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今天我能继承夫君的遗产吗》   作者: 承北   简介:   江清波穿成短命炮灰。   原主是男主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后男主和女主相爱退婚。原主被打击到自闭。   后来,太上皇突然赐婚。新郎是男主小叔陆明洲。权倾朝野的拱卫司左指挥使,喜欢熬夜加班,不喜欢回家的工作狂魔。是书中的短命反派。   原主常年被冷落,最后在陆明洲过劳死后郁郁而终。   咸·江清波·鱼:???   自闭?郁郁而终?   躺平继承遗产不香吗?   婚后,江清波躺平享受夫君不回家的美好生活。只等夫君见阎王后继承巨额财产。然而好日子没过多久,一个月回家一次的陆明洲,开始隔三差五出现在眼前,后来甚至天天回家陪她吃饭。   江清波被迫天天早起,疲于应付。但想起陆明洲短命,还有以后的巨额遗产。她忍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陆明洲上能徒手打老虎,下能拔刀砍罪犯。   江清波:???今天我还不能继承遗产吗?   小剧场:   成亲前,陆明洲是大魏朝第一加班狂魔。不仅喜欢让其他大臣陪着加班,就连皇帝也常常在深夜被迫加班。   皇帝:“爱卿,国事重要,身体也重要。”   陆明洲:“陛下,国事关乎千万人的性命不能等。”   皇帝:……   成亲后,陆明洲下班按时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加班。   皇帝调侃;爱卿,国事关乎千万人的性命,可不能等!   陆明洲:国事虽重,但只有身体健康才能为天下子民谋求更多福泽。   皇帝:……   从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大魏第一卷 王成了第一反卷达人◆   ◆加班是不可能加班,后半辈子都不可能加班◆   ps:   1:女主全书最美,因可选择原因暂时性变丑。二十二章会恢复美貌。   2:架空,架的非常空。   3:剧情和感情对半劈,。   内容标签: 女配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清波,陆明洲 ┃ 配角:有点多 ┃ 其它:《全师门排队宠我》《黑月光在虐文里鉴渣》   一句话简介:短命炮灰和短命反派的pk   立意:积极生活不屈服命运   vip强推:   江清波被男主退亲,后嫁给男主小叔,书中短命反派陆明洲。一边享受咸鱼生活,一边脚踢渣男吃瓜。快乐等待反派归西后继承遗产。后来工作狂夫君突然每天按时回家培养感情。两人从陌生到熟悉,互相了解和扶持,最终走到一起。   本文人物个性鲜明,女主咸鱼又沙雕,敢说敢做,集聪明与美貌于一身。男主事业狂。两人性格南辕北辙,为彼此相互包容。先婚后爱,文风甜爽,女主的骚操作特别多,会令人不自觉沉溺在故事中。 第一章   初春,房檐上挂着厚厚积雪。   绿衣脸色冷凝,步履匆匆,脚下的雪嘎吱作响。穿过拱形门走进小院,临到门前小跑进屋。   “小姐,不好了,侯府来人要退婚。”   水粉色被褥一动不动,呼吸声平稳有序。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睡的着。”绿衣扑到床上把被褥下的人儿薅出来。“小姐,快醒醒。”   江清波睁开迷茫的双眼,撇了眼绿衣又合上眼。“早饭免了,午饭好了再叫我。”   “……火烧眉毛了,您还想着吃?”   她拉住准备和大床合为一体的江清波,抓住肩膀猛地摇了几下。“小姐别睡,侯府二夫人亲自来退婚。”   “退婚?唔——挺好!”   “……小姐,侯府现在要是退婚你的名节就彻底毁了。”绿衣拉开江清波捂住耳朵的手,大声的说了两遍。   江清波睁开眼,垮下脸,不满地盯着绿衣。后者直接无视她幽怨的表情。   “小姐,名节……”   “京城老百姓好闲。”   绿衣脸色难看几分。“都怪那些心黑的碎嘴子。”   “真碎嘴子。”   真烦!江清波叹口气。她前段时间替外祖母前往寺庙还个愿,顺便住了一晚。然后在厢房里发现上一位客人遗留的男靴。平平无奇一件事,也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居然说她寺庙私会外男谈私奔。   江清波都给气笑了。她和黑色靴子谈私奔?她和它之间有爱情?这么敢想,传流言的那人不去养牛可惜了。   流言闹了十多天,未婚夫家终于忍不住来退婚。   “早知京城这么事,还不如待在江南享受美食。”   “您不回来老爷可要哭死。”绿衣又说。“老爷要知道流言,怕是又要好好哭一场。”   “……”江清波抓抓头发,唇角向下垂。   亲爹什么都好,就有时候是个哭包。小龙女都没他能哭。   想起从前亲爹那魔音哭声,身体一凛,主动掀开被子,由着婢女们七手八脚的替她穿衣。   “早饭温着,先去看看陆二夫人。”   绿衣:……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忘记早饭!   江清波带着绿衣前往花厅。路上想着这桩婚事不由得出神。她胎穿成男主的炮灰未婚妻,本该在十八岁那天被男主退婚,随后郁郁而终。她日日盼夜夜盼,等着男主前来退婚,等到现在成了一枚二十高龄未嫁女,男主那边迟迟未有动静。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上个月受不了亲爹日日催,不得不从江南赶回来。正想退婚就出了流言。如今男主终于想起还有个未婚妻存在,想起退婚的事情。来的很及时,不用她费脑子想理由退婚。江清波走路不由得轻快几分,随后想到越演越烈的流言,脚步一滞。还是要动脑子!   “就不能让我安静当木头?吃了睡,睡了吃。”   “……小姐说的那是猪。木头不用吃饭。”   江清波掉头往回走。   绿衣忙拉住她,挤出个讨好的笑容。“木头,就是木头。”   江清波哼了哼,继续前往花厅。走了两步停住脚步。“我让查的事情还没回信?”   “有了有了。”   绿衣拍了拍脑门,从袖袋里掏出个信封。江清波打开瞥了一眼,双眼微眯,随后叠好收进袖子里,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   *   花厅!   “成全她?”江大夫人沈祈云眼底滑过恼意,手中的丝绢被捏的皱皱巴巴。“二夫人在开什么玩笑。”   陆二夫人单慧君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灿烂几分。捏着茶盖拨动杯中的茶叶。“清波心里有人很正常,当年在闺中谁心里没个喜欢的人。”   “我们清波缠绵病榻时我时常给她谈起宁少爷的风姿。令公子才貌双绝,京都四公子之首,京中的女子谁不想嫁给他。可惜被我们清波占了名头。”   两人你来我往,言语间刀光剑影。切磋几番单慧君脸上的笑容敛下,   “令妹既然有喜欢的公子,我侯府也不是喜欢棒打鸳鸯的人,自当成全便是。”   “夫人慎言,我家小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熟识也只有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夫。”   “大夫人妹妹在寺庙与外男私会,人尽皆知。子宁愿意主动退婚成全一对有情人。”   沈祈云气笑了,成全名声?这婚要是退了,自家小妹什么名声都没了。她红唇微启,打算继续装傻。绿衣走进花厅打断她后面的话。后者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两句。沈祈云皱起眉,沉默着。片刻深吸一口气,脸上浮起如常的微笑。   “陆二夫人要退婚,我们江家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换回两家的信物,这婚事便作罢。”接过绿衣递上前的信物,深吸一口气。“等公公归来我会如实禀告。”   “应该的。”   两人交换完信物,各自坐回椅子上。   单慧君笑的明媚,眼底带着一丝轻松。“我们两家世交多年,即使没有婚约也不影响我们两家的情谊。”   沈祈云假笑着嗯了一声,随手端起手边的茶杯。端茶送客。单慧君起身告辞。   “令妹找到良人,我提前恭喜她喜得良缘。”   单慧君如愿以偿,离开的时候走路都带风。沈祈云面上带着笑,等那抹背影消失不见立刻得垮下脸。大步流星走向隔壁偏厅。进门看到江清波悠闲地吃着点心,险些心梗。深吸一口气,坐到对方旁边。瞪人。   “陆二夫人的话听见了?”   江清波咬了口点心,同时竖了个大拇指。   “陆大夫人的茶艺水平一流。也就嫂嫂能与她一战。”嘴里没一句人话。要不是她心态好,说不定当场掀了她的茶摊。   幸好这婚事不成,摊上这样的婆婆脑容量都不够消耗。想着,她又咬了口点心压惊。   沈祈云:……   这还夸上了?   她一指头狠狠戳向对方脑门。“死丫头,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吃。婚事退了,你的名节不保。今天你要说不出退婚的缘由,别怪嫂嫂心狠扣你十天肉食。”   江清波无肉不欢,十天不能吃肉天都要塌了。   生活这么难,居然还不让她吃肉,人干事?   “嫂嫂别生气,我也是迫不得已。”她立刻从袖袋掏出信。“看看,我若不同意退婚,这命都要抵给陆家二房。”   沈祈云打开那封信,越看脸色越冷。“三个月前陆子宁出门赏雪偶遇伯府庶女梁宜静。两个月前陆子宁出门狩猎偶遇梁宜静。一个月前……诗会偶遇。”   江清波皱眉。男女主怎么回事:一个月才见一次,这感情进展也太慢了,难怪延迟两年才想起退婚。她要是不回京,男女主的感情估计还在原点。   果然炮灰都是男女主感情发展推动机,前辈诚不欺我!   “上个月你还愿……单慧君也在。”   “他们为了退婚污蔑我与外男私会,继续拖下去陆家二房不知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江清波悄悄掐大腿一把,挤出两滴眼泪。“嫂嫂,我好惨……”   “毁女子名节天打雷劈。这事不能这样算了。”沈祈云拍桌而起,拿着信大步离开偏厅。   偏厅安静下来。   江清波收起假哭,点心的香气缓慢飘荡,江清波被唤回心神,咬了一口点心,皱起的眉梢舒展开来。目光看向单慧君离去的方向。婚可以退,锅不能背哟! 第二章   “你听说了吗?陆候大孙子和京城第一美人在户部大人家后花园私会。”茶棚里,年轻小哥坐到灰衣小哥对面,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茶碗,毫不嫌弃的一口饮尽。   灰衣小哥打量人来人往的街道,倾身靠近对方,脸上露出个玩味的笑容。“这事全京城都知道了,听说是某位夫人恰好路过听见动静,以为是主家的婢女不懂事。哪成想……!听说当时两人正抱在一起亲热。”   “陆候大孙子陆子宁可是京都四公子之一,那么光鲜的公子居然和别人私会。没想到啊!”   “那可不!”年轻小哥啧啧两声。“我还听说陆子宁原本有婚约。”   “那位未婚妻真可怜。”   “岂止是可怜,简直是惨。听说陆子宁为了成功退婚,居然捏造未婚妻与外男私会。”   “咦,这流言老子好像听过。前几天——”   “陆子宁的未婚妻就是江家小姐。”年轻小哥打断他的话。“南山寺已经辟谣,那天江小姐根本没见什么外男,而是在厢房里发现前一位香客的靴子,这才让人误会。为这事南山寺长老还亲自上江府道歉。”   “陆子宁太他妈不是男人,明摆着要毁了江家小姐?移情别恋已经负了人家,还用这种龌龊手段退婚。老子瞧不起他。”、   “我也瞧不上。就是可怜了江小姐。”   陆子宁和梁宜静的私情和江清波私会男人的真相相继流出,京都的流言风向逆转,很多人同情被退婚的江清波。   一些人同情江清波遇人不淑。   一些人声讨陆家二房手段下作。   讨伐的声音持续几天,风向渐渐变了。   “你们居然同情江家小姐?”同一个茶棚,黑衣小哥从旁边桌挤过来。“要是换成你们恐怕陆子宁做的更过分。”   “这位小哥不要乱说,我可不是那种人。”年轻小哥坚决否认。   “老子也不是那起人。”灰衣小哥说。   “那是你们没有见过江小姐的容貌,我在南山寺无意看过一眼,当时只想洗眼睛,还做了好几天噩梦。这么丑的女人我打死都不会娶。”   “真有那么丑?”灰衣小哥将信将疑。   “南山寺不少和尚都见过,你们问问就知道我没有说谎。”   年轻小哥和灰衣小哥对视一眼,没有接话。   “我要是陆子宁就好了。”黑衣小哥露出个痴迷的笑容。“能娶到京城第一美人梁宜静做婆娘,想想都觉得美。”   两位小哥的注意力被拉开,双眼梦幻般的看向虚空。“那可是梁宜静,谁不想呢!”   “……”黑衣小哥收起幻想。“要我说陆子宁和梁宜静在一起应该的。两人才貌双绝,绝配。”   “的确是般配。”灰衣小哥一脸鄙夷。“但江小姐不过是长得丑点,又错了什么?”   “哼,那江小姐貌丑而不自知,非抓着陆子宁不放手,有这一遭也是活该。反正我不同情。”   “混账东西,你说谁活该?”   江源拍桌而起。风尘仆仆赶回京,高兴很快能见到自家闺女,哪成想在茶棚里听到这么刺耳的言论,气得他额角青筋突突的跳。他闺女长得如花似玉,哪里有这些人说的这么丑?   “老头,你骂谁呢?”黑衣小哥应声站起,胳膊健壮的肌肉随着动作晃荡。   “老夫——”   “抱歉小哥,我们认错人了。”年过半百的山羊胡中年人捂着江源的嘴,扔下几个铜板,拉着人离开。后者挣扎着要回茶棚。“我的江大人诶,您这是做什么?”   “他们污蔑我闺女。”江源气的双眼发红。   “江大人,我们两加起来都一百岁,可打不过那年轻力壮的年轻人。你要是气不过,等回去后让下人找到人打一顿出气,何必在此时逞一时之勇。”   江源瞪了眼茶棚里的黑衣小哥,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大人等等属下啊!。”   “你先回府梳洗,晚点再进宫复命。”   “啊,好吧!”   江源打发追上来同僚,脚步快了几分。他要先回去安慰闺女,她身体不好,心思又重。这会恐怕在家里捂着被子哭。他的心揪痛一下。混账陆子宁为了退婚居然敢迫害他闺女,当初就不该承认这门婚事。   *   浓郁的药味让江清波蹙起眉,苦大仇深盯着碗中黑色药汁,深吸一口气,咕噜咕噜喝完药汤,一连往嘴里塞了三四颗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冲散苦涩,细长的秀眉缓缓舒展开来。   “唉,简大夫调制的药越来越苦!”   “小姐良药苦口——大夫人。”绿衣行了一礼,端起托盘中的药碗离开。   “谁惹嫂嫂生气了?”   沈祈云双眼像是淬了火,走路风风火火,与平日温婉柔美的形象大相径庭,这还是江清波第一次看到大嫂这么生动。“嫂嫂今天真美。”   “……”沈祈云本是一肚子火气,听到这话心中沸腾的火霎时灭得干干净净。看到江清波没心没肺的笑脸,恼恨的一指头戳向对方脑袋上。“你真是我的前世冤家。”   “原来我和嫂嫂的缘分原来是从前世开始的呀!”   沈祈云:……   手有点痒!   江清波看她的表情莫测,求生欲回笼,收敛起调侃正襟危坐关切道:“大哥惹您生气了?一会我把这事写下来,等爹回来一起上告。”   “……你们真是亲兄妹!你哥也爱这么干。”   “什么,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学我告状。”江清波叉腰作气愤状。大哥好阴险,居然在背后插刀,终究是错付了。随后,她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哥哥都写了我什么?”   “他说——”沈祈云顿住,轻拍江清波的左肩。“差点被你带偏,正事都给忘了。”   “大哥准备在背后捅刀,难道还不是正事?”   “……闭嘴。”   江清波捂着嘴,大眼眨巴眨巴,可怜又委屈。   “……”沈祈云深吸一口气,目视前方不看她。“陆子宁和梁宜静的私情传开,名节已经挽救回来。但陆家二房太过分,已经解除婚约还拿你说事。大肆宣扬你丑陋,配不上陆子宁。还说你抓着陆子宁不肯放手……简直气人。”   “他们也没说错,我现在的确谈不上好看。”   对面铜镜中的江清波,美眸、两颊微微肿起,通红的皮肤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整个面容像极了刚做完整容手术还未消肿的样子。这模样真不算好看。   沈祈云:……妹妹真是一如既往的诚实!   沈祈云保持微笑,打量江清波的脸庞,微不可查叹口气。“你也是个心狠的,拔毒方法好几种,非要选择牺牲自己的脸。从前的容貌若还在,哪容得陆家二房肆意诋毁。”   另外几种拔毒方法虽然不会损坏容貌,但副作用也极大,全身发疼,十分影响睡觉和吃饭。简大夫说后期疼痛会增加十倍。身体打了个颤。怕了怕了,那种痛体会过一次,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   她更喜欢现在的拔毒方法。虽然会暂时毁容,但不会感到痛苦,更不会影响睡觉和吃饭。只有嫂嫂这样的狠人才会觉得之前的方法好!   江清波竖起大拇指。“论狠,还是嫂嫂高一筹。”   “……”   “等彻底拔完药毒,小姐便能恢复容貌。那些个嚼舌根的人怕是要自打脸。”绿衣端着茶和果盘进门。   “说的倒是。”沈祈云心中的气闷消了大半。握住江清波的手安慰。“陆家二房这种下作的婆家不要也罢,等日后嫂嫂再给你寻觅良婿。”   “等我脸好还需要很长的日子,那时候还有良婿?年龄应该比我小吧。”江清波眼底放光。“意气风发的少年愿意带我一起共游花船吗?”   “……”沈祈云脸上的笑容定格。把女戒给本夫人呈上来。   “咳咳……小姐,十天的肉没了。”绿意弯腰附在江清波耳畔,小声的提醒。   江清波收回畅想的思绪,正经脸。   “正经良婿一定不会提这种要求,就算提了,我也一定严词拒绝。”随后扯出一抹笑“别扣肉食。”   好好的气氛被搞没了,沈祈云瞪她一眼起身离开。   “嫂嫂别走,你还没有告诉我哥哥的小本本上写了什么。”   “……”确定了,这丫头一点没有受外面流言蜚语的影响!根本不需要人安慰。   白担心了!   沈祈云的身影离去良久,江清波不确定的看向剥橘子的绿衣。“嫂嫂刚刚应该消气了吧?我这几天的肉食保住了吧?”   绿衣:……   这是重点?   “嗯?”   “……大夫人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江清波放心了,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随手拿起小桌上的菜谱。“清蒸还是红烧呢?好难选。”   “……简大夫说宜清淡!您日日盯着菜谱望梅止渴,不难受吗?。”   “难受!不看更难受。”   “小姐,您真的不生气吗?”绿衣问出心中的疑惑。   “气啊,我都乖乖喝药了,凭什么不让吃肉。”   “……奴婢问的是外面那些流言。”绿衣咬牙切齿。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生气别人就能不说了?”   “可陆家二房也太狠毒了,传出那些留言损毁您的清誉。”   江清波盯着菜单咽了咽口水,随后不在意挥挥手。“等我脸好,那些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不必放在心上。”   绿衣眸光闪了闪,看向认真研究菜谱的江清波,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急切的脚步声响起,绿梅跑进屋里。“小姐,老爷回来了。”   “哎呦,我头疼需要躺一躺,叫所有人都别打扰我。”   江清波扔下菜谱,麻利的爬起身大步走向床铺。完了完了,哭包爹回来了。外面的流言传到他老人家耳里了吧?   呜呜呜……她不想一个人面对亲爹的眼泪啊!   “老爷在小花园遇见大夫人,气冲冲进宫了。”绿梅又说。   江清波放下扶额的手,狠狠瞪了眼绿梅。“坏丫头,下次说话不许大喘气。”   “奴婢跑累了,歇口气。”   江清波:……   江清波又躺回贵妃榻。亲爹现在进宫估计是去找陆家的麻烦。难为他一大把年纪还要这么操心。   算了算了,一会面对亲爹的眼泪就哄一哄!   江清波等着亲爹回家,没多会药劲上来,双眼缓慢合上。绿衣做了手势,小院里的婢女们动作轻了几分。   一觉睡到太阳西斜。江清波被绿梅给摇醒。   “小姐快起来接旨。”   “???”   作者有话说:   开文,撒花花! 第三章   “……左都御史之女江清波,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武安候三子陆明洲,适婚娶之时……择日完婚,钦此。”中年太监打量愣神的江清波,如常的收回目光,笑吟吟迎上去。“江小姐是大福之人,得太上皇亲自指婚。除了皇子皇孙可无人有此殊荣。”   中年公公面色慈祥,声调尖细,听着却不刺耳。让人很难生出恶感。江清波脸上的笑容灿烂三分。   “太上皇厚爱是臣女的福分。”微肿的脸笑起来有几分怪异,中年公公面色如常。不愧是陪伴太上皇几十年的公公。江清波打心底佩服。“烈日炎炎劳烦公公前来,若不嫌弃请到屋里喝杯茶,歇歇脚。”   “我这儿的茶叶不值钱,于公公不要嫌弃才是。”江源走到他身旁,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者在江清波的脸上多停留两秒,从善如流进了屋。   “江大人盛情,奴婢岂敢违逆。”   两人年过半百的人,一边走,一边进行着商业寒暄。有说有笑进了花厅。   江清波打量手中的明黄圣旨,手肘撞了撞左边的亲哥江清泽,小声说。“大哥,太上皇是不是很讨厌陆明洲?”   “胡说八道。陆明洲可是太上皇手中最锋利的刀,也是最喜欢的刀。”   “喜欢却又让我嫁给他?太上皇怎么想的?难道是太上皇终于忍不了老爹天天参他。想让我们两家结仇?”   江清波抽了抽唇角。太上皇的行事风格和他挑选继承人的方式一样离谱,谁能想象大魏现任皇帝是抓阄选的。太上皇甚至还与时俱进给皇帝儿子们设定实习期,一到三年不等,不合格就踹下帝座。   前面两位被踹下去的儿子已经看破红尘剃度出家,现在的梦想就是前往西方极乐修仙。这第三位刚继位半年,乐观向上的好少年被折腾成了一条咸鱼,只等被踹下帝位后加入前往西方极乐的修仙队伍。   谁听了不说一句好惨!   江清波觉得现在的自己也很惨!脸色丧丧地。太上皇的脑回路过于清奇,她猜不着。   江清泽一脸不赞同。“你性子虽然偶尔恶劣,但也算温良敦厚,容貌更是出众。配陆明洲绰绰有余,哪里算是结仇。”   “大哥在太上皇身边呆了不到一年,已经学会睁眼说瞎话。一定经过很多难言的痛吧!”江清波握住亲哥的手。“受苦了!”   江清泽对上怜悯的目光,手心发痒,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忍住,一巴掌拍向对方脑门。“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   江清波抱住脑袋,后退一步,控诉的盯着他。“我马上要嫁人了,你还欺负我。果然嫉妒所有人宠我。”   江清泽:……   婚期还是太长了!   另一边,江源笑盈盈地把于公公送出门,转回身,脸上的笑容咻的一下没了。   “陆鹤轩那老货不要脸,我让陆家二房给个说法,他居然死皮赖脸把三儿子赔给我当女婿,他那三儿子声名狼藉……”他看向江清波眼眶红了。“闺女,爹对不起你!   “爹啊,这话你该对陆明洲说。他要知道娶的是个丑女,估计心里已经气疯了,要是条件允许这会早逃婚了。”   “你哪里丑?你只是——嗯?逃婚?”江源双眼发亮,双手击掌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逃婚是个不错的选择。流言该来的更猛烈些。”   “爹,这可是赐婚。”江清泽向跑远的人大喊。可惜前者跑得飞快,压根没有打算搭理他。   “陆明洲可是太上皇的宠臣,万一成功了呢?”江清波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让亲爹心里有希望,也不至于今天就开始对着她流眼泪。那沉重的父爱她真的接受不来。   她刚说完对上亲哥蠢蠢欲动的目光,捂住胸口。“哎呦,我头好疼!”   “你头疼捂胸口做什么?”江清泽咬牙切齿。   我去,捂错了!江清波一本正经扶着额头。“头好疼。”   江清泽:……   手痒了!   江清泽额角青筋突突的跳。江清波瞥一眼,心道不好,拉着旁边的绿衣转身就跑。   “身体不适,今晚勿扰。”   “……死丫头,头疼还跑这么快!”江清泽对上沈祈云的目光,脸上的轻松消散。夫妻两同时露出忧愁来。   陆明洲非良配……!   *   亲爹的希望落空。经过多方面努力她丑女的名声已经传遍京都。但陆明洲毫无反应,据可靠消息称对方每天按时上下班。别说计划逃婚,据说都不曾去太上皇跟前求一求。   江清波叹口气,不愧是太上皇身边的红人,比她预料中稳得住。好在她心里本就不抱期待。身体向后仰倒,压在被褥上,四仰八叉毫无形象摊着。   太上皇定下的婚期很赶,武安侯夫人亲自上门下聘过礼。还有五天就要嫁人。嫁给反派陆明洲,书中关于他的描写早就模糊。唯一记住一点,陆明洲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还是有史以来最短命的反派。过劳死在原主前面。   工作狂挺好!努力工作赚钱没时间回家。她想吃想睡可以随意,简直是婚后最舒服的生活。等到陆明洲过劳死后,她就能继承对方的所有财产。   江清波双眼发亮,这简直是神仙日子。   她可以!   江清波想明白后,连日来积攒的沉闷烟消云散,心情好起来。   “那陆明洲前后克死三位未婚妻,听说最后一位还死在他手里。这样的男人不是良人。”一旁的绿衣依旧忧心忡忡。   “太上皇赐婚,他不敢对我动手。”动她就是打太上皇的脸。陆明洲是个事业狂,仕途对他非常重要。这次赐婚他连拒绝的话都没有,可见其态度。   绿衣脸上的惊惧没有消失,反而更害怕。“那些人说陆明洲还喜欢杀人为乐,最喜欢对身边的小厮婢女下手,一刀一个。”   她手起刀落做了个砍头的动作,同时眼眶红了。做最狠的动作,露出最怂的表情。江清波没绷住笑出了声。绿衣含着两泡眼泪看过来。她立刻收敛笑容,做正经脸。   “传言不可尽信,少听别人胡说八道。”   绿衣脸上的惧意犹在。江清波沉吟片刻给出保证。“放心,有我在一天定不会让他动你们分毫。”   绿衣眼底的泪落下来。   小姐啊,您现在也自身难保!   “没出息,一句话就把你感动哭了?”   绿衣:……   她承担了不该承担的重!   “别多想。”江清波拍拍她的左肩,眼底闪着期待。“钱婶今天好像做了新点心,去看看好了没。一会你也尝尝,美食能让人抛却烦恼。”   绿衣:……   跟了这么个只知道吃的主子,她哪里能放下心。   绿衣无奈,对上江清波眨巴眨巴的双眼,把心底的惧怕压回去,转身去了小厨房。   江清波自觉想明白了,也不愿意在这桩婚事上费脑子。打定主意走一步看一步。从床上移到贵妃榻,眯起眼沐浴在午后温和的日光中。她没有等到绿衣的点心,等来了每日前来心理安抚的沈祈云。   安慰的话来回的说,江清波听得耳朵起茧子。沈祈云刚在对面坐下,不等对方开口江清波率先出声。   “我觉得嫁给陆明洲非常好,以后陆子宁见到我行长辈礼,还要恭敬叫我一声婶婶。陆二夫人和我以后是妯娌,我两平辈,她再也不能拿什么长辈姿态压我们家。“   “短短几日小妹长大了,已经学会自己安慰自己。”   江清波:???   这是真心话啊!   沈祈云握住她的手,眼眶微红。“放心,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陆明洲和陆家人若是欺负你,记在小本本上,到时请太上皇做主掀了他们家。”   江清波:……   到太上皇跟前告状?倒也不必。   沈祈云似乎被刺激了,眼眶里蓄起水光眼看就要哭了。江清波连着好几天受到亲爹的眼泪摧残,现在看到眼泪就觉头皮发麻。拿起丝绢擦拭对方的泪水,挤出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   “嫂嫂别担心,我真的觉得陆明洲挺不错。”喜欢搞事业不爱回家,哪里不好?   沈祈云只觉得江清波笑得勉强。让即将嫁人受苦的小妹反过来安慰,心里有些内疚。收敛悲伤握住江清波的手,许久之后挤出个笑容。   “好孩子,嫂嫂今天让厨房做你最爱吃的菜。”   江清波双眼发亮。   “素菜。”沈祈云说。   “……又吃素?”   江清波因为拔毒,五天才能吃一点肉糜。简直要了她的亲命。清汤白菜第三天嘴里快淡出鸟了,还要等两天才能闻到肉味,这日子简直没发过了。她生无可恋垮下肩。   她都要嫁人了,就不能满足下?   “前天我才让厨房给你做了肉糜,简大夫可说了——”   “……嫂嫂,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沈祈云被江清波盯着,眼神幽怨又可怜。心生怜惜,忍了又忍终是狠不下心。小妹过几天就要嫁人了。   “我一会去问问简大夫,他允许就给你炒一盘。”   “……嫂嫂最好了。”江清波立刻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傍晚,江家餐桌上的众人各个苦着一张脸,没人说话,气氛压抑的可怕。餐桌上偶尔发出的碗碟的碰撞声,唯有江清波在认真吃饭。   三天了,终于再次吃到最爱的肉食,怎么能浪费!江清波趁着众人神思不属,加快了加菜的速度。干饭快乐。   江清泽:……小妹还是一如既往没心没肺。   沈祈云:……小妹为了安慰大家,忍着委屈强行干饭。   江源;……可怜的闺女诶!   *   临近婚期第二天,江清波收到陆明洲送来的礼物。怀着好奇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半块同心玉佩。眉梢不自觉挑起。这同心玉佩好像有点眼熟,很像她铺子里去年推出的平价款。翻过另一面,右下角果然露出熟悉的标记。还真是自己铺子里的物件!   江清波拿着冰凉的玉佩,心情非常的复杂。同心玉佩二两银子一对。堂堂侯府三少爷,太上皇跟前第一心腹,就送个这样的便宜货给她当信物?   干不过太上皇,就想羞辱她?   三月初三宜嫁娶。   婚礼如期而至! 第四章   江府里里外外挂满红绸,下人们脸上挂着机械的笑容。主人们个个板着脸,没有一丝喜庆之色。   江清婉微不可查叹口气,握住江清波白皙无骨的手,唇角上扬勉强挤出个笑容。“太上皇定下的婚期太短,姐妹们都不够时间赶回来,不过准备了礼物。过段日子估计就到了。”   “没关系,礼物到了就行。”江清波无所谓摆摆手,随后咬了一块点心。   江清婉笑容一滞,片刻恢复如常。“成亲去了别人家可不能像在家一样,万事谨慎小心。你情况和别人不同,脸好之前千万别往陆明洲跟前凑。”   “三堂姐,我们这是赐婚。陆明洲就算不喜欢也要做个样子,让我躲起来不现实。”   “……你和陆明洲要过一辈子,万事柔和一点,别把关系搞太僵。圆房的事也别急。”   “圆房这事我肯定不急,相信陆明洲看到我这张脸也不着急,没有当场把人吓跑,我都烧高香了。”她现在看得开。   江清婉被连着噎了三次,深吸一口气,压下想打人的冲动。打量江清波红肿的脸,又叹气。“婚期太急了。要是等脸好了,再成亲岂不是两全其美。”   “也不算急。”江清波咬了口点心,双眼亮晶晶盯着虚空。“我听说武安侯府里的那位大厨要回乡养老,我这会嫁过去能抓到个尾巴,尝尝那位大厨的手艺。”   江清婉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忍住。一巴掌拍在江清波左肩。“吃吃吃,脑子里只想着吃。火烧眉毛了还只想着吃。”   “太上皇让我现在嫁人,谁能拒绝?事情已经这样了,谁也改变不了。不如想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情。”话毕,江清波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眼底散发着满足的光。天不亮就被拉起来梳妆,这期间就给她一碗粥。简直令人发指。   江清婉听得心头发酸,看江清波那满足的模样,又被气的清丽五官扭成一团,冷哼一声。   “缺心眼的丫头。”   两人一个身着正红喜服抱着适合坐在床上吃,一个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瞪视她。外面热热闹闹,人声喧哗。闺房里安安静静,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   江清婉:……   令人操心的丫头!   吉时到,新娘子出门。   沈祈云匆匆赶过来,握住江清波的手,双眼立时红了。   “夫人,喜庆日子落泪不吉利。”旁边的丫鬟小声提醒。   沈祈云匆忙擦拭眼角的泪珠,挤出个笑容。“陆家人口复杂,遇到事莫争一时气。”   她对这桩婚事真的没什么排斥,毕竟嫁谁不是嫁?但家里人似乎并不这么想。一个个排着队那为她。反手握住沈祈云的手。想了想认真开口。“嫂嫂别担心。太上皇亲自赐婚,陆明洲不敢把我怎么样。”   沈祈云眼底有蓄起水光。一旁的江清婉也红了眼眶。   江清波:……   为什么又要哭?   她哪里说错了???   她想继续安慰,又怕再说什么真惹了两人哭出来。太上皇赐婚该高兴,不能哭的。江清波无声叹口气,看到走近的身影双眼一亮。   “吉时快过了,大哥我们快走吧。”   准备安慰妹妹的江清泽:……   江清波按住被风掀起的盖头,趴在亲哥的背上,趁人不注意往嘴里塞了一颗蜜饯。酸酸甜甜化开,满足的眯起眼。   二次张嘴准备宽慰亲妹妹的江清泽:……   缺心眼妹妹!   江清泽走的很慢,身后的媒婆催促还几次,他像是没有听见,脚下的步伐一如既往。但再慢的速度终是会走到尽头。   两兄妹走到府门口,四周的喧闹声更大。江清波看到一双红色靴子靠近,左手下意识捏住绿色裙纱。另一只手被握住,掌心温热,厚厚的茧子带着粗粝感。   拜别礼后,她被陆明洲牵着手下阶梯。一阵风刮来,红色的盖头被掀起,江清波被吹的闭起眼,只听吸气声此起彼伏在周遭响起。   “卧槽,江家小姐真的好丑!”   “难怪陆子宁要退婚,换成是我也不想娶她。”   “ 岂止是丑,看到这张脸我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   “我要是半夜醒来看到这张脸,可能要去阎王殿二次投胎。”   “太丑了……”   “太……太丑了……”   江清波:???   哪个王八羔子请来的水军?   江清波睁开眼,下意识找寻陆明洲。陆明洲看到自己的面容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红色的盖头恰好落下,挡住她探寻的目光。她抬手下意识想要掀开盖头,被一只大手给按住。   “别急。”   江清波:……   差点忘了现在是古代的婚礼,盖头不能随便掀。   旁边的绿衣绿梅对视一眼,压下恼恨,一左一右扶着人快步走向花轿。   鞭炮噼里啪啦作响,夹杂着沸腾的流言。江清波被送进洞房。喜婆带着其他人离开。房门嘎吱一声合上。   江清波掀开盖头,奄奄一息向站在旁边的绿意招手。“好饿,快给我拿点吃的。”   绿衣扶着人到桌边坐下,面上露出疑惑。“您上娇前不是带了吃的?”   “你准备的蜜饯越吃越饿,饿的我眼冒金星。”江清波喝了几大口热粥,总算缓了过来。“成亲太累人,幸好这辈子就此一次。”   江清波吃饱喝足,没有骨头似的摊在大红喜床上。微眯着眼,似乎下一秒就要进入梦乡。   “小姐,姑爷来了。”绿衣合上门,小跑到床边扶起江清波。   江清波盖上盖头,端坐在喜床上。陆明洲的性格也不知道好不好,自己脸的事情要不要说一下?双手绞在一起,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还是先看看再说,万一对方不给机会解释呢!   门外安静异常,该有的脚步声并未响起。江清波有点懵。“???人呢?”   “姑爷……走了!”绿衣跑到门口傻了眼。“这这……这该怎么办?”   “有没有可能他现在反悔,逃婚去了?”   江清波说的俏皮。绿衣板起脸。“小姐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我可怜的小姐……”绿衣红了眼。   江清波:……   倒也不必如此悲伤!   绿衣在身边这么多年,还是一点不经逗弄。江清波不再吓她,掀了盖头躺回床上,合上眼继续假寐。   “等他回来再叫醒我。” 第五章   天色大亮,江清波跟在嬷嬷身后穿过一道道拱形门。   昨天晚上陆明洲没有回来。王八蛋,不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害她等到半夜。趁人没注意,用丝帕遮住嘴打了个哈欠。江清波撇了眼前方沉默带路嬷嬷,眼皮跳了跳。   今天敬茶礼,陆明洲该到了吧?   花厅。   武安侯府一家子到齐了,嫡庶合在一起二十来口人。就是没有刚刚上任的夫君。   就……离谱!   洞房花烛夜不在,她无所谓。敬茶礼也不再,就过分了。好歹露个面给彼此个面子。   连着两件事。陆明洲给江清波的印象不大好。   陆明洲不好相处。   “三儿媳。明洲有紧急公务在身无法回来,你见谅。”坐在上首的武安侯开口。   “夫君为国效力,儿媳都明白。”   未来公公反差好大。江清波怔楞,一双美眸悄悄看向前方。亲爹嘴里的武安侯狠辣杀伐,站在他身边都能感觉的杀气。眼前的武安侯声音轻缓,面容和蔼,唇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活脱脱一中年气质美男子。大街上偶遇会让她多看两眼那种。江清波大胆看了一眼,悄悄抬头又看一眼。   “你爹说我坏话了?”   江清波的举动没有一点文静闺秀的模样。武安侯却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更甚。   “阿爹让我谨小慎微,小心做人。两家离得远若是惹了您,他赶不及来救场。”   众人:???   她还真敢承认?   众人神色各异,所有目光看向武安侯,大气不敢出。   二夫人单慧君眼底藏着幸灾乐祸。等着公爹发火吧。新婚第一天就惹长辈不喜,日后的日子难了。   “哈哈哈……你和你爹年轻时候一样有趣。明洲有福气。”武安侯大笑,眼底浮起真切的喜悦。   众人:???   单慧君:???   这是狠辣杀伐,不苟言笑从不和儿子开玩笑的公爹?   莫不是被人假冒?   单慧君想要查验,但公爹威严甚重让她不敢妄动。   江清波听着笑声,陷入沉思。武安侯和亲爹口中的武安侯好像是两个人。跪在软垫上。回过神,端起托盘上的茶杯恭恭敬敬递上前。   武安侯和侯夫人抿了一口。前者放了一柄玉如意到托盘。后者抓了一把红枣莲子。   “日后若明洲欺负你,尽可告诉我。”武安侯说。   江清波眉眼弯弯,点点头。“您到时可别闲儿媳烦!”   武安侯又是一笑。“不会。”   众人:……   客套话懂不懂!   江清波送给长房长嫂一柄绣扇。   “做的很漂亮。”裴淑娴浅浅一笑,随后坐回椅子上。   她并不热络,甚至谈得上冷淡。   江清波并不生气。据说去世五年的侯府世子花了三年才博得美人一笑。第一次见面冷美人大嫂就能对她一笑,赚了!向对方露出个友善的笑容,转身走到二房面前。   第二次见单慧君依旧没有好感。哪怕此刻单慧君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堪称平易近人。江清波依旧记得第一次在屏风后看到她为了退婚对大嫂咄咄相逼的样子,退婚后还大言不惭为她好,祝她幸福。摆足了高姿态。   “弟妹,我们以后就是妯娌。你年纪轻,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单慧君起身热情地握着江清波的手。   “以后还要多多麻烦二嫂。”她们以后是平辈呢。江清波眼地的笑意加深。   江清波依旧送上一面绣扇。抬起头,目光看向站在小辈前方的陆子宁。一身蓝袍,端的风流倜傥。发间插了一只白玉簪,衬的气质出尘如仙。乍一看人摸人样的。就是不干人事。   单慧君狠狠瞪了亲儿子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叫人啊!”   “……三婶。”   陆子宁声音很小,周围的人还是能听清。江清波好似真没听见,上前一步,侧着耳朵。   “你说什么?”   其他人:???   找茬?   众人双眼发亮,眼底饱含期待。   陆子宁:……   他合理怀疑前任未婚妻,现任三婶故意找茬。偏头不想搭理。陡然一道冷厉的目光从上首投过来。   “……婶婶。”   陆子宁顶着武安侯的目光,硬着头皮再次出声。为怕江清波在吃找茬,这次的声音略大,连门外的丫鬟也能听清。   江清波满意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既然你叫我一声三婶。作为长辈有些话要奉劝你。”   “你当官就是给公爹的政敌送把柄,还是回家安心当个阔少爷吧。”   “弟妹慎言。”单慧君冷下脸。   “江——”   “难道我说的不对?”江清波打量陆子宁难看的脸,唇角勾起笑容。“你连上门退婚的勇气都没有,只知道在后面搞些下作的小动作。手段还漏洞百出,自己本身也不干净。就这点手段,你去朝堂不就是给人送把柄?”   “你……。”陆子宁‘你’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围观看戏的另外几房震惊麻了。   这也太敢说了。   花厅里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上首渐渐失去笑容的武安侯。   众人:上一个说您大孙子陆子宁不好的人断了一条腿!   三弟/三哥新进门媳妇怕是要完!   “你三婶说的对。连上门退婚的勇气都没有,以后面对对手的刁难还要我亲自替你解决?”武安侯的声音渐冷。   众人:???   您这态度对上一个断腿的人公平吗?   陆子宁:???   他也没想到最疼自己的祖父这次没有帮他,反而还认同比别人话。愣在当场没有反应。   单慧君和陆明钧脸色不好看。想要反驳又不敢出口。   “你三叔自及冠进入朝堂再没让我操心过。”武安侯又说,“好好学学……”   众人:???   老三不一直是反面例子?   江清波看到二房的憋屈样,爽了。悄悄瞥了眼上首训话的公爹,唇角微微勾起。亲爹果然没说错,当众报仇武安侯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帮她。   那句话果然没说错。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武安侯训完人。江清波如同没事人一样,给小辈们送了一些小物件。   敬茶礼结束,丫鬟们摆饭。   江清波接过绿衣递上的筷子,走到武安侯身旁站定。饭菜的香气飘散,咽了咽口水,努力控制自己的双眼不去看。   忍住,忍住。立完规矩,她就能吃了。   “我这儿没有这样规矩,以后也不用。你快吃饭。”武安侯说。   “这么多小辈看着,你快坐下吃饭。”侯夫人附和。   江清波也不推迟,走到大夫人身旁坐下。对面是笑的很假的单慧君。她没搭理,一心拿着筷子干饭。不愧是武安侯喜欢的大厨,手艺真的很棒。   饭间没人说话。只听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一刻钟后,陆续有人放下筷子。不多会只剩下江清波和武安侯夫妻还在吃。前者头也不抬认真干饭,后者两夫妻拿着筷子看着江清波吃。   “昨晚厨房没给你送饭?”武安侯使了个眼神,旁边的丫鬟把远处的菜肴推到江清波面前。   “送了,但我想等夫君回来一起吃,结果菜凉了。”   武安侯冷哼一声。“以后不必等他。”   “会不会不好?夫君日理万机——”   “他是个大忙人,忙起来也不知道回……”武安侯停住话头,想起不爱回家的儿子也闹心。撇了眼江清波,干咳一声,看向其他地方。“反正不必管他。”   “听公爹的!”   陆明洲亲爹发话,嘿嘿,以后就不用顾忌那些个规矩。   早餐结束。其他人陆续离开。   江清波无视单慧君投来的冷光,悠哉哉缀在后面。刚走到门口被武安侯叫住。   “你身体不好,以后请安就免了,好好将养着。”   “儿媳省的。”   江清波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退出明镜堂。   这一趟走的值。   “阿娘,三哥娶得媳妇好丑,又能吃。我不喜——”   童稚的声音刚想起,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刚走出院门口的江清波:???   我现在不好看,我承认。   但能吃是什么意思?她明明是尊重厨师好不好!   “小姐消消气,小女子报仇一年不晚。”绿衣好似怕江清波冲回去,拉着对方胳膊往外拖。   呵呵,陆明辰小胖砸我记住你了。   秋水苑。   绿梅等人正在收拾她的嫁妆。江清波躺在贵妃榻上,没多会便觉得困倦。转身准备换个姿势睡觉,对上一双幽怨的目光。   “绿衣,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您嫁进武安侯府第一天就得罪了二夫人!”   “有什么问题?”江清波茫然眨眨眼。   “问题大了。二夫人……她掌管侯府中馈。你得罪她,以后给我们小鞋穿怎么办?”绿衣垮下脸,眼底幽怨更深。   “她不敢。”绿衣一脸不信和崩溃。江清波沉默片刻,坐起身。“我和陆子宁之前有婚约,二房还用那么下作的手段退婚。你还想我和她做一对友好的妯娌?”   “大家日后住在一个屋檐下。奴婢怕您吃亏。”   “我和二房闹僵才是最好的选择。”说话间。一旁收拾嫁妆的婢女们也停下动作侧耳倾听。江清波知道大家都担心。认真解释。   “我和陆子宁之前有婚约。若是和二夫人保持友好关系,其他人怎么想?放不下?若是被有心人拿来说事,可是大麻烦。现在闹翻划清界限才是上策。”   “奴婢看二夫人不是个善茬,奴婢还是担心。”绿意脸色好一些,但眼底的忧虑仍在。   “你有时间和侯府的下人多接触,摸摸底。最好和看门的熟悉,日后我被欺负,你也能最快的给我爹报信。”   “奴婢明白。”   绿衣眼底仍有少许忧虑,脸上露出个安心的笑容。带着绿梅等人继续整理嫁妆。   江清波躺下,惬意闭上眼。   这样的婚后日子,比她预想中的好!   第三天回门。江清波坐上马车,迫不及待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取出画卷。   “今天回门,姑爷不会又不出现吧?”绿衣蹲坐在马车门前四处张望,没有看到该出现的人影。等了一会,悻悻放下车帘。   “他可能在为国尽忠。”江清波把画往绿衣面前晃了晃。“颜大佬的真迹。我爹之前想买可惜被人提前买走。我拿回去他肯定高兴。”   “小姐,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想着画。”   “姑爷从新婚那天离开就没回来过。府里的下人都传——”绿衣撇了眼江清波,继续嘀咕。“都说您长得丑,姑爷故意躲着不回来。”   “这不是挺好。”江清波小心翼翼收起画,珍重地放回盒子里。笑的像偷吃糖的小女孩。“看看这画被精心收藏,可见公爹真喜欢。但今天他送来给我当回门礼。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儿债父还。”   敬茶礼当天她也收到了武安侯夫妻送来的名贵药材。其中还有一副黑白玉做成的围棋子。都是给她的补偿。   “希望我那夫君能少回来,最好一直不回来。这样我就能快乐当个单身,还能一直收礼物。神仙日子啊!”江清波双眼发亮,一脸的向往。   绿衣:……   她不理解!   “哎哟。”   马车停住,江清波身体不受控的前倾,额头撞到车壁上。“怎么会回——”   车内多出个蓝衣男人。江清波合上嘴,眼珠转动,看向男人手中的长刀。车窗帘随风翻动,阳光照进来,刀上的鲜血泛起红光。她从容收回目光,露出个微笑。长得俊朗,为何要在违法边缘横跳?   “兄台瞧着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有什么事不如歇一歇再说。”江清波倚靠在车壁,慵懒的拨弄小几上的香炉。   男人眉梢微挑,眼底闪过讶异。   “你——”男人手中的刀砰的一声掉落。深邃的双眼惊诧直视江清波。   “神仙醉。”江清波俏皮眨眨眼。“神仙闻了都要醉的迷药哦。惊不惊喜。”   男人靠着车壁闭上眼,没法回答。江清波拿出解药分给绿衣,蹲在男人身旁仔细检查,发现对方真的昏过去。   这药是左大夫为她量身制造,从江南回来的路上没用上,没成想在京城却上用了。效果不错。   “小姐,要不要找条绳子捆着?”   “三少爷,回门礼买好了。”   两道声音同时在车内车外响起。江清波茫然眨眨眼,掀开帘子。   “三夫人。”车外的灰衣小厮恭敬弯腰行李。   江清波:???   她合上车帘,盯着面前昏迷的男人。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六章   “他是怎么回事?”   江源拍了拍陆明洲肩膀,后者双眼紧闭靠在车壁,没有动静。他沉默一瞬,转头看像江清波。   “他最近忙于公务没有时间休息,只是睡着了。”   江清波心虚的厉害,目光游移,避开亲爹的目光。   “???睡着?”   “是呀。”   顶着亲爹亲哥谴责的目光。江清波挤出个灿烂的笑容。小半个时辰前就喂了解药,但陆明洲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她也茫然。左大夫给药的时候,明明说喂解药后就能醒来。难道是药量太重?   “他想睡就让他睡呗。我带回来一件宝贝,爹看了保证爱不释手。”她拉着江源往里走,路过江清泽面前又说。“哥,陆明洲交给你。记得好好照顾。”   “……???死丫头,他是你夫君,凭什么让我照顾。”他话没说话,江清波父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门前。江清泽深吸一口气,无语的看向身旁的沈祈云。“你看她。”   “好了好了。”沈祈云打量昏迷不醒的陆明洲也是头大,无奈叹息一声。“先把人弄进去。”   ——   江清波把名画挂在书房的墙上。邀功般看向江源。“颜倾的画,就问你喜不喜欢。”   江源双眼发亮,推开碍眼的江清波,走到名画跟前细细打量。“居然是真迹。”   “武安侯的藏品,假不了。”   江源爱不释手欣赏一刻钟,终于分出一丝心神打量自家闺女。面色红润,神采依旧,和出嫁前没两样。   “那不要脸的老东西最喜欢颜倾的画,舍得给你当回门礼,可见你在武安侯府过得还不错。”   “公爹和您说的不一样。和蔼好说话,挺好相处的。”   “哼,他好不好相处我心里清楚。”江源冷哼一声。“我听说陆明洲从成亲那天就离开侯府。”   “您都听说了?侯府下人的嘴真碎。”江清波啧了一声,她院里的事情能传出来,很可能有人推波助澜。   谁这么闲?只有二房的人!   “你们虽是太上皇赐婚,陆明洲若对你不好,大可以回来住。”江源抿了抿唇,眼底滑过心疼。“别怕,万事有我和你哥哥在。”   “爹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   江清波从书房离开已经临近响午。经过回廊,看向身旁的绿衣。“陆明洲怎么样了?”   “还没醒。”   “???不应该啊。”江清波眨眨眼,眼底带着丝不确定。“他不会是被药出问题吧?”   “已经让府医看过,说是太累。”   行吧。这就和她没关系了!   午饭都是她爱吃的菜,江清波吃撑了。慢悠悠走回小院,路上想起自己的床上躺着陆明洲。想到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她就想挖个洞钻进去。她一点都不想看到那个男人。脚尖一转去了侄女的小院。   嗯,香软软的小侄女,我来啦。   “他醒了没?”   “没有。”   主仆两这样的对话,一个下午出现不下十次。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一样。江清波哀嚎一声,仰躺在床上。   怎么还不醒?难道要扛着昏迷的陆明洲回侯府?到时候公爹询问,难道要说自己把陆明洲当成贼人药倒了?   新嫁娘不认识自家夫君,可还行?   “小姐好消息。姑爷醒了。”绿衣面露喜意。   “那他有没有表示工作很忙,现在要离开?”江清波双眼期待。   “……没有。”   江清波:……   她不介意陆明洲现在就去工作!   傍晚,天边印照着红色的晚霞。江清波撇了眼和大哥相谈甚欢的陆明洲。收回迈出大门的脚,对亲爹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爹,你要我留下来住两天?好——”   “我没说。”   江清波:……   父女间的默契呢?   旁边响起一声低沉的轻笑。江清波看过去对上一双满含兴味的双眼,男人唇角的笑意还未消散。   江清波眼皮跳了跳,她刚刚是不是被男人嘲笑了?   站在马车前,江清波尤不死心。期待的看向亲爹。   “您有没有话交代?”快让我留下来,快让我留下来。江清波心底呐喊。   “时间不早,早点启程回去了。”   江清波:……   呵,亲情!   一只大手横在眼前,江清波抿了抿唇,伸手握住那只大手登上马车。挺直腰背,正襟危坐。马车内没人说话,只听见车轱辘滚动和哒哒哒的马蹄声。   江清波眼珠转动,悄悄看向斜对面,发现陆明洲也在看自己。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陆明洲失笑,慵懒靠着车壁,不在说话。江清波被盯的脊背发凉,干咳一声率先打破沉寂。   “迷药的事情,抱歉。我不知道是你。”新婚当天新郎跑了,两人都没有见过一面,这真的不能怪她不识人。   “是我的错。”陆明洲轻笑。“你做的很对,配的药也不错。以后多备一些放在身边。”   “???”   江清波挑眉。打量男人的神色,发现他神情真诚,是真的夸奖。眼皮跳了跳,心底有个不好的猜测,难道陆明洲还是个受虐狂?   “我有很多仇人。”陆明洲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开口解释。   “……”   得,武安侯府三夫人还是个高危职业!   “我前几天赶去抓一名跟踪一年的嫌疑人。并不是故意离开。”陆明洲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搭在茶几上,左脚屈起,右脚伸直,姿态比刚才更慵懒。   “公事重要,无碍的。”   “我爹藏品不错吧。”   “……”   果然,她和绿衣说的话都被听见了。这就很尴尬了。江清波耳朵尖泛红,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假装没有听见。   “我爹手上宝物多。放心拿,不用替他心疼。”   儿子坑爹不过如此。   陆明洲闭上眼,靠着车壁假寐。   江清波悄悄打量。她没想到男人会特意解释离开的原因;面对她肿成馒头的脸神色也没波澜,好似他天天见到已经成了习惯。   陆明洲似乎也没那么差劲。   陆明洲微微侧身,右肩着车壁。没多会又换成左肩。不过一刻钟反复来回好几次。   这人莫不是有多动症?   回秋水苑的路上,江清波随意一瞥,发现陆明洲走路怪异,仔细一看左腿有点瘸。新上任夫君身上的毛病不是一般多!   江清波解下披风交给绿衣,转身愣住。陆明洲手执长刀挡住准备近身服侍解衣的绿梅,单手解下黑色披风。   “我不喜欢脂粉气染上衣服。”陆明洲皱起眉,放下刀,转身进了左边的浴间。   “……”   “小姐,我今天没有擦胭脂。”绿梅红了眼眶。   江清波深吸两口,闻到若有似无的茉莉香,气味极淡。这种味道是绿松平日爱用的胭脂。可能是一起整理嫁妆的时候染上了。她拍拍绿梅的手安抚。   “你先下去换身衣服,顺便让绿竹先别过来。”   “是。”   浴间服侍的两名婢女快步走出来,脸上满是忐忑。   江清波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容。“怎么了?”   “姑爷说不喜欢洗澡有人盯着,把奴婢们赶出来了。”   江清波:……   这男人真是事多。看两眼能少块肉?   江清波进了右边的浴间,洗去一身疲惫。出来的时候,陆明洲已经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支着脑袋,盯着手上的书。   看到江清波出现,陆明洲坐起身,轻拍身旁的床铺。   “过来坐。”   绿衣唇角微扬,偷偷给江清波比了个手势。带着其他婢女匆匆离开卧室,顺手替两人拉上门。   “……”   绿衣脸长得漂亮,就是脑子不好。就自己现在这张脸,是个正常男人都下不去手。当然禽兽除外。对方可能是有什么正事要谈,譬如相敬如宾的话题。江清波坐下,神色清明的看向陆明洲。   “夫君,有何事?”   “上药会吗?”   “啊?”   江清波被塞了四五个白色瓷瓶。抬眼瞥见陆明洲背上深可见骨的刀伤。伤口外翻,结痂的伤口裂开,血丝沿着背脊往下流。难怪今天陆明洲在马车里像个多动症,走路也怪怪的,吃了神仙醉的解药也不见醒来。原来是有伤在身。   “那个嫌疑犯砍的?”   “是藏在拱卫司的一个奸细。”陆明洲转头对江清波露出笑容。“我没杀他,扔到了第九层的水牢。水里面养了上百条蛇,老鼠……”   “???”   住嘴,为什么要跟我说得这么细?   “好了。”江清波上好药,双手加快包扎好伤口,出声打断男人侃侃而谈。   “手艺不错。”   陆明洲低头打量缠在腰间的白色绷带,满意点头。转身靠近江清波,拉开对方亵衣绳结。   “你干什么?”江清波抓住他宽大的手。   “补洞房花烛。”   “你要血染婚床???”   “……没那么严重。”陆明洲抽了抽唇角。   陆明洲的语气好像是吃饭那么简单。江清波倒吸一口气。是她误会绿衣了,真的有禽兽会向她下手。而这禽兽还深受重伤。江清波唇角抽抽,坐到床尾。   “你身上有伤。”   “不碍事。”   “碍、事。”   江清波一字一顿吐出两个字。到时事情到一半,陆明洲伤口崩裂导致失血过多昏迷。那场面想一想都觉得窒息。   陆明洲盯着江清波打量,发现她真的不会松口,才悻悻收回目光。   “行吧,等过几天补上。”   “等你伤好再说。”江清波语气坚定。   “行吧。”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开口。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江清波几次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呐呐开口。“天色不早,睡觉吗?”   “睡吧。”   陆明洲穿上亵衣,侧躺在外侧,弹指灭了桌上的烛火。   江清波躺在里侧。身旁躺着了个陌生的熟人。闭上眼,耳畔都是对方的呼吸声。她一时没法适应,怎么都睡不着。轻轻翻身背对陆明洲,心里默默数羊。   小半时辰后,江清波依旧清醒。   翻来覆去酝酿睡意,许久之后脑子依旧清醒。   耳畔忽然响起一声叹息,江清波身体僵住。下一秒落入一个温暖怀抱。   “乖乖睡觉,明天我要早起。”   “……”   她也想睡!   *   翌日清晨,江清波醒来,外面早已日上三竿。旁边的位置早已凉透。   “姑爷天没亮就出门了。”绿衣说。   不愧是大魏朝第一劳模。   接下来好些天,陆明洲再没出现。她终于不用为睡觉烦恼。江清波吃了口葡萄,沐浴在阳光下,惬意的眯起眼。还是一个人的日子舒坦。   “听说没,三少爷回来住了一晚,又被三夫人那丑陋的面容吓跑了。”   “天不亮就走了,可见被吓得不轻。”   江清波:???   啧,舞到她面前了。   江清波睁开眼,冷冷看向假山外面。“去把人拖进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嚼舌根。” 第七章   “着急忙慌叫我过来,是出了什么事?”   单慧君询问明镜堂的大丫鬟。没有得到回答,大步走进明镜堂,看到上首的武安侯,身形一顿,理了理稍稍凌乱的衣裙,恭敬的行了一礼。   “公爹。婆母。不知找儿媳过来有何事?”   “你自己说。”武安侯端起茶杯,自顾自喝茶。   “谢谢公爹。”江清波看向单慧君,脸上的笑容骤然收起。指着一旁被五花大绑的胖婆子。   “二嫂的陪嫁婆子在府里四处散播谣言,说夫君因为被我容貌吓着,连夜离开侯府。”江清波猛地拍桌。“我夫君经才伟略,怎么可能和那等肤浅之人一样在乎皮囊。”   “什么?”单慧君一脸震惊,随后脸上露出愤怒。“混账东西,居然敢编排主子,给我掌嘴。”   单慧君的演技不行啊,生气的样子好假!江清波悄悄翻了个白眼。这人心里怕不是再说‘我陪嫁婆子难道说错了吗?’   江清波拉开旁边的凳子,拍了拍。等单慧君坐下。摇了摇团扇,笑着开口。   “二嫂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才让自家陪嫁婆子散播我和三少爷夫妻不睦的消息。”   “怎么可能,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也觉得二嫂不是那般睚眦必的人。毕竟——”江清波唇角微扬。“毕竟我都不计较上次二嫂为了退婚毁我名声的事情,一心想和二嫂好好相处。”   “我也想和三弟妹好好相处。”单慧君脸上的笑容僵住,垂下眼眸挡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恼怒。   啪啪……的耳光声落下。江清波转头打量脸已经发红发肿的胖婆子。双眼微怔,手中的团扇停止摇动。   单慧君打量江清波片刻,揣测道:“弟妹是觉得打的太轻?你们没吃——”   “我突然觉得二嫂的陪嫁婆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常在府里走动,三弟妹见过也正常。”   “不对。没嫁人前我一定见过她。”江清波皱起眉梢。“绿衣你记得吗?”   绿衣和其他丫鬟站在门两侧。听到名字走到门口,打量被打的婆子,沉默片刻开口。“小姐,我们在南山寺还愿那天见过。”   “哦,就是我去完之后被传谣言的寺庙。”   单慧君:……   你他妈刚刚才说不计较,现在又提?   单慧君眼皮跳动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刚想辩解,对上江清波一脸灿烂的笑容。   “上次那事她办的真不咋样。”   武安侯喝茶的动作一顿。“之前也是她四处嚼舌根。”   “她——”   单慧君想要直接否认,但那天她和婆子确实去了南山寺。当着武安侯的面她没法否认,也不敢否认。   只能沉默以对,心里把江清波骂了个半死。   砰——   武安侯把茶杯扔到桌上,茶水四溅。“我侯府容不下这等碎嘴子。”   “儿媳这就将人发卖。”单慧君站起身,垂头应声。   “听说二嫂很小的时候就是这婆子陪在身边。”   单慧君没有回答,江清波也没期待得到答案,继续说。“想必二嫂和她的情分不一般。一两件事情没做好而已,也不必发卖。只要不出现在侯府也就可以了。”   单慧君瞪向江清波。这人在挑起内讧。这个时候,自己也不能坚持发卖,否则会寒了身边人的心。   “三弟妹心善,我也替她谢过弟妹。”   她一字一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似乎很生气。江清波双眼发亮,手中的团扇摇的更欢。   “谢就不用,毕竟我是个大度的人。”   陪嫁婆子可不简单,三个女儿,两个儿子都是单家的家生子。小儿子是陆子宁身边的得力小厮。两个女儿一个管理庄子,另一个是单慧君的得力心腹。发卖陪嫁婆子,她儿女还能继续忠心?就算忠心,单慧君敢用?   江清波眉眼弯弯。内耗才最有意思呢!   单慧君:……   这话你说的不亏心吗?   “日后同住屋檐下,二嫂若有事情可以直接说,我们可以沟通交流。虽然之后我不一定会改。”   单慧君:……   那你说个屁!   呸,她都被气得忍不住说粗话。   “公爹,婆母。儿媳先将婆子带下去处理。”再呆下去她怕忍不住抓烂江清波的脸。   “去吧。”侯夫人挥手。   “公爹婆母,儿媳也该回去喝药了。”   杀鸡金猴的目标已经达到,之后的日子也没人敢穿她的谣言。江清波满足了,起身告辞。   “去吧,好好养身体。”武安侯说。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明镜堂安静下来。侯夫人温静招手,侍立一旁的婢女上前清理桌上的狼藉。片刻送来一杯新茶。   温静看向江清波离去的方向,脸上漏出几分无奈。“这孩子年纪轻,说话做事真有活力。”   “和她爹一个样。”   “她这性格我挺喜欢。只是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和二房闹的着么僵是不是不太好。”温静打量武安侯神色,发现神色如常才继续说。“要不要我叮嘱下——”   “嗯,你叮嘱老二家,好歹是哥嫂让着点。老三媳妇身体不好,别把人气出个好歹。江源那儿可不好交代。”   温静想说‘叮嘱下老三媳妇,性格适当收一收’。听到武安侯的话,瞬间将未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她秀眉微扬,眼底思绪翻腾。   风向似乎要变了……   一个月后,武安侯府办起第二场婚事。府内府外再次挂上红绸,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江清波是病弱婶婶,还是陆子宁的前未婚妻。身份略微有些尴尬,不必全程参与。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且决定今天去露个脸。   她打了个哈欠,看向铜镜里梳头的绿衣。“新娘子进门了吗?”   “刚刚进了。”绿衣梳头的动作顿住。“小姐真的要去?”   “表面和谐还是要维持的。”   绿衣冷哼。“二房就是存心埋汰您。”   “单慧君说的也没错。梁宜静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条,又自己搞副业开酒楼赚钱,的确很贤惠。”   “奴婢说的不是这事。”   “哦,还在为前几天的事情生气?”   自从武安侯府开始筹办陆子宁的婚事,单慧君遇到个人都夸梁宜静贤惠、善良。尤其是她在场时,单慧君夸的更卖力。   江清波左耳进右耳出,当单口相声来听,别说,还挺有意思。   “没娶到小姐是陆子宁损失。”绿衣冷哼。   “我挺感激单慧君,要不是她把婚约搞黄了,哪有我现在的这舒坦的日子。”   一个月里,陆明洲就会来过一次。傍晚回来吃个饭又走了。隔天早上武安侯夫妻就送来好些东西安抚。江清波慵懒的打了哈欠,指尖波动妆奁里侯夫人送的首饰。男人不回家,还有礼物收,这日子真令人上头。   绿衣:……   发愁,姑爷一个月都没回来睡了!   “别气了,不值当。”江清波插上一支蓝玉簪,带着绿衣前往如意苑。“我们现在赶过去露一面,刚好能赶回来吃午饭。”   绿衣:……   小姐脑子里除了想吃,就不能装点其他吗?   江清波走进拱形门,嘈杂的声音忽然静止。参加婚宴的夫人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她无视那些打量审视的目光,从容走到单慧君身旁站定。   单慧君回头看她一眼,继续和道贺的夫人们寒暄。渐渐地,喧嚣声恢复之前。那些盯着江清波的目光渐渐散去。   江清波挂着职业笑容,听着贵妇和单慧君聊天。   起先寒暄的内容很正常,‘百年好合,早得贵子……’   后来画风不知道被谁带偏……   “新娘子长得真美,子宁日后有福。”   “新娘子真好看,难怪那些世家公子为她茶饭不思。”   “新娘子太美了……”   “弟妹别太在意容貌,”单慧君转头打量江清波,片刻叹息一声。小声安慰。“这都是命。”   “???我为什么要在意?”江清波眨眨眼,面露不解。“我和夫君夫妻和美,公婆好相处。生活美好是被人艳羡的对象。还需在意皮囊?”   “???”   艳羡?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和夫君是太上皇赐婚。二嫂难道不觉得我婚后过得很和美?”   “……的确和美。”太上皇赐婚,谁敢说不和美。   “那二嫂一会记得宣扬宣扬。”江清波蹙眉,“上次你那陪嫁婆子碎嘴子,外面好多人都以为我过得惨。让太上皇知道了……”   单慧君:……   过得惨,难道不是事实?   “又该喝药了。二嫂我就不奉陪了。”午饭应该好了,现在走出回去刚好出锅。江清波走了两步,回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宣扬宣扬,二嫂可别忘了。”   单慧君:……   该死,这人就知道拿太上皇压人。   回头遇到上前恭喜的夫人,听到对方夸奖儿媳梁宜静的美貌,没了江清波在时那种隐秘的优越感。   太上皇阴沉不定。江清波的父亲又在御史台,出了名的宠女儿。若真是闹开,她们二房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单慧君一想到要替江清波宣扬就心梗,但现在不得不做。深吸一口气,露出个羡慕的笑容。   “宁儿太年轻,做事莽撞。只盼他能多学一学三叔的体贴,以后也能和老三夫妻一样和和美美……”   宾客:???   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   翌日清晨,江清波被迫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妥当赶往明镜堂参加陆子宁的敬茶礼。昨天陆明洲没有在自家侄子婚礼上露脸,今天也没出现,只有她一个人去撑场面。若是她也晚到,别人还以为他们三房和二房为了争夺世子之位已经势同水火。   江清波跨进小院,感受到数道目光投过来。多是幸灾乐祸她形单影只。她眼观鼻鼻观心,从容走进花厅。对上首的武安侯夫妻行了一礼。   “公爹、婆母。夫君近日公事缠身无法赶回来,还请见谅。”   “就他一个人知道忙。”武安侯冷哼一声,看像江清波又换上和蔼的笑容。“明洲就这性子,你多担待。”   “夫君的前程要紧。”   武安侯露出满意之色。“我近日又得了些好药材,一会让人给你送些去。”   “谢谢公爹。”   收礼物本该高兴,但她想起陆明洲半个月前离开对话。   “我爹送过来的东西还喜欢?”   “都是些药材补身,我挺喜欢的。”   “是不是该分我一半?你收这么多礼物,好歹我也有出力。”   “???”   你他妈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出了什么力?   “我不回家,你才有礼物收。”   “……”   陆明洲目光幽幽,好似她要说不同意,就立刻准备天天回家。   江清波唇角下垂,生无可恋走到大夫人对面坐下。无视其他人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垂着眼皮,心里不停问候厚脸皮的陆明洲。   嘈杂声忽然停住,新婚夫妻走进花厅给武安侯夫妻和父母敬茶。   梁宜静和传闻一样是大美人。一身红衣衬的肤色白皙,一双湿漉漉的双眼好似会说话,透着楚楚可怜姿态,让人想要保护她。江清波的目光也在对方停留片刻,实话实说,梁宜静的确配得上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头。   有些好事者把目光挪到江清波身上。前未婚妻成了长辈,日后有的瞧!   江清波对那些八卦的目光浑不在意。用团扇挡住半张脸,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男女主各扫门前雪,莫来招惹她。   很快,新婚夫妻走到江清波面前。   她收到新娘送的一双鞋。蓝色绣花鞋,鞋面上绣了一对活灵活现的鸳鸯。   “愿三叔和三婶白头偕老,夫妻和美。”   江清波唇角微扬。   啧,女主是个有意思的人!   作者有话说:   一个评论都没有,是不是没人看啊啊啊啊啊! 第八章   “鞋子长了一指宽,这位少夫人送一双不合脚的鞋子给小姐,什么意思啊?”绿衣替江清波脱下鞋子,眉梢皱成川字。   “梁宜静挺有意思的,就是脑补过多。”江清波支着下巴,露出个浅笑,手中团扇摇曳。   “小姐,能不能说点奴婢能听懂的话?”绿衣目露幽怨。   “她以为我还觊觎前未婚夫,所以送双鞋提醒我不合适。”   “他们这对夫妻险些害了小姐的名声,现还在好意思拿双鞋敲打您?”绿衣气笑了。“奴婢这就把鞋子给她送回去。”   “你现在送回去做什么,梁宜静那脑子到时候恐怕要脑补一大段戏。以为我对陆子宁还有什么想法”江清波拉住绿衣。又看向那双精致的绣鞋。“先收着,等哪天趁人不注意扔了就是。”   “他们简直是欺负人。”绿衣板起脸,双眼冒火。那模样似乎要去和人拼命。   “这点小事不值得你生气。行了,去看看小厨房的点心做好没?”   绿衣小脸气鼓鼓的,拎起那双鸳鸯绣鞋大步走出卧房,眼底满满的嫌弃,恨不得立刻扔出去。   梁宜静这位女主不是个善茬。也不明面上说,只是暗戳戳拿出一双鞋敲打。行事挺谨慎的。江清波摇曳团扇,唇角不自觉扬起。她记得筹备婚礼时单慧君给自家儿子送了两名漂亮丫鬟。婆婆和儿媳都不是好相与的,二房以后有热闹看了!   “小姐,姑爷的小厮陆九来取药材。”绿梅站在门口禀告道。   “……”   她刚放进私库不到一天,都没有捂热。   江清波在心里问候不要脸的陆明洲,挥手让绿梅去取出一部分药材。珍贵的药材放在盒子最下面一格。一起交给站在门口等候的陆九。   “三少爷受伤了?”   “三少他他……”陆九低着头,吱吱呜呜半天也没说出他怎么了。   江清波随口一问。哪成想对方吞吞吐吐,一句话半天都没说完。要不是曾经听到过陆九说话,她都要以为对方是个大结巴。   “他是受伤了?”   “没……但是三少爷他他……”   “……”   看出对方的为难,揉了揉额角,挥挥手让对方离开。陆九像是被绑架归来的人质,得了特许转身一溜烟跑没了影。   江清波:……   受伤,或者没有受伤,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江清波思索了一盏茶的时间,当看到绿衣端着点心出现,立刻将陆明洲抛在脑后。   等她再想起这个人,是六天后陆明洲突然回家。小憩中的江清波被绿衣强行从梦中叫醒。看到失踪快一个月的陆明洲,差点没有认出来。   他的脸黑了些,也瘦了一圈,身上的长袍松松垮垮。蓝色长袍破了好几个口子。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江清波刚一靠近被熏得差点灵魂出窍,后退两步,扭住鼻子。   “你这是去血池里泡了一个月?”   “差不多。”陆明洲解下腰带随意扔到地上。“我出京抄家抓人,回来的路上遇到十来拨人劫囚,一刀砍下去脖颈的血全喷在身上,还是温的。”   江清波:……   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细,她并不想知道。   “洗澡水好了,夫君快去洗。”婢女从浴房里出来,江清波连忙打断他。   陆明洲穿着里衣走向浴房,走了两步突然回头。   “子宁的婚期是不是要到了?”   “……你再晚回半个月,他估计连孩子都有了。”   “成亲了?”陆明洲挑眉。   “半个月前的事情。”   所以自家这位第一劳模,忙得连自家亲侄子的婚期都记错!   “挺好,贺礼省了。”陆明洲眉心舒展,转身进了浴房。   “……???”   刚刚是她的错觉么?陆明洲在因为省下了一笔贺礼而高兴?   陆明洲洗完澡出来,赤、裸着上半身走到江清波身前坐下,随即又塞了一个青色瓷瓶到她手里。   肌肉分明的肩胛骨处有两道交错的擦伤,皮肉外翻,淌着血,似乎是刚添上去新伤。前胸和后背还有七八处已经结痂的旧伤。可见这次押送囚犯遇到的刺杀多么凶险。   用完晚饭,江清波期待陆明洲和前一次一样离开去忙工作,等啊等,等到婢女撤下碗碟。陆明洲慵懒霸占着她的贵妃榻不见动静。   等到月上树梢,男人上了床。江清波垂下唇角,不得不接受今晚的大床要分出去一半的事实。她还是不习惯旁边多个人,睁着眼睡不着,最后被嫌吵的陆明洲禁锢住身体,如同第一次同床那般。   好想把身边的男人踹下床。江清波哀怨的盯着白色帐顶,双脚蠢蠢欲动。最后理智战胜一切。   算了忍一个晚上,之后又能清净很久。   翌日江清波醒来,不出意外身旁已经没了劳模夫君的身影。   “姑爷天不亮就出门了。”绿衣话音轻快,脸上挂着笑容。   “???你今天很高兴?”   昨晚她和陆明洲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吧。江清波挑起眉梢。她记得上次陆明洲离开后,绿衣的脸拉得老长,看她的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嘿嘿,小姐我昨晚听到个好消息。”绿衣双眼放光,好像偷到小鱼干的猫猫。   “哦?”   “昨晚二夫人夫妻吵起来了,听说还打了一架。二房老爷脸都被抓伤了。”   “这么刺激?我怎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不应该啊。   绿衣幽幽瞪着江清波。“昨晚姑爷在,有动静也没人敢进房跟你说。”   “也是。二房那边为了什么事情打起来?”   单慧君对别人手段下作,但他们夫妻可是京都出了名的恩爱,后院也只有两位姨娘,还是陆明钧未成亲前跟在身边的通房丫鬟。这么恩爱的两夫妻能打起来,肯定是大事啊!江清波双眼放光,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奴婢也不知道。二房那边嘴很严。”   “???”   我板凳都搬来了,你就给我个瓜叶子。连个瓜都没看到。   绿意很懂她,连忙道。“要不奴婢去打听听?”   “算了算了。现在正是风头上,我们就不去触那个霉头。”江清波咳嗽一声,小声说,“等风头过了再去打听。”   绿梅:……   当天晚上二房夫妻又打起来,据说陆明钧被单慧君打破了头,就连劝架的陆子宁也被亲娘扇了几巴掌。   二房热闹极了。江清波抓心挠肝想要亲临现场吃瓜,但身份尴尬,一旦出现还容易受到波及。她只能每天听着二房的八卦下饭。没成想在八卦平息的第三天,出门散步遇到了八卦的正主。   婆媳两待在凉亭里,单慧君吃着橘子,梁宜静站在后方替她捏肩。好会享受,江清波都羡慕了。   “弟妹散步呢?要不要过来坐会歇一歇?”   单慧君这段日子过得如此‘火热’,还面色从容和她维持面子情。古代都女人不容易,江清波觉得不能让对方扫了面子。想了一会,走进凉亭坐到单慧君对面。   单慧君:……   这人看不懂眼色?   还是想过来看笑话?   这三房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给你三婶沏杯茶。”   梁宜静停了锤肩的动作,乖巧地沏茶推到江清波被面前,随后沉默地继续为单慧君捶肩。   茶杯里冒着了了白烟。啧,女主亲手给她倒的茶呢。江清波盯着看了片刻,从容的抿了一口。   “茶不错!”江清波对梁宜静笑笑。“你之前送的鞋子我很喜欢。”   梁宜静垂下眼睑。“三婶喜欢就好。”   江清波抬头和单慧君的目光对上,谁也没有开口。凉亭里陷入诡异的宁静。   江清波心头着急。眉梢皱起,她人到了,但好像找不到话题。   聊夫君。她和自家劳模成亲三个月就见过三次,谈不上了解。单慧君的夫君被打到卧病在床。   聊儿子。她没有。单慧君的儿子被打到脸肿,请假休沐躲在小院里。   聊化妆。自己这张脸现在不需要。至于单慧君……两个黑眼圈挂在眼底,扑了厚厚的粉都没能遮住。   江清波唇瓣张张合合,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被难住了!   她急中生智,拿起果盘里漂亮新鲜的桔子。   “嗯,今天的水果不错。”嘶,好他妈酸。   “……”   老三家的就是特意讽刺她表面光鲜,内里酸楚。单慧君脸黑如墨。扔下半个桔子起身就走。   梁宜静呆愣一下,匆匆追上了去。侍候在一旁的丫鬟们也赶了过去。   江清波茫然盯着单慧君远去的背影,眨眨眼回头看向绿衣。“她怎么突然走了?”   绿衣也一脸迷茫。“奴婢也纳闷呢。”   “她这脾气真是难以琢磨。幸好当初的婚事黄了。”   江清波心头再次庆幸。否则她就要像梁宜静一样。婆婆生气站在旁边哄着、伺候着。反把旁边的丫鬟们当个摆设。   犹记上次敬茶礼后大家一起吃早饭,梁宜静作为新嫁娘,站在公婆身边侍候,等大家吃完了才被允许坐下吃饭。陆子宁在旁边一声没吭。这就是书中恩爱的男女主?   这男主连她哥江清泽的腿毛都比不上。就这样的生活,女主还引起各大女配、贵妇人们羡慕。   反正她不羡慕。   陆明洲亲爹、继母挺好的,起码没有那么折腾,也没那么多规矩。   之后江清波在凉亭乘凉歇息时又见过单慧君好几次,每次都是梁宜静陪在身边。   为了维持那点塑料妯娌情,江清波笑着邀请对方进凉亭歇息。   “不用,我还有事情忙。”   单慧君带着乌泱泱一群人离开,脚下的步子迈的飞快,一溜烟消失在前方。江清波无语的眨眨眼。难道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江清波接过绿衣递来的药碗,喝了一口,蹙起眉,一张脸皱成了包子。左大夫开的药真是越来越苦,喝了几天,她的脸也越来越肿。要是陆明洲这个时候回来,怕是要吓出心理阴影。   她把空碗递给绿衣,合上眼躺在贵妃榻上。凉亭外的暖风一阵阵拂过,吹得她昏昏欲睡。府里的下饭八卦没了,日子有些无聊。她想亲爹和嫂嫂,还有家里那群调皮的侄子侄女。好想回去住一段日子,可惜没有好理由。   江清波叹口气。赐婚有利有弊。例如不能常常回家,人家会以为你过得不好。这不是打太上皇的脸!   “夫人,请问如意苑怎么走?”   江清波温声回头。一声尖叫乍起。站在凉亭内的陌生女子面露惊恐,转身就跑,慌不择路撞上一旁的柱子,砰一声,软倒在地上。   “???这和我没关系吧?”江清波眨眨眼,期待的看向绿衣。   “大概……”   作者有话说: 第九章   “英国公家的小姐已无大碍,孙媳派人送了些压惊礼去聊表歉意。”梁宜静说完坐回椅子上。   “没事就好。”温静松了口气,“英国公家的小姐胆子也太小了点,一点事情吓成这样。居然自己把自己撞晕了。真要出点什么问题,我们都没地说理。”   “庆幸无大碍。”单慧君放下茶杯,撇了眼对面的江清波,关切道。“三弟妹,你的脸好像越来越肿了,看着挺严重的,该好好呆在院子里将养才是。”   江清波听懂了对方的话中音,意思让她别出来吓人呗!她被气笑了,摇曳团扇的手顿住,直视单慧君。   “近段时间二嫂在凉亭见过我几次?”   江清波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单慧君愣了一下,不知何意,但还是如实的开口。   “七八次吧。”   “一共十一次。二嫂每次看到我就像看到洪水猛兽,跑得比谁都快。估计也是被我这张脸给吓到了。”   江清波语气肯定,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二嫂觉得我的脸吓人,为什么府里宴请宾客不提前通知一声?”   “我——”   “二嫂就是想让我出丑吧?”江清波打断她的话,眉梢微挑。“二嫂,你是不是对太上皇赐婚很不满意?”   “我没有。”   单慧君坚定否认。   这种事情万万不能承认。就算心里真的不乐意,也不能表现出来。   “那么二嫂是对我这个人有意见?”   “我——”   “我都懂,二嫂就是不喜欢我。所以你还是对太上皇的赐婚不满意呗。”   “我没有。”单慧君冷着脸拍桌。“江清波,有能耐别拿太上皇压人。”   江清波无辜眨眨眼,手中的团扇轻轻摇曳。“太上皇赐婚是事实。你对我不满,不就是间接地对他老人家不满?”   单慧君:……   她想撕了江清波这张嘴!   “三婶,母亲并没那个意思。这件事是我的错。”梁宜静站起身,面露歉意。“母亲早前吩咐让我通知三婶婶,结果忙得忘记了。三婶婶要怪就怪我吧。”   哟呵,女主站出来维护单慧君。   “你——”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单慧君拍桌,眉眼冷厉。“就因为你,英国公家的小姐受伤;你三婶婶也受到惊吓,她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因为这事让病情需上加霜,你付得起这个责任?滚回去跪着好好反省。”   梁宜静眼底泪光闪动,楚楚可怜,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看一眼就觉心生不忍,想要帮她擦拭掉眼底的泪珠。但在场有两硬心肠的女人,一个是单慧君,另一个是江清波。   江清波盯着梁宜静打量,露出佩服之色。“你这眨眼蓄泪的功夫练习了多久?难不难?有没有速成方法,我想练。”   梁宜静/单慧君/温静:……   你礼貌吗?   紧张的气氛被江清波两三句话打了个稀碎。自认占上风的单慧君气得差点心梗。板起脸努力维持之前气势。“还不快下去反省,还要你三婶婶亲自催促?”   梁宜静回过神,也顾不上什么楚楚可怜的姿态,行了一礼转身就走。就怕走慢了,江清波再说些什么让她下不来台的话。   温静本来有些怜惜梁宜静,想起江清波的话,什么怜惜之情的升不起来,低着头自顾自的喝茶。她只是个平平凡凡的继母啊!   梁宜静离开。花厅里谁也没有开口,气氛渐渐凝滞。   “这个处罚弟妹可还满意?”   单慧君抬起手挡在唇边,遮住唇角扬起的弧度。等到梁宜静回去跪下,江清波必会落下个刻薄的名声。自得的抬头,发现江清波正盯着她不说话。“弟妹一直盯着我,是嫂嫂脸脏了?”   “你好刻薄。”   噗——   沉默喝茶的温静喷了,一旁的丫鬟忙上前收拾桌上的狼藉。她绣帕捂着嘴不住的咳嗽。对上两双眼睛,挤出个笑容。   “我先去更衣,你们先聊。”   花厅里再度安静下来。   单慧君对上江清波的目光,罕见的沉默了。   贵妇聊天话术呢?说好一句话要转一百八十个弯呢?这话这么直白,让她怎么接?   单慧君再次想撕了江清波的嘴。   “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梁宜静的,结果是我想多了。”江清波摇曳团扇的手顿住,啧啧两声。“她帮二嫂解围,反被罚跪。你肯定不待见她。难怪之前在他们成亲前送两个漂亮婢女过去。”   “……”   这是能说出来的事情吗?   侍立在门口的婢女们;……   这……这是她们能听的吗?   “梁宜静知道你不喜欢她吗?”   “闭嘴。”单慧君咬牙切齿的开口。   “应该知道吧,毕竟哪两个婢女天天在眼前晃呢。”   “给我闭嘴。”   江清波好似没有听见,继续说道;“我姐姐嫂嫂要是知道你们婆媳关系这么差,她们一定替我高兴和庆幸。”   “江清波,我要撕了你的嘴。”单慧君拍桌而起。   婢女们听得胆战心惊,一见形式不对,立刻跑上前,一个抱腿,一个抱腰。   “二夫人息怒,三夫人有口无心。”   “对对对,三夫人只是在说笑。二夫人切莫在意。”   江清波摇曳着团扇,从挣扎的单慧君跟前路过时停住,语重心长开口。“二嫂做人不能太刻薄,尤其是婆媳。”   单慧君:???   吃瓜婢女们:???   “江清波——”单慧君气的心梗,等她反应过来找人算账,江清波已经带着婢女走出花厅。满脸怒容看向两名贴身婢女。“愣着做什么,把她们给我拉开。”   两名贴身婢女刚迈出一步,就被明镜堂的婆子给困住。   “二夫人息怒。”控制单慧君的婢女们抱得更紧,半分不敢松开。   单慧君挣扎不开,眼睁睁看着江清波的身影消失。深呼吸好几次,心中的怒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两方僵持着。一刻钟后,明镜堂的婢女们见她彻底冷静下来才放开。   