去。 修炼和排毒日久，又经常向田甜请教，藤洛对人体各处腧穴的位置和作用颇为熟悉。 方才这一脚，踢在镇抚的头顶百会穴。此穴遭重击，可使人昏厥。藤洛力道拿捏甚有分寸，这一脚，恰好踢昏了镇抚，又不至要了他的性命。 镇抚，毕竟是军职副五品高官，留着也许有些用处。 “没错！你就是朝廷悬赏缉拿的要犯！”藤洛此举，就是怕这个镇抚说出自己是官兵军官的身份。 团练兄弟们一直将这些官兵当作山林盗贼，如果知道了自己杀的是官兵，兄弟们非吓傻了不可。 更重要的是，今晚击杀官兵之事，务必要保密。潘徙精明，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官兵，藤洛也没打算对他隐瞒。但团练兄弟们，还是少知道些实情的好。 这边大火刚刚燃起，从东平方向又冲来一大队人，正是阿睿听闻报警的竹哨，带领大队兄弟们赶了过来。 藤洛命阿睿带人远远地警戒，不得靠近，直到大火将官兵尸体烧了个干净，才命人将残骸灰烬深深掩埋。 担心兄弟们口风不严，藤洛把今晚参与剿杀官兵的这一队兄弟召集起来，严加训诫，不许将今晚的事情透露出去半分。 藤洛训话时，表情十分严峻冷酷，众兄弟有不寒而栗之感，谁也不敢不当回事了。各个紧张地听着洛哥训话，机械地点着头。 藤洛还是不放心。 这些兄弟大多是贫贱出身，保不齐什么时候，吹牛吹得兴起，就会把今天的训诫忘在脑后。 得想个办法。 藤洛看到昏死在地的镇抚，有了主意。 立刻命这一队团练将镇抚的嘴用烂布塞上，将其抬去废弃神祠，严加看管。 废弃神祠，原来是花头一杆子乞丐居住，东平百姓几乎没人去。 藤洛吩咐这一队的队长，务必将镇抚捆绑结实，不许任何人和他交流。只在喂他吃饭时，才能将他嘴里的烂布掏出来。 “洛哥放心，这个王八蛋胆敢说一句话，我就把王八蛋的嘴缝上！”团练队长恶狠狠地道。 这个队长原来也是乞丐，曾拜在白师爷杆儿下，也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加入了团练，才逐渐学得规矩了些。他说得似玩笑，没准还真做得出呢。 藤洛担心这个队长会胡来，寻思一下，让人去将乌梢蛇叫来。 乌梢蛇跟随藤洛日子不短了，办事颇有分寸，由他带领这队兄弟看管镇抚，更让人放心。 这一段，乌梢蛇负责带领部分灾民在周围采摘野菜树叶，补充食物的不足，他的活，转交给其他兄弟负责。 官兵所带的兵器，藤洛实在舍不得销毁。 王朝兵器官制太严，团练兄弟只能用竹木刀枪，临敌对战，兵器上先吃了大亏。 今晚缴获的兵器，都是上好精钢打制，藤洛让阿睿寻了隐秘处埋藏，以备日后使用。 …… 虽然处理了这小股官兵，但东平府面临的形势依然严峻。 东平赈灾得力，不仅有大批灾民投奔过来，也会引起其他府县的嫉妒，更会引起周围落草的山贼的觊觎。 藤洛不敢放松警惕，回家后，立即召集潘徙和阿睿商量，决定继续加强戒备，尤其是夜间的巡视。 藤洛抽空去了医坊。 田甜忙得不可开交，见了藤洛，急急问道：“青儿有消息了吗？” 藤洛来找田甜就是想打听青衫的消息，田甜如此发问，藤洛心里又凉又急，但脸上却要表现出平静的样子，尽力安慰田甜。 “没消息也不是坏事，起码没有坏消息。”藤洛安慰田甜，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两天，先是巡夜兄弟被官兵屠杀，又发生青衫出走之事，再加上昨晚剿杀官兵。藤洛感觉身心俱疲。 白天相对安全，不用跟着兄弟们巡视耕田，田甜强行将藤洛拽回房里，让他好好歇歇。 虽然困乏，但没有青衫的消息，藤洛怎么睡得着。 强迫自己躺在铺上，闭上眼睛。 可是，脑子里都是和青衫有关的事。 藤洛仿佛能看到青衫翘翘的鼻子尖，能闻到青衫身上那股充满野性和活力的气息。 顽皮、坏笑，还有那如精灵般的狡黠…… 千百个青衫的形象，如走马灯般在藤洛的脑子里、在眼前转个不停…… 藤洛回想起初遇青衫时，她的冷艳；回想两人相好后，她的娇媚；回想起两人在床榻上嬉闹时，她那如银铃般的低低娇笑…… 藤洛的耳畔好像又听到那如古筝般充满磁性的声音…… “啊！” 藤洛激灵一下坐了起来。 “不对！出事了！” 第376章和气而生财 并非虚幻的青衫的声音，而是竹哨的报警声！ 天还亮着，外面声音嘈杂，但藤洛还是听到了隐隐的哨音！ 大白天出事了？ 藤洛不敢多想，直奔哨音响起的地方奔去。 城北不远处，几个巡视的兄弟组成一个小的防御阵势，手中的竹木刀枪平端着，很紧张的样子。 “洛哥来了！”兄弟们看到藤洛，长出一口气。 “怎么回事？”藤洛急急问道，不待兄弟们回答，藤洛已看清，不远处，站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手中都拎着明晃晃的兵器，但穿着却很邋遢，不像是官兵。站在那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倒和街面上的混混有些相像。 “洛哥，他们是山贼！” “没错！”当中一个家伙一副“我是山贼我骄傲”的样子。“老子就是摩云岭逍遥寨镇八府八爷的人！” 藤洛挠挠太阳穴。 藤洛的样子，着实让说话的山贼很不爽。“你他妈不会连八爷都不知道吧？” “洛哥，摩云岭逍遥寨是这一带最大的山贼窝子，连官兵都不敢惹，他们的头子外号叫‘镇八府’。”一个兄弟低声给藤洛介绍。 “咱们哥仨今儿是替镇八府八爷给你们带个话，你们给老子听清楚！”那山贼很嚣张地挥了几下手中的钢刀。 山贼很嚣张，团练兄弟很生气。方才不敢强硬，如今洛哥来了，兄弟们有了底气，一个兄弟大声骂道：“奶奶地，你们找死！” “呀、呀……”传话的山贼颇感意外，甚至觉得很好笑。“你们是活腻歪了吧？” “洛哥，打吧？”兄弟们跃跃欲试。 藤洛却挥手止住兄弟们，看着山贼，似笑非笑地道：“说吧，你们老大想咋样？” 山贼很满意藤洛的态度，用刀指着藤洛，大咧咧问道：“我说，你是他们的头吗？” “放屁！”藤洛边说的兄弟急了。 藤洛笑着拦住冲动的兄弟，对山贼道：“没错，我是他们的头，有话对我说吧，我能做主。” “哎，这就对了嘛！”山贼愈发满意了，“说来，咱都不容易，若不是遭了这场大灾，咱也不会跑这么远来你们东平。生意嘛，讲究和气。” “生意？”藤洛挠挠太阳穴。这世道有趣啊，官兵把剿匪当生意，盗贼把抢掠当生意。 山贼继续道：“你态度不错，老子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就预备五车粮三车布吧。”也许是怕藤洛嫌多，山贼又补充道：“老子这可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去别的府城，老子都是要十车粮五车布，还要外带酒肉和娘们儿！” 团练兄弟见这山贼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早就按捺不住了。只是有洛哥在场，兄弟们不清楚藤洛的打算，不敢随便发话，只能忍着气。 藤洛倒觉得这个二虎吧唧的山贼好玩，也是另有打算，因此并没动怒，依旧满脸笑意地道：“这位兄弟，粮咱这里有，布匹也有，只是，车子咱没有。” “没车子怎么行？”山贼眼睛一瞪，“总不能让俺们兄弟扛着回去吧？” 藤洛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实在没辙。 “算了算了，这样吧，车子俺们自己准备。”山贼是精明的生意人，很懂讨价还价，“你们没车子，那就得多备一车粮食。” 藤洛客客气气一拱手，道：“只求兄弟们和气生财，粮食和布匹都好说。” “好！”山贼一挑大拇指，“老子最喜欢和你这样的痛快人打交道，你们赶紧筹备吧，明日申时，老子带人带车来取货。记住啊，是申时，不能晚了，老子可不想赶夜路回去。” 生意谈得很愉快，这三个山贼甚至有些期待，对面这个满脸笑意的人，会不会热情邀请他们进城吃喝一顿啊？ 藤洛还真的发出了邀请。“三位兄弟大老远来了，进城去喝一杯如何？” 山贼咽了口口水，他还没傻透腔。做了多年山贼，早就成了官府缉拿的对象，进城这种傻事，他们是不会干的。 忍住了酒肉的诱惑，三个山贼很客气地拱拱手，摆出一付“我很忙我没空，下次再聚”的模样，很满意地拧哒拧哒地走了…… …… “洛哥，咱真要给他们啊？”兄弟们搞不清藤洛的意图。 藤洛微微一笑，让兄弟们不用操心，只需继续巡视耕田。耕田是渡过今年秋冬饥荒的保障，一定要保护好了，不仅要避免人为破坏，还要防止鸟兽破坏。 藤洛回到城里，喊来阿睿和潘徙，三人仔细商议一番…… …… 天渐渐暗了下来。 藤洛起身要去巡夜，却被潘徙拦了下来。 始终没有青衫的消息，藤洛心急如焚，面容极为憔悴。 田甜和潘徙阿睿担心藤洛病倒，坚决不让他再去值夜。 昨夜剿杀了一股官兵，想必今夜不会有什么大事，潘徙力劝藤洛安心在家休息，他去蹲守一晚，如果有意外，立刻报警，藤洛再赶过去。 藤洛也的确身心俱疲，没有再勉强。 但是，藤洛躺在铺上，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 田甜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也担心青衫的安危，再看到藤洛的样子，田甜急得一个劲地落泪。 “甜儿，你睡吧，我打坐一会。” 藤洛干脆翻身下床，跏趺而坐。 一个打坐在地，一个静卧在床，默默无语，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田甜终于睡着了。 东平这边，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藤洛不可能分身去寻找青衫。 想再多也是没用的，只能默默祈祷，希望青衫平安无事。 藤洛也渐渐将心态调整平和，运气调息，打坐练功…… 这段时间，忙着抢险救灾，没有整块的时间，藤洛只能利用散碎的时间练功，手少阴心经的修炼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可是还未打通。 今夜无心睡眠，就把练功当做休息好了。 手少阴心经，起自腋窝极泉穴，至小指少冲穴。本经只九处腧穴，联系的脏腑是心脏。修炼此经，有利于缓解心系伤痛。 不知不觉间，藤洛心头的思念之痛减轻了许多，人也逐渐进入到理想的修炼状态…… 第377章山贼准时到来 黎明的微光挤进房间，投射到藤洛身上。 藤洛的眼睛微微睁开，嘴角微微上勾。 “嗤！” 细不可闻的声响，自藤洛手上传出，那是自小指少冲穴冲出的内力发出的破空之声。 藤洛调息收势，缓缓起身，双眼睁开，眸子晶亮。 “阿洛，你练功有进境了？”田甜也醒了。 “恩，手少阴心经打通了！” 这两天密布在脸上的阴霾终于扫去，藤洛俯身轻轻吻了吻田甜消瘦的面颊，道：“甜儿，一切都会好的！没事的！” 藤洛的情绪感染了田甜，田甜也终于露出难得的微笑，轻轻回吻了藤洛。 “我得赶紧给山贼大爷们准备礼物去了！”藤洛笑道。 “山贼大爷？还给他们礼物？”田甜张大嘴巴。“你又说笑了。”虽然不懂藤洛的意思，但看到他脸上的笑意，田甜放心了，也不多问，柔柔地张开双臂。 藤洛迎上去，紧紧抱住田甜。 藤洛的抚摸，惹得田甜心痒，可是两人却没时间缠绵。 亲吻了几下，田甜不舍地起了身，医坊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藤洛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既然和山贼谈了生意，就要有信誉嘛！ 吃过早饭，阿睿将团练队伍集合在一片空地上。 几百名兄弟，虽然服装破旧不整，高矮胖瘦也参差不齐，但每个兄弟的腰板都拔得笔直，胸膛高高挺起，精气神十足。 藤洛满意地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阿睿信心十足地答道。 “好！按昨晚商定的部署吧。” 阿睿将各队的队长召集起来。 今天的任务，不是巡查耕田，主要任务是看守城门。几支相对老弱的队伍，分别被指派巡守各个城门。余下的十六队兄弟，都是身强体壮，且大多数有战斗经验。阿睿将十六队的队长召集起来，详细讲解各个队伍的任务。 任务分派完毕，各队队长带领本队兄弟，着手准备去了。 藤洛登上北门城墙，向北面眺望。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藤洛的内心也有些紧张。 这次引狼入室，有些冒险，如果山贼太过凶悍，殃及了东平百姓，藤洛真不知该如何父老们交代。 将近午时，藤洛终于看到一个人影远远跑来。 这是藤洛派出去的快腿小八。 藤洛连忙跑下城墙，快腿小八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洛哥！山贼已经往这边来了，人马很多，具体人数还不清楚，大约申时能到这里。潘大哥带人继续监视，派我回来先禀告洛哥一声。” 藤洛内心既紧张，也有些兴奋。 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平静下来，藤洛点点头，吩咐快腿小八赶回去和潘徙等人汇合。 “洛哥……” 一旁，阿睿的脸也因兴奋和紧张而微微有些涨红。 这一次，可是阿睿组建团练以来，遇到的最大阵势啊！ 藤洛微笑一下，拍拍阿睿的肩膀。“去吧，按计划行事。” …… 北门外。 几队团练兄弟扛来大大的麻袋，堆放在开阔地上，又仔细地用草席蒙上。 城墙上，藤洛依旧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城北。 “洛哥！”快腿小八再次跑了回来。“山贼情况查明了！” “如何？” “有两百名山贼，拿刀枪者过半，大车十辆，还有二十多匹马！” 这么多山贼？ 藤洛不禁倒吸口凉气。 按之前掌握的情况，摩云岭逍遥寨的山贼应该只有三百来人，除去老弱无战斗力，以及留守看家的，藤洛等人估算，逍遥寨顶多能派出一百人。 看来，还真是低估了山贼的实力。 这么多山贼，还配了大量兵器，若是不能速战速决，难免给东平府带来一场灾难。 东平这边，部署直接与山贼对抗的只有十六支队伍，总共不到一百八十人。 以一百八十个拿着竹木刀枪的团练，对抗二百凶残且配有兵器的山贼，实在难有胜算。 可是，已经部署完毕了。 这一百八十人，是战力、经验比较出众的。其余的团练兄弟，加入时间比较晚，训练不足，更没有临敌经验，即便再增加几队人，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算了！ 既然决定了，就不变了！临时调换，反倒容易打乱之前的部署，也容易扰乱军心。 …… 临近申时，远方跑来几个人，正是派去侦查山贼动向的潘徙等人。 “洛哥，山贼来了。”潘徙道。 藤洛平静地点点头。 “山贼数量比预想得多。”潘徙见藤洛没答话，握紧拳头，伸到眼前，轻松地笑道：“好久没痛快地打架了。” 藤洛笑了，也伸出拳头，两只铁拳有力地对撞一下。 “准备吧。”藤洛对潘徙道。 潘徙用力点点头。 …… 山贼很守时。 申时一到，北门外大路上，便闪动出几杆花里胡哨的旗子。 山贼呈三列纵队，打着旗号，大摇大摆地朝东平城走来。 山贼穿得，比东平团练兄弟还邋遢，有的山贼，甚至只用一块看不清颜色的破布，在裆下腰间胡乱缠裹几下，遮住羞处而已。 山贼队伍略显松垮，但没有大吵大嚷，只有些说笑。 根本不像是来抢掠，倒像是集体拉练或出游。 不过，那些闪耀着寒光的刀枪，提醒着人们，这伙人绝非善类。 东平府城的百姓早已得到通知，进到城里躲避。 东平城，除北门外，其余几个城门都已关门下闸。 北门外，草席覆盖的大堆旁，两队兄弟分列两旁，手中各拿竹木刀枪。 他们的前面，藤洛独自傲立。 山贼的队伍在藤洛对面一箭地处停了下来。 “咻！咻！咻！” 山贼队伍里，响起几声刺耳的哨音，这是山贼习惯的方式，用哨子代替整军的鼓号。 山贼们停止了说笑。 “呦呦呦……” 山贼喽怪叫着，迅速按各自队伍排列开来。 “咻！” 一声哨响，山贼喽立刻停止了怪叫，各个腆胸叠肚，虽说不上什么军容严整，但山贼们表现出的那股凶狠之气，却也颇有震慑之势。 临敌队阵，虽不应长敌人士气，但藤洛心里暗自赞了一句，难怪号称镇八府，不得不说，这支山贼队伍，的确够狠够强。 敢大摇大摆从大路直奔东平，仿佛他们才是王朝的官兵！够嚣张！ 第378章擒贼先擒王 山贼队伍中央的旗门分开左右，闪出三匹坐骑。 当中马上坐着一人，身材不高，但很健壮。粗麻黑衫黑抹额，一双眼睛不大却漆黑晶亮。正是摩云岭逍遥寨大当家镇八府。 镇八府双脚一磕马肚，坐下马向前缓行几步，众喽立刻鸦雀无声。 “你就是东平的乞丐头藤洛？” 镇八府声音并不大，藤洛离他尚有一箭之地，却字字入耳，听得十分清晰。 藤洛心头不禁一凛：这个镇八府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啊！ 练武讲究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镇八府中气充沛，显示武功很强！ 今天难免一场恶战啊！ 遇到强敌，藤洛并不紧张，反倒有些许兴奋之感。“我是藤洛，你就是镇八府？” 藤洛的镇定自若，让镇八府颇感意外，同时也让他对藤洛产生了兴趣。 镇八府盯着藤洛看了好半天，才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没错，我是镇八府，你没听过我的名头吗？” 藤洛微微一笑，摇摇头。“没听过。” “嗡……” “找死！” “干死他！” 山贼喽炸营般吼了起来。 藤洛和镇八府对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两人均是武功高强，中气十足，说得每句话每个字，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藤洛说没听过镇八府的名号，而且还是笑着说的，这在山贼喽眼里，可是对他们大当家的大不敬啊！ 镇八府手缓缓往起一抬，山贼喽立刻收声。 “兄弟，不错，有胆识。”镇八府竟然没生气，反倒很客气。“八爷我看兄弟你是块好料，跟八爷上山一起过逍遥日子怎么样？” 镇八府倒生出爱才之念，竟然想将藤洛拉拢入伙。 藤洛不禁觉得好笑。 “跟八爷上山，让你坐二把交椅，吃喝不愁，逍遥自在。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咱，比兄弟你当乞丐头滋润！” “不错嘛！”藤洛瞪大眼睛，“不过，这里的百姓是藤洛的衣食父母，藤洛撇开他们，随大当家上山，是为不孝。” “咦？兄弟你咋像个穷酸书生？你当他们是父母，但你从这身衣服看，你的父母待你可不咋样吗？啊？哈哈哈……”镇八府不像是来抢掠的，倒像来说话聊天的，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大当家此言差矣。”藤洛摇摇头，“所谓儿不嫌母丑，更不能嫌家贫。藤洛不仅要尽孝道，身为天保臣民，若是跟着大当家上山做贼，又是为不忠。” “！你怎恁地嗦！”镇八府有些不耐烦了，“什么狗屁忠孝仁义，老子才不管那套！八爷我看你是个汉子，才给你面子，只要你答应跟八爷我上山，今儿东平的粮食和布匹八爷不要了！算是成全你忠孝仁义之名，你看如何？” 藤洛郑重地一抱拳，道：“如果大当家真能替东平百姓着想，收兵回寨，藤洛会真心实意地喊你一声八爷。只是，藤洛没福逍遥快活，不能同大当家上山落草。” 镇八府眉心一拧，眼睛突然瞪了起来。“小子，你绕来绕去，是要戏耍你八爷我吗？” “藤洛怎敢如此？”藤洛微微一笑，“不仅不敢，藤洛还特地给大当家的备了份礼物呢。” “哦？”镇八府眉头一紧，他并不相信藤洛。 藤洛一挥手，招呼一声，从城门里走出一个兄弟，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蒙着红布。 这个兄弟不是别人，正是潘徙所扮。 这是藤洛等人事先的筹划。 山贼数量多，又有兵器在手，如果硬碰硬地对阵，即便能够取胜，也难免造成重大伤亡。 力敌不是好办法，自热要智取。 藤洛等人商量的结果就是采取十面埋伏、擒贼擒王之计。首先设法将若干队团练迂回到山贼四面，再力争先擒住贼酋！ 东平北门外，十分开阔，不利于提前隐藏埋伏。只能等山贼到达后，团练队伍从远处合围过来。 为了给迂回的团练队伍多争取些时间，藤洛才故意多费口舌和镇八府周旋。至于外面堆放用草席蒙着的，不过是几麻袋枯草，目的只是希望让山贼相信东平府已经屈服，打算按山贼的要求提供粮食和布匹而已。 藤洛和镇八府一阵闲聊，阿睿已经指挥着十六队团练从四面八方迂回到位，藤洛看到了兄弟们发出的就位信号，才挥手招出潘徙。 潘徙假扮成乞丐小兄弟，是整个谋划的关键。 以奉送礼物之名，接近镇八府，伺机制服镇八府，拿下贼酋，掌握主动。 藤洛和潘徙阿睿反复研究过整个计划，也去北门外实地勘察，确认可行。 然而，山贼来的数量远比预想得要多，团练们的合围是否会奏效呢？ 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 当藤洛见到镇八府后，才意识到，要完美实施这一计划，难度实在不小。 这个镇八府，中气充沛，双目漆亮，一看就是武功高强之人。 潘徙武功虽然高于镇八府，但擒贼擒王之计，重在出其不意迅速得手。 如果不能快速制服镇八府，一旦贼兵蜂拥而上，再想擒住贼酋，难度就大得多了！ 方才和镇八府交流的过程，也是藤洛观察他的过程。这个家伙的武功，比自己和潘徙低，但差距并不很大。 单打独斗，潘徙必然能取胜，但若想迅速得手，很难！ 潘徙手捧托盘，不疾不徐地向镇八府走去…… “且慢！” 藤洛突然轻呼了一声。 潘徙不知藤洛何意，只好听令站在原地。 “呵呵，给大当家的礼物，藤某亲自奉上，才显尊重。” 藤洛说完，快走几步，赶上潘徙。 潘徙也已会意，低下头，像个小兄弟一样，跟在藤洛侧后，两人缓缓走向镇八府…… “嘿嘿……”镇八府笑了，但脸上的阴鸷表明，他并非一个草包。 “噌啷……” 镇八府抽出鞘中钢刀，端坐马背，刀尖笔直地指向藤洛…… 钢刀寒光凛凛，藤洛却无所畏惧，一步一步应着刀尖走了过去…… 三尺、一尺、半尺、一寸！ 刀尖距离藤洛的鼻子尖只剩下一寸不到的距离！ 刀尖动了！ 第379章凶悍的贼枭 镇八府手中的钢刀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一带最大的山贼头子，杀人越货无数，敢叫嚣威震八府的贼枭的手竟然微微抖了一下！ 藤洛镇定的气势震慑了他！ 不知为何，镇八府的心中竟然升起一股寒意。 “你、你待怎样？”镇八府的声音也有些异样。 “我给大当家奉上礼物。”藤洛的声音平静如初。 任由刀尖在自己鼻尖一寸处微微晃动，藤洛面不改色，转头对一旁的潘徙道：“把礼物给我。” 潘徙微微犹豫了一下，但只是别人无法察觉的、微微的一瞬间犹豫，潘徙还是将礼物托盘捧到藤洛身前。 藤洛双手接住托盘的一瞬间，手指尖轻轻在潘徙的手上按压了一下。 潘徙会意。 按照之前的商定，为了避免镇八府起疑，由潘徙一人化装成乞丐小兄弟上前送礼。趁机发招制住镇八府，以其为质，控制住山贼。 然而，见了镇八府的面，藤洛便感觉潘徙一人难以完成此事。 藤洛判断，以潘徙的功夫，难以在三两招之内制住镇八府，那样，山贼势必一拥而上，整个计划就落空了。 唯一的机会，就是借送礼之机，藤洛和潘徙同时出手，才有机会在最短时间制服镇八府。 至于给镇八府准备的礼物，当然不会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把锋利的短刀！ 为了确保计划成功，藤洛将前几天从官兵身上缴获的兵器中，挑选了一把锋利的短刀，现在就放在托盘里。 献礼，势必会吸引镇八府的注意力，谁捧着托盘，镇八府的注意就会更注意谁。镇八府手中握着钢刀，无论藤洛和潘徙谁上前献礼，都要面临巨大的危险。 如此危险的事，藤洛必须自己承担！ 藤洛双手缓缓将托盘伸向镇八府…… 镇八府阴鸷的脸颊微微痉挛了一下，虽然他不相信藤洛会给他送上什么丰厚的大礼，但是好奇心还是驱使他想看一看…… 镇八府紧盯着藤洛的双眼，手中的钢刀仍然直对着藤洛的鼻尖。 藤洛似笑非笑，双眼直视着镇八府，仿佛眼前的刀尖不存在一般。 镇八府手中的钢刀闪亮的光芒映在藤洛的脸上，藤洛的脸上异常平静，鼻子上，甚至连针尖大的汗滴都没有一粒…… 镇八府疑惑了，手中的钢刀慢慢缩了回去…… 突然！ 镇八府手腕一翻，钢刀猛地向前刺出！ 藤洛依旧微丝不动！ 钢刀没有刺向藤洛，而是猛地挑开了托盘上蒙着的红布…… “啊！” 在红布被挑飞的一瞬间，镇八府看到了托盘上短刀闪烁的幽蓝的寒光！ 说时迟那时快，藤洛已伸手握住短刀刀柄，动如脱兔，在原地拔地而起，短刀直刺镇八府！ 镇八府早防有诈，只是没料到藤洛动作如此迅速。 手中钢刀下意识地格挡。 “噌……” 两刀相交，发出刺耳的锐响。 藤洛手中兵刃太短，难以发力，镇八府钢刀在手，又是蛮力十足，两刀一碰，藤洛并未占到半分便宜。 藤洛身子还在半空之中，借两刀相交之力，人往镇八府左侧窜去，手中短刀同时刺向镇八府肋间。 镇八府右手持刀，只得拧身向左。 藤洛手中刀短小，却也占了一寸短一寸巧之利。 镇八府拧着身子，手中又是长刀，本就难以格挡，加之藤洛身法矫健异常，镇八府竟难以挡住藤洛这一击！ 好个贼枭！ 不愧号称威震八府！ 竟然不去格挡藤洛的短刀，手中刀却奔藤洛头肩劈去！ 悍匪就是悍匪！ 不闪不避，竟使出同归于尽之狠招！ 众山贼喽懵了！ 藤洛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两人已经交手一招半，众山贼才反应过来。 “嗷！” “杀啊！” 逍遥寨二当家三头狐一挥手中刀，众山贼立刻扑了上来！ 够狠！ 藤洛见镇八府如此凶悍，只得先求自保，缩颈藏头，躲过钢刀，但刺向镇八府肋间的短刀也不得不收了回来，攻势化解了，身子向镇八府坐骑后面飞射而去。 “哇呀！” 镇八府一声狞叫，使劲扭转身形，以防藤洛从后面再次偷袭。 突然！ 镇八府察觉到一丝不祥！ 身子背后，闪起一道黑影！ 潘徙飞了起来！ “啊呀！” 镇八府心中暗叫不好！ 方才那个捧礼物的貌不惊人的乞丐，武功竟然也如此高强！ 镇八府两面分神，心思和身形都缓了。想回转身形，撤刀回防，但已经晚了！ 电光火石之间，潘徙已如灵猫般窜到镇八府的背后，合全身之力，扑在镇八府的后背之上。 “啊……” 镇八府彻底慌了，身子拼命一扭，潘徙扑上的力道又大，两人一起从马上跌了下来。 “啷啷……” 镇八府手中钢刀脱手，但两人在空中都难以控制身形，跌落在地，镇八府竟然侥幸压在潘徙身上。 “哇呀！” 镇八府狂叫一声，满脸狰狞，探出镔铁般手掌，手指向潘徙眼中便戳！ “啊！” 镇八府的手中堪堪戳中潘徙双眼，却僵直在那里，他感觉咽喉处一丝冰冷…… 藤洛手中的短刃已架在镇八府的哽嗓咽喉！ “啊……” 冲到一半的山贼喽惊呆了。 敌人太强大了！竟然在片刻之间，将自己的大当家制服了！ “东平团练在此！狗贼赶快缴械投降！” 随着几声呐喊，四面八方突然涌来十数支团练队伍，队形严谨，声势震天，挺着竹枪狼筅，将山贼包围起来。 山贼突遭包围，加之大当家被制一时都不知所措，有的山贼竟然吓得撇了手中的兵器。 计谋得施，藤洛心下稍安。 “起来！” 低喝一声，藤洛缓缓将镇八府拽了起来。 潘徙趁机跃起，一把抄起镇八府丢下的钢刀，跳到镇八府旁边，和藤洛一左一右，挟持住镇八府。 “让你的人放下兵器投降！”藤洛手中的短刀微微用力，镇八府的脖颈处，已有血珠渗出…… “算你小子狠！”镇八府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但这家伙的确凶悍，虽命悬一线，却并不服软。“老子纵横江湖十余年，岂会贪生怕死？！”镇八府咬着钢牙，狠狠地道…… 第380章三头狐很奸诈 镇八府如此凶悍，利刃加颈，竟然毫无惧色，藤洛万万没有想到。 “逞什么英雄？！”藤洛狠道。 “呸！有种杀了老子！”镇八府竟然迎着利刃，把脖子往前梗了梗。 藤洛被吓住了，赶紧把短刀让了半分。 镇八府可是人质，杀他容易，但这两百多山贼实在麻烦。 藤洛的犹豫，反倒让镇八府更加嚣张了，大声喊了起来：“头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妈的！我一刀捅了你！”藤洛气急败坏了，真想一刀结果了这个悍匪！ “兄弟们！”山贼那边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发声的是山贼二当家三头狐，这家伙吊梢眼一转，手中刀一挥，大喊道：“兄弟们，冲啊！给大当家的报仇啊！” “啊！给八爷报仇！” 有了二当家指挥，山贼喽又有了主心骨，嗷嗷怪叫着，再次准备向前冲。 藤洛大惊！ 山贼要是冲上来，恶战在所难免啊！ 急中生智，藤洛猛地踢了镇八府一脚，低声对他吼道：“你的兄弟巴不得你赶紧死呢！” 始终嚣张至极的镇八府突然楞了。 悍匪，也不想轻易死。 被藤洛制住，镇八府又恼又羞。 恼的是藤洛使诈，羞的是当着山贼兄弟的面被擒。恼羞成怒，镇八府才连发狠话。 镇八府久历江湖，早已看透藤洛的担心，也知道藤洛必不肯轻易杀掉自己这个人质。 原指望着当着兄弟们的面，发几句狠话，找回面子，再依仗人多势大，借机脱身。 怎料，自己的兄弟，二当家三头狐竟然不顾自己的死活，指挥着兄弟们冲了上来！ “给八爷报仇啊！”三头狐叫嚣着，带头冲了上来。 “吊眼狼，我艹先人！”镇八府突然破口大骂起来。 吊眼狼是三头狐的以前的绰号，自从当上逍遥寨二当家，再没人喊了。 镇八府破口大骂，山贼喽都傻了，愣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冲。 三头狐也楞了。看来，想借藤洛之手除掉镇八府，自己取而代之的心思已经被看穿了。 三头狐的名字里之所以有个狐字，自是因为其诡计颇多。 吊眼一转，心一横，为今之势，只有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向前冲，逼迫藤洛杀了镇八府！ 三头狐一扭身，带着哭腔喊道：“兄弟们！八爷被杀了！给八爷报仇啊！” “啊？！八爷！” 后面的山贼喽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平日里，镇八府待兄弟们也是不薄，听说八爷被杀，后面的山贼喽都红了眼。 “杀啊！给八爷报仇！”后面的喽蜂拥向前。 “啊？！”逍遥寨三当家懵了。 三当家出道时便追随镇八府，对这个大哥最为佩服，也最是衷心。 大当家明明只是被制住，并未被杀啊，三头狐为何如此？ 只一愣神，三当家也明白了三头狐的企图。 那三当家就在三头狐身旁，一把抓住三头狐的胳膊，急吼道：“不可！你……” “噗！” 三头狐假装挣扎一下，另一只手手腕暗地里一抖，一道旁人难以察觉的寒光一闪，一枚飞刀正中三当家咽喉。 三当家眼睛一突，嘴巴一张，噗通一声跌落马下。 “啊！三弟被他们杀了！”三头狐贼喊捉贼大叫一声，“杀呀！给八爷和三弟报仇啊！” 山贼喽都涌在一起，大多数都不明真相，只顾嗷嗷怪叫着往前冲。 “妈的！”藤洛急得破口大骂。 如此形势，只能恶战一场了！ “放开我！”镇八府突然暴吼一声，双眼血红，几乎暴瞪出眼眶。 镇八府的注意力始终在三头狐身上，他清楚地看到三头狐对三当家的下手。 “放开我！我要杀了那狗娘养的！”镇八府不顾脖颈上的利刃，拼命挣扎，脖颈上被割出深深的口子竟然也不理会。 “啊……” 藤洛惊呼一声。他本就没想要了镇八府性命，一个慌乱，竟然被镇八府挣脱开了！ “我艹你娘！” 镇八府咆哮着，直冲向三头狐。 “啊！大当家的没死！”冲在前面的山贼喽看到八爷并没死，都懵了。见到八爷不和藤洛潘徙拼命，而是疯了一般扑向二当家的三头狐，更是傻了。 “大、大、大哥……”三头狐也傻了，他没料到藤洛竟然能放了镇八府。 “你杀三弟！我艹你娘！”镇八府疯了一般扑向三头狐。 三头狐自知武功不敌镇八府，但事已至此，仗着自己在马上，手中还有利刃，立刻挥刀劈向镇八府。 众山贼彻底懵了！ 怎么大当家和二当家拼上命了？！ 山贼喽都傻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谁也都不敢上前。 镇八府赤手空拳，又处于低位，吃了大亏。但三头狐的背叛和三弟的被杀，镇八府气得已近癫狂，拼了命想要杀了三头狐，几招间，两人竟然难分高下。 原本是交战双方的团练和山贼全被这一幕惊呆了，一时间，所有人都呆愣愣地看着二人搏命。 藤洛和潘徙也错愕不已。 “哇呀呀……” 几招下来，还要不了三头狐的命，镇八府越来越恼，再不顾防护自身，用的全是搏命招式。 “哎呀……” 三头狐突然大叫一声，从马上跌了下来。 “啊……” 山贼喽中，三头狐的嫡系惊呼起来。 “不好！” 藤洛大叫一声。 藤洛眼力敏锐，镇八府并未击中三头狐，这家伙为何跌下马来？ “有诈！” 藤洛大喊一声提醒镇八府。 镇八府已是疯癫之状，哪能理会藤洛的警示，窜跳起来，扑向三头狐。 寒光一闪！ 旁人难以察觉，但藤洛和潘徙却看得清楚，三头狐手中飞刀直奔镇八府。 镇八府原本就知道三头狐的飞刀绝招，只是因为脑子完全乱了，才没想到这一点。 突见寒光一闪，镇八府连忙躲闪。可是晚了，他人在空中，回避不及。虽竭力躲闪，飞刀仍深深扎进他的肩头。 “啊！” 镇八府惨叫一声，摔跌在地…… “这是你逼我的！”三头狐狞笑一声，从地上飞跃而起，直奔镇八府！ 先要了这家伙的命，后续之事再想办法吧！ 第381章镇八府的哀求 镇八府重伤在地。 藤洛暗叫不好！ 镇八府虽凶悍，但起码是个讲义气的贼枭，有他在，和山贼之间的恩仇尚有回旋余地。 而山贼二当家三头狐狡诈卑鄙，若是他杀了镇八府，取而代之成了山贼首领，东平府势必面临一场浩劫！ “去死！”三头狐狰狞一声，已扑至镇八府近旁。 藤洛虽有心营救，却已不及！ 镇八府身中暗器，剧痛难忍，却也让他恢复了神智。 眼见三头狐手持利刃扑了过来，镇八府心头一凉，想不到今日竟然要命丧小人之手。 “接着！” 突然一声大喊。 藤洛抬手一甩，手中短刀打着盘旋，飞向镇八府。 三头狐见寒光袭来，以为是偷袭的暗器，连忙缩颈藏头，身形缓了。 求生的欲望支撑之下，镇八府拼尽全力，向侧面一滚，抬手接住藤洛掷来的短刀。 三头狐躲避一下，并未见暗器，未加多想，继续扑向镇八府…… “噗！” 三头狐僵立在地，吊眼睁得蛋大，满眼疑惑和不甘…… 镇八府仰躺在地，反手向后，手中短刃正插在三头狐的心窝…… “当啷……” 三头狐手中钢刀跌落。 “噗通……” 三头狐的尸身扑跌在镇八府的身旁。 “啊……” 山贼喽一片惊呼…… “大哥！” “八爷！” 两个当家的搏命对决胜负已分，众喽自然拜服胜利的大当家，嗷嗷喊着冲上来。 藤洛也奔了过去，却有几个喽挺兵刃冲了过来。 这些小喽，在藤洛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眼下之势，藤洛不想再动刀兵。 腾身而起，躲过几个喽的攻击。 阿睿带着十六队团练站在外围，未得到洛哥的命令，一直没敢发起攻击。 方才，眼见包围圈中的山贼突然自乱了阵脚，阿睿颇感疑惑。 听山贼的吵嚷，才明白山贼中好像起了内讧。 阿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带着团练兄弟们也傻楞了半天。 见山贼突然对藤洛发起攻击，阿睿才回过神来。 “杀！” 阿睿大吼一声。 “杀！杀！杀！”十六队团练排着整齐的队列，挺着竹枪狼筅，步步逼向包围圈中的山贼。 二当家内讧被杀，三当家死了，大当家重伤在地，群贼无首，面对团练们震天的呐喊，众山贼一步步向后退着…… “和他们拼了！被官府抓了也是死！” 山贼们被逼得走投无路，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起来。 “对！和他们拼了！” “上来啊！老子临死前拉几个垫背的！” 众贼都是亡命之徒，被逼到绝路，凶残本性爆发了！ 山贼的咆哮，给团练兄弟极大的震慑。 团练队伍自组建以来，从未经历过如此大的阵势。兄弟们虽训练有素，但毕竟缺乏实战经验。同山贼相比，更是少了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一时间，团练兄弟们心里有些发毛，脚步也缓了。 “嗷……” 突然，一声长啸徒然而起，似龙吟虎啸，慑人心胆！ 团练和山贼全都瑟瑟发抖，场内场外，鸦雀无声…… “谁都不许动！” 藤洛怒视群贼，群贼无不低头垂目，不敢正视。 藤洛又把目光投向阿睿，阿睿领会，手中令旗一摆，团练兄弟也停下脚步，但手中的竹木兵器，依然保持着防御架势。 今日之势，山贼已成困兽，合十六队团练之力，当可战而胜之。 藤洛虽然没熟读过兵法，但也知道，战而胜之绝非上策。 山贼凶残，一旦开打，难免会有大量团练兄弟受伤。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藤洛希望利用这最后的机会努力一下，力争不战而胜。 洛哥有令，团练兄弟无不尊听。 山贼被藤洛长啸震慑，吓得呆愣片刻，又喧闹起来。 “就是他伤了八爷，兄弟们并肩上，和他拼了！”有镇八府嫡系小头目喊道。 “拼了！”众喽呼号着，跃跃欲试，但迫于藤洛如刀似剑的目光，全都踯躅不前。 “不许……拼……” 山贼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吼，声音虽不甚大，却是喽们熟悉的声音。 “是八爷……” 大当家发话了，山贼喽安静下来。 “不许乱……让开……” 山贼喽闪开一条路。 镇八府果然凶悍，重伤之下，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两个喽想要搀扶他，却被他挥手挡开。 镇八府艰难地扭过头，冲着三头狐的尸体啐了口痰，又转过头，紧盯着藤洛。 “噗通……” 镇八府竟然冲着藤洛跪倒下去。 “八爷！” “大哥！” 众喽慌乱，纷纷喊叫。 “滚开！”镇八府吼了一声。“藤当家的，我自生下来，只跪过父母，不要说狗皇帝，便是天王老子，也没跪过！” “大当家，你这是干嘛？”镇八府的举动，让藤洛颇感意外。 “我今儿栽了，任杀任刮，任你拎了我的人头去请赏，只求你放过我这一干兄弟。”镇八府威震八方十余年，虽然凶残，但久在江湖，却讲究一个义字。 今天被藤洛用计擒住是镇八府奇耻大辱，但意外的是，竟然因此识破三头狐的真面目。 关键时刻，这个被他视为兄弟的人竟然不管他的死活，企图借藤洛之手除掉他，取而代之。 这一变故，令镇八府如遭雷击。 虽然最终亲手杀死了三头狐，但镇八府明白，内讧一出，手下斗志全无。 方才藤洛潘徙两人联手制住自己，镇八府心中虽不服，但现在自己重伤在身，如果咬牙拼命，不仅自己性命不保，手下这两百个兄弟也一定没有生还可能。 更何况，方才是藤洛及时出手，把短刀投掷过来，自己才有机会杀了三头狐。如此，藤洛也算是有恩于自己。 镇八府以义气行走江湖，自然不肯背负忘恩负义之名。 三头狐虽然死了，但遭兄弟反叛，镇八府已是心灰意冷。 念及手下兄弟的性命，镇八府这才屈膝恳求藤洛，愿以自己一死，换两百个兄弟的性命。 “八爷！” “大哥！” 众山贼闻言，立刻纷纷向镇八府跪倒，霎时间，竟然哭声一片。 “藤当家的，我求你了……”镇八府忍着剧痛，向藤洛连磕几个头，猛地挥起手中短刃，向自己的咽喉割去…… 第382章半个月之约 “不！” 镇八府失魂落魄的样子早已引起藤洛的注意，眼见他想自寻短见，藤洛一个飞身冲了过去，伸手叼住他持刀的手腕。 “当啷……” 镇八府重伤在身，无力反抗，短刀跌落。 藤洛再次救了镇八府，众山贼喽便是再傻再笨，也看得出藤洛并不想伤害他们大哥。 “我的命是你救的，我还你便是！”镇八府羞恼异常。 羞的是，自家之丑，竟然需要藤洛这个外人帮忙。 恼的的，这一切，都直接或间接拜藤洛所赐。 藤洛既是仇人，又是救命恩人，镇八府不知该怎么面对藤洛。即便有心再和藤洛拼个你死我活，但自己有伤在身，镇八府只想一死了之，以免被藤洛所辱。 “今天，我不杀你。”藤洛道，“我放了你，也放了你所有的兄弟。” “啊？”镇八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附近的山贼喽也不敢相信藤洛的话。 悍匪就是悍匪，何况镇八府是悍匪中的悍匪。虽然听藤洛说要放了自己，镇八府依旧双眼喷火，恶狠狠吼道：“你今天放了老子，等老子伤好了，也要回来杀了你！” 换了旁人听了镇八府的恶言，一定会一刀宰了他！ 但藤洛竟似充耳不闻，表情依旧，连语气都没有半点变化。“你想杀我，我给你机会。今天，我放你和你的兄弟回去，等你养好伤，不用你来找我，我会上山去找你。” “你……”镇八府彻底傻了！ 他不敢相信藤洛的话，又被藤洛的言语刺激得近乎抓狂。 藤洛此言，无疑是对他镇八府和整个摩云岭逍遥寨的蔑视。 “你为何……你真的……要放了我的兄弟。” “真的放过你们！大丈夫一言！不过，从今以后，你们不许再踏入东平府半步！” 镇八府盯着藤洛的双眼，半晌，终于确认藤洛并非晃点自己，眼中的愤懑之火渐渐熄灭了。 藤洛嘴角泛起一股冷冷的笑意，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你不是还想杀我吗？好！你定个时间，等你伤好了，我上山去找你，看你能不能杀了我！” “好！给你半个月时间纠集人马！你便是把江宁的所有官兵都调集来，老子也不惧你！”镇八府真要疯了。 “对！不惧你们！”山贼们今天大煞威风，终于有机会显示勇气，一起跟着镇八府吼了起来。 “哈哈哈……” 藤洛仰天长啸。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藤洛双目如剑，迅速扫视了一遍周围的山贼。 刚刚嚣张些的山贼们立刻被藤洛的目光震慑住了，无人再敢发声。 藤洛的目光停在镇八府脸上，藤洛一字一句地道：“我就一个人去！” “什么？他要一个人去？” “他要找死？” “呼哈哈哈……” 山贼群突然热闹起来，齐齐嘲笑着藤洛的愚蠢。在山贼心目中，大当家镇八府八爷是不可能被战胜的，方才若不是藤洛使诈，又和潘徙联手，被擒住的就不会是八爷，而是藤洛了！ “都他妈闭上你们的鸟嘴！”镇八府吼道，他虽然不服，但和藤洛交手几招，也知道藤洛绝非善与之辈。 山贼喽们赶紧闭嘴。 “好！半个月后，我派人来接藤当家的上山！” “一言为定！” 镇八府狠狠盯了藤洛一会，一挥手，吼道：“回逍遥寨！” 两个喽赶紧牵过镇八府的坐骑，想要扶镇八府上马，却被镇八府扒拉到一边，硬撑着骑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喽将三当家的尸体抬上车架，至于无耻的二当家三头狐的尸体，自然不会管了。 喽们紧随着镇八府，颠颠地跑了…… …… “洛哥，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放了这帮家伙啊？”阿睿不解道。 藤洛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去的山贼，半晌，道：“打仗就要有死伤，能不打还是不要打。” “洛哥说得是。”阿睿嘴上说，但心里还是感觉很遗憾。 阿睿的理想是从军行伍，指挥千军万马上阵杀敌。 团练队伍虽然不能和正规军队相比，但好歹也是一支武装。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场真正的战斗，却没打成，阿睿不甘心啊。 藤洛明白阿睿的心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阿睿，咱们现在的敌人很多，少树敌，才能少损失，也才能有更多精力对付真正的敌人。” “真正的敌人？”阿睿看着藤洛的背影，喃喃自语，他觉得，这伙山贼敌人就挺好…… …… 不管怎么说，一场恶战消于无形，终归是东平百姓之福。 虽然和镇八府交流不多，但藤洛看出来，这个贼枭虽然凶蛮，但颇讲义气。 藤洛要求山贼不得再滋扰东平府，镇八府虽然没直接答应，但藤洛相信，山贼们不会再来，起码摩云岭逍遥寨的山贼不会再来了。 摆平了山贼滋扰一事，藤洛并无轻松之感。 官兵被杀一事，千户所那边不会罢休。 来吧！ 不怕！ 真正让藤洛放不下心的，还是青衫，这丫头，唉！ …… 田甜给藤洛按摩着头，陪他说话，可是，藤洛一点轻松之感都没有。 藤洛心事重重，田甜跟着着急。 自己熬着不怕，让田甜跟着自己着急上火，会累坏她的。 藤洛只得假装有了困意，田甜才放心地睡去。 天快亮了，藤洛终于支撑不住了，闭上了眼睛…… “阿洛！阿洛！青儿有消息了！” 睡梦中的藤洛仿佛听到田甜在兴奋地呼喊。 不可能！ 一定是在做梦…… “阿洛！阿洛！青儿有消息了！” 不是做梦？！ 藤洛努力说服自己，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藤洛睁开眼睛，田甜满眼泪花站在铺边。 “阿洛……青儿来信了……” 藤洛不敢想象地看着田甜，直到田甜把沾满泪水的信纸递到他的面前，直到藤洛闻到田甜身上那股浓郁的药香，他终于相信了，是真的！ 信是巴掌让同行的兄弟带回来的，是青衫亲笔所写。 青衫在信中告诉藤洛，江宁行省那边，有父亲的老关系，这次不辞而别，就是要去找父亲的老关系，取一些谢天恩的罪证，让藤洛不要担心。最后，还有抱歉和思念的话语。 得知青衫平安，知道青衫和巴掌臧兴在一起，藤洛终于能长出一口气了。 “阿洛，吃点东西吧。”田甜抹去泪水，终于露出笑容。 “呃……”藤洛眼珠一转，一把将田甜拽到怀里。 “我要吃你……”藤洛在田甜耳畔凶巴巴地道…… 第383章口粮的难题 藤洛和田甜都很惦记青衫。 可是，两人都无法离开东平。 天气转暖，万物复苏，也是病菌活跃之时。聚集在东平的灾民实在太多，新建住房不可能一蹴而就，大量灾民拥挤地住在一起，极易爆发传染性恶疾。 这个时候，田甜无法离开。 而藤洛更走不开。 安若泽进京述职，还要在京城联络筹划倒谢大计，藤洛既然答应了安若泽，起码要坚守到安若泽归来。 更何况山贼的事情还未了结，剿杀官兵之事更是一个大大的隐患。 藤洛和田甜商量一下，只能拿些银子，让回来报信的兄弟带回省城。 藤洛给青衫和巴掌分别写了信，无非是叮嘱他们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络。 青衫平安，藤洛心安。 藤洛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全力组织赈灾重建之事。 为灾民新建住房和开垦播种进展虽不很快，但一切都很有秩序。 住房和耕田的分配，灾民自救社定过规矩，实施过程中，虽偶尔发生一些小的问题，但总体上进展还算顺利。 最难解决的，还是食物难题。 虽然想尽办法，采集野菜树叶，捕鱼打猎，但越来越多的灾民聚集到东平，饥饱问题还是东平面临的首要问题。 这次洪灾，城外受损远比城内严重得多。从表面上看，居住在城里的百姓好像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洪灾的影响逐渐蔓延开来。 天保王朝，受上天庇佑，风调雨顺，很少发生大的灾害，因此，天保王朝对于农耕的重视，远不如之前的历朝历代。 由于很少的耕农就能生产出养活很多人的粮食，因此，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延续，王朝从事农耕的人口也越来越少，很多人转去从事商业、工匠业。 王朝百姓早已适应了社会分工的细化，缺粮买粮缺菜买菜成了人们生活的习惯，因此，少有人家会囤积大量粮食。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消耗，不仅是原来居住在城外的贫民，便是住在城里，家境相对殷实的百姓家里也几乎揭不开锅了。 东平城里，粮价一日几涨，因为抢买一小袋粮食而发生冲突的事情时有发生。 不要说普通百姓，就是富商大户的日子也不好过。 大灾之初，知府安若泽杀鸡儆猴，富商大户们不敢不从，捐出了不少存粮。 安若泽走后，府衙又接连几次去富商大户家征集粮食，富商们内心虽不满，但有了上次的教训，谁也不敢公然反对，只得乖乖地将余粮献出。 富商家的粮仓有顶，灾民的肚子没底啊。 饥荒问题，已经不仅是灾民的难题，也涉及到城里的富户。 朝廷方面，迟迟没有实实在在的赈灾举措，解决饥荒问题，还得靠自己。 在藤洛的倡导下，灾民自救会吸收进好多位居住在城里的富商。 富商们大多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有方方面面的关系，他们的参与，更能集思广益，想出更多办法。 朝廷方面的赈灾粮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想办法。而办法无非两个：种粮或买粮。 种粮需要时间，远水不解近渴，远粮自然也不解近饥。 而买粮同样困难重重。 此次洪灾，波及甚广，到处受灾，一米难求。 东平富商虽愿意慷慨解囊，拿出钱来买粮，但周围府县根本无粮可买。 想要买粮，只能跨越几个行省，去没有受灾的地区购买粮食。 可是，山高路远，走官道大路，要穿过其他灾区。其他灾区也是饥民遍野，粮食想通过，是比登天。 走小路可以避开饿红了眼的灾民，但却要面临落草山贼的劫掠。 阿睿拍着胸脯豪情万丈地表示：“我带团练押送粮食！” 藤洛却摇摇头。 朝廷刚刚批准试行团练，不允许团练队伍配备正规兵器，因此东平团练只能拿着竹枪木棍，在府城周围进行巡视。 虽然团练队伍也执行过远途押运的任务，但大多是走官道，一般的小股盗贼不敢放肆。 而去内地购买粮食，往返路程近两千里，耗时月余，以目前团练的实力，根本无法承担此任。 “可否请千户卫所的官兵帮忙押运粮食？”一个富商提议。 藤洛苦笑着摇摇头。 前些天剿杀官兵之事还没有结果，即便没有此事，藤洛也不会相信天保官兵。 值此大灾之际，粮食贵比黄金，即便千户卫所的官兵有能力将粮食押运回来，也必然会私吞粮食，而不会交还给东平府。 押运难题，使得买粮之计也很不现实。 一时商量不出有效的办法，只能寄希望安若泽在京城方面带回些好消息了。 …… 没过两天，安若泽竟然真的来信了！ 信中的内容喜忧参半。 好消息是，倒谢集团已经准备对谢天恩发难，力争一举将其扳倒。 还有一个好消息，朝廷方面肯定了东平府试行的团练制度，考虑到大灾之后，东平地区局势动荡，朝廷允许东平团练配备部分钢铁兵器，用以保境安民。 所需兵器，需要东平自行解决。 上次去东海卫押运，遭遇海贼和官兵假冒的山贼，缴获了一批兵器，因王朝法度，一直埋藏在山里，如今正可取出来装备团练。 前几天缴获的官兵的兵器，大多是短刃，不适合团练使用，同时，藤洛也怕因此暴露了剿杀官兵之事，暂时不敢取用。 安若泽的信中也有不好的消息。这次洪灾损失太大，朝廷无力赈灾，只是空喊几句，并不会下拨任何赈灾物资。 口粮问题、饥荒问题，还是无法解决。 藤洛愁眉不展。 收到安若泽信件的当晚，藤洛便命阿睿带领几队团练，连夜赶往东边丘陵地带，将上次埋藏的兵器全部取出。 终于可以用上真刀真枪了，阿睿很兴奋，立刻带队出发。 第二天夜里，取兵器的队伍返回了东平府。 兵器全部取了回来，但阿睿并没有出发时的兴奋劲，反倒显得有些紧张。 “出什么事了？”藤洛问道。 阿睿将藤洛拉到无人处，悄声告诉藤洛：在取了兵器返回的途中，他们发现了大队官兵，粗算一下，至少有四五个百人队，而从官兵队伍行进的方向来看，极有可能是奔东平而来…… 第384章五百石白米 千户所大队人马此来，必定是为前一阵失踪的官兵一事。 藤洛不敢大意，和阿睿商量一下，在每处城门安排了一队团练，同时命令余下的团练队伍集结待命，以防出现意外。 第二天下午，官兵大队果然抵达东平城外，有五个百人队，军中帅旗上，一个大大的“邱”字，正是千户邱道亲自带队。 按天保律例，非战时，官兵严禁持兵械进城，官兵队伍在城池外驻扎，也有严格的规定。 千户所官兵虽嚣张跋扈，却也不敢明目张胆违背王法，于城外二里驻扎。 官兵的到来，引起东平府上下一片惊慌。 天保官兵恶行昭彰，百姓温兵色变。但官兵很少敢在城池附近撒野，而像今日这样，五百官兵兵临城下之事，更是从未有见。 百姓害怕官兵作恶，均不敢出城劳作。不仅百姓紧张，便是府衙代理政务的佐官也慌了神。 安若泽进京前，将府衙政务委托给自己的亲信郝原。 东平府是大府，除知府外，按品阶高低，依次还有同知、通判、推官、经历、知事、照磨的佐吏署理各项政务。 东平府的同知和通判，是前任佐吏，安若泽不放心他们，因此假称进京述职事大，将同知和通判一同带往京城，而让郝原这个正七品的推官代理东平政务。这样安排，乃因郝原是安若泽亲信之人。 代理政务的推官郝原见大队官兵驻扎在城外，十分惊慌，连忙来找藤洛商议。 安若泽临行前，曾嘱咐过郝原，大事一定要和藤洛商量。 藤洛自然清楚官兵此来目的，但剿杀小股官兵之事，不能对郝原说，藤洛只能假装疑惑。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差役跑来，递上一份文书。 文书上面盖着千户邱道的印信，说有清剿海贼军务，要求东平知府赴军营共商。 按天保官制，正千户是正五品，而东平知府是正四品。但知府是地方官吏，并无权节制正五品的千户。而如果涉及军事，正五品的千户却有权利要求地方政府予以协助。 文书上写明官兵此行目的是清剿海贼，如此，东平府就必须给予必要的协助。 代理政务的郝原知道，官兵一定会提出极其无理的要求，但王朝有规矩，郝原又是代理政务，实际职务不过是七品的推官，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硬着头皮前往。 “郝兄，你不能去。”藤洛连忙伸手拦住郝原。 郝原是安若泽的亲信，和藤洛很熟悉，关系也很好，相互之间以兄弟相称。 藤洛料定官兵必会假借清剿海贼之事为难东平府，也担心郝原的安全，劝道：“官兵此来不善，郝兄不可涉险。” 郝原笑了笑：“无妨，王朝有法度，老哥我虽微末小吏，却也是朝廷命官，谅其不敢恣意妄行。我若不去，反倒给了他们口实，也有辱安知府授命。” 藤洛说要和郝原一同前往，也被郝原拒绝。此去是军政公务，藤洛非官非吏，随行实在不便。无奈，只能嘱咐郝原小心。 …… 郝原带了两个亲随赶往城外军营。 军营里，刀戟闪亮，盔甲鲜明，官兵各个腆胸叠肚，虎视眈眈。 郝原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大帐。 昏暗的大帐里，几案后端坐一将，人高马大，满脸虬髯，正是千户卫所正千户邱道。 “东平府代理政务推官郝原见过千户大人。”郝原按照官场规矩，行礼问候。 “啪！” 邱道虎目暴瞪，猛地一拍几案。 “嘟！本镇发去行军文书，请东平知府来营共商清剿海贼之军务，东平府奈何派遣你个小小推官来搪塞本镇？！” 邱道声色俱厉，郝原只能忍气吞声，赔着笑脸解释，说安知府进京述职，自己是代理政务的佐官。 邱道闻言，满脸不屑。他本就是来找茬的，不要说一个小小的七品推官，就是四品知府，他也不放在眼里。 “小小推官署理一府政务，东平之事，你做得了主吗？” 郝原就在官场，见识颇多，也很圆滑，听邱道发问，搞不清他后面会有什么要求，不敢将话说死，只得答道：“下官微末，哪能做什么主？还不是谨遵上官嘱托，谨遵王朝律例而已。” 千户邱道带兵前来，当然不是和郝原探讨王朝律例的。 邱道乃是谢天恩嫡系之人，明着是天保王朝的千户所长官，实质上却是谢天恩的打手。邱道颇有些带兵韬略，他所在的千户卫所，在整个王朝里，算是很有战斗力的一支队伍。 邱道正是得到谢天恩的密信，让他借东平知府安若泽进京之机，在东平一带引起一些事端。 东平府始终在谢天恩一派的掌控之下，因为阎王一事，倒谢集团趁机将东平的控制权夺了过来，并将安若泽任命为知府。 谢天恩密令邱道在东平惹起事端，以便重新夺回东平府的控制权。 惹起事端，对天保官兵而言，实在是太熟练、太小儿科了。 邱道密令亲信镇抚带领十几人的小队，伪装成盗寇，来东平捣乱。 谁知，这一小队人马音信皆无。 邱道慌了。 十几条官兵的性命事小，搞砸了谢大人密令的事大。 邱道立刻派人四处秘密探寻。 有消息称，那一小队人马好像在东平失手被杀。 官兵被杀不是小事。但邱道内心有鬼，又没有真凭实据，不好直接向东平发难。 于是，假借清剿海贼之名，带领五个百人队发兵东平。 邱道知道知府安若泽不在东平，他也懒得和郝原这样的小吏多费口舌。 郝原小心应答，邱道并不当回事，他所要做的，就是制造出发难的借口。 邱道一伸手，将几案上一张清单甩给郝原。 “看好了，这是此次清剿海贼之军需，你既主政东平，务必于明日午时前，将清单所列军需送至军营，如有短缺或延误，莫怪军法无情！” 郝原早料到邱道会有此一手，但当他接过了军需清单，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看清单第一行：白米五百石！ 只这一项，东平府便无法满足…… 第385章借机发个飚 五百石也就是六万斤。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邱道此次带来的官兵不过五百人，折合每人一石，也就是一百二十斤米！ 这群家伙，根本不是来清剿海贼打仗的，明明就是来上货的！ 说上货买米好听，其实不如说是来勒索、来抢劫！ 郝原异常气恼，却又不敢发火。 如果在正常年景，五百石白米对东平府而言并不是个大数目。但如今，东平遍地饥民，郝原和藤洛正绞尽脑汁想办法解决灾民口粮问题，五百石米，甚至比五百石黄金还珍贵啊！ 东平仓廪里的确有米，但如果把米给了这群如狼似虎的官兵，不知会饿死多少灾民。 郝原不能答应，东平百姓也不能答应。 郝原咬咬牙，苦笑道：“千户大人，东平刚刚遭遇几百年不遇洪灾，饥民遍野，耕田尽毁。如今，东平内外十万百姓食不果腹，每日以草根树叶充饥，实在没有粮食犒军啊！还望千户大人体谅……” “放屁！”邱道大骂一声，打断郝原。索要军需不是目的，借机发飙才是本意。 邱道虎眼一瞪，一把握住腰间刀鞘，手按绷簧。 “噌！” 腰刀自刀鞘中向外弹了一下。 邱道目露凶光，恶狠狠地道：“清剿海贼乃朝廷大计，尔安敢推诿搪塞？！” 郝原竭力辩解道：“非是下官推诿，只是赈灾之际，东平实无余粮……” 郝原还想晓之以理，却又被邱道粗鲁地打断：“我不听你的屁话！我只问你，给粮不给？” 郝原一咬牙，摇摇头：“无粮……” “哼！哼！哼！”邱道冷哼三声，喝道：“来人！” “诺！” 四名全副武装的官兵应声入帐。 邱道一指郝原，喝道：“本镇奉命清剿海贼，叵耐此奸诈小吏与海贼串通一气，拒不执行朝廷之命，来啊，给我拖出去，斩！” “啊……”郝原大惊，他没料到邱道如此残暴，竟然要杀了自己。 四名官兵不由郝原分说，将其拖至帐外。 “我是朝廷七品命官，你不能……” “咔嚓！” 郝原呼喊未尽，人头已落，鲜血四溅…… …… 随郝原同来军营的两名差役早已吓得体似筛糠。 “来人啊！”邱道喝令一声，有官兵应声而至。 邱道指着一名差役喝道：“此贼子是替那贼子与海贼传递消息之人，捆了！好生看管！” 那差役已吓得魂飞魄散。“大、大人……小的不、不、不是啊……” “啪！” 官兵一记耳光将差役抽晕过去，拖了便走。 “你！”邱道一指另一名差役。“你说，那狗官和那差役是不是与海贼暗中勾连？” “啊……没……”这个差役早已吓尿了裤子。 “噌啷！” 邱道腰刀出鞘。 那差役吓得连忙改口：“啊……是……是有勾连……” 邱道满意地点点头。“来呀，将其压下去，录下口供，签字画押！” 那差役为保自己性命，只得违心屈从，按邱道的意思录了口供签了押。 邱道行事可谓雷厉风行，只三言两语，已经搞定口供人证。 看着手中的供词，邱道郁闷了几天的心终于舒坦了一分。 邱道也是久历官场，郝原一个小小七品推管竟然能代知府署理政务，必是安若泽心腹无疑。今日拿到了他勾连海贼的证据，又砍了他的头，这件事给东平府、给安若泽的打击不可谓不小，想必谢大人应该满意了。 想到小股夜袭队伍失踪，邱道还觉得不够解气。 “来啊！”邱道唤过一名小校，一指地上郝原的人头。“去！带上逆贼的狗头，去东平城外昭示，告诉那帮不知死活的家伙，明日午时，本镇所要军需，必须送到，否则，哼！哼……” …… 郝原去军营，藤洛始终悬着一颗心。 官兵凶残，又失踪了十几个人，此来一定是为了报复。 藤洛后悔，也许自己应该和郝原一起去。 藤洛眉头紧锁满地转悠，突听外面一阵骚乱，阿睿踉跄着跑了进来。“洛、洛哥，不、不好了……” 藤洛大惊失色。阿睿一向沉稳，竟如此慌乱，一定是出大事了！ “快说！” “郝、郝大人被官兵杀了！” “什么？！”藤洛一把揪住阿睿的领子，双目几欲喷火，吼道：“你说什么？！” “郝大人被杀了，官兵正挑着郝大人的人头在四城昭示……” “啊……呀呀呀！” “嘭！” 藤洛热血冲头，抬手一掌，将身旁一张石几拍得粉碎！ “走！” 藤洛撒腿就往外跑。 “嘭！” 一个人从外面急急跑来，和藤洛撞个满怀，一屁股跌在地上。 藤洛一楞，定睛看，是府衙一名小吏。 那小吏满脸惊恐，浑身颤抖，半晌，看到是藤洛，竟然“哇”地一声，哭号起来。 “洛哥……郝大人死了……”那小吏边哭边诉，兀自颤抖不已。 藤洛一把将小吏拽起。 “他们还送来了这个……” 小吏递过一份清单。 藤洛只扫了一眼，便已明白了大概。 清单上，罗列着各类所谓军需，而最前面一项，就是五百石白米。 不用问，官兵狮子大张口，郝原拒绝，才引来杀身之祸。 “官兵说……要明日午时交齐军需，否则……否则……还要执行军法……” “你去告诉他们！我要让他们交齐五百颗人头！”藤洛瞪着血红的双眼，大吼道。 连代理政务的郝原都被砍了头，小吏哪敢再去，也不敢说话，哆哆嗦嗦俯伏在地。 “洛哥。”潘徙闻讯赶了来。扫了一眼院子，潘徙冲阿睿递个眼色，阿睿连忙把小吏扶起，好言安慰着扶了出去。 “洛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潘徙劝道。 藤洛何尝不知该谨慎从事，但郝原之死，和官兵被杀有关，也就是和自己有关，藤洛既恼怒官兵残暴，也颇感自责，一时怒火冲天，无法控制。 潘徙不断好言劝慰，藤洛终于长长出口气，坐了下来。 郝原被杀事大，但东平府十万百姓的性命更关键，东平的稳定更关键，不能辜负安若泽的嘱托。 眼前之事，务必冷静…… 良久，藤洛的气息终于恢复正常，双眼微眯，抬头看看已经暗下来的天，缓缓道：“我午夜去军营！” 第386章咱是一家人啊 “藤兄，谨慎啊！” 潘徙担心的不是藤洛的安危。 潘徙以前曾隐居于钱伯阙门下，常替钱伯阙押运货物，和天保官兵打交道颇多，清楚这群酒囊饭袋的实力。 不要说只是五百人的军营，便是军营里有五千人，以藤洛的身手，也完全可以视为无物。 潘徙所担心的，倒是官兵的性命。 所谓匹夫之怒，尚血溅五步，藤洛如此暴怒，这五百官兵的狗头怕是难保。 天保官兵虽该死，但王朝法度对军队极为偏袒。 杀这五百官兵不比上次深夜剿杀官兵小队，是隐瞒不了的。 如果藤洛盛怒之下大开杀戒，必将震动朝野，不要说藤洛本人，就是安若泽和东平全体百姓也难免被牵扯进来。 潘徙竭力劝说藤洛，藤洛却已有了计较。 “潘兄莫再说了，藤洛自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 夜幕降临。 东平城内，一片漆黑沉寂。 如狼似虎的官兵囤聚城外，百姓人心惶惶，早早都关门闭户，祈祷上天不要降下灾祸。 东平府四面城门也已关闸落锁，各有团练把守，以防官兵突然发难。 城头上，藤洛如一尊雕像般端坐在女墙垛口上。 他这样坐着已有一个时辰了，双眸微闭，注视着远处官兵的军营。 虽有二里之遥，但军营里官兵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藤洛敏锐的目光。 夜已深，但官兵军营内，依然烛火通明，人影闪动。 突然，一阵淫邪的笑声传来，男人放肆的邪笑中，竟然还掺杂着女人的声音！ 这帮狗兵在亵玩女人！ 静坐如钟的藤洛眉头一紧，几欲长身而起。 不对。 是女人的浪笑。 这帮狗兵！竟然还带了营妓！ 藤洛调整下身形，端坐如初。 子夜。 军营终于安静下来，营内的烛火也渐渐熄灭，只有几处照明的篝火。 突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潘兄？”藤洛耳力极佳，不用回头，也能辨别出是潘徙。 “我和你一起去。”潘徙平静地道。 藤洛转过去，冲潘徙笑了笑。 两人相交已久，不需太多言语，藤洛微微点点头。 藤洛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巾，仔细地蒙住口鼻。 潘徙也是一身夜行黑衣，掏出黑巾遮面。 两人相互示意一下，同时起身，在女墙上轻轻一撑，身子飘然顺着城墙向下滑落…… 距离地面丈余，两人几乎同时抬脚在城墙上一蹬，身子横着蹿了出去，越过护城河，在空中轻巧翻跃一圈，稳稳站落在地面。 两道黑影并不停留，借着夜色，俯身急速向官兵军营冲去。 官兵军营营门紧闭。门口有站岗的官兵，营内也有小队官兵夜巡。 方才在城墙上，藤洛早已摸清了官兵夜巡的规律。 潜伏在僻静处，瞅个官兵夜巡的空挡，藤洛和潘徙悄然跃起，手在栅栏上一撑，身子已飘落在营内。 借助林立营帐的掩护，二人在军营中潜行。 突然，两人同时止住脚步。 一阵痛苦的呻吟从军营一个角落传来。 两人默契地对望了一眼，潜行过去。 随郝原来到军营，被官兵扣押的两个差役被捆在拴马桩上，显然挨了不少毒打，才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娘的！嚎什么嚎？”看守的士兵瞌睡被吵，气得跳起来，抡起鞭子就抽。 “啊……”差役惊呼一声，挣扎着想要躲闪。却见黑影一闪，寒光乍现，看守士兵手中的鞭子僵举在半空，那士兵连喊叫一声都没来得及，便扑死在地。 “别嚷，来救你们的！”潘徙冲失魂落魄的差役说了一句，一刀割断捆绑他们的绳索。 两个差役挨了毒打，根本无力攀越军营栅栏。 藤洛冲栅栏外挥挥手，潘徙会意，腾身越过栅栏。 藤洛轻舒猿臂，抓起一个差役，扔了出去。 栅栏外的潘徙轻描淡写接住吓傻了的差役。 藤洛如法炮制，又把另一个差役抛出。 “带他们走！”藤洛对潘徙道。 潘徙知道多说无用，只得叮嘱一声“小心”，一手架着一个差役，消失在夜色中。 藤洛回身将官兵尸体踢入草料堆中，小心躲避着巡夜的官兵，悄悄潜至中军帐附近。 守卫在中军帐门口的亲兵恍惚间只觉有黑影一闪，赶紧四处查看，却无任何发现。 揉揉眼睛，未见异常，以为自己眼花，也就不在意。 藤洛潜在大帐后的黑影里。 帐内，鼾声如雷，千户邱道睡得正香。 藤洛抽出短刃，轻轻割断木桩上捆扎帐篷的绳索，掀起帐篷，钻进帐内。 邱道在睡梦猛然惊醒，迷迷瞪瞪睁开眼，只见黑影一闪，。 “啊……” 邱道惊呼一声，便觉颈间一阵冰冷，一柄短刃已横在咽喉。 帐外的护卫正打着瞌睡，恍惚间听见惊呼，一时不知声音发自哪里。 “大人？”护卫小心地询问了一句。 “让护卫滚蛋！”藤洛在邱道耳边低语了一句。 邱道有心示警，无奈藤洛铁钳般的手和横在颈间的短刃让他不得不遵从藤洛的命令。 “娘的！大呼小叫的，吵了老子的好梦，滚回自己帐子睡觉！” “呃……大人，我们当值……”护卫不敢轻易走开。 邱道在帐内吼道：“滚！” “呃……诺！”护卫无端挨了臭骂，但能回去睡觉也是巴不得，赶紧跑了。 “好汉……”邱道感觉颈间的短刃稍稍松了些，开始盘算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好汉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某一定满足！” “你很大方嘛！那就把你的命拿来吧！” “啊……好汉，好商量好商量……”邱道有些语无伦次，“除了某这条贱命，金钱财物，都好商量。” 邱道倒也有些胆识。见藤洛嘴上说要自己的性命，可是手上却迟迟没有动手，觉得此事还有商量余地，赶紧又道：“行囊内有银票，好汉尽管取用。” “哼！”藤洛冷笑一声，手中短刀微微抖了一下。 邱千户差点吓尿了裤子。“好汉不要啊，咱是一家人啊！”邱千户认定，只有山里的贼枭才会如此胆大妄为，夜闯军营，赶紧套近乎以求保住性命。 身为王朝将领，竟然主动和“盗贼”套近乎攀亲戚，邱千户也算是千古一人了。 不过。邱道的胡言乱语倒提醒了藤洛…… 第387章吃饭本钱没了 藤洛真有心一刀结果了这个恶贯满盈的败类，但他不能！ 潘徙说得对，杀这个败类狗官容易，但会给东平府百姓带来灾难，也会连累安若泽，坏了扳倒谢天恩的大计。 这条狗命，随时可以取，不能因小失大！ 藤洛竭力控制，强忍怒火，低声问道：“我可以暂留你的狗命。”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邱千户忙不迭的感激。 “嘿嘿，你不开点条件吗？”藤洛冷笑道。 “啊，对，开！一定开！好汉要什么，尽管开口！”邱千户此言倒是不虚，只要能保住性命，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 “退兵！”藤洛的语气不容商量。 “退，立刻退！”邱千户答应得毫不含糊。退就退，改天再杀回来就是了！ 藤洛早就看穿了邱千户的心思，冷笑一声，道：“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不？” “呃……”邱千户心里暗骂：这谁的地盘？这他妈是老子的地盘！ 但邱千户不傻，嘴上可不会这么说。“这……当然是好汉您的地盘。” “知道就好！”藤洛满眼冷酷，“立刻滚蛋！再敢来老子的地盘，定取你狗命！” 邱千户不寒而栗，连连点头称是。“好汉放了邱某，邱某立刻拔营。” 藤洛当然不会相信他，却并不和他计较。 “那就委屈你了！”藤洛冷笑一声，猛地抽回短刃。 短刃在邱道咽喉毫厘处闪过，邱道吓得魂不附体，未及惊呼，便觉后脑一震，昏在榻上。 藤洛击昏邱道，抓起邱道的行囊探摸，里面除了银票就是散碎金银，并无其他，藤洛不禁失望。 藤洛眉头紧锁，凭借着超乎常人的视力，虽在黑漆漆的帐中，帐内一切也能尽收眼底。 扫视一圈，藤洛突然眉头一展。 “嗖”地扯开被褥。 果然！ 在邱道腰间，系着一个大大的锦囊。 用手一摸，藤洛喜上眉梢，手腕一抖，震断栓绑锦囊的丝绳。 侧耳倾听，外面很是安静，藤洛挑帐帘，闪身出去。 “小冤家，小冤家，大半夜地你叫个啥……” 旁边一座营帐里，走出一个赤膊的百户，双手提着裤子，嘴里一边哼唱着粗俗不堪的小调，晃晃悠悠奔着营寨边走去。 藤洛已办完正事，并未刻意回避躲闪，那百户差点撞到藤洛身上。 “呃……” 猛然出现的黑衣藤洛，让百户大吃一惊。 “妈……” 百户只喊了个“妈”字，“呀”字的气息才窜到脖颈处，便顺着咽喉上新开的通道冒了出去…… “尿个尿嚷啥吗？” 帐帘一挑，另一个军官半裸着身子向外探看。 “啊……” 那军官只喊了半声，藤洛已欺在他身前，冰冷的短刀正中其心窝。 “啊……啊……” 营帐里，一个营妓失声尖叫起来。 藤洛鄙夷地瞥了营妓一眼，身形一晃，消失在营帐阴影中…… …… “啊……”营妓凄厉的尖叫传遍整个军营。 “有贼人！”巡夜小队首先发现了异常。 “当当当……” 急促的梆子声响起，衣衫不整的官兵从营帐里纷纷跑了出来…… …… 中军帐里，几个亲兵手忙脚乱地掐虎口按人中喷凉水，终于将邱千户从昏迷中弄醒过来。 “戒备！” 邱千户刚一苏醒，立刻下达了戒备命令。 官兵兵营，乱作一团。 邱千户揉揉昏昏沉沉的脑袋，渐渐回忆起被击昏前所发生的事情。 娘的！ 这口气绝不能忍！ “掼甲！” 邱千户赤脚跳到地上，两名亲兵赶紧捧过盔甲，准备伺候长官穿戴。 “啊！” 邱千户习惯性地一摸腰间，只抓到半截绳头，昼夜不离的锦囊没了！ 邱千户只觉眼前一黑，不自觉地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大人！”一个亲兵赶紧上前，一把扶住。 “滚！”邱千户飞起一脚，将搀扶自己的亲兵踹飞。 “滚！全滚！”邱千户发疯般扑向兵器架，一把抄起大刀。 几个亲兵倒也机灵，连滚带爬逃出中军帐。 “我艹你娘！” 邱千户疯吼着，胡乱地抓甩着被褥。 床铺上，哪有锦囊的踪影。 “我艹你娘……”邱千户彻底绝望了，一屁股跌坐在地…… 锦囊里，装着朝廷调兵的信物虎符，还有千户的印信。 历朝历代，虎符都是朝廷与将领之间调兵的信物，没有虎符，则无法调兵。 而印信也是将领的重要信物，向朝廷和上级呈送公文，要加盖印信；向下级下达命令，也需要加盖印信。 虎符和印信，可以说是邱千户吃饭的本钱，是他带兵劫掠，发家致富的牌照！ 丢了虎符和印信，就没资格调兵统兵！换句话说，有虎符和印信才是将领，没有这两样东西，他这个千户狗屁都不是！更可怕的，如果被朝廷知道了，可是要被治罪甚至掉脑袋的！ 邱千户浑身是汗，感觉后背阵阵凉风。 冷汗如注让邱千户清醒了一些。 不用问，虎符和印信就是那个黑衣人拿走的！但黑衣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是为了以这两样东西要挟退兵还罢，若是有别的企图…… 邱千户甚至不敢再往下想，如果黑衣人用虎符和印信惹了事，那一切罪过全要落在自己身上啊！ 赶紧退兵！ 邱千户第一个想法就是按黑衣人的要求，赶紧退兵。满足他的要求，也许才能避免出更大的麻烦。 “来人！” “诺！” 亲兵应声而入。 不行！ 邱千户瞬间又否决了退兵的想法。 退了兵，还怎么拿回虎符和印信啊？ 有人深夜闯了军营，还杀了好几个人，官兵们早就慌了。 亲兵紧张万分地等着千户下令，但只见长官满头是汗，抓耳挠腮地在帐里来回疾走。 终于，邱千户拿定了主意。 “去，把他们喊来！” 邱千户来不及顶盔掼甲，便让亲兵去招呼百户等军官来中军帐议事。 几个百户早就候在帐外了。 见千户长官衣衫不整，形象狼狈，焦虑中，夹带着极度愤怒，百户们谁都不敢开口。 军营被人夜闯，还杀了人，百户们不知道这个罪过会落在谁的头上，均是惴惴不安。 邱千户阴沉着脸，倒没追究此事，只是吩咐立刻倍增军营守备，四名百户全部要亲自带队值防。 没被追究过失，几个百户终于松了口气，领命下去了。 …… 藤洛的心情并未轻松，他一直站在城墙上，注视着官兵军营的一举一动。 从半夜直到下午，官兵军营没有丝毫拔营收兵的意思。 藤洛眼角抖动了一下…… 第388章再闯官兵军营 官兵竟然没退兵，这是藤洛没料到的。 官兵不走，百姓就不敢外出耕种。 被夺了虎符和印信，藤洛更怕邱千户恼羞成怒，借机向东平百姓寻衅。 必须将官兵赶走！ 潘徙也是同样的想法。 “洛哥，带着兄弟们，和他们干了！”阿睿浑身上下透着兴奋。 镇八府一伙山贼都灰溜溜跑了，官兵更不在话下。团练兄弟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但，硬拼硬打不是办法。 团练队伍虽然士气高涨，官兵的战斗力也未必高于镇八府一伙山贼。但官兵的名字里带个“官”字，和他们真刀真枪地打，那无疑是造反。 团练兄弟们不怕打架，但说起造反，他们是不敢的。 不能力敌，只能另想办法。藤洛耐心劝慰阿睿和众团练兄弟，又把潘徙单独找来商议。 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向邱千户施压。 只是，经过昨晚之事，官兵加强了戒备，再想夜闯兵营，危险极大。 藤洛和潘徙，都是熊心虎胆的好汉，不要说兵营，便是刀山火海，也敢闯！ …… 子夜。 官兵军营的篝火较昨夜倍增。 巡夜的官兵貌似并未增加多少，但暗中隐藏着无数披甲执刃的官兵，如豺似狼等着猎物上钩。 藤洛和潘徙仍是一身夜行黑衣，以黑巾蒙面，似灵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军营潜去。 行至距军营二十丈左右，潘徙冲藤洛打个手势，藤洛会意点头，俯身藏好，潘徙继续向军营摸去。 军营里，夜巡的官兵明显比昨夜警惕了许多，潘徙耐心地蹲伏在营寨外，等待着合适的机会。 巡夜的队伍走了过去，潘徙瞧准机会，一个纵身，手轻轻一搭栅栏，跃进营寨之内。 突然，附近安静的营帐里，冲出数十官兵。 “抓贼盗啊！” “别让他跑了啊！” 周围营帐里，埋伏了半夜的官兵嗷嗷怪叫地冲了出来。 昨夜有人夜闯军营，官兵自百户长以下，都挨邱千户的臭骂，甚至有人还挨了鞭子。 今晚，又有人闯营，这可是发泄的好机会！重要的是，来的是孤身一人！官兵们奋勇争先，谁都不想放弃这个立功请赏的大好机会！ 潘徙并不慌张，施展灵巧的身法，以军营里的营帐和车架等器械为掩护，和官兵兜起圈子。 军营的围栏，挡得住官兵，却挡不住身手矫健的潘徙。但潘徙好像玩得兴起，并不急于跃出栅栏，在营帐之间，窜来跳去，引得越来越多的官兵。 “你们，这边！” “你们，那边！” 一个百户大声呼喝着指挥着官兵。 “别让他靠近营门！别让他跑了！” 官兵越聚越多，已渐渐形成对潘徙的包围之势…… …… 中军帐里，邱千户披挂整齐，大马金刀端坐帐中。 外面喊声震天，千户大人岿然不动，好一派大将风度！ “报！” 一名亲兵跑进帐来，单膝跪地，兴奋地向邱千户禀报：“启禀千户大人，蟊贼已被包围，即刻便可擒获！” “嗯。”邱千户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调匀气息，令道：“传令下去，务必生擒活捉！” “诺！”亲兵领命而去。 邱千户兴奋地一拍大腿。“娘滴！今晚看老子怎么整治你！”昨晚不仅受了奇耻大辱，还丢了虎符印信，今晚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 …… “千户有令，捉活的！” 邱千户的命令，让官兵稍有忌惮，真怕刀枪无眼，一不小心伤了这个可以请赏的“蟊贼”。 “快快束手就擒！”一个百户冲潘徙吼道。 潘徙虽有黑巾蒙面，但露在外面的眼睛还是透出不屑的嘲笑。 “哈哈哈……” 潘徙竟然笑了起来。 “大胆蟊贼！” 潘徙的表现让百户感到极大的羞辱，百户手中大刀一挥，吼道：“抓住狗贼，赏银百两！” 众官兵蜂拥而上。 “嗖！” 潘徙身子轻松跃起，手搭栅栏，腾空而起，如鹰隼般飘出营外。 “啊！蟊贼跑了！” “追！” “打开营门，追！” 官兵们可没本事跳出栅栏，赶紧大开营门，紧追潘徙。 …… “报……” 看到报信的亲兵慌乱的样子，稳坐大帐的邱千户差点不坐不稳了。 “讲！” 邱千户还是保持住了主将威仪，只是，握着刀柄的手上，青筋愈发暴露出来。 “蟊贼……越过栅栏，跑了……” “什么？！” 邱千户终于坐不住了，窜了过去，一把揪住亲兵的脖领，怒吼道：“去追！” “几个百户大人……已经去、去追了……”看着千户要杀人的眼睛，亲兵吓得不停哆嗦。 “滚！” 邱千户像扔小鸡般把亲兵甩出帐门。 亲兵顾不得疼，连滚带爬跑了。 邱千户气愤难消，想抓件东西摔了解气。 猛回头，邱千户大吃一惊！ 营帐里，蒙面黑衣人赫然站在帐中。 “啊！” 邱千户能当上千户，除了使钱上下打点，自身功夫也是不错。 惊愕瞬间，邱千户已回过神来，手在腰间一摸。 “噌啷”一声，已掣腰刀在手。 这个黑衣人自然不是潘徙，而是藤洛。 藤洛和潘徙料到今夜军营必会严加防范，因此才设计了调虎离山之计。 潘徙故意暴露在明处，吸引官兵的注意，藤洛趁机潜入中军帐。 藤洛冷笑着站在帐中，仿佛无视邱千户手中的钢刀。 “呀！” 邱千户双目喷火，抡起钢刀，向藤洛劈去。 藤洛不紧不慢，待钢刀离自己只有尺八距离时，双脚轻轻滑动，身子向旁边飘去。 邱千户也不含糊，见藤洛身形动了，立刻变力劈为横削，推动刀刃向藤洛肋间斩去。 藤洛早已观察好帐内情况，待钢刀推近，藤洛使了一招铁板桥，上身往侧后一仰。 “咔！” 邱千户的钢刀正砍在营帐中间的柱子上。 “啊！” 邱千户用力甚猛，钢刀深入木柱，无法抽出。 黑影一晃，藤洛已挺身而起，一指弹在刀面上。 “当！” “嗡……” 一声脆响，绵绵回音。 邱千户只觉虎口生疼，无法把握，只得弃了钢刀。 对头太狠！邱千户抱头就往帐门窜去…… 第389章官兵吓跑了 藤洛岂能容他跑掉。身形一晃，藤洛已闪至帐门。 雪亮的刀尖，正对着邱千户的鼻尖。 “啊！” 邱千户吓得连忙收住脚步，掉头便往回跑。 藤洛也不追赶，抬脚将一只倭几踢飞，正中邱千户的腿窝。 “噗通”一声，邱千户摔了个狗啃泥。 藤洛飞身过去。 “有刺客！” 听到邱千户的尖叫，两个亲兵冲进大帐。 藤洛抬手向插在柱子上的钢刀刀背上一弹。 “当……” 钢刀断成两截，藤洛伸手抓住刀柄，就势一甩。 钢刀夹带着“嗖嗖”的风声，在两名亲兵身前掠过，两名亲兵满目惊恐，愣了一下，脖颈处喷出汩汩鲜红，扑地而亡。 邱千户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情知不是藤洛对手，落水狗一样趴伏在地，口中喊着“好汉饶命”，不停地磕头哀求。 藤洛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营帐门口。 帐门外，又涌来几个官兵，挺着刀枪正要往里冲。 “滚！” 藤洛暴喝一声，众官兵只觉耳膜震得生疼，刀枪几乎都拿不住了，双腿不住哆嗦。 藤洛扭头对邱千户喝道：“天明之前，从爷的地盘上滚出去！否则……” 藤洛抬脚在地上断刀刀柄上轻轻一踩。 断刀弹起，藤洛伸手接住，随手一拨。 “噗！” 断刀正插在趴伏在地的邱千户的面前，离他的鼻尖不过几分，嗡嗡抖个不停。 “否则，死！” 邱千户惊恐过度，头一歪，吓昏了过去。 “妈呀……他杀了千户大人……” 聚拢的官兵惊呼一声，四处逃窜。 “妈呀……百户被杀了！” 营寨外，追赶潘徙的官兵丢盔卸甲往营寨里跑来。 潘徙一手提着利刃，一手拎着两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不疾不徐地走进兵营。 “咱们走。”藤洛道。 潘徙手一甩，两颗人头飞进中军帐。 藤洛潘徙并肩而行，在呆若木鸡的官兵的注视下，向夜幕中走去…… …… “洛哥！洛哥！官兵退兵了！”阿睿大声喊着跑进藤洛的房间。 见藤洛正跏趺而坐，运气练功，阿睿自觉冒失，赶紧退了出去。 “进来吧。”藤洛收纳气息，缓缓站起。 “洛哥，我再也不冒失了……”阿睿挠着脑袋走了进来。 “无妨。”藤洛笑笑，拿起手巾擦着脸。 “洛哥，官兵走了！” 阿睿兴奋得有些反常。 藤洛疑惑地看着阿睿，道：“嗯，走了是好事，怎么了？” “洛哥……”阿睿挠挠后脑勺，眨巴眨巴眼睛，喃喃道：“官兵……扔下好多东西，连营寨都没来得及拆……” 藤洛明白了。连续两夜大闹兵营，官兵被吓破了胆，夜里狼狈而逃，遗落下很多军资装备。阿睿是惦记上这些军资了。 阿睿“嘿嘿”地笑着。 “我警告你，《天保律》律例森严，你可不许胡来！”藤洛虽对《天保律》深恶痛绝，但法律就是法律，即便不甚合理，也得遵守。 阿睿带领的团练队伍，是维护治安的民间武装，更要遵纪守法。 “洛哥放心！”阿睿一挺胸脯，“官兵半夜就滚蛋了，清晨我带队巡视，发现官兵跑了，立刻派人守住了营寨，没有命令，任何东西都不得取用。” 藤洛满意地点点头，又皱皱眉。 《天保律》太奇葩，尤其“窃取”有关的条目，一不留神，就可能犯下杀头之罪啊。 “走，去看看这帮混蛋都留下什么东西。” 藤洛大步流星，阿睿一路小跑跟着藤洛，出了城门，阿睿瞧瞧四周无人，紧跑几步赶上藤洛，小声问道：“洛哥，这帮混蛋咋就跑了呢？是不是洛哥你半夜动手了？除了咱洛哥，没人有这个本事！” 藤洛猛地停下，双目如刀紧盯阿睿。 阿睿吓得哆嗦了一下，藤洛可从没对自己这样凶狠过。 “不许胡说！” “呃、呃……”阿睿连连点头。 藤洛见阿睿害怕的样子，不禁好笑。“官兵老爷们多忙啊，也许是有紧急军情吧。”藤洛挠挠太阳穴。 阿睿见藤洛神色缓和了，擦了把冷汗，伸手要挠后脑勺，见藤洛挠太阳穴，便学着藤洛的样子，也挠挠太阳穴。“嗯，一定是的，洛哥高见！” 藤洛笑了，伸手打落阿睿挑起的大拇指。“你什么时候学会溜须拍马了？” 阿睿讪讪笑笑。 官兵留下的营寨，混乱不堪。 除了来不及拆卸的栅栏，还留下许多营帐、破损的车架，甚至还有几付盔甲和一些兵器。 对官兵而言，这些都是破烂。但对东平灾民而言，栅栏、帐篷可都是好东西啊！ “这帮败家的混蛋！”阿睿看着盔甲，嘴里啧啧有声，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宝贝！阿睿无数次幻想过自己顶盔掼甲，手提大刀威风凛凛的样子…… “嘱咐弟兄们看管好，绝对不能乱动。咱们去府衙，问问衙门里的人。” 两人一路来到府衙。 府衙里，气氛很压抑。 代理政务的推官郝原无故被官兵斩杀，府衙里只剩下一群低品阶小吏，担心祸事临头，都无心办公。 藤洛找了几个小吏，询问官兵留下的军资该如何处置，无一例外，小吏们都使劲摇晃脑袋，或是真的不懂天保律，或是一知半解，不敢瞎说。 官兵留下的“破烂”，可是东平赈灾急需的物资。不能取用，实在浪费，而且还要派人手看管。 藤洛寻思一下，找来纸笔，匆匆写了封信，吩咐阿睿立刻派人回通天县，将江九天请来。 江九天通熟天保律，有他出主意，一定错不了！ 藤洛给白露也写了封简短的信，告诉她东平这边一切安好，勿念。 江九天受安若泽之托，留在通天县。虽然没有明确的官职，却是负责一切政务的处理。 江九天没辜负安若泽的期望，在他的主持下，通天县诸般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 藤洛的信很简单，只说东平府这边有紧急要务，务必请江九天来帮忙处理。 换了旁人来信，江九天一准是不会理睬的。 但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的话，江九天要听的。一个是安若泽，另一个便是藤洛。 安若泽对江九天有知遇之恩，也成就了江九天出仕为官的梦想，江九天要感恩。 而对藤洛，江九天是钦佩。可以说，没有藤洛，江九天恐怕早就被胡胖子逼债逼死了，也可能早就被钱伯阙陷害致死了。 江九天安排一下，急急赶往东平…… 第390章想法留下军资 藤洛佩服江九天的学识，却不敢完全相信他那张嘴，自然不能把夜闯军营的事告诉他。只是对他说，官兵不知为何匆匆跑了，留下这一堆军资。现在东平赈灾正缺乏物资，让江九天想想办法，在不违犯奇葩《天保律》的情况下，将物资合理合法地征用。 藤洛连口水都顾不上给江九天喝，直接拉着他去看官兵遗留下的军资。 江九天在军营里转了两圈，眉头越皱越紧。 “洛哥，此事实在蹊跷。”江九天问道。 阿睿不以为意。“有什么蹊跷的？那帮败家的混蛋，只顾着逃命了，丢些军资，回头再想朝廷申领，或者去别的府县强取豪夺呗。” 藤洛本就有些怀疑，听江九天如此说，不禁恍然。“老江，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是官兵故意留下的？” “我深表怀疑。”江九天道，“天保军律虽松弛，但也有明文规定，丢弃如此多的军资，也是要被追究的。官兵并未遭到攻击，何故如此慌张，弃之不顾？” “咝……” 藤洛吸口凉气。 是啊！虽然自己和潘徙大闹军营，但只是想逼走官兵，官兵有足够的时间拔营起寨，没理由扔下这么多军资啊！ 这是官兵设的陷阱！ 东平受灾，物资短缺，如果不慎，将这些军资收回充作赈灾之用，官兵就可借机再次发难，以追讨军资为由，再次发兵东平府！ “多亏老江提醒！”藤洛不怕官兵，但东平百姓怕啊！ “老江，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东西咱不能动？”阿睿垂涎这批军资已久，怎能甘心。“咱不能动，还要给他们看管？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江九天笑笑。“这非江某所言，乃王朝律例所定。谁动，谁死罪！” “妈的！”眼看着那些光鲜的兵器盔甲扔在那不能用，阿睿心里又痒又气。“不能取用，老子不派人给那帮混蛋看管了！” “嘿嘿……”江九天笑了，“人家本也未让你帮忙看管啊？天保律例森严，没人看管，谁敢乱动？” 藤洛点点头，微眯双目，向远处四下探望。周围，有丘陵密林，也许，那里就暗藏着官兵的斥候哨探，一旦东平府派人来收取军资，官兵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可、可若是不派人看管、海贼山贼来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阿睿自己带领团练队伍，以前一直用竹木兵器，怎么能舍得这些真刀真枪落入贼寇手中。尤其是那几副盔甲，阿睿看着都流口水呢。 “拿了是死罪，海贼山贼也不例外。”江九天理所当然地应道。 藤洛诧异地看着江九天，差点笑出声来。 阿睿可是不管那些，指着江九天大笑起来。“老江啊老江，你真够迂腐！海贼山贼是拎着脑袋混饭吃的，不拿这些军资也是死罪，拿了，难道还能被砍两次头不成？” 江九天情知自己逻辑混乱，但他是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的，脖子一梗，辩道：“我只是说，无论谁取用这些军资，都是死罪，海贼山贼也不例外，不对吗？” 阿睿的嘴怎么能说得过江九天，被江九天弄得又生气又想笑。 阿睿还想争辩几句，却被藤洛拦住。 藤洛问道：“老江，如果这些东西真的被海贼山贼取了，天保律怎么说？” 江九天以为藤洛也要借此话题打趣自己，有些急了，脸和脖子都涨红了，继续为自己辩解道：“洛哥，我老江只是给你们解读律例，不探讨海贼山贼是否早已犯了死罪之事。” “老江，别急。”藤洛伸手拍拍江九天的胳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见藤洛很认真很严肃的样子，江九天终于稳住情绪，点点头。“洛哥，你说。” “如果，这些军资真的被海贼山贼夺了，我们从海贼山贼处追缴回来，那违反天保律吗？” 江九天诧异地盯着藤洛看了半天，摇摇头。“不违犯。《天保律》窃取条目，怎会保护贼寇……” 藤洛害怕江九天长篇大论讲解天保律，赶紧止住他的话头。继续问道：“如果贼寇抢了这批军资，我们再从贼寇手中夺了来，那么，最终这批军资归属于谁？” 江九天愣了半天没有答话。 藤洛补充问道：“再抢回来，这批军资是要还给官兵？东平府可以留用吗？” 江九天少见地语塞了，半晌，才喃喃道：“容我想想……” 看来，这个问题的确够复杂，连江九天都被问住。 “洛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阿睿有些兴奋。 “别打搅老江。” 两人静静地等着…… 好半天，江九天终于抬手擦了把额头。“《天保律》上，没有和此类问题直接相关的条目，太祖设定天保律时，国运正兴，天保官兵军纪严明，且英勇善战，哪有贼寇敢打官兵军资的主意。” 阿睿不想听这些，急忙道：“老江，你就直说，如果发生这种事，怎么算？” “按《天保律》第一十五篇第一千六百……”说起天保律条，江九天口若悬河一般。 藤洛和阿睿愁眉苦脸盯着江九天，江九天很有些显摆地一笑，道：“算了，说了你们也记不住，我还是直接说吧。” 藤洛和阿睿松了口气。 “洛哥，你的意思，是不是想先让贼寇取得这些军资，然后再设法抢回来？” 藤洛怕他嗦，赶紧点头。 江九天嘴里说直接说，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卖弄下自己的学问。得意地晃着脑袋，道：“《天保律》虽无法解读此事，但江某将《天保律》和《天保军律》结合，可以避开王朝律例！” “老江别卖关子，快说！”阿睿催促道。 江九天解释说，如果军资被贼寇所抢，按《天保军律》，官军必须向上级申报，可以记为作战损耗，这些军资就不再属于官兵了。当然，无故丢了军资，是否会被追究问责，就看官兵长官上下使钱活动的能力了。 而从贼寇手中抢回军资，则算是剿贼战果，谁缴获归谁。不违犯天保律例。 “好！”藤洛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391章借宿南北山下 江九天明白藤洛的意思。先把这批军资让贼寇抢走，然后再抢回来为己用。 可是，贼寇凶残，能抢得回来吗？ 阿睿猜测藤洛一定是想借助镇八府那伙盗贼之力，可是，镇八府刚刚在东平吃了大亏，能配合吗？ 通天县也受了灾，很多事情等着江九天处理，他不能在东平逗留太久。 大家都是兄弟，没必要虚头巴脑地客套，藤洛甚至没留江九天吃饭，便安排车辆，送他返回通天县。 江九天的车子刚走，阿睿马上就问藤洛：“洛哥，你打算怎么办？” “去摩云岭逍遥寨。” “你真的想让镇八府他们插手啊？”阿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镇八府一伙山贼凶悍不弱于官兵，如果军资到了他们手里，想要再夺回来，实在难。 藤洛看着远方，脸上写着无奈。半晌，幽幽道：“山贼起码比官兵仗义些。” 阿睿见藤洛决心已定，也不再劝解。“洛哥，我带人跟你去。” “不行！”藤洛挥了下手，态度很坚决。“官兵没准还会来滋扰，你带兄弟们守好府城，我一个人去，也能快些赶回来。” …… 藤洛去摩云岭逍遥寨的事，只告诉了潘徙和阿睿，嘱咐两人务必小心守护东平。 为了不让田甜担心，藤洛没有告诉她实情，撒了个谎，只说去附近县城办事。 代理政务的推官郝原被官兵杀了，赈灾事情都落到藤洛身上，田甜也没多想多问。 藤洛从府衙讨了匹马，单人匹马，直奔摩云岭。 摩云岭离东平并不太远，从东平府一路向东北，是大片的丘陵地带。 这里是江宁行省和北边河东行省的交界，当地人称这片丘陵为南北山，意味此处是华夏南北地区的分界线。 摩云岭是南北山里，上百个山头中的一个，深藏在群山之间。虽不甚高，但由于山路隐秘，地势险峻，镇八府一伙才在摩云岭落草为寇。 藤洛清晨出发，快马加鞭，傍晚，就到了南北山下。 遥望着绵延的群山，藤洛连连叫苦。看来，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原以为来到南北山，找到摩云岭逍遥寨，让喽通报一声，喊镇八府出来一见，是很简单的事。但到了山下，藤洛才发现，如果冒失地闯进群山之中，不要说找到摩云岭，自己能不能走出来都是个大问题。 天已晚了，还是争取找个人家歇息一下，再打听下进山的路。 前面不远，有炊烟袅袅。 藤洛催马过去，山脚下，竟有几间小土房。 一个老汉正在外面的火灶前烧饭，一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在门外收拾柴禾，远远看见藤洛一人一骑，老汉停下手中的活计，警惕地看着藤洛。 藤洛跳下马，施了一礼，道：“老爹，我路过此地，可否借宿一晚？” 老汉弓着背，斜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藤洛。 藤洛以为老汉耳背，又大声重复问了一遍。 “呃、呃……”老汉双手在身前不停地比划，原来是个哑巴。 藤洛掏出一块碎银，塞给老汉。“老爹，我借宿一晚，明早就走，叨扰了。” 哑巴老汉见了银子，眉眼间露出喜色，接过马缰，递给那小伙子。 哑巴老汉比划着，冲小伙子“呃呃”几声。 小伙子憨憨地“哦哦”几声，把马儿牵了过去。 小伙子憨憨笨笨的样子，脑筋应该不大灵光。 藤洛四下看了看，这里只住着这爷俩，再无别人。 这南北山下，虽然也经历了前一阵的暴雨，但由于地势高，因此并未受大灾害。郁郁葱葱的南北山，物产比较丰富，住在这里，倒是不会愁吃愁喝。 藤洛又掏出块碎银塞给哑巴老汉。“老爹，我赶路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 老汉接过银子，兴奋地比划着，跑去捡了些青菜添进锅里。 老汉是哑巴，交流不便，藤洛走到憨小伙面前，问道：“小兄弟，借问一下，这摩云岭怎么走啊？” 憨小伙“哦哦”两声，指指哑巴老汉，憨憨地道：“问爹。” 碰到这一哑一憨的爷俩，藤洛也是无奈了，只得转身再问哑巴老汉。 “呃！呃！”哑巴老汉瞪着眼睛，使劲摇着头。 藤洛搞不懂哑巴老汉是不知道去摩云岭的路，还是知道但不愿意告诉自己。 再三询问，老汉只是摆手摇头。 藤洛有些心烦，面对绵绵群山，不禁摇头…… 晚饭做好了。 虽是粗米淡菜，但这一个来月，藤洛和灾民们一样，每人都以野菜粥为主，今晚吃上正经的饭菜，也算是打了牙祭。 哑巴老汉吃了几口饭菜，就冲藤洛比划几下，起身去给藤洛收拾屋子。 藤洛吃罢饭，老汉引着藤洛来到一间小屋。 小屋很简陋，只有树干搭的床铺，上面铺些干草，连被褥都没有。但在这荒僻之地，有个遮风避雨之所就不错了，何况藤洛也不在意。 天黑了，藤洛赶了一天路，觉得有些困乏。 掩上房门，往铺边走，突然一个趔趄，藤洛险些摔倒。 屋里虽黑，但藤洛视力极佳，能看清地面上并无坑包。 再迈步，竟然感觉头有些发晕！ 不对！ 藤洛警觉起来！ 藤洛小心地坐到铺边，慢慢调运气息…… 其它经脉倒无大碍，但气息行至足阳明胃经，明显有滞涩之感！ 有之前运气排毒的经验，藤洛很快就确定：中毒了！ 这一路上，吃喝都是自带的，一定是晚餐的饭菜中有毒！ 啊！ 猛然间，藤洛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南北山贼盗出没，普通百姓怎会定居在此？哑巴父子两人住在这里，即便不是贼盗的同伙，也是和贼盗有着密切的关系！ 一定是的！ 那个哑巴老汉住在南北山下，靠山吃山，自然不会不清楚去摩云岭的路，他是故意不告诉自己！ 这里，极有可能就是贼盗安在山脚下，迎来送往，传递消息之所！ 想到这一层，藤洛并未慌乱，甚至有些高兴。 这里如果真是镇八府一伙安排的联络所在，正可以借此找到镇八府的老窝！ 第392章不如将计就计 药劲渐渐上来了，藤洛感觉头越来越沉。 几个月来，藤洛从田甜哪里学到不少有关药物的知识，自己所中之毒，应该是类似蒙汗药一类使人短时间昏厥沉睡的药物。 虽不致命，但留在体内，也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必须立刻排毒！ 藤洛运内息检视各条经脉，还好，由于毒药是随饭菜吃入，目前只侵入足阳明胃经的部分腧穴，尚未扩散至其它经脉。 清除这类毒素，对藤洛而言不是难事，更何况足阳明胃经已经完全打通，藤洛利用单穴排毒之法，很快将大部分毒素逼出体外，头部晕沉的感觉渐轻。 突然，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定是下毒的哑巴老汉前来查看。 藤洛心念一动，站起身来，手扶额头，在屋里踉跄了几步，“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屋外的哑巴老汉肯定听到了藤洛摔倒发出的动静，却没立刻进屋，想必是在等药力完全发作。 藤洛等了一会，见哑巴老汉很谨慎，并不急于进屋，索性趴伏在地，继续排毒。藤洛趴在地上的姿势虽然古怪别扭，却对单穴排毒之法影响不大。 经历了上次反反复复的排毒，藤洛对单穴排毒之法运用更加纯熟。即便以如此别扭的姿势趴伏在地，仍能顺利清除腧穴中的毒素，而旁人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 即使是有经验的医者，如果不是扒开衣服，仔细查看正在排毒的腧穴，也很难发现。 过了好半天，房门突然被推开，哑巴老汉“呃呃”叫着跑到藤洛身边，双手使劲比划着，好像看到藤洛扑倒在地，很着急的样子。 这老家伙倒会演戏！ 藤洛心里暗笑。 哑巴老汉常年干这样的买卖，演技的确高明，担心药力不够，假装突然发现藤洛倒在地上，现出一付焦急的样子，如果藤洛尚有知觉，哑巴老汉也好找个托词。 见藤洛一动不动，哑巴老汉小心翼翼地伸手试探藤洛的鼻息。 藤洛原本想随手擒住他，但转念一想，这个哑巴老汉既然敢下毒，一定还有其它的秘密。看他的身形，也不会什么功夫，轻轻松松就可以制服他，不如将计就计，配合他一下，看看这老家伙还隐藏着什么秘密，有什么诡计。 藤洛内功精湛，可以随心所欲控制自己的气息。 哑巴老汉伸手过来，感觉藤洛气息短促且微弱，大喜。 哑巴老汉伸腿踢了藤洛一脚，突然桀桀怪笑两声，道：“小子什么来头，竟然想闯摩云岭？” 哑巴竟然说话了！ 藤洛吃惊不小，却也对这个老家伙产生更多兴趣。 老汉转身出了门，很快，拿着一根长长的绳子返回屋里。 “要是被他捆个结实可有些麻烦……”藤洛正琢磨着该如何应对，突然看到老汉手中的绳索，差点笑出声。 这老家伙手里的绳索，竟然是一根长长的藤条！ 藤条，韧性极佳，用来捆人，的确是好材料。 可是…… 藤洛是紫藤萝修炼得道啊！他的前世就是藤！ 用藤条捆绑别人也许有效，但藤条对于藤洛而言，就如同自己的皮肤毛发，再熟悉不过了！怎么可能束缚住自己？ 藤洛很配合地让老汉捆绑着自己的手脚，不仅没有丝毫束缚之感，藤条紧紧贴在肌肤上，反倒令藤洛感觉很舒服、很亲切。 假哑巴老汉很熟练的样子，很快将藤洛捆成一个大大的粽子模样。 老汉拍打着手上的灰土，很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对迷药的药性满意，对自己捆绑“人粽子”的手艺也很满意。 老汉捆完藤洛，又伸手掏出藤洛身上的钱袋，掂了掂，对收获也很满意。 “腾腾腾……” 憨小子长得五大三粗，走起路来，像砸夯一样。 老汉赶紧抬脚将“人粽子”踹到屋的一角，闪出门去，随手带上房门。 “你来干啥嘛？”老汉不满地呵斥着憨小子。 “哦……爹……来了。”憨小子憨声憨气说道。 藤洛虽然屋里，但耳力极佳，屋外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藤洛差点又笑出声来。憨小子的憨看来不是装的，“……爹……来了”这句话，旁人听来，倒像憨小子说自己是假哑巴老汉的爹一样。 又是一阵脚步声，藤洛能分辨出，有两个人尾随着憨小子来到屋外。 “小肥，大夫找来了？”哑巴老汉问道。 “找了找了，这是江山江大夫，是我的生死兄弟，绝对可靠！江山，快见过哑叔。” “见过哑叔。” 这老家伙明明不是哑巴，却被称为哑叔，看来，这老家伙经常假扮哑巴呢。 听口气，小肥和江山都很尊重这个假哑巴，这老家伙的辈分一定不低。 “以前做过大夫？”哑叔问道。 江山答道：“做过，后来摊上点官司，是小肥帮我脱的困。” 哑叔又问一些有关行医方面的问题，江山都一一答了，哑叔很满意。 “哑叔，只是没搞到汉壶。”小肥说道。 “猜你们就搞不到，哑叔我特地备了。”哑叔道。 藤洛和乞丐兄弟们相处日久，对江湖上的黑话春典有所了解，知道他们口中的“汉壶”是药的意思。 这几个家伙早就做了准备，应该不是为了对付自己，自己只是碰巧路过借宿，赶上而已。 几个家伙到底在密谋什么？藤洛颇感兴趣。 哑叔继续道：“今黑碰巧有羊牯路过，下了点汉壶，捆在在屋里了。” “是相家还是空子？”小肥显得很紧张，“不会是窝子派的人吧？” “瞧不起哑叔我吗？”哑叔有些不满，“碰盘就看得出是个念攒子，怕他坏了咱们的事，就加了汉壶试试药性。” 藤洛大致听得懂，哑巴认为自己没江湖经验，又怕撞破他们密谋之事，才下了药将藤洛迷倒。 藤洛心道：看看你们有什么企图。 小肥放心了。 哑叔吩咐憨小子道：“憨娃，收拾东西，连夜上山。” “那屋里的羊牯咋办？”小肥问道。 “试过汉壶了，留着没用，做了！” 说起杀人，哑叔竟如此轻描淡写，看来，手上的人命一定不少。 第393章哑叔的算计 哑叔一伙要在上山前先杀掉藤洛。 藤洛听得他们的谈话，并不紧张，只是感觉有些遗憾。 凭这几个小角色，想杀藤洛绝无可能。 不过，一旦动手，这几个家伙或死或逃，就无法了解他们密谋所为何事，更无法利用他们，找到去摩云岭逍遥寨的路。 起码要抓住一个活口，带自己去摩云岭。 打定主意，藤洛轻轻活动一下被捆缚在身后的双手手腕。 藤洛前世是紫藤萝，对藤条的了解不亚于自身的毛发。捆缚在他身上的藤条，好像对藤洛也很友好，藤洛只轻轻活动几下手腕，藤条便乖顺地松开一些空隙。 小小的空隙即可，如果需要，藤洛便可以随时挣脱束缚。 房门一响，哑叔和小肥走了进来。 哑叔手里举着一个小火把，伸手将一柄小刀递给小肥。 “麻利点，做了他，拖出去埋了，咱们赶紧上路。” 小肥也是个悍匪，干惯了杀人越货的勾当，蹲下身子，猛地举起尖刀…… “啊！” 突然，小肥惊叫了一声。 藤洛被吓了一跳，哑叔更是惊得扔了手中的火把。 “是他！” 小肥跳了起来，指着藤洛对哑叔叫道。 “谁？”哑叔赶紧捡起火把，问道。 “娘的！就是他害死了二爷！”小肥肥嘟嘟的脸扭曲着，满是狰狞。 “啥？他害死的二爷？”哑叔惊道。 “是他！就是他！他就是东平乞丐杆儿头藤洛！”小肥随山贼大队去过东平，见过藤洛，“在东平城外，若不是他暗中使坏，二爷当时就做掉了镇八府！” 藤洛恍然！ 听这几个家伙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是逍遥寨二当家三头狐的亲信。难道，他们想对镇八府下手？ 藤洛的判断的确不错。 南北山虽然没有高大山峰，但群峰连绵，山路陡峭，丛林密生。兼之地处几个行省交界之处，属于三不管地带。 几百年来，南北山一直藏匿着大大小小的山贼团伙。 山贼团伙之间，也常发生火拼，但由于实力所限，每股山贼都不能将其它团伙吞并，直到镇八府的出现。 镇八府，以凶狠著称，武艺又极高强。落草到南北山后，逐渐吞并了一些小的山贼团伙，势力越来越大。 而三头狐一伙原本是南北山上较大的一股山贼，他们的老巢就在摩云岭，是南北山中最具地利的所在。 镇八府的势力越来越大，三头狐情知不是镇八府的对手，便主动请求归顺。 镇八府做了大当家，给了三头狐二当家的交椅。 镇八府一统南北山后，接连做了几票大买卖。他行劫的对象，都是有名的大商巨贾，甚至连地方向朝廷进奉的岁供也敢抢，他们这伙悍匪，不仅是南北山上最强悍的一股，便是在整个华夏大陆的绿林，也是赫赫有名。 一时间，逍遥寨风光无限，山贼们的日子也过得很滋润。 但所谓人多心异。 逍遥寨的山贼由多伙山贼聚拢而成，互相之间难免有生熟远近，尤其是三头狐一伙，因摩云岭逍遥寨原本是他们的老巢，因此常以地主自居，在逍遥寨很是嚣张跋扈，甚至不把大当家镇八府的嫡系放在眼里。 作为山贼二当家的三头狐表面上对镇八府恭恭敬敬，但背地里却一直惦记着弄死镇八府，取而代之。 因此，在东平城外，才有三头狐不顾镇八府死活，下令冲杀的一幕。 三头狐被杀后，追随他多年的死忠喽们暗地撺掇，要给三头狐报仇。哑叔、小肥便是其中骨干。 镇八府在东平城外被三头狐飞刀所伤，飞刀上有毒，镇八府的伤势始终不见好转，甚至日益加重。 哑叔和小肥等人，假借在山下为镇八府寻医者治病，企图趁机对镇八府下手。 江山正是他们寻找的医者，准备借给镇八府看病之机下毒。 今夜，正是他们商定好上山的日子。 藤洛来到南北山下，找哑叔问路，引起哑叔警觉。不知藤洛来历，哑叔只想一刀宰了藤洛，以免误事。 “天堂有路你不走啊！”小肥狰狞着，手中的尖刀寒光闪烁，“哑叔，挖了这臭乞丐的心肝，祭奠二爷！” 小肥挥刀就要冲上去，却被哑叔一把拦住。 “慢！” “哑叔，他是杀二爷的仇人！” “我知道……”哑叔的眼珠不停地转着，“这个家伙留着有用！” 哑叔拉住小肥，冲门外的憨小子喊道：“憨娃，再拿点藤条来，把这个家伙捆绑结实了！” 憨娃“哦哦”了两声，又取来一根藤条，捆绑藤洛。 再多捆扎几条藤条，也束缚不住藤洛。藤洛好奇哑叔为何不杀自己，索性任由憨小子用力捆绑，依旧假装药力发作，昏迷不醒，借机侧耳倾听哑叔他们的密谋。 小肥对藤洛可谓恨之入骨，不解哑叔为何留下藤洛的性命。 憨小子忙着捆绑藤洛，哑叔在一旁劝小肥先不要动怒。哑叔解释，这个家伙既然是东平的乞丐杆儿头，孤身上山，必有所图。在搞清楚藤洛上山目的之前，先不要杀他。 哑叔不愧老奸巨猾，他还有更深的算计。 逍遥寨，原来有三个当家的。二当家、三当家都死在东平城外，现在只剩下镇八府一个当家的。 如果得手，杀了镇八府，逍遥寨必然会群贼无首，一片大乱。以哑叔等人的实力和在山贼中的声望，绝对无法镇住混乱的群贼。那样，山贼各个小团伙之间，必然会出现混斗局面。 哑叔辈分高，内心觊觎当家之位已久，他希望杀了镇八府之后，能坐上大当家的交椅，统领群贼，呼啸山林。 而藤洛是山贼公认的死敌，待杀了镇八府之后，把杀害镇八府的恶名扣到藤洛头上，然后便可凭借擒获藤洛、为几个当家报仇之功，在群贼中赢得声望，从而达到号令群贼的目的。 “到时，逍遥寨二把交椅，就是你小肥的！”哑叔先许了愿。 “哑叔高明！”小肥被哑叔说得心动，终于放下了尖刀。 “收拾一下，上山！” 哑叔一副当家派头，挥挥手，小肥赶紧叫上江山紧随其后，憨小子一把抓起藤洛，抗在肩上，一行人趁着夜色，向群山深处走去…… 第394章夜上摩云岭 为了避免暴露行迹，哑叔几人选择走小路上山，为此，连藤洛骑来的马匹都留在山下。 藤洛一直“昏睡”不醒，哑叔命憨小子扛着藤洛上山。 憨小子真有股子蛮劲。藤洛虽不算胖，但也很健硕，憨小子肩上扛着一百几十斤的藤洛，竟然还能走得很快。 憨小子劲蛮人憨，只顾着快点赶路，哪会管肩上的“人粽子”舒服不舒服。藤洛在憨小子肩膀上，甚至有被折腾吐的感觉。 藤洛甚至有种想从“昏睡”中“苏醒”过来的冲动，不过，他很快克制了这种冲动，因为他听到哑叔和小肥等人在交谈。 藤洛处于“昏睡”状态，哑叔等人对他毫无防备，边走边商量做掉镇八府的有关细节。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轻，但藤洛何等耳力，仍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哑叔等人边走边说，藤洛已将他们的阴谋听得明明白白。 从深夜出发哑叔等人也不休息，堪堪将近午时，藤洛指望着哑叔几人能停下歇歇脚，自己也好被放下来，舒缓一下。 可是，哑叔等人根本不歇脚，掏出几个饼子，边吃边赶路。 藤洛实在受不了了，心里却也佩服憨小子，扛着自己走山路，竟然还能走得这么快！ 再这么下去，早晚被折腾散了架！ 藤洛心思一动，身上暗暗用了劲。 虽然不能增加憨小子肩负的重量，但藤洛可以通过慢慢调整自己的姿势，改变身体重心，让憨小子感觉难受。 憨小子体格实在壮，藤洛变着法想弄累他，这家伙却只是稍稍加重喘息，脚下却不减慢。 藤洛气恼。 微睁双眼，片刻，有了主意。 藤洛手指悄悄活动几下，拨弄着捆绑自己的藤条端头不停地抖动，正搔撩在憨小子的腋下肋间…… 憨小子不怕累，却怕痒。 藤条的撩拨，让憨小子时不时分神抓挠。 “好好走路！”哑叔冲憨小子吼道。 “哦哦……爹……痒……”憨小子边抓挠，边呲牙咧嘴。 如此一折腾，憨小子的气便泄了，再加上藤洛在他肩头不停使坏，又走了没多远路，憨小子便气喘如牛了。 “哦、哦……爹……累了……”憨小子憨憨地喊道。 “没用的东西！”哑叔咒骂一句。 憨小子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其余几人谁也没有扛着人走路的力气。哑叔无奈，只得让憨小子放下藤洛，歇息一会。 蜷曲在地上，比在憨小子肩上舒服多了！ 藤洛正享受着，却见哑叔走了过来。 哑叔这个老家伙果然谨慎，担心这一路上颠簸弄醒藤洛，又拿了水和迷药，给藤洛灌下。 为了继续装下去，藤洛只得任由老家伙将迷药灌进自己嘴里。 继续赶路。 藤洛趁着这功夫，在憨小子肩上运气排毒。 藤洛的运气排毒之法，别人很难从外表察觉，但藤洛身上的肌肉和腧穴还是要活动。只是，憨小子扛着藤洛已经走了大半天，累得狗一样，人又憨笨，因此并未察觉肩头上，藤洛的异样。 专心排毒，集中了注意力，被憨小子扛在肩上，感觉也不似之前那么难受了。 山路崎岖，其中有几处，根本看不出有路。但哑叔等人熟悉南北山如同熟悉自己的手脚，总能找到路继续前行。 被憨小子扛在肩上，这姿势实在别扭，藤洛排毒慢了许多。 待到体内毒素终于全部排出，天也黑了。 山上密林杂草丛生，夜晚远比山下黑得多。 哑叔等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啾……啾啾……” 小肥发出了几声虫儿鸣叫。 半晌，上面不远处传来“嘘嘘”几声。 终于要到目的地了，藤洛松了口气。 对上了暗号，哑叔放了心。 这里并非摩云岭逍遥寨，而是寨子外面一处隐秘的山洞，是三头狐的一个窝点。这个窝点，只有山贼头领和三头狐的几个死忠喽才知道。 山洞里更是漆黑，好在藤洛目力极佳，才能隐约看清周围的地形。 哑叔吩咐憨小子放下藤洛，好好看管，自己则拉着小肥江山坐下休息，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和守在山洞里的喽商量。 憨小子背着藤洛这个大活人爬了一天的山，放下藤洛，便靠在石头上喘气粗气，又累又困，没过一会儿，憨小子便起了鼾声。 憨小子的呼噜声正好成为一种掩护，藤洛可以借着呼噜声的掩护，活动下酸麻的身体，也趁机将捆缚的藤条活动出一丝缝隙。 山洞口渐渐显出黎明的微光。 哑叔等人准备动身了。 哑叔谨慎地检查了捆绑藤洛的藤条，没发现异样，放了心。怕憨小子进山寨引人怀疑，嘱咐他和另一个山贼在山洞里看管藤洛。 哑叔和小肥等人出了山洞，向逍遥寨而去。 约摸着哑叔一伙已经走远，藤洛开始行动了。 双手微动，捆绑的藤条听话地开始松动…… 藤条乖顺地、逐渐地，像一条灵活的小蛇，一圈一圈地弹开…… 藤洛急于挣脱束缚，不禁加大一些力道…… 突然，由于用力过猛，已经松开的藤条端头猛地弹跳了一下，不受控制地抽跳在酣睡的憨小子脸上。 “啊……哦哦……” 憨小子睡梦中受到惊吓，喊了起来。 “啊……” 一旁打盹的山贼被憨小子的叫声惊醒，猛然看到被捆绑的藤洛正在挣脱束缚，惊呼起来！ 既然已经惊动了看守，索性来个痛快的！ 藤洛双膀较力！ “砰砰砰……” 几条尚未松开的藤条直接崩断！ 看守的山贼早已被吓破了胆，哪管其它，只顾着向洞口逃去。 让他逃了岂不坏事！ 狭窄的山洞，不易施展身形，但藤洛还是动若脱兔，跳过半躺在地的憨小子，直奔山贼冲去。 “嘭！” 藤洛拳如流星，击中看守山贼的后脑。 山贼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昏倒在地。 “哦哦……” 这边憨小子动作倒也不慢，在藤洛冲向山贼之机，憨小子已经爬了起来，张开双臂，从身后将藤洛紧紧抱住。 “哦哦……跑……不行……” 憨小子虽没什么功夫，但蛮力十足。藤洛奋力要挣脱，无奈憨小子两条粗细的胳膊越箍越紧，藤洛被勒得喘不上气来…… 第395章抄近路上山 憨小子好蛮力！ 藤洛双臂往怀里一缩，猛地向外一挣！ “开！” 藤洛暴喝一声，可是，竟然无法挣脱憨小子的紧箍！ 这…… 这憨小子武功不高，却是天生神力啊！人又憨傻，箍住了藤洛，就是不肯放手。 藤洛气恼，却又无奈。 双臂被箍得死死，只有手腕手指能在身前活动，根本无法攻击憨小子！ “呃哦……呃哦……” 憨小子上了憨劲，一边使劲勒箍着藤洛，一边拼命左摇右摆。 藤洛又些慌了…… 这样下去，藤洛不仅要窒息，而且被憨小子晃得，全身都有散架的危险！ 猛然间！ 藤洛借着左摇右晃之力，双腿向前一荡，两脚夹住崩断在地的藤条残枝，又顺势往回一带，勉强能活动的双手抓住藤条残枝的一端。 憨小子人憨心傻，“哦呃”怪叫着，一门心思想箍死晃碎藤洛，根本不管藤洛有什么对策。 藤洛双手抓住藤条残枝，双手艰难地向身后捋着藤条…… 藤条残枝的一头，顺着藤洛的身侧，慢慢扎到憨小子的腋下肋间，藤洛双手奋力摇晃起来…… 残枝枝头在憨小子腋下肋间划来划去…… 虽伤不到憨小子，却有奇效！ “呃哦……呃哦……啊啊啊……痒……爹……” 憨小子蛮力虽大，却十分怕痒。 憨小子痒得乱蹦，气泄了，手上的劲也松了。 藤洛趁机一缩身子，从憨小子的勒箍中挣脱出来。 挣脱了舒服，藤洛边大口喘气边在心里暗骂脏话。 “哦哦……跑……不许……” 藤条不再骚扰，憨小子不再痒了，张开水桶粗细的胳膊，又扑了过来，企图故技重施，箍死藤洛！ 藤洛已知憨小子蛮力厉害，岂能再被他抓住。 藤洛不会再给憨小子任何机会！ 憨小子扑得凶，藤洛闪避更快！ 不见藤洛多大动作，却在憨小子扑到之际，轻轻矬拧身子，便轻松躲闪到一旁。 憨小子前冲之势太猛，一招扑空，便失了重心。 “嘭……” 山洞里空间狭小，憨小子如蛮牛般重重撞到岩壁上。 “哦……疼！” 不要说憨小子撞得多疼，便是一旁的藤洛都直咧嘴，替他疼！ “哦……疼……哦……跑……疼……不许……” 憨小子憨，却也生猛，撞得头破血流，却仍扭转过笨重的身躯，又向藤洛扑来。 “找死！” 藤洛眼睛一眯，似灵猫般纵跳到一旁，让过憨小子的双膀，抬脚照着憨小子磨盘大小的肥臀上踹去！ “嘭！” 憨小子剧痛之下，本就拼上全身之力，冲势极猛，屁股上又被藤洛“助一脚之力”，直奔岩壁撞去！ “噗！” 一如烂瓜摔地，憨小子脑袋撞得稀烂！ “噗通……” 憨小子笨重的身子扑在地上，荡起滚滚尘烟…… 藤洛掩住口鼻，蹿出洞外。 外面，天已渐渐亮了。 洞口外的羊肠小道，隐没在蒿草丛林之中。 哑叔等人早已走远，寻不到半点踪迹。 四处望去，只有起伏的山峦和无尽的林木，哪里有逍遥寨半点影子…… 藤洛皱眉寻思片刻，转身回到山洞之中。 跨过憨小子的死尸，藤洛揪起被自己打昏的那个山贼看守。 “啪！” 一计清脆的巴掌扇到山贼看守脸上，那山贼的脑袋如拨浪鼓般一阵摇晃，睁开了双眼…… “啊……” 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藤洛的身影，山贼惊叫一声。 “啪！” 又一记耳光，山贼的惊叫戛然而止，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啊……” 山贼看清了藤洛，也看清了旁边憨小子的死尸，又惊叫起来。 藤洛铁掌一扬，山贼连忙收声，哆哆嗦嗦惊恐万分。 藤洛一指旁边的死尸，冷冷地道：“敢乱动，死！” “不敢！”山贼答得嘎嘣溜脆。 “带路，去逍遥寨！” 藤洛一把抓住山贼的手腕，拖死狗般将山贼拽出山洞。 “老哑巴他们走哪条路上山？”藤洛喝问道。 山贼伸出手，哆哆嗦嗦指了指。 藤洛眉头蹙蹙，问道：“他们山寨正门？” 山贼赶紧点头。 “找条别的路！” 山贼拼命摇头。 “没别的路？” 山贼还是摇头。 藤洛气恼，一扬手，喝道：“说话！” “有路，但进不了山寨……” 藤洛盯着山贼的眼睛看了片刻，确认他不是撒谎，道：“带路，最近的路！” 藤洛紧紧抓住山贼的手腕，猛地一抖，山贼吃不住疼，“嗷”地怪叫一声，蹦跳起来。 山贼不敢耍滑，乖乖在前领路，藤洛紧紧钳住山贼一条胳膊，如牵着狗儿一般，跟在后面。 山贼领的根本不能说是路，始终在近人高的蒿草灌木中穿行。 露水沾身，蚊虫横飞，灌木枝条更是如一柄柄锋利的小刀，划在身上，痒疼难忍。 藤洛并不在乎，却苦了带路的山贼。 路虽艰难，却真是近路。 没多大功夫，前面突显出一面陡峭的悬崖，悬崖之上，蒿草之间，隐约可见有人工排插的栅栏。 “上面就是逍遥寨？” 山贼赶紧点头。 藤洛抬眼望去，只见悬崖壁立，果然天险所在。 山贼眼珠一转，脸上却是无比的谦卑和顺从，可怜兮兮地道：“好汉爷，这里上不去，那边有条好走些的路，只是……” “嗦什么，说！” “是是是……”山贼鸡啄米般点着头，“只是小路狭窄，好汉爷这样拉着我，咱俩谁都上不去。” 藤洛蔑视地瞥了山贼一眼，松开手。“带路！” “好汉爷，这边……”山贼冲藤洛招招手，指着前面一处一丈左右的断崖道：“好汉爷，得从这里跳过去，小的没这本事，好汉爷跳了过去，找根树枝拉小的一把吧。” 藤洛站到崖边，向下看去。 天尚未大亮，周围又是草木密布，看不很清楚。 断崖对面，只有一片低矮的草丛可以充当落脚之地。 “这里？”藤洛疑惑地问道。 “对，就是这儿。” 一丈多宽，对藤洛而言儿戏一般，身子微微向下一锉，已腾身而起，轻松越过断崖。 “好汉爷好身手……嘿嘿……”山贼喝了声彩，又发出一串奸笑。 不好！ 藤洛眼看就要落到草丛上，却发现，原本以为平地上的草丛，不过是崖壁上探出来的一大片荒草，落下去，必定跌落无尽深渊…… 第396章给八爷治病 那山贼怎会真心给藤洛带路，他给藤洛指的路，是一个天然的陷阱！ 看似平地上的野草，下面却是无底深渊。 藤洛一触碰到野草，心中便是一惊。 “死吧！”山贼狰狞着，看着藤洛的身体向下坠去…… 突然，那山贼愣住了！ 藤洛并没直坠下去，而是伸手在野草上拍了一掌。 软绵绵的野草虽借不上全力，却也稍稍减缓了藤洛下坠之势。反弹之力将藤洛向旁边推送尺许距离。 虽只短短的距离，藤洛已可轻舒猿臂，手在岩壁上一搭一拉…… “嗖！” 藤洛没有跌下去，身子反倒向上蹿了一尺！ 再借助岩壁，手一撑，藤洛已腾空而起！ “啊……” 那山贼呆愣着，看着天神般的藤洛，瞠目结舌…… 片刻，那山贼终于回过神来，“妈呀”一声，掉头就跑。 险些被他算计，藤洛气恼异常，一待落地，便飞起一脚。 “嗖！” “嘭！” 一块碗大的石块被藤洛踢飞起来，正中山贼后脑。 鲜血四溅，死尸扑地…… 藤洛瞅都不瞅一眼，拧起眉头，四周巡视。 带路的山贼死了，怎么办？ 太阳已渐渐升起，阳光透过林间枝叶，洒下点点斑驳。 “爬上去！”藤洛打定注意。 仰头望，二三十丈高的悬崖壁立，草木不生，在阳光映射下，如镜面般光亮。 藤洛手搭凉棚，仔细观察，寻找着岩缝和岩壁上的凸起，规划着攀爬的线路…… 藤洛掖好衣襟，向峰顶攀去。 岩壁下端，不甚陡峭，又有岩石堆积，不难攀登，藤洛很快便攀上十丈有余。 然后，越往上，岩壁越陡峭、越光滑。 再往上，阳光无遮拦地投在岩壁上，岩石反射出刺眼的白光，让藤洛几乎难以看清上方可以着手之处。 藤洛小心地伸手向上，想要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却不料那块石头颇为光滑，藤洛竟然抓空了！ 双脚也失去了蹬踩之处，只剩下一只手，抠在岩缝里！ 藤洛的身子荡了起来…… 远远望去，藤洛悬在半空，随时都可能跌落悬崖…… …… 摩云岭在南北山群峰中并不算高，但三面是悬崖峭壁，十分险峻，因此成为山贼落草设寨的理想地点。 逍遥寨位于摩云岭上。 三面悬崖峭壁，是天然的屏障。唯一的一侧山坡，修筑了坚实的寨墙和大门。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寨门前坡路及两侧原本丛生着杂草树木，为了便于观察和防御，山贼将草木全部清除。站在寨墙上，寨门外周围几里的山路，都可尽收眼底。 寨墙上，几个放哨的喽懒懒地晒着太阳。 突然，一个喽跳了起来。 远处山路上，显出几个身影。 “咻、咻咻……” 喽吹响了竹哨，既是向当值的头目报告，又是对来人发出警示。 来人正是哑叔一伙。 虽是本寨山贼，哑叔等也要严守规矩。在距离寨门一箭地外站住，小肥冲着寨门大声喊道：“并肩子，亮青子！”提醒着放哨的喽，是自己人。 当值的山贼头目闻讯跑上寨墙，见下面站着的，除了小肥和哑叔等自家兄弟，还有一个陌生人，便大声喝问道：“小肥和哑叔啊，边个万儿？” 小肥指着江山，对头目喊道：“也是并肩子，来给八爷粘弦。” 山贼头目听说是小肥和哑叔找来给镇八府看病的大夫，便不再多问，招呼喽开门放人。 哑叔平时住在山下，但由于他辈分高，连山贼小头目都很尊重他，忙不迭地向哑叔点头打招呼。 哑叔和小肥进了逍遥寨，直奔镇八府住的大屋。 路上，有几个山贼假装和哑叔小肥打招呼，暗地却互递眼色，这些，都是原来三头狐的嫡系山贼，早已串通好了。 东平城外，山贼遭挫败，二当家三头狐内讧被杀，三当家死于三头狐刀下。 大当家镇八府重伤难愈，此时正在屋里昏睡。有镇八府的亲信小头目大板牙守在门外。 小肥点头哈腰，满脸讨好地向大板牙解释，自己是奉了八爷的令，下山找大夫给八爷治病。 大板牙追随镇八府多年，知道小肥原是三头狐的亲信。大板牙虽不信任小肥，但镇八府的刀伤不好反重，大板牙很是着急。 犹豫一下，大板牙转身进屋，请示了镇八府，这才放哑叔小肥和江山进屋，而随小肥同来的山贼，则被拦在门外。 大板牙还是不放心，唤过几个亲信弟兄，留下两人看门，带着剩下的四人跟进屋里。 镇八府躺在铺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面容十分憔悴。 刀伤虽重，但不及镇八府的心伤重。 镇八府落草为寇多年，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虽也偶有失手，但从未如这次惨败。 他无法接受的是，三头狐竟然起了逆心，不仅杀了三当家，还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更让他羞愧的是，竟然要凭借敌人藤洛的帮助，才能杀了三头狐。 镇八府行走江湖，除了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更是以仗义自夸。 逍遥寨发展到如此之大，他能被冠以“镇八府”的名号，便有“仗义”二字之功。 而如今，“仗义”的他竟然遭了自己视为亲兄弟的三头狐的毒手，镇八府羞恼难耐。 镇八府所中飞刀淬有恶毒，之后虽经通医术的山贼处理，但始终不见好转。而内讧之事，镇八府难以释怀，更加重了伤情。 如今，躺在铺上，身躯虽依然庞大，脸上却是死灰之色，枯槁模样。 看到镇八府颓病的样子，哑叔和小肥不禁暗喜：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两人装作无比关心的样子，扑到镇八府的铺前，哽咽着问候。 镇八府慢慢睁开双眼，看看二人，又无力地抬起双手，冲江山抱抱拳，微弱地说了声“有劳”，便急促地喘息起来。 小肥心里越发高兴，表面上却是一脸焦急，催促着江山赶紧给八爷诊治。 江山确是有些医术。先仔细观察了镇八府的面色、眼睛，又拉过镇八府的手腕，闭目把脉。 江山的眉头逐渐蹙起，表情愈发凝重。 守在一旁的大板牙紧张起来。“先生，可有……” 大板牙只说了一半，便被哑叔挥手拦住，示意他不要多说话，以免犯了忌讳，触了霉头。 江山把脉良久，终于放开镇八府的手腕，抬手擦了把汗。 大板牙虽焦急，但也怕自己说出不吉利的话，嘎巴着嘴，焦急地瞅着江山。 “无妨……”江山终于开口了。 “老天……”大板牙拍着额头，庆幸着。 江山道：“只是，疮毒日久，需剜去腐肉，颇要费些周章。” “好说好说。”大板牙急忙道，“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这就安排兄弟们准备。” 江山要了棉布、热水、脸盆等好些东西，大板牙连忙吩咐屋里的兄弟立刻去准备。 山贼喽跑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镇八府、大板牙以及哑叔小肥和江山…… 第397章八爷喝药吧 支开了屋里的几个小喽，江山拿出药囊，调配了药剂。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大板牙关心镇八府的病情，至始至终紧张地盯着江山。 大板牙身手虽普普通通，但对镇八府忠心不二。有他在场，势必碍事。 “呃……” 江山沉吟一声，四下踅摸。大板牙连忙问道：“先生要找什么？” 江山假装为难地道：“一会给八爷剜掉腐肉，需要用蜂浆调制外敷药物。某走时匆忙，来不及采买，不知寨子里可有？” “我这就喊人取来。” 见大板牙要喊手下喽去取蜂浆，达不到支走他的目的，江山连忙将其叫住。 哑叔和小肥江山这一路上始终在筹划，也预计到镇八府身边必有人守护，因此上早已商定了许多借口，以支开守护的喽。 江山一付很严肃很谨慎的样子，嘱咐大板牙，外敷药物关乎八爷康复速度，蜂浆一定要取自罐子最中心的部分，这样的蜂浆稀稠合适。 “如果蜂浆里有疙瘩，对八爷伤口恢复极为有害。” 江山一番嗦，让大板牙很为难。 怕小喽办事不牢靠，大板牙犹豫一下，低声对铺上的镇八府道：“八爷，我亲自去取吧。” 镇八府眼睛都不睁，皱着眉头很不耐烦地挥挥手。 大板牙匆匆走了。哑叔小肥和江山难掩惊喜和阵阵紧张，哑叔冲小肥递个眼色，后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点点头小大门走去。 江山端着药碗走向镇八府，由于紧张，手抖个不停，碗中的药液差点晃出来。 没用的东西！ 哑叔心里暗骂一声，抢前一步，接过江山手里的药碗，送到镇八府的面前。“八爷，喝了药，大夫给八爷疗伤。” 镇八府眼皮微微抬抬，像是嫌药味刺鼻，皱了皱眉头，将头扭去一边。 镇八府不喝药可不行！ 哑叔脸色一沉，随即又恢复常态，劝道：“八爷，治病怎能不喝药呢，来，喝了吧。” 伸手将药碗凑到镇八府的嘴边。 镇八府无力地叹口气，无奈地接过药碗。 哑叔和江山对望一下，惊喜而紧张地等着镇八府把药喝下去。 “这药好呛……”镇八府低声抱怨道。 “八爷，良药苦口呢，快喝吧。” 哑叔和江山恨不得冲上将要灌进镇八府嘴里。但他们不敢，只能一边好言劝着，一边暗暗祈祷镇八府赶紧把药喝掉。 “你们熬的药，自己尝过了吗？” 镇八府说话有气无力，但这一句问话，在哑叔和江山听来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没……”江山胆寒，不由自主答了一声。 还是哑叔老奸巨猾，急忙答道：“这是给八爷备对症药汤，选的都是上等名贵药材，我们喝了浪费，八爷您快了喝了吧。” “哼！”镇八府冷哼一声，伸手将药碗冲哑叔一递，道：“当着我面喝一口！” 哑叔眼角跳了一下，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镇八府怀疑了！ 镇八府虽然有伤在身，但凶悍之气仍在。哑叔暂时还不敢硬来，只能找借口遮掩：“八爷，您难道不信任老哑巴了？” “喝！” 镇八府突然暴瞪双眼，因伤痛折磨而凹陷无神的眸子，射出两道寒光，令哑叔和江山不寒而栗。 “八爷……” 在门口守卫的一个喽踉跄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扑到在地，后背上，插一只匕首。 身后，小肥带着几个同党冲进屋来，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兵器。 哑叔见小肥等人已经得手，脸上立刻显出狰狞，手指镇八府，喝道：“畜生！你不讲江湖道义！我们要替三爷报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镇八府虽见惯了大阵势，但如今天这般，一群手下向自己发难，也是他始料未及。 惊恐，但更多的是恼怒！ “你、你们反了天不成？！”镇八府强撑伤躯，喝问道。 “给三爷报仇！”小肥担心夜长梦多，大喊一声，几个山贼手舞刀枪，冲镇八府扑来！ “咔嚓……” 寒光一闪，几个山贼手中的刀枪或飞或折，只见一个蒙面人手提钢刀，挡在镇八府身前。 “啊！” 群贼惊呼。 哑叔也不禁一愣。 “啊！杀！” 突然，门外也传来喊杀声。 小肥等人杀了门口守卫的喽，被寨里忠于镇八府的山贼发现，众喽冲来保护镇八府，被哑叔同党挡在门口，双方打成一团。 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只有立刻杀了镇八府，才有可能控制住局面。 一不做二不休！ 哑叔红了眼，手一挥，大喝一声：“一起杀了！” 屋里的山贼一起扑向蒙面人。 蒙面人出手如风，穿梭似电。 刀枪丛中，闪转腾挪，手中钢刀上下翻飞。 “砰砰砰！” 群贼手中兵器纷纷脱手，一声声惨叫，群贼腿部全中了刀，纷纷扑到在地，抱着伤腿狼哭鬼嚎。 完了！ 哑叔见镇八府早有防备，蒙面人更是勇猛，自己一伙的谋划已然落空！ 逃命要紧！ 哑叔抱头向门口冲去。 蒙面人砍翻身边的山贼，来不及追赶哑叔，抬手抓起半截断枪，掷了出去。 “嗖！” “嘭！” 断枪如离弦利箭，正中哑叔大腿。 “啊！” 哑叔一声惨叫，断枪贯穿他的大腿，把他钉在门框上！ 屋里，哑叔一伙全部重伤在地。 看着地上哀嚎的山贼，镇八府又是恼怒，又是惭愧。一抱拳，冲蒙面人道：“多谢……唉……” 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藤洛。 藤洛刚要安慰镇八府几句，却听门外大板牙焦急地喊道：“杀了这群王八蛋！我去保护八爷！” 外面，终于镇八府的山贼毕竟人多势众，已经收拾了守在门口的暴乱山贼，正向屋里冲来。 “我先回避了。” 藤洛随手将钢刀扔给镇八府，从屋里窗户窜了出去。 大板牙浑身是血，冲进屋里，见哑叔等人死伤一地，大惊。 再看，镇八府半躺半坐在铺上，手提滴血钢刀，脸色极其难看。 “八爷……您杀的？”大板牙不敢相信。 “恩……”镇八府应了一声。 “当啷……”手中钢刀掉在地上。 “八爷，你怎么了……”大板牙冲了过去。 镇八府无力地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大板牙扫视一圈，看到被钉在门框上的哑叔，气得跳起老高。 大板牙呲出两颗大牙，咆哮道：“敢暗算八爷，老子劈了你！”冲向哑叔…… 第398章逍遥寨开山堂 “大板牙！”镇八府喊了一声，大板牙顾不得劈了哑叔，赶紧跑到镇八府铺边。 镇八府牙齿咬得嘎嘣响：“开山堂！” “对！一刀杀了，便宜了他们！”大板牙几步蹿出门外，扯开嗓门拉长声喊道：“开……山……堂……喽……” 寨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山贼喽早就聚集在镇八府屋外广场上。 有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更多的喽们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正向周围人打听询问着，广场上，乱哄哄一片。 大板牙一声喊，众喽立刻安静下来。 逍遥寨遇到大事才会开山堂。 小山小寨，有新人入伙都要开山堂，拜神讲规矩。 逍遥寨是方圆几百里的大码头，人多事多，平时很少开山堂。 有新人入伙，或是有人坏了规矩，也只是由管堂按规矩处理，并不开山堂。 今天要开山堂，一定是寨子里出了天大的事，喽们既兴奋又有些紧张，都不敢嚷嚷了，一起涌到寨子里的聚义大厅。 说是聚义大厅，其实并不很大，装不下寨子里几百号人。只有大小头目才能进到大厅，喽们只能规规矩矩站在大厅外面。 藤洛也是一身山贼装束，脸上弄得脏兮兮的，混在喽中间。 开山堂这么大的事，他也想见识见识。 山寨中的大小头目陆陆续续走进大厅，镇八府还没有来。一个管堂指挥着几个手下，紧张地跑进跑出，布置着山堂。 …… 藤洛是从山寨后面的悬崖爬上来的。 山崖陡峭，高不可攀，但对藤洛而言，不过是一段富有挑战的刺激路途而已。 虽遇到几次险情，但藤洛还是很快爬上悬崖。 逍遥寨很大，房子很多，藤洛只挑大房子查看，费了一番周折，找到了镇八府住的大屋。 藤洛摸到镇八府的屋子后面，正琢磨着怎么进屋，怎么和镇八府说，却听到屋里有人说话。正是大板牙进屋禀告，说小肥和哑叔找了大夫给镇八府治病。 小肥等人筹划很仔细，找大夫一事，事先向镇八府说过，因此，镇八府并没怀疑，让大板牙带他们进来。 藤洛在屋外，来不及向镇八府细说哑叔等人的阴谋，情急之下，在窗外低声说了句“大当家，我是藤洛，小心药里有毒”。 练武之人，大多耳聪目明，镇八府虽然只和藤洛在东平城外见过一面，但对藤洛印象极为深刻，能分辨出藤洛的声音。 藤洛出现，令镇八府惊骇不已。来不及多想，小肥哑叔等人已经进了屋子。 对藤洛的警告，镇八府将信将疑。 小肥哑叔表面上对自己忠心耿耿，但镇八府清楚，他们和三头狐走得也很近，只是，镇八府不相信他们敢对自己下手。 镇八府假装伤势很重，却一直眯着眼睛，暗暗地留意着哑叔小肥等人的一举一动。 当江山支走大板牙和几个贴身喽时，镇八府开始怀疑了。他故意让大板牙走，也是希望验证一下，小肥哑叔等人是否真有图谋。 大板牙被支走，镇八府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既然藤洛能出声报警，镇八府相信，一定出事，藤洛不会袖手旁观。 小肥哑叔果然有贼心！ 这件事，镇八府愤怒到崩溃的地步。 藤洛再次救了镇八府，却又在大板牙冲进屋前躲出去，是因为他懂得江湖规矩。 江湖上，手下犯上作乱，是大事，也是丑事，说明做老大的没能管束好手下。 小肥哑叔等人作乱，已经让镇八府颜面扫地，最丢人的，是威名赫赫的镇八府，竟然要借藤洛之力才能收拾作乱的手下。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会成为笑柄！ 藤洛既是闪身，也算是给镇八府留下颜面。 …… 聚义大厅里已经布置完毕。 正中高挂神像，下面是香烛和供奉。 一张大桌上，摆着一只尺、一杆秤和一面镜子，大白天地，旁边还挂起一盏红灯笼。 “山贼的规矩真多。”藤洛心里暗道。 山贼大小头目已在大厅两厢站列整齐，管事走到大厅前，大声唱道：“有请大哥登龙位，龙兄虎弟站两旁。今日正逢黄道日，英雄合志逞豪强。” 唱罢，管事高声喊道：“有请大当家！” 镇八府在大板牙等人的簇拥下，缓缓走进聚义大厅。 虽有重伤在身，但在这种场合，镇八府必须保持威严的一面。拜神上香完毕，镇八府端坐在头把交椅上，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开……山……堂……”管堂长声喊道。 “哦……”所有山贼一起用低沉的声音和道，霎时间，整个山寨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管堂迈着很夸张的步子走到大厅正中，高声唱道：“一杆秤称公平，一面镜照邪正，一只尺量规矩，一盏灯照前程。” 管堂唱罢，所有山贼齐声高唱一遍。 管堂手一挥，众人收声。 “请八爷开山……”管堂高喊一身，让到一旁。 镇八府站起身，强撑病体，唱道：“摩云岭上逍遥寨，威震八府任我游。冒充光棍天下有，清查包袱要人头。不是愚下言语陡，大哥将令不自由。上四排哥犯了令，自己挖坑自己跳。中四排弟犯了令，自己拿刀自己剽。九十老幺犯了令，四十红棍定不饶。五堂兄弟请升帐，我令把令往下传！” “传令……” 镇八府唱罢，大厅里中大小头目齐声和道。 开山大令言词通俗，并不合辙押韵，但却透出一股无形的威严。 一时间，聚义大厅内外，鸦雀无声。 开山堂，程序繁复，按规矩，还要有许多程序，许多唱词。 但镇八府重伤在身，难以撑太长时间，因此，今天的程序简化了许多。 几件必须履行的程序已毕，管堂大声喝道：“今日开山堂，只为红面视兄以下犯上一事。带上人来！” 几个身穿红衣头裹红巾喽将哑叔小肥等人押至聚义大厅之外。 管堂历数哑叔等人罪状，几人谋害镇八府未遂，情知难逃一死，既不争辩也不出声。 站在大厅外的山贼们，听说这些人要害镇八府，又是惊讶又是愤怒。 “剐了！” 有人喊了起来。 “吼！吼！吼……”众山贼整齐地跺着脚，发出低沉的吼声…… 第399章安若泽回来了 红面视兄以下犯上，江湖大忌。 小肥哑叔等人企图谋害大当家镇八府，犯了无可饶恕之罪，被处以剐刑。 血腥的场面，凄惨的嚎叫，震慑了所有山贼，镇八府不动声色端坐在交椅上。这是他想要的效果。三头狐和其手下作乱虽已平息，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还发生类似事件。他要让所有山贼清楚，谁才是逍遥寨的老大！ …… 小肥等人有罪，该杀。 大板牙等人有功，该赏。 镇八府让大板牙做了山寨的第二把交椅，安排好山寨诸事，镇八府回到自己的屋子。 剐了小肥哑叔等人，并不能解镇八府心头之恨。 唯一令他稍感心安的是，喽们都以为小肥哑叔等人是八爷制服的。 喽们将他传得神乎其神，说他在病中仍能一刀伤了所有作乱之徒。虽是讹传，但病中的大当家还能如此威猛，无疑对稳定山寨的局面是有利的。 让守护自己的喽都退出去，关上房门，镇八府并没有躺下，他知道，藤洛还会来的。 藤洛此来是何目的，镇八府不清楚。但他欠了藤洛两个人情，两个救命的人情，必须要还。 …… 藤洛很快就来了。 逍遥寨出了这么大变故，藤洛不知道该恭喜他，还是该安慰他。 倒是镇八府显得平静了许多，打个招呼，便询问藤洛是如何得知小肥等人的图谋。 藤洛如实说了。 镇八府倒吸口凉气，如果不是藤洛，自己怕是真的会遭了黑手。 约定比武的日期还没到，藤洛此来定有他事，镇八府倒也爽快，抱拳道：“藤杆儿头两次救我，想要我做什么事尽管说，只要不违江湖道义，不伤我这帮兄弟，便是我的命，藤杆儿头也尽管拿去。” 和镇八府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要绕弯子。 藤洛便把官兵来东平的事讲了，只是隐去了自己两次夜闯军营之事。 藤洛两次救了自己性命，这个忙不能不帮。 镇八府答应，明天就派大板牙带人去夺了官兵留下的军资。 两人商定了时间地点，让东平团练将军资从山贼手里“抢”回来。 藤洛不便在山寨里露面，镇八府也就不再挽留。 “藤杆儿头，咱们之前的约定还算数！”今天，镇八府再次见识了藤洛的本事，自愧不如。但之前约定了比武之事，镇八府不能反悔。 藤洛嘿嘿笑笑，点点头。 镇八府派了个最亲信的喽，送藤洛下山。 山脚下哑叔的住处，平时少有行人，马还拴在那里，藤洛挂念着家里的事，快马加鞭，赶回东平。 …… 一切都按着藤洛的预想进行。 镇八府派大板牙带一哨人马下了山，夺了官兵留下的军资。 藤洛亲自带领团练出击“讨贼”。 藤洛嘱咐过镇八府，这件事，不能让他手下人知道太多，镇八府只是嘱咐大板牙，这次是为了偿还东平城下欠藤洛的人情。 大板牙刚当上山寨二当家，初次带队下山“做生意”，却被分配了这么一项只能输不能赢的活，有些沮丧。 但大板牙对镇八府忠心无二，自然不会说什么。 在事先商定的地点，团练队伍追上了山贼队伍。 两边还没交锋，大板牙便招呼山贼们赶紧“扯呼”，带头就跑。 二当家的都跑了，喽们自然没有抵抗的勇气，山贼立刻做鸟兽散。 