单慧君得了自由,冷哼一声,带着贴身婢女离开。   片刻之后,久去不归的温静回到花厅。   婆子上前禀告事情经过,话毕心有余悸拍拍胸口。“这位三夫人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二夫人刚刚被气得仪态都顾不上。”   盯着单慧君离去的方向,唇角溢出个笑容。“我现在明白侯爷为什么中意她当儿媳。真是个极有趣的丫头。”   婢女:???   江清波回到秋水苑,刚坐下接过茶,绿梅疾步进门禀告。   “小姐,陆子宁——”   “江清波。”   愤怒的声音打断绿梅的话。   陆子宁闯过拦路的粗使丫鬟,站在院子中间大声地叫喊。   江清波放下茶杯,走出卧房,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盯着满脸怒容的男人。秀眉挑起。“原来是子宁侄儿,叫婶婶有何事?”   一声侄儿,平白让陆子宁矮了一头。   他皱起眉,面露厌恶。“江清波多照照镜子,没事别出去吓人。省的连累他人。”   “嗯?是你娘回去跟你哭诉了?还是我那侄媳跟你哭诉了?”江清波唇角扬起,面露疑惑,声音带了几分柔意。   陆子宁语塞。眉梢皱的更紧。“我言尽于此,日后若——”   “咋滴?还想代替你三叔行使夫权?”   “你。”陆子宁震惊瞪大眼,指着江清波的手不停地颤抖。“不要脸。”   “你冲进女子的院子就要脸了?还是你想欲行不轨?混账东西,老娘现在是你长辈。”江清波后退一步,露出惧意,双手挡在胸前。“来人,给我打醒这贼子。”   早已等候一旁的婆子丫鬟们听到命令冲了上前,拳脚并用对付‘贼子’。   陆子宁没想到江清波说揍人就揍人,想要用武力推开围过来的婢女,刚要动作,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转身想要离开。哐当,院门被合上。   十分钟后,陆子宁鼻青脸肿被扔出秋水苑。咚的一声响,屁股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江清波愉悦的露出个笑容,居高临下看着他,。“女子的居所不能乱闯。今天婶婶教你个乖。若有下次我打断你的‘腿’。”   哐当一声,江清波合上院门,挡住陆子宁那张愤怒勃发的脸。   “奴婢早想揍他了,今天终于圆梦。”绿衣说。   “敢陷害我们小姐,该打。”绿梅说。   “今天打得爽……”   江清波也爽了,早就想收拾这个渣男,今天终于得了机会。双眼弯成月牙,高兴地哼起小调。   “绿衣,去收拾收拾我们回家住一段日子。绿梅,去切一片洋葱。”   一刻钟后,江清波眼泪汪汪带着陪嫁婢女们离开了武安侯府。   单慧君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扔下茶杯,露出个冷酷的笑容。“让她回,到时候看她怎么灰溜溜的回来。”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陆子宁冲进秋水苑被揍的事。   江府,江源拍桌而起,哐当一声,茶杯盖子掉到桌上。   “来客人不告知,故意让你丢丑。陆家二房真不是个东西,只会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一个成年的侄子居然直接冲进婶婶院子,简直是无法无天。我去找陆家理论。”沈祈云扔下被揉成面团的绣帕,起身往外走。   “嫂嫂别生气。”江清波拉住她,唇角不自觉的上扬。“我没吃亏,还顺手把陆子宁揍了一顿。”   “先别急,看看武安侯府怎么处理。”江源说。   沈祈云只能作罢,直勾勾盯着江清波红彤彤的双眼,眉梢不由得皱起。   “没事,是我用洋葱熏的。武安侯府太无聊,我都快长蘑菇了。好不容易来了机会,我借着陆子宁闹事的机会回来住一段时间。”江清波眨眨眼,可怜巴巴盯着沈祈云。“嫂嫂,你不会赶我回去吧?”   “鬼灵精的丫头。”沈祈云伸手下意识要戳江清波的脑门,发现她的脑门高高肿起又住了手,无奈拍拍肩。“好好住着就是,武安侯府不来人接,咱也不急着回。”   “好好在家里住着。这件事爹来处理。陆子宁闯你院子的事必须让武安侯给个说法。”江源附和。   “阿爹,嫂嫂最好了。”江清波抱住脚边的侄女,狠狠亲了一口。“小团团有没有想姑姑?”   “想了。”   三岁的女娃娃说话奶声奶气,江清波瞬间被治愈了。又在那白嫩嫩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今晚和姑姑一起睡好不好?”   小团团沉默了。片刻小胖手抓住江清波的手,表情认真道:“姑姑,有怨报怨又仇报仇,团团是无辜的。”   沈祈云噗呲笑了。“你那睡姿就别霍霍团团了。”   江清波:……   江清波在娘家住下来,呆了一天,迫不及待想出门逛逛。   “绿梅,准备马车我们出去走走。李叔好像出了新菜,顺便去尝尝。”   绿梅擦桌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眸。“外面太阳晒,带着幕篱肯定很热。要不您今天还是别出了。”   “没事,我不怕热。”江清波起身走到屏风后,准备换一身清爽点的衣服。   “最近京城有些乱,出去不安全。”绿梅又说。   江清波从屏风后探出头,打量绿梅,“你今天不对劲,出了什么事?”   绿梅低头沉默。   江清波看向刚刚走进卧房的绿衣。   “你说。”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一些不知情的人瞎说,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江清波挑起眉梢。   是关于她的流言?   作者有话说: 第十章   明镜堂花厅气氛凝重。上首武安侯捏着茶盖波动漂浮的茶叶。温静盯着腕的佛珠。下首三房的一众人站在花厅中间,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听说青天白日你闯进明洲媳妇的院子?”武安侯抿了一口茶,撩起眼皮看向陆子宁。   “是。”   “原因呢?是什么让你一成年男子闯进女性长辈院子?”   陆子宁低着头沉默。   武安侯打量他半响,目光移向旁边的单慧君。   “听说你在明镜堂大发脾气,要打明洲媳妇?”   “没……没有。”   “为了什么争吵?”   单慧君努努嘴没有说话。   武安侯却没有像放过陆子宁一样放过她。看她的目光渐冷。“家中办小宴为什么不通知明洲媳妇?”   站在最右边的梁宜静捏着绣帕的手紧了紧,最终没有走出来像之前一样揽下责任。   “还是你对太上皇赐婚有意见。”   “我没有。”单慧君条件反射的大声回答。   所有人齐齐看过来,对上众人打量的目光,她才发现自己反应太大,连声音都不受控制的大了些许。低下头,眼底闪过恼意。都怪江清波天天问这个问题,她都行成了条件反射。   武安侯又看向陆子宁,眼底滑过嘲讽。“你母亲故意让明洲媳妇丢丑,你怎么有脸闯进院子质问?”   陆子宁藏在后背的手握成拳,唇瓣紧抿没有出声。   “抬头。”   冷厉的声音乍起,三房所有人齐齐抬头,发现武安侯的目光盯着陆子宁,又齐齐低下头。   “江清波是谁?”武安侯冷声询问。   陆子宁感受到武安侯冷厉的目光,努努嘴开口。“三婶。”   “她是你三叔的妻子。”   “孙儿记住了。”陆子宁垂在两旁的手握紧又松开,来来回回两次之后又开口。“这次的事情是孙儿做错了。”   “知道错还算有救。”   武安侯做了个手势,早已等候一旁的两名侍卫,提着长凳放到中间,两侍卫手拿棍棒静候一旁。   陆子宁从八岁起就没被当众打过板子,没想到婚后因为江清波居然有了这么一遭。双手握成拳,鼓足勇气趴在凳子上,垂眸挡住眼底地恼恨。心里对江清波更厌恶。   啪啪啪——   木棍结结实实打在屁股上。   单慧君看着儿子咬紧牙关忍痛的模样,心揪在一起。手中的绣帕被捏成一团。想要求情,看向上首悠闲喝茶的武安侯,唇瓣张张合合终是没敢开口。心里却把江清波彻底恨上了,要不是江清波矫情,她儿子也不会受罚。   二十大板打完,单慧君小跑上前扶着儿子起身,看他脸色青白的模样,眼眶红了。可她敢怒不敢言,一句都不敢说武安侯的不是。   “母亲,我没事。”陆子宁对单慧君露出个笑容,转头看向梁宜静,对上一样了含泪隐忍的双眼,心顿时化了。“别哭,我没事。”   哐当——   清脆的响声打断三人安慰的画面。陆子宁等人看向桌上翻倒的茶杯,又看向冷着脸的武安侯,垂着头不敢再说话。   “明均媳妇掌管中馈多年很是辛苦,如今家里又添了人了,的确有很多事情照顾不到。”他转头看向温静。“明天起你先帮着管着家里。明均媳妇劳累多年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妾身是没有问题,只是——”温静从佛珠上移开目光,看向二房。   “儿媳近来身体的确不好,有母亲帮忙儿媳也能安心休养。”单慧君低着【看小说加QQ群630809116】头,眼底愤愤。心里又把江清波骂了一遍。   温静露出个温婉的笑容。“侯爷放心,妾身一定管好这个家。   武安侯满意了,起身往外走,经过二房一家顿住脚步。“记住,江清波是太上皇赐婚。你对她不满就是对太上皇不满。”   “儿媳、孙儿……记住了。”   武安侯冷哼一声,“给你们七天时间把明洲媳妇接回来,否则你们全家都给我滚出侯府。”   “是。”   武安侯带着两名侍卫离开明镜堂。二房的人随后离开。温静起身回了里屋。   没了旁人,扶着她的婢女白巧喜逐颜开。“恭喜夫人,侯爷终于对二房的人失望,我们辰哥儿终于有机会了。”   “闭嘴,不许胡说八道。”温静冷下脸。   白巧收敛笑容,“奴婢替辰哥儿不值。明明都是侯爷的嫡子,却要被过继给隔房老爷。”   “远离后宅倾轧挺好的。”   她是武安侯第三任妻子,家族是个没落世家,父亲不过是六品小官。嫁的丈夫不爱女色,后院清净,但谈不上平静。   丈夫的第一任妻子是前首辅的掌上明珠,娘家父亲虽已致仕但门生遍布朝堂。世子早早去世,但那些个势力平日和陆明钧走得非常近。娶的妻子也是个能耐人,早早接管家里的中馈。   丈夫的第二任妻子家世不显,生的儿子陆明洲却很争气,是太上皇的亲信。太上皇亲自赐婚,娶了江清波。其父官居二品,是个不怕死的狠人。有事参权臣,没事参太上皇。百官不敢说的,他敢说。有段时间天天怼太上皇,非但没有脑袋搬家,还得了一堆的赏赐。他越大胆,太上皇越喜欢。就非常离谱。   继子们后台个个强硬,且都不是省油的灯,娶得妻子也都是不好惹的主。她拿什么替辰儿争世子之位?温静看向蹲在门口和丫鬟斗蛐蛐的儿子,目光柔和下来。   “我就希望辰儿健康长大,将来安心生活在三少爷的庇护之下。”   “三少爷?”白巧面露疑惑。“之前侯爷可是中意二房的均少爷继承世子。”   温静抿唇一笑。“从前的确如此,以后可不一定了。侯府这一池水要浑了。”   *   武安侯府的动荡,江清波一无所知。   她带着幕篱,悠闲坐在茶楼,听着台上的人说书,一边嗑着瓜子。   一卷听完。江清波满足的喝了口茶。陡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无视绿衣满脸愤怒,捂住她的嘴。竖起耳朵偷听。   “听说没,英国公家的小姐看了眼江家小姐,生生被吓晕了。”   “这得多丑才能被吓晕?”   江清波:……   她明明是自己撞柱子给撞晕了。   “江家小姐真有这么丑?”旁边桌的女子凑近询问。   “那可不,听说她的脸有铜盆那么大。”   江清波:……   她顶多从瓜子脸,肿成小圆脸。   “她还是三只眼睛。”   江清波:……   二郎神他妹姓江?   “她还有八只手。”   “……你说的那是蜘蛛。”江清波终于听不下去,出声辩驳。   “对对对,有人说她就是蜘蛛精转世。听说刚出生时把江夫人生生吓晕过去,醒来就要把她扔进粪桶溺死。”   江清波:……   亲娘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她说今晚从下面上来找你好好聊聊。   “听说成亲当日陆指挥使吓得连夜逃跑,那可是杀神陆明洲,另京城百官都害怕的陆明洲。”   “让陆明洲都害怕,这得丑成什么样?”   江清波:……   陆明洲看到她第一眼连波动都没有,怕个毛线。   “听说陆明洲因为赐婚被迫回家见江家小姐,每次都是蒙着眼睛,等到出了府门才会解开。”   江清波:……   蒙眼?估计连陆明洲自己都不知道有这操作。   “可见陆子宁当初退婚有多么明智。”   “的确明智。”江清波点头附和。   要不是陆子宁搞这一波操作退婚,她就要面对单慧君那样的婆婆,想想都头皮发麻。   无法说话的绿衣;……   小姐醒醒,他们是在夸那个渣男。   听八卦的一名女孩露出艳羡的目光。“我好羡慕梁宜静,公婆好相处,夫君疼爱。我以后能嫁入这样的人家就好了。”   江清波:……   姑娘三思啊。一家子吃饭,梁宜静站规矩,陆子宁屁话不敢放。公婆吵架,梁宜静天天哄,像丫鬟一样鞍前马后。   哎,只是表面风光。   “现在赌坊已经开盘了,一赔十。”   江清波挑眉,这话头拐的太突然了。   “我赌江家小姐活不过半年。”   “???”   不是,赌局怎么也和她有关?   看吃瓜众人不解。讲八卦的小伙又说。“陆杀神命格硬,前两位未婚妻未出嫁就被克死了,最后一位出嫁当天被陆杀神亲自杀了。你们说这位江家小姐能活多久?”   “太上皇赐婚,陆杀神不敢动手吧?”   江清波陷入沉默。虽然才见过陆明洲三次,他的双眼总是平静无波,看她的目光平静得如同死水,跟看路边的石头小草没有区别。应该没有暗戳戳想要弄死她吧?   “陆杀神是不敢明着弄死江家小姐,但他命格硬。”说八卦的小哥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听说那江家小姐自从嫁人后就深居简出,现在已经病得下不了床。”   “江家小姐也挺惨的。”   江清波:……   说惨的时候能把脸上的笑容收一收吗?还有你掏银子干什么?   “小哥,开盘的赌坊在哪儿吗?”掏银子的人殷切地询问。   “东大街恒悦赌坊。”   话毕,吃瓜众人抱着钱袋子跑了。在他们心里江家小姐必然快死了,押上一注,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绿衣忍了又忍,终于等到旁边的人都走了。看江清波皱着眉,沉着脸。以为生气了,小声劝慰。“小姐别生气,那人胡说八道——”   “你也觉得他很有说书的天分?”   绿衣:……   “把他安排在李叔的酒楼怎么样?打赏三七分账,一般人都拒绝不了。”   说书这一行,酒楼给的固定薪俸少,全靠打赏过阔日子。这小伙这么能说,脑洞这么大,以后一定受欢迎,给的赏钱一定很多。   “……小姐,那人刚刚说你坏话,你怎么还替他安排营生?”绿衣一脸崩溃。   “我知道。”江清波认真点头,“所以我才聘请他说书,分他的银子。”   绿衣;……   她不理解!   “你带了多少钱?”   “一千两,小姐要买东西?”绿衣说。   “去赌坊下一注,买我能活六个月。”   绿衣:???   是她疯了,还是小姐疯了?   “我就算不能长命百岁,也一定活得比陆明洲长。要不是怕时间太长一时拿不到银子,我都想说自己能活到60岁。”江清波越说越兴奋,拉起绿衣往外走。“一赔十,我能净赚一万两。”   绿衣;……   小姐……此时您应该生气,而不是高兴的要去下注。   她不理解!   下完注,江清波回了江府。刚下马车看到绿梅气喘吁吁跑来。   “出什么事了,跑得这么急。”   “梁宜静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打第三针反应有点大,躺了。   今天更新早点,以后定时晚上六点更新。   么么哒 第十一章   “你说什么?”尖细的声音拔高,惊起窗台边歇脚的鸟雀。   面对单慧君尖锐的目光,梁宜静低着头,面色无波的轻声回答。“三婶婶没有见儿媳。”   “她倒会拿乔。”单慧君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冷哼一声。“不见就不见,你也不用去了。我就不信公爹真会将我们一家子赶出侯府。”   梁宜静垂着头,眼底滑过不赞同。她看得出武安侯真的会说到做到。   “二夫人,二爷回来了。”   单慧君立刻冷下脸。   卧房内气温立刻降到了冰点。梁宜静眼底眸光闪动,立刻行了一礼。“母亲,儿媳先去厨房看看给夫君熬的药。”   单慧君挥挥手,梁宜静转身离开,经过门口恰好与进门的陆明钧撞上。垂眸行了一礼,大步离开清风苑。   单慧君盯着陆明钧,他身上穿了一袭青绿长衫,二十年过去,容貌气度和成婚时一样清俊儒雅。可这样好的丈夫尽然……藏在心底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陆明钧坐到床边,做了个手势,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垂着头离开寝房。   “今天身体好些了没?”他轻声开口。   单慧君别过头没有搭理。   陆明钧张张嘴又合上。寝房内陡然安静下来。片刻,他叹口气自顾自的开口。   “户部之前有个空缺,我运作了很久只等太上皇批复。今日御史台的人跟疯了一样连参我好几本,他们都是江源的下属。”   单慧君冷哼,却没有接话。   陆明钧握住她的手。刚碰到指尖就被甩开。他也不生气,只悠悠叹口气。“太上皇宠信江源,若是被他们抓着把柄不放,去户部的事就悬了。”   “你要不是做的事情太出格,江源也参不动你。”   陆明钧看到单慧君脸上的讥讽,身体一僵,随即偏开头。   “你抽个时间去给明洲媳妇认个错,把人接回来。”   “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可能去给江清波道歉的。”   “你——”陆明钧心里恼怒,对上单慧君愤怒的目光又冷静下来。“这事你好好想想。我先去看看子宁。”   陆明钧转身大步离开。单慧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底怒气更甚,抓起小几上的茶杯摔在地上。   “出事后就知道找我了,早干嘛去了?”   听到声响的贴身婢女喜翠冲进寝房,看了看狼藉的地面,又看向红了眼眶的单慧君,小声劝慰。“夫人可别再气了,这样下去可是把二爷往外推啊。”   单慧君躺回床上,翻身背对她。喜翠见劝不动,也不敢再说话。给门外的小丫鬟使了个眼神,独自蹲下身收拾一地的狼藉。   小丫鬟离开不久后,陆子宁出现在清风苑,喜翠立刻退出寝房,把地方让给这对母子。   “母亲。”   单慧君听到陆子宁的声音,立刻翻身起床“你怎么来了?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呢。梁宜静是怎么照顾的,居然让你下床。”   “我没事。”陆子宁拒绝坐下,面露自责。“对不起,我连累了您和父亲。”   “你父亲那是自作自受,和你没有关系。”   “父亲已经知道错了,母亲就原谅他吧。我也已经让人把那个女人送走,以后都不会再出现。”   单慧君偏头看向另一边,不说话。   “母亲。”   “我不可能为陆明钧去给江清波道歉。”单慧君语气坚定。“省省吧,我不会改变主意。”   “母——”   “我乏了,你回去休息吧。”单慧君回到床上躺下,背对着他,坚定拒绝了继续这场谈话。   陆子宁等了又等,知道单慧君不会改变主意,只能无奈离开清风苑。出了门看到站在门口等候的梁宜静,快步上前。   “母亲不肯去。”他想起单慧君的态度,叹了口气。   “那我一个人去吧。我诚恳道歉,料想江家人也不会直接将我打出门。”   “他们敢动你一个指头试试。”陆子宁对上梁宜静那双会说话的双眸,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摩挲。“辛苦你了。”   当众亲昵让梁宜静羞红了脸,随即下意识看向清风苑,确定没有人看到松口气。悄悄拍开男人的手,小声道,“你先回去,我去照顾母亲。”   “有你真好。”   *   江府   江清波躺在贵妃榻上乘凉,张嘴含住绿衣投喂的葡萄,另一丫鬟在旁边打扇扇风,舒服的双眼眯起。还是在娘家的日子快活。其实在武安侯府的日子也不错,但是眼睛太多,行事诸多不便,终究没有在娘家舒坦。   她现在只希望陆家二房能硬气一点,来的不要太快,她还想在娘家多享受一些日子。   “小姐。”绿梅走进凉亭。   江清波看她拉长着一张脸,立马明白了。“梁宜静又来了?”   梁宜静真有毅力,江清波心里为她竖起大拇指。之前她来了三四次,早饭后准时报到,晚饭前准时离开。江清波没有出现,都是大嫂挡着。都这样被冷落了,还是天天报道。   “不止梁宜静,陆二夫人和侯夫人也来了。”绿梅说。   “???”   奇了。   武安侯府这位继夫人嫁给武安侯之后据说被迫成了一条咸鱼,万事不管。她和二房的关系也不算多好,今天居然愿意为二房出头。江清波起身穿鞋,摇曳着团扇往外走。她到要看看陆家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么多天不见我那妯娌和侄媳,挺想念的。” 第十二章   “你刚刚说什么?”   江清波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居然幻听了。   “上次小宴没有提前告诉弟妹,是嫂嫂的不是。子宁做的更不对。”单慧君露出个温柔的笑容。“还请弟妹大人大量原谅他一回,也原谅嫂嫂一回。”   这温柔如水的声音,这温柔的笑容,还有她说‘请’字时的语气。怎么看怎么听都觉得不真实。江清波茫然眨眨眼,掐了一把单慧君的胳膊。   “疼吗?”   “……不疼。”   江清波看她皱眉隐忍,无视她心口不一的话。心里舒了口气,原来不是做梦,这是真的。单慧君给她道歉是真的。   但好不真实。单慧君的态度好的不真实。   “弟妹这次受惊不小,我那儿有一些人参和灵芝。等回府就给你送过去。”单慧君笑容不变又说。   江清波打量她,眨了眨眼。“你要是被绑架了跟我一样眨眨眼。”   “弟妹还是和以前一样幽默。”单慧君脸上的一僵,随即恢复如常。亲切地握住江清波的手。“弟妹什么时候回侯府,没你的日子我都不习惯。”   “……谁逼你说这么违心的话?”江清波挑眉。   “这是嫂嫂的真心话。”   “逼你那人挺强的。”江清波感慨。   单慧君板起脸,她没想到自己都道歉了,江清波还如此不依不饶拆台。气的想发火。可她一想到府里……随即逼着自己挤出个笑容。   “……实在不想笑,就别笑了。挺吓人的。”江清波看她那比哭还还难看的笑容,默默闭了闭眼。   单慧君红唇抿成一条直线,手中的绣帕别捏成一团,额角青筋突突的跳。   江清波看出她在隐忍,正等着对方发难,自己顺势挑衅两句,这样又可以在娘家多呆一段日子。在江清波的期待中单慧君没有发作,转身背对着她。   “???”这是自闭了?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   “一家人没有隔夜仇,说开了就好。”温静坐在江清波右边,笑着握着她的手。“你不在府里的日子我觉得吃饭都没有心思。今天日子好,不如一起回去?”   “之前是侄媳不对,还请三婶不要计较。”梁宜静说。   台阶都递到脚边了,继续端着就有些过了。对面的大嫂冲她点头,显然是满意二房的表现。虽然不知道之前她们和嫂嫂说了什么,但能让她点头,对她肯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既然你们想念我,那就回吧。”   陆家女眷齐齐松了口气,对江清波笑的更灿烂,就连自闭地单慧君也露出了笑容。   出了府门,沈祈云拉住江清波的手,语气温柔。“如果侯府的人再敢欺负你,就回来。江府永远是你的家。“   江清波看向一旁看天看地的陆家眷,笑着点点头。“我省的嫂嫂。”   江清波上了马车,陆家女眷悬着的心彻底落下。回到武安侯府,她们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   江清波回到秋水苑,刚坐下喝了口水。单慧君的大丫鬟送来了人身和灵芝。   “这都是我家夫人私库里最好的药材,请三夫人别嫌弃。”   “二嫂有心了。”   喜翠姿态谦卑,没了平日里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优越感。江清波粗粗瞥了一眼,人参和灵芝都是上品,药性保存的十分完好。   她本以为按照单慧君的性格,之前许下的人参灵芝不会给,就算会给也会拖拖拉拉,或者是拿一些品相不佳的药材以次充好。没成想这次是她想多了。摇曳着团扇,对喜翠笑笑。   “回去替我谢谢二嫂。”   “三夫人喜欢就好。”   喜翠离开后,江清波迫不及待叫来收拾寝房的绿衣。   “你出门打听打听,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府里出了什么事。”江清波好奇,抓心挠肝的好奇,武安侯究竟做了什么让单慧君像是换了个人。   “奴婢这就去。”不止江清波好奇,绿衣等人也很好奇。   “小姐,这药材怎么处理?”绿梅指着桌上的两个盒子询问。   “送到左大夫那儿,看看有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单慧君送的东西,她是万万不敢直接用的。   江清波没有等来绿衣的消息,等回来每月定时回家打卡的陆明洲。   他身上的藏青色衣袍毫无意外有几道口子,好在这次身上没有带伤。陆明洲洗完澡,穿着白色里衣走出来。他不喜欢婢女伺候,江清波亲自递上新做的外袍。   “不用准备饭食,我一会就要出门。”   江清波扣盘扣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动作加快。眼底滑过喜色,今晚终于没人和她抢床了。她抑制住喜色,拉扯衣袍上的褶皱,抬起头发现陆明洲盯着自己。   “怎么了?”江清波摸向肿的胖胖地脸,偏头。“是我的脸碍了你的眼。”   “……不是。”陆明洲收回目光,“你有没有话和我说?”   江清波想了想,认真道。“爱惜衣服。”   “……”   陆明洲打量着江清波,薄唇抿了抿,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长刀挂在腰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江清波。   “我走了。”   江清波会意,抬手挥了挥。“夫君走好。”   陆明洲:……   江清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起刚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底有继续茫然。难道她说错了什么?   她回想一遍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想不通,江清波懒得继续想。捡起陆明洲仍在椅子上的衣服,翻看一番,后背袖子二十多个小破洞,有些像被火烫的,就没法挽救。他这是去卧底干烧火工?   这是这个月里废掉的第五套,之前陆九还回来取了两次衣服。这么造,再大的家也要给败没了。   “小姐,陆子宁又来了。”绿梅小跑进花厅说。   “他居然还敢来?”打扇的绿松语带惊诧。   “他……他这次有点不一样。可能是来道歉的?”绿梅欲言又止又有些崩溃,搓搓手,指指外面。“小姐去看看吗?”   江清波被绿梅勾起好奇心,出门一看,肿成缝的双眼罕见的瞪圆了。她现在知道绿梅为什么那副表情了。   陆子宁坐在轮椅上,左腿左手上固定了木板,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右脸高高肿起,纱布缠住整个脑袋,只露出一对眼睛。   这……这人确定是来道歉的?   江清波后退一步,朝旁边的绿梅勾勾手,用团扇挡住脸前,小声开口。“上次我们打的有这么严重?”   “奴婢只是踹了他的腿……”绿梅双眼飘忽。   “奴婢踹的是他的背。”绿松也被陆子宁的模样吓住,期期艾艾说。“应应该……不至于吧?”   梁宜静:……   陆子宁:……   你们说话的声音是不是有点大?   推着轮椅的梁宜静假装没有听到,笑吟吟开口。“我们是来给三婶道歉的,之前子宁关心则乱才会鲁莽行事,还请三婶别计较。”   “对……步气。”陆子宁说。   江清波听着陆子宁那吐词不清,结结巴巴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沉默了。渣男都这样了,她也不好继续找茬,否则容易落人话柄。   “看在你认错还算诚恳,我也不好继续计较。作为长辈还是有几句话嘱咐你。你已经进入官场,万事需三思而后行,若是行差踏错,全家都要为你的蠢陪葬。”江清波居高临下看他,“明白了吗?——侄儿?”   “……”   “夫君知道的。”梁宜静接过话茬说。   江清波看她一眼。啧啧,女主能屈能伸,是个干大事的人。可惜眼神真的不好,看上陆子宁这个渣渣男主。她惋惜叹了口气,挥挥手。   “回去吧。”   梁宜静行了一礼,推着陆子宁离开秋水苑。   江清波看他们远去的背影,急不可耐在门口来回走了两圈。她迫切想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让一向疼爱孙辈的武安侯对陆子宁下如此狠手。   “小姐,不是武安侯,是咱们姑爷。”   江清波:??? 第十三章   “小姐,不是武安侯,是我们姑爷。”   “???”江清波挑眉。“他打断了陆子宁的腿脚?”   “不是。”绿衣双眼冒光,双手在虚空挥舞,情绪似乎非常的激动。   “我们回去没两天姑爷就回府了。径直去陆子宁的院子带走了大丫鬟玉香。陆子宁愤怒追去拱卫司又失魂落魄的回来,也不知道怎地在大门口摔下马车。那马也看不过渣男行径,来回踩了几脚,人就那样了……”   “……”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陆子宁的伤,连她都觉得离谱。江清波摇曳团扇的手顿住,看向虚空。玉香进了拱卫司还没有被陆子宁带出来,就说明有问题。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罪名,但能让单慧君赔笑道歉,让陆子宁带伤上门道歉,说明那罪名不小并且可能会连累二房。   她倒是挺好奇!   “没想到姑爷会帮小姐,一出手还是大手笔。”绿衣戳戳江清波的手臂。“奴婢觉得姑爷这人还挺不错,小姐觉得呢?”   噗呲——   江清波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记得没出嫁前,你还担心被陆明洲给抹脖子,天天怕的睡不着,这会又觉得他还不错?”   “以前奴婢不了解姑爷为人 ,听了传言当然害怕。”绿衣不好意思挠挠头。“现在了解了。发现姑爷其实人不错,后院也干净,勉强能配得上咱家小姐。”   “勉强?……你这话让陆九听到,怕不是要用眼神瞪死你。”   江清波嘴上取笑,但心里认同绿衣的话。陆明洲是个还不错的男人。后院没有个通房侍妾,周围伺候的全是清一色小厮。   他不常回家,在别人眼里可能是冷落。可在她这儿只觉得是最舒适的相处方式。打心里满意这联姻的男人。现在男人还为她挺身出马,满意又加了一分。   “小姐。姑爷帮您教训了二房那群人。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绿衣偏头,期待地盯着江清波。   江清波也不喜欢抢欠别人人情,就算是自己夫君也不行。她支着下巴,皱起眉梢。   表示?   陆明洲侯府三公子,锦衣玉食供着,什么都不缺。冥思苦想半响,江清波也没有想出来。   “做衣服吧。多做几身。”她又朝绿衣招手。“你去找陆九打听打听陆明洲爱吃什么菜,等他回来给他做一桌。”   “就……这样?是不是有点随便?”   “???丝绸你知道多少钱一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给他做几身衣服要花多少银子?”江清波凉凉地瞥她一眼。“这么多银子,你还觉得随便?”   绿衣:……   是她多嘴了!   *   陆明洲回来的那天,江清波摆了一桌他爱吃的菜。挥挥手让绿衣等人离开,随后走到男人对面坐下。   陆明洲扫过丰盛的菜肴,拿筷子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江清波。“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今天?”江清波想了下,茫然摇头。“没有什么大日子。”   陆明洲放下筷子,挺直腰背端坐着。“你是有事?”   “……没有。”   “嗯,我明白了。”   江清波:???   她还没有说感谢词,这就明白了?   “今天的菜不错,家里换厨师了?”   “是我让小厨房做的。”江清波看他吃的眉心舒展,唇角不自觉也跟着上扬。不是她吹,她家李婶出品的吃食,吃过的人没有说不好的。顺势倒了一杯酒推到陆明洲面前,开门见山的开口。“陆子宁亲自过来道歉了。谢谢。”   “你是我妻子。他们打你脸就是打我脸。只要我没死,秋水苑就容不得他们放肆。”陆明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头也不抬继续夹菜。   江清波愉悦的眯起眼。   “这次做得很好。以后我不在,受了委屈尽管回娘家。不用搭理其他人。”   这是不是太粗暴了?   江清波愣了一下,打量陆明洲。发现对方说的认真,并不像诓骗、哄着她的话。也对,他们就是被一纸赐婚绑在一起而已,用不着哄着她。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江清波委婉道。   “江家是你的依仗,你的后台。有这么强大的娘家为什么不用。”   是呀,有这么强大的后台,为什么不用呢?她才不傻呢。江清波愉悦极了,给陆明洲面前的空杯续上酒。   “既然夫君如此说了,妾身定当遵从。”   陆明洲点点头。似乎没有听出她这句话的小心机。江清波眉眼弯弯。一席谈话结束,陆明洲令她十分满意。他和京都的那些世家公子有些不同。相处起来没那么累。   “刀放在桌上有些碍事,不如放到一旁。”江清波起身拿起陆明洲手边的长刀,放到窗台下的小几上。   陆明洲左手动了动,撇了眼江清波的背影,眸光一闪,什么也没说,继续埋头吃饭。   饭食撤下去。陆明洲洗澡出来,慵懒的躺在贵妃椅上,扔出了个‘炸弹’。   “我的伤好了。”   “???”她知道的,但陆明洲大咧咧说出来,又不大一样了。她想了想又说。“恭喜夫君,下次可要注意些才好,身体是自己的。”   “我们可以洞房了。”   “咳咳咳……”喝茶的江清波被呛到。   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江清波感受到一抹视线,觉得自己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而且她现在的脸真的没法看,就这样陆明洲还要和她完成洞房花烛礼,是不是有点重口?   她会有阴影的……   感受到身上的视线没有消失,江清波知道对方在等她的回答。干咳两声,小声开口。   “我那个……那个来了。”   “那个?哪个?”   “……”   意会不行吗?   假装懂不行吗?   为什么非要问清楚?   她不是很想回答,但对上陆明洲那求知欲旺盛的双眸,无奈的闭上眼。   “是……月月事。”   “……”   寝房陡然安静,尴尬的气氛弥漫四周。   江清波站在原地已经扣了一座梦幻芭比城堡,任她脸皮再厚也遭不住陆明洲一直盯着看。受不住尴尬沉默地气氛,找了个借口逃出寝房。直到晚上躺在床上,那股子尴尬都没有完全消退。   身旁的陆明洲也没睡着,呼吸两息间,他已经翻身三次了。从前他可是躺上床就睡着的人。   “不舒服吗?”江清波关切地问。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   下一刻,她就看到陆明洲起身,把小几上的长刀拿起,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   “现在好了。”陆明洲长舒了口气,合上了双眼。   “……”   这是多没有安全感!   江清波虽然对陆明洲改观不少,但躺在同一张床上还是不习惯。最后依旧是被男人困住身体强制入睡。   她醒来的时候,身边如往常不见人。   “小姐,早上姑爷走时带走了您吩咐做的点心,他还说很喜欢。”   “喜欢就好。”陆明洲每次上职都很早,厨房的人也才刚起,菜面都没有准备。据说陆明洲每次都空着肚子离开。   “小姐,姑爷把新做的衣袍都带走了。送回来的旧衣袍好几件都彻底废了。”   侯府给的份例都用来给陆明洲做衣服了。江清波捂着胸口,只觉疼!但男人这次毫不犹豫给她撑腰,也不能亏待了!   她咬了咬牙,大手一挥。   “做,给他多做几身。”江清波起床挑布料,想了想又说。“去铺子拿些棉布给陆明洲做个三十套。”   “小姐……姑爷好歹也是太上皇身边的红人,穿棉布是不是不太合身份?”   “抓人、抄家、审犯人、卧底……如此令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捅他挤到泄愤的事,穿那么高调给别人当靶子?低调点,才是苟命王道。”况且陆明洲还是个反派。   “您就是心疼银子了呗。”   “……”   看破不说破!   “小姐……小姐,救救我。”绿梅冲进偏厅,双手紧紧攥着江清波的衣袖,眼底露出恐慌。   作者有话说: 第十四章   “弟妹,打扰了。”单慧君语气温和的说。   江清波无视她笑吟吟的脸,偏头看向身后一众的丫鬟婆子,挑起眉梢。啧,这才刚收从侯夫人手里收回一半的中馈权利,又开始嘚瑟了?   “二嫂这是……找茬?”   “弟妹别误会,我只是来找东西的。”单慧君笑着解释,“今儿个慧儿身上的玉佩在府里掉了,返回去找愣是没影。也不知道是哪个丫鬟捡到藏起来了。那玉佩是去年生辰她父亲给的礼物,虽然才百来两银子,却是她父亲的心意。”   单慧君比从前行事更圆滑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清波唇边荡开一抹笑,摇曳着团扇走出院门,偏头打量单慧君。   “二嫂是怀疑我秋水苑的丫鬟?”   “没有没有。我没有针对弟妹的意思。刚才我也去了大嫂的院子里搜了一圈。”   单慧君的手段变高了,连脸上的笑容都比从前端的稳。而且她连大嫂都拉进来一起做戏,不给脸说不过去。江清波摇曳团扇,向旁边走了一步让出大门。   “大嫂那儿都搜了,我这儿不搜的确是说不过去。”她给绿衣等人做了个手势。“去把你们的妆奁都拿出来给二夫人看看,其他人一起帮忙搜一搜,别落下任何角落。”   江清波放话,两方的人涌起院子的各个房间盘查。   “那玉佩对她真的很重要。我替慧儿谢谢你。”   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让你进来?到时候还不定怎么栽赃我呢。   江清波心底腹诽,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带着人走进院子的凉亭坐下。沏了一杯茶,推到单慧君面前。   “作为长辈,应该的。”   单慧君笑笑,偏头打量捧着妆奁的几名婢女。“弟妹的丫鬟长得漂亮,还这么能干。不知道许人了没有?”   “她们太能干,我舍不得他们太早嫁人。不过嫁妆我倒是早早地给她们备好了。”江清波做了个手势。“来,给二夫人看看你们的家装。”   单慧君不以为意看了一眼,然后眼睛被定住。   “那四块拳头大的鸡血石,是我一次陪着外祖母游玩偶然得了一块原石……放了点边角料给她们。”   “那四只白玉镯……是我和人赌石赢了。用边角料给他们一人做了一只镯子,也就千把两银子,不值什么钱。”   “那四块翡翠玉佩……”   “那四颗鸽子蛋大的珍珠……”   单慧君麻了。   她能看出四个绿手中不管是翡翠、白玉镯还是珍珠都价值不菲。每一样都比慧儿丢的那百多两的玉佩值钱。她瞥了眼身旁的江清波。这人是在告诉她,她的丫鬟们瞧不上那块便宜玉佩。   单慧君对上江清波的笑容,上扬的唇角僵住。隔了好一会才找回笑容。“弟妹对身边的下人真好。”   “他们从小陪着我,情同姐妹。当然不能亏待了。而且给她们那些不过是些边角料,不值什么钱。”   单慧君:……   有被内涵到,谢谢!   “二夫人,没有搜到小姐的玉佩。”一名微胖的婆子禀告。   搜查的其他婆子婢女围过来,看到四个绿妆奁里的东西,眼底流露出羡慕。   可惜,他们跟的主子没有三夫人这样大方。   单慧君将下人们的神情看在眼里,脸色发黑。再听到玉佩,余光瞥见四个绿妆奁里那些翡翠,白玉镯……只觉得脸上火辣辣。迫不及待站起身,挤出个还算得体的笑容面对江清波。   “叨扰了弟妹,我这就去其他地方找一找。”   “不送。”江清波拿起团扇挥了挥。   单慧君被江清波脸上的笑容闪了眼,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没多会,一众人离开了秋水苑。   脚步声彻底消失。冷静自若的绿衣等人松了一口气。绿梅眼底浮起惶惶之色。   “小姐——”   江清波打断她的话,挥挥手让婆子和其他丫鬟们离开。等院子里只剩下主仆五人,她脸上的笑容才敛下。   单慧君这招真高。不确定是谁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便用寻找玉佩引路,这才发生不到半天,那婢女看到她必定会心慌。若刚刚绿梅露出一丝异色,都会被对方察觉,到时绿梅只有死一条路。好在她提前做了准备,让绿衣等人把这些年攒的压箱底都拿出,吸引对方的注意,效果很是不错。   “别慌,万事有我在。”她抬起头对绿梅安抚笑笑。   “奴婢刚刚算是过关了吗?”绿梅眸中水光闪动,说话带着颤音。   “她刚刚观察了你们四个,估计不知道是你偷看到。”江清波眯起眼,摇曳着团扇。“刚才做得很好,她没有发现异常。”   绿梅长舒了一口气,眼底的惶惶消散些许。“谢谢小姐。”   “别高兴太早。事关陆子慧的名节,她没找到偷看的那人,怕是不会罢休。”   江清波看绿梅面露害怕,拍拍她的手又说。“这些天你出门要找绿衣他们一起,切莫单独离开。若是有人找你搭话大胆的说,切莫害怕。陆子慧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别人知道。你就当是看了一场戏。万事有我,别怕。”   “就是,她敢做就别怕被人知道。”绿衣说。   “小姐说的对,别怕。”绿松   “这么多年跟着小姐见了那么多事,怕什么……万事有小姐挡着呢。”绿竹   绿梅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惶惶彻底褪去。重重点头。“对,有小姐挡在前面,就算是侯府也休想随意取我性命。是的吧小姐?”   “……死丫头,我倒成了你们的保镖。”   “小姐最好了。”   江清波看她讨好的笑容,不由得失笑。一指头戳向她的额头。“在侯府行事小心些,有些事情可以打听,有些事情不可以。”   “奴婢明白。”   *   单慧君没有找到偷看的婢女,还被江清波秀了一脸,气不打一处来。冷下脸,招手叫来一旁的蓝衣婢女。“你确定那婢女是秋水苑的人?”   “奴……奴婢也不知道。”蓝衣婢女双手揪在一起,结结巴巴开口。发觉单慧君冷厉的目光扫过来,连忙又说。“奴婢只看到个绿色背影,其他什么都没看到。”   “没用东西。”单慧君深吸一口气。看到蓝衣婢女还在,眼底更冷。“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好好回去照顾小姐。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传出来,仔细你的皮。”   “奴婢明白。”   单慧君看着蓝衣婢女跑开,额角青筋突突的跳。深吸几口气,才将心底的怒火压下去。招手叫来喜翠。   “你安排两个人去接触秋水苑的几个丫鬟。若是确定……”她眼底滑过杀意。   “奴婢明白。”   “处理干净写,别让秋水苑那位抓到把柄。”   “夫人放心。”   *   半个月后的后花园。   陆子慧走进后花园,看到那纤长的背影,娇羞的捏住绣帕,小声开口。   “岑公子。”   “二小姐。”岑跃回过神,垂头目不斜视行了一礼。仰头在她身后没有看到想看的人,剑眉皱起,急切开口。“大小姐今日身体不好?”   陆子慧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恢复如常。眼底浮起忧色。“没有。但大伯母近日身体不大舒坦。姐姐在照顾她。”   岑跃拿出两个观音木雕递上前。“我从南山寺求得菩提木,亲手雕的观音像,在寺里供了小半月可以保佑平安,麻烦二小姐转送给大夫人。”   陆子慧攥着绣帕的指尖发白,深吸好几口气才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撇了眼观音像,面露为难。“可姐姐最近喜欢月楼新出的一套头面,不喜欢这些没有用处的木雕。”   岑跃眼底的光暗下来,垂下手。“既然大小姐不喜欢,就不用送过去碍眼了。”   “我可以帮你送。”陆子慧夺过观音像。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但我不能保证她会收。”   “不用——”岑跃想要拿回来,刚伸手又收回来。眼底带着残余的希翼。“那就多谢二小姐。”   “这点小事不必挂在心上。”陆子慧看到前方贴身婢女招手,神色一凛,笑着开口。“时间不早了,岑公子就先回去吧。我现在就给大姐送去。”   岑跃拱手再次行礼道谢,转身离去。脚步声消失,陆子慧脸上的笑容敛下。抓着观音像攥成拳。   “小姐。大小姐过来了。”   陆子慧冷哼。“她倒是来得快,怕是恨不得马上嫁出去。”   “您可小声些,当心被大小姐听见。”婢女小声劝道。   陆子慧冷哼,还要再说却看到远处的白色身影。眼底的怒火陡然消散,笑吟吟迎上去。   “大姐,你怎么才来?岑公子都走了。”   陆子莹白净的小脸闻言一愣,   “刚才让他等等大姐,他说要回去照顾母亲。我怎么说他都不留下。”陆子慧冷哼一声,面露恼怒。   陆子莹垂下眼眸,抿起唇。   陆子慧眼底滑过愉悦,片刻压下。叉起腰,语气陡然拔高。“他就是看大伯父去了,才敢这么放肆。”   陆子慧看她没有其它反应,不满皱起眉,片刻眼底划过一丝狠意。   “大姐,那个岑跃真不东西。”   陆子莹依旧无动于衷。陆子慧咬了咬牙继续开口。   “他刚才突然对我献殷勤。硬塞给我两个观音像,说这是他特意去南山寺求得菩提木,亲手雕的观音像,送给母亲和我保佑平安。”陆子慧红了眼眶,拿出两只观音像木雕。“他就是……就是个道貌岸然伪君子。”   陆子慧看陆子莹依旧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模样,眼底滑过恼怒。抬手把观音木雕扔进旁边的荷花池。   “他这种人不值得嫁。大姐还是早做打算。”   “多谢妹妹告知。”   陆子莹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陆子慧对她的反应不怎么满意,眼珠一转又开口。   “我们是姐妹,妹妹也不想看到你嫁进火坑。”她握住陆子莹的手,真诚说。“我知道你怕惊扰了大伯母的病情,但这是你终身大事。我可以帮你告诉我娘,让她帮你做主。”   “我会告诉母亲处理这件事。”陆子慧说。   陆子慧满意了,脸上露出个真挚的笑容。“我会帮姐姐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陆子慧才离开。等人看不见了,一直平静的陆子莹红了眼眶,泪珠打湿了绣帕。   “小姐别哭了。岑公子谦谦公子,不可能像二小姐说的那般。“站在一旁装木头人的婢女开口安慰。   “人总是会变得。”陆子莹自嘲一笑。“我和他五年没见了。或许他真喜欢上二妹。”   “二房的人真是过分。每次岑公子一来,二夫人就要找你有事。每次赶过来都错过。”婢女愤愤跺脚。“小姐你别信二小姐的话。还是告诉大夫人吧,让她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母亲身体不好,别让为我这点小事操心。而且——”陆子莹抿了抿唇,眼底荡开无奈。“给阿闫开蒙的夫子说他天资好,母亲盼望二叔给他找个大儒当先生。”   婢女沉默了。   “回去了。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别让母亲知道。”   “奴婢明白。”   正在假山后面乘凉的江清波等人被迫听完全程。等脚步声消失。主仆四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四人面面相觑,凉亭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二小姐也太大胆了。那可是大小姐的未婚夫。半个月前才被我撞见她一头扎进岑公子的怀里,今天又来挑拨离间,真是……”绿梅瞥了江清波一眼,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据说世子过世之后,这位岑公子一来,二夫人就会用各种理由找陆大小姐。”绿衣小声逼逼。“就挺过分……”   “听说世子遇刺时为了保护二房的均少爷,才惨死在马蹄之下。”绿松小心翼翼看像江清波。“就真的过分……”   “……”江清波把婢女们愤愤不平的神色看在眼里,唇角抽了抽。摇曳着团扇,合上眼。“大房二房是亲兄弟。他们两房的事情少掺和。”   “奴婢们身份低微,想掺和也掺和不了。”绿衣揉、弄绣帕小声嘀咕。“就怕小姐忍不住搞事情。”   “……我听到了。”   “本来就是说给您听的。那两房和姑爷关系不睦。”   江清波:……   两天之后,一家人齐聚明镜堂用饭。每隔半询侯府的人会小聚一次。   劳模夫君依旧不在,江清波带着绿衣独自前往。走到院门口和陆子慧狭路相逢。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分开。江清波慢悠悠地走,没多会落到后面。   “丑人多作怪,长成这样也不知道找个洞藏起来。”   嘲讽声从前面传来。江清波脚步一顿,板起脸看向绿衣。   “我很生气。她居然敢当着面骂我!。”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五章   “弟妹怎么拉这个脸?谁惹你生气了?”单慧君声音拔高几分,引来所有人看向刚刚走进花厅的江清波。   就说二房母女喜欢找事的性子,真是令人喜欢不起来。江清波无视众人的目光坐到二房的对面,直勾勾盯着陆子慧,幽幽开口。   “刚刚遇到个小辈,当面说我丑,还让我躲起来。”   陆子慧没想到江清波一点没有羞耻心,尽然大喇喇当众说出来,脸色尤其难看。感受到武安侯看过来的目光,心底愤愤,但只能装无措的低下头。   “小辈不懂事,弟妹别计较。”单慧君横了自己女儿一眼,露出个尴尬的笑。   “年纪小都有点自己的小脾气。我不计较的。”才怪。   “弟妹大度。”单慧君松了口气,她真的怕极了江清波搞幺蛾子。   “三少爷。”   江清波听到丫鬟的声音,转头看到陆明洲拿着长刀走进花厅。咦,这人怎么回来了,还有几天才到一个月呢。   花厅陡然陷入安静。   江清波好奇环视一圈,发现其他人也盯着陆明洲,满脸震惊。好似对方出现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已经忘记家在哪里。”武安侯的声音打破沉寂。   陆明洲随手把长刀放在桌上,闭上眼,不搭理武安侯。   气氛凝固,尴尬的气息在花厅漫延。   江清波看看面无表情、神游天外的陆明洲。又看看板着脸,正在散发冷气的武安侯。就这气氛,能按时开饭么?她提着茶壶起身给武安侯蓄满茶杯。   “公爹说话累了吧?喝茶润润。”   武安侯:……   总觉得前面不是好话。   江清波又给陆明洲倒了一杯,推到男人的面前。“夫君风尘仆仆赶回来,累了吧?瞧瞧连话都不想说了。快喝茶润润。”   陆明洲:……   武安侯:……   爽了!   其他人:……   勇,还是江清波勇!   花厅的气氛缓和少许,但也只是少许。依旧没人敢说话。   江清波眼珠一转,觉得此时该暖暖场。撇了眼斜对面的陆子莹。她穿了一身素雅的浅绿色长裙,安静地坐在大夫人身旁,低着头好似和整个花厅融为了一体,毫无存在感。她招招手,侍立在门口的绿衣抱着个盒子走进来。她接过盒子,转手放到陆子莹面前。   盒子哐当一声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明洲儿媳,这是干什么呢?”武安侯问。   “送给小辈的礼物。”   “弟妹,慧姐儿也是小辈。”单慧君眼热地看着那檀木盒子。自从搜过秋水苑,她对江清波送出的东西都垂涎。   “都有。”一会就到,你不要都不行。江清波看向对面呆愣住的陆子莹,下巴朝檀木盒子努了努。“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陆子莹没有动,先是看了看大夫人裴淑娴,又看看上首的武安侯。   “你三婶给的,收下吧。”武安侯说。   裴淑娴沉默一会,随即也点点头。   陆子莹得了准许,在众人的目光下打开檀木盒子,随即双眼瞪大。裴淑娴随意瞥了一眼,当即愣住。   单慧君离得近,看请了檀木盒子里的东西,双眸惊诧又羡慕。   “弟妹真是阔绰,出手就是这么好的翡翠。”   “这太贵重了,莹姐儿年纪小压不住。”裴淑娴从怔楞中回神,立刻把檀木盒子退回到江清波面前。“弟妹还是好生收着自己用。”   “留着吧,拿去打两套头面。”江清波又把盒子推回去。“我给的总比外男给的好。下次也别问外男要,我们武安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信息量太大,所有人瞪大双眼好似被震麻了。   武安侯率先回过神,直视江清波。“怎么回事。”   啪——   裴淑娴拍桌而起,双眼冒着火焰。“你什么意思?平白污蔑莹姐儿。今天若不说清楚,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大嫂凶什么凶,我说的可都是事实。慧姐儿可以替我作证。”   “莹姐姐怎么可能会跟外男要东西。”陆子慧对上众人的目光,拼命摇头。冷下脸瞪江清波。“你休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江清波偏头,眨眨眼。“前几天在假山后面,我明明听到你说莹姐儿不喜欢不值钱的观音像木雕,还说她喜欢月楼新出的头面。”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陆子慧,后者蹭的站起身。   “我没——”   “我身边三个大丫鬟,两个婆子,还有四个二三等丫鬟都听到了。”   “你……”陆子慧指着江清波的手不停地颤抖。   “哎。”江清波叹息一声。“可惜了那岑小公子亲自雕的两个观音像。据说是亲自去南山寺求的菩提木,还在佛前供了半个月,专门送给大嫂保佑平安的。”   “你三婶说得是真的?”侯爷和裴淑娴同时开口询问。   “我……我。”陆子慧垂着头,吱吱呜呜,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们别逼慧姐儿了,她为报救父之恩肯定不会供出莹姐儿。”江清波尤嫌气氛不够。偏头看向红了眼眶的陆子莹,冷下了脸。“你父亲不在,作为长辈有些事情不得不说。你既然不想嫁给岑跃就直接退婚。何故每次对方来侯府,你都要找理由躲到你二婶那里?”   “我没……”陆子莹张嘴反驳。   江清波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又看向有些慌乱的单慧君。“二嫂,不是我说你。虽然你愧疚大哥为救二哥而去世,但也不能这般纵着她。三年来每次都找理由躲到你那里。”   单慧君顶着武安侯的目光,咽了咽口水。吹在两旁的手握成了拳。   “我没有……我——”   “你真是没有心。”江清波依然不给单慧君说话的机会,又冷冷看向陆子莹。“你二婶为了你让慧姐儿——”   “闭嘴……你闭嘴。”   单慧君咆哮出声,双眸冒火的向江清波扑来。好在明镜堂的婆子面对此种状况有了经验,一回生二回熟,即时抓住了情绪激动的单慧君。   武安侯一个冷眼扫过去,单慧君不甘心的闭上嘴。想要开口辩驳的陆子慧惨白着一张脸,抿着唇什么都不敢再说。   “二嫂,做了好事就要留名。你为莹姐儿这没心的丫头藏着掖着,值得吗?这么多年事事维护大房,什么救夫之恩都还完了。”江清波无视她的怒火,拍拍胸脯,语重心长的劝慰。遂又冷冷瞪向陆子莹。“看看,你二婶为了你那点破事都气成啥样了。”   陆子莹:……???   其他人:……   就他妈离谱!   “公爹这事你得管管,报恩不是这样报的。”江清波无视冷脸的武安侯,指了指大房二房的人,继续点火。“二房都被莹姐儿祸害成什么样了。为了让这没心的丫头回心转意,,二婶费尽心思,甚至让慧姐儿出面假装被岑跃追求,甚至当面说观音像是岑跃送给二房的,都没有引起子莹的反应,气的把观音像扔进了荷花池。”   江清波叹口气,怜悯的打量慧姐儿。“我都同情慧姐儿。前几天演戏不小心摔进岑跃的怀里,要不是姓岑的动作快差点抱个满怀。因为莹姐儿她名节差点就毁了,到时候真嫁过去,姓岑的又不喜欢她,又是一出悲剧哟。”   被同情的陆子慧白了脸,身体晃了晃,跌坐在椅子上。   被斥责的陆子莹红了眼眶,双手捂着脸,轻轻抽泣。   武安侯、陆明钧和裴淑娴等人脸色难看,且沉默。   侍立一旁的丫鬟婆子双眼发亮,想看又不敢抬头。   这……这是我们能听的吗?   好刺激!   江清波无视单慧君那吃人的目光,正襟危坐,等着后续发展。剧本前情都写好了,只等大房二房按角色表演。正激动,手腕被扣住拉着离开花厅。   “干什么?饭还没吃呢。”江清波拉住陆明洲,死活不肯走出明镜堂的院门。   “……回去吃。”   都这样来还想吃饭?   陆明洲扶额,他没想到太上皇赐婚的妻子爽快又好相处,不回家也冲不抱怨,却是个爱搞事得主。比他还能搞事情。没看到亲爹这会脸都黑了。   “可是,今日全家一起用饭,我们单独开小灶公爹会不开心的。”舞台都准备好了,好戏马上就开演,这时候离开岂不是亏了。江清波看向花厅方向,眼底露出浓浓地不舍。   快让我回到那个是非之地。   “说吧,二房又怎么惹你了。”   “没有啊,我真的同情慧姐儿。天可怜见的……”   陆明洲看着她不说话。   两人对视一盏茶的时间,江清波率先败下阵。收回目光,委屈的垮下脸。“慧姐儿当面说我丑。给我的心灵造成了很大创伤。现在我已经没有自信出现在别人面前了。”   陆明洲:……   你刚才点火的时候简直自信飞扬。   “怎么,你也觉得我丑,需要躲到阴暗的角落?”   作者有话说: 第十六章   “小姐,大夫人到了。”   “她来干什么?”大房二房的争斗这么快谢幕了?江清波挑起眉梢,看向站在门口的绿松。   “她们手里抱着您昨天送出去的檀木盒子。”   原来是还东西。江清波起身前往院子的凉亭,挥了挥手,大门口的丫鬟把人带了过来。裴淑娴母女在对面坐落,江清波眸光微顿,视线定格在裴淑娴的脖颈。纤白的脖颈有一条鲜明的红痕,旁边还有几条状似指甲挠出来的抓伤。这是……?   江清波猛然回神,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假装没有看到那鲜明的伤。沏了两杯茶推到裴淑娴母女面前。   “大嫂平日里不出门,今日怎么有空来我院里。”   “昨日多谢弟妹拆穿二房母女的伎俩。”裴淑娴露出个苦笑。“这些年我缠绵病榻,忽略了莹姐儿,让她受了不少委屈。”   江清波摇曳着团扇,慵懒地支着石桌。   “大嫂倒也不必谢我。我们两房关系不睦,我也不是那等好心之人。只是二房恰好欺负到我头上,才不得已出手。莹姐儿也只是顺便获利。”   “我现在明白公爹为何执意让您当儿媳了。很有趣,令人心生喜欢。”裴淑娴抿唇一笑,眼底流露出几分真心地笑意,不似刚才进门时那样假情假意,像是戴了一层面具。   冷美人倏然一笑,杀伤力无敌。江清波身体一滞,颇有些受不住裴淑娴笑容暴击。假咳两声,努力稳住心神。曾经的裴淑娴曾和外祖父上过战场,阵前献上一条妙计,挽救了一座城。被戏称军中女诸葛。江清波对她有很深的滤镜。   “我们两房关系不好。”所以别想诱惑我。   “他们男人的事和我一个寡妇有什么关系。”裴淑娴失笑。   “……”   好像说的没毛病。对裴淑娴的喜欢又多了一点点。   裴淑娴看出江清波的迟疑,眼底的笑意加深,给陆子莹做了个手势。“给三婶道谢。”   陆子莹是个实在的丫头,起身退后两步,扑通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江清波听着都疼,不自觉揉了揉额头。这丫头看着也让人心疼。   “谢谢三婶昨日仗义执言。”   “快起来快起来。”江清波起身扶起陆子莹,悠悠叹口气,“……我其实真没帮什么。”   她只是看不惯二房的所作所为,顺手教训一下。   “嫁人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若不是三弟妹捅破单慧君母女的伎俩,日后她嫁过去怕是要过很长一段艰难的日子,或许一辈子都要被岑家人厌恶。”裴淑娴说着,眼底有冒着怒火。看像江清波眼底又浮起笑容。“三弟妹提前捅破,让事情有了转机。当得起莹姐儿一跪。”   古代女子嫁人真是人生的一道坎。江清波打量沉默不说话的陆子莹,她双眼通红,看起来是狠狠哭了一场。木着一张脸,还是和昨日一样没有任何存在感。心里又忍不住叹口气。   “我阿爹从小就教我‘会哭的小孩才有糖吃。’。”江清波拍拍陆子莹的手背,“有事要说出来,不要总是把事情闷在心里。多笑笑,多闹一闹才是侯府嫡出大小姐该有的样子。”   “子莹明白。谢谢三婶。”   裴淑娴心疼的拉过陆子莹坐下。“你三叔是个薄情的人,三婶嫁过来依旧能过得如此快活。你学上一两分我就能放心了。”   “母亲,我省的。”   江清波:???   我就一条咸鱼,学我做什么?想要开口辩驳,想了想又觉咸鱼没什么不好。陆子莹这样的性子,咸鱼一点在婆家反而会轻松一点。遂又闭上嘴。   裴淑娴向身后的婢女招招手,后者把檀木盒子放在石桌上。盖子打开,露出脑袋大的深绿翡翠。   “三弟妹原物奉还。”   “收着吧,就当是我提前给莹姐儿的添妆。打两套头面,出去和手帕交聚一聚。趁着未嫁多过几日快活日子。”   “既然弟妹如此说,我也不推拒了。”   “谢谢三婶婶。”陆子莹行礼道谢。   江清波看她一脸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扶额。“以后被欺负就找武安侯,再不济就闹开。少把事情放在心里,老的快。”   陆子莹愣了一下,点点头。“子莹知道了。”   “为娘身体不好,没法事事教导。日后你多来婶婶这边学一学看一看。”裴淑娴有对江清波展示笑容暴击。“还望三弟妹日后多多看顾莹姐儿。”   “……???”她只是提点一两句,没说要帮忙看孩子。   “我亲自做了些点心,也不知道合不合弟妹的胃口。”   裴淑娴接过婢女递上的食盒,放到石桌打开。白胖胖的小兔兔蹲在盘子上。淡淡的花香飘荡开。江清波咽了咽口去,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盯着石桌。   “其实莹姐儿挺可爱,过来玩玩也挺好。”可恶,居然美食诱惑。不怪她上钩,只怪裴淑娴把食物做的又香又可爱,让她食欲大增。   绿衣:……   小姐为了一口吃的又把自己卖了!   坐了没多会,裴淑娴母女两离开。   “裴淑娴脖颈的伤是怎么回事?”江清波一口咬掉兔兔的脑袋,招来绿衣急切开口。   此刻她忍不住埋怨起陆明洲,昨晚非要拉着她离开,害她平白错过了一出大戏。也怪自己当时为何要问那个送命题,当时月黑风高,以为把男人问住了。结果……   “丑不丑先不论。今天有时间,我们先把洞房花烛礼过了。”   江清波:……   陆明洲看她有没有心理阴影不知道,反正她快被陆明洲搞出心理阴影了。对着她这脸行洞房礼,这得多重口味?   好在陆九及时出现,陆明洲半夜离开加班。这才让她逃过一劫,否则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江清波醒过神,咬掉兔兔的腿腿,双眼催促的看向绿衣。   “小姐这点心是大房送的。”绿衣拉住江清波的手不让继续吃。   “放心,没毒。”   绿衣不听,叫过绿梅查验,最后确定真的没有毒才让江清波继续吃。   “快说大房和二房……”我板凳都已经准备好了!江清波忍不住催促。   “昨晚在花厅,大夫人把单慧君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江清波双眼发亮,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卧槽,好刺激。   这等场面,她居然没有在场。心里再次问候陆明洲。   “后半夜大夫人又上吊闹了一场,直到天微微亮才结束。”   难怪又是勒伤又是抓伤,感情是这样来的。   “大夫人闹归闹,但没什么大事。二房就惨了,现在还在祠堂院子里跪着,听说面前摆着世子的排位。”   “二房所有人?”江清波诧异的问。   绿衣点头。   啧啧,梁宜静真是倒了血霉,看看挑的什么男人。平日哄着婆婆就算了,现在还要被连累跪排位认错。   虽然挺惨,但也算是求仁得仁。   “陆二小姐身边的丫鬟都被换了,全是武安侯挑的婆子。今天还来了一位宫里的嬷嬷,据说来给陆二小姐教导规矩。”   二房真热闹!   之后的日子,大房和二房闹得不可开交。江清波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听着新八卦下饭。   今天,单慧君的中馈权再次被瓜分。侯夫人温静、裴淑娴得权崛起。   明天,陆明钧的预补世子位悬了。武安侯已经准备培养小孙子陆子闫和过继给兄弟的陆明辰。   后天,陆子宁父子上门求和,被长嫂倒了一身洗脚水,轰出大门。   ……   期间,江清波出门消食遇见过二房婆媳。梁宜静如丫头一样陪在单慧君身边哄着。两人看到她,前者沉默,后者双眼泛红像是想要扑过来吃了她。   吓得她连夜上诉至武安侯处。之后无论她在何处遇到二房的人,均是被直接无视。   江清波很冤枉。她就一条咸鱼,不惹事不搞事。要不是二房的人太过分,她压根不想翻身。   还是大房的可爱。冷美人大嫂会对她笑容暴击。江清波看向在院子里和绿松等人踢毽子的陆子闫,双眼弯成月牙。五岁的小朋友最可爱了,和她侄女一样可爱。就是太瘦,脸上没有肉肉。   “三婶,你看这样配色可以吗?”陆子莹拿着绣棚,倾身靠近江清波,双眼期盼的询问。   “好看,漂亮。”   女孩子就是要夸她,见缝插针的夸她。   陆子莹满足了,坐直身继续埋首绣棚。江清波看她眼底绽放神采,不像往日那边木楞,满意地扬起唇角。   陆子莹真来秋水苑时,江清波是惊诧的,毕竟两方的关系真的不算好。当时她以为裴淑娴说说而已,哪成想陆子莹隔三差五就过来送点心。那小刺猬点心可爱炸了,不吃下去真的说不过去。   后来是找绿松请教绣花。绿松的绣花是她请了大师专门教导过的。一来二去来得多了,彼此也熟稔了。   陆子莹在秋水苑呆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最近几天把弟弟也带过来玩。   院里也比往日热闹了。   “姑爷。”   绿松话毕,陆明洲已经走进院子。绣花的陆子莹白了脸。嬉笑的陆子闫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红艳艳的鸡毛毽子孤独的落在地上。江清波看的心疼,挥手让两人先回去。   陆子莹牵着陆子闫的手,行了一礼,匆忙的走出秋水苑。江清波颇有些无语,陆明洲虽然气势吓人了一点,但真的没有这么可怕。   “他们怎么在这里?”   江清波跟着走进寝房,倒了一杯茶递上去。“他们来替父还债。”   咳咳——   陆明洲平复后,不可思议看向江清波。“你刚刚说什么?”   “他们来替父还债。”   陆明洲:……   “听说从前大房二房待夫君很不好,大哥人虽然不在了,但儿女都在。是时候该还以前的债了。”江清波双眼发亮。“日后让陆子闫做你下属,指哪打哪儿,不听话就叫回来揍一顿。”   陆明洲:……   “受伤了?这么大的血腥味。”江清波解下他的腰封,走到前面替他脱袍子,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细看之下发现前襟的墨色衣袍上有一团污渍。顿时手也不敢动了,就怕碰到他身上的伤。   “不是我的血。”陆明洲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今早有个犯人挟持狱卒,我把他杀了。先断了他卡脖子的手,再唔——”   江清波塞了一块点心在男人嘴里,露出个不失温柔的笑容。“该洗澡了,夫君。”   这男人什么恶趣味?每次都要把细节讲出来吓唬她。要不是看在这人是太上皇赐的夫君,腿已经折了。   陆明洲挑了挑眉稍,咀嚼点心,慢悠悠走进浴房。   一刻钟后,陆明洲穿着里衣走出来,江清波递上外袍,又拿出一条崭新的腰带,墨色的要带上绣着活灵活现的祥云图案。   “看,是不是很漂亮。”   “你绣的?”陆明洲挑眉。   “莹姐儿绣的,她还给你做了一双靴子。替父还债可不是说说而已,当然要落到实处。”江清波扬起头,双眸闪亮。“夫君,我是不是很机智?”   陆明洲:……   机智用的真灵性!   “穿上,让大家看看。这就是大房对你不好的下场。”   陆明洲:……   江清波打量陆明洲,见她没有很排斥,亲自动手系上腰带。黑色靴子递到他的脚边,扬起头期待地盯着男人。   陆明洲最后穿了。   “嗯,很合适。”   江清波惋惜叹口气。“怎么一下就合适了?你该说不合适,这样我又可以欺负姐弟两,看他们痛苦。”   “……你很喜欢他们?”   “喜欢?”江清波冷哼。“才不喜欢他们。天天叽叽喳喳吵得我脑仁疼。要不是公爹看着,我恨不得一脚把她们踹出去。”   “……”陆明洲揉了揉眉心。“你好好说话。”   “是的,我喜欢他们。”   “……”   陆明洲觉得自己的脑仁也开始隐隐作痛。   “既然喜欢,日后让他们多来陪陪你……嗯替父还债。”   江清波无视他的调侃,双眼弯成月牙。   陆明洲其实挺好说话!   饭后,陆明洲要回拱卫司加班。江清波跟着走出院子,打算顺道消消食。转头察觉的男人打量的目光,茫然眨眨眼。   看着她干什么?   “不必送,回去吧。”陆明洲说。   江清波:……???   现在说出门消食会不会被打死?   “太久不见夫君,我想送送。”啊,她真的要去消消食,肚子太撑了。   陆明洲打量江清波,片刻收回目光。“你想送就送吧。”   “谢谢夫君。”   可算是能走了。   江清波认真走路消食,陆明洲垂眸沉思。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一直持续到垂花门。她感觉肚子依旧很撑,打算继续去后花园走一圈。遂把绿衣手中的食盒递给男人,挥挥手,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夫君好走。”   陆明洲:……   走的是不是有点快?   江清波消食完,回到秋水苑,收到长公主送来的赏花宴请柬。   明惠长公主是太上皇的长女,也是太上皇最喜欢的女儿,行事颇有些乖张。江清波挠挠头,一脸迷茫。她和这位长公主没有交情。她从请柬上龙飞凤舞的字看出,此人来者不善。   作者有话说: 第十七章   “我与明惠长公主曾经狭路相逢?”江清波不确定看向绿衣等人。   “小姐,奴婢这两天打听过了。那明惠长公主和您没有交集。但她和陆二小姐、梁宜静是手帕交。”   “原来如此,长公主是要替手帕交找回场子?”   “小姐,这是一场鸿门宴。我们还是别去了。”绿衣目露忧色。“对外就说生病了,不宜出门。”   “如今身在京都。今天不见,日后总会在别的场合里遇到。别担心。”江清波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转头又对绿梅说。“去挑一挑适合赏花宴的衣服和首饰,没有就让铺子做。”   绿梅转身去忙碌。   绿衣站在一旁没有动,目光游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江清波挑眉,“你还在担心那个明惠长公主?”   “不是。奴婢打听公主的时候,听到一些旁的消息。”绿衣双手绞在一起,说的小心翼翼,“关于姑爷……”   陆明洲?   江清波眉梢微挑,他们成婚好几月,的确没有好好了解过他。从前她觉得塑料夫妻,要什么了解。实在厌恶各自住在一处便是。现在相处起来发现太上皇送的夫君感觉还不错。虽然没准备进一步,但花点时间了解一下,也能促进日后的生活和谐。想着来了兴致。   “说来听听。”   “姑爷小时候挺惨的。”   “姑爷的母亲家世不好,嫁进来过得艰难,还被二房的均少爷针对。姑爷四岁的时候被对方推进侯府的荷花池。”   “陆明钧?”   绿衣愤愤点头。   看不出来啊!   江清波啧了一声。想起见到陆明钧的画面,每一次无不是谦谦君子,温和有礼的形象。就算是和单慧君吵架,他见面也是一副‘抱歉,请多多包容’的说辞。态度谦逊,活脱脱的一位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   没想到从前是这样恶劣的人。   陆明洲四岁,陆明钧已到弱冠。一个成年男人对付小孩。这二房真是‘人才’辈出,一山还比一山高。江清波的拳头硬了。   “后来呢?”江清波又问。   “后来是世子赶到救下姑爷。”   这个答案让江清波讶异,挑起眉梢,看向窗外大房所住的院落,唇角突然勾起。她就说两房的关系明明不咋好,陆明洲看到莹姐儿姐弟却没有如预料的那般生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姑爷有母亲护着,虽然经此一遭,日子倒也还算过得去。”绿衣顿了一下,“没几年,姑爷母亲因为忧思过重去了,姑爷的日子才艰难起来。时常被府里的下人欺负。”   “武安侯不管吗?”江清波听的皱起眉,那时陆明洲也才七岁,还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武安侯很忙,时常出京为当时还在位的太上皇办事。”绿衣突然眼底冒着火焰。”就因为没人看顾,下人们疏忽。七岁那年姑爷被人贩子拐走,卖给一家没儿子的农家,那男主子是个爱喝酒喜欢打人的主,侯爷找去时姑爷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活泼好动的姑爷从此彻底变了一个人。沉默不爱说话。”   江清波听的头发丝都硬了。   她对二房还是太宽容,就该搞死。   不对啊!江清波讶异的挑起眉。二房到如今还活蹦乱跳,这正常吗?   “陆明洲就这样算了?”   绿衣眸光闪动,讳莫如深盯着江清波。   “……别打哑谜,快说。”   “二房老爷被马踩断一次腿,摔断一次腿和手,掉了两次河。有次出京办事被人绑到山沟里挖矿……半年后才找到,瘦的差点认不出人。”   “陆明洲干得漂亮。”   绿衣又用悠悠地眼神看她。“小姐,那件事闹得很大。二房也觉得是姑爷干的。后来世子亲自查证,发现和姑爷没有关系,是侯府对头干的。”   陆明洲这一招真高。   江清波眉尾飞扬,对上绿意的目光,拉下脸,露出个沉痛的表情。“哎,你们姑爷真是太大度,为了家庭和谐牺牲至此。”   绿衣:……   把您眼底的笑容收一收,我可能就信了。   “前段日子二房老爷调职去户部的事情黄了,听说当晚砸了两个花瓶。”   “干的非常好。”   “小姐,您可警醒些,千万别惹姑爷生气。否则后果会很严重。”绿衣对上一张笑脸,心里又担心上了。   虽然姑爷挺惨,但她更担心不知无畏的小姐。   “放心,我知道轻重。再说了,我又没有欺负过陆明洲,他没有理由对付我。”   “……就怕你搞事搞到姑爷头上。”绿衣小声嘀咕。   江清波仿若未觉,看向二房的方向,冷哼一声。“二房真不是东西,之前对他们还是太仁慈了。”   绿衣认同的点点头。   谁能想到看着儒雅的陆家二少,背地里是这样的黑心肠。   “小姐,马车准备好了。”绿松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江清波收敛心神,抛开那些不快乐的话题,轻快地起身。   “今天花会。逛街去。”   *   京都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开始,街头两旁商家门口都放了一盆漂亮的花卉,路上来往的行人,也有许多人抱着一盆花。江清波掀开车帘,张望四周,黄的绿的紫的……各色花卉徘徊在眼前,连空气都散发着花香。   好久没看到这么热闹的京都。   江清波笑容顿住,抬头看向前方的百方酒楼。刚才她感受到一抹打量的视线。寻找一会,却没有找到那抹目光主人。那打量的目光也随之消逝。   她迷惑的收回目光,放下车帘,坐回马车。   刚才那人是谁?   “小姐,我们到——姑、姑……”   姑姑?   绿衣都没亲人了,哪里来的姑姑?   江清波掀开车帘,突然一愣。陆明洲站在马车边,身姿笔挺,表情冷肃。好像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   “怎么现在才来,知道我等你多久?”陆明洲声音拔高,“信不信我把你休了。”   “???”   陆明洲恶声恶气,说话暴躁。活脱脱一个等老婆逛街,不耐烦正发脾气的狗男人。江清波懵了一会,看到他今天穿了一身棉布衣服,眉梢微微挑起。   她懂了。这人在执行任务。   江清波来了兴致,一巴掌拍向陆明洲肩膀。   “喊什么?吃我家的,用我家的。一个赘婿还想休我?”江清波冷哼。“信不信现在我就让你收拾铺盖卷滚出我家。”   “……???”   陆明洲瞳孔地震,盯着江清波眼珠都不会转了。   江清波撩开幕篱的一角,眼神示意。   江清波:我穿的丝绸,你穿的棉布,身份一目了然。富婆和她家暴躁软饭赘婿。   陆明洲:……   他错了,他就不该出现!   但万不得已——   江清波挤挤眼:剧本前情好了,该你了。   “……”陆明洲揉了揉眉心,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小声开口,“我错了,别赶我出门。”   “哼,看你认错态度不错,暂且让你在我身边多待几日。”   陆明洲:……   陆九:……   绿衣:……   夫人/小姐在作死的边缘蹦跶。   陆明洲无声的握住那纤白的手。江清波愣了一下,感受到粗糙的指腹一笔笔划过,双眼越来越亮。   放下幕篱挡住上半身,上前一步靠近陆明洲,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花船?”   “我一大家闺秀去那种地方是不是不太好?”   “我去花船真的不合适?”   “但既然夫君要求,我只能舍命相陪。”   “我如此牺牲……太难了……”   陆明洲:……   克制一下语气中的雀跃,我就信了。   “快,我们上马车。”江清波顿了一下,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太高兴。干咳一声,柔声开口。“上马车吧。”   “地方很近,不用马车。”陆明洲垂头,小声提醒。   走着去好累的,但想到要去期待已久的花楼,这点路就不算什么。拿出马车上的油纸扇递给给陆明洲。   “???干什么?”   “给我遮太阳。”   这男人毫无赘婿的自觉,演技带入太差了。   “……你不是带了幕篱?”   “让你撑着,哪里那么多废话。”   她现在是家里有权有势的富婆,她怕谁?   陆明洲:……   绿衣;……   陆九:……   夫人/小姐危!   步行到太湖湖畔一刻钟,陆明洲化身打伞工具人,沉默的跟在一旁。到了目的地,江清波看中了湖上最豪华的花船。她没有妄动,躲在幕篱内悄悄打量四周。   从她走来的一路,感觉到几道目光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亦或者是跟着陆明洲。轻咳一声,用只有陆明洲的声音开口。“要怎么做?”   “去最豪华的花船。吸引目光,动静最好大一点。”陆明洲垂头,右手虚握成拳挡在唇边开口。   最豪华的花船?   动静大一点?   这操作江清波熟悉。   她带着‘赘婿’上船,招手要了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最好的舞姬,最上等的服务。   “夫人,经费超了。”陆九看到丫鬟们端上来的酒菜,面露心疼,走到江清波身后小声提醒。   “???我这才刚开始呢。”   陆九:……   陆明洲揉了揉眉心,正要开口被江清波抢了先。   “你们真穷。算了我自己掏钱。”难得能正大光明来花船上玩一次,不好好享受一番怎么行?   真穷陆九:……   真穷陆明洲:……   乐声响起,飘逸的裙纱舞动,美人们眼波流转,如景如画。   下方,江清波找来船上其他姑娘,摆好桌子玩骰子。一边欣赏美人,一边玩乐。好不享受。   第一局,江清波买了小,输了。   红衣美人殷切的递上酒杯,试图掀开江清波的幕篱。一只筷子挡住,陆明洲赶走江清波身边的美人,坐到旁边,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美人悻悻收回酒杯,并没有在意。拿起骰钟继续摇。   江清波又输了。   陆明洲沉默的又喝了一杯。   几轮之后……   哐当——   酒杯掉在桌上,陆明洲身体晃了晃,倒在江清波的怀里。   “???醉了?”江清波嫌弃地啧啧两声,招来陆九把人扶到旁边的软榻之上。事后叹气摇头,“太没用了。”   “的确很没用,才五杯呢!”众美人附和。   陆九:……   绿衣:……   夫人/小姐,住嘴吧!   后面的赌局,绿衣代喝。又过几轮,陪玩的美人全都趴下了。又换上跳舞、奏乐的美人。   最后也醉倒了。   窗外天色已黑,四周挂起红灯笼。乐声、嬉笑声从四周围的花船上隐隐约约传来。   突然漂亮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醉倒不醒的陆明洲从软榻上做起,眼神清明,哪有醉酒的神态。   江清波一点也不意外,她偶然听到父亲说过,陆明洲千杯不醉。   四周围亮起火把,花船被包围了。一名穿着铠甲的军卫走进船舱,垂着头,目不斜视。   “大人,计划成功。”   陆明洲眸光冷肃,接过军卫奉上的长刀,起身往外走,经过门口停住,回头看向吃水果的江清波。   “你在这儿等我——”   江清波双眼一亮,连忙点头。   哎,花船项目实在是太好玩了。   “……算了,你跟我一起走。”   “你要去忙公务,我还是在这儿等你回来吧。”   陆明洲看着她不说话。   几秒后,江清波败下阵来,起身走到陆明洲身边,挤出个笑容。“我觉得还是跟在你身边有安全感。”   陆明洲:……   他的脑仁又开始突突的跳。   一行人离开花船,军卫拉住走在后面的陆九,下巴向前方的江清波努了努。   “这女子谁?居然敢这样和大人说话。”   真的勇,刚才他都担心大人一言不合拔刀。   “夫人。”   军卫瞪圆了眼。“是那位丑——”   “嘘。”陆九捂住他的嘴,冷斥。“你想死别拉上我。”   看看二房最近的经历。   他可不想成为夫人的眼中钉。   *   北城。   火把照亮漆黑的巷子,两旁的民宅亮起烛火。江清波随意偏头,恰好看到个黑黑的脑袋挤在门缝中。对方也看到了她,似受到惊吓一般,砰的一声合上门。   江清波挑眉,她带着幕篱不至于吓到人吧。随意看到走在前面的陆明洲,心中了然。拱卫司在民间的名声并不算好。   拱卫司专职情报和抓捕,是太上皇手中的刀。但在大魏朝普通人的眼里,他们杀人如麻,横蛮不讲道理,都是些不好惹的硬茬。   他们不知道,陆明洲这些人其实只是听命行事。   一行人停在一所民宅门前,门口和院子里站着二十多名身姿挺拔,面冷如雪的拱卫司军卫,宅内被火把照的如白昼,映照在军卫盔甲上闪着冰寒的银光,平白让普通的宅院多了几分森冷的寒意。   陆明洲走进院子,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让人不敢轻易直视。周遭高大挺拔的军士被衬的像个木桩子。   江清波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明洲,也被那森冷的气势惊得倒退一步。   万没想到,工作的陆明洲这么冰冷。   他居高临下扫视蹲在院子中间的九名男子,深邃的眸子闪动。   “少了一人。”   其中一名军士上前一步,躬身道。“大人,我们没有见到其他人。”   “哈哈哈,我们的同伴早就跑了。”蹲在地上的灰衣男子嚣张的仰起头。“你们最好放了我们,否则我的同伴就会杀掉你们陆指挥使的家人。那一男一女长得可漂亮了。”   一男一女?   江清波瞪大眼,今天莹姐儿出门见岑跃了。这是误会解开后第一次相见。   难道是他们?   作者有话说: 第十八章   黑夜里,火把组成火龙钻进一条巷子里。江清波在狭窄的巷子里走了一段,脚下一个踉跄,撞上前方陆明洲的后背。   “这里的阶梯不平,小心些。”陆明洲扶着她站稳,小声提醒。“我没到前,那些罪犯不会对莹姐儿下手。”   “那丫头是个胆小的。”江清波深吸一了一口气,皱起眉。“我好像嗅到一股火油的味道?”   陆明洲深吸了一口,眉梢微微蹙起。“好像是……”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的脚步不由得加快。   “跟紧我。”   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后者也不矫情,反手握住。   一行人停在一处空置的民宅内。   陆明洲撇了眼对面院门紧闭的民宅,眉梢微挑,不等他开口,一名军卫上前禀告。   “对方拿着火把和两名人质呆在一起,属下不敢轻举妄动。”军卫说。   陆明洲嗯了一声,爬上搭在墙边的竹梯。   江清波早已等不及,绕过前方的军卫,爬上旁边另一个竹梯。   她的举动引起所有军卫看来,随后又胆战心惊看向陆明洲。后者瞥她一眼,也不管。   所有军卫:???   这么平静,大人不正常!   江清波对军卫心里的腹诽一无所知,探头打量对面的民宅。院里的几间青砖瓦房皆灯火通明,房门紧闭。无法判定对方身处哪一间,也看不到人。江清波皱起眉,爬下竹梯,询问一旁的军卫。   “你见过里面被胁持的人质吗?”江清波希望里面的人不是莹姐儿。   军卫看向从竹梯下来的陆明洲,见对方点头才开口。“属下没见过,但听到里面说过话,是一男一女。”   “……”   这等于什么都没说!   “陆明洲到了没?”   粗狂地喊声从对面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顺势朝对面看去。   一名军卫看到陆明洲点头,上前几步走到巷子对民宅大喊。“我们大人到了,你的请求可以说出来。”   “让陆明洲跟我说话。”   陆明洲没有动,垂着头,指腹轻轻抚、摸刀柄。   “陆明洲。”   里面的人等不到陆明洲出声,率先开口。   连喊了三次,陆明洲均没有出声。火光映照在他的侧脸,看不清男人的表情。江清波心里着急,但也没有出声打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陆明洲,你再不出来我就杀了陆家人。”   对面的人似乎急了,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江清波担心里面的人真的被逼急了,急切地看向上演‘沉默是金’的男人。   陆明洲似乎察觉了她的想法,终于撩起眼睑,轻启薄唇。   “我要看人质。”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火焰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许久之后对面粗矿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以看,但只能站在门口。若不然我就杀了他们。”   “可以。”   嘎吱一声响。江清波猜测是里面的人打开了门。   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打开门。不能进来,否则我杀了他们。”   早有军卫走过去,推开门打量片刻,才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陆明洲抬脚走过去。江清波紧随其后,她要去确认人质是不是莹姐儿。前者余光瞥向她,顿住脚步。   “一会站在我身后。”   “我明白。”江清波乖巧的点点头。   江清波小心翼翼从男人背后探出头,看向院子里的人质,挑了挑眉稍。梁宜静和陆子宁被捆成粽子站在客厅中间,不见那喊声粗犷的男人。她长舒一口气。   哦,这两个人啊,那没她事了。   许是她松口气的表情太明显,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江清波顶着众人打量的目光,抬头看向天上挂这得的‘镰刀’。   今天的月亮真应景。   陆明洲余光看到江清波神情,揉了揉眉心。   真不该带她过来!   “人看到了吧。”粗犷男声顿了一下。“只要你放了今晚抓到的所有人,我就放了他们。”   陆明洲随意撇了眼院子里,无所谓的挥挥手。   “那你杀了吧。”   粗犷男声:???   陆子宁和梁宜静:???   拱卫司军卫:???   江清波抿着唇,拼命的忍住笑,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哈哈哈,男女主懵了吧。陆明洲小叔根本不在意你们。左手突然被抓住,收到男人警告的眼神。她干咳一声,努力让自己严肃正经。   可她还是想仰天大笑。   “你少骗我,赶紧放人,否则我就烧死他们。”他似乎觉得语言无法震慑,又将火把从门侧伸出来。   “我从不受威胁。”陆明洲伸手,一名军卫奉上弓箭。“既然你不下手,那我就帮帮你。”   粗狂男声:???   江清波只当陆明洲说说而已,直到破空声乍起,紧接着响起一声哀嚎。她惊得愣在了原地。   反派不愧是反派,这魄力,这手段,她喜欢。   江清波打量跌坐在地上的陆子宁,悠悠叹了口气。可惜箭瞄的不够准只射中大腿。   非常可惜啊,换了她……   哦,她拉不起重弓!   “你们干什么?”   “放开我。”   “放开我。”   陆明洲射箭吸引里面人目光时,已经有军卫偷偷潜入院子里。趁着对方怔楞的空挡,一举将人抓获。   只是里面藏着的人不止一人,还有一名清秀的男子。   他双目充血,瞪向陆明洲似乎想要咬下一口肉。“陆明洲你个佞臣,刽子手,残害忠良,你不得好死……早晚会遭报应。”   这词她很熟悉。上一个这样喊的人是江南那一批贪官,还是被游街时喊的。   这些人真是没点逼数。   江清波打量喊话的那人。怔了一下,扯了扯陆明洲。   “他怎么有点眼熟,我好像在京城见过。”   “前次辅二儿子周青,京都贴满了他的通缉令。”   难怪她觉得眼熟,原来是通缉令上看过这人。而且……   江清波对喊话的清秀男子竖起个大拇指。“你说得对,大恶之人终会得到报应。”   清秀男子:???   一时竟然分不清她是敌是友。   众军卫:???   这女子主动作死?   “听说前年你强抢民女,事后还试图把那女子的家人全部杀害。忠良能干这事?”江清波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看着你更像是报应诶。”   清秀男子:……   你礼貌吗?   众军卫:……   这该死的大喘气!   陆明洲抿唇轻笑,眼底深处透出丝丝愉悦。挥挥手,军卫押着两人离开。   那清秀男子依旧不甘,依然大喊。   “太上皇弑父杀兄夺位,罪大恶极。齐王才是真命天子。”   “太上皇……”   第二次开口被一旁的军卫脱下臭袜子堵了嘴巴。眼底愤愤却挣不开身上的绳索,只能愤怒瞪着众人。   江清波听到清秀男子喊话,心里就咯噔一下。太上皇继位时京都的上空几乎天天笼罩着血光。先皇昏庸,偏爱宠妃郭氏,甚至想要废除太上皇的太子之位,让郭氏的儿子继承皇位。私下将兵符也给了郭家。   那场夺嫡之战血腥惨烈,死了很多贵族。先皇后为了护住太上皇,以身为饵死在了那场叛乱里。她的外祖母,太上皇的嫡亲姐姐,联和夫家的兵力惨胜,才让如今的太上皇顺利继位。   但最后还是出了纰漏,让齐王的小儿子跑了。   从此,那场动乱成了京都贵族再也不敢提及的秘密。   这清秀男人勇啊,居然敢大喇喇喊出来。拱卫司怕是有的忙了。   但她现在更担心自己。   “我刚刚听到……没关系吧?”   “无妨。”   江清波松了口气,回头正好看见军卫们抬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陆子宁离开。梁宜静踉踉跄跄跟在后面,无人顾及她,好几次差点跌倒在道路不平的小巷。   她当做没有看见,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回头对上陆明洲的深邃的目光。挑挑眉。   “怎么了?”   “今天谢谢你。”   “为这个家付出,虽然艰难,但我愿意帮助夫君。”   陆九:……   你付出啥了?还艰难,你今天艰难的在花船吃好喝好?   玩的比谁都开心。   出了巷子,江清波上了马车,朝骑在马背上的陆明洲挥挥手。“你去忙吧,我先回府。”   陆明洲环顾四周,“天太晚,我送你回去。”   江清波想说不用,但看陆明洲眼底的坚持。也不再反驳,她可还记得这男人有很多仇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放下车窗帘,歪倒在马车里,江清波听着外面的马蹄声、车轮滚动声,渐渐闭上眼。   折腾了一天,太累。   等她再醒来时人还在马车,车外却没有任何声响,吓得一激灵。掀开帘子发现已经身处秋水苑,绿衣、绿松等人进进出出忙碌。她松口气,起身走下马车。   “小姐,你终于醒了。”   “怎么不叫醒我。”   “姑爷不让叫,说你太累让多睡会。”绿衣抬头打量江清波,又小声说。“姑爷送到门口就走了。”   清秀男子都那样喊了,拱卫司今晚不加班说不过去,怕是连宫里的太上皇都不能安眠。   “准备洗澡水,今晚好好洗一洗。”   “小姐,快别洗了。二房夫人气势汹汹来了。”绿梅哐当合上院门,跑过来说道。   作者有话说:   仙女们看看预收吧,(超大声)   呜呜呜呜……一动不动,我也不知道什么问。   很方! 第十九章   “江清波滚出来,有本事做,没本事出来?”   沙哑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江清波从浴房出来,抬起手让绿衣等人穿上衣服。偏头看向紧闭的院门,挑起眉。   “她居然还在?”   “您洗澡多久,二房夫人就在外面叫嚣了多久。恐怕这会整个侯府都知道她来秋水苑闹事。”绿衣叹口气,解释道。   “好有毅力。我不出去见一面都对不起二嫂沙哑的声音。”   “小姐,夜色已深您还是睡觉吧。”   就……别出去搞事了。绿意疲惫的劝道。   “那不行,二嫂真挚叫我,不出去会很没有礼貌。阿爹知道了会很伤心。”   绿衣:……   老爷伤不伤心不知道,但今晚的二房夫人怕是要伤心了。   江清波穿好衣服,披着半干及腰长发走出寝房。站在院门口挡着二房的婆子丫鬟们让开一条道。   “二嫂找我何事?”江清波神情慵懒,摇曳着团扇。   单慧君看到他就像看到仇人,目露凶光冲过去。然而刚走两步被身边的婆子抱住腰,有的抱住双腿。   “夫人,冷静冷静。”   “放开,她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丫鬟婆子看向秋水苑下人们手中的烧火棍,咽了咽口水。   夫人啊,清晰的认知很重要。秋水苑的主子可是个狠角色,你冲过去她们怕是真敢下手。清风苑的下人抱得越发紧了。秋水苑的主子出了名的护短,出了事那些下人有三夫人护着。她们可就惨了。   “放开……我说了放开。”单慧君挣扎片刻,发现丫鬟婆子铁了心不放,气了个仰倒,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婆子脸上。抬头看向对面好似没事人的江清波,刚湮灭的怒火,蹭的燃起三丈高。   “江清波你个黑心肠的女人,是不是想让我们二房断后?”单慧君语气激动,脸被气得通红。   江清波偏头,痛心的捂住心口。“原来这是我想就能成的事情,二嫂怎么不早说?”   单慧君呼吸一滞,“你……你就是故意报复子宁。”   “瞧二嫂说的,报复区区陆子宁侄儿还用这么大费周章?”江清波伸出纤白的食指,勾起唇角一笑,“我夫君一根手指,就能轻易地碾死他。”   “你你……”   单慧君指着江清波的手好似得了帕金森,一句话半天都说不全。   江清波叹口气,“二嫂是不是想说我们针对二房?”   “黑心肠的夫妻,你们本来就是针对——”   “原来二嫂心里都明白,毕竟你们不干人事,连为救你夫君身死的大房都要和你们断绝关系。”   单慧君一听大房,脸色气得发青。“丧门星,灾心。都是因为你,一切都是因为我。”   “二嫂是觉得我不该说出来,好让你继续哄骗大房,最好是骗的家破人亡?”江清波招呼绿衣。“快写下来明天传给大房知道,让他们小心些。二房的心思简直可怕,光听一听就觉得好怕。”   “我要不还是回娘家吧?”   “你——”   单慧君刚吐出一个字,双眼一翻晕了。   江清波眨眨眼,颇有些无辜的看向绿衣等人。“二嫂这是被自己气晕了?”   清风苑的下人们:……   明明是你气晕的!   江清波无视他们的控诉,叹口气。“哎,天黑了就该睡觉,非要出来聊天,二嫂真是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好令我心疼。”   清风苑下人:……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把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看看自己信吗!   “还愣着做什么,抬回去找大夫啊。”   “这是怎么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江清波看向踏着月色而来的侯夫人,迎上去,呜咽两声。“二嫂夜晚不睡觉,非要聊天。结果把自己给气晕了。把我心疼坏了。”   温静:……   你把最后一句话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温静催促下人们送走单慧君,又让自己的丫鬟去叫府医。忙完对上江清波一双无辜的大眼,唇角抽了抽。   “你……你赶紧回去吧。”   “二嫂虽然是自己把自己气晕的,但怎么说也是在我的院子外出的事。需要负责么?”江清波惆怅的皱起眉,“要不我也跟去看看,虽然二嫂看到我可能会再次晕过去,但我不能不去。让人知道了可怎么想。还以为我们几房不和,虽然的确不和……”   温静听得额角青筋突突的跳,及时打住江清波后面的话。“你身体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老二家知道了也不会怪你。”   “真的吗?二嫂怕是都不信您的话。”江清波期待的看向二房的方向,内心蠢蠢欲动。“要不我还是去看看?”   “……不用,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去睡觉。”   搞事人,大晚上该歇了。   让江清波去清风苑,那场面她都不敢想,怕事情一旦成真,今晚是个不眠夜。   “真的不用吗?”江清波不想轻易放弃。   “……真的不用。”温静咬牙切齿开口,双手蠢蠢欲动。   “好吧。”江清波是个识时务的人。“我很担心二嫂,母亲一定要把我的关心带到。”   “……好。”   怕不是她刚说完,今晚就能立即变成不眠夜。   江清波依依不舍挥挥手,不情不愿回了寝房。想了想又叫来绿衣。   “你们今晚警醒一点,万一二房再过来 ,让她坐在外面等一等,等我睡醒在和她继续聊。”   绿衣:……   这话说出来,二房怕不是要立刻气晕?   江清波在梦中兴奋的等着,可惜当晚单慧君没有出现。   *   单慧君翌日才醒来,想起昨晚的事情,又想去秋水苑算账。   “夫人,侯爷下了禁足令。”   单慧君气的摔了几个花瓶,才将心中的火气压下去。穿戴整齐去了陆子宁的院子。陆子宁脸色苍白躺在贵妃榻上,左腿包扎着纱布,透出猩红的血,她一见双眼立刻红了。   “宁儿,很疼吧?”单慧君拿起绣帕擦拭眼角的泪光。“都怪江清波和陆明洲,要不是他们心眼小,伺机报复……”   单慧君说的兴起,又开始骂骂咧咧数落三房。陆子宁抿垂着头,没有辩驳。心里大概也觉得自己受伤是陆明洲的锅。   “也怪你非要出门。”单慧君看向沉默站在一旁的梁宜静,好像找到了方向,双目瞪圆。“好好的人,跟你出门一趟就变成这样。要不是你,宁儿也不会受伤。”   梁宜静没有辩驳,垂着头,贝齿咬着唇瓣,眼眶泪珠儿闪动。恰好让抬头看来的陆子宁看到。后者面露心疼,连忙拉住激情飞扬的单慧君。   “母亲,您怪宜静做什么。是我想要出门赏花。”   “你……你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和你那爹一样没有良心。”单慧君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突然哭了起来。   陆子宁一下子傻眼,想要开口劝一劝,哪知道单慧君一听哭的更厉害。他皱起眉手足无措看向梁宜静。后者做了个手势,他双眼一亮,猛然向后倒去。   “哎呀——”   单慧君哭声戛然而止。“怎么了?为娘碰到你伤口了?”   “我的头很沉,很难受,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快躺下休息。”   “可母亲不高兴,儿子陪您再聊会……”   “这还聊什么,你好好休息。”单慧君将人按回塌上,又看向梁宜静。“你好好照顾子宁。”   “母亲,我省的。”   “你休息,为娘先回去。”   “母亲慢走。”   单慧君身影消失在院门,陆子宁松了口气,猛然坐起身,愧疚地拉住梁宜静的手。“让你受委屈了,母亲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担心我。”   梁宜静粲然一笑。“我知道,母亲是关心则乱,我又怎会舍得怪她。”   “宜静,你真好。”   两人情意绵绵对视。片刻,梁宜静羞的垂下头,感受到手掌下炙热的温度,猛然抽回手,“你好好养伤,别想其它。”   “宜静,我可以。”   “不可,母亲知道了会生气。”   “宜静……”   “你先别想这些。我还要去给三房道谢。”梁宜静顿了一下,“昨晚三叔救了咱们。”   陆子宁盯着大腿的伤,脸色冷下来。   “我们若是无动于衷,侯爷知道了会不高兴。”梁宜静温声继续说。   陆子宁想到武安侯,脸色缓和下来。感动地拉住梁宜静的手,“辛苦你了,等日后父亲继承爵位,我必让那些人加倍奉还。”   “都听夫君的。”两人又对视一会,梁宜静起身走出寝房,带着婢女和礼物前往就秋水苑。   *   侯府全家到明镜堂用饭。   明镜堂院外,江清波和二房一家五口狭路相逢。这就有点尴尬了,毕竟上次闹的那一场才过去小半个月。二房人全体静默,江清波猜测对方可能真的觉得尴尬。主动露出个笑容,热一热气氛。   “二嫂好久不见,我都有点想你。”   单慧君:……   早晚她要撕了江清波的嘴!   她瞥了眼手拿长刀静立一旁的陆明洲,没敢表现出来半点不满,努力挤出个笑容。“我也有点想念三弟妹,改日去你院里坐坐。”   “好呀,我给你泡点胖大海。上次你来一趟声音都聊哑了……”   单慧君:……   单慧君有撇了眼脸色冷肃的陆明洲,笑着不说话。   老娘先忍你一回!   “听说你们对我救陆子宁的方式有意见。”陆明洲撩起眼睑,长刀换到右手边,直视二房一家。   单慧君没想到陆明洲会主动问,愣在原地。   “没有的事。你在外奔波劳累,为兄早就想亲自道谢,只是找不到人。这次多谢三弟救了子宁。”陆明钧打破短暂的安静。   “谢谢三叔,没有您,我和宜静恐怕凶多吉少。”陆子宁紧接着说。   “多谢三叔。”梁宜静屈膝行了一礼。遂又挽住沉默不说话的单慧君。“母亲也是感激三叔的。只是当日我们回来时情况危急,侄媳没来得及解释,才让母亲误会做了些不好的事情。都是侄媳的过错请三叔见谅。”   这是江清波第二次看到梁宜静为单慧君揽责任。心里竖起个大拇指。女主绝对称得上最佳好儿媳。且能屈能伸,演技了得。单慧君闹过的第二天亲自带着礼物上门,又是道谢,又是道歉。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满。   接触梁宜静之后她才知这人心思多么深,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眼神不好,找了个陆子宁这样的渣男。   江清波期待地看向一直沉默装鹌鹑的单慧君,“我知道二嫂也准备和我夫君道谢。”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   单慧君说的咬牙切齿。江清波听到了想听的话,主动忽略她脸上不情愿的表情。毕竟让单慧君道歉,那真是比天上下红雨都难。江清波手中的团扇摇的更欢了,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二嫂知错就改特别好,以后我们还是亲妯娌。”   “……”   谢谢,并不想和你当妯娌!   饭后,江清波和陆明洲率先离开明镜堂。后者今晚加班,回就秋水苑换了一套衣衫,拿着刀离开。片刻之后,刚走出院门的人又走了回来。   江清波摇曳团扇的动作一顿。“怎么,落下东西了?”   “你明日要去长公主府赴宴?”陆明洲站在门口询问。   “是呀,都准备好了。放心我会戴面纱,不会丢你的脸。”   “……我没这个意思。”陆明洲捏了捏眉心。“长公主不好相与,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江清波摇头拒绝。“身在京都总有见面的时候,躲不掉的。”   陆明洲明白她说的是事实,遂也不再劝。默了片刻又说“若是受了欺负,回来告诉我。”   “好呀,夫君真好。”江清波眉眼弯弯看向陆明洲,露出个灿烂的笑。   明日赏花宴,希望长公主不要太难搞!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章   豪华!   这是江清波对长公主府的第一印象,就连门外的两座石狮子都比其他公主府大上两倍。府内种植的一花一木,也皆是名贵品种。一眼看过去,全是银子堆出来的豪华。。   长公主是个有钱人啊!   “三弟妹,我有点头疼先去歇一会。你带着莹姐儿进去吧。”单慧君也不等江清波反应,带着梁宜静转身就走。   “二婶也太过分了吧,明知道我们对长公主府不熟悉,还这样丢下我们。她是不是忘了出门前祖父的话。”陆子莹愤愤跺脚。   单慧君的确不太行,塑料妯娌情堪堪维持了一个早上,这会就坚持不了。江清波摇摇头,她在外面丢脸,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还有侯府的脸。这人怎么就想不通呢?   或许不是想不通,就是想要看她狼狈!   江清波低头打量陆子莹,引导这么久,这丫头终于不再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了。眼底露出几分笑意,   “莹姐儿越来越有风范了,现在都知道生气了。”   “都是三婶婶教得好。”陆子莹抿唇,害羞地低下头。   “……”   这话听着怪怪的。两人已经顺着婢女的指引来到百花园门前,江清波整理好面纱,拉住陆子莹从容走进园子。   百花园很大,江清波专往人少的地方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凉亭,那里聚集了不少贵女。不知道在聊什么话题,不时响起笑声。江清波本来想让莹姐儿去交个朋友,这也是裴淑娴临出门前交代的事情。   江清波叹口气,刚才不应该让梁宜静跑了,现在没有引路人,莹姐儿去了也无法融进去。只能暂且歇了这心思。   江清波拉着陆子莹在石凳坐下,又从袖袋里拿出一包点心。   “吃点垫垫肚子。”   陆子莹瞪大眼。“三婶婶您居然还带点心?”   “有备无患。”长公主府的东西她也不敢随便入口。   陆子莹一连连点头,一脸受教。   两人分食了不多的一份点心,江清波起身准备换个地方,被一名红衣女子挡住去路。   “你就是江清波?”红衣女子问。   她长得娇小玲珑,用最软的声音说着有点凶的话,真是好可爱。江清波差点没有笑出声,咬紧牙关才忍住笑。她觉得居高临下看人不太礼貌,遂坐回石凳上,刚好与对方平视。   “你找我有事?”   “你配不上陆大人。”   “我也这样觉得。”   红衣女子:???   江清波似找到知心人一般,笑吟吟拉住红衣女子的手。“你是哪个府的小姐。我回头告诉爹,让他老人家把意见一起转告给太上皇。”   “你告状……”   “你对太上皇赐婚有意见,我帮你转告难道错了吗?”   红衣女子不可置信瞪圆了眼,愤愤瞪了江清波一眼,转身跑了。   江清波:???   这才第一回 合起了个头,就跑了?   “三婶婶厉害。”陆子莹竖起大拇指。   “什么厉不厉害。我和那位小姐是正常交流,就可能她有点害羞,刚说两句话就跑了。”   “……”   那小姐可真是太‘害羞了’   *   ‘害羞’的红衣女子没想到江清波说话这样直,跑回凉亭,看到好姐们顿时哭丧着一张脸。   “她她……太坏了,两句话不到就要让亲爹给太上皇告状。”   她们这些大家闺秀到这个年纪,哪里还像小时候事事跟长辈告状,都是自己解决。手段不如人就只能认栽。   “所以你就这样回来了?”蓝裙女子冷冷地问。   “她……她问我是哪家的小姐。郡主我怕她真要告……”红衣女子在蓝裙女子瞪视下低下头,不敢继续开口。   “没用的东西。”被叫郡主的蓝裙女子侧头,看向远处正和侄女聊天的江清波。冷哼一声,起身往外走。今天她倒要好好会会这位江家小姐。   “江清波?”   直呼名讳让江清波心里不大舒服。她不动声色打量挡在面前的蓝裙女子,长得挺好看,就是喜欢用下巴看人。正要开口,没成想被对方抢白了。   “你是哑巴吗?”她流出不耐。   江清波皱起眉,这位小姐真令人讨厌。幸好陆子莹现在去更衣了,要不然看见这盛气凌人的小姐恐怕会被吓住。她瞥了一眼追在蓝裙女子后面的红衣女子。“姑娘,你问一问刚才探路的手帕交不就知道了。”   “放肆,这是翌阳郡主。”   “哦。翌阳郡主。我会把您的名字告诉阿爹的。”   其他贵女:……???   红衣女子:……???   真告状?   御史台的江大人可不是吃素的主,那可是连太上皇都敢怼的狠人。   翌阳郡主有恃无恐,下巴抬得更高。“我父亲安庆王,是太上皇亲兄弟。”   “那个墙头草、只领了个闲差事的安庆王?太上皇似乎不太喜欢他。”   江清波听外祖母说过安庆王,他是个滑头,曾经两头讨好。要不是那场夺嫡之后只剩了两三个参差不齐皇子,这人早就被太上皇给杀了。   众贵女:……   卧槽,她好敢说!   “……”   翌阳郡主险些没有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心里火冒三丈,但想到今日的正事,强忍着没有发作。   场面一时静下来。众贵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低着头不敢说话。   话题太敏感,一个字不对容易招祸。   “你想故意激怒我?”   江清波茫然眨眨眼,手中的团扇顿住。“故意?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翌阳郡主:……   你大爷……   贵女们默默后退一步。   “江清波,你别太过分。”翌阳郡主努力告诉自己今天有正事,才堪堪压住心中不断沸腾怒火。   “京都说实话都是过分了。”江清波从善如流改口。“抱歉郡主,你父亲安庆王是太上皇最好的兄弟,虽然大家都可能不大信。”   “……”   翌阳郡主气的不想说话,狠狠瞪了江清波一眼,抬脚就走。眼珠一转,直接撞向江清波。趁着她不注意扯下面纱。   霎时抽气声此起彼伏响起。   “江小姐怎么比外面说的还要丑,难怪陆大人不爱回家,原来是被你给下着了。”翌阳郡主啧啧两声,一脸同情。   江清波很久没有遇到这么蟒的姑娘了,撇了眼翌阳郡主手中的白色面纱,唇角微扬,是得好好陪她们‘聊聊’增进感情。   “原来夫君不爱回家是因为我的脸,”江清波恍然捂脸,“多些郡主告知。你真好!”   翌阳郡主:……   众贵女:……   她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婚后长期分居不好,”翌阳郡主指了指身旁的美艳婢女。“不如我送你两人,将她们放在房里准能把陆大人的心勾回来。等人回来了,江小姐才有机会。”   “真的吗?这方法确定有效?”将轻薄急切询问。   “当然。”   “那郡主比我更需要。听说郡马已经在外面养了三房外室。他常年不回家,这不是把您的脸扔在水沟里踩。”江清波打量那两名美婢,摇摇头。“我觉得她们不够美,要不您换几个更漂亮的?”   众贵女连退五大不步。   众所周知,翌阳郡主和郡马是联姻,是京都里有名的一对怨偶。但翌阳郡主要面子,不允许别人提及。   勉强维持体面的翌阳郡主,彻底冷下脸,目露凶光瞪向江清波。   “你再说一遍。”   “哪一句?”江清波不怕死的问。“是郡马养了三房外室,还是把您脸扔在地上踩?或是找几个更漂亮的美婢把郡马勾回来?”   众贵女又退了五大步!   这位江家小姐深得其父真传!   “江清波我撕了你。”   啪——   耳光声很响亮。   众贵女懵了。   翌阳郡主也懵了,回过神,不可置信捂住左脸,“你居然敢打我。”   “这里是公主府,您闹下去得罪长公主怎么办?不用谢我,哎,就是劲用大了手疼。”江清波揉着打疼的手,不好意思笑笑。   众贵女:???   “你……”翌阳郡主愤愤瞪向身旁的婢女。“你们愣着干什么,打她。”   “公主到!”   同一时间,尖细的声音响起。   四周围的女眷跪了一地,江清波随大流跪在地上。   “起吧。”   温和的声音响起。江清波跟随众人一起起身。抬头发现长公主正看着自己,她眨眨眼,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出场就盯上她了吗?   “你是陆三夫人?”   “正是臣妇。”江清波规规矩矩回答。   “我刚看到你打了翌阳。”   江清波点头,“臣妇打了。”   “殴打皇室宗亲……”   “来人,拿下。”明惠长公主冷着脸,瞪着江清波   “等等——”江清波即时出声叫住两位孔武有力的胖婆子。   作者有话说:   我想改一改入v时间,周日v,周三夹子。   所以明天不更新…………………… 第二十一章   江清波掏了掏袖袋,拿出一块黄闪闪的牌子,扬起手在等候抓她的两名婆子的面前晃了晃,随后慢悠悠把牌子挂在腰间。抬头看见明惠长公主的目光盯着牌子,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长公主好奇这金牌?”好心的翻过另一面,大声念出金牌上的小字。“上打昏君,下杀奸臣。免罪,签收人太上皇”   百花园骤然安静。   所有人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目光齐齐盯着江清波腰间的那块免罪金牌。   之前试探江清波的红衣女子长出一口气,心中全是庆幸。   幸好她胆子小,刚才听到要告状就跑了,不然这会得多下不来台。她小心翼翼偷看长公主,又猛地低下头。   太太……可怕了!   长公主纵横京都多年无敌手,没想到今天刚出场就遭遇翻车。脸色发青,盯着江清波的目光越发的冷然。   江清波毫无所惧,脸上的笑容不变。   “公主殿下欣赏这么长时间,也觉得这金牌漂亮吗??”   众人:???   卧槽,这人说话都好嚣张。   长公主冷漠的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公主殿下,臣妇要告状。”   长公主:???   众人:???   “翌阳郡主好像对太皇上赐婚有意见,先是说我配不上陆明洲,还要把身边的美婢送与我……”江清波可怜巴巴看向明惠长公主,“殿下会维护太上皇的威严吧?”   明惠长公主:……   百花园的安静持续着,江清波等了一会,见对方不说话,垂下眼睑。“公主殿下不愿意就算了。我回家告诉父亲就是,今晚赶一赶折子,明早就能递上去。”   “我当然会维护父皇的威严。”   “公主殿下……”   翌阳郡主不可置信瞪大眼。   她被抛弃了?   明惠长公主无视她,给一旁的婆子做了个手势,后者手刀落下,翌阳郡主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翌阳近日身体不好。说的都是胡话,作不得数。也并非要冒犯父皇的威严。”长公主脸上挂起温和的笑,“从前总听江大人说你聪明善良。相信陆夫人不会忍心责怪翌阳。”   “???”   江清波被明惠长公主四两拨千斤的话术给整笑了。还给她安了个聪明善良的人设。怎么不多说一个美丽大方?她要是不原谅还成了不善良的女人?   她瞥了眼明惠长公主那张笑脸,唇角抽了抽。刚才见到她冷脸要吃人,现在看到免罪金牌笑的像弥勒佛,变脸达人不过如此。江清波心里腹诽完,露出个茫然的神情。   “公主说的是什么话。她是郡主,我怎么有资格责怪郡主。”   这是太上皇该干的事情啊,毕竟被质疑的是他老人家。   当然,这话就没必要让长公主殿下知道了,必须回家让阿爹暗搓搓的搞!   明惠长公主以为江清波认清了形势,脸上的笑容终于到达眼底。“陆三夫人的确善良。”   当然啦!   替太上皇越俎代庖,她又不是嫌命太长。江清波唇角上扬,笑笑不说话。   贵女、贵妇们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不明白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变得如此友好。   “大家好好玩。”明惠长公主余光瞥见那亮闪闪的金牌,扬起的唇角落下几分,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今日本宫不舒坦,就不相陪了。”   “好奇怪,今天大家怎么都一起头疼,二嫂也说太疼。”   江清波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听见。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听见。   明惠长公主脚下一滞,带着被打晕的翌阳郡主,若无其事离开百花园。   她一走,安静的百花园热络起来。这些人不是在谈论她,那就更好了。   江清波收回金牌。等到陆子莹回到百花园,带着人往偏僻的地方走。想要找个地方苟到宴会结束。她绕了半圈愣是没找到停脚的地方,好地方都被贵妇或贵女们占了。江清波叹口气,最后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下。   没多会,从她旁边经过的人越来越多,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多。每次抬头看去,打量她的贵女或贵妇都会仓皇收回视线。江清波无语地抽了抽唇角,这些贵妇、贵女们的好奇心怎么就如此旺盛?   “三婶婶,这些人怎么怪怪的,一个个都盯着我们,好像我们是什么珍奇宝物一样。”   免罪金牌可不就是珍奇宝物。换成是她也好奇想看看,更好奇持有人。   “他们可能是好奇——”   “小妹。”   江清波猛然回头,双眼一亮。快步迎过去。“三堂姐,你也在啊?”   江清婉没理会她,笑着向陆子莹招招手。后者看向江清波,得了允许走过去。   “夫人好。”陆子莹屈膝行了一礼。   “你就是淑娴的女儿吧,都这么大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江清婉揉了揉陆子莹的脑袋。“我家念儿也来了,你去和她做个伴如何?”   “好。”陆子莹点了点头。   江清婉招来一旁的婢女将人带过去。两人的身影走远,她冷下脸。   “你跟我来。”说话间江清婉转身就走。   江清波不知道她为何生气,听话一点准没错。于是乖巧地跟上去。   两人换了一处凉亭,四周围都是开满鲜花的白玉兰,恰好挡住外面那些好奇的视线。之前她怎么没有发现这么个好地方?   没有人在旁边盯着,江清波也不用端着,慵懒的倚在桌上。察觉到江清婉冷冽地视线看过来,收敛坐正。   “我刚到公主府就听说你和长公主杠上了,甚至还拿出那块牌子?”   “???谁说的?怎么不把经过说全!”   “什么经过?”江清婉皱起眉。   江清波把红衣女子出现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翌阳郡主就是故意针对我。长公主当时要处置我时,那眼神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江清波眉梢皱成川字。“我觉得她想杀我,所以才不得以拿出外祖母给的牌子。”   “你说什么?”江清婉惊呼。   “她想杀我。”江清波肯定道。   江清婉来回渡步,片刻冷静下来。“侯府的其他女眷都没来?让你一个人面对长公主?”   “大嫂身体不好,前些天照顾生病的闫哥儿也累倒了。单慧君婆媳倒是来了,刚到公主府就说不舒服,把我和陆子莹扔在大门口就走了。”   “岂有此理!二房居然联合外人欺负你。她难道不知道你出事,侯府也讨不了好?”江清婉声音渐冷,眼底浮起恼色。   “单慧君肯定知道。但不是还有武安侯在前面顶着?她就有恃无恐了呗。”江清波是真的对二房的所作所为喜欢不起来。   “单慧君?我记住她了。”她握住江清波的手,轻轻拍了拍。“抱歉,是阿姐来晚了。”   “阿姐最疼我了。”江清波抱着她的胳膊,一脸满足蹭了蹭。二房联合外人针对又有什么可怕,她可是有人疼的。   等着瞧!   “姐。我和明惠长公主无冤无仇,她为了手帕交梁宜静和陆子慧也不至于杀我吧?”   “梁宜静和陆子慧?他们哪有那份重量。”   “那是为什么?”   江清波想不明白,才第一次见面长公主就恨不能弄死她。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   “这事说来话长。等哪天你见到长公主得驸马,或者你回家问一问陆明洲,就会明白公主对你的态度。”   “你长话短说科普一下不行?”   “有人来了,没时间。”   轻灵的笑声响起。江清波看到对面的林间走来三名贵女。她心头叹口气,来的真不巧,该探听的消息还没有问到呢。   两人离开凉亭,将地方让给陆续走进来的贵女们。   期间,江清波试图找机会询问长公主对她态度的问题,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三堂姐身边贵妇们来来去去,一点空挡都没有留给她。直到宴会结束,她也没探听到消息。   江清波挥手送别三堂姐,回头看见单慧君婆媳从公主府走出来,身后的丫环抱着两个檀木盒子。她挑了挑眉。梁宜静和公主府关系真的太好了,出来做客居然还有礼物拿。   “二嫂的身体可好些了?”搞事结束,单慧君这突如其来的病差不多该好了吧?   单慧君用极其复杂的目光打量江清波。片刻,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上了马车。   梁宜静张张嘴,也没说一句话,跟着单慧君上了同一辆马车。   “???”   这是搞事情没成功,生气了?   江清波带着陆子莹回到侯府,派了绿衣把人送回大房院子。她洗完澡出来,吃了两碗阳春面。今日公主府一行,除了开头的几块点心一点东西没吃。差点饿成了人干。   “小姐,二房送东西来了。”   “给我送东西?”   江清波挑起眉,二房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主动给她送东西。当她看到绿松抱着两个檀木盒子进来,脸色冷下来。   “二房的丫头放下东西就走了,她说这些事长公主府给的赔礼,都是些养颜的方子和药材。”   在她这张脸今日亮相后,长公主居然送养颜方子和药材?江清波被长公主这膈应人的手段气笑了。发现弄不死她,就该用这种方式让她心里难受吗?   可惜,让她们白费功夫了,她压根不在意。   “东西送到武安侯那儿。告诉侯爷,我今日冲撞长公主当不起这份赔礼。”   长公主不仅膈应她,还想陷害她。   赔礼这事不曝光还好,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她江清波让堂堂受宠爱的长公主赔礼,多大的脸面?弄得不好满朝震荡,江家武安侯府和江家都要被连累。单慧君脑袋里装的是什么,这种礼物都敢接。   绿衣接过两个盒子,步履匆匆离开秋水苑。   江清波喝碗酸梅汤的功夫,绿衣回来了。   “二房的人被叫去了明镜堂。二夫人倒是没事,二房老爷被侯爷打了。”   当天下午,江清波得到消息。单慧君亲自出门把那两檀木盒子送回了长公主府。   当天晚上,二房风云再起。   “二房老爷的脸又被抓破,现在躲在院子里养伤。这次梁宜静好像也受到波及,奴婢昨日看到她双眼通红,好像狠狠哭过。”绿衣说。   这几天二房实在是热闹,听着他们的八卦,饭都能多吃两碗。大大的缓解了她对菜谱上的菜只能看不能吃的痛苦。   江清波张嘴吞下绿松喂的橘子,放下菜谱,转头期待的看向绿衣。   “二房——”   “姑爷安。”绿松打断她的话,起身行了一礼。   江清波看到陆明洲手拿长刀走进凉亭,出现心里有些意外,按照对方回家的规律,该半个月才会出现在秋水苑。   她挥挥手让绿衣等人退下,起身迎上去。   “夫君回家是有什么事?”   “听说你把公主打了?”   “???”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二章   “打公主?我怎么可能会打公主?”江清波沏了杯茶,推给对面坐下的陆明洲。“我只是打了郡主。”   咳咳——   陆明洲放下茶杯,看向江清波。   “你说什么?”   “我也是用心良苦。那天翌阳郡主突然失心疯,先说我丑,又拉我面纱,还想上前打我。”江清波叹口气,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她先是对太上皇赐婚有意见,又在长公主府闹事。我怕她继续闹事惹公主不快,才打一巴掌让她清醒。”   “……翌阳郡主得了失心疯?”陆明洲挑眉。   “明惠长公主说的。”江清波无辜地眨眨眼。   陆明洲:……   “长公主可能真被闹生气了,出现的时候问都没问经过,就要连带我一起处理。要不是带了外祖母给的免罪金牌,这会你都成鳏夫了,夫君是不是很庆幸?”   “……”   陆明洲揉了揉眉心,他的妻子真的很能搞事。   “你不高兴?”   “没有,做的挺好。”陆明洲一只手搭在刀鞘上,一只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剑眉微扬。自进入朝堂他就很高调,没想到娶的妻子比他更高调。   江清波看他还能笑出来,心底惋惜地叹口气。哎,要是陆明洲生气发脾气,她就能借口回娘家住了。   可惜男人没有按照她的心思行事!   “过几天我要出京一趟,帮我收拾几套衣服。你上次那个迷药不错,还有吗?”   原来陆明洲是找她讨药来了。   “这次出京很危险?”   “放心,你暂时做不了寡妇。”陆明洲起身,拿起长刀走进寝房。   “……”   其实若真要她做寡妇,也不是不可以!   陆明洲从浴房出来,看到桌上放了个大包袱,挑了挑眉稍。   “这么多?”   “都给你装的棉布衣服。拱卫司名声不好,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爱搞事!行事异常高调的妻子让他行事低调?这话听着怎么都觉得怪异。   “给你装了些金疮药,解毒丹,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药。”江清波看他不想要的样子,又说。“陆九不是跟你一起去,让他拿就行。我才成婚半年,现在做寡妇名声不好。”   她在赌坊下注的钱还没有收回来,想死也不必急于现在!   “……”   陆明洲系好腰带,撇了眼江清波。若无其事开口“我还有点时间,不如把洞房花烛礼办了。”   “……那个来了。”   她确定了,陆明洲真的是个重口味。   陆明洲摸摸鼻子,不在提及。   饭后,陆明洲提着包袱离开秋水苑。江清波将人送到院门口。猛然想起一事,拉住要走的陆明洲。   “对了,你知道长公主为什么针对我吗?”   “???你问我?”   “你不知道?”江清波有些诧异,三堂姐明明说陆明洲知道的。   “我帮你打听打听?”   “谢谢夫君。”   陆明洲:……   江清波站在院门口,对着陆明洲远去的背影卖力的挥挥手,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   今晚没人跟她抢床,啦啦啦……   过了小半月,秋水苑来了客人。江清波看到来人双眼放光,迫不及待踩着绣鞋迎上去。   “大嫂,您怎么来了?”江清波挽住沈祈云的手臂。“是不是想我了?派个人过来说一声,我立刻就打道回府。”   “长公主府的事情我听清婉说了,早想过来看你,他们非让我等到现在。”沈祈云打量她的神色,双眼滴溜溜地转,和从前一样是个鬼机灵的丫头。她心底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接过婢女递上的食盒。   “你最爱吃的清源斋点心。”   “嫂嫂对我真好。”江清波迫不及待揭开食盒,尝了一口,幸福的眯起眼。对上沈祈云的目光,又拉回之前的话题。   “我没事,之前让绿松给家里传了话。”   江清波本想亲自回去一趟,但公主府那事估计已经传遍了,出门后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底。最后才让绿松回家报平安。   “虽然传了话,但我还是担心。你这丫头平日里心太软,我真怕别人装一装惨,你就轻轻放下。”   “我哪有。”江清波委屈,嫂子对她有什么误解?   “你没有?陆家大房怎么回事?”沈祈云瞪她一眼,“你居然还带着陆家大房的女儿去公主府。是不是她们卖惨,你就心软了?”   “我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卖惨就原谅。实在是陆家大嫂做的点心太好吃,花样太多……”   “……”   沈祈云恨铁不成钢地拍她肩膀。“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江清波委屈。“陆家太无聊了,二房成天找茬。也只有吃才能慰藉我那空洞的生活。”   “你可以让陆明洲回来陪你。”   江清波听到自家亲嫂嫂理所当然的话,瞪大了双眼。“嫂嫂,你在说什么傻话。陆明洲是我叫了就能回来的人吗?”   “我看能。”   江清波:???   是什么给您的错觉?   “这次我来武安侯除了看你,也是受人所托。”沈祈云突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这还多亏陆明洲,京里的那些贵妇贵女们以后再也没人敢小瞧你”   “他做了什么?”不对啊,陆明洲不是出京了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安庆王从前干的那些腌臜被抖露出来,公爹看准时间上了折子,现在已经被降爵成为郡王。”   江清波越听越好奇,想知道陆明洲到底干了什么。可惜人不在!   “这些礼物都是庆郡王派人送的。”沈祈云指着婢女放在桌上的十五个五颜六色的盒子。她眉宇飞扬。“庆郡王之前来武安侯府求和,据说被打出去两次。你这公爹倒是个不错的人,挺护着你。”   “公爹的确不错,和阿爹说的不太一样。反正人挺好。”江清波起身掀开那些礼盒,里面有名画,珍贵瓷器、玉器。价值不菲。“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我收下不太好吧?”   “收下吧,这也是公爹的意思。”沈祈云顿了一下。“我们江家、武安侯府与庆郡王没有什么大仇,这次闹起来也是因为翌阳郡主的缘故。杀鸡儆猴的效果已经达到,倒也没有必要揪住不放。在京里没有永远的敌人。”   江清波认同的点点头。翌阳郡主就是明惠长公主派出来的马前卒,就算是废了也对长公主没有影响。   真正想要对付她的是长公主!   “嫂嫂,你知道长公主为什么针对我吗?”   “我还真不知道,清婉也说的含糊不清,说什么陆明洲知道。”   “……”   陆明洲也不知道啊!   还是说那男人知道,但是没有和她说实话?   “日后行事小心些,长公主为人乖张。那天你让她丢了面子,怕是已经记恨上你。”沈祈云目露忧色。   “放心吧嫂嫂,你知道我不爱惹事,但麻烦主动找上门我也不怕的。”   姑嫂二人聊了一个下午。日落西山,沈祈云才驾车离去。江清波站在大门前,直到马车看不见才回了院子。   “小姐该喝药了。”   江清波顺手接过药碗,喝了一口,肿起的圆脸皱成了胖包子。“这药怎么越来越苦了?”   “良药苦口。”绿松乐呵呵笑成一朵花。“左大夫说再过半个月,小姐身上的药毒就能彻底排干净,到时候就能恢复容貌了。”   “其实慢慢来也行,我不急着恢复容貌。”   “都大半年了,您也该恢复了。”绿衣瞥了眼二房的方向,红唇翘得老高。“二夫人现在见谁都猛夸梁宜静貌美,话里话外内涵小姐丑。奴婢听着憋屈。”   “就是,奴婢也心里憋屈。”绿松附和。   “是时候让二房看看真正的美人长什么样。”绿竹哼地抬起下巴,眼底全是得意。   “你们哟……攀比心怎么那么重?”   *   半个月后,又到侯府各房齐聚明镜堂用膳。   单慧君带着梁宜静早早来到花厅。   “今儿个来早了,没打扰到母亲吧?”   “这日子无聊的紧,你来得巧,正好陪我说说话。”温静看她一脸笑容,唇角不自觉扬起。“我瞧你心情挺好。最近是有什么开心事?”   “哪有什么开心事,就是每天瞧着我们家宜静心情好。我现在是明白那些个公子哥为什么喜欢美人,连我瞧着宜静这么漂亮的脸蛋,都能多吃下两碗饭。”单慧君瞥了眼娇羞的儿媳,脸上的笑容扩大。“还是我家子宁有眼光,娶回个绝色。”   “娘快别说了。儿媳哪比得上您半分。”梁宜静娇羞地低下头。   “看看,年轻孩子就是脸嫩。”   温静撇了眼门外,确定江清波没有出现,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二房和三房,一个爱挑事,一个唯恐天下不乱喜欢搞大事。谈及容貌这个话题,可真是危险话题。搞不好今晚大家都别睡。   她放下茶杯,打量梁宜静的侧脸。不得不说梁宜静的确称得上绝色。“的确养眼,没事多来明镜堂转转,也让我这老婆子多吃两碗饭。”   “母亲可不能跟我抢。”单慧君握住梁宜静的手。“宜静贤惠温柔,还很孝顺。我可舍不得把她推给母亲。”   “你倒是越来越小气了。”   梁宜静对单慧君可谓是真孝顺,帮助打理中馈也有条有理,的确称得上贤惠、孝顺。温静认可地点点头。   “我也不想,但每次带着宜静出门,那些个夫人都羡慕我多了个好儿媳。”单慧君抿了一口茶。“前两天在街上还遇到个愣头青拦马车,我以为他要抢劫,结果只是相对宜静示好。太过漂亮也愁人,下次出门还是带上幕篱,免得有人再冲撞你。”   “儿媳省的。”梁宜静乖巧地点头。   有些事点到为止,谈的舒心。有些事说多了就显得腻味。温静撇了眼继续表演的婆媳,没有接话,端起茶杯慢悠悠品茶。   现在她有点理解江清波了,要不是身份摆着,她想把这两婆媳轰出去!   哐当——   婢女在门口打翻了茶杯。   被迫唱了独角戏的单慧君正恼火,此时有了出口,冷冷撇了向婢女。“你这丫鬟怎么回事?笨手笨脚。”   “三……三夫人……好像来了。”   “她那张脸已经看了半年了,怎么还如此惊恐。让弟妹知道你害怕,她会多伤心。”   温静瞥了眼阴阳怪气的单慧君,冷声对婢女开口。“把不该有的表情收回去。”   “奴奴婢没有,只是……好像三三夫人她……”   婢女看着门外的江清波,咽了咽口水,脸上震惊的表情始终无法收回。   作者有话说:   预收:《我的赘婿是当朝太子》   屠娇穿到武将世家。   父兄战死,敌国围城。她穿上铠甲拿起长、枪,以女儿身带领二十万大军守卫边疆。   从军几年,战功赫赫,成为赫赫有名的女战神。   屠娇到了婚嫁年龄,各方势力震荡。嫁谁都能引起皇权动荡。   祖父等人商议后,决定找个无权无势的男人入赘。   屠娇思考了一夜,提了一个要求。   1、长得好看。   *   宁聿是大魏朝四皇子,天资绝俗,容貌出色,蜂窝煤般的心机手段令朝臣们胆寒,是皇帝拟定的太子。   宁聿为稳固皇权,改变臣强主弱的格局,化名宁玉入赘镇北侯府。   起先,他想取得屠娇的信任,慢慢夺取兵权。   屠娇其人只会打仗,脑子一根筋,是个单纯的的女子。他觉得很容易,小施手段即可。   直到——   大雪天送披风   “我要练兵,不冷。”   大晚上聊兵法找共同话题。   “兵法没意思,还是昨天新出的话本好看,那不安分的赘婿书生被岳父一拳打死了。”   他秀个才华,弹了一曲凤求凰。   “这曲子不错,听着睡得更香了。”   宁聿:……   呵,女人!日后我必十倍奉还。   后来,各大皇子亲临北疆,企图染指兵权。   宁聿拔出长刀,横在众皇子脖颈上。   “抢我媳妇的兵权,问我的刀同意吗!”   力大无穷直女将军vs黑心莲没有心的无情政治家 第二十三章   陆明洲提着包袱进门, 抬眼愣住。贵妃榻上躺着位美艳的女子,唇红齿白,肤如凝脂。抬眼便撞进一双潋滟水眸之中。他皱起眉, 猛然收回目光,转身走出寝房。   江清波眨眨眼,潋滟水眸透出几分迷茫。   陆明洲干啥呢?   门外, 陆明洲叫住经过的绿衣。“夫人呢?”   “???在寝房。”绿意看向寝房方向, 之前出来的时候小姐还躺在贵妃榻上呢。   不见了?   绿衣被自己吓住了, 想要冲进房门查看究竟, 但姑爷全身散发着冷气站在面前, 她不敢动。   听完对话的江清波:……???   她这么大一个人, 陆明洲是看不见?   江清波走到寝房门口,刚对上目光就见对方移开眼, 一心盯着自己的脚尖。   “出去。”陆明洲冷声说。   绿衣等人:???   小姐干什么惹怒了姑爷?   江清波:……???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看男人的行为, 怕是没有认出她。   她大概是大魏朝第一个成婚大半年,被丈夫当成陌生人的妻子了。好歹也同床共枕过几次,这男人真就一点没认出来?   眼看男人眉头皱的越来越深,隐隐有拔刀的迹象。江清波不再耽搁,立刻开口。   “夫君, 你站在门口是因为凉快吗?”   陆明洲:???   这声音,这说话方式……   陆明洲猛然抬头,“你……是江清波。”   “夫君怎么回事, 出去不过月余。回来就不认识妾身了。”江清波叹了口气。“让别人知道,又要传我们关系不睦。太上皇知道了怕是要……”   “你好好说话。”陆明洲捏了捏眉心。   “是的, 我是江清波。咋地, 以为上头又给你赐了个美人?”江清波手中的有也得团扇顿住, 拉下脸, 幽怨瞪着男人。“想的倒挺美!”   陆明洲:……   绿衣等人:……   小姐真是越来越勇了!   “你……你这脸怎么回事?”陆明洲走进寝房,一边打量江清波,眉梢紧皱。   “拔药毒有点副作用,脸就肿了。”   江清波上前准备给他解开腰带,却被粗粝的大手推开。她眨眨眼,抬头茫然看向男人。   陆明洲看看自己的手,咳了两声,“我这衣服脏,就不劳烦你。”   “脏吗?”江清波偏头疑惑,“看着像刚穿没多久,我刚才还闻到一股皂角的味道。”   “……你闻错了!”   江清波深吸一口,淡淡的皂角味飘荡在鼻间。再看陆明洲坚定的表情,闭上了嘴。你说脏就脏吧!   哎,陆明洲出去一趟,洁癖变得更严重了!   陆明洲扔下腰带,拉开外袍的手顿住,撇了眼一旁的江清波。合上衣襟转身进了浴房。   江清波:???   刚刚看她一眼是什么意思?怕被她看了身子?   以前这男人也没这毛病啊!江清波翻了个白眼,出京一趟不仅洁癖重了,连人都变得有点别扭。   这趟出门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大事吗?   陆明洲的别扭持续到吃饭。   江清波就发现男人总是盯着她瞧,她吃口饭的工夫,就被看了不下十次。半碗饭之后,江清波忍无可忍,放下筷子,抬眼与男人的目光对上。   “夫君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你一直看我,我心慌。”   陆明洲手中的筷子一顿,收回目光。“我没事,你别多想。”   江清波:???   你没事一直看我做什么?但陆明洲不愿意说,她又不能严刑逼供,只能作罢。   之后,陆明洲没有再明目张胆地看,他的目光变得隐晦了,只感觉身上有一道目光一直停留,等她寻过去,陆明洲一准地盯着其他地方。   直到两人躺在床上。江清波闭着眼躺在床里边,感觉到身上的打量依旧没有消失。她在心里猛翻白眼。这男人是没完了?   “江清波?”   “ 你终于想清楚要说?”江清波睁开眼,偏头看向男人。“说吧,哪家的姑娘,你想怎么用什么方式带进门。让位暂时是不可能了,毕竟太上皇赐婚。”   “……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男人一点都不经逗。江清波垮下脸。“那你说吧。”   “说什么?”陆明洲一脸疑惑。   “???你刚刚不是叫我?”   “哦,叫你一下。”   江清波:……   陆明洲,你有毛病!   “快睡。”   江清波横了他一眼,闭上眼酝酿睡意。半梦半醒之间,耳畔又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困倦地睁开眼,瞪着准备再次叫喊的陆明洲。   “你到底有何事?”   “没事,你睡。”   “……”   第三次,江清波在睡梦中被叫醒。   她怒了……   她蹭的坐起身,一枕头扔向男人。“陆明洲有事说事,没事给老娘睡觉。再瞎折腾,信不信老娘一口把你吃掉。”   “嗷呜~”老虎咆哮。   陆明洲懵了,好半响才回过神。看着江清波躺回床上重新闭上眼。单手扶额,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江大人怎么教导的女儿,挺有意思的!   他打量着江清波的脸,许久之后收回目光。身体向外移了移,一只手扣住放在床底的长刀。这才合上眼。   一夜过去。   江清波以为能睡到自然醒,天微亮却被叫醒。她裹着小被子,幽怨瞪着坐在床边,催促她起床的的陆明洲。   “大清早,鸡都没起呢。你到底想干什么?”王八蛋陆明洲,从昨天折腾到今天,还能不能过了?   “我找岳父有点事情,你陪我去一趟?”   “大哥,我爹现在还没起呢。”   江清波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双肩。昨晚不喜欢陆明洲抢床,本来就睡得晚。今天鸡没起又把她叫起来。   “我们现在赶过去,刚好遇到岳父准备上朝。”   “……你自己去吧。”江清波合上眼,脑袋一偏倒在床上。下一刻又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拉坐起来。   江清波:……   她的刀呢!   此时此刻她想做寡妇!   “岳父可能对我有点误解,我贸然过去怕不会见我。你和我一起过去,他该不会赶我。”   自信点,把可能去掉。   她爹对武安侯和陆明洲这对父子都没有好感,平日在家均是骂骂咧咧。后来陆明洲在成婚当天离开,给她难堪。虽然是有正当理由,但亲爹对他的意见还是很大。   这要不是赐婚,亲爹早就把她丈夫给换了。   江清波叹口气,不情不愿爬起床。   临出门,鸡还在梦乡。   江清波坐在马车里,脑袋一点一点。砰地一下撞上车壁,疼得江清波茫然睁眼。不停揉着额头,撇了眼坐在对面恨不得离她老远的男人,决定不委屈自己了。   “夫君,坐这儿。”她拍拍身旁的位置。   陆明洲看看她身旁的位置,游移片刻坐了过去。   江清波偏头靠在男人肩膀上,重新合上眼。   还是肉垫舒服,早知道上车就该叫过来!   陆明洲;……   他本想将人推开。看到江清波眼底下的青影,又想起昨晚好几次将人闹醒。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   这次就让她枕一下!   天色微微亮,武安侯府的马车到达江府。   江清波顶着睡意朦胧双眼,掀开车帘对着马车下的陆明洲伸出手。   “你不扶,我就不下车。”让你从昨晚到现在作我!   陆明洲抽了抽唇角。凝眉片刻,握住那过分白皙的手。   “闺女。”   欣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江清波回头看见江府大门开了个缝,亲爹伸出了个脑袋。她顿时不困了,小跑着迎上去。   “老爹,早啊!”   “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是出了什么事?”江源急切地从大门内走出来,也不在意有些凌乱的朝服,打量好久不见的闺女。“是谁又欺负你了?”   被岳父不善目光打量的陆明洲;……   “没被欺负。”江清波指了指正走过来的陆明洲。“你女婿有事,我就是个陪客。”   “你有什么事?”江源理了理朝服,随意撇了眼站在面前的怨种女婿。不情愿的开口询问。   “小婿没事。是清波昨晚说想家,我带她回来看看您。”   江清波:???   陆明洲居然驴她。   她想家,不会睡醒后回娘家吗?用得着鸡没起就爬起床出门?   江清波可怜巴巴看向高兴地江源。“老爹,你觉得我换个夫君的可能大不大。”   “乖,回家睡会。梦里啥都有。”   江清波:……   陆明洲:……   江清波愤愤瞪了眼陆明洲,垂着头戳戳亲爹的肩膀。王八蛋陆明洲,大清早鸡没起就把她骗起来,结果驴她!   给我等着!   江源摸摸闺女的脑袋,笑的脸上的褶子聚在了一起。“哎哟,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粘爹。”   陆明洲移开了眼,抬头看看天色。   “岳父。早朝时辰该到了,小婿送您一程。”   江源看向陆明洲,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冷漠地嗯了一声。“劳烦陆大人了。”   “都是小婿应该的。”陆明洲向旁边小退一步。“岳父请。”   翁婿两人,前者上了马车,后者骑上高头大马。并行在街道之上。被丢下的江清波瞪着陆明洲远去的背影,咬紧了后槽牙。   “小姐,奴婢先进府给你收拾下床铺?”绿衣看江清波目露凶光,声音不自觉放小。   她家小姐睡不好就容易炸!   “不用。嫂嫂估计也在睡回笼觉,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江清波收回目光,走向马车。“下午你过来送些点心,别让嫂嫂瞎想。”   “奴婢明白。”   马车回到侯府,江清波迫不及待和床黏在一起。一觉睡醒已是下午。吃完饭,慢悠悠走着去明镜堂。   今天又到几房人聚在一起用膳的日子!   她到时,其他几房人均已到齐。   江清波走进花厅。谈话声突然消失。所有人整齐偏头,她无视众人的打量,从容地向上首的武安侯夫妻行了一礼。   “坐。”武安侯说完,回头发现其他人直愣愣盯着儿媳,手中的茶杯猛然一放。   砰——   茶杯跌落桌上。   众人也回过神,察觉到刚才的失态,一个个收回目光。喝茶的喝茶,研究衣服花纹的研究花纹。   梁宜静偏头看向急切掩饰陆子宁,秀眉微微皱起。她什么也没说,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单慧君回过神,低着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温静的目光从二房一众人身上滑过,唇角微微上扬。第二次看二房等人的反应,还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她之前看梁宜静,的确觉得赏心悦目,是位不可多得的绝色。直到上一次在明镜堂看见江清波,她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绝色。那是连女子看了都会被迷住的容颜。   此时再想起之前二房四处吹捧梁宜静的美貌,说的天上有地下无就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从上次之后,二房就再没四处说梁宜静如何如何貌美,就算是在侯府也再没听到一字半句。   连喜欢四处露脸的梁宜静也低调了,近来半个月出门不过两次。   二房儿媳好似也被打击到了,近来沉默许多。没了爱搞事的人搅合侯府都清净了。温静抿了一口茶,眉眼舒展开来。   希望这宁静的日子长一些!   “听说昨晚明洲回来了,认出你了?”武安侯打破花厅安静。   “没有!他甚至怕我是假的,鸡没起就带着我回了娘家。”   江清波黑了脸。她也是回来的路上才想明白。陆明洲不相信她就是江清波,所以驴她回家,看看江家人的反应。她爹若是表现出点什么,这会她大概在拱卫司做客。   “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有意思!”   温静沉默一瞬,噗呲——笑出了声。   这笑声如同导火索。先是大房,随后是二房,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江清波幽怨地看向起头的武安侯夫妻。你们知道起得比鸡早的痛苦吗?   呜,你们笑的如此开心肯定不知道!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之前听亲家说你是喝药才导致脸肿。之后还要继续喝药?”武安侯笑够了又问。   “不用。现在左大夫配的药都是养身体。”   “那就好。明洲快而立了,希望明年我能抱上二孙子。”   江清波笑笑不说话。她要说现在还没有圆房,不知道武安侯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怀疑他儿子不行?她双眼蹭亮,心中蠢蠢欲动。   最后理智胜出,压住了这危险的想法!   算了算了,为了宁静的生活就不搞事了!   江清波端起婢女送上的热茶,突然意识到不对。“公爹怎么一眼认出儿媳?”   您那个重度疑心病儿子可是折腾一晚和一个早上,才解除怀疑。侯府的其他人当时见她也一脸疑惑,看到绿衣等人围在身旁,才接受她就是江清波本人。   “你及笄礼本侯也在。”   “???”   武安侯不好意思咳嗽一声。“我呆了一会就走了,你爹忙就打招呼。”   您怕是都没和我亲爹碰面吧。毕竟您在他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人。江清波抬手,团扇遮住半张脸,掩盖了微微扬起的唇角。   她就不戳破公爹的话术了。   “明天太后寿诞,跟着你母亲一起去认认人。”武安侯说。   “好。”   饭后,江清波回院子准备明日进宫事宜。   翌日,除了还在禁足中的陆子慧。武安侯府女眷全部出动。   江清波本想和裴大嫂还有侯夫人一辆车,可单慧君动作太快,提前上了第一辆马车。江清波眨眨眼,盯着晃荡的车帘。有的人真的没有一点眼色吗?   等了一会,发现里面的人真的不会出来。江清波转头冲陆子莹眨眨眼,一起去了第二辆马车。梁宜静就坐在马车的左边,江清波唇角抽了抽。单慧君过来坐第二辆马车,凑成一对三好婆媳不好吗?   她怀疑单慧君是故意的!   江清波坐下刚好和梁宜静面对面,车内的气氛陡然凝滞。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旁若无人地拿出食盒和陆子莹分享。   “三婶婶,我可以吃点吗?”梁宜静说。   江清波看向冲她微笑的梁宜静,她的脸色并不好,近看能发现眼底下方有一团水粉都盖不住的青影。听说最近与单慧君的关系有些动摇,日子过得不太如意。此刻面对她依旧能笑的和初见一样,这心态不服不行。心里默默竖起个大拇指。   就冲这份心态,江清波分享了小零食。   余光瞥见陆子莹震惊的瞪着她,好似在惊讶她为什么可以这样不计前嫌分享零食,亦或者是经历这么多后,还可以这样和气的与梁宜静说话。   自从嫁到武安侯府,看到二房等人的嘴脸她觉得很庆幸,要是没有梁宜静,现在受苦的可是她。感谢女主!江清波看对方的目光又柔和几分。   “还有很多,多吃点。”   陆子莹:……???   梁宜静:……???   她是不是想搞事?   梁宜静笑容僵了一瞬,推开食盒。“谢谢三婶,我已经饱了。”   “没关系,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真的不——”   车身突然震动。梁宜静一个趔趄,一头栽进了食盒里。江清波眨眨眼,茫然看向满脸糕屑的梁宜静,又看着怀里的食盒,里面的糕点全被压扁了。   “这……这是你自己撞进来的,与我可没有关系。”   “……嗯,不怪三婶。”说话间,一颗指甲盖的点心,啪叽落到她紫色的裙子上。   目睹全程的陆子莹:……   这事就特别地玄幻。   “江清波,你什么意思?故意撞车,是又想找茬?”   恼怒地声音从车外传来,听着有点耳熟。江清波皱眉思索片刻,没想起来是谁。瞥了眼整理仪容的梁宜静,干咳一声。   “你先收拾一下,我出去看看。”   “劳烦三婶。”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四章   “江清波出来——”   车帘被掀开, 翌阳郡主冒火的双眸看去,陡然怔住。骂骂咧咧的话戛然而止。   江清波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郡主,回神了!”   “你……你是谁?”翌阳郡主打量面前长得如画上走出来的女人, 声音不自觉放柔。   “???你一直叫我出来,不知道我是谁?”   “你你你……你是江清波?”翌阳郡主瞪圆了眼,指着江清波的手不停的抖。   “如假包换!”   “不可能。”翌阳郡主断然否认。“你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是江清波?”   江清波:……   她怎么就不能是江清波?   眼珠一转, 轻轻敲击车壁。   “侄媳, 收拾妥当了吗?”   车内没有反应, 片刻后帘子掀起。梁宜静从车窗探出头, 疑惑的看向江清波。   “来, 叫一声。”   梁宜静:???   我怀疑你在羞辱我!。   “快点快点, 后面的人还等着进宫呢。”   梁宜静顶着江清波期待、翌阳郡主瞪视的目光,抿了抿唇, 不情不愿开口。“三婶婶。”   “看吧, 我真的是江清波。”   “你不可能是江清波。”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翌阳郡主盯着她,嘴里来回念叨着‘不可能’。   江清波觉得她有点魔怔。正想开口瞥见旁边的马车上下来一位清俊的男人。长得和翌阳郡主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对桃花眼。   “在下庆郡王府赵申。”他目不斜视施了一礼,“家妹不大舒服,说了些胡话。请陆三夫人见谅。”   庆郡王世子赵申, 翌阳郡主的亲大哥。江清波看他斯文有礼,又看向翌阳郡主。   “郡主,大家对你是不是有意见?怎么都说你有病?”   翌阳郡主回过神, 怒瞪赵申。“你什么意思?就不能盼我好?我可是你亲妹妹了……”   “……”赵申撇了眼祸水东引的江清波,温柔的解释。“小妹,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他内心里觉得你有病。”江清波继续拱火。   “赵申。”   “我没那个意思……”   两兄妹就生病与否的问题吵了起来。   江清波回头看向后面等候进宫的一长串马车, 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那个……你们先慢慢理论。我先走了。”她有看向翌阳郡主, 欲言又止, 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要是真如世子所言,郡主还是趁早看大夫。”   翌阳郡主:???   她呆愣的工夫,江清波已经上了马车,踢踏踢踏的马蹄声缓缓走远。没了对手,翌阳怒瞪赵申。   “赵申,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有病了。”   “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你有,你就有。”   “……我那只是借口”   “那么多借口,为什么要说我有病?”   “我这样说,别人想责怪你也不好意思。”他真的是好意。   “是啊,你说完别人就觉得我真有病。”翌阳郡主冷哼。   赵申:……   两人的争吵引来对面马车队伍的注意,一个个探出窗看来,双眼晶亮的打量内讧的兄妹俩。赵申扶额,又看向点完火就跑的陆三夫人,叹息一声。   “小妹,说你有病的是陆三夫人。你去找她吵。”   “你不说那句话,人家怎么可能以为我有病。”翌阳郡主也看像江清波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她才不可能是江清波。她那么丑,是我见过最丑的女人。”   “她的马车有武安侯府的徽记。”赵申看翌阳还是一脸不信,又说。“我记得刚才马车上说话的女子是陆子宁的妻子,也是你的手帕交。应该不会骗你。”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相信她是江清波。”   赵申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我才那……什么毛病犯了。”翌阳郡主横了眼赵申,转身上了马车。“我要去看看江清波到底搞什么鬼。”   赵申:……   这倔姑娘是谁家的!   *   江清波赶向大殿,在大殿门前撞上匆匆走出来的温静。   “你怎么才来,等了好一会不见你来。还以为你又去搞——”温静干咳一声。“又有什么事情缠住了脚。”   “我们的马车和翌阳郡主的撞上了——”   “她又想找茬?”温静凝眉。   “可能真是个意外,庆郡王世子当时也在车上。”   “世子也在!世子和他爹不同,是个谦逊有礼的君子,连太上皇也对他很是喜欢。”温静的眉梢舒展开。“他不可能让翌阳郡主做出失礼的事情,想来的确是个意外。”   江清波有些意外温静对赵申的评价如此高,秀眉轻挑,脑海里想起赵申的模样,的确很斯文。就是对亲妹妹的意见有些大,一开口就说翌阳郡主有毛病。   说话间,四人走进大殿。   大殿内,早有年轻公子伸长了脖颈盯着大门。他们对梁宜静的美貌早有所闻,却无缘相见。今日有这么个机会,大家都想看看让陆子宁放弃从小订婚的未婚妻,也要娶回家的梁宜静。   微风吹拂,美人从外面走进来,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众人眼睛都直了。   “陆子宁真有福气,娶了个如此漂亮的美人。”   “遇到这么个大美人,换成是我也要退婚。”   “我要早知道梁宜静有这么漂亮,当初也该求我娘去下聘。管她嫡出庶出,人美就完事。”   见过梁宜静的公子们:???   “不是,你们认错人了。她不是梁宜静,隔壁那位紫衣女子才是。”   “???京都第一美人?你们是不是驴我们?她和青衣大美人站在一起,就像一个不起眼的路人。怎么可能是梁宜静。”   “她的确是京都地第一美人梁宜静。”另一位公子搭话,双眼直勾勾盯着江清波。“不过现在第一美人易主了。她好美。谁家的小姐?”   “醒醒,她已婚。”那人皱起眉。“我曾在宫中宴会上见过武安侯府的几位夫人,从没有见过这位美人。她长得这么美,在京都不可能籍籍无名。”   “所以,她是谁?”   “我也想知道她是谁?”   江清波对这些人将她认错的事情一无所知。此时正被温静带着走到一位五十多岁的胖夫人面前。   “这位是曹国公的夫人。”   江清波行了一礼,乖巧的站在文静身旁。   “哟,这又是你家侯爷去哪里诓骗回来的孩子?长这么标致,我看了都心动。”   “这是我们家明洲的媳妇,江大人的千金。”温静看了眼江清波,笑着介绍。   “原来是明洲——嗯?明洲的媳妇?”国公夫人愣住,看到温静冲她点头,又恢复如常的笑容。“原来是明洲媳妇,那小子是个有福的。江大人也是,漂漂亮亮的大闺女还藏着掖着。”   离得近的公子听到国公夫人的话,瞳孔地震。画中走出来的美人是江清波的消息,迅速传遍大殿。   “???江清波不是个丑女吗?”   “我也想知道。京都人的审美何时如此畸形,这等仙子居然被说成丑女。他的脑子被猪吃了?”   “我在长公主府见过江清波。脸像泡发的馒头,双眼肿得像夜明珠,真的丑。”   “你用你的眼珠子好好看看,江清波丑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根本不是江清波?”   “你居然敢质疑武安侯夫人的话!”   “我觉得午安侯夫人没有必要撒谎,也不敢随便弄个人来冒充。毕竟江大人可不是吃素的,那可是能怼太上皇而不死的人。有事怼权臣,没事怼太上皇,还能在朝上活蹦乱跳几十年,可见厉害。”   “我还是不信,之前我见过……”   不只这些公子哥不信,就连一一被介绍的夫人们也不大相信。但武安侯夫人亲自介绍,容不得她们不信。   江大人做人不地道啊,漂漂亮亮的大闺女还藏着掖着。   江清波跟着温静认识了各大贵夫人们,走完过场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抬头就看到沈祈云冲她招手。偏头和温静说了一声,起身去了江家人的位置。   “嫂嫂,怎么了?”   “你这脸可算是好了。”沈祈云拉过她凑近细看,唇角微微扬起。拉着人走向隔壁的年轻贵妇堆里。给江清波使了个眼色。   “叫人。”   “各位姐姐们好。”   “这是我家的小姑子清波。大家认认人,日后吃席遇见帮忙带一带。”沈祈云接过话介绍。   “小姑子?”众人眼神惊诧。但大家都是混迹各种宴会的老人,很快把异样掩饰过去。个个脸上堆着笑。   “早前听你夸小姑子漂亮,我还以为是场面话,没想到啊!”蓝衣夫人哀叹一声,“我弟弟到现在还没成婚呢……”   “我都生了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也十岁了。她居然叫我姐姐。”浅蓝衣服的夫人笑的眉眼弯弯,拉住江清波的手。“冲你这声姐姐,你这漂亮妹妹我认下了。”   众年轻夫人:???   你问问江大人同意自己多个女儿吗?   江清波被沈祈云带着四处认人。彻底打消一些人心底的怀疑。   “所以,那画上走下来的美人真是江清波!”   “如假包换!”   “江大人不厚道,这么漂亮的大闺女藏着掖着。否则我现在就是他的贴心女婿。”   “江大人并不需要你这个女婿。”   “沈夫人亲自带着她见众位夫人,绝对是江清波无疑。”   赵申等了一会,不见身边的人回应。回头便见亲妹妹双眼紧紧盯着江清波,一只手握着筷子狠狠地戳,盘子里漂亮的点心东倒西歪,四分五裂。有些碎渣落到她的紫色裙子上。   “翌阳!”   “我耳朵没聋。”   赵申唇角抽抽,不再搭理陷入自我情绪的小妹。转头又看向回到座位的江清波。   “美人就是美人,连吃东西都如此美。可惜便宜了陆明洲那野蛮人。”   “既然心疼,你就把人抢过来。”   “……为兄自问平日待你不错,为何你迫不及待想让我去送死。”赵申目露哀怨。   “不是你惦记陆明洲的妻子。”   “什么惦记?”赵申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兄妹二人,长出了一口气。一指头戳向翌阳郡主的额头。“你个口没遮拦的丫头。要是让那些人听见,明儿个你就要去拱卫司送饭了。”   “……胆小鬼!”翌阳郡主白他一眼。   赵申:???   他这是识时务!   *   “太上皇到。”   尖细的声音乍然响起。大殿骤然一静,众人齐刷刷跪地。江清波隐没在人堆里,垂着头,余光瞥见明黄色的衣角从前方掠过,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缓缓远去。   “起!”   江清波随着众人起身落座。肚子唱着空城计,她本想拿筷子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大殿里的安静还在持续。江清波左右看看。前方的大臣们各个正襟危坐,后方的女眷们垂头沉默。刚碰到筷子的手默默地收回来。   何时才能吃饭呢?   “今天是太后寿诞,大家随意些。”太上皇说着,给身旁的王公公使了个眼神。后者做了个手势。   丝竹乐声奏起,早已等候的舞姬上场占据中央。大臣们挨个上前祝贺。   这些和江清波无关,今天只要当好一个客人即可。夹了一块点心,她快乐地眯起眼。不愧是宫廷点心,名不虚传。就是其他菜快凉了,不咋好吃。   她余光看见宫女端着热腾腾的菜走向上首,目光不自觉追过去。小心翼翼瞥了眼被大臣逗得露出笑意的太后娘娘,这位一脸慈祥的娘娘应该不介意她多看几眼桌上的美食吧?   看完之后,江清波无声叹了口气。   她更饿了,点心不管饱。   想吃肉……   江清波百无聊赖盯着前方跳舞的宫女,试图转移注意力。无意回头,本该站在太上皇身边的于公公,正站在她身后。她认出了面前的人,正是上次前往江府送圣旨的那位公公。愣了一下,起身迎上去。   “公公好久不见。”   “陆三夫人还记得奴家?”   于公公眼底滑过惊讶,似乎觉得江清波能记住他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江清波偏头,认真说。“公公长得好看,我自然就记住了。”   “陆三夫人真是个妙人。”于公公脸上浮起几分真诚的笑意,“走吧陆三夫人,太上皇陛下有请。”   “太上皇找我?”   江清波看向上首,发现太后已经不知何离开了。太上皇独自坐在上面。她瞪大眼,指着自己。看到于公公点头,心里咯噔一下。   这这这……太上皇不会是为了长公主府那事要问罪吧?   外祖母曾说太上皇最小气,还很护短!   江清波被于公公带走,震惊了一群人。   “怎么回事?太上皇居然要见陆三夫人。”   “肯定是为了给长公主出气呗。”那男子是梁宜静的爱慕者,此时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敢打脸长公主,那块免罪金牌怕是保不住咯。”   其他人神色各异,都认同这人说的话。面对阴晴不定的太上皇,陆三夫人手中的金牌能不能保住先另说,最怕的是小命也不保。   此刻,跪在地上的江清波也觉得今日这遭不大好过关。想起外祖母的警告,无声叹口气。   京都的水真的很深,一般人把握不住!   “知道朕为什么叫你过来?”太上皇冷着一张脸,看向下首跪着的人。   “陛下是想问臣妇婚后过得好否?”   太上皇愣了一下,显然被江清波的回答整懵了。压下上扬的唇角,冷冷开口。“我问你这个做什么?”   “太上皇第一次为臣子赐婚,总得注意下自己的口碑?”江清波俏皮地眨眨眼。   太上皇:……   那玩意他要来有何用?   他打量江清波,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忍住扬起唇角。“皇姐就是这样教你的?没大没小。”   “臣妇说的明明是事实。”   “滑头。”太上皇笑出了声。向江清波招招手。“过来坐。”   江清波看着多出来的蒲团,迟疑一瞬,想起回京时外祖母说的话,利落的坐过去。   于公公眼底滑过异色,沉默的垂下头。   “明洲待你可好?”太上皇问。   “他待臣妇极好,多谢太上皇赐婚。”江清波努力控制眼睛不去看桌上的各类菜色。但那扑鼻的香气一直往鼻子里钻,口水咽了咽。   她更饿了,好想吃!   “我怎么听说明洲——”   “咕噜噜……”   江清波尴尬地想钻进地底去,对上太上皇看过来的视线,努力的挤出个笑。   “臣妇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陛下这桌菜太香了。”和下面的菜色还不一样,看着就更好吃。   “给她一双筷子。”太上皇和于公公说。   “这是不是不太好?”   江清波看到递上前的银筷,下意识接过。然后想到刚才说的话,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不是真要接,我是无意识的!江清波垮下脸,生无可恋看向于公公。你老人家为何不晚一点递给我?   准备拿筷子走过场的于公公:……???   不愧是江大人的女儿,在太上皇面前一样的勇!   “你和皇姐真像。她每次看到美食都顾不上其它。”太上皇给于公公使了个眼神,桌上的菜色全部推到江清波面前。“这些菜都不错,你尝尝。”   江清波看看手中的银筷,决定不矫情了。不管太上皇找她干什么,都不能阻碍她填饱肚子。一块肉吃下肚,她幸福得眯起眼。不愧是御厨,做的真好吃。   旁边的太上皇不阻止,江清波旁若无人大快朵颐。随意往下面瞥了眼,恰好对上长公主阴鸷的目光,随后便看到她摔碎了杯子,酒液溅到她蓝色的宫装上。   江清波眨眨眼。今天她啥都没干,公主这样生气应该与她无关吧?她真觉得和自己无关,收回目光认真干饭。   太上皇盯着她吃饭,眼底越发的柔和。看她放下筷子,笑着询问。“这就吃饱了?”   “饱了。”   江清波偷偷看向旁边的点心,其实她还可以再吃点。瞥见面前的几个空盘子,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不怪她能吃,只怪装菜的盘子太小。三口没了!   “这点心……皇姐从前最爱吃。”太上皇亲自把江清波看过的点心盘子推到江清波面前。“你尝尝。”   太上皇已经两次提到外祖母,这是个很敏感的话题。江清波拿了块点心塞住嘴巴,沉默的低着头。她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皇姐的身体还好吗?”   江清波诧异抬头。她没想到太上皇会关心外祖母的身体。外祖母虽然和太上皇是嫡亲姐弟,曾经也有从龙之功。但那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   那时的外祖母得太上皇亲封惠长公主,食邑是所有亲王之最。上有亲弟宠着,还有掌兵权的夫家撑腰。可谓是风头正盛。   但权力滋长私欲。外祖父一家想要换个头衔,起兵造反了。   那时的太上皇已然权利稳固,外祖父一家不过几天就折腾没了。除了外祖母生下的孩子,全族被诛杀。外祖母也被牵连剥夺封号成了一名普通的公主。听嬷嬷说,两姐弟在宫中吵了一架,之后外祖母就带着儿女去了江南生活。   江清波看着耐心等待答案的太上皇,心底升起几分怪异。想了想如实开口。   “外祖母平日喜欢爬山、打拳,身体一向很好。每日都能吃两碗饭。”   “皇姐的饭量和年轻时一样。”太上皇看向虚空,眼底流露出笑意。   “她在江南还习惯吗?”   “还算习惯吧。就是天热时外祖母脾气会有些暴躁,舅舅常常会被骂。天冷的时候她老人家关节疼,舅舅天天关切询问病况,她觉得很烦。”   太上皇扬起的唇角落下,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片刻他又开口。   “听说皇姐的几个孙儿跑到边关从军了?”   “偷偷跑去的。”江清波想起那几个表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吐槽,“他们骗外祖母出门游玩,两个月后从边关寄回来一封信,才知道他们偷偷跑去从军。外祖母气的骂了舅舅三天。事后犹觉不够,又在门口竖了个木桩,将表哥的名字贴上去各自打了一顿才消了气。”   “皇姐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趣。”太上皇好像想到某件趣事,唇角止不住上扬。“皇姐要知道我给你和陆明洲赐婚,八成也有把我名字贴上去打一顿。”   “那倒不至于,顶多把名字贴上去数落你个十来天。”江清波小声嘀咕。“从前她老人家都是这样做的。”   “哈哈哈……”太上皇看向江清波。“皇姐都数落我什么?”   “说陛下——”江清波摸了摸鼻子。“臣妇不大好说,怕陛下怪罪。”   “恕你无罪,说吧。”太上皇倾身,期待地看向江清波。   “她老人家说……您心眼比针小。”   于公公:???   卧槽,你好敢说!   “还说只要道歉快,你那惩罚人的小九九就没法施展。”   “她说你表面看这很凶,其实是个心软的人。”   于公公:???   心软?你再说什么胡话?   “她说您最不喜欢被我爹天天怼,但为了面子只能忍着他。下了朝一边批折子,一边嘀嘀咕咕骂人。”   “哈哈哈哈……”   下方观望的众人:???   不是说好要问罪吗?   上去吃了一顿不说,这会还聊上了,甚至聊得很开心。   太上皇多久没笑,朝臣们已经不记得了。一年前太上皇倒是笑了,不过是冷笑,然后死了上千人。   下方众人对上首如鱼得水的江清波肃然起敬。他们又想起怼人狂魔江大人。父女俩都得太上皇喜欢。   难道,江家有什么受宠秘籍?   江清波看气氛到了,眸光一转,从袖袋里拿出免罪金牌奉上。   “陛下,这是外祖母托臣妇转还的免罪牌子。”江清波再次跪下。“臣妇之前挪用了牌子,还请陛下恕罪。”   太上皇盯着牌子有些恍惚,撇了眼江清波,从善如流收回牌子。   江清波傻眼。这和外祖母说的不一样。说好拿出来在太上皇眼前过一眼就可以带走的。   她的免罪金牌!   “哈哈哈……”   太上皇看她那惊诧,纠结,懊悔的小表情,忍不住大笑出声。殿内充斥着愉悦的笑声。   下首那些人看到江清波的免罪牌子被收走,心底正幸灾乐祸。啧,保护伞没了,长公主想怎么收拾随心意即可。看到太上皇愉悦的笑声,他们心底又不确定了。毕竟一块死物而已,上位者不高兴就可以收回。但得了太上皇喜欢,什么都没有也无人敢动她分毫。   迟到的宣王赵逊匆匆走进大殿,看到愉悦大笑的太上皇,先是一愣,随即看到旁边坐着一位木着脸的美人,脚下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走到宣王妃身边坐下,目光总是不经意瞥向江清波。   “那位是陆三夫人,江大人的千金。”宣王妃顺着丈夫的目光看去,笑着解释。   “陆子宁闹着要退婚的那位丑女?”赵逊挑起眉。   “是呢。”宣王妃捂嘴轻笑。“臣妾刚刚打听了,陆三夫人身子不好从小吃药,之前只是因为拔毒副作用,那脸才会红肿变丑。”   “陆子宁的眼神不好。”   “谁说不是呢。”宣王妃垂眸看到丈夫转动手中的扳指,眸光一闪。复又看像江清波,伸手拍拍赵逊的手背。   两人对视,彼此露出笑容。   “妾身先失陪一下。”   宣王妃起身,跟在江清波身后离开大殿。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五章   “那边好像躺着一位姑娘。”   此刻天色有些昏暗, 带路的宫女上前几步看去,确定有人抬脚就要走过去。   江清波恰好打量那躺在地上的绿衣姑娘,及时拉住宫女。“别去, 她没事。”   “没事?”   “这条路,皇帝陛下是不是经常路过。”   宫女点点头。   “那就是了。我刚才看见那女子的手动了,睫毛也不停颤动, 好像在看我们这边。八成是在等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彻底摆烂之后就沉迷酒色。好像随时等着被踹下皇位。   但有些大臣不愿意这样放弃, 为了利益会把自家的女儿用各种方式送进宫内。江清波看那名躺在地上的女子, 摇摇头。贵女们也不容易, 尤其是摊上个势力爹。瞧瞧眼前这姑娘大概就是被逼着来的。天气虽然热, 但躺在地上也凉。   她看着都心疼!   