团练们声势浩大一阵呐喊，就收获了胜利，感觉很不过瘾。 大板牙跑出二里地，见团练大队并没追来，便停下准备收拢下跑散的喽。 突然，一人一骑飞奔而至。 是藤洛！ 大板牙慌了！ 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追来了？ 跑，人腿没有马腿快；打，怎么可能是藤洛的对手。 大板牙叫苦不迭，早知道你追来，我还跑干嘛呀，还不如痛痛快快打上一架呢！ 藤洛冲来，并没动手，只是驱散了大板牙身边的喽，将一个包裹扔给大板牙。 “这是我给你们大当家弄的药，转告你们大当家，如果怕药里有毒，就不要吃。” 说完，藤洛圈马走了，只留下傻楞在原地的大板牙。 …… 虽然没能大打一仗，但收获了这么多物资，团练兄弟们都很兴奋。 回到东平，藤洛让府衙佐吏写了文书，说明山贼抢夺军资，东平团练又从山贼手中将军资，上报行省。 官兵的斥候一直远远侦察着，看到山贼夺了军资，连忙回去向邱千户禀告。 给东平府设的诱饵，竟然被山贼夺了，邱千户懊恼不已，这此东平一行，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最让他郁闷的，因为丢了虎符和印信，这件事还无法明说，甚至不敢对主子谢天恩敢明说。 …… 东平赈灾事宜进展顺利。 越来越多的灾民住进新建的房屋，越来越多的田地被清理、开垦出来。 多一户灾民住进新家，就意味着少了一份牵挂和担心。 东平诸事虽然有条不紊，但偌大一个府城，又刚刚经历了大灾，需要操心的事太多太多。 管理百十个乞丐兄弟和管理上万灾民十万百姓完全不是一回事，藤洛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蚕，正在被各种琐事织成的茧慢慢包裹…… 终于，好消息传来，安若泽回来了！ 安若泽回到东平，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来找藤洛。 藤洛得知安若泽回来，第一时间就跑来交差。 安若泽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但大多数的事，安若泽在京城，通过公文和邸报已有所了解。 藤洛来见安若泽，重点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要说明和官兵有关的事情。藤洛夜闯军营，逼退官兵，这事只有潘徙清楚，连阿睿也不很清楚。 这事需要保密，但对安若泽不能保密。 出乎藤洛意料，安若泽对此事反应很平静。 “这帮蛀虫，早该如此整治！”安若泽不仅没埋怨藤洛，反倒很支持。 第二件事，还是粮食问题。 安若泽去京城这段时间，东平又接纳了不少附近府县的灾民。 夏天还没到，但东平的粮仓几乎要见了底。 按照目前的消耗，根本无法坚持到秋收。 自洪灾爆发，东平府便一直深陷粮荒之中…… 第400章有必要开会吗 安若泽最头疼的，也是粮食问题。 在京城耽搁这么久，除了串联扳倒谢天恩一事，安若泽跑了多个衙门，拜访了许多朝中高官，希望能争取到救济粮食。但跑平了鞋底，磨破了嘴皮，收获的不过是可怜的一点救济款项，粮食，颗粒没有…… 再等下去，粮食必然接济不上，无衣穿无房住还好解决，没有吃的，早晚要出事。 “买粮吧……”安若泽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买粮容易运粮难啊。 安若泽进京期间，藤洛和灾民自救社的人也商量过买粮一事。周围府县，也遭了洪灾，赈灾组织，远不如东平得力，根本无粮可买。 只能去没遭受洪灾的西北部买粮。 东平去西北，路途遥远。 走官道大路，要经过很多灾区。粮食经过那里，便如羊送进了狼口，一定会遭到灾民哄抢。 走小路避开灾区，就要穿过丛山密林，那里山贼盘踞，没有战斗力极强的大股队伍押运，根本无法通过。 安若泽深知其中风险，也有所考虑。“藤兄，求助官兵帮忙押运，可否？”安若泽老爹任职朝中，在军中也有不少关系。 有这层关系，不必担心官兵会截留粮食了。 可是，藤洛还是不放心。 天保官兵，藤洛见识得够多了。 前一段来东平的邱道统领的千户卫所，算是王朝中比较有战斗力的一支，也不过比其它卫所的官兵更凶狠一些，但还是酒囊饭袋。 安若泽能找到的官兵，不会比邱道他们强，遭遇落草的贼寇，一样只有逃命的本事。 藤洛不同意，安若泽只能摊摊手，表示自己没有别的办法。 藤洛道：“安大人，藤某倒有个主意。” 安若泽见藤洛面带笑意，便知藤洛要说的一定不是光明正大的主意。 “说来听听。” 藤洛凑近，低声说了自己的想法。 安若泽听罢，双眉微蹙，半晌无语。 藤洛等了半天，安若泽始终没有任何表示，藤洛有些困惑：可行不可行，您得给个话啊！ “安大人？” 安若泽终于舒展了眉头，冲门外喊道：“来人啊，将衙门各为主官唤来，有政务商议。” “啊？”藤洛更加疑惑了，安若泽怎么不表态，却要开会啊？ “大人，此事不宜公开商议啊！”藤洛连忙提醒。 “呃？什么事？”安若泽一脸茫然，“哦对了，藤兄乃灾民自救社主事之人，今日商议之事，多于赈灾有关，留下一同听听吧。” “大人……”藤洛还要说，却有府衙佐吏进了屋，藤洛不能再讲，只能暗自着急。 府衙分管各种事物的主官佐吏全都到了。 安若泽扫视一圈，看到独缺郝原，心中不免感慨。 郝原是安若泽的亲信，也是安若泽进京期间，主持东平政务的代理长官，却死于官兵之手，着实可惜…… 慨叹一番，安若泽开始部署相关事务。 安若泽部署之事，均是一些日常政务，安若泽不过加以强调，提醒部僚用心办事而已。 藤洛“列席”府衙“办公会议”，实在没觉得安若泽临时召集这样一个会议有什么必要。 没必要，也许就是必要的。 安若泽安排这样一个没必要的会议，一定有别的意图！ 果然，安若泽部署完毕，又提出一个议题东平粮食问题。 藤洛和安若泽都感觉头疼的问题，府衙佐吏们自然也想不出好主意。商量了半天，除了买粮，也想不出别的主意。 买粮，自然还绕不开运粮难题。 安若泽一脸愁容，坐在椅子上扭来拧去了半天，终于开口道：“此事，只能劳烦藤兄了。” “呃……”藤洛不知道安若泽打着什么主意。 安若泽不等藤洛说话，继续道：“本府公务实在繁忙，无暇顾及买粮一事，劳烦藤兄全权负责，本府概不过问。至于所需钱款，府衙负责筹措。好了，就到这里吧。” 安若泽说完，甚至不等藤洛表态，就宣布散会了！ 藤洛疑惑，虽说自己一定会接受这个差事，但总该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啊。 “安大人……”藤洛觉得还是该和安若泽详细谈谈。 安若泽却挥挥手，显得很忙的样子，唤来一名主官，吩咐他务必满足藤洛一切需求，又特意强调不要干涉，便转身走了，只给藤洛留下一个狡黠的笑容…… 哪有这么安排事情的嘛！ 藤洛悻悻走出府衙，突然明白了！ 安若泽太狡猾了！ 藤洛提出的建议，的确不是光明正大的主意。安若泽如此安排，就是不想牵扯进其中。如果出了问题，也好撇清自己。 “狡猾！” 藤洛嘟囔一句。 不过，他也能理解安若泽，朝廷命官的确不适合搀和到自己的计划当中。 想清楚这一点，藤洛释然了。 刚走到善堂附近，就见一个团练匆匆跑来，说在城门处抓住一名形迹可疑的人。 这段时间，团练加强了城门管理，所有进出城门的人，都要出示腰牌路条。 藤洛赶到城门，见一个人蹲在地上，阿睿和两个团练兄弟在旁看着。 阿睿一见藤洛，连忙跑过来，低声道：“洛哥，这个家伙好像是逍遥寨的人。” “哦？”藤洛走过去一看，认识，是镇八府身边的亲信喽，那天，正是这个喽送自己下的摩云岭。 团练兄弟谨慎认真，藤洛表扬了几句，让那喽背上背篓，跟自己回家。 这个喽是来给藤洛送礼的。 藤洛让大板牙带药给镇八府，大板牙虽把药带了回去，却担心藤洛使诈，不同意镇八府使用。 镇八府知道藤洛不会害自己，想害自己的话，藤洛多得是机会，何必费这事。当即按药里附的说明，内服外敷。 药是田甜配的，岂是寻常医者可比。 只用了两天药，镇八府的伤情已大为缓解。 为了感谢藤洛赠药之情，镇八府取了两坛珍藏的美酒，又命人摘了些摩云岭特产的时兴果子，命亲信喽带给藤洛。 藤洛大喜。 收下东西，找田甜配制了一些有助于康复的药物，让喽带回山上。 藤洛正有事要找镇八府，可是，自己脱不开身，写信让喽带上山去，一旦出现意外，信件被别人得到，就坏事了！ 得找个合适的人，上山一趟…… 第401章走水路运粮 藤洛很快想到一个合适人选潘徙。 立刻找来潘徙，把自己的计划详细讲了。 潘徙听着，不禁张大嘴巴。藤洛的计划可以说疯狂，但也很刺激。 送走潘徙，藤洛又找来阿睿，让他立刻从团练中，挑选人手，准备押运粮食。 有任务，阿睿很兴奋。但听说要押运赈灾粮，阿睿又有些紧张。 东平需要的粮食，不是三五百斤，也不是十车八车，想解决面临的饥荒问题，至少需要几十万上百万斤粮食。 这些粮食，全部装上车，要装几百上千车，如此庞大的车队，不要说护送，就是一个团练跟一车，人手也远远不够啊！ 更何况，这次运粮不是从城西运到城东，而是要远赴几百里之外的府县。路途中，或是要经过灾区，或是要穿越丛山密林，想躲过灾民哄抢，就要冒着被山贼劫掠的风险。 阿睿虽然很想接下这个任务，但他也清楚，此事干系重大，一旦出现问题，东平府灾民就将陷入严重的饥荒。 藤洛却早有筹划。 藤洛计划去浔江府采购粮食。浔江府隶属于湖江行省，距离东平府，陆路官道近千里，走小路，虽然距离近些，也有八百余里，中间还间隔着另一个行省。 这么远的距离，想要依靠团练队伍押运几百车粮食，很不现实。 押运的危险显而易见。 藤洛另有计划。 浔江府近邻长江，水路十分发达，藤洛计划从水路运粮。 走水路，虽然距离更远些，但大船的载货量大，这一带的水路又相对安全，浔江府的大粮商，都有自己的船只和护送队伍，可以保证粮食的安全。 但走水路也面临一个难题：东平府附近没有大江大河，最近的可供大船行驶的，且与长江相通的淮河也在一百五十里地外。 藤洛的计划，就是先走长江，再入淮河，在离东平府最近处上岸。 采用这个办法，只需走一百五十里陆路，安排好船期和运粮车队的行程，可以分批次，将几十万斤粮食运抵东平府。 阿睿听了藤洛的计划，连连叫好。可是，叫了几句好，阿睿脸上又现难色。 一百五里外的淮河沿岸，并无现成的码头可供装卸。 再者，从淮河边至东平府，还要走一百五里陆路，这里没有官道大陆，只能走小路。单凭现有的团练队伍，是无法抵御山贼、海贼甚至官兵的袭击。 这个问题，藤洛当然也考虑过。 藤洛告诉阿睿，团练队伍的主要任务，是在运粮船到来前，整修出一个可供装卸的简易码头。至于押运之事，藤洛拍拍阿睿的肩膀，笑道：“护送粮车之事，不必担心，自有安排。” 洛哥如此有信心，阿睿自然不会犹豫。 这一段时间，团练队伍已经扩充到近五百多人。 根据身体条件和操练程度，阿睿将团练队伍分成三个大队。大队中分小队，每小队由十二人组成。小队、大队分别有队长统领。 其中，第一大队有一百二十人，都是身体强壮、训练有素的兄弟，分成共有十个小队。第二大队也有十个小队，一百二十人，具备一定的作战能力。剩下的团练都分在第三大队，或是年龄偏大，或是年纪尚小，训练程度也不及前两个大队。 阿睿决定派第一大队、第二大队负责修建码头。待运粮船到来后，留下一个大队在码头守卫，另一个大队和第三大队负责运输。 修建码头需要做很多准备，还需要有经验的工匠。 好在团练队伍里，就有不少人原本就是工匠。 简易的码头，只需在河中下桩铺板，只要能供大船临时停靠，再平整出一条从河边上岸的路即可。 阿睿立刻着手准备去了。 藤洛找到府衙里负责配合自己买粮的主官。 听说要去浔江府买粮，从水路走长江淮河，再转陆路，主官很是怀疑。但安知府有过吩咐，一切都听藤洛的安排，主官也就不再多问，立刻去城里富商大户筹集购粮款项。 府衙早就和城里富商大户打过招呼。饥荒不仅影响灾民的生活，也会影响富人的生活。东平上万灾民一旦吃不上饭，必然闹事。 富商们都清楚，东平的灾民不同别处，不仅人多，而且还有组织，甚至还有武装！灾情发生以来，安知府又明里暗里偏袒灾民，一旦起了饥荒，闹出事来，难保富商大户不受冲击。 现在乖乖出资购粮，不失为明智之举。 很快，购粮款项筹集齐了，府衙派出专员，东平大粮商也派出有经验的人，一起骑快马赶赴浔江府采办粮食。 除了这些事，藤洛还通过府衙征用了几十架马车，以备拉运粮食。 潘徙也从摩云岭赶了回来。 潘徙告诉藤洛，镇八府同意帮忙，会按藤洛要求的时间，派出二百人的山贼队伍，协助东平府押运粮食。 这正是藤洛的计划。 逍遥寨是这一带是规模最大的山贼团伙，有他们协助，其它的小股山贼不敢打运粮队伍的主意。 而逍遥寨山贼的人数和战斗力也足够强大，再加上阿睿的团练队伍配合，海贼和官兵若起歹心，也未必能讨得便宜。 藤洛向安若泽提出的建议里，就包括让逍遥寨山贼帮忙一事。 安若泽知道藤洛已和镇八府建立了交情，心里也赞同藤洛的想法，但身为堂堂朝廷知府，却要求助于山贼，安若泽可不敢承担这个风险。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不仅会影响他这个知府的声誉，更可能被政敌加以利用。 因此，安若泽有意回避，将运粮一事，全权委托藤洛的团练队伍和灾民自救社承办，东平府衙只负责筹钱和派人购粮。 安若泽的顾虑，藤洛理解，而且藤洛自己也有顾虑。 逍遥寨的山贼押运粮食，从淮河边至东平府，的确不合适，也早晚会传扬出去。 藤洛不想给安若泽找麻烦。 这方面，藤洛也有所准备。 买粮、修码头等诸事都很顺利，现在，只剩下一件事，需要藤洛去办了…… 第402章你没讨价资格 修建码头，不是件容易事。 好在人多力量大。团练队伍里，各种技能的人都有。 除了各种工匠，团练中还有几个人，以前就是内陆江河上的渔家，熟悉江河行船之事，选择了合适的地点。 只是临时装卸粮食的码头，相对简单一些，修建进展很快。 派往浔江府采购粮食的佐吏也送来了消息，粮食采购一切顺利。几十万斤粮食，已经备好，第一批五万斤粮食已经正在装船，很快启运。 分批次用船运粮，也是藤洛之前的计划。 如果几十万斤粮食同时启运，沿途协调管理船队不容易，也容易引起大股贼寇的注意。即便能安全运抵淮河新修建的码头，卸船、看管、陆路运输也成问题，而分批次运输，虽然稍稍耽误一些时间，但却易于管理，更加安全。 从浔江府启运，到淮河码头，需要十几天时间。 码头这边，进展也很顺利，再过几天，就可以供粮船停靠了。 万事俱备，还差一事。 但藤洛并不着急，他一直等到码头修建完成，仔细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回到东平府。 又等了一天，再次上山的潘徙从摩云岭捎来口信，称一切就绪。 藤洛出发了。 他和田甜撒了个谎，说要去码头那边迎接粮船，甚至没和安若泽打招呼。藤洛要做的事，不够正大光明，这种事，还是不要麻烦安若泽的好。 远离了东平府，在一个无人处，藤洛换上一袭黑衣，直奔官兵千户卫所而去…… …… 千户卫所的邱道邱千户这段日子实在不好过。 先是派镇抚带队，去东平府惹事，却杳无音信。 接着，自己亲自率队去东平寻找下落，不禁连十几个人的尸体都没找到，还被人接连两次闯了军营，把其赖以发号施令也是聚敛钱财的虎符印信夺了去。 再之后，留下作为诱饵的军资又被莫名其妙出现的山贼劫了去，而最终却进了东平府的仓库。 这可是折大本的买卖，邱千户不甘心啊！ 可是，他现在不敢乱动。 没有虎符印信，他连正式的公文都没法发送，唯一能做的，只有把自己和一千手下关在卫所里。 他做梦都想把虎符和印信夺回来，可是，派出很多亲信打探，始终查不到两个夜闯军营的黑衣人的身份。 邱道确信这两个黑衣人和东平府有关，但没有凭据。手里没有印信，便是想给东平府发一份文书都盖不上印啊！ 邱千户快疯了！ 已经是深夜了，邱千户一丝睡意都没有，兀自在地上转着圈…… 突然，外面一阵骚乱。 半夜里竟敢喧哗！ 邱千户暴瞪血红的双眼，拔刀在手，他想杀几个人解解气！ “报！”一名军士慌慌张张跑进来。 “妈的……” 军士也很机灵，见千户大人要动怒，赶紧将手中的东西举过头顶。 邱千户一愣，定睛看，是一块石头，上面绑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几个字：邱千户亲启。 邱千户劈手夺过，甩开纸张，里面只有草草几个字：想拿回东西，卫所外详谈。 而几个字的下面，赫然有印记！千户印信的印记！ 邱千户如遇鬼魅，双手不自觉地抖着，两颊也不住痉挛着…… 邱千户一把揪住军士的衣领，狰狞地吼道：“这、这……哪里来的？！” 军士早已吓懵了，哆哆嗦嗦回禀，是卫所外抛进来的。 “滚！” 邱千户吼了一声，军士连滚带爬跑了。 “又来了……”邱千户的双手依旧抖着，手中薄薄的纸片簌簌作响。 终于，邱千户下了决心。 目前，被夺去虎符和印信的事还能瞒住，但身为卫所千户，总要处理公文军务，没有虎符和印信，早晚要出事，掉脑袋的事。 不管写信人是何目的，他只能冒险见他一面。 见，也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见，只有等死。 …… 卫所大门外半里处，藤洛静静地站着。卫所门口任何动静，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终于，大门开了，邱千户向守门的军士交代了几句，四下看看，向藤洛这边走来。 藤洛拉起黑巾，遮住口鼻。 邱千户缓缓向前走着，夜风吹过，后背阵阵冰凉。 他也不想孤身涉险，但他不敢带人来，他知道，人家既然敢来，必然有所准备。而且，在没弄清黑衣人目的之前，他不想让冒风险，让手下知道自己被人夺去了虎符和印信。 “你到底想怎样？”邱千户竭力控制着愤怒和恐惧，又企图保持住朝廷将领的颜面，但他的语调和语速已经出卖了他。 “找你借二百副军服和两百件兵器。”藤洛的声音异常平静。 “什么？！”邱千户几乎暴跳起来，“小子！邱某虽不是你的对手，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想用那两样东西要挟邱某，妄想！” 藤洛静静地等他吼完，淡淡地反问一句：“那两样东西？” “……”邱千户彻底被藤洛打垮了…… 虎符和印信，是他绕不开的心结。虽然嘴上说得硬气，心里却虚得很。也许，他可以不要命，但他舍不得不要财！有虎符和印信，他才有聚敛钱财的资格！ “借我军服和兵器，用完之后，连同虎符和印信，全部还你。” 邱千户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不敢相信藤洛的话，但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呃……我拿钱赎回来，多少钱都行……” 藤洛摇摇头。“你没和我谈判的资格。” 邱千户真像冲上去咬死这个家伙！“可是……军资妄动不得……” “你有办法。” 邱千户明白，自己摆脱不了这个黑衣恶魔了，但他还想努力一下。“数量太多，少一些吧……” “我不是来和你讨价还价的。”藤洛的语气冰冷起来，“借，就按我需要的准备，用完，连同虎符印信还给你。不借，我转身就走。” 邱千户连连摆手。错过这个机会，他唯有等死一条路。“容我想想……”邱千户扶额想了好久，终于咬咬牙，道：“可以，但此事干系太大，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第403章化身山寨官兵 虎符和印信握在人家手中，邱千户不得不答应，但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要求必须选择一隐蔽处交接军服和兵器。 邱千户的理由是，军服和兵器乃重要军资，私借出去，如果走漏了消息，是死罪。 理由虽充分，但其必有所图谋，藤洛怎能察觉不出。 邱道能做到千户一职，也绝非一无所长。黑衣人的犹豫，显示他急需要用这批军资，邱道必须抓住这一点。“弄丢那两样东西，邱某是死；似借军资，走漏消息，也是一死。横竖都是死，邱某宁愿死得更有尊严，也算是为国尽忠！” 这个家伙的嘴里竟然说出忠义仁信之词，藤洛真想一掌拍死他！ 但眼下，这批军资很重要。 虽说逍遥寨的山贼战斗力很强，但贼就是贼。 从码头到东平，一百几十里路，期间有山林小道，也有大路官道。这次押运粮食，要十几批，非三五日之功，即使一切都很顺利，恐怕也要花费近一个月时间。 这半个月里，逍遥寨的山贼明目张胆地招摇在官道大路上，难免不引人注意。 即便没有官兵来围剿，这事传了出去，安若泽身为东平知府，势必难逃勾连贼寇之名。 如果换成官兵押运，就会少了许多麻烦。 这批军服兵器，就是用来给山贼化妆的。这批军资，关系到东平灾民的生死，也关乎安若泽的前程，关系到朝廷两大政治集团较力的结果。 藤洛冷冷地盯着邱千户，终于点了点头。 “那……那两样东西，可否归还？”邱道见藤洛松了口，试探着发问。 藤洛双眉一挑，目露寒光。“不要得寸进尺！” 邱道情知藤洛不会答应，也就不再坚持。“那何时可以归还？” “你若配合，归还军资之时，一并还你。” 邱道别无选择，只得认了。 两人简单约定了时间地点，邱千户回营去做准备。 藤洛离开卫所，绕了一圈，又悄悄潜回卫所附近。对官兵，不能不防。 第二天清晨，十几名官兵从卫所中推出几辆大车，按约定的时间，将所需军资运至约定地点。 藤洛一路尾随，确认没有危险，立刻转身去联络逍遥寨的人。 镇八府很够意思，选了两百名山贼精锐，让大板牙率领，随潘徙下山，来帮藤洛。 藤洛带了十几个山贼，于中午时分取了军资。 选择中午时分，是便于发现有无官兵尾随侦查。 取了军资，远离了卫所，找了僻静处，才让山贼们换了军服和兵器。 藤洛也是无奈了。 山贼就是山贼，换了军服，仍是一付匪像。 好在天保官兵平日里恶行昭昭，官兵一出现，百姓避之不及，没人嫌命长，会主动靠近，从远处看，倒也难以看出这是一支“山寨官兵”。 藤洛让潘徙和大板牙带着“山寨官兵”向码头进发，一路上，多加约束训练，尽量收敛匪气。 藤洛先行赶赴码头。 码头这边，一切就绪。 大部分团练，都被阿睿带到码头这边，几十架大车也已准备好。 没过多久，河道转弯处，运粮的大船缓缓转来。 码头上，团练兄弟们爆出阵阵欢呼…… …… 随船回来的东平府衙佐吏见到藤洛，长出一口气。 “藤先生，某可是不辱使命啊，剩下的事，就交给藤先生了！” 藤洛不是官吏，却和安知府关系紧密，佐吏不敢不敬重些，称呼藤洛为“藤先生”。 不过，佐吏也知道押运粮食责任重大而且危险，因此，一下船，就客客气气地把后面运粮的责任推给了藤洛。 藤洛也不和他计较，让他和船家办完了交接之事，立刻赶回东平禀告安知府，让东平那边做好接粮准备。 五万斤粮食，不过几百袋子。 只是，码头简陋，不方便多人同时上下船装卸，抗运粮食的兄弟只能排着长长的队伍，依次上船。 天擦黑了，粮食终于卸载完毕，整齐地码放在大车上。 码头距东平尚有一百五十里陆路，这才是运粮途中最危险的旅程。 大车都是满载，其间又要穿行一些山林小路，全力赶路，也要两天多才能赶回东平。 “连夜出发！” 重载的大车依次启动。 “吱嘎嘎……” 车轮承受着重载，发出刺耳的声响，但在藤洛耳中，这声音无比悦耳…… 团练第二、三大队的兄弟，每四人一组，负责一辆大车。虽有马匹拉车，但途中常有陡坡窄路，需要人力帮忙，大车才能通行。 第一大队的兄弟则手持竹木兵器，保护在车队两侧。 阿睿在车队前面指挥，藤洛自己在车队后面压阵。 由于担心“山寨官兵”和团练太近接触暴露了身份，藤洛让潘徙和大板牙各带一百名“山寨官兵”，巡游在远离车队的两翼。 如此庞大的车队，难免不引人注意。 粮船卸货时，已有多股山贼海贼盯上了这些粮食。 只是，押运粮食的队伍实在太庞大，还有全副武装的“官兵”，小股贼盗根本不敢下手。 大股山贼的实力也没有把握，却又舍不得这块肥肉，各路大股山贼纷纷派出哨探，一路跟随，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 藤洛耳聪目明，留意到周围山头丛林间，常有人影闪动，也常常传来阵阵传递讯息的鸣叫。 车队里的团练兄弟大多没经历过这种情况，难免紧张不安。 藤洛不时地和周围的兄弟说着话，希望能借此消除兄弟们的紧张情绪。 傍晚出发，车队一路不曾停歇。 好在，这一宿走的虽非官道，却也是开阔地带的小路，并未发生什么事情。 天亮了，团练兄弟们都松了一口气。 藤洛却紧张起来。 他知道，前面有一段要行进在山林间，那里易于隐藏埋伏，格外危险。 让传信的兄弟赶去车队前面，提醒阿睿保持警惕，藤洛自己也格外谨慎地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车队缓缓走进密林之中。 这一带从林虽可通行，但平时人迹罕至。周围，都是几丈高的大树，茂密的树冠，将晨光遮蔽，密林中，竟似傍晚般阴暗…… “啾……啾啾……” “咻……咻咻……” “嘘……嘘嘘……” 突然，密林中传来阵阵呼哨，有贼寇要动手了！ 第404章通往地府之路 几大股山贼联手设伏在密林中。 尖锐的哨鸣，在密林四处响起。 幽暗的密林，刺耳的哨音，令团练兄弟心惊胆颤。 “别慌！他们不会得逞！”藤洛呼喊着，提振着兄弟们的信心。 设伏的山贼一路排人侦查，得知护卫两翼是官兵，当然不会这群酒囊饭袋当回事。 山贼分出小部分兵力对付两翼的官兵，企图一击将官兵冲散。而大股山贼，则直扑车架队伍。 远处，喊杀声越来大，护卫两翼的“山寨官兵”已经和几股山贼打成一团。 “防御！防御！”阿睿在队伍前后奔跑着，指挥着团练布好防御阵型。 团练训练水平参差不齐，组成的防御阵型也有松有紧。 设伏的山贼久历战阵，很快就发现了团练队伍薄弱之处，集中优势兵力，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藤洛手持钢刀，奋力冲杀。 这次伏击，是附近最大的几股山贼的联合行动，纠集了近千贼寇。 藤洛虽勇，但贼寇实在太多，这样下去，即使能击退山贼，也会遭受巨大损失。 必须尽快击溃贼寇！ 战斗在继续，渐渐占据上风的山贼愈发疯狂…… “嗷……” 一声长啸冲天而起，一道身影自混乱的战局中飞身而起。 藤洛！ 藤洛摆脱几个山贼喽的纠缠，飞身而起，直扑一名正在呼喝指挥的山贼头目。 “啊……”山贼头目大惊。 “唰！” 山贼头目的脑袋被砍飞在空中，嘴巴张得大大，满脸惊愕和茫然…… “嗷……” 藤洛一把抓住那可怜的脑袋，冲向下一个山贼头目…… 阵阵惊呼，鲜血四溅！ 一个个山贼头领死于藤洛的刀下。 擒贼擒王，杀寇杀酋！ 藤洛不再理会周围的山贼喽，山贼喽却被吓懵了。 “他、他是谁？” “他、他是人吗？” 藤洛在树林和人群中腾跃，一手是寒光凛凛的钢刀，一手是几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藤洛满身满脸的鲜血，激荡飘飞的长发，在幽暗的森林里，如鬼魅，如神魔！ “妈呀……鬼呀……” 山贼喽们的心理终于崩溃了，开始惊呼、颤抖、溃散…… “嗷……” 杀戮已开，神鬼莫当！ 钢刀卷曲了，是收割性命的镰刀，手中挥舞的十几颗敌人首级，是血腥的收获！ 没有首领的指挥，山贼乱了、溃散了…… “嗷……” 溃逃的山贼身后，响起冲天长啸！ …… 胜利了！ 血腥的胜利。 “洛哥！洛哥！洛哥……” 团练兄弟们欢呼着…… 团练兄弟伤者很多，庆幸的是，死亡的数量不大。 逍遥寨山贼那边情况好得多。设伏的山贼并未重视这股“山寨官兵”，而逍遥寨山贼的战斗力又很强大，因此并未有大的伤亡。 阿睿也是满身血污，指挥着兄弟们救治受伤的兄弟，重新组织车架队伍。 这次押运，准备很充分。考虑到这一路血雨腥风难免伤亡，除装运粮食的大车外，阿睿特地安排了几辆空车随行。 死亡兄弟的尸体被装到车上，受伤无法行走的兄弟都坐上车子。 山贼的尸体被扔到密林中，头颅全被砍了下来，悬挂在林中道路两旁的枝头。 这是胜利的昭示，也是霸气的宣言！ 运粮车队再次启程…… …… 车队走上了官道大路。 东平城就在前面。 只剩下几里路，没有危险了。 藤洛让大板牙带领逍遥寨的队伍就地扎营休息，第二天随团练队伍再次出发。 东平百姓热烈地迎接着凯旋的英雄们。 热腾腾的稀粥已经熬好。 善堂里，不停地烧煮着热水，为英雄们洗涤征尘。 田甜的医坊也早做好了准备，救治伤者。 安若泽见到藤洛，紧紧地握住藤洛的双手。 “辛苦了……” 藤洛惊异地发现，安若泽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 押运队伍休息一晚，再次启程。 浔江府那边的船期早已排定，粮船间期而发，陆续渐次抵达码头。 东平的运粮队如期抵达。 卸货。 装车。 启运。 经历了血腥的洗礼，团练兄弟们更加坚强、更加成熟了。 再次进入密林，道路两旁的树上，几十颗首级像是指引的路标。 “咝……” 看着随风摆动的恐怖首级，一个年级小的团练兄弟不禁倒吸凉气。 “呆瓜子，怕啥？”一个年长兄弟在小兄弟的后脑勺上拍了一把。 小兄弟吓得差点瘫在地上。 “老哥，这里阴气森森地，别吓我啊……” 年长兄弟鄙视地瞥了小兄弟一眼，冲旁边树上的首级打个招呼，满不在乎地道：“怕个球嘛！” 小兄弟哆哆嗦嗦地指着前面幽深的密林，低声道：“边上挂着这个……我总觉得前面是阎王爷的地府……” “别怕，兄弟。”藤洛轻轻拍拍小兄弟的肩膀。“阎王的地府，不会接纳我们，而是接纳我们的敌人！虽敢惹我们，我们就把他送过去。” “嗯嗯……”小兄弟的腰杆挺直了起来…… …… 密林一战，东平团练声名鹊起。 这一战，山贼元气大伤。身伤好治愈，胆裂难复原。 一把钢刀、十几颗人头、满身鲜血、长发飘飞。藤洛的形象，已成为山贼心中难以挥去的梦魇。 山贼再无胆量打运粮队的主意。 十几艘大船，近百万斤粮食陆续抵达码头。 几十驾大车昼夜兼程，往来于码头和东平城。 东平的粮仓渐渐充盈，知府安若泽的悬着的心也渐渐安稳下来。 …… 最后一批粮食运抵东平。 藤洛找到安若泽。 “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现在也没有美酒佳肴犒劳你，运粮之功，只能先给藤兄记下了。”安若泽笑着道，他说的也是实情。 藤洛笑笑。“我来不为请功，而是有事相求。” “说吧！安某一定答应！”安若泽处事一项沉稳，这次太兴奋了，竟然先发出承诺。 “安大人不愧咱父母官！” 安若泽脸一苦，藤洛如此恭维，一定有不良企图！但话已出口，安若泽不能出尔反尔。“说吧。” 藤洛凑近安若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安若泽眉毛一竖，眼睛一瞪，大叫道：“绝不可以！” 第405章被困山谷中 安若泽不答应，藤洛急了。 旁边有人，藤洛不敢大声说，憋的脸红脖子粗，气道：“身为知府大人，竟然言而无信！” 安若泽脖子一梗，摆出一付“我就无赖，爱咋咋地”的模样。 藤洛更急了，却又不能发作，只能不停叨咕着“言而无信、言而无信……” “来啊。”安若泽不搭理藤洛，喊过一名佐吏，命令道：“此次运粮，藤先生当记首功，拨二百两银子、一万斤粮食给藤先生，藤先生家里人口多着呢。” 说完，安若泽冲藤洛挤咕一下眼睛，走了。 “多谢知府大人！”藤洛终于面露喜色，对着安若泽的背影躬身一礼。 藤洛自然不是为了自己得到万斤粮食的奖赏。 这次运粮，逍遥寨出人出力，又有人员伤亡。藤洛找安若泽，是想要些粮食，送给逍遥寨。 官府送粮食给山贼？！ 安若泽当然不会答应。 但安如泽亦非不近人情之人。这次运粮，为了避嫌，安若泽没出头露面，一切全有藤洛操办。 藤洛借助逍遥寨山贼的力量，安若泽清楚。藤洛甚至把借军资一事也告诉了安若泽。 安若泽装糊涂，不代表他真糊涂。 官兵“借”军资的“人情”不用还，但逍遥寨出人出力，可是实实在在的人情，要还。 但，官府送粮给山贼，这事绝无可能。安若泽变通一下，将银粮赏给藤洛，任其处理。 藤洛满意了。 银子和粮食都交给大板牙，让他们立刻赶回逍遥寨，向镇八府复命，只留下几个山贼喽，推着装载着军资的大车。 这批军资虽很诱人，但不能留下。 这是完整建制的军服兵器，留下早晚出事，藤洛不想给安若泽添麻烦。 趁着夜色，藤洛带领着几个山贼喽，将军资运抵事先约定的交接地点，一处静谧的山谷，比之前约定的交接时间提早了两天。 邱千户这个家伙不可靠。 最可能的，就是事先布置埋伏，待交接时，突然动手。 提前两天，官兵应该来不得及部署。 将车架安顿好，藤洛感谢了几个山贼喽，让几人立刻回逍遥寨。 喽们向藤洛行礼告别。 突然，两次一阵梆子响！ “嗖嗖嗖……” 霎时间，箭如飞蝗，几个喽尚未反应过来，均已中箭，倒地身亡！ 饶是藤洛反应机敏，但箭雨太密，一只长箭钉在藤洛肩头。 藤洛忍住剧痛，闪身在一块山石之后。 周围山头上，亮起无数火把，官兵竟然早有埋伏！ 被藤洛要挟，邱千户不得不借出军资，却怎能甘心。 身为王朝堂堂千户长官，平时都是他威胁勒索别人，怎能吞下这口气？ 答应借出军资时，邱道已经定下诡计，派心腹之人一直秘密跟踪。 押运粮草的队伍太大太显眼，官兵的密探很容易掌握其动向，并时时将消息回禀给邱千户。 邱千户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早在藤洛等人到来前一天，就在山谷上，秘密部署了五百弓弩手。 和藤洛交过几次手，邱千户知道，单靠人多困不住强悍的黑衣人，只能靠密不透风的箭雨取其性命，夺回虎符和印信。 邱道能做到官兵千户，自也有些本事。这个交接的山谷，就是他精心安排的。 三面山丘，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 藤洛躲在山石后，借着上山的火把，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前方的通道，火把密布，硬冲，官兵万箭齐发，纵是铁人也会被射成筛子。 三面崖壁，虽不算陡峭，但上面也布满了弓弩手。硬往上冲，绝无生路。 “哈哈哈”山谷口，邱千户得意地狂笑着，“里面的人听着，此处已布下天罗地网，想要活命，举着东西，乖乖出来！” 藤洛无声地冷笑，他清楚得很，交出虎符印信，邱千户必定会杀人灭口。 更何况，藤洛岂是乞怜苟活之人？ 藤洛并不答话，暗暗思忖脱身之策。 “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出来，就要放火烧山了！” 藤洛心中一凛。 如果官兵真的放起火来，自己断无脱身可能。 邱千户嘴里喊着烧山，却并不敢放火。大火一起，一旦毁了虎符印信，他就彻底完了。 幽深的山谷里，始终没有回音。 “大人料事如神，算无遗策，方才一阵箭雨，里面的人断无活路。”一个善于溜须拍马的伍长道。 邱千户摸摸下巴，点点头。生擒固然好，射死也不错。不过，邱千户还是很谨慎，对那伍长道：“你带个人进去查看一下。” “呃……诺……”那伍长真想抽自己个嘴巴，没事拍哪门子马屁啊！ 上司有令，伍长不敢不听，叫上一名手下，举着火把，小心地向山谷里走去。 地上横陈着几句尸体，尸体上，密布雕翎箭。 “大人，贼人全死了！”伍长不愿往黑森森的里面走，大声喊着向邱千户报告。 “仔细查看，不能漏过一个角落！” 伍长心里咒骂着，硬着头皮向山谷深处走去。 “唰！” 寒光一闪，伍长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把钢刀已架在他的脖颈上。旁边的手下只“啊”了一声，就扑死在地。 “怎么回事？”邱千户听到里面有异响，大声喝问道。 “啊……啊……不小心，绊了一跤……”伍长在藤洛的胁迫下，回应着邱千户。 邱千户心生疑惑，仔细注意着山谷里的动静…… 半天，两个人影互相搀扶着往山谷口走来。藤洛换上了官兵的服饰，手中钢刀抵在伍长后心处。 “弓弩手准备！”邱千户抬起手，旁边的弓弩手引弦张弓，蓄势待发。 “大人……别、别啊！是我！”伍长拼命挥着手。 “怎么回事？” “我、我扭伤了脚啊……” “里面什么情况？” “都、都死了……” 藤洛挟持着伍长，一点点接近谷口…… 十丈…… 五丈…… 三丈…… 不知为何，邱千户感觉心越跳越快…… “站住！”邱千户疑心突起，大声喊道。 伍长二人并未停下脚步。 不对！ 邱千户已觉察到危险。 “放箭！” 第406章难得温馨一刻 一切都晚了！ 这个距离，已足够藤洛发出致命一击！ “嗖嗖嗖……” 箭如飞蝗。 “啊……”一声惨叫。 藤洛以伍长做盾牌，舞在身前，向前冲去。 邱千户大惊。“杀了他！” 围困谷口的，都是卫所的精锐弓弩手。距离太近，无法发射，弃弓弩换刀枪，虽只是喘息功夫，但对藤洛来说，已经足够。 “呜……” 插满利箭的伍长尸体抛向官兵，藤洛人如鹰鹞，刀似闪电。 “唰！” 寒光一闪，几名官兵身首异处。 “啊！” 邱千户大骇，仗着己方人多，挥刀向藤洛劈去。 藤洛人在空中，变势却快。 缩身藏头，躲过一刀，蹲伏在地，手中钢刀无情刺出！ “噗！” 钢刀顺着盔甲的缝隙，直插入邱千户的小腹。 “呃……”邱千户双眼暴突，一脸不甘。 “啊！”众官兵大骇，乱成一团。 藤洛撤回钢刀，飞身再起。 “唰唰唰……” 鲜血四溅，死尸扑地。 片刻间，十余名官兵命丧山谷，虽然有连坐军纪，官兵还那顾得上那许多，先保命再说，四散而逃…… …… 天微微亮了。 田甜在房中坐卧不安。 藤洛一宿未归，田甜心中莫名地恐惧。 “田姑娘……” 门外一声急呼，一阵骚乱，田甜差点晕倒过去。 房门被撞开，阿睿扛着一身是血的藤洛，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啊……”田甜捂着嘴，望着藤洛肩头抖动不止的羽箭，不知所措…… …… 有田甜的细心照料和精湛医术，藤洛恢复得很快，快到让田甜不敢相信。 无痛术消失，但自愈能力不仅没消失，反而越来越强大了，这自然和藤洛勤修武功有关。 田甜自幼随养父行医，各种病症见得多了。 藤洛所中之箭，深嵌肩胛骨，不可能恢复如此之快啊？ 藤洛恢复得快，田甜既高兴，又不敢相信。所以，当藤洛提出要去省城找青衫时，田甜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坚持让藤洛按常规情况，休息足够的日子。 …… 东平府有了粮，人心稳定，灾民重建家园的热情更高了，东平府再现蓬勃生机。 东平饥荒大大缓解，周边也安稳了许多。 周边的山贼，逍遥寨镇八府已成为藤洛的朋友。其它山贼团伙，遭密林一役重创，元气大伤，更是被吓破了担子，再不敢踏入东平境内。 千户卫所遭遇巨变，千户长官邱道毙命，而他的虎符印信更是被安若泽所利用。邱道是谢天恩的爪牙，丢了虎符印信，重重打了谢天恩的脸，倒谢集团藉此将此千户卫所换上自己的人。 官兵不会滋扰安若泽担任知府的东平城，还几次派兵，协助阿睿的团练队伍将粮食运往通天县。通天县有了粮食，也是愈发稳定了。 …… 藤洛的伤情早就好了，但田甜坚持要他再休养几天。 东平府一切事务有条不紊，青衫那边也经常有信来，告知一切安好，勿念。 藤洛难得好好休息几天，趁机修炼武功，顺利将手太阳小肠经打通。 白露抽空来东平看望藤洛。 藤洛受伤的消息没敢告诉白露，白露来了，听田甜讲了藤洛的伤情，吓的花容失色，泪流不止。 藤洛再三解释，说自己已经痊愈，但白露只相信田甜，不相信藤洛，仍把他当成重病号，按在床上，悉心照料。 当然，藤洛自有办法。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藤洛一脸坏笑，对着白露上下其手。 白露担心藤洛身体，柔声规劝，却怎扛得住藤洛软磨硬泡、“强讨恶要”…… 一番酣畅淋漓，激情过后，白露终于相信藤洛痊愈了，软软地依偎在爱人的怀中…… 好久没这么激情了，藤洛心满意足搂着白露，两人情意浓浓，窃窃私语。 突然，一阵异响引起藤洛的警觉！ 循着异响，藤洛一阵翻捣，竟然是铜镜！ 南极仙翁留给自己的，替代大碗，可以和上天联络的铜镜！ 自从被撤销了神籍，藤洛几乎将天庭遗忘了，也将这面铜镜遗忘了。 白露轻轻下了床铺，拿过一条被单，披在藤洛身上，从后面环住藤洛的身子，静静地贴在藤洛宽厚坚实的脊背上，享受着藤洛带给她的安全和快乐，嗅闻着藤洛身上熟悉的男子气息。 藤洛轻轻抚摸着白露的小手，拿起抹布，擦去铜镜上厚厚的灰尘。 铜镜中，小蒲那颗满是白毛的大脑袋现了出来。 小蒲明显胖了。 “哈哈，蒲领导又升官了吧？脑袋越来越大了！”藤洛调侃着。 小蒲少见地一脸严肃，也没搭藤洛玩笑的茬。 “阿藤，出事了！” “哦？”藤洛稍稍有些惊讶，现在，对他来说，天庭已经不再神圣，天神的身份真的不重要了。 白露从藤洛的肩头探出半个脑袋，稀奇地看着铜镜中的小蒲。 若是以前，小蒲见到美女如此亲密地伴在藤洛身边，一准色心大动白毛乱颤鼻血横流…… 但今天，小蒲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没过多理会美女的存在。 “阿藤，真出大事了！能单独说说话吗？” 小蒲的表现，让藤洛大感意外，事情一定十分严重。 扭头轻轻吻了吻白露，白露回吻了藤洛，钻回到被窝里。 藤洛披着被单，走到院子里。 “说吧，这里没外人。” “阿藤，老爷子出事了！” “老爷子？”藤洛一楞，随即大惊。能被他和小蒲称为老爷子的，只有南极仙翁一个！ “怎么可能？！” 在藤洛眼里，南极仙翁道行深不可测，又很随和，下界到凡间公干，能出什么事？ “真的出事了！”小蒲的表情说明，他不是开玩笑。 “到底怎么回事？！”天庭无所谓，天神身份无所谓，但南极仙翁是对藤洛有恩之人，藤洛不能不急。 “老爷子联系不上了……”小蒲已带着哭腔。 “联系不上了？联系不上不代表出事了吧？” “一定出事了！”小蒲十分肯定，“天庭规定，下界不可带法宝，但老爷子道行高深，下界后，即使不和我联系，我也能随时查看到他所在的位置。但从前天起，我就看不到了……” 小蒲越说越慌，藤洛终于确信，南极仙翁即使没有性命之忧，也一定是出了意外状况。 “阿藤，阿藤，你在听吗？” 半晌，藤洛才点点头。“我在听，小蒲，你别急，我这就动身，一定帮你联系到老爷子！” 【第二卷终】 第407章初到江宁城 江宁城是行省的省城，位于东平府西二百余里。 直线距离虽不算很远，但其间有大山阻隔，不通官道，需向北绕行方能抵达。 藤洛是匆匆走的。 东平局势稳定。田甜、潘徙、阿睿等人都在东平，藤洛很放心。 大家让藤洛带上一些兄弟去江宁，藤洛拒绝了。 江宁是省城，自然比东平繁华，更非通天那样的小县城可比。 兄弟们大多出身卑微，没什么见识，去了省城，搞不好会惹出什么事。 藤洛只带了墨乞儿，拿个小包裹，和亲人、兄弟们告了别，坐上去往江宁的驿车。 …… 绕行去江宁，行程近五百里，需要休息两晚。 车上，墨乞儿这个碎嘴说个不停。把藤洛说烦了，他就和同行的乘客继续说，直到把所有人都说得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漫长又颠簸的旅途，让人很容易困乏。无聊的墨乞儿都耷拉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藤洛扶膝端坐，双眼似睁似闭。 车辆的颠簸，对藤洛没有什么影响，而且，他也没心思睡觉。 藤洛一直在思考南极仙翁的事。 南极仙翁怎么会出事呢？ 南极仙翁可是天上大神，即便没带法力法宝下界，修炼到老爷子那种程度，凡人想伤害到他，也绝无可能。 可是，小蒲的消息一向准确无误，他说南极仙翁出事了，那就说明，南极仙翁至少是遇到了大麻烦。 但藤洛还是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本领呢？ 藤洛突然睁开了眼睛。 难道是天上有人插手？ 又是桂大郎捣鬼？ 桂大郎，担任大罗宝树总护法期间，私匿人间供奉。顾忌东天帝的关系，中天帝只是密令得力干将，调查桂大郎的所作所为。 桂大郎得知消息，对调查他的南极仙翁下手了？ 他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除了桂大郎，还会有别的天神如此胆大妄为吗？ 藤洛感觉心里有些发毛，他甚至怀疑到东天帝了！ 东天帝，那可是天庭至高神。至高神，已进入不死不灭，不入轮回之境。如果他们有异心，不要说人间，不要说南极仙翁，便是天庭，也是要毁了啊！ 藤洛不敢再往下想，只能希望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 “哎呀妈呀，终于到了……”墨乞儿一下车就不停抱怨，也难怪，这一路颠簸，墨乞儿的腰、腿都直不起来了。 对藤洛而言，坐车不过是一种修行，无所谓舒服还是遭罪。但这两天在车上，藤洛一直想着南极仙翁的事，想着天庭的乱事，他也感觉累了。 见藤洛眉头不展，只顾着往前走，墨乞儿也不敢叫苦了，用手撑着腰，一瘸一拐地追赶着藤洛…… 江宁城比东平府大了一倍不止。 天保王朝，已不再是以前的太平盛世。这次洪灾过后，大批灾民涌到江宁城。 江宁是省城，地大人多，灾民也比东平多了许多。城外，密密麻麻的简陋窝棚，甚至两三根树枝，一领破席，就是一户灾民的“家”…… 江宁的赈灾事宜远比不上东平府有秩序，常有灾民闹事，更经常有贼盗出没。 江宁也没有建立团练队伍，为了保证省城的安全，江宁巡抚衙门从附近卫所调来了官兵维护秩序。 藤洛和墨乞儿穿着很朴素，比灾民强不了多少，又是外乡人的模样和口音，被多股巡查官兵队伍的拦下盘问。 好在藤洛带有东平府开具的路条，总算没被凶恶的官兵当做贼盗抓了去。 …… 江宁太大了。虽然有青衫等人的住址，可是藤洛和墨乞儿早就转懵了头，一路打听着，总算找到了地方。 偌大的宅院，白墙黑瓦，一看就是高官大贾的宅院。 藤洛和墨乞儿又犹豫了，青衫和巴掌等人怎么可能住这么气派的房子啊？ 再找行人打听，地址没错，就是这里啊。 “小七，你去问问吧。” 墨乞儿畏畏缩缩地上前拍打院门。 好半天，院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大门开了。 “小七？” “老乌！” 出来开门的是乌梢蛇，见到藤洛和墨乞儿，乌梢蛇欣喜若狂。 进了院子，藤洛和墨乞儿像两个乡巴佬样，左瞧瞧，右看看。 大宅院，藤洛和墨乞儿都见过。通天县的李氏祠堂，东平府的善堂都不算小，但都没法和这个宅子相比。 通天县的李氏祠堂本是废弃的祠堂，除了大，根本谈不上其它。 而东平府的善堂，原来是东平乞丐杆儿头白师爷的庄子。虽然算得上精致，但毕竟一直住着很多乞丐，好房子也糟蹋坏了。 而这所宅子，占地极大，屋子是飞檐起脊、雕梁画栋的大房，院子里，布有假山怪石，花草团簇，还有潺潺流水，曲廊蜿蜒其上。 藤洛和墨乞儿穿得邋里邋遢，甚至不敢走动，生怕弄脏碰坏院子的一草一木。 “洛哥，里面请吧。”乌梢蛇显然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像城里主人招呼乡下穷亲戚似地。 藤洛拽住乌梢蛇，不满地问道：“老乌，你们怎么住这里啊？” “呃？怎么了？” 这一路上，藤洛本就心情不好，如今看到青衫等人住在这样的房子，心情更坏了。 青衫的性子，藤洛清楚。 青衫生长于高官大户之家，习惯荣华富贵的生活，花钱也是没个计划，大手大脚。 藤洛以前对金钱也没有什么概念。但自从当上乞丐杆儿头后，为了养活越来越大的家，藤洛渐渐知道了钱的重要性。和白露相处久了，花钱也更仔细了。 尤其是这次洪灾，藤洛吃得穿得都同灾民一样，吃了不少苦，也变得更加节俭。 而青衫他们，竟然住了这么一间豪宅，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乌梢蛇见藤洛的眉头紧蹙，面色难看，赶紧解释道：“啊……洛哥，这个都是大嫂弄的，好像没花什么钱……” 没花钱？ 怎么可能？ 藤洛的脸更阴了。 墨乞儿机灵，见势赶紧对乌梢蛇道：“快领洛哥进去啊！” “哦，对对，洛哥快请，大嫂还不知道洛哥来了呢。” 乌梢蛇引着藤洛墨乞儿穿过曲廊，来到二进院正屋。 “洛哥来了！”乌梢蛇大声喊着。 “啊！”屋里一声惊呼，那么好听，那么熟悉。 青衫欢快地从屋里蹦跳出来。 “阿洛！” 藤洛见到青衫，之前的不快已经消了大半。 “青儿……” 藤洛只喊了一半，却收住了声，脸黑沉沉的，难看极了…… 第408章乡下来的乞丐 青衫笑意盈盈，却没有像以前久别重逢后，扑上来拥抱藤洛。 在青衫身后，一个青年公子走出屋门。 青年公子身材高挑，模样俊秀，一身质地精良却不露奢华的锦缎长衫，更衬托了整个人的儒雅。 藤洛打量着青年公子，那公子也在打量着藤洛。 藤洛脸上带怒，眼中饱含敌意，那公子却落落大方，含着笑问青衫：“小青，这位就是藤公子吧？” “是啊！”青衫丝毫没留意藤洛的异样，欢快地对藤洛道：“阿洛，这是我的崇公子，是我的大哥哥！” 听说是青衫的大哥哥，藤洛眼中的敌意稍稍褪去。 “久仰藤公子大名，幸会。”崇公子优雅地拱起手。 藤洛一身破衣，又是一路颠簸，身上又脏又破，人也显得没有精神，实在难堪公子称呼。 虽然心里不爽，但人家如此客气，藤洛也只得拱拱手，说声“幸会”。 “来来，进屋里说话。”青衫主人般往屋里让着崇公子和藤洛。 崇公子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客气地让藤洛先走。 藤洛自嘲地咧咧嘴，道：“藤某满身灰尘和臭汗，莫要弄脏了屋子，我还是先去下人屋里洗洗吧。” 藤洛的话明显带着气，青衫闻言，脸一红，很是尴尬。 “哦……”崇公子也是一时语塞，转身对青衫道：“藤公子路途劳顿，要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哎……”青衫想留崇公子，可看了藤洛的样子，又怕他说出更不好听的话。 崇公子大度地从藤洛拱拱手，道：“藤公子好好歇息，明日，崇某来接几位，在城里城外转转，晚上给藤公子接风。” “好啊好啊！”还没等藤洛说话，青衫忙不迭地叫着好。 崇公子告辞，藤洛却很好像没看到，既不看人家，也不还礼。青衫焦急地以目示意藤洛，藤洛也假装没看见。 “崇公子，我送你。”青衫无奈，只得快步追上，独自送崇公子出门。 二进院里，藤洛墨乞儿和乌梢蛇傻不拉几地站着。 “特么地给我打水！”藤洛大声地从乌梢蛇吼着。 藤洛几乎从没这样吼过兄弟们，乌梢蛇一阵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洛哥……我、我这就去烧、烧水，让您洗、洗澡……” “烧个屁！凉水！” 脚下一个米粒大小的石子不知怎么得罪了藤洛，藤洛飞起一脚，想将小石子踢飞。石子太小，藤洛的戳在地上，好疼！ 墨乞儿机灵，冲乌梢蛇递个眼色。“快给洛哥找个屋子歇脚，我去打水。” …… 宅院很大，屋子很多，每一间屋子里，都摆设着各式家具用具，且都很有档次、很有品位。 藤洛进了一间偏屋，感觉脏兮兮的自己简直就像是屋里一堆不和谐的垃圾。 藤洛没心思坐，也不想弄脏人家的东西，气鼓鼓地站在窗前，无声地生着闷气。 墨乞儿和乌梢蛇不敢招惹藤洛，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打了一大桶水，备了脸盆毛巾，才低声提醒藤洛。 “你们出去吧。”藤洛冷冰冰地哼了一声。 两人退了出去，带上门。 半晌，藤洛才从鼻子里重重喷出一股气。 “妈的！”藤洛骂了句脏话，一把将满是臭汗的上衣扯了下来，使劲摔到地上。 舀了一盆水。 “哗……” 冰冷的井水从头淋到脚。 藤洛不禁打了个冷颤。 冰冷的刺激，让藤洛稍稍清醒了一些，这种刺激，让他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快-感。 “哗……” 又是一盆水当头泼下…… “咣当！”房门一响，一声惊呼。“啊！你怎么就在屋里冲凉啊！” 凉水正当头浇下，藤洛眼睛紧闭着，不知是谁，也没听清是谁，只当做是墨乞儿或乌梢蛇又来饶舌，没好气地吼骂道：“滚出去！” “啊……你……” 藤洛扭过头，才看到是青衫满脸怒容，眼中含泪站在门口。 青衫的斥责，令藤洛原以将消的火又蹿腾起来。 “我是乞丐，不是什么藤公子，没学问也没教养，我只知道脏了就要冲洗！”说完，藤洛又舀起一盆水，使劲向头顶浇去。 “哗……” 水花四溅，甚至溅到青衫的身上。 望着干净整洁的屋子，被藤洛弄得一塌糊涂，青衫脸憋得通红，气得直哆嗦。 “你、你、你粗俗！” “我是乞丐，不会儒雅，只会粗俗！” 青衫哆嗦着，指着藤洛。“你、你、你不可理喻！”说完，拧身冲了出去。 “哗……” 屋里，藤洛又浇了一盆水。 拿起毛巾简单擦干了身上水，换上墨乞儿备好的替换衣服，藤洛打开房门。 墨乞儿和乌梢蛇在旁边屋子待着，方才藤洛和青衫的争吵，他们也听个大概。见藤洛洗完了，两人赶紧跑了过来。 “老乌，这里很阔气啊！”藤洛故意大声地说道，却掩饰不住酸溜溜的味道。“再给藤公子我找个屋子，我得歇息了，明儿，还有人请藤公子我游玩接风呢！” 乌梢蛇知道藤洛气不顺，赶紧将藤洛引到另一间屋子。 “洛哥，这间行不？” “当然行！这里的狗窝怕是都比我的家好咧！”藤洛大声说着风凉话。 “洛哥……”乌梢蛇轻轻拽拽藤洛的衣襟，用手朝旁边一间屋子指了指。 那间是正屋，一定是青衫住的屋子。 “哎，老乌，我住哪啊？”墨乞儿没话找话，企图缓和下气氛。 “滚去打扫屋子！”藤洛冲墨乞儿吼道，“咱是乡下来的乞丐，不懂人家省城大户人家的规矩，弄脏了人家的屋子，咱赔不起！” 说完，藤洛转身进了屋，摔上房门。 墨乞儿讨个没趣，和乌梢蛇互相做个鬼脸，讪讪地走了。 …… 屋里黑漆漆的，藤洛懒得点灯。 坐着，心烦；躺下，更烦。 干脆翻身坐起，想打坐平静一下，却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心烦意乱地在屋里胡乱转悠着，越转悠，越平静不下来。 “不行！我得去找她说说清楚！” 藤洛刚要出门去找青衫“理论理论”，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青衫一脸委屈，眼中晶莹不停闪烁…… 第409章你敢说爱我吗 青衫主动来找自己，让藤洛感觉有些意外，也有些得意，说明青衫还是把自己当回事的。 一时，藤洛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我要和你谈谈。”青衫的语气冷得能冻住人。 藤洛挠挠太阳穴，尽量表现出一付无所谓的样子。“谈呗。” 青衫的眼睛红肿着，眼眶内依然有晶莹闪烁着。 两人低着头，沉默了好久，青衫终于开口了。“阿洛，你为什么这样？你不尊重我！” “我没有不尊重你。”藤洛辩解着。 “你不尊重我的朋友，就是不尊重我。” “我和你的朋友不熟，不会虚头巴脑套近乎！”藤洛气哼哼道，“我和你那大户人家的‘大哥哥’不一样，我没钱也没显赫的家庭背景，我和你们这些公子、小姐不是一路人！” “藤洛！”青衫突然厉声对藤洛吼了起来。 藤洛被惊到了，青衫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吼自己。 藤洛抬起头，盯着青衫，嘴角边泛起一丝决绝的冷笑。 青衫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人家帮助我，你不乐意，那你帮我啊？我为了报父仇，孤身来到省城，你在哪里？” “我忙着赈灾……”藤洛辩道。 “是！”青衫的语气带着不满的嘲讽，“你是大人物，要忙大事，我的这点小事哪值得你关心。” “我一直在关心你！” “你没有！你派了几个兄弟，就代表你了吗？这么久，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我……”藤洛觉得自己有很多理由驳斥青衫，但是，他也承认，自己这一段的确没多想青衫的事。 “你不管我，无所谓！”青衫忍着心痛，却再也忍不住泪水，眼泪成串滑落。“你不管我，可以，但人家好心帮我，你凭什么不许？” 藤洛的眼角跳了一下。 凭什么？ 凭你是我的女人不可以吗？ 藤洛心里想着，话却难以出口。 “哼……”青衫冰冷地哼了一声，“你连娶我都不肯，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藤洛恼了，抬起头，紧盯着青衫。“我说过我肯！” “那你现在说啊！大声说啊！”青衫向前逼了一步。 “我……我要娶你！我爱你！”藤洛终于喊了出来。 青衫没料到藤洛真的会大喊出来。相处一年，青衫深爱着藤洛，也知道藤洛深爱着自己。 藤洛是天神，青衫没奢望能厮守到白头，她只想多听几次柔情满满的“我爱你”…… 藤洛不管不顾地大喊了出来，青衫的心化了…… 泪水横流…… 青衫冲了上去，使劲捶打着藤洛坚实的胸膛。 “你说！你再说呀！”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 一场争执，终于被浓情所淹没，只是这个过程太痛…… 青衫告诉藤洛，崇公子名叫崇仁，是当朝重臣，礼部尚书兼太常卿崇天颜的大公子。 青衫的父亲李天敬原是太常少卿，是崇天颜的副手，两家是通家之好，青衫自幼就认识崇仁。 崇仁自幼体弱多病，后经田老先生诊治，身体才渐渐强壮起来。崇仁崇尚儒学，但对做官始终没有任何兴趣。为此，父子两个不知吵过多少次。 最终，父亲犟不过儿子，任由崇仁闲散在家。怒其不争，对这个大儿子远不如其他孩子。 崇家祖籍江宁，崇仁常回这里。青衫来到江宁城，偶遇崇仁。崇家在江宁有多处房产，崇仁便让青衫等人住进这座宅院。 青衫信任崇仁，把自己想替父申冤的想法告诉了他。 崇仁利用父亲的关系，帮了青衫不少忙，搜集到许多对李天敬一案翻案有用的材料。 这些材料进一步证明，李天敬一案的背后黑手，是太常少卿谢天恩。 为父申冤的各种材料搜集差不多了，但如何将这些材料呈递上去，是个很大的问题。 谢天恩在朝中势力很大，如果不慎，这些材料被呈送到谢天恩一伙人的手里，不仅父冤难雪，更可能招来灭口之灾。 “你那个崇什么的，不能帮忙呈送给他父亲吗？”虽然前嫌已释，但藤洛提起崇仁，还是感觉很别扭，难免有些酸溜溜的。 “大哥哥啊，这个忙，他帮不上……”青衫无奈地摇摇头。 “叫得怪亲……”藤洛嘟囔着。 “你说啥？再说！”青衫紧起翘鼻尖，使劲揪住藤洛的耳朵。 “啊……我说的是儿子给老爹递送些东西，还不可以吗？”藤洛呲牙咧嘴。 “唉……”青衫松了手，仍是无奈地摇着头。 崇仁不走父亲给他安排的仕途之路，父亲崇天颜也就不待见他。父子两个很少见面，见了面也几乎不说话。 崇天颜的地位太高，几乎可以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崇仁说，因他不喜欢为官，他父亲也从不让他参与任何官场之事。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麻烦他了。”青衫眉头不展。 “嗯，青儿别急，我们再想想别的路子。”藤洛劝慰着，其实，他的心里已有打算。 借助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是上天大神，派下人间公干。南极仙翁此次下界，就是找崇天颜，商讨有关天地之间的大事，他们能说上话。 如果南极仙翁出面，青衫的伸父冤报家仇之事大有希望！ 而眼下最急迫的，就是找到南极仙翁老爷子。 哄好了青衫，藤洛来到乌梢蛇等人的房间。 巴掌和臧兴早回来了，知道藤洛和青衫闹了别扭，没敢过去和藤洛打招呼，备好了酒菜，一直在这里等着。 见到藤洛，兄弟们都很开心，只有墨乞儿不出声地窃笑，想必是笑藤洛女人多烦恼多…… 崇公子的确大方，不仅提供了大房子，更是备了各种应用之物，美食美酒自然不在话下。 虽是大灾刚过，但崇家地位何等之高？即使再大些的灾祸，整个王朝都要忍饥挨饿，有两家人也是吃喝不愁的，除了皇上家，便是崇家了…… 在东平赈灾期间，藤洛每天吃得是稀汤寡水，见不到油星。 “奶奶的！”藤洛暗骂一声，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兄弟重逢，有很多话要说。 边吃边聊！ 第410章这个人物好大 住在崇家，吃的也是拜崇仁所赐，藤洛难免时时想到那个翩翩贵公子。 虽然相信青衫对自己的爱，但藤洛心里还是不时泛出醋意，美味的菜肴，也有些变了味道。 酒是好东西，和兄弟们喝酒，最疗情伤。 几碗酒喝下去，今天的诸多不快已消散大半。 “乌七八糟”组合四兄弟再聚首，气氛不是一般的浓。几个人喝得正欢，青衫突然来了。 几个兄弟连忙招呼青衫入座。藤洛不在时，青衫从不和乌梢蛇等人一起吃饭，但今儿洛哥来了，不一样了。兄弟几个也想借此机会，帮藤洛和青衫缓和一下。 青衫的眼睛还红肿着，但脸上却有了笑意。客气地劝大家尽兴，招呼藤洛，说几句话。 一出屋，青衫就低声告诉藤洛，那个天上的蒲神仙找他。 一定和南极仙翁有关！ 藤洛祈祷着，希望是老爷子平安的消息。 铜镜里，小蒲焦急的脸色显示，事情依然不乐观。 南极仙翁的事是关天大事，小蒲早就没了嬉笑的心情。连青衫和他打招呼，他都没心思猥琐了。 小蒲告诉藤洛，南极仙翁失联有了新的消息，天上追踪的结果显示，老爷子先是到了京城，在京城逗留近半个月后，离开了京城。 离开京城后，老爷子一路向南，大约在十天前，在京城与江宁之间的某处地方，失去了踪迹。 为了让藤洛看得明白，小蒲还画了一张草图。 藤洛仔细看过，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小蒲，你放心，我明天就动身，一定找到老爷子！” “不！”小蒲立刻制止住藤洛，“阿藤，你不能去。” “啊？”藤洛疑惑。 “阿藤，让你身边的人回避下，有重要事和你说。” 小蒲很严肃，藤洛不由得有些紧张。 青衫很乖巧，轻轻抚摸了藤洛的手，出去，带上房门。 “什么重要事？说吧，边上没人了。” “阿藤，有重要人物很你说话。”小蒲说完，起身走了。 小蒲是做机要工作的，连他都回避了，会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找自己？ 一张雍容和善，又端庄严肃的面孔出现在铜镜中。 这张面孔，宁静、飘逸、超然，双目下视，有极强的权威感，也体现出一种超神的智慧，让人不禁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似曾相识，却又仿佛遥不可及的面容。 “是谁呢？”藤洛有心要问，但这张脸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让藤洛敬畏，不敢发问。 “你就是藤洛？”平和而又威严的声音问道。 藤洛下意识点点头。 这个声音像是一道霹雳，让藤洛突然意识到对面的是谁！ 天帝！ 中天帝！ 天庭地位最崇的至高神！ 藤洛从未有过的紧张！ 天帝，藤洛见过。 每当有大型祭祀活动，天帝都会亲自祭拜大罗宝树。身为大罗宝树护法的藤洛，多次见过天帝。 只是，那种祭祀，庄严隆中，藤洛哪敢放肆地偷偷看天帝。而且，祭祀时，天帝都是身着九章法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 现在出现在铜镜中的天帝，没穿戴正式冠冕，而是日常服饰，因此藤洛没认出来。 但天帝的声音是独一无二的，藤洛曾不止一次听过天帝诵读的祭文。 面对天地之间地位最尊崇的存在，藤洛感觉口干舌燥。 藤洛张张嘴，竟然没说出话来。 天帝和蔼地笑了笑。 藤洛的紧张稍稍得到缓解。 “藤洛，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不错。” 能听到天帝如此肯定，藤洛觉得身上的血液流淌都加速了。 藤洛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气势，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一种千年修行中，无时无刻不向往，却又难以企及的气势，一种天地之间最恢宏的气势。 至高神的气势！ 单单这种气势，就将藤洛激发得血脉喷张。 这种气势，仿佛有强大的磁力，引得人冲动，要修行！要达到这种境界！ 但，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 天帝仿佛并不想听藤洛说什么，也不在意藤洛的表情。 “你在凡间，要认真做事。具体的事，他们会和你交代。” 藤洛还是无法开口说话，只能不住点头。 “有件私事，求你帮忙。” 天帝有私事找自己？！ 藤洛越来越感觉自己是在梦中。 天帝，多么至高的存在！多么无所不能的存在！ 天帝竟然有私事找自己？哦，不！是求自己！ 藤洛几乎连点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有一个小女儿，性略顽皮，被我责说几句，耍小性子，私自下界玩耍。你帮我找到她，带她回来。就是这事，拜托你了。”天帝说完，竟然略显尴尬地冲藤洛笑了笑。 藤洛处于恍惚之中，但天帝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石刻一样，深深印刻在藤洛的脑海里。 天帝离开了，藤洛都没印象了，知道小蒲不停地喊他，藤洛才终于从迷茫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阿藤，你要时来运转了！”小蒲的语气，不是调侃，真真切切地透着一股羡慕甚至嫉妒，当然，更多的，还是兴奋，真正的兄弟之间才会有的，替兄弟高兴。 “做梦一样……”藤洛喃喃道。 小蒲不愧是做机要的，很懂规矩。虽然平时多嘴多舌，但在正事上，还是很谨慎很严肃的。 关于天帝和藤洛说了什么，小蒲一句都没问。 小蒲只是告诉藤洛，让他暂时留在江宁，过一段，天庭会有秘密专员和他联系。 “专员？和我联系？联系什么？”藤洛不解。 “傻啊你！”小蒲的话里带着酸溜溜的味道，“天帝让你办事，会亏待你？天帝已经吩咐了，会让人送经费给你，同时做些交代。” “哦……”藤洛机械地哦了一声，他还没从恍惚的状态中完全走出来。 “啧啧……天帝给你经费……啧啧……”小蒲终于显出猥琐本性。 小蒲的猥琐，让藤洛终于回到现实中。“经费有什么用？喂，你能不能和上面说说，把经费换成几百万斤粮食？” “滚蛋！”小蒲骂道，“几百万斤粮食？亏你说得出口，难不成下场粮食雨吗？” 第411章主动接近崇仁 要等天庭专员，藤洛暂时不能离开江宁了。 可是，南极仙翁下落不明，找人救人之事，越早越好。 寻找南极仙翁的下落，可谓大海捞针，凭一己之力，难有把握。 “乌七八糟”组合值得信任，藤洛决定让他们帮忙。 让乌梢蛇等人找来地图，将南极仙翁失联的地点指了出来。 臧兴在外漂泊时间长，熟悉那个地点。那是京城和江宁行省的交界处，是一片丘陵地带。 南极仙翁的失踪，和山贼有关？ 臧兴不敢肯定。 那里虽是丘陵山地，但距离京城很近。所谓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山贼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在京城附近撒野。 眼下，有几件事需要办。 其一，寻找南极仙翁；其二，等候天庭特使；其三，想办法将青衫搜集到的材料呈送朝廷。 后两件事，兄弟们难以帮忙。 藤洛让臧兴和巴掌赶往南极仙翁失联的地点，尽量多搜集线索，待自己处理完其它事情后，再会同他们，一起寻找。 …… 第二天上午，青衫出了趟门。 回来后，青衫告诉藤洛，她方才出去办事，顺便去找了崇仁，将原定今天的下午游玩接风的安排推掉了。 藤洛嘴上没说什么，青衫在意自己的感受，让藤洛暗自得意。 藤洛也发现一个问题，推掉接风宴这事，本该是青衫不情愿的事，可是为何这丫头神情间隐着一丝狡黠的得意呢？ 不过，能避免青衫和崇仁过多接触，也是藤洛所乐见的。 天庭专员很快会来，按小蒲的说法，会带大笔经费，那时，就不必花别人的钱，寄人篱下了。 臧兴和巴掌走了。 藤洛在江宁等天庭专员，却并未闲着。 天帝的那种气势，让藤洛心生冲动。本已将要熄灭的修行理想之火，又被重新点燃了。 谁能不向往着成为天帝那样的存在呢？ 藤洛利用这段时间，专心修炼武功。 得到天帝的肯定，让藤洛有一种沉冤得雪的感觉。心情愉悦，修炼武功，速度也更快了。 几天功夫，藤洛已先后打通了手厥阴心包经和手少阳三焦经，至此十二条正经已经打通了十一条，只剩下最后的足厥阴肝经。 藤洛心态平和，并不着急。所谓欲速则不达，调整一段、巩固一段，对功力的提高更有好处。 这段时间，崇仁一直没来找青衫，这让藤洛心里安稳了许多。这种高富帅情敌，还是出现得越少越好。 崇仁没来，安若泽却来了。 安若泽来江宁公干，顺便看看藤洛。 藤洛大喜，他正要找安若泽。 藤洛反复盘算，觉得青衫为父伸冤，向皇帝呈送材料一事，找安若泽帮忙最合适，他们可是“倒谢”的战友啊！ 安若泽很严肃地听完藤洛的话，呻吟片刻，竟然说出令藤洛大为失望的一句话：“恕安某无能为力。” 藤洛惊讶，也很恼怒。 安若泽怎么了？ 为李天敬翻案，和扳倒谢天恩并不矛盾啊！ “藤兄，朝堂上的事，你不了解啊……”安若泽很是感慨，“扳倒谢天恩不容易，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两败俱伤，那样，扳倒了他，又有何用？”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安若泽沉吟一下，谨慎看看外面，低声对藤洛道：“不瞒藤兄，为李少卿翻案一事，还是不要参与了。李少卿之罪，是陛下御笔朱批，为其翻案，虽有助于打击谢天恩，却也冒犯了圣上啊。” 藤洛虽不理解朝堂之复杂，但听安若泽一解释，藤洛懂了，既感到失望，又不禁倒吸凉气。 原来，李天敬一案如此棘手，若是贸然将翻案材料呈送上去，搞不好，不仅翻案不成，甚至可能祸及青衫！ 藤洛为难了，但他也打定了主意。为李天敬翻案，是他对青衫的承诺，一定要做到。但此事后果难料，这个风险，自己要替青衫来扛。 这件事，不能告诉青衫。 安若泽这边的路堵死了，藤洛只能寄希望找到南极仙翁，通过老爷子，和太常卿崇天颜搭上关系。 崇天颜，位高权重，又就在朝堂，深谙此中之道，有他帮忙，成功的机会要大很多。 只是，崇天颜会帮忙吗？ 这只能寄希望于南极仙翁老爷子了。不管怎么说，老爷子是地位尊崇的天庭大神，又是天帝特使，崇天颜应该会给些面子吧？ 藤洛想走崇天颜的路子，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李天敬冤案的主要当事人李天敬和谢天恩，同是太常少卿，也就是崇天颜的副手。 对于这个冤案，崇天颜所了解的，一定比其他人更多。如今，青衫手中掌握了更多证据，只要打通崇天颜的关系，借他的尊口，向当今皇帝申诉，才有可能成功。 为了能打通这层关系，藤洛已经做好了送礼行贿的准备，虽然这种事是藤洛之前很不齿的，但为了青衫的父仇家恨，也只能破例了。 如果能对崇天颜有更多了解，无疑大有益处。 可巧，崇仁又来了，邀请青衫和藤洛共进晚餐。 很奇怪，原本该积极响应的青衫犹犹豫豫，倒是藤洛立刻答应下来。崇仁是崇天颜的大公子，虽然不能帮忙搭上崇天颜的关系，但和他多聊聊，一定能多了解崇天颜。 崇仁走了，青衫立刻忙活起来。躲在屋里，先是翻来覆去地挑选衣服，接着就是一通描画，恨不能把每根纤细的汗毛都精心修饰。 青衫很少化妆，不过，不得不承认，青衫化妆后，美艳得已经无法形容了，起码以藤洛的学问，挂肠搜肚也是找不到合适词汇的。 看青衫装扮得起劲，藤洛也不禁心痒了，他也想装扮装扮，他不想在崇仁面前表现得太土。 不就差身衣装嘛！ 藤洛自信，自己打扮打扮，一定比那崇大公子更加飘逸潇洒、玉树临风。 “青儿，晚宴我穿啥啊？” 青衫描着眉，头都没回就答了一句：“就这身，挺好。” “这身？！”藤洛自己看着都觉得土！ 以前有这种场合，那怕自己不装扮，她也会把藤洛打扮得闪光耀眼的啊！ 青衫这是怎么了？ 第412章完美的紫嫣 藤洛以为青衫是在逗自己，等她忙活完自己，自然会来打扮他。 青衫终于打扮完毕，拉着藤洛就走。 “就这么去啊？”藤洛扯扯自己身上粗劣的衣服，撇着嘴道。 青衫歪着脑袋盯着藤洛。“你想咋样？” 藤洛有心争辩几句，申请换套潇洒帅气的衣服，但是看到青衫不容商量的眼神，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好在，和破旧的鹑衣相比，藤洛现在穿的已算很得体了。 晚宴设在崇府。 崇仁居住的宅院，没有藤洛等人住的那所宅子大，但却更加精致。 崇仁热情地将两人引到跨院的花厅，这里优雅清静，别有情调。 藤洛不得不承认，在情调上，自己和崇仁不在同一档次上。 让藤洛稍感心安的是，今晚，崇仁对青衫并未表现出格外的殷勤，彬彬有礼中，带着礼节性的客套。 藤洛有些小得意。看来，自己的及时出现，让崇大公子知难而退了。 崇仁招呼二人稍坐，说要去接一位贵客。 很快，崇仁返了回来，毕恭毕敬地在前面引路，身后，跟着一个女孩。 花厅的灯烛，精心布置过，给人恰到好处的温馨感觉。 这个女孩一进屋，整个花厅仿佛突然亮了起来！ 藤洛不是没见过美女，他身边的女孩，都是万里挑一的美女，但这个女孩的出现，立刻抓住了藤洛的眼球。 这个女孩，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美！ 田甜白露和青衫都是绝美的女孩，田甜是冷美，白露是甜美，青衫是娇美。也许不够准确，但还可以用很多其它美的词汇来形容。 可眼前这个女孩，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只能说是完美！ 无论是身材，还是五官，这个女孩都是没有瑕疵的完美！ 这个女孩完美，已经到多一根发丝则雍，少一根发丝则稀的程度！ 藤洛甚至不敢相信这个女孩是真实的，明明是从精美的工笔画中走出来的！ 藤洛不是好色之徒，但他是爱美之人。 自从有了白露青衫和田甜，藤洛很少正视其他女孩，但眼前这个女孩，如果不多看几眼，心里会有负罪之感！ 藤洛内心的感受，自己不是色眯眯地看美女，而是在欣赏仕女图。 若不是崇仁开口给几人互相引见，藤洛还会一直欣赏下去。 藤洛努力从欣赏的幻境中挣脱出来，他只听崇仁介绍说，这个女孩是“紫嫣小姐”，至于出身来历，并未多做介绍。 青衫不愧是名门大家出身，落落大方地微笑着和紫嫣打着招呼。 紫嫣是喜欢热闹的性格，很快，花厅中的气氛就变得融洽了。 有紫嫣和青衫这样的美女在场，那些精美的菜肴似乎变得可有可无了。 藤洛和崇仁两个男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两个女孩身上，确切地说，更多都放在紫嫣身上，甚至青衫也忍不住多看上紫嫣几眼。 崇仁本就健谈，作为主人，更要热情周到。 对紫嫣小姐，崇仁表现得既殷勤，又敬重。 能让崇大公子如此大献殷勤，这个紫嫣小姐除了拥有完美的容貌，家庭背景也一定不简单。 而且，藤洛还感觉到，崇大公子倾心于紫嫣小姐。 这也难怪，哪个男人会不倾心呢？藤洛心里都难免像长了毛毛一样。 边吃边聊，渐渐熟了。 紫嫣小姐主动开口对藤洛道：“紫嫣曾见过许多名门公子，单就穿着而言，藤公子却是最洒脱的一个。” 若是别人如此说，藤洛一定会当做对自己的嘲讽。 自己这身装束，哪里是洒脱，明明就是不修边幅嘛。 可是，紫嫣小姐说得真诚，藤洛倒觉得紫嫣小姐是在夸赞自己。 正要说两句客套话，脚上却吃了重重一踩。 青衫的小脚狠狠地落在藤洛的脚面上，藤洛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哪里是洒脱，平日里就是这般不修边幅。”青衫踩着藤洛的脚，替藤洛答道。 紫嫣掩着嘴哧哧地笑，藤洛的脸红了。 突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青衫一定知道，今晚的宴席，紫嫣小姐会来！ 就是因为这点，青衫才特意不给藤洛打扮！ 青衫大张旗鼓地装扮，目的很明显，青衫知道紫嫣小姐美貌无双，作为美女，青衫不希望自己被别的女孩比下去，同时，不让藤洛换装，一定是不希望藤洛太显眼，担心紫嫣姑娘过分留意藤洛！ 青衫千算万算，竟然还是失算。 不修边幅的藤洛，还是引起了紫嫣的兴趣！ 宴席上欢笑不断，但藤洛能够听出，欢笑中弥漫着浓浓的醋意，两个女孩互相赞美的言词中，也含着深藏不露的敌意。 宴席终于结束了。 崇仁送紫嫣小姐回去。 挥别了二人，藤洛忍不住叹了口气。胳膊上，立刻吃了重重一记掐拧。 “啊？！干嘛呀？”藤洛的喊叫有明显的做贼心虚意味。 “没看够是不？”青衫嘴角拧着，低声狠狠地反问道。 “不是嘛……”藤洛跺着脚，“你在桌子下面不停地踩，我的脚都肿了！” “哼！还是踩得轻！你眼睛若不是掉到人家身上，我怎会踩你？” 一路训斥，一路掐拧，两人回到家。 点燃了蜡烛，青衫却不卸下装束，对着铜镜，左左右右地打量着自己。 青衫叹了口气，幽幽地开口：“你说……” “你漂亮！”藤洛早知道青衫要问什么，不等她的问题出口，立刻抢答。 “真心话？”一项十分自信的青衫竟然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 “当然真心话！谁能比得过我的青儿啊！”藤洛才不会犯傻呢。而且，说实话，欣赏归欣赏，藤洛心里承认紫嫣小姐的完美，但不知为何，紫嫣并未给藤洛留下亲近之感。 青衫对藤洛的答复很满意。 女孩嘛，有时就是喜欢听谎言。 娇呼一声，青衫合身扑了过来…… 沉重的呼吸，混着急促的娇喘…… 云里雾里飘忽着，青衫半睁迷离双眼，“说嘛……谁最美？” “青儿最美……”藤洛同时用语言和身体做出了回答…… …… 这一次，两人格外享受，也格外累。 藤洛懒懒地躺了下去，青衫又凑了上来。“她……美吗？” 第413章会不会是公主 所有女孩都会经常问同一个问题，那就是别的女孩是否美，青衫也不例外。 好在藤洛久经考验，他才不会当着青衫的面夸紫嫣。 禁不住青衫再三追问，藤洛迷迷瞪瞪回了一句：“不美。” “你骗我！”青衫使劲拧着藤洛，“不美你总盯着人家干嘛？” 藤洛终于被青衫折腾得没了睡意。青衫的这个问题，是必答题，答不出来或者答案不对，今晚就甭想睡了。 藤洛侧过身子，用胳膊撑着头，伸手刮刮青衫的翘鼻尖，很认真地说道：“我盯着她看，是想瞧瞧她到底那点不如我家青儿。” 青衫笑出了声。 自己的答案起码合格了，藤洛放心地躺了回去。 “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真心话，但我爱听。”青衫躺在藤洛的臂弯里，“那个紫嫣姑娘，还真是漂亮呢，不要说你们男人，就是我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藤洛知道，这是问题的第二问，这次不过关，之前的正确答案就作废了。“女孩子，要像我家青儿一样既漂亮又可爱才最好。” 藤洛涉险又过了一关。 “漂亮了，在你们男人眼里自然就可爱。” “这可不对！漂亮得没人味有什么用？”藤洛又想起了下界前，小蒲的著名论调。 藤洛连续给出了几个令青衫十分满意的答案，青衫终于心满意足了。轻轻啄吻了藤洛，准备睡了。 突然，藤洛激灵一下坐了起来。 “阿洛，你吓死我了！”青衫真的吓坏了。 “啊！对不起，青儿你睡吧，我想起一件事。” 青衫很困了，埋怨了一句，合上眼睛。 仙女没人味！ 这是当初小蒲形容天庭仙女的话！ 藤洛说起这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此完美的紫嫣姑娘，会不会就是天帝私自下界的女儿呢？ 是，一定是！ 不知为何，藤洛有着强烈的感觉。 紫嫣这种美，实在是超出了藤洛见识的范围，这种没有任何缺陷的美，美到不真实的地步，怎么可能是食人间烟火五谷杂粮的女孩所能拥有的呢？ 紫嫣，一定是天庭的公主！ 藤洛十分确定这一点。 他兴奋差点蹦下床。 那天，天帝亲自交代了任务，完事后，藤洛很有些紧张。没有任何线索，怎么才能找到天帝的公主啊？ 如果紫嫣真的是那公主，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是，她一定是的！ 藤洛手舞足蹈起来。 旁边的青衫被打搅了，动了一下。 藤洛赶紧消停下来。看着熟睡的青衫，藤洛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紫嫣的事如何对青衫说呢？ 天帝既然选择亲自向藤洛交代任务，就说明天帝不希望别人知道此事。这一点，后来小蒲也提醒过藤洛。小蒲虽然不知道天帝对藤洛说了什么，但他一再提醒藤洛，天帝说的话，烂也要烂在肚子里。 可是，自己必须要去见紫嫣，才能最终验证。藤洛不想瞒着青衫去见紫嫣，怎么和青衫解释呢？ 不去见紫嫣，青衫都怀疑自己惦记人家，去见了，不得闹翻了天啊！ 刚刚的兴奋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藤洛愁得快要哭了……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藤洛警觉起来，轻轻下了床，悄悄走到窗户边，侧耳凝听。 “藤护法……” 分明有人在轻声喊自己。 藤护法？ 天上来的！只有天庭的人才会这么称呼他！ 藤洛赶紧打开房门。 院子里，站着一个黑衣人。 “藤护法？”黑衣人轻声问道。 藤洛点点头，用手指指天。“您是上面来的？” “是。”黑衣人点着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递给藤洛。“给您送的东西，通天县离这里好远，一路上没敢耽搁。”想必是怕藤洛责怪自己来得太慢，黑衣人特意解释着。 “辛苦了，您来得很及时。” 黑衣人一口一个“您”，让藤洛既感觉不大习惯，又很受用。在天庭上，很少有人如此恭敬地对自己说话。 藤洛客气了一句，不知是否该找个房间，让黑衣人住下歇息歇息。 黑衣人开口了。“您打开包裹看一下吧，确认无误后，我即刻赶回去复命。” “哦，不用查验了……”藤洛觉得这样说是对对方的尊重。 可是，黑衣人却坚持道：“东西上都有禁制，只有藤护法您才能打开，你先确认下吧。” 藤洛明白了，自己倒想简单了，你相信人家，人家还未完全相信你呢。 藤洛仔细看看包裹，很普通的绢布包裹，上面打着结。 藤洛伸出手指，一碰到结扣，结扣突然闪亮了一下，随即，亮光消失，结扣打开。 黑衣人点点头。“如此，在下回去复命了。” 送走黑衣人，回到房间，藤洛点上灯，坐到床边，打开包裹。 包裹最上层，是一块折叠整齐的白绢布，上面有勾描的墨迹。 藤洛尚未将绢布打开，一只小手将绢布夺了过去。 青衫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你鬼鬼祟祟地干嘛？”青衫笑道。 “若是想鬼鬼祟祟，怎么会被你抢了去？快给我，这个不能随便看的。”藤洛伸手去要，青衫夺灵巧地骨碌一下，翻去了床里。 “啊！”青衫躲过藤洛，打开了绢布，看了一眼，突然惊叫了一声。 “说了不让你看嘛！” 藤洛顾不得埋怨青衫胡闹，正要去拿回绢布，却见青衫脸上扑簌而下两道成串的晶莹。 “你、你……”青衫泪如雨注，伸手指点着藤洛的鼻子，指尖不停地颤抖。 藤洛懵了。 “青儿……” “不许你这样叫我！”青衫甩手将绢布摔到藤洛身上，“我走！”说完，发狂般向床下扑去。 藤洛一把将青衫紧紧抱住。 “放开我！”青衫拼命地踢打着藤洛。 藤洛一手紧紧揽住青衫的腰肢，一手拿起绢布，抖开一看，藤洛愣了！ 绢布上，画着一个美貌少女，不是紫嫣，还能是谁？ 青衫还在拼命挣扎，藤洛却突然笑了起来。“哈哈，真的是她！” “你不要脸！” 藤洛的笑声更加刺激了青衫。 “你去找她好了！” 藤洛赶紧收住了笑。可是，怎么和青衫解释呢？ 第414章转眼富家翁 在特定时候，女人的想象力令人可怕。 不论藤洛如何解释，青衫认定这副画是紫嫣给藤洛的信物。 藤洛好说歹说，青衫总算给了藤洛解释的机会。 天帝既然如此谨慎，一定是不想暴露紫嫣的身份。可是，不说明紫嫣的身份，青衫是不会相信的。 “青儿，此事事关重大，其中细节，不能对你说，你一定要相信我。”藤洛只能用这样苍白的话来回答青衫的质疑。 青衫不是胡搅蛮缠的女孩，也并非不相信藤洛。她吃醋、发火，是女孩子的本能。 哭过了，发了火，青衫也冷静了。 她了解藤洛，藤洛虽然有三个女人，但还算得上规矩。藤洛和紫嫣只有一面之缘，自己又一直在场，两人当然没机会交换信物。 不过，已经伤了心、流了泪、发了火，就这么放过藤洛，太便宜他了！起码要给他些警示，以免他以后乱来。 青衫终于不再哭闹，藤洛赶紧哄劝。“青儿，我这真不是什么信物，而是极为重要的资料。” 青衫美目一瞪，白了藤洛一眼，眼睛又盯到藤洛手中的小包裹上。“我得检查一下，看看还有罪证没有。” 包裹里，还有一个小布包。 “真的没有啊……” 辩白间，青衫已经把小布包抓了过去，打开，青衫的眼睛瞪得溜圆。 “青儿，咋了？” “阿洛……”青衫的声音颤抖着，好像很害怕，“你到底干了什么？” “啥？” 藤洛探头一看，也是大吃一惊！ 青衫手里拿的，竟然是一沓金票！ 每张都是千两黄金面额，厚厚的一沓！ “阿洛，你不会是……”青衫的声音颤抖着，她怀疑藤洛做了什么非法的勾当。 “乖乖，真是大方啊！” 藤洛惊讶不已。 又免不了一番口舌，藤洛赌咒发誓自己没偷没抢。 还好，是金票，是钱，没有人不喜欢钱。 青衫虽非贪图富贵的女孩，但也喜欢钱啊。 害怕转为兴奋，青衫清点起来…… 竟然足足一百张！也就是十万两黄金的金票！ 青衫生于官贵之家，小时过惯锦衣玉食的日子，长大了，花钱大手大脚，不会算计。纵是这样，见到这么一笔巨款，也是惊得说不出话。 藤洛更是懵了。 虽然小蒲说，天帝会给他经费，但他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 天保一朝，风调雨顺，物产丰富，物价一直很稳定。 十两八两银子，已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 十万两黄金，足够江宁全城百姓一年的花销了！ 找个公主，给这么多经费？ 十万两黄金，买公主都能买十个八个了！ 原本是穷苦乞丐，突然有了一笔巨款。真应了那几句话：瓦片也有翻身日，东风也有转南时。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转眼富家翁！ 只是，藤洛没有瞬间暴富的兴奋。 这笔巨款的数额太大了！ “青儿，这笔钱，不能乱动。” 青衫不满地白了藤洛一眼。“就你懂。”虽然不清楚这笔巨款的来历，但青衫何等聪明。初见巨款的兴奋劲一过，青衫已隐于猜到，这笔巨款可能和天庭有关。人间，谁能没事拿出十万两的金票开玩笑？ 不行，得立刻问问小蒲。 拿过铜镜，半晌，小蒲那边也没有回应，藤洛无奈地放了铜镜。 青衫嘱咐道：“阿洛，这笔钱可要放好。” 藤洛首先想到的，就是把钱交给青衫，可把青衫吓得不轻。 商量一下，青衫想出办法，将金票缝在藤洛贴身衣服里。 这笔巨款和紫嫣的画像同时出现，青衫也大概猜出了紫嫣的来历。当藤洛委婉地提出，天一亮要去找紫嫣时，青衫只是故意流露出一丝醋意，并未反对。 …… 天一亮，两人就赶去找崇仁。 可是到了崇府，家人说，崇仁清早就出门了，还带了行囊，具体去了哪里，家人并不清楚。 崇仁走了，那就找不到紫嫣了！ 藤洛愁了。 青衫想了一会，有了主意。 找到崇家的车夫，打听紫嫣小姐的住处。 车夫并不知道紫嫣小姐是谁，青衫说，就是大公子昨晚送回去的那个小姐。 车夫支支吾吾，青衫塞过一块碎银，又一口一个“大哥”叫着，车夫哪受得了这种阵势，把紫嫣的住址说了出来。 两人急急赶了过去。 紫嫣竟然也走了！ 昨晚宴席中，紫嫣和崇仁的言谈中，没透露出一丝要离开的意思。崇仁甚至还说这两天要带几人在周围游玩。 为何一夜过后，两个人都走了？ 紫嫣不辞而别还好理解，毕竟她和藤洛青衫不熟。 但崇仁可是青衫口中的“大哥哥”，以前对青衫殷勤有加，不论如何，离开江宁会打个招呼的。再紧急匆忙，起码也会安排家人告诉青衫一声。 藤洛猛然间，想到一个解释：紫嫣就是天帝的女儿，而且，她一定意识到藤洛是天庭下来的，甚至可能猜到藤洛是奉命来带她回天庭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 紫嫣既然是偷偷下界，就不想很快回天庭，为了躲避藤洛，才决定匆匆离开。 而崇仁对紫嫣恭敬殷勤，也只有紫嫣发话，崇仁才会做出不辞而别之举。 明明马上就可以完成天帝交代的任务，却出了如此差头。 藤洛很是沮丧。 不过，事情毕竟有了进展。 寻找紫嫣总比大海捞针寻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容易一些。紫嫣在人间的身份虽然神秘，但崇仁一定知道，找到他，就能找到紫嫣。 青衫也是这个想法。她说，崇仁极有可能去了京城，建议立刻赶往京城，只要到了太常卿府上，十有八九能打听到崇仁的去向，甚至直接打听到紫嫣的有关情况。 藤洛赞成这个主意，但他还有一件事要办，那就是寻找南极仙翁。 看紫嫣小姐的样子，在人间应该过得很开心，最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而南极仙翁下落不明，找到他才是当务之急。 未能第一时间完成天帝交办的任务，藤洛有些遗憾，但也有一件令藤洛欣慰的事：南极仙翁有下落了！ 第415章老爷子被困了 巴掌回来了！ 受藤洛委派，巴掌和糟老头臧兴去打探南极仙翁的下落。 两人不辱使命。 根据小蒲提供的线索，两人来到江宁行省和京城交界处。这里群山连绵，是京城南面的一道天然屏障。 南极仙翁形象太好辨认了，两人很快打听到线索，南极仙翁被此处最大一股山贼掠了去。 臧兴善于易容伪装，化妆成山贼进入贼窟，南极仙翁果然被山贼囚禁了。 “啊！”藤洛大惊。南极仙翁有下落是好消息，被囚禁了，出乎意料。“老爷子情况怎样？” “糟老头说那老爷子暂时性命无忧但要想救他出来难度却不小。”巴掌说话没有停顿，好在藤洛早已习惯了。 至于南极仙翁的具体情况，臧兴并未告诉巴掌，只是让洛哥最好亲自去一趟，再商量营救老爷子的办法。 事不宜迟，立刻动身！ 听说藤洛要走，青衫坚决要求同行。 藤洛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带上青衫和墨乞儿乌梢蛇等人同行。 南极仙翁是天庭大神，连他都被山贼劫掠去了，把青衫一个人留在省城，藤洛也是不放心。 几个人即刻出发，日夜兼程，赶到和臧兴约定的地点。 臧兴向藤洛详细汇报了这里的情况。 此处称为云罩山，山上盘踞着一大股山贼。山贼的老巢，位于云罩山最高峰盘龙峰上。 盘龙峰地势险峻，只有一条称为天梯的路通向山顶。 在山顶上，更有一处奇洞，称为盘龙洞。 盘龙洞，狭窄幽深，似盘龙匿于山中，故此得名。 南极仙翁就被土匪囚禁在盘龙洞里。 “老爷子情况怎样？”藤洛最关心的，还是南极仙翁的安危。 臧兴面色十分凝重。“洛哥，此处的山贼，绝不同一般，老爷子并非被绳索铁链束缚，而像是被一种神奇的禁制所困！” “神奇的禁制？机关禁制？”禁制，藤洛懂，天庭上，就有很多防护性的禁制。可是，只有至高大神才有法力布置禁制，人间所谓的禁制，不过是些机关陷阱而已。 臧兴摇摇头。“绝非机关禁制，而是……神法禁制……” “神法禁制？怎么可能？”藤洛怎么可能相信。 “洛哥，我原来是大罗天神殿护法，守护着人间至宝《地藏密录》，那里就有神法禁制，困住老爷子的禁制，和我见过的极为类似。” 臧兴如此一说，藤洛心头疑惑更重。 “凡间的大罗天神殿怎么会有神法禁制？” 臧兴所知也仅限于一些传言。《地藏密录》是关乎天地命运的至宝，为防止意外，当初修建大罗天神殿时，天保太祖曾求助天庭天帝，布置了神法禁制，以确保《地藏密录》的安全。 听罢臧兴的解释，藤洛心头更是一紧。 如此说来，南极仙翁被困一事，也许并非山贼劫掠这么简单。既然有神法禁制，说不定，此事和天庭大神有关！ “把这伙山贼的详细情况说说，我还是要想办法亲眼看看老爷子，再做计较。”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藤洛还是想亲自去看看。 臧兴易容乔装深入贼窟，等待藤洛来的这段时间，对这伙山贼的情况已经摸查了差不多。 这伙山贼只有三百人左右，数量虽不很多，甚至不如摩云岭镇八府一伙，但却非其它山贼团伙可比。 这伙山贼，训练有素，与其说是贼寇，倒不如说是一支精锐的队伍。 和其它山贼团伙不同，盘龙峰山贼只有一个大头目，另设几个小头目分管一摊。 大头目名为杨天啸，原本就是天保王朝的一员悍将，因罪潜逃，不知何时，纠集了这么一股山贼，盘踞于此。 这里距京城很近。所谓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杨天啸一伙竟如此大胆，敢在京城附近安下贼窝。 臧兴说，杨天啸和别的山贼不同，他们虽盘踞在京城附近，周围百姓却说，从未见他们烧杀劫掠，甚至连偷鸡摸狗的坏事都没有做过。 盘龙峰，山势陡峭，植被也少，山贼居于山上，不偷不抢，所需之物，竟然都是花钱去买！ 这哪里是山贼啊，便是天保官兵，也少不了强取豪夺的恶行啊！ 杨天啸一伙不仅不偷不抢，如果有流寇来此处滋扰百姓，他们还会出面保护百姓！ 以前，朝廷也曾派兵前来清剿，但杨天啸一伙战斗力惊人，更兼有天险为屏，官兵连攻上山的机会都没有。 每次清剿，官兵伤亡都很惨重，丢下大堆辎重给养，大败而归。 与其说是官兵来剿匪，倒不如说是官兵帮山贼运送物资。 奇怪！当真奇怪！ 这伙山贼，虽不像其它山贼团伙或天保官兵一样恶行昭昭，但从他们劫持南极仙翁这一件事，藤洛就断定，杨天啸一伙绝非善类！ 同时，藤洛对这伙山贼也更加感兴趣了。 “想想办法，我必须上山一趟，而且，要亲眼见到老爷子，然后再做定夺。” 两人商量一下，很快做出了决定。 将青衫等人安顿在山下，藤洛和臧兴赶往盘龙峰。 去往盘龙峰的路，比去镇八府一伙所在的摩云岭好走的多。 到了盘龙峰脚下，藤洛不由得惊叹：天险啊！ 盘龙峰，与其称之为山峰，倒不如说是一根直插云霄的天柱。 山峰四面，均是立陡立崖的绝壁，绝壁缝隙中，一些生命力极强的松树生长其中，恰似一条巨龙盘于天柱之上。 如此高的绝壁，纵是藤洛武功盖世，想攀援上去，也绝无可能。 想上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在绝壁缝隙间，开凿出的一条天梯。 天梯之窄，难容两人并肩而行，蜿蜒在绝壁上，尽头没入云端。 果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之地。 臧兴告诉藤洛，天梯上，有几处小山洞，内有山贼驻扎，把守天梯。 有人硬闯，守护的山贼只需随便扔几块石头，闯山之人根本无法躲藏，定会被砸得头破血流，跌落而亡。 硬闯不是办法，但两人早有准备，并不急于上山，在山脚下，寻了隐蔽处，蹲守下来…… 第416章深入盘龙山 蹲伏下来，仰头看，盘龙峰愈显险峻。远远望去，盘龙峰上的天梯小路，如同一条蜿蜒的长蛇。 正午时分，臧兴眼睛一亮，向旁边的藤洛招呼一声。 循着臧兴手指的方向，只见在蜿蜒天梯小路上，出现两个黑点。 有山贼下山了！ 悄悄地尾随着两个山贼，渐渐远离了盘龙峰。 “动手！” 藤洛和臧兴“嗖”地窜出，一左一右，扑向两个山贼。 两个山贼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掀翻在地。 拽过一个山贼，藤洛将匕首抵在其心口。“说，下山做什么？” “买、买些应用杂物……” 问过两个山贼的名字，又问了些山上的事情。这两个山贼不过是跑腿喽，所知不多。 又将另一个山贼拽过来，同样询问，也是一般的回答，看来所言不虚。 三两下，扒掉山贼的衣服，搜素同行腰牌。 “唰！” 寒光一闪，两个山贼瞬间毙命。 将山贼尸体藏于隐蔽之处，藤洛和臧兴再转出来，已完全换了一付模样。 臧兴精通易容乔装，把自己装扮成领头的那个山贼，将藤洛乔装成另一个山贼的模样。 两人互相看看，确信无什么破绽，循路返回盘龙峰。 天梯小路，台阶陡峭。一侧崖壁上装了简易的木杆扶手，饶是如此，向上攀行也是不易。 攀行一段，再看，人已在半山间，身后，无有任何承接之处，一旦失足，必跌得粉身碎骨。 果然不负天梯之名。 藤洛和臧兴都是武功高强，下盘稳健，但心里也是不免发慌。 不敢再向后向下看，低头看路，心里才渐渐平稳下来。 天梯中段，有几处小山洞，驻扎着守护天梯小路的山贼。 守路的山贼询问两人为何去而复返。 臧兴含含糊糊回答，忘记拿东西。 藤洛和臧兴已易容化妆，守路的山贼根本分辨不出，臧兴又故意装出一付气喘吁吁的样子，把声音的差异也遮掩了过去。 上了天梯，是一小片平坦开阔之地。 前面，还有一个山包，那里是盘龙峰的最高处，大多数山贼都住在上面。 两人寻了隐蔽处，臧兴再次易容。 臧兴来山上探查过，这次，仍如上次一样，易容成大头领杨天啸手下的一个亲信。 臧兴进过盘龙洞，熟悉里面的情况。 盘龙峰有天梯之险，盘龙洞内又有神奇禁制，因此看守盘龙洞的山贼并不特别警惕。 两人很容易就进入了盘龙洞。 洞穴蜿蜒幽深，与其说似巨龙盘藏于山中，倒不如说，两人是走在龙蛇腹内。 摸索着下行几十丈，前面终于显出光亮。 一道栅栏，将山洞尽头拦出一个囚室，囚室里面，正是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半卧半坐在囚室正中，双手结印，周身泛着细微的光芒，好似被一个透明的罩子罩住一般。 老爷子看四并未受了什么折磨，但双目低垂，结印的双手也显得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都很萎靡。 “老爷子！是我！” 南极仙翁慢慢睁开双眼，看到藤洛，咧嘴微微一笑，只是，这一笑显得有些艰难。 “老爷子，我救你出去！” 胳膊粗细的木栅栏在藤洛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藤洛抬手就要击断栅栏…… “不……”南极仙翁轻呼了一声，连连摆手阻止藤洛。 “嗡……” 分了心神，南极仙翁法印紊乱，周身的禁制立刻发出一阵嗡鸣，似透明罩子般的禁制急剧缩小，南极仙翁脸上显出痛苦神色，双手法印连出…… 终于，南极仙翁以自身法力抗住了禁制的威压，禁制慢慢稳定下来。 “您不让我救您出去？” 南极仙翁不敢乱说乱动，只能用眼神来回扫扫。 “我破了栅栏也无法解除禁制，是吗？” 南极仙翁点点头。 “那怎样才能破除禁制？” 南极仙翁接连分神，牵动禁制波动，需要消耗更多的法力，才能抗住禁制的威压。 藤洛知道老爷子正处在极度危险当中，不敢催他。 半晌，南极仙翁的情况才稳定下来，微微抬起头，双眼向上翻了翻。 “找天庭才能解除禁制？” 南极仙翁没否定，就是认可了藤洛的说法。 “可是，找天庭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老爷子您能扛得住吗？” “你咋恁嗦，我一两个月死不了……” 南极仙翁终于急了，忍不住叫了出来。 “嗡嗡嗡……” 老爷子说了这一大串话，引得禁制爆亮，急剧向内缩压！ 南极仙翁仿佛被装入越收越紧的透明口袋，禁制的威压下，老爷子的脸都有些扭曲了，结印的手指都仿佛变了形。 “嗡！” 老爷子凝聚真神，手印连出。 “砰砰砰……” 终于，禁制被老爷子的法印撑了起来。 禁制如波光般在南极仙翁体外一尺多处不停荡漾，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老爷子法力高深，这禁制很难危及其生命，但如此抵抗，老爷子的法力早晚有衰竭的时候。 娘们儿似地犹豫没有用，赶紧联系天庭才是当务之急。 藤洛怕打扰南极仙翁，连招呼都没打，冲臧兴示意一下，两人转身向外走去。 出了山洞，两人换回上山时的衣装和容貌。 赶到天梯下山处附近，突然，身后传来有人喊道：“丁三，你俩怎么还没下山？” 丁三，正是臧兴伪装的山贼的名字。 两人愣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低着头转过身。 一个小头目样子的山贼瞪着眼睛走了过来。 “落、落、落了东西，回来取……”臧兴估计装出一付很紧张的样子，说话也故意哆哆嗦嗦，掩饰住声音的异样。 “废物！”小头目怒了，突然看到山顶那边走下来几个人，急忙冲藤洛臧兴叫骂一声，匆匆向来人跑去。 “他？！”藤洛刚要走，突然看到几人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阎王！ 阎王被押解到省城，省城方面找了好多借口，一直推脱着未将阎王解去京城。省城是谢天恩的势力范围，阎王是谢天恩的爪牙，这样做其意自明。 没想到，阎王竟然在这里！这伙山贼必和谢天恩一伙有勾结！ “洛哥，看那个人。”臧兴偷偷指指几个人中，身材较高的一个人，“他就是杨天啸。” 杨天啸和阎王等人向天梯走去，藤洛和臧兴赶紧闪到一旁，假装忙些事情，暗暗观察着杨天啸等人…… 第417章虎穴找罪证 杨天啸和阎王等人并没下山，而是站在天梯下山口处，好像在等人。 杨天啸是山贼大头目，他亲自迎接的人，一定有不俗的身份。 过了好一阵，从天梯爬上几个气喘吁吁的人，杨天啸和阎王赶紧上前迎接。 来人好眼熟！ 天梯那边，杨天啸忙着道辛苦，来人身体有些发福，爬这大段的天梯，当真是遭了不少罪，连连摆手叫苦，说吃不消。 来人一说话，藤洛猛然想起，此人正是阎王在东平被缚后，朝廷派往东平的钦差！ 安若泽说过，这个钦差，是谢天恩的亲信。 钦差和山贼有勾结，阎王和山贼也有勾连，本该定罪伏诛的阎王，看样子在贼窝里过的还挺滋润。 钦差和阎王，都是谢天恩的亲信和爪牙，而他们都和山贼有联系，说明谢天恩和这伙奇怪的山贼一定有关系！ 杨天啸和钦差说笑着向山顶走去。 臧兴示意藤洛，该趁机下山了。 藤洛摇摇头，他想趁机搜集更多谢天恩的罪证。 …… 山顶，是山贼的巢穴。 和镇八府的摩云岭不同，杨天啸的贼窝显得有些简陋。除了几间大木屋，山贼们多是居住在天然山洞改建的屋子里。 杨天啸将钦差请到宽敞的大屋，早有喽备好了酒菜，几个人便喝便聊。 藤洛和臧兴很想接近大屋，探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可是，大屋周边很空旷，又常有伺候的喽进出，潜近偷听，即使不被喽们发现，也容易被武功高强的杨天啸察觉。 天渐渐暗了，木屋里，火烛燃起，酒局正酣。 藤洛和臧兴离开木屋，悄悄来到杨天啸住的山洞。 天险为屏，山上从未出过意外。 过份的安全，让山贼们也少了许多警惕。 杨天啸的山洞外，竟无人值守，洞口只有一个未上锁的简易木门半敞着。 臧兴守在门口，藤洛闪身进了山洞。 洞内昏暗，藤洛点燃一只小火烛，尽量用手遮住灯光，仔细查看。 山洞不很大，陈设很简单。 洞壁岩石缝隙里，插着几个木楔，上面挂着几件衣物。 洞内，一张大铺，一张大桌，几把简单的凳子，桌上摆着简单的水壶水碗等用具，洞里再无其它，甚至连个装杂物的箱子柜子都没有。 杨天啸身为匪首，和谢天恩有勾连，一定会有书信之类的往来，这些东西，也一定会放在自己住的地方。 可是，环顾四周，实在看不出任何迹象。 最后，藤洛把目光停在床铺上。 掀开枕头、被子，藤洛再次失望了。 单膝跪下，藤洛将火烛伸进床铺下面，探头查看。 仍然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啊！ 藤洛正疑惑间，火烛突然使劲摇曳一下，藤洛赶紧用手护住。 咦？ 藤洛的双眸突然闪亮一下。 小心地挪开护住火烛的手。 火苗歪斜了！ 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火苗歪向床铺里面的墙壁一侧！ 这里有古怪！ 藤洛定睛观察，只见床铺内侧的洞壁较其它地方更加平整，较洞壁更加突出一些。 小心地将火烛往那边凑了凑，火苗猛地向洞壁方向歪了一下！ 洞里无风，火苗歪斜，说明那边有风！ 藤洛兴奋起来，伸手敲打洞壁，发出“咚咚”的空响。 这里有古怪！ 藤洛插好火烛，将硕大的床铺移开，仔细看，那面石壁，果然是独立在洞壁岩石之外，是单独的一块大石板！ 伸手试探，石板的边缘，有丝丝凉风，正是这里的风牵动了火苗。 在石板上，找到两处适合把握之处，藤洛双臂较力，暗喝一声“开”！ 石板晃动一下，这一次，藤洛竟然没有挪动。 藤洛虽只用了五六分力气，但以他的神力，竟然未能挪动石板，说明这个大家伙至少要有五六百斤之重。 这么重的石板，绝非普通人能搬动，难怪杨天啸并不担心。 藤洛活动一下胳膊，这次，用上九成力气。 “嘎呀……” 巨大的石板发出难听的声音，一点点挪动了…… “忽忽……” 一阵凉风涌动，石板后面的岩壁上，现出一个三尺方圆的洞口！ 藤洛大喜！ 拿起火烛，伸入洞内，火苗跳跃着，燃烧得很旺，说明小洞里面有通风口。 藤洛小心地钻了进去，里面竟然是一个舞痴左右见方的小山洞。 洞里，堆放着大大小小几箱子，正是杨天啸收纳重要物品的地方。 随手打开一个箱子。 里面竟是满箱的银锭！ 都是五十两大锭银子，这一箱子，怕是有万两以上。 好有钱！ 难怪这群山贼不劫掠。 不过，藤洛对钱财没有半分兴趣。不仅因为他现在有十万两黄金在手，更在于他来此的目的在于找寻杨天啸和谢天恩勾结的证据。 很多箱子上，都落有灰尘，应该是很久没有打开过了。藤洛把目光投向一个没有灰尘的旧箱子上。 小心地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堆账本类的东西，翻看一下，大多是盘龙洞的开销账目。 在箱子的一角，藤洛发现了厚厚一摞书信！ 藤洛大喜，赶紧翻检查看。 最上面的几封，是阎王写的！ 害怕杨天啸可能回来，藤洛不敢细看，粗略扫了几眼，几封信大意都是说某年某月某日，派谁向山上运送多少银钱财物等等。 哦！ 藤洛明白了。 阎王是这伙山贼的金主！阎王收敛的巨额财物，大多运送到了这里！难怪当初在东平府查抄阎王的庄子时，所搜缴的财物远远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多！ 挑了两封较能说明问题的书信，放到一边，藤洛继续翻看下面的书信。 果然有几封谢天恩写给杨天啸的信！ 这几封信，大多较简短，其中有一封，竟然是谢天恩急告杨天啸，说阎王将被从江宁押解至京城，让杨天啸务必将囚车劫持，救出阎王，带上盘龙峰。而信的最后，写着草草的“余者尽杀”等几个字！ 谢天恩的来信虽然不多，但堂堂当朝重臣，竟然和山贼勾结，而且还串谋劫囚车、杀官差，已经谋匿之罪，当诛九族！ 还有几封信，内容简短，言词隐晦，信的落款处，没有署名，而是画着小小的图画。 这又是什么人的来信？ 藤洛正想仔细看看，突然，他听到洞口处，传来说话声！ 杨天啸要回来了！ 第418章不惜任何代价 “噗！” 藤洛第一时间吹灭了火烛，心里却“砰砰砰”跳个不停。 杨天啸竟突然回来了！ 只要他一进屋，必然发现开启的洞口。 该如何脱身？ 打？ 藤洛不怕打架。 虽然不清楚杨天啸的实力，但藤洛有足够的自信。 只是…… 盘龙峰上，有几百山贼，纵是自己和臧兴联手，也不可能将山贼全部杀光。 跑？ 盘龙峰，只有天梯一条下山路。 天梯陡峭，莫说是跑，就是慢慢走都要加倍小心。 一时间，藤洛不知该如何应对，也不敢贸然钻出秘洞，只能躲在秘洞口一侧…… 外面，沉重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 杨天啸马上就要进入山洞，看到敞开的秘洞入口！ “隆隆隆……”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 “何事？！”眼看就要走进山洞的杨天啸突然大喝一声，转身向洞外蹿去。 巨响吸引了很多山贼的注意，山贼们从各个洞穴中跑了出来，纷乱声四起。 正是脱身良机！ 藤洛抓起那几封挑拣出来的书信，塞进怀里，盖好箱子，迅速钻出洞口，奋力将石板推回原位。 把床铺归位，收好火烛，藤洛谨慎地摸索到山洞门口。 “快走！” 洞外，臧兴化妆的山贼招呼了一声，拉着藤洛就走。 怕引人注意，两人没敢直奔天梯，而是先跟着大拨山贼往后山跑。 “出了什么事？” 臧兴见周围没人留意他们，低声道：“我看到杨天啸要回山洞，招呼洛哥你来不及了，就把一块巨石推了下去。” 巨石的滚动的动静惊动了山贼，也惊动了杨天啸。 藤洛冲臧兴赞许地点点头，心里却暗叫侥幸，也责备自己太过大意。 山贼们很快弄清楚了状况，得知只是一块大石头滚落山下，杨天啸并未怀疑，只是申斥了当值小头目几句。 山贼们散了，各自往自己的住处走，藤洛和臧兴见没人注意他们，便沿着天梯向山下走去。 两人有腰牌，天梯中间值守的山贼也没多问，两人顺利下了盘龙峰。 …… 赶回到临时住所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青衫等人担心二人的安危，全都彻夜未眠。 回来的路上，藤洛嘱咐过臧兴，这伙山贼所牵连的事情太多太大，在山上探得的消息不能轻易透露，甚至对青衫和墨乞儿等人也不要说。 藤洛二人不主动说，墨乞儿等人也不多问。 青衫拉过藤洛，低声告诉藤洛，他走后，铜镜闪烁过很多次。 一定是小蒲找自己！ 藤洛连忙拿起铜镜，联系小蒲。 小蒲很着急，南极仙翁失联，事关重大，天帝亲自过问了。 藤洛更急。 藤洛把南极仙翁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小蒲，小蒲听罢，大惊失色。 好半天，小蒲头上的白毛才抖得缓了些，掩好房门，确认无人偷听后，小蒲低声嘱咐道：“阿藤，此事非同小可。我这就去向天帝禀明，你一刻都不要离开，等着我的消息！” 藤洛本来还想问问小蒲，天帝为何给了如此巨额的活动经费，但小蒲已经一溜烟地飘走了…… …… 藤洛嘱咐大伙安心休息。 见藤洛面色凝重，众人不敢多说多问。青衫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不敢打搅藤洛，回自己的房间歇息去了。 藤洛盘坐着，把铜镜放在自己眼前，只要小蒲联系自己，第一时间就能通话。 掏出怀里的一叠信件，藤洛仔细看着。 阎王写给杨天啸的几封信，综合起来看，可以肯定，阎王的地位低于杨天啸，他应该是专门为杨天啸一伙山贼收敛钱财的。 谢天恩给杨天啸的信，内容虽都不多，但足以作为谢天恩的定罪依据。 而另外几封信，甚是奇怪。 信上语句，都不甚通顺，甚至有些字明显是写错了。 尤其是信最后的落款，不是签名，而是画了两个小小的图，看着好像小小的笔架。 写信人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那这语句不通的信，极有可能是密信。 信到底是谁写的呢？ 藤洛所认识的凡间人物实在太少，根本无从猜测。 但，阎王和谢天恩的信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杨天啸是谢天恩豢养的一支秘密力量，这只队伍驻扎在京城附近，极有可能，是谢天恩更大图谋的帮凶！ 藤洛心头一凛。 谢天恩豢养武装，难道又谋反企图？ 不管怎样，必须想办法，把这些罪证尽快呈送到当朝皇帝手中。 “唰唰……” 铜镜闪烁。 小蒲的神情十分严肃。 “阿藤，天帝密令，你用心记好。” 小蒲的表情令藤洛不禁紧张起来。 “第一，不惜任何代价，救出南极仙翁。”不等藤洛回话，小蒲又强调了一句，“记住，是不惜任何代价！” “可是，那禁制……”藤洛问道。 “你听我说就好，不要插嘴。”小蒲头一次用这么正式的命令口吻和藤洛讲话。 藤洛意识到，小蒲并非代表着自己，而是代表天帝！ “第二，天庭会立刻派人下去，但只负责解除禁制，而其余的事，由你想办法。此事关系重大，天庭决不能插手，你的神籍暂时不能恢复，以凡人之身，解决此事。” 南极仙翁这种大神被抓了，天帝都不直接插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此事极有可能牵扯天庭其余的至高神！ 藤洛明白，像桂大郎那种角色，不会令天帝如此谨慎，那就是说…… 难道东天帝和此事有关联？ 藤洛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果真如此，一旦事情闹大，两大天帝争斗起来，其后果，有可能是天崩地坍！ 解救南极仙翁之事全落在自己身上，藤洛感觉有泰山压顶之感。 “听明白了吗？” 藤洛缓缓点点头。“天庭派的人，什么时候到？” “尽快！”小蒲回答得很简洁，“你在原地等候即可，派去的人会尽快找到你。这一段时间，你不要主动联系我，有紧急的事，我会联络你。” “等等……”藤洛越来越感觉紧张，他必须利用这次机会，尽可能把该问的事情问清楚。 “为什么给我那么多经费？” 小蒲没有回答，拧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第419章不能再犹豫了 小蒲一直做深沉状。 小蒲深沉的样子很滑稽，但藤洛根本无心开玩笑。 终于，小蒲开口了。“阿藤，钱多不好吗？” “钱多当然好，可是，天帝为何给我这么多钱？” 小蒲不耐烦的白了藤洛一眼。“给你你就拿着呗，咋那么多事？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不过，我再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没有神籍，就是凡人，如何处事，你自己看着办，但无论如何，不能把凡间的事和天庭牵扯起来，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而天庭和凡间，都将卷入万劫不复之灾！” 藤洛无语。 “没别的事吧？” 藤洛默然点点头。 “兄弟，保重！”说着，小蒲的眼中竟然闪现出泪光。 “谢了……”藤洛喃喃回应着，铜镜暗了下去…… …… 藤洛的头低了下去，双手交叉，两个食指用力顶在眉心两侧。 他心中的疑惑，小蒲没有帮他解答。但小蒲的话，也透露出一个信息事情远比想象的严重，关乎天地安危的严重。 而这份重担，只能由他这个游走在天界和凡间之间的特殊人物一人承担。 藤洛想着…… 他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被双手按压通红的眉心，也渐渐舒展开来。 他明白了。 天帝将如此重任委托于他，而不是委派其他天庭大神，除了担心引起更大的祸乱，也说明天帝完全信任自己。 自己在凡间所做的一切，拥有洞天彻地之能的天帝清清楚楚。 天帝认可自己，那巨额的经费，不仅是褒奖，更是一种支持！ 想通这一点，藤洛精神振奋起来。 下面，他要把眼前的事好好梳理，谨慎筹划接下来的每一步。 眼下，有几件事等着他去办。 救出南极仙翁，找到天帝的公主，扳倒谢天恩。 而救出南极仙翁和扳倒谢天恩，必须对付盘龙峰上杨天啸带领的山贼。 这么多事情，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的，天庭指不上，可以依靠的，只有凡间的兄弟。 召集众人，一起商议。 青衫和墨乞儿听藤洛召唤，既感兴奋，又有些紧张。 藤洛心事重重，众人帮不上忙，又不敢多问。现在洛哥主动找大家商议，既说明洛哥信任众人，也说明事态很严重。 这几个，都是至亲兄弟，藤洛毫不隐瞒，将南极仙翁被困、谢天恩的恶行以及寻找紫嫣的事，都对青衫和众兄弟讲了， 只是，有关天帝及紫嫣身份方面的情况，藤洛没有对众人透露。 证据很充分了，藤洛决定公开叫板谢天恩，揭露其罪行。 众人追随藤洛日久，跟着藤洛，他们从被世人歧视的乞儿，成为正常社会的一份子。 众人不怀疑藤洛的决定，但难免有各种担心。 谢天恩是谁？权倾朝野的重臣。 和他公开对抗，一定刺激，令人血脉喷张，但也一定很危险。 乌梢蛇等兄弟已经习惯唯藤洛马首是瞻，一致表示，洛哥怎么说，就怎么做。 青衫也很兴奋。扳倒谢天恩，才能伸父冤，报家仇，青衫早就盼着这一天。 只有墨乞儿比较谨慎。 “我坚决支持洛哥的决定！”墨乞儿跟随藤洛最久，也是乌七八糟组合中，最圆滑的一个。 藤洛笑着看着墨乞儿，他知道，墨乞儿表态支持的后面，一定会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果然，墨乞儿接着就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谢天恩是朝廷重臣，有权有钱有势力有各种关系，还有杨天啸这群爪牙，咱们没权没钱没势力，也没有队伍，是不是应该慎重些啊？” 藤洛当然不是莽撞之人。 小蒲提醒，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南极仙翁。藤洛预感到，南极仙翁一定掌握了什么秘密，而这秘密，一定关乎着天地命运！ 南极仙翁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将其救出。而想救出老爷子，势必要和杨天啸一伙发生正面冲突。 冲突一起，谢天恩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也必然会做出各种应对的准备。 那样，再想对付他，就难了。 “小七所言有理，但解救老爷子之事关系重大，更是迫在眉睫，我们没时间顾忌太多，必须马上开始行动。”藤洛说完，拿出几张金票，笑着对兄弟们道：“咱们也不是一无所有，钱还是有的嘛。” 除青衫外，其余人眼睛都直了，墨乞儿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也忘记了自己提出的反对意见。藤洛继续道：“时间紧迫，我们只能尽力多做准备，为防意外，几件事情，必须同步进行。” …… 大家意见一致了，开始商量该如何行动。 盘龙峰太过险峻，救南极仙翁，一定会惊动杨天啸一伙，正面冲突在所难免。单凭现有这些人手，肯定不够，必须调集更多的人。 藤洛命巴掌立刻赶回东平，给安若泽带去一封信，将现在的情况大致说了，请安若泽联络京城方面的人协助，同时请安若泽派阿睿带训练有素的团练队伍过来帮忙。 同时，藤洛还给潘徙写了封信，让潘徙立刻赶往摩云岭，请镇八府带人过来。 经过上次合作，藤洛见识了镇八府一伙的实力，相互之间，也更加信任了。藤洛承诺，事成之后，千金酬谢。 让藤洛感到为难的，还是京城那边。 必须在救南极仙翁的同时，将谢天恩的罪证递交到当今皇帝手中。 这件事不容易，一旦走漏消息，谢天恩可能会设法阻拦，甚至杀人灭口，销毁证据。 这种风险，藤洛应该亲自承担，但他要在这里等待天庭派来的人，脱不开身，而且，解救南极仙翁，也必须他亲自出面才行。 “我去京城！”青衫站了起来。翘翘的鼻尖上，因激动而渗出细密的汗珠，青衫的态度异常坚定。 青衫，的确是去京城的最佳人选。 她熟悉京城，京城里，也有其父李天敬的各种关系，只有青衫才可能将有关证据递交上去。 可是，正因为青衫是李天敬的女儿，她去京城，所冒的风险也远比其他人要大得多。 “阿洛，不要担心，我能行！” 藤洛难以抉择…… 第420章准备发起进攻 青衫态度坚决。 形势紧迫，不容藤洛犹豫。 决定了。 巴掌立刻赶回东平府，调集人手。 墨乞儿乌梢蛇陪青衫进京，藤洛和臧兴留在这里，等候天庭来人。待东平团练和镇八府的山贼到来后，救出南极仙翁，解决掉盘踞在盘龙峰的杨天啸一伙。 巴掌先走了。 京城离这里很近，藤洛让青衫等多待两天，有事情要墨乞儿办。 藤洛拿出谢天恩写给杨天啸的信，让墨乞儿伪造几封，已备急需。 伪造信件这种事，对墨乞儿来说，是小儿科里的儿戏而已。 虽然缺少工具材料，但墨乞儿因陋就简，就能伪造出足以乱真的信件。 青衫等人终于出发了，藤洛亲自送他们上路。 藤洛给青衫带了好多张金票，嘱咐青衫，万事小心，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先，随时保持联络。 没有执手相看泪眼，但两人心里，都是一般的担心，对心爱之人的担心。 …… 藤洛和臧兴留在盘龙峰下的小村中。 等待的滋味不好受。 盘龙峰的山贼，从不滋扰小村中的百姓，还经常来村里买些杂物。两人留在这里，能探听到更多关于盘龙峰的消息。 利用这段时间，藤洛抓紧修炼。 大战在即，能将自身实力提升一分，就会多一分获胜的把握。 十二条正经，已经打通十一条，只剩下最后一条经脉足厥阴肝经。 足厥阴胆经的大敦穴和期门穴间，气息往来运转…… 一股清凉如水，下沁心脾的舒适感觉自头顶传递下来…… 好像有一股檀木香气，萦绕四周。 藤洛缓缓睁开双眸…… “噼噼啪啪……” 心脏附近的檀中穴处，发出阵阵轻微的开裂之声！ 藤洛没有紧张，反倒渐露笑意。 胸中豁然开朗，打通全部十二条正经，达到意解心开之境！ 收敛气息，藤洛缓缓站起身来。打开房门，缓步走了出去。 在外面替藤洛护法的臧兴盯着藤洛的双眸，惊讶地问道：“洛哥打通了全部十二条正经？”臧兴不敢相信，又羡慕不已。 藤洛微笑着点点头。 臧兴不住地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般人修炼，打通十二条正经，至少要几十年之功，而藤洛正式开始修炼经脉，不过只一年多时间，如此神速，同为练武之人的臧兴怎能不羡慕？ …… 巴掌等人离开已经五天了，盘龙峰上的山贼活动突然频繁起来。 下山的山贼数量明显增多，来村里买东西的山贼也不似以前那样轻松，来去匆匆，和村民说话也较以往少了很多。 “他们是否得到了什么消息？” 杨天啸一伙不是普通的山贼，他们是谢天恩的爪牙，一定有很多通信渠道，他们也许有所察觉了。 藤洛和臧兴心急如焚，但现在敌强我弱，强行动手，只能破坏整个计划。 继续等…… …… 第八天一早，阿睿终于来了。 阿睿并没有带大队团练，只带了几个团练头领。 风尘仆仆，汗水在阿睿等人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的蜿蜒印记。 “辛苦了，兄弟们呢？” “怕人多惹眼，我让兄弟们分头赶来，驻扎在五里外的一个山坳。” 藤洛赞许地点点头。 “洛哥，在路上遇到一个怪人，说要见您，我们就把他带过来了。” 跟着阿睿来的，是一个农夫装扮的人，相貌和装束没任何奇怪之处，可是，一双赤脚实在太怪了！ 普通人的脚掌，最长不过一尺。而这人的脚，差不多有二尺长！ 五个脚趾像树的枝桠，整个脚像一个张开的巨大扇面。 敦厚的脚背、脚趾上，长满浓密的脚毛。 “您是？” “借一步说话。”来人说话很冲。 阿睿有些不满，藤洛挥手止住阿睿，将来人带到另一处房间。 “我奉天帝之命而来。” “哦……”藤洛不感意外，凡间不会有这种人物。 “天帝有令，帮你解除了禁制我就回去，其余的事情，我不能参与。” 藤洛点点头。“如何称呼？” “叫我‘赤脚’就行。” “赤脚？尊驾是‘赤脚大仙’？！”藤洛不禁惊道。赤脚大仙是天庭散仙，常年在四方云游，逍遥自在。虽然不是地位尊贵的至高大神，却是天神们极其羡慕的对象。 “大仙算不上。”赤脚大仙很没有架子，皱皱眉，问道：“哪来的贼人如此胆大，连老南极都敢抓？” 听赤脚大仙的口气，他和南极仙翁很熟，关系也很不错。 藤洛把南极仙翁的情况讲了，赤脚大仙不禁皱皱眉头。“还真有些古怪。”看来，对于凡间出现如此霸道的禁制，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赤脚大仙急着要去救南极仙翁，藤洛解释，自己这边尚未完全准备好，要等人手来齐了，才能动手。 赤脚大仙有些不耐烦，但天帝嘱咐过他，下界后，一切要听藤洛的，赤脚大仙不再说什么，告诉藤洛，自己要找地儿打盹休息，准备好了，喊他就行。 藤洛清楚，对于赤脚大仙这种散仙，过多客气没用，顺着他的性子就好。 不再管他，回头找阿睿等人商量对付盘龙峰山贼的办法。 两天过后，潘徙也赶来了。 摩云岭镇八府很给面子，不仅派出两百名最强悍的山贼，而且是亲自带队来助藤洛。 人手已齐，藤洛把进攻盘龙峰的计划向大家做了介绍。 藤洛的计划是，把人分成三队，第一队负责救出南极仙翁；第二队上山，对付山上的山贼；第三队负责在山下设伏，歼灭逃窜的山贼。 臧兴两次进入过盘龙洞，熟悉里面的情况，由他带队负责救出南极仙翁。 镇八府带领部分山贼，阿睿带领部分团练，作为第三队，在山下设伏。 而最危险的第一队，由藤洛和潘徙带领。 “不行！” 藤洛刚分配完任务，镇八府就跳起来反对。 “洛哥，我必须带第一队上去！” 藤洛原本只想从摩云岭借兵，并未想到镇八府会亲自带队前来。再考虑带领第一队，要以少敌多面对盘龙峰上的山贼，风险极大，才决定亲自带队。 藤洛的解释并不能说服镇八府。 “俺老八来这里，就是要报洛哥几次救命之恩，是来帮你打架的，不是来看你打架的！” 镇八府态度坚决，藤洛只好重新安排。 第421章冲上盘龙峰 镇八府说什么也不同意带队在山下设伏，坚决要求上去对付杨天啸，让藤洛去救南极仙翁。 此次行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救出南极仙翁。让臧兴和赤脚大仙去救南极仙翁，藤洛原本也怕力量不足。 镇八府如此强烈的要求，藤洛只好重新调配人手。 命阿睿和大板牙带领部分团练和摩云岭的山贼在山下设伏；潘徙和镇八府战斗力最强的一部分兄弟，上山抵挡杨天啸；藤洛臧兴和赤脚大仙去救南极仙翁，得手后，再去援助潘徙和镇八府。 分配停当，大家分头去准备。 盘龙峰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只有趁夜色掩护，才有可能攻上去。 深夜。 盘龙峰如高耸的堡垒，漆黑，静谧。 藤洛和臧兴首先走上天梯。 盘龙峰，只有天梯一条上山通路，必须先占领天梯上几处山贼驻守的山洞，后面的兄弟才能安全上山。 众人中，只有藤洛和臧兴曾经上过盘龙峰，熟悉天梯。 两人全是夜行黑衣，谨慎地向上攀爬着，很快就隐没在漆黑的天梯上…… 潘徙镇八府带领着部分兄弟，全部是黑色紧衣短靠，埋伏在山下荒草丛中，等待天梯上发出的讯号。 “什么人？站住！” 天梯第一处驻守山洞的山贼发现了天梯上的藤洛和臧兴，厉声喝问。 “兄弟莫动手，我是丁三。”臧兴含含糊糊回答着。 “丁三？你怎么下山这么多日子？”驻守山洞的山贼疑问道。 “机密公干。” 有山贼点亮了火把，山路漆黑，距离太远，上面的山贼根本看不清下面上来的是什么人。 “不行！头领有令，深夜任何人不得通行，明早再上山吧。” 山贼很警惕，拒不放行。 借助山贼手中的火把，藤洛却将上面的情形看得清楚。 驻守在上面的山贼明显增加了人手，在天梯中间，还摆了翘枝横杈作为路障。 只能硬闯了！ “出手！小心！” 藤洛招呼一声，两人同时将手中石块甩了上去，立刻俯身，紧贴在旁边的崖壁上。 “啪！啪！” 两个山贼脑袋被石块击中，惨叫一声，顺着天梯滚落下来。 “啊！啊！” “砰砰砰……”山贼尸体擦着藤洛和臧兴的身子滚跌下去。 藤洛飞身而起，打通了十二条正经的身子，较以前更加轻灵，两个起落，已越过路障。 “噗！噗！” 藤洛手中短刃连出，从山洞里冲出的几个山贼尚未来得及吭声，已经毙命。 两人迅速清理了路障，点燃一小团油麻，抛了下去。 这是招呼兄弟们上山的信号。 潘徙和镇八府一挥手，带领众兄弟向天梯冲去。 …… 藤洛和臧兴解决掉第一处山贼，并不停留，迅速向上面的山洞摸去。 上面的关口，亮起了几只火把，下层关口的动静惊到了这里的山贼。虽然离得很远，但深夜的山上，万籁俱寂，惨死山贼的惨叫，还是隐约可闻。 “下面怎么回事？”看守此处关口的山贼都跑出山洞，晃着火把，伸着脖子向下观望。 可是，眼前只有漆黑一片。 “快！快！有兄弟跌伤了！” 藤洛和臧兴急急喊道，加快脚步，向上面冲去。 “你们几个，下去看看。”山贼小头目招呼着。 几个山贼互相拉扶着，跨过自己设置的路障。 藤洛和臧兴已经奔到他们面前。 “啊……你俩是？” 藤洛和臧兴虽装扮成山贼，但身手之矫健，惊到了把守关口的山贼。 藤洛哪会给山贼再多机会，虽在狭窄陡峭的天梯上，却已飞腾而起，手中寒光闪烁，顷刻间，几个山贼已死于短刃之下。 臧兴也已跃至洞口，手起刀落，解决了其余的山贼。 …… 潘徙和镇八府带领着众兄弟，一路悄无声息地向山顶攀爬。 藤洛和臧兴继续向山顶奔去。 山顶，天梯下山口，也有山贼驻守。 由于下面有两道关口，山顶把守的警惕性并不高。 藤洛和臧兴先解决了值班的哨卡，又摸进山贼住的山洞，无声无息解决掉这里的山贼。 过了这里，前面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地，这里住着半数左右的山贼。 盘龙峰的门户已经打开了！ 藤洛和臧兴守在天梯下山口。 潘徙和镇八府带领大队兄弟，顺利抵达山顶。 按照计划，大部队上山后，藤洛臧兴和赤脚大仙立刻赶去盘龙洞，解救南极仙翁。其余兄弟，隐蔽在天梯下山口附近，尽量不要惊扰山贼，以免影响解救南极仙翁的行动。 藤洛三人在夜幕下，摸到盘龙洞入口。 洞口的看守尚未反应，已经毙命。 臧兴守住洞口，藤洛和赤脚大仙深入盘龙洞。 盘龙洞尽头，木栅栏囚室内，禁制闪烁出阵阵星芒。 禁制光芒压制下，南极仙翁虽仍在勉力支撑，却已颓靡异常。 “南极老头，我来救你了！”赤脚大仙虽有高深道行，见了密友如此惨状，也不禁动容。 南极仙翁已濒灯枯油尽，没有力气表示，只微微抬抬眼皮。 没时间嗦，藤洛手起掌落，胳膊粗的木栅栏应声爆碎。 藤洛刚要冲进去，却被赤脚大仙一把拽住。 “闪开！” 赤脚大仙语气毫无客气，面色十分凝重。 藤洛自知无力帮忙解除强大的禁制，赶紧闪到一旁。 赤脚大仙围着禁制转了两圈，不住搓手。显然，这个禁制对赤脚大仙而言，也颇为棘手。 赤脚大仙双手结印，双臂急速上下翻动…… 突然，赤脚大仙的双手猛地插入禁制当中！ “嘶嘶……” 禁制发出电光火弧般声响。 “开！” 赤脚大仙低吼一声，双手奋力向两边撕扯。 “嘶嘶……” 随着撕扯，南极仙翁身上的禁制裂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藤洛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水。 “唰！” 禁制突然爆闪一下，原本已撕开的口子，突然闭合。 “嘭！” 赤脚大仙如遭雷击般，被打得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木栅栏上。 “大仙！” 藤洛飞身过去，想要搀扶赤脚大仙。 “走开！” 赤脚大仙一招未能破开禁制，在藤洛这种小天神面前丢了面子，脸色更加难看了。 禁制再次缩紧，禁制中，南极仙翁承受了更大的压制，脸开始扭曲，结印抵抗的双手开始不停颤抖，老爷子要坚持不住了…… 第422章老头儿挺住 “闪开！” 赤脚大仙拨开过来服自己的藤洛，眉头紧锁，围着禁制疾走两圈。 “吼！” 赤脚大仙突然暴喝一声，双掌猛地按在禁制之上。 “嘶嘶……” 禁制嘶嘶作响，一道道电光的禁制渐渐笼罩在赤脚大仙双手之上。 禁制的压制下，赤脚大仙的双手微微抖动着，青筋隆起，手掌上浓密粗黑的汗毛根根直立…… “吼！” 赤脚大仙再喝一声，双手十指艰难地收拢成虎爪状…… “嘶嘶……” 禁制的电芒渐渐向上环绕，将赤脚大仙双臂笼罩。 “呃……” 藤洛在一旁看得头皮发麻，他明白，赤脚大仙这是要将禁制牵引到自身，救南极仙翁脱出困境。 赤脚大仙能承受住强大的禁制吗？他的脸扭曲着，双手双臂不停颤抖着。 藤洛有心帮忙，却无此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心急如焚。 禁制被赤脚大仙吸引，笼罩在南极仙翁身上的电芒渐渐弱了下去，南极仙翁受到的压制减弱了，虽仍是双目紧闭，但脸上痛苦之色明显减轻了一些。 禁制的光芒已经缠绕至赤脚大仙的上臂，如果越过肩部，笼罩他的全身，那么赤脚大仙就要被禁制完全压制，不能脱身，他必须在禁制压制之前，设法破除。 “吼……” 赤脚大仙的呼喝声低沉，带着明显的颤音，他吸引更多的禁制威压，就能让南极仙翁少承受一分痛苦。 “嘶嘶……” 禁制在赤脚大仙的双臂上，越集越多，禁制的电芒被挤压得越来越紧，光芒也越来越盛！ 笼罩在南极仙翁身上得禁制已越来越少了。 “老头……挺住……” 赤脚大仙艰难地喊了一声，他没说一句话，都要承受巨大的禁制威压。 电芒如无数条咝咝吐信的毒蛇，在赤脚大仙双臂上游走，无数的电芒探向赤脚大仙的肩头，但都被赤脚大仙顽强地挡了回去。 赤脚大仙双手艰难地向一起合拢…… 双手越来越近，双手上的电芒已时而互相吸引，时而互相排斥，发出的光芒，将山洞映得雪亮！ “破！” 突然，赤脚大仙暴喝一声，双手猛地并拢在一起。 “嘶嘶……” “轰！” 禁制爆发出的光芒足以闪瞎人的双眼，禁制的爆裂了！ 藤洛虽站得很远，但强大的气流，还是差点将他震飞出去。 “唰唰唰……” 山洞的石壁，在剧烈的冲击下，滑落细碎的沙石。 藤洛双手遮在脸前，挡住禁制爆破的强光。 强光散去，藤洛飞身冲了过去。 “大仙！老爷子！” 赤脚大仙跌坐在地，双臂痉挛不止，头发向四外蓬张，嘴角一缕血痕。 “大仙……” “我……没事……，去看老头儿……”赤脚大仙形象狼狈，不想在小辈藤洛面前跌份，强撑着装出一付无所谓的样子。 “呃……”藤洛连忙去扶南极仙翁。 老爷子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气若游丝。 “老爷子！” “放心……老头儿死不了……”赤脚大仙艰难撑起身子。 藤洛伸手拂去散落在南极仙翁脸上的碎石尘土，老爷子一向引以为傲的脸蛋，光滑紧绷如婴儿屁股的水嫩脸蛋，污秽不堪，上面有丝丝血痕，还现出几道褶皱。 赤脚大仙啧啧两声，道：“老头儿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怕是要抓狂了！” “大仙，您还好了？”藤洛关切地询问着。 “小事一桩！” 藤洛羡慕地瞅了赤脚大仙一眼，暗想：大仙就是大仙，果然厉害！ 藤洛那里知道，禁制的威压是何等霸道，禁制爆裂又是何等强悍，赤脚大仙早已震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只是仗着修行的根基硬撑，不想在他这个后辈面前丢了面子而已。 藤洛想要扶起南极仙翁，却被赤脚大仙喝止。 “老头儿气息不稳，让他歇息一会……” 藤洛赶紧住手。 赤脚大仙艰难地盘坐在地，南极仙翁需要调运气息不假，赤脚大仙所受冲击更大，他也需要调整气息。 藤洛见赤脚大仙打坐运功，练忙闪身到他的身后，为其护法…… …… 禁制的爆裂巨响，早已惊动了盘龙峰上的山贼。 住在盘龙洞附近的山贼齐向洞口冲来。 “拦住他们！” 潘徙招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兄弟们，跟八爷我上！”镇八府抽出钢刀，一挥手，冲了出去。 摩云岭的山贼和众团练紧跟着镇八府冲了出去，每个人的右臂上，都用显眼的白布缠了，以便于黑夜中分清敌我。 镇八府不愧名镇八府的悍匪，手起刀落，已有几名敌人毙命刀下。 “兄弟们，给我杀！让这帮龟孙知道，谁才是绿林第一山头！” 摩云岭的山贼常以绿林第一山头自居，听说这里冒出个盘龙峰，早就憋着气要较量一下。 一时间，盘龙洞前，杀声震天。 盘龙洞位于山峰中段，这里只驻守着小部分山贼。盘龙峰山贼虽凶悍，但这里的人手少，又没有武功精湛的悍匪，渐渐落了下风。 盘龙峰山贼中，根本没有人是潘徙和镇八府的对手。 尤其是镇八府，一把钢刀舞得寒光四射，挡者纷纷毙命。 “吼哈哈！”镇八府越战越勇，越杀越爽，盘龙峰的山贼连连后退，向通往顶峰的山道退去。 “别让龟孙们跑了！”镇八府带头冲了上去。 突然，山道上闪出无数火把，山顶上的山贼下来增援了！ “吼哈哈！”镇八府大爽，“再来多点啊，让八爷杀个痛快！” “嗷！” 山道上，传出一声长啸。 溃退的山贼立刻精神大振。“杨爷来了！” 这一声长啸，却令杀得正爽的兄弟们不禁打个寒颤。 潘徙和镇八府都是练武之人，对手虽未照面，但这一声长啸，足以显示对手的功力。 两人不禁对望一眼，都吸了口凉气，发出此啸声之人，武功定在两人之上。 “娘的！”镇八府啐了口痰。 “一定要顶住！等洛哥救出人来！” 镇八府点点头，咬咬牙，狠狠地道：“一起****！” “恩！八爷小心！”潘徙叮嘱一声，两人并肩在前，冲了过去。 第423章双斗杨天啸 赤脚大仙终于站了起来。 将禁制吸引到自己身上引破，实属无奈之举，不想在晚辈藤洛面前跌份，赤脚大仙只能咬牙硬撑。 况且，盘蛇洞深处贼窟，非久留之地，外面的打斗声已越来越大。外面兄弟的首要任务，便是阻住盘龙峰的山贼，确保南极仙翁脱困。 洞里三人多耽搁一分，外面的死伤就会加多一分。 藤洛小心地扶起南极仙翁，将老爷子背上，跟着赤脚大仙，缓缓向山洞外走去…… …… 杨天啸一声长啸，振聋发聩。 盘龙峰上溃退的山贼听闻啸声，立刻振作起精神。 杨天啸一袭白衣，在夜幕中异常显眼。中等个子，略显消瘦，可是一双深陷眸子，射出虎狼一般的阴冷，令人不禁胆寒。双手各握一只两尺长的短棒，杨天啸轻蔑地扫视着来犯之人。 “哪里的蟊贼，敢来盘龙峰撒野？” 对面的潘徙没有搭话。藤洛嘱咐过，不要暴露身份，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镇八府却不管那许多。 “撒野？你小子在这占山为王，可先拜过你家八爷的山头？” “哼哼……”镇八府冷笑一声，突然，双目直盯镇八府，冷冷问道：“你就是镇八府？” 镇八府一拍胸膛：“正是你家八爷！” 杨天啸冷冷一笑，懒得争辩的样子。随随便便一挥手中短棒，喝道：“一个都不许放走！” “诺！” 盘龙峰山贼大声接令，迅速向两侧迂回包抄。 敌众我寡，潘徙不敢大意。 “布阵！” 一声喝令，攻上山来的东平团练迅速结成四个防御大阵。摩云岭的山贼少有操练，更不会什么阵法，只能乱哄哄地穿插在团练大阵周边，挥舞着兵器，呐喊吆喝。 盘龙峰的山贼迅速展开阵势，里外两层，将潘徙和镇八府及所有兄弟围在阵中。 盘龙峰山贼布阵已毕，却不发动攻势，但即便如此，潘徙也是暗自叫苦不迭。 潘徙曾协助阿睿训练团练很长时间，在他眼里，东平团练的操练水平，和盘龙峰山贼的差别可谓天地之别。 盘龙峰山贼的阵势虽不如东平团练精妙，但山贼的个人作战能力绝非团练兄弟可比，便是摩云岭的悍匪，也要逊色几分。 更可怕的是，盘龙峰的山贼配合默契，训练有素，相互之间，松弛有度，进退之间，颇有章法。 “布你奶奶个熊！”镇八府悍匪出身，根本不把什么阵法放在眼里。 “八爷，小心！”潘徙希望能尽量拖延时间，多坚持一刻，才能给山洞里的藤洛多争取一些时间。 “剁了你个王。八蛋！”镇八府早已手痒难耐，一个纵身，已飞了出去，手中钢刀，划出夺目寒光，直劈杨天啸。 杨天啸轻蔑地冷笑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镇八府。 杨天啸方才的长啸和晶亮的双眸，令潘徙不敢大意。 “八爷小心！” 潘徙手中长刀一闪，身子也飞射出去。眼下之势，敌众我寡，只有凭二人之力，先击退杨天啸，才有获胜之机。 “来得好！” 杨天啸冷喝一声，突然动了。 右手短棍猛地从下向上挥出，迎击镇八府手中钢刀。 “哈！” “当！”刀棍相交，一声爆响。 镇八府只觉手臂一阵酥麻，钢刀几乎脱手。 杨天啸却浑然无事，左手短棍已然挥出，直奔镇八府的大腿。 镇八府一向以力大为傲，和杨天啸交了一招，才不得不承认天外有天。 一个愣神之间，杨天啸的短棍已到，以杨天啸的力气，这一棍抡在镇八府腿上，势必骨断筋折！ “开！” “当！” 潘徙飞身而至，手中长刀，挑向杨天啸的短棍。 “咔嚓！” 刀棍相交，发出一身脆响。潘徙手中的长刀，只是临时找来一用，非镇八府的宝刀可比。一击之下，已被杨天啸的短棍砸成两截。 “咝……” 潘徙暗暗吃惊，虽然判断杨天啸武艺不俗，却没料到竟有如此本领。 镇八府虽输了一招，但终究是久经战阵。借潘徙抵挡之势，镇八府一个纵跳，躲过一劫。 杨天啸一击未中，心中更恼。 “找死！” 咒骂一声，双棍齐出，砸向拿着半截断刀的潘徙。 “狗贼好猖狂！” 镇八府尚未站稳，又合身扑了过去，钢刀直刺杨天啸后心。 杨天啸眼看就要得手，手中短棍却不敢砸下，只能回身来防镇八府的袭击。 潘徙趁机躲闪，随手捡起一把长刀，再次扑向杨天啸。 杨天啸一双短棍，力斗潘徙和镇八府。 双方已交手几个回合，潘徙和镇八府不敢再有半分大意，或一前一后，或一左一右，一进一退，一攻一守，配合越发默契。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潘徙镇八府这样的绝顶高手联手。 可是，潘徙和镇八府却吃了力气和兵器的亏。 方才杨天啸一击砸断潘徙手中长刀，潘徙再不敢和他兵器相磕。镇八府手中虽是宝刀，但刀终难和棍相比，纵是宝刀不断，镇八府也难保手中宝刀不被震飞。 潘徙和镇八府多了顾忌，不敢用兵器硬碰硬，两人联手，反倒渐落下风。 反观杨天啸，几十个回合下来，也渐渐摸清两个对手的武功路数，更有蛮横短棍在手，精神愈发抖擞。 瞧个机会，杨天啸手中双棍一错，一左一右，分别攻向潘徙和镇八府。 “退！”潘徙突然招呼一声，向后纵跳，躲过一击。 镇八府没有准备，险些中招，狼狈躲过短棍的攻击。 “咋吗？”镇八府抹了把额角汗水，埋怨道。 潘徙没理镇八府，冲身边两队团练喝道：“护住洞口，护住天梯！” 方才打斗之时，潘徙注意到盘龙峰的山贼正渐渐占据上风，如果被他们占了天梯下山口，纵是藤洛救出南极仙翁，大家也很难全身而退。 “想跑？”杨天啸蔑视着二人，冲身边掠阵的小头目喝道：“我收拾了这两个家伙，你们去堵住洞口和天梯，一个都不许放跑！” “跑你奶奶个腿！”镇八府大骂，“老子宰了你，占了你的山头！再上！” “小心！”潘徙嘱咐一声 二人抖擞精神，再次冲了上去。 第424章我来会会他 赤脚大仙走得很慢，很艰难。 