江清波拉着宫女继续往前走。一边小声解释。“那姑娘也不容易, 我们就不要破坏她的好事。”   躺地上的姑娘:???   什么好事,我等的是你。   两人走远。   躺在地上的姑娘明白她们不会再回来, 麻利的爬起来。盯着江清波离去的方向, 愤愤跺脚。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另一个地方离开。   “姑姑进宫没多久吧?”江清波走下回廊阶梯,抬头询问扶她宫女。   “奴婢进宫刚满一年,之前一直呆在浣衣局。”   “难怪了。下次看到漂亮姑娘躺在地上,你躲远一些, 免得误了人家的好事。好心办了坏事,反让人记恨。”   “多谢夫人教导,奴婢一定将您的话记在心里。”宫女目露感激。推开更衣房的大门, 规矩站到一旁。“到了。夫人有事可以叫奴婢。”   “好。”   江清波对她笑笑,快步走进屏风内。   宫女掩上门, 转身看到一名宫外女婢冲她跑来。   “姑姑, 我家王妃有重要的东西落在更衣房, 还请让我进去找找。”   “姑娘, 里面有位夫人在更衣。”   “我家王妃掉了个青色的药瓶,里面是她救急的药,离不得身。姑姑能不能催一催?”   江清波正穿备用衣服,听出婢女话音中的急切,低头看了看,恰好在铜盆下方发现个青色瓷瓶。   “你说的这是个?”江清波拉开门,举起青色瓷瓶询问。   “对,就是它。”   “王妃。”   惊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粉衣婢女脸色煞白,转身跑走。江清波看看手上还没还回去的药瓶,连忙追去。   看把婢女吓得,连药都忘记拿。   穿过拱形门,江清波看到一位偏瘦的女子坐在石凳上。江清波认出她是大嫂口中名扬京都的病美人宣王妃,因为好奇在大殿里特意多看了几眼。   她一只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额角有冷汗落下。看起来非常的痛苦。   身旁的蓝衣婢女扶着她,拿着绣帕给她擦拭冷汗。看到粉衣女婢出现,急急开口。“药找到了吗?”   “找到了。”粉衣婢女作势要拿药,抬手一瞧发现两手空空,双眼登时红了。“我刚刚——”   “药在这儿。”   粉衣女子火急火燎夺过药瓶,倒出几颗喂给宣王妃。那药不知道用什么做的,效果奇好。没多会,宣王妃痛苦的神色缓和过来。   粉衣婢女扑通跪在地上。“都是奴婢的错,请王妃责罚。”   “唉,我知道你也是着急。”宣王妃转头看向蓝衣婢女“这事不许告诉王爷。”   “奴婢明白。”   宣王妃上前两步,走到江清波面前。“多谢陆三夫人,若不是您带着药及时出现,我这条命恐怕……”   “碰巧而已,要不是您的婢女出现,我也不知道那更衣房里有药瓶。”   “不管怎么说,你都救了我一命。”   “王妃太客气了,臣妇——”   “舒儿。”   江清波回头看到宣王正朝这边疾步走来,眉头紧皱,似乎很着急。他握住宣王妃手,上下打量。被无视的江清波觉得自己特别多余,准备离开。然而这夫妻俩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身体不好,怎么出来这么久,不知道我会担心?”   “妾身没事。”   江清波:……   亲,就不能给个告辞的时间?江清波看向旁若无人的两人,干咳一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宣王妃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笑,“夫君,这是陆三夫人。刚才多亏她帮我找回药瓶……”   赵逊皱起眉。“怎么回事?药瓶怎么能丢?”   “妾身刚才更衣,落在更衣房里了。”   “你怎么如此大意。”赵逊冷下脸,“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   江清波:???   怎么又开始腻味?   是她刚才咳嗽的声音不够大,没有让这对夫妻注意到她的存在?江清波无声叹口气,想提前离开又不太好。索性抬起头盯着撒糖的夫妻,光明正大的看。   上万瓦的灯泡盯着,我不信你们还能继续!   许是江清波的目光过于直白,没多会夫妻两终于想起旁边还有外人。   赵逊虚拳挡在唇边,不好意思咳嗽一声。“多谢陆三夫人救了王妃。”   “意外!主要还是王爷府婢女尽责。”江清波怕两人一会又开始旁若无人,连忙施了一礼。“既然王妃没事,臣妇就先告辞了。”   “陆三夫人先请。”   江清波和那名宫女消失在前方的转角。刚才还有些虚弱的宣王妃推开搀扶的婢女,挥挥手,两名婢女退到三米开外。   “你太胡闹了,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赵逊脸色依旧很冷。   “陆三夫人太聪颖,从前的法子不好用了。妾身只好亲自出马。”宣王妃看向江清波离去的方向,唇角微微上扬。“近看陆三夫人那张脸,更美。”   “的确是个绝色。”赵逊也看向江清波离去的方向,眼底滑过阴鸷。“可惜她是陆明洲的妻子,不太好下手。”   “听说陆明洲夫妻关系冷淡。”宣王妃眼底滑过势在必得。“妾身已经和陆三夫人熟悉,找个时间请到府里。发生了什么意外,她难道还会回去四处嚷嚷?”   “那就有劳王妃安排。”   “王爷就等着美人上门吧。”   两人相视而笑,带着愉悦的心情前往举办宴会的大殿。小院里安静下来,微风拂过,转角处飞出一截紫色的衣角。   ***   宴会结束。   众人陆续离开大殿。   梁宜静辞别手帕交,转身走向已经单慧君等人。肩旁被撞了一下,皱起眉回头,发现撞她的男人曾经向她家提过亲。瞬间板起脸。   “秦公子——”   “对不起,让一让。”秦公子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小跑到前面,目光一直追寻着江清波。   斥责的话刚到嘴边,又被迫咽下。梁宜静垂下眼眸挡住眼底翻涌的思绪。从前那样的目光只属于她。自从江清波恢复容貌后,她站在旁边被衬的像个丫鬟。垂在两旁的手握成拳,梁宜静双眼迸发精光,绝对不能继续弱势下去。   梁宜静调节好心情,回到武安侯府的女眷堆里。   江清波和嫂嫂沈祈云道别回来,便见梁宜静站在单慧君身旁,婆媳两有说有笑。她在心里给对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女主。这么快又和婆婆亲如姐妹了。   说说笑笑间,一行人来到停靠马车的地方。江清波抬眼看见陆明洲倚在马车边,愣了一下,大步迎过去。   “夫君今天要和我们一起回府?”   “顺路搭个车。”   江清波在心里松口气,不回家抢床就好。想着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夫君想搭顺风车可不行。你坐在一堆女眷里算什么事。一起不方便。还是骑马去吧。”   “只有你和我,如何不方便?”   “还有莹姐儿,侄媳。”江清波回头发现身后空荡荡,停在不远处的武安侯府马车已经走了。   那一辆车能挤下这么多人吗?   “我那好侄儿赶了一辆马车进宫。”陆明洲好似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   “既如此,就妾身就送夫君一程。”   陆明洲:……   这话听着不大吉利。   江清波转身走上马车,一脚踩住裙摆,踉跄一下往前扑去。她瞪大眼盯着越来越近的地面,随后安详地闭上眼。她的面子经此一役彻底没了。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到,她扑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江清波愣了一瞬,睁开眼,抬头看见一个消瘦的下巴。   哦,是她家的工作狂!   “多谢夫君。”江清波站起身,推开陆明洲转身上了马车。   陆明洲:……   这女人是不是有点无情?   陆明洲将长刀换到另一只手中,行动间嗅到一股淡淡的暖香,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抬手在鼻间嗅了嗅,好像没印象中那么难闻。   “你怎么还不上来?”江清波从车窗探出头来。   陆明洲迅速放下手,轻咳一声,从容地上了马车。   哒哒哒的马蹄声渐渐加快,声音也越来越远。   旁观马车边‘英雄救美’的众人面面相觑。   “不是说陆明洲夫妻不睦?”   “我也听说了,但好像传闻不实。”   “你们是不是傻?江清波那么美。我要是陆明洲也不可能无动于衷。”那人哀叹一声。“看来排队做江大人女婿这事,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实现了。”   其他人:???   “你真敢想,也不怕陆明洲请你去拱卫司喝茶。”   “我想想都不行吗?”   “你得问陆大人。”   “……”   *   陆大人不知道自己岳父已经被人惦记上,此刻他正在当肉垫。   “你那硬邦邦的胸膛撞了我脑袋。现在妾身只觉得眼冒金星,再不靠一会怕是要晕倒。”   陆明洲:……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怪!   陆明洲侧头看向枕着他肩膀的人儿,抬手想把人推开,指尖和黑色的发丝缠绕在一起,推人的动作停住。   江清波茫然他仰头。“怎么了?”   “你头上有东西。我给你拿下来了。”   “谢谢夫君,”江清波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你真好。”   “顺手而已。”陆明洲垂头看向合上眼的江清波,抿了抿唇,收回目光。今日宫宴也累,就让她再枕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他也没有上次那么不习惯。   陆明洲左手握住长刀,合上眼。淡淡地暖香时不时飘荡在鼻间。他深吸一口气,眉宇舒展开。   嗯,的确很好闻!   马蹄声忽然停了,陆明洲蹭的睁开眼,左手依然握住刀柄。外面响起三声敲击声,尖细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陆三夫人。奴婢给您送东西。”   陆明洲松开刀柄,摇醒肩上的人儿。对上一双茫然的双眼,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   “于公公?”江清波顿了一会,终于回过神。起身下了马车。“公公怎么亲自来了。”   “太上皇说您爱吃点心,让奴婢送些过来。”于公公拍拍食盒,“这里面有夫人最喜欢的点心,记得一定要尝尝。”   “谢谢公公。”江清波接过食盒。从袖袋里摸出两片金叶子塞进于公公手里。“辛苦公公跑一趟,拿去喝杯茶。”   “那就多谢陆三夫人。”   江清波钻进马车,迫不及待打开食盒。本想要尝一尝点心。没想到看到一块亮闪闪牌子。这不是被太上皇收走的免罪金牌吗?她拿起免罪金牌,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外祖母果然说的没错,太上皇也就是表面的看着凶,其实是个挺不错的老人,偶尔还有点小调皮。   陆明洲看到牌子,眸光闪了闪。又瞥了眼高兴不已的江清波,垂下眼眸什么话也没说。   马车行驶到街道。陆明洲掀开车窗帘瞥了一眼,拿起手边的长刀。“我先走了,路上小心。”   “夫君再见。”江清波盯着牌子,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陆明洲:……   江清波怀揣失而复得的免罪金牌,激动的心情到了侯府都没有消减。   “明洲呢?”武安侯看向马车,久不见人下来。   “他有点公事要处理,半路下车了。”江清波解释道。   “混账东西,一天到晚不着家。他……他这么晚还把你一个人扔下。”   “路上有巡卫,很安全的。”江清波眨眨眼,认真地说道。   武安侯:……   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缺心眼!   有了江清波打岔,武安侯也不好继续数落三儿子。挥挥手让各房回去休息。转身带着温静先行离开。   “子宁,媳妇娶回来就是用来疼的,你可要好好待宜静。千万别学你三叔。”单慧君撇了眼正准备进门的江清波,大声开口。   “母亲放心,我都省的。”   江清波收回迈出去的左脚,回头看向单慧君,眼底露出几分迷茫。“二嫂既然心疼儿媳妇,咋还不把那两个令人堵心的美婢收回来,放侄媳屋里过年?”   “你——”   “别总是说一套做一套,挺虚伪的。”江清波打量一眼单慧君,甩了个不懈的眼神给她,转身走进侯府大门。没多会那青色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母亲。”   “滚。”单慧君气的双颊泛红。推开靠近的陆子宁,大步流星走进府门。   陆子宁摸摸鼻子,握住梁宜静的手。“我们回去吧。”   梁宜静嗯了一声,垂着头跟着进了府门。走过后花园她脚下停住,抬头直视陆子宁。“夫君,娶我后悔吗?”   “你说什么胡话?能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哪里会后悔。”   “江清波现在比我好看,家世比我好。妾身什么都比不上。而且……”梁宜静垂头,再抬头是双眼蒙上一层水雾,眼底萦绕着难过。“我看到夫君总盯着三婶出神。”   “胡说什么,我只是还不喜欢她那张脸。而且娶妻娶贤,江清波除了一张脸和一个好爹,又会什么?她不如你。”陆子宁心疼的擦拭她眼角的泪珠,将人搂进怀里。“她没你孝顺,没你贤惠。家里有你打理,我在外行走才觉无忧。”   “你不会骗我吧?”梁宜静吸吸鼻子,抬头凝视他。   “骗谁也不会骗你。”陆子宁垂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斩钉截铁说,“我对江清波没有想法。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相信夫君。”梁宜静握住他的手,终于破涕而笑。   ***   转眼到了年底。   江清波拿到赌坊那一万两。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她唇角不自觉扬起。朝一旁的绿梅招招手。   “让小厨房做几桌席面,你们每人可以点一个爱吃的菜。今晚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婢女们笑开了个花,一个个已经在想自己想吃的菜色。绿松刚巧做完事,麻溜转身跑去小厨房报菜名。   江清波看她矫健的背影,双眼笑成弯月。   “小姐可别太高兴。今儿个掌柜们已经把账本送过来,您该忙起来了。”   “风太大,你说什么?”   “……”   绿衣看她一眼,也不继续说。收拾出书桌后转身出了寝房。片刻抱着一摞账本走回来。随后面无表情离开,来回几趟书桌放满了。   “小姐不用听,您只要看就好。”   江清波终于垮下脸。幽怨地盯着绿衣。“这么高兴的日子,你就不能明儿再告诉我这个坏消息!”   “明天?您一定还是这套说辞。小姐长痛不如短痛。”   “……绿衣你变坏了。”   “每年看账,您都这样说奴婢。”   江清波:……   你坏!   “小姐,姑爷好像一个半月没回来了?”绿松小心翼翼看向江清波,又道。“这次是不是有点久?府里又要开始说您闲话了。”   “年底各部都忙。他们拱卫司也忙着抄家。”   陆明洲一个月回家一次的定例,不管是她恢复容貌,或是恢复容貌之后都没有变过。   他还是有一点变化的,洞房花烛礼陆明洲再没提起过。面对她这样的美人居然无动于衷。她一度以为男人可能不大行。直到某个清晨发生的意外。她现在想起手心还莫名发烫。   陆明洲太能忍。江清波啧啧两声,心底涌起好奇。   会坏吗……?   江清波回过神,发现婢女盯着自己。茫然眨眨眼。“你们盯着我干什么?”   众人:……   听听你说的话,多么惊悚!   有些人就是经不起念叨。今天说陆明洲,隔天他就回来了。洗了个澡又出门了。年底大家都忙,她理解。更何况没有人和她抢床。江清波愉快的目送男人离开。   晚饭,她开心地吃了两碗饭。刚发下筷子,陆明洲回来了。   “我的饭呢?”陆明洲盯着一桌残羹剩饭,挑起眉梢。   “你不是去拱卫司了?”江清波也很懵,这人怎么还杀个回马枪。刚才她白高兴。   “我一直在书房看账本。”   “……谁让你不说一声,害我以为你走了。让小厨房给姑爷做碗阳春面。”江清波向收拾桌上狼藉的绿衣吩咐,又转身看向神色疲惫的陆明洲。“你休息一会,面马上就好。”   “嗯。”陆明洲揉了揉眉心,捡起贵妃榻上的一本册子随意翻了翻,眉梢不由得挑起。“你也在看账本?”   “经营的一些小铺子,年底对对账。”   “小铺子?”陆明洲看向书桌上几大摞的蓝色册子,挑起眉。   “有些是外祖母的产业,她年纪大了没精力管,我就帮忙看看。”   陆明洲点点头,把账本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半躺在贵妃榻上假寐。   饭后。陆明洲直接去了书房,当晚没再回来。   之后的几天,陆明洲日日回家。整夜呆在书房里。江清波听婢女说书房的灯凌晨还亮着。   她心里给男人竖起个大拇指,不愧是大魏朝第一工作狂。   日日挑灯夜战,你不短命谁短命?   江清波自问劝不了陆明洲惜命,也懒的去讨嫌。能做的就是让婢女给他送送饭,不至于让男人在忙碌中被饿死。   江清波吃完晚饭,起身出门消食。顺路给陆明洲送趟饭。还没走近书房就看见一排穿盔甲、手持长刀的军卫站在四周,三步一岗,将书房团团围住。   估计一只鸟儿飞过都能被这群军卫给射下来。   她刚走进院子,一把寒芒四射的长刀横在眼前。要不是脚即时顿住,陆明洲当天就能成鳏夫。她连连后退两步,远离那把危险的刀。   “口令。”拦路的军卫冷声开口。语气冷的像寒冬腊月的天气。   “夫人。”   陆九从房内出来,看到江清波立马跑过来,覆在军卫耳旁小声嘀咕几句,那军卫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   陆九走到江清波跟前,躬身行了一礼。   “夫人来给爷送饭?”   “夫君还在忙?”江清波说着把食盒递过去。   “爷从回府就做到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这饭一时半会怕是吃不上。”陆九一脸哀愁。   “那就等他忙完再吃。”江清波做了个手势,绿衣等人提上炉子和木炭。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赶紧去热饭。”话落江清波带着婢女们离开小院。   陆九盯着她的背影,莫名红了眼眶,好久没有人对自家少爷这般上心了。三爷得这赐婚不亏。   不多会,饭菜的香气四处飘荡,穿过窗户飘进书房。陆明洲被香气吸引,放下账册走出书房,看到廊下温着饭菜的炉子,愣了一下。   “你弄的?”   “是夫人。她今天亲自给您送饭。又怕您吃不上热乎饭,就送来一口炉子让奴才温着饭菜。”陆九露出个笑。“夫人对爷真好。”   江清波?   陆明洲有些意外。他每个月回家一次,但对这位江家小姐了解的不多。他也没那心思了解。   但能看出江清波不喜欢他!   “她可说有事要找我?”   “没有。”   陆明洲皱眉。看到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陡然怔住。似乎已经许多年不曾有人管他吃冷还是吃热。   多久了?   好像是母亲去世之后!   饭后,陆明洲没有如往常一样继续看账本,起身去了秋水苑。院内丫鬟们做事轻手轻脚。   他抬手制止绿衣行礼,轻声开口。“夫人睡了?”   绿衣点点头。   陆明洲挥挥手让绿衣离开。本想转身回书房,想了想又放轻脚步走进寝房。   江清波侧躺在贵妃躺上,她睡得不是很踏实,眉梢微微皱起。翻了个身,上半身眼看要掉下来。陆明洲几大步上前即时接住人。轻手轻脚放回塌上。   她的睡相是真不好,每个同床的夜晚都会被几次吵醒,不是踢了被子,就是翻身抢床位,睡姿极其霸道。只能抱着困在怀里,才能勉强安睡一晚。   陆明洲坐到椅子上,弯腰捡起被某人踢下榻的账册。随意瞟了眼愣住。接了翻了几页,又起身拿起桌上其他账册,双眼越来越亮。   他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叫醒榻上的人儿。   “江清波。”   “嗯?夜宵好了?”江清波迷茫睁开眼。   陆明洲;……   他揉了揉眉心,指了指桌上的账册。“我记得这些账册送来不过七八天,你全都核对完了?”   “对啊。”江清波掩唇打了个哈欠,“核对很快的。”   “夫人。”   江清波对上男人那双发光的双眼,头皮一麻,身体悄悄往后挪了挪。“那什么……我月事来了,今天不方便。”   “……你好好说话。”   “你刚才叫我夫人,挺可怕的。你要有什么事就别说了。能让你出卖色相,怕是没有好事。”   “……”陆明洲感觉自己的脑仁又开始疼。索性也不兜圈子。“我有一本账本,想让你帮我看看。”   “就这?值得你出卖色相?”   “……”   “拿来拿来,我帮你看就是。”   当晚,陆明洲抱回一摞账本。   “这是一本?”江清波黑脸。随意拿起一本翻开,猛地合上。不可置信看向陆明洲。“京都北大营军费支出?”   这是她能看的吗?   “看仔细些,我们夫妻会不会流放边疆就看你了。”   “???”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六章   “我们不用被流放了。”   “账册没有问题?”陆明洲皱起眉。“不应该……”   “有问题, 而且问题很大。”江清波合上账册,仰躺在贵妃榻上,按揉酸涩的双眼。   “若账本里的事情曝光, 武安侯府所有人都要被杀头,再严重点九族都要被你一起带走。”   陆明洲:……   江清波在心头叹口气,她这命咋这么苦, 刚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结果发现这是生命倒计时。找丈夫果然要把眼睛擦亮, 尤其是在古代。否则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最关键她是太上皇赐婚, 不能和离规避风险。江清波挠挠头, 蹭的坐起身。寡妇的美好生活还没有享受到, 谁都不能收走她的命。   “你接受北大营多少年?”她看向陆明洲。   “七年,怎么了?”   “把这七年的账册, 还有接手北大营之前那三年的账册都带回来。”   “是有什么发现?”   “现在还不好说, 看了另外的账册才能知道。”江清波叹口气,又倒回塌上。希望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陆明洲垂着眼睑,指腹摩挲着刀柄。起身拿起长刀,冷着脸大步流星出了门。   傍晚,五口大木箱抬进秋水苑。盖子被掀开, 江清波只觉眼前一黑。木箱里账本塞得满满当当,连一丝空隙都没有。她哀叹趴到桌上,这么多账本要看到何时?   她原本只是秋水苑里的一条咸鱼, 为什么要逼她翻身?   但为了保住小命……   江清波在心里告诉自己为了小命,为了活着享受寡妇生活, 为了花陆明洲的遗产。她必须保住自己的小命。深吸一口气, 走到书桌后坐下, 朝陆明洲勾勾手。   “拿过来吧, 从你接手北大营第一年开始。”   “……”   陆明洲环视一圈,发现婢女们早就被他遣了出去。看江清波不打算起身动手,摸了摸鼻子,起身抱起一摞账本放到书桌上。   “够了没?”   “研磨。”   “……”   这女人拿鸡毛当利剑,是不是有点过分?   陆明洲抬眼想开口拒绝,看到江清波已经拿起账册认真看起来。旁边放着一本空白册子,手中捏着一支毛笔。刚翻开第二页,秀气的眉宇紧紧皱起。似乎发现了问题。也不好出声打扰她,陆明洲只好拿起磨块。研磨而已又不是没做过。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江清波双眼盯着账册,一只手轻轻敲击桌面。   “多点几盏灯。”   经过抱账册、研磨……陆明洲已经习惯了。从善如流走出寝房找婢女拿了几盏灯放在书桌旁边。   “还需要什么?”陆明洲主动询问。   “来杯水,别太热。”江清波头也不抬的说。   “……”   这女人居然还提上要求了?   陆明洲看向江清波侧脸怔住,灯光之下那张过度美艳的容颜变得柔和,一双眼极认真盯着账册,粉嫩的红唇轻轻抿成一条线。纤白的手挥动,秀丽的字展现在空白的账册上。犹如一副生动的画卷。生动得令不移不开眼。   “水呢?”   陆明洲猛然回神,察觉到失态立刻收回目光。起身倒了一杯温茶放在江清波手边。随后站在一旁盯着笔下出现的字,越往下看,他的眉梢渐渐皱起。账册上出现的像是名字,偶尔一两个好似还听过。   他心里好奇,但没有出声打扰江清波。   子时的更声响起。啪的一声,江清波合上账册,起身离开书桌。   “怎么了?”陆明洲不明所以盯着她。   “该睡觉了。”说着,江清波掀开被子钻进去。   “……”陆明洲揉了揉眉心,“现在是不是有点早,账册还有很多。”   “我身体从小就不好。大夫说要按时睡觉,否则会短命。”江清波偏头看他。“你很想做鳏夫?”   “……”   为了不做鳏夫,陆明洲沉默了。江清波怎么就是他妻子呢?若是他的下属多好,只需一个命令即可。可惜了!他摸摸鼻子,拿起长刀。   “你先睡吧,我出去一趟。”   “嗯,再见!”江清波后脑勺对着他。   陆明洲:……   可惜不是下属!   之后的几日陆明洲天天回府,引起府内所有人侧目。   三少爷转性了?三夫人了不起!   陆明洲并不知道府内人的想法。刚放下长刀便见江清波伸手,下意识倒一杯温茶递过去。   连日的相处,他对江清波的小动作已经熟悉了。伸手表示渴了要喝水。接过空杯放到桌上,走到贵妃榻边坐下。   啪——   江清波合上账册。   陆明洲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天色刚刚暗下去。“天才刚黑就睡觉?”   “……看完了。”江清波喝完最后半杯茶水,木着脸看向陆明洲。“之前你在账册里发现了什么问题?”   “军备数量不对,军费支出也对不上。”   “的确对不上。但……这些都是小问题。京北大营吃空饷长达十多年之久,涉及银钱上百万两。”江清波拿起两本红蓝册子放在陆明洲面前。“蓝色册子里面的人,均是冒领军饷人员,红色册子里的人,均是不在职或已死亡的军卫。”   陆明洲的瞳孔微缩,快速翻开两本册子。   “这些账册做的很平,几乎很难发现。尤其是你接手前的账册,几乎看不出问题,堪称完美。若军费事情真被人揭破,你铁定要背上这口黑锅。”   京北大营是太上皇一手组建,出了名的军纪严明,随便拉出一名士兵都是十项全能人才。二十年前经过整合并入拱卫司管辖。   这样的一支军队居然有这么严重的贪腐。陆明洲怕是也没想到那些人这么大胆。   毕竟是太上皇亲卫队,谁又能想得到呢?   她现在就好奇主使者是谁?在太上皇和陆明洲眼皮子底下‘偷银子’。这位仁兄胆子真大!   江清波又指着单独放在旁边的一箱子账本。“这些都是你接受京北大营前的账册,是你洗脱罪名的关键。”   陆明洲脸上笼了一层寒霜,合上册子站起身。“你先休息,我入宫一趟。”   “去吧,早日把自己摘出来,我也能睡个安稳觉。”不然她总担心自己被连累杀头,最近夜里睡觉都梦见有人拿着大砍刀追她。   陆明洲走出寝房,没多会来了几名拱卫司军卫抬着木箱离开。   江清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危机解除,终于可以安心睡个懒觉了。秀眉轻扬,扑到床上滚了一圈。   床,我想你了!   接连几日,陆明洲再没有出现。工作狂正连夜抓人审问,哪里顾得上回家。   江清波很享受独占大床的日子,日日睡到自然醒,恢复从前咸鱼的生活。放下菜谱,眉梢染上愁绪。   “这一本菜谱我快尝完了。李婶她们什么时候出新菜?”排药毒时她只能看菜谱望梅止渴。现在必须十倍吃回来,才能弥补空虚的胃。江清波支着下巴,可怜巴巴看向绿松。   “奴婢已经催了。”绿松垮下脸。“李婶说再催她就走人。”   “……”   大厨的脾气都不怎么好!   “小姐,宣王府送来请帖邀您过府赏梅。”绿衣把食盒放在桌上。“还送了些点心。”   食盒里的点心粉粉嫩嫩,上面缀着梅花。样式漂亮,闻着也香。江清波很喜欢。   “没想到宣王妃也这么懂美食,知音啊!”   江清波咽了咽口水,盖上盖子递给绿松。外面送的吃食不能入口,更何况她和宣王妃还不算太熟。她时刻谨记外祖母的教导。   “拿给李婶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绿松提着食盒离开。   “小姐要去宣王府赴宴吗?”绿衣问。   “宣王妃这么有诚意,当然得要去。你去准备准备。”   “奴婢去打听打听宣王妃的喜好。”   *   赴宴当日江清波带了几样小厨房做的点心,也算礼尚往来。上马车坐定,将食盒放到小几上。有美食开场,不用担心和宣王妃没有话题聊。   完美!   “有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江清波看向绿衣。   “宣王是个闲散王爷,平日最大的爱好是带着王妃闲逛京都市井街头。据说很多大臣在街头见过他们。”绿衣想了一会,又说。“宣王夫妻很恩爱,后院清净。”   “两人恩爱是真的,而且酷爱旁如无人秀恩爱。”   上次她被迫看过一次,差点被齁死。江清波叹口气,希望这次夫妻两能克制点,不要那么秀!   马车骤停。江清波触不及防撞向车壁,砰的一声响。额头疼的直抽抽。伸手一摸发现额角肿起个小包。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小几,食盒安然立在那儿。她心里长出一口气。幸好没有摔下来。   “哎哟,马叔怎么回事。”绿衣捂着鼻子。“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绿衣掀开车帘探出头,片刻缩回来。“外面有个乞丐躺在马车前面。”   “你伤到了?”江清波看到她指缝渗出血,吓了一跳。   “撞了下鼻子,不碍事的。您坐着奴婢下去处理。”   “你先止鼻血,我下去看看。”   江清波按住她的肩膀。揉了揉额头,带上幕篱走下马车,立刻听到一声声哀嚎。那纤瘦的乞丐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右腿,扯着嗓子嚎叫,时不时挤挤眼,似乎在试图挤出眼泪。挤了半天别说眼泪,连一点水光都没有。   江清波又来回打量马匹与乞丐的距离,唇角抽了抽。老实说这碰瓷不太专业。差一米的距离呢,那马的腿还能伸缩?   她看的想扶额,这演技也太差了!周遭的行人似乎也看出他是个不专业的碰瓷,连停下脚步吃瓜的兴致都没有,瞥一眼就走了。   “你伤腿了?”江清波给他面子问道。   “你没眼睛看啊,那马蹄踩过来……哎哟,我的腿!”   “那真是对不住。您看一百两这事能了吗?”江清波好声好气询问。   “一百两?”乞丐两眼放光,“成吧,看你是个识趣人,老子也不加价了。”   “那行,你躺好。一会我的马会从你的右腿踩过去。千万别动,若是惊吓它发狂可能人就没了。那一百两银子我想给都给不了”   乞丐:???   你说的是人话?   “马叔准备好,控制好马匹踩断一条腿就行。”江清波又回头看向乞丐。“快躺好,眨个眼的功夫就能断条腿。”   “……你这个女人心太黑了。”乞丐气的站起身,愤怒地指着江清波。   “你的腿好了!”   乞丐身体一僵,低头看看站起来的双腿,黑着脸怒瞪江清波“你诈我。”   “是啊!”   “你你……你等着。”   乞丐气的掉头就走,他弯腰挖了两把土,突然转回身朝江清波扔来。马叔动作快挡在前面,但泥土从上方落下脏了江清波的裙角。   “你这瘪犊子,老子弄死你。”   乞丐见马叔发怒转身就跑,没多会消失在前方转角。马叔追了几步,懊恼跺脚,一瘸一拐走回来。   “小姐,老奴没有护好你。”马叔愧疚垂下头   “衣服脏了而已,马叔别放心上。”江清波轻松地挥挥手。   “那王八蛋乞丐别让我遇见,下次定打的他找不到北。”绿衣此时恰好下了马车,看到脏掉的裙角,眼底冒火。   “你没事了吧?”江清波打量她红彤彤的鼻子。   “奴婢没事。”绿衣盯着脏掉的裙子,面露懊恼。“都是奴婢的错,不该让您下马车。”   “好了好了,都是小事。”江清波低头看向裙角,心叹可惜,不能去宣王府了。“一会你去宣王府说一声,顺便把点心送给王妃。我在酒楼等你。”   “好的小姐。”   *   “不来了?”宣王妃陈舒端茶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婢女。   “那婢女说陆三夫人在路上遇见个乞丐撒泼,还被扔了一身的泥。奴婢让人去探了探,那婢女没说谎。”   “这半个月陆明洲把京城弄的血雨腥风,有人盯着他夫人也正常。陆三夫人真是个可怜人。”陈舒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去沏杯花茶来。”   没多会,婢女端着花茶进来。陈舒接过茶,转身走进隔壁书房。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赵逊抬起头,看到是陈舒愣了一下。“陆三夫人没来?”   “她被陆明洲连累,在半路被乞丐闹了一场。这次是来不了了。”陈舒把茶杯放到赵逊面前,顺手拿走酒壶。“这段日子陆三夫人怕是不会再出府。等京都平静些妾身再给她下帖子。”   “陆明洲真碍事。”赵逊皱起眉。   “谁说不是呢。”陈舒眼底浮起愤恨“我们安插在北大营的人都被拔,十年心血白费了。”   “陆明洲太碍事。”赵逊眼底划过寒芒。   “鲁王、寿王的人也被拔了。殿下何不与其合作除掉他……”陈舒露出个笑,“没了他,再没人能挡王爷的道。”   赵逊抬头与她对视,唇角勾起弧度。   “爱妃好主意!”   作者有话说:   20号上夹子,晚上十点左右更新。   致我最野的读者! 第二十七章   “小姐, 是姑爷诶。”绿衣趴在车窗边,指着马车外道。   江清波凑过去,一眼看见陆明洲。他穿着黑色甲胄骑在马上, 走在囚车旁边。眼神冷厉,全身散发着寒气,时不时转头环顾四周。右手始终握着挂腰间的长刀。如同一只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狩猎的野兽。   男人生人勿进的样子和在家里不大一样。在家时陆明洲冷了点, 严肃了点, 其实很好说话。不像现在……男人一身的杀气, 似乎随时准备拔刀砍人。   有点吓人!   正准备放下车帘,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锐利的寒眸。江清波感觉被野兽盯上一样, 后脊背的汗毛根根倒立。片刻, 那双眸子的主人若无其事移开目光。紧迫的危机感才缓缓消失,江清波长出了一口气。   这男人的气势有点吓人!   “走狗又开始杀人了。”   “早晚会有报应。”   江清波听到旁边大爷小声地怒斥, 愣了一下。囚车里的犯人都是京北大营贪腐案涉案人员, 她亲自查的账,自觉这些人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老大爷一声怒骂,让她有点懵。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她迟疑一瞬,起身下了马车, 走到那名大爷身边站定。   “囚车上的人都是贪官,您怎么还帮着犯人呀?”   头发花白的大爷回头瞥了眼江清波,凉凉开口。“走狗说的话你也信?上次那曹县县令也说是贪官, 结果被钦差查出是冤枉的。哎哟,那么好一个父母官就被这样被冤杀。杀千刀的走狗, 早晚遭报应。”   曹县县令的案子她有听过, 阿爹说内有隐情, 具体的没有明说。而且办这个案子的人是拱卫司右指挥使, 听说就因为这事被太上皇发配出京了。   百姓也不知道是谁办理案件,只能把拱卫司所有人算在里面。陆明洲实惨,江清波在心里替他点了根蜡。这事解释不清,江清波摸摸鼻子,默默地上了马车。   拱卫司押送犯人的队伍走远,站在两旁的百姓四散。马车走回街道继续上路。   绿衣看江清波沉默,小声开口。   “小姐,奴婢觉得姑爷不是那样的人,他绝对不会冤杀好官。”   “你怎么如此肯定?”江清波挑起眉,“我竟不知你何时对陆明洲这般信任了。”   “奴婢不是信任姑爷,奴婢是信任老爷。”绿衣笑了笑。“要是姑爷真的那么差劲,老爷第一时间就跑去江南哭了,哭到让公主出面搅黄婚事。”   江清波扑哧笑出声。   “我爹听到你这样说他,肯定气得头发冒烟。”   “奴婢说的是事实……”   “哈哈哈……”亲爹的面子哟,没了!   江清波笑够了,抬手挥了挥。“我知道陆明洲不是那样的人。刚刚在想其他的事情。”   “那就好。”绿衣拍拍胸脯、“奴婢就怕您对姑爷心里有疙瘩。你们又不能和离。苦的还是您自己!”   “放宽心,我不会自苦。就算是我想,亲爹也不同意。”江清波唇角微扬。“阿爹肯定会搞死陆明洲,然后让我换个好看、听话的年轻夫君。”   绿衣:……   小姐,你的想法很危险!   大概是过于心虚,她掀开车帘向外张望一圈,没有发现姑爷的身影,大大舒了一口气。   “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江清波被她的动作和惊恐表情逗乐了,掩唇笑出了声。   车壁敲击声陡然响起。马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小姐,侯府下人站在前面。”   “???”   江清波掀开车帘,看向挡在马车前面的两名魁梧家丁,手中拿着一根木棒。江清波皱起眉,朝略高那位家丁招招手。   “怎么回事?”   “府门被堵了。三夫人还是从后门进去安全一点,莫让那些罪官家眷冲撞了。`”家丁垂着头,恭敬回答道。   “京北大营的罪官家眷?”   江清波探出头眺望,果然看见侯府大门外跪着几十名女眷,有老有少。老的头发花白,小的还躺在襁褓之中。   “都是女眷。今儿个突然来到侯府门前,跪着说要找三少爷求情。甚至——”   江清波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垂眸看向家丁。“甚至什么?”   “有几名年轻女子想要卖身给三少爷做妾,只求三少救他们的家人。”   “夫君艳福不浅呢!”   家丁:???   夫人你这语气是不是过于欢快?   此时大风呼啸,黑云凝聚在上空。眼看要变天了。江清波又看向大门前的女眷,眉梢皱起。这些人老、幼、弱。一个弄不好怕是要出人命。若让陆明洲政敌知道,这事铁定闹大。   京北大营的贪腐案背后牵动了很多人,陆明洲也因此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若再添几条人命,那些人怕是要大作文章。江清波感受到这件事背后的危机,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脑门。   “你们就让她们这样跪着?”江清波冷下脸。   “之前赶了,可她们不肯走。小的们也怕闹出人命,不敢下重手。”家丁顿了一下。“小的们禀明了二夫人,她让小的们别管。说那些人跪累了自然会离开。”   二房生怕陆明洲死不透!   江清波打量大门前的老老幼幼。眉梢皱成川字,这些人一会若是倒在武安侯府门口,还不知道要如何热闹。   此刻,陆明洲的背后不能出任何差错!   “你们……算了。”江清波不大相信侯府的下人。转头看向绿衣。“你去拢十个火盆放到大门口,在她们上风口起一锅汤,越香越好。”   “奴婢这就去。”   “把左大夫叫过去坐镇,就守着她们。”江清波看看越发昏暗的天色,“若是下雨就给她们搭个棚子。不能让她们淋到,也不能让他们冷到。”   “奴婢明白。”   绿衣离开后,江清波让马叔驾着马车从后门进房府。   天空突然打了个响雷,天色更暗了。江清波走下马车,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回到秋水苑,喝了一碗姜汤才觉得身体暖和起来。   放下空碗,江清波抱住暖手炉。这天说变就变,一点提示都没有。在晚些回来不是成为落汤鸡,就是成为一根冰棍。   半刻钟后,天空落下小雨点,雨点越来越密,噼里啪啦一股脑砸下来。没多会,地面积起小水滩。   江清波站在窗边,目光眺望大门的方向。眉头皱起。这场雨来的太快,绿衣那边不知道弄好了没!她朝端茶进门的绿梅招招手。   “你带些人去大门口看看。”   绿梅去了一炷香的时辰就回来了。   “小姐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那些女眷跪了大半天,早就饥肠辘辘。这会闻到绿衣姐煮的汤各个流口水。有个小孩子都饿哭了。奴婢看她们坚持不了多久。”   “是这样最好。”   傍晚,天空放晴。   江清波披上大氅准备去大门口看看,刚走出秋水苑遇到回来的绿衣。   “如何了?”   “小姐的办法真好。她们闻着汤眼睛都绿了,肚子咕噜噜地叫。有个小孩一直哭。那家妇人没办法,雨刚停就带着孩子回去了。其他人坚持了一会,也走了。”   “走了就好。”   江清波长出一口气。本不想这样对待这些老幼女眷,但又不能动用武力,只能软刀子慢慢磨。逼着对方主动离开。   希望这些人不要再来了!   她看到绿衣双唇冻得发紫,忙把手中的暖手炉递过去。“快进去喝碗姜汤,烤烤火。千万别受凉。”   “谢谢小姐。”   “大家辛苦了。”拉着绿衣走回秋水苑,又对绿松道。“今天吃锅子。让大家暖和暖和。”   “要准备姑爷那份吗?”   江清波算了算时间,这几天陆明洲该回来打卡了。“准备一份吧,不回来我当夜宵吃。”   当晚,锅子端上桌。陆明洲就出现在秋水苑。   江清波放下半成品护膝,盯着男人递过来的食盒,眨了眨眼。茫然指了指自己。“送给我的?”   “这次账本的事情谢谢你。四季楼的点心还不错,你尝尝。”   四季楼……这不是她名下的点心铺子?   花钱到她的铺子买点心,感谢她。左口袋进右口袋,她似乎也没赚啊。抬头看男人冷凝的神情。张张嘴,又闭上。笑着接过食盒。   “我吃过,的确很不错。”陆明洲难得知道买东西谢她,就不打击积极性了。   “你喜欢就好。”   江清波听到一息很重的呼吸,似乎有人放松下来后长出一口气。抬眼打量陆明洲,却见他神色如常。   应该是幻听!   “侯府门口的事情我听陆九说了,你做得很好。”这样有能力的女人,可惜不能变成下属!   “我们夫妻一体,你不好过,我也不会好过!”   江清波面上笑嘻嘻,心里叉腰叹气。陆明洲若是出事,别说接手遗产,怕是小命都要赔进去。美好的日子啥时候才能到来?   挺急的!   饭后,陆明洲拿起小几上的长刀,又准备出门。   “我先回拱卫司,你早点睡。”他走到门口忽然顿住脚步,回神看向江清波。“前几天跑了几个漏网之鱼,京都不安生。你别出门。”   “放心,我打算从明天开始冬眠,不管什么鱼都烦不到我。”   “……”陆明洲揉了揉眉心,目光瞥向小几上的篮子。“蓝色太艳,我喜——。”   “我给你岳父做的!”   江清波起先茫然,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小几上的篮子。敏锐察觉到男人要出口的话,立刻打断。   只要我说的够清楚,误会就不会发生!江清波双眼笑成弯月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她的纤纤十指拒绝继续上工。   “嗯,我喜欢黑色。”陆明洲盯着江清波。“夫人,我要三双。”   “……???”   做男人,脸皮可以这样撕下来吗?   江清波脸上的笑容以可见的速度消散。瞪着已经走远的男人。一只手愤愤砸在小几上。   王八蛋陆明洲,居然又想奴役她!   休想!   翌日,江清波被绿衣从睡梦中叫醒。   “小姐,那些罪官家眷又来了。这次他们还带了干粮。”   江清波:……???   有组织,有预谋的集体行动啊!这要说这些女眷背后没有高人,她把陆明洲的头拧下来踢!江清波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   “让李婶去门房搭个灶,先炒个十大名菜犒劳守在外面的家丁。”   “奴婢明白。”   江清波发了会呆,招手叫来绿梅。“去跟陆九说一声,让她到拱卫司找陆明洲查一查女眷背后的人。”   “奴婢立刻去。”   隔日,江清波再次被绿衣从睡梦中叫醒。   “小姐,她们又来了……还在门外哭。”   江清波被迫睁开双眼,瞪着帐顶,片刻掀开被子起身。   “我亲自去会一会她们。去把楼里的说书先生叫来。”顿了一下,又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绿松。“让陆九也来。”   过分了,这些人太过分了!江清波抿着唇,心里燃烧着怒火。为什么要这么早?晚两个时辰能咋地。她又不拦着堵大门。洗漱完毕,她带着绿衣等人出了秋水苑。   风风火火的一行人,直冲大门。尤其是江清波,面无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去找人打架。   秋水苑的众人引起路边丫鬟的注意,也引起前往明镜堂的二房婆媳的注意。   单慧君唇角微扬,一脸的幸灾乐祸。“闹大点,最好闹到三房背上人命,那就精彩了。”   “婆婆,他们在外面这样闹,会不会影响侯府?”梁宜静看向江清波离去的方向,皱起眉。   “是三房搞出来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而且……真出了事。公爹只会放弃陆明洲。根本不会给机会让三房连累。”单慧君惋惜叹口气。“十年前那事就是如此,可惜最后没有闹大。”   梁宜静眸光微动,不再开口。偏头看向大门方向,眼底隐隐有些期待。   ——   江清波还没到大门就听到一阵哭喊声,喊着冤枉,喊着要见陆明洲。她在心里呵呵两声,被侵占财产的阵亡军士冤,军士的家眷冤,唯独这些涉案的贪腐军官不冤。   她挥挥手,大门打开。门外的哭声突然消音,跪在地上的老老幼幼下意识抬起头。先是一愣,眼底划过惊艳。随即面露失望收回目光。江清波挑挑眉梢,咋地,这些人以为陆明洲来了?   庆幸吧!   陆明洲要真的来了,大概会把和这些家眷有关系的犯官拖过来,谁哭的声最大,那名犯官一定会把打的最惨。   “听说你们觉得冤枉,想要找我夫君求情。”   “我儿子真的冤枉,他和陆大人出生入死,几次险丧命。后背还有一道小臂长的伤疤,那是为了救陆大人留下的。”   哟,人情牌?   江清波挑起眉,低头打量那名开口的老太太,皮肤白皙,眼底挂着两个黑眼圈,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看得出来这位老太太之前是位养尊处优的人。一息变故,人憔悴了,也顾不上打理自己。   “你儿子叫什么?”   “秦钊”   江清波偏头给陆九使了眼神,后者点点头。拉着刚刚赶来的说书先生到一旁嘀咕。她找找手,让绿衣找来一张椅子坐到大门前。   片刻后,说书先生在门外支起了摊子。   强取豪夺闺中女!   好兄弟为财反目,杀人藏尸装无辜!   说书先生把两件事情说的紧张刺激。江清波听完,也对书中的恶霸秦钊恨得牙痒痒。更遑论跪在地上的其他女人。   大家都是女人,都痛恨被强迫。她们眼底冒着怒火,愤恨。有几个甚至破口大骂。   “你儿子就是该死。”   “对,你儿子下狱不冤。”   “就这样的儿子,你还意思喊冤?”   众人骂完还不够,整齐地挪动膝盖外移,远离那位老太太。   打击敌人先从内部瓦解。江清波唇角微扬,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又偏头看向其他人。   “你们还有谁要喊冤?”   跪在地上的女眷们面面相觑,齐齐低头。谁也不开口,只是一直哭着。   江清波挑眉,以为这样她就没办法了?   天真!   第二天,江清波又来到大门口。环顾一圈,惊讶地发现今天的罪官家眷没有哭,只呆愣愣地跪着,眼底全是决绝之色。她双眼微亮,这些人今天想玩新花样?   正好,她也有!   “大家都到了啊。你们天天喊冤。昨天问你们又不说。所以我只好亲自询问夫君。来来来大家听一听……”江清波露出灿烂的微笑。“不要着急,每家都有。我们从第一排开始吧。   陆九拿出本册子。   “李午……   勒索邻里!   打人致残!   ……   十来个罪名说完,跪在地上的女眷谁也没有开口。似乎打算装作听不见。   江清波环视一圈,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盯着石柱。眼底在挣扎。   “老夫人,你是想撞柱表明儿子没有罪?”江清波给绿衣使了个眼神,后者拿过册子翻了翻,又递过来。江清波一看,眼底划过笑意。   “陈老夫人家里还有个孙子?那就好,你可以撞了。”   陈老夫人:……???   你在说什么鬼话?   江清波见她恼怒盯着自己,好心开口解释。“是这样的。这根柱子价值一千两。你撞上去后那柱子肯定不能用了。我打算找您小孙子赔偿。山里挖煤挣个十来年也差不多……”   “你你你……你这坏女人。”陈老太太气的双眼冒火。   江清波拢了拢大氅,露出个灿烂的笑。“我长得这么好看,不坏一点怎么对得起这皮囊。”   众女眷:……???   你坏和皮囊有什么关系?   江清波等了一会,不见陈老太动作。拍拍手吸引众人目光。“你们还要做什么,搞快点。我急着回去睡回笼觉。”   众女眷:……???   看看我们跪着的身姿,你还意思说睡觉?你睡得着吗?   江清波又等了一会,不见人动作。叹口气又说。“你们既然不搞事了,那就轮到我了。”   众女眷:???   “鉴于你们对儿子或丈夫的罪名不清晰,我特意找夫君把他们的罪名写了出来。怕你们有的人不识字,我还让侯府家丁前往你们各自的家门口,每天大声为你们朗读三遍。”   “我是不是很贴心?”她仰头看看天色,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看这时辰,他们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等你们回去街坊邻居都差不多听完了。街坊邻里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众女眷:……???   你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众女眷门之前住的是高门大院,再不济也是几进几出的宅子。如今被抄了家,被迫搬进暂时租住的便宜宅子里,那些巷子住的人多且很杂,总有几个嫉恶如仇的邻居。这要曝光出来,日后抬不起头,房子也住不下去。   “你们现在赶回去还能阻止一下。要是再晚点……”   女眷们一脸惊恐,听这话立刻起身就走。跪得满满一地的人,瞬间没了踪迹。江清波敛下笑,眼底泛起冷光。这些人未必不知道那些犯人所犯的罪,心里本就不报希望,但背后那人可能许诺了一些东西,让她们心动了。现在危及自身还有将来的日子。这些人自然走了。   “您真的派人去了?”绿松问。   “派了,还是找陆九借的人。”只不过是吓唬这些人,如果她们执意再出现闹事,那就不是吓唬了。江清波转身进府,掩唇打了哈欠。“总算完事了,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   江清波带着一众丫鬟穿过垂花门,再次引起府内下人的注意。连带恰好路过的二房婆媳也看到她们。   单慧君看江清波轻松的表情,眼底划过愤愤,再想起之前婢女的禀告,绣帕差点被拧成碎布。   “那些人真没用,这么容易就被江清波拿捏了。”   旁边的丫鬟偷偷瞥她一眼。   夫人呐,这些人被拿捏的样子,你难道不觉得眼熟?   梁宜静看向江清波离去的方向,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随即又放开,唇角微微掀起个浅浅地弧度。   她不信那些人就这样轻易放弃!   *   那些人放弃了。   就算是没放弃,大清早看到个武安侯府的家丁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册子,等她出门就要开始大声宣读的架势,也被吓回去了。   毕竟,日子还要过!   之后,那些人在未出现……   武安侯府经历几日哭嚎之后,终于迎来了平静日子。经过此事后,下人们看江清波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之后经历整件事情的门房家丁们大肆宣扬,陆三夫人对付那些老老幼幼的经过。下人们对江清波升起敬畏。   如此魔鬼手段,不敢惹不敢惹!   连带众人遇到秋水苑的丫鬟都要敬让三分,就怕那护短的主子出手……   被众人谈论的江清波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神清气爽吃了顿早餐。窗外下起了雪,地上积起一层银霜。她吃饱摊在窗边的贵妃榻上,随手抽了本话本,张嘴咬住绿衣喂的橘子。双眼完成月牙。   还是咸鱼的日子爽!   “小姐,二房来人说宣王妃到了,在暖阁等您。”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八章   陈舒倚在窗边, 纤瘦的手伸出窗外,任凭雪花落在掌心之中,雪水融化沿着指缝滴答滴答落下。冷风拂过, 她身上的大氅摆动,乍然一看似乎连身形也晃了晃,似乎下一刻就有可能被吹倒。   江清波走进暖阁恰好看到这一幕, 下意识抬了抬手。看到陈舒身旁的婢女护在一旁, 才没有急切上去。宣王妃的病美人名头果然名不虚传。身体实在是太瘦了, 刚才她都怕对方被风吹跑。   “王妃, 天气冷。您还是不要站在窗边的好。”江清波轻声说。   要是真被吹出个好歹, 难保宣王不记恨。听说曾经有位命妇冲撞了宣王妃, 害得她缠绵病榻一个月。后来,命妇的丈夫就被查出贪腐。   爱妻如命的男人, 惹不起, 惹不起!   陈舒回头,看到江清波后展颜一笑。疾步走上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我听说那些罪官家眷在武安侯门口闹事,你可还好?”   “我挺好的。就是出门不太方便。”江清波说完,带着陈舒走到软塌坐下。   “那便好。”陈舒脱下大氅递给婢女。“我之前听说的时候心里还担心。想来看看你, 但我家王爷不放心,就是不让来。任凭我说破了嘴都不同意,事后还说什么陆家不安全……”   江清波:……???   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开始秀?江清波看她娇嗔的神情, 唇角抽了抽。   算了算了,看她幸福的模样, 她忍了!   “王爷是担心你!”江清波说。   “他就是想太多。”她嫌弃的撇了撇嘴。“上次赏花宴我备了很多点心, 可惜你没机会尝到。这次特意给你带了些。”   婢女掀开食盒盖子, 露出里面精致的点心。淡淡的花香从里面飘出来。江清波悄悄吸了吸鼻子, 咽了咽口水。   这点心看着就非常地好吃。   她垂涎的表情被陈舒看到,掩唇失笑。“已经凉了,等会儿热一热再吃。”   “多谢王妃惦记。”江清波眨眨眼,欲言又止看向陈舒。磨磨蹭蹭一会才开口。“那个……王妃这样惦记臣妇。宣王殿下不会记恨我吧?”   陈舒愣了一会,扑哧笑出了声。   “你为什么这样想?”   “王爷凶名在外,我怕被报复。”   “哈哈哈哈……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有趣?”陈舒叹了口气。“要是我有你这样有趣的妹妹就好了。”   “王妃别被我表象蒙蔽了。”江清波撇嘴。“大哥经常说我是讨债的,做梦都想把我毁灭。王妃这么好的人,我不忍心霍霍你。”   “江妹妹太有趣了。”陈舒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片刻,唇角的笑容敛下。“你和二房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江清波愣了一下。“王妃为何如此说。”   “今天陆二夫人办的小宴上不见你出现。我就以为……”   “倒也没有。”江清波提起茶壶,发现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把茶壶递给身旁的绿衣。“去泡一壶新茶来。”   绿衣走后,江清波又看向陈舒,继续道。“天气太冷,臣妇不耐烦那些交际。”   “你这性子倒和我有些相似,都不耐烦那些个交际。大冬天的瞎折腾,还不如待在屋里暖和。”陈舒笑了笑。“这次要不是来看你,我也是懒得参加陆二夫人的小宴。”   “王妃这样说,我今晚可要睡不着了。”   “???”   “怕宣王报复我。”   陈舒掩唇失笑,俏皮眨眨眼。“放心,我拦着,他不会的。”   此时绿衣端着茶回来,江清波接过亲自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推到陈舒面前。自己端起其中一杯。   “别喝!”   端着茶正准备喝的江清波转头,便见梁宜静气喘吁吁跑进暖阁,抬手夺走陈述手中的杯子。   “怎么回事?”江清波放下茶杯,皱起眉。   “这茶有毒。”   “毒?”   陈舒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好在旁边的婢女手快,及时扶住。又从袖带里拿出药喂给她。   片刻后,陈舒的脸色才和缓过来。   她病恹恹的样子,看的江清波等人的心依然揪起。   “我去叫府医。”梁宜静起身要走。   “不用麻烦了。”陈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   “要不还是看看吧?”   江清波还是不大放心。万一宣王妃有个好歹,宣王不得搞死她?   “真的不用,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宣王妃坚持,江清波也不好再劝。垂眸盯着桌上的茶。“茶里怎么会有毒?”   绿衣惨白着一张脸,扑通跪在地上。“小姐,我没下毒。”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江清波拉起绿衣,又看向梁宜静。“侄媳,这到底怎么回事?”   “三婶别急,等找到下毒那人,定会给出一个交代。”她招招手,跟来的婢女收走那壶毒茶。“侄媳下去泡一壶新茶。”   “去吧。”江清波见她不欲多说,明白问不出什么来。挥了挥手。   等人走后,陈舒心有余悸拍拍胸口。“江妹妹,你们府上不大安生,你可要小心些。”   “谢谢王妃关心,臣妇省的。”   “武安侯府不大安全,王妃还是早些回去吧。”王府婢女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话。   “你这丫头——”陈舒朝江清波歉意笑笑,“自从上次粗心丢了药瓶,王爷又给我安排了个丫头。没什么坏心思,就是直肠子……”   “臣妇明白,这次的确是侯府疏忽。差点害了您……”   “你也不想的,犯不着道歉。而且,我也没喝。”   “多谢王妃体谅。”   说话间,那明王府的耿直婢女,拿着大氅站在一旁。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陈舒。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   “王爷说您身体不好,受不得惊吓。武安侯府不安全,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陈舒无奈瞪她一眼,又对江清波露出个歉意的笑容。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哪里找的,把王爷说的话当成圣旨一样。”她无奈起身,抬手让婢女穿上大氅,“我也的确是该回去了。”   江清波也穿上大氅,陪着一起离开暖阁。   走出府门,陈舒拉住江清波的手,忽然叹了口气。“那死心眼的丫头回去怕是又会找王爷说今天的事情。短时间内王爷怕是不会允许我出来了,天天对着王爷那张脸我都腻了。江妹妹可要来找我玩。”   “等日子平静些,臣妇就去王府看您。”江清波说。   “说好了,一定要来。我让厨房多做些新点心。”   “好。”   江清波将人送上马车。直到看不见马车才转身回府。今天又被宣王妃秀一脸。经过垂花门,江清波看到疾步走来的绿松,慢下脚步。   “如何了?”   “是厨房里的一婆子动的手脚。已经被沈护卫带走审问了。”   沈护卫是武安侯的人,江清波还是很相信公爹的。遂也不着急。   回到秋水苑,院子里多出的东西,令她脚下一顿。院子中间放着五口木箱子,箱子里装着上好地皮货。   “谁送的?”   “门房送过来的,还有一封信。”   江清波接过信件,眉梢一挑。信封上写着‘陆明洲亲启’,署名陆桥。   陆家人?   “你听说过吗?”江清波看向绿衣。   “奴婢从没听府里人提起过。”   “把这些东西封存好,等陆明洲回来在处理。”江清波说完回了寝房。想起宣王妃送的点心,“那些点心呢?”   “奴婢已经送去小厨房,李婶说能做出来。”   不愧是她的大丫鬟,办事果然牢靠。   江清波将下毒这件事情放在心里,等着武安侯那边的消息。等到第二天,明镜堂那边也没传来消息。   倒是听到一则关于宫中的消息。‘长公主在宫中晕倒,已经昏迷两日。’   小道消息都传长公主是被人刺激了!   江清波好奇是谁把受宠的长公主刺激成这样。可惜,后面再没有听到其他消息。   “小姐,今日该去明镜堂用膳。”   江清波看向窗外暗下去的天色,抬起手任由绿衣披上帮她大氅。接过暖手炉前往明镜堂。   “每次您都是一个人去明镜堂用膳,奴婢私下偷听府里下人谈论您和姑爷。”绿衣小声嘀咕。   “他太忙了,哪顾得上吃饭。”   她嫁进陆家大半年。陆明洲就陪她去过明镜堂一次。男人的确忙。但这种一个月一次的家庭聚餐,一般大家都会出现。   例如她大哥。只要老爹说一起吃饭,就算再忙都会抽时间陪着吃饭。哪怕只有半个时辰。   她发现陆明洲和武安侯的关系不大好。虽然父子两从不争吵,说话冷冰冰。但她还是从细节里看了出来。大概陆明洲也不是真的忙到抽不出时间,只是单纯不想一起吃饭而已。   江清波穿过院门。抱紧手中的暖手炉。看到花厅里晃动的人影,挑了挑眉梢。武安侯这一家子人,表面看着人口简单,内里却是一团乱麻。几房的关系都有些微妙。   她走近大门,单慧君的话让她顿住了脚步。   “三弟行事过于狠辣,我们这次差点被他连累丧命。”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了医院,回得晚。今天只有一章。   将就先看着,么么。 第二十九章   “要是晚那么一会, 毒茶就进了宣王妃的口。若是有个好歹,按宣王的性格还不把我们武安侯府当成毕生的死敌?这一家子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好在——”   单慧君笑着拍拍梁宜静的手。“好在宜静及时发现不对,才化解了这一场危机。你现在可是家里的功臣。”   “儿媳不敢居功, 只是当时恰巧发现不对劲而已。”梁宜静谦逊道。   “你呀,总是这般低调行事。明明是你先发现那婆子先不对劲,果断拿下人, 才查出了后面的事情。做了就要说出来让大家知晓。”单慧君又看向上首。“您说是吧, 公爹。”   “子宁媳妇确实立了大功, 做得很好。子宁有你是他的福气。”武安侯颔首。   “都是孙媳应该做的, 不敢居功。”   梁宜静起身行了一礼, 淡然坐下。似乎身为功臣这件事可有可无。唯有那微微翘起的唇角, 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三弟行事越来越狠辣了,看看这次, 人家都开始买, 凶杀人了。”梁宜静瞥了眼上首,叹口气。“这次有宜静及时发现。下次可不一定了。公爹还是劝劝三弟,做人要留一线。”   “二嫂,承认自己有错那么难吗?拉侄媳挡在前面蒙混过关不够,现在拉我夫君出来转移错误?”   清丽的声音幽幽传来。众人转头就见江清波从雪中走来, 身披蓝色大氅,宛若雪中走来的精灵。面对她那张过度艳丽的脸,无论看过多少次, 在场的人依旧会失神。   武安侯先反应过来,咳嗽两声。唤醒了花厅所有人。二房的男丁对自己的反应颇有些懊恼, 垂着头盯着地面不说话。   单慧君率先反应过来, 双眼燃起怒火。“你什么意思, 我哪里错了?呸,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府里的吃喝是不是归二嫂管?”   单慧君看向站在面前,直勾勾盯着她的江清波,在脑海里回味一遍刚才的话,觉得没问题才点点头。   “的确归我管,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三弟若不是太狠辣,人家也不会买,凶杀人。”   “二嫂心里话?”   “当然。”单慧君撇嘴,眼底滑过嘲讽。“你去问一问府里的下人,谁——”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花厅!   所有人怔愣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单慧君捂住左脸,不敢置信瞪大眼,指着江清波的手不住地颤抖。“你……你敢打我?”   “二嫂怎么能怪我?”江清波不解地皱起眉。“你该反省自己。太刻薄,嘴毒,虚伪,才让我不顾众人在场出手打你。”   在场众人:……???   温静红唇微张,呆愣愣端着茶杯。眼底的惊讶在眼底来回地转。儿媳妇好敢说,说出她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话。做了她不能做的事。   刺激!   梁宜静红唇抿成一条直线。虽然关系不好,但她说了我想说的话。做了她不敢做的事。   今天的天真亮!   裴淑娴沉吟着,唇角微扬。   嗯,爽!   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是看呆了,还是怎样。直愣愣盯着对峙的两人,居然没有一人出声。   陆子莹等年纪小的,手拿点心,双眼发亮盯着两人,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估计已经摇旗呐喊。   三婶,威武!   单慧君气疯了。“你打我,你还有有理?”   “杀人犯杀人,你替他找了理由!”   “买,凶杀人犯,你也替他找了理由!”   江清波偏头,一脸无辜。“所以我打你肯定是你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单慧君:……???   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单慧君气疯了,新仇加旧恨,双眼已经被怒火烧红了眼。愤怒地朝江清波扑过去。   站在门口的明镜堂婢女,已经在多次战役中练出了眼力见儿。一见单慧君动作,忙跑上去抱住。   “松开,都给我松开。今天我要打死她。”   “我还没死,你要当着我面打死谁?”武安侯冷声开口。   哐当一声,茶杯砸在地上。   花厅瞬间安静下来。   单慧君看到武安侯冷下脸,说话声不自觉放小。片刻眼底滑过不甘。“公爹,江清波先动手打我。”   “咦,二嫂觉得是我做错了。”   “当然是你,难不成还是我?”单慧君双手握成拳,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   江清波蹙眉,来回打量她。“二嫂的脑子现在好了?”   “我脑子本来就好。”单慧君愤怒大喊。   “刚刚你还怪我夫君呢。别人买,凶杀人、下毒都是因为夫君行事太狠。”江清波盯着她片刻,一脸恍然。“果然是事情没发生在自己头上。二嫂现在明白谁错了吗?”   单慧君:……   你他妈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江清波见她不开口,看向门口满脸麻木地喜翠。“你知道谁错了吗?”   喜翠差点被这天籁之声吓哭,看看愤怒却只能忍着的自家主子单慧君,又看看笑吟吟实则比魔鬼还可怕的江清波。绞在一起的双手不住地颤抖。权衡利弊,点点头。   “奴婢知道,是□□者的错。”   “嗯,明白就好。我真怕你也不明白,需要我亲自和你聊一聊。”   喜翠内心疯狂摇头。   我明白,我明白!   求求了,放过我吧。   我就是个小喽啰……   “公爹还是查一查二嫂最近都见了些什么人。”江清波瞥了眼怒火翻腾却不敢动作的单慧君。叹息一声。“那些人不安好心,看看二嫂都被那些人带歪了,居然觉得是我夫君狠辣才招来横祸。这不就是想让我们侯府内讧。太坏了。”   武安侯瞥了眼单慧君,点点头。“明均媳妇想来最近也是劳累,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暂时就别见外客了。”   单慧君不可置信瞪圆了眼。却又不敢反驳。怒瞪江清波一眼。愤愤推开婢女们,坐在椅子上独自生闷气。   其他人眼神交汇,罕见的沉默了。只是每个人沉默的方式不太一样。   温静慢条斯理喝茶,借着茶杯挡住疯狂上扬的唇角。江清波这儿媳不错,让人非常的舒心。   裴淑娴拿着绣帕掩唇。嗯,三弟妹非常不错,让人极度舒心。   梁宜静垂着头,盯着地面发愣。眼底思绪翻涌,让人看不清是喜是悲。   陆子莹这些小辈眼底只剩下崇拜。   三婶真的是厉害。尤其口才好!   江清波喝了口茶,喉咙舒服了。眉梢舒展开来。响起那毒茶之事,转头看向上首。   “公爹,那下毒之人可审完了?”   “她小儿子病重,需要名贵药材。被京北大营罪官家眷钻了空子,我已派人去抓了。”武安侯沉下脸,“这次让你受惊了。”   “无碍的,这次要谢谢侄媳的及时出现。”   只是真的有这么巧?   江清波想起绿衣打听到的事情,垂下眼睑,挡住眼底滑过寒芒。敢拿她作筏子,有些人真的过得太安逸了!   一个一个来,不着急。江清波又看向还在生气的单慧君。“二嫂,厨房出了乱子就是你的问题。”   “怎么又是我的问题?要不是三——”单慧君下意识想说因为陆明洲,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隐隐作痛的脸,及时住了嘴。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卖主,和我有什么关系?”   “治下不严,疏于管理。听说她是你一手提拔,曾有人看到她给你身边的陪嫁婆子送银子……”   “没有。”单慧君蹭地起身,大声开口。“你别血口喷人。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治下不严总有的吧?那婆子在侯府也有二十来年了,儿子生了重病,搭一把手又何妨。结果呢?听说二嫂怕不吉利,将那小儿子赶了出去。”江清波冷嗤。“听说只要在侯府呆到一定年纪,就可以去庄子荣养。怎么到了二嫂管理侯府就不一样了?知道的明白花的是公爹的钱,历代侯爷攒下的身家。不知道的还以为花的是二嫂从娘家带来的嫁妆。”   单慧君:……   妈的,你闭嘴好吗!   “有这事?”武安侯冷下脸。   单慧君打了个哆嗦,垂着头不敢看武安侯。“是是……有这么回事。但她儿子当时快死了,儿媳才让他出府去。不过儿媳有给银子。”   “嗯,二两银子。”   单慧君;……   安安静静当个美人不好吗?   为什么要长嘴?   武安侯定定看她一眼,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单慧君心里却越发忐忑不安,公爹是那种闷声干大事的人,这次怕是真的惹恼了他。   “儿媳知道没有做好,但……但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乱子。要不是三弟太狠辣,那婆子也不可能会被收买,干出卖主的事情。”   江清波:???   事情起因又回到原点了,还非要让陆明洲背锅?   “若是三弟留一线,也不会变成这样。”单慧君似乎已经有点不管不顾,大剌剌的叫喊。   “二嫂对太上皇很有意见?”   “你不要瞎说,这和太上皇有什么关系?”   单慧君险些被气得心梗。太上皇可比宣王还要可怕,一个不慎生不如死。她怒瞪江清波。   “休想乱扣帽子,我说的是陆明洲。”   “抓人,杀人都是太上皇下令,夫君不过是个跑腿的。偶尔充当一下不用动脑子的打手。干的都是体力活……”   众人:???   你他妈说拱卫司是跑腿的?   还是不用动脑的打手?   他们可是权倾朝野的拱卫司,刺探情报,打探军情,抓捕奸细……众人越想,慢慢发现不对劲。   妈的,怎么越想越觉得江清波说的没错。   刺探情报,打探军情,不就是跑腿?   抓捕奸细……打手!   她拉低了我对拱卫司的想象……   好像这么一想,拱卫司也没有传说那么可怕。好像……好像还有一点点辛苦!   众人神情诡异又别扭。糟糕,她们的想法是不是不太对。看江清波一脸认真,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   众人:……   救命!   单慧君也被整懵了。纠结半晌,反驳道。“审犯人总是他干的吧。为了得到消息,那手段哪一种不见血,怎么不狠辣?”   “你还想太上皇亲自干?”江清波不可思议吸了口凉气。“二嫂,你真敢想。”   早被带偏的众人也齐齐转头看像单慧君,并在心里竖起个大拇指。   二房真敢想!   单慧君:???   妈的,她究竟是什么脑子。为什么想法总和别人不一样。她明明说的是陆明洲狠。   “你对太上皇意见也太大了,居然想让他一把年纪还去干体力活。”   “……我对太上皇没有意见。”单慧君大吼。   “哦,那就是对我们三房有意见?”   “对,我对你们有意见。”单慧君被整崩溃了,现在已经自暴自弃。   “是因为世子没有定下来,你想努力搞死我夫君?”   单慧君:……???   这个问题是可以直白说出来的吗?   其他人:……???   一出比一出精彩。   但,这个问题摊开来说没问题吗?   其他人看向上首,武安侯端着茶,神情如常,看不出来任何情绪。但这样才令人抓心挠肝。   这是不是太平静了?   还是他心中早有世子人选?   单慧君也盯着武安侯,没看出任何想知道的消息。她气累了。冷下脸。   “三弟妹慎言。三弟有能力,又是太上皇跟前的红人,成为世子也算是众望所归。”   “公爹听到了吧。二嫂一家支持夫君成为世子。”江清波双眼放光。语气急切,好似得到什么极珍贵的礼物急着同人分享。。   “我没有。”单慧君下意识反驳。   场面话,场面话动不动?   “哦,所以你还是因为世子位空悬,打算把我夫君搞死。”   “我没那么想过。”   “好的我明白了。”江清波偏头,无辜眨眨眼。“公爹听清楚了吧,二嫂一家支持我夫君成为世子。”   单慧君气得眼前一黑,双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若不是在明镜堂,今天她一定要撕了江清波的嘴。   似乎觉得场面不够刺激,江清波的声音再度响起。   “夫君能力出众,品行端正。没人比他更适合成为世子。”   众人:……???   这也太敢说了!   其他人看看沉默看地的陆明钧,又看向上首垂眸喝茶的武安侯。屏住呼吸谁也没开口。   花厅忽然安静。   武安侯放下茶杯,神色如常,让人无法看他的情绪。他环视一圈,目光定格在江清波身上。   “你——”   “三少爷安。”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清波应声转头,恰好看到陆明洲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冷肃,手拿长刀。肩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等他走到身边坐下,抬手替他将肩上的积雪拍落。   陆明洲愣了一下,稍稍倾身配合她的动作。   众人看着两人的动作,眼神各异。但谁也没有开口。花厅再次陷入冷场。   江清波不大喜欢冷凝的气氛,好似陆明洲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说一句话会被吃掉。尤其是二房等人,全身都透出排斥的气息。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一家子人在外面仗着陆明洲的势,在家里还摆脸色,真是给他们脸了。   她倒了杯热茶退给陆明洲,偏头看向上首。“婆母,可以开饭了吗?”   众人;……   这么严肃的气氛,你居然只想着吃。   陆明洲愣了一下,唇角若有似无勾起。   温静从怔楞从回神,偏头看向身旁的武安侯,得到点头,向门口的婢女扬了扬手。   没多会,婢女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   江清波拿着筷子,用眼神不停催促上首的武安侯。‘公爹干饭了,动起来……’   她坐得近,表情做得明目张胆,令人想要忽视都很难。武安侯唇角抽了抽,拿起筷子吃饭。   武安侯开动,其他人也跟着动起来。   二房一个个目不斜视,吃的心不在焉,一看心思就不在吃食上,估计还在想世子位的事情。   江清波摇摇头,目光掠过站在一旁夹菜的梁宜静,心里啧啧两声。都这么久了。梁宜静还跟仆人一样。坐着的陆子宁还吃得那么安心。   这届男主真的不咋行!   余光瞥见一双筷子靠近鸡腿,眼疾手快抢先夹走。   陆明辰扑了个空,愤愤瞪着江清波。将自己的碗向前推了推,示意她还鸡腿。   江清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筷子一转,鸡腿落进陆明洲的碗里。   “夫君瘦了,来吃个鸡腿补一补。”小胖砸,让你上次说我丑。   陆明辰震惊了,抿着唇盯着那个鸡腿,但没胆子让陆明洲还回来,只是直勾勾盯着鸡腿,期待陆明洲不想吃,主动还给他。   陆明洲低头看碗里的鸡腿,怔愣好长一会,终是没有扫江清波的面子,动了筷子。   陆明辰:……???   他的鸡腿!   其他人眼底滑过惊诧,眼底的思绪翻涌得更快。   陆明辰痛失大鸡腿,愤愤扒饭。没多会他看中一只虾,然后又被抢了。   江清波将虾放进陆明洲碗里。“夫君多吃些,养好身子继续为太上皇跑腿。气死那些想往上爬,但没有机会的人。”   想往上爬,但没机会得二房:……   怀疑你在影射我们?但没证据!   “跑腿?”陆明洲挑起眉。   “你们拱卫司不就是给太上皇跑腿,难道不是吗?”   其他人:……   已不能直视权倾朝野的拱卫司   陆明洲揉了揉眉心,想要反驳。对上那双认真无辜的双眸,微张的薄唇又合上。   “你说的也不差。”   其他人:……   完了。神秘、恐怖的拱卫司没了!   它现在就是个跑腿部门。   众人起先一脸难受的神色,跑腿两个字在脑海里来回过几遍,居然很爽。跑腿而已怕啥。   温静等人想透了,再看陆明洲都不觉他可怕了!   唯有二房等人眼底的惧色始终没有消减半分。   陆明辰看中的菜被二次抢夺,怒了。哭丧着脸看向武安侯。“爹,三嫂抢我的虾。”   “你三哥在外辛苦,的确该补一补。”   温静夹了一筷子青菜。“你这么胖,该吃些清淡的。”   陆明辰:……   为什么到头来受伤的是我?   没人帮他,陆明辰小朋友只能化悲愤为食量,低头努力扒饭。   这只是个饭间小插曲,不值得一提。但在有心人的眼里,清楚地看到武安侯对陆明洲态度的转变。   饭桌上让江清波和陆明辰这样一搅和,气氛和缓不好。   饭后,其他人陆续离开明镜堂。   “明洲留下。”武安侯放下茶杯,开口道。   走到门口的众人,各自对视一眼,行礼离开。   单慧君经过江清波面前,阴狠瞪她一眼。   江清波笑着对她眨眨眼。   单慧君:……   气人!   老子找儿子谈心!   江清波也不耽搁,起身给父子两留出空间。顺手抱走明镜堂的点心。气的陆明辰直跺脚。   花厅安静下来!   陆明洲指尖摩挲着刀柄,等了一会,抬头看向喝茶的武安侯。“父亲若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   武安侯扔下茶杯,冷光扫过去。对面的陆明洲毫不受影响,安然坐着。他深吸几口气,才开口。   “京北大营的贪腐案你办的急躁。”武安侯皱起眉。“这次你动了太多的人。”   “不动就是等死。”陆明洲语气平静叙述。   “如今皇位动荡,最后花落谁家还不一定。你贸然得罪最有可能荣登大宝的几位王爷,是在自寻死路。”武安侯说着眉梢皱得更紧。语气更为冷厉。   “这次罪官女眷跑到侯府闹事就是例子,他们想把你从那个位置拉下来。若不是你媳妇处理得当,如今已经满城风雨。”   “放心,他们这辈子都没机会坐上那个位置。”陆明洲指尖滑过刀柄,眼底闪过狠绝。   “就算之前有,现在也没了。”   “ 你——”   武安侯看着儿子的神情,一时失语。片刻,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慰。   “太上皇已经年迈,该想好后路。且你现在已有妻室,总该为她想想。”   “我知道该怎么做。父亲还是多想想自己。别下错了注。”   “……”武安侯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地嘲讽,冷下脸,一巴掌拍在桌上。“我不想管你怎么做。但日后必须低调。你如今已将他们逼的□□。这次……你媳妇差一点就没了。”   陆明洲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垂着眼睑。   “不会再有下次。”   “你一个月回家一次,又能保证没有?”武安侯冷嗤。   “婆子我要带走亲自审问。”   “你不信任我。”武安侯眯起眼。   “我更信任自己。”   “滚。”武安侯抓起桌上的茶杯,砸在地上。“给我滚。”   陆明洲拿起长刀,神色平静地离开花厅。武安侯盯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明洲还在记恨他!   当初是他忽略太多。武安侯看向虚空眼底双眼渐渐失去焦距,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愧疚。   “侯爷。”   武安侯猛然回神,茫然看向站在身旁,一脸关切的温静。“怎么了?”   “您呆坐在花厅好一会了,天气冷,还是先进屋吧。”   “是我想事情想入神了。”   武安侯起身跟着温静进了寝房,温暖的房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接过茶,看向坐在身旁的妻子。   “你觉得明洲媳妇如何?”   温静愣了一下,脸上浮起笑意。   “那丫头长得漂亮,是个直性子。看着傻头傻脑,却是个有手段的,这次罪官女眷闹事就处理得很漂亮。”   武安侯点头。“的确不错。”   “我现在就庆幸那天带着大儿媳上香了,不然遇到这事,也是要慌神。怕是没法办得这般漂亮。”温静脸上露出笑意。“现在好多夫人都夸明洲媳妇。埋怨江大人把人藏得太好。”   武安侯轻笑出声。“明洲媳妇是慧长公主亲自教导长大,当然不错。”   当初就算和江源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也没打算退掉这门亲事。奈何自己儿子儿媳不识明珠。他眼底嘲讽,等着后悔吧。   “你觉得明洲夫妻感情如何?”武安侯抿了口茶,又问。   温静罕见地被难住了。   众所周知,陆明洲一个月回来一次,这能处出什么感情?她秀眉微蹙,冥思苦想好半晌才干巴巴开口。   “看着好像相处得不错。”   这话也说得不错,江清波每一次出现都是乐呵呵,眉眼之间也不见愁绪,闺怨什么的从来没在她眼中出现过。过得好像挺开心。   想起什么。温静又道。   “听丫鬟说现在明洲媳妇顶着大雪站在回廊下等三少爷。”   “那丫头倒是个好性子。当初我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求了太上皇赐婚。倒是没有看走眼。”   武安侯眼底划过戏谑。“今天他们争论的时候,明洲就站在外面。说到世子之位的时候匆匆走进来,似乎怕我对他媳妇发火。”   “三少爷很早就在外面?”温静讶异。   “是啊,那小子以为没人看见。今天气老子。”武安侯冷哼一声。“清波那丫头看着性子好,实则和她亲爹一样难搞。老子就看他以后怎么哭。”   温静:……   侯爷,你这样期盼自己儿子哭是不是不太好?   ***   陆明洲走出明镜堂,随意抬眼一扫,顿住了脚步。回廊上江清波坐在石凳之上,手中抱着暖手炉,时不时伸长脖颈看向明镜堂方向。   他眼底怔愣一下,大步迎上去。“这么冷,怎么不先回去?”   “我听说昨天公爹有新东西入库,我在这儿站一站,他没准觉得我这媳妇可怜,明天又送点什么安慰我。”   陆明洲:……   果然是他想多了!   “他发现我了没,要不我们再站一会?”江清波想到明天又能扒拉公爹的私库,双眼放光。   “回去了。”陆明洲握住她的手,走向回廊另一头。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今天还不到一个月啊。江清波偏头看他,眼底划过疑惑。   “下毒的事情我听陆九说了,亲自回来看看。”   陆九这几天疯魔了一样,天天在他耳朵边念叨。罪官女眷闹事经过,他都从陆九嘴里听了个完全。   陆九更是一有时间就念叨。   “三夫人手段厉害,和少爷有得一拼。”   “三夫人脑子真好,想出这么一招。那些个最官家眷天天看到门口的侯府家丁,想骂不敢骂,见天的求着离开。别提多解气了。和少爷的计谋不相上下。”   “三夫人……”   这大半个月,他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微微侧头打量江清波,想起刚才在花厅外听到的话,眸光微闪。   “夫人。”   “???”   “家里有人投毒,你会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江清波茫然眨眨眼。   “怪我行事太狠辣,不留情面。才让他们对你下手。”   “???他们是罪犯,为什么要给他们留面子?”   贪腐那么多银子,害了多少阵亡将士的家眷?   听说有些孩子因为没钱治病夭折了,有的孩子被迫卖进大户人家当丫鬟。若他们能把银子发放到位,结局也许不会这样,那些阵亡的军士才能死得其所。想到这些,江清波双手痒想揍人。   “他们贪腐,事后狗急跳墙买凶投毒,简直欺人太甚。他们这些人坏人没有心,和你没有一丝关系。”她握住男人温暖的大手,一脸认真。“听我的,请务必让刑法搞死他们。”   陆明洲唇角勾起。想到那些人,眼底滑过杀意。“数罪并罚,轻不了。”   “我舒坦了。”   说话间,两人回到秋水苑。江清波走进卧房,神情一怔,拿起桌上的食盒看向陆明洲。   “这是买给我的?”   “路过四季楼,顺手买的。”   “那就多谢了。”   陆明洲这人不错啊,上次帮忙都一个月了,这会还记得她的功劳。回家还记得买点心犒劳。   不错不错,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江清波吃了口点心,猛然拍手。   “我差点忘记了,之前有人给你送了几箱皮草。还有信。”江清波从妆奁盒子里抽出信递给他。擦擦手又拿起一块点心。   “那些皮草给你的。”   江清波咀嚼的动作一顿,咽下点心,看向陆明洲。“给我?”   “嗯,新婚礼物。”陆明洲盯着信纸,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新婚礼物来的可真及时,再过一两个月,她都成亲一年了。江清波吃完点心,沉思片刻,又道。   “我可以送些给大房,还有公爹吗?”   “随你处置。”   “这陆桥是谁啊?”江清波又问。   “陆家人。”   “……”   他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江清波看出他不想多说,也懒得再问。