藤洛背着南极仙翁，跟在后面，看着赤脚大仙微微发颤的双腿，知道他要坚持不住了。 “大仙，我累了，稍微歇一下吧。” 藤洛知道，如果直言让赤脚大仙歇歇，他碍着面子，一定不肯。 “没用！”赤脚大仙嘟囔一句，也不知是嫌藤洛没用，还是在咒骂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长长吐了口气。背靠在岩壁上，闭上双眼。 洞外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伴随着声声凄惨的哀嚎。 藤洛心急似火，可是他只能强忍着。 背后的南极仙翁，气息微弱。藤洛担心折腾到老爷子，不敢将他放下，只能弓着身子，尽量让背后的老爷子趴伏得舒服一些。 赤脚大仙怎会不知外面得形势，只是，他实在太痛苦了。禁制爆裂带来的冲击，绝非普通人能承受，即便是他这种道行的大神，稍有不慎，也可能被炸得尸骨皆无。 “你小子歇够了吧？” 气息稍感均匀，赤脚大仙便撑着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藤洛以这个姿势背着南极仙翁，远比走路难受。 两人继续前行…… 终于，洞口出现在眼前，外面的火把光芒，将洞内映得通红，呼喝惨叫，愈发凄惨。 洞口，一群人正在缠斗。盘龙峰上，除杨天啸外，实力最强的几个头目，正在联手对付臧兴。 臧兴背对洞口，以一己之力，力拼数贼，已近力竭。 “死吧！” 一个头目瞅准机会，挺刀刺向臧兴。 臧兴此时几乎耗光全部体力，全凭心底一口气硬撑。见寒光袭来，已无可挡，只能下意识闪身躲避。 “唰！” 刀锋在肋侧划过，臧兴痛叫一声，险些跌倒。 那头目用力过猛，收势不住，冲进山洞。 “啊！” 头目迎面看见赤脚大仙和背着南极仙翁的藤洛，大惊。 “想逃？”头目面目狰狞，挥刀向赤脚大仙劈来。 “嘭！” 赤脚大仙两尺长的大脚结结实实踹在头目前胸。 一阵骨骼爆裂脆响，头目胸口深陷，像个倒空的布口袋一样，被踹飞出山洞。 “别逼我！”赤脚大仙动了神怒，巨脚连飞，众贼愤愤惨死在其脚下。 “啪啪啪……” 赤脚大仙须发蓬张，双脚踩着山贼的尸体，硬生生从洞里闯了出来。 可怜那些尚未死透的山贼，被赤脚大仙巨脚践踏成画片一般，终于死透了…… 藤洛背着南极仙翁跟着赤脚大仙冲出洞口。 赤脚大仙一出洞口，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神怒一动，牵动五脏六腑之伤，赤脚大仙呕出几口鲜血，痛苦不堪。 “洛哥！”臧兴忍痛挣扎起来。 “洛哥！”一队团练兄弟涌了过来。 “快扶大仙坐下！”藤洛招呼一声，赤脚大仙已无暇顾及面子，扑坐地上，重息连连。 “情况怎样？” 藤洛小心地将南极仙翁放下，急忙发问。 “杨天啸……凶残……潘兄等非其敌手。” “娘的！”藤洛怒喝一声，抬脚踹飞几个不知天高地厚，冲过来的山贼。 “保护大仙！” 藤洛吩咐一声，杀进混乱的战局。 …… 潘徙和镇八府双斗杨天啸，却已渐感不支。 两人深知，不能缠住杨天啸，本方绝无胜算，虽明知不敌，却只能勉力硬撑。 杨天啸却越斗越勇，两条短棍，裹挟着人的呜吼，越轮越快。 “死吧！” 杨天啸终于找准机会，双棍分别砸向潘徙和镇八府的脑袋。 “滚开！” 随着一声惊天暴喝，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藤洛飞身在半空，踹向杨天啸的面门。 “啊？！” 杨天啸大惊，急忙撤回双棍，抬起双臂，护住头脸。 “嘭！” 藤洛的脚踹到杨天啸双臂之上。 “腾腾腾……”杨天啸被踹的倒退五六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藤洛一脚踹出，身子借势在空中腾飞一周，飘然落下，稳稳站住。 “你是藤洛？”杨天啸一字一句地问道，其实，不用问，他已知道答案。 藤洛双眼微眯，注视着眼前的对手。这个家伙的确不简单，力斗潘镇二人，不禁未落下风，尚有取胜之机，厉害！ “你既来了，就别想走了！”杨天啸双棍猛地在胸前一磕，发出震耳的嗡鸣。 “洛哥小心……”镇八府刚刚逃过一劫，惊魂方定，“这家伙……的确难缠……”虽然不想服输，镇八府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远非杨天啸的对手。 “你们去收拾那帮喽，我来会会他。”藤洛语调淡淡，双眸射出寒光。 “洛哥小心！”潘徙提醒一声。 “洛哥，用我的宝刀！”镇八府和潘徙合斗杨天啸百余合，知道一般的兵器根本扛不住杨天啸的双棍，将宝刀递给藤洛。 “死吧！”杨天啸大吼一声，双棍舞成急速飞旋的车轮一般，向藤洛滚滚而来。 “洛哥小心！”潘徙和镇八府一边回避，一边大声提醒。 “知道！” 虽未曾交过手，藤洛从杨天啸舞动双棍的声势中，已知其厉害。 虽有宝刀在手，藤洛也不敢以刀抗棍，双脚一拧，身子如螺旋一般，冲天而起，避开杨天啸凶猛一击。 “别跑！” 杨天啸一击不中，也腾飞在空，双棍砸向藤洛，只是其势已若。 藤洛人在半空，却如履平地，急速翻腾，手中宝刀点向杨天啸面门。 “啊！”杨天啸大惊，急忙缩颈藏头，扑向地面，虽躲过一击，却颇狼狈。 “洛哥太猛了！”镇八府由衷叹道。 东平城外，初次交手，镇八府输得不甘，还和藤洛定下比武之约。 可如今，自己和潘徙两人联手，双斗杨天啸，尚呈败象。而藤洛出手，虽只一个照面，藤洛已占上风， 镇八府赞叹连连。 潘徙何尝不感慨万千。 当年午夜决战，万众瞩目之下，自己和藤洛激战在通天县城头。那时，藤洛尚难战胜自己，短短一年，藤洛已一飞冲天。 潘徙心中惭愧，却也不掩饰赞许之情：“洛哥一日千里啊！” “洛哥必胜！咱哥俩去杀那些小兔崽子撒撒气！”镇八府招呼一声，二人冲入乱局…… 第425章恶贼觉悟吧 潘徙和镇八府联手对付杨天啸，不禁不能获胜，还屡遇险情，二人郁闷无比。 两人把心中的积郁，全部发泄到盘龙峰的山贼身上。 盘龙峰的山贼倒了霉了。 潘徙和镇八府既强又猛，山贼中除杨天啸外，根本没人能在他们手下走过三招。 两人越战越勇，心中积郁化成凌厉的拳脚和凛凛刀光！ 大批山贼毙命在二人刀掌之下，战局终于逆转！ …… 藤洛独占杨天啸，也渐渐占据了上风。 杨天啸勇猛，又有霸道的双棍在手，但对上藤洛，却难讨得半点便宜。 杨天啸的双棍不停地寻找机会，企图震断或震飞藤洛手中钢刀，但藤洛绝不给他任何机会。 闪转腾挪之间，钢刀随着飘逸的身法，竟仿似化成一把灵巧的匕首，杨天啸的双棍根本没有没机会磕碰得到。 藤洛打通十二条正经后，功力大增，遇到真正的对手，战意更盛。 杨天啸的招式，快捷凶狠，但在藤洛眼中，却有很多漏洞。 只是，杨天啸手中的短棍过于强横，藤洛担心手中钢刀被其震断，不敢硬碰，错过几次一击获胜时机。 纠缠久了，兄弟们的伤亡会更大，南极仙翁老爷子也会更加危险。 必须尽快结束缠斗。 “嗷……” 藤洛清啸一声，飞身而起，在空中一个腾翻，头下脚上，手中钢刀直刺杨天啸的头顶。 “来得好！” 杨天啸一直在等这样机会。藤洛身在空中，无可闪避，钢刀在前，正是双棍等待的猎物！ “呜……” 杨天啸手中双棍裹挟着强劲的罡风，砸向钢刀。 藤洛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急忙抖动手腕，企图避开双棍的猛击。 可是，杨天啸何等功夫，岂能放过如此良机，手中双棍飞舞，笼罩八方，藤洛手中的钢刀已避无可避！ “当……” 刀棍相交，一声震响，藤洛手中的钢刀竟脱手而飞！ “哈哈哈……” 杨天啸尚未收招，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狂笑。 “觉悟吧！” 藤洛钢刀脱手，却连出三掌。 钢刀脱手，不过是藤洛的诱敌之计！ “嘭！” 一计闷响，藤洛一掌击中杨天啸的后心！ 杨天啸一个趔趄。 “嘭！嘭！” 又是快如疾风的两掌，全部击中杨天啸的后心！ 正是重阳掌中之阳关三叠！ 阳关三叠式，三掌连出。藤洛只打通几条经络时，已威力无比。如今十二条正经全部打通，其威力已达惊天震地之势。 刚猛的掌风，将地上尘土碎石击飞四起，一时间，周围仍在缠斗者，全住手掩面，蹲伏在地自保。 “噗……” 杨天啸纵是强横，也难以承受如此重击。大口鲜血，喷射而出。 “当啷……” 杨天啸身子一阵摇晃，手中双棍跌落在地。 “洛哥威武！”众兄弟齐声欢呼。 “投降吧！”潘徙一脚踹翻一个山贼小头目，己方已胜，潘徙不想再下杀手。 残存山贼，面面相觑。 “当啷、当啷……” 已有山贼弃了刀枪，跪伏下去。 “嗷……” 一声狂啸突起！ “啊！”众人震惊。 “嘭嘭嘭……” 山顶众人无不惊骇，循着声音望去，竟看到无比骇人的一幕！ 声音是被藤洛击成重伤的杨天啸那里传来的。 杨天啸后心中了刚猛无比的重阳掌，不仅没有跌倒扑死，却展现了无比骇人的一幕！ 仿佛有一股巨大的能量从他体内喷涌而出，白色的衣裤，爆裂成无数碎片，在空中急速飞旋。 杨天啸须发蓬张，满面狰狞，口中念念有词，身上的肌肉渐渐隆起，骨骼发出噼啪声响。 “嗷……嗷……嗷……” 杨天啸双臂猛地向两旁一展，仰头向天，再次狂啸。 啸声尖锐，刺耳，撕天裂地。 山顶众人，除藤洛潘徙等武功高强者，无不被震得头晕目眩，双腿颤抖，无法站立。 “他……怎么了？” “嗷！” 一声狰狞狂啸，杨天啸将目光投向藤洛。那双眼，泛着诡异的绿光，似财狼，如鬼魅一般！ “这是怪物？！” “怪物啊！” 不仅是藤洛等人惊骇不已，就连盘龙峰的山贼也被吓得魂不附体。一些山贼，跪伏在地，口中念叨着奇怪的咒语，对着杨天啸叩拜不止。 “吼！吼！” “嘭！嘭！” 杨天啸发出低沉的吼声，慢慢地向藤洛逼近，并不高大的肉身，竟然钢浇铁铸般，每迈出一步，都踏的山石破碎，石屑飞溅。 “怪、怪物……” 藤洛身边的兄弟发出惊恐的尖叫。 藤洛也是惊骇不已。 这是神通？还是妖法？ 藤洛没有后退。 神通也好，妖法也罢，现在后退一步，天与地就可能陷入无尽浩劫。 可是，眼前这个怪物，实在可怕。它身上散发着腐天蚀地之气，藤洛自觉并无半分获胜可能。 打不过，也要上！ 藤洛清啸一声，双脚点地，如利箭一般飞射出去，同时，双手轮出，眨眼之间，已劈出十余掌！ “嘭嘭嘭……” 杨天啸化身的怪物不躲不避，藤洛劈出的每一掌，都击中他的胸腹和头上。 可是…… 每一道可开山可碎石的掌力，劈在怪物杨天啸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是，刚猛的重阳掌，却无法伤害怪物杨天啸分毫！ 每一掌，不过令其微微晃动一下，根本无法伤害到他，甚至无法阻止他前行！ 潘徙和镇八府也已看出，藤洛一己之力，绝对无法击垮这个怪物。 “一起上，拼了！” 两人招呼一声，一左一右，扑向怪物杨天啸。 藤洛连出十余掌，竟然无法撼动这个怪物，大骇！猛然间，藤洛看到潘徙和镇八府从两边冲上，大惊！ 两人功力远不如自己，冲上去，绝无胜机！ “回来！” 藤洛呼喝一声，伸手一探，拉了左侧潘徙一把。 藤洛示警的同时，怪物杨天啸已经向潘徙踏出一脚。 潘徙被藤洛拉扯，身子一斜，就势一个滚翻，勉强躲过杨天啸一脚。 “嘭！” 杨天啸一脚踩出，没伤到潘徙，却在山石上，踩出一个寸许深的脚印！ “好险！” 藤洛和潘徙暗叫侥幸，一旁的镇八府已冲到怪物杨天啸跟前。 “怪物，死吧！” 镇八府怒吼一声，一个扫堂腿，向怪物杨天啸的下盘踢去！ 第426章赶快救藤洛 “八爷小心！” 距离太远，藤洛无法施以援手，只能大声喊着提醒镇八府。 杨天啸身体异变，身体强横了无数倍，但行动却迟缓了许多。 方才踩踏潘徙，力道全部灌注在那条腿上，镇八府一腿扫来，杨天啸已避无可避。 “嘭！” 镇八府一腿扫在杨天啸的支撑腿上。 “咔嚓！” “啊！” 一声惨叫，镇八府搂抱着自己的腿，在地上翻滚着。偷袭杨天啸，杨天啸不理不睬，镇八府一击得手，结果却是震断了自己的腿！ “嗷嗷嗷……” 杨天啸发出阵阵狞啸，慢慢将头转向镇八府。 “快去救八爷！” 藤洛冲潘徙呼喊一声，同时连劈几掌。 再强横也是凡胎肉身！ 藤洛几掌分别劈向杨天啸的头、颈、胸、腹，希望找到其薄弱之处。 “嘭嘭嘭嘭……” 连珠闷响，藤洛劈出的几掌，掌掌击中目标。 头颈胸腹，均是人身要害之处，被普通武者击中这些要害，尚且危险，何况藤洛天神之躯绝世之功！ 杨天啸终于被打得倒退了两步，嘴角处，溢出一缕猩红。 潘徙已趁机冲了过去，救下镇八府。 杨天啸的脑袋再次转向藤洛。 “嗷嗷嗷……” 杨天啸被激怒了，脑袋摇晃着，眼中诡异的绿光更盛了，嘴里溢出的鲜血，更显诡异和血腥。 “不过如此！”攻击收到成效，藤洛有了信心。呼啸一声，再次扑上， “嘭嘭嘭……” 藤洛又是连出几掌，掌掌击中杨天啸。 磨也要把你磨成渣！ 藤洛双掌如飞，步如灵蛇。 杨天啸动作迟缓，双手胡乱划拉着，却连藤洛的影子都碰不到。 “嗷吼……嗷吼……” 杨天啸如发了疯的野兽，怪啸着，拼命挥舞着双手，眼中诡异的绿光渐渐转成血腥的红！ 突然！ 杨天啸的身上，散发出一丝白芒！ 像蒸腾的雾气，笼罩在他身体的周围，慢慢扩散，也渐渐将藤洛笼罩进去。 在这白芒中，藤洛感觉到，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力，动作也变得迟缓了！ 禁制！ 杨天啸竟然爆发出禁制，就如同困住南极仙翁的禁制一样！ 危险！ 藤洛想要摆脱禁制的笼罩，可是，晚了！ 杨天啸爆发出的白芒越来越盛，越来越耀眼，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藤洛完全笼罩进来！ 藤洛感觉憋闷，压抑！不禁难以调动内力，甚至连正常呼吸都异常困难。 杨天啸究竟是什么怪物？他怎么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他还是人吗？ “洛哥！” 潘徙和镇八府等兄弟焦急地大喊。 “嗡……嗡……嗡……” 跪伏在地，不停叩首的盘龙峰山贼，像是在一起称诵咒语，那咒语声，越来越大，笼罩住杨天啸和藤洛的禁制在咒语声中，越来越亮！ 人们看到，在禁制的笼罩下，藤洛挣扎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而杨天啸却仿佛丝毫没受影响，面目越来越狰狞，双手成爪，正向藤洛的颈间喉咙掐去！ “快救洛哥……”众兄弟发出惊呼。 可是，如此威压之下，如此恐怖之时，谁能救得了藤洛？ “别管我，快去救洛哥！”镇八府拼命挣脱了潘徙。 潘徙一愣，立刻飞身冲了过去。 “嘭！” 潘徙双拳刚一接触到禁制，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整个人被弹飞出去，重重跌到在地上。 “啊！”周围兄弟惊叫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吼！吼！” 暴喝声连起，一道身影冲向禁制。 “嘭！” 禁制光芒一颤。 “嘭！” 一只巨脚突破禁制，重重踹在杨天啸的胸口。杨天啸如破麻袋般被踹飞了出去，禁制在其身上闪烁、变暗，如烟消云散一般…… 众人视线中，一个黑影，高抬一只二尺长大脚！ 赤脚大仙出手了！ 阵阵惊呼声中，盘龙峰山贼全都收住了咒念，跪伏在原地。 潘徙挣扎起来，冲向杨天啸。 “大仙！”藤洛脱离险境，立刻冲上，扶住摇摇晃晃的赤脚大仙。 “我没事……”赤脚大仙摇晃几下，稳住身形，重喘不止。 藤洛连忙招呼兄弟们扶他坐下，又奔向杨天啸。 杨天啸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瘪在地，胸前，赫然是赤脚大仙脚掌一样的大片凹陷。 人，已气绝。 嘴角，几缕血污。 脸上，痛苦和狰狞。 怪物杨天啸毙命，众兄弟的恐慌终于散去。 藤洛命臧兴带领部分兄弟，捆绑了山贼俘虏，全部关进盘龙洞。 这边，潘徙带人搀扶起受伤兄弟，收敛了阵亡的兄弟。 惨烈的一战。 山贼虽或死或俘，自己一边损失也是巨大。 镇八府断了腿，潘徙攻击禁制，也受了伤，臧兴也受了轻伤，好在并不严重。 而东平团练兄弟和摩云岭镇八府手下喽，则死了近半，幸存者几乎都有或轻或重的伤势。 赤脚大仙为救南极仙翁，将禁制引上自身击破，已经受伤不轻。杨天啸所生禁制，虽远不如困缚南极仙翁的禁制强劲，但赤脚大仙在重伤之下出手，原来的伤势更重了。 伤者众多，无法下山。 藤洛只能命令发出讯号，通知山下的阿睿、大板牙等人，让他们先上山来，再做商议。 安排完毕，藤洛来到临时安顿南极仙翁和赤脚大仙的山洞。 南极仙翁仍没有苏醒，但气息明显强了一些。 赤脚大仙却显得狼狈了许多。衣襟上，满是血污，脸色也极其难看。在藤洛面前，虽竭力掩饰，却仍忍不住拧拧眉，咧咧嘴。天庭大仙如此，必是十分痛苦。 藤洛想找人给赤脚大仙看看，赤脚大仙却坚决不许，定要自己打坐恢复。 藤洛只得顺了他的意，吩咐人守好洞口，不许任何人进洞打扰。 离开两位上仙的山洞，藤洛去盘龙洞里查看了山贼俘虏的情况。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招呼臧兴看好俘虏，藤洛往盘龙峰顶峰跑去。 顶峰，潘徙正带人仔细搜索。 藤洛一路冲进杨天啸住的山洞，只见那个秘密洞穴洞开着，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第427章物证被毁了 床铺被移开，遮挡秘密洞穴的石板倒在地上。 藤洛冲进洞穴，几个箱子都敞开着，箱子里的财宝都在，只有装往来信函的箱子里，空空如也！ 地上，散落着几页纸，却是无关紧要的，那些和谢天恩以及神秘人物往来信函被人拿走了！ 藤洛转身冲出山洞，正遇到带着队伍在山顶搜索的潘徙。 “潘兄，这里谁来过？” “咱们的人刚上来，没人进去过。” 藤洛急了。这些信函，是谢天恩确凿的罪证！“搜！仔细搜！一张纸片都不能放过！”藤洛罕见地冲兄弟们大吼起来。 兄弟们立刻分头搜索起来。 顶峰上的山贼大多随杨天啸下去增援了，剩下的残匪，大多是杂役等地位低下之徒。潘徙带领兄弟们将这部分山贼聚拢到一起。 “洛哥，那边有一堆灰烬！”一个团练兄弟跑来报告。方才洛哥发了怒，兄弟们怕了，搜索格外仔细。有团练小头目发现一堆刚刚熄灭的灰烬，立刻派人来向藤洛报告。 灰堆不大，燃烧得很彻底，从轻薄大片的灰烬，很容易看出，这是燃烧纸张等留下的灰烬。 一定是那些往来的信函，被毁了！ 什么人干的？ 杨天啸？不会！杨天啸狂傲，不会也没有机会做这样的事。 普通的山贼，根本不会知道这个秘密洞穴的存在。即便发现了秘密洞穴，也应该是偷钱财，而不是烧毁这些信函。 一定是有一定地位的山贼。 突然，藤洛想起一个人阎王！ 这家伙是谢天恩的亲信，在盘龙峰上，也破有地位，只有他才有机会知道秘密洞穴以及这些信函的存在。而且，他有充分的理由做这件事保护他的主子谢天恩！ 一定是阎王！ 他在哪？ 在下面的俘虏中，藤洛没留意他。难道藏在顶峰上？ 藤洛伸手探进灰烬堆中。 灰烬仅留些余温，至少是半个时辰前烧的。 “立刻仔细搜索！重新搜索！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藤洛急了，大声喝令着。 信函毁了，阎王是重要的人证。 上次来这里，藤洛带了一些信函下去，交给青衫带去京城。上次带下去信函数量少，虽能说明谢天恩和杨天啸一伙有联系，但不足以揭露谢天恩的重大图谋。 如果抓住阎王，有了这个重要人证，彻底打垮谢天恩的机会将增大很多。 藤洛派人跑到下面，仔细搜索，尤其是仔细盘问山贼俘虏，找到阎王的下落。自己则立刻赶到顶峰的俘虏堆里，一个俘虏一个俘虏提审。 顶峰的山贼俘虏，地位实在太低下，藤洛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顶峰上，兄弟们的搜索也很仔细。木房、洞窟、草丛、岩缝，甚至四面崖壁下，都仔细查看过了，没有发现阎王踪迹。 “再搜！” 藤洛吼了一声，连忙向下面跑去，希望在盘龙洞的山贼俘虏中，能打听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藤洛刚从顶峰跑下来，阿睿和大板牙带领着潜伏在山下的兄弟们爬了上来。 “洛哥，看！” 阿睿兴奋地喊了一声，转身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推到藤洛面前。 阎王！ 藤洛惊喜异常。 阎王一贯养尊处优，打架非其所长。 藤洛等人攻上山来，杨天啸带人从顶峰下去支援，阎王没有下去。 原本以为又杨天啸出手，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很快，有溃败的山贼跑回顶峰，说杨头领被杀了！ 阎王懵了。 阎王的地位虽然没有杨天啸高，但与谢天恩的关系却更近。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些谢天恩送来的信函。立刻将信函取出，焚毁。 阎王悄悄溜下顶峰。 盘龙峰上一场血腥激斗，双方死伤都很惨重。东平团练和摩云岭山贼们都忙着打扫战场，救治受伤的兄弟，戒备并不严。 阎王暗喊侥幸，找个机会，从天梯溜了下去。 不过，他运气有些背，正碰上阿睿带领山下的兄弟上山。 天梯狭窄，无处躲藏。 阎王看到下面上来了人，急忙寻了个看守天梯的山洞躲了进去。 可是，阿睿部署很周密。每到一处驻守点，都留下一些兄弟驻守，以防下山之路被封堵，也正因如此，碰巧抓住了阎王。 “老哥，久违了！”藤洛冷冷地对阎王道。 阎王想说话，但嘴巴蠕动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盘龙峰，如此天险，杨天啸，如此变态，都没保住他，阎王知道，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 只是，谢天恩没有铲除，阎王现在还有些用处。 藤洛强忍怒火，命人将阎王单独关押，严密看守。 阿睿和大板牙上山了，山上的事情变得更加有秩序了。 论单打独斗，阿睿和大板牙没法和潘徙臧兴镇八府想比。但阿睿执掌团练日久，在组织管理方面，颇有长进。大板牙是镇八府的亲信，在摩云岭上，始终担当着官家的角色，也颇有管理才干。 在这两人的组织下，团练和摩云岭山贼分成很多小队伍，分工负责，或站岗值守，或救治伤员，或搜索残匪，或清单战利品，一切井然有序。 物证毁了，但有阎王这个人证，藤洛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要做的，是看看几个主要人员的伤势，再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赤脚大仙不愧是上天大神。虽然只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却已恢复了许多。 南极仙翁的情况不乐观。虽然气息平稳，但老爷子始终没有苏醒过来。按赤脚大仙的说法，老爷子是上仙神体，这种磨难不会危及性命。但被禁制困缚太久，元神消耗极大，什么时候能苏醒过来，很难说。 镇八府断了右腿。好在是硬伤，只需要安心静养，没有大问题。 潘徙和臧兴都受了些轻伤，两人武功扎实，身体强健，没有大碍。 藤洛着急下山。 青衫等人去了京城，结果难以预知。 赤脚大仙也着急下山，南极仙翁虽然还未苏醒，但毕竟没有了性命之忧。 下界前，天帝嘱咐过他，只为解除困缚南极仙翁的禁制，不许插手凡间之事。但杨天啸表现出的异象，令赤脚大仙极为不安，他必须尽快赶回天庭，向天帝汇报。 第428章送别赤脚大仙 赤脚大仙急着返回天庭，藤洛也着急赶去京城。 南极仙翁仍然没有苏醒。 按赤脚大仙的说法，老爷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苏醒尚需要一段时间。 等老爷子苏醒，问明情况，无疑是最佳选择。可是，时间不等人。 盘龙峰上出现的禁制，绝非凡间之力可为。南极仙翁被困一事，必有天庭幕后黑手。赤脚大仙知道其中的关键，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向天帝汇报。 藤洛也一样着急。杨天啸死了，但事情还没结束。 盘龙峰离京城太近，谢天恩与杨天啸又常有往来，说不定，此刻谢天恩已经得知了盘龙峰的消息。 多耽搁一天，谢天恩就能多一些准备，对彻底扳倒他也就越不利。 商议一番，藤洛终于拿定主意：立刻行动！ 赤脚大仙赶回通天县，从那里回到天庭，向天帝汇报凡间发生的一切。 镇八府以及一些有伤在身、短时间难以下山的兄弟留在盘龙峰上养伤。大板牙带领部分兄弟留在山上，照顾镇八府，同时看管好盘龙峰被俘的山贼。 其余人等，潘徙、臧兴、阿睿和部分精干的团练兄弟，押着阎王，随藤洛赶奔京城。 为了让赤脚大仙等伤者多些时间恢复，也为了隐蔽行踪，下山的队伍于第二天晚上，天黑后，才悄悄下了盘龙峰。 下山的路上，潘徙提醒藤洛，这么多人一同赶往京城，极易引人注意。 藤洛也觉有理，决定下山后，分头分批行动。 下了山，赤脚大仙说，要和藤洛单独聊聊。 藤洛让潘徙和臧兴带几名兄弟，押着阎王，走小路赶往京城。 命阿睿将团练兄弟分成几批，分别赶去京城。 藤洛自己单独行动。 各批次队伍安排好了街头集合地点后，藤洛和众兄弟分手。潘徙等人向西，直奔京城。藤洛向东南，送赤脚大仙一程，再赶奔京城。 两人走了一段路，赤脚大仙找了一处僻静地，提议休息一会。 藤洛并不累，打通十二条正经后，藤洛感觉身体状况异常的好。但考虑赤脚大仙的身体，藤洛没说什么，两人找了避风处，坐了下来。 赤脚大仙坐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小子，你知道天帝为何命我只需解除禁制，不许插手凡间之事？” “自然是怕触犯了天地之间的契约，引起人神矛盾。” 赤脚大仙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可是，我终究还是没忍住，动了手。” “大仙，您是为了救我的命啊。”和赤脚大仙这种逍遥散仙说话，没必要过多客气，藤洛继续道：“而且，那家伙被我击中后，爆发出的异象，绝非凡间之力，若非大仙出手，藤洛危矣！” 说起杨天啸爆发的骇人能力，藤洛依然心有余悸。 “那绝非凡间之力，而是来自天庭！”赤脚大仙十分肯定。“幸亏那个畜生所得天庭之力甚微，否则，我即使出手，怕也难救你性命。” 藤洛的面色凝重起来。“大仙的意思是，一定有天庭大神参与凡间之事？” 赤脚大仙缓缓摇摇头。“恐怕，还不是这么简单。自天人携手，铲除凡间魔孽，建立天保王朝以来，天庭一直太平安和，从未见这种邪恶道行。” “大仙说禁制是邪恶道行？” 赤脚大仙没有正面回答藤洛，而是抬头凝视着远方，倍感忧虑地自言自语道：“此等邪恶之术，绝非正法大道，令人担忧啊……” “不是正法大道？”藤洛有些疑惑，他在天庭地位低微，尚没有资格接触法术道行。但藤洛何等聪明，赤脚大仙如此凝重，藤洛已隐隐料到他话中隐含的意思。 藤洛心里一惊，试探着问道：“大仙所担忧的，是不是与《诸天密录》和《地藏密录》有关？” “呃……”赤脚大仙一惊，急忙摆手制止藤洛。 这个话题，竟然令上天大仙如此紧张，藤洛也不禁担心起来。 “此事万不可讹传！”赤脚大仙严肃地警告道。 藤洛郑重地点点头。 “我也只是猜测，回到天庭，天帝自有圣断。”赤脚大仙的话，已经算是默认了藤洛的猜测。 田老先生曾说过，《诸天密录》和《地藏密录》里，记载着关乎天地的大秘密，不论是天神还是凡人，掌握了其中玄奥，都将获得超能力量，甚至可能毁天灭地的力量！ 如果《诸天密录》和《地藏密录》出了事，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不会出事的……”赤脚大仙喃喃道，“起码《诸天密录》不会出事……” 赤脚大仙虽然如此说，但藤洛能够听出，这不过是自我安慰之词。 “不要担心，我禀报天帝，天帝定会设法调查，到时，一切就清楚了。” “但愿吧……”藤洛愈发焦虑起来，“那么，我能做些什么？” “你现在不在天庭神籍，行事方便，如果可能，就设法了解一下，看看《地藏密录》是否存放稳妥吧。” “大仙放心，藤洛知道其中厉害，必不负使命。”藤洛知道调查《地藏密录》绝非易事，但此事事关太过重大，藤洛没有权利讨价还价，确保天地安危，是他的义务！ 赤脚大仙赞许地点点头，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藤洛。 布包里，是本薄薄的小册子。 封面上，几个熟悉的大字乾阳三十式！ 这正是藤洛修炼的功夫，乾坤功和重阳掌，便是乾阳三十六式中的两个部分，藤洛早已熟记于心。 “小子，不错。”赤脚大仙有些孤傲，远不如南极仙翁随和，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对藤洛极大的肯定了。“这本秘籍，就算是我带给你的礼物吧。” 藤洛的脸微微一红。能得到赤脚大仙的肯定，藤洛有些自豪。只是，《乾阳三十六式》藤洛早已烂熟于心，赤脚大仙想必是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片心意，藤洛还是很感动。 不等藤洛说感谢的话，赤脚大仙很严肃地叮嘱道：“此秘籍绝不可对外泄露，如果有人问起，推脱不掉，就说是我偷出来给你的好了。” 藤洛见赤脚大仙如此谨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藤洛谢过赤脚大仙，后者起身告辞，执意不要藤洛再送，两人分手，赤脚大仙迈开一双巨脚，走了…… 藤洛目送赤脚大仙走远，转身踏上赶往京城的路…… 第429章狗眼看人低 送赤脚大仙，藤洛向东南走了一段路。 京城在西北，为了不耽搁时间，藤洛走了大路，匆匆赶往京城。 在盘龙峰时，藤洛嘱咐过潘徙和阿睿等人，为了避免意外，让众兄弟尽量选择小路。 藤洛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沿着大路匆匆而行。 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黄昏前，巍峨的京城已在眼前。 虽然能赶在关闭城门前进入京城，但初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天黑了，多有不便。 官道旁，正有官家开办的驿馆，在此歇息一晚，洗洗满身的尘土。 京城不愧是京城，单单一个驿站，已经足以令藤洛咋舌。 驿馆很大，人很多，说是一个小城，一点都不为过。 正值晚饭时间，四面八方的来客，操着不同的口音，或聚在驿站食肆里开怀畅饮，或三三两两在院子里边吃边聊。 选择住官家驿馆的，大多是地方官吏，或是行商之人，都不差钱。这一点，从客人们说话的底气和身上的衣着就可以看得出来。 藤洛从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驿馆，站在大门口，一时间有些发蒙，竟不知该去哪里办理住宿的手续。 挠挠太阳穴，藤洛的样子显得傻傻的。 经历了盘龙峰上的激战，又急急赶了两天路，藤洛形象甚是狼狈。 “老哥儿，一会吃了酒，老弟请你到后院洗个澡。这里的热洗房舒坦解乏呢！”两个客人打藤洛跟前走过，大声聊着天。 “劳驾……”藤洛招呼一声，想要打听一下该去哪里办住店手续。 “哎？”说话的客人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一躲，鄙夷地白了藤洛一眼。 “当啷！”另一个客人倒显得很客气，随手扔给藤洛一枚铜钱。 奶奶滴，真把老子当乞丐啊！ 藤洛心里有气。 不过，看看自己这身打扮，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乞儿样子。 藤洛苦笑一下。 呆头呆脑、土老帽的样子，藤洛很快引起了驿馆小伙计的注意。 “干什么干什么？”小伙计嘴巴倒是很利索，“这是官家驿馆，不许讨要，出去！”小伙计伸手就往外推藤洛。 “我住店……”藤洛辩道。 “住店？”小伙计上下打量藤洛一番，不屑地冲远处努努嘴，“那边有客栈，这里满了。” “满了？”藤洛有些遗憾，方才两个客人说，有热洗房，藤洛还打算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呢。 “我说满了就是满了，快走快走！”小伙计一脸不耐烦，伸手要推藤洛，好像又怕弄脏自己的手，竟然伸手去拿门栓，要往外哄藤洛。 听说话的口气，藤洛就知道这里一定没客满，小伙计是个势利眼！一见这孩子竟然拿门栓哄自己，藤洛着恼又感觉有些好笑。 狗眼看人低啊！ 不就是嫌我没钱吗？ 老子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藤洛并没有直接发火，小伙子的门栓到藤洛腰上，藤洛暗暗运了气力到腰间。 “哎呦……” 藤洛假装一个趔趄。 “哎呦……” 小伙计那受得了藤洛传递过来的反冲之力，腾腾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旁边的客人哄笑起来。 “臭花子！” 小伙计急了，爬了起来，抓起门栓，就要冲上来打藤洛。 藤洛不躲不闪，一双眼睛直盯着小伙计。 打通了十二条正经，武功精进，各个感官也异于常人。 藤洛一双黑眸，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吓得小伙计不敢上前，举着门栓，小伙计嘴巴撇啊撇啊…… “呜……” 小伙计竟然吓哭了！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怎么回事？”驿馆管事赶了过来。 “臭花子、打人……”小伙计恶人先告状。 “打人？”管事上下打量着藤洛。 “是他拿着杠子要打我。”藤洛又好气又好笑。 “呃、呃……”管事的显然比小伙计深沉的多，也更加善于察言观色。藤洛穿着虽破旧，但精气神却非常人可比。“这位爷，小孩子不懂事，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我只是想住店歇脚。” “哦哦，多谢大爷赏光。”管事的愈发客气了，“只是，小店的确客满，劳烦大爷您移步别处吧。” 管事的常年和各类人打交道，看藤洛的样子，判断出这不是个善茬，想着赶紧把藤洛打发走，以免生出事端。 “我就要住在这里，带我去柜上。”藤洛根本不信管事的说的话，迈步就往里走。 “呃……大爷……”管事的连忙跟上，愈发觉得这主儿不好答对，硬着头皮引着藤洛来到柜上。 “大爷您看，小店真的客满了。”管事的指着墙上挂着的牌牌。 一个牌子代表一间客房，墙上挂得满满当当，只有最上面，空着两个位置。 “那不是有空房吗？我就住那里。” “大爷，那里是上等客房，里外三间的套房，大爷您一个人，住着太空旷不是？” 管事的不愧是生意场的老手，并不直白地点明房间贵，嫌弃藤洛住不起，却是摆出一付替藤洛着想的样子。 “我就要住这里。” 管事的撇撇嘴。“呃……好吧……”管事的一脸无奈，“那大爷您要住几天啊？” “一晚。” “大爷，要预付定钱。” “多少？” “三十两，结账时，多退少补。” “这么贵啊？”藤洛挠挠太阳穴，三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幸幸福福生活一年了！ “我就说他住不起！”小伙计摸着眼泪，冲管事的嘀咕着。 小伙计声音虽小，藤洛听得却清楚。 “啪！”藤洛一拍柜台，“我住了！” 管事的和小伙计都吓了一跳。 藤洛伸手入怀，翻腾了一阵，脸上却尴尬起来。“掌柜的，先挂帐行不？” 做生意讲究进门都是客，和气能生财，管事的虽看着藤洛不顺眼，但一直笑脸相迎，一团和气，其实，心里也挺生气。 藤洛说要挂账，管事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小店可是官家的买卖，这位兄弟不是来找消遣的吧？” “掌柜的不要误会……”这回，轮到藤洛尴尬了。 和兄弟们分手前，怀里的银子都给了他们了…… 第430章小蒲开视频 藤洛不会理财，对花钱也没什么概念。 后来，受白露影响，在花钱问题上，藤洛变得仔细多了。 住一晚上店，要花费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藤洛也有些舍不得。 但是，这里是京城外的大驿馆，又是官家开办的，藤洛琢磨着，住在这里，应该能听到更多京城里的消息，因此，才决定住下。 可是，没有银子怎么办？ 藤洛有钱，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但是，他没银子，只有金票！ 可是，住店拿金票，实在是太张扬了！ 藤洛一脸怪异，手在怀里鼓捣了半天，还拿不出银子，管事的实在忍不住了。 “来人，送这位兄弟出去！” 管事的强压怒气，虽然用“兄弟”代替了“爷”，称呼上给藤洛降了一辈，但用词还算客气。 可是，语气语调间，哪里是要“送”，分明是要“轰”！ “啪！” 藤洛又是一掌拍在柜台上。 “嚣张……”管事的真的急了，跳了起来…… 可是…… 管事的咆哮了一半，剩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藤洛手下按着的暗金色纸张。 天底下，只有一种纸张是这个颜色金票！ 管事的做生意多年，对银票金票可是比对亲爹亲妈还熟！一打眼，就认了出来！ “这位爷……”见了钱，管事瞬间变了笑脸，附带着，藤洛的辈分又涨了回来。 藤洛伸手将金票往管事的面前一推。 管事的看得清楚了，眼睛瞪得更大了。 竟然是一千两的金票！ 一千两金票，大致抵折一万两银子。驿馆里，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得是，万两十万两的银票，管事的见过，这千两金票，并不算什么。 可是，大额金票，实在少见。藤洛衣着邋遢，突然亮出金光灿灿的金票，实在出乎管事的意料。 “押在柜上，多退少补。”藤洛看管事的瞠目结舌的样子，觉得好玩，说话也故意了几分。 “呃、呃……”管事的连连点头，那小伙计更是吓傻了眼，站在一旁，眼睛直直，嘴巴大大，涎水流出好长，若不是管事的推了他一把，小伙计怕是会僵死过去。 管事的哆哆嗦嗦给藤洛开具了收据，把小伙计推到一边，点头哈腰地，亲自引着藤洛，来到上等正房。 正房就是不一样，宽大敞亮，一水的红木家具，各色高档摆件，气派一点不输钱伯阙阎王家里的陈设。 管事的遇到大金主，格外谦恭卑微。 藤洛在屋里转悠着，看着，暗暗咋舌。 正房屋里就有单独的浴间，藤洛让管事的派人打了水，又让管事的给自己弄套干净的新衣。 虽然天已晚了，但有钱一切都好办，管事的一口应承下来。 藤洛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走到床铺边。 哇！ 好大一张床！差不多八尺见方的一张大床！ 纵是如藤洛般高大身材，躺了上去，床依然显得很空。 新棉细丝被褥，柔软丝滑，摸上去，仿似美人光滑的肌肤，藤洛躺在温柔乡里，不仅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女人白露青衫田甜。 唉，如果几个女孩都在身边，一起躺在这大床上，那时何等逍遥快活的事啊！ 藤洛不禁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藤洛心痒难耐，脑子都有些恍惚了…… 不许胡思乱想！ 好像有个声音提醒了藤洛，藤洛“噌”地坐了起来。 可真是温饱思淫-欲啊！ 难怪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安乐窝的确容易让人迷失！ 藤洛怕自己沉迷于享乐，四下看着，想找点事情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偌大屋子里，到处透着奢华之色，越看越觉迷离。 藤洛干脆跳下床来，伸胳膊弄腿，比划了半天拳脚，才渐渐从奢靡的环境中找回了自我。 呼啦、呼啦…… 脱下的脏衣服里，闪出阵阵光亮。 是铜镜，一定是小蒲联系自己。 果然，铜镜里显出小蒲毛绒绒的大脑袋。 “阿藤，情况怎么样？老爷子救出来了没？赤脚大仙咋还没回来？”小蒲很着急，不等藤洛打招呼，就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藤洛清楚，小蒲表现得这么急，一定是因为天帝关心过问了凡间之事。藤洛也严肃起来，详细地将相关的事情告诉了小蒲。 藤洛最担心的，还是有关凡间出现禁制一事。 “打住！”小蒲急急打断了藤洛的话，神情也变得异常严肃、紧张。“阿藤，我警告你，此事，绝不可再说。这些事，不是你我该关心的。”小蒲说着，手向上指指，“让上头的操心去吧。” 藤洛尴尬地挠挠太阳穴。“那南极老爷子呢？他还昏迷着，咋办？” “这事也不用你我操心，老爷子死不了地，你派人照顾好就行了。” 他不得不承认，小蒲提职当上领导后，觉悟的确比自己高了。 “唉，赤脚大仙咋这么磨蹭呢？”小蒲抱怨道。 藤洛解释，囚困南极仙翁的盘龙峰离通天县太远，赤脚大仙要赶回通天县，才能回归天庭。 正事说完，小蒲板着的脸终于松弛下来，换成嬉皮笑脸的模样。 “阿藤，那几个美女在没在身边啊？来和大伯哥打个招呼呗？”小蒲不猥琐，就不是小蒲了。 “滚！”藤洛笑骂道。 小蒲翻翻白眼，撇撇嘴。突然，小蒲贼眉鼠眼四下踅摸一圈，低声问道：“哎，阿藤，我问你，赤脚大仙下界，给你带了什么东西没有？” “东西？没有啊？”藤洛莫名其妙。 “没有？怎么可能？”小蒲狐疑地盯着藤洛。 藤洛挠着太阳穴的手突然僵住了，他想起临别时，赤脚大仙给自己的《乾阳三十六式》秘笈。因为藤洛已练过这个功夫，才没当回事，只是出于客情，才收下的，因此并没放在心上。 “说话啊，到底有没有？”小蒲追问道。 “呃……没有……” 藤洛不想撒谎，可是赤脚大仙赠与秘笈时曾说，此事绝不可外传，如果被人追问，就说是他偷出来送给自己的。赤脚大仙一片好心，藤洛怎么能出卖他？ “嘿嘿嘿……”小蒲轻声奸笑起来，“阿藤啊，你真不会撒谎啊……” 第431章天帝目的何在 藤洛本就心虚，小蒲这么一说，藤洛脸一红，点点头。 “果然是他偷了给你的啊！”小蒲说完，啧啧嘴，很羡慕的样子。“阿藤，你小子运气好啊！” “咋了？” “咋？他偷给你的可是好东西呢！天藏阁秘笈啊！” 藤洛撇撇嘴，没有说话。 赤脚大仙偷偷拿了《乾阳三十六式》的秘笈给自己，是一片好意，但这个秘笈对藤洛来说，真的没有用处。 天藏阁，存放着很多秘笈，其中武功一类的秘笈，几乎可以说是随便借用。藤洛当初就是去天藏阁挑选的这套功法，那里的各种各样功法上，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根本就没人借用，只有藤洛这种醉心于武功之人，才会借阅。 因此，赤脚大仙送的这本秘笈，对藤洛而言，有情义，却没什么实用价值。 “阿藤，你下界之后，是不是秀逗了？”小蒲好像很为藤洛的智商着急。 “我咋了？”藤洛感觉莫名其妙，“我谢过大仙了啊。” “唉……”小蒲长叹一口气，在他眼里，藤洛已经蠢到不可救药的地步。“阿藤，我问你，换做你是赤脚，你会冒着触犯天条的风险，偷本没人稀罕的秘笈送人？” 藤洛愣住了。他当然不蠢，只不过，他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突然，藤洛眼睛一亮，小声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秘笈这事，是天帝的意思？” “我可没说！”小蒲白眼一翻。 小蒲虽然否认，但藤洛明白，他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费这么大劲儿，送本我学过的秘笈给我干嘛？”藤洛还是想不明白。“你说这事为何？” “你个当事人都想不明白，还来问我？还有事没有，没有我关了啊。” 藤洛机械地摇摇头，小蒲中断了联系。 天帝为啥要派赤脚大仙带本秘笈给自己？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藤洛将灯拿到床头，拿起那本《乾阳三十六式》，倚在床上，翻看起来。 在路上，藤洛曾翻看过这本秘笈，和自己当初修炼时所借阅的并不任何不同。 在天庭修炼武功时，藤洛除了在大罗宝树前当值，其余时间，大多手捧秘笈，仔细研读。对这本秘笈的熟悉，甚至超过对自己手掌的纹路。 秘笈内，那一页有折痕、污渍，藤洛都清清楚楚。 手中这本，正是自己翻看无数遍的。 藤洛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着…… 书，没有不同。 文字、图画，都一模一样，藤洛失望地放下书，手捏着太阳穴，眉头紧锁。 天帝，可谓无所不能的存在。天帝一定知道，藤洛曾经修炼过这本秘笈。否则，天藏阁里，那么多武功秘笈，不会单单选了这一本。 可是，天帝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苦思冥想，不得其解，藤洛感觉头脑有些发胀。 千年的修行，让藤洛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遇到难解之题，便暂时将问题放下，平心静气，换一个角度思考。 藤洛把床铺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就在床上跏趺而坐。 双手结印身前，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 脑子里繁乱的杂念渐渐排空，藤洛进入到超凡入圣的境界之中…… 空明纯净的境界，道道启迪智慧的金光，时时闪现。 这是藤洛十分熟悉的境界，在这个空明境界中，他能找到光明大道。 突然！ 一种陌生的感觉出现在空明境界里！ 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金光中若隐若现！ 仿似有形，又看不清楚。 仿似遥远，又像是近在眼前。 藤洛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可以肯定，那一定是启迪之匙！ 藤洛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那若隐若现的事物中…… 可是，他越想看清楚、弄明白，那东西就越模糊、离自己越远…… 当他放弃努力，重返空明纯净境界时，那东西又会慢慢显现、慢慢向自己靠近…… 事不可强求，欲速则不达。 藤洛的修为已经提高了许多，不需刻意控制，就可以渐渐忽视那外来事物的存在…… 越来越近…… 越来越清晰！ 好像是…… 就在那堆东西即将显露出来之时，突然，空明境界中，仿佛突然刮来一股强风，那堆东西“嗖”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藤洛的身子微微地颤了一下，但多年的修行，让他很快控制住了。 “咚咚……” 有人敲门！ 藤洛睁开眼睛。他有些气恼，正是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自己。 “谁？” “小人奉命前来，烦请藤先生开门说话。”外面的人说话谦卑客气。 藤洛抬头看看窗外，外面早已是漆黑深夜。 这么晚了，什么人会来找自己？ 可以肯定，不是自己兄弟派来的人。 这里，不是约会的碰面地点，兄弟们来了，也绝不会称呼“藤先生”。 藤洛侧耳倾听，房间附近，一片静谧。打通了十二条正经，藤洛的听力又有增幅。从门外的呼吸声判断，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藤洛犹豫一下，站起身，穿好衣衫，打开门。 一个相貌普普通通，文人打扮的中年人站在门外，双手拢在身前，身子微微向前倾着，很恭敬的样子。 “你找我？你是谁？”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可否容小人进去说话？” 藤洛犹豫一下，身子一侧，让开门口。 中年人很规矩，直到藤洛伸手示意，才在椅子上浅浅坐下。 “我并不认识尊驾，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小人身份卑微，不说也罢。小人所为何事，藤先生不会不知。” 藤洛脸一沉，站起身来，做出个“请”的手势，说话也不再客气了。“藤洛粗人一个，不懂哑谜，也没猜谜的兴趣，你有事便说，无事的话……” “先生别急！”中年人连连摆手，“小人只是想和藤先生谈些条件而已。” “藤洛不是商人，也不做买卖，请吧！” 藤洛说罢，手微微一扬，掌风起处，几乎将椅子上的中年人掀了下来。 “别……”中年人不停哆嗦，“我说、我直说……” 第432章不惧任何威胁 中年人是见过世面的人，紧张了一下，又恢复了常态，只是不敢故弄玄虚了。 “小人奉主上之命，请藤先生收手，不要再闹下去了，否则，难免两败俱伤。” “你是谢天恩的人？来做说客？” 中年人不置可否，继续道：“藤先生只要罢手，钱财任您开口，而且，李家小姐也会得到应有的补偿……” “你们把青儿怎么了？”藤洛一把揪住中年人的脖领，若不是担心青衫的安危，中年人定会毙命当场！ “没没没……绝对没有……”中年人连连摆手，“李家小姐和藤先生的几位兄弟在京城安然无恙，我们绝未冒犯！” 藤洛双眼眯得似两把锋利的刀子。 看样子，中年人并未说谎。况且，他只是个跑腿耍嘴的，不值得藤洛动手。 “藤先生放心，我们绝没有，也不会碰李家小姐等人一根汗毛。” “哼哼！”藤洛用轻蔑的冷笑做出了回答。他不是不担心青衫等人的安危，但他明白，如果敌人要对青衫等人动手，他现在无力阻止。他更清楚，妥协代表着屈服，换不来和平和青衫等人的安全。 藤洛松开了中年人。 中年人擦了把汗，硬着头皮，继续着自己的使命。 “藤先生非凡之躯，我家主人十分敬仰。真的希望藤先生能好好想想，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什么条件都好商量，希望藤先生能为天下苍生考虑啊！” 藤洛睁开眼睛，看着中年人，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 “好一个为天下苍生考虑！你家主人要拿天下苍生要挟藤洛吗？妄想！” 藤洛逼进一步，中年人瘫靠在椅子上，若是没有双手把持扶手，怕是已滑到地上了。 “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说客，回去告诉你的主子！” “恩恩……”中年人体似筛糠。 “谈，可以，条件只有一个：认罪伏法！” 藤洛打开房门，一把揪住中年人的衣领。 “带话给你的主子。敢动一个人，杀他全家！动两人，灭他全族！敢以天下苍生要挟我，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滚！” 一甩手，藤洛像扔小鸡一样，将中年人抛出门外…… …… 藤洛端坐着，但心情无法平静下来。 来人一定是谢天恩派来的。 只是，藤洛没有料到，盘龙峰一战刚刚结束，谢天恩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派人来，既是谈判，也是一种威胁。 谈判，没得谈。 威胁，藤洛不怕。 藤洛担心的，还是亲人、兄弟的安危。 他后悔，不该同意让青衫先去京城。谢天恩阴狠狡诈，权势熏天，如今被逼到绝境，一定不肯束手就擒。 但，事已至此，藤洛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 漫长的夜…… …… 天边刚露出一丝微光，藤洛就走出房门。 早起的小伙计揉着惺忪的睡眼，漫不经心地打扫着柜台。见到藤洛，缩头缩脑，蚊子似地打声招呼。 “城门何时开？” “还早……” 藤洛心焦，屋里院外来回走着。 管事的起了，见到藤洛，点头哈腰问候着，并递过按藤洛要求买的新衣。 藤洛换上衣服，连早饭也没心情吃，急急刚去京城。 …… 城门外，渐渐聚集了不少等候进程卖菜的农户。 京城厚重的城门终于打开了，藤洛随着人流走进京城。 街道真宽，房屋真高、真大。早起买菜的百姓，穿着样式时尚的衣装，操着好听的京城特有口音，互相问候着、说笑着，真非东平、江宁可比。 藤洛头一次来京城，但他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急着要找到青衫等人的住处。 青衫临别时，把他们可能落脚的几个地点都详细告诉了藤洛。 可是，京城太大了。 进了城，藤洛感觉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而且还是乡下来的无头苍蝇…… 一路打听。 京城人很热情，很耐心。可是，京城实在太大，一般的百姓只能大致给藤洛指个方向，具体的，也说不清楚。 连找了两处约定的地点，都没找到青衫和兄弟们。 藤洛越发着急。 正在这时，突听身后有人喊。 “洛哥？” 藤洛回头一看，大喜过望，是墨乞儿！ “小七！可算找到你们了！” 墨乞儿带着一个兄弟，清早起来买菜。 他告诉藤洛，青衫和兄弟们一切都好。昨晚，潘徙和阿睿都派人来联络他们了。 潘徙和臧兴因为带着阎王，不方便进城，在城外找了安全的住处落了脚。 阿睿带领的兄弟们，人数太多，不方便进城，也在城外找了暂住的地方。 得知青衫和兄弟们平安的消息，藤洛终于松了一口气。 墨乞儿吩咐小兄弟去买菜，自己带着藤洛，赶回住处。 这里，是靠近皇城南面的一片居民区。 这片区域很大，少有官贵富户的府邸豪宅，大多是占地不大的院落，是中等收入人群聚居的所在。 藤洛点点头，赞许青衫选的住处。 这周围住的人多，很热闹，又临近皇城，也很安全。 青衫刚刚起床，见到藤洛，激动不已。 虽然已经从潘徙阿睿等人那里知道了藤洛平安的消息，但青衫还是忍不住把藤洛拽到屋里，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番，看藤洛是否伤到。 确定藤洛完好无损，青衫终于放了心。 她告诉藤洛，崇仁果然在京城，已经联系上了。只是，没有紫嫣小姐的下落，崇仁对此绝口不提，想必是紫嫣小姐有意躲着他们。 能找到崇仁，就一定能找到紫嫣，这事先不急。两人正说着话，墨乞儿兴奋地跑了进来，潘徙和阿睿也来了。 潘徙等人算计着今早藤洛应该到京城，因此特意起早赶进城来。 潘徙说，他们用藤洛给的钱，在城外包下一所宅子。阎王被押在那里，他和臧兴及兄弟们昼夜不离地看管。周围的几间房子，也都包了下来，阿睿带领团练兄弟们住在那里，以为策应。 藤洛满意地点点头。“先吃饭，吃过饭，咱们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当前，首要的事情，是要想办法将谢天恩的罪证递交到朝廷。 亲人兄弟们在一起，消消停停喝粥吃饭，感觉竟是如此幸福。 丰盛的早餐，愉快的早餐。 大家正吃着饭，有兄弟跑进来报告：有客人来了。 第433章不得已的办法 来的是崇仁。 崇仁带着随从，拎着大包小裹的东西。 见到藤洛，崇仁略显尴尬。 墨乞儿等人知道崇仁的身份，知趣地退了下去。 众兄弟一走，崇仁便急着向藤洛解释：“藤公子，紫嫣小姐一事，真的与在下无关啊……” 藤洛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听他说起紫嫣，便随口问道：“崇公子，能否告知紫嫣小姐现在何处？” 崇仁赶紧摇头，一脸难色：“不行啊……，求藤公子莫要为难在下了，紫嫣小姐有话，坚决不许向藤公子透露她的行踪。” 藤洛撇撇嘴，心里暗道：至于吗？ “不过，紫嫣小姐也说过，时机合适了，她自会来找藤公子，所以……” 看崇仁真的很为难，藤洛也不好强求，笑着摆摆手。 藤洛以目示意青衫，让青衫出面，崇仁更难以拒绝。 青衫会意，道：“大哥哥，我和阿洛有极其重要之事，想面见崇伯伯，大哥哥帮忙引荐一下呗？” 崇仁仍是一脸难色。“妹子啊，我家老爷子，你不是不知道，他、他根本不会给我面子啊……” 青衫都撒娇卖萌央求了，崇仁还是不敢答应，看来，他在他老爹面前，还真是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藤洛有些失望。 崇仁招呼随从，将带来的各种应用之物交给青衫，匆匆告辞了。 崇仁走了，青衫无奈地忘着藤洛。 藤洛挠着太阳穴，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终于下定决心。 “直接去找安若泽的老爹！” 安若泽的老爹，是朝中要员，又是倒谢集团的首脑。 找安老先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之前，在东平时，藤洛就想借安老先生的渠道，帮李天敬翻案，但安若泽不同意。 安若泽说，他老爹和谢天恩表面上客客气气，但他们之间的矛盾，朝野上下，都很清楚。通过安老先生的渠道，向皇上呈递谢天恩的罪证，容易让当今皇上心生疑问，首先怀疑会是朋党之间勾心斗角。 藤洛一直希望能通过崇天颜的渠道处理这事。 崇天颜，礼部尚书兼太常卿，在朝廷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是皇上最信任的权臣。最重要的是，崇天颜既不倒谢，也不保谢，如果他肯出面弹劾谢天恩，胜算最大。 可是，想走崇天颜的渠道，实在太难了！ 连他的亲儿子，还是大儿子崇仁都打怵，藤洛这样的小人物，一个乞丐头头怎么又机会接触到崇尚书呢？ 谢天恩的罪证已经确凿，耽搁一天，就给谢天恩更多时间准备应对之策。 藤洛这才下定决心，直接找安老先生。 青衫也没有其它办法，全凭藤洛拿主意。 藤洛立刻喊来墨乞儿，拿了很多钱给他，让他立刻想办法联系上安府的人，打听下安老先生何时在府上。 墨乞儿办事牢靠，又有大把的金钱开路，这事不难。 …… 中午时分，墨乞儿回来了。 他搞定了安府一个小管事，说安大人晚上会回到府中，还答应到时帮忙通禀。 倒谢集团和谢天恩一伙势同水火，又有安若泽这层关系，藤洛不担心安老先生会拒绝此事。他担心的，还是这条途径的效果。 去拜访安老先生，藤洛得穿着讲究一些。 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藤洛最不缺的就是钱。 青衫作为形象设计师，为藤洛精心挑选了全套衣服。 申时一到，藤洛决定早早出发去安府，以免耽误时间。 墨乞儿给藤洛带路，两人刚走出院子，就见前面急急跑来一人。 是崇仁。 “藤公子！”崇仁一头汗水，原本粉白的面颊，此刻却是通红。“我家老爷子同意了！” “同意了？”藤洛眨眨眼睛。 “是的，同意！快快！进去说！”崇仁兴奋地拽着藤洛就往院子里走。 “不会吧？”藤洛有些发蒙。 进了屋，崇仁兴奋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好半天，藤洛才听明白。 崇仁回家后，十分犹豫。青衫开口求他，他真的很想帮忙，但他也真的不敢对老爹开口。 以前，崇仁也曾受人之托，求老爹帮忙办事，无一例外，都被老爹臭骂一顿。有两次，还差点家法伺候！ 但今天，崇尚书在早朝上受了皇上的褒奖赏赐，回家后，一脸喜庆，甚至还哼上了小曲。 崇仁感觉这个机会不错，就找到最受老爹宠爱的妾室，一口一个“小妈”叫着，让那妾室帮忙带个话。 那妾室找机会对崇尚书说了，结果，不出所料，遭到崇尚书的回绝。 只不过，今天，老爷子没有发火生气。 中午时分，崇尚书突然派人把崇仁喊了去，竟然答应了！ 藤洛和青衫对望一下，都是兴奋异常。 “崇兄，今日之事，来日藤洛必重重答谢！” 藤洛不好现在就送好处给崇仁，那样反倒有小瞧人家的意思。但藤洛已打定了主意，等见了崇尚书，不管事成与否，都会重重酬谢崇仁。 现在的藤洛不缺钱，崇仁帮了这么大一个忙，必须重谢。 藤洛还藏着一个心眼。重谢崇仁，办成这件事后，再让他帮忙联系紫嫣小姐，崇仁便不好回绝了。起码，也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藤洛和青衫恨不得现在就去见事崇尚书，但崇仁说，老爷子让他们天黑后再去，而且，只能一个人进去面见老爷子。 不能立刻见到崇尚书，藤洛和青衫心急。不过，也有更多时间好好准备一下。毕竟见崇尚书这种大人物，不是一件小事。 藤洛立刻让墨乞儿去趟安府，告诉那边的联系人，先取消今晚的约见。还特意嘱咐墨乞儿，再给人家一些好处，这条关系先不要断了。 至于晚上面见崇尚书，藤洛和青衫商量一下，觉得还是让青衫出面好一些。 青衫是女孩子，青衫的父亲李天敬曾任太常少卿，是崇天颜的副手。 李天敬在世时，虽然和崇天颜没有特别深的交情，但毕竟同僚多年。 青衫以晚辈身份见崇天颜，更容易拉近双方的距离，也更容易博得崇伯父的同情，事情成功的可能性也会增加几分。 就这么决定了。 第434章见到崇天颜 天黑后，藤洛护送着青衫，去了崇府。 为了不引人注意，藤洛没和青衫同行，只是远远地跟着。 以藤洛的身手，自然不会让别人发现。而如果青衫路遇危险，藤洛却能在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青衫。 按照事先的约定，青衫来到崇府侧面的角门。 见到崇仁出来亲自来接青衫，藤洛放心了，找了僻静处，静静地等待。 …… 不到半个时辰，青衫从角门里走了出来。 藤洛跟着青衫，直到远离了崇府，并确认没有任何人跟踪后，藤洛赶上青衫。 “青儿，怎么样？” 青衫知道藤洛在暗中保护自己，不过藤洛的出现，还是吓了青衫一跳。 “吓死我了！”青衫小手拍打着胸脯，拧着眉毛埋怨着藤洛。 藤洛挠着太阳穴，道着歉。从青衫眼中的兴奋，藤洛得知，事情成了！ 在外面不好多说，两人强忍着兴奋，回到住处。 进了屋，掩上门，青衫兔儿一样窜蹦到藤洛怀里，双手紧紧搂住藤洛的脖子。 “崇伯伯答应了！” 虽然早已判断了结果，藤洛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两人激动得使劲亲吻着对方，片刻间，便都面红耳赤，粗喘连连…… 还有正事，两人克制住情绪，把藤洛拉坐下来，详细讲了拜见崇天颜的过程。 崇天颜见到故人之女，激动到落泪。 问起青衫这些年是怎么过的，青衫怕太过刺激崇伯父，没敢照实说自己浪迹为乞，只说有父亲老友帮衬。 说起谢天恩一事，青衫告诉崇天颜，自己手中，有谢天恩很多罪证。 崇天颜闻听，又惊又怒，他让青衫先回来，说立刻会派人来取谢天恩的罪证。如果证据确凿，明天一早，就上奏弹劾。 两人正说着话，墨乞儿匆匆跑来，说外面来人了，要见青衫。 一定是崇天颜派来取谢天恩罪证的。 门外，一顶小轿，两个随从。 一个随从见青衫和藤洛出来，隔着轿帘，低声请示几句。 随从走过来，低声道：“大人请姑娘近前说话。” 青衫走到轿前，轿帘窄窄掀开一边。青衫低低唤了声“崇伯父”。 崇天颜竟然深夜亲自来取谢天恩的罪证，可见对此事之重视。 青衫和崇天颜交谈几句，伸手递过准备好的东西。 崇天颜收好，对青衫说了句，青衫走过来，对藤洛道：“崇伯父想见你一面。” “礼貌些。”青衫悄悄叮嘱一句。 崇天颜位极人臣，是大得不得了的大官。 大官，藤洛见过。 天帝够大吧？ 在天上做大罗宝树护法，大祭时，藤洛见到天帝时，都没紧张过。 可当他通过窄窄的轿帘缝隙，看到崇天颜时，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觉。 “晚辈藤洛，见过崇伯父。”藤洛选择了和青衫同样的称呼。 “好、好、好，不错……”崇天颜说话很慢，上下打量着藤洛。 虽然是谦恭地低着头，但藤洛不自觉地用余光偷偷看看了崇天颜。 藤洛耳目何等聪明。轿帘虽只掀开窄窄一条，轿子里又很黑，但藤洛还是看清了崇天颜的长相。 微胖，国字方脸，髭须齐整，双目深邃，果然是一付深藏不露贵人之像。 崇天颜赞许几声，微笑着冲藤洛和青衫点点头，吩咐一声，小轿缓缓抬起，稳稳而去。 “吁……”藤洛长出一口气。 “瞅瞅你，嘻嘻……”青衫笑道，“紧张了吧？” 藤洛挠挠太阳穴，心里暗道：这人间的大官，可是比天庭大官气场足啊！ 回到屋里，藤洛猛然想起一件事：怎么把阎王这么重要的人证忘了呢？ 询问青衫，青衫去崇府时，也将此事忘记了。 不过，那些文字罪证，已足以确定谢天恩的罪行。更何况深更半夜，无法出城带回阎王，还是等天明再说吧。 崇天颜肯出面，扳倒谢天恩十有八九，李天敬的冤案，极有可能得到平反昭雪。想到这一层，青衫溢出激动得泪花。 激情，让两人都变得笨拙了。 衣衫，被胡乱地扯下，甩飞出去，肌肤如燃烧了一般…… 不敢发出声响，激情憋在喉咙深处，无声的宣泄更助燃了激情。 两人一遍遍疯狂着，直至天命，相拥在一起，毫无倦意、睡意。 一阵异响。 铜镜闪动，是小蒲发出的呼唤。 双方打了照面，小蒲让藤洛找没人地方说话。 藤洛穿好衣服，吻了青衫，拿着铜镜，到了屋外僻静处。 “赤脚咋还没回来？” “昨天晚上你不是刚问完吗？”藤洛觉得小蒲实在太心急了。 “唉，这不是着急吗。”小蒲不用说，藤洛从他脸上就看出来了。 小蒲无奈地叹着气，又询问南极仙翁的消息。“老爷子醒了没有？” 藤洛告诉小蒲，自己人在京城，老爷子远在盘龙峰上，没有消息，但估计暂时还醒不了。 “阿藤，我提醒你啊。”小蒲最近总是十分严肃，搞得藤洛都有些莫名的紧张。“在老爷子醒来之前，你最好什么事都不要做。等老爷子醒了，听他怎么说，再做决定。” “至于这么严重吗？” “阿藤！”小蒲突然瞪起眼睛，“你是不是已经干了什么事？” 论察言观色，藤洛自忖不是小蒲的对手。两人是千年死党，藤洛也就不再隐瞒，把通过崇天颜，递交了谢天恩罪证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小蒲。 “唉！你这么心急干嘛？”小蒲急得有些怒了。 开始，藤洛觉得小蒲有些太过谨慎。谢天恩之事，不过是凡间官场争斗，藤洛希望早点看到他倒台，才急着出手的。 “阿藤啊，你知道现在形势多严峻吗？天帝接连过问，为了什么，你想过没有？”小蒲真的急了。 小蒲很严肃的告诉藤洛，凡间出现能禁锢住南极仙翁的禁制，预示着此事事关天地安危。现在凡间的所有事，都可能与天庭有关。凡间的每个相关人，都不可靠！ 可是，事情已经办了。 小蒲气恼地教训藤洛一番，再次严肃地提醒道：在赤脚大仙返回天庭前，在南极仙翁醒过来之前，不许再做任何事！ 第435章金光异象再现 被小蒲领导批评一顿，藤洛感觉不爽。不过，他也承认小蒲说的有道理。 自己的确有些太心急了，很多事情都没想周全，只是惦记着早点扳倒谢天恩。 藤洛凝重的神情，引起青衫的不安。小蒲深夜联络，青衫担心有什么大事发生。 藤洛安慰了青衫，青衫也实在是累了，躺下睡去。 藤洛无心睡眠。 小蒲的话有道理。 如果把所有底牌都亮出去，便再无回旋余地。 谢天恩位高权重，扳倒他不会是件容易的事。 阎王，作为最后一张底牌，握在手中，在最关键时打出去！ 拿定注意，藤洛盘坐下来，调整身姿，结印运功…… 内息运转，浑身经脉，如通畅的阳光大道，毫无阻塞凝滞之感。打通十二条正经以后，藤洛仿佛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 内息流转，思绪放空，藤洛再次进入到空明之境。 空明之境，无烦无恼，无忧无虑。美音妙乐，奇香异息，荡涤肌体，淬化身心。 藤洛沉浸在境界提升之后，修炼特有的享受当中。 突然，空明之境，异象再生。 纯净遥远之际，渐渐闪烁出五彩斑斓。 初时，有些模糊。 逐渐，变得清晰。 斑斓色彩，缓缓漂移，如云层翻卷，似极光闪烁。 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光带越来越清晰分明，几条美丽彩虹匹练，纵横穿插，形成曼妙的立体画卷！ 突然，在彩虹之间，一道微微金芒闪烁呈现！ 金芒在遥远的天际，在虹桥之间，穿梭翻转，似灵蛇，又似顽皮的小龙儿…… 又是那奇异之物！正是在城外驿馆修炼，捕捉到的！ 但藤洛已有心里准备。刻意关注此物，只能适得其反。 藤洛不去收拢意念，任其在空明之境中自在地遨游…… 那奇异之物翻腾着，活跃着，渐渐地由远及近…… 不是灵蛇，自然也非金龙，那奇异之物，竟似是一串雕刻出来的古朴文字，闪烁着金芒。 藤洛虽经历千年修行，可以净身心祛邪念，但尚未到达可以摒除一起干扰的境界。 这道金芒，藤洛虽不知其源，但他的潜意识里，确信这是开启修行新境界之匙！ 把握住这个钥匙，就可以再次提升自己的境界！ 如此诱惑，实在太大，藤洛难以抗拒。 内心波动很轻微，很细小，但就是这微妙的波动，如果一块小小的石子投入静静的湖泊，立刻在空明之境引起层层涟漪。 空明之境震荡了！ 彩虹之桥摇晃了！ 那缕金字光芒也仿佛受到了惊吓，急剧翻腾起来，原本就难以识辨的金字，更加模糊，无法看清。 藤洛不自觉地将注意力集中到闪烁光芒的金字之上。 可是，这更犯了大忌。 修行的真谛，存于天地之间，是自然法则。只有顺其自然，方能领悟。 藤洛的刻意关注，便是杂念，是浑浊之念。 那缕金芒震动翻滚得更加剧烈了！ 翻转，扭曲，撕扯…… 那缕金芒眼看就要消散了…… “阿洛……” 唰…… 那缕金芒，瞬间如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 藤洛遗憾，缓缓睁开双眼，转过身来。 “阿洛，我是不是打扰你练功了？”青衫愧疚地问道。 “青儿，你没有打扰我，是我修行还不够。” 藤洛并非是在安慰青衫。虽然青衫的轻唤促使了金芒的彻底消散，但关键还是自身修行的不足。 连续出现两次，藤洛都没能将其捕捉，但藤洛没有气馁。 这一次，金芒已较上次更近、更清晰。 藤洛相信，只要自己勤奋修行，终有一天，会将其捕捉，从而打开下一境界之门。 “阿洛，对不起……”青衫轻轻搂住藤洛，她还是以为自己的呼唤打搅了藤洛。 藤洛轻松地笑了。 他怎么可能会怪青衫，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说，青衫的打扰，是帮了他。“青儿，你真的没打扰我，相反，你倒是警醒了我！” “真的？” “真的！” “啵……” 青衫飞快地在藤洛脸上啄了一下，又伸手在藤洛脑门上敲了一计。 “本姑娘这是当头棒喝！” 见藤洛真的没有生气和埋怨，青衫开心了。披上衣服，轻快地跳下床。 “阿洛，咱们早点去找崇伯父吧。” 藤洛知道青衫一晚上都惦记着把阎王交给崇天颜，以便将谢天恩的罪坐实。但，小蒲的提醒，加上半宿的思考，藤洛觉得此事的确应该慎重。 藤洛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相恋时间不短了，互相都很了解。藤洛不仅是青衫最爱之人，也是最信任的人。 而且，自从父亲出事后，青衫浪迹江湖，经历的事情很多。 因此，当她听完藤洛的话，青衫沉思了一小会，很肯定地点点头。“阿洛，我听你的！” …… 吃早餐时，藤洛注意到，青衫的眼睛时不时瞄向大门方向。她惦记着早点听到好消息！ 一个兄弟走了进来，悄悄以目示意藤洛。 藤洛怕青衫和兄弟们多想，故意多坐了一会，闲扯了几句，才找个由头，起身离开。 “洛哥，外面有人窥探！” 这不意外。 如果没人盯梢窥探，反倒有问题。 藤洛挥挥手，示意兄弟不要声张。 藤洛转到后院，查看一下周围的情况，确认没人监视，拧身垫步，跃出墙外。 绕了一个圈子，藤洛转到住处正门附近。 果然，在正门周围，有两个买水果的小贩，行迹十分可疑。 正在这时，藤洛发现潘徙从街口转了过来，正往众人住的地方而来。 潘徙等人如果暴露行踪，扣押阎王的事极有可能泄露。 藤洛略一沉吟，迎着潘徙和那两个小贩的方向大步走去。 潘徙远远就看到了藤洛，刚要开口打招呼，突听藤洛大声喊了一句：“喂！这果子怎么卖啊？” 潘徙一愣。 藤洛是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以他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到自己。藤洛对自己视而不见，一定有其它意思。 潘徙明白，装成随便路过之人，听着藤洛和小贩讨价还价，和藤洛擦身而过。 前面就是藤洛等的住处，潘徙并没拐弯进门，而是径直走了过去。 第436章还需谨慎提防 小贩见藤洛上前问价，显得有些慌张，这更确定了藤洛的判断。 藤洛估计挑三拣四，把小贩的果子一通贬损。 小贩做买卖不过是个掩护，怕被藤洛识破，光顾着紧张了，也无心和藤洛争辩果子是酸是甜。不想和藤洛纠缠，小贩塞了两个果子过去，藤洛也不客气，拿了果子，嘟囔几句，走了。 藤洛随便蹭了蹭果子，张嘴咬了一口。 “咔嚓。” 爽脆酸甜，还不错嘛！ 假装随便溜达，藤洛拐个弯，看见潘徙坐在一间小食肆里。 藤洛尽力食肆，随便点了份面，坐到潘徙旁边的小桌上。 “吸溜……” 藤洛吃面，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 “好吃！”藤洛大声赞道。埋下头，用很低的声音说道：“立刻回去，把阎王转移，新的地点，告诉阿睿。” 藤洛声小，旁人根本听不到。潘徙武功精湛，却听得清楚。 “我马上回去转移。” 藤洛又嘱咐了几句，两人再不说话，各自吃完，分头走了。 回到住处，藤洛并没有说什么，以免众人举止反常，反倒引人警觉。 青衫坐立不安。 这也难怪。父仇家恨，终于有申冤得报的机会了，她能不希望尽快得到好消息吗。 青衫忍不住想出去走走，被藤洛拦下了。 外面有人盯梢，说明对手还未放弃反扑的机会。 藤洛没有明说，只是劝青衫不要着急，不能出去，同时找各种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下午，阿睿来了。 阿睿悄悄告诉藤洛，潘徙和臧兴已经将阎王转移到十分隐蔽的地方。 藤洛点点，嘱咐阿睿几句，让他返回城外。 阿睿走了，藤洛悄悄留意着，果然，一个卖果子的小贩尾随阿睿而去。 藤洛是有意将阿睿及团练兄弟们暴露给对手。 阿睿带的人多，想完全隐蔽，是不可能的。倒不如主动显示给对手看看，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阿洛，是不是有人在盯着咱们啊？”青衫人精心巧，注意到藤洛的异样。 “是的，所以咱们要谨慎些。”藤洛不再对青衫隐瞒，“不过，有我在，青儿不用担心。” 青衫很听话。虽然着急打听消息，但她也不想让藤洛为自己担心，一天都呆在住处。 入夜，众人都歇息了，只有藤洛独自端坐院中。 对手既然派人盯梢，不能不多加防备。 对藤洛而言，打坐就是休息，甚至比睡觉休息得更好。 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因担心被打扰，藤洛不敢进入空明之境，参悟那串神秘的文字。 而打通十二条正经后，普通的打坐修炼，藤洛已不怕被打扰。换句话说，普通的修炼，藤洛对内息的调运，已达收发自如的境界。遭遇外界干扰，随时可以敛息收功。 平心静气，打坐练功的状态，各种感官辨识能力都大有增幅。 寂静的夜晚，在普通人听来，只有轻风发出的微响，再有就是远处传来的报更声。 可是，在藤洛耳中，静谧中，却有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正在由远及近，向这边赶来。 这不意外，藤洛也没有任何动作，依旧安坐如初。 不是一个人，而是五个人。 脚步声在院墙外停了下来。 一阵低声窃语，来人在外面商量着。 藤洛还是没有动。 这里不是江宁、不是东平，更不是通天县。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 在京城里发生命案，再有理也容易给自己招惹麻烦。不到万不得已，藤洛不打算动手。除非他们敢进院子。 如果进了院子，那起码是私闯民宅，即便全都打死，也好对官府交代。 可是，院子外面的人并没有急着跳进来，而是沿着院墙，分散开来。 难道想从几个方向同时动手？ 咦？不对！ 猛然间，藤洛察觉到一丝异样！ 一股刺鼻的气味正在弥漫开来！ 不好！ 他们要浇油放火！ 不能再等了！ 藤洛从平地弹身而起，蹿出院墙！ 一个黑衣人，正拿着油桶，往院墙上泼油。梦见一个黑影跃墙而出，大惊。 藤洛动作何等迅捷，黑衣人嘴巴刚刚张开，还未喊出声来，已被藤洛扭断脖颈，跌死在地。 藤洛再次跃起，冲向院墙另一侧。 转瞬之间，藤洛已游走三面院墙，手毙三名黑衣人。 藤洛身形飞快，动作干净利落。但连续手毙数人，还是难免发出异响。 剩下两个黑衣人，终于有所察觉。 “怎么回事？” 领头的黑衣人喝问之时，藤洛已飞身过来。 “哎呀！”领头黑衣人自知不是藤洛对手，一把拉过身边同伙，猛地推向藤洛。 藤洛手起掌落，扑过来的黑衣人已毙命掌下。 领头黑衣人身手不错，趁藤洛击杀其同伙的功夫，已蹿出几丈远。 “跑得了吗？” 藤洛一脚蹬开死去的黑衣人，箭步追去。 黑衣人跑得快，可藤洛速度更快！ 追了几十丈，藤洛已跃到黑衣人身后。 “呜……” 掌风呼啸，直劈黑衣人肩头。藤洛有心留下活口，这一掌并未招呼向要害部位。 眼看掌风已扫到黑衣人肩头，黑衣人突然身子向侧方一斜。 藤洛这一掌竟然劈空了！ 黑衣人身手不错啊！ 黑衣人躲过一击，却不敢硬敌，转身再跑。 藤洛哪肯放过，一个箭步，直扑过去。这一次，藤洛直劈黑衣人后心，先拿下再说！ “嘭！” 藤洛还是未下杀手，黑衣人后心中掌，踉跄前冲七八步，终于“噗通”一声，抢摔在地。 黑衣人挣扎着，藤洛已纵跃过去，一脚踏在其后背之上。 “还跑吗？”藤洛轻蔑地问道。 黑衣人身子无法动弹，双手拼命挣扎…… 突然，藤洛叫了一声“不好”！ 劈手去夺，可是，已经晚了，黑衣人向嘴里塞了什么，吞咽下去。 藤洛急忙俯身，想要撬开黑衣人的嘴巴。 可是，黑衣人死意已决，嘴角慢慢溢出一缕黑血…… 没能留下活口，藤洛懊恼。 正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处理，突然，街口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杀人了……” 第437章藤洛身陷囹圄 值夜的更夫路过此地，惊得嚎呼连连，扔了梆锣，边跑边喊。 和地方府县不同，京城内，有卫戍部队。夜晚，也有护卫皇城和京城的小队巡夜。巡夜小队很快被喊声吸引了过来。 居住在附近的百姓也大多被惊醒，一些胆子较大的，从墙头门缝向外探看。 藤洛完全有机会逃走，但他没有。住处墙外，还扔着几具尸体，即便自己逃了，官差也很容易找到事发现场，那样，家里的兄弟们可能都会受到牵连。 巡夜的官兵将藤洛围拢起来。 有更夫的指认，死了的黑衣人就在藤洛脚下，情况很明了。 官兵队长声色俱厉地警告藤洛不要做无谓的反抗，藤洛本也没打算和官兵过不去，任由两个官兵扭住自己的胳膊。 藤洛很配合，只是辩解称，黑衣人准备杀人放火。 官兵扭着藤洛，来到院墙外。 油味浓烈，看着墙外黑衣人的尸体，还有地上的油桶，官兵队长点点头，也倒吸口凉气。 “这几个也都是你杀的？” “是，他们要放火，我不得已杀了他们。” 官兵队长心里一阵发麻。一个人徒手杀死几个人，眼前这个家伙太狠了！ “他们是不是杀人放火，我不能单单信你一面之词，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到京兆府，一切自有公断。” 院里的兄弟们也已闻讯出来，看到洛哥呗抓，怎么能同意，巴掌等人嚷着要冲上和官兵拼命。 官兵队长慌了。“大、大胆！这里可是京城！” “回去！”藤洛大喊了一声，兄弟们立刻收声住手。 “你、你是他们的头儿？”官兵队长上下打量着藤洛。 “是。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不要牵连我的兄弟。” 京城藏龙卧虎，官兵队长也颇懂在京城的处事之道。他看得出，藤洛大有来头。单从那几个气势汹汹的手下看，眼前这个“凶手”，来头一定不小。 官兵队长有些官职虽不高，但在京城混差，他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和有背景的人打交道，客气点没坏处。 官兵队长当下表示，自己只是奉命维持这一带的秩序，并非刻意刁难。 藤洛也很配合，命令兄弟们不可胡来，不可触犯王法。 …… 官兵队长命令手下看好几处现场，又派人立刻去京兆府禀报。 京兆府就是管理京城政务的衙门，和地方官府不同，京兆府的长官成为京兆（府）尹，而不是知府。自然，京兆尹的级别也高于地方的知府。 京兆府相关差吏被搅了好梦，都很不爽。 在案发地点取了物证，又提取了相关口供，抬上几具尸体，押着藤洛和人证更夫，赶回京兆府。 京兆尹好觉被扰，很是不爽。 京兆尹不似官兵小队长对藤洛那般客气，简单问了几句情况，便吩咐给藤洛带上镣铐，投入监牢，等候审理。 牵扯几条人命，藤洛被投到关押重刑犯的单人小监。 阴暗潮湿的牢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不过，这一切藤洛根本没心思去在意。他一直在琢磨，黑衣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藤洛自然想到是谢天恩所为。 盘龙峰之事，想必谢天恩已经得知。 自己和众兄弟虽然多加小心，但人多，目标大，谢天恩眼线众多，或者己方的情况很容易。 可是，有一点，藤洛想不大清楚。 虽然没直接和谢天恩直接打过交道，但下界以来，自己遇到的对手，不论是通天县钱伯阙，还是东平阎王，都是谢天恩的爪牙，他一定知道自己的情况。 如果他想算计自己，为何只派这几个不入流的黑衣人？ 派这几个没战斗力的家伙来暗算自己，谢天恩太小瞧藤洛了吧？ 可是，除了谢天恩，自己没有得罪过别的人啊？ 唯一的解释，就是谢天恩已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派人深夜放火，垂死挣扎而已。 “哗啷啷……” 藤洛挪动下身子，镣铐发出刺耳的噪音。 掂掂镣铐，拍打下监牢的栏杆。藤洛撇撇嘴。就凭着也想囚住我？ 藤洛想要脱困而出，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不过，现在不是乱来的时候。 扳倒谢天恩是大计，成事就在眼前，不能因自己的莽撞，坏了大事。 想到这里，藤洛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对手的目的，难不成就是想惹恼自己，希望自己暴怒之下，做出不理智之事，然后发难？ 哦！ 藤洛好像找到些头绪。对手希望自己莽撞，希望自己胡乱，希望及的莽撞和胡来将水搅浑，从而保护他自己！ 想到这一层，藤洛的心态平和了。 挪动下镣铐，藤洛盘坐下去。 坐牢也是修行！ 藤洛将南极仙翁的指点引申了，平心静气，闭目修行…… …… 一阵“咣咣当当”的声响。 藤洛收敛气息，缓缓睁开眼睛。 牢房狭小的铁窗外，天已经大亮了。 “阿洛！” 青衫冲到监牢栅栏外，急切地呼唤着。 “青儿？你怎么来了？” 和青衫一起来的，还有崇仁和墨乞儿。 不用问，崇大公子虽然不受他老爹待见，但毕竟是朝廷要员的公子。京兆府对平民百姓而言是大衙门，对崇大公子而言，却不算什么。 青衫一向处事冷静，但见自己心爱之人身陷囹圄，便冷静不了了。除了抽泣和呼唤藤洛的名字，话都说不清了。 崇仁一边安慰青衫，一边宽慰藤洛。 深夜出事，藤洛被押走后，青衫和兄弟们都慌了。 冷静下来后，青衫第一时间想到找崇伯父解救藤洛。 青衫和墨乞儿来到崇府，见到崇仁，崇仁也已得到消息。几人商量一下，决定先来京兆府打听下消息，再做商议。 崇仁叫上府中一个亲近的管事，管事和京兆府上上下下都很熟。很快就打听清楚了藤洛一案的情况。 京兆府的人说，如果一切确如藤洛所言，黑衣人确有杀人放火嫌疑，那么藤洛杀人之事，便大有回旋余地。 当然，所谓回旋余地，也是指有太常卿崇大人的背景。若是普通老百姓犯事，就另当别论了。 第438章享受VIP待遇 崇仁安慰藤洛，虽然牵扯命案，但事情是因黑衣人图谋在先，因此回旋余地很大。他嘱咐藤洛，一定要克制，千万不要冲动，他和青衫会想办法，保藤洛平安。 崇仁嘱咐完藤洛，墨乞儿又和藤洛说了几句话，塞进一些吃食。 崇仁和墨乞儿知趣地回避了。 青衫抹干了泪眼，紧紧攥住藤洛的双手，却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青儿，别怕，没事的。” 青衫哽咽地应着，好容易才控制住情绪。“是的，阿洛，会没事的。崇大哥说，崇伯父很欣赏你。一会，我们就去求崇伯父，只要他老人家出面，阿洛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两人互相安慰鼓励着，狱卒走了过来，催促几人赶紧离开。 青衫掏出几张银票，打点了狱卒，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青衫等来探望，在京兆府上下打点。 青衫本就花钱没谱，现在手头有钱，为了救藤洛，更是不加计较。大把大把散财打点，看得崇仁都不住咋舌。崇仁实在想不到，藤洛这样一个乞丐头儿，竟然会如此富有！ 既然肯花钱，事情就能更容易一些。两人立刻赶往崇府，等候崇天颜下朝。 …… 钱是好东西。 当天晚上，就有司狱来关照藤洛。把藤洛换到独立的，干净的监房，又去掉了镣铐。更有狱卒送来酒菜，还谦恭地询问藤洛还需要点什么。 藤洛没有过多要求，只是让狱卒留下饭菜，把酒拿走。 狱卒都收了大量好处，侍奉藤洛甚于侍奉自己的爹妈。收拾好监房，狱卒满脸堆笑，躬身退着告辞。 藤洛喊住狱卒。 “小哥，我喜欢安静，劳烦小哥。” “好说好说！” 狱卒连声答应，退了出去。 一会，远处传来凶巴巴的叫骂声，是狱卒在教训其余的人犯。 “都给老子听着，从现在起，那个敢大呼小叫，就一天别想吃饭！不要说喊叫，就是打呼噜放屁，明早都没饭吃！” 藤洛笑了。 新的监房，远离普通监舍。 安静，通风，没有难闻的气味，也很干燥。如果不考虑自由被限制的话，这里可以用很舒适来形容，起码对藤洛来说是这样的。 监房里甚至有床铺和被褥，而普通监舍，只是在地上铺了干草散发着霉腐气味的草。 藤洛虽然惦记着外面的情况，但他相信青衫能处理好。 既来之则安之。 正如崇仁所告诫的，莽撞冲动，也许只能坏事，安静地呆着这里，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藤洛端坐下来，平静心态…… 渐渐地，藤洛又进入到空明之境…… 纯洁之境，圣洁之地，数道彩虹，交叉纵横。 遥远的天际，那缕金芒再次呈现！ 监牢所在，森严所在，肃杀之地。 即便没有守卫，普通的居民百姓也不愿意往跟前凑合。 狱卒之前严厉警告过其他囚徒，所有囚徒都乖乖蜷缩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监牢里死一般沉寂，静得让人胆寒。 藤洛却很享受这种氛围。对他而言，这可是最佳的修炼环境。 安静的环境，藤洛有信息进一步揭开金芒蕴含的奥秘。 那缕金芒，缓缓向前，再次呈现出一串篆刻文字的形状。 这串文字，定是奥秘所在！ 只是，距离仍很遥远，藤洛难以识别。 再近些！ 再加把劲！ 藤洛不自觉地又开始用意识加以导引…… 金芒闪烁，篆刻文字抖动起来，越发难以辨识！ 藤洛更急了，进一步加强了意识的导引…… 终于…… 唰…… 那串文字再次崩碎，金芒随之如烟消云散！ 这串文字和金芒，到底是什么？ 太难控制了！ 藤洛暗暗责怪自己。 起来活动一下，透过监房狭小的窗子，藤洛仰望苍穹。 茫茫星空，一轮弯月，璀璨群星，安静地点缀着夜空。 藤洛的心态慢慢恢复平静，凝视着星空。 他眨眼，星星好似也一眨一眨地，顽皮地看着他…… 猛然间，藤洛好像突然有所领悟。 他快速眨动双眼，星星也如双眼般，跟着他快速眨动。 藤洛瞪大眼睛，全身关注，星星也如同萌萌的眸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呼…… 不是星星在眨眼，而是我在眨眼！ 前几次失败，虽有外界干扰，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心态不对。自己总像用导引内息的方法导引那缕金芒文字，反倒导致金芒的最后崩溃！ 不是那缕金芒文字难以控制，而是我根本就不该去控制它！ 藤洛终于想通了这个道理。 活动身子，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最佳，藤洛再次端坐下来。 空明之境…… 彩虹…… 金芒…… 藤洛再不去看这一切，将自己和整个空明之境融为一体。 彩虹渐渐淡出视野…… 金芒也渐渐暗去，金芒闪烁中的文字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由几十个篆刻文字组成的长串…… 只是，金芒虽暗淡，但仍笼罩在那长串文字周围。金芒漫射出来的光彩，掩盖住文字的多数笔画，藤洛仍然无法识别那长串文字…… 吁…… 藤洛呼了一口，再次站了起来。 他自觉自己已经做得很好，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思想，意识已与空明之境融为一体。可是，为什么还是无法看清那串文字呢？ 藤洛不甘心。 调整状态，再次尝试…… …… 这一晚，藤洛尝试了五次。每一次，都如果方才一样，那串文字已近在咫尺，但受漫射的金芒影响，藤洛就是无法辨别。 千年修行，锻炼了藤洛足够的耐心。 他希望，通过多次练习，应该可以逐渐减弱金芒的影响。 但是，这几次尝试，结果几乎完全一样。残存的闪烁金芒，仿佛是那串文字的一部分，任由藤洛如何尝试，始终笼罩在文字周围，如同一层厚厚的纱，另人难以识别庐山真面目…… …… 天亮了，远处普通监舍的人犯醒来，监牢里传来嘈杂之声。 嘈杂声音虽不大，还是引来狱卒的阵阵吼骂。 “爷，早餐给爷送来了。” 两个狱卒抬着大大的食盒走了过来，打开牢门，给藤洛呈上早餐…… 第439章想通一个道理 早餐之丰盛，简直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 精致得恨不能每个面食上都雕上花，每片菜叶上都画上画。而种类样数之多，令藤洛咋舌称奇。 藤洛甚至不忍下口去吃。这么多食物，藤洛根本吃不了，最后，只挑了些相比较而言，长得“难看”些的饭菜吃了。 藤洛吃罢饭，仍盯着如花似玉的美食，心中暗赞不已。这些个食物，以前不要说吃，便是见都没有见过。京城果然是京城啊！ 狱卒走了过来，藤洛客气地请狱卒将剩下的饭菜拿下去。 狱卒收了青衫大把的好处，伺候起藤洛来，格外仔细小心。 见很多食物藤洛未动一筷，狱卒有些心慌，问道：“这些饭菜是不是不合爷的口味？要不，明天小的给爷换一家馆子做？” “不用，千万不用。”藤洛连忙制止，“不是饭菜不可口，实在是我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藤洛一再解释，狱卒放心了，收拾起剩饭，走了。 藤洛凝眉楞在原地，他好像突然感悟到什么。只是这种感觉，模模糊糊，似有似无。但藤洛隐约有种感觉，这种感悟是由这早餐而来，而且和参悟那缕金芒文字有关！ 不过，就如同空明之境中的那缕金芒文字，藤洛越是想抓住脑海中的感悟，那丝感悟就越模糊，越不清晰。 算了，先不去想。 感悟，是需要机缘的。 …… 白天，监牢里嘈杂，不适合修炼。 藤洛也没心思修炼，他惦记着有关谢天恩的消息。 直到傍晚，青衫和墨乞儿才来探望藤洛。 青衫说，这两天白天都在崇府等候消息，终于见了崇天颜一面。 崇天颜非常忙，只简单谢天恩一事，很快就会有结果。而藤洛一事，青衫还没得空说，崇天颜就走了。 青衫决定晚上再去崇府，惦记着藤洛，特意和墨乞儿去四海楼买了晚餐送来。 又是无比精致无比丰盛的饭菜。 藤洛看得瞠目结舌，又有些发愁。这么多饭菜，实在吃不了啊。 “吃不了，就留着宵夜吧。”青衫着急去崇府，放下饭菜和给藤洛拿来的替换衣服，和墨乞儿匆匆走了。 被囚禁在牢中，藤洛活动少。 早上吃的美食，尚未消化。面对鸡鸭鱼肉美味佳肴，藤洛真是有心无力。 喊来狱卒，让狱卒把饭菜拿去享用。 狱卒一间食盒上“四海楼”的字样，馋得快要流出口水。 四海楼，那可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食府，规格之高，价钱之贵，绝不是小小狱卒能消费得起。 这些美食，至少要花费几十辆银子，狱卒看得眼馋心跳，真的不敢拿啊！ “爷，您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小的们没长这么金贵的脾胃，无福消受四海楼的美味啊。” 藤洛哈哈笑了两声，告诉狱卒，自己还饱饱的，实在吃不了。放久了，食物不新鲜了，反倒浪费。 推让了半天，藤洛留下两样菜，狱卒们千恩万谢，这才将其余的抬了出去。 狱卒们待的地方离藤洛的监房不远。狱卒们抬回美食，张罗着买些酒来，大快朵颐。 “啧啧，四海楼名不虚传啊！看这鱼，简直活了一般！这样的好吃食，我就是吃十提盒都不嫌多咧！”一个狱卒道。 “十盒？你有那么大的胃吗？” 狱卒们一边兴奋地准备享用美食，一边互相打趣着。 藤洛脑子里突然再次有若隐若现的灵感闪现！ 突然，藤洛眼前一亮！ 自己最初是刻意捕捉空明之境的金芒文字，但越是努力控制，越无法控制那串文字。 后来，藤洛想通了，放空心境，不再刻意为之，而是将自己和空明之境融为一体。这样做，果然有效果。金芒文字距离更近了，也更稳定了。 但，由于金芒闪烁，还是无法看清那串文字的内容。 藤洛迷茫了…… 丰盛的早餐和晚餐，让藤洛突然有所感悟。 这两餐，都是既美味又丰盛。藤洛吃不了这么多饭菜，不是因为饭菜不对口味，而是藤洛实在吃不下去了，他的胃肠，容不下这么多食物！ 这个简单道理，让藤洛有所感悟：不是自己的方法不对，而是自己现在身体，还不具备捕捉那串金芒文字的能力！ 藤洛反思，自己虽然打通了十二条正经，体质和修行都有了飞跃性提升，但距离武学巅峰，还有很长的距离。 藤洛相信，只要进一步修炼，终会有一天，可以清晰地捕捉到那串金芒文字，揭开其中蕴含的奥秘！ 藤洛决定，开始修炼奇经八脉！ 奇经八脉，包括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八条经脉。 田甜给藤洛讲过，奇经八脉与十二条正经不同，不属于脏腑，也无表里配合关系。 但奇经八脉和十二条正经一样，是非常重要的经脉。 简单地说，奇经八脉是十二条正经的有益补充。尤其是任督二脉，分别与十二条正经中的六条阴经和六条阳经关联，起着调解阴阳经脉经气的作用。 督脉称为“阳脉之海”，任脉称为“阴脉之海”。 打通奇经八脉，才能将人体所有经脉整合成一个完整的系统，才能达到更高层的境界。 藤洛当即决定开始修炼。 任督二脉，有着与十二条正经不同的独立腧穴。而冲、带、跷、维六脉的腧穴，不是独立存在的，分别寄附于十二条正经和任督二脉之上。 由于藤洛的十二条正经已经打通，因此，修炼冲带跷维六脉更加容易，相比较，修炼任督二脉，要费事一些。 藤洛当即整理好心情，盘坐下来，运气调息，开始修炼奇经八脉中的冲脉。 冲脉共有十四处腧穴。这些腧穴，除个别属于任脉和足阳明经，其余大多寄附于足少阴肾经。 这些腧穴，藤洛以前都修炼过。而单穴排毒，更加强了对这些腧穴的修炼。因此，现在修炼冲脉，藤洛感觉进展极快。 冲脉上至于头，下至于足，几个循环下来，藤洛已有经气冲天贯地之感。冲脉的修炼，毫无障碍！ 第440章有人来探监 修炼，总是开始容易，突破难。 冲脉的修炼，开始进展很快，但想完全打通、获得突破，就要难一些。 藤洛现在的心态很好，并不急于求成。 修炼到之夜，便停功收息，休息了。 …… 第二天一早，墨乞儿来送早餐。 昨天藤洛特意嘱咐过，所以今天的早餐简单了些，但藤洛还是不可能全部吃下。 墨乞儿一边帮藤洛摆布早餐，一边用眼睛暗示藤洛。 藤洛会意，找个借口支开狱卒。 狱卒前脚一走，墨乞儿赶紧道：“大嫂一早就去崇府了。” 藤洛点点头。 “还有，今早，阿睿派人来，说有人一直在他们住处外转悠。” 藤洛眉头皱皱。 对手能监视自己，监视阿睿他们也不意外。 “潘兄那边怎么样？” “没问题，他们十分隐蔽，不会暴露的，洛哥你放心。” 墨乞儿办事十分稳妥，他这么说，藤洛放了心。 …… 吃过早饭后，墨乞儿走了。 天亮后，监牢里就比较乱，不适合修炼。不能修炼，藤洛就总惦记着外面的事，也不知道谢天恩的事进展如何。 从日出盼到下午，希望借青衫或墨乞儿送饭之机，再了解些消息。 可是，天近黄昏，他们还没来。 藤洛有些急了。 外面，狱卒突然高声喝骂起来。吆喝着，让远处普通监房的人犯噤声。 有人犯不当回事，立刻招来一顿鞭打。 很快，所有人犯都不敢出声了…… 肃静下来的监牢，有一种特别的恐怖感觉。 藤洛都不禁有些发慌。 两个狱卒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打开监房大门，又焦急又尴尬地对藤洛道：“爷，这个……还得委屈爷，把这个戴上……” 狱卒手中拎着镣铐。 藤洛皱皱眉。 另一个狱卒赶紧解释：“有上官要来，委屈爷一会儿，等上官走了，再给爷摘下……” 藤洛虽搞不懂狱卒的用意，但这两天，狱卒待自己都十分客气，藤洛不会让他们为难。两个狱卒千恩万谢地，给藤洛戴上镣铐，又赶紧出去，锁上牢门。 静谧的监牢，远处牢门开启时吱嘎的声响清晰可闻，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几只通明的火把，将藤洛的监房映得通亮，几个狱卒陪着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中年人来到监房外。 这个中年人其貌不扬，从衣着看，非官非贵。可是，边上的狱卒都是点头哈腰，十分恭敬，甚至司狱都亲自陪同，看来此人身份绝不一般。 “就是这里。”司狱满脸堆笑，却也掩饰不住惶恐，向中年道。 狱卒打开监房，中年人缓步走了进来。 司狱和狱卒们含胸弯腰守在门口，中年看了眼，微微一笑，随手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司狱。“哥几个忙去吧，锁上门，我和藤先生单独聊聊。” 不管怎么说，藤洛是命案人犯，单独会见重案犯是不合法度的。司狱犹豫一下，还是挥挥手，示意狱卒锁上牢门，一起回避了。 中年人始终没看藤洛，而是一直看着司狱等人，直到狱卒们走远，中年人才转向藤洛，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 藤洛定睛一看，略有些惊讶地道：“您是崇大人派来的？” 中年人微笑着点点头，把名帖收入怀中，示意藤洛坐下。“在下入幕在太常卿府，东翁不便至此，在下受东翁之托，来看看藤先生。” 藤洛松了口气。 太常卿府，就是崇天颜的府邸。中年人所称的东翁，就是指崇天颜，是幕宾对主官的习惯称呼。 藤洛方才还在猜测中年人的身份，以为是谢天恩的人。得知是崇天颜的下属，藤洛放心了，也明白为何司狱等人对其毕恭毕敬。 中年人并不做自我介绍，藤洛也不好多问。 中年人解释，自己此来，主要是受崇天颜之托，了解一下藤洛涉案的前因后果，以便想办法周旋。 人家既然是来搭救自己，藤洛自然不好隐瞒，自己涉案的前因后果，都说得清清楚楚。 中年人听完，又摘了一些细节问题，详细询问，藤洛都照实说了。 从中年人的问话，藤洛判断，这个中年人绝不简单，所问问题，总能抓住关键所在。 中年人显得很有城府，问了许多问题，却并不对藤洛一案做直接表态。只是安慰藤洛，只要东翁大人肯说句话，便无大事。 中年人的问题逐渐从案情延伸到藤洛来京的目的。 藤洛不禁警觉起来。 虽然中年人拿的名帖上，有崇天颜的亲笔签押，但中年人的问题实在敏感，藤洛不敢随便泄露。 中年人好像看穿藤洛的怀疑，低声解释，说自己是受崇天颜委托，一来为帮助藤洛摆脱囹圄之困，另一方面也是想和藤洛求证更多关于谢天恩一事的细节，以便向皇帝陛下呈报。 见藤洛还是有疑虑，中年人又凑近了一些。 这次，他说得更加详细了，说出的一些细节，正是青衫交给崇天颜的，那些有关谢天恩罪证材料当中的秘密。 这些秘密，只有崇天颜才能知道。 藤洛终于不再怀疑中年人的身份。 中年人询问了和那些罪证材料有关的一些细节。既然他能问得出来，藤洛也不再隐瞒，如实讲了。 中年人点点头，又拧眉摇摇头。“藤先生一定知道，姓谢的在朝多年，根深蒂固，弹劾阻力着实不小。东翁之所以犹豫不决，乃因没有十足把握。” 藤洛点点头。 “如果能掌握更多证据，东翁定会断下决心。如果……”中年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很谨慎地偷瞄了藤洛一眼。 监房中很昏暗，但藤洛何等眼力。他始终在留意中年人的一举一动，怎能逃过藤洛的眼睛。 这个人有问题！ 藤洛虽然不知问题何在，但他已经断定。 中年人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果能多些证据，最好是人证，则大事必成！”中年人说完，急切的目光注视着藤洛。 “人证啊……”藤洛缓缓站起身，略有所思地踱到监牢窗户边上，仰望着窗外昏暗的天。 藤洛虽然背对中年人，但他已感觉到中年人屏住了呼吸…… 第441章绝不亮出底牌 中年人此来，果然别有目的。 藤洛叹口气，道：“人证……没有啊……” 中年人一直伸着脖子，听到藤洛的回答，中年人泄了气，脑袋耷拉下去。“唉，没有人证，事情怕是有些难啊。” “难？”藤洛转过身，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多行不义，罪证无处不在。” 中年人脸颊不自觉抽搐一下，急忙问道：“难道你手中还有其它罪证？” 藤洛摇摇头。“罪证，有，但不在藤某手中。不过……” 藤洛故意卖个关子，中年人有些坐不住了。 藤洛暗笑一声，继续道：“可是，藤洛知道，有江湖兄弟手中还握有确凿铁证！” 中年人急了。“那、那为何不一并呈送给崇大人？” “先生别急嘛。若在藤洛手里，某当然会呈送崇大人。只是，东西在其它兄弟手中，藤洛无权指挥他人。” “在谁手里？”中年人更急了，站起来追问道。 藤洛微微躬身，向中年人颔首致歉，道：“请先生原谅。藤洛身在江湖，以江湖义气为先。那位兄弟相信藤某，才向某透露，藤洛岂能不替其保密？” 中年人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假装沉稳，坐了回去。但言语间，仍掩饰不住内心的急迫。“唉，我只是替你们着急，如果将所有证据一并呈给崇大人，大人定会立刻奏报圣上。那样，便可免去很多麻烦，此事可成矣！” 藤洛看着中年人，心中冷笑，表面上，也显出着急的样子。“我也是这么劝他，无奈，那位兄弟有他的苦衷啊！” “什么苦衷？说出来，崇大人定会帮他！” 藤洛无奈地摇摇头，叹道：“没用的，那位兄弟所犯事情太大，谁也帮不了他。他只说，希望找到机会，将有关罪证直接呈送给圣上。” 中年人再也坐不住了，不停追问。 藤洛心里却越发明白，也越来越担心了。他担心的，不是中年人冒充崇天颜的亲信，恰恰相反，藤洛十分害怕他是崇天颜的亲信！ 如果真是这样，崇天颜派他来拐弯抹角打听其它罪证的事，绝不是为了扳倒谢天恩，而是…… 而是说明，崇天颜也许和所有的事情都有某种联系！ 难道？ 藤洛有些怕了…… 但藤洛也打定了主意：越是这样，越不能随便亮出所有底牌。 握住底牌，对手就不敢乱来，不仅可以保护自己，更能保护青衫和一干兄弟！ 中年人再三试探、追问，藤洛主意已定，只是说，此事绝无别人知晓。为了避免对手打青衫和兄弟们的主意，藤洛特意强调，此事只有自己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中年人知道，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不过他也有些怀疑，这不会是藤洛故意编造的吧？ 藤洛也看出中年人的疑虑，借个话头，藤洛装出既无奈又很神秘的样子，低声道：“那位兄弟身份实在太过敏感，因为他曾在大罗天神殿当差。” “在大罗天神殿当差？”中年人惊得张大嘴巴，“地藏护法？！” 藤洛不知可否。 中年人脸上的表情负责起来。 藤洛知道，他已经相信了自己所说的一切，便不再说话。 中年人又追问几句，得不到更又价值的信息，便匆匆告辞了。 中年人走了，狱卒赶紧进来给藤洛卸去了镣铐。 藤洛询问狱卒，来人是谁。狱卒也不认识中年人，只是说此人来头不小。 …… 中年人是谁不重要，他的主子才是关键。 藤洛反复琢磨，也难以判断其背后到底是谢天恩，还是崇天颜，抑或是另有别人。 难以判断，藤洛想得有些心烦。 思虑过多，容易影响对事情的正确判断。 不管他是谁的走狗，藤洛相信，对手想再有图谋，不能不好好掂量一番。 藤洛放下这桩事，放松身心，端坐修炼。 继续修炼冲脉。 奇经八脉的腧穴，大多寄附在十二条正经之上。昨晚修炼，已大有进境。 今夜再次修炼，至之夜时分，藤洛顺利打通冲脉！ 奇经八脉和正经不同。 正经都是相对独立的经络，各条经络间，虽有关联，但没有直接的连通渠道。 而奇经八脉正如同十二条正经间的桥梁，起着沟通作用。 如果把十二条正经比成宽阔通畅的官道，那么奇经八脉就如同串联官道的小路。虽然看似不如官道宽阔气派，但这些小路的打通，可以进一步提高官道的同行效率。 冲脉一打通，藤洛立刻感觉到内息在各条正经中游走更加迅捷、自由了。 以前，通过每条正经发力，都要单独积蓄内息，单独施放。 冲脉沟通的，是任脉、足阳明胃经和足少阴肾经。 藤洛的任脉尚未打通，但足阳明胃经和足少阴肾经已经建立起了联系。 冲脉中的气冲穴属于足阳明胃经，通过这个穴位，足阳明胃经中的内息便可以顺畅地游入足少阴肾经。 这种沟通，对武功提升的效果虽然很微小，但却是一个飞跃性的转变。 如果奇经八脉全部打通，体内的经脉便形成一个庞大、系统的网络，内息便可自由运转，到那时，武功将有质的飞升！ 藤洛很兴奋，也很疲劳。 在田甜的指点下，藤洛对经脉腧穴的认识已经到了很高的层次，对修炼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平时修炼，可以视为休息，是一种很享受的过程。 但打通经脉不同。打通一条经脉，既是一个境界提升的标志，也是淬炼身体的过程。如同矿石练成铁，铁百炼成钢。 藤洛谨慎地调运内息，小心地游走于体内新开辟的通道，直到几条经脉和相关腧穴都适应了新的变化，才缓缓收功。 这一晚，藤洛睡得很香。 天亮起身，倍觉神清气爽。 更让他高兴得是，青衫早早送来了早餐。 狱卒们都熟悉了青衫，视其为金主财神，恭敬有加、谦卑有加。 “阿洛，我今天陪你吃早餐！” 青衫言语欢快，一定有好消息！ 只是，有狱卒在旁，青衫一直强忍着心中的喜悦…… 第442章到底怎么回事 狱卒名叫刑六，这两天受了很多好处，忙着溜须讨好，像下人一样，把早餐摆放好了，又点头哈腰，很有些尴尬地叫了一声：“爷……” 藤洛知道他想干嘛，立刻笑着表态：“牢里有规矩，我懂，你把监门锁上吧，等她走时，再打开就是。” 刑六不好意思地再三道歉，终于锁了监门，走了。 刑六一走，青衫立刻蹿进藤洛的怀里，双手紧紧勾住藤洛的脖子。 “阿洛！” 青衫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说吧，什么好消息？” 藤洛的预判并没有扫了青衫的兴致，青衫凑到藤洛耳边，颤声说道：“崇伯父今天一早进宫面圣了！” “哦？他终于决定了？” “恩恩！”青衫十分兴奋地肯定着，并没有意识到藤洛对崇天颜用了很不尊敬的称呼。 藤洛内心里，越发对崇天颜产生怀疑。但青衫正在兴头上，藤洛没有多说什么。 青衫激动不已，把藤洛搂得紧紧的，身子也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青衫因为家仇即将得报而激动，藤洛却因青衫紧紧相拥而变得气息粗重…… 藤洛冲动了…… 可，这里是监房啊…… 虽然这个场合可能更刺激，但藤洛觉得这里会玷污的青衫。 “青儿，吃饭吧，我饿了……” 青衫终于不舍地松了双手，泪花在脸上泛起美丽的晶莹。 吃饭时，青衫仍是激动不已。 藤洛只能顺着她的话，偶尔提醒她两句，要青衫一定注意安全。 吃过饭，青衫要赶去崇府等消息。藤洛嘱咐她，凡事都要小心，并很严肃地告诫青衫，现在大事将成，阎王已非必要的人证，为了避免麻烦，千万要保守秘密。 为了让青衫重视起来，藤洛特意将阎王和众兄弟的安危联系起来。 青衫单纯，但也很聪明，重要的是，她绝对相信藤洛。 …… 一个白天，藤洛都惦记着青衫那边的消息。 申时前后，狱卒待得屋里，传来阵阵议论之声。只是离得太远，狱卒们又不敢大声，藤洛难以听清楚。 藤洛好奇，又有些担心。 正巧那个叫刑六的狱卒路过，藤洛连忙把他叫住，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刑六凑近，小声地说道：“听说，今儿早上，太常少卿谢大人自杀了！” 谢天恩自杀了？！ 这消息太令人震惊了！ 这两天，藤洛设想过各种结果，却听到这么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真的？” “都这么说，肯定是真的！” 刑六的回答让藤洛苦笑不得，他正想让刑六想办法打听下确切消息，突然监牢大门一响，紧接着传来司狱的喊声，招呼狱卒赶紧集合。 刑六不敢怠慢，匆忙跑了过去。 算了。 让刑六去打听，八成还是那些“听说肯定”、“八成绝对”一类的消息，还是青衫、墨乞儿带来的消息可靠些。 看看窗外，时候已不早了，藤洛比前两天更盼着早点送饭来。 他少有地扒着监房的铁栅栏，往牢房大门方向张望。 大牢门口那边，一阵嘈杂，司狱命令狱卒立刻整顿好各自分管的监房的秩序。 刑六颠颠跑了过来，低声道：“刑部有公文宣布，爷，您做做样子，站一会儿，假装听听吧。” 藤洛不会让他为难，他也闲得无聊，听听刑部有什么说道也好。 众狱卒吆喝着，大牢里的人犯渐渐安静下来。 一个刑部的官员手捧着文书，大声宣读着。 文书不长，内容却令藤洛不禁皱起眉头。 刑部公文大意是说，最近刑部要彻查一些积压案件，为了避免犯人串供等事宜，从即日起，严禁人犯亲眷进入大牢。所送食物及其它应用之物，须经司狱严格审查后，又狱卒转交。说白了，就是一段时间内，不许人犯和亲眷见面。 公文宣告完毕，刑部官员走了，人犯们吵闹起来。 有的人犯哭号狂笑，说自己的冤情要昭雪了。更多的人犯并不觉得怎样，或嘲笑哭号的人犯痴心妄想，或跟着瞎起哄。 藤洛听罢，眉头却渐渐锁紧。 他觉得，这个公告很有些古怪。 难道是针对自己？ 坐了几天牢，藤洛有意无意间观察过，除了自己，其余的人犯很少有亲眷来探望。这里是京兆府的监牢，不是每个人犯家属都像青衫一样，舍得花大钱上下打点。 别的人犯没人探望，这个公告不是针对自己，还能针对谁？ “爷，您别急啊，以后，小的给爷跑腿取饭菜，保证不耽误爷吃喝。”刑六不知藤洛担心什么，见藤洛面露不快，赶紧表态。 藤洛没理刑六，刑六又满脸堆笑，说了几句讨好的话，走了。 一定是针对自己的！ 不让亲眷进监牢，自己就不能看到青衫和墨乞儿，就无法得知外面的消息。 难道，对手要有什么动作了吗？！ 藤洛不禁紧张起来。他的双手紧紧攥住监房的铁栅栏。 寸许粗的铁栅栏，在藤洛眼里，不过是朽木烂竹，根本关不住藤洛。藤洛想出去，没人能拦住他，但他不能不考虑后果。 这可是越狱啊！ 虽然不熟悉奇葩的《天保律》，但藤洛清楚，任何朝代，越狱都是重罪。 越狱，对自己来说，无所谓，但他要考虑青衫还有众兄弟们。 藤洛的双手渐渐松开了…… 晚饭时间到了，青衫和兄弟们没有进来送饭，刑部的公告生效了！ 和天保官府打交道一年多了，藤洛从没见官府行事如此雷厉风行。这愈发令藤洛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道政令，极有可能就是针对自己，防范自己的！ 饭点过去小半个时辰，刑六终于拎着食盒来了。 “让爷久等了。”刑六满脸歉意，摆布着碗筷。 “家属进不来了？” 刑六一脸为难。“爷，这次刑部下了狠茬子，真的不让进了。若是被发现了，小的们就惨了……” 刑六唠唠叨叨，他显得比藤洛还不满。 “爷，今儿的饭菜少了些，上面不让带太多，爷您就凑合吃口吧。” 藤洛这才注意到，今晚的饭菜的确简单了许多。 刑六布置好晚饭，犹豫了一下，终于咬咬牙，小心地四下瞅瞅，凑到藤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第443章到底谁是敌人 “外面的露姑娘让我给爷带个话。” 露姑娘？ 白露？！ 藤洛懵了！ 白露来了？ 不可能啊！ 白露远在通天县，没听说她要来啊？而且，这么远的路，她也不可能来啊？ “哪个露姑娘？谁和你说的？”藤洛急忙问道。 刑六呆了一下，道：“就是前两天给爷送饭的露姑娘啊……” 咦？那明明是青衫啊！ 藤洛怀疑地看着刑六。 刑六的眼神不像在说谎。 哦！ 藤洛恍然大悟！好聪明的青衫！ 刑部突然来了命令，青衫等无法和藤洛取得联系。京兆府大牢加强的检查，连饭菜都要仔细检查，青衫情急之下，想出了让刑六传话的办法。 这种特殊时刻，青衫一定担心藤洛不相信刑六，因此才故意说出不可能来到这里的白露。刑六不可能知道“露姑娘”，他能说出这几个字，一定是青衫教的，那就可以让他带话！ “青……哦，露姑娘让你带什么话？” “露姑娘说，爷以后有事就和我说，我会替爷转达，也会把露姑娘的话捎给爷。” “好好好，多谢，还有什么话？” “还有……”刑六想了一下，“哦，对，露姑娘让小的告诉爷，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外面的传言？ 藤洛略一沉吟，心中一阵起伏。难道，谢天恩真的自杀了？ 再询问，刑六只是摇头。 藤洛谢过刑六，让他赶紧离开，免得待得久了，司狱找他麻烦。 …… 藤洛一点食欲都没有。 刑部突然下了命令，切断了他和外面的联系。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谢天恩自杀，看来是确实的消息了。 谢天恩，是对手，是敌人。可是，突然听闻他的死讯，藤洛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藤洛甚至感觉有些紧张，一种不祥的感觉引发的紧张。 谢天恩之死，罪有应得。但，不该是这样的死法，他应该接受正义的审判，得到应有的惩罚！ 谢天恩是朝廷重臣，他在朝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地方、军队还有****贼寇，甚至海贼都和他有牵连，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认输自杀了呢？ 不对！绝对不对！ 谢天恩之死背后必有问题！ 想到这里，藤洛更加紧张了。 谢天恩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敌人，但他毕竟在明处。藤洛不怕和他较量，真刀真枪，流血牺牲都不怕。 而如果谢天恩背后还有其他人，那就太可怕了！ 藏在背后的敌人，从未露面的敌人！ 难道是崇天颜？！ 这是藤洛脑子里的第一反应。 这个猜断，让藤洛更感害怕。 崇天颜，地位比谢天恩还要高，可谓是权倾朝野。如果幕后的敌人是他，藤洛真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崇天颜是对手，是敌人啊？ 藤洛感觉脑子越想越乱，这种状态下，容易进入误区。 藤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不去想这些事。端坐下来，调整身心。 这种状态下，藤洛也不敢修炼。心绪不稳，练功不会有效果，甚至可能导致偏差。 清心静坐，是对身心的放松，从某种意义上讲，算是修行。 …… 一个多时辰的静坐，让藤洛的身心感觉轻松了许多。 起身活动几下，呼吸也顺畅许多。 藤洛不自觉地再次思索起来之前的问题。 休息过的头脑，思维更加敏捷。 藤洛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想到在谢天恩后面还可能藏着更大的敌人，就立刻想到崇天颜，这个看似正常的反应，却有着巨大的漏洞！ 为什么立刻联想到崇天颜？ 那是因为朝廷中的高官，除了谢天恩，藤洛知道的就只有崇天颜！ 安若泽的老爹安老爷子，虽也是朝廷高官，但那是倒谢阵营中的人，自然不会把他想象成对手。 藤洛为自己想清楚这个问题而庆幸。 虽然不能因此而将崇天颜排除，但起码避免进入一个错误的迷宫。 不过，藤洛也因此感觉更加迷茫了。如果不是崇天颜，那就更没有头绪了，连对手的名字都成了一个问号。 这种感觉，就如同刚刚走出一个迷宫，却又进入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世界。 藤洛刚刚平复的内心，再次陷入深深的危机感当中…… …… 早餐，仍然是刑六取来的。 昨晚，刑六不当值，青衫和墨乞儿去了他的家，留下银票数额之大，让刑六激动得一宿都没入睡。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更何况，青衫临走时还留下话，等藤公子出狱，会加倍酬谢。 刑六之前也很担心。刑部命令这么严，一旦自己传话的事败露，就惨了。 不过，在金钱的诱惑下，刑六还是“鼓起勇气”，决定冒这个险。 刑六并不傻。 在京兆府大牢干了多年，各种阴暗龌龊的事，见得多了，也学得油滑了。 他也有自己的盘算。 不就是帮忙传个话吗？只有传的都是些平安问候，不痛不痒的话，那照传就是。如果是敏感甚至违反纲律的话，就把这些话“私匿”下！ 反正牢里牢外的人只能通过他沟通，少传几句，别人不会知道的！ 有了这个算计，刑六格外兴奋，早早就跑来接班，为的就是能赶在藤洛的早餐送来之前。 藤洛的早餐送来了。 仍是十分的丰盛，也照例被检查的司狱扣下大部分，只让带进几样简单的饭菜。 刑六放下饭菜，很职业地四下瞅瞅，没发现敌情，探头过去，低声对藤洛道：“老林捎话给爷，说家里一切安好，让爷您不要惦记。” 这一次，藤洛不再感觉意外。 老林，是在通天县时的乞儿兄弟，已经故去了，自然不可能传话。青衫和墨乞儿带上这些名头，就是为了让藤洛确信这些话是出自自家人口中。 “爷，您需不需要带什么话出去？小的一定效劳。”刑六很积极。 藤洛原本想过，带话出去，让青衫提高警惕，防范所有人，包括崇天颜和他的公子崇仁。 可是，藤洛放弃了这个念头。 让刑六带话，不可能把话说得很直白，容易让青衫疑惑。 藤洛也想过用暗示的词语，希望青衫能够领会其中的含义，但还是有顾虑。 青衫虽然有心计，但她怎么可能是未知敌人的对手。对她过多的提醒，反倒可能令她表现得紧张，露出破绽，引起对手的怀疑。 刑六捎来两次口信，青衫等人现在是安全的，暂时还是静观其变吧。 第444章深夜有人探监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显得很正常，也很平静。 监牢还是管得很严，饭菜仍旧由刑六送进来。 每天，刑六都能捎来青衫或墨乞儿的口信，而每个口信的开头，都变换着不同的名字。比如丐三、墨水、水猛等等。 这些都自家兄弟的名字，是刑六不可能编造出来的。 由于是刑六代为传话，很多机密的事情不可能说，所以，每次的口信大多是报告平安。 知道青衫和兄弟们平安，起码能让藤洛放心。 至于和谢天恩相关的事，青衫等人并没有带进来任何消息。不过，也不需要带这方面的信了。 谢天恩是朝廷显贵一时的高官，他的自杀，早已闹得满城风雨。 监牢里的狱卒这几天一直在议论此事，藤洛不需要刻意打听，只需凭借出众的听力，就能从狱卒的议论中，了解个大概。 狱卒们带回各种各样的八卦消息，版本各不相同，但大意却是一致的。谢天恩死了是无疑问的，畏罪自杀也无疑。所不同的，只是谢天恩所犯之事，以及朝廷对其的惩处。 谢天恩之罪，牵扯朋党、营私以及勾连官兵和山贼，更重要的，曾为太常少卿的谢天恩，和天庭还有着说不清关系。他生前的罪孽，极有可能影响凡间和天庭间的关系，因此，朝廷不会完全公开有关他的信息。 朝廷越是保密，民间的猜测就越多。 每个狱卒都是八卦的高手，关于谢天恩的所犯之罪，每个狱卒的说法就不相同，甚至每个狱卒每天都给谢天恩重新编排一个罪状。 到最后，甚至有的狱卒说，谢天恩畏罪自杀，是因为偷了乞丐的财物！招来其他狱卒的一通耻笑。 藤洛听着也觉好笑，不过，还别说，这条罪状，还真是最贴近事实的。 藤洛涉及命案一事，还没有任何结论。 既不审问，也不释放，藤洛就这样被关在牢里。 不过，只有外面的兄弟们安全，藤洛倒不在意被关在这里。 这几天，谢天恩一事将整个京城搅得一团乱，但却只是乱乱而已，并没发生任何其它的事。 藤洛终于安下心，专心修炼。 利用这几天的功夫，藤洛成功将奇经八脉中的带脉打通。 带脉，如腰带一样，横绕腹部一周，起着约束腰部以下诸经脉的作用。 由于涉及腧穴少，打通带脉相对容易。 只是，带脉和冲脉不同。 冲脉取贯通冲开之意，因此，冲脉打通后，会感觉内息在十二条正经中游走更加自由便利。 而带脉取约束之意，因此，带脉打通后，没有贯通之感。内息在经脉内运行，反倒像多了一道约束。 然而，当藤洛继续修炼带脉后，终于发现打通带脉的妙用。内息虽然多了一层约束之感，但运行却变得更平稳，更有秩序。 藤洛尝试施展重阳掌，发现受约束的内息，可以施放出更强劲、更集中的内力！ 以前，内息似体内一群强悍的兵勇，而带脉的打通，就像是以军纪约束了这群兵勇，使之从散兵游勇，成为一支真正的队伍！ …… 这一天晚上，刑六和另一个狱卒在监牢内当值。 在狱卒中，刑六的脾气算温和的，很少喝骂惩罚人犯。 可是今晚，刑六表现得很凶。吃过晚饭不久，刑六和同伴就挨个监房巡视，挑着人犯这样那样的毛病，喝骂一顿。有几个关久了关疲沓了的人犯，还挨了刑六的鞭子。 人犯们估摸着刑六一准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敢找不自在，在喝骂声中，乖乖躲到监房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了。 这一晚，监牢里的气氛很压抑，刑部巡查的官吏一走，人犯们就无聊得早早睡了。 刑六自然不会找藤洛的麻烦，但藤洛心里却犯了嘀咕：今晚一定有什么事发生。 管它呢。 藤洛照例端坐在自己的监房里，打坐休息。 子夜时分，监牢大门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藤洛虽是微闭着双眼，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脚步声越来越近…… 藤洛突然睁开眼睛，双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这脚步声太熟悉了！ 青衫来了！ 青衫身穿着狱卒的衣服，大大的狱卒帽子压得很低，遮住半张脸。但那熟悉的脚步声，和熟悉的身影，以及身上特有的气息，让藤洛一下就认了出来。 “青儿，你咋来了？！”藤洛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但仍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阿洛……”青衫隔着栅栏，紧紧攥住藤洛的双手，声音和身体一样，颤抖不已。 “爷啊，姑奶奶，二位可不敢耽误，只有一刻钟啊！”刑六紧张得满头都是汗水。 这一段，刑部和京兆府衙门对大牢的管理始终没放松。无法和藤洛联系，青衫心急如焚。 想了好多办法，花了无数的钱，买通了几个狱卒。 终于等到几个被买通的狱卒分别在大牢内外同时当值，青衫才乔装改扮，夜探监牢。 刑部经常派人来大牢巡查，刑六等人只敢趁巡查的间隙，放青衫进来和藤洛说几句话。 藤洛青衫当然知道时间宝贵。 青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藤洛介绍着外面的情况。 青衫刚见到藤洛时，满脸泪花。藤洛以为出了什么大的状况，担心不已，却又怕耽误时间，不敢打断青衫。 青衫急急地将外面的情况都告诉了藤洛，藤洛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外面并没发生什么事，青衫只是担心藤洛在牢里遭罪，加之想念，才流了泪。 谢天恩的案子，虽然不如狱卒传言那样八卦，却也差不多。 朝廷对外公布的谢天恩的最重，足足有三十八条，且条条都是死罪、重罪。这些罪状，足够谢天恩死上十回八回了。 和藤洛一样，谢天恩的自杀，并没有让青衫有深仇得雪之感。反倒是藤洛身陷囹圄，成了一个棘手的大问题。 青衫多次去找崇天颜，但崇天颜非常忙，很难见到。偶尔见上一面，崇天颜也总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藤洛的案子，和谢天恩的案子是两码事。没有证据表明，藤洛杀死的黑衣人和谢天恩有什么牵连。 崇天颜虽然说帮忙，但也表示，自己不便对刑部指手画脚。 青衫隐隐感觉到，崇天颜不是帮不上忙，而是不想帮忙…… 第445章提防崇天颜 连青衫都产生这样的怀疑，藤洛的疑问自然更大。 之前，藤洛不敢将自己的怀疑告诉青衫，害怕她表现出来，引起崇天颜的察觉，从而给青衫带来危险。 现在，青衫已经对崇天颜产生怀疑，藤洛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青衫。 青衫虽然是孤弱女孩，但在江湖上漂泊这么多年，有足够的心计和警惕。 藤洛也有所保留，没有将自己对崇天颜的全部怀疑都告诉青衫。这样做，既是怕引起青衫过度担心，也是因为这些怀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藤洛嘱咐青衫，这一段，要多看多听多观察，少说少动。最好暂时不要接触崇府的人。 青衫很为难。 要救藤洛出来，她只有求助于崇天颜。 为了不让青衫担心，藤洛故意笑着拍着自己的胸脯。“牢里好吃好喝，清静自在，正适合我修练，挺好的。” 原本愁容不展的青衫，听了藤洛的话，盯着藤洛看了一会，又扫视了监房一圈。突然使劲捏住藤洛的手，低声喝问道：“你老实交代，这里到底有什么勾搭着你，你还住上瘾了？” 青衫突然发难，搞得藤洛瞠目结舌。 “我……”藤洛挠挠太阳穴，“姑奶奶，这是监房啊，我除了练功，还能干啥啊？” 青衫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但嘴上仍不依不饶。“整天练那破功夫，有什么好的……” 藤洛坏笑起来。 青衫佯装怒容，藤洛赶紧伸手示意青衫凑近。“青儿，我和你说啊，这功夫练好了……” 后面的话，藤洛几乎是把嘴巴塞进青衫的耳朵里说的。 藤洛的声音太小，青衫皱着眉头，努力地听着…… 青衫的嘴巴张得老大…… 脸腾地红了。 “流氓！”青衫低声喝骂着，伸着小拳头捶打着藤洛。虽努力做出愤怒状，却掩饰不住兴奋。 这一嬉闹，将青衫心底的阴霾挥散了。 刑六早就着急了，小心翼翼地过来提醒：“爷，姑奶奶，时间差不多了。” 青衫恋恋不舍地告了别，没走几步，又跑了回来。 刑六急得快要喊出来了。 青衫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塞给藤洛。 刑六赶紧过去阻拦，焦急地低声叫着：“姑奶奶，可不敢啊，被查了出来，小的是要掉脑袋的！” 青衫却不理会，伸手掏出一张千两银票，塞给刑六。 刑六看着银票，快要流出口水。可是看着藤洛手里的小布包，却又不禁打个寒颤。 “快送我出去呀！” 青衫催促一声，刑六颤颤巍巍将银票藏在怀里，赶忙送青衫出去。 藤洛张望着，直到青衫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监牢走廊尽头。 手中的布包，不用打开，藤洛一摸就知道是那面铜镜。 刑六送走青衫，又赶回到藤洛的监房。 “爷，监牢里私存杂物，被发现了，小的是要掉脑袋的！快给我！我替爷保管着！”刑六这的着急了，虽然嘴里“爷、爷”地叫着，但用的却是命令的口吻。 藤洛不禁有气。 这家伙收了多少好处了，竟然连这点事都不肯迁就、担当。当狱卒久了，都是煮不熟蒸不烂的货色。 如果是别的东西，如果刑六装可怜哀求，藤洛也许就心软了。 可这铜镜是天庭的物件，而且还是南极仙翁借自己用的，藤洛怎么可能将它交给刑六。 “你再给拿来，我只好上报了！” 刑六竟然威胁藤洛！ 藤洛双眼一瞪，又瞬间眯起，双眼闪出刀剑般的冷意。握着铁栅栏的手微微用力，坚固的栅栏突然剧烈地震颤一下，嵌入石墙的楔子差点被拽出来！ 石墙缝隙的灰泥扑簌簌滑落…… 刑六吓得一哆嗦，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可是“爷”，是绝对不能惹的主。 自从藤洛进了监牢，狱卒们从未被告知藤洛的身份。更有坊间传言，这位爷所涉命案，似乎与谢天恩有关。换句话说，当朝红极一时的太常少卿谢天恩，八成就是这位爷给逼死的！ “噗通！” 刑六跪在监房外。 “爷，你饶了小的吧。” 藤洛终究不忍心对刑六这种货色下手。“你放心，东西我会藏好，绝对不会被人看到。” 刑六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只能作罢，悻悻而去。 藤洛环顾监房，在石墙的隐蔽处，选了一块合适的石头。 调运气息，催动内力在经脉间游走，直至食指末端，手阳明大肠经之商阳穴。 冲脉带脉二脉打通，藤洛自觉内力的劲道比以前更强，而对内力的约束、控制也越发自如。 挺指若匕，点向石块缝隙间灌注的泥灰…… “呲呲呲……” 强劲的内力，环绕在食指周围。无形内力，胜过利刃强凿。 食指掠过，石缝间的灰泥急速滑落。 片刻，灰泥已清除。 藤洛伸开手掌，紧贴在石块上，调运内力于掌心，石块被吸附于掌心之中。 “出来！”藤洛低喝一声，石块顺从地从石墙中脱出。石墙上，露出一个黑洞，正适合藏匿铜镜。 准备墙上洞窟，藤洛并不急于把铜镜藏进去。以藤洛身手之迅捷，发现巡检者进入监牢，再起身藏匿铜镜，也绝对来得及。 收拾完毕，藤洛将铜镜放在身边，端坐铺上，运功修炼。 今晚，藤洛修炼的是阴跷脉。此脉控制眼睛的开合与肌肉的运动。打通此脉，可以使肌肉更加灵活，更加强壮，有利于将内力转化为强大的攻击力。 内息在体内运转几个循环，阴跷脉气感渐强。 此脉腧穴，均寄附于正经之上，以前排毒时，相当于单独修炼过。这次修炼阴跷脉，不过是建立起这些腧穴间的关联。 如果把修炼经脉比作过河，腧穴则好比桥墩，此时藤洛体内的桥墩已经筑好，只需在桥墩之间搭建上桥板。因此，并没有太大难度。 只是，阴跷脉关联肌肉运动。打通阴跷脉的过程，也是修筋练肉的过程。 一个多时辰下来，腧穴间的关联已渐渐畅通，但肌肉却已开始渐有酸胀之感。 继续强行修炼，只能适得其反。 藤洛止息收工，吐纳几次，起身活动筋骨。 “呼啦……” 铜镜突然闪亮，小蒲联络了…… 第446章天庭要出事了 藤洛谨慎地看看监房外面。 此时，其它监房的人犯都已入睡，狱卒也都睡去，整个大牢里，寂静无声。 藤洛还是很小心地躲到监房一角，捧起铜镜，镜面上，小蒲毛绒绒的大脑袋呈现出来。 “干嘛呢干嘛呢？咋才理我？”小蒲撇着嘴表达的不满，但从他那直立着，不停抖动的白毛看，藤洛猜测他今儿心情一定不错。 “小声点，这里说话不方便。”藤洛压低声音提醒着。 “哦……不方便，我懂！”小蒲好像很懂的样子，眉眼闪烁间，这家伙分明在往猥琐处想。 深陷囹圄，不是什么光彩事，藤洛不想让小蒲知道这事，既是怕他嘲笑自己，却也有另一层含义。 藤洛太了解这个千年死党了。 如果知道自己被关进大牢，小蒲绝不会坐视不理。如果因为自己这点事，牵连了小蒲，影响了兄弟在天庭的晋升之路，藤洛会很内疚。 因此，藤洛也不和小蒲计较，任由他往歪处想。 “联系我什么事？赤脚大仙回去了没有？” “当然有事！”小蒲理直气壮地说道，“没事我瞎联系你干啥？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去看织女们洗澡呢！” 这家伙猥琐得肆无忌惮了！ 藤洛心里鄙视一下小蒲，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带来的，一定是重要消息！好消息！ 小蒲不着急说正事，而是这闲篇儿，就是证明！这是他常用的卖关子的方法。 藤洛自然有办法对付他，那就是假装毫不关心，跟着他扯闲篇儿。用不了多久，这家伙就会憋不住，主动说出来。 果然，没扯几句，小蒲就暴露了。 “阿藤！好消息！” “哦……”藤洛假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咋了？”小蒲被藤洛的冷淡弄得意兴阑珊。“真的是好消息！大消息啊！” “说说看。” “死乌龟犯事了！被抓了！”小蒲又兴奋起来。 藤洛稍微楞了一下，就确认了小蒲不是开玩笑，而且消息一定是已经确实了。 如果不是确实的消息，小蒲不会这么不加顾忌。 小蒲多次给藤洛传递小道消息，但每次都是做贼样偷偷摸摸。 而这一次，小蒲直接就大声脱口而出，说明这个消息在天庭已经不是秘密了。 果然，小蒲继续道：“死乌龟已经被羁押到中天部，天帝要亲自审理呢！” 桂大郎终于犯事被抓，藤洛开心。 但同时，藤洛也有小小的失落感。一个众所周知的消息，却需要小蒲转告自己，说明天庭距离自己已越来越远…… 小蒲注意到藤洛略显失意的神情，赶紧转移话题，道：“阿藤，你在下面好好干！这一次死乌龟犯事，你是首功！” 小蒲的话起了作用，藤洛振作起来。“赤脚大仙回去了吧？” “回来了！”这次，小蒲显得神秘起来，凑近了，低声说道：“大脚在天帝面前可是没少夸你呢！” 藤洛有些意外。赤脚大仙下来公干，除了临分手时，赠了本秘笈给自己，其它时候，对自己并无特别表示，怎么会替自己美言？ 而且，按照小蒲的分析，那秘笈应该不是赤脚大仙私自做主“偷”出来的，应该是天帝的意思。 不过，赤脚大仙能替自己说好话，藤洛总归是开心。 “所以嘛，阿藤啊，在下面好好干！”小蒲又摆出领导模样，如果是面对面，这家伙一准会伸出手来拍拍藤洛的肩膀，说句“小鬼，加油哦”！ 藤洛看他那副德行，又可气又想笑，正想回击他几句，铜镜突然呼啦呼啦闪了起来。 “你是不是没补充能量啊？！”小蒲急了。 藤洛挠挠太阳穴。铜镜是青衫拿来的，想必是不知道需要补充能量吧。 “耽误事！正事还没说！”小蒲真的急了，铜镜闪烁频率越来越快，能量眼看就要耗尽了。 “你听好了！”小蒲几乎是在喊，“在下界，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先忍着，千万不能胡来，顾全大局啊……” 唰…… 铜镜终于黑了。 小蒲有什么重要的事？ 桂大郎被抓了。 他先是勾搭了东天帝已经订婚的丑公主，丑闻曝光，险些被剥去神格打回原形。 后来，东天帝为了保住颜面，干脆把丑公主嫁给他。丑闻变成绯闻，东天帝多少保持住一丝颜面，而桂大郎却因祸得福，提职高升。 但这一次，是中天帝亲自出手了，桂大郎绝对难逃一劫。 不过，桂大郎背后毕竟还有东天帝这个老丈人。 东天帝，是天庭仅次于中天帝的至高神祗。他的女婿被抓，不仅是打东天帝的脸，更意味着他在天庭地位的动摇。 大罗宝树在东天部，东天帝凭此获得较其他天帝更高的地位和财富。 除南天帝外，西、北两天帝一直对东天帝不满，也曾暗中联手对付东天帝，但都没有结果。 这次，中天帝出手了。 可是，东天帝的势力实在太强大，即便是中天帝对其也是颇多忌惮。 这次，中天帝终于出手，一定是获得其他几位天帝的支持，起码，西、北二天帝一定会支持中天帝的。 看来，天庭要出大事了！ 天庭亿万年历史上，曾出现过很多次至高神较力的情况。 当然，藤洛得道成神时间短，只是听说而已。 天庭，一如凡间。有权力高下，就少不了争权夺利的明争暗斗。 但天庭的历史，远超凡间。经过漫长的历史过程，已经形成了一套特有的政治游戏规则。 至高神之间的较量，胜者将获得更尊崇的地位、更多的资源。而失败者，损失会很惨重，但不会丧失全部的尊严，更不会失去自由。 这种争斗，也不会如人间一般，以血腥和杀戮为代价。但是，却一样残酷。 对凡人、对藤洛这种低级天神而言，失去生命、失去神格，是最残酷的事。但对至高神而言，失去尊崇的地位，就等于失去神格、失去生命。 天庭风雨欲来！ 小蒲提醒自己要顾全大局，想必就是基于此。 看来，自己没贸然行事，是对了…… 第447章关我什么事 天庭要出事了。 可是，这关我什么事？ 藤洛有些自嘲地问自己。自己已经被剥去神格了，虽然是为了对付桂大郎，自己要求的。但剥格这种事，只看结果，不问原因。 剥去神格，就不在是天庭的一员，虽然藤洛仍然和天庭有着密切的联络。 不是天神，天庭发生再大的事，也和自己无关了。 可，是这么简单吗？ 得道之前，修行千年的大森林是藤洛的第一故乡。天庭，是他第二故乡。虽然现在藤洛把凡间当做归属，但以前的事，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天庭中，至高神的政治较力，虽然没有杀戮和鲜血，但如此内耗，势必会给天庭带来难以恢复的重大创伤，不流血的浩劫！ 藤洛不留恋天庭，但他也不愿看到天庭出现浩劫。 可是，至高神之间的较量，他阻止不了，也插不上手，甚至连看热闹的资格都没有。 他能做的，也许只有像小蒲叮嘱的那样，不莽撞不胡来，静静等待…… …… 小蒲的话说了一半，藤洛知道，他一定还会在联络自己。 可是…… 这监牢中只有一面小窗，却是朝北的小窗！根本不可能有阳光给铜镜补充能量啊！只能寄希望于青衫下次乔装探望，让她把铜镜带出去，放在阳光下补充能量。 青衫和墨乞儿仍旧定时给藤洛送来饭菜，也依旧由刑六等狱卒带进监房，也都捎来青衫简短的保平安的消息。 可是，等了两天，青衫还没来探望。 藤洛知道，青衫乔装探望，需要找合适的机会，要费很多周折。 利用这两天功夫，藤洛打通了阳跷脉。 打通经脉，本是件开心的事。但藤洛的心情却沉重得开心不起来。 青衫怎么还没来？虽然每天都能收到青衫的消息，但见不到她，就没法把铜镜带出去补充能量。 又等两天，青衫仍旧没来。 藤洛坐不住了，找刑六打听。 刑六很紧张，也很无奈。他告诉藤洛，刑部和京兆府同时下了严令，对大牢的管理更严了。一段时间内，青衫不可能有机会进入大牢了。 藤洛别无选择，只能恳求刑六帮忙，把铜镜带出去交给青衫。 刑六却吓得几乎跪下了。 他告诉藤洛，刑部和京兆府的人整天在外看守，所有进出人等，都要严格搜身。不要说带铜镜，就是每天替藤洛和青衫传话，都要加着一万分小心。 藤洛真的没辙了。 不过，从刑六等狱卒的闲聊中，藤洛还是能得到很多外面的消息。 大牢加强了监管，狱卒们无法收取人犯家属送的好处，抱怨就多。闲聊中，难免带着情绪，不经意间，涉及了很多朝廷内外的消息。 谢天恩的畏罪自杀，家被抄了，查获大量罪证。按理说，一定会牵扯出大批与其关系紧密的同党。 可是，几天过去了，除了几个谢天恩的忠实爪牙被抓，并没牵扯更多的官员。 这有些不大正常。 谢天恩出事前，官高权重，聚拢在他身边的保谢集团势力很大，否则，倒谢集团不可能有那么多顾忌。 谢天恩被抄家，最兴奋的自然是倒谢集团。他们以为可以趁机将保谢集团彻底铲除，起码要将其中骨干绳之以法。 然而，皇上那里，对此却始终没有说法。 倒谢集团在朝会上追问，终于换来一道圣旨。不过，圣旨并非是追究谢天恩同党，而是严令所有朝廷和地方官吏，自查自省，恪尽职守。对有关谢天恩一案，只简单提了一句，要谨慎缜密侦办。 这道圣旨，让倒谢集团很失望，也有些紧张。看来，谢天恩虽死，但他虽代表的势力仍在。 正如有消息灵通的狱卒分析那样，当今皇上不是不想立刻严办其同党，而是他的同党太多、太强。若不谨慎，极可能引起巨变。 从狱卒们的闲聊中，藤洛预感到，谢天恩虽死，但天保朝廷中的政治斗争并未结束，也面临着一场重大危机。 这和天庭，何其相似啊！ 对于凡间的朝廷政治斗争，藤洛一样没有参与的资格，没有旁观的资格，甚至连消息都只能偷听！ 藤洛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同时被天庭和凡间遗弃了。 这种感觉，让藤洛有些尴尬。不过，很快，藤洛就释然了。 远离喧嚣，远离各种明争暗斗，不正是修炼道行的目的吗？ 你们斗你们的法，我修我的道。 从上次青衫来探望，已过近半月。 这半个月时间，藤洛除了吃饭，剩余的几乎全部时间都用来修炼。 阳跷脉、阳维脉、阴维脉全部打通了！ 这三条奇经，所涉及的腧穴虽然不多，但都与多条正经相关联。 比如阳跷脉，带了一个“阳”字，意为主一身左右之阳。阳跷脉，与正经中六条阳经手太阳、手少阳、手阳明、足太阳、足少阳、足阳明都有关联。 简单说，这几条奇经，就如同主干道之间纵横交错的小路，将主干道串联起来。 至此，藤洛已打通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中的六条，体内经脉已形成一个庞大的网络系统。 现在，离修炼圆满，只剩下奇经八脉中的最后两条任督二脉。 