目光投向食盒里的点心。还是点心好懂,吃就完事。   “点心好吃吗?”陆明洲把信件放进袖袋,抬头看向江清波。   “不错,下次可以再买点。”   “为夫记下了。我那里还有一些账本,明天会送过来。”   “???”   嘴里的点心突然就不香了!   现在把点心退回去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补昨天一章,完事。   大概都是六点更新,如果没有更新大概就是我码字超了。   有事会请假。么么哒。 第三十章   江清波被账本弄得头昏脑涨。陆明洲新给一箱账本, 笔迹杂乱,账目乱七八糟。收入和支出的银子对不上。她皱起眉,怀疑男人是在故意为难她。   她推开账本, 抬头就被一只晃来晃去的身影给吸引住。绿衣拿着鸡毛掸子四处游走,唇角始终勾起,隐约间好似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江清波不由得跟着扬起唇角。   “你今天很高兴。”江清波支着下巴。   “奴婢替小姐高兴。”   “为我?”江清波挑起眉。   “您和姑爷关系进步快, 都把名下产业的账本给您看了。奴婢怎能不高兴。”   “就这值得你高兴?”   陆明洲只是想找个帮他看账的工具人罢了。要是可以她一点都不想接。男人也是个无赖, 大清早叫人抬来账本放在院子里就走, 不想接也得接。江清波拍打右手, 让你手欠, 当时就不该动那一食盒点心。   吃人嘴软, 只能帮人干活!   “你家小姐都快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账本弄疯了。”江清波看向剩下半箱子未看的账本,大声叹气。   “小姐能者多劳。”   “不, 我只想混吃等死。啥都不干。”   “姑爷怕是不同意。没准等你看完之后, 姑爷会把名下的产业交给你打理。日后您就是他的钱袋子。”   “你个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话。”   江清波瞪她一眼。这种可能想想都觉得可怕。她名下的铺子已经很多了,钱也够用。真的不想再接手陆明洲手中的那些铺子,而且还是一头乱麻的铺子。   江清波双手合十在心中祈祷,佛祖保佑, 陆明洲千万千万不能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奴婢哪没说好话。多少的世家夫人想要一手掌控丈夫的产业?就算是民间的夫妻,管账的也是妻子。有些男子出门喝茶都要找妻子拿钱。”绿衣无奈叹气。“偏您不这样想。”   “主要是我不差钱。”   陆明洲就算是侯府公子如何,并不一定比她有钱。   绿衣:……   她对小姐的想法一如既往地不理解!   “不管, 奴婢就高兴您和姑爷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江清波看看面前一团乱麻的账本,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她恨不能回到从前, 让关系下一层楼。这样也不用坐在这儿看账本。   只怪当时的自己过于单纯!   “小姐, 梁宜静来了。带了一批新来的丫头。”绿松走进寝房说道。   下毒事件之后, 温静和裴淑娴联手将侯府上上下下都清了一遍。年迈的下人送去庄子荣养。手脚不干净的、爱嚼舌根的……统统发卖。不过几天, 侯府少了许多人。   她院子里也打发走了四名粗使丫鬟。这几天绿衣等人变得比从前忙碌。   江清波起身走到院子,面对一张张鲜嫩漂亮的新面孔,险些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打量那一双双白嫩无骨的小嫩手,眉梢挑起。这确定是选粗使丫鬟?   这次的人牙子是二房找的,挑这么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又要作什么妖?   江清波看向梁宜静,“你确定是让我挑粗使丫鬟。”   “都是婆母她们一起相看过的,手脚还算伶俐。”   单慧君?   她明白了。这人是真的在作妖。但可能作妖的对象不是她,而是……江清波偏头瞥了眼梁宜静。神色如常,不见疲态。细看之下能看见眼下挂着淡淡地青影。   江清波皱眉,最近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都怪陆明洲给的账本,害她错过了大八卦。   她朝绿衣做了个手势。   “你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绿衣行了一礼,转身走向那些漂亮的丫头。江清波走到石凳坐下,接过绿松递上的茶。没有继续和梁宜静攀谈的打算。   “三婶,这是单漪表妹,来府里住一段日子。认认人,日后一府住着也不至于闹误会。”   梁宜静说完院子里陷入沉默。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怔愣的人儿,扯了扯对方的衣袖。   “单漪叫人。”   单漪猛然回神,红着脸,尴尬地绞着绣帕。   “三婶好。您好美,刚刚看您仿佛看到了仙女,一时就入了神。”   江清波终于被她的话吸引抬头,第一眼就对面前单纯无辜的女孩喜欢不起来。单纯装得挺好,就是眼底深处的刻意掩饰得不够好。不过演技倒是挺好,和梁宜静有得一拼。   “没关系,府里的人也经常这样。我习惯了。”江清波微笑着看她。   单漪呆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不按常理开口。张着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梁宜静看在眼里,唇角微扬。看到绿衣已经选好,行了一礼。“侄媳还要带这些人去其他院子,就先走了。”   江清波挥挥手。   梁宜静带着其他丫鬟转身离开。单漪回头看了江清波一眼,依依不舍缀在后面离开秋水苑。   绿衣盯着远去的背影,噘着嘴。   “二房夫人咋回事,一会给陆子宁送美婢,一会又让表姑娘来府里住。幸好当初退婚了,否则您还不知被磋磨成啥样。”   “这位表姑娘不简单,不知道我那二嫂能不能拿捏住!”   虽然不喜欢那姑娘,但她挺期待这人在二房搅和。江清波抿了一口茶,唇角不自觉上扬。又有八卦可以下饭了。   “对了,最近二房可是又发生了什么?”江清波看向绿衣。   “没有吧,奴婢没有听到风声。”绿衣皱起眉沉思,片刻猛拍双手。“有一件,那其中一名美婢前几天冲撞了二房老爷,闹了一场后被发卖了。”   哟,陆子宁弄不到手,改弄陆明钧?江清波双眼发亮,这八卦想一想都觉得非常刺激。看单慧君的接了侄女进府,这事八成和梁宜静脱不了关系。   短短几天,二房都已经重回刺激生活了。她双眼期待地眨眨眼。“后来呢?”   “什么后来?”绿意茫然眨眼。   “……陆明钧的反应呢?”   她觉得陆明钧过于虚伪,整天挂着谦谦君子的面孔,真的特别假。经过几次交锋,每次都是单慧君冲在前面。他则隐匿在身后,平日里像个闷葫芦,表现的像个拿妻子毫无办法,但又很爱她,只能纵着的无奈样子。   这人心思极深,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据说二房老爷当时非常生气,斥责那婢女一通。又把陆子宁数落一翻,说他管不好自己丫鬟。发了好大一通火。后来还让二房夫人叫来人牙子把人带走了。”   “府里的下人觉得陆明钧怎样?”江清波突然转了话题。   “府里丫鬟都说二房老爷是个长情的人,又谦逊有礼。成婚多年后院也没有进新人。和其他世家公子相比是个不错的郎君。那些丫头都很羡慕大夫人和二夫人。”   “???这和大房有什么关系?”   “世子也是个深情的人,身边只有大夫人一人。听说成婚多年无子,大夫人要为他纳妾,他不同意,两人大闹一场弄的阖府皆知。”   两条八卦连起来听,有些事情就变得非常有意思。江清波眸光一闪,又开口。   “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奴婢听府里的老人说,世子光风霁月,待人谦和。曾是太子伴读。前途不可限量,奈何英年早逝。”   “陆明钧挺有意思的。”江清波摇头失笑。   “小姐。我们不是在说侯府世子?你怎么突然又夸二房老爷?”   “听你说世子,我就觉陆明钧是个人才。”   “……”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小姐说的话越来越难懂了!   “你找老人多打听就明白了。”江清波起身走进寝房,揉揉双手坐到书桌前。账本还得继续看……   这一坐半天过去了。江清波拿起新的账本翻开,另一只手拿起旁边的点心,点心入口愣住。这味道和平日吃的不太一样。   “小厨房出了新的点心?”   “这是明镜堂送来的,还送了些药材和名画。送东西的嬷嬷看您忙,就没进来打扰。”绿衣解释道。   “那天晚上在明镜堂站一会,效果不错。”侯夫人也不错,知道她爱吃便送点心。对比二房的糟心婆婆,简直是天使。江清波眉眼舒展,愉快地又吃了一块点心。   “去库房里挑几张皮货送到明镜堂。”江清波想了想又道。“送几张给大房,莹姐儿的那些衣服有些旧了。再送点去江家给嫂嫂堂姐……”   交代完,绿衣并没有离开,反而欲言又止盯着她。   “怎么了?”江清波茫然眨眨眼。   “小姐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江清波想了一会,摇头。“没有。”   “……姑爷呢?姑爷身上的冬衣还是去年的。”绿衣一脸崩溃。   “……”   这,她还真把这人给忘了!江清波摸摸鼻子,无视绿衣的控诉。   “行吧给他做几套。他穿衣废,皮货不要用最好的,差不多就行了。”   绿衣:……   姑爷听到了也不知要怎样伤心!   转眼到年关将近。各家的帖子如雪片似的飞进武安侯府。   江清波被其中一张帖子吸引,抽出来打开一看,不由笑出了声。帖子上画了几种点心图案,惟妙惟肖,十分的生动。是宣王妃的帖子。   “宣王妃肯定在府里呆的无聊了,居然画点心勾引她。”江清波把帖子放到一边。“其他帖子推了吧。”   “小姐一家都不去?”绿衣面露迟疑。“这会不会不太好?”   “你姑爷今年风头太盛,我避一避。”江清波瞥了眼画点心的帖子,失笑。“宣王妃上次亲自来看我,又是第二次发帖子。不去不好。等从宣王府回来,我就称病不出门。”   “奴婢去准备。”   赴宴当天,马车行驶到半路再次被乞丐碰瓷挡住去路。   绿衣气得叉腰。“奴婢下去会会他。”   “诶——”   不等江清波开口,人已经出了马车。没一会车外传来怒斥声。江清波失笑摇头。新仇加旧怨,绿衣大概要好好撒一撒气。   暖炉里燃着炭火,马车里烘的暖洋洋。江清波打了个哈欠,伸手从暗格里抽出一本账本。心里叹口气。是的,几天过去这些账本还没有看完。实在太乱了。   她很好奇,之前的账本陆明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全部看完的。   没有气的想拔刀砍人吗?   那账房是如何活到今日?   车窗口突然探进来一颗女孩脑袋。江清波被吓了一跳。女孩头发乱糟糟,脸上脏兮兮。她细一打量,心里忍不住失笑。这小乞丐脸上的泥浆是刚抹上去的,还没干呢。   “你是江小姐?”   女孩的声音有些稚气,若不是此时趴在马车上,这问话会显得比较正常。   “谁跟你说我姓江?”江清波没有感受到恶意,但也暗暗警惕打量对方。   “姐姐,有人让我送你个东西。”   “什么东西?”   女孩抬手一扔,白色的粉末充斥马车。江清波早有准备,在对方动手的时候已经用绣帕捂住了嘴。   白雾散开,窗口的女孩不见踪影。江清波从暗格里拿出颗药丸扔进炉子里,淡淡地药香散开。她才拿下绣帕。   “小姐没事吧?”绿衣掀开车帘,双眼睁大,一脸惊恐。“小姐你的脸怎么了?”   “我的脸?”   江清波摸了摸脸,摸到几个细小的疙瘩。拿出暗格中的铜镜。镜中白皙的脸上冒出红色的小点,如同疹子一样。她立刻想起女孩扔的药粉。   “马叔赶紧回府,小姐被那些人毁了脸。”绿衣盯着江清波的脸颊,伸出手又顿住,“小姐忍一忍,一会就让左大夫看看。”   “别担心,其实我没什么感觉。不痛不痒,你要不说我都没发现脸上起了小红点。”   “小姐别安慰奴婢。”绿衣红了眼眶。“那些人太可恶了,奴婢一定要告诉陆九今天的事情,让他找姑爷惩治他们。”   “他可没时间。你让陆九查一查那两个人。他们应该被人收买了。”   “奴婢记下了。”   “说起来我和宣王府好像没有缘分。”江清波叹口气。“两次都没有看到宣王府大门。”   “奴婢也觉得邪门。前两天出门巡视铺子也不见遇到两个乞丐。去宣王府就偏偏遇上了,好似故意等你一样。”绿衣眼珠转动,声音放小。“小姐是不是有人不想您与宣王府交好?”   “你这想法……有道理。”江清波沉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可能是京北大营身后的那些人。”   “小姐,我们还是离宣王府远一点吧。下一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保命要紧。”   “你说得对。”   江清波认可地点点头。随即想到与她无缘的宣王府,叹口气。那么精致好吃的点心,就这样飞了。   “一会你让人去宣王府说一声。我这情况年前都别想出门了。”   “奴婢省的。”   ***   啪——   茶杯摔在地上,茶水四溅。打湿了粉色的绣鞋。   “不来?这次是什么原因?”   婢女看到陈舒脸上的笑容,吓得一哆嗦。垂着头战战兢兢开口。“听说又遇到了乞丐。这次还被下药毁容。”   “毁容?”   “来的丫鬟说得绘声绘色。眼眶都红了。奴婢看不像是假话。”   “京都的乞丐是在那条路扎根了?让人查一查那名乞丐。”陈舒冷笑。“一次是意外,两次就引人深思了。”   “会不会——”   “会什么?”陈舒抬头看她。   “ 那陆三夫人会不会听到了风声,自导自演?”   陈舒垂眸,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片刻之后,冷然的脸上扬起笑。   “你去武安侯府探探。若是真发现了端倪,那就只能换一换手段。”   “奴婢立刻去。”   婢女离开花厅。陈舒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一盏茶后,起身叫来婢女。   “去泡一壶花茶。”   片刻,婢女端着茶回来。陈舒接过转身进了隔壁书房。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一章   “王妃听说陆三夫人受袭, 很是担忧。本想亲自来看看,但王爷担忧安危只能由奴婢代王妃前来探望。”婢女微笑着说。“王妃特意让府里的大夫过来为夫人看看伤势。”   “王妃抬爱了。”江清波坐直身,看向头发花白, 提着医箱的年老大夫。“劳烦。”   大夫为江清波诊治。   王府婢女站在一旁,一双眼不动声色地打量软榻上的江清波。曾经美艳的脸蛋不见,只剩下满脸红点, 谈不上好看的脸。   王爷绝对看不上这张脸!   片刻, 老大夫诊治完毕。   “这药是市井游医研制作出来捉弄人的药。只是会暂时性损害皮肤, 其他没有大碍。”   江清波拍拍胸口, 长出了一口气。“大夫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恭喜陆三夫人。”婢女微笑着说。“王妃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的自责也会少一点。之前她一直怪自己忽略了夫人的安危。才让您遭此一劫。”   “这和王妃没关系。”江清波叹口气。“大抵是我夫君近日风头太盛, 有些人害怕了……”   “陆三夫人善解人意, 不怨怪我们王妃就好。”王府婢女往前推了推食盒。“这是王妃为您准备的点心。还望夫人能喜欢。”   “喜欢、喜欢,上次吃了王妃送来的点心, 我就念念不忘。一直想去宣王府吃个够。哪承想两次都没去成。”江清波冷哼拍桌。“等我抓到那两个小贼, 一定好好治治。”   王府婢女收回目光,垂下眼睑,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困惑。陆三夫人的神情不像作假,难道是她想错了。这人根本没有听到风声?   按下心头的疑惑,屈膝行了一礼。“奴婢还得回去向王妃禀告这个好消息, 就先告辞了。”   “辛苦姑娘走一趟。”江清波给绿衣做了个手势。“替我去送一送。”   绿衣上前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   两人出了垂花门。   王府婢女眼珠转动,偷偷打量绿衣。片刻露出个气愤的神情。“刚才我没敢表现出来,陆三夫人的脸看着有点严重。”   绿衣想起江清波那张脸, 脸色也冷下来。   “可不是,府里的大夫说年前好不了。那么多帖子请我们家小姐赴宴, 就因为那两名乞丐都去不了。”绿衣叹口气, 红了眼眶。“小姐还怕我自责, 一直说不疼。那脸都那样了哪里不疼。”   王府婢女愤愤跺脚。“那两名乞丐也太张狂了。什么人都敢下手。”   “他们不过是拿钱办事, 最可气的是背后的人。”绿衣冷哼一声。“我已经把这事报给了姑爷,想必过几日就能查到那乞丐背后之人。他们猖狂不了多久。”   “陆大人出马,肯定能把藏在背后的人揪出来。都说祸不及家眷,可怜陆三夫人被陆大人连累。”   “???这和我家姑爷有什么关系?是那些狗急跳墙的王八羔子不是人,居然连女眷都不放过。”   王府婢女:……???   这话好像不太对,深想又觉得没有问题!   出了府门,王府婢女停住脚步。“不用送了,姑娘先回去照顾陆三夫人。”   绿衣也不扭捏,转身疾步回府。   王府婢女将她的行为看在眼里,藏在心里的怀疑彻底消散。确定了。陆三夫人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连续两次出事或许真的是个巧合。亦或是陆三夫人真的被陆大人连累,被有些人盯上了。   此时她有点同情陆三夫人。嫁给陆大人这个冷血孤臣,日后怕是不止被连累!   真惨。   *   绿衣回到秋水苑,笑吟吟地把与王府婢女的谈话说了一遍。   “奴婢都按照小姐吩咐地说了,想必宣王妃暂时不好意思下帖子。只要不去宣王府,藏在暗处的那些人就不会下手。咱们的小命保住了。”   “聪明、机智。”江清波竖起大拇指。   “宣王妃这人挺好的。知道您受伤又是请大夫,又是送点心。”绿衣揭开王府送的食盒说道。   江清波眸光微闪,盯着食盒出了神。   “小姐,这点心有什么问题吗?”绿衣回头,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上次让你打听宣王府,有没有听到其他消息?”江清波抬头问。   “宣王与宣王妃琴瑟和鸣。他又是个闲王,没有什么八卦。”   “你再去打听打听,找时间回江府一趟问一问我大嫂。”   “奴婢知道了。”绿衣挠挠头又看向江清波。“小姐,是宣王府有什么问题吗?”   “说不上来,就感觉宣王妃太热忱。”   宣王妃给她的感觉温柔、和善。待人很好。就是太好了一点,踩过界了。   之前在宫中捡到药瓶,误打误撞救了宣王妃。送点心道谢,她能理解。这次居然让婢女带大夫前来,就有些过了。   他们这样的门第,谁家府邸没荣养一两个大夫?自家人用着才安全、放心。若不是自家大夫实在没办法,一般是不会去外面找大夫。宣王妃的婢女直接带大夫过来,属实莽撞。   皇家人这般莽撞可是会丧命。宣王妃嫁进皇家七八年有余,这样的莽撞行为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江清波皱起眉,总觉得宣王妃太热忱,有点奇怪!她坐直身朝绿衣勾勾手。   “宣王的事打听不到,你打听打听宣王妃,比如从前在闺阁的事情。”   “小姐放心,奴婢一准打听清楚。”   “下次遇到宣王府的人多留个心眼。”   “奴婢明白,一会和其他人交代。”绿衣一脸严肃点头。   “小姐。梁宜静和单小姐来了。”绿松站在门口,板着脸。   “他们来做什么?”绿衣蹭的站起身,眼底冒着火焰。   “大概是来看我笑话。”江清波语气平静,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小姐,奴婢去将她们赶走。”   “让她们进来。”江清波拉住正挽袖子要冲出去的绿衣,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别气。我能不能在年前过上舒坦日子就靠二房这些人努力了。”   绿衣:……???   她又没听懂!   绿意眨眨眼,回过神来无语的抽了抽唇角。江清波躺在床上,神情可怜又无助。时而露出克制的痛苦呻、吟。小姐演技又精湛了。   “二婶,怎么伤得如此严重?”梁宜静进门看到这场景倒吸一口气。   “没……没事,只是这脸!”江清波眼底泪光闪动,“怕是毁毁……”   “天呐——毁了?”单漪声音拔高,惊诧的瞪大眼。   江清波:……???   我说了吗?   我只是说毁、毁,没说毁了啊!   还是有区别的吧?   绿衣:……   毁不了。   其实只要左大夫开几贴药,小姐脸上的疹子就能下去。奈何小姐偏不干。非要顶着这张脸招摇。   希望年后,二房看到小姐脸好后不会被气死。   “人活着就好。”   单漪脸上露出怜悯,想要上前安慰,看到江清波那张脸顿住了脚步。“那两乞丐也太歹毒了,居然对脸下手。这不是要毁了您的一生吗?”   梁宜静眼底滑过精光,垂下头,唇角微微勾起片刻又被压下去。抬起头脸色恢复如常。   “二婶节哀,先养好身体,切莫想太多。”   “这怕是——”   江清波虚虚抚着脸,面露愁苦。怕是要找左大夫开几服药,才能将这伤脸维持到年底。左大夫会同意的吧?她叹口气,心里不怎么确定!   “好不了也没关系。三叔不是那种在乎面容的人,三婶不必过度担心。”梁宜静轻声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   江清波看梁宜静那快要压不住的唇角,唇角抽了抽。不就是毁了容,至于这么高兴么?还有你眼中的快乐都快溢出来了。她心中叹口气的想。要是不让自己的容貌多毁一阵子,都对不起梁宜静这一趟拼命压制的情绪。   江清波拿着绣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唉声叹气。“我以后怕是不敢随意出门了,万一下次……”   “这些人的确可怕。”单漪后怕地拍拍心口。“人没抓到前,三婶婶还是待在家里吧。鬼知道下一次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   “表妹说得对。三婶最近还是好好待在家里养伤,切莫再出门。”梁宜静附和。   “你们说得对。”   “姑爷。”   外面同时响起绿松的声音。   “三叔回来了。侄媳就不打扰。”话毕。梁宜静行了一礼,拉着单漪转身离开。   两人经过走进房的陆明洲,垂着头,脚下的步伐加快。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江清波看的直皱眉,陆明洲有这么可怕吗?   “二房的人怎么在这儿?”陆明洲放下长刀,眉梢微微皱起,眼底流出几分不喜。   “大抵是来看我的笑话。”   陆明洲的眉梢皱得更紧。“以后少和二房的人接触。”   “我有分寸。”江清波坐起身。“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距离上次回家才过了七八天。   “陆九说你出了事。说我再不回来就要做鳏夫。”陆明洲打量他的脸。“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你哀嚎。”   “让你失望了。鳏夫你暂时没机会做。”江清波拍拍脸颊,展颜一笑。“没事,左大夫一帖药就能好。刚才都是做个二房看的。”   陆明洲不解地挑起眉。   “最近你风头太盛,我想着避一避。京北大营贪腐案还没有结束。我若出现,那些夫人肯定要拐弯抹角的问,索性不去了。本来没想好理由,这不理由送上门。等二房宣扬出去,那些爵位高又不好拒绝的人家,也不会再发帖子。”   “不想去可以不去。”   “你现在的位置多少人眼红。”江清波失笑摇头。“我一直不去,那些夫人们会觉得我姿态太高,到时集体排挤我。你在别人眼里也落不了好。”   “无所谓。”   “我有所谓。”江清波瞪他。   “你决定就好。”陆明洲喝了口茶,转了话题。“对你下手的乞丐不见了。行踪被抹得很干净。”   “看来真的有人盯着我。”江清波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沉吟片刻将近段时间的行踪说了一遍。“我去其他地方没事。唯独去宣王府就被拦,有没有可能是别人不希望我和宣王妃交好?可据我所知宣王只是个闲散王爷,不会有利益牵扯。这两次阻碍说不通。”   陆明洲皱起眉,沉吟片刻道。“宣王之母只是六品小官之女,其母在宫中是位不起眼的普通妃嫔。母家家世不显。成年出宫建府娶了左相幺女,平日闲赋在家,不爱插手朝堂的事情。”   “这么闲的王爷,为什么有人阻碍我和宣王妃来往,简直说不通。”   “我会亲自查一查。”陆明洲顿了一下,又道。“你暂时别出府。”   “我惜命的很。乞丐抓不到,谁下帖子都不会出门。”   “惜命就好。成亲太麻烦,我暂时也不想做鳏夫。”   江清波:……   陆明洲喝完剩下的半杯茶,拿起桌上的长刀起身往外走。   “你这就走了?”江清波起身追上去,抬头看天色,西边的太阳还剩小半挂在山头。“你不吃完饭再走。”   “我要进宫一趟,你自己吃。”   江清波看着大步流星离开的人,无语地摇摇头。都到饭点了还要去工作。有这么个勤劳工作的臣子,宫得的太上皇和皇帝也很忧伤吧?   江清波回身走进寝房,被绿衣怒气重重的样子吓了一跳,忙拉住要走开的人。   “谁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二房。她们居然用这种方式恶心您。”绿衣愤愤打开梁宜静送来的食盒。盒子里是一碟米糕,糕上点缀着鲜红的枸杞。   “这米糕还冒着热气,估计是二房小厨房里加急做的。挺不容易。”二房有时候的小动作,透着那么一点点可爱。江清波笑着摇摇头,拍拍绿衣的肩膀。   “看着不错,大家分了吃吧。你们要是不喜欢,就送给门外的乞丐。别浪费粮食。”   “您不生气?”   “这点小事有何可气?你也静静心。”江清波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开口。“若让外祖母看到你这么沉不住气,估计要把你带回去回炉重造。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绿衣打了个激灵,忙收敛脸上的怒气。片刻就从愤怒的小鸟变成了表情管理的行家。   江清波被她这变脸速度惊到,默默竖起大拇指。“论变脸,我输了。”   “……”绿衣张嘴想要说什么,随即又合上。片刻眼底划过恼怒。“小姐,你刚刚表现那么凄惨。这会二房的人怕是高兴疯了。还不知道在背后如何数落你。”   “就是要让他们说,传得越广越好。”   “……”   她不理解!   ***   梁宜静和单漪走出秋水苑很远才能慢下脚步。   “三少爷的气势可太吓人,杀气腾腾的,还拿着一把长刀。感觉像是要去杀人。”单漪拍拍胸口,一脸后怕。“表嫂不怕吗?”   “怕,怎么不怕。这阖府上下谁不怕?”   “我看三婶好像不怕。”   “那是当然了。在她眼里陆三少爷就是太上皇的跑腿。”梁宜静眼底滑过讽刺。   “跑腿?”单漪目瞪口呆。“那可是拱卫司左指挥使,杀人如麻的男人。”   “三婶可不一样。日后你多去秋水苑就会知道。”   单漪垂下头,手指搅在一起。“我去秋水苑做什么,姑姑可不喜欢三房。”   梁宜静盯着她的后脑勺,唇角扬起个弧度。“虽说关系不好,到底是一府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尤其是三叔每个月就月底回家一趟,你若是去秋水苑可要记得避开。”   单漪抿了抿唇,“我知道了表嫂。”   “我还要去厨房看看,你先去婆母那儿说说三房的情况吧。”梁宜静也不等她回答,转身带着婢女离开。   脚步声远去。单漪抬起头盯着梁宜静离去的方向,眼底滑过恼色。片刻松口紧握的拳头,转身去了清风苑。   片刻从清风苑走出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清风院内。   单慧君笑成了弥勒佛,放下茶杯,冷哼一声。“让她嚣张,终于遭报应了。”   喜翠捶肩的手顿住,抿着唇不敢说话。   “就她还敢肖想抢世子之位,也不怕那福薄身子受不住。”单慧君推开肩上的手,起身往寝房里走。   “把衣服都拿出来,我要亲自挑一身亮眼的。明儿个去宴会好好替三房那位扬扬名。”   喜翠努了努嘴,忍了忍终是开了口。“夫人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是一家人。”   “谁跟她一家人?而且她被捉弄的事,这会怕是已经传出风声。我不过是提醒众位夫人,为了三弟妹的安全别下帖子请人,做错了什么?”   喜翠:……   总觉得哪里不对!   喜翠盯着笑吟吟的单慧君,欲言又止。片刻开了口。“夫人,明天的宴会您的异母长姐也会来。”   单慧君脸上的笑容僵住,扔下衣服。“她不是嫁去小县城了?怎么又出现了?”   喜翠被她吃人的目光吓得后退两步,硬着头皮开口。“大姑娘的姑爷回京述职了,可能……可能以后都会待在京都。”   啪——   屏风掉地,上面的衣裙撒了一地。   “不去了。”   “夫人,陈家大人是老爷的上司。他快致仕了……”   “……这一天天的全是堵心的事情。”单慧君生了会闷气,“去告诉梁宜静,明天一起去宴会。让她打扮漂亮点,最好艳压全场。”   “是。”   单慧君婆媳忙碌应对各家宴会。   江清波躺在软塌之上,喝着热酒,看着话本,听着各府之间的八卦。日子好不快活。   快落的日子没过几天,江清波收到陆明洲名下各大铺子送过来的银钱。   江清波不可置信盯着桌上的银钱,深吸一口气,挤出笑看向屏风外面的老管事。   “这是什么意思?”   “少爷说日后这些铺子都交给夫人打理,铺子赚得银钱当然也送到夫人这里。”   “……”   别说话,她想静静!   说好的只是帮忙看账本,没说要她接管铺子。   管事走后,江清波瞪着绿衣。“都是你这乌鸦嘴,看看给我招了什么事。”   “姑爷做的决定,和奴婢有什么关系?”绿衣一脸无辜。   江清波收到一万两银子,刚放进银箱没两天。陆九带着一名瘸腿的管事来领银子。还是一笔没有出处的支出。   有陆九在,还有陆明洲的印章。江清波没有细问,爽快地给了银子。   银子去了大半。   各个管事下人的薪俸,年底赏银发完。银子没了,她还她到贴了一百两。   倒贴一百两……   这买卖亏了!   趁着陆明洲月底回家,江清波坐到男人对面,将账本摆在桌上,一一报上最近的支出。尤其点明那大笔不明去向的银子。   “你明天有没有时间?”陆明洲放下茶杯问。   “有,怎么了?”江清波不明所以,他们谈的话题是银子支出。怎么拐到明天?   “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要收买她?   作者有话说:   上火牙疼,状态不好就晚了。   热天太烦了,不吃辣椒那饭还能有灵魂吗? 第三十二章   走下马车, 江清波心底浮起好奇。不动声色环顾四周。北城柳巷,普通百姓的住所。一眼望去多是老旧的青砖瓦房,其中夹杂着几座茅草屋。   因为昨晚下雨地上有些泥泞。江清波一脚踩下去, 脚下一滑险些栽倒。一只大手及时拦住她的腰,才没有让她和泥泞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小心些。”陆明洲握着她的手。“跟着我。”   江清波盯着那只温暖的大手,反手握住。亦步亦趋地跟着前行。   穿过狭窄巷子, 来到里面一排的民居。   “吴彪, 曾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五年前出任务被敌国卧底砍了八刀, 伤及根本只能退出拱卫司, 如今只能日日躺在床上。”陆明洲指着第一户人家。   第一户人家的院门老旧, 左边木门甚至缺了一块。江清波透过空隙看向屋内。年迈的老妇人编著竹筐, 年轻的妇人在厨房辗转忙碌。他们的棉布衣裳打满了补丁。   “何毅。怀着一腔热血来到拱卫司。前往边疆刺探情报,为了能把情报及时送回, 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深夜进入雪山。回来时双腿已经废了。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娶妻。”   第二户人家院门大开, 院子里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叟在做饭。他身后的木门缺了一扇,窗户上的空隙塞满了稻草。难以想象那名老叟不在之后,那名失去双腿男人该如何过下去。   “王二……”   看了十来家。他们曾经都是拱卫司里赫赫有名的密探,为了大魏朝的安定努力着。在执行任务期间受到不可逆转的创伤,进而被迫离开拱卫司。   他们是大魏百姓眼中凶神恶煞的人。但就是这些凶神恶煞的人, 深入虎穴,潜入龙潭。为了一份情报牺牲生命在所不惜。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者大魏朝。   江清波有点明白陆明洲带她来的用意,却又有点不明白。   “拱卫司给的那点补偿根本不够。他们离开拱卫司什么也干不了, 又是家里的顶梁柱……”陆九眼眶微红。“他们有些人甚至沦落到街上乞讨。”   陆明洲垂下眼睑,眼底暗光涌动。“他们曾经是拱卫司里最好的密探。也曾是我手底下最有能力的人。是我疏忽了他们。”   江清波抿起唇, 眼底滑过微光。无名英雄不应该是如此结局。   “少爷已经尽力了。”陆九叹口气“好多人因为伤重从拱卫司退下来的密探需要名贵药材吊着命。少爷的钱全部贴补进去也不够。”   “就你话多。”陆明洲瞪他一眼。   “这一片的房屋都是少爷买的, 用来安置那些困苦的下属。”陆九顶着陆明洲瞪视, 梗着脖子继续说。察觉到江清波打量, 又开口解释。“这些房子是有些老旧,但是便宜。省下来的银子都花在药材上了。”   她知道陆明洲之前为何要从她手里取走一半药材了。这些人比她更需要。   “大人?”   江清波回过头,愣了一下。那名出声的男人面露惊喜,一瘸一拐大步走来。手中的药包不停地左右晃动。这人正是之前前往武安侯府拿钱的那名管事秦章。   “夫人安。”秦章先给江清波请了安。又双眼放光看这陆明洲。“大人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带夫人来看看你们。”   “这两天下雨,这边的路不好走。夫人到在下家里歇歇脚,喝口茶。”秦章说着走在前头给众人领路。   他家住在第十户,走两步就到了。院子被打扫得很干净,院门旁边的两盆花叶子枯黄,似乎无人打理。江清波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若有似无地药香。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走出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脸颊凹陷,眼底是浓浓的青黑色,好似熬夜许多天。眼底深处弥漫着浓浓的哀愁。看到江清波等人,听了秦章的介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去给大人和夫人泡杯茶来。”   妇人愣了一下,转身离去。片刻端着几碗井水回来,盛井水的碗偶有一两个豁口,水波荡漾甚至能看见漂在水面的油花。   秦章脸色有些难看。“不是让你泡茶?”   “家里没茶叶,热水也没了。”夫人垂下头,声音越说越小。   秦章张张嘴,随即闭上。转头对陆明洲等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大人和夫人先坐一会,小的现在去烧水。”   “不用了。”   江清波和陆明洲同时出声。后者看看她闭上嘴。   江清波端起其中一碗,面不改色喝了一半。随即露出微笑。“井水不错,挺甜的。”   在场众人均是一愣,没想到她会毫不嫌弃喝下井水。陆明洲率先回过神,唇角微微勾起,端起其中一碗喝下大半。   “的确不错。”   陆九也端起一碗。“甜。”   秦章红了眼眶,眼底却是欣喜。大人娶的夫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家里可是有人病了?”江清波刚说完,对面站着夫人立时红了眼眶。她转头看向秦章。“怎么回事?”   “是小儿病了。高热不退。大夫说今日再不退怕是……”秦章说着红了眼,语气哽咽起来。   “南城的清风医馆可去过?马大夫看孩童的病症最拿手。”   “已经看过其他大夫,都一样的说辞。小的,小的……”   江清波目光掠过他洗得发白的棉布衣裳,环视家徒四壁的房子,明白对方心中的难题。笑着开口。   “清风医馆是我名下的产业,不要钱只需登记即可。”   秦章不可置信瞪想江清波,片刻又看向陆明洲。片刻收回目光摇摇头。   “大人平日已经尽力补贴小的们。不能再——”   “这是福利。只要是我手底下那些管事工人,生病都会去自家医馆。京都也不止一家。只是马大夫看孩童比较拿手。”江清波面露懊恼。“也怪我最近太过忙碌,没来得及对照名目。才没来得及跟你们宣布这些福利。”   陆明洲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瞥了眼江清波,唇角克制不住地往上扬起。他的夫人真是个宝藏,越往下挖,越令人惊喜。他迎上秦章激动又不可置信地目光。露出个笑容来。   “我名下的铺子皆归夫人,日后你们就在她手底下做事。这福利她说有,必然是真的有。”   妇人哭出了声。“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别谢了,快带孩子去医馆。”江清波又朝绿松招手。“你陪着一起去。都是手底下的人,不拘什么药材尽管用。”   说话间,夫人已经跑进屋内跑出个五岁大的孩童。绿松忙跟着过去。秦章也想跟过去,但看到江清波等人,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我们还有其他事情。你跟着一起去。”陆明洲说。   “谢谢大人,谢谢夫人。”   “你驾马车送他们去。”陆明洲和陆九说道。   陆九走在最前面开路,秦章则一瘸一拐缀在后面。   “秦章的腿怎么受的伤?”江清波站在大门前,盯着他伤腿,开口询问。   “卧底阎帮被发现,受了些罪……”   阎帮曾是大魏朝第一帮。帮众上万。有自己一套律法。掌控地下所有见不得光的买卖。曾凭借一己之力从朝廷手中救回犯下杀人罪的帮众。   曾经的幽州百姓只遵守阎帮律法,而将朝廷法度视之无物。令当时的朝廷很是头疼。   但在第三年,阎帮突然分裂成四五个势力,在百姓间的威严逐渐减少。第五年帮众剧减。最后曾经的第一大帮消失无踪。   原来这里面有秦章一份功劳。当时他被阎帮抓住估计受了不少严刑拷打。江清波对这位无名英雄多了一分尊敬。   “左大夫医术不错。明儿个来给他们看看,也许秦章的腿还能好起来。”   陆明洲猛地抬头。“当真。”   “左大夫曾用名沈丘明。”   陆明洲瞳孔猛缩。“医谷传人沈丘明?他不是死了?”   “没死成,刚好被外祖母的人救了。他数次将我从死亡边缘救回来。所以我要给他养老。”   “养老好。养老好。”陆明洲来回走了两步,猛地握住江清波的手。“我陪你一起替他养老。”   江清波:……   你丫就是看中左大夫的医术!   之后,江清波被男人拉着继续往里走。井边围着十多名女眷,她们身形消瘦,脸色蜡黄。专心清洗盆里的纱衣,偶尔抽空聊两句。   旁边十多名孩童。个头矮小的蹲在一旁丢沙包。七八岁的小孩已经帮着母亲一起洗衣服,打下手。他们身上的衣服皆打着补丁,身板纤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他们是下属的遗孤。家里没了顶梁柱常备人欺凌。我就让陆九将她们接到柳巷。每月给点银子,她们自己做些活计,日子也算过得去。”察觉到江清波看着孩童,陆明洲眼底滑过无奈。   “本来请了一名夫子 ,后来那夫子知道这些人是拱卫司遗孤就跑了。其他人一听拱卫司也不愿意来。”   江清波心里堵得慌,为那些无名英雄,死后也不能正名的英雄感到难过。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妻子过着被人欺凌,厌恶的日子,心头会怎么想?   会不会后悔曾经无所畏惧的为大魏朝付出?   换成是她。她会后悔。她是个自私的人,做不了太伟大的事情。只能顾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目光扫过努力干活的妇人,最后落到带着童真的孩童身上。不管陆明洲带她来有什么目的,都达到了。   但她心里依旧不忿。王八蛋陆明洲居然套路她,而她心甘情愿的入了套。   她明明只想做一条不用翻身的咸鱼!   回到柳巷入口,江清波抿着唇瞪着男人。就算入套,他也要从陆明洲身上扒下一层皮。   “夫君今天这一出是何意,妾身不明白。”   “为夫只会干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断手断腿都不眨眼。实在不擅长经商,平日看账本只觉得脑仁疼。这个月铺子赚的银钱都贴补进去了。给你买点心的银子,都是找陆九借的。”   江清波:???   他他他这是在跟我卖惨?   作者有话说:   牙疼,牙龈肿了。今天都在医院折腾。   一更,将就看着。等我好了再把欠的更新补回来。   么么哒 第三十三章   “望夫人怜悯。”   江清波:……   他他他……把自己的脸皮都扒下来了!   江清波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呸呸, 这么拉得下脸的男人。一时竟怔住。不愧是太上皇跟前的红人,能屈能伸。脸皮随时能扔在自己脚下踩。她在心里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这种男人惹不起,惹不起!   江清波悄悄打量眼前的男人。说的话非常不要脸, 再配上真挚的目光。   她觉得自己输了!输给陆明洲的不要脸,输给他完美的演技。   “我也不会管铺子,都只是随便玩玩。你把那些产业交给我 , 亏了怎么办?”   “近十年, 江南十分之一的税收来自清风阁旗下的产业。”   “京都南城七街, 东城十街, 西城三街, 北城五街。都是清月居名下的产业。”   “它们都姓江。”陆明洲露出微笑。“夫人玩得——挺大。”   “你查我?”江清波瞪大眼。   “夫人可是冤枉为夫了。实在是某位散财童子行事太高调。”   “???”   “四年前清河洪灾, 有一神秘人捐赠三百万两赈灾。上百医术精湛的大夫同一时间从江南出发前往清河,随行二十大车药材。如此大手笔, 拱卫司怎么可能不查?”   陆明洲想起当时场景, 唇角不自觉勾起。查到江清波头上费了不少功夫。彼时她还和慧公主住在江南。   当时他以为江清波名下的产业均是公主替外孙女置办,并没有想太多,如实地将结果禀告给太上皇。直到前不久发现那些账册。才发现那些产业均是妻子一人打理。   真是个经商奇才,可惜……!   “……”   江清波愤愤在脑门拍了一下。那时她不是真想高调。实在是被病弱的身子折腾的生无可恋。感觉时刻都可能去见阎王,留着太多银子给老爹也是个麻烦。就把银子撒出去了。   江清波无语瞪他。“现在做好事不想留名都不行?”   “嗯, 十万两或者几十万两是可以的。但夫人捐了三百万两。”陆明洲笑容依旧,眼底浮起玩味。“夫人不想留名,但拱卫司却想知道神秘人真容。”   “……不就是多了个零, 至于么。”江清波小声嘀咕。心头又叹口气。老底都被人掀了,也不装什么纯洁人。“行吧, 你那些铺子我可以接手。但是亏了可别怪我。”   “那些铺子以后都归夫人。只要每个月给点银子花销就成。”陆明洲见江清波眼中的震惊, 顿了一下“夫人总不会不给为夫饭吃吧?”   “……???”   铺子亏成啥样了心里没点数?居然还想从她手里领银子?江清波瞪大眼, 陆明洲这是要吃软饭!   他怎么可以如此地不要脸?   两人说话间, 陆九已经驾着马车回来。   江清波搭着男人的手上了马车,看到车内多出来的东西,不由得挑起眉梢。拎起小几上的食盒,偏头看向陆明洲。   “你让买的?”   “听说是新品,便让陆九买来给你尝尝。”陆明洲说着,在江清波对面坐下。   “又是借的银子?”   “等夫人给银子就还。”陆明洲盯着江清波,眼底滑过期待。   “……”   江清波懊恼地掐了自己一把。吃就完事了,为什么要嘴欠多问一句?看,现在被不要脸的男人赖上了吧。   对上男人期待的目光,抬手将男人的脸推到另一面。她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挠死他。江清波狠狠深吸一口气。咬了口点心狠狠咀嚼着,只当那是某个不要脸的男人。   她虽然被男人的不要脸给镇住,但想想陆明洲名下的那些铺子。心情好转不少。虽然账目乱七八糟,铺子也不怎么赚钱。但铺子的位置极好。只要调整一下,把那些管事放在合适的位置上。那些铺子铁定赚钱。   到时候每个月意思意思给几个子给陆明洲,其他的收进自己的腰包。想着能薅陆明洲的银子,唇角不自觉勾起,吃点心的动作变得欢快起来。   她爽了!   陆明洲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眼底滑过笑意。   马车忽然停住。陆明洲掀开车帘的同时,陆九的声音也从马车外传来。   “大人,是郁——”   “陆兄三年不见了,别来无恙。”男人打马走来,手肘撑在马鞍上,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几年不见,郁大人——”陆明洲上下打量他,眉梢挑起。“似乎老了十岁。”   郁佟脸上的笑容僵住,从怀中摸出面小镜照了照。“老子明明和从前一模一样,连胡茬都没有多长一根。”   “皱纹多了不下十条。”   “……”   敲你大爷陆明洲,见面就捅刀子。   江清波听完心里升起个猜测。外面的男人难道就是几年前被发配出京的拱卫司右指挥使郁佟?那个爱惜自己脸胜过爱惜生命的奇葩男人。她前探了探头,悄悄打量外面。男人拿着镜子扒拉着脸,似乎在查探脸上有没有那么多皱纹。   江清波无语抽了抽唇角。确定了,这人就是那个爱脸胜过生命的右指挥使郁佟。居然回京了。她又悄悄打量对面的陆明洲,神情还算正常。   这对名扬京都的死对头,看样子是打不起了。长出一口气,乖巧坐在一旁吃瓜看戏。   “听说你成亲了,还娶了侄子的未婚妻?”郁佟满意地扒拉完脸,收起镜子。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江清波:……   怎么说话的?   她明明是正常退婚,后被太上皇赐婚,合理合法。怎么在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家庭伦理的问题?   “太上皇赐婚,合理合规。比不上你,看上自己的嫂嫂。多少年了,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大爷陆明洲。是不是想打架?”   郁佟当即黑了脸,拔出腰间刀直指陆明洲的面门。他的动作杀气太重,惊到了马匹。马车晃动,江清波身体一晃扑倒陆明洲身上。   陆明洲眼疾手快,按住她的头,让江清波的脸对着马车车壁。   “哟,原来嫂夫人也在。小弟郁佟,失敬失敬。”   “没事就滚。”陆明洲放下车帘,扶着江清波坐好。打量她的神色如常,敲了敲车壁。   没多会,马车继续上路。   郁佟拉转马头,打量远去的马车,双眼眯起。   “太上皇宣召,大人我们还是先进宫吧。”一旁的下属打马上前。   “你说我和陆明洲夫人谁好看?”   “……据说陆大人的夫人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你是觉得我没她好看?”郁佟阴冷的目光瞥向他。   “……大人是潘安再世。”   “那谁好看?”   “……大人好看。”下属眼一闭,抹掉脑海中郁佟粗糙的脸,昧着良心回答。   郁佟笑了,随后板起脸,打量下属一眼,啧啧两声。“几年不见,你也学会说谎了。”   下属:……   敲你大爷!   ***   马车停在武安侯府。   “你先回府,我今天需进宫伴驾。”陆明洲拉住马匹缰绳。   “去吧去吧。”   江清波拿着绣帕掩唇打了个哈欠。今早鸡刚叫就被拉起床。这会她只想回房睡觉。挥挥手,转身进府。   亲爱的床,我来了!   陆明洲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转瞬敛下笑容,打马离开。   到宫中安置好马匹。陆明洲刚转身遇到于公公的大徒弟。对上那张笑吟吟的脸,眸光微闪,不动声色迎上去。   “马公公找我有事?”   “陆大人安。”年轻的公公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今儿个郁大人正陪着太上皇。您先请回吧。”   “郁大人今儿个进宫有事?”陆明洲大拇指摩挲着刀柄,随意问道。   “是太上皇宣召。大殿里没什么人,连师傅都进不得。到如今也没出来。”   “我知道了。”陆明洲解下腰间的荷包放进对方手中。转身骑上马出了宫。   马公公颠了颠荷包,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拱卫司。   因为郁佟突然回京,拱卫司右卫们就差高歌欢迎。   “郁大人终于回来了。我们的好日子总算是盼来了。”   “可不是。日后左卫那边再没人敢用下巴看咱们。”   “这几年我们夹着尾巴做人,终于能扬眉吐气了。等郁大人弄死陆明洲。拱卫司就是我们右卫说了算。   谈话声从从隔壁院子传来。陆九握着长刀的手暴起青筋,转身追过去。片刻,一个人独自回来。脸上挂着不忿之色。   “右卫那群王八羔子,见天地想搞事情。”   “一点小事,值得你动气?”陆明洲冷冷瞥他一眼,“刚才你要跟我说什么?”   “捉弄夫人的乞丐找到了。”陆九屏住呼吸,垂着头规规矩矩站立着。“关在拱卫司大牢里。嘴很硬,属下没有问出有用的消息。”   “我亲自审。”   陆明洲转身前往拱卫司大牢。   半炷香后,陆明洲从大牢走出来。神色莫测,眼底暗色翻涌。   “大人可是问出幕后之人了?”陆九几大步走上前,急切问道。   “大人出事了。”   同一时间,一名拱卫司下属跌跌撞撞跑进来。   “大人,寿王遇刺了。”   “哦?这次又是哪一位后院夫人?”陆明洲冷淡地开口。   “是寿王身边的贴身小厮。消息说小厮曾受齐王恩惠。”   陆明洲垂下眼睑,指尖轻轻敲击刀柄。齐王……京都的宁静要被打破了!   不多会有一名下属跑进来。“大人,宫中召见。”   陆明洲回过神,朝陆九招招手。“把那名乞丐换个地方关押。等会回来再审。”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四章   “小厮行刺寿王, 为什么让你去江南?”   江清波皱起眉,把几瓶金疮药放进行囊里。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陆明洲。   这几日寿王被行刺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她这不出门的人都听到了风声。听说刀刃刺中心脏位置, 若是再深半寸,寿王就在孟婆汤的摊子上喝汤了。   “根据那名小厮的口供,齐王之子躲在江南。太上皇让我去看看。”陆明洲放下茶杯, 沉默一瞬, 露出微笑。“那小厮挺有意思的, 审问不过半炷香就招供。齐王之子看人不大行!”   江清波翻了个白眼。拱卫司什么审讯过程自己心里没点数?更何况你老亲自监审, 能坚持半柱香那都是勇士。   这次刺杀闹得挺大。   太上皇让陆明洲亲自走一趟, 足见对此事的重视。那齐王生前是个能折腾的, 生的儿子比他还能折腾。她在心底给父子俩比了个大拇指,都是能折腾的人。   她走到妆奁前, 从小屉里拿出一个荷包。眼底滑过犹豫, 片刻又被狠狠压下。还是得给不要脸的男人发银子。江清波心底叹口气,很想装傻,目光盯着桌边的账本,想起几天前陆九来到秋水苑说的话。   “夫人,这些都是少爷让我送来的。”   两名军卫放下沉重的木箱子。江清波以为对方良心发现送点什么值钱的东西慰劳她。打开一看, 脸上的笑容僵住。箱子里满满一箱账本。良心这玩意陆明洲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有。   “账本不是已经都送完了,怎么还有。”江清波咬牙切齿开口。   “这些是少爷名下的田庄,少爷说交给您一起打理。”   王八蛋不是人, 这是要把她往死里压榨?压着暴躁的心情翻开账本,随即愣住。田庄的账目清晰, 整洁。每年的收成都不错。与京都那些铺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这一进一出刚好抵平。   江清波不理解。让她管理京城的铺子, 可能是想改变亏损。把这些盈利的庄子给她是什么意思?   陆九似乎看出她的茫然, 开口解释。“这些田庄和铺子是少爷所有的产业, 一点都没藏私。全交给夫人打理。”   陆明洲要把钱都塞进她的口袋?有钱收爽是爽。就感觉哪里不对。江清波皱起眉。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沉思片刻想不到答案,也懒得再想。回过神来发现本该离去的陆九还站在原地。   “你还有事?”江清波问。   “就是就是……”陆九吱吱呜呜半晌,心一横闭上眼。“少爷借了十两【看小说加QQ群630809116】银子,夫人能不能帮忙还一下。”   “……???真借了?”江清波震惊瞪大眼。她以为只是陆明洲信口胡说。卖一卖惨而已。   “借了。少爷的钱都贴补出去了。为了给您买点心少爷让小的付的银子。那些都是小的攒下来娶媳妇的银子。”陆九哭丧着脸,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   陆明洲这是穷成什么样了?   江清波叹口气,吃自家卖得点心还要贴钱。这也是头一回。她看陆九实在可怜,又是人家的老婆本。只能帮陆明洲还了。   她长长叹口气。手上捏着陆明洲全部财产,就得管他的衣食住行和日常花销。拿起荷包塞进陆明洲手中。   “省着点花。”   陆明洲不明所以盯着手中的绿色荷包,从里面翻出一千两的银票。随后怔愣住。   “夫人这是?”   “应急银子。”   陆明洲看看手中的银票,又看看江清波。沉默片刻,扬起唇角。   “为夫多谢夫人慷慨解囊。”   江清波不在意地挥挥手。脑海里又想起陆九的话,眼皮跳了跳。又从袖袋里摸出块玉佩。   “沿路到江南有不少我名下的客栈。你看见左下角印着清字就出示玉佩。包吃包住。别在借钱结账了。”江清波露心底太口气。吃自家点心还要倒贴钱,她真是不想再经历一回。   “陆九找你要银子了?”   江清波露出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陆明洲摸摸鼻子。“为夫知道了。”   “江南各城都有医馆在我名下,你若是受伤可以直接去。保证安全、私密。并不会泄露你的行踪。”   “夫人想得周到。能娶到你,为夫之幸。”   江清波抽抽唇角不想和他打官腔。她是不想被人找上门要银子,还是自己出银子贴补。那感觉……想想都觉得窒息。   说话间。江清波将男人送到院门口,拿过绿衣手中的包袱塞在他手中。   “对了,我觉得有些管事不太适合管理铺子,想给他们换一换位置。你觉得如何?”毕竟有些人曾经是他的下属的家眷   “你安排即可。这些事以后你自己看着办,不用知会我。”   “真不管?”   “你是我夫人,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江清波挑眉,男人是真的打算彻底放手让她折腾。都这样说了,还叽叽歪歪就不是她了。   “行吧,我自己弄。到时候有人找你诉苦,可别来找我要说词。”   “放心,为夫说到做到。”   江清波满意了,眼底的笑容真诚几分。陆明洲若是当个老板,一定是个不错的好老板。   “那乞丐的身后之人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暂时别出门。最近京城怕是乱上一段时间,以防别人浑水摸鱼。有事情交代秦章替你办。”陆明洲严肃的说。   “我省的。”   陆明洲交代完毕,拎着包袱转身离开。黑色的狐裘披风随风摆动。鹅毛般的雪花落在披风上,没多会消失不见。江清波看着她的背影走远,拢了拢披风,抱着暖手炉转身回了屋。   陆明洲离开京都半个月之后,京城果然乱了。拱卫司右指挥使郁佟带着人穿行各大街市。古董铺子,酒楼,宣纸铺子……均被查抄。这些铺子都是扎根京城二十年的老店。   这些人藏得真深。不进入拱卫司当一名刺探情报的密探着实可惜。更令江清波震惊的是,其中还有一家老牌的点心铺子。她曾经尝过他家点心,味道一绝。   她不知道齐王之子适不适合做皇帝。但经商真的很有一套。瞧瞧这些商业版图,业务发展广泛,且有口皆碑。齐王之子可惜了。好好的经商奇才偏偏喜欢造反!   江清波叹口气。那家点心铺子也可惜了,以后都吃不到了。那味道连她家那些名厨都无法完全复刻。想着以后吃不到,又长长叹口气。   “小姐可别再叹气了。一个时辰你起码叹气十五次。”绿松走进寝房说道。   “我一想到被查封的点心铺子从此只能成为我的回忆。就觉得心揪着疼。”江清波又叹口气。“多么好吃的点心,说没就没了。早知如此前几天就该多买几盒,现在没了。”   “小姐快把脸上的悲伤收一收,雀儿姑娘来了。”   “雀儿?大嫂想我了?”江清波一扫之前的颓废,从贵妃榻上坐起身。“快请进来。”   “大姑娘安。夫人让奴婢给您送些点心。”雀儿行了一礼说道。   “让你特意跑一趟送点心?”江清波接过食盒,吃了一块点心,满足的舒展眉头。“是嫂嫂有事交代吗?”   “京城现在乱的很。夫人让您最近别出门,也别贪图某些铺子的点心偷偷溜出去。安全重要。”   “我不是那起人!”   “夫人可真有先见之明,小姐正惆怅那家被查封的点心铺子呢。再过一会,多半就要想方设法去搞点心方子。”   绿衣和江清波同时出声。   江清波:……   没见过这般喜欢拆台的丫头。   “奴婢会如实与夫人禀告。”雀儿说。   “……这就别说了,我没打算去。”   “大姑娘可要把话记在心里才好。”雀儿垂头失笑,片刻又开口。“听说姑爷去了江南,会去拜见公主殿下吗?”   “我爹让你问的。”   雀儿笑着点头。   “陆明洲去办差事。估计没时间去探望外祖母。”   江清波心里滑过懊恼,临走前光惦记那些铺子的事情,也忘记问陆明洲。大概是不会去的吧?   外祖母不喜欢拱卫司。赐婚陆明洲的事情是父亲写信告知,之后她也未收到只言片语,可见外祖母心里多抵触。这一年里的通信中外祖母从未提起过陆明洲这外孙女婿。   这要是见面……不,见不了面。多半陆明洲会吃闭门羹!毕竟当年处理外祖父一家的就是拱卫司。   “你让爹放心。陆明洲和外祖母打不起来。”毕竟都见不上面。   “小姐出——”绿衣跑进花厅,看到雀儿也在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站在一旁当一根柱子。   “夫人还等着奴婢,就先告退了。”   雀儿的身影消失在秋水苑大门。江清波咬了一口点心,侧头看向站在门口当木桩子的绿衣。   “你这急忙慌的样子,出了什么事?”   “奴婢刚刚经过后花园,看见温叔被侯夫人身边的丫鬟请进府里了。”   江清波吃点心的动作顿住,眼底浮起疑惑。温叔可是当铺的掌柜。侯夫人是缺钱了,要典当物件?   “你确定是温叔,没看错?”   “奴婢看得真真的。蹲在外面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出来。”   典当一两个物件也不必这么久,这是要典当多少东西?而且还如此不避讳人。江清波嗅到一丝不寻常,眉梢不由得皱起。   “你出府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一会就去。”   绿衣当天出府,回来带了一个大消息。   “小姐打听到了。侯夫人要把侯爷的私藏,还有一些铺子都卖了。大概六十万两银子。”   “六十万两银子?”江清波坐直身,心里压不住的震惊。侯夫人兑现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来不及细想,她吃下最后一口点心,朝绿衣招招手。   “你去让温叔准备准备,不管侯府典当什么物件一律吃下。”   “奴婢明白。”   绿衣转身又离开秋水苑。江清波喝一杯茶,皱起眉透过窗看向明镜堂的方向。典当如此多的物件,还如此不避讳人。侯夫人一闺阁妇人不会需要这么多银钱。那么要典当这些物件的只有可能是武安侯。   她的眉头皱成川字。公爹典当这么多物件干什么?需要兑换如此多地现银,不太正常!   过了没两天,明镜堂请各房前去。   江清波猜测或许与兑现大笔银钱有关。天上的鹅毛大雪未停,她拢了拢狐裘大氅,抱着暖手炉前往明镜堂。她到时,花厅已经坐满了人。   二房众人原本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情,看到江清波出现,脸色冷了下来。尤其是单慧君和梁宜静。可谓是在线变脸。   江清波脱下大氅,抱着暖手炉走到二房对面坐下。目光掠过婆媳二人。心头一阵无语。不就是她脸上的红疹消下去不少。离恢复容貌指日可待。这两人至于么?   不过今天她没功夫搭理二房的人。抿了口茶,不动声色打量上手的温静。脸色苍白,眼下挂着两团淡淡地乌青。眉眼之间萦绕着愁绪。江清波微微蹙眉。凑了六十万两银子,怎么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难道银子还是不够?到底是多大的窟窿,六十万两银子都填不平!   这事越发不对劲了!   厅外脚步声响起。没多会武安侯走进花厅。江清波随着众人站起身行礼。微微偏头,悄悄瞥了眼武安侯。他神色平常,看不出什么情绪。不愧是经历过夺嫡的老臣,情绪管理没的说。   “大家坐吧。”武安侯说。   江清波随大流坐下,抿了口茶。静观其变。   “今天让你们来是说一件事。”武安侯沉默片刻又说。“侯府遇到大事,需要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府里值钱的物件和铺子已经典当了六十万两银子。”   各房均是一脸惊讶,小声的与身边人嘀咕。   江清波早就知道典当的消息,但听到武安侯说出需要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还是吃了一惊。垂下眼睑。脑海思绪翻涌,想到半年前武安侯从兵部转职进户部。眸底精光一闪。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爹,到底出了何事,需要如此多的银子?”陆明钧开口,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江清波合上唇,看向上首的武安侯。她也很想知道。   “什么事你们莫管。若是不能在七天内凑齐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全家都要下大狱。”武安侯沉吟片刻又说。“今日叫你们来只是知会一声,莫要在私下胡乱揣测。等府里渡过这次难关。该分给你们的都不会少。”   “这银子还差一半。儿媳愿意拿出体己银子贴补一些。虽然杯水车薪,但也是儿媳的心意。”单慧君说着,目光落在江清波身上。“三弟妹嫁妆也不少,是不是也该出一点银子,让府里渡过难关?”   江清波险些被单慧君的话弄笑了。做什么事二房的都要拉她一起,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江清波放下茶杯,从容地对上单慧君的目光。微笑着开口。   “我出多少,二嫂就能出多少?”   “当然,大家出一样多也不会心里有疙瘩。”单慧君同样微笑着。   “那我出三万两吧。”   单慧君撇撇嘴。“三万两?这么少都不够零头呢。三弟妹也太抠——”   “黄金。”   单慧君:……   给你个机会,把这两个字收回去。   江清波对上她如锅底般黑的脸,笑容更加灿烂。“两房各三万两黄金。银子好像就够了。”   单慧君:……   我他妈去哪里弄三万两黄金?   “二嫂,你不会拿不出来吧?”   单慧君对上江清波那双无辜的大眼,气得脑仁充血。双手死死抓住扶手,手背青筋暴起。   “三万两黄金是吧,你能拿出来,我就能拿得出来。”单慧君冷哼。“可别说得好听,到时候一个子都拿不出来。”   啪——   武安侯一掌拍在撞上,目光冷冽。“我武安侯府就算落魄,也没有要儿媳妇拿出体己钱的地步。一群不省心的,都给我出去。”   江清波从容起身离开花厅。她一向不惹事,最是省心。武安侯骂的人一定不是她。   出了明镜堂院门,寒风袭来。耳畔忽然想起一声冷哼。江清波拢大氅的动作顿住,偏头看向冷着脸的单慧君。   “黄金我私库里就有。二嫂明儿个能拿出来吗?”   单慧君:……   有银子了不起?   “二嫂不会真的拿不出来吧?”江清波掩唇轻笑。“没银子就要低调,免得让别人有了希望,然后失望?”   “你——”   “三万两黄金你有?”江清波挑眉。   单慧君:……   闭上嘴,做一个绝代美人很难吗?   “没钱,就要低调!”江清波拢好披风,朝二房等人露出笑容,潇洒转身离开。   单慧君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愤愤甩了甩绣帕。转身看向陆明钧父子。“把你们手上值钱的物件都拿出来,明儿个就拿去典当。等我们帮公爹渡过这次难关,还怕世子之位跑了?”   陆明钧眸光微闪,点了点头。   *   京都西城某宅院。跳跃的烛火勾勒出两道身影,墙壁上两只酒杯相碰。   “大人,鱼儿咬钩了。武安侯府这次绝对逃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五章   “小姐, 奴婢回来了。”绿衣跑上前,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上前。   江清波打开信,一目十行, 越看眉梢皱得越紧。烧掉信件,在寝房来回走了几圈。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寡妇的幸福生活就要飞了。心里长叹口气。陆明洲和武安侯这对父子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本命年, 危机一茬接一茬。   “我出去一趟, 大氅拿过来。”   片刻, 江清波一行人走出秋水苑。寒风冷冽, 大雪翻飞。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紧紧抱着温暖的暖手炉。要不是危及小命, 她真的不想出门。这么冷的天气,就该在火炉边咸鱼躺。   不多会到了武安侯的书房, 一行人被沈护卫拦在门前。   “三少夫人稍后, 属下先去通传。”   江清波趁着对方通报的功夫,不动声色打量四周,眼底滑过佚?惊讶。书房四周只有四名护卫,四个人各自站在东南西北四个角。看着稀稀拉拉,却把每个方位防的死死地。   院子里还有四名忙碌扫雪的小厮, 江清波细看发现,那几名小厮均是练家子。书房看着守卫松懈,实则守卫森严。与陆明洲的书房看守不相上下。怕是一只蚊子飞过去, 这些守卫都一清二楚。   江清波眼底滑过异色。之前她为了熟悉侯府,将里里外外都走了一遍。路过武安侯的书房, 那时候的守卫并没有如此森严。   里面怕是有她需要的东西!   没多会, 沈护卫从屋内走出来, 拱手道。“三少夫人请, 侯爷在里面等您。”   江清波做了个手势,让绿衣等人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走进书房。暖烘烘的屋子,让她的身体松懈下来。   “公爹。”江清波屈膝行了一礼。   “你这会来找我,是有事?”武安侯合上蓝色册子,抬头看向江清波。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为了昨晚的事?放心,我武安侯府没有让儿媳妇出体己钱的地步。”   “公爹,是不是户部出问题了?”江清波开门见山地问道。危机迫近,她已经没有时间继续拐弯抹角的试探。索性直接问,还能节省一些时间。   “亲家这也和你说?”武安侯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挥挥手又说。“朝廷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放心不会让你受到牵连。”   “京北大营的账册是我帮夫君看的。”   震惊从武安侯眼底一闪而过。他猛地抬起头,直视江清波。   “当真?”   “儿媳没有工夫在这个节骨眼骗您。若是公爹还不信可以写信问夫君。”   武安侯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江清波等了一会直奔主题。“公爹若是没有看出问题,不如让儿媳看看那些账册。”   武安侯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依旧没说话。   “儿媳的嫁妆,公爹应该是清楚的。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拿出体己钱帮侯府度过难过是必然的。但儿媳认为补银子填窟窿只是下下策。”江清波想了想又说。“找到源头,才能一劳永逸。”   该说的都说完了。江清波静静站在书桌前,等待武安侯决定。心里实则有些忐忑。她不了解武安侯,不清楚对方听到这一席话之后的想法,会觉得她看账有一套,还是觉得她一女子太过逞能,管得太宽。   江清波在心头也悄悄地做下决定。若是武安侯不想让她插手也没关系。反正她有免罪金牌,秋水苑的一众人可完整保全。只是陆子莹姐弟就没法顾及……   不到万不得已,她其实不想再拿出那块牌子。虽然能保命,但过于招摇,尤其太上皇年纪大了,下一任皇帝当政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江清波长长叹口气,希望公爹别那么保守!   武安侯停下敲击桌面的动作,抬头看向江清波。   “你只有三天的时间。”   江清波愣了一下,好一会才明白武安侯是同意了。唇角不自觉勾起。   “公爹放心,我会尽快看完。”   “你先回去,我一会让人给你送过去。”武安侯顿了一会又道。“你也不必有压力。能看出账目问题很好,若是看不出来也没关系。”   “儿媳省的,先回去准备了。”江清波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武安侯看着江清波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欣慰。明洲娶了这么个妻子,他放心了。收回目光看向桌上的账本,眼底滑过冷光。将账本放进旁边的木箱里贴上封条。摇铃叫来门外的沈护卫。   “把这一箱抬到秋水苑,隐着些。”   “属下明白。”   *   翌日,武安侯神色如常的前往户部。刚进院门被一瘦高个男人拉到角落里。   “杨鸿松手,让人看见成何体统。”武安侯推开他,板着脸,理了理被拉皱的袖子。   “侯爷,陈侍郎在家中自杀了。”杨鸿小声又急切,脸上爬起惊惧之色。“那件事情怕是藏不住了。”   “胡说八道什么。”武安侯冷下脸。“那些事情与本侯可没什么关系。”   “侯爷???”杨鸿怔住。   “做好自己的事情,还是你想提前去拱卫司逛一逛?”武安侯瞥她一眼。“管好自己的嘴。”   “属下明白,可是……”   “回去做事。”武安侯打断他的话,冷声道。   杨鸿还想再说什么,对上武安侯冷厉的目光,害怕地闭上嘴。垂着头磨磨蹭蹭走了。   武安侯弹了弹衣袍,走进屋里案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不多会拱卫司的军卫包围了户部。   武安侯眸光一闪,起身迎出去。   “郁大人带这么多人前来是什么意思?”   “昨夜陈侍郎在家中自杀,小的奉命办事。”郁佟吊儿郎当拱手行了一礼。“侯爷可知陈侍郎的位置在何处?”   武安侯指向左边第三间的房屋。郁佟扬手做了个手势,拱卫司的军卫跑进去。没多会里面正在忙碌的其他人员被赶了出来。   “怎么回事?”   “干什么?”   “隔壁茶室挨个问话。”郁佟说完,看向武安侯露出微笑。“这儿侯爷最大,您先请?”   武安侯;……   两人走进的茶室。武安侯率先走到上首坐下,抬眼看向坐在斜对面的郁佟,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脚伸直不停地摇晃。无视这不规矩的坐姿,率先开了口。   “想问什么说吧。”   “侯爷和陈侍郎的关系怎么样?”   “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   “听人说您和陈侍郎前不久发生过争吵?”郁佟喝了口茶,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武安侯的脸。   “陈侍郎前不久是有些激动,但本侯没有和她争吵。”武安侯平静对上郁佟的目光。“怎么,郁大人怀疑本侯杀人?”   “不敢不敢。”郁佟露出微笑。“侯爷可以走了。”   武安侯走出茶室,与另一名准备进门的官员擦身而过。回到办公的房间,还未走近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眉梢微微皱起,疾步上前。   “你怎么来了,明洲媳妇那里有消息了?”   “三少夫人让属下来拿一套崭新的文房四宝。”沈护卫行了一礼说道。   “她要这个干什么?”   “少夫人没说。”   武安侯不解其意,还是亲自去库房拿了一套新的文房四宝交给沈护卫。下属离开。他回到办公的案前坐下,四周没有其他人,他罕见地露出几分疲惫。   三天太长了。最快不佚?过明天。拱卫司怕是就要发现户部的问题。他露出个苦笑。终日打雁被雁啄,这回居然把自己折进去了。   日头偏西,武安侯下衙回府。立时写了一封信交给沈护卫。   “立刻出发前往江南,把信交给明洲。”武安侯深吸一口气。“记住一定要交到他手里。”   “属下一定完成侯爷的嘱托。”   “去吧。”   武安侯看着沈护卫的身影远去,跌坐在椅子上,希望来得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侯爷,三少夫人来了。”   护卫的声音拉回武安侯的神智。他猛地睁开眼。“请进来。”   护卫抬着箱子进门。江清波跟在后面。神色冷凝,绕到前方屈膝行了一礼。   “公爹。”   “不必如此,我找了最好的账房也没有看出问题。”武安侯看她脸色不虞,下意识以为没有看出问题。出声安慰道。   “公爹,哭着进宫吧。”   武安侯:……???   她在说什么?   “最好哭得惨一点。”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医院看牙科了,是颗智齿,还没开始拔我已经开始觉得疼了。   今天回来晚了,将就看。   好点了补回来。 第三十六章   深夜。   拱卫司和京北大营军卫全员出动。火把将黑暗的西城照得透亮, 光亮延伸至每一条街道。   拱卫司军卫敲响官员的府邸。大门刚刚开一丝缝隙,军卫们一拥而上破开大门鱼贯而入。   “你们干什么?”   门房大惊失色,看到拱卫司的衣服, 声音越说越小。   府里紧急亮起烛火,小厮婢女们看到拱卫司的军卫个个神色慌张,战战兢兢站在一旁。   不多会, 府中的主人们披着衣服出现。男主人看到拱卫司的郁佟, 登时白了脸。   “杨鸿大人, 跟在下走一趟吧。”郁佟微笑着说。   杨鸿垮下双肩, 还没有所动作就被一旁早已等待的拱卫司架着双臂拖走。   这样的场景, 在另外几家户部官员府邸同一时间上演着。   半个时辰之后, 西城的街道上恢复宁静,黑暗再次笼罩上空。许多人却再也睡不着。尤其是户部其他官员。个个战战兢兢, 心里惴惴不安。   清晨百官进宫早朝, 一众人聚在廊下讨论昨晚拱卫司抓人的事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也想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抓的好像都是户部的人。”   “户部?出了什么事情?”   “一点风声没有,突然就抓人。弄得老夫昨儿个一宿没睡。”   “这谁都睡不着。”   “听说昨晚前户部尚书也被抓了。”   “???怎么回事,他不是致仕准备回老家养老?”   “谁知道呢。昨晚悄悄抓得人。”   “户部的人应该知道吧?”   所有人看向武安侯。“侯爷?”   “我刚进户部小半年,能知道什么?”武安侯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昨晚这双招子可是出了大力。   众人:……???   瞧瞧你这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不知道谁知道?   武安侯的嘴出了名的严实,众人见他不肯说,继续问也问不出什么, 歇了心思。各个在心里暗自揣度。   谈论间,太监宣召进殿。   当天户部贪腐案震荡朝野, 连带牵出内廷六局。大批人进了拱卫司的大牢。   *   寿王府暖阁。愤怒的声音乍起, 惊飞了枝头上歇脚的乌鸦。   “该死的, 这就是你保证得万无一失?”鲁王拍桌而起, 扬手砸了茶碗。   噼里啪啦一阵响,碎瓷片放飞自我的乱飞。跪在门边的男人大气不敢出。碎瓷片飞来,不敢躲也不敢乱动。尖锐的瓷片划破脸颊,鲜红地沿着脸颊,滴答滴答落到伏在地上的手背上。   他的余光撇了眼前方徘徊的微胖身躯,趴伏的身体压得更低。   “之前设局时的确万无一失,可武安侯不知从哪儿找来个看账高手。这才……下官也没想到。”   “没想到?你个蠢货能想到什么?”鲁王冷嗤。“一群酒囊饭袋,要你们有什么用?”   趴在地上的人身体颤抖,不敢出声。   鲁王坐到椅子上,看到他还在,刚压下去的怒火噌噌往上冒。   “还在这儿干什么?”   “滚。”   “下官这就滚,这就滚。”那人连忙从地上站起身,跌跌撞撞跑出暖阁。   “晦气。”   鲁王盯着远去的背影,一脚踹翻身旁的椅子。片刻他似乎察觉不对,转头看向软塌之上,随即怔住。脸颊苍白的寿王神情平静,捏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拨动茶汤。   “三哥,你怎么还坐得住?”鲁王坐到塌上,一脸焦急的拿走对方手中的茶杯,。   “不然呢?像你一样摔东西?”寿王瞥了眼地上的碎瓷片。“上好青瓷一套八千两。记得赔。”   “……三哥,都什么时候,你还惦记这些?”鲁王无语地抽了抽唇角。   “上次京北大营,你摔了我三个定窑花瓶。”寿王叹息一声。“三哥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下面上百口人要养呢。”   “……三哥!”   寿王终于撩起眼睑,捂住胸口,拍拍他的肩膀。“别生气了!”   “我怎么能不气?说好做局弄死陆明洲一家。连你都舍了半条命,结果呢?”   “这次是我们失算了。”寿王说道。   “岂止是失算。我们的损失大了。人没有套到,反把户部的问题暴露了。多少年都相安无事,偏偏让武安侯给发现端倪。培养多年的人如今都填了拱卫司牢房。而且——”鲁王一掌拍在软榻上。“连我们安插在内廷的人也被拔了一半,让我如何能冷静?”   寿王垂下眼睑,挡住眼底翻涌的思绪。指尖轻轻敲击软塌。   “三哥,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   “算了?”寿王消瘦的脸庞露出个狠厉的笑。“京北大营、户部和内廷折损了这么多人。不拿武安侯一家人的命填,怎能出这口恶气。”   “那我们要怎么做?”   “江南那么安排好了吗?”寿王问。   “宣王的人已经派出去了。”鲁王露出个玩味的笑。“我在宣王后面也埋伏了人。不杀了陆明洲,我咽不下这口气。”   寿王给他个赞赏的眼神。“做得好,这次不能让陆明洲活着回京。”   “那个清月居的东家也一起弄死。都是他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坏了我们的大事。”   “清月居的东家给清河洪灾砸了三百万两银子,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何人,但肯定在父皇那儿留了名。这人轻易动不得。等风声过去再从长计议。”   “听三哥的。”   ***   户部贪腐案曝光,引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户部监守自盗多年都没有发现,做账的功夫真是了得。”   “可不,尤其是致仕的户部尚书真是个能人。”   “可惜遇到了武安侯。进入户部半年就发现了端倪。”   说着众人围住下朝准备离去的武安侯。“侯爷到底是怎么发现的端倪,可否跟下官们说一说。”   “本侯可没那个能耐,不过是巧合罢了。”   其他人一脸不信。“侯爷自谦了。要说发现户部猫腻可以说巧合,但牵出内廷贪腐,可是真能耐。”   “巧合,都是巧合。”   武安侯摸了摸鼻子。他也没想到明洲媳妇这么能耐,发现户部账目问题不算,连内廷的贪腐也扯了出来。他昨晚悲愤进宫将事情和盘托出后,太上皇都愣住。   “那丫头倒是个有才能的。”太上皇回过神露出微笑。“可惜天天就想着吃吃喝喝。是她让你这幅样子进宫的吧。”   “陛下说笑了。”   “行了,赶紧把你那眼泪擦一擦,看的脑仁突突的疼。”太上皇揉了揉眉心。“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这卖惨的方式只有那丫头和她爹才做得出来。让你这副样子进宫,怕是丫头发现有人抢她的生意,生气了。”   武安侯一脸茫然。用衣袖擦了擦洋葱熏出来的泪花。“臣不懂。”   “哦,清月居是她的产业。”   武安侯震惊瞪大眼。“是那个给清河洪灾捐赠三百万两的神秘人?”   “是啊。”太上皇失笑摇头。“前年她说江南回京的陆路太颠簸。砸了一百万两银子给工部修路。去年她觉得河水上涨行船危险,撒了两百万两银子清理河道。工部这两年有了银子忙得像个陀螺。”   武安侯越听越震惊,明洲媳妇是真的有钱。之前他以为对方看账本是怕贴银子,现在才知错得多离谱。就这散财能力。这儿媳妇还真不一定在乎区区几十万两银子。   “她不喜欢出头。撒银子也不留名。你只当不知道,帮她隐着些。”   “臣明白。”   明洲媳妇不仅有能力,还有财力。拥有如此财富还能不留名地把银子撒给朝廷,用之于民。让朝廷作为主导。间接多了一层保护。武安侯眼底划过一丝赞赏。这样的心胸和眼界世间能出几人?更何况还是女子。   这儿媳妇值得。武安侯庆幸当时求了太上皇赐婚。这样的儿媳妇推到别人家,怕是进了棺材都不能闭眼。   武安侯被耳畔嘈杂的询问声拉回神智,露出微笑。“真是巧合。主要还是清月居卖的物件有特点,否则本侯也不能够发现户部和内廷以次充好,从中牟利私吞银子。”   “说起清月居的东家,下官真觉是个奇才。”   “在宣纸刷上一层醋,拿到阳光下会显现出清月居的莲花图腾。”   “砚台上也有暗记。”   “磨块顶端也有。”   “这暗记从前可没人知道,据说每一次的暗记皆不同。让那些想要模仿的铺子都找不到门路。”   “真的绝了。”   户部和内廷贪腐案震惊朝野的同时,也引发了京城验别真假的热潮。文人们验别笔墨纸砚。女子们验别胭脂水粉。   武安侯府的女人们也凑起热闹。   单慧君拿着被拆开的水粉盒子,侧着身子,摊到阳光下细看。脸上露出笑。   “哎哟,水粉盒子上居然真做了暗记。”   “那可不,今早我验了买回的宣纸,莲花图腾真真出现了。”陆子宁喝了口茶,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的成果。   “清月阁东家真是巧思,难怪名下的产业这般红火。就这份心思就值得。”   “儿子也觉得清月居的东家真是个妙人。若是有机会,定要好好结识一番。”   “夫君怕是无法结识了。”梁宜静提起茶壶将空杯续上茶水,抬头说道。   陆子宁不解看向梁宜静。“夫人是何意?”   “妾身两年前曾有幸远远见过一次,清月居的东家是个女子,而且已为人妇。”   “居然是位女子?”陆子宁惊讶地拔高声音。   “女子怎么了?婆母是女子,妾身也是女子。夫君是看不上我们?”   “我没这个意思。”陆子宁看看上首冷下脸的单慧君,又看看双眼雾蒙蒙,眼底染上难过之色的妻子。连忙否认。“我只是太惊讶。”   “惊讶什么?”梁宜静问。   “能想出如此巧思的人居然是明女子。让我如何不惊讶?”陆子宁眼底染笑。“这位女东家了不得。”   “的确了不得。”   梁宜静想起清月居的女东家眼底滑过恼色。曾经她也想经营胭脂水粉生意,奈何清月居当时已经扎根京都,生意以后口碑。   她做出来的水粉和清月居的没法比。模仿又无法精准复刻,做出来就像是瑕疵品。根本没人买。   后来决定挖人。蹲了小半个月终于蹲到清月居做胭脂的巧匠。开价一月二两工钱,对方想都没想拒绝了。   “我东家也给二两。可冬天有碳银补助,夏天有消暑补助,内部看大夫不要钱,还能惠及家人。年终有奖励,平日有福利。卖得好东家另外还有赏钱。做满一定年限还能额外领一笔银子。这些都没有你好意思来挖人?”   梁宜静当时听完只觉得清月居的东家脑子有坑,给这么多还能赚到什么银子?   她本以为清月居如此行事必定做不长。只等清月居消失在京城再去挖人。半年过去,清月居的水粉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十个女子八个用清月居的胭脂水粉。一年过去,清月居的胭脂水粉已经成了贵族女眷必用之物。   后来,她觉得等不到清月居的名字消失在京城。索性改做其他生意。好在清月居名下的酒楼生意一直做得中规中矩,从不扩张。她才能在京城把酒楼生意做起来。   梁宜静秀眉微挑。她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没有,还不受宠爱的庶女。如今她是陆子宁的妻子,武安侯府日后的世子夫人。清月居东家现在只能仰视她。   敛下神色,笑容如常的开口。“这样了不得的女子,妾身也心生佩服。若是能认识一二就好了,大家一起赚银子,岂不是更美。”   “宜静说的是。清月居东家有巧思,我们武安侯府的权势。一起赚钱美事一桩。”单慧君附和道。“公爹知道清月居的暗记,怕是见过对方。子宁一会去问一问清月居东家的身份。”   “这……是不是不太好?”陆子宁面露犹疑,坐在椅子上没动。   “有什么不好?”单慧君抿了口茶又说。“你爹一心想进户部,现在空出位置,陆明洲又不在。只要好好打点未必不能挪一挪。你日后行走官场,少不得要打点。都需要银子开路。”   “可是——”   “夫君。如今祖父偏袒三房。还是要早做打算。”梁宜静打断他的话。   “你祖父的心偏得没边了。之前给秋水苑送了多少好东西?”单慧君冷下脸,扔下茶杯。不搭理溅出的茶水,又开了口。“他心里怕是早就没了我们二房。”   陆子宁垂下眼睑沉思,片刻心底作出决定。   “儿子立刻去问。”   *   侯府书房。   武安侯从书中抬头看向站在前面的陆子宁,掏了掏耳朵。