任督二脉虽然也属于奇经八脉，但却与其余六条奇经不同。任督二脉，各自都有属于自己的腧穴，而不是像其余六条奇经那样，腧穴是寄附于正经之上。 因此，在某些传统理论中，也把任督二脉与十二条正经并称为“十四正经”。 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 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 打通任督二脉，正经中气血充盈时，便可流注至阴阳之海。反之，任督二脉又可以为正经提供充足的气血。 藤洛修炼经脉，目的是为了提升武力。如果打通任督二脉，则内力的收发会更加自如；内力的施放，也会有更大的威力。 修炼即将圆满，藤洛倍感兴奋。 奇经中，前六脉修炼极为顺畅，让藤洛自信满满。 调整心情，藤洛准备修炼任督二脉！ 第448章真要出大事了 然而，修炼了一整天，几乎没见到一点效果！ 打通任督二脉远比想象要困难得多。 任督二脉之所以分别称为阴阳之海，就因为其有无尽的容量。 所谓容量，并非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实存在，但的的确确如同无边海洋。再强劲的内力灌输进去，都是瞬间消散，甚至不能引起轻微的波澜。 如果把修炼其余六条奇经比如为平整道路，那么打通任督二脉就如同是挖掘一个巨大的蓄水池，无边无际，海洋一般的蓄水池！ 自下界后修炼武功，藤洛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困难。 走弯路、出偏差、中毒。 这些困难落到别人身上，足以摧垮其坚持下去的决心，甚至可能因此丢了性命。 这些困难，藤洛都挺过去了。 但是，这些困难和打通任督二脉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这些问题虽然难，但解决问题的方法是明确的。只要坚持下去，只要挺住，总会解决的。 可是，打通任督二脉像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气血如水，双脉如海。如果使用最笨的办法，一点点将气血灌注如干涸的双脉，形成浩瀚汪洋无异于吃人说梦。 …… 藤洛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可以面对如此无解难题，也有些沮丧了。 在监房里来回溜达，放松了一会，藤洛又盘坐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修炼任督二脉，而是打坐入静，再次进入空明之境。 多次尝试破解金芒文字之谜，藤洛已渐渐掌握了其中技巧，那就是彻底放空身心，不刻意而为。 在空明状态下，金芒文字再次显现。 这一次，金芒文字和藤洛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金芒闪烁间，已隐约可见少部分文字的笔画。 只是，无法看清任何一个文字的全貌，而这些文字笔画，又甚是奇特古怪，绝非常见的行楷隶篆。 不过，距离更近、看得更加清晰，说明藤洛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打通奇经八脉，是破解金芒文字的关键。 现在，藤洛打通了六条奇经，已经无限接近了金芒文字。若是打通任督二脉，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全通，一定可以捕捉到神秘的文字！ 藤洛努力尝试辨识文字，心念一起，仿佛轻风拂过，将如烟文字，吹散了…… …… 捕捉金芒文字信息再次失败，并没有令藤洛沮丧。相反，藤洛更加坚信，打通任督二脉，是破解问题的关键。 藤洛振作精神，继续修炼任督二脉。 内力是有限的，阴阳之海却是无边无际。 不对！ 一定不对！ 这种修炼方式，无异于用一滴滴水，将沙漠浇灌成海洋。貌似愚公移山，实际上，却是不可能实现的！ 藤洛再次停止修炼。 可是，正确的路在哪里呢？ 藤洛百思无解，越想越迷茫，跏趺而坐，静静地休息…… …… 猛然间，藤洛突然睁开双眼。 有异响！ 藤洛身子没动，调动听力，警惕搜索异响的来源。 是窗外！ 大牢地处京兆府深处，窗外不足一丈处，就是高高的院墙。平时，除了巡夜的差役，没人走动。 方才的异响，不是差役的脚步声！ 藤洛谨慎地隐蔽在窗子下面。 一阵很轻微的脚步，若非藤洛这等耳力，绝不会察觉！ “小子……” 声音耳熟…… 是赤脚大仙！ 藤洛下意识地回头向监房门口看看，确认安全后，低声冲窗外叫道：“大仙，我在这里。” “大仙？” 藤洛低声招呼，黑暗中，赤脚大仙摸到床边，蹲了下来。 “让我一顿好找。闲话不说了，天帝命我来的。” 天帝派人来，那一定有大事。藤洛严肃起来。 “联系不到你，天帝特意遣我下来找你。” 藤洛赶紧解释，铜镜没能量了。 赤脚大仙并不意外，也没有埋怨藤洛，而是很小声地道：“天帝有事求你帮忙。” “天帝求我帮忙？”藤洛彻底懵了，不要说天帝无所不能，就是真的有事让自己办，那也是命令啊，怎么用“帮忙”这么客气的词呢？ 藤洛挠挠太阳穴。“天帝下命令，不用这么客气吧……” 赤脚大仙很严肃地摇摇头。“你现在不在上界神籍之内，天帝不能对你下命令。不过，你毕竟曾是上界一员，希望这次能帮天帝一把。” 这番话，说得藤洛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不过，藤洛毫不犹豫地表示，一定尽全力。 “现在是非常时期，天帝已下令启动天庭禁制。天庭进出都受到限制，连我这次下来，都无法携带法力，而且，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 这回可是真出大事了！ 启动天庭禁制这事，可非同寻常。在天庭时，藤洛曾听说过，亿万年来，天庭禁制只启动过寥寥数次。 而最近一次启动，还是在天保王朝建立之前。前朝末期，李昏虐王无道，勾结邪魔，为祸天下。 天庭中，有大神受蛊惑，成为邪魔帮凶。 为了拯救天地，天帝紧急启动禁制。天庭至高神经过激烈的讨论，最终决定站在后来成为天保太祖成贤率领的义军一边。协助义军，击败邪魔，推翻了李氏王朝。 天神被蛊惑，凡间朝代更迭，这么多么严重的情况啊！ 而这次，不过是天庭里出了个桂大郎，人间出了个谢天恩，天帝竟然也启动了天庭禁制！ 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严重得多。 藤洛在天庭不过是最低级的小神，意识到问题严重，不禁紧张。 “放心，一切还都在掌控中。”赤脚大仙道。 “好！”藤洛用力点点头，“天帝有何指令，大仙明言，藤洛一定尽全力。” “主要任务是设法了解《地藏密录》是否有异常。” 《地藏密录》记载着关乎天地安危的秘密，如果出现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其次，还是要设法找到三尺砗磲。” 藤洛有些后悔，当初不该盛怒之下，出手毁了阎王的三尺砗磲。 “最后一件事，天帝希望你能尽力保护公主安全。” 将紫嫣带回天庭，是藤洛对天帝的承诺。 寻找三尺砗磲，是藤洛下界的任务。虽然，他现在已不是天庭一员，但藤洛没有忘记自己IDE使命。 而《地藏密录》任务，关乎天地安危，藤洛责无旁贷。 第449章早餐的启示 “我这就出去！” 身在监牢，自然无法完成天帝的使命。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藤洛在这里待的也腻了，借这个理由，就准备越狱而出。 “小子你也真能闹腾。” “不怨我啊……” 藤洛刚要解释，却被赤脚大仙打断了。“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越狱的事，干系重大，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胡来，搞不好，可能直接导致凡间天崩地陷的动荡。” 藤洛张张嘴巴，他当然不相信，自己不过是个乞丐头，有这么大能量吗？ 赤脚大仙寻思片刻，道：“暂时，你还是乖乖待在这吧，我了解下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惹事。” 在下界不要惹事，这是天帝的指示。 可是，藤洛身陷囹圄，不“惹事”出不去啊！ 赤脚大仙虽是大神，但为人处事却不是强项，更何况凡间如此复杂混乱的局面。但他坚持一点，天帝的指示高于一切。 藤洛想得深远一些。可是，如果自己不出去，实在难办。 两人发了会愁，藤洛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下界公干，却遭意外。他一定了解不少重要的情况。 赤脚大仙表示，他来京城时，特意上了一趟盘龙峰。南极仙翁的情况还算稳定，可是仍旧没有苏醒过来。 “要不，我去找个好大夫，给老南极瞧瞧？” 藤洛挠挠太阳穴。 南极仙翁是天上大神，他昏迷不醒，绝非凡人头疼脑热那么简单。而且，目前形势这么复杂，藤洛担心如果被对手利用了这个机会，害了南极老爷子，那麻烦可就大了！ 咦？有了！ “大仙，你辛苦一下，去东平府一趟吧！”藤洛想到了田甜。 田甜的医术，绝非世间庸医可比。最重要的，田甜是自己人，绝对可以信任。 “怎么让田姑娘相信我？” 藤洛身处牢狱，连个信物都没有。 看到铜镜，藤洛有了主意。 让赤脚大仙拿上铜镜，去找青衫，让青衫写信给田甜。 青衫等的住处，不需藤洛告知。赤脚大仙就是先找到那里，再寻到京兆府大牢的。 从赤脚大仙口中得知青衫等人安好，藤洛终于放了心。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小子你多保重。还有别的事吗？” 藤洛想了一下，让赤脚大仙转告青衫，把铜镜补充了能量，再想办法送进来。 大牢监管更严了，只能让青衫找潘徙和臧兴。这两个兄弟都是武艺高超，京兆府高墙，挡得住别人，却挡不住他们。 赤脚大仙待得时间太久了，再磨蹭，怕是要被巡夜的差役发现了。 藤洛目送着赤脚大仙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其实，藤洛很想请教赤脚大仙有关修炼的事，但他还是忍住了。 一来时间紧迫。修炼是个人修为，不能因私误公。 二来，修炼重在参悟。即便赤脚大仙给出一些指引，按照他的方法取得了紧张，短期内，的确会获得提升，但对长期的修炼和感悟，却有百害而无一利。 藤洛明白这个道理，还是觉得自己参悟。 …… 监房，对别人而言，是限制自由的囚笼。但对藤洛而言，却是安心修炼的绝妙所在。 尤其是从赤脚大仙处得知了外面的消息，确认了青衫等人安全无恙，藤洛便再无顾虑，可以专心致志修炼了。 几天下来，任督二脉的修炼仍无任何进展。 不过，自我感悟还是有一定的效果。 藤洛已隐隐捕捉到修炼自己任督二脉的问题所在。这种感悟，是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但藤洛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感觉是正确的！ 只是，这个感觉太模糊，尚不能指引自己走向正确的修炼之路。 不过，凭千年修行的经验，藤洛感觉，只需要一个契机，自己就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 夜晚，藤洛盘坐在监房中。 盲目修炼任督二脉，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搞不好，可能误入歧途。 到藤洛这个境界，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出现偏差，走入歧途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其瞎猫碰死耗子般的误打误撞，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不是正确方法。 藤洛暂时放下任督二脉的修炼，没事时，便盘坐着休养身心。 窗外，又有异响。 “洛哥……”呼唤声虽小，藤洛却听得清楚。 是臧兴。 臧兴给藤洛带来了补充满能量的铜镜，还有几个煮熟的鸡蛋。 臧兴还带来青衫的话。 大牢的监管更严了，明天起，就不允许家属送饭了。 这个消息，藤洛已经从刑六口中得知。 “洛哥，我们商量了，明天起，每天晚上，我给你送好吃的来！” “千万别！”藤洛赶紧制止。 藤洛有着千年道行，少吃几顿，几乎没有任何影响。让兄弟们冒着风险送饭，不值得。 臧兴是“乌七八糟”组合四兄弟中，最守纪律的。藤洛说不让送，他就不再坚持。 他告诉藤洛，青衫又给了刑六不少钱，让刑六务必照顾好藤洛的饮食。 藤洛不在意这些。他更关心的是外面的形势，兄弟的安危，以及阎王是否安置妥当。 得到所有问题的肯定答复，藤洛放心了。 又嘱咐了几句，送走臧兴，藤洛赶紧拿起铜镜。 可是，任凭他怎么摆弄，铜镜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天庭开启禁制，天地之间的联络也禁止了吗？ 不能联系小蒲，无法了解天庭的情况，藤洛有些着急。 …… 天亮了，大牢里响起嘈杂之声。 狱卒一阵喝骂，人犯们渐渐消停下来。到开饭时间了，人犯平时敢胡闹，这时却不敢。惹恼了狱卒，是要饿肚子地。 刑六端着两个碗，跑了过来。 “爷，上头有令，不许家属送饭了。” 藤洛点点头，表示理解。 “爷是尊贵身子，不能和那帮杂碎吃一样的。”刑六一脸讨好状，“上头管得太紧，小的没法出去给爷买好吃喝，这是我的那份，比他们吃的好得多，爷就对付吃点吧。” 藤洛看看刑六手中的饭菜，不过是两个馒头，还有炖得乱糟糟的蔬菜。 比起人犯所吃的粗粮干粮，算是好些吧。 藤洛看着，一点食欲都没有。 正准备让刑六端下去，突然，藤洛眉头紧皱起来，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第450章内力可以发酵 “给我吧。” 藤洛接过早餐。 刑六松了一口气。所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刑六得了好处，自然要照顾伺候好藤洛。 如果藤洛不吃不喝，饿得瘦了病了，不好交代。 藤洛留下早餐，自然不是因为饿了，更不是因为馋了。 引起他兴趣的，是早餐里的馒头。 藤洛不会做馒头，但他看白露和田甜做过。 做馒头不复杂，主要的一道工序是发面，也就是面的发酵过程。 一团面粉，用水搅拌，加上酵母，压揉均匀，放在温度适当的地方，发酵。 半天时间，就会变成蓬松、富有弹性的发面。蒸出的馒头，外面光鲜，里面多气孔，松软劲道。 藤洛盯着馒头，看着看着，渐渐进入一种感悟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藤洛突然睁开双眼。 原本就漆黑晶亮的双眸，闪烁着更加明亮的光彩！ 他终于想通了一个问题，一个和修炼任督二脉有关的问题！ 任督二脉，被称为阴阳之海。是人体气血汇集之所在。 由于这些称谓，藤洛之前自然联想到，需要把阴阳之海灌注饱满，才能释放出更多的内力，发挥武功最大的威力。 可是，他尝试很多次，虽努力修炼，将十二条正经所汇聚的内力灌注到任督二脉，但任督二脉这个两个经脉，与其说是阴阳之海，不若说是无底洞。 内力灌输到这里，看不到一点成效。 通过多日的尝试，藤洛粗略计算过。即使每日不吃不喝地修炼，想凭借这种方式，将任督二脉灌注饱满，怕是要花费百余年，甚至几百年。 人生一世才多久？这还没有计算内力的消耗。 因为，藤洛得出结论：将阴阳之海灌注饱满的办法，虽然是最直接，但也是最笨拙的办法。不可行！ 藤洛一直在探寻其它的方法，但始终没有思路。 今天早餐里的馒头突然给了藤洛启示。 馒头是干面发酵的。 干面的发酵，不是不停添加干面和水搅拌，而是干面内部起了变化。由于这种变化，干面才得以发酵，成为松软劲道的发面！ 这是一个启示！ 阴阳之海，会不会也是类似呢？ 之前，一直认为阴阳之海是十二条如河流般的经脉灌注而成，这也许就是一个错误！ 河流灌注，可以是湖海成因之一，但并非所有湖海都是这样形成的！ 有的湖泊，是因为自身有地下泉眼，常年涌动，供应足够的水源，才形成了湖泊！ 那么，修炼阴阳之海，是不是也可以参考这个办法呢？ 灌注内力入阴阳之海，是笨办法，不可行。 但，如果让内力在阴阳之海中发酵呢？ 也就是说，让阴阳之海孕育出内力！ 藤洛为这个想法而激动不已。 调整状态，排除杂念，藤洛端坐下来。 面粉发酵，需要酵母。 内力孕育，需要先有内力存于阴阳之海。 藤洛首先选择尝试修炼任脉。 任脉是阴脉之海。所谓的海，并非真实的存在。但在藤洛这种修炼达到一定成就的人看来，自己体内，仿佛就有一个浩渺无垠的海洋。 只不过，这是一个干涸的海洋。 需要先调运内力进入这个海洋。 看似简单，其实也颇有难度。 第一个难题，需要掌握好调运内力的多少。 内力过多，会四处流溢。内力过少，又不利于控制。 藤洛花了不少功夫，才渐渐把握住合适的量。 第二个难题，是要存住进入阴脉之海的内力。 内力如水滴，阴脉之海是干涸的海洋。如果不加控制，任由滴落，内力就会消失在如沙漠的海底。 这两点虽然困难，但对藤洛这种修炼程度的人来说，还是容易掌握的。 时至半夜，藤洛终于摸索出其中的奥秘和规律。 一小股内力，灌注到阴脉之海。在空旷干涸的海洋中，如一滴精灵，悬停在半空，微微摆动，如梦似幻。 下面，才是最关键的一步孕育内力。 最初的一滴内力，是酵母、是种子，必须给予适当的滋养呵护，使之发酵、孕育，才能逐渐填充整个海洋。 藤洛动用意念之力，缓缓进入阴脉之海。 意念之力，比内力更虚幻，是无形的存在。只有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对其产生微弱的感知。 藤洛具备这样的实力。 意念之力，缓缓地在内力水滴周围盘绕。 受无形的意念之力的干扰，内力水滴的表面急剧抖动起来。就像一个五彩的肥皂泡，遇到了风的袭扰。 噗！ 内力水滴禁不住意念之力的缠裹，破碎了…… 藤洛并不气馁，再次尝试…… …… 天黑了，又亮了。 藤洛终于初步掌握了控制意念之力的方法。 不过，他也很疲倦了。 动用意念之力，和修炼内力不同。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极为耗神。 纵是藤洛这般非凡之体，也承受不住了。 藤洛睡了一天半。 刑六来送过几次饭，但任凭他大呼小叫，藤洛就是酣然大睡。 如果不是藤洛粗重的鼾声，和有力的气息，刑六一定以为藤洛挂了！ 半夜，藤洛终于从沉睡中醒来。 他感觉从未有过的饥饿感。 刑六见藤洛醒来，终于松了口气。听藤洛喊饿，刑六连忙拿来凉饭凉菜。 藤洛真是饿了。 冷饭冷菜，吃的狼吞虎咽，还一个劲喊着好吃。 吃饱喝足，待到夜深人静，藤洛再次端坐修炼。 现在，藤洛已经可以熟练控制内力水滴和意念之力了。 意念之力缓慢地盘绕在内力水滴四周。 内力水滴微微波动着，但已不再有破碎的危险。 意念之力渐渐笼罩住内力水滴…… 轻抚着…… 内力水滴快速抖动一下，但随即缓缓稳定下来。 像是很享受意念之力的按摩，内力水滴随着意念之力的拂动，柔柔地、自在地轻轻摇摆着…… 渐渐地，内力水滴表面，从水滴般的透明，开始转变，散发出难以察觉的光彩。 水滴渐渐演变成五彩气泡，散发出绚丽的色彩…… 突然，五彩气泡内部好像出现了状况，急速地向外膨胀了一下！ 第451章一啸冲天际 内力气泡起了变化！ 藤洛并没有紧张，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内力气泡里，好像孕育出一个新的气泡，努力着，企图从原来那个气泡中挣脱出来。 原来的气泡上，渐渐鼓出一个小包。 小包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以至于竟然接近原来气泡的大小。 两个气泡并在一起，气泡表面溢彩流光…… 两个气泡越来越紧密，终于，一阵急速抖动！ 噗！ 两个气泡合并在一起！ 五彩流光在新气泡的表面快速流转，新的内力气泡，较最初的气泡大了近一倍！ 孕育成功了！ 内力“发酵”成功了！ 在阴脉之海孕育出内力，只是成功的一小步。 还要设法让内力留存在任脉中，才能不断修炼，使其不断“发酵”、不断孕育。 如果成功，任脉中的内力会一分作二，成为更大的内力气泡，再一分为二，再扩大…… 如此下去，就是一成二、二成四、四成八的增长方式，很快就可以充盈整个阴脉之海。 其速度，绝非笨拙地向阴脉之海灌注内力可比。 说来简单，做着难。 单单是让孕育的内力留存在阴脉之海中，就极其困难。 内力气泡，如水滴，一接触到如沙漠般的阴脉之海，瞬间就会消逝无踪。 这一晚，藤洛失败很多次。 无数个辛辛苦苦凝聚、孕育的内力气泡被阴脉之海吞噬。 但藤洛毫无气馁。 失败的过程，是总结经验的过程。 藤洛还把失败当成一种锻炼，锻炼凝聚、孕育和掌握内力气泡的技巧。 天亮了，藤洛终于掌握了其中的技巧。 一个孕育后的内力气泡，缓缓落在阴脉之海当中。 慢慢滚动着，散发着美丽的光彩。如果荷叶上的水珠，自由自在。 “呼……” 藤洛终于长吐一口气。 藤洛太疲倦了。 整个白天，他不吃不喝，都在睡觉休息。 白天，大牢中嘈杂，不适合修炼。用这段时间养精蓄锐，晚上夜深人静时，全神贯注修炼。 夜晚，藤洛简单吃了点东西，待大牢完全安静下来，再次端坐修炼。 之前存于阴脉之海的内力气泡还在！ 说明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只是，一白天没修炼，内力气泡少了意念之力的呵护、按摩，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体积也稍稍有些萎缩。 不过，这样已经是很大的提升了！ 藤洛集中意念之力，再次缠绕内力气泡，轻抚、按摩…… …… 经过五天的修炼，藤洛有了飞速的进步。 从最初每晚只能让内力气泡孕育一次，发展到每晚可以孕育三次！ 这五天，内力气泡总共孕育了十余次。 虽然只有十余次，但内力气泡体积的变化可谓惊人。 一而二、二而四……十次孕育过后，气泡的体积已经暴增到原来体积的近千倍！ 虽然，在无边无际的阴脉之海中，千倍体积也只是小小的一团。但如果和之前那种灌注之法相比，这种在阴脉之海中孕育内力的方法，速度要比原来提升一千倍都不止！ 这是怎样的概念？ 以前，藤洛估算过，以自己超常的能力，想要用内力将阴阳之海灌注饱满，需要近百年时间。而且还未必能成功。 而这种新的方法，只要不出意外，一两个月内，阴阳之海就可以全部被充盈饱满！ 千年修行，造就了藤洛不急不躁的个性，喜和悲，也很少外露。 不过这一次，藤洛真的按捺不住心中狂喜。 “嗷……” 一声清啸，急速钻出监房的窗子，直冲云霄。 寂静的清晨，啸声盘绕在京城上空，久久不绝…… “啥动静？” “咋回事？” 几个值班的狱卒被啸声惊醒。 “好像是咱们大牢中传出来的！” “怎么可能？明明是天上传来的！” “再听听……” 藤洛清晰地听到狱卒的对话，他难免有些骄傲。 长啸不难。长啸是吐纳功夫的一种，习武之人，到了一定境界，时而会不自禁地发声长啸。 修为不同，啸声各异。 普通武者，可以控制啸声高低。 小有所成者，可以控制啸声的远近。 大成武者，可以发出高低起伏，延绵不绝的啸声。 然而，上面种种武者，都无法做到藤洛这种程度。 藤洛虽在大牢发声长啸，但这啸声刚发出时，如同被包裹着，并不易被人察觉。直到啸声冲飞至高远处，包裹才会打开，啸声才会得到释放。 这就是为何狱卒们难以判断啸声来自何处。 初闻，啸声好像是自大牢中发出。但仔细聆听，又好像传自天际，而大牢里的声音，仿佛是回声。 …… 京城外，一处僻静的居所。 这里，是潘徙和臧兴秘密拘押阎王的所在。 潘徙突然坐了起来，侧耳聆听。 臧兴也坐了起来。 两人的武功都极为精湛，也只有他们，才能在如此遥远的地方，聆听到藤洛发出的啸声。 “这是什么声音？” “难道是武学大成者的啸声？” “大成者，也难以有如此修为！” “没听说京城里有什么如此高手啊？” 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开口道：“难道是洛哥？” 一定是藤洛，别人绝无如此境界！ 可是，洛哥怎么会突破得如此之快？ 两人得内心充满疑问，同时也羡慕不已。 潘徙和藤洛打交道的时间更长。 两人刚认识时，藤洛的武功根基虽好，但熟练程度和临敌技巧，在潘徙看来，很弱很弱。 待到两人子夜决战之时，藤洛已经和自己极为接近了。并且，藤洛用了诱敌之计，侥幸战胜了潘徙。 那时，两人的修为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了。藤洛能在半年的时间里，追赶上来，潘徙就已经十分佩服藤洛了。 到如今，距子夜决战才过去不到一年。藤洛竟然取得了疾飞猛进的突破！ 这期间，潘徙虽因中毒耽搁了修炼，但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没有中毒的影响，自己也会被藤洛远远甩在身后。 藤洛是潘徙真正的朋友、兄弟，藤洛取得如此进境，潘徙为他感到高兴和骄傲。当然，也有羡慕，但却没有嫉妒。 …… 大牢里。 藤洛这一啸，悠长不绝。 放纵一啸，让藤洛内心的积郁得到发泄。 藤洛闭嘴收声，但那啸声却仍萦绕在京城上空，久久不散…… 铜镜，呼啦呼啦闪亮了…… 第452章背负泰山之重 天庭不是开禁制了吗？铜镜怎么会闪亮？ 藤洛一把抓过铜镜。 镜子里，现出小蒲焦急的脸。 “阿藤阿藤！” “我在！” “时间很少，天帝找你！” 小蒲说完，镜子里画面一闪，现出天帝的脸，依然雍容庄严。只是，较上次见面，宁静平和少了几分，严肃多了一分。 天帝是何等的身份？ 天地之间，最至高的存在！ 能让天帝这种至高存在严肃，甚至有些紧张，说明事态太严重了。 “藤洛。”天帝的语调里，也透着不同以往的严肃。 “在！”虽然是通过铜镜这种媒介联络，但天帝的威严依旧强盛。藤洛下意识地肃穆应道。 “你神籍虽已注销，但为天神，就有为天庭效力的义务。”天帝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在下界，一切事情，要以天庭大局为重，可懂？” “藤洛明白！” 天帝点点头，语气也稍稍缓和一些。“你的情况，我已洞悉。你在下界，暂时不可轻举妄动，一切等南极仙翁苏醒之后，再做决定。” “明白。” “以后一段时间，暂不能与你联络，下界的事……”天帝少有地犹豫了一下，仿佛在做一个重大的抉择。 藤洛不敢出声，静静地等着。 终于，天帝再次开口：“下界的事，就有你临机决断吧！” 仿佛突然被泰山压顶一般，藤洛感受到无法承担之重。 天帝的话什么意思？ 临机决断，就是说，天帝将处置下界事务的权利完全赋予了自己！ 自己做任何决定，不是代表自己，而是能够代表天帝！ 这是莫大的荣誉，也是巨大的责任！ 一时间，藤洛竟然不敢接受这样的重任。 “藤洛。” “在……” 天帝看出藤洛的犹豫，但却没有责怪藤洛，而是平和地道：“这个担子，有些难为你了。不过你放心，既然把重担交给你，本帝就会完全信任你。当前之势，关乎之大，不需多言。你的责任，也没人可以分担，懂吗？” 藤洛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点点头：“藤洛明白，为天，为地，为民，为众生灵，藤洛责无旁贷！” 天帝赞许地点点头，没说话，屏幕渐渐暗了…… …… “吁……” 藤洛长出一口气，天帝的威压不再，但肩上的责任，越发沉重了。 …… 天庭传来的讯息，预示着要有天翻地覆的大事件发生。 可是，人间却仿佛越来越平静。 接下来的几天，藤洛听到的消息，都显示着和谐和安宁。 谢天恩及其主要党羽已经被朝廷肃清，而谢天恩一案，仿佛已经成为过去。 很多和谢天恩关系紧密的朝臣，并没有被严肃处理。 刑六等狱卒们讨论的重点，已经从谢天恩案中渐渐转移出去。 这几天，狱卒们讨论最多的，是朝廷新成立的赈济司。 这是一个新的机构，主官品阶设定很高，相当于六部尚书。而辅官直接有户、工等部侍郎兼任，其它曹掾佐吏，更是抽调了六部精明强干之人担任。 赈济司的主要职责，就是直接管理发生在华夏东部的洪灾之后的重建工作。 这场滔天灾害已经过去，各地的赈灾救济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但除了东平府等几地，赈灾救济及时、得当以外，其它地区均遗留下许多问题。 这场大灾，是天保王朝建立以来，前所未有的自然灾害。流离失所的灾民数量、灾害中死亡的百姓数量、灾害造成的经济损失，都是空前的。不仅是天保王朝立国以来所未有，就是和前朝想比，也是极其惨重的。 朝廷此举正如亡羊补牢，但到底能有什么效果，百姓议论纷纷。 狱卒们对此事的意见也不尽相同。 支持朝廷的人觉得，朝廷此举，是皇恩浩荡的体现。说明天保王朝仍旧是历史上最强盛、最美好的时代。 不以为然者觉得，朝廷此举，不过是做做样子。大灾已经过去这么久，该死的、该损失的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做这些马后炮有什么意义？ 支持者称，有举措就比武举措强，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不以为然者认为，如果真有体贴百姓之心，早干嘛去了？这时才大张旗鼓赈灾，有什么用？无非是给贪官污吏创造更多的贪腐机会而已。 听着狱卒们的议论，藤洛也陷入深深的思考。 这场大灾，藤洛是亲历者，也是赈灾的组织者。 他深知灾害之重，也对天保朝廷在大灾中表现出来的麻木不仁痛恨不已。 狱卒们的议论，还只是停留在朝廷设立赈济司这一事件的表面。而对政治一项比较迟钝的藤洛，由于亲历了大灾和赈灾的整个过程，突然对这件政治举动有了比较深刻的感悟。 现在才成立专门的赈灾机构，的确是马后炮。这个马后炮，对灾区和灾民的意义已极为有限，但对朝廷而言，对某些人而言，却可能有很大的作用。 这一段时间，谢天恩事件成为朝野上下议论的焦点。谢天恩身为朝廷要员，犯下弥天大罪，这是天保朝廷的巨大丑闻。 如果不能快速转移百姓们对这件丑闻的主意，任其在民间传播、发酵，时间久了，势必会酝酿出更严重的隐患，有可能是危机朝廷命运的隐患。 前一段时间发生的，殃及整个华夏东部地区的洪灾，无疑是转移公众视线的好选择。 突然高调赈灾，既可以帮助天保朝廷挽回一些声誉，也可以成为某些人摆脱政治困境的手段。 藤洛对此事有了深层的认识，也暗自盘算着主意。 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小的乞丐头了。肩负的关乎天庭命运的重担，让藤洛不得不仔细思考，认真面对。 虽然，天帝指示，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但他不能就这样干等，必须有所行动。 这两天，藤洛把更多时间用来整理思路，对所有和谢天恩有关的事件，都做了仔细的梳理。 谢天恩一案，远不会那么简单。 谢天恩一案，朝廷虽已经给出结论，但藤洛认为，还远没有结束…… 第453章终于掀开底牌 谢天恩垮了，按理，保谢集团将分崩瓦解。 可是，从目前情况看，并非如此。 原因，只能有一个还有人藏在暗处。 藤洛怀疑的，还是崇天颜。只有他，才有能力操作这一切。 可是，藤洛没有证据。 藤洛需要谨慎。他被天帝赋予了极大的权利，同时也意味着极大的责任。 肩上的重任，让藤洛不得不谨慎面对一切问题，包括他对崇天颜的怀疑。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绝不能妄下结论。 误判事小，误事事大。误事，就意味着给对手更多可乘之机。 …… 晚饭很丰富。 这让藤洛感觉十分奇怪。 大牢的监管并未放松，青衫和兄弟们不可能送进美味佳肴。 询问刑六，他也说不清楚，只说这是司狱命令送来的。 管那许多，吃饱再说！ 藤洛觉得自己比以前馋了。以前，半个月不吃不喝，都不会在乎。现在，竟然计较伙食的质量了。 这段日子，大牢监管森严。 正常情况，用过晚饭，狱卒交接班以后，大牢就会落下重锁，狱卒会挨个监房巡视，吼骂着人犯赶紧睡觉。 今晚，其它照旧，只是藤洛没有听到大牢落锁的声音。 藤洛很在意这一点。 牢中无日月。 藤洛现在已经形成习惯，大牢一落锁，便开始修炼。因为落锁以后，大牢中就会安静下来，更不会有人进大牢打扰。 难道是狱卒的疏忽？ 又等了很长时间，突然传来大牢厚重大门开启的声音。 有人来了！ 藤洛有些激动。 大牢里的人犯，很少有人来探望。 而想要在这个时段进入大牢探望人犯，甭说别的，但就是塞给狱卒的好处，就要以百两计！ 也只有青衫才有这么多钱，也舍得花这么多钱。 藤洛一阵激动，但随即皱起了眉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显然不是青衫。 刑六提着一盏灯，引着一个中年人来到藤洛的监房。 中年人相貌平平，身着便装，走路也没有官宦之人特有的气质。 可是，在这个时期，能进入京兆府大牢的，绝非普通人！ 中年人挥挥手，刑六放好了一直，点头哈腰退了下去。那谦卑劲，甚于对待藤洛。 这个中年人的身份不一般。 两人对望了一眼，中年人开口了：“藤洛？” 藤洛点头，没有回应。 “山翁命我来看看你。” 见藤洛疑惑的样子，中年人微微一笑，补充道：“山翁，是崇尚书的雅号，他喜欢大家这么称呼，而不是喊他的官讳。” 崇天颜派人来了，藤洛有些意外。 “你是聪明人，所以山翁才格外看重你，我们直说吧。”中年人说有话直说，但却不再说话了，只是平静地看着藤洛。 藤洛淡淡一笑，他已经知道对方此来的目的了拉拢自己，成为崇天颜的羽翼、爪牙。 半天没有得到藤洛的反应，中年人终于坐不住了，脸上的表情也有平静渐变成疑惑。 “走！” 藤洛懒得多说一个字，很随意地向大牢门口处一指，随即，转身至窗下，背对中年人，再不发一言。 他清楚得很，这次简短的会面，预示着一次决斗的开始。 “你……”中年人怒不可遏。 藤洛虽没回头，也能感受到中年人的气愤，能感觉到颤抖的手指在背后指点着。 “咣当！” 椅子倒了，中年人拂袖而去。 “空……” 大牢厚重的大门发出的闷响，久久回荡。 “呵呵……呵呵……哈哈哈……” 藤洛发出畅快的笑声。 …… 崇天颜终于忍不住了！ 这令藤洛有些莫名的兴奋。 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几乎可以断定，崇天颜是藏在谢天恩背后，更大的对手！ 中年人的到来，是谈判，也是威胁。 谈判，没门！ 威胁，没用！ 现在，藤洛身上背负的，是天大地大的使命，任何人都没有和他讨价还价的可能。 藤洛一动不动，一直伫立在窗前。 他终于想清楚了一切。 崇天颜，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山翁！ 让藤洛联想到一个签名！盘龙峰杨天啸藏匿的书信中，一个签名！ 以前，藤洛一直把那个签名想象成两个笔架。 错了！ 那不是笔架，而是两座山！ 山翁的山！ “崇”字顶上的两座山！ 谢天恩，不过是替崇天颜遮枪挡箭的替死鬼。一切的幕后指使，都是崇天颜！ 谢天恩暴露了，所以他死了。只有他的死，才能保护崇天颜。 崇天颜派人来谈判，是拉拢，也是谋求妥协。 中年人的到来，证明了一件事：崇天颜已经意识到自己处于严重的危机之中！ 藤洛笑了，微微地笑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藤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嗷……” 一声清啸，冲破黑夜弥漫的天际。 …… 清早，刑六当值。照例送来稀汤寡水的早餐。 “等等。” “爷？有事？”刑六嘴上应着，心里却不停祈祷：这位惹不起的大爷，可千万别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啊！ “给我答话出去，我要见一个人。” “爷诶……”刑六快要哭了，“爷，不是我不效命，实在是小的本事太小，担不起……” “闭嘴！给我带话出去！” “爷……” 藤洛再不说话，只用那可以杀死人的眼神冷冷盯着刑六。 刑六怂了，认了…… 谁让自己收了人家那么多钱财呢…… 谁让惹不起这位爷呢…… “只是带话，不是让你带人进来。”藤洛知道大牢现在监管森严，以刑六的能耐，根本无法带人进入大牢。 “爷，小的这条命算是交到爷的手里了……” “少废话！传话出去，让四兄弟里的老四来见我。” 刑六想哭…… …… 藤洛身处大牢，让刑六带话出去，自然不敢把话说得太明了、太透彻。 外面的兄弟墨乞儿等自然明白，藤洛要“乌七八糟”四兄弟里的老四臧兴。 …… 深夜。 监房窗外。 “洛哥。” “臧兄弟？” “是！”臧兴 “立刻去办几件事。” 藤洛低声指示着，臧兴用心记下，连连点头。 “让狱卒传话，太不安全。以后，我发啸声联络你。” “知道了，再听到啸声，我会立刻赶来。” 藤洛想要脱困而出，轻而易举。但现在还没到最后决战的时候！ 第454章突破就在今晚 这几天，京城里出奇的平静。 平静到刑六等狱卒们都没了八卦的话题，每天谈论的，竟然是中老年妇女闲聊时才会扯的家长里短。 平静到连大牢里的其它囚徒都蔫了，说话都无精打采的。 前几天，崇天颜派来说客，藤洛毫不留情地奉上钉子。 这些天，藤洛担心崇天颜会报复，让臧兴捎话给青衫等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每天晚上，臧兴或潘徙轮流看管阎王，而另一人则在城内青衫等人的住处守卫。 两人也会趁夜色来到大牢，向藤洛汇报外面的形势。 众人当然意识不到，惊天的决斗就在眼前。青衫和兄弟们唯一关心的，还是如何营救藤洛出狱。 只是，没有崇天颜的帮忙，青衫等人素手无策。 藤洛并不急于出去。 外面越平静，说明接下来的风暴越大。 贸然出去，只能加速这场暴风骤雨的来临。 以静制动，静观其变，是藤洛定下的战略原则。 他也要利用这宝贵的、最后的机会加紧修炼。因为藤洛清楚，这次的对手太强大，强大到他根本无法预测的程度。 藤洛现在要做的，只有尽全力提升自己。 安静的监房，给藤洛提供了绝佳的修炼场所。 内力在任脉凝聚得越来越多，突破，就在今晚！ 原本干涸的阴脉之海，已汇集成无边的海洋。 藤洛有种预感，只需要最后一滴海水，这海洋就会澎湃，掀起滔天巨浪。 行百里者半九十。 修炼，就是漫长的征程。越到最后，越艰难。 不过，对藤洛而言，现在没有任何困难是无法克服的！ 端坐。 调运。 阴脉之海渐渐欢腾起来，澎湃的内力汹涌着，迎接着即将到来的狂欢…… “噗！” 阴脉之海的中心，一个小到不起眼的水泡轻巧地扩散开来…… 一片涟漪…… “哗……” 整个海洋仿佛沸腾了一般！ 阴脉之海修炼圆满了！ 一瞬间，藤洛感觉到六条阴脉正经，仿佛闸门大开，源源不断的内力奔涌而来！ 藤洛虽然有充分的心里准备，但还是被如此壮观的景象所震撼。 平静！ 藤洛暗暗告诫自己。 内力如出笼猛兽，似开闸洪水，在六条阴经中奔流。 藤洛静下心来，用意念引导内力。 意念，是驯服野兽的缰绳。 藤洛现在的心情，如同得到最新玩具的孩子，难以抑制地想要试玩。 不过，他还是强行忍住冲动。 阴脉之海中奔涌出的内力太强，他没有把握可以完全驾驭。 沉稳！ 谨慎！ 藤洛不断暗示自己。 在意念约束、引导下，阴经中的内力有了约束，但激情不减，澎湃不减。 内力在经脉中运转几个循环，藤洛终于适应了。 小心地调运内力至手太阴肺经，缓缓地控制着内力，向拇指端的少商穴…… 当内力终于冲出少商穴的一瞬间，发出人耳可以听闻的破空之声！ “嗖！” 拇指指向监房石墙，在距离石墙尚有半尺处，内力已经****到石墙上！ “噗！” 强劲的内力，竟然隔空在坚硬的石墙上，射出一个半寸深的孔洞！ 强大！ 强大到藤洛自己都震惊了！ 阴脉之海圆满，内力当然会有大幅度提升。只是，藤洛实在没有料到，竟能提升到如此高的境界！ 半年多前，在东平田宅治病排毒时，藤洛也曾由少商穴发力，在石桌上按出孔洞。 但那时，是手指直接按压在石桌上。能按出孔洞，是内力结合手劲，还要施以一定的技巧才做到的。 而现在，藤洛只是随手一挥，内力竟然隔空在石墙上穿射出孔洞！ 两者相比，绝不可同日而语！ 藤洛忍不住再次尝试，这次，他退到石墙三尺开外，调运气息，挥手发力！ “嘶！” 内力****而出，石墙上激荡一股灰烟！ 一个清晰可见的孔洞现于石墙之上，只是面积较之前的略大，边缘也不甚整齐。 距离远了，内力自然会有削弱，也会渐渐分散，很正常。 但这一次，因为是蓄意而发力，孔洞的深浅竟比之前的还要深入一分！ 藤洛喜不自禁！ 他退到另一端的墙边，再次挥手发力！ 石墙上，再次现出孔洞。 只是，这次距离已近丈，孔洞较之前，明显浅了很多，但依然清晰可见！ “强悍啊！” 藤洛自己都不禁发声惊叹。 藤洛真想知道内力到底能****多远，可惜监房太狭小，无法尝试了。 咦？ 藤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此发力，阴脉之海中的内力会不会有大量损耗呢？ 赶紧端坐下来，渐渐进入修炼状态，检视阴脉之海。 阴脉之海内，内力澎湃汹涌，很难察觉出是否有损耗。 不过，藤洛的修为已入精深之境，他能感觉到阴脉之海的内力有所损耗，只是，损耗微乎其微。 自己摸索出的修炼任脉之路是完全正确的！ 这个方法，一样可以适用修炼督脉！ 想到不久以后，阴阳之海全部圆满，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全部贯通，那时，自己的武功究竟能上升到何等境界？ 藤洛抑制不住的兴奋！ 修为提升，既是目标，也是手段。 决战在即，实力的提升，是赢得这场旷世决战的保证！ 必须抓紧每一分时间！多一份勤奋，就多一份提升，就多了一份获得最终胜利的把握！ 藤洛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正准备继续修炼，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丝异响。 这种响声很轻微，只有藤洛这种修为的人才能察觉。 “兄弟。” 藤洛轻轻呼唤一声。 臧兴蹑手蹑脚地潜至窗下。“洛哥，你的修为又精进了？”臧兴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已经足够小心谨慎，可是，藤洛还是早早就发现了。 藤洛轻轻一笑。“我现在终于发现坐牢的好处了，监房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藤洛是开玩笑，但臧兴却有所感悟：“我终于发现自己和洛哥最大的差距在哪里了，心态！” 感慨过后，赶紧步入正题。 臧兴此来，是要告诉藤洛一个大喜讯：南极仙翁醒过来了！ 第455章是时候出去了 南极仙翁醒了！ 这可是天大的消息！ 南极仙翁，天庭大神，受天帝委派，下界与天保朝廷磋商。 至于具体磋商内容，南极仙翁没有告诉藤洛，藤洛的身份，也不能主动询问。 不过，南极仙翁很欣赏藤洛，多多少少向藤洛透露了一些信息。 南极仙翁去京城，主要目的，是了解《地藏密录》的情况。而他要回见的主要对象，是太常卿崇天颜。 老爷子公干完毕，却突然遭到盘龙峰杨天啸一伙的劫持。 南极仙翁是何等存在，虽然下界人间，很多神通会被封印。但老爷子道行高深，即便没有神通，杨天啸一伙凡间山贼也绝对没有能力劫持他！ 更何况，像南极仙翁这种身份，又是天帝特使，他下界公干，一定会被允许施展部分神通的。 也就是说，单凭杨天啸一伙，想劫持南极仙翁，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南极仙翁不仅被劫持到盘龙峰，而且还被加了禁制！而且，禁制之霸道，甚至连赤脚大仙破解都极为困难。 综合上述情况，可以很确定地说，南极仙翁被劫持一事，一定是天庭败类与凡间有野心之人合谋而为。 以前，藤洛一直把谢天恩当做凡间的主谋，而现在，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崇天颜才是隐藏在幕后的真凶！ 南极仙翁苏醒，会带出更多幕后的秘密。 听完臧兴的带来的消息，藤洛沉思片刻，让臧兴回去，小心行事，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臧兴走了，藤洛凝神伫立良久…… 是时候离开大牢了！ 石墙铁栅，对旁人来说，是限制自由的牢笼。 但对藤洛而言，这里不过是清修的所在。破牢而出，宛若推开自家大门一样简单。 只是，强行冲出大牢，势必带来诸多麻烦。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样做。 …… 大牢门口处，突然传来声响。 这段时间，每晚狱卒交接完毕，大牢就会关闸落锁。 什么人深夜能进入大牢呢？ 一阵声音不大，但很激烈的争吵。 是当值狱卒企图阻止来人进入。 “敢拦我？混账！” 来人怒了。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掴在倒霉的狱卒脸上。 藤洛一直在留意聆听，听到来人说话，心头大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藤洛的监房。 “藤兄！” “安大人！” 来人正是安若泽。 “你怎么来了？” 安若泽神情十分严肃，一会手，道：“事情紧急，我硬闯进来，只是想确认下你的情况。” “发生了什么事？” 安若泽清楚藤洛的本事，也知道他有一帮能干的兄弟。藤洛虽然被关在大牢内，但外面一般的情况，藤洛一定清楚。 因此，安若泽也不多说，直接道：“谢天恩死后，京城貌似平静，但更大的危机就在眼前。” 藤洛警惕地扫视下远处狱卒的动静，用最低的声音道：“谢天恩背后另有主使！” 安若泽也谨慎地回望一下，拉过藤洛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一个“崇”字。 藤洛肯定地点点头。 “你再委屈一下，我设法连夜进宫面圣，讨特赦圣旨，最迟明晚，就要放你出来。” 说完，两人用力地握了握手，安若泽转身就走。 安若泽大步走到狱卒身前。方才挨打的狱卒捂着脸，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 “拿去买酒！” 安若泽甩出两张大额银票。 “谢……谢……谢谢爷……” “今日之事，敢多嘴，全家都要死！” “不敢！” 安若泽威胁了狱卒，转身冲远处藤洛的监房示意一下，大步离去。 …… 终于要走出大牢了。 藤洛和其它囚徒不一样。走出大牢，并不代表着享受阳光和自由。而是预示着一场大仗的开始！ 藤洛跏趺而坐，静下心来，为即将到来的最后决战，做最后的准备…… …… 第二天晚上。 大牢内一如往常。 直到接近子夜时分，大牢门外，突然传来阵阵争吵之声。 有两个声音，是藤洛熟悉的，一个是安若泽，另一个是司狱。 今晚，牢内当值的是刑六和另一个狱卒。 两人不知昨晚发生的情况，竟然不知死活地扒在牢门的缝隙处，想听听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牢外的争吵愈发激烈起来，伴杂着兵器出鞘的锐响！ 要出大事啊！ 刑六二人慌了。 如果出事，外面的人冲入大牢，首先遭殃的就是他们！ 两人跌跌撞撞从牢门的台阶上滚了下来。 连滚带爬冲进值班的房子，将大门紧紧栓死。躲在屋角，颤抖不已…… 外面的吵闹声骤然停止。 片刻，牢门打开，安若泽带着四个铁甲护卫冲进监牢。大牢两个主官司狱和司牢已被捆了，一起押了进来。 “奉旨办差，开门！” 安若泽喊了两声，刑六二人惊恐不已，只顾不停地磕头求放过，哪里敢开门。 安若泽急了，就要下令砸开房门。 藤洛赶紧喊了一声：“刑六！开门，我保你性命！” 藤洛的喊声终于让刑六挣扎着站起，哆哆嗦嗦打开了房门。 “圣旨。”安若泽拿着圣旨在刑六面前一晃。 刑六哪里见过圣旨，便是见过，上面写的什么，他也是看不懂的。听到圣旨二字，本能地“噗通”一声跪下。 “天保皇帝陛下旨意，特赦藤洛，着京兆府即刻放人！” 宣旨完毕，安若泽瞪着刑六，喝道：“放人！” “不能放，他们没有刑部尚书手谕！”司狱突然叫道。 “嘭！” 一个铁甲侍卫抡起钢刀，刀背猛击在司狱头上。 司狱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噌啷！” 安若泽腰中宝剑出鞘，直抵司牢的喉咙。 “圣旨难道抵不过刑部的手谕？下令，放人！” 司牢清楚，即便安若泽手中圣旨是真，但他们所为已触犯了王朝律例。 这哪里是奉旨特赦，分明就是来劫狱啊！ 可是，反抗不仅要有胆量，还要有实力。 司狱有胆量，但下场很惨。 司牢是胆量和实力都没有，只能乖乖按人家的要求办。 大牢释放人犯，手续十分繁杂。 安若泽知道，藤洛出狱简单，但如果不想引出太多的麻烦，还是要把一应手续办理完毕。 “别难为他们。”藤洛替刑六等狱卒求了情。 走出大牢，藤洛问道：“安大人手中的圣旨是假的？” 安若泽笑了：“你猜……” 第456章检验修炼成果 安若泽并没让藤洛猜，而是很认真地道：“救你出来，不是儿戏，怎么能假传圣旨。不过……” “真的圣旨？” 安若泽狡黠地一笑。“陛下甚至不知有你这一号人物，怎会颁旨特赦。” “那……哦！你不会是盗用了玉玺吧！” “瞎说！”安若泽语气虽严肃，但他嘴角的坏笑却证明了藤洛的猜测。 料到这事瞒不过藤洛，安若泽干脆直说：“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盗用玉玺啊！是紫嫣公主帮的忙！” “紫嫣？公主？”藤洛太过吃惊。 安若泽也很意外，盯着藤洛，酸溜溜地道：“藤兄真风流潇洒也！竟然识得紫嫣公主！” 听安若泽的意思，藤洛已猜出他倾心于紫嫣。赶紧解释说，自己见过紫嫣不假，但并不熟悉，更不知道她是天保公主。 而至于紫嫣乃天帝之女一事，藤洛更是不敢告诉安若泽了。 …… 谢天恩之死，是朝廷政治斗争的一个重要分水岭。 倒谢集团一定要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因此，集团内，几个外放的重要骨干都赶回京城。 安若泽作为倒谢集团中，年青一代的骨干，接到消息后，安排好东平的事务，便立刻赶来京城。 而他到京，主要的任务，就是设法救出藤洛。 …… “藤兄下一步如何打算？去看看你的亲人和兄弟吧。” 藤洛摇摇头。 他想念兄弟们，更想念青衫。 但现在这个时候回去，既容易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又耽误时间。 安若泽赞许地点点头。他在城里准备了一处僻静的住所，给藤洛暂时居住。 藤洛也拒绝了。、 他必须立刻赶去盘龙峰，去见南极仙翁，才能了解更多情况。 安若泽担心藤洛太过辛苦，让他先休息一晚，等天亮城门开了，给他备马赶去盘龙峰。 藤洛却不敢耽误时间。藤洛现在的修为，疾行绝不比骑马慢。 两人约定了联络的方式，藤洛微微一笑，拱拱手，转身就消失在京城的夜幕中。 高耸的城墙，紧闭的城门，对普通而言，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正因为没有任何人能翻阅这高墙壁垒，所以，守卫京城的官兵完全没有戒备，每晚都是高枕无忧，安然入睡。 可是，在藤洛眼里，四丈多高的城墙，并不比一道门槛更高。 助跑几步，一纵、一踏、一撑，藤洛已飞身上了城墙。 没有任何停顿，再一撑一跃，向城外飘然落下…… …… 藤洛没有直奔盘龙峰，而是稍微拐了个弯，赶去潘徙和臧兴的住处。 交代一下，让他们小心谨慎，看管好阎王，照顾好城里的兄弟，藤洛才赶往盘龙峰。 …… 夜幕下，京城外的官道宽阔、寂静。 一个大车，孤单地走在去往京城的路上。 半路上，因为车子出了点故障，耽误了时间，车夫才不得不赶夜路，希望在天明城门开启时，赶到京城。 虽是漆黑的夜晚，但京城附近还是比较安全。 独自驾车走在官道上，连个说话唠嗑的人都没有，车夫抱着鞭子，低着头，脑袋随着车身的起伏，有节奏地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突然，车夫打个冷颤，从瞌睡中惊醒。 在睡梦中，仿佛有一股劲风从身边刮过！ 车夫紧张地四下张望…… 可是，寂静的夜幕中，没有任何人来车往的迹象。 车夫嘟囔一句，抱着鞭子，继续瞌睡…… …… 藤洛在官道上疾行。 赶夜路，实在无聊。 方才遇到对面而来的大车，藤洛本想打个招呼，解解闷，可是看到车夫在瞌睡，担心吓到人家，便没敢出声。 藤洛疾行如风。 既是因着急赶去盘龙峰，也是想检查下入狱这段时间，自己修炼的成果。 修炼不是目的，最终还是要体现在自身能力的提升上。 监房狭小，藤洛无法全面检验自己修炼的效果。 境界的提升，体现在方方面面。在监房里，内力外放，在石墙上按出孔洞，只不过是检验修炼之后，内力的控制与施放效果。 而检验修炼之后，身体各个部位的提升效果，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纵跳及疾行来检验。这和现代体育中，跑步是基础一样。 京城外，宽阔的官道，寂静的夜晚，正是检验疾行的最佳地点。 …… 初时，藤洛感觉到呼吸频率和心跳速度都快速上升。 但随着身体的慢慢适应，越来越感到轻松自如。 一个时辰过去了，藤洛只是感觉微微有些出汗，但却没有任何疲惫之感 阴脉之海圆满，提供的能量太充沛了！ 阴脉之海，就像是一个循环往复的动力系统。疾行，虽然要消耗很多内力，但相比于无边无际的内力之海，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 …… 从京城到盘龙峰，正常人需要走行至少一天的时间。 而藤洛，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到达了盘龙峰脚下，上面，就是同往峰顶的天梯。 藤洛终于放缓脚步，踏踏实实一步步向山上走去。 天梯中间，几处设防的关口，都有人看守。 阿睿带着部分团练兄弟去了京城，盘龙峰由镇八府带队驻守。 杨天啸等山贼盘踞盘龙峰时，在山上囤积了大批物资。 虽然都被称为山贼，但杨天啸一伙是有官方背景的，可算上是山贼中的“国企”！ “国企”山贼的待遇，自然是镇八府一伙摩云岭山贼可比。 不论是住的，还是吃喝。 不用打架，不用抢劫，靠着山上充足的给养，镇八府带着兄弟们在盘龙峰上过得很是滋润。 日子过得舒坦，但镇八府并不敢松懈。 藤洛下山前，曾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守好这个据点。 而经过几次交往，镇八府已真心佩服藤洛，自然不敢怠慢。 他带来兄弟们，制作了大批滚木、石，囤积在天梯上几处关卡。 若是有人闯山，一声令下，滚木石，一定会让狭窄的天梯变成碾压进攻者的磨盘。 见有人上山，驻守在第一道关卡的大板牙紧张起来。 待看清楚来人是藤洛，兄弟们立刻爆发出阵阵欢呼…… 第457章老爷子的病情 赤脚大仙、镇八府等都在山上。 田甜也在。 正是田甜的妙手神针，才使得南极仙翁苏醒过来。 只是，被禁锢的时间太久，而那禁制太强、太霸道，老爷子虽苏醒过来，但也只能转转眼球，手指微微活动，不能开口说话，更不能起身。 看到藤洛，老爷子眼中闪亮了一下。很显然，藤洛是他很想看到的人。 藤洛有些动情。老爷子落到这个地步，多多少少和自己有些关系。 田甜悄悄拽拽藤洛的衣襟，示意藤洛不要让老爷子太激动。 众人退了出来。 大家都关心京城方面的情况，藤洛简单向大家介绍了一下。 山上的这群兄弟，多是镇八府从摩云岭带下来的山贼，根本不了解也不关心惨烈的政治斗争。他们只惦记着晚上和洛哥喝上一杯。 镇八府等人忙着去张罗接风宴，藤洛和赤脚大仙、田甜研究如何诊治南极仙翁。 说起南极仙翁的病情，赤脚大仙连连叹气摇头，指指田甜，对藤洛道：“连小妮子都说，老南极的情况，难啊！” 赤脚大仙的话，既表达的对南极仙翁病情的担忧，同时也是对田甜的肯定。 赤脚大仙是上天大神，他竟然转述田甜的意见，足以见其对田甜医术的肯定。 藤洛转向田甜。藤洛不懂医术，也完全相信田甜的医术。 “是啊，有些难办……”田甜幽幽道。 藤洛失望了…… 突然，他又看到一丝希望！ 田甜说“有些难办”，那就是说，还是有希望的？！ 的确。 田甜解释道，南极仙翁的病情，甚是不能说是罕见，而只能说世所未见、绝无仅有。 南极仙翁是上天神体，身体异于常人。而致使其陷入昏迷状态的病因，更是奇特。 诊治疾病，探寻病因是关键。 凡人之病因，无非三种情况。一是“风寒暑湿燥火”等六淫外因；二是“喜怒忧思悲恐惊”等七情内因；三是饮食劳逸外伤等不内不外因。 南极仙翁的情况，不属于上述任何病因。 “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吗？”藤洛越发糊涂了。 “怎么说呢……”田甜医术虽高，但毕竟是初次遇见这种情况，“也许……老爷子根本就没有病……” “没病？”藤洛更糊涂了。 “这么比喻吧，就如同一个人，被枷锁镣铐所束缚手脚，被蒙住双眼塞住嘴巴。外表看症状是，手脚无法行动，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嘴不能言。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疾症。” “哦……”藤洛有所领悟了，“就是说，老爷子所受禁锢已深入肌体，并未完全解除？” 田甜点点头。 “那可有解除之法？” “我也说不准……不过，依我的经验，如果再拖下去，即便能保住老人家的性命，也难保不留下隐疾。” 毕竟，田甜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有诊治的办法，却没有成功的把握。 藤洛和赤脚大仙都感觉棘手。 “向天庭说明？” 两人都有这个想法，但又觉得不现实。 天庭禁制已开，没有解除禁制之前，他们没法主动联系天庭，甚至没法回归天庭。 藤洛看着赤脚大仙，赤脚大仙叹口气，低下头。 藤洛紧咬嘴唇。 天帝赋予他在凡间决断的权利，这个责任，他必须担在肩上。 藤洛转头问田甜：“如果尝试，成功的把握有多大？” “我也说不好……也许，不足五成……” 藤洛咬咬牙，下了决心：“治！” “可是……”田甜还是为难。“我虽然详细研究了方剂，可是，老人家的神体非凡，凡间药剂，恐怕难以深入肌体，祛除病灶。” “就没有办法了吗？”藤洛虽然不懂医术，但和田甜相处日久，也见过田甜神奇的医术。 “有！”这一次，田甜的回答十分肯定。“以强劲内力，从外部催化药剂进入病灶。” “我来！” 修炼境界的大幅度提升，让藤洛有了足够的信心。 藤洛拉过田甜的手，两人手掌相抵，藤洛催动一丝内力，缓缓灌注进田甜的经脉。 藤洛向田甜传递内力，只动用了体内很微弱的一息内力。 但对田甜而言，还是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呼……” 田甜不自觉地吐了一口气。 藤洛传递的内力，太强大了！ 内力可以伤人，也可以养人。 藤洛给田甜传递内力，当然不会是霸道强悍的攻击。 饶是这样，初时，田甜还是难以承受。 慢慢地，田甜感觉到一种滋润抚慰之感，内力流经的经脉和腧穴，变得温暖舒适…… 田甜苍白的面颊，慢慢泛起红晕。 藤洛慢慢放开田甜的手。 田甜长长吐口气，额头已微微渗出汗珠。 “可以吗？” 田甜点点头，但又犹豫地摇摇头。 藤洛的内力足以催化药力进入病灶，但南极仙翁非凡胎俗体，他的身体是否和凡人一样，田甜并不清楚。 田甜虽救治病者无数，但那些病患都是凡体。田甜无法保证以医治凡人之法医治南极仙翁，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藤洛也为难了。 医治南极仙翁，并就把握不大。如果不能预见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一旦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都低下头，愁眉不展。 突然，赤脚大仙站起身来。“我有办法！” 藤洛和田甜把目光投向赤脚大仙。 “小妮子，你先拿我做做试验！” “啊？”藤洛和田甜惊了。 赤脚大仙无所谓地咧咧嘴。“我的道行虽没有老南极深厚，却相差无几。”赤脚大仙对藤洛道，“你以内力催动内力进入我的身体，让小妮子把脉查看，如果没有异常，再治老南极！” “这可不行！” 试验意味着风险，藤洛哪敢用赤脚大仙的神体冒险。即便不至于伤及性命，但如果出现偏差，毁了赤脚大仙的万年道行，那也不行啊！ “小子，忒嗦！”赤脚大仙撇撇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没用！” 藤洛不敢做主了，只能向田甜投去探寻的目光。 田甜紧皱着眉头思考着…… 第458章神体肉身实验 田甜深思良久，终于慢慢抬起头，看着藤洛。 “可以？” 田甜点点头。 赤脚大仙急道：“既然小妮子都说可以，赶快吧！”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田甜思考那么久，是在考虑如何选择药物。 用赤脚大仙的神体肉身做实验，不能选给南极仙翁准备的药物。那些药物药性太烈，容易伤到赤脚大仙。田甜选择了一些属性相仿，对身体副作用很小的药物。 赤脚大仙和南极仙翁一样，由于修行日久，道行深厚，他们的神体，异于常人。 凡间普通药剂，无论是外敷还是内服，都不会对其肌体产生影响。即便是吞下剧毒之药，也只是穿肠而过。 若想令药物被吸收，必须施以外力。 藤洛催动强劲的内力，灌注于赤脚大仙的经脉。 赤脚大仙的肉身自然非田甜可比，对藤洛灌注的内力，并无明显反应。 藤洛逐渐加强内力的强度，赤脚大仙脸上虽是轻松神色，但额角已开始渗出汗滴。 并非赤脚大仙的肉身不够强大。而是因为他并未做出任何防御，甚至还主动吸纳藤洛灌注来的内力。 再强大的神体肉身，这么敞开经脉，任由他人内力灌注，也难以承受。更何况是藤洛这般强悍的内力。 好在藤洛灌注的内力，并没有任何攻击性，否则，即便是十个大仙，也要残废了…… 藤洛的内力，进入赤脚大仙的经脉、腧穴，以绵柔之力，轻轻润养。 赤脚大仙并无异常感觉，精神逐渐放松下来。 田甜手搭在赤脚大仙的脉关上，眼睛紧盯着藤洛灌注内力的腧穴和经脉，观察着赤脚大仙肉身的变化。 田甜轻轻摇摇头，示意没感觉到效果。 “大仙，我加大内力了。” 赤脚大仙点点头，藤洛从阴脉之海调集一股内力，注入赤脚大仙体内。 赤脚大仙突然感觉到一股澎湃的内力涌来，本能驱使，赤脚大仙运力抵抗！ 藤洛大惊！ 如果两人的内力在赤脚大仙的体内碰撞，势必会对其肉身造成严重损害！ 好在藤洛对内力的掌控可以做到收发自如，连忙回撤内力。 “啊！”田甜惊呼一声，她也感觉到了危险。 “啊！”赤脚大仙也惊醒过来，赶紧收住内力。 藤洛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再次尝试。 赤脚大仙不再运力抵抗，藤洛发出的强劲内力，渐渐涌入他的经脉当中。 赤脚大仙的脸渐渐变得红了。 藤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赤脚大仙咧咧嘴，示意自己没事，但也暗自佩服藤洛内力之纯厚。 藤洛缓缓驱动着充沛的内力，对赤脚大仙的经脉和腧穴进行按摩。 赤脚大仙更惊讶了。 修炼出淳厚的内力不难，难的是对内力的调运掌控。而似藤洛这般，随心所欲驾驭内力者，世间罕见。 赤脚大仙不由得挑起大拇指。 在藤洛内力按摩的作用下，赤脚大仙的经脉和腧穴有节奏地紧缩、舒张，周围起保护作用的肌体也渐渐缓和下来，药力终于冲破神体肉身内坚实的阻碍，缓缓渗透进经络系统。 田甜的嘴角渐渐向上勾了起来…… 实验成功了！ …… 但是，几个人还是很小心。 赤脚大仙和南极仙翁神体虽然接近，但在赤脚大仙神体所做实验，还是不能原封不动照搬到南极仙翁身上。 赤脚大仙意识清醒，也能自由控制神体。他知道藤洛往自己体内灌注内力，没有恶意，才不会抵抗。 而南极仙翁虽有意识，但处在大病当中，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 如果藤洛的内力灌注，一定会引起他体内的本能反应，运力抵抗。 为了避免出现差错，藤洛和田甜商量，先不加入药剂，先由藤洛循序渐进地将内力灌注入老爷子的体内。待其肉身适应了这一过程，再加入药剂，进行治疗。 对待南极仙翁，藤洛更加谨慎。 前几次尝试，老爷子的身体都进行了本能的抵抗。 经过很多次尝试以后，老爷子身体的反应渐渐减轻了，藤洛才控制内力，轻轻为其经脉和腧穴按摩…… 又经过了好多次尝试，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彻底适应了这种经脉内的按摩，田甜才将药剂给老爷子灌下。 药剂，在内力按摩的配合下，渐渐浸渗入南极仙翁的肉身。 “咳咳……” 老爷子轻咳几声。 藤洛和赤脚大仙都是一惊，连忙转头去看田甜。 田甜并未惊慌，脸上反倒有喜悦之色，两人放心了。 治疗成功了！ 只是，老爷子被禁锢时间太久。除了禁锢所造成的伤害外，其身体为了避免伤害，主动关闭了许多机能。 想要老爷子彻底苏醒过来，必须用药剂和内力按摩，使其肉身内关闭的机能感受到危险已经解除，并诱使其逐渐恢复正常。 接下来的几天，藤洛让原来照顾老爷子的兄弟都撤了去，他和赤脚大仙轮流昼夜守护着南极仙翁。 老爷子现在进入康复的关键阶段，除了药物治疗，还需要各种辅助治疗。只有藤洛和赤脚大仙有能力为老爷子进行经络腧穴的按摩。 这一夜，轮到藤洛守夜照顾南极仙翁。 藤洛以内力灌注老爷子的神体，为其按摩腧穴和经络。 经过这几天的治疗，老爷子已经习惯了这种按摩。 藤洛柔和的内力，让老爷子很享受，感觉很舒坦。也不再产生本能的抗拒反应。 “咳咳咳……” 突然，南极仙翁急速咳了起来，上半身竟然微微抬了起来！ 藤洛连忙过去，帮老爷子擦拭咳出的痰液。 “呃……” 老爷子长吐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藤洛，双眼突然亮了！ 老爷子彻底苏醒过来了！ “甜儿！” 藤洛一边扶老爷子躺好，一边冲外面喊了一声。 田甜知道老爷子醒转就在这两天，因此一直待在这里，困了，就在外面的铺上和衣眯一会。 “小子，好啊……”南极仙翁认出了藤洛，微微一笑，轻声召唤了一声。 “好好，老爷子，你终于醒了！你也好啊！” “我……死不了……”老爷子的眼睛越来越有神了。 “老爷子……”田甜跑了进来，见南极仙翁状态如此之好，喜出望外。 南极仙翁看着田甜，突然瞪大眼睛，惊讶地“啊”了一声！ 第459章她身上有胎记 南极老爷子见了田甜，突然变得十分激动。 好一阵忙活，老爷子的状态才逐渐平稳下来。 缓了好一阵，老爷子才再次开口说话。 他挥挥手，示意田甜离开。 把藤洛和赤脚大仙叫到床铺前，老爷子表情严峻地说道：“天庭危险，崇天颜勾结桂大郎！” 藤洛并不感意外。 南极仙翁奉天帝之命下界会晤崇天颜，目的是调查桂大郎和谢天恩勾结一事。 然而，南极仙翁很快就发现，凡间真正的幕后指使正是崇天颜。 谢天恩和桂大郎有勾结，作为幕后的崇天颜自然不可能没有牵连。 可是，无论是天庭处置桂大郎，还是凡间对付崇天颜，都需要证据。 “老爷子你拿到证据了？” “证据，有……” 南极仙翁把搜集到的证据，藏在京城外的驿馆里。 必须立刻把证据拿回来。 藤洛准备去医馆，却被南极仙翁叫住，说还有事情要和他说。 证据事关重大，不能派手下人去。 “我去！” 赤脚大仙是可以信赖的，也有足够的能力。 证据藏在驿馆一间客房内。藤洛拿了不少钱给赤脚大仙，让他租下客房，方便取出证据。 赤脚大仙立刻动身走了。 藤洛更关心的，是南极仙翁如何被劫持的。 “都是崇天颜一手策划的。” 崇天颜一定是发觉南极仙翁怀疑自己，才策划劫持。可是，仅凭凡间崇天颜的手下，很难劫持住南极仙翁这种大神，更没有能力将其禁锢住。“老爷子，是不是有天庭的人参与了此事？” 这是藤洛最关心的问题。 南极仙翁点点头。 “谁？” 南极仙翁又摇摇头，叹口气：“不说了吧。天帝会处理妥当的……” 能劫持南极仙翁的，不会是道行低浅的无名天神。 如果是桂大郎，老爷子不会有所顾忌。 藤洛已经猜到，此事必然和东天帝有关。 南极仙翁并非是怕东天帝，他是顾忌天庭的稳定，才不愿提及此事。 天庭至高神之间，明争暗斗已久。 五位天帝这种至高的存在，如果一旦撕破脸皮，将争斗演变成一场战斗，则会打破天纲，引发天庭凡间无尽的浩劫。 听藤洛说，天庭的禁制已经开启，南极仙翁难掩内心焦虑。“希望能达成妥协吧，那是天庭之福，也是凡间之福啊！” 至高神之间的游戏规则，藤洛不懂。他们之间的争斗，是斗争的过程，是谈判妥协的过程，是权利再分配的过程。 如果谈判妥协不成，至高神也有能力自保，而真正遭殃的，是大神小神，还有凡间的生灵。 藤洛也颇感无奈地叹口气。 “难道，桂大郎又能逃过一劫？” “那只乌龟？”南极仙翁不屑地撇撇嘴，“这一次，那只乌龟在劫难逃了。它既是最有应得，也是替死鬼。” 能够搞死桂大郎这只乌龟，也算为天庭为凡间除了一害吧。 …… 到了吃药的时间。 田甜备好了药，进来喂南极仙翁服下。 南极仙翁吃药时，始终盯着田甜，表情和眼神都很古怪。 吃完了药，南极仙翁有借口有事，把田甜支了出去。 藤洛意识到南极仙翁一定会谈论和田甜有关的话题。目送田甜出去，藤洛扭过头来。“老爷子，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南极仙翁指指田甜离去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小子，这个丫头也是你的女人吧？” 藤洛脸一红。 老头怎么这么八卦？ 藤洛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 “我就知道。”南极仙翁顽童般的脸上，竟透着几分猥琐模样。 老头搞什么鬼？ “小子，我问你，这丫头身上，是不是有一个胎记，国老叶型的胎记？” “呃……”藤洛“呃”了一声，突然变了脸。 “你！”藤洛十分粗鲁地指着南极仙翁，脸涨得通红，就差起身暴揍他一顿了！ 南极仙翁也有些发蒙，自己不过是问句话，这小子怎么就火了？ 南极仙翁一脸无辜的样子。 “小子你咋了吗？到底有没有吗？” 老头越问，藤洛越气。若不是老头躺在病榻上，管他什么大神不大神，藤洛怕是也要暴揍他一顿了！ 这老头咋这么猥琐！还满脸天真地装无辜！ 田甜身上，的确有一块胎记！ 的确是一块国老叶型的胎记！国老叶，就是常见的中药甘草的叶子。 可是…… 可是田甜的胎记，是长在屁股上的！ 这胎记，只有藤洛和青衫知道，甚至连白露都不知道，这个装天真的猥琐老头是咋知道的呢？ 难道？！ 藤洛把牙齿咬得嘎嘣响，盯着南极仙翁。 这老头不会趁住在东平的时候，偷窥了田甜洗澡吧？！ “小子你是不是中了邪了？快说呀！”南极仙翁竟然急了。 不对！ 藤洛看老头焦急的样子，又觉得老头不会是那样的人。 南极老头，修行了不知多少年，道行高深。他和藤洛说过，从来没碰过女人，对女人也没兴趣。 在老头眼里，女人远没有他的梅花鹿好！ （呃……老头的梅花鹿是用来骑着游玩的，别乱想……） 从某种意义上说，老头天真得有些傻呵呵，单纯得有些呆愣愣。但他绝不猥琐，更不可能做偷窥那么下作的事。 可是，那他问田甜胎记的事，到底是为啥呢？ “小子，你咋了吗？你倒是说话啊？哎呀，算我求求你了，成不成啊？”南极仙翁不停地催促。 藤洛越来越觉得老头没有坏心。 可是，田甜的胎记所在的部位敏感，咋和老头说吗？ 终于，藤洛还是忍住气，慢慢点点头。 “啊！”南极仙翁惊呼一声。“真的有啊！太好了！” 老头兴奋得直搓手。 “我那天醒过来，第一眼见那丫头，就吓了一跳。果真！果真！” 藤洛见南极仙翁没继续追问胎记的部位，心里稍稍稳了些。“到底怎么回事吗？” 南极仙翁没理会藤洛，兀自兴奋的自言自语。“这丫头，长得这么像，医术又这么高明，难怪难怪！” 这下，轮到藤洛着急了。“老爷子，你倒是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算我求求你了，成不成？” 第460章田甜的身世 “这小妮子，应该就是我寻找的人。” 南极仙翁一说，藤洛想起来了。 当初，南极仙翁以天庭专员的身份，下界调查藤洛。那是两人初次打交道，临别时，南极仙翁的确说过，要替朋友办事，好像是要找什么人。 “老爷子，甜儿和您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她？” “小妮子和我没有关系，我是替药神寻找她……” 药神？ 藤洛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号。 “是啊，药神……”南极仙翁的眼神有些迷茫，好像在回忆遥远的过去…… “药神？是天庭大神吗？从未听说过。” “已经陨落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凡间还是李姓王朝。 凡间不敬天道，终遭天谴，降下瘟疫。 那次的瘟疫，遍及整个华夏大陆，染病者数以千万计。如果任由疫情蔓延下去，人间将面临灭顶之灾。 藤洛倒吸口凉气。 他亲历了东平赈灾，知道疫情扩散的厉害。而南极仙翁描述的瘟疫，远比东平疫情严重得多。“没有可以防止疫情扩散的药物吗？” “天谴之疫，凡间无药可解。” 凡间无药可解，但人间最终逃过了这一劫。藤洛何等聪明，接口道：“天庭一定有药！” 南极仙翁点点头。“天庭确有一物可以祛瘟除疫，那就是大罗宝树的叶子。” 藤洛没有想到，自己看护的大罗宝树，竟然拯救了凡间生灵。 可是，大罗宝树是天庭圣物，摘下宝树叶，会影响宝树。天庭至高神们以凡人不敬天，不供养大罗宝树为由，拒绝用宝树叶子拯救世人。 药神夫妇，可怜人世苍生，偷了宝树叶子，又偷偷下界到人间。以宝树叶和神力，终于避免了人间灭种之灾。 下界苍生得救了，但药神却严重触犯了天条。 偷取宝树之叶，私自携带神力下界，都是天庭重罪。药神此举，更是彻底激怒了天庭的至高神。 自知难逃重处，药神夫妇解救世人后，自化陨落…… 藤洛听罢药神的故事，感慨不已。 为拯救世人，而宁可冒触犯天条的危险。 药神可敬！ 可是，为什么要自化陨落？即便被天庭追究，最多不过消除神籍，剥去神格，为何要走上绝路呢？ 南极仙翁讲述药神的故事，也自动容。平静下情绪，给藤洛解释。药神夫妇此举，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 天庭有律，触犯天条者，罪及家人。而如果自化陨落，则可免除家人之罪。 药神陨落前，留下书信，把家人托付给南极仙翁。 而当南极仙翁看到书信时，药神的唯一后代药神之女，已不知去向。 南极仙翁多方探寻，只知药神之女已被勒令下界投胎。 虽投胎转世，但毕竟是天神之后，身上才会有药神一脉的标记国老叶的胎记。 田甜竟然是药神之女！ 藤洛难以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田甜虽自幼和田老先生学医，但医术之高，尤其是用药之精妙，更胜养父田老先生一筹。 若非药神之女转世，凡人怎会有如此天才。 不过，田甜是不是药神之女，没有任何关系。在藤洛眼里，田甜只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小妮子跟着你，我也算放心了……” 南极仙翁也颇感欣慰。 至于实情是否告诉田甜本人，藤洛觉得，随缘吧。 如果着急告诉田甜，反倒可能让她多生一分忧虑。 田甜不似青衫，虽然感觉到南极仙翁和藤洛背着自己嘀嘀咕咕，但没人告诉她什么，她也不会主动去问。 …… 赤脚大仙顺利地取回了证据。 藤洛不用看，也可以想象得出，老爷子出手搜集的证据，绝对可以至崇天颜于死地。 下一步该怎么办？ 联络天帝？ 天庭禁制已开，藤洛等不能主动联络天庭，只能等天庭联络自己。 但等待，意味着给崇天颜留下太多机会。 几人都清楚，不能犹豫了。 “小子，临机决断啊！” 赤脚大仙的提醒，让藤洛下定决心，立刻动手，赶回京城，将崇天颜的罪行公诸于众！ 但，崇天颜官高权重，在朝野内外，人脉比谢天恩还要广。 公开他的罪行，必然在王朝掀起巨大波澜。 崇天颜也必定会发动反扑。 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盘龙峰，山势险峻，可作为最后的退路。 “大仙，你坐镇盘龙峰，照顾老爷子。” 赤脚大仙虽神位远高于藤洛，但他下界前，天帝有密令，如有异变，一切听藤洛安排。 “小子，放心吧！” 有赤脚大仙坐镇，有镇八府带领兄弟们把守天梯关隘，盘龙峰无忧，南极仙翁无忧。 安排好盘龙峰上诸事，嘱咐镇八府万事小心，藤洛当即下山。 众人送至天梯口，一一和藤洛道别，都自觉地回避了。 藤洛上山后，几乎还没有时间和田甜单独相处。 田甜低垂眼帘，站在藤洛面前。 藤洛此去京城，将遭遇什么样的风险，田甜想象不出，也不敢想象。 本就寡言少语的田甜，此刻内心更加复杂，她甚至说不出话来。 藤洛盯着田甜看了片刻，伸手将田甜揽进怀里。“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田甜内心的千言万语，都化作泪水，滚淌下来，浸湿了藤洛的衣襟。 “我……走了！” 藤洛轻轻吻吻田甜的青丝，大步向天梯走去。 田甜的泪水，不停歇地流淌。 藤洛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一个黑点。 田甜突然向前急跑几乎，冲着藤洛的背影，大声喊了起来：“早点回来……” “等……我……我……我……” 远处，藤洛的回应激荡在天梯两侧的山峰，发出不绝的回声…… …… 藤洛片刻不停，直奔京城。 午夜的京城，宁静得如熟睡的婴儿。 可是，谁能料想到，一场惊天巨变，即将发生！ 城墙上，值夜的官兵懒懒地倚在哨位上，打着瞌睡。 “啊！” 值夜官兵猛然惊醒，他仿佛看到一抹黑影急速闪过。 可是，周围静寂一片，什么也没有。 揉揉眼睛，确认是自己眼花，值夜官兵再续美梦。 藤洛如一道疾风，在京城漆黑的街路上刮过，直奔他和安若泽约定的联络地点…… 第461章真的成了吗 自从藤洛离开京城，安若泽寝食难安。 从大牢中抢出藤洛，本就是一招险棋，很难瞒过崇天颜。 安若泽不怕崇天颜将此事奏报皇上，那样，大不了是一场朝堂上的唇枪舌剑之战罢了。 安若泽也不怕崇天颜抓住私盖玉玺一事。这事，有后宫的紫嫣公主和皇后挡着，皇上不会太过为难。 只要争斗限于朝堂之上，安若泽就不怕。 崇天颜的党羽，大多是原来公开支持谢天恩的官员。谢天恩之死，给予他们沉重一击。 虽然在崇天颜暗中保护下，最终没有追究这部分官员的罪责，但这一段时间，他们低调收敛了许多。 而如今，倒谢集团士气正盛。原来一些摇摆的中间派，已大多站队到己方一边。 皇上虽然一尊独大，但也要权衡朝廷上的政治倾向。 崇天颜若胆敢在朝堂上率先发难，比如会遭到大多数朝臣的攻击。 安若泽不怕崇天颜阴险，怕的是他的蛮横。 崇天颜入阁多年，培植了大量党羽。尤其是天保军中，有其众多羽翼、门生。 如果崇天颜狗急跳墙，鼓动天保官兵作乱，后果难以设想。 …… 好在，藤洛离开这两天，崇天颜那边没有任何异常动静。 虽然如此，安若泽还是一刻不敢掉以轻心。 深夜，当房外传来一声轻响，安若泽大惊失色！ 但随即，他又镇定下来。 自己在院子里安排了好多家丁中的高手，能避开他们，直接来到自己房间的，只能是藤洛！ 来人正是藤洛。 看到藤洛带来的贴着封条的小箱子，安若泽相信：彻底打垮崇天颜的机会来了！ 询问藤洛，确认里面装有崇天颜重要罪证后，安若泽抑制住撕开封条的冲动。 “藤兄稍坐，安某去去就来！”安若泽太激动了，说话都带着微微的颤音。 藤洛捧着小箱子，静静地等着。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安若泽始终没有回来。 藤洛纵有极好的耐心，也有些忍不住了。 刚要起身，突听院外传来车马嘈杂声，还伴着人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深夜，还是清晰可闻。 藤洛眉头紧皱，正疑惑着，安若泽带着五六个人走了进来。 “藤兄，我来给你介绍。”安若泽对几个人都很尊敬。 其实，不用安若泽介绍，藤洛看几个人的年轻、穿着和气度，也能猜得出，这些都是朝廷高官，倒谢集团的骨干。 果不其然，这几个长须老者，正是几部的尚书侍郎。 几个人早就听说过藤洛，对藤洛竟然还都很客气，主动打着招呼。 藤洛根本没心思搭理这些官贵，安若泽介绍的每个人的官职，藤洛一个没记住。只是碍着安若泽的面子，不得不一一回礼，客气两句。 藤洛唯一留心多看一眼的，就是安若泽的老爹，安老大人。 几个尚书侍郎和藤洛打过招呼后，立刻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小箱子上。 藤洛把箱子往桌上一放，找个借口，便出了屋。 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高官的面，藤洛可能会大骂安若泽愚蠢！ 这是什么时候？ 如此兴师动众，把这些老家伙招呼来，崇天颜岂能不知道？ 不要说城里到处都可能有崇天颜的眼线，便是这些尚书侍郎的家中，都少不了崇天颜的耳目。 这么多重要人物深夜突然聚到一起，崇天颜再笨也会知道，他们要行动了！ 可是，人都找来了，藤洛能有什么办法。 听着屋里官贵们时时发出惊呼，藤洛不禁连连摇头、叹气。 几个大人物在屋里兴奋地议论着，直到天微微亮了，才走了出来。 虽然折腾了半宿，可是几个大人物脸上都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大事可成矣！”安老大人最是兴奋。 藤洛却十分担心。 安若泽让藤洛留在这里等他，他要随几位大人物进宫面圣。 藤洛也懒得多说了。 安若泽嘱咐下人，给藤洛安排屋子，小心伺候着，兴匆匆走了。 连日辛苦，藤洛真的累了，沉沉睡去。 时至午时，藤洛突然被喧闹声吵醒。 外面，嘈杂声越来越大，藤洛跳了起来，冲了出去。 “大人，不要出去！”家人不知藤洛身份，只知道他是公子的尊贵客人。 藤洛哪会听家人的，冲出大门，向外一看，大吃一惊！ 大街上，许多百姓或匆匆赶路，或干脆狂奔着，赶回家里，关门闭户。 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御林军，急奔向各个城门。主要街路上，也部署了大量手持兵器的御林军。 真的出事了！ 藤洛不知该如何是好，远处，安若泽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藤兄，成了！” 安若泽的兴奋早已写在脸上。 “成了？” 藤洛没料到胜利来得如此之快。 “成了！”安若泽兴奋地从马上跳下来。“崇天颜垮了！正在抄家！” “啊？”藤洛还是头一次见天保朝廷行动如此迅速。 “只是……”安若泽兴奋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姓崇的跑了，不知所踪。唉……” “他跑了？” “是啊……据贴身家人供述，他清晨就突然失踪了。” 大清早就跑了？ 藤洛狠狠地瞪了安若泽一眼，还用问，正是昨晚把几个高官招来一事走漏了风声。 藤洛忍住了，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埋怨安若泽有什么用？ 安若泽低着头，还在为没能抓住崇天颜而懊悔，并未注意到藤洛埋怨的眼神。 “行了，先不说了，我要赶去刑部，传旨发布海捕文书。” 藤洛目送安若泽疾驰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崇天颜出事的影响，远比之前谢天恩自杀一事影响大。 御林军出动警戒，百姓们虽不敢出门，但都三五成群聚到某家，胡乱议论猜测着出了什么事。 …… 京城戒严，能约束住百姓，却约束不了藤洛。 藤洛和安若泽的家人打声招呼，不顾家人的阻拦，出了门。 避开御林军的视线，藤洛辗转回到青衫等人所住之处。 崇天颜虽然跑了，但毕竟也是一件重大喜事。 谢天恩、崇天颜先后倒台，青衫父亲李天敬一案，应该有机会翻案了…… 第462章今天值得庆祝 青衫、墨乞儿和家里的兄弟待在家里，哪都没敢去。 墨乞儿扒着门缝，看着街上匆匆赶路回家的百姓，还有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墨乞儿真想出去问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的形势，一定有非常事件发生。 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藤洛的吩咐，他们不敢贸然行动。 眼看着大好的八卦消息就在眼前，却不能出门，墨乞儿这个急啊…… “洛哥来了！” 后院，一个兄弟惊喜地喊道。 “洛哥！”墨乞儿兴奋起来，边往后院跑边叨咕着：“我也要练武！以后回家不走门！” 藤洛的突然出现，让原本很压抑的院子里，立刻充满活力和欢声笑语。 崇天颜的事，没必要和兄弟们说，藤洛只是简单说，朝廷要抓捕一些坏人，让大家不要担心，但没有自己的命令，也不要出门。 “小七，准备些好吃好喝，今天值得庆祝。” “好嘞！”墨乞儿欢呼一声，却又眨巴眨巴眼睛，“洛哥，筹备好吃喝，出门可以吧？” “不怕被御林军杀了，你就去吧。” 墨乞儿哆嗦一下。“那我还是不出去了。”想想，又很不甘，家里的吃喝太少了，不尽兴啊。“旁边不远有个小食馆，我去那买些酒菜。” 藤洛知道他惦记着打听外面的消息，道：“去吧，回来我再详细给你说。” 洛哥带回来的消息，那一定比外面的八卦准啊！ 墨乞儿有了兴致，颠颠跑去买了酒菜，又赶紧颠颠跑了回来。 藤洛把崇天颜逃走的消息告诉了青衫和墨乞儿。 墨乞儿对崇天颜、谢天恩有关的罪行了解不是很多，也不很清楚这两个人和藤洛、青衫之间恩怨的细节。 他只是听个热闹。 对墨乞儿来说，太常卿和太常少卿都是大得不得了的大官，而一个畏罪出逃、一个畏罪自尽，这种消息足够令人震惊，也足以生出无数八卦。 藤洛虽然把消息告诉了墨乞儿，但也严肃地警告他，不许乱说。 有了这么八卦的消息，却不能愉快地传播，憋着太难受了…… 青衫没墨乞儿这份心思。 崇天颜出事的消息，令她感到气愤、震惊和恐惧。 她气愤的是，制造自己父亲冤案的真正幕后黑手竟是崇天颜！那个自己一直极为尊重的崇伯伯！， 她震惊官场的险恶。 她也感到十分恐惧。虽然之前藤洛曾多次暗示提醒，要小心提防崇天颜，但青衫还是不能相信崇天颜和父亲冤案有直接的关系。 回想自己曾无比信赖崇天颜，将为父翻案伸冤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而他，竟然就是迫害自己父亲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藤洛警觉，怕是自己早已落入人家的圈套。 青衫哭了，哭得很放肆…… 藤洛抚摸着青衫的头，轻声安慰着…… …… 庆祝的宴席很丰盛。 自从来到京城，大家就再没因为吃喝犯过愁。 天帝给了花销不光的金票，兄弟们住在京城，尽可捡好的吃。 可是，一到京城，藤洛就入了大牢。每天虽有好吃好喝，但青衫墨乞儿和众兄弟哪有胡吃海塞的心情啊！ 今天，终于和洛哥坐在一起吃饭了，兄弟们都憋着劲，要痛快吃喝一顿。 准备得差不多了，墨乞儿却不让大伙就坐开席。 问他，他也不说，只是神神秘秘地窃笑。 有人拍打门环。 “来了！” 墨乞儿蹦了起来，兴匆匆地跑去开门。 打开院门，进来的却是潘徙，墨乞儿很是失望。 藤洛正惦记着天黑后出去找潘徙和臧兴。见潘徙来了，便拉着他进了屋，互相通报情况。 潘徙来的路上，已经听到崇天颜出事的传言。 崇天颜谢天恩两个大对头终于都解决了，潘徙松了口气。 “阎王怎么出处置？” “他？还有点用处，吃过饭，咱们一起出城。” 又有人敲门。 不一会，就传来墨乞儿兴奋的喊声：“开席喽……” 桌子上，多出一盆大菜焖炖的整只猪头！ 这道菜，是墨乞儿去买酒菜的食馆的拿手大菜。墨乞儿迟迟不让大家入席，等的就是这道菜。 刚刚出过的猪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兄弟们都忍不住食指大动。但洛哥没落座，兄弟们都很有规矩地站在一旁。 藤洛看到猪头，笑一笑，冲正在和墨乞儿结帐的食馆老板道：“老板，回去立刻给我再炖上一只，我晚点去取。” 藤洛又吩咐兄弟，挑拣几样菜，装入食盒，一会也要带走。 终于开席了。 这顿酒席，无法形容的热闹。 连哭肿了眼睛的青衫，也主动张罗着，和兄弟们碰杯庆祝。 兄弟们喝得兴起，都张罗着要敬洛哥，藤洛全部报以微笑，回绝了。 青衫拽拽藤洛的衣襟，小声说道：“阿洛，今儿开心，给兄弟们个面子嘛。” “我晚上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不能多喝。” 但青衫说话了，藤洛还是端起一碗酒，和众兄弟一起干了。 一片欢呼声。 藤洛脸上带着微笑，但心里并不轻松。 没找到崇天颜，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 …… 兄弟们喝得很尽兴。 若不是藤洛发了话，适可而止，恐怕会是个酩酊大醉的不眠夜了。 嘱咐墨乞儿看管好兄弟们，和青衫打了招呼，藤洛和潘徙提着备好的食盒出了门。 拐去食馆，去了炖好的猪头，两人直奔城外。 两人都是武功卓绝，很轻易就避开了遍布京城的御林军。 非常时期，城门早已关闭，城上城下，到处是全副武装的御林军。 但对藤洛和潘徙而言，出城轻而易举。 两人越过城墙，一路疾行。 潘徙暗暗赞叹：藤洛的武功进境，实在是太快了！ “唉……” 想到感慨处，潘徙不禁叹了口气。 “潘兄为何叹气啊？” 潘徙略显尴尬地摇摇头。“我想到了当年子夜决战。那时，潘某还能和洛哥一较高下，但如今，只能自愧不如了……” “哈哈……”藤洛爽朗大笑，“这一年来，潘兄只是因意外耽搁了功夫而已。只要潘兄努力，必可一日千里。” “我一定努力！” 两人回望着远处城门楼，相视一笑。 两人内心都盼望着，再来一场巅峰对决！ 第463章我先干为敬 阎王虽然被抓了，但他过得还挺自在。 当初在东平被抓，阎王表现得很嚣张。 无论在东平，还是被押解至江宁；无论谁审问，阎王都是拒不开口。 有谢天恩做后台，阎王不怕。 只要自己不招认，谢天恩一定会设法搭救自己。 而江宁行省的官员，或者是谢天恩的亲信，或者多少了解一些阎王和谢天恩的关系，谁也不敢为了阎王而得罪谢天恩。 因此，阎王虽一直被关押，但从未遭罪挨打。在牢里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阎王估计得不错，在被押解至京城的途中，谢天恩果然密令盘龙峰杨天啸将阎王救了出来。 在盘龙峰，再次落入藤洛之手，阎王怕了。 藤洛不会买谢天恩的面子，再次落到他手，必定凶多吉少。 可是，令阎王意外的是。从盘龙峰被押到京城，这一路上，虽然被捆了手脚，但却从没人虐待他。 从这一反常的现象，阎王判断，藤洛一定是想把自己当作和谢天恩谈判的筹码！ 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想到这一层，阎王心里多少有了底。也打定主意，绝不招认。 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招认后的俘虏，就没用了。即便藤洛能饶了自己，主子谢天恩也不会饶他。 虽然没受虐待，但被捆绑着关在小黑屋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阎王每天盼着藤洛快点和谢天恩达成交易，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阎王快要崩溃了。 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每天的饭菜。吃惯山珍海味的他，粗茶淡饭，实在难以下咽。 …… 子夜。 房门打开，潘徙拎着食盒，出现在门口。 香气！ 肉的香气！ 阎王的精神振作了起来。努力挣扎一下，把身子往起挺了挺。 “把灯点上。”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又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藤洛！ 阎王心头一阵紧张。 藤洛终于出现了！这意味着，今晚或者是自己的死期，或者是重见天日的日子。他当然希望是后者。 “藤……杆头……” “阎王老哥，你好啊。”藤洛的声音异常平静。 但，藤洛的声音越是平静，阎王越感觉不妙。 “松绑，把酒菜摆上。” 臧兴走过去，将捆绑阎王上身的绳索解开，把他拽到椅子旁。 桌上，已经摆上几盘小菜。 桌子中间，一个大大的食盒，里面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坐吧。” 阎王努力控制着紧张的心情，让自己显得沉稳一些。 藤洛很随意地坐下，面带微笑地盯着阎王看着。 阎王虽然很想摆出不屈于人的架势，但作为俘虏，阎王还是下意识地回避了藤洛的目光。 “倒酒，我和老哥喝上三杯。” 阎王盯着面前的酒杯，酒溢出酒杯，在桌子上淌出一道形状诡异的蜿蜒线路。 藤洛端起酒杯。 “第一次，是老哥请我，这次，算我回请老哥。” 藤洛的话不咸不淡，可越是这样，阎王的心里越觉得恐惧。 粗酒辛辣，咽下如吞火炭一般。 “再来一杯。”藤洛端起酒杯，看着阎王。这一次，藤洛的眼中闪烁着一丝笑意。 阎王的心稍稍安稳一些。他琢磨着该说几句什么样的话，既不惹恼藤洛，又能显示出自己的镇定。 藤洛却先开口了。 “上次老哥请我吃酒，那个地方叫福满楼吧？” 藤洛的话打断了阎王的思路，他只能点点头，说着“是、是”作为回应。 “福满楼的菜好啊！我备的这些菜可比不了。”藤洛指指桌上的盘碟，“不过，我特地给老哥备了一道大菜。” 藤洛一指桌上的食盒，继续道：“记得那次老哥请客，也有这么一大盒下酒菜啊！哈哈哈……” 藤洛肆无忌惮的朗声大笑，让阎王彻底慌了。 盯着桌子的食盒，阎王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手中的酒杯不停地摇晃，酒洒了他一身。 下酒大菜！ 当初在东平福满楼，阎王为了给藤洛一个下马威，的确备了一盒下酒大菜！大大的食盒里，装的是独眼的头颅！ 难道，藤洛也备了一颗脑袋吗？ “老哥，尝尝吧！” 藤洛突然飞快出手，揭开食盒。 “啊！” “啪！” 阎王惊呼一声，酒杯摔在地上。 食盒里，两只黑洞洞的大眼，仿佛索命的阴魂。 完了！ 藤洛这是要清算所有的旧账啊！阎王几乎要崩溃了…… “哈哈哈，老哥，慌什么？一道下酒菜而已！” 阎王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将目光重新投回到桌子上。 食盒中，一只硕大的猪头，冒着热气。猪的两只眼睛，正对着自己，仿佛是在嘲笑。 阎王调动起心里最后的一丝勇气，伸手抓下一块猪头肉，塞进嘴里。 肥美的汁液顺着阎王的嘴角滑落，阎王三口两口吞下。 他终于找回一些当初的感觉。“多谢藤杆头，不过，如果是人头肉，老哥我就更喜欢了！” “哈哈哈……” 藤洛大笑，挥手示意旁边的臧兴给阎王换上杯子，倒了酒。 阎王很豪气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给我满上！”阎王恢复了气势。 藤洛笑笑，示意臧兴给两人满上酒。 阎王抢先道：“这第三杯酒，我借花献佛，敬藤杆头你，如何？” “好啊。”藤洛答应着，却没端杯。 阎王觉得应该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了。很江湖地双手将酒杯捧在面前，道：“老弟，你我之间结了梁子，老哥两次被老弟所擒。但我不得不说，我不恨老弟你，相反，我很佩服老弟。” 藤洛不动声色。 阎王觉得还得把话说得透彻一些，既要表明自己是条汉子，又不能惹怒藤洛。“落在老弟手里，老哥我认栽。不过，我说句心里话。如果有来世，老哥我还是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藤洛微微笑了。 “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说完，阎王一饮而尽。 当！ 酒杯顿在桌上，阎王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如果藤洛干了这杯酒，就说明多多少少认可了自己的话。如果这场酒局能继续进行下去，阎王希望能为自己谋出一条生路。 藤洛缓缓站起身，端起了酒杯。 阎王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藤洛会作何反应。 被困多日，心火狂躁。连干三杯酒，阎王快要撑不住了…… 第464章追击崇天颜 “这杯酒，我必须要喝。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藤洛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不过，我喝这杯酒，并非为老哥所说之事，而是另有原因。” 阎王心里一惊，他感觉粗酒在胃里翻腾。 “我今晚来，就是要告诉老哥两个好消息。” 阎王竭力控制着自己，他有种预感，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第一个消息，谢天恩畏罪自杀了。” 藤洛平静的声音在阎王耳中犹如一声霹雳。 他尚未从霹雳中反应过来，藤洛的声音已再次传来。 “而你更大的主子崇天颜，也已畏罪潜逃！” 如果说前一句是晴空霹雳，那么这一句就是阴曹地府召唤他回归的催魂铃！ “啊……啊……” 虽然尽全力将双手撑在桌上，但阎王还是觉得双腿无法承受千金之躯。 谢天恩死了，也许还有翻盘余地。而崇天颜出逃，则意味着彻底的失败。 “不可能……不可能！” “嘿嘿……” 藤洛的笑声变得阴冷，微笑也从脸上消失了。 油灯扑闪，将藤洛棱角分明的脸颊映得忽明忽暗。 “刑部已发下海捕文书，不日，崇天颜即将归案。” “怎么可能……” 阎王的身体慢慢向桌子下滑去。 “啪！” 藤洛猛地击在桌子上，桌上的碟盘纷纷震起、跌落、破碎…… 阎王最后的希望，也破碎了…… “而你！”藤洛一指阎王，“现在就可以追随你的主子去了，再也不用为是死是活而纠结了！这就是我带给你的第二个好消息！” 藤洛的手，决绝地挥下。 臧兴一个箭步，揪住阎王的后脖领。 “啊……不！你不能杀我！” 阎王撕心裂肺咆哮着。 “哈哈哈……” 藤洛朗笑一声，轻蔑地道：“杀你，很简单！” “不不不！”阎王死命挣扎着，但怎能挣脱臧兴有利的臂膀。“不！别杀我！我有三尺砗磲啊……” 三尺砗磲？ 藤洛眼前一亮。 …… 阎王为了保命，交代了三尺砗磲的下落。 现在这个时候，没空验证阎王所说的真假。藤洛寻思一下，让臧兴和阿睿带一队兄弟，将阎王押回盘龙峰关押。 藤洛和潘徙处理完城外的事，赶回城内住处。 安若泽正巧来这里找藤洛。 “都怪我太兴奋，让姓崇的得到消息。唉……”安若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种错误，他能向藤洛坦诚，却不能对别人说。 “我知道我这样不够光明磊落。但仕途险恶，不能所有错误都向别人坦白，藤兄你可以埋怨我、鄙视我，但就不要……” “哈哈……”藤洛大笑，拍拍安若泽的胳膊，“你知我知，仅此而已。” 藤洛当安若泽是兄弟，自然不会算计他。 安若泽来这里，主要是提醒藤洛。这一段时间，要多加小心。 崇天颜下落不明，随时有可能反扑，也可能暗中下毒手。 安若泽想安排一队御林军保护藤洛等人的住处。 藤洛当然不会同意。“安兄连御林军都能调动，高升指日可待啊。” 两人说了会闲话，突然，一个御林军小校策马奔来。 有崇天颜的消息了！ 京城南面，发现大股贼寇踪迹。虽不能完全确定，但很可能和崇天颜有关！ “立刻调集御林精锐，追！”安若泽吩咐一声，上马就走。 “我们同去！”藤洛和潘徙二人紧随其后。 …… 揭开崇天颜的真面目，作为最大功臣的安若泽立刻得到皇上的重用。 安若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调集了京城御林军的五百精锐骑兵。 安若泽恨不得抽断马鞭，打马疾驰。 御林军精锐，纵马紧随。 藤洛和潘徙徒步疾行，并不落后。 狂奔足足一天一夜， 人困马乏之际，终于看到前面升腾着滚滚尘烟。 尘土弥漫中，刀光隐隐闪现，厮杀声可闻。 一队御林精锐，堪堪不敌，不断有人伤亡，哀嚎不绝。 数百名穿着怪异的贼人，挥舞着窄刃倭刀，叽里哇啦怪叫着，扑向节节败退的官兵。 “安大人，贼寇势大啊……” 御林军领兵校尉原本以为，在京城附近，最多有小股蟊贼，怎料到出现如此大规模的贼寇。 御林军虽然战斗力强于普通官军，但遇到劲敌，尚未交战，领兵校尉已心虚胆寒。 “胡说！”安若泽怒吼道，“堂堂天保御林精兵，还怕了山贼盗寇不成？” 藤洛已经看清，凶狠的敌人并非普通山贼草寇，而是海贼！ 海贼，兴起于王朝东海诸岛，暴虐凶残，天保官兵，绝非对手。 藤洛和潘徙互相看了一眼，共同怒吼一声，冲入敌阵。 安若泽掣出宝剑，高举在空中，大声喝令：“誓杀贼寇，退缩者斩！”纵马前冲。 御林精锐不敢违令，一起冲了上去。 天保援军已到，但海贼并不后撤。在几个头目的带领下，嗷嗷怪叫着扑向冲在最前面的藤洛和潘徙。 “来得好！” 藤洛双掌齐出，疾如狂风。 “砰砰砰！” 连续几掌拍出，面前的海贼纷纷倒飞出去，扑死在地。 旁边，潘徙也抖擞精神，虽陷入海贼重围，却毫不慌乱，也已出掌劈杀几名海贼。 安若泽和御林精锐见藤洛潘徙如此勇猛，士气大振，也冲入战团。 藤洛潘徙越战越勇，御林精锐捡着被两人打伤的海贼，也斩杀不少。 海贼难以抵挡，一阵叽里哇啦的嚎叫，向后溃退。 安若泽手中宝剑一挥，指挥御林军开始追击。 藤洛飞身追出几步，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呼叫声。 循声望去，只见一辆损毁的车架下，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藤洛纵身过去，定睛看，竟然是崇天颜的大公子崇仁！ “快、快、快……救……” 崇仁的大半个身子都被压在车架之下，满身满脸都是鲜血。 藤洛犹豫一下，还是奋力掀开车架。 “快、快……” 崇仁的气息已极其微弱，声音细不可闻。他挣扎着伸出手指，向海贼溃散的方向指着…… “你想说什么？”藤洛俯身下去，努力辩听。 “救、救紫嫣……公、公主……” 崇仁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头一歪，已然气绝。 紫嫣？ 紫嫣被海贼抓了？！ 藤洛大惊！ 顾不得崇仁，藤洛飞奔而去…… 潘徙赤手空拳，独自一人冲在最前面。 海贼大头目见天保军穷追不舍，难以摆脱，当即横下心来。叽里哇啦大喊几句，海贼停止溃退，转身准备再战。 潘徙已然冲至海贼近前。 海贼大头目面目狰狞，手挺倭刀，冲潘徙冲来的方向用力一挥。几名凶悍海贼手舞倭刀，一起扑向潘徙…… 第465章倭岛八忍者 潘徙赤手空拳，孤身面对几名悍匪，毫不畏惧。 拳来刀往，几个海贼虽手持利刃，却奈何不了潘徙。 海贼大头目见手下群战尚不能取胜，大怒。 怪叫几声，挺倭刀，向潘徙冲来。 海贼大头目残暴凶狠，刀法也极为精湛。 论武功，潘徙绝对在海贼大头目之上。但赤手对利刃，潘徙便没了优势。加之旁边有海贼小头目滋扰，几招过后，潘徙渐落下风。 潘徙疲于应付，海贼大头目却越战越勇。 潘徙为防海贼小头目，身前露出破绽。 海贼大头目见此良机，怪叫一声，腾空而起！ 潘徙被群贼所困，已无可闪避。 倭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奔潘徙左肩！ 潘徙心头一凉…… “当！” 潘徙和海贼大头目都是一惊。 再看大头目手中倭刀，竟然已从中折断。断掉的刀头，不知飞向何处，剩下的残刃，在距潘徙寸许的身前划落。 海贼大头目惊恐万分，侧目望去，一道身影，块疾如风，向他扑来。 “叽哩哇啦……” 大头目惊魂未定，只觉一道劲风已将自己全身笼罩。 “啪！” 海贼大头目硕大的秃头，像爆裂的西瓜般破碎，血污四溅！ “啊嗷……” 众海贼虽凶残无比，却也被如此血腥场面吓傻了。 整个战场，在一瞬间定格。 “哇嗷……” 海贼中最强悍的大头目一招间被杀，海贼再无斗志，嚎叫声四起，海贼四散而逃…… “追击！” 安若泽带领御林精锐，追击逃寇。 潘徙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藤洛…… “洛哥隔空发力，竟、竟如此强悍？”潘徙实在不敢相信…… 方才，藤洛见潘徙身处险境，立刻飞奔而来。 无奈，距离太远。 情急之下，藤洛只得运足任脉内力，隔开点出一指。只盼着能用内力荡开倭刀。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指之力，竟能如此精纯，生生将坚韧无比的倭刀击成两段。 “你还好吧？” “我……没事……”潘徙虽是艺高胆大，但方才生死攸关一瞬间，也是吓了一身冷汗。 藤洛扫视一下战场上的局面，大头目已死，海贼已溃败。“你去帮助安大人，我要找人。” 藤洛飞身跳上一辆车子，举目四望。 入目，满眼血腥！ 鲜血遍布，尸体横陈。除此之外，还有些垮散的车架、散落的物品。哪里有紫嫣公主的影子？ 突然！ 藤洛发现，在溃退的大队海贼前方，还有几个黑影。 那几个黑影像是拖着什么东西，跑得并不很快。但是，看身法，几个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 紫嫣公主一定在那里！ 藤洛轻啸一声，纵身而起，窜出几丈开外，身形刚刚下坠，伸脚在溃逃的海贼头上一点，再次腾身而起，如鹰隼般在战场上空飞掠…… 越来越近…… 藤洛看得清清楚楚，有八个穿着相同的武者，正抬着一个大大麻袋疾行。 八个武者，全部身穿紧身黑衣，连头部都用黑布裹紧，只露出一张脸。 袖口裤脚，还有身上，都用绳索交叉捆扎，以免衣衫妨碍行动。 八个黑衣人并非泛泛之辈，乃是东海岛国忍者，人称“倭岛八忍”。 各个身手敏捷，每个人的武功，都不在那海贼大头目之下。 倭岛八忍独来独往，不禁在倭岛，甚至在东海和华夏大陆沿海一带，都是声名赫赫。 此番为了天价佣金，才深入华夏京城腹地作案。 八忍不归属任何海贼团伙，身边的海贼，乃是雇主派来接应八忍的。因此，虽然海贼溃败，但八忍眼里只有天价佣金，并不插手相助海贼。 八忍配合极为默契，四个忍者各拽着麻袋一角，另外四人前后左右护卫。 如此谨慎，麻袋中若非紫嫣公主，也定是极为重要之物。 藤洛腾跃之间，没空理会溃散的海贼，只是以海贼的头、肩为踏板，一路纵跳飞跃，已追至八忍身后。 八忍发现藤洛冲了过来，并不慌乱。四名抬着麻袋的忍者毫不理会，继续碎步疾行。而另外四个忍者，齐舞倭刀，阻截藤洛。 藤洛早已看清八忍实力，浑不在意，身在空中，随手拍出两掌。 “嘭！嘭！” 两名忍者中掌！ 重阳掌若击中别人，必是骨断筋折。而掌风拍在两名忍者身上，却如击中两条滑不留手的泥鳅，竟被卸去大半！ 即便这样，至刚至阳的重阳掌风，还是拍得两名忍者嗷嗷怪叫。 另外两名忍者也已扑了上来。 藤洛双掌再起，又将两人击飞。 这几名忍者都修行了另类功夫，虽被藤洛击中，却并无大伤。 只是，这一个照面下来，四名忍者已知藤洛霸道。自忖合四人之力，也难以讨得便宜。 呼哨一声，四名忍者向后几个纵跳，摆脱藤洛，追赶同伙去了。 藤洛岂能放过他们，呼啸一声，急冲过去。 八忍见藤洛毫无罢手之意，只得再次转身迎战。 一名受了轻伤的忍者叽里哇啦地告诉同伙：这个家伙厉害！ 八忍不敢大意，互相对下眼神，扔下手中麻袋，全部抽出倭刀。 八忍联手，藤洛不敢大意。脚下不丁不八站立，留意着八忍的一举一动。 “呦！” 为首一名忍者呼喝一声，八忍急速跑动起来。 只是，八忍并非冲向藤洛，而是在距离藤洛一丈开外，急速绕行，迅速对藤洛形成包围之势。 八忍急速绕行两圈，渐渐缩小包围圈。 脚下毫不停顿，手中倭刀舞得密不透风。 “哟！” 八忍两两一组，一个挺刀前冲，一个挥刀护住其同伴下盘，配合十分默契。 此乃八忍群战绝技菊花刀阵。 藤洛不敢大意，飞快拍出四掌。 八忍这一招只是试探藤洛实力，见掌风拍来，八忍连忙后腿躲闪。 藤洛心里暗惊：这八个家伙不仅功夫了得，而且十分谨慎。相互配合也极其默契，虽是后退，竟也难以发现其破绽。 “呦！” 八忍躲过藤洛一掌，见藤洛并未冲上，呼喝一声，再次展开菊花刀阵。 这一次，八忍的进攻更加凶狠，防御也更加严密。意欲凭借绝技战阵，斩杀对手…… 第466章该离开京城了 八忍强悍，菊花刀阵严密，藤洛受困阵中。 八名忍者，两两配合，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共同出击。 进退交手，藤洛一边小心应对，一边思忖破阵之法。 八忍修行另类，身时滑鱼，可卸去重击，必须另寻破敌之法。 八忍配合默契，菊花刀阵演练纯熟，必须尽快觅得阵法弱点。 藤洛尝试着攻击，但他发现，每当他攻击之时，正面之敌都急舞倭刀，以防御为主。两侧之敌，以扰乱牵扯为主。身后之敌，才是攻击重点。 发现了敌阵章法，藤洛已有了计较！ “呼！呼！呼！” 藤洛大步前踏，两手轮动，不停向前拍出。 正面两名忍者不敢硬敌，倭刀舞得密不透风，双脚不停向后滑动，以避开刚猛的掌风。 左右两侧忍者，呼喝怪叫，以声势和炫目刀法，虚虚实实干扰藤洛。 而身后两名忍者，消无声息地向藤洛后背袭来…… 藤洛右手向前拍出一掌，随即又出左掌，右手很自然地向后摆去…… “嗖！”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挥手，却射出一道如针似箭的劲风！ 忍者身似游鱼，重掌难以奏效，唯有尖锐劲风方可奏效！ 反手出招，难以施展全力，必须一击而取敌身薄弱之处！ 前方之敌主守，防御严密。后面之敌主攻，必有破绽！ 这就是藤洛的破敌之计！ 外放的内力，虽然无形，却强过刀枪。 身后忍者距离藤洛尚有三尺距离，已发觉不妙，待要舞刀防御，却已不及。 “噗！” 攻击之准，正中忍者眼窝！内力之锐，足以贯穿其头颅！ “嗷……” 一声惨叫，忍者扑死在地。 八忍死起一，菊花刀阵已破！ 八忍纵横倭岛、海上，鲜有敌手。八人配合已久，如同气连枝之兄弟。 一名忍者被杀，其余七人又惊又恼，嗷嗷怪叫，几近癫狂，再不顾什么阵法配合，只想将藤洛碎尸万段，为同伙报仇。 八忍结阵，尚且奈何不了藤洛，癫狂之际出手，更犯了武者大忌。 藤洛岂能留情！ 手指轮飞，一道道锐利无比的内力****而出！ “噗！噗……” 八名倭岛强手，纷纷中招，片刻之间，八名忍者变成八具尸体！ 曾经叱咤倭岛的著名八忍暴尸异乡，其悲可怜！其罪不恕！ …… 安若泽、潘徙带着御林精锐已杀散众海贼，冲了过来。 “仔细搜查！” 安若泽大声喝令着，剿杀海贼不是目的，抓到崇天颜才是奇功。 藤洛扯开麻袋口的绳索，里面，果然是紫嫣公主。 扯断捆绑手脚的绳索，拽下塞住嘴巴的麻布，紫嫣“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安若泽突见紫嫣公主，又惊又喜。顾不得搜寻崇天颜了，赶紧过来安抚紫嫣。 藤洛微微一笑，闪开了…… 战场上，横陈的尸体是天保官兵的最爱，每具尸体，都代表着战功和赏赐。 藤洛和潘徙四处搜寻着，根本没有崇天颜的影子。 看着正在疯抢尸体的御林军，藤洛怒了，大吼道：“找几个活口！” “啊！”身旁一个御林军士兵恍然大悟，道：“对哦！活口封赏更高！” “啪！” 藤洛一个嘴巴抽在那家伙的脸上，那士兵被打得原地转了好几圈。 好在藤洛没下重手，否则，这家伙一条小命就要不保。 平民敢打官兵？！ 边上几个御林军急了！ “放肆！” 安若泽大喝一声。 御林军士兵这才看清打人者是藤洛。虽然很多士兵不知道藤洛大名，但见过藤洛的神勇，再不敢叫嚣。 安若泽怒斥几句，御林精锐们再不敢疯抢尸体，开始仔细打扫战场。 依然没见崇天颜的影子，但却抓到几个海贼俘虏，其中一个，竟然是崇天颜府中的一名小管家！ 藤洛和安若泽立刻审问。 崇府上下很多个管家，这个管家地位较低，所知情况不是很多。 他供认，自谢天恩出事后，崇天颜便一直忧心忡忡。 那天凌晨，不知听到什么消息，崇天颜突然出逃，连家眷都没带，跟随他的，只有几个贴身心腹。府中其他人是后来才逃走的。 至于崇天颜的去向，小管家也说不清楚。他只是奉府中大管家的命令，和来接应倭岛八忍的海贼一起返回来，主要任务是捎运崇天颜藏匿在城郊的一些财物 …… 这场战斗，双方损失都很大。 算下来，官兵的损失还要更大一些。 不过，对于幸存的天保官兵而言，只要自己没死，就是巨大的胜利！至于是踩着海贼的尸体还是自己同伴的尸体领取封赏，却是无所谓的…… …… 官兵们忙着整理胜利成果，安若泽继续忙着安慰紫嫣公主。 倭岛八忍受雇夜入宫城，绑架了紫嫣，紫嫣公主所受惊吓可是不小。虽然已被解救出来，依然哭泣不止。 而她听闻崇仁身亡的消息，更加悲痛了。 在安若泽眼里，崇仁身为崇天颜长子，那便是朝廷钦犯。 紫嫣却为崇仁流泪不止。她说崇仁和崇天颜一案没有任何牵连，反倒是因为崇仁的保护，自己才免遭毒手。 …… 安若泽下令收兵。他将自己的坐骑让给紫嫣公主，而他则换乘其它马匹，和紫嫣并辔而行。一路上，体贴呵护有加。 …… 虽然没能抓到崇天颜，但总算得知了一些和他有关的消息。 从俘虏口中得知，崇天颜、谢天恩与倭岛海贼勾连日久，这次很有可能出逃海外倭岛。 朝廷诏令东部各行省府县，严密搜查崇天颜极其同党。 不过，谁都清楚，这种诏令根本不会有效果。 绑架紫嫣公主，都有大批海贼接应，崇天颜一伙也必然有大批海贼保护。 各地衙门，即便发现其行踪，有心抓捕，却也没胆量，更没有实力。 …… 崇天颜的罪行昭告天下了，京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终于有消息传回，崇天颜一伙已经出逃海外。 得到了确切消息，笼罩京城的紧张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街上虽还有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巡查，但频率和人数都少了很多。 天保朝廷很忙。 崇天颜出逃，他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党羽被一网打尽。 崇天颜位高权重，培养的党羽，大多身居要职。 朝廷此番清查可谓彻底，六部当中，很多主官副官被抓。天保朝廷，坍塌近半。 朝廷忙着清查奸佞，藤洛等暂时清闲下来。 京城里太过沉闷压抑，藤洛决定，带领兄弟们离开京城，去盘龙峰…… 第467章天地为之异动 有政治的地方就有争斗。 崇天颜、谢天恩一伙垮了，表面上，倒谢集团获得全胜，但争斗远没有结束。 朝廷的政治格局打乱了，在利益的驱使下，会有新的政治集团出现，或者获胜集团自身也会分裂成几个政治集团。 在动荡中，重新划分利益。 藤洛对此很反感，也不想参与到其中。安若泽希望藤洛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藤洛婉言拒绝了。 盘龙峰。 远离京城的喧嚣，也远离了朝廷的争斗。 对兄弟们而言，盘龙峰就是世外桃源。 藤洛有太多钱，需要什么，买上山了就是。 众人在盘龙峰上，过着神仙般逍遥的日子。 青衫有田甜做伴，心情也逐渐开朗起来。 山上众人中，只有藤洛、南极仙翁和赤脚大仙还有心事。 人间的朝堂争斗暂时告一段落，但天庭的斗争还未结束。天庭的禁制还没开启。 南极仙翁和赤脚大仙都是道行高深，很超然。他们虽然惦记着天庭，但却有足够的耐心，在下界静静地等待。 南极仙翁是顽童性格，赤脚大仙虽然外表孤傲，内心却开朗。两个大仙很快就和山上众人打成一片。 山上，除了藤洛带来的乞丐、团练兄弟，就是镇八府带来的山贼，都是没知识的粗俗之徒。 这些兄弟虽然粗俗，但大多都是豪爽之人。 尤其是投到藤洛旗下以后，也渐渐学得规矩了一些。 在山上，除了喝酒吹牛，也有正事。 阿睿每天都组织操练。兄弟们开始时嫌累嫌烦，但时间长了，加之在山上也有些无聊，慢慢地，便适应了白天操练，晚上喝酒吹牛的幸福生活。 …… 藤洛、潘徙和臧兴各自寻了安静的山洞，潜心修炼。 藤洛的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只差最后一条经脉督脉还没有打通。 督脉，是阳脉之海。 有了凝聚阴脉之海的经验，藤洛相信，用不了多久，阳脉之海便可凝聚而成。 他非常想看看经脉全通后，自己能达到何种境界。 藤洛急迫地修炼，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打通全部经脉后，再次尝试破解空明之境中的那串散发金芒的神秘字符。 藤洛闭关了。 又过去了十余天，青衫和田甜越来越担心了。藤洛不吃不喝，也不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潘徙和臧兴明白，藤洛一定是到了修炼的最关键时刻。 打通一条经脉，可以提升一层境界。 最后一条经脉打通，却不止是提升一层境界那么简单，而是意味着全面的提升、飞跃般的提升！ 因此，打通最后一条经脉，更难，也会有更大的风险。 不过，潘徙和臧兴相信，再大的困难，藤洛也一定能克服！再大的风险，藤洛也会渡过！ 潘臧二人虽竭力安慰，青衫和田甜还是担心不已。 如果不潘臧两人劝说提醒，此时千万不能打扰藤洛，两个女孩一定会进洞去看看。 …… 安若泽上山来了。 朝廷中，利益划分终于要告一段落了。他所归属的政治集团，在搞垮崇天颜、谢天恩的过程中，贡献最大，所收获的利益也就最多。 尘埃基本落定，各政治势力间，还在磋商一些细节。 安若泽终于有机会松口气了，他想念藤洛和一干兄弟们。 安若泽上山，带来大量美味，很多都是乞丐、团练和山贼兄弟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稀罕美食。 和安若泽一起上山的，还有紫嫣公主！ 这段时间，紫嫣已经从被绑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藤洛有救命之恩，紫嫣要当面道谢。 听说藤洛正在闭关的紧要关头，安若泽和紫嫣好不失望。 他们不可能在盘龙峰上待太久，如果不能见藤洛一面，实在遗憾。 可是，谁都不敢打扰藤洛。 好在有青衫和田甜可以陪伴紫嫣，安若泽和一干兄弟也都熟悉。 大家商量着，不管藤洛能否出关，晚上还是要准备一场欢宴，好好喝上一顿。 盘龙峰上的条件很好，人手又多，很快，山顶平坦处，一个大大的席棚便搭建起来了。 欢宴，就要大家在一起才热闹。 只是，藤洛还在闭关，每个人都觉遗憾。 十余口大锅已经弥漫出诱人的香气，百根松油火把也准备好，天黑时，点燃起来，将把高耸的盘龙峰变成天上闪亮的明星…… …… 藤洛盘坐在洞中。 督脉，总督一身之阳经，调节阳经气血，乃阳脉之海。 半个多月以来，藤洛勤习精修，阳脉之海日渐充盈。 修炼阳脉之海，与修炼阴脉之海道理相同，但感受却决然不同。 阴脉之海，安静平和，如平静的湖水。 而阳脉之海，热烈激情，似躁动的火山！ 随着修炼的深入，藤洛感到，五脏六腑仿佛燃烧起来一般！ 这种感觉，不是火烧的灼痛，更像是淬炼，沸腾的阳脉之海，正用炙热的烈焰，淬炼着五脏六腑！ 这是完美的修炼，是境界飞升的考验，一如浴火重生的涅…… 藤洛全身心投入到这最后时刻的修炼中…… 狭小的山洞中，天地元气，化作细不可见的微芒，急速向藤洛周身聚拢，通过腧穴，涌入他的经脉，进入他的体内，仿佛化作助其修炼的干柴，将已经翻滚沸腾的阳脉之海推升至顶点！ …… 高大宽敞的席棚下，酒宴已经摆好。 南极和赤脚两位大仙被让至最尊的主位。两位大仙笑眯眯地看着其他人陆续落座，酒宴就要开始了…… 突然，两位大仙均愣了一下，互相对望了一眼，眼中露出惊奇之色。 两位大仙道行高深，虽察觉了异样，仍保持声色不动。 “咦？” 潘徙眉头一皱，惊讶了一声，看着同桌就坐的臧兴和镇八府，两人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三人的眼里，惊讶中带着无比的羡慕。 “唰唰唰……” “起风了吗？” 刚刚就坐的阿睿问身旁的大板牙。 “好像是哦。” 众人向席棚外望去。 唰唰声是从山上松林间传来的。 初时，声音很小，但很快，整个松林仿佛都震颤起来。松针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震撼，急速地抖动着，发出密集的细微声响！ “这、这是怎么了？”有胆小的兄弟颤声问道。 “大家不要慌！” 潘徙站起身，双手下压，安慰众兄弟。 “不要慌，不是什么天地异动，而是……”潘徙顿了一下，不敢相信又极为羡慕地啧啧嘴，“我想，是洛哥修炼取得突破了！” 众多未修习过武功的兄弟，尚未完全弄懂潘徙的话，突然，一道高昂的长啸传来，如同九天飞降的神龙，围绕着盘龙峰，盘旋、飞舞…… 藤洛，出关！ 第468章天庭尘埃落定 欢宴，因藤洛的出关而完美，因藤洛的突破变成一场狂欢。 兄弟们虽然大多不懂武功，但丝毫不妨碍他们把藤洛取得的突破当成是自己的突破。 狂欢，呐喊，豪饮！ 藤洛难得地端起酒杯，接受簇拥过来的兄弟们的祝贺。 欢宴无休。 崇天颜、谢天恩的垮台，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云开雾散般晴朗。只有藤洛和南极、赤脚两位大仙还惦记着天庭的争斗。 不过，三人道行高深，不会因自己的心事，而搅了众人的兴。 欢宴喧嚣，也很粗犷，甚至说粗野。青衫田甜和紫嫣不适合就坐，早早告退回去了。 席棚里太吵，对坐的人说话都难以听清，藤洛邀请南极、赤脚两位大仙，以及安若泽等人进房里继续喝酒聊天。 房里安静多了。 坐了没一会，青衫来了，招呼藤洛出去说话。 藤洛告退出了门，青衫把铜镜递给藤洛，笑道：“白毛神仙急着找你呢！” 小蒲？ 出事了？ 藤洛不想让青衫为天庭的事担心，让她回去陪紫嫣说话，自己来到隔壁小屋。 一见到铜镜中的小蒲，藤洛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小蒲紧鼻子瞪眼地埋怨，说明天庭的事，不会太严重。 果然，小蒲说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天庭的事，基本尘埃落定了，天庭禁制取消了。 天庭的斗争，虽然残酷，但没有硝烟也不会流血。 和凡间一样，天庭的斗争过程，充满勾心斗角和利益分配。而最终结果，却简单很多。 这次斗争结果，主要体现在大罗宝树的供养和保护上。 大罗宝树，不再由东天部独家供养和保护，而改由四天部轮流供养。 大罗宝树护法，由东天部调整至中天部，归天帝直接领导。 这场斗争，中天帝首先联合了西北两位天帝，最后，南天帝认清了形势，表示支持中天帝，大势终于定了。 这场斗争的输家，无疑是东天帝。 这场斗争的赢家，是中南西北四位天帝，而最大的赢家自然是中天帝。他的地位得到进一步巩固，还掌握了大罗宝树护法队伍。 “还有一个赢家！”小蒲很兴奋。 “蒲领导是不是又提职了？” 小蒲得意地笑着。“小意思，小小提了一级。不过，我说的赢家可不是自己，而是……你！” “我？” “没错！”小蒲神秘兮兮地四下看看，小声道：“大罗宝树护法编制改了，四天部各委派一名副总护法，而总护法，直接由天帝委任，暂时空缺！” 小蒲的意思很明显，总护法的位置，是天帝留给藤洛的！ “阿藤！”小蒲突然严肃起来，“天帝交代的几件事，都办好了没？” 藤洛点点头。 三尺砗磲，阎王已经交代了。 令藤洛颇感意外的是，三尺砗磲藏匿的地点，竟然就在通天县！ 天庭禁制已取消，等南极和赤脚两位大仙回归天庭，就可以带回去了。 紫嫣公主也找到了。 但这个公主比较麻烦，虽然找到了，但看样子，紫嫣并不大想回天庭，总不能把她绑回去了。 “没事，找到就好。我给你出个主意。”小蒲的点子多，又是天帝身边的人，他的意见一准有用。“找个时间，让天帝和公主说个话，这事就结了，天帝能说服公主最好，说服不了，也不会埋怨你办事不利。” 这的确是个法子。 但藤洛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紫嫣和安若泽。 藤洛看得出来，安若泽对紫嫣心仪已久，而紫嫣貌似也有些动心呢。 不过，这事，藤洛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小蒲的好，至于天帝那边，留着以后公主自己和天帝说吧。 反正天帝只是命他找到紫嫣，并没命令调查公主的情事…… “还有一个坏消息……”小蒲的神情凝重起来，“桂大郎，跑了……” “跑了？”藤洛震惊了。 上一次，这只死乌龟被抓，最后被东天帝救了出来，还招了女婿生了官。 这一次，东天帝自身都难保了，自然没空救桂大郎，怎么又让他跑了？ “唉，那只乌龟狡猾着呢，他在天庭人脉广，不知什么人暗中帮了他。” “天庭派人去抓了吗？” 小蒲遗憾地摇摇头。“抓不了，他跑去下界。” “下界？！” 难道桂大郎来凡间了？！ “你别冲动，他的确去了下界，可是，是远在东海的岛国，那里是化外之地，向来不敬天庭，天庭也没权管那里。” 藤洛的嘴巴拧了起来。 小蒲连忙劝藤洛，不可意气用事。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完成好天庭的任务，把两位大仙和三尺砗磲安全送回天庭。至于桂大郎的事，先放一放吧。 藤洛心不甘啊！ 小蒲劝了藤洛一会，让他千万不可冲动。小蒲还说，关于他神籍一事，天帝已有吩咐，邀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 …… 结束了和小蒲的联系，藤洛回到屋里。 南极仙翁和赤脚大仙都料到藤洛离席一定和天庭有关。藤洛没说什么，只是对两位大仙微笑一下，两位道行高深，从藤洛的微笑中，便可得知天庭的麻烦结束了。 两位大仙放心了，酒席上，更多了欢笑…… 没有不散的宴席。 盘龙峰的欢宴散了。 安若泽和紫嫣公主走了。 送两人走时，藤洛让青衫做了半天紫嫣的工作，紫嫣公主终于同意和天帝通话了。 紫嫣到底和天帝说了什么，别人无从知晓。 不过，紫嫣回来时，从她脸上的表情看来，应该是遂了她的心愿了。 唉，凡间也好，天庭也罢，哪个父亲会不疼女儿呢？ 藤洛没想打听人家父女的对话内容，紫嫣却主动把藤洛叫道一旁。 “你向父皇说我什么坏话了？” “我发誓，绝对没说！” “哼！谅你也不敢！以后也不许打小报告！” 目送着紫嫣和安若泽的背影，藤洛摇摇头。这段感情，到底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不管人家了，自己也面临着两难的选择啊！ 天庭？ 凡间？ “想什么呢？”青衫和田甜走了过来。 “我想啊……”藤洛瞧瞧周围没人，一把将两个女孩揽进怀里，左亲右香，美美地说道：“咱们该回通天县喽！” 第469章终于回家了 通天县，是家。 回家，是件幸福的事。 包括镇八府领头的摩云岭山贼也一同返回通天县。 若是以前，藤洛断不敢让镇八府一伙回通天县。如果没有好营生安排，这群山贼兄弟准会惹出事来。 可是现在不同了。藤洛手里有大把的钱，回去，多开心生意买卖，让这些兄弟走正路，才能断了他们行抢打劫的念头。 盘龙峰上，还关押着杨天啸几百手下。这些人，是钦犯，朝廷派兵全部押解回京。 安排好诸事，准备下山。 几百人回通天县，不是件容易事。 浩浩荡荡一起走，会引起沿途百姓恐慌。 仔细规划后，几百人分成十几拨，陆陆续续分配下山。 藤洛青衫田甜陪着南极赤脚两位大仙，潘徙臧兴带着几个兄弟，押着阎王，作为第一队下山。 后面，镇八府、阿睿组织摩云岭山贼和东平团练，陆续下山。 人多，走得慢。又在东平短暂停留几天，大半个月后，藤洛等人才回到通天县。 白露在通天县，急得人都瘦了一圈。 虽然经常有消息传回，但消息里，关于藤洛的情况总是含含糊糊，不知令白露担了多少心。 回家的感觉，真好！ 不过，藤洛没时间享受家的美好，必须先落实三尺砗磲的事。 阎王指认了藏匿三尺砗磲的地点，大出藤洛意外。竟然藏在藤洛刚下界时，住的那所破庙的地下！ 藤洛哭笑不得。 下界以后，苦苦寻觅的三尺砗磲，竟然就在自己每天睡觉的地下。 真感觉，实在有些滑稽。 令藤洛颇感为难的是，这地方，已经不是当初废弃的破庙，而是新修的神祠。神祠里面供奉的，正是自己的好兄弟小蒲领导！ 不挖开神祠，就无法验证真假。而挖天神的祠庙，如同刨人家祖坟，作孽啊！更何况是小蒲的神祠，藤洛实在下不了手。 还是问问小蒲吧。 没想到，小蒲听说要扒他的祠庙，竟然毫不犹豫。 “挖吧挖吧，全拆了都行！” 小蒲眉飞色舞，好像不是要扒他的神祠，而是要给他盖新房娶媳妇一样。 藤洛恍然！ “你小子升官了，是不是搬去别处供奉了？” 小蒲笑嘻嘻问道：“你猜是哪里？” “东平！” 小蒲惊得长大了嘴巴。他没料到藤洛竟然一猜就中。 “阿藤啊，你要努力啊！只要完成任务，回来当上大罗宝树总护法，至少能享受省城供奉！” 藤洛淡然笑笑，升职、享受人间香火，对他来说，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了。 …… 崇天颜、谢天恩都垮了，阎王为了自保，并没有说谎。 神祠地下，有一个大大的密室，里面果然藏匿着三尺砗磲，而且不止一个！ 这么多年来，崇谢二人暗中做手脚，每次大祭用的三尺砗磲，都用尺寸不足的砗磲代替。 砗磲，不过是一种大尺寸的贝壳。 小的砗磲，一点价值都没有。只有达到三尺以上，才能称为宝物，才能供奉大罗宝树。 这些年来，崇谢秘密勾结桂大郎，以次充好，致使大罗宝树枝叶枯萎，其目的到底为何，无人知晓。 大罗宝树，是天地共同的圣物，大罗宝树蔫枯，才会引起天庭之乱，凡间灾祸。 现在有了三尺砗磲，但大罗宝树能否再现勃勃生机，却未可知。 南极仙翁和赤脚大仙带着三尺砗磲返回天庭，而阎王，藤洛信守诺言，未亲手取其性命。 只是，私仇可饶，公罪难免。 暂时收押，作为崇天颜谢天恩的爪牙，阎王早晚有被处置的一天。 送走了两位大仙，还要为镇八府等兄弟修建住所。 通天县县令位置一直空缺，有江九天代理政务。 江九天自然不会亏待兄弟们，他帮忙选了个好地块钱伯阙庄子的旧址。 钱伯阙的庄子被天火毁了。 偌大的庄子，成为一片瓦砾。 清理废墟浪费劳力，诸多禁忌顾忌，没人敢申请使用这块地皮，这片废墟一直荒废着。 藤洛镇八府等人没有那么多顾忌，就选这里了。开工！ 废墟中的石木废料，清理出来，就可作为建筑材料。人手充足，藤洛又给了大笔的款子，新庄子建设得很快。 藤洛等人正紧锣密鼓地忙活，安若泽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安若泽是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来的。 天保朝廷的利益划分终于告一段落，作为大赢家的安若泽一派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向皇上奏明藤洛等人的功劳，皇上御笔一挥：赏！ 皇上又做了个顺水人情，将褒奖众人的使命委托给安若泽。 钦差驾临，少不了旌旗招展锣鼓喧天。 安若泽此番回到通天县，那叫一个气派！ 不过，安若泽还是很讲义气的。当着通天县上下官吏，摆足钦差派头，但见了藤洛，却是勾肩搭背，兄长弟短。 “褒奖我等不急，先说说安兄你升了什么官？”藤洛估摸着，以安若泽的功劳，至少会擢升至行省一级高官。 安若泽笑而不答。 他手下的亲随和藤洛相熟，偷偷告诉藤洛，安若泽已经被擢升为太常少卿，兼京兆府府尹！ 藤洛惊得目瞪口呆。 安若泽这一次官升得可是不小！竟然一跃成为朝廷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京兆府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京兆府府尹，非皇上最亲信之人不得担任啊！ 亲随表情极其夸张地补充着：太常卿一职，空缺呢！ 藤洛更惊了！ 这就是说，安若泽已经接近原来崇天颜的位置了！ 安若泽春风得意，不过并未得意而忘形。 他先让随行的东平新任知府宣布了一项任命：任命江九天为通天县县令！ 这项任命，立刻引起一片喧哗。 众人议论纷纷。 老举人江九天，才华横溢没得说，但早年欠下风流债，如今终于修成正果，成为朝廷命官。 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嫉妒议论，但藤洛等兄弟们，无不为江九天而感到高兴。 老举人江九天听到任命，虽没像范进中举般癫狂，却也瘫在地上，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第470章我结个婚先（终章） 江九天的任命完毕，安若泽让东平知府组织相关的交接程序。自己则拉着藤洛要去李氏祠堂。 安若泽希望对藤洛及众兄弟的褒奖，能在更融洽的场合进行，乞儿们的老家李氏祠堂无疑是最好的地方。 李氏祠堂里，墨乞儿张罗着，带着兄弟们收拾享堂。 朝廷的褒奖，非同儿戏，要弄得像模像样些才好。 趁这功夫，安若泽把藤洛拉到僻静处。 “藤兄，我想在你这里要一个人。” 藤洛一笑，指指不远处的潘徙。 安若泽笑了。 潘徙精明，武艺又高，安若泽缺这样的人手。 安若泽前途无量，潘徙跟着他，也算有个完美的归宿。 安若泽又掏出一份诰命。“这份诰命，是紫嫣公主亲自向陛下讨来了呦！” 说起紫嫣公主，安若泽眉眼间，充满笑意。看来，他们二人之间，还真是越来越亲近了。 这是册封青衫白露和田甜的诰命，三个姑娘，都被封为县主！ 天保一朝，皇室宗亲女子可封公主、郡主，而民间女子，能享受的最高册封，就是县主了！ “这份诰命，就由藤兄找个合适时间，亲自宣读吧。”安若泽狡黠地笑着，故意将“合适时间”说得重些。 藤洛脸红了，笑了…… …… 享堂布置好了，安若泽以钦差身份居于正位，藤洛陪在一旁。 第一项诏令，宣布正式设立天保江宁团练指挥使司。 天保官兵，军纪涣散，毫无战斗力。 此番朝廷痛下决心，重整军制。而第一步就是恢复团练制。 设立团练指挥使司，是重整军制的一部分。朝廷希望，逐步削减庞大而无用的官军，逐步推行团练制。 而通天县团练，因试行时间长，训练有素，成为首支正是组建的队伍。 江宁团练指挥使司，就设立在通天县，享受千户卫所同等待遇。 这一道诏令，令团练兄弟们兴奋不已。尤其是阿睿，从小怀着从军梦想，又是通天县、东平府团练的创建者，怎么能不激动。 任命，阿睿为江宁团练指挥使司副统领，暂代行统领职权。 阿睿郑重跪接委任，起身后，和藤洛紧紧相拥，泪流不止。 一阵狂欢！ 团练兄弟们激动不已，这道诏令，让泥腿子团练一跃成为朝廷武装。 摩云岭的山贼兄弟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但也上前向阿睿表示祝贺。 下一道诏令，赦免镇八府及摩云岭一众人等所犯之罪，同时，任命镇八府为江宁团练指挥使司副统领。 这一次，轮到摩云岭山贼兄弟们狂欢了！ 喧嚣过后，安若泽嘱咐阿睿和镇八府，一定要不负朝廷众望，将江宁团练，打造成保护江宁行省、天保王朝的一支劲旅。 安若泽嘱咐完，藤洛笑着道：“你们两个都做了副统领了，是不是该有个正式点名字啊？” 镇八府原本姓甄，名字早就被别人忘记了。 安若泽建议，作为军事统领，有个威严一点的名字才好，干脆只恢复本姓，名字不改了，就叫“甄八府”吧。 镇八府大喜。 阿睿根本不知自己的本姓。 “我就姓‘乞’吧，我自小就做乞儿，洛哥把我从小乞儿带成团练统领，我不能忘本！” 藤洛笑着拍拍阿睿的肩膀。 “不忘本是对的，只是以‘乞’为姓，实在不好听。用谐音，姓‘戚’吧。” “戚睿，不错！”安若泽点点头。 “不能姓‘乞’，那我想给自己取个字。” 藤洛和安若泽饶有兴致地听着，都想看看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的阿睿能给自己起个什么表字。 “我想叫‘记光’！记住自己从前是个穷光蛋！” “哈哈哈……” 藤洛和安若泽大笑。 安若泽笑罢，道：“意思不错，但太不雅，这样吧，也用谐音，叫‘继光’吧。” 戚睿，戚继光！ 团练指挥使司副统领以下的职务，由阿睿和镇八府商议后，通过行省上报朝廷。 …… 众人最关心的，还是朝廷到底如何褒奖一众乞丐兄弟，当然，最重要的，是如何褒奖洛哥。 安若泽却不紧不慢，先宣布另一项诏令。 通天县及东平府一众乞儿，不仅能自食其力，且在抗击海贼及巨大洪灾之际，能救民于水火，解王朝之忧，堪称天下乞儿楷模。 特许通天县一众乞儿，组成正式团组，继续侠义善举，以为天下乞儿表率。 天保王朝各地乞儿，均以通天县乞儿团组为尊！ 可以成立被朝廷认可的乞儿团了？！ 这道诏令，比设立团练指挥使司还令人亢奋！ “咱得起个好听的名字！” “好听有啥用，要霸气的！” “叫什么呢？” 安若泽笑着挥手止住众人。“名字，我都替兄弟们想好了，就叫丐帮吧！” 丐帮？ 丐帮！ 丐帮，是民间组织，朝廷不会干预其内部之事。 “丐帮帮主嘛，就由兄弟们自己选好了。”安若泽说完，凑近藤洛耳边，低声道：“藤兄，你可又欠我一个人情。” “怎么？”藤洛疑惑。 “原本陛下要直接任命你为天下丐帮之主，但我帮你挡下了。” “哈哈哈……”藤洛大笑，“安兄懂我！” 安若泽十分了解藤洛。 藤洛何许人也，即使是天保皇帝陛下，也无法令其屈膝。 可是，一旦皇上颁下诏令，藤洛不跪接谢恩，那是大不敬。关键是皇上的面子太难看。 因此，安若泽才建议皇上，不要任命丐帮帮主，改由丐帮自己选出帮主。 “洛哥！洛哥！洛哥！” 震耳欲聋的喊声过后，数百兄弟齐齐跪倒。 “参见帮主！” 丐帮成立！ 藤洛任命墨乞儿为丐帮执法长老。 任命臧兴为丐帮传功长老。 乌梢蛇、巴掌分别被任命为掌棒龙头、掌钵龙头。 另一个元老丐三，正式升任丐帮炭灰生意的掌柜龙头。 其余兄弟，由墨乞儿根据过往表现，分别授予一至九袋不同等级的搭子。 欢庆，数日不绝…… …… 空明之境中的那串字符，一直令藤洛纠结。 经脉全通之后，那串闪烁金芒的文字终于如同浮现在眼前，清晰可见。 那一长串文字，排列有序，可是却像一串符咒，相邻文字，没有任何关联，越读越感混乱…… 数月来，藤洛虽时时揣摩，却终不能感悟。 只得暂时放下了，因为，盛大的婚礼就在眼前。 经过几个月的筹备，丐帮帮主终于要同时迎娶三位县主新娘：白露、青衫和田甜。 这个婚礼，轰动了整个天保王朝。 尤其是各地乞儿，纷纷涌来通天县，既是要一睹丐帮帮主大婚盛况，也想趁机加入丐帮这个拉风的组织。 新任通天县县令江九天两袖清风，只备手书贺联。不过，江县令表示，还有一份礼物，那就是大婚宴席之上，县令夫人雨嬷嬷将重拨琴弦，亲自为新人献曲！ 东平知府、江宁巡抚等也有厚礼奉上。 “紫嫣公主、太常少卿京兆府尹安大人到！” 随着知宾的喊声，紫嫣和安若泽步入李氏祠堂。随行的自然少不了潘徙。 紫嫣和安若泽送来一份贵重的贺礼当今皇帝手书“”字！ 盛大的典礼，即将开始。 突然，臧兴快步跑到藤洛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藤洛一愣，赶紧示意知宾稍等，他要亲自迎接一位重要的客人！ 门口，一个身材瘦小，模样猥琐的人急得乱转，一脑袋白毛在阳光下极为耀眼。 小蒲来了！ 一见藤洛，小蒲就不停地埋怨。 “给，我的贺礼！”小蒲带来的，是一卷天庭文书。 只是，上面加了禁制，无法打开。 “这是什么？” “大罗宝树总护法的任命！你小子发达了！”小蒲满脸的羡慕嫉妒。 “切！你喜欢，你拿去，我还是在下界自在些！好时辰要到了，快进去观礼！” “等等！”小蒲一脸忧虑。“阿藤，出事了，这事只能你来管！” “什么？” “死乌龟和崇天颜在倭岛纠集了一群亡命之徒，要攻击华夏大陆，血洗天保王朝！” “好大胆子！” “而且……”小蒲更加紧张了，凑近藤洛，低声道：“他们各自偷了《诸天密录》和《地藏密录》，偷窥了天地法则，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啊！” 藤洛一愣，随即冷冷一笑。 “走，兄弟，进去，我结个婚先！”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