“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孙儿想知道清月居东家是哪家的夫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   “清月居东家是位有才能的女子,宜静和母亲都很喜欢,想要结识一二。”   “她们想结识清月居东家?”武安侯挑起眉梢。   “清月居东家的巧思实在令人惊叹。要不是对方是名女子,又已嫁为人妇。孙儿也想结识呢!”   武安侯面露古怪,深深地看陆子宁一眼,挥挥手。   “回去吧,清月居的东家不想和你们结识。”   “祖父又没问过,怎么知道?您就告诉孙儿她是哪家的夫人吧,阿娘自会下帖子请她过府一叙。”   “问不问都一个样。”   武安侯无语地抽了抽唇角。明洲媳妇嫁进来都快一年了,和二房见面就掐。继续结识也聊不到一块。他眼底划过一丝古怪,明均媳妇要是知道清月居的东家是三儿媳,也不知道后不后悔当初退婚。   “祖父——”   “回去吧。别去打扰人家后宅夫人。”武安侯盯着手中的书册,头也不抬的说道。   “祖父。”   陆子宁连喊几声,不见武安侯回应,知道今日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得转身离开书房。   等他走远。武安侯的目光从书册上离开。凝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除了早逝的大儿子。剩下的儿子和孙子令他看了只想叹气。   二儿子心胸狭隘,装得倒是很好。但骨子里的性子总结改不了。是个自诩聪明的人。   三儿子心思深沉,且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但杀气太重,和他像仇人   大孙子好美色,还眼神不太好。   小孙子和孙女没了没父亲之后唯唯诺诺。   拉出来没一个能打。再瞧瞧江源那个老匹夫。儿子上进,娶得媳妇能干。孙子孙女也出落得可爱。   小女儿更出息,有能力,能赚钱。是个心胸眼界不输男子的散财童子。连太上皇那么苛刻的人都夸奖。   且个个都孝顺。   自己儿子不能比。孙子孙女各个令人脑仁疼。媳妇……   大儿媳一直沉溺在过去。二儿媳……算了。也就从江源老匹夫手里抢来的闺女令他满意。   人与人之间的参差怎么就那么大?   难怪江源每次看到自己都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若是换了自己,这么好的闺女配陆明洲那混不吝,早就拔刀了。武安侯眼底滑过愉悦之色,幸好当时下手快,不然这么好的媳妇就是别人家的。   这次明洲媳妇帮了大忙,是要送些东西才好。武安侯想着起身前往私库。   *   江清波洗完澡从浴房出来,目光怔了怔。桌上放著名贵药材,还有一些玉器摆件,以及几幅字画。   “这些都是侯爷派人送来的。”绿衣说。   公爹送礼物谢她,意料之中。   江清波随手翻了翻,眼底滑过惊诧。字画皆是珍品,其中一幅更是有价无市。虽然这画很有价值,但她不好这口,公爹怎么会想起送画?   “这幅画是送给老爷的。”   “我爹?”江清波茫然眨眨眼。“公爹怎么会想着送画给我爹?”   “明镜堂的姐姐也没有说。”绿衣偏头。“需要奴婢打听一下吗?”   “不用了,你找个时间给我爹送去。他保管高兴。”   公爹必定有他的用意。还是留给亲爹猜吧。她这脑子只适合想一想今天吃什么。江清波挥挥手,坐到软榻上,张嘴咬住绿松喂的橘子。身体往后仰让绿梅擦拭湿发。   “最近京城的人都喜欢验真假。我们清月居的生意比从前还红火。”   “不枉我熬夜看完账本。赚了。”江清波心里冷哼一声,内廷打着她的招牌,以次充好。就该拉出来亮个相。   接下来半个月,江清波看着流水般的进账,双眼笑成了月牙。上次熬夜看账直了。又一晚在梦中被黄澄澄的金子砸醒。虽然有钱赚很好,但真的不必天天晚上砸我。江清波打了个哈欠,起床喝水。   砰——   屏风外的小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江清波喝茶的动作顿住。从妆奁小屉里摸了一包神仙醉,轻手轻脚走出去。   “绿松?”   外面没人回答。江清波皱起眉,脑袋小心翼翼探出屏风,瞳孔猛缩。手中的神仙醉落到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七章   “左大夫, 他怎么样?”   江清波看向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又看向被血染红的衣裳。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目露忧色地望向大夫。   “情况不大好。”左大夫花白的眉毛皱起, 神色越来越严肃。“中毒深,外伤也重。有个好身体也不是这样折腾法。要不是遇到我,这会都该去见阎王了。”   “左伯伯别动气。他还在昏迷, 您老说再多他也听不见呀。”江清波摸了摸鼻子, 露出个笑。“要不等他醒了, 您老慢慢数落?”   “……”左大夫瞪她一眼, 冷冷开口。“老夫已经施针展示压制住毒性, 待我回去换个方子, 过几天就能清除余毒。”   “左伯伯辛苦了。”   “他的外伤很重。要好好休养,莫落下病根。”左大夫顿了一下, 又道。“忌房事。”   “……”   她脸上写着禽兽二字吗?江清波转头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唇角扯了扯。陆明洲都丢了半条命了。她是有多丧心病狂才会对他下手。再说了, 她又没又特殊癖好!   “我明天再来施针,你好好照顾他。”左大夫说着起身,拔下陆明洲身上的银针插进布包里,合上医箱准备离开。   “左伯伯隐着些,对外若有人问起, 您就说是我病了。”   “老头子知道轻重。”   “绿衣送一送左伯伯。”朝门外的绿衣招招手。   江清波转身拿起一旁的大氅递过去。左大夫头发花白。早年因为冤案入狱受刑伤了根本,每到寒冬身子总有些不爽利,且年纪又大了。她很不忍深夜还打扰老人家休息, 尤其是大雪天。但陆明洲的伤实在太重,没他不行。她顿了一下, 又耐心交代。   “雪大路滑。您老人家慢一点。”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唠唠叼叼, 烦死了。当初我怎么就选了你这丫头养老。”   左大夫嘴上骂骂咧咧, 眼底却带着笑意。属实的口嫌体直。江清波扯了扯唇角, 只当做没有听到。   老小孩,说的就是左大夫了!   江清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见绿松抱着血衣离开,连忙将人叫住。   “照例拿到厨房烧了,别让人知道。”   “奴婢明白。”   “再去厨房端一碗温水给姑爷。”江清波看着陆明洲干裂的唇瓣说道。   “奴婢这就去。”   江清波替陆明洲掖了掖被角,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偏头看向昏迷的陆明洲,眉梢微微皱起。   男人去趟江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这都三天了还没有醒来。   是的,三天前的深夜,男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寝房外的小厅里。吓得她手中的神仙醉都掉了。   江清波忙不迭跑上前。又看向握着匕首,摆开姿势的绿松。   “你们……怎么回事?”   “我——”绿松忙收起匕首。张嘴解释却没有发出声音。连忙解了自己的哑穴。   “不是奴婢。刚才有人翻窗进来。奴婢以为是贼人,想要打一顿抓起来。刚动手就被点了哑穴。然后姑爷就自己倒了——”   “别说了,快去把左大夫叫来。”   江清波蹲下身查探伤势,陆明洲双唇发紫,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身上的血不要钱地往外冒。指腹贴着脉搏感受到微弱的跳动,她才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人还活着。   她站起身正要叫人来将陆明洲搬到床上。衣袖被人拉住。回头看向突然睁开眼的男人。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府里不安全,别让人知道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放心。”   脚步声将江清波从三天前的惊吓中拉回现实。她起身让出床边的位置。   “给陆明洲喂点水,慢一点。”她说完却不见绿松动作,江清波偏头看她。“你愣着干什么呢?”   “姑爷不喜欢别人碰他。为了奴婢这一条鲜活的小命,这水还是您喂吧。”绿松垮下脸,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陆明洲,把碗放进江清波手里,转身跑了。   “……”   江清波翻了个白眼。喂水而已,至于吗?绿松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   她看向床上的陆明洲。男人这次的伤势真的凶险,若是再晚一个时辰,毒素攻心,神仙都难救。   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虽然她很想做一名寡妇继承陆明洲的遗产,但并不是男人伤重惨死在她的寝房。想到那种可能,江清波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这让她夜里如何好意思梦见年轻的俏郎君?   江清波坐回凳子上,拿起勺子沾了水,轻轻打湿男人干裂的薄唇,随后一点点慢慢喂进嘴里。半勺水喝了一半,从唇角处流出一半。江清波用绣帕擦拭即时,没有打湿枕头。   不多会,一碗水去了一半。江清波放下碗。把湿掉的绣帕扔到的桌上。回过身对上一双幽暗的双眸。她惊诧地瞪大眼,小跑到床边。   “你终于醒了。”   陆明洲的目光盯江清波好一会,渐渐才回了神。张嘴说了一句话。只是他的声音嘶哑,吐字不清。江清波越听眉梢皱得越紧,在脑海里来回地想,愣是没有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先等等。”江清波走到妆奁边拿出个白色瓷瓶,摸出个药丸塞进男人的嘴里。又把剩下的半碗水送到唇边。   “有没有人知道我回来?”   陆明洲喝完水立刻开口。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嘶哑。好在这次江清波听清了。放下碗,给了男人一个安心的眼神。   “放心,都交代下去了。绿衣她们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信得过。不会有人知道你现在就在秋水苑。”   陆明洲点点头。“我身上的毒——”   “压制住了。左大夫说明天再来施针,过几天就能清除余毒。”江清波打断他的话。“就是外伤很重,需要好好休养。”   “他——”   “放心,左大夫从我五岁起就来身边。信得过。”江清波看他神情就明白了要问什么,不等他说完就开口解释。   陆明洲闭上嘴,盯着江清波唇角扬起。“做的很好。”   “你到底怎么回事?搞成这副样子回来。”江清波打量他苍白的脸。皱起眉,问出心中的疑惑。   “遇上一群老鼠。”   “一群老鼠就把你搞成这个样子?”江清波挑起眉。进入拱卫司的男人不是都很能打吗?   “让夫人失望了。”陆明洲失笑。“好在那一群恶鼠都被我杀了,一刀一颗头,上千颗头堆在一起有小山坡那么高。鲜红的血——”   “陆九呢?”江清波不想听男人说细节吓人,直接转了话题。她眼底滑过疑惑,陆明洲伤成这样了,陆九还能活着吗?   “他们带着犯人走了另外一条道。老鼠都在我这边,他们应该没事。”   “你一个人对付那群老鼠?”江清波惊呼出声。   “不然?让老鼠帮你夫君?”   “……”   江清波露出个不失礼貌的笑。她错了,能统领拱卫司的男人果然很强!看到男人挣扎着要起身,连忙上前将人按住。   “你得伤重,别乱动。需要什么说出来,我帮你。”   “我想如厕。”   “我帮——嗯?”   好一会,江清波才反应过来陆明洲说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僵住。垂下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事,她帮不了!   一只缠着纱布的手伸到眼前。江清波眨眨眼,茫然看向陆明洲。“干什么?”   “拉为夫一把。”   江清波扶着人坐起身。正想让开,那缠着纱布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懵了一瞬,看看左肩的大手,又抬头茫然看向男人。   啥意思,不是要如厕?   “我伤重,夫人不会让为夫自己去吧?”   “要不我叫两人——”江清波被男人的目光盯着,后面的话渐渐消音。   该死,陆明洲是个事精。不就是扶着去如厕,也不是什么难事。江清波没有多想,点头同意了。   “走吧。”   站在红木便桶前。江清波抬起头盯着房梁。   屏住呼吸,心里不停的碎碎念。搞快点,搞快点。   “夫人不替为夫解裤子,怎么如厕?”   解裤子这种事情也要我来?江清波瞪大眼。随后看到男人举了举被缠着如同白茧的双手。长长叹口气。帮男人解了裤带,偏头过去才替他拿下裤子。   “你快点。”   “帮忙再扶一下。”陆明洲又说。   “???我扶着的啊。”男人把整个重量压在她肩上,腰都要给压弯了。   “是让你扶一下。”   “什么我扶一下?”   江清波茫然眨眨眼,回头看向陆明洲,顺着他的目光往下……   呆愣一秒,猛地抬起头。红霞从脸上爬到耳朵尖。扶扶扶……不不不,江清波猛地摇头。一定是她听错了。   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陆明洲不可能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   “嗯,扶一下。”陆明洲看她害羞的样子,险些笑出声。不小心扯动伤口,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笑意。对上江清波看过来的目光,肯定地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   王八蛋陆明洲,你不要脸!   不要脸!   脸!   “为夫快忍不住了。若是夫人不愿意,一会只能帮忙换一换裤子,顺便再擦擦身。”   “???”   所以不管怎么样,最后她都免不了和‘扶一把’见面?   让她的眼睛和手纯洁的度过新年就这么难吗?   “夫人?”   “扶扶扶,别催了。”   江清波盯着房梁回答道。扶一把和擦身换裤子。她选择前者。不就是一会的工夫。她闭了闭眼,握成拳的双手松开。咬着牙,伸过一只手去,刚伸到一半顿住,等了一会又往前一点点。   “夫人若是在磨蹭。就没得选择了。”   “……”   催你个头啊。江清波瞪了眼陆明洲。知不知道她心里承受着怎么样的压力?以为是扶一根甘蔗那么简单吗?   她被催得有些烦躁。冷哼一声。陆明洲都没有羞耻心,她羞什么。深吸一口气,心一横那只手直接往前伸。然后扑了个空!   “???”扶扶扶一把呢?   “夫人再往前一点点。”   “往下一点。”   “再往左一点。”   “嗯,对了!”   江清波整个人被煮熟了。耳朵尖不受控得红了。努力屏蔽所有感官。脑袋努力往上抬了抬。脑海里努力回想最爱吃的菜。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清蒸八宝猪……   “夫人在净房念吃食是不是不太好。”   “闭嘴,不准影响我。”江清波恶声恶气怼他。脑海继续回想着其他菜。   “我也不想影响夫人,但……为夫好了。你还要扶到什么时候?”   “……???”   你大爷陆明洲。好了你不说。江清波猛然收回头,狠狠瞪向笑得肆无忌惮的男人。提裤子,系上腰带。一气呵成支撑着男人回到床边。木着脸走到铜盆前,不停搓洗双手。背对着男人,脸上的平静消散,噘着嘴。心里疯狂尖叫。   呜呜呜,她的手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是夫妻,夫人不必如此害羞。”陆明洲看向她的后背,不由得失笑。   “你现在不许说话。”   陆明洲一说话,她的脑海里就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右手刚才的经历。江清波摇了摇头。不能想了,再想下去连脑子都要变颜色了。深吸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转身不期然对上陆明洲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眼。遗忘的场景再次出现在脑海。热气蹭蹭上涌,一直漫延到耳朵尖。   “你别看我了。”江清波哀嚎一声,捂住双眼。她尴尬的要冒烟了。   “夫人,我们是夫妻。”   江清波抿唇不说话。夫妻也没有做到这个地步吧。再说他们还没有洞房花烛,还不算夫妻。寝房响起无奈的笑声。片刻身上的那道目光终于移开。她长出了一口气。现在一点都不想和陆明洲单独相处。   “我去厨房看看你的药。”   “小姐,姑爷的药好了。”   江清波的话音刚落,绿松端着药碗走进寝房。她恼怒瞪了眼对方。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是私人空间,这些丫头怎么就不能心有灵犀,感受一下她尴尬的处境?   “怎么了,奴婢来得不是时候?”绿松被瞪得莫名其妙,茫然盯着江清波。   “……”   闭上嘴,我们还是亲主仆!   陆明洲被两人逗得笑出了声。   绿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把托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抱歉小姐。奴婢这就去盯着姑爷的吃食。”   “别——”走!   江清波刚开口要留住人,绿松已经如风一样离开寝房。收回伸出的手,无奈扶额。这丫头真的没眼力劲。没看到她尴尬地想钻地洞?就不能站在一旁缓和一下气氛?   她看向桌上的药碗。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笑着端起药碗走到床边。对上陆明洲深邃的双眸,唇角僵了僵。努力板起脸,拿起勺子吹了吹冒着白烟的药汁。   “夫君喝药。”   陆明洲喝了一口,五官险些皱成一团。江清波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刚才的尴尬气氛,顿时消散大半。随即又舀了一勺递过去。   “夫君乘热喝。”   陆明洲抿着唇,双眼如一潭死水。“苦。”   “良药苦口。”   陆明洲无视抵在唇边的药。“苦。”   “……”   大爷,你为什么这么难伺候。   江清波深吸一口气,强制按耐住双手的痒意。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陆明洲现在是伤残人士,需要照顾的伤残人士。起身拿过小几上的蜜饯罐子放在床头边。僵硬的挤出个微笑。   “夫君现在可以了吗?”   “行吧。”   陆明洲喝一碗药,吃掉她三分之一的蜜饯。江清波悄悄打量男人咀嚼的嘴。牙不酸吗?   “蜜饯不错,下次多备一些。”陆明洲说。   “……”   堂堂统领拱卫司的大男人,居然怕苦。江清波瞥了眼还在吃的男人。这消息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江清波把药碗放到桌上。尴尬的气氛没了,她也懒得躲出去。伸了个懒腰坐到床边,抬手又给男人塞了颗蜜饯。   “我想洗澡。”   “……你的伤不能沾水。”   “帮为夫擦一擦总可以吧?”陆明洲撩起眼皮看像江清波。   “……”   她怎么就嫁了个事精。   “我回来时为了引开那些老鼠,一直在野外与他们周旋。踩过泥塘,睡过蛇爬过的山洞。连夜趟过一条小河沟。上百只□□与我擦身而过。衣服上都是它们的黏唔——”   “我给你擦。”   江清波拿起一颗蜜饯塞进男人嘴里,咬牙切齿地说道。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双眼无神的盯着男人。嫁给事精不可怕,怕的是事精不仅吃药怕苦,还深度洁癖。身体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洗澡。   “把被褥也换一下。”   “……好。”   呵,不就是擦身么。手已经不纯洁了。眼睛牺牲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事实证明关系很大。眼睛让她的脑子里的画面更丰富了!   救命!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八章   江清波扶着陆明洲从浴房走出来。悄悄拍了拍泛红的脸颊, 嘴里无声念着清心经。试图将脑子里那活色生香的画面遗忘。   然而,没卵用!   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回放,八块腹肌一路往下……哦, 该死,不能再想了。   江清波在心里怒斥自己。余光瞥向身旁的男人。他神色平静,目光毫无波动。好似刚才出演活色生香大片的不是他本人。瞧瞧这心理素质多好, 当事人都没反应, 她一个人瞎激动个什么劲?   她掐了一把自己大腿, 疼地倒抽一口气。脑海里的画面变得模糊。激荡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成婚快一年的老夫老妻, 不就是没穿衣服?   小场面!小场面!   两人走进小厅, 余光掠过屋里多出的东西, 惊诧顿住脚步。桌上堆满了东西,有珍稀药材, 刚出炉的点心……其中还有个布包裹。江清波撩开一角看到里面白色里衣, 针脚细腻。一看就是她娘家嫂嫂送来的。   绿衣正在整理,看见江清波疑惑地盯着其他东西,忙解释。“大家都知道小姐病了。明镜堂送了好些药材。大房的莹姐儿送了亲手做的抹额和鞋袜。”   “让大家惦记了,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陆明洲瞥她一眼。“你眼睛都笑弯了,哪里有一分不好意思?”   “……你说的一点没错。但咱们是体面人, 下次说话含蓄点,给我留点面子。”   江清波瞪他一眼。混蛋陆明洲也不知道是不是养伤太过无聊,没事总爱揭她的短。大家好歹夫妻一场, 给彼此留个体面很难吗?   “行,给你留面子。”陆明洲眼底滑过笑意。   “大夫人不知从哪儿听说您病了, 今早让雀儿姑娘来看看情况。奴婢糊弄过去了, 大夫人应该不会亲自过来探病。”绿衣说。   “做得好。”江清波给她个赞赏的眼神。   “宣王妃也送了些点心和药材过来。”绿衣又说。   江清波眸光微怔。自从上次大夫来了一趟踩过界之后, 她总会对宣王妃的行为多揣测几分。如今再看送来的药材和点心, 依旧觉得过于热情。   “宣王府送来的点心送到小厨房给李婶,药材送去给左大夫。没有问题就让他随便用。其他东西收进库房里。”   “奴婢知道了。”   绿梅、绿松等人一起进来整理桌上的东西,没多会桌上空了。   “夫人挺谨慎。”陆明洲坐到上床,笑着说道。   “小时候我在吃食上中过毒。外祖母格外严些。”江清波叹口气,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情。“有一次我太馋吃了府外送进的东西,被罚跪一天,还不给饭吃。饿得我看见馒头都觉得是神仙美食。”   “夫人小时候过得如此惨吗?”陆明洲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往事不堪回首!”   “其实这次江南一行,为夫去拜见了惠公主。”陆明洲说着不动声色凝视着江清波。   “见到了吗?”   江清波惊诧挑起眉。问完又觉得自己多问了。外祖母最讨厌拱卫司,估计陆明洲吃了闭门羹。   “见到了。”陆明洲眼底滑过一丝古怪之色。   “嗯?”江清波瞪大眼。“外祖母居然见你了。她老人家没让你吃闭门羹?”   “那倒没有,就是见到我很是惊讶。”陆明洲说着看向江清波。   “我外祖父的事情你该听说过。看到你前去拜访,肯定很惊讶了。”   陆明洲欲言又止,眼底的古怪之色更浓郁。   “怎么了?”江清波茫然看他。   “也没什么。就是……她说年后回京。”   “真的吗?”江清波面露喜色。“我要把这消息告诉阿爹和阿兄。他们知道了肯定高兴。”   “那可不一定。”陆明洲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江清波没听清,问了一声。   “外祖母交代让别告诉你爹他们。”陆明洲说。   “为什么?”江清波眨眨眼,眼底滑过疑惑。   “外祖母没说。”   “大概是想给我大哥一个惊喜。”江清波欢喜拍手。“行吧,就听外祖母的。”   惊喜是不可能了,惊吓还差不多。陆明洲在心里嘀咕。   江清波知道外祖母要回京,眉梢染上喜色。哼着小调,弯腰给陆明洲掖被子。   “外面的情况如何了?”陆明洲本已经闭上的双眼忽然睁开。   “京都最近挺热闹。鲁王府前几天被盗了。府兵和京畿衙门的衙差天天在街上找盗贼。”   陆明洲眼底滑过异色。“多留意些,别错过京都任何动静。”   “放心吧,都给你盯着呢。”江清波说完又觉得不对。“我感觉自己的铺子都快被发展成你眼线了。怎么不让拱卫司暗处那些眼睛盯着?”   “拱卫司不安全,我现在的行踪不方便泄露。唯一信任的人只有夫人。”   “行吧,会帮你留意。”他说的这么惨,不帮他好像会显得自己很无情呀。江清波叹口气,她就是这样的善良。   “快些休息吧。”   “夫人辛苦了。”   江清波无所谓地挥挥手。走到床边的摇椅坐下,瞥见床上的男人已经合上眼,拿过小几上的话本看起来。   室内安静下来。呼啸的寒风将雪花从虚掩的窗户送进室内。江清波捧着花本子,唇角无声扬起。纤白的手偶尔伸向旁边的炭盆之上,掌下的猩红炭火,偶尔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平日就看这些?”   低沉的男声打破寝房的安静,江清波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回头看向坐在床沿边的男人,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起来了?”江清波挑了挑眉梢。“要如厕?”   “……睡不着。”陆明洲下巴朝话本努了努。“相爷的二三事是什么?”   说到话本的内容,江清波双眼放光。“这个故事讲的是当今右相和风尘女子的爱情。拳打变态客人,脚踢目中无人的世家子弟。贼刺激。”   “胡说。右相曾经只是与一名寡妇纠缠。”陆明洲反驳。   “什么?右相还真有这么刺激的情史?”江清波惊诧地瞪大眼,   “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那位寡妇成了他的继室夫人。”   十年前?右相四十多岁。江清波啧啧两声。右相大人玩的真花。想想又觉不对,陆明洲可不像是喜欢关注八卦的男人。转头疑惑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   “拱卫司记录的密档里有写。”   “拱卫司连这种风流韵事都记录?”   “所有官员,事无巨细都要记录。就连他们的夫人和妾室的身份都要核实”   江清波瞪大眼。“那我?”   “我不必记录。”   江清波长出了口气。还好,这要被人时不时盯着,谁受得了。她看向陆明洲,双眼放光。起身坐到床边,拽着男人的衣袖。   “听说吏部尚书的女婿为了仕途抛妻弃子,还派人截杀。是真的吗?”   暖香扑面而来,陆明洲眸光闪了闪。打量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孔,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开口。“他只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是派人去送银子,顺便取消婚约。”   “哼,果然是为了仕途抛弃别人的软饭男。”   “……”   “听说左相夫人和几名手帕交一起做买卖,亏得血本无归。闺蜜情就此终结?”   “???是她们的儿子合伙放印子钱。逼得许多人卖儿卖女,甚至还死了人。陛下知道后将那些人发配到石场砸石头。那些夫人因此事生了嫌隙,才不来往。”   江清波越听双眼越亮。没想到八卦里面夹杂着各种瓜。好刺激。她眨眨眼,直勾勾盯着陆明洲。   “你们拱卫司还缺人吗?帮忙整理密档的那种。”   “……不缺。”   “太可惜了,你们白白错过我这样的人才。”江清波煞有介事的叹口气。   陆明洲扯了扯唇角。“你只是想进去看八卦。”   “你们收集记录的八卦,不也是为了自己看?”江清波羡慕拱卫司那位整理密档的小吏。天天掌握着京都官员的第一手八卦。这也太幸福了。   “……”   陆明洲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无奈扯了扯唇角。他没有说,那名整理密档的小吏每天都担心因为知道太多而丧命。每日活得战战兢兢,不过三十来岁头发就白了。触及她眼底真诚的失望,摇了摇头。估计也只有她才会真的觉得整理密档有趣。   “听说有位王爷的宠妾在猎场摔了一跤,露出光屁股?”   “……王爷不知道那是男子假扮。后来查到是敌国间谍。现在还在拱卫司地牢里关着。”   “他们玩得可真花!”   “还有某位公子……”   江清波兴趣被勾起,拉着陆明洲不停地询问曾经听过的八卦,求真相。偶尔听到离奇的事情忍不住哈哈的大笑。   笑声传出寝房,引得经过门口的绿衣住了脚。她偷偷地扒在门口往里看,唇角不自觉扬起。缩回头,踮着脚尖小跑回耳房。   “你遇到什么好事,笑的如此开心?”绿松坐在炭盆旁,抬头问。   “小姐和姑爷相处融洽,我能不高兴吗?”绿衣坐到火盆边。“我刚才路过看到他们在里面不知道说什么,聊得特别开心。看来他们的关系又好了不少。”   “的确好了不少。前几天我去送药打扰两人单独相处。小姐怪我破坏气氛,还瞪好几眼。”绿松一脸委屈。“我当时哪里知道,早知道才不进去。”   “姑爷的药熬好了。你们谁去送一下?”绿梅蹲在炉子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这会我可不去。破坏了气氛,小姐又要瞪我。”绿松说。   “主屋里气氛正好,现在去打扰的确不太好?要不……晚一点再去?”绿衣建议说。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同意。”   ***   转眼小半月过去。陆明洲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外伤也渐渐好转。他已经能勉强活动自如。   江清波长长松口气,心里尖叫欢呼。终于不用陪着如厕了,也不用每天都被迫欣赏活色生香的浴房大片。简直是在考验她的人性。瞥了眼认真吃饭的男人,拿起勺子盛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   “特意让小厨房炖的补汤。多喝些,对你身体好。”   陆明洲盯着碗中乳白色的汤汁,笑着摇头。“我在家呆了大半个月,这汤顿顿不重样。夫人费心了。”   “李婶可是名厨之后,会的菜可多了。你就是住上半年,这汤也不会重样。”话毕,端起碗喝了半碗汤,满足地眯起眼。   陆明洲看着她享受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   “娶了夫人真好。”   江清波权当是恭维了,低着头继续吃饭。   “这次我从江南带回一名女子。夫人安排一下。”陆明洲拿起筷子,随意地说道。   江清波咀嚼的动作一顿。陆明洲带回女人回来。还让安排一下。这是动了凡心?她心里涌起好奇,好奇是怎样的女子居然拿下了巨能忍的陆大人。眼底滑过精光,来了兴致。   “你想用什么方式迎她进门?”   “良妾?”   “好相处吗?”   “会不会打马吊?”   “要不还是安排先见一见,大家彼此了解一下?”   江清波说了好一会,不见陆明洲回应。正要催促,抬头正巧对上男人直勾勾的目光。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江清波惊诧瞪大眼。“难道你还想娶她做正妻。这好像不大行。太上皇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要不你再忍忍等上面那位去……”   “……你日后少看些话本。”   “我们商量纳妾的事情,你又说话本干什么?”   “少想些乱七八糟东西。”陆明洲揉了揉眉心。“她是证人。”   “啊?哦……”江清波的眼底瞬间失了神采。“我还以为夫君老房子着火。”   “……再瞎说,没收你的话本。”   “你怎么和我大哥一样,自己没说清楚。到头来就怪我看话本。”江清波嘟囔。“没头没尾只说带了女人回来,我这么想难道不对吗?”   “……”   其他人的妻子哪里会这么想?居然还要求会打马吊……这合理吗?   陆明洲额角跳了跳。真想扒开她的脑袋瓜,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   “去江南一行的人均被盯上,拱卫司也不安全。请夫人帮我找个隐秘的宅子安置她。”   “知道了。”江清波兴致缺缺的点头。   “……”   陆明洲额角突突的跳,深吸一口气,脸色才恢复如常。   饭后,江清波抱着暖手炉,在院子走了两圈消食。洗完澡,早早地爬上床。近日照顾伤残人士陆明洲,可把她累坏了。刚拉上被子准备躺下,瞥见男人穿着一身夜行衣从屏风后走出来。她挑起眉梢,将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大晚上你穿成这样……”   “陆九该到了。我去看看。”陆明洲说着戴上黑色的面巾。   “ 你的伤……”   “好得差不多了。”   行吧,陆明洲自己都不在意,她也不好说什么。拉过被子盖上,合上双眼。   “再见,我先睡了。”   陆明洲失笑摇头,转身路过烛台,顺手灭了烛火。嘎吱一声想,矫健的身影翻窗而出,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江清波身在梦中,睡的正香。不知男人何时归来。清晨醒来时陆明洲已经躺在身边。瞥了眼男人的睡颜,平静地起身下床。   男人刚回来时,她的确不习惯。清早醒来发现陆明洲躺在旁边,还被惊吓过两次。同床共枕大半个月之后,她已经习惯了。   现在连欣赏到浴房大片,她都能心无……好吧还是有波澜。江清波咽了咽口水,耳朵尖爬起红晕。宽肩窄臀,大长腿,还有结实的八块腹肌。浴房大片真的是活色生香。   不能想,不能想!   一想脑子就容易失控。   又过了几日。一到睡觉时间,陆明洲一如既往穿上夜行衣。江清波习惯了。挥挥手,转身钻进被窝里。冬天深夜滚被窝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我今晚出城和陆九汇合。”   江清波睁开眼,翻身坐起。“不回来了?”   “过几天正常回京。”   “你等等。”江清波下床,披上大氅离开卧房。片刻回来将两个油布包和一只葫芦塞进男人手里。   “天气冷喝酒可以暖身。酒烈别空腹喝,配着点心一起吃。身体刚好注意些。”   陆明洲感受到油布包传来的的温热,心里同时划过暖流,如洪流般向四肢百骸蔓延。抬头打量江清波,明明是未施粉黛的脸却感觉比白日那张精心细描的脸更美。   “多谢夫人惦记。”   “赶紧走吧。”   她也不想惦记。但左大夫对自己的病人总有一种责任感,要是知道陆明洲霍霍身体。到时候又要到她跟前念叨。想到从前的经历,她一脸的生无可恋。   别再来一次,求求了!   江清波说着钻进被窝,闭上眼。“记得帮我吹灯。”   陆明洲露出笑容,抬手灭了烛火。拎着葫芦和油布包,轻手轻脚离开寝房。   *   陆明洲离开后,江清波立刻宣布病好。秋水苑紧闭的院门打开,她迫不及待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抱着暖手炉,披着狐裘大氅。带着绿衣等人前往花园遛弯。   穿过回廊转角,江清波遇上迎面走来的二房婆媳。忽略掉对方的冷脸,扬起手打了个招呼。   “多日不见。二嫂比之前更漂亮了。”   “???”   江清波居然夸她?有诈!单慧君板起脸。   “比不上三弟妹。我还在有事就不奉陪了。”   “不在多聊几句?”陆清波面露不舍。   “……”   她生了一场病,好像更不正常了。难道又想搞事情。单慧君一想脚下走得更快。年末了,她可没时间陪江清波玩。   看着远去的婆媳二人,江清波叹口气。大半个月不出门,看二房都觉得可爱起来。可惜对方不留下多聊聊。拢了拢披风,脚下一转走向大房的院子。好久不见莹姐儿,那丫头估计长开了!   另一边。   单慧君走到足够远才慢下脚步。瞥了眼江清波的方向,拉下脸来。“今儿个真是晦气,出来就碰到三房那个病秧子。”   梁宜静垂着头,红唇抿成一条直线。江清波脸上的疹子已经彻底消退,今日一见似乎比从前更美了。垂在两旁的手握成拳。眼底滑过恼意。那张脸怎么就不直接毁了呢。   “长了张漂亮脸蛋有什么用。陆明洲还是不回家。还是个病秧子,娶回来有什么用?”单慧君没注意梁宜静的神情,自顾自地开口。“公爹也真是偏心,隔三岔五给那病秧子送药材。子宁病了,怎么不见送。”   “夫君只是风寒,也不严重。侯爷大概也没注意到。”   “他就是偏心。那病秧子有哪点好?”单慧君冷哼一声。握住梁宜静的手。“幸好子宁娶的是你。孝顺又贤惠,身体也好。来年定能生下个大孙子。”   “婆母。”梁宜静红着脸低下头。   “最近多给子宁炖些补汤。最好能在年前怀上。新年喜上加喜保管侯爷高兴。到时羡慕死三房那病秧子。”   作者有话说:   五千六,二合一(超大声) 第三十九章   “奴婢安排那名女子住进北城的胭脂铺。”绿梅说道。   江清波随意‘嗯’了一声。陆明洲的证人, 轮不到她来关心。   “歪了歪了。”江清波站在院门口,指导绿衣贴对联。过年要有过年的气氛。“对对对就这样。”   绿衣贴好左边,拿起另一联。江清波也随着往右迈了一小步。不小心踩到绿梅的脚, 她连忙后退一步。   “踩疼了吧。”   “奴婢不疼。”   “你这丫头出去一趟就呆愣愣的。”江清波察觉到绿梅神色不对,敛起神色。“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绿梅连连摇头。   江清波松了口气。瞥了眼贴好的对联,走进门内, 接过绿衣递上的窗花贴上。回头看向依然跟在身后的绿梅, 眉头皱起, 眉宇之间藏着纠结。   “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我替你做主。”   “奴婢今天见到那名证人。”绿衣沉默一会说道。   “我知道。”江清波了然点头。随即又拿过一张漂亮的窗花。“你去安排她的暂住之所。”   “小姐, 那是——”绿梅深吸一口气。“那是姚琪小姐。”   江清波手中的窗花落到地上。猛然转头看向绿梅, 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说那名证人是姚琪?”   绿梅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听见。才重重点头。   “两年前奴婢替小姐上京替她收敛尸骨。亲自安排送葬的人。但今天她就站在面前。”   江清波垂下眼睑, 挡住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姚琪江南布政使次女。是她的手帕交, 也是她在江南唯一聊得来的好友。后来在京都定了一门亲事,嫁进武将世家。当时她还高兴,等日后回了京城也能和她继续来往。哪成想她还没有回京,姚琪夫家就卷进了谋逆案。   太上皇抓阄选定的第二位皇帝,不甘心继续受制。联和亲信逼太上皇移交权柄去养老。奈何第二位皇帝心机不太够, 被摆了一道。第二位皇帝被踹下皇位,只能待在庙里。只是跟着他行事的亲信就成了倒霉蛋,一一被铲除, 不是抄家流放,就是九族被送去阎王爷那儿报道。   姚琪夫家就是最倒霉的, 九族一个不剩。   当日她得到消息时, 姚琪一家已经入了大狱, 定了刑。自己又在病中, 无法上京。唯一能做的是派了身边最稳重的绿梅上京为其收敛尸骨。为其在庙里供奉一盏长明灯。   现在,那位已经死去两年的手帕交诈尸了。江清波站在廊下,盯着虚空出神。任由飞舞的雪花落在身上。   “小姐,该你贴窗花了。”绿衣贴好几扇窗户,回头发现江清波还站在之前的窗前没有动,出声催促道。   “你自己贴,我就不添乱了。”江清波被她唤回神思,对她浅浅一笑,转身进了寝房。敛下笑容,眉梢皱成川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救下了死囚姚琪。这些问题萦绕在脑海。   她在摇椅上坐下,眸光看向外窗有些恍惚。陆明洲去了一趟江南带回了姚琪,难道她这两年一直躲在江南?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站你面前都没反应。”   江清波回过神,愣了一下,仰头看向面前的陆明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用在拱卫司审问抓回来的嫌犯?”   “刚回京总要做做样子,免得引起那些人怀疑。”陆明洲从袖袋里那一把钥匙,放进江清波手中。   “这是?”江清波茫然眨眨眼。   “今天回宫复命太上皇赏了些东西,请夫人得空了将其整理进为夫的私库。”   “好。”江清波收起钥匙,上前两步,接过男人脱下的外袍。看到陆明洲进了浴房,抱住衣服坐下,长叹一口气,又开始想姚琪的事情。   寝房安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陆明洲洗澡出来,看到江清波抱着自己的衣服呆坐着,眉梢挑起。走近她的面前,捏着娇嫩的下巴将其唤醒。   “有心事?说出来让为夫听听。”   “你弄疼我了。”江清波拍开男人的手,横他一眼,轻轻揉着自己的下巴。   “我没用力。”陆明洲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江清波发红的下巴。剑眉簇起。“你这脸也太娇嫩了。”   “我当你这是夸奖。”   陆明洲摸摸鼻子,余光看向下巴那一抹殷红,眼底滑过暗色。虚拳挡在唇边干咳两声,强制自己移开了目光。   “乞丐背后藏着的人找到了。”   “是谁?”江清波揉下巴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陆明洲。   “翌阳郡主。”   江清波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没有感觉太惊讶,随后她又觉得不对,秀眉微微蹙起。   “不对吧。按照翌阳郡主的性格,可能会亲自出面找茬。哪里还用得着找两个乞丐,玩那些小孩子捉弄人的把戏。”   “的确是她。乞丐也承认了。可能是上次得了教训,不敢做的太过。才找了两个乞丐捉弄你。”   “为什么每次都是去宣王府的那条路?”   陆明洲顿了一下,又说。“听说是没法掌握你的行踪。又知道你无意中救了宣王妃一命,两人交好。她就让乞丐守在必经之路等你。”   江清波想了想,觉得翌阳郡主真的可能做得出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翌阳郡主真是费心了。”   “翌阳郡主已经被禁足,改日我会敲打敲打庆郡王。日后不会让她再有机会针对你。”   “谢谢夫君。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自由出府了?”   “可以。”   江清波眼珠一转,起身拿过干净的外袍递过去。“夫君,证人已经帮你安排好了。”   “夫人辛苦了。”   “其实……”江清波垂着头,绞着手指。“其实……我认识她。”   陆明洲系腰带的动作顿住,转过头,勾住她的下巴让其抬头。“你认识姚琪?”   江清波拉开男人的手,点点头。   “我在江南养病时认识了她,后来成了手帕交。当年……也是我派绿梅上京替她收敛尸骨。却不想……”江清波抿了抿唇。“却不想她居然还活着,甚至躲在江南。”   “我能见她吗?”江清波又问。   陆明洲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可以不和她说话,我……只是想给她送点衣服和吃食。她从前比我还娇气,如今没了家,还顶着个‘死人’的身份。”江清波双眼酸涩,拉住男人的衣袖。“夫君,我就远远看上一眼。”   甜糯的声音萦绕在耳畔。那双潋滟的水眸无声的诉说着祈求。陆明洲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太干净了……他眼底深处涌起暗流,转瞬暗流消失在幽黑的深渊。陆明洲抬手挡住江清波的双眼。   “可以见,明天我给那边知会一声。”   “谢谢夫君。”江清波拿下挡住双眼的手,眉眼弯弯望着他。   陆明洲喉头滑动,移动目光看向别处。“下次不许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什么目光?”江清波眨巴眨巴眼,茫然看向他。   陆明洲喉头滑动更快,闭眼转身背对她。   “……算了,当我没说。”   “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   夫人对自己真是一无所知!陆明洲心里长叹一口气。   “今日夫君想吃什么,妾身让小厨房做。”江清波得了允许能看姚琪,心头高兴。决定今天对男人好一点点。   “讨好我?”   对上男人询问的目光,江清波毫不扭捏地点头。“对呀。讨好夫君不行吗?”   陆明洲捏了捏眉心,心里又叹口气。没有哪个女人把奉承和讨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望进那双清澈的眸子,又不自觉点头。   “……行。”   ***   隔天,江清波迫不及待去了北城的胭脂铺。地上积雪深至脚踝,她一手抱住暖手炉,一手扶着绿梅的手,艰难的走过小巷站在胭脂铺的后门。拨动幕篱,等着绿梅敲门。   没多会,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一名刀疤大汉恭敬站在门的另一侧,让两人进门。   “夫人。我这就去叫她出来。”   “不用,我自己去。”江清波环视院子里几大间瓦房。“她住哪里?”   “左手第三间。”刀疤大汉说。   江清波点头道谢,走到第三间门前。绿梅先一步上前敲了三下门。过了一会,里面毫无动静。   绿梅看看江清波,抬手继续敲门。“姚小姐,我是绿梅。”   一盏茶后,屋内依旧没有动静。   绿梅皱起眉,抬手要再敲。一只纤白的手制止了她。回头看向走近的江清波。   “小姐——”   “我来吧。”让绿梅退到一旁,自己站到门前。“京都天气冷,我给姚姐姐带了些衣裳。还给你带了最爱吃的点心,都是李婶的手艺。”   屋内响起哐当一声。   江清波仿若未觉。拿过绿梅提着的大包袱,放在门边的石台上。   “今儿个天气怪冷的,妹妹身体受不住就先回去了。”   屋内传来细微的抽泣声。江清波红了眼眶,但并没有停留,转身离去。临到后门顿住脚步,偏头给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从袖袋拿出五张百两银票,塞进刀疤大汉手里。   “这……这小的不能要。”   “放心拿着。我会到陆明洲那里过明路。”   “那……小的多谢夫人。”刀疤大汉犹豫一瞬把银票塞进怀里。   “替我好好照顾屋里那位。”   “夫人放心,她也是大人的重要证人。小的万不敢怠慢。”   “多谢。”江清波点点头,扶着绿梅的手离开小巷。收回手,拢了拢大氅。“你去交代胭脂铺的管事,让她平日多照顾写后院的两人。吃食、炭火管够。”   “奴婢这就去交代。”   江清波盯着绿梅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走向不远的马车。车帘落下,她长长叹口气。姚琪怕是经历了很多!   没多会绿梅回来。   “奴婢都交代好了,姚小姐待在胭脂铺冷不着,也饿不着。”   “嗯。”   “小姐没见到姚小姐不开心?”绿梅顿了一下,用安慰的语气又说。“姚小姐经历太多,或许是没准备好。前几天她看到奴婢都低着头避着,一进屋就躲了起来。”   “没有不开心。”江清波长叹一口气。“姚姐姐经历大变,又顶着‘死人’的身份。日子肯定过得艰难。这次是我唐突。不该来的。”   “姚小姐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前儿个奴婢见到她,您肯定会知道。若是等不到您,还当自己落魄被嫌弃,到时候又要瞎想。”   姚琪未嫁之前是江南出了名的美人。素日打扮也很精致。有次她穿的随意些去赴约,愣是被数落半天,最后还落得个不重视好友的罪名。江清波想到那别扭性子,忍不住扶额。   “好像还真是。”   “小姐下次再来,没准姚小姐就会开门了。”   “我不能再来了。”江清波摇头,心里有些惋惜。陆明洲身份敏感,即便他们感情不咋样,盯着她的人也有。若因为自己的思念让人发现姚琪,会给对方带来灾祸,也会给武安侯和江家带去劫难。   不管姚琪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冤屈。只有等陆明洲让其站在阳光之下,她们才能再次相见。   说话间马车停了。江清波没有在意,稳住身形看向绿梅。“你也别再去,省的引起人注意。”   “奴婢省的。”   风雪从车窗灌进马车。江清波拢了拢大氅,抱紧暖手炉。等了一会不见马车前行。敲了敲车壁。   “马叔,怎么不走了?”   “前面堵了很多人,现在过不去。”马叔在车外说。   江清波掀开车窗帘,怔了一下。一眼望去街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街上这么多人?”   “八成又是宣王在施米。”绿梅说。   “又?”江清波抓住了关键字。   “前儿个奴婢出来就遇见了。两年前上京也看到宣王给平民百姓施米。”绿梅顿了一下又说,“听说是宣王妃身体不好。宣王听了得道高僧的话,施米是为她祈福。每年年前施米七天,已经五年了。京城的百姓都说宣王仁德亲民,若成为皇帝是天下百姓之福。”   江清波眺望前方攒动的人头,心底升起疑惑。宣王开府不过十年,已经连续施米五年。宣王当皇帝是不是百姓之福不知道,但她知道宣王的兜兜里银子挺多。王爷那点俸禄可经不住如此施舍,不知他做什么买卖赚钱。   江清波放下车帘,抱住暖手炉呆坐着。这是回西城的必经之路,只能慢慢等了。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穿过人群继续前行。车帘被风雪吹起,绝美的侧颜一晃而逝。   站在米堆前的宣王恰巧看到这一幕,一时看呆住。感觉得衣袖被拉扯才回过神,偏头看向戴着幕篱的陈舒,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陆三夫人的脸似乎好了。”   “年纪轻就是好,恢复得真快。”陈舒轻笑。“年后妾身就给陆三夫人下帖子,那时府里的桃花正好开了。”   “这次不会再有乞丐出现吧?”赵逊想到先前两次被放鸽子,眼底浮起恼色。   “王爷放心,这次再没人会妨碍陆三夫人进府。”   “当真。”   “之前是翌阳那丫头整江夫人。她们之前有点嫌隙。如今已经被家里人禁足。”陈舒握住赵逊的手。“妾身保证,这次一定成。”   赵逊眉梢染上愉悦。“那就有劳王妃安排。”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章   年关当口京都发生了一件令人惊掉下巴的大事。鲁王勾结齐王之子被废下狱。   众人都觉得鲁王的脑子有毛病, 王爷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勾搭齐王之子,那可是太上皇最痛恨的人。   江清波也想不通。鲁王亲爹是太上皇, 如今靠抓阄上位的第三位皇帝眼看就要被练废了。这位鲁王没准还有机会过一把皇帝瘾,为啥要想不开勾搭齐王之子。   她想起之前陆明洲的伤势。又是中毒,又是外伤。八成就是鲁王怕事发, 所以半路截杀。难怪男人回来养伤都要悄悄地, 还要她注意外面的动静。   上次鲁王府被盗, 府兵们四处找人, 怕也是为了防范身受重伤的陆明洲回京, 想要暗中将人直接解决。   鲁王, 好狠的心思!   “小姐,奴婢好像听见有人在哭。”绿衣说。   江清波回神, 侧耳倾听, 果然听到细微的啼哭声。“的确是有人哭。”   “马上要过年了,谁这会哭啊?”绿衣面露不满。   江清波环顾花园,发现哭声是从前方的假山传来。带着人刚刚走近,里面的哭声忽然停了。一道粉色的倩影从假山的洞里钻出来。   “三……三婶婶。你们怎么在这里?”单漪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僵着脸挤出个笑容来。   “你……出了什么事?”江清波看她红红的眼眶, 下意识问出口。   “没事,三婶婶多虑了。”单漪垂下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清波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一道粉色的残影从身旁跑过。没多会, 那道身影就消失在前方。无语地扯了扯唇角,这欲盖弥彰的行为, 没事就怪了!   “二房最近又开始折腾了?”江清波看向绿衣。   “没有, 最近侯府各房都挺平静的。”   “那单漪哭什么?”   “奴婢也不知呢!”   江清波看向单漪离去的方向, 眉梢不由得皱起。“单家也在京都吧, 她过年也不回去?”   “鬼知道二房又在打什么主意。”绿衣撇嘴。   “雪大了,小姐我们先回去吧。”绿梅上前两步,撑起油纸伞。   江清波也感受到风越来越大,勾起颊边的发丝压在耳后,抱着暖手炉往回走。   秋水苑一反出门前的热闹,变得非常安静。院子里扫雪的丫头动作轻手轻脚,似乎怕惊动什么。   “陆明洲回来了?”江清波询问迎上来的绿松。   “姑爷回来好一会了,该是在浴房沐浴。”   “他吃饭了没?”   绿松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连声音都弱了几分。“今天姑爷回来时气势太吓人。奴婢们没敢上前询问。”   “瞧瞧你们这出息。”江清波指头戳了戳绿松的脑门。“让小厨房下碗臊子面。”   “奴婢这就去。”   江清波看着像风一样跑走的绿松,悠悠叹口气。陆明洲哪里吓人了?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不同?   “奴婢先去忙了,不打扰小姐和姑爷亲亲我我了。”   “奴婢先去忙了,不打扰小姐和姑爷单独相处。”   绿衣绿梅同时出声。两人对视一样,也不等江清波出声,转身就跑进小厨房。   “……”   陆明洲真的有那么可怕?   不就是陪她进个门,好像是要去赴死一样。   绿梅绿衣and绿松:您对姑爷的气场一无所知。比起面对姑爷,她们更宁愿赴死。   江清波想不通,摇摇头走进寝房。这才过了七天,陆明洲怎么又回来了?恰好男人穿着里衣从浴房走出来。   “出去散步了?”陆明洲先开了口。   “吃太撑,出去走两步。”江清波露出微笑。“吃饭了没?”   “还没。”   “我已经交代了小厨房做臊子面,天气冷,吃口热乎的汤面暖和。”江清波走近几步,将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绿松她们说您今天气势过于英武,令人不敢靠近。妾身瞧着——气势强不强不知道,但夫君好像瘦了些。一会可要多吃些。”   “还是夫人观察入微。”陆明洲摸摸脸,失笑摇头。   “对了——”江清波从袖袋里摸出一把钥匙。“赏赐的物件已经放进私库了,钥匙还你。”   “你收着吧。”陆明洲看都没看钥匙,拿起外袍穿上。   “这……夫君这是你私库的钥匙。”   江清波怔住。虽然陆明洲的私库里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都是御赐之物,精美漂亮,但不能拿出去兑换。   不过他们这样的门第,哪家的男女主子不是各自有一个私库?就算二房那对出了名的老夫老妻,陆明钧也有自己的私库,拥有自己的私房钱。财务极其自由。   “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望夫人不要嫌弃,没事的时候帮忙打理打理。”   “真的给我?”江清波盯着手中的钥匙,不确定地又问一次。   “真的。”   陆明洲的私库的确没什么东西。江清波想想也不觉有什么,把钥匙又放回袖袋。上前一步,踮着脚尖替男人扣上衣襟盘扣。   “马上过年了,给你做了几套新衣放在衣柜里。要不给你装进包袱带去拱卫司,等过年那天穿上。”   “不用。”   陆明洲偏头看向另外一边,屏住呼吸,努力控制住那股甜丝丝的暖香钻进鼻腔。   “不用?”江清波扣好扣子,退后两步抬头看向陆明洲。“外祖母说过年就要穿新衣服,这是习俗。”   “没娶你前,没人跟我说有这种习俗。”   “……”   陆明洲在侯府到底有多不受重视?   江清波在心里替他鞠了一把同情泪。又见男人坚持,也不在劝。反正衣服在衣柜,他想穿自己可以拿。   她回头看到绿松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走过去接过托盘。   “夫君吃面了。”   过了五天,陆明洲又回来了。江清波只当要过年了陆明洲才开始回家勤奋打卡。   经历过男人养伤。她已经习惯床上多一个人。也没有多排斥,只当晚上多了个暖床的,别说挺暖和。   过年那日清晨。江清波被人从睡梦中摇醒,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闭着眼开口。   “怎么了?”   “衣柜里有五套新衣,穿哪一套好?”陆明洲问。   “???”男人还是个选择困难症患者?闭着眼想也没想开口。“蓝色,衬你。”   “好。”陆明洲换上蓝色衣袍,瞧了瞧也觉不错。“今晚我会回家吃晚饭。”   话落不见人回应,回头发现江清波已经躺回床上睡着了。陆明洲失笑摇头。灭了烛火,拿起长刀出了门。   江清波醒来已经中午,早忘了早上发生的事情。今日过年,各房要去明镜堂吃年夜饭。她到时,各房已经到齐。不知道聊了什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三弟妹来得这么晚?”单慧君看到江清波进门立刻投去关心的眼神,偏头朝她后面看去,放大声音问道。“三弟还没回来?”   “可能拱卫司今天比较忙。”江清波莫名其妙看她。“之前他没回来,你不也吃得下饭?”   “……”   江清波说话果然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单慧君脸上的笑容僵住,片刻恢复如常。“这好歹是年夜饭,一家人团团圆圆才好嘛。他一个人不回来……是不是不把我们当家人?”   “我听说夫君去年年末在宫里过的,前年在拱卫司,大前年……”江清波坐到单慧君的对面,抿了口茶。“是不是不把你们当家人,二嫂之前没亲自问过?”   “……”这张嘴真是令人厌恶。单慧君捏紧绣帕,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失态。深吸两口气,压下心中的火。“从前三弟的确忙。可今年是三弟妹嫁过来第一年,三弟怎么说都该回家陪着一起过年。”   “有公爹婆母,还有大嫂二嫂……侄子侄媳陪着一起过年,我觉得没差。”   “我们怎么能和三弟比呢?”单慧君得意一笑。“三弟妹还是要多多关心三弟才好。起码让三弟常常回家……”   江清波听出来了,单慧君嘲讽她不得丈夫喜爱,被冷落。她不是很理解地瞥对方一眼。她有钱有闲,陆明洲的产业现在还捏在她手里,有没有男人有什么关系?   “我的——”   “二嫂有时间多关心关心自己。”   低沉的男生打断江清波的话。她转头果然看见陆明洲走进花厅,等到男人在身旁坐下,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回头对单慧君露出灿烂的笑容。   “二嫂,我夫君回来了。”   “……”   “回来就好,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侯爷转头看向身旁的丫头。“上菜。”   丫鬟退下。不多会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长桌。过年是喜庆日子,梁宜静也不再站在一旁布菜,坐到了陆子宁身旁与大家一起吃饭。   陆明辰小朋友一早盯上了盘子里的乳鸽。刚伸筷子,另一双筷子更快一步夹走了。怒气冲冲抬头,猛然怔住。对上陆明洲冰冷的眸光,脸色一白。怒火就像气球,泄的干干净净。看到那乳鸽最后落到江清波碗中,气的嘟起嘴。   其他人看到陆明洲夹菜的动作,神情各异。侯爷眼底浮现欣慰。侯夫人等人为江清波高兴。二房等人撇嘴、嘲讽,要么就是如梁宜静一般垂着头当做没看见。   江清波看看自己的碗里的乳鸽,又看看敢怒不敢言的陆明辰,高兴的咬了一口。   “这抢来的乳鸽就是好吃。”   陆明辰气红了眼,转头可怜巴巴看向武安侯。张嘴正要说话,被亲娘温静塞了一嘴青菜。   “好好吃饭。”   “听你娘的话。”武安侯附和道。   陆明辰:……   受伤的人为什么总是他?   小插曲让饭桌上的氛围热络不少。江清波看着陆明辰小朋友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高兴地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丫鬟们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武安侯的目光扫过下方其他人,率先站起身离开。   “明均,明洲还有子宁跟我来一趟。”   陆明钧带着陆子宁立刻跟上去。陆明洲手拿长刀缀在最后面。   男人们一走,屋里的女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的趣事。江清波听得直打哈欠。今晚还要守岁,这样坐下去还不得原地睡过去?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一直坐着聊天也无聊,我们不如玩马吊牌?”   温静和裴淑娴对视一眼,三人一拍即合。江清波看向独自喝茶的单慧君。“三缺一,二嫂和侄媳谁来?”   单慧君放下茶杯没有说话。   “二嫂不会是怕了吧?”   “怕你?”单慧君冷哼。“来。”   四人坐到四方桌。江清波运气不错,前三局都赢了。其他人也轮着赢了一两次。只有单慧君一人一直输。   后来陆子宁和陆明钧回来了。站在单慧君后面指导。拍桌上的战局立刻变了。单慧君开始赢,其他人轮着输。   不多会,武安侯也回来了。温静后方有了人,局势再次变化。起初是裴淑娴和江清波轮流输。前者运气不错,每次摸的牌都很好。最后只有江清波一直输。   江清波打马吊属于人菜瘾大,今晚运气也不好,摸的牌乱七八糟。新的一轮牌局,她看着手上的牌直接叹气。这把又要完。余光恰好瞥见陆明洲回来,欢喜的招手。   “夫君快来,他们联手想要掏光我们的钱袋子 。”   陆明洲挑了挑眉稍,走到江清波身后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扫了一眼牌,“打这张。”   “确定?”江清波盯着牌面,头也不回开口。“夫君,再输一把你下个月就没银子花了。”   “不会输。”   “行吧,听你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话,却不知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武安侯不动声色撇了眼,唇角越来越翘。   一把结束,江清波果然赢了。有了陆明洲之后,运气之神似乎终于看到了她。后面基本没输过。江清波望着拍桌上的赢的银子,笑弯了眼。   “不打了,不打了。”   “我也不打了。”   裴淑娴和温静接连开口。   “我才刚开始赢,你们就要走。不公平吧。”江清波刚赢了几局,兴致正高。“刚才我输了那么多钱都没有跑。”   “什么刚赢,你们夫妻联手差点把我体己钱都掏光了。”温静说。   “我可还要给莹姐儿攒嫁妆,三弟妹行行好,手下留情。”   说话间,外面的更声响起。   “看看这都子时了,你还说赢了一会。快歇一会,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温静说着起身向站在门口的丫鬟做了个手势。   没多会,丫鬟端着五颜六色的汤圆上桌。   江清波正好饿了,给自己盛了一碗。正准备吃被一只大手抢走。江清波看向抢碗的陆明洲。看在他帮自己赢钱份上,大方的没计较。从善如流拿过空碗给自己盛了一碗。不甜不腻,明镜堂的甜点做得真不错。   “趁着大家都在,为父宣布一件事。”武安侯放下碗。   众人停下动作,放下碗,看向上首。   “世子位空悬多年。如今为父已经有了人选。”   单慧君唇角扬起,眉眼间带着得意之色。   江清波嫁进武安侯府已有一年,对武安侯中意的世子人选早看出了端倪。看看二房那般欺压大房,做的事情如此令人心寒,依然管着侯府的中馈就能窥探一二分。   给陆明洲舀了一勺汤圆,安慰地拍拍男人的肩膀。   “我相信明洲日后能如为父一般,肩负起武安侯府的责任。”   “节哀。”   江清波下意识安慰。说完才反应过来,武安侯说的是陆明洲。花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轻了。感受到数道目光射过来,她默默地低着头吃汤圆。   完犊子,一不小心仇恨值拉满了!   陆明洲捏了捏眉心,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封世子的折子为父已经递上去了。侯府的中馈,以后都交给明洲媳妇打理。”武安侯撇了眼明洲媳妇,扯了扯唇角。“明洲媳妇节哀。”   江清波:……   忘记它,谢谢!   打更声二次响起。   武安侯挥了挥手。“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回去休息会。明早祭祖,还有的忙。”   一行人离开明镜堂。单慧君看着远去的江清波,恨得把绣帕揉成了咸菜。   回清风苑的路上,二房的人个个冷着脸,均没有说话。沉默一直持续到清风苑门口。   梁宜静垂着头,扯了扯陆子宁的衣袖。后者好一会反应过来.   “爹娘,我和宜静先回去了。”   “赶紧滚。”单慧君说。   陆子宁和梁宜静大气不敢出,转身飞快地溜走了。   单慧君冷哼一声,回了清风苑,抬手砸了桌上的茶盏。满腔的不甘和恼意。   “凭什么?大哥去了,世子位难道不该轮到我们二房?凭什么让陆明洲当世子。”   寝房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单慧君偏头看向沉默的陆明钧,气不打一处来。“世子之位都给陆明洲了,你还这样端着?”   “父亲下的决定,我能怎么办?”   “你可以去找公爹,让他改变主意。”单慧君拔高声音。   “父亲做的决定没人难改。”陆明钧平静的说。   “那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单慧君一脚踢倒凳子。“我不甘心……不甘心。”   “小声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满意父亲的决定?”   “世子位都没了,我害怕什么?还装什么?”单慧君大吼道。   “你——”陆明钧起身,看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里?”   “我今晚在书房休息,你什么时候冷静了,我什么时候回来。”   “陆明——”不等单慧君说完,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她气得大口喘气,转身又踹到另一只凳子。   站在门外的丫鬟垂着头,努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陆明钧到了书房没有点灯,坐在书桌后。黑暗中那张毫无情绪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愤怒,一拳狠狠砸在桌上。   他也不甘心,不甘这么多年隐忍前功尽弃。   他起身从身后的多宝架取下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月光打在玉面上露出龙形图案。陆明钧的指腹轻轻摩挲玉佩,双眼阴鸷盯着虚空。   父亲,这是你逼我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医院回来晚了,字数控制不住就写晚了。抱歉抱歉。 第四十一章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江清波偏头看向陆明洲。踏出明镜堂大门口开始, 她的身上总是跟随着大量的目光。颇有些肆无忌惮。随后想到一种可能,露出微笑。   “看在你指导有功的份上,赢的钱分你三分之一。”   “刚才父亲找我了。”陆明洲收回目光说道。   面对男人答非所问, 江清波茫然眨眨眼。这两者之间有关系?   “父亲说很庆幸当初舍了脸面,求太上皇赐婚。”   “夫君可别在我爹面前说这话,他可能会当场拔刀。”   即便她成婚已有一年。亲爹对当初的赐婚依旧耿耿于怀, 每天都在想搞死女婿的危险想法里反复横跳。   “为夫没想到夫人和岳父大人一样, 喜欢做好事不留名。”陆明洲背着手, 偏头看她。   “???怎么可能, 做好事不留名那是冤大头。我不可能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江清波摇头否认。她做了好事一定会让那人知道。这样等那人发达了就可以报恩。互利互惠才算两不相欠, 她可是商人, 不吃暗亏。   陆明洲失笑。“我刚才从父亲口中得知,他曾经深陷户部贪腐案中。若不是夫人帮忙看出账册问题, 武安侯府或许已经不再来了。为夫怎么不曾听夫人提起过?”   “原来是这事!”江清波不在意挥挥手。“妾身那不是怕活不到夫君回来见最后一面, 才不得已前去公爹面前自荐。”   户部那群王八羔子不是人,居然想要搞垮武安侯府。她美好的寡妇生活还没开始享受,有人居然想断她生路,这能忍?不搞他们搞谁?   陆明洲将她脸上的愤愤看在眼里,唇角微微勾起。   “原来夫人对为夫如此情深?”   “是啊, 是啊……嗯?”江清波被迎面的冷房吹得一机灵,垂头拢了拢大氅,听到陆明洲的话囫囵的回应道, 随后反应过来,抬头愣愣地看向男人。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刺身青?那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能娶到夫人是为夫的福气。”   想到父亲在书房里和他说的话, 陆明洲唇角越来越翘。她那二哥二嫂知道江清波如此有能力, 还是清月居的东家, 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就算有, 他也能让它从没出现!   “那当然。我外祖母请人给我批过命。旺父、旺夫、旺兄……旺身边所有人,还旺自己。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   尤其是要努力工作赚银子,给她多挣点遗产。   “听说那天父亲哭着进的宫。哭得惨吗?”   “我也想知道。”江清波惋惜叹口气。“公爹把我支走才哭着进宫。没看到啊!”   “无妨,我们下次一起看他哭。”   “……”   你可真是亲儿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秋水苑门口。江清波掩唇打了个哈欠,抛下陆明洲快步走进院门。困死了,她要赶紧洗澡睡觉。   陆明洲走进寝房,已经不见江清波的身影,只听到浴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脚步一转,进了另一边的浴房。等他带着水汽出来,江清波已经趴在床上。   “父亲那边的事情,谢谢你。”   陆明洲躺在床外侧。说完没有听到江清波回应,偏头一看发现人已经睡着了。惊诧地挑起眉,这也睡得太快了。看到露出来的肩膀,拉过被子替她盖好。   *   翌日天没亮,江清波被陆明洲从温暖的被窝挖起来。穿上深蓝色的衣裙,跟着男人前往祠堂。踏出房门,风雪迎面扑来。江清波昏昏沉沉的脑子登时被吹清醒了。打了个哆嗦,抱紧暖手炉,躲在男人的身后避着风前行。   陆明洲余光瞥她一眼,脚下慢了下来,让她能紧紧跟在身后。   两人抵达祠堂,其他人也已到齐。男子随着武安侯站在前方,女眷跟着温静站在后方。   江清波站在裴淑娴旁边,感受到一抹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转头看去恰好对上单慧君满含恨意的目光。   后者没有因为被发现而惊慌,反而狠狠瞪了江清波一眼,愤愤地移开目光。   江清波知道单慧君不甘,毕竟这么多年来二房都以为世子之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结果现在飞了。换了自己也会一时接受不了。她自认很大度,也不在意单慧君这点小情绪。掩唇打了个哈欠,收回目光端正站好。   “明洲上来给祖宗上炷香。”武安侯让出主位说道。   旁边的陆明钧,唇角动了动,神色如常地盯着前方。藏在衣袖里的手早已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陆子宁掩饰得不够好,眼底浮起不忿,片刻又被压下去。   陆明洲上前两步插上香。又接过武安侯递上的酒壶,给祖宗们斟了三杯酒。   小半个时辰过去,祭祖完成。   “明洲跟我来趟书房,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吧。”武安侯说完率先离开。   陆明洲瞥了眼江清波,抬脚跟上武安侯。   陆明钧父子沉默着,一前一后离开。   江清波掩唇打了个哈欠,转身准备回去拥抱她的床。左肩被人大力撞了一下,踉跄两步扑向绿衣,对方眼疾手快正好接了正着。江清波站直身,回头看向大步离去的单慧君,眯起了眼。   肢体碰撞,过分了!   “二夫人居然当众不管不顾撞您,这是连表面的体面都不顾了。”绿衣怒气匆匆说。   “挺好的!”   绿衣打量她脸上和煦的笑容,抬手贴在江清波额头上。“您脑子被撞坏了?”   “不是我,是二房。”江清波理了理裙子。“现在不是找事的好时机,等年后我要好好治一治二房的脑子。”   “就该好好治一治,不然下次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绿衣替她拉紧大氅。“小姐,先回去吧。”   “儿媳等等。”   江清波回身,看向走上前的温静。“婆母有何事?”   “今儿个可有时间?反正大家没事,不如把手里的事交到你手里。”   “今儿个才初一,不用这么急吧?”江清波可怜巴巴望着温静。她还想悠闲几天,不想这么快接管中馈。   “这事还是早些交接比较好。而且我不过才接手大半年,都是遵循旧例。平日里记录下府里穿用花销,不是多复杂的事。”温静揉了揉额角,露出个难受的表情。“昨儿个受了凉,身体不太舒坦,你看账册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二房,毕竟之前都是她在管理。”   江清波秀眉微蹙。侯夫人是发现了府里的穿用花销有猫腻,变相提醒她。都大半年了为什么不说出来?   她往深一想,立刻明白了。江清波自己当初都以为这世子之位回落到二房头上,其他人大概也是这样以为。侯夫人发现猫腻没说出来也能理解里,反正是二房继承侯府,说不说都一样。   可现在是陆明洲承世子之位!这些问题就迫切地需要摆上台面。江清波心里升起好奇,到底是多大的猫腻,能让侯夫人在大年初一就急切的要交接。   “下——”   “三弟妹今日可有时间?嫂嫂最近受凉不太舒服,府里的事情是管不了了。不如趁着今日空闲事都接过去。”   “……”   你们是商量好了吗?   用的借口都差不多!   “大嫂,我——”   “嫂嫂也不想这么急。若只是自己病了也能撑着帮你,但闫哥儿也有些不舒坦。我要照顾他,实在是抽不出精力管理府里的丫头婆子。”   “闫哥儿不舒坦?”刚才看着不是好好的?   “是啊。”她伸出一只手拍打闫哥儿的后背,后者仿佛触动了某个机关,不住的咳起来。裴淑娴目露哀愁看向江清波。“看吧,还挺严重。”   “……”   你们的表演还可以再假一点吗?   “我这其实没啥事,平日里管一管丫头婆子,只是有些二弟妹陪嫁的婆子性子不大好,不太好管理。”裴淑娴露出微笑。“嫂嫂相信三弟妹能把这些人□□得服服帖帖。”   “……”   单慧君的陪嫁婆子能让她□□服帖?太阳打西边出来还差不多。江清波直接翻了个白眼。听了侯夫人提点还想着可以立刻接手,看裴淑娴也急着交接,这里面的事情怕是小不了。   一个人干怕不是要被累死。   “夫君晋封世子的明旨还没下来,万一有变化呢?”江清波露出讨好的笑容。“不急不急,大嫂和婆母先管着也无妨。或者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咳咳咳……”   裴淑娴突然剧烈咳嗽。又拍了拍闫哥儿,后者踉跄两步,也开始不停咳嗽。   “哎哟,闫哥儿你这感冒又严重了。”裴淑娴回头歉疚笑笑。“我也很想帮三弟妹,但闫哥儿这身子……嫂嫂先带他回去看大夫。”   “……是该看大夫。你刚才差点把他拍飞了。”江清波无情的吐槽。   裴淑娴:……   她装作没听到继续咳嗽,拉着闫哥儿和莹姐儿快步离去。   江清波回头看向温静。“婆母——”   “哎哟,这天怎么一直转?”温静倒在婢女身上,让对方扶着。“不行了,这天转得太快,我得回去躺一躺,顺便看看大夫。”   江清波双目无神,唇角没有情绪的翘起。“您捂的是胸口。”   “我这心口也闷呀。”   “……”江清波看着跑的贼快的侯夫人,唇角扯了扯。这两人一比一个演的假。   回了秋水苑。被绿松告知陆明洲已经去了拱卫司。她无所谓挥挥手,生无可恋躺在床上。   她觉得自己被套路了,昨晚武安侯说的‘节哀’似乎成真了!   当天下午,不等江清波主动交接。明镜堂的丫鬟亲自上门送来账册。大房的婆子送来府里的花名册子。   江清波随意翻了翻,只觉眼前一黑。   她的刀呢?八十米那一把。   账本乱七八糟,记了个什么东西?花名册上单慧君陪嫁们所在的职位,简直了。她现在明白侯夫人和裴淑娴为什么急着塞给她。   裴淑娴通透,但在账目上和管理上的确不如二房。侯夫人嫁进侯府十多年没有沾到中馈的边,这方面也不是单慧君对手。看到的问题很表面,一棒子下去二房顶多伤个皮毛。而且她们若是把问题爆出来,名不正言不顺,还容易落个不好的名声。连她看了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好搞,一旦弄不好怕是要落得个排挤兄弟的罪名?   册子翻到后面,江清波的神色越来越严肃。最后变得心如止水。合上册子,躺回床上。   事多了反而不愁,不急,一件一件来!   江清波盯着帐顶,心底的升起好奇。看看单慧君管的东西,掌控府库钥匙,厨房重地,侯府名下的铺子。都是侯府主母该管理的重要东西。在她手上,按理说二房的世子之位没跑了。   她现在就想知道是什么让武安侯改变主意,转而要让陆明洲成为世子。想了半响没有想透,江清波放弃了。叹息一声,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按照单慧君早上对她的态度,侯府的中馈怕是没法顺利交接,估计后面还会有幺蛾子。   令江清波没想到的是,二房这次异常的爽快。   隔天单慧君的贴身婢女喜翠亲自上门,带来府库钥匙,铺子账本,厨房的日常采买册子,一股脑放在桌上。   “这些都是二夫人掌中馈后的所有账册,今天都一起交给三夫人。”喜翠行了一礼说道。   江清波随意翻了翻,挑起眉梢。确实是府里的账本册子,但怎么就那么不真实呢?   “初四府里有个小宴,原本是二夫人招待各府夫人联络感情。现在三夫人接手中馈,也该熟悉起来。各府夫人的喜好……”   江清波听着絮絮叨叨一大段的话,险些听睡着。叹口气,一掌拍在桌上打断还在不停说话的喜翠。   “你直接说二嫂让我干什么?”   喜翠身体瑟缩一下,垂着头。“二夫人让您一个人主持小宴。”   “二嫂不出现?”江清波挑起眉。   “二夫人昨儿个受凉,不能吹风。恐怕没有精力和三夫人一起参加小宴。”   “昨儿个的风可真是有灵性,这么轻轻一吹,府里的女眷都受凉了。”   “这是根据各府夫人的喜爱拟定的菜单。”喜翠只当没听到。拿起张单子递到江清波面前。“瓜果食材当天会提早送来。那天还请了年前进京的西域班子表演幻术。”   “不错,还知道给菜单交代一声。也不算直接一声不吭扔给我。”   “奴婢已经说完了。”喜翠咽了咽口水,将头垂得更低。“奴婢还要回去照顾二夫人,就先告退了。”   “去吧。”江清波不是那等因为记恨单慧君,转而为难对方丫头的人。挥挥手让对方离开。   “小姐,二房一声不吭把所有东西扔过来算什么?”绿衣跺脚。“这哪里是交接,这是想什么都不管扔给你。等着看你出丑。”   二房的用意写得明明白白,接不接都一样。还不如顺手接下,她倒要看看侯府的水到底有多深!   江清波转身看向绿衣。“你赶紧去厨房看看现在什么章程,盯紧些。可别让我真的出丑。”   “奴婢这就去。”   下午,绿衣从厨房回来。   “厨房没有问题,上下的吃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没在这里做文章!”江清波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盯着装上的账册陷入沉思。   不在这儿,难道是小宴?   初四当日,江清波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看到绿衣愤怒的脸,她了然了。二房果然在小宴上搞了幺蛾子。   “小姐别睡了,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顺下大纲,先将就看。 第四十二章   “可算是回来了, 娘可想死你了。”单慧君忙拉着陆子慧进小厅,替她拍掉头上的雪花,带着人坐到碳盆旁边坐下。   “你那祖父也是个狠心人, 居然把你关到庄子上,过年都不让回来。你爹也是个没用的,不敢替你求情。”   “娘小声些, ”陆子慧偏头看向门口, 放低声音。“这位嬷嬷管得可严了。可别让她听见, 免得又去给祖父打小报告。”   “我可怜的慧姐儿。”单慧君红着眼眶, 捧着她的脸。“她们是不是没给你饭吃, 都瘦了。”   “没有。但她们——”陆子慧眼底燃起沸腾的怒火。“她们让我不停歇的学规矩, 学不好,累了多休息会都要打我手心。”   “他们居然敢对你动手。”单慧君蹭地站起身, 怒气腾腾转身好似要去干架。刚走两步被人抱住。她回头拍拍陆子慧的肩膀。“别怕, 娘去收拾她们。”   “她们是得了祖父的命令。娘别去,女儿再不想回到那什么都没有的庄子。”   单慧君看着她眼底的祈求,心头发酸。现在侯府她说了不算,连到手的世子之位都飞了。最后压下心头的火气,坐回凳子上。   “阿娘, 我听说祖父定了三叔承世子位?”   单慧君冷下脸。“是啊,你祖父偏心得没边了。怕是早就有这个想法。”   “女儿还听说您前两天把中馈也主动交给三房。”陆子慧跺跺脚。“您这么干净利落交过去,岂不是便宜了三房那个江清波。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放宽心。”单慧君平静地拍拍她的肩膀。“我把庶务干净利落交过去, 江清波不一定接得住。”   陆子慧面露疑惑。“阿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娘早就把江清波的底细打听清楚了。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京城养病差点死掉, 最后还被送去江南才勉强活了下来。整日里躺在床上被灌汤药, 哪里学过什么中馈。而且——”单慧君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为娘悄悄找了为江清波看病的大夫, 她生育艰难。”   “不能生——”陆子慧拔高声音, 发现太大声连忙住嘴,向前倾身小声道。“不能生育?那二叔岂不是……”   “日后可能会纳妾。”单慧君嗤笑。“到时候还要大闹一场。江大人可不是吃素的,那可是连太上皇都敢怼的人,被他盯上的人哪个有好下场。若不然我为什么要顶着你祖父的怒火,也要帮子宁退了江家这门亲?还不是怕他被江家拿捏,还可能无后。”   “还是阿娘有远见。”   “这点事算什么?”单慧君露出得色。“等着吧,等到小宴那日。江清波定会亲自上门求着我帮她。”   “阿娘到时可要好好地杀杀她的锐气,最好让她出个大丑。”陆子慧一拳砸在小几上,眼底爬起愤恨。“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被关到庄子大半年。”   “放心,为娘定会帮你出气。”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母女俩对视一眼,脸上均露出得意的笑容。好似江清波已经站在清风苑的门口,急切的求着见她们。   小宴当日。梁宜静和陆子慧都被叫到清风苑。   “等会你负责安抚那些闺秀。”单慧君抿了口茶,交代道。   “阿娘放心,我和她们平日里玩得好。哄几句,她们铁定不会计较。”陆子慧拍拍胸口,自信说道。   单慧君有侧头看向梁宜静。“这大半年你也跟着我一起操持过宴会,那些夫人你也都见过。一会负责把她们哄好。”   “婆母放心,儿媳一定不会让侯府丢脸。”   “你自来是个贤惠人,大半年协助管理侯府也不差,我自然相信你。”单慧君放下茶杯,看向两人。“到时候好好表现,让三房那个丫头好好瞧瞧。光靠嘴皮子可干不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说话间,喜翠从外面跑来,面上挂着欣喜之色。   “二夫人,厨房的掌勺吃错东西拉肚子,之前定的果蔬也没有来。三房的大丫鬟已经火急火燎跑回秋水苑了。”   “这才到哪儿?”单慧君脸上掠过一个得意的笑。“去盯着,有任何事报上来。”   喜翠行了一礼,噔噔噔的跑走。单慧君悠然自得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阿娘,要是江清波去求侯夫人和大房,不来找你怎么办?”   “你大伯父在时,中馈也是为娘协助她。你大伯父去了之后,她就直接不管事了。这都多少年了。更不可能熟悉府里的庶务,尤其是厨房可有我的心腹在,能听她的?”   “那不是还有侯夫人。”   “小门小户出来的,从来不管事,也管不成什么大事。能帮江清波做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喜翠回了清风苑。   单慧君得意挑起眉梢。“这才过了多大会,人就来了?”   “没……没有。”喜翠垂下头,声音不自觉放小。“厨房的人全部被赶到柴房喝茶,刚才有一名婆子带着十多名女子从后门进府,现在正在厨房忙碌。”   单慧君脸上的笑容僵住,片刻恢复如常。“不过才刚开始,你去继续盯着。”   喜翠长出一口气,转身跑走。   小半个时辰后,她再度出现在清风苑。   “那些小姐们闹起来了?”   “没……没有。大小姐和别府的小姐玩得正开心。”   “那是我的手帕交,陆子莹凭什么?”陆子慧扯了扯单慧君的衣袖。“阿娘……”   “放心,为娘安排了后招。”单慧君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一刻钟后,喜翠再次回来。   “这次江清波该来了吧?”   “……来来了。”   单慧君心中的那口郁气终于散了,眉眼间都染上得色。慢条斯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跟她说,我身体不好不见。”   “三……三夫人的大丫头说,让您好好休息,其他事别担心。”喜翠咽了咽口水,垂着头,双手绞在一起。支支吾吾继续说。“三夫人的表姐和嫂嫂带着几名夫人也来了,有一位是陈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们和其他夫人相谈甚欢,此时正一起看戏。”   “……”   单慧君脸上得意地笑容以可见的速度缓慢冷下脸。   小厅里骤然安静,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喜翠缩着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梁宜静垂下眼眸,一个劲欣赏衣袖上的花纹。连陆子慧此刻也噤若寒蝉,不敢撩亲娘的虎须。   单慧君没有发火,反而挤出笑容。“既然三弟妹不用帮忙,那你们就回去歇着吧。”   梁宜静和陆子慧行了礼,一同离开清风苑。刚走出院门,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   院门外,陆子慧怒气腾腾叉起腰。“江清波太过分了,居然敢如此欺辱我们二房。不想让我参加小宴?今天非要去。她还能赶我走不成?”   “二小姐慎重。”年老的嬷嬷叫住陆子慧。“侯爷说了。您只是解了禁足。规矩没学好之前不能见客。”   “凭什么,你还想像以前那样对待我?当心阿娘让你滚出侯府。”   “二小姐言语刻薄,一会老身会请示侯爷再回庄子呆半年。”   “你——”陆子慧想到庄子上的日子,脸都绿了。看到嬷嬷眼底的认真,气得咬牙。狠狠甩了甩衣袖,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院子。老嬷嬷带着其他婢女跟了上去。   梁宜静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底露出嘲讽。转身带着丫鬟回了自己院子。坐在椅子上,眉眼间笼罩着淡淡地愁绪。   “小姐是在想今天的事情?”婢女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梁宜静。   “小乐,这次我可能失算了。江清波比我想象中还能对付。”梁宜静看向虚空,苦笑着说。“我那婆母也算是厉害人物,几次交手都没在江清波手上讨得好。”   “她再厉害又如何,也比不上小姐有能力。谁家的姑娘在未出嫁前能给自己挣下那么大一份嫁妆,也只能小姐有这个能力。”小乐撇撇嘴。“三房那位也就是嘴皮子利索了点。其他都比不上小姐。”   “就你会哄我开心。”梁宜静嘴上不认,眉眼之间自有一股骄傲。转瞬又叹了口气。“侯府的中馈以后怕是都要捏在三房手里,我那婆母今后再难沾边。”   “她倚老卖老暗地里欺负小姐就算了,还爱自作聪明,不听您劝非要直接把中馈交过去。现在好了,再也拿不回了。”   “小乐。”梁宜静等着她。   “奴婢为您感到不甘。世子定了三房,和姑爷再没关系。您多年的筹谋隐忍都白费了。”小乐又气又恼,抓着绣帕狠狠拉扯。   “倒也不必。世子定了也可以改。”   小乐惊诧瞪大眼。   “等着瞧吧。世子之位最后花落谁家还真不一定。”   梁宜静眼底荡开笑。经过这阵子观察,她那公爹可不是个认命的主。没准到时候她会直接晋升世子夫人。   *   另一边,小宴结束。江清波将各府夫人送到府门。   “今儿个的戏真不错。”   “今儿个的吃食也不错。吃过一回,我已经惦记着下一回了。”   其中几名年轻妇人拉住江清波的手。“陆三夫人,今后大家都熟识了,下次办小宴可别忘了给我们递张帖子。”   “就是就是。你这儿的吃食可太棒了,我都舍不得走。”   “放心,下次小宴一定都叫上。让你们品尝一下江南的菜肴。”   “就这么说定了。”   七嘴八舌聊了一会,众位夫人才依依不舍离开。江清波看到马车远去,长长松了口气。   操持小宴太累了,起码要歇上半年才考虑下一次。   “小妹,二房的单慧君是什么意思,刚接手中馈就让你一个人操持小宴。”沈祈云冷下脸。   “心头不甘,闹脾气呗。”江清波嘟囔。   “你就让她闹?”江清婉恨铁不成钢的用指头戳江清波脑门。“今天要是我们没有及时过来撑场子,你就要出丑了。”   “多谢三堂姐和嫂嫂。”   沈祈云对上她可怜巴巴的模样,轻拍她的肩膀。“陆明洲以后要承爵,你有时间好好正一正武安侯府的歪风。”   “可别躲懒。”江清婉附和道。   “我知道了。”江清波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今天辛苦两位了。”   “嫁人这么久了还是没变,每次说不过都想溜。”   江清波笑笑不说话。都说不过了,不溜留下来被数落?   送走沈祈云和江清婉。江清波转身进了侯府。冷风拂过,她拢了拢大氅,接过绿衣递上的暖手炉。   “厨房那些丫头婆子呢?”   “都被关在柴房。”绿衣说。   “今儿个日子不错,该给她们挪挪地方了。”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三章   “都出来吧。”   柴房的木门嘎吱一声被拉开, 绿衣站在门口,轻易地错过屋里焦急等待的丫鬟婆子。   众人搓着手,跺着脚, 瑟缩着身子迫不及待挤出柴房。穿过一道门,回去的路不是通往厨房。众人神色各异,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垂下头闷头往前走。   “绿衣姑娘, 不知我们要去哪里?”厨房的管事孙婆子笑着问。   “跟着走就是。”绿衣冷着脸, 头也不回说道。   片刻, 这人被带进议事厅。左边的雪地里站着府里各个管事。   孙婆子不动声色扫了一眼, 发现四周还站着许多拿着水火棍的凶悍婆子, 全是秋水苑的人。又看向坐在暖阁大门口, 悠闲吃点心的江清波。心里摸不清要干什么。正要继续观察撞上江清波冷淡的目光,心头一跳。垂着头, 规规矩矩与厨房的众人一起站在右边。   江清波收回目光, 抿了一口茶。捧起小桌上的话本继续看。   议事堂里里外外出奇的安静,只听那冷冽的风雪无情地刮。一盏茶不到,已经有好几个管事站不住了,不停跺脚,搓着双手。   “不知三夫人叫老奴们过来有何事?”其中一名结实的婆子上前一步问道。   “你该问问厨房的人。”江清波翻了一页, 撩起眼皮扫过厨房的众人。“还没清醒?那就多在雪里多站一会。”   众人:……???   府里下人对今日小宴上的波折有所耳闻,心底暗骂孙婆子办事不利落,现在被人抓了把柄。其他管事早到, 在雪地里多站了好一会了。此刻早就坚持不住了,一个个瞪着孙婆子, 期盼她良心发现赶紧招供, 让她们能早点离开。   起初, 孙婆子对众人投射而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垂着头站着,就像个木桩子。经过寒风洗礼,脸颊失去了感觉。她也坚持不住了,上前一步主动开口。   “三夫人,老奴也没想到今日小宴会出这么多事。掌勺是自己回家吃错东西拉肚子。那送果蔬的半路断了腿,才不能按时送达。奴婢也不想。”   “看来你依旧没清醒,继续站着吧。”江清波头也不抬地说道,顺手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她表现得不疾不徐。但站在雪地的人冻得直跺脚,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冻下去身板可受不了。   “这分明就是故意糟践人。”有人小声嘀咕。   “怕是对我们有意见。”另一人小声附和。   两人的声音不大,足够院子里所有人听见。   “不是对你们有意见,是你们不满。难道,我表现得不够明显?”江清波抬起头,笑着环视众人。“或者你们想跪下,更能显示我的不满?”   众人:……   大雪天跪下?她们就彻底是废了。其他人恨不得将刚才说话的两人打一顿。三夫人出了名的狠,搞人最有一套。不怕死要撞南墙就撞,凭什么带着她们。   “嗯?说话呀。”   众人垂着头一个字不敢吭。就连刚才嘀嘀咕咕的两人也不再出声。谁爱跪谁跪,反正她们站在雪地里已经感受到三夫人的不满。   议事堂再次静下来。   江清波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喝了一口茶水顺了顺。这才慢条斯理看向下首装鹌鹑的众人。   “她什么时候清醒了,你们什么时候走。”江清波扫过每一人,笑容更加灿烂。“府里的府医就在隔壁熬药,你们谁要是倒了,灌一碗醒来继续站。”   众人:……   三夫人也太狠了!   亲自经历过京北大营堵门事件的几名管事狠狠瞪向孙婆子,又急又恼。求求了认个错吧。三夫人是个狠人,她真的干得出来。   大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有几名管事双眼一亮,以为救星来了。悄悄抬眼一瞧,又默默收回目光。   “你来做什么?”江清波看向疾步走近的陆子莹。   “阿娘让我来跟三婶婶学一学治家。”陆子莹攥着绣帕,低着头。“我会乖乖站在一边,不打扰三婶婶。”   “坐旁边吧。”   江清波挥挥手,绿衣搬出一张椅子放在江清波旁边。陆子莹高高兴兴行了一礼,坐到一旁。   江清波目光掠过安静如鸡的孙婆子,又看到其他人脸上浮起不忿之色。感觉到时机差不多了,又开口。   “孙管事想不起来,其他人也可以帮她想想。”   厨房的其他人早就撑不住了,风雪中冻得直发抖。听到这话的众人蠢蠢欲动。   “孙管事常常偷吃主子的菜。”一名婆子站出来说道。   “奴婢是尝尝他们做得行不行。有的主子口味重一些,有的主子口味淡一点。”孙婆子辩驳道。   “说得挺有道理。”江清波附和。   孙婆子松口气,冷笑着瞥了眼说话的婆子。   “这算事?看来你们和孙管事一样不够清醒。可能是站的时间还不够长。”   ‘不够长’三个字直击众人的心脏。她们觉得已经站得足够长,真的不需要继续。本来犹豫的其他人再也顾不上了,再等下去真的要废了。   “孙管事偷拿厨房食材。”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众人不约而同打开闸门,七嘴八舌说起来。   “对对对,昨天还拿走一块腊肉。”   “前两天顺走半只鸡。”   “前几天给大房夫人蹲了一只鸭子,孙管事故意弄脏没有送过去,她端回家了。”   “一个月前老奴也遇见过一次,她袖子里藏了两条给主子们吃的鱼。”其中一名管事加入申讨行列。   “你可认?”江清波   “老奴猪油蒙了心。”孙婆子跌坐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老奴儿子前段时间病了,家里没有余钱,才想出了这个馊主意。奴婢错了。”   “你儿子活蹦乱跳,哪里像有病?”绿衣冷斥。   “老奴儿子却是病了,但他怕误了主子的事情,不敢说出来。”   “你——”   江清波拍拍绿衣的手背,回以一笑。后者猛然止住话,愤愤瞪了眼卖惨的孙婆子。   “你儿子的病现在好了吗?”江清波温柔问道。   孙婆子叹口气。“他的病一直断断续续,有时候想要咳嗽又怕被主子发现,只能隐忍着。”   “天可怜见的,你们一家也不容易。”江清波面露不忍。“我不是那等刻薄的主子。今儿个替你做主,给他放个长假,一会就领人回家好好休养。”   孙婆子早打听过江清波,知道是个心软得住。只要听到别人很惨都会宽容三分。刚听到对方说不容易,心头窃喜。当听到后面的话,才发现江清波想撸了儿子的差事。不可置信抬头。   “三夫人……不不用了。老奴儿子差不多快好了,不用休息。”   “可是本夫人觉得他病得很重。”   “现在已经好了很多,真的不重。”   “是吗?”江清波惊诧的张大嘴。   “本夫人以为你儿子已经病入膏肓。”说着江清波给旁边的绿松使了个眼神。后者从旁边拿出个包袱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包袱里放着碎片灵芝,小半截人参。还有几盏上好的燕窝。   孙婆子一看,神色慌乱,垂着头不敢吭声。   其他人看到她的神情,又看看包袱里的东西,纷纷都倒吸一口气。这……这也太敢了!   “今儿个谁去搜的房,出来说一说。免得说我诬陷人。”   站在最后面的一高一矮两名婆子站出来。   “今早老奴和绿衣姑娘一同进门搜查。这些燕窝和人参都是在孙婆子家里的灶洞找到的。”高个婆子说道。   “老奴作证。”矮个婆子附和。   这二人和孙婆子都是单慧君的陪嫁。她们的话更有可信度。   “人参、灵芝。我也是病重时才吃。还有这燕窝也是因为亏空了身子,才一日不能断。你儿子吃这些难道不是和本夫人一样身体不好?还有——”江清波偏头,眼底闪着惊奇。“你连菜都买不起,这些人参燕窝从哪里来的?”   孙婆子坐在地上沉默着,但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此时心里的慌张。   江清波之前轻轻敲击桌面。一旁的绿衣立刻打开手中的册子,余光瞪了一眼孙婆子。   “去年五月,府里发放给三夫人的燕窝在大厨房失踪一盏,六月消失两盏……年底孙婆子前往金玲铺子售卖,收银两千三百两。”绿衣顿了一下,如刀子的眼神刮向孙婆子。“近十年,孙婆子共去金玲铺子多达二十多次,收银达两万三千两。”   孙婆子瘫坐雪地,脸色苍白如纸,额间大地的冷汗不停落下。   抽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其他管事看孙婆子的眼神都变了。这也太敢干了。   江清波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杯茶,又慢条斯理吃完一块点心。给足其他人消化消息的时间。   一盏茶后,江清波擦了擦手。看向厨房的老老少少。   “你们厨房的人,我是不敢用了。但你们在侯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夫人给你们换了一分活计。副管事,负责监督管事,以防他们犯大错。”   厨房等人本来已经绝望。听到这个消息双眼一亮。年老的婆子各自对视一眼,听出了江清波话中话。是要她们找到管事的错处。   她们不是单慧君的陪嫁,本就一直被打压。如今机会来了,有的人眼底闪着精光。   “三夫人这不符合规矩,历来都没有两个管事,而且还监察……”微胖的李管事走出来说道。   “的确是不太合规矩。”江清波认真点头,“所以就不委屈你了。即刻起,绿梅顶上李管事的差事,下面的人要是给你使绊子,就全部换了。我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   “奴婢省的。”   李管事没想到说一句话,管事身份就没了。惊得瞪大了眼,回过神连忙解释。   “三夫人——”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日后绝不拿侯府的事物烦你。放心回二嫂身边吧。”江清波眼底含着笑。“本夫人向来善解人意。”   众人:……   的确是善解人意,解雇的解!   李管事不甘,还要再说话。站在旁边的两名婆子上前,趁其不备一掌劈下去,随后拖着晕过去的人离开议事堂。   江清波笑吟吟环视众人。“你们这些管事都是二嫂的陪嫁,都是信得过的人。我相信你们不会是孙婆子那样的人。应该不会排斥监察之人吧。”   “不会。”众人异口同声说道。   现在谁还敢反对,李管事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三夫人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她是真的敢干!   “这就好。她们都是老人了,赶出去实在令我心里难安。你们愿意接纳也是给她们一个机会。”江清波偏头看向厨房的老老少少。“本夫人冒着破坏规矩的罪名留下你们,若是连一两个月的监察之职也做不好,侯府也留不得你们了。”   江清波的弦外之音,在场的众人都听多了。厨房的老老少少和另一边的管事双方对视一眼,虚空中火花四溅。还没有交手,双方已经弥漫着硝烟。   江清波看在眼里,唇角微微勾起。厨房这帮人也算是侯府老人,各种沾亲带故。对付单慧君的陪嫁正正好。给旁边的绿衣使了个眼神,拿起快点心,慢条斯理吃起来。   “今儿个就到这里。所有人都到门口领一碗姜汤。若是冻伤着凉可找府医看病,不收银子。”绿衣大声说。   其他人欣喜万分,府医从来都只给府里主子看病,偶尔给府里得脸的管事瞧一瞧。其他人可没这个待遇,生病抓药都要花银子到外面找大夫。众人被迫站在雪地而升起的怨气,因为江清波的安排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多谢三夫人。”   “先下去喝口姜汤,可别真着凉了。府里的事情还要靠你们做。”   “是。”   众人在门口领到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一碗下肚,身上的寒意消退,没多会热了起来。可见用料多足。   侯府的老人多少有点羡慕秋水苑做事的丫鬟婆子。三夫人行事的确狠,但真的护短。对手底下的丫鬟婆子都很好。听说过年的时候院子所有人发了三倍赏钱。可把他们这些人羡慕坏了。   如今三夫人接手中馈,现在投过去应该不晚吧?众人对视,各自有了决定。   连单慧君陪嫁的婆子都羡慕秋水苑的人,可惜不是一条道上人。有几人对视,心里默默叹口气。   管事们陆续离开,议事堂安静下来。孙婆子被灌了姜汤,被麻绳捆着扔在了廊下。江清波瞥了一眼,向绿衣招招手。   “孙婆子的事情恶劣,你和绿松一起替她扬扬名。”   “奴婢这就去。”绿衣高兴得合不拢嘴,带着孙婆子和秋水苑的四名婆子离开了议事堂。   “三婶婶好厉害。”陆子莹看完全程,双眼放光地盯着江清波,眼底满是崇拜。   “不过是小场面。”江清波看着她,突然沉默。“过两年你就要出嫁了吧。”   陆子莹羞红了脸,垂下头不说话。   “我听说岑跃家里有一位多病的老太太,还有两位十岁的弟弟妹妹?”   “是。他们家简单,阿娘说适合我。”陆子莹说。   “哪里简单?你嫁过去就要管家,上有老下有小。你这性子这么软,可是要吃苦头。”   “阿娘也是这样说,所以才让我过来跟三婶婶学习治家。”陆子莹垂下头,瓮声瓮气道。   “别丧气,还有两年时间够你学。”江清波拍拍她的脑袋。“去跟着绿衣,看看她怎么做怎么说。多学着点。”   “欸。”   陆子莹说着起身追出去。江清波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带了这么久,总算有点小姑娘的活泼了。不错。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正事办完了,该回去睡觉休息了。   *   绿衣带着人先去了陆子慧的院子。   “你们这是干什么?”陆子慧皱起眉,打量被捆的孙婆子。又看到站在门口陆子莹,脸都黑了。   “厨房管事孙婆子监守自盗,三夫人让奴婢通报全府。”绿衣说。   “滚出去,我不想听。”   “我家小姐说了。子慧小姐日后也要嫁人,合该好好听一听。”绿衣不管她,给旁边的绿松使了个眼色。后者大声念起孙婆子的罪状。   陆子慧气得脸色铁青,想要如以往一样赶人,余光瞥见嬷嬷从耳房出来,默默的将迈出去的脚收回来,面无表情坐回椅子上。当听到孙婆子偷了江清波一盏燕窝,忍不住冷笑。   “不过一盏燕窝而已,何必如此斤斤计较”陆子慧打量被五花大绑,还被堵了嘴的孙婆子。“还这般大动干戈,可不像一府主母。”   绿松没搭理她,继续往下念。   起初,陆子慧一脸嘲讽。听到中间,嘲讽消失沉下了脸。最后听到两万三千两银子,双眼冒火。指着孙婆子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母亲待你不薄,你居然监守自盗,贪了这么多银子……”陆子慧走上前向绿衣索要手中的烧火棍。“给我,本小姐今天要打死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二小姐请注意自己的身份。”嬷嬷平静地提醒。   “她贪墨我们家这么多银子,让我怎么冷静。”   “二小姐喝口茶冷静吧。奴婢还要去下给院子通报,就不叨扰了。”绿衣丢下话,带着一众人离开。   陆子慧要追出去,被院子里的婆子拦住去路。   “小姐,五天的禁足令还没有解除。”   “你……你们都欺负我。”陆子慧出不去,气得直跺脚。看向大门大声喊道。“忘恩负义的东西,给我等着。”   绿衣等人走得不远,恰好听到。无语地撇撇嘴。刚才还说她家小姐斤斤计较,不堪当一府主母。现在火烧到自己知道生气了。   没多会,一行人进了梁宜静和陆子宁所住的院子。   陆子宁刚听到偷窃一盏燕窝,眉梢紧紧皱起。偏头与梁宜静小声嘀咕。“江清波也太小家子气,一盏燕窝而已,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苛待下人。”   绿松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继续念。   “好了,别念了。回去吧。”   “我家小姐说了,孙婆子监守自盗的行为恶劣,要全府通报。”   陆子宁看丫鬟决心坚定,再看对方手中的烧火棍。某些不好的记忆在脑海浮现。知道赶不走,索性起身往外走。   “子宁少爷这是要去哪里?”绿衣说。   “书房。”惹不起,他还躲不起?   “我们小姐说了,这事全府通报。子宁少爷现在不想听,一会奴婢们可以到外书房念给您听。若是您今天不想听,奴婢可以明天来……后天,大后天也行。”   陆子宁:……   江清波讨厌,连她的婢女也如此令人讨厌。   到最后都躲不了,陆子宁放弃挣扎了。又走回梁宜静身旁坐下。   绿松继续往下念。   陆子宁本就沉着脸,听到结尾那两万三千两银子,脸上笼上一层寒霜。一拳砸在小几上,瞪向垂着头的孙婆子,气得眉毛倒竖。   “我们待你不薄,你……你怎么敢?”   绿衣唇角若有似无扬了扬,眼底含着笑。哟,刚刚还说她家小姐小家子气,现在自个儿还不是激动上了。   “子宁少爷,孙婆子的儿子是您的小厮。府里已经卸了他的职。不会再发放月钱。您要是愿意继续用,得自己付月钱。”   “我不需要这样的小厮,让他滚。”   “她的身契在二夫人手里。要怎么滚还得子宁少爷自己安排。”绿衣行了一礼。“奴婢们还要去下个院子,先走了。”   陆子宁;……   这些丫鬟气人!   不多会,绿衣等人抵达清风苑。   单慧君早就听到风声,桌上的茶碗砸了三轮。不等绿衣开口,指挥早已等候在此的婆子上前夺人。在烧火棍的加持之下,第一轮抢人失败。   单慧君冷场冷下脸。“你们三房是什么意思,她是我的陪嫁,理应交给我处置?”   “我家小姐说了,国法和家规都有个先后。孙婆子监守自盗侯府的东西,现在该由侯府决定如何处置。若是二夫人想要亲自处置也可,替她交还两万三千两银子。”   “她贪了府上的银子,还让我倒贴银子赎人?”单慧君气笑了。“你们三房做什么春秋大梦?”   “我家小姐说了,不给银子就无权处理。”绿衣看向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抢人的婆子,又说。“我家小姐还说了,第一次抢人当做你们不知道。第二次直接打断腿。府里有大夫,接骨不要钱。”   准备抢人的婆子;……   论狠,还得是你们三房!   单慧君脸色发青,指着绿衣等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绿松从来没有眼力劲,趁着安静立刻开始念孙婆子的罪状。单慧君听完,脸色彻底黑了,胸口快速起伏。   “奴婢们还要去大房,告辞。”   绿衣等人刚走出清风苑,身后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绿衣绿松对视一眼,唇角不自觉翘起。   看二房跳脚,爽!   最后,一行人到达明镜堂。温静听到一半,秀眉皱成川字。这……这也太大胆了。   “这念的是什么?”武安侯走进花厅只听到多少两银子,坐下后,疑惑地询问温静。   “厨房的管事监守自盗。”温静索性又让绿衣念了一遍。   武安侯听完,等绿衣等人离开。本就严肃的脸更冷了。“二儿媳这么多年就是这样管家的?”   这话可不好顺着说。温静眼珠一转回道。“好在明洲媳妇有能耐,刚接手中馈就挖出个蛀虫。”   武安侯面色稍霁。“明洲是个有福气的。”   “明洲媳妇还让人在府里连续通报三天。今后若有人想要监守自盗,怕是也要掂量掂量。”   “这个方法不错。让每个人必须听,治一治府里的歪风。”   “妾身一会儿就转告明洲儿媳。”   连续通报三天后,府里二房安静如鸡。江清波撸了孙婆子一家人的差事,最后将人交给了二房。当天下午,人牙子进府把孙婆子一家人带走。   “自从孙婆子一家被带走,其他陪嫁管事都慌得很。先前嚣张的气焰散得干干净净。”绿衣高兴地说。   江清波当然知道其中的因由。孙婆子给她使绊子,说到底还是单慧君的命令。可惜出师未捷……   孙婆子监守自盗,单慧君真的不知道吗?不见得。她没嫁进来之前,孙婆子这十年来寐下的东西,多是大房的份例。偶尔才会不动声色地把目光转移到二房份例上。   现在事情被爆出来,单慧君只能牺牲孙婆子一家。她能看明白,单慧君的陪嫁婆子们会不明白?人人自危了,就怕被找到错处被舍弃。江清波眼底荡开笑意。自危好,急了,心也就乱了。让内讧来得更猛烈一些。   “认真盯着,适当给厨房出去的那拨人施加一点压力。”   “奴婢省的。”   “小姐,宣王府送来帖子邀您参加赏雪。”绿松大步走进小厅,将粉红色的帖子递上前。   “又送帖子?”宣王妃对邀请她过府做客的事情有点执着啊。   “小姐不想去?”绿衣看她皱眉,疑惑问道。   “的确不太想去。”江清波叹口气。“不过请了三次,这次不去说不过去。赴宴那天你和绿松陪我去。”   “放心吧。有奴婢在谁都不能伤害小姐。”绿松抡起拳头挥了挥。   “嗯,有你我放心。”   “对了,还有江南来的信件。”绿松又说。   “有信你不早点拿出来?”江清波接过信件,迫不及待打开,看完信脸上展露灿烂的笑容。“外祖母说过段时间就回京。表哥们近几日也要回京述职。”   “表少爷们走了四年了,可算是回来了。”绿衣高兴拍手。   “可不是。我都快忘记他们长什么样了。”江清波笑吟吟盯着信。外祖母写信让她安排住处,不让表哥们住进从前的公主府。东城西城太显眼了。她想了想最后把目光定在南城。“绿梅,南城有空宅子吗?最好离西城近一点。”   “有一处,最近准备租赁出去。”   “不租了。你带人去收拾收拾,过几天让表哥们住。”   “奴婢现在就去。”   绿梅离开,其他人紧跟其后去忙其他的事情。   外祖母许久没给她写信了,江清波舍不得放下,拿着信看第二遍。脸上的笑颜越来越灿烂。   “看什么,笑得如此开心?”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江清波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陆明洲拿着长刀走近,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吓死人了。”   “……是你看的太专心。”   “不管,就是你。”   “……”陆明洲捏捏眉心。“行吧是我。所以你在看什么?”   “外祖母来信说过段日子回京,”江清波瞪了眼陆明洲,“都是因嫁给你,害我都不能随时去江南。一整年我都没有看到外祖母了。”   陆明洲摸摸鼻子,没有回话。   “表哥们也要回京述职了,他们肯定给我带了很多边关的特产。”江清波说着,咽了咽口水。   陆明洲失笑摇头,话题突然一转。“二房最近有没有找你麻烦?”   “他们最近乖得很,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找我麻烦。”江清波放下信件,倒了一杯茶递给陆明洲。“你放心做自己的事情。有我在,府里掀不起大浪。”   “辛苦夫人了。”   过了几日,江清波天没亮爬起了床。陆明洲大为纳罕,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又回头看向她。   “今儿个有什么事情,居然起这么早?”   “表哥们昨天下午进京了,我今天去看看他们,顺道看看给我带了什么特产。”   “你起这么早就为了去找吃的?”   江清波穿衣服的动作一顿,白了一眼陆明洲。“什么找吃的,我是去看兄长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兄妹感情很深厚的。”   “我都懂。”   “……”   我怀疑你在心里内涵我!   出了侯府大门,外面的天色微微亮。江清波迫不及待走向马车。刚迈出一步,肩膀被人按住。回头茫然看向陆明洲。   “干什么?”   “表兄们住在哪里?”陆明洲问。   “我把他们安排在南城了。”   “南城?”陆明洲眉梢微蹙。“那边最近不安生,你注意些。”   “放心吧,我保证天黑前一定回府。”江清波说着拍开他的手,迫不及待上了马车。   “少爷,南城最近钻进去了几只老鼠,让夫人一个人去是不是不好。”陆九在一旁提醒。   “你话越来越多了。”陆明洲瞥他一眼,骑上马。沉默一瞬,拉转马头远远地缀在马车后面。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四章   “出了何事?”   陆明洲天色大亮才骑马到达拱卫司大门, 还未走近便看到下属刘杨在门口徘徊,对方看到他立刻小跑迎上来。   “大人,昨晚抓的犯人刚刚被郁大人截走了。”刘杨着急地说。   “他最近查什么案子?”陆明洲下了马, 把缰绳交给一旁的陆九。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最近右卫那边神神秘秘,属下探听不到任何消息。”   陆明洲的眉梢微不可察皱了一下。穿过拱门,进了左卫的院子。他抬头便看到了坐在大厅的郁佟, 跷着二郎腿, 手中端着茶盏品茗。   “哟, 陆大人终于来了。”郁佟放下茶盏, 饶有兴致打量陆明洲, 露出玩味的笑容。“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陆大人来的这么晚, 是舍不得我那绝色嫂子吧。”   “你过界了。”   “哟,说一句话绝色嫂子都不可以?你这也太——”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陆明洲坐到上首, 瞥他一眼。   “我也不想抢陆大人的案子, 但太上皇的命令,小弟也要遵从。”郁佟叹口气,一脸我不想这样,但被逼着行事的无奈样。   陆明洲眼底掠过一抹深思,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你在查鲁王?”   “是啊。”郁佟露出得色。“太上皇可能怕陆大人查的不够尽心, 让小弟也查一查鲁王。”   “既如此我就不插手了。”陆明洲看向站在门口的刘杨。“把所有跟昨晚那罪犯一条线的人领出来,让郁大人带回去好好查一查。”   “遵命。”   郁佟摸着下巴,疑惑打量陆明洲。却没从他老神在在的神情中看出端倪。   “你今儿个这么爽快?”   “太上皇发话了, 我还捏着人算什么事?”   “真的?这不像你陆明洲的行事作风。”   “不想要?我的人可以自己审问。”陆明洲头也不抬的说道。   “要,怎么能不要?能从陆大人手中带走犯人, 说出去多有面子。”郁佟起身。“多谢陆大人慷慨, 小弟就先回去审问。”   “不送。”   花厅安静下来。陆明洲合上眼, 后脑勺靠着椅背。片刻拱卫司上空响起一声咆哮声。   “陆明洲你大爷的坑我。”   陆明洲唇角微扬, 指腹搭在刀柄上轻快地敲击。   “陆大人,犯人已经交接给右卫。”   刘杨去而复返,回想起郁佟的神情,脸上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下去,三十多号人呢,右卫可有的忙了。触及陆明洲冰冷的目光,迅速敛下笑容。从胸前的衣襟里拿出一叠纸放到桌上。   “大人,这是昨晚属下们连夜审问得到的供词。”   “做的不错。”   陆明洲睁开眼,拿起供词。一目十行,片刻又翻了一页。   “大人,今儿个下午该您进宫伴驾。”   “嗯,知道了。”   刘杨看他认真盯着供词,拱手行了一礼,放轻脚步离开了花厅。   正午刚过,陆明洲忙完拱卫司的公务,正准备进宫,还没有出门就撞上了宫里来的年轻公公。   “郁大人今儿个恰好去了宫里,太上皇说近几日不必陆大人前去伴驾。”   陆明洲沉吟点点头,又坐回椅子上继续查阅桌上的卷宗。   陆九把年轻的公公送走,回来时满脸挂着不忿。   “少爷,郁大人越来越过分了。先是抢您的案子,现在又抢您伴驾的机会。”   “挺好的。”陆明洲头也不抬地说道。   “???”陆九狐疑的打量陆明洲。“您被气糊涂了?”   陆明洲瞥了陆九一眼。后者被冰冷的目光扫到,登时打了个寒战,垂着头努力装鹌鹑。他这才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心腹刘杨,无视对方同样愤慨的表情,开口问道。   “南城逃窜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今天下午背后那人可能会来和他们接头。到时一举抓获。”   “接头?”陆明洲沉凝片刻,起身往外走。   南城偏僻的小巷深处,拱卫司的军卫把持入口,里外都设了哨兵。其他人在几间屋里进进出出,不时传来乒乒砰砰的声响。陆明洲拿着长刀走进院子,冷光扫过蹲在地上的三名疑犯,眉梢微皱。   “怎么只有三人?”   “属下们的行动被泄露,发现晚了,让对方跑了两个。”一旁的军士咽了咽口水又说。“他们往东边跑了,属下们已经派人去追了。”   “东边?”陆九惊呼,无视众位军卫看过来的目光,小跑到陆明洲身边小声说道。“少爷,夫人在那边呢。这会怕是该准备回府了。万一冲撞了可怎么办?”   陆明洲抬眼看了眼天色,西斜的太阳被屋顶挡住一半的光芒。江清波的确该准备回府了。   “她真不省心。”他嘴里咕哝着,脚下却疾步往外走。   巷子离江清波表兄们所住的宅子不远,骑马一炷香就到了。陆明洲打马经过转角,抬头一瞧,马鞭甩打的动作顿住,双眼微微眯起。   江清波走出大门,笑吟吟接过曹青递上的篮子。“还是大表兄最好,知道回京给我带零嘴。不像二表兄他们出去几年连封信都不寄回来,如今还空手回来。”   “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把刚刚从我这儿拿走的宝石还回来。”   “那是我凭实力从你手中抢得,不给。”江清波躲到曹青身后,躲开曹禺伸过来的手。   “一块石头而已,这还是你从我手里抢的。”曹青拦住他。“我做主给表妹了。”   “……大哥,偏心是不是该有个底线。”曹禺哀怨瞪他。   “你一大老爷们拿着宝石做什么?又没媳妇。”   “……”   大哥,这样扎心是不是有点过分!   “簪子都歪了。”   江清波抬手要去扶正,一只大手快一步帮她重新插好。曹青展露笑容,眼底藏着无尽的温柔。   “好了。”   “谢谢大表兄。”江清波从小和曹青如此相处,并没有发现异样,如常的笑着道谢。   “夫人。”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清波回头看到打马而来的陆明洲,诧异地挑起眉梢。   “你怎么来了?”   “顺道路过接你回家。”陆明洲走到她身边说道。   你这顺路也太顺了,江清波在心里吐槽。回头面对曹青又展露出笑容。“大表哥,他是我夫君陆——”   “我知道,拱卫司陆大人。”曹青打断她的话,直视陆明洲。   “曹参将。”   两人对视,谁也没开口。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连吹拂的风似乎都停了。   江清波看看陆明洲,又看看曹青。茫然眨眨眼。“你们是在眼神寒暄?”   “在下与陆大人一见如故。”   “大表兄说得对。”   曹青:……   这声大表兄听着真刺耳。   陆明洲仿佛没有看见他脸上不虞之色,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回府了。多谢大表兄今日照顾我夫人。”   “从小央央就黏我,照顾她本是分内之事。”   “央央?”陆明洲挑起眉梢。   “看我叫习惯了。这是表妹的小名。”曹青笑着解释。   陆明洲打量曹青,对上那挑衅的目光眯起眼。片刻收回目光看像江清波。   “夫人,我们该走了。”   江清波抬头看看,火红的落日已经只剩下一半身子。“表兄我先回去了,你们有需要给宅子里的丫头说。”   “我知道。放心回去吧。路上小心。”   江清波挥挥手,提着篮子上了马车。陆明洲本想骑马回去,走到一半,脚尖一转跟着江清波后面上了马车。   曹青盯着远去的马车,脸上的平静褪去,双手握成了拳,不甘与愤怒爬上脸颊。   “大哥,表妹已经成亲了。”曹禺看到他脸色,小声劝慰。   “陆明洲配不上她。”曹青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我该早点回来。”   “大哥,事已至此,放下吧。”   放下?曹青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眼底从未有过的坚定。陆明洲配不上她。不管手背上渗出的血,转身大步走进宅子。   “大哥,你等等我。”曹禺跺跺脚,忙不迭追上去。   *   回了武安侯府。江清波洗了手,迫不及待拿起一条肉干。双眼一亮,这味道真绝了。   “有这么好吃?”陆明洲放下长刀,看到她一脸享受的样子,不由得挑起眉。   “非常好吃。”江清波把篮子往前面推了推。“你尝尝。”   “我不吃。”陆明洲看都没看   “没口福。”   江清波吃完一块,又从篮子里拿了一块笑,吃得笑弯了眼。   陆明洲看在眼里,眉梢微微皱起。不知为何,心头不大爽快。移开目光,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转身走进浴房。   夜晚,本该沾枕就睡得陆明洲失眠了。   “夫人。”   回应他的是绵长的呼吸声。陆明洲偏头发现江清波已经睡着了。无语地扯了扯唇角。刚与他同床共枕时失眠到半夜,要强制抱着才能入睡。现在他躺在床上,江清波已经能安然入睡了。   按理说这是个好现象,但总觉得不大对。好像他现在毫无存在感一样……   “好吃……”   一声呢喃打破寝房的安静。陆明洲无语地捏了捏眉心。有这么好吃?做梦都惦记?   凝望着睡得正香的女人,陆明洲打消了叫醒人的打算。侧身替她掖好下移的被子。   翌日,陆明洲如往常一样起床。走到寝房门口,顿住脚步,回身拎着一篮子肉干前往拱卫司。   审了半天犯人,回到工事房又看到桌上的肉干,抿起唇。想起昨晚江清波的梦话,陆明洲鬼使神差也拿了条肉干。等反应过来肉干已经进了嘴。   “也不见多好吃。”陆明洲一脸嫌弃,然后又拿了一条肉干,最后三分之一进了男人的嘴里。   “大人,那两人抓到了。您要不要亲自审问。”   “你们先审,我今儿个回家。”   “您不是前两天才回家?怎么又回家。”随即露出个了然之色,年节还没过完呢,大人也要回家应酬。“大人真是辛苦。”   刘杨的嘀咕声不大,但还是让陆明洲听了个正着,只当没听见。拿起手边的长刀,起身离开拱卫司。   陆明洲以为回家会面对江清波愤怒的脸,没成想她正吃得开心,看到自己出现,连忙把篮子藏在身后。   “……你又去南城了?”想到江清波今天又背着自己见了曹青,陆明洲的眉梢皱成了川字。   “生什么气,脸都拉到肚子上了。”江清波拎出篮子。“好了好了,分你一半。我让绿衣抢了最后一点,可别全部拿走了。”   “绿衣去拿的?”   “是啊,我忙着接管中馈,哪有时间天天往外跑。”江清波愤愤瞪他一眼,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都快把我累死了。”   陆明洲眉眼舒展开来。“夫人辛苦了。”   翌日,江清波睡到自然醒。惦记自己的肉干。找了一圈别说肉干,连篮子的影都没有看见。她有个不好的预感。偏头看向绿衣。   “我那一篮子肉干又被陆明洲全拿走了?”   “今早姑爷离开的时候手里的确提了个篮子。”   “王八蛋陆明洲,居然吃独食。”江清波气的拍桌,随后哀叹一声。“早知道昨晚我就该把篮子藏起来。”   下次她再也不和陆明洲分享美食了,免得自己有什么都吃不到。江清波愤愤地想。   一整天,江清波每每想到陆明洲吃独食,就气得想拍桌。王八蛋陆明洲,不厚道。光顾着骂陆明洲,导致忘了时间,到明镜堂的时候已经快到饭点了。   “哟,二弟妹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深夜呢。”   “明洲媳妇刚接手中馈,忙一些顾不上也是正常的。”武安侯和蔼地看像江清波。“快坐下,一会吃饭了。”   有武安侯发话,单慧君也不敢继续阴阳怪气,愤愤拉扯绣帕,眉眼间掠过不甘。   “谢谢公爹理解,下次儿媳一定早一点。”江清波无视单慧君愤恨的目光,从善如流坐在裴淑娴对面。   饭后,江清波跟在身后要离开,被武安侯叫住。疑惑地接过一张单子。   “这是?”   “明洲母亲的嫁妆。如今该交给你了。东西都在库房,你抽时间清点一二。”   “我知道了公爹。”   江清波随意扫了眼嫁妆单子。目光定格在一套青瓷瓷器上。这套瓷器因为工艺繁复,只出了三套。其中一套在外祖母手中。一套在宫中。还有一套在她的当铺中。难道还有第四套?   回了秋水苑,江清波叫来绿梅。“明儿个你去当铺查一查。”   “奴婢记住了。”绿梅沉吟片刻,等其他人出去后又说。“小姐,胭脂铺的老板传来消息,后院暂住的那位小姐病了。”   “没请大夫吗?”江清波皱起眉,急切地问道。   “请了,吃了大半个月的药,但好像没有起色。”   “我明天去宣王府,你跟着我一起出府,悄悄带左大夫去胭脂铺一样。隐着些。”   “奴婢省的。”   *   隔日,一辆普通的马车驶进宣王府斜对面的巷子里,车帘掀开,翌阳跳下马车,大步走向站在巷子口张望的婢女身旁。   “怎么样,人来了没?”   “陆三夫人已经被接进府了。”   “什么?”翌阳郡主拔高声音。“我不是让你拦着吗?”   “宣王妃亲自出门来接,奴婢哪里敢上去拦着。”婢女垂着头,结结巴巴的回答。   “你……我要你有何用。”   翌阳郡主气的戳了戳婢女的脑袋,转身跳上马车。婢女紧随其后坐在马车外面。   “郡主,我们要去哪里?”婢女问。   “拱卫司。”   “拱卫司?”婢女一脸惊恐。“郡主我们去那地方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快走。”   然而翌阳郡主的运气不好,去拱卫司扑了个空。   “陆大人刚刚出去了,今天可能不会回来。”   “该死的,他女人都进狼窝了,还在外面晃荡。”翌阳郡主跺跺脚,急的双眼发火。她进不了宣王府,进去也不一定能阻止。   江家?江大人和小江大人都在宫里,等她找到人黄花菜都凉了。其他人……该死,除了陆明洲,没有人敢闯宣王府。   “怎么办?怎么办?” 第四十五章   马蹄疾驰声从远处传来, 不多会声音越来越大。宣王府门口的护卫上前一看,惊诧地瞪大眼。马蹄经过掀起一片尘土,再看马匹上的男人, 手持长刀,杀气腾腾而来。众所周知,拱卫司出马, 不是要去抄家就是去抄家的路上。惊恐爬上护卫的脸颊。   “拱……拱卫司来了。”   “拱卫司?”另一名护卫上前几步, 抬眼一瞧, 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往府里跑去。   “你先稳住, 我去禀告。”   陆明洲在宣王府门前下了马, 周身的气势逼人, 那一身杀意肆意往外蔓延。王府的护卫看一眼脸色都白了,碍于职责, 颤抖着双腿走上前, 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上前拱手行了一礼。   “陆陆大人……不知您来宣王府有何事。”   “本官夫人今天是否来了宣王府。”   “尊尊夫人……在的。”护卫感受到陆明洲看过来的冷冽目光,脸色又是一白。   “本官特意前来为夫人送药。”   “送送……送药?”   护卫惊诧地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刚刚骑马而来的气势,那勃发四散的杀气,怎么看都像是去抄家。结果……你居然只是来为夫人送药?   “本官夫人身体不好, 药丸一顿都不能少。急着送过去。”陆明洲偏头看向护卫,“我可以进去了吗。”   “……”   护卫看向越来越远的大门,无语地扯了扯唇角。大人, 你下了马就直接往里闯,他也不敢拦。这会都进王府了, 再问这话是不是显得很多余?   对上陆明洲认真询问的眼神, 护卫挤出笑脸。“陆大人当然可以进。”   穿过回廊, 两人撞上疾步而来的宣王妃。后者愣了一下, 展露出笑容。   “陆大人亲临本王府,不知有何事?”   那名护卫小跑上前,小声地将陆明洲的话复述一遍。   “送药?”   陈舒看看手拿长刀的陆明洲,又看看跟在身后的军卫。唇角不自觉抽了抽。这杀气腾腾的气势,确定是来送药,而不是来抄家?她腹诽完,展露微笑。   “府里今日来了许多女眷,以免冲撞。本王妃替陆大人将药交给陆三夫人。”   “我家夫人不及时服药便会陷入昏迷。本官还是要亲自看着她服药才能放心。王妃让丫鬟叫她出来即可。”   “那我唤陆三夫人的丫头出来拿药。”陈舒说着向身后的丫头招手。   “宣王妃,还有不到一刻钟我夫人就该服药了。你推三阻四不让见,是想要她命?”陆明洲冷下脸。“不知本官夫人何时得罪了宣王妃。”   “本王妃没有。”陈舒急忙澄清。   江清波到底是大臣妻子,弄死臣子之妻,若是没人追究还好,若是有人追究,她也摆不平。尤其江清波的父亲还是朝堂上出了名不怕死的言官。   “是吗?我夫人身边的丫头丢三落四,这么重要的药居然落在家里。我哪里信得过,如今王妃还要执意让她们出来。”陆明洲冷笑。“王妃若是继续阻拦,本官可以自己进去寻人。到时自会在太上皇跟前请罪,将一切说明。”   陈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到陆明洲一脸认真的神情。也不敢继续打哈哈。“陆三夫人刚才弄脏了衣裳,正在更衣室。”   “劳烦宣王妃带路。”   陈舒深吸一口气,才没有当场骂出来。转身往前走,想要给旁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眼睛刚看过去,陆明洲挡在中间。   “本官夫人身体不好,若是迟了怕会性命不保,还请王妃快些。”   陈舒一口气哽在心头,捏紧绣帕,只能大步往前走。   宣王府的婢女被挤到一边,垂着头跟在身后,脚下步伐缓慢,不多会就和宣王妃等人分开了。她转身跑进向另一道拱门跑去。一名拱卫司军卫注意到了她,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转瞬到了供客人们更衣的院子。刚到院门口,陈舒停住了脚步。“陆大人稍等,本王妃这就亲自去叫陆三夫人出来。”   “不劳烦王妃,我和她是夫妻倒也不用见外。时间不等人,服药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本官亲自即可。”不给陈舒反应的时间,陆明洲大步上前推开更衣间的大门,带着杀意的目光看向屋内,然后愣住了。   江清波神色如常的坐在铜镜前,手上紧紧攥着一只绿色的绣花鞋。陆明洲低头看向踩在地上,只穿了一只鞋的双脚。又看着她手中的鞋。不禁挑起眉梢。   “陆三夫人这是……?”   陈舒赶过来,看到对方手中那只醒目的绿色绣花鞋,又看看踩在地上的双脚,疑惑地开口。   江清波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向手上,眉眼间掠过一丝懊恼。抬头露出个羞怯的笑容。   “鞋子不知道在哪里踩了根刺,扎人得很。我正找它。”她向陆明洲招招手。“夫君快来帮我看看。”   陆明洲眸光微闪,大步走向江清波。   “我看看。”   后者顺手把鞋子递过去,递到一半缩回手,转头看向站在门口张望的陈舒,红晕爬上脸颊,羞怯怯地笑了笑。   “王妃,可否回避一下。”   “啊?哦。看我这眼力见儿太差了。”陈舒不动声色打量江清波,没有发现一丝异样。又环顾更衣房,没有看到异常,秀眉微微蹙起。对上江清波羞红的脸颊,展露笑颜。不得不退出更衣房。   哐当一声房门被合上。   更衣房内睡也没说话。   片刻,安静陆明洲低沉的声音响起。   “人已经走了。”他不动声色打量江清波,心底暗暗松口气。“还好你没——”   说话间江清波扔下绣鞋,跑进的屏风里,拖着一名昏迷的男人出来。陆明洲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双眼杀气迸发,大步上前,看到那男人脸微怔。肿成猪头的脸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容。他现在知道那鞋子为什么被江清波拿着了。他看看脸颊,又看看男人身上的衣服,来回几遍才确定对方的身份。   “宣王赵逊,他冒犯你了?”   “没来得及就被我迷倒了。就是上次迷晕你的神仙醉。”江清波踹了赵逊一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把他扔掉。”   “你想扔哪儿?我记得宣王府有个湖,直通护城河。”   “……”江清波惊诧地瞪大眼,陆明洲这是要直接弄死宣王赵逊?“不行不行,赵逊现在还不能死。不能让他和我们扯上关系。尤其是你今日来过宣王府。”   “听夫人的。”陆明洲露出个惋惜之色。   “从大门进来的路上有一座假山,你看见了吗?”   “嗯,有点印象。”   “你把他扔到那儿去,做成醉酒跌倒的假象。”   陆明洲点点头,一把将宣王赵逊扛在肩头。一个起落跳出窗外,身形一晃没了踪迹。   江清波长出一口气,穿上绣花鞋,小跑到门前拉开一条缝,偷偷看着外面的情况。有个王府的婢女守在院门口,一动不动犹如雕像。只要没人来更衣房,这位婢女也不会进来。希望在陆明洲回来之前,不会有人进来,她心里默默期待着。   嘎吱一声轻响。江清波回头看到陆明洲从窗口回来。连忙迎上去。   “这么快?”   “扔个人而已,不费事。”   “活着吗?”江清波小声询问。   “当然,我进宣王府赵逊就死了,这算怎么回事?”陆明洲给她个安慰的眼神。“放心,我心中有数。”   江清波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就怕男人一时忍不住把人给弄死了。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宣王赵逊在太上皇眼中是个不争不抢,还有孝心的儿子。更是现任皇帝曾经的救命恩人,皇室里关系最好的异母兄弟。动他,需要从长计议。   “回去吧,宣王府不安全。”陆明洲勾住一缕落在颊边的青丝,替她压在耳后。拿过一旁的大氅给她披上。   “立刻就回,这宣王府可不能继续待了。”   陆明洲垂下眼眸挡住眼底翻涌的杀意,再看向江清波,神色恢复如常。   两人走出更衣房。绿衣绿松一前一后跑回来。看到陆明洲也在愣了一下。   “姑爷。”   “你们怎么照顾夫人的,居然将她一个人扔在更衣房。万一她病发身边又没人该怎么办。”陆明洲冷冽的目光扫过二人。“滚回去领罚。   二人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坑。只哀怨地看向江清波。后者被看到一阵心虚,连忙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小声地解释。   “别怪她们,是我让她们走的。”江清波用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解释。“宣王府的人磨磨唧唧,我急着回家,就来了个请君入瓮。想看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要是我没来……”   “放心吧,我早就安排好了。绿松会按时回来把人扔出去。绝对不会留把——”江清波抬头望进男人深邃的瞳孔里,被眼底的冰寒冻得打了个哆嗦。看出男人正在生气,连忙挤出个讨好的微笑。   “那个……还好夫君来了。我下次不敢让她们离开了。”   陆明洲气笑了。“你还想有下次?”   “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江清波知道是个男人都不喜欢被戴绿帽子。也理解陆明洲生气的原因。她夸张的拍拍胸口。“夫君,我好怕怕,还好你来了。”   “……”   你这表情还能再假一点?   陆明洲捏了捏眉心,无声叹口气。   出了院子,经过长廊转角遇上迎面走来的陈舒。她脚步急切,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什么。   江清波知道她在找宣王,面上只做不知。笑着迎上去。   “今日多谢王妃款待,臣妇有些不舒坦就先和夫君回去了。”   “厨房今日做了许多点心,你若是先回去可吃不到了。”说着,陈舒不动声色打量二人。   “王妃这话说的,下次再来就不给我吃了吗?”   陈舒收回打量的目光,笑吟吟开口。“哪里的话,下次给你做最好的点心,保管你一饱口福。”   “那就说定了。”   “说定了。府里还有其他女眷,两位慢走不送。”陈舒说完率先转身从左边的廊道离去。   江清波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那边正是假山所在地。她没有动,心里默默数着数。   十、九、八……二   “王爷。”   凄厉的惊呼声响彻王府上空。江清波双眼发亮,拉着陆明洲的手飞奔过去。看到宣王的样子,惊呼出声。   赵逊脸着地,狼狈地趴在泥地里,额角溢出血。右腿搭在假山上,裤子被划出一个大口子。看着像是从假山上摔下来的。江清波在心里默默给陆明洲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微风吹拂,石尖上的白色布条随风招展。如同她飞扬的心情。爽!   陈舒蹲在赵逊旁边,想要去扶,看看到那一身的伤又不敢随意动。只无助地捂嘴哭泣。   “王妃别伤心。宣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呵呵,最好是一劳永逸摔断他的放浪形骸的第三条腿。狗东西,让你装醉行凶。敛下心中愤慨。江清波安慰地拍拍陈舒的肩膀。忽然捂住口鼻。   “这酒味好大,宣王是喝了多少酒?”   没多会,府医被架着飞奔而来。他粗略看了下,长出了口气。   “还好还好。宣王殿下右腿和手骨骨折,其他伤均是外伤,躺个大半年就好了。小事都是小事。”   “……王爷都这样了,还是小事?”陈舒气的脸色铁青。   宣王府的大夫真有意思。江清波掐着自己大腿,才忍住没笑出声。这个大夫她喜欢。   “能在半年好起来的骨头伤,都算不得重。”老大夫一本正经的说。   陈舒:……   江清波垂下头,努力克制上扬的唇角。谁来救救我,哈哈哈……,这个大夫多少有点搞笑天分,赵逊从哪里找到。   王府护卫按照大夫的指导,把赵逊放在架子上抬走。   江清波拉住要走的陈舒,语重心长的劝慰。“喝酒伤身误事,王妃可要劝着王爷少喝一些。下次要是跌进湖里,事情就大了。”   “……”陈舒横了她一眼,好半晌才勉强挤出微笑。“多谢提醒,本王妃会注意的。今日府上出了事,陆三夫人身子不适还是尽早离开吧。”   江清波听懂了,对方委婉的叫她滚。她脸上荡开笑容。行了一礼。   “臣妇就先告退了。”   回到马车,陆明洲沉下脸。   “到底怎么回事?”   “宣王赵逊假装醉酒,意图对我不轨……”江清波将前后的时候细细讲了一遍。   宣王妃对她真的太过热情。屡次过界。来宣王府前,她心里就留了个心眼。进了宣王府后,她不动声色留意每一处细节。后来发现宣王府的婢女越来越离谱,一个个都像刚从外面卖身进府,做事毛手毛脚。   先是端着一碗甜汤撞向绿松。绿松有些拳脚功夫,安全避开了。后来又是绿衣遇上昏迷的婢女。她看出对方要支开身边的婢女。索性将计就计,第二次让绿松故意撞上去。婢女被带走后。一碗茶汤泼向她,她被王府婢女带进更衣房。   不多会一身酒气的宣王赵逊闯了进来,看着她一口一个舒儿。江清波一眼扫过就发现对方装醉。身上的酒味很大,但都是衣服上的。狗东西装醉做坏事。不弄他弄谁。神仙醉一撒,神仙也要沉睡。拿起绣花鞋对着脸一阵狂抽,反正对方不要脸。   打的兴起的时候,陆明洲就来了……   “断手断脚太轻了。”陆明洲眼底的杀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这事不能做得太过,容易引起怀疑。赵逊毕竟是宣王……”又是太上皇和现任皇帝比较喜欢的儿子、兄弟。“而且……当时更衣房没人,若是我嚷嚷出来有损名节。风言风语会在京都漫延。到时赵逊可以说一句酒醉不知事,我——”   “我知道,你做得很好。”陆明洲拍拍她的手,罕见露安慰的笑容。“下次,记得打狠一点。”   “我记住了。对了,你怎么来了?”好像还知道她在宣王府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翌阳郡主找到我,说了在宫里听到的话。”   “翌阳?怎么会是她。”江清波诧异瞪大眼。突然想起之前乞丐的事情,看向陆明洲。“之前乞丐撒泼其实想阻止我进宣王府,不是因为个人恩怨?”   “嗯,她是这样说的。”   “难怪,我之前就觉得乞丐撒泼怪怪的,按照翌阳郡主的性格,应该会亲自找上门。”江清波陷入沉思,片刻皱起眉。“我突然看不懂翌阳郡主。”   “不用看懂。她说是欠你的。”   “欠我?”这话她更觉莫名了。   陆明洲不想继续讨论翌阳郡主的事情,神情认真地叮嘱。“日后离宣王妃远一些。”   “我省的。”江清波一脸后怕。“他们这对夫妻我可再不敢继续接触。”   “我最近会好好查一查宣王,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谢谢夫君。”   叩叩叩——   车外传来三声敲击声。   “少爷,拱卫司今天抓的人还等着你回去审问。”   “我今天不回,你去让刘杨先提审犯人。”陆明洲掀开布帘子交代。   “我没事,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江清波说。   “一个不重要的犯人,没必要亲自审。”陆明洲扫了眼江清波又说。“近日太累了,想回家休息。”   行吧,陆明洲都这样说,她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夜晚。江清波躺在床上,睁着眼盯着水粉色帐顶,抬手将被子往下推了推。   “睡不着?”   “有点热。”   “热?”陆明洲撩起眼睑,偏过头疑惑地看她。就见江清波抬脚把被子整个踢开。暖黄的烛光照进帐内,精致白皙的脸颊爬上红晕。他抬手贴在对方额头,眉梢不由得皱起。   “这么烫,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江清波拉住陆明洲要离开的手,重新贴回脸颊。舒服眯起眼。“你的手冰冰凉凉的,真舒服。”   陆明洲神色一凛,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你在宣王府吃了什么。”   “点心啊,大家都吃了。”江清波仰头看向陆明洲,绽放一个绚烂的笑容。“夫君,我觉得今天你特别好看。”   陆明洲按住伸进衣服作乱的小手,对上那双潋滟水瞳,喉结滑动,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贴贴呀。”江清波回答得无比理所当然。   “……”陆明洲额角青筋暴起,翻身把江清波的手钳制在头顶。“江清波冷静——”   “夫君为什么要推开我。”江清波打断他的话,委屈的嘟着嘴。“我累死累活帮你赚钱养下属,摸摸凉快下都不行吗?”   陆明洲对上委屈的小眼神,溃败得一塌糊涂。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翻身躺在床上。江清波一见,趁机翻身贴上去。脸颊贴在男人的胸口,喟叹的长舒一口气。   “冰冰凉凉真舒服。”说着啪啪男人的肩膀。“夫君放心,我就贴贴凉快下,绝对不毁你清白。”   “……”把你的手从衣服里拿开,我就信你。   “真的,我发四。”   “……”   陆明洲感受到腰侧那柔软无骨的小手,眼底暗色疯狂翻涌,没多会被压制下去,随后又更汹涌沸腾而起。   他一手握着冰凉的刀柄,合上眼隐忍着。然而美人在怀,暖香不停往鼻间拼命的钻,圣人也把持不住!   那美人还不停地作乱……   陆明洲努力克制自己,突然感觉身上一凉,里衣被彻底拉开,随后热源贴近。男人猛地睁开眼,幽暗深邃的眸子锁定不停折腾的人儿。   “江清波,这是你自找的……” 第四十六章   “啊……”   惊叫声打破秋水苑早晨的宁静。绿衣正在指挥粗使丫头扫雪, 听到声音忙跑进寝房。   “小姐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帐内,江清波捂着脸倒回床上。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晚, 昏暗的床上,男人额间汗水落下,炙热的呼吸从耳畔掠过。她望进那就幽深的眸子, 一下子陷进涌动的漩涡里, 跟着翻滚, 摇曳……   她想到后面, 连耳朵尖都要冒烟了。江清波拍拍脸颊, 打住……不能继续想下去。在床上翻滚两圈, 努力把脑海里那些面红心跳的画面压下去。   江清波趴在枕头上,看向旁边空出来的位置。昨晚她好像把陆明洲给调戏了, 还非要和对方贴贴。狠狠拍打一下被褥。懊恼地想要穿回昨晚打晕自己。什么只贴贴不毁清白, 这不是和那些渣男说蹭蹭……一样的理论。   天呐,她是怎么出说这番话的 。陆明洲听到的时候大概也很震惊吧!   “您是不是害羞了,小姐?”   绿梅的话稳稳戳中江清波的心思。但输人不输阵,怎么可能承认,这种事情自己明白就好, 若是被四个绿知晓心思还不知道被怎么取笑。   “什么害羞,我刚才是扯到脖颈痛了一下。”江清波木着脸起身,裹着被褥。“取套里衣来。”   粉色的床帐被掀开, 笑吟吟的绿梅看到江清波,眉梢立刻皱起。她的目光定格在对方裸露出的肩膀, 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印着斑驳的青紫, 隐约还能看到一个浅浅的牙印。   “姑爷也太粗暴了些, 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江清波闻言偏头看了眼肩膀, 果然是一片痕迹,脸颊爬上热气。连忙拉上被褥挡住。抬头就见绿梅拿着白瓷罐子走近,乳白色的膏体,她疑惑的嗅了嗅,闻道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是什么?”   “祛瘀的膏子,出嫁前大夫人特意为您准备的。一个时辰后身上的痕迹就可消了。”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膏子。”江清波眨眨眼,看向绿梅。   “您出嫁当天一心惦记着填饱肚子……”绿梅扯了扯被褥,没有扯动,偏头看像江清波。“小姐别害羞了。奴婢给您擦些膏子,一会儿就不会难受了。”   “……我才没有害羞。”江清波小声嘀咕。但热气不受控制地爬上脸颊。闭上眼,心里默默洗脑别害羞。随后不再挣扎,任由绿梅拉下被褥,膏子贴上皮肤,冰冰凉凉舒服极了。   “小姐的皮肤娇嫩,下次可得让姑爷轻些。”   “???下次?”   江清波震惊瞪大眼。好似回到昨晚,灼热的呼吸从耳畔拂过。脑子里又开始浮现昨晚的画面,懊恼地捂住脸。   “快别说了,短时间内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陆明洲的名字。”她要彻底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   “好,奴婢不说了。”绿梅轻笑。“小姐害羞,一会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   她就知道这些丫鬟不会放过取笑她的机会。江清波冷哼,等着,日后四个绿成亲,她要一人送十罐膏子,羞死她们。穿上衣服下床,接过绿松端上的茶。   “恭喜小姐。”   噗——   江清波被呛得咳嗽两声,绣帕擦了擦唇角,看向一脸傻笑的绿松。   “恭喜什么?”   “恭喜小姐和姑爷圆房啊。”   “???”   江清波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但心里存了一丝侥幸,期待地看向绿梅,昨晚是她在耳房值夜,肯定是她大嘴巴将昨晚的事情说出来。绿梅摇摇头,尴尬地看向房顶。她心里咯噔一下,又趴在窗边看向外面,只见所有丫头脸上都带着喜色。不……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你们昨晚没睡……”   “睡了呀,但您和姑爷的动静太大,把我们吵醒了。”   江清波只觉眼前一黑,‘动静太大’四个字在耳畔无限回荡。江清波呆住,现在打地洞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所以你们都知道了?”   求求了,告诉我不知道。哪怕是欺骗一下她即将崩溃的心。江清波祈求地看向绿松。   这呆瓜,向来没有什么眼力劲……   “昨晚动静那么大,大家肯定都知道啦。”绿松耿直地说道。   噗呲——   绿梅笑出了声。察觉到江清波哀怨的目光,连忙板起脸垂下头。   “……”   不要以为把脸藏起来,我就不知道你在笑。你的肩膀都快抖成残影了。她的脸丢光了。江清波捂住脸,指着懵逼的绿松。   “赶紧把这憨货拉走,几天内我都不想看到她。”   “我哪里说错了?”绿松茫然眨眨眼。“昨晚小姐和姑爷的动静的确很——”   江清波即时捂住了她的嘴,伸头看向外面忙碌的丫头们,没有反应大概是没有听到。长出了一口气。收回目光,恶狠狠瞪她一眼。   “坏丫头小声些,再让我听到这句话,取消你这个月所有零嘴。”   “奴婢也没说错嘛。”绿松委屈的小声嘀咕。   绿梅捂嘴偷笑。江清波瞪她一眼又看向绿松。   “你说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绿松:……   小姐不讲理,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绿梅。”江清波出声叫住走到门口的人,“一会让左大夫来一趟。”   “奴婢这就去请。”   江清波点点头。昨晚身体的异常骗不了人。她和陆明洲同床共枕这么久,怎么就昨天感觉男人特别的好看?   左大夫来的很快。诊完脉,绷着脸,眉梢皱成了川字。“怎么回事,谁给你吃了助兴药?是嫌你身体太好?”   “助兴药?”江清波在脑海里捋了捋昨日发生的事情,愣是没想起来什么时候碰过。于是将事情如实地说了。   “我真的就碰了点心。别人也吃,我才吃的。”   左大夫垂眸沉思,片刻又开口。“更衣房是否燃了香?很淡,有点清甜,闻着特别舒服。”   “的确是燃了香。”   更衣房燃香很正常,侯府来客人也会在更衣房点上香料。所以她没在意,当时身体也没什么反应,否则早就塞下几颗清心丹,保证从头发丝到脚趾甲盖都很清醒。   “是那香的问题?”   “点心和香缺一不可,是从西域传进来的烈性春、药。”左大夫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你这丫头如此粗心大意,要不是你的身体经过多年药物洗礼,昨天在别府你就着了道。这药和其他春、药不同,极为阴毒,会残留在身体里一两个月,期间让人不断失控。”   “那我好像没什么感觉?”江清波对上左大夫凶巴巴的目光,挠挠头说。   “那是因为你吃的药能化解这种烈性春、药的药性。”左大夫恼怒拍桌。“昨晚你和陆大人圆房了。”   “……”   为什么又要提这事。感受到左大夫认真的目光。江清波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人下手也狠,给你下的药量大。被化解一部分,还残留了一部分。日后离这人远着些。”   “知道了。”   江清波被教训,乖巧地点点头。心里把宣王那狗东西又骂了一遍。陆明洲说得对,之前便宜那货了。等着,早晚打断他的第三条腿。她握住拳,心里暗暗发誓。   “一会我给你配两服药。”左大夫瞥她一眼。“最近静静心,养养身体。”   江清波:……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她纵欲过渡需要休养。对陆明洲说还差不多。毕竟只有累坏的‘牛’,哪里有被耕坏的地。   送走左大夫。江清波毫无形象地躺在软榻上,揉了揉酸疼的腰。一晚上没消停,陆明洲也该静静心,养养身体。   “你们先去耳房烤烤火,这儿有我就行了。”   绿梅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江清波愣了一下,起身看向走进房内的人。   “当铺那边查清楚了?”   “的确是姑爷母亲的嫁妆,典当人是二房夫人的亲兄长。”   “她是真不怕被发现?”   江清波红唇微张,心里也为单慧君的大胆惊叹。仗着管理中馈,居然挪用陆明洲母亲的嫁妆,啧啧,胆子真大。就不怕被陆明洲发现,一刀把她砍了?   “要不是小姐发现,谁能注意到。”绿梅面带怒容,冷哼一声。“到时候若是被问起说一句丫鬟不小心打碎,也不能怪到她头上。”   江清波认同点点头。对方怕也是这样打算的。她展露微笑,既然发现了,就不可能让对方随便一句话糊弄过去。   “小姐,我们拿着当铺单子让二房把东西还回来。”   “不急。”江清波沉思着,指尖轻缓敲击着软塌。眼底兴奋的光疯狂涌动。她要给二房来个大的。向绿梅招招手,小声开口。   “你去核对嫁妆单子所有东西,不管物件大小、值不值钱都记下来。我要他们加倍吐出来。”   “诶。”绿梅满脸激动。“奴婢现在就去。”   “不要特意去,隐着些。找个理由去库房拿东西的时候悄悄核实。让绿竹帮你。”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尽快核查完。”绿梅行了一礼,转身离开突然又顿住脚步。“小姐要不是把这事告诉姑爷?”   陆明洲要是一刀把对方砍了,岂不是便宜了对方。到时候反而被动,卖卖惨怕是连侯爷都要动容。她才不干这种蠢事。   “暂时不用,你也别说漏嘴。”   “奴婢明白。”   江清波听着绿梅远去的脚步声,慢悠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凝望着窗外沉思。二房的贪,二房的做法,真的是撞上了她的底线。陆明洲母亲的东西,居然让亲兄弟拿去当了。这是有多缺钱?   她的脸爬上冷意,唇角勾起个漂亮的弧度。这么喜欢伸手动别人东西,就要当心半途被人把手打折。   午饭后,秦章一家来了秋水苑。刚见面,扑通跪在地上磕头。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别这样,我受不起这等大礼。”江清波忙站起身,拉起跪在地上的秦章妻子和孩子。   秦章倔强,硬是磕了三下。他的力气大,绿衣绿梅愣是没能把人拉起来。最后还是他磕完了,自己站起身。江清波都无语了,这人怎么如此固执。   “当得。小的替自己一家,还有柳巷的其他人,谢谢夫人。”   “有你们保家卫国,我才能安心坐在明亮、干净的房子里。为大魏朝的英雄做点事情,是我的荣幸。”江清波微笑着说。   秦章红了眼眶。“除了大人,只有夫人把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当成英雄。”   “你们是无名英雄,这么多年面对不公没有怨恨、没有去报复。这样的胸襟令我感到敬佩。”   秦章羞愧地垂下头,其实刚开始他怨恨过,想要报复。可大人出现了,打消他一切想法,将怨恨藏在心底。   后来夫人出现了。她说他们这些老弱病残是英雄,没有高高在上的施舍,眼底深处是真诚的敬佩。他藏在心里的怨恨霎时消散了,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因为有人记住了他们。那时他是开心的。如果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进入拱卫司,报效国家。   “其他人都安排妥当了吗?”江清波问。   “妥当的,已经有人上工了。”秦章说着漏出真诚的笑容。“今年家家户户吃上了肉,大家都很开心。”   “有需要就说,病了及时看大夫,千万别想着为陆明洲省钱拖着。若因为病倒耽误铺子挣钱,我可要扣你们的薪俸。”   “小的会给大家提醒,保准不耽误夫人挣钱。”秦章知道江清波是怕他们有所顾忌,才这么说,心里觉得更暖。他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容。大人娶了个好妻子。   “你的腿也好了,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吗?”   “但凭夫人吩咐。”秦章拱手认真回答。   “铺子要重新开业,你先盯着。等后面有事再找你。”   “请夫人放心,有小的在,铺子一定妥帖。”   江清波点点头,又朝小孩招招手。刚才粗略看了一眼没注意,等人走近了才发现小孩小脸瘦的没有她的手大。细胳膊细腿,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手也冰冰凉凉。她心疼的把暖手炉塞进小手里,又将自己温暖的大手捂住他。不赞同地看向秦章两夫妻。   “你们来就来,大雪天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他的病刚好,该在家里好好休息。”   “夫人今年发的衣服暖和,又穿得多,无妨的。”秦章说。   江清波对着心大的父亲无语了,孩子跟着他,能活到现在真是幸运。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秦章妻子。“孩子娇弱,大雪天可别纵着在外面乱跑。来看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不必非要大冷天。”   “诶,小的记住了。”女人看看秦章,才点头回应江清波。   江清波感受的孩子的小手温暖起来才放开。笑着揉揉对方柔软的发丝。   “你叫什么名字啊?”   “秦宇。是陆大人亲自起的名。”   “不得了,居然是日理万机的陆大人帮你起的,我都羡慕了。”   孩子乖巧,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清澈、澄净。让人看了就喜欢。她从绿梅手里拿过长命锁对孩子带上,打量一番满意点点头。   “夫人,太贵重……”   “长命百岁这是我和夫君对他的期许。”江清波按住小孩的手,不让他取下。小声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这长命锁不好看,想要我换个大的?”   “我我……没有。”小孩面露慌乱,求救的看向秦章。   “没有就收下。否则我就怀疑你看不上。”   秦宇:……   秦章:……   绿衣捂住脸,她家小姐越来越不要脸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欺负。   江清波拿了块点心塞进秦宇小朋友的嘴里,投喂满足了,抬头看向秦章。“开春学堂该开学了,秦宇这么大了,也该送去学些书本上的知识。”   “江管事年前已经来说过。柳巷里的男孩女孩都送去学堂。各家女眷又在学堂旁边的秀坊上工,大家都很放心。”秦章又拱手行了一礼。“让大人和夫人破费了。”   “在我手下做工的管事都是这个待遇,安心些,并没有特意为你们破房。而且我是为了让你们安心上工,给我挣银子。”江清波平静地说。   “小的明白。”秦章了解过江清波是怎样的性子,面上没有表现任何情绪,只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拱手又行了一礼。   “柳巷那边有些琐碎的事情,小的就先告辞了。”   “带着暖暖手,等下次来府里再还我。”江清波摸摸秦宇的小脑袋。拒绝对方把暖手炉塞回来。又看向秦章。“孩子有些虚,先去左大夫那儿抓些药调理一下。别耽误开春上学。”   “谢谢夫人。”   江清波看这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展露出灿烂的笑容。能为无名英雄们尽一点绵薄之力,真是令人开心的事情。希望英雄回归平凡之后,也能一生顺遂。   江清波坐到塌上,拿过小几上的菜单。今儿个高兴,要好好选几个菜庆祝一下。捶了捶酸疼的药,顺便补一补空虚的身体。   “小姐,刚才陆九来过了。”绿梅放下刚出炉的点心。“姑爷被紧急召唤入宫,今晚不回来了。”   “知道了。”   江清波头也不抬地说道。等绿衣脚步声远去,拍拍发烫的脸颊,现在她见到陆明洲只想钻进地洞里,短时间内没法面对男人了。心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今天被召进宫了。希望最近几日他能忙得昏天黑地,顾不上回家。让她有时间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   晚饭后,江清波带着绿衣绿梅前往后花园散步消食。迎面遇上了热络聊天的单慧君母女,后面缀着沉默不语的儿媳梁宜静。看来三人的关系不大和谐,梁宜静这儿媳似乎被排挤了。   啧啧,这就是外面千金小姐们羡慕的神仙眷侣的婚后生活。岂不知撕开那层薄纱,内里并没有那么和谐。可惜了女主这么有能力的人,被单慧君这婆婆磋磨。   “二嫂好久不见,瞧着心情不错,脸都大了一圈。”江清波挥挥手,笑着说道。   “你会不会说话。”陆子慧呵斥。   “我说错了吗?”江清波眨眨眼,认真打量单慧君又说。“的确错了,二嫂的脸不止大了一圈,连双下巴都有了,怕是胖了两圈有余。”   陆子慧梗住。这话她真的没法反驳,因为自家亲娘确实胖了。   “……”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什么脸大了一圈,实在变相说她胖?单慧君拉下脸,横了江清波一眼。转身就走。   陆子慧瞪了眼江清波,小跑着追上去。   梁宜静行了一礼,不急不缓跟上。   江清波哀叹一声。“我不过说了实话,他们怎么还生气了?”   绿衣:……   女子谁能容忍听到别人说胖,换她也不能。哎小姐气人的本事越来越强了,刚才把二房夫人的脸都气黑了,这会怕不是在心里怒骂小姐。   没错,单慧君一路上骂骂咧咧,回到清风苑抬手砸了桌上的茶盏。   “江清波就是小人得志,仗着自己接手中馈,仗着陆明洲马上要成为世子。从前见到我哪里敢这样说话。”骂着骂着单慧君红了眼眶。“多年的努力全给三房做了嫁衣。凭什么”   陆子慧赶来听着哭声,心头发堵,踮着脚尖避过地上的狼藉走到单慧君身旁。   “娘别生气了。这不正好让三房称了心?而且册封世子的圣旨还没有下来,变数大着呢。”   “你祖父都说了,哪里还有什么变数。你爹也是个没用的。大房人没了本就该我们二房继承侯府,他也不知道争取。如今成全了别人。”单慧君抽泣着。“现在册封圣旨还没下来,江清波看我都用下巴,等圣旨下来,我们一家子都要看她脸色过日子。”   陆子慧垂在两侧的手握成拳,眉眼间掠过一丝不甘。看她脸色?她倒要看看这侯府到底是谁看谁脸色。   深夜,秋水苑的院门被敲响。江清波被喊声吵醒。   “怎么回事?”   “陆二小姐突然肚子疼,丫鬟来请开内院大门叫府医。”   “肚子疼可大可小,快带府医去看看。”   半小时后,江清波迷迷糊糊刚要睡着,院子大门再次被敲响。陆子慧的丫鬟在院子里哭喊。   “二小姐肚子还是疼,请姐姐再开一开内院大门,让大夫再瞧瞧。”   江清波睡意朦胧的眯着眼,准了。   又半个时辰后,敲门声再次响起。江清波睡得正香,被迫从睡梦中苏醒。她最恨别人打扰她睡觉。还一晚上三次。陆子慧哪里是肚子疼,这是故意找碴。她脸上荡开个灿烂的笑容。很好,小姑娘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江清波穿好衣服,披上大氅,抱着暖手炉走出寝房。笑着走向那名婢女。   “肚子疼是吧?今晚我亲自替她治一治。”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碧儿回来了没?”   陆子慧倚在软榻上, 抱着一罐子瓜子,吐了瓜子皮,头也不抬询问站在门口外面的婢女。   “还没有。”   “这都多久了, 怎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偷偷偷懒了?”陆子慧蹭的坐起身,扔下瓜子罐子,咚的一声响打破寝房的安静。   “去看看她在哪里。”   “奴婢立刻去。”门口的婢女打了个颤, 行了一礼, 拔腿就跑。好似后面有吃人的怪物在追她。   不多会, 那名婢女连滚带爬跑回来。   “小姐不好了, 三夫人带着婢女来了。”   “亲自来了??”陆子慧怔楞一瞬, 忙跑回去藏好瓜子, 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哎哟,好疼好疼……”   江清波带着风雪走进寝房, 听着哀嚎, 打量陆子慧的脸颊,差点忍不住翻白眼。喊得这么大声,痛苦之色没有,眼泪没有,额角的冷汗也没有。这么垃圾的演技, 都不用叫大夫就知道假的。   不过她给陆子慧定制了长记性大餐,懒得拆穿。暖手炉递给绿衣,坐到床边的凳子上。   “肚子很疼?”   “我都这样了你还问, 没有疼在你身上就无所谓?”陆子慧大吼。   江清波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有听见。招了招手让大夫进门。起身让出床边的位置, 让大夫方便诊治。   “二小姐可能是肠绞痛, 很严重。需要重新换个方子。”   “开吧, 务必把二小姐的病治好。今儿个大夫就别回去了, 先去耳房休息,以防二小姐的病情恶化。”   “是,老夫先下去开方子抓药。”老大夫说完提着医箱离开寝房。   江清波坐到桌旁,接过绿衣递上的话本。绿松打开食盒摆出切好的瓜果和蜜饯,还有一罐子炒好的香瓜子。她一边看着话本,一边张嘴接受婢女们的投喂,好不惬意。   “你不走?”   陆子慧把江清波折腾过来,刚开始还有点暗爽。现在看她悠然自得的模样,好似在自己的院子。心头生出股郁气。嘟着嘴,恶声恶气得询问。   “肚子疼可大可小,尤其是女孩子。今儿我就留下来陪你。”   “呸,我才不要你假好心。赶紧滚回你的院子”   江清波吃着橙子肉,甜的眯起眼,好似没有听到她的恶言恶语。陆子慧气的在心头大骂,好在还记得自己在装病,不能起床赶人。转过身面对墙壁,继续呼痛。心头冷哼,要留下来是吧,我折腾不死你。   陆子慧捂着肚子喊了半盏茶的时间,坐起身看向江清波。“我渴了,你给我倒一杯水。”   “今年的橙子不错,挺甜。”江清波咽下果肉说道。   “喂,让你给我倒杯水。”   “瓜子也炒的不错,挺香。”   “江清波,跟你说话呢。”陆子慧捶床大喊。   寝房内没人理她。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丫鬟从外面端着汤药进门。   “三夫人,药熬好了。”   “那就趁热喝。”   陆子慧看不惯江清波敷衍的态度,心头积着火。端起丫鬟端上的药抿了一小口,扬手砸了碗。   “什么药这么苦,让大夫给我换一副不苦的。”   “良药苦口。二小姐为了自己还是该喝的。”   “这么苦我才不喝。”陆子慧看向江清波眼珠一转,唇角勾起个笑容。“若是三婶婶能亲自喂的话,我就喝。”   “好啊。”   陆子慧愣了一下,江清波答应得未免太快了,是不是有诈?她狐疑的打量笑得坦荡的女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觉得自己想多了。叉腰又指挥着。   “还要蜜饯,不能太酸也不能太甜。药汤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一口药一口蜜饯的喂我。”   “好,都听你的。”江清波平静点头,给旁边的婢女做了手势,后者急步离开寝房。   陆子慧眉眼间掠过得意之色。心头冷哼,看我一会怎么折腾你。   不多会,婢女又端着药回来。陆子慧捂着肚子哎哟几声,张着嘴等着江清波亲自喂。正得意,两只手臂被人钳住,动手的正是江清波身边的大丫鬟绿衣绿松。   “你干什么?”陆子慧怒瞪江清波。   “喂你喝药呀。”   “我不要你喂了,快放开我。”   “小辈提了要求,作为长辈的我当然尽力满足。”江清波接过药碗,耐心的吹了吹。   褐色的药汤靠近,刺鼻的味道充斥鼻腔。陆子慧挣扎地往后退。双手被钳制,下巴被一只有力的手捏住。被迫喝下一整碗汤药。苦涩在嘴里漫延,胃不住的翻腾。她趴在床边不停干呕。   “良药苦口,吐出来也没有关系。我已经让丫鬟又熬了一罐。”江清波荡开灿烂的笑容。“看,三婶婶是不是很贴心?”   “毒妇,你想草菅人命?”陆子慧愤恨瞪着她。“阿娘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   “瞎说,三婶婶是为了早点治好你的肚子痛,这是长辈对你沉甸甸的爱。”   “……滚,我不需要你的爱。给我滚出去。”   神他妈的爱,你这是恨还差不多。继续下去,她的命都要没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苦的灵魂差点出窍。说着话,陆子慧起身下床要将江清波一行人推出去。刚动作被绿松钳住。   “放肆,快放开我。否则我让阿娘将你卖进烟花柳巷。”   绿松拿起床上的丝帕塞进陆子慧的嘴里。寝房一下子清静了。   “侄女啊,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江清波冲她眨眨眼。“请神容易,送神难。”   “……”   陆子慧气地涨红了脸,堵着的嘴哼哼唧唧,不知道说着什么骂人的话。   江清波无视对方那双喷火的双眼。给绿松使了个眼色,后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陆子慧捆成个粽子扔在床上。   “小姐,奴婢抓到一个准备去清风苑报信的丫鬟。”绿梅几步走进寝房禀告道。   “丢到耳房好好教导。”   “小姐。”绿梅抿了抿唇,附在江清波耳畔小声开口。“奴婢在恭房找到教导二小姐礼仪的嬷嬷。”   “???是那位很严肃,不好说话的嬷嬷?”江清波猛地回头看向绿梅。   绿梅点头。   江清波倒抽一口气。陆子慧是真的勇啊。那位嬷嬷可是武安侯第一任夫人身边的教养嬷嬷,据说地位很高。第一任夫人去世之后留在侯府照顾前任世子和陆明钧,因为生病才早早去了庄子荣养。武安侯为了纠正陆子慧特意请回来的。居然让关进恭房。   “难怪今晚如此闹腾,原来背着人悄悄干了件大事。”   江清波朝床上挣扎的陆子慧竖起大拇指。脑子没进水,一般干不出这事。随后又看向绿梅。   “去好好安抚一下,让她不要伸张坏了我的事。看住那些丫鬟,谁敢出院门直接打晕。”   “交给奴婢。”   软榻被铺上自带的垫子,江清波伸了个懒腰,躺上去合上眼。   “我先小憩一会,你们好好照顾二小姐,务必让她深刻体会到长辈的关爱。”   绿松等人露出了然的笑容。“小姐放心。奴婢一定让二小姐铭刻在心。”   陆子慧愤恨盯着江清波。挣扎半晌,累的不想动弹。合上眼打算先养精蓄锐,等有力气在想办法对付江清波。反正她是不会屈服的。   困意来袭,迷迷糊糊间陆子慧被摇醒,又迎来一碗苦的会让人升天的药汤。舌头苦的没了知觉,平息的胃再次翻腾,她靠在床边干呕。正要开口叫人帮忙,丝帕再次被塞进嘴里。含着眼泪的双眼怒瞪绿松二人,她心底暗暗发誓,等见到阿娘一定要把这两人卖进烟花巷。   半个时辰之后,第三碗药汤被端上前。   陆子慧闻到那味道不住地干呕。丝帕被拿开,她连忙开口。   “我肚子不疼了,不疼了。”   “晚了哦,我家小姐说要喝六碗。”   “你们……你们——”   陆子慧在愤怒中又被灌了一碗药汤。   第四碗,陆子慧在骂骂咧咧中被迫喝下。   第五碗,陆子慧大喊没有病,依旧被迫喝下。   第六碗喝完,陆子慧哭了,伤心地哭了。   江清波被吵醒,偏头看向窗外,夜色依旧。小几上的沙漏还有一小半,再过一时辰就该天亮了。掩唇打了个哈欠,坐起身直视床上的人。   “肚子还疼吗?”   陆子慧抽泣声顿住,悄悄看了眼江清波,忙摇头。   “看来这六碗黄连汤的效果还不错,药到病除。”   陆子慧抿着唇不敢吭声。   “你除了学到单慧君的刻薄,心机手段一点也没学到。演技这么差还敢学人家装病闹腾。”江清波冷下脸。“今天你遇到的是我,让你喝黄连汤长教训。遇上有手段的恶婆婆,你就只能等死。”   陆子慧一脸不服,就差在脸上大剌剌写着‘其他人谁敢这么对她,亲娘知道绝对饶不了对方’几个大字。江清波看在眼里,心头冷哼,决定给这位二小姐好好上一课。   “传话下去二小姐身染疫病,今日起方圆一百米封死,谁都不准进出。”   “你想干什么,我好好地没有染疫病,你休要瞎——” 陆子慧话未说完又被丝帕堵了嘴,只能着急地瞪向江清波。   “给莹姐儿找一处临时院子住着。半个时辰搬走。绿松和绿梅轮流看守。传话给下人,谁在禁足期间踏出院子意图报信者,赶出侯府永不续用。”   “奴婢这就去安排。”绿松绿梅行礼,一前一后走出寝房。   “好好养病,禁止大喊大叫,喊一个字一碗黄连汤。就今晚的事情写一万字检查,什么时候令我满意,什么时候开院门。”江清波瞥了眼急红脸的陆子慧,抱着暖手炉离开。   ¥#@……&%……   陆子慧瞪着远去的背影,气得双眼发红。她眼底只有愤怒的焰火,没有一丝害怕。等到明天阿娘知道她生病,一定会来看她。到时候她要去祖父面前揭穿江清波的狠毒。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八章   清晨, 单慧君得到疫病消息,疾步赶往陆子慧的院子。经过长廊,在百米开外的小花园被两名魁梧的婆子拿着烧火棍拦住去路。   “三夫人下令不准靠近。”   “我要看女儿, 凭什么不让进。”单慧君冷冷扫过两名婆子,冷哼一声。“你们三房现在只是掌中馈就这么霸道,日后当了世子, 是不是要将我们所有人赶出去?”   “我们三夫人是为了您好。不领情就算了。二夫人想要进去, 奴婢们也不好拦着。”   两名婆子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向后面吆喝一声, 没多会里面走来两名婢女。还不等对方走进, 婆子犹如见到鬼一样疾步跑到一边。   “没规没矩。”   单慧君皱起眉, 抬脚迎向走来的两名丫鬟。还没靠近猛然顿住脚步,瞪大眼连连后退。   两名丫鬟穿着侯府同一色的衣裙, 没什么特别。不同的是他们的手上和脸上密密麻麻长满了指甲盖大小的脓包, 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巾。   左边那位高个丫鬟一边走,一边咳嗽。鲜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的面巾。单慧君脸都吓白了,捂着口鼻,退到很远的距离。   “你们站住,不许过来。”   “奴婢带二夫人前去看二小姐。”高个丫鬟边说边咳嗽, 面巾上鲜红的血团不住地扩大。   “这病看着很严重,听说还传染,母亲千万别冒险。”   陆子宁跟在后面本想一起看看胞妹, 看到丫鬟的模样,忙拉住单慧君又后退一段距离。   梁宜静站在另一边, 脸上全是抵触。但她什么都没说, 垂着头站在一旁装鹌鹑。   “二夫人放心, 这病看着凶险又传染她人, 其实要不了命。只是身上的脓包消退以后会留疤。”婆子说。   “二夫人,子宁少爷……快随奴婢们走,院子空房多。奴婢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房间。等到疫病彻底消失就可以出来了,也就两三个月而——噗通。”   高个丫鬟说着话,突然昏倒在地。矮个子丫鬟从容地吆喝一声,立刻有两名壮实的婆子跑来抬人离开。那熟练的动作,似乎已经做过很多次。   矮个子丫鬟看向单慧君等人青白交加的神色,安慰的开口。“二夫人别害怕。抬回去灌大半罐子的药就能醒,再躺上小半个月就能起来了,要不了命。”   “……”   又是吐血,又是晕倒。严重了还要毁容。就这还不严重?   二房上到主子,下到丫鬟婆子,每个人眼中都流露惧怕之色。更有些人不动声色往后挪动脚步。   “她们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让他们留在府里,还让她们继续待在慧姐儿的院子里。”   “三夫人已经把最严重的丫头和婆子连夜送去庄子治疗了,留下来都是都病的不太重。”   “???你眼睛瞎了吗?”单慧君指着被抬走的那名高个丫鬟。“她都那样了还不严重?”   “灌了药能立刻醒,都不算严重。”   单慧君:……   “二夫人莫急。三夫人已经把两名府医派进去了,秋水苑的绿松、绿梅也在里面陪着。”   众所周知,绿梅和绿松是江清波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能将二人同时派进去,可想而知里面有多严重。单慧君张嘴又合上,说不出江清波安排不妥的话。   “这病要不了命,母亲还是别添乱了。您要是被困在里面两三个月,父亲那里谁去照顾?”陆子宁给丫鬟婆子们使了个眼神,扶着人转身往清风苑走。   “可是你妹妹……”单慧君回头看向陆子慧院子的方向,红了眼眶。   “那婆子说了不致命。若是毁了容。我这当哥哥的养她一辈子又何妨?”   “慧姐儿有你这个哥哥真是件幸事。”   “母亲回去洗把脸,千万别露出半分难过。该出府吃席就去,别让人看出异样。”陆子宁叹口气。“年初朝里可能会有调动,父亲和孩儿都在关键时期。可不能传出不好的风声,让侯府的政敌知道,我们这辈子怕是都毁了。”   “这么严重?”单慧君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为娘知道轻重,不会影响到你们父子的仕途。只是委屈慧姐儿了。”   “那婆子都说这病虽然传染,但要不了命。母亲不必太过担心。”   “我知道……”   “二夫人且慢……二夫人。”   单慧君回头看到小花园拦路的婆子追来,脸色一沉,忙大声呵斥。   “你别过来,就站在那里说话。”   “你们刚刚靠近过小花园,为了防止万一,还请用这药粉融入水洗一洗。”婆子拎着七个药包晃了晃。“我们天天守在外面,早晚都要洗。”   单慧君一脸嫌弃,又不敢推迟。拍了拍喜翠的肩膀。“你去拿过来。”   喜翠一脸惧怕,可又不能违背命令。咽了咽口水,伸出两根手指远远的拎着。   临到清风苑,陆子宁带着梁宜静告退离开。   路上,陆子宁拉着她语重心长的劝慰。“一会我娘若是让你进去照顾二妹妹,可不能答应。”   “可是二妹妹一个人在里面……”梁宜静说着,眼眶红了。“她怎么会染上疫病。”   “那么多人伺候,不缺你一个人。她的性子被母亲惯得有些骄纵,你这面团似的性子去她身边照顾,只会被欺负。”陆子宁越说眉头皱得越紧,沉思片刻又说。   “一会你回院子就装病,我会让人跟母亲说你被吓到。”   “我们欺骗母亲……不太好!”梁宜静不赞同地摇摇头。   “你就是太心善,太孝顺。我母亲有时候对你刻薄了些,你也不同我说。”   “没有的事,婆母待我很好。”梁宜静挤出笑容。   “我都偷听到院子里的丫鬟哭诉了,你还想瞒我。”   梁宜静抿了抿唇,垂下头没说话。陆子宁一脸心疼,更用力握住她柔软的手。   “你受委屈了,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   梁宜静害羞的垂下头,唇角不可觉察的扬了扬。   回到院子,陆子宁便离开了。等他走远。梁宜静脸上的羞怯立刻消失,换上一脸漫不经心的神情,朝站在门口的婢女招手。   “查的怎么样?”   “昨晚二小姐深夜突然不舒服,连着三次开了内院大门请府医。间隔不超过半个小时。怕是真的病的重。”   “白天还好好地,怎么晚上就病重了?”梁宜静皱起眉,陷入深思。   “听说是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接了家人从外面捎进来的东西。那丫鬟的家里前几天刚死了人。”小乐顿了一下。“今儿个天没亮,府里的确送走过一批丫鬟婆子,都是二小姐院子里的人。”   “难道真的被传染上疫病?”   “奴婢觉得差不离。”   “怎么说?”梁宜静问。   “三夫人行事粗暴,不顺她心意的管事说换就换。连陆二夫人说了不中听的话,她也是当场还回去。难不成她还为了教训二小姐设个局?当场赏二小姐两个耳光还差不多。”   梁宜静想到江清波那性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江清波的确是个性情中人。有时候我都羡慕她。有强大的娘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敢不给脸就打回去。不像我只能徐徐图之。”   “说得好听三夫人是性子直,说的不好听就是莽撞。直来直去不知变通,府里好些丫鬟都特别讨厌她。”小乐面露不屑,看向梁宜静露出崇拜之色。“她们都很怀念小姐管理侯府的时候。”   “是吗?”   “当然了。小姐特别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姑爷拿捏住了,现在已经彻底偏向小姐。三夫人长着倒漂亮,一点不受宠。连过年这段时间三少爷也是隔三差五才回来。”   “尽说些好话,我哪里有你说得这么厉害。都是小乐帮衬的功劳,我才能在侯府站稳脚跟。”梁宜静握住婢女的手,温柔而真诚地望着她。“辛苦了,快去用药水洗一洗。千万别染了病。我可离不开你。”   “谢谢小姐关心,奴婢这就去。”   脚步声远去,寝房安静下来。梁宜静放任灿烂的笑容爬上脸颊,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江清波漂亮,娘家强大,可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陆子宁退婚。就算是嫁给陆明洲,也是不受宠的主。她半倚在软榻上,慵懒地伸了懒腰。日后她要过得更好,比江清波好。   *   陆子慧一晚上没睡,急着等待单慧君到来。睁着眼硬生生撑到天亮。抬头看了眼升起的太阳,她笑了。瞥了坐在院子聊天的绿松等人,抬头下巴趾高气扬回了房。   等着,一会儿有你们好看。   一个时辰后,单慧君没有出现。陆子慧一口气喝光一杯浓茶,跑到窗口看向院门。安安静静,只有鸟鸣声。她愤愤跺脚,一脸急色。   怎么还没来?   临到晌午,院子安安静静。陆子慧在寝房来回徘徊,时不时小跑到窗边看向院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阿娘在做什么嘛,现在都不来。   院门嘎吱一声。陆子慧双眼一亮,拿着茶杯跑到门口。看到来人时,脸上灿烂的笑容霎时消失,冷下脸扫过所有人。   “怎么是你们?”   “碧儿妹妹还不快把在小花园听到的话,告诉二小姐。”   “本小姐不稀罕听。”   陆子慧转身进门,哐当合上房门。碧儿等人被关门声吓得一哆嗦,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你们就站在门口说吧。”绿松说完,不见碧儿等人动作,冷下脸。“我家小姐说了,不听话的人都送去庄子。疫病期间弄死个把人可没人会追究。”   “我我说。”碧儿脸色惨白,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其他人满脸害怕,一个个站出来表态。   片刻四名丫鬟站在门口,将今早发生在小花园的事情,单慧君、陆子宁说过的话一一复述出来。   哐当一声,房门被打开。陆子慧红着眼站在门口。“你们胡说八道,我阿娘、阿兄最疼我了,不可能这样对我。”   “你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可都在呢,二小姐不信可以亲自问。”绿松说。   陆子慧激动地拉扯碧儿的手臂。“刚刚那些话是不是三房教你们这样说的?”   “这些都是奴婢在小花园亲自听——啪。”   耳光声响彻院子。碧儿捂着脸,无声落泪,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绿松看的直皱眉,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手腕被扣住。回头就见绿梅摇头。她只能愤愤退回去。   “谁都不许说我阿娘阿兄的坏话。我也不会信。”陆子慧推开婢女,冷冷扫过所有人。转身进了屋。   哐当一声巨响,房门再次合上。   “希望二小姐过几天也这么自信。”绿松冷声说。   第一天,陆子慧坚决不信。她的阿兄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仕途,直接放弃她?   第二天,单慧君依旧没来。陆子慧心里有点动摇。   第三天被允许站在院子最高处,抬眼瞧见府里开了小宴。穿梭在人群和众位夫人谈笑风生的正是单慧君和梁宜静。   回到寝房,陆子慧得了自由扑在床上伤心地哭了。阿娘真的不管她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二小姐该吃午饭了。”绿松放下白粥,余光瞥见一只手挥过来。她忙端起白粥躲开,看向怒气腾腾的陆子慧。“我家小姐说不能浪费粮食。若是二小姐打碎这碗白粥,午饭就没得吃。”   白粥放回桌上。陆子慧抿了抿唇,收回僵在空中的手。江清波真是说到做到,早饭她就没吃,午饭摔了就真的没得吃。而且阿娘不来看她,没法出去。真的可能要等到江清波消气了,她才能离开院子。   绿松满意点头,从门外拎进来一个食盒,席地而坐吃起来。香味在寝房漫延,陆子慧吸吸鼻子,不受控制转头,顿时黑了脸。   烧鸡,酱肉肘子,一碟青菜、花生米……   “你一个丫鬟吃的居然比我还好?”   “这些都不够塞牙缝。要是在秋水苑奴婢们都是五菜一汤。”绿松哀怨盯着她。“二小姐赶紧写检讨书,奴婢想早点回去陪小姐。”   “哼,我才不会写什么狗屁检讨书。”   第四天又迎来一碗白粥,陆子慧屈服了。一脸菜色拿起笔……   当天傍晚,江清波收到了一份检讨书。翻过一页,点点头,脸上荡开笑意。   “不错,认错态度还不错。日后应该不敢轻易找事了。”   “小姐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江清波看向绿衣。   “为什么要迂回做局教训陆子慧?从前您不爽都是直接上手。”绿衣脸上浮起浓浓的疑惑。   “陆子慧有胆子没脑子,这次惩戒一下,她能记住一时,过段时间还敢。我懒得应付暴躁小孩子。一次打疼,她下次不敢找事。”江清波放下检讨书,咬了一口橙子肉。“让那位嬷嬷回去好好教导规矩。武安侯那边你去通个气。”   “奴婢一会传话过去。”   “姑爷。”   窗外传来绿竹的声音。   陆明洲回来了?江清波受惊般坐起身,飞扑到床上,钻进被窝里。   “呆会陆明洲进来,你就说我最近太累睡着了。”   “姑爷刚回来,您装睡是不是不太好?”   绿衣看看站在门口的陆明洲,又尴尬看向整个身子藏进被子的江清波。您这是什么操作啊,奴婢看不懂!   “我还没准备好见他。你就按照我教地说。”   绿衣:……   怕是不用我说了,姑爷已经听完全部了。绿衣扶额,一脸崩溃。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求求让我原地消失。   “要不要为夫先回避,等夫人准备好了再进门?”   陆明洲的声音?   江清波拉下被子,偏头对上一双戏谑的双眼。有什么比想要撒谎,却被当事人撞了个正着更令人尴尬的事情。她现在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惜寝房没有地洞,她还得面对。江清波抓紧被褥,挤出个笑容。   “夫君回来啦,妾身真高兴。”   “如果你的笑容能自然一点,我可能就信了。”陆明洲将长刀放在床上,坐在凳子上,看向江清波。   “……”   男人变得没有以前好哄了!   “小姐、姑爷,奴婢先告退了。”绿衣行了一礼,蹬蹬蹬跑了。好似后面有鬼追一样。   江清波瞪着她远去的背影,恨不得抓回来打一顿。坏丫头,看到陆明洲进门不提醒一下。   “夫妻敦伦是平常,夫人不必太害羞。”   “我才没有害羞,刚才只是想要逗逗你。”江清波掀了被子,从容地走到陆明洲对面坐下,倒了杯茶递过去。   陆明洲瞥了眼她通红的脸,捏着茶杯点头。“嗯,夫人童心未泯。”   “……”   你的眼神不是这样说的!   “你在家闷了许久,明日宫中打马球,不如去玩玩散散心。”陆明洲饮了半杯茶,又说。“太上皇替你准备了御膳房新出的点心。”   江清波听到前面兴致缺缺,听到后面双眼发亮。“有吃的?我一定去?”   夜晚躺在床上。   江清波想起几天前在床上发生的事情,脸颊微微发烫。不动声色往里面挪了挪。一只大手突然横在腰上,又将她拉回去。   “干……干什么?”   江清波疑惑看向男人。   “被褥就这么点,被你扯过去,为夫盖什么?”   该死,她居然没想到被子大小问题。江清波懊恼地闭上眼。是谁缝制的被子,怎么就不能加宽一点?   “夜深了,睡吧。”陆明洲闭上眼。   “那个……能不能把手拿开?”   大手贴在腰间,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过来,蔓延至四肢。江清波僵着身体,动也不敢动。   “你睡觉霸道,我不按住你,今晚谁也盖不到被子。”陆明洲侧着身,将她的整个身体拥进怀里。   “……我睡觉的确不怎么规矩,但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吧?”   “为夫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   “放心,为夫只是抱着你,不毁清白。”   “……”   “为夫发誓。”   “……”   作者有话说:   太卡了,嘤! 第四十九章   “长公主殿下身体好些了?” 于公公甩了甩拂尘, 走下石阶迎向明惠长公主。   “好得差不多了,今儿个天色好就进宫看看父皇。”明惠长公主打量虚掩的大门。“父皇在忙?”   “陛下每天都有看不完的折子,哪有不忙的时候。”于公公行了一礼。“殿下稍等, 奴婢现在进去禀告。”   “去吧。”   于公公去得快,回来得也快。疾步走到明惠长公主面前。   “公主殿下来的不巧,陛下还在忙。”   “无妨, 本宫去偏殿等一等。”   “陛下还不知道要忙到几时, 他说今儿个天气好, 让公主殿下去马球场上散散心。”于公公上前两步拦在对方前面, 微笑着说。“年前西域进贡了几匹好马, 陛下特意留了几匹让您挑选。”   “劳烦父皇惦记了。”明惠脸上荡开笑容。“本宫现在就去看看父皇为我留的西域宝马。”   明惠公主带着丫鬟远去。于公公身旁的年轻公公望着她们的背影, 脸上浮起疑惑。   “师傅,今儿没什么大事, 折子也不多, 陛下也不忙。而且里面是陆——”   “闭嘴。”于公公一巴掌拍在对方脑袋上。“你这眼力见儿还得再练练。去御膳房装些点心,一会让陆三夫人带回去吃。”   “哦。徒儿立刻去。”   于公公看向徒弟,无声叹口气。眼力见儿太差了,要想独当一面起码还要历练个两三年。   嘎吱一声响,虚掩的大殿门被拉开。江清波从殿里走出来。   “陆三夫人品尝完点心了?”于公公笑吟吟迎上去。   “是呀。这次的点心比之前的还要好吃, 这一趟没白来。”   江清波回味那些点心的味道,咽了咽口水。说实话,她现在惦记上宫里的御厨了。不知道他们年老出宫之后需不需要找个地方养老?她可以提供地方。   “您喜欢就好。”于公公看到徒弟回来, 笑着说好。“老奴按照陛下吩咐给您另外准备了一份。”   江清波偏头看到年轻公公手上提着的八层食盒,双眼一亮。看于公公更觉得亲切了。不愧是太上皇身边的红人, 办事能办到人家心坎上。能处。她特意在袖带里挑了一袋最重的金叶子塞进对方手里。   “劳烦公公惦记, 请您喝茶。”   “陆三夫人爽利, 奴婢就不推迟了。”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您推迟就是看不起我。”   “陆三夫人这嘴就跟抹了蜜似的,难怪陛下喜欢听您说话。换成奴婢也爱听。舒坦。”于公公笑了笑。又朝徒弟招手。“小青子,带陆三夫人去马球场玩一玩。”   “陆三夫人请。”小青子弯着腰说道。   “有劳青公公了。”   江清波对小青子笑笑,率先迈步往前走。两人一前一后前往马球场。穿过拱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前方。   微风起舞,蓝色的裙角从转角处飞起。明惠长公主和贴身婢女一前一后走出转角。两人目光盯着江清波离去的方向。明惠长公主眉眼间掠过冷意。   “原来陆三夫人在大殿里,难怪父皇不见我。”   “殿下别瞎想,您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婢女轻声说。   “疼爱?”明惠长公主眼底掠过嘲讽,左手抚上脸颊。“父皇宠爱我,不过是因为我这张脸。”   “不管因为什么,您现在都是太上皇陛下最宠爱的女儿。连那些皇子都比不得你。”婢女肯定地说。   “从前的确如此,但以后就不一定了。”明惠长公主脸上荡开一抹笑,笑容却不达眼里。“还记得我们八岁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奴婢记得。”婢女回忆从前,眼底浮起戾气。“从前是个小宫女都敢欺负咱们。”   “后来父皇为什么会注意到我?”   婢女张张嘴,垂着头没敢说话。明惠长公主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扯了扯唇角,眼底的冷意结成了冰。   “因为我长了一张和惠长公主五分像的脸。现在更像的一个回来了,不仅脸长得像,连性子也差不多,还是亲生的外孙女”   “殿下是太上皇陛下的亲女儿,陆三夫人怎么能和您比。”   “父皇二十多个儿女。连当上皇帝的儿子都是说废就废,更何况我区区一个公主。”明惠长公主敛了笑容。“刚才父皇都没有见我。生病的两个月只有个脸生的太监去看我两次。江清波没有回来前,父皇每个月都要传召我进宫的,就算他没时间见我,也会派身边的于公公去看我。江清波回来之后都没了。”   “殿下真的多想了。这两个月先是齐王之子出现,后来鲁王也跟着下狱。皇上是个不管事的,太上皇陛下自然要先忙着家国大事。”   明惠长公主没有说话,垂着眼睑沉默着。四周围安静下来。不多会,她握住婢女的手。   “织儿还想回到从前不受宠的日子吗?”   “奴婢不想。”织儿忍着手上传来的痛,对上一张笑吟吟的脸,双唇抿了抿。“殿下,她现在是陆明洲的妻子,惠长公主的——”   明惠长公主看着她不说话。两人对视片刻,婢女率先收回目光,垂下头。   “奴婢明白了。”   明惠长公主拍拍她的手,率先往前走。婢女回过神来,小跑着追上去。   “公主殿下,我们要去哪里?”   “马房。去看看父皇为我留下的西域宝马。”她的声音又恢复之前的轻快。   *   临近马球场,江清波看到对面走来一张熟面孔,定眼一瞧发现是翌阳郡主。对方也发现了她,很不屑哼了一声,偏头看向另一处。她本想打声招呼的,立刻歇了这份心思。   前两次翌阳郡主利用乞丐使她脱身。暗里是救她,明面上是要找碴。若现在相见谈笑风生,被宣王的人看到怕是会多想,到时候会给翌阳郡主带去麻烦。   江清波也偏过头,只当做没有看到翌阳。两人擦身而过。江清波的肩膀被撞了一下。身体踉跄一下,往旁边走了两步。   “故意撞我?你又想找茬?”翌阳郡主叉着腰,凶巴巴的大吼。   “郡主明明是你——”   “青公公先回去吧。”江清波打断小青子的话。拿出个荷包放进对方的手中,笑着说。“我和郡主之间有点女子的恩怨要解决。”   “这……”   小青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似乎在判断她们会不会打起来。   “公公放心。女子之间的恩怨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说开了就好了。”   “那小的先将食盒送到夫人的马车上。”小青子将荷包放进袖袋里,好声好气提醒。“今儿个宫里贵人多,两位别把动静弄得太大。”   “……有劳公公。”   “快点走。”翌阳不耐烦催促。   “……”   江清波扶额。翌阳郡主的行事作风,真令人捉摸不透。等公公走远,她上前两步,小声开口。   “你说话非要这么气人?”   “你说话比我气人多了,也不见你改。”翌阳郡主双手环胸,扬起下巴说道。   “遇到像你这样讨厌的人,气你总比气自己好。”   “……江清波”   “多谢郡主不计前嫌,暗中帮我脱困。关键时刻又帮我通知夫君前来解救。”江清波郑重的屈膝行了一礼。之前她曾想过送一份谢礼,或者当面道谢。想到宣王,为了不给翌阳郡主添麻烦只能作罢。   “帮你?想的可真美。”翌阳叉着腰,扬起头用下巴对着江清波。“我只是在还债,今后我们两不相欠了。”   “什么债?”   “要你管。只要知道两清就行。”翌阳郡主恶声恶气的说。   江清波被她趾高气扬的模样逗笑了。现在才发现翌阳郡主是个小傲娇,还挺有意思的。察觉到对方又要生气了,连忙止住笑容。   “郡主是特意来看我是否安好?”   “你可真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翌阳打量江清波,撇撇嘴。   “毕竟你和陆子慧、梁宜静两个手帕交大半年都没联系了,年节后突然递帖子见陆子慧,我想不往自己脸上贴金都难。”   帖子送进侯府的时候,陆子慧正好被她禁足写检讨书了。帖子最后就落在她手上了。   “……说话这么气人,想必是没什么事情。”   “这不是托了郡主的洪福,夫君来得非常及时。”   “……我身上要真有福运也不给你。看到你就火大。”翌阳冷哼一声,仰着下巴走了。没几步又退回来。   江清波敛住笑意,挑起眉梢。“郡主还有什么需要叮嘱?”   “……你的嘴真令人讨厌。”   “说不过我的人都这样说。”   “……”   翌阳觉得再说下去,真的要被气死。板起脸开口。“听说你从前脸丑的时候扒着陆子宁不放,不肯退婚。”   “陆子宁长得一般,要权没权,要钱没权,还是个妈宝男。扒着他不放图什么?图他亲娘厉害,想要感受被磋磨的日子?”   “???”翌阳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梁宜静被陆二夫人磋磨了?”   “单慧君可不是善茬。”   “那她当初跟我哭诉陆子宁各种好,你各种不放手……”翌阳说到一半猛地闭嘴,板起脸,一本正经开口。“你觉得陆子宁不好,别人可不觉得。”   “嗯,你刚说过了。梁宜静觉得陆子宁好,还跟你卖惨说我扒着她男人不放手。”   “……我没说过。我说的是‘别人’。”   江清波认真点头。“我都明白。别人就是梁宜静。”   “……你——长点心吧。”翌阳狠狠瞪她一眼,掉头回了马球场。   江清波垂着头。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唇角,不让自己笑出声。翌阳郡主傲娇的样子真可爱。等到翌阳郡主的身影消失,她又在原地站了一盏茶时间,整理好情绪,缓步走进马球场。远远看到看台之上的裴淑娴冲她招手。   “莹姐儿和侯夫人呢?”   江清波在裴淑娴对面坐下,环顾一圈没有看到陆子莹的身影。   “侯夫人正和其他夫人聊天。” 她指了指前方第三个看台。“莹姐儿和你堂姐的女儿去打马球了。”   江清波顺着裴淑娴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莹姐儿骑在马上奔跑。   “小丫头不错,比从前活泼自信。”   “世子去后,我本想低调一些,却害她连个知心的手帕交也没有。”裴淑娴脸上浮起愧疚,片刻又被庆幸取代。“多亏三弟妹愿意带着她,如今终于有了小姑娘的灵动。”   “主要是大嫂做的点心太好吃,为了这我都不能将莹姐儿拒之门外。”   “你这丫头成日就惦记吃。等过几日腌制的梅花好了,给你做梅花饼吃。”   “大嫂对我真好。”   “听说你把慧姐儿院子周围一百米的地方都围了。”裴淑娴抿了口茶。“她真是病了?”   “病的挺严重。趁此机会从头到脚治一治,免得总做一些令人头疼的事情。”   裴淑娴懂了,惊诧地挑起眉。“我好奇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居然弄这么大动静惩治她。”   “都是小事情,不值得我特别生气。”江清波接过裴淑娴递上的茶,抿了一口,又继续说道。“她喜欢惹事,心机手段又显得拙劣。以后嫁人肯定要吃亏。到时出了事肯定要求到公爹那处,侯夫人是个不管事,到时候还是我出面处理,索性现在教她个乖。”   “你心思倒好,换成我都懒得搭理。反正最后吃亏的不是我。”   “你以为我想搭理?”江清波翻个白眼,一脸无奈。“公爹对我不错,知道我身体不好平日补身的药材没少送,到时候他开口要求,我也不好拒绝。借这次机会让陆子慧怕了,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日后就算惹点小事情,单慧君自己也会处理。”   “听你这样一说倒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侯府交到你们三房手中,我这心有底。莹姐儿和闫哥儿日后有你和三弟撑腰,我就算哪天闭眼了,也能安心去见世子。”   “……大嫂,我觉得你能活到一百岁,儿孙满堂。”江清波眨眨眼,荡开笑。“所以,休想让我帮你养孩子。”   “这么明显吗?”裴淑娴掩唇微笑。   “你就差把‘替我养养孩子’写在脸上了。”   “这次太可惜了,居然没有套住三弟妹。”   经过陆明洲两次套路,她现在对这方面尤其敏感。嗯,休想再来套路她。咬了口点心,环视马球场。   大笑声突然在马球场荡开。江清波循声看向马球场中心的看台去,惊诧地挑起眉梢。看台上明黄的背影左拥右抱,一会脑袋转向左边吃妃嫔喂得葡萄。一会脑袋转到右边,仰头喝光妃子喂的酒。四周围还围坐了些低品级的嫔妃。   现任皇帝好会享受。江清波一脸羡慕,曾经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当一条醉生梦死的咸鱼,身边还有漂亮小郎君相伴。被赐婚后,这个愿望就成了泡影。   “现在这位皇上登位快两年了,再过不久应该也要被废。”裴淑娴顺这江清波的目光看去。“下任皇帝可能是宣王或者寿王。”   “宣王?”   “宣王这几年的名声不错,很多大臣都希望他能继承大统,为百姓干些实事。”   “那狗东西能干出什么实事?”   让这狗东西当上皇帝,她以后的每一天岂不是都要提心吊胆地渡过?想想那样的日子,头皮麻了。江清波喝了杯茶水,压下心中后怕。决定改日去寺里捐几百斤香油,让各路神仙保佑太上皇下次抓阄一定避开宣王。   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   “三弟妹刚刚嘀咕什么?”   “我在想二房怎么还没来?”   江清波看向旁边的空位。各家在看台有个定好的位置,提供果盘点心。贵女们相聚都会去前面的空看台。那边没有二房的人。   “她们在我后面,下车的时候还看到呢,都小半个时辰了居然还没来。”   说曹操,曹操到。   一匹白马跑进马球场。白马过于俊俏,刚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更多的人却是被马匹上那一对貌美眷侣吸引了目光。陆子宁一手揽住怀中的梁宜静,一手拉着缰绳勒住马头,疾驰的马蹄停下了脚步。   动作流畅帅气,画面唯美。   好些贵女看得脸颊泛红,眼底浮起浓浓的羡慕。   “陆子宁大人长得可真好看,和梁宜静坐在一起真的好配。”   “之前我看到陆三夫人的时候,还觉得陆子宁眼瞎,抛弃了真绝色。现在再看梁宜静,只觉得美的含蓄,他们夫妻站在一起更配。   “江小姐和陆子宁站在一起,我只注意到那绝色容颜,哪里看得到陆子宁。他们真的不配。”   “我们也这样觉得。”其他人附和。   “可见陆子宁有眼光。”有人感叹。   “梁宜静有才有貌,贤惠孝顺。至于江小姐”那名男子嗤笑。“听说她脾气差,性子娇蛮。一不顺心就喜欢抽人耳刮子。妯娌关系恶劣,婆媳和谐更谈不上。”   “你确定?”   “当然,我可是亲自听武安侯府的丫鬟说的。”   “可是我看她们挺和谐的,不像你说的那样。”男子下巴向女眷看台方向努了努。   武安侯府的看台之上。三名女眷不知聊着什么,个个带着笑意。武安侯夫人亲自给江清波擦拭唇角的点心屑。曾经的世子夫人笑着将一块点心喂进江清波嘴里。   “好像的确很和谐。反而是二房的人不在……”   刚刚数落江清波脾气差的男子迎上其他人玩味的目光,气红了脸。   “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传言不可尽信。”   “这条是不太可信。但另一条小道消息一定准。”   众人来了兴趣,又围了过来。那男人眉宇间带着得色。   “江小姐虽然长得美,但不得丈夫喜爱。成婚一年,陆大人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   “陆大人在拱卫司需要常常出京办事,回家次数少很正常。”   “正常?”那男子冷哼。“陆大人压根就不喜欢江小姐,若不是太上皇赐婚,早就把人休回家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男子看向马球场入口,双眼登时一亮。“陆大人来了,大家瞧好吧。”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章   “弟妹, 三弟好像在找你。”裴淑娴拍拍江清波的肩膀。   江清波咀嚼的动作顿住,顺着裴淑娴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陆明洲站在马球场入口。穿着黑红色的公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皮甲, 左手拿着从不离身的长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陆明洲招了招手。   江清波指了指自己。就见陆明洲点头。是有什么事?江清波咽下点心,擦擦嘴角。回头看向裴淑娴和温静。   “我去看看, 你们继续聊。”   “去吧, 三弟兴许找你有事。”   江清波拢了拢大氅, 抱着暖手炉走下看台, 在陆明洲面前站定。   “夫君有什么事?“   “听说翌阳郡主又来找碴了?”   “你怎么知道?”江清波愣了一下, 疑惑地睁大眼。心里有个猜测, “是青公公去找你了?”   “别人说的。”   陆明洲居然在宫里还埋了眼线。江清波想想又觉得很正常,拱卫司干的就是收集情报的事情, 当然要全方位覆盖, 皇宫这种权力中心怎么可能放过。   “刚才我看了四周,明明没有发现其他人。”   这眼线埋得可真深,刚才她和翌阳郡主说话的时候,特意观察了四周,确定没有任何人。江清波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情报工作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干,看看这隐藏功夫,没个十年八年出不了师。   “今天进宫的人多, 自然要多安排些人。”   “……那我和翌阳郡主见面——”江清波的心猛然提起。   “那是我的人。”   江清波听明白了,这是没有暴露的危险, 不会给翌阳郡主带去麻烦。她心里松了口气。   “她又找你做什么, 听说还故意撞人。”陆明洲说着皱起眉。   “她来看我是否安好。挺傲娇, 也挺有趣……”江清波如实将两人之间的对话说了。   “不是找碴就好。”   “夫君特意过来一趟, 就为了这事?”   “嗯,今天人多,以防出乱子。”陆明洲上前一步,靠近江清波。“别动。”   “怎么了?”   江清波僵住身体,瞪眼看着陆明洲的脸越来越靠近,近到能感受到炙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正疑惑什么事情,就见男人的手伸过来,温热的指腹擦过唇角。常年拿刀的手带着厚茧,有点刮人。   “有点心屑。”   原来是点心屑。江清波放松身体,拿着绣帕再次擦擦嘴。笑着看向陆明洲。   “谢谢夫君。”   “今天的天气不错,一会可以打马球玩玩。”   江清波回头看向马球场上混战的男女们,为了夺球将骑马的各种姿势炫了个遍。她收回目光,摇摇头。   “我马术不好。”   “为夫忘了夫人从小身体不好,可能不被允许骑马。你等等。”陆明洲转身离开马球场。   江清波不知道等什么,但还是乖乖抱着暖手炉没有动。马球场入口正在风口上,刚才有陆明洲挡着,现在男人走了,冷风不住地往她脸上拍打。站了一会,江清波扛不住,往旁边走了走,站在一个死角等人。   没多会,陆明洲走了回来,朝她招了招手。   “跟我来。”   两人穿过马球场,走到左边空旷的空地。江清波环视一圈,疑惑地扬起眉。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教你骑马。”   “可你不是很忙?”今早天不亮就走了,她起床的时候,旁边的位子早就凉透了。   “教你骑马的时间还是有的。”   “……”   江清波心头叹口气。可她想回看台上。上面有棚子,有炭炉别提多暖和了。站在空旷的地方,脸都差点被风给拍肿了。   禁卫牵着马走近。江清波一见那匹全身漆黑的马,脸都垮了。它是陆明洲的坐骑,这马和冷静克制的主人不一样,高傲,脾气暴躁,野的一批。跟她特别不对盘。上次遇见喷她一脸气,还用屁股对着她。   “你确定让我骑这匹野马?”   “……它叫追云。”陆明洲不急不缓纠正。   “就是因为云追多了,脾气越来越野。上次还企图用马尾巴欺负我。哎哟——”   江清波后腰被撞了一下,踉跄两步撞进陆明洲怀里。额头撞上皮甲,痛得她龇牙咧嘴。捂着额头,控诉的指着身后那匹‘野马’   “你看它多嚣张,当着你面都敢欺负我。”   “撞疼了?”陆明洲对上委屈巴巴的眸子,喉咙喉结动了动。瞥了眼追云,右手覆在江清波的后腰上轻轻揉着。   “……被你皮甲撞疼了。”   “……”陆明洲收回手,替她轻轻揉了揉额头。“你下次别当着它面说坏话。”   “我明明说的是实话。”江清波拉下陆明洲的手,瞥了眼吃草的某‘野马’。“上次我只是想摸摸,它就凶我。”   “它会踢人,下次别摸。”   陆明洲看着她过渡白皙纤细的手,又看看追云,眸光一闪,一本正经劝道。   “我就说它很野。”   “我给你换一匹马。”   “不,今儿个就要骑它。”江清波得意地扬起下巴。“让它之前欺负我,还不给摸。”   “……”   他家夫人多少有点记仇……   江清波将暖手炉塞到男人手里。翻身上马,嚣张得意拍了拍马屁股,准备骑着跑一圈。座下的马理都没理,自顾自咀嚼着嘴里的马草。   “……”江清波垮下脸,委屈看向陆明洲“你看吧,它对我就是有意见。”   “你跟它计较什么?”陆明洲无奈摇头。   “我懂,我没它重要。”江清波幽怨瞪着男人,她要扣光陆明洲这个月所有的零花钱。   “……不许瞎说。”陆明洲揉了揉眉心,上前两步,拍了拍马屁股。   追云得了信号,马蹄动了起来。围着陆明洲跑圈圈。经过第三圈,江清波脑袋有点晕,忙抓紧手中的缰绳。   “它是不是想把我绕晕,然后甩下马?它果然对我很大意见。”   “……”   陆明洲无奈扶额。追云一直都很听话,直到遇见江清波。这一人一马真的不对盘。这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将暖手炉放在地上,翻身上马坐到江清波身后,亲自控制住缰绳。脚下轻轻碰了碰马肚子,追云听话的跑起来。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江清波第一次享受骑马狂奔。双眼发亮。从前身体不好,不管是身在江南还是京都,每次出去玩只能坐在一旁吃点心。身体好了,她也长大了,外祖母还是担心她身体,不让她这么玩。时间久了,她也佛了。   “我来我来。”江清波兴奋地拍开男人的大手,一个人控制缰绳。   陆明洲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唇角不自觉勾起,一只手揽住江清波纤细的腰肢,一只手拍了拍马屁股控制着马匹的速度,既能让江清波尽兴,也不至于太快太颠簸。   追云如风一样,围着空地疾驰。绝代美人带着杀神骑马成了一道亮丽风景线。   对比白马上温吞聊天的陆子宁和梁宜静。狂野的美人更有吸引力。所有人的目光移向江清波和陆明洲身上。   “啧啧啧,这就是你说的感情不好?”   男人冷了脸,抿着唇没有回应。   “陆大人对待江小姐挺有耐心的。”   “陆大人居然亲自教导马术,就这份心还有什么值得怀疑。”   “可不是。本少爷还记得两年前有位县主想请陆大人教导骑马,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掉头就走?”   “不搭理?”   吊儿郎当的少爷神秘一笑。“陆大人把县主父亲的把柄禀告给太上皇,对方被罚了一年俸禄,面壁思过半年。事后还带话给对方,让他趁着半年时间好好教导女儿马术。”   “不愧是陆大人。”   “我等自愧不如。”   “难怪京都的贵女都不愿意嫁给他,都是有原因的。”   “是呀,太上皇看陆大人可怜就给赐婚,让他娶了个绝色回家。换我也愿意被其他贵女排斥。”   “我们也……”   “从前我觉得陆大人是一柄没有感情的‘刀’,现在发现他原来是个人。面对绝色也做不成柳下惠。”   “不就是教导骑马,能看出什么啊?”断言江清波不受宠爱的男人,一脸不服地说道。   “你还是知道的太少了。”吊儿郎当的少爷指着奔跑的黑马。“那匹马叫追云,陆大人当宝贝一样,不给任何人碰。平日洗马都是自己来。能让江小姐坐上去,可见端倪。”   “陆大人不爱回家又怎么说?”那男人梗着脖子,挑刺。   “陆大人从前都直接住在拱卫司,两三个月才回一次侯府。现在回侯府次数已经很勤了。”   “我表哥就在拱卫司。他说陆大人年节前后隔三岔五回家,审问犯人的事情都落到他们头上。我表哥已经连续加班七天没回家了,他做梦都想陆大人能如同从前一样勤奋起来。”   “我有次逛街看到陆大人进四季楼买点心。”   “有次陆大人……”   “陆大人面对江小姐这样的绝色美人把持不住是正常的。就冲她绝美的笑容,我愿意为江小姐做任何事让她开心。”   “我们若有一个绝色妻子,谁不愿意逗她开心呢?”   但他们没有……!   “色令智昏。”男人不屑冷哼。   “喂,你这就过分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喜欢梁宜静。为了她这般踩低江小姐也太过了。人家规规矩矩一女子哪里惹你了。”   “就是,无冤无仇造谣别人,枉为读书人。”   “本少爷劝你慎言。江大人可是连太上皇都敢怼的人,让他知道你诋毁江小姐就惨了。你家清清白白还好,要是背后不干净,等着下大狱吧。”   “我说的是事实,江大人在我也敢说。”   “切,江大人若是在,你怕是都吓晕了。”   男人拍桌而起,冷哼一声大步离开。避开所有目光,强硬的气势消散,眼底流露出的害怕泄露内心的情绪。   *   女眷聚集的看台上,不少闺秀和妇人看到江清波和陆明洲也露出羡慕之色。   “从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陆大人是个不错的男人。还相当体贴。”绿衣女子说。   “我当初听信谣言,觉得陆大人很凶。绝食拒绝父母的联姻安排。平白错过了个好夫婿。”蓝衣女子惋惜叹了口气。   “你就算嫁过去,也不一定能驾驭陆大人。”绿衣女子指了指江清波。“首先你要有陆三夫人的绝色容貌,让陆大人看一眼就陷进去。其次是强硬的娘家,最后是让太上皇赐婚。”   “有强硬的娘家不行?”   “行,陆大人抬抬手,你家可能就要流放西北过苦日子。”   蓝衣女子:……   “陆三夫人长得真的好美,我一女子看了都移不开眼,何况是陆大人。”紫衣女子拍拍蓝衣女子的肩膀。“歇了吧,陆大人娶了你,真不一定能有现在体贴。”   “……你们非要这样撒盐?”   “我们只是说了事实。”   蓝衣女子:……   绝交吧!   “陆大人的体贴,不是我等能消受的。”   “杀神的柔情带着浓烈的杀气。我等承受不住。”   蓝衣女子:……   “从前我觉得陆子宁这种温润如玉的男子很适合当夫君,现在有了陆大人对比,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紫衣女子感叹。   蓝衣女子茫然。“怎么说?”   “我知道。”绿衣女子露出个了然的笑容。“陆子宁对每一位女子都很温柔。陆大人可不一样,你去他眼前晃晃试试。”   “我不敢,陆大人眼神太凶。被他盯着,我都不敢动。而且——”蓝衣女子害怕的咽了咽口水。“陆大人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他可能会把我当刺客或奸细抓进拱卫司大牢审问。”   “这么凶的陆大人独独对江小姐体贴,谁能拒绝这种男人的温柔?”   蓝衣女子诚实摇头。“我不能。”   “我们也不能。”   三人看向陆明洲和江清波共骑一匹马的二人,抑制不住地流露出羡慕。   “幸亏陆子宁和江小姐退婚了。他们站在一起真的不配。”   “的确,他们站在一起,陆子宁就是个路人。”蓝衣女子咦了一声。“当初退婚闹得沸沸扬扬,陆子宁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退婚?”   “不是。我在长公主府见过江小姐。听说她因为身体不好服药解药毒,脸变得有些丑。”   “啧啧,原来陆子宁退婚竟然是嫌弃江小姐不好看。从前听他说更注重女子品性,不在意容貌。结果……男人的嘴果然不能信。”   “渣男!”   “渣男!”   “我觉得这婚约退的好。陆大人和江小姐多配。一个气场强大,一个美的嚣张。站在一起不会忽略任何一个人。”   “从前我觉得梁宜静和陆子宁是最般配的一对璧人。今儿个才发现他们之间少了点东西,具体什么我也说不上。”   “我倒没你那种感觉。不过我倒是确定了一件事。”   另外两人疑惑地看过来。   “传言不可尽信。江小姐明明很受宠爱。我感觉她比梁宜静过得还好诶。”   “夫家大嫂喂点心,侯夫人替她擦嘴。啧啧,我以后的婆婆和妯娌能这样对我,做梦都要笑醒。”   “我们也是……”   陆子宁送梁宜静前往武安侯女眷所在的看台,经过的时候恰好听到众女眷议论的话。又将从前退婚的事情拿出来谈论。夫妻两脸色都不好。   梁宜静看向被陆明洲小心护着的江清波,抿起唇。眼底荡开不忿。   不该是这样的!   两人垂着头,谁也没有开口。脚下不自觉加快,似乎很迫切想要远离议论的中心。   *   “没想到陆大人也有如此儿女情长的时候。”赵逊进入马球场看到这一幕,眯起双眼。抬起还算完好的左手做了个手势,推动轮椅的下属停住脚步。他抬头看向骑马而来的夫妻俩,没有任何让路的意思。   追云在两米距离停住脚步。陆明洲拉住缰绳。笑着看向赵逊。“许久不见,王爷的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陆大人关心,本王已经好多了。”赵逊笑吟吟开口。   “那就好。王爷这次贪杯可把好些人吓着了,尤其是皇上,日日不能安枕。如今算是能安心了。”   “只怪美酒惑人,本王没有把持住。”赵逊瞥了眼陆明洲怀里的人儿,笑着开口。“听说那日陆三夫人在王府作客差点出了事?”   “可不是。我家夫人一心惦记王妃小厨房的点心,连药都忘记带。要不是下官当时回家恰好看到,怕是……”陆明洲无奈向陈舒拱拱手。“王妃行行好,下次可别再用点心勾我家夫人了。她一见好吃的什么都不记得。”   “陆大人这样说了,本王妃哪敢再让小厨房做点心——”   “别别别,点心是无罪的。”江清波露出个讨好的笑容。“上次走的突然,还有好多点心都没有吃到,王妃不会吝啬到不给客人吃吧?”   陈舒失笑。“当然不会,下次一定让江妹妹尽兴而归。”   “说定了。”   陆明洲黑脸,掰过江清波的脸强迫看向另一边。朝赵逊拱拱手。“下官还要教夫人马术,就先失陪了。”   “陆大人请。”赵逊笑着说   陆明洲骑着马绕过赵逊,脚下一踢,马匹重新跑起来。没多会两人如风一般远去。   赵逊盯着两人越来越小的身影,脸上笑容依旧,眼底却布满冰霜。   陈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蹲下身子小声开口。   “夫君怀疑陆大人?”   作者有话说:   追云:我一匹马为了主人的爱情操碎了心!今儿个加草吗?   陆明洲:管够。 第五十一章   “夫君怀疑陆大人。”   “我出事那天只有陆明洲到过王府。”赵逊说。   “妾身刚才悄悄观察陆大人夫妻, 神色如常,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样子。”   “陆明洲在朝堂行走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异样很正常。”赵逊瞥了眼缠着布条的腿和脚, 看向陆明洲的目光阴鸷而森冷。   “陆三夫人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刚才她看到王爷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异色,不像见过醉酒后的你。”   赵逊没有接话。指尖轻轻敲击轮椅扶手, 垂下眼眸陷入深思。   “那天妾身一直跟着陆大人。他进了更衣房后外面也有婢女盯着。两人单独待在一处也才一盏茶的时间。”陈舒握着他的手, 微笑着开口。“那天王爷可有见过他?”   “没有。”赵逊沉下脸。“我对那天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隐约记得好像见到了陆三夫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那天的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 陆三夫人没有中招。若是清醒看到你早就喊出声了。”陈舒盯着赵逊, 皱起眉, 眼底凝聚起担忧。   “府医说您撞到了头,可能会出现一些幻觉。一会不如找御医看看, 若是和府医诊断的病情不一样, 妾身再查查陆大人夫妻是否有猫腻。”   “有劳王妃。”赵逊反手握住她的手,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最近忙着照顾我,你都累瘦了。今儿个天气好,你也该和手帕交们放松放松。”   “可是妾身不放心王爷一个人”   “只是骨折而已,不必太担心。”赵逊拍拍她的手。“去吧。”   “妾身这就去和她们聊聊天, 玩一会。”陈舒抽出轮椅后面挂着的薄毯,盖在赵逊腿上。检查一遍这才安心前往女眷所在的看台。   “我们也走吧。”赵逊做了个手势,下属推着轮椅前往皇帝所在的看台。   皇帝一见赵逊出现, 立刻推开妃子,踉踉跄跄迎上去。看到腿上和手臂缠着厚实的布条, 惊诧地往后退了一步。   “三哥……你这伤怎如此严重?不是说只摔了一下吗?”   “的确只摔了一下, 只是伤到了骨头。”   “你也太不小心了。”皇帝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轮椅旁边, 打量赵逊皱眉摇摇头。“本来还想找三哥陪着喝几杯, 看你这样子还是算了吧。”   “为兄在王府差点憋坏了,今儿个可得多来几杯。陛下不会这点酒都舍不得吧?”   “你的伤……”   “府医说喝点酒没有妨碍。”   “今儿个朕就陪兄长喝几杯。”皇帝向一旁的太监招招手。“去把西域上供的好酒拿上来。”   “遵命。”   赵逊和皇帝交杯换盏。时不时聊两句,两人同时笑出声。江清波将这欢快的画面看在眼里,心情有些复杂,红唇抿成一条直线。宣王这狗东西和皇帝的关系比她以为的还要好。搞掉他又多了一重困难,必须得想一个万全的计划。思索间,一只温柔的大手贴着手背,耳畔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不必担忧,万事有为夫挡着。”   “谢谢夫君。”   江清波收回目光,搞宣王不能急,需要徐徐图之。改明回家和亲爹商议一番。她就不信宣王真有表面那样干净。干净的人能想到用那么阴毒的春、药?收敛好情绪,暂且遗忘掉宣王那个狗东西。拉住缰绳重新掌握追云的控制权。   陆明洲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满意的勾起唇角。“这么喜欢骑马,下次带你去郊外去玩。”   “真的?”江清波双眼发亮。   “真的。”   “夫君可要说话算好。”   “为夫从不食言。”   “陆大人。”   远处传来喊声。陆明洲勒转马头,追云小跑到禁卫面前停住脚步。   “何事?”陆明洲冷声询问问。   “太上皇召见。”   陆明洲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江清波。“你继续玩,我去上书房看看。”   “我去看台休息。”江清波翻身下马。“你快去忙吧,别耽误了。”   “有事让禁卫找我。”陆明洲江暖手炉放在她手中。   “知道了,去吧。”江清波挥挥手,转身离开。   陆明洲看着她走远,牵着马从左边大步离开。   *   江清波回到看台,接过裴淑娴递来的茶,朝对方笑了笑。“多谢大嫂。”   “侄媳去看看婆母,先失陪了。”梁宜静笑着点点头,起身离开。   江清波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疑惑地眨眨眼。梁宜静刚才笑得好勉强,她在外面可鲜少情绪外露。偏头看向裴淑娴。   “侄媳好像不太高兴,谁惹她了?”   “你呀。”   “我?”江清波挑起眉。“我人都不在这儿,怎么惹她?”   “你把她的风头全抢了。”   “风头?”江清波茫然皱眉。“我刚刚去没人的角落骑马了,哪里有抢她风头。”   “是啊,那么远都能把风头抢走。”裴淑娴和温静对视一眼,笑的一脸玩味。“她能高兴就怪了。”   “……”   江清波没想和梁宜静这对夫妻故意抢风头。那么无聊的事情,她才没兴趣。完全是意外。至于梁宜静不高兴。这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太阳移到山巅。各家女眷坐着马车陆续离宫。   江清波走上自己马车,掀开车帘愣住。马车里陆明洲仰头靠着车壁,双眼紧闭,右手依然放在长刀刀柄上。她回过神来,放下车帘坐到男人的对面。   “夫君需要捎带去哪儿?”   “回家。”   “……又回家?你昨天不是回过了。”   “不想我回去?”   陆明洲撩起眼睑,偏头看过来。冷光乍现,江清波后脊背寒毛倒数,很识时务地挤出个笑容。   “怎么会不想。我每天都想夫君回家,夜晚有你在——”   “明白了,我会尽量天天回家。”   “……???”   她只是客气一下!虽然已经习惯陆明洲躺在旁边,也不介意把床分出去一半。但……贤妻人设真的不好装,偶尔一次还行,天天扮演贤妻,不是她疯就是陆明洲要疯,反正两个人总要疯一个。   美食还没有尝够,她还不能疯。江清波展露笑颜。“妾身知道夫君是胸有大志的人,为了国家安定我愿意牺牲小我。”   “大志?那玩意我没有。当初进拱卫司只是因为晋升速度快,不用苦熬资历。”   “……”   大哥,你说这么直白,让我怎么接?江清波无语地扯了扯唇角,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夫君又哄我。拱卫司的确不用熬资历,但是要用命去拼。”江清波握住男人的手,语重心长劝慰。“妾身知道夫君是做大事的人。忙一些也无所谓,像之前那样一个月回来一次也能接受。”   “一个月一次?从前委屈夫人了。”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为夫如今已是拱卫司左指挥使,也没必要像从前那样拼命。日后会日日回家陪夫人。”   “……”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江清波在心中呐喊。她明明在暗示陆明洲好好搞事业,别天天都回家。她真的承受不来。   “今天玩累了吧,肩膀借你休息一下。”   陆明洲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自己的左肩。江清波真的有点累,不客气地坐过去,靠在宽阔的肩上。不用面对男人,她毫无形象的垮下脸。努力消化陆明洲即将日日回家的噩耗。   真噩耗!   一个她承受不来的噩耗!   要不还是回娘家蹲一段时间吧,但理由呢?亲爹腰疼、腿疼还是脑瓜疼?   亲爹会愿意配合的吧?   陆明洲余光看到江清波精彩纷呈的脸色变化,努力克制上扬的唇角,眼底荡开笑意。若是江清波此刻抬头,就会发现男人眼中毫不掩藏的情绪。   可惜,她沉浸在‘噩耗’中!   “过几日元宵花灯会。太上皇要与民同乐,会办得热闹些。你可以出门散散心。”   “不要,那天人肯定很多,我才不想去挤。”江清波想都没想回绝了。   “今年灯会不一样。很多酒楼和客栈会推出特别的菜式,其他时候可没有。”   江清波听到吃食,顿时来了兴致。哈欠打了一半硬生生停住。“好吃的?我一定去。”   陆明洲失笑摇头。她家夫人对吃食有着别样的热情。   “那晚太上皇回宫肯定早。我提早下值,到时带你去有几家有名的酒楼尝尝。”   “好。”江清波闭着眼点头。   “说定了。”   回应他的是江清波绵长的呼吸声。   陆明洲拿走她手中的暖手炉,又替她拢了拢大氅。这才合上眼,仰头靠着车壁。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将就看,感情戏太难写了,卡的一批。 第五十二章   “太上皇陛下已经进宫, 两位大人可以回府了。”于公公拱拱手,转身进了宫门。   陆明洲转身要离开,不想被挡住去路。察觉郁佟的打量, 双手环胸抱着长刀。   “郁大人这是何意?”   “你真的是陆明洲。”   郁佟没头没尾说了一句,陆明洲面无表情直视他 。“有话就说,不然就滚。”   “听说前几日陆大人在马球场教导夫人马术。”郁佟将他从头到脚来回打量。“陆大人有闲情干这事?我不信。”   哗啦——   郁佟手中的长刀突然出鞘, 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的刀刃袭向陆明洲的脖颈。后者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只见一道残影晃过, 刀刃被刀鞘挡住。   “我现在相信你就是陆明洲了。”郁佟摸着下巴, 围着陆明洲走了一圈, 嘴里啧啧两声。“你居然会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稀奇。”   “这么多年你都没能让守寡的大嫂施舍个眼神给你。”陆明洲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不明白是正常的。”   “……你懂什么, 我这是克制, 尊重她。”郁佟黑着脸说。   “嗯,所以你大嫂的娘家已经准备相亲家,为她重新找一个丈夫。”   “……”   一定要这样撒盐吗?   “郁大人,再不努力一下,连同住一个屋檐的机会都没了。”陆明洲理了理衣袍, 推开对方大步离开。   郁佟深深吸一口气,愤愤瞪向远去的陆明洲,“等着, 你别太得意。”   陆明洲翻身上马,勒转马头走向早已等在不远处的陆九。“看到夫人没?”   “老四之前传来消息, 夫人的婢女绿衣姑娘去了青云楼定位置。”陆九骑着马漫步街头, 余光向两旁密密麻麻的行人扫过。“今晚人太多, 骑马过去也要大半个时辰。”   “抄近路。”陆明洲环顾满街的人流, 勒转马头走进巷子里。   “是。”   半柱香后,主仆二人穿过数条小巷来到青云酒楼的门口。陆九率先翻身下马,环顾一圈没有看到老四的影子。   “少爷稍等,小的先去进去问问。”   “嗯。”   一盏茶后,陆九跑了就回来,喘着气说道。   “少爷,夫人不在上面。”   陆明洲皱起眉,抿着唇看向四周。   轰隆——   一声响雷在头顶炸开。   陆明洲仿若没有听到,沉思片刻才开口。“去问问周边兄弟,阿四有没有留下话。”   “小的现在就去。”不多会陆九跑了回来。“少爷,夫人去了云鹤酒楼。”   陆明洲毫不意外,早就看透江清波的吃货本质。今晚她要是待在一家才叫奇怪。“抄近路去。”   “少爷快下雨了。”陆九仰头看看天色,提醒道。   “无妨。”   两人抄小道到达云鹤酒楼,又不见江清波的身影。问了才知去了另一家酒楼。一连追了五家,二人扑了个空。头顶的雷声接连炸开,不多会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街上的行人陆陆续续散去,热闹的长街转瞬变得冷清。   陆明洲牵着马站在一家酒肆的屋檐下。揉了揉眉心,无声叹口气。心中对江清波的折腾劲有了新的认知。一晚上绕了半个京城连着跑好几家,她真是不嫌累。   陆九也是一脸的服气。偏头看向陆明洲。“少爷雨下大了,夫人应该回去了。我们也回去吧。”   说话间毛毛细雨越来越密集,豆大的雨滴稀里哗啦砸下来。陆明洲收回目光。这么晚了只能回家了。抓住马鞍翻身上马。   “回吧。”   回到武安侯府,主仆两身上早已湿透。走过的路上脚印凝聚成了一滩水。   陆明洲走进秋水苑院门,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是江清波无疑了。大概今天吃得很开心。   “姑爷。”婢女看见陆明洲忙低头行礼。“奴婢去告诉小姐。”   婢女小跑进寝房,悦耳的笑声戛然而止。陆明洲走到寝房门口,撞上迎出来的江清波。   “夫君……你的衣服怎么全湿了?”江清波皱眉打量,偏头叫住准备离开的绿衣。“准备热水。再熬一锅姜汤,要浓一点。”   “奴婢马上去。”   江清波拉住陆明洲大步往房里走,站在炭盆旁边顿住脚步,她又绕到男人身后替他解下腰带。   “太上皇兴致也太好了,下雨还要你们陪着玩。”   陆明洲抬起手让江清波更好的脱下衣服。目光扫过桌上的新奇点心和云鹤酒楼的菜式,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回来?我今天没出门啊。”   江清波顺着陆明洲的视线看向桌上的菜,笑着解释。   “今儿个傍晚我看天色不好,感觉晚上要下雨。打消了要出门的想法。但你说有些特色菜今天才有,我就让绿衣和几名婢女前去订菜。这样既不用出门淋雨,还能吃上特色菜,我是不出特别机智。”   “……非常的机智。”陆明洲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吧。”江清波完全没察觉的陆明洲情绪变化,笑着继续说。“你说的果然没错,这些特色菜真好吃。我还给夫君留了一份。有没有很开心。”   “……为夫多谢夫人了。”陆明洲僵硬地扯出个笑容。   “小事小事。”   “夫人,你的脸上好像有东西。为夫帮你看看。”   “什么东西?”江清波把湿衣服扔进盆里,双手摸着脸颊,但没有摸到 。面向陆明洲等着他帮忙。腰间突然一紧,整着人被带进男人怀里。冰凉的湿衣服贴在脸颊上,江清波打了个激灵。   “陆明洲快放开,你的衣服是湿的。”江清波挣扎着要推开男人,力气太小,对方纹丝未动。她踮起脚尖用脑袋撞对方的下巴。“你干什么,我刚洗澡换了衣服,又被你弄湿了。”   “那就再洗一遍。”   “……”   这男人今天发什么疯?江清波推不开,气的咬了住男人的肩膀泄气。陆明洲动也不动。她妥协了。站着让对方抱个够。她就不信男人能抱一晚上。   好一会,陆明洲放开她。打量她衣服上的水渍,满意地荡开笑。“我身上的雨水不干净,快去沐浴。”   “……我刚换的衣服都被弄脏了,你还好意思笑。”   “这样我们都一样了,甚好。”   “……”   好个毛线。   “为夫先去洗澡,夫人也别耽误。”陆明洲看到抬水的婆子从浴房出来,催促道。   江清波瞪着陆明洲的背影,气的叉腰。今天的陆明洲好欠打,她要扣对方的零花钱。低头看向衣襟上的水渍,冰冰凉凉贴着皮肤,很难受。只能再洗一次了。叹口气,转身进了浴房。   陆明洲从浴房出来。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姜汤,嗅了嗅,辛辣的味道一个劲往鼻子里钻。他皱起眉一脸排斥。十三岁后他就不喝这玩意了。看了眼躺在被窝里的江清波,抿了抿唇,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姜汤。味道和小时候一样难喝!   “为夫今晚在灯会上看到了咱们大哥大嫂。”陆明洲掀开被子躺床上。   “嗯。”江清波闭着眼,懒洋洋地回应。   “夫人从前待在江南,那边的元宵节怎么过?”   “嗯。”   陆明洲偏头看向闭着眼的江清波,顿了一会开口。“……夫人喜欢什么。”   “嗯。”   “……”陆明洲捏了捏眉心,凝视着江清波。沉思着,忽然开口。“鲁王在狱中留书自杀了。”   江清波猛然睁开眼,坐起身看向陆明洲。双眼闪着八卦之光。   “什么,鲁王自杀了?”   “为什么自杀?”   “确定真的是自杀?   “遗书里写了什么?”   “……”   陆明洲扶额,他家夫人对小道八卦和对吃食带着别样的热情。   “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陆明洲看着抓着他手臂的纤细手指,扯了扯唇角,翻身合上眼。“睡觉。”   “睡觉?”   八卦才说了个开头就没了,人干事!不听到结果怎么能睡得着?瞥了眼装睡的男人,趴在男人旁边小声开口。   “夫君讲讲嘛,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侧躺着纹丝不动。江清波掰过对方的肩膀一阵猛摇。   “夫君求求了,快说说怎么回事。别钓胃口行不行。”   “夫君。”   “明洲。”   “洲哥哥。”   陆明洲转头,两人面对面贴了个正着,感受到唇上的传来的温热,江清波怔楞地眨眨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伸手要将人推开,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给按住……   床幔落下,挡住了床上的春情。烛台上的焰火随风摇曳着,火焰时而拉长在风中疯狂摆动,时而变成一朵的小火苗,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要就熄灭……   *   翌日。   绿衣掀开床幔,红着脸倒吸一口气。一手拿着白色瓷瓶,一手捂住双眼。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条缝隙看向床上的人儿。江清波雪白的肌肤印着斑驳的青紫,从脖颈延伸至大腿,连某些不可言说的地方也印着暧昧的印记。   这这这……姑爷也太不知道怜惜人了!   “您身子弱,可不能如此折腾。下次可要让姑爷轻些。”绿衣一边抹膏子,一边语重心长说道。   “嗯。”   江清波翻了个身,闭着眼敷衍回应这。绿衣看得直摇头,但手上的动作轻了些许。抹完药膏,轻轻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出卧室。   绿衣站在院子,长长出了口气。轻声叮嘱在院子里忙碌的众人。“都小声些,小姐还在睡觉。”   众人点头,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绿衣笑着走到廊下,蹲在绿竹身边,随手往炭盆里加了一块银丝碳。   “你说主子们这么恩爱,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迎来小主子?”   “若姑爷常常回来,这事还真有谱。”绿竹弄着盆里刚刚燃起来的碳,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我是不是要开始准备小主子的衣服?”   “是不是有点早?小主子还没有影子呢。”绿竹停住扇风的动作,偏头看向绿衣。   “不早。小孩子的东西要精细。肯定做得慢啦。”   “说得有道理。”绿竹煞有介事点头。“你顺便帮我准备点料子,我给小主子做虎头鞋。”   “好嘞。一会我就去私库找料子。”   *   江清波睡醒已是下午,吃过饭,疲惫地摊在贵妃榻上。昨晚为了听一个八卦,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可恶,陆明洲真的好阴险,居然这样套路她。   “小姐有听奴婢说吗?”   “啊?在听呢。你继续说。”江清波支着下巴,看向下首的绿梅。   “小姐的声音怎么哑了,昨晚着凉了?”绿梅板起脸。“绿衣绿竹怎么照顾的……”   “没着凉。我这是在暖房里待久了,有点上火。多喝点水就好了。”   江清波端起茶杯灌了一杯水。垂下眼睑挡住眼底的心虚。心里把陆明洲翻来覆去骂一遍。都怪他,昨晚非要让她不停地喊‘洲哥哥’。要是不喊,他就使坏。最后她投降了,喊了一晚上,喉咙都喊哑了才放过她。   江清波想到昨晚,握着拳愤愤砸在软榻上。察觉的绿梅的目光,收敛好情绪,从容开口。   “继续说吧,陆子慧如何?”   “二小姐规矩学得差不多了,如今人也乖巧了。那位嬷嬷问什么时候可以解禁。”   “关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放她出来吧。”江清波对绿梅微笑。“我也想你们了。”   “奴婢也想小姐。”   “赶紧去收拾东西回来,我让小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瞧瞧一个月不见都饿瘦了。送过去的食物不合胃口?”   “都是奴婢爱吃的菜,哪里会不合胃口。可能是小姐很长时间没见到奴婢,才觉得瘦。二小姐院子里的那些丫鬟都觉得奴婢白白胖胖被小姐娇养着,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眼皮子短,这哪里算教养。你想吃什么让小厨房给你做。”   “奴婢就不客气了。来时绿松就嚷嚷点菜。” 绿梅行了一礼,欢快的前往厨房。   当天,守在陆子慧四周的丫头婆子都撤了。陆子慧得了自由没有立刻走出院门,倒是单慧君火急火燎地冲去看女儿。   据传,一路过的丫鬟听到二小姐院子里传来单慧君激动的哭声。据不可靠消息称,陆子慧当时异常平静,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的母亲。   小半个月过去,陆子慧安安分分,没有再作妖。据说这期间她还亲自去了一趟陆子莹的院子,为以前的事情道歉。   江清波听完八卦,眼底荡开涟漪。“那位嬷嬷倒是有几分能耐,教了点真东西。”   “就怕是做做样子,过个一两月有露出真面目。”绿衣努努嘴,无情地吐槽。   “无妨。再怎么闹也不敢闹到我面前。”江清波张嘴咬住绿梅投喂的橘子,酸酸甜甜的味道荡开,眉眼舒展开来。   “小姐,奴婢已经将嫁妆单子核对完毕。”   江清波咀嚼的动作顿住,坐起身,打开绿梅递上的单子,柳眉微微皱起。片刻脸上荡开微笑。   “天气渐暖,也该裁剪新衣服,换一换旧家具。”   绿衣和绿松对视一眼,眼底露出个了然之色。   有人要倒霉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三章   天气渐暖, 武安侯府阖府上下开始裁制新衣。江清波亲自带着人登门,先去了明镜堂找侯夫人温静,最后轮到二房。   江清波走到清风苑门口, 险些与一名从里面走出来的婢女撞个正着。婢女看到她显然很惊讶,看向她身后时手中的扫帚哐当掉到地上。她没有捡,惊恐地转身跑走。   “不好了, 三夫人上门了……”   婢女惊惶喊了三遍,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江清波茫然眨眨眼, 她们有这么可怕?转身看向身后, 无语扶额。绿衣等丫鬟两两并列站在一起, 气势汹汹, 像是要去干架。那名拿着衣料的婢女被挤到最后面,只能看见地上的影子。她现在明白那婢女为什么慌张了, 还不真不能怪别人小题大做。   “表情都给我收一收, 这么凶。人家还以为我们是上门来找碴。”   “江清波。你带着人上门想干什么,真当我们二房好欺负?”人未到,声先到。话音落下好一会。单慧君带着一帮子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冲出来,双手叉腰直视江清波。   “……”   得,真的被误会了。江清波叹口气, 挤出一个自认为很温和的笑容。“误会误会。开春了一天比一天暖和。我今儿个是带人来量裁春衣。”   单慧君打量江清波身后一个个婢女和婆子,不怎么相信的挑起眉,   “你确定?”   “当然了, 衣料都带来——”   江清波回头脸上的笑容僵住,无语地扯了扯唇角。身后的丫鬟们各个板着脸。刚才像是要去干架, 现在却像是要去拆房砸场子。那名拿着衣料的丫鬟不知道被挤到哪里, 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叹口气, 大声开口。   “小丫, 出来。”   “来了,来了。”   脸嫩的丫头从最后面跑上前。江清波下巴向托盘上的衣料努了努。   “喏,量裁新衣。”   “你这什么料子,看着像是去年京城时新的料子。”单慧君嫌弃地撇撇嘴。   “二嫂不喜欢就算了。侄媳那儿想必也不用了。挺好的,能省下一笔。”江清波说着转身招呼丫鬟婆子离开。   “站住。谁说不要了。”   “二嫂还是和从前一样,口是心非。明明喜欢,偏偏要表现的非常嫌弃。不会是想我求你吧?”江清波笑着掩唇。“注定要失望哦。”   “……”   一年过去了,江清波的嘴越来越令人讨厌。   一行人移步到清风苑花厅。   江清波很自觉地找了把椅子坐下,等了一会也不见站在门口的丫鬟有动作。大声叹口气,看向挑料子的单慧君。   “二嫂是不是太过吝啬,连杯茶都不上。”   “我这儿的茶都是便宜货,怕是入不了三弟妹的口。”   “对我有意见,想要苛待就直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掌侯府十多年的中馈,你这儿没好茶谁能信?”江清波大剌剌翻了个白眼。“能不能来杯茶,不能我就带人走。”   “最近府里来了一批黄花梨木和红木,我打算给大家添置些新家具。二嫂不想要……”   “……给她上茶。”单慧君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火气。   “再来点果盘和点心。”   “当我这里是你的秋水苑?”   “不给我就走。”   “……你越来越过分了。”单慧君双眼喷火地瞪着她。   “侯夫人和大嫂哪儿我都薅过了,二嫂这里不薅一薅说不过去。”江清波笑吟吟看着她。“我年纪小,二嫂不会跟我计较吧?”   “我年纪大,怎么不见你尊老?”   “毕竟我辈分摆在那儿。”   “……给她,都给她。”单慧君连着深呼吸好几次,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再聊下去她怕把自己气死。   婢女动作很快,没多会点心、水果、茶一一放在江清波旁边的小几上。单慧君看得心头又是一梗。平日里这些丫头做事慢慢吞吞,此时倒是非常麻利。又看向吃得欢快的江清波,笑容终究维持不住,吃吃吃……噎不是你。   “二嫂先别选料子。府里来了一批梨花木和红木,各房都能分些。大件两套,小件四套。您看看有什么家具老旧需要换。让丫鬟量一量尺寸,改明就可以开始做了。”   “真的?”单慧君本以为江清波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慧姐儿和莹姐儿暂时先不做,我留下些木料到时候给她们打嫁妆。”   单慧君打量江清波,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都是公爹的东西,我不过是个跑腿的。二嫂不要也可以,我们其他房能多分点。”   “你们都有,凭什么我不要。你等着我先去看看哪些要换。”   “让绿梅几个跟你一起去。”   “???她们跟着干什么?”单慧君眼底滑过警惕。   “量尺寸啊。我难道让她们去抢劫?”江清波翻了个白眼,向绿梅做了个手势,后者将一本册子地上。“家具铺子出了时新的款。要多大多小的看你屋里的面积。到时候大了拿回来你屋里摆不下,谁赔?”   “你们跟我来。”单慧君撇撇嘴,对绿梅等人说道。   花厅安静下来。   江清波抿了口茶,余光瞥见站在角落当木桩子的一抹绿色身影。放下茶杯,荡开微笑。   “原来表小姐也在。”   “三婶婶安。”单漪垂着头,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上一次见单漪还是年前。之前看着还活泼的姑娘,如今死气沉沉。灵动的双眼也失去了光。身上的新衣料子是去年时新的。衣裳也不合身,略微有些宽大,显得她过于瘦弱。衣服更像是陆子慧的尺寸。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江清波垂眸撇撇嘴。单慧君做事真的令人无力吐槽。   “你既然叫我一声三婶婶,也挑一挑料子做两身新衣裳。”   “多谢三婶婶好意,不用劳烦了,姑母年前已经给我做了很多衣裳。”   “你身上这套是年前做的?”   “是。”   “……”   二房真的很有意思。江清波没继续劝,专心地吃着点心。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单慧君满面春风地回来。江清波看向她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由得挑起眉。   “我婢女呢?”   “还在量尺寸。”   “……”   好家伙,到底要做多少家具?居然还在量尺寸。打量挑选布料的单慧君,无语地摇摇头。江清波支着下巴,静静等待着。   一盏茶后,绿梅带着人回来。单慧君还停留选衣料,一块蓝色的花料放下又拿起,如此循环两三次。江清波等的瞌睡都来了。她觉得若不催一催,一天都要耗在清风苑。   “二嫂,咱能不能快一些?”   “女人挑衣服哪能快。”   “我就很快,自己贴银子每种料子做一套。”江清波双眼放光。“二嫂要不要和我一样,银子不多,也就几千两银子。”   单慧君:……   经过这么一催,单慧君果然快了些许。小半炷香的时间就好了。江清波满意的招呼其他人准备离开。走到花厅门口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坐在上首喝茶的单慧君。语重心长开口。   “二嫂,做人不能太刻薄。”   单慧君扔下茶杯,哐当一声,茶杯倒下褐色的茶汤倒了一桌子。   “三弟妹什么意思,刚才的茶水点心和水果给狗吃了?”   “单漪身上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去年的料子,宽松不贴身一看就是慧姐儿不穿的。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刻薄?”   单慧君看向角落里沉默的木桩子,脸色有些难看。“我们二房的事情与你何干。多管闲事。”   “我倒是不想管。但她住在侯府,丢了面子不止你面上无光,公爹也会被人说闲话。”   单慧君眼珠一转,笑了。“那你就用新料子给她做几身。”   “行吧。”江清波给绿梅等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带着人围着单漪飞快量尺寸。很快测量好回到江清波身后。   “二嫂觉得做几套好?”   “六套吧,寓意好。”单慧君看向单漪。“还不快谢谢三夫人,她好心要给你做衣服。”   “倒也不必,布料和做工费会从二房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里扣。”   “凭什么。”单慧君声音拔高。   “当然因为你是她姑母。这事我会禀告公爹。”   “你——”   单慧君指着江清波的手,不停发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必道谢。就当替二嫂积德了。”江清波荡开灿烂的笑容,挥挥手转身离开。   “江、清、波。”   江清波一行人出了院子,身后响起单慧君的咆哮。她瞥了眼清风苑院门,继续前往梁宜静所住的院子。这就受不住了?才刚开始呢!   等走得足够远,绿衣再也憋不住,挤到江清波跟前。   “小姐,刚才为什么要帮单漪啊,她可是二夫人的侄女,奴婢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   “谁说我在帮她?”   绿衣茫然眨眨眼。“可您刚刚要给她做衣服,甚至为她和二房夫人吵起来。”   “她身上的衣服穿出去的确容易惹闲话,不知情的还当我们侯府连两件衣裳的银子都舍不得出。而且……”江清波倾身覆在绿衣耳畔,小声嘀咕两句。   “为什么要……”绿衣猛然捂住嘴,点点头。“奴婢会办好的,小姐放心。”   “嗯,越快越好。”   “是。”   江清波带着人到了梁宜静院子里走了一遭,好在对方没有单慧君折腾。一炷香就办好了。   回了秋水苑。   江清波累得倒在贵妃榻上。管理中馈果然是件麻烦事,不过是裁剪春衣就折腾了大半天。累人!偏头看向忙碌的绿衣等人,有气无力开口。   “你们可要尽快熟悉侯府的人和事,日后琐事就自己拿注意。像这裁制新衣的事情,你们去办就好。等遇到难题解决不了再找我,就像从前在江南时一样。”   “小姐又想偷懒了?”绿衣说。   “什么偷懒?我这是在历练你们。日后嫁了人也要管一个家,现在让你们提前演练起来,日后才不至于慌乱。”   “奴婢们可谢谢您嘞。”   绿衣绿梅对视一眼,噗呲一笑。她们家小姐每次都把偷懒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小姐,写好了。”绿梅放下笔,吹了吹纸上的墨汁,等了一会递给江清波。“嫁妆单子上的一些瓷器名画都摆在二房。一部分在清风苑,一部分在陆子宁夫妻的院子。放在什么位置,奴婢都一一记下来了。”   “没让单慧君发现端倪吧?”   “二房夫人高兴做家具,占便宜,哪里会在意奴婢的小动作。”   “做的很好。”江清波一目十行,看到后面止不住笑了。“二房一家子的底线令我叹为观止。”   “小姐现在闹到侯爷面前,姑爷母亲的嫁妆应该能拿回来一些。”绿梅说   “一些?”江清波折好单子放进袖袋里。“我要二房全部吐出来,一件都不能少。”   “有些已经不见了,都是些值钱的玉器首饰。奴婢在库房和二房院子都没有发现踪迹。”   “无妨。等绿衣那边的消息。”江清波拿了个橘子放进绿梅手中。“今天大家都累了,去休息一会。晚些你出府帮我去办件事。”   “好的小姐。”   “小姐小姐……不好了。”   绿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江清波愣了一下,起身走到门口,正好撞上对方。   “怎如此惊慌,发生了什么事?”   “姑姑爷回来了。”绿松喘着粗气说道。   江清波抬眼看天色,皱起眉。“现在不到下值时间。”   “姑爷是横着回来的。”   “横着?”   江清波瞪大眼,难道陆明洲没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四章   “快去请左大夫。”   “奴婢马上去。”绿梅掉头就跑。   江清波又看向站在右边的绿松。“你去吩咐小厨房多烧点开水, 一会要用。”   “诶。”绿松如一阵风,消失在原地。   江清波沉着脸,转身疾步回寝房。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被里面的画面惊得睁大眼。本该昏迷不醒,出气多进气少的陆明洲坐在床上。面色不见刚才的苍白,红润有光泽, 哪里像即将去排队投胎的一员。好一会回过神来, 走到床边上下打量男人。   “你怎么回事?”   “小声些。”陆明洲轻声说道。   “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江清波瞪他一眼。又见陆明洲趴在床边, 从床底摸出一把匕首。刀刃对着胸口受伤的位置比划。窗户透进的阳光打在锋利的刀刃上, 泛起阵阵寒光。那是一柄见过血光的匕首。她眼皮不由自主地挑了挑。   “你这是要做什么?”   噗呲——   匕首插进胸口的一道伤口之中。   “你疯了吗?”江清波的声音拔高。   “我有分寸, 没有伤到根本。”陆明洲挤出一个笑容。   噗呲一声, 匕首被拔出。陆明洲慢条斯理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在衣袍上,弄干净后将匕首放回床底。一手捂住胸前的伤口, 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渗出来, 沿着指尖滴答滴答落下,打湿了衣袍。   江清波震惊的张大嘴,看到越来越多的血不停流出来,忙找了件干净的里衣,揉成一团堵在伤口上。   “你这简直乱来……”   失血渐多, 陆明洲脸色苍白,额角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左大夫到了没有?”江清波向外面大喊道。   “到了到了。一天天地不消停,隔三岔五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左伯伯快进来, 陆明洲流了很多血。”   左大夫快步走进内室,看到陆明洲的情况, 沉下脸。大致看了眼伤口, 花白的眉毛皱成川字。   “怎么回事, 伤得如此重。”   “他被刺客伤了。”   江清波看向老神在在的陆明洲, 心里叹口气,小声解释。   “你现在出去,别在这里添乱。”左大夫与江清波说完,又看向呆立在一旁的绿松。“你去打水来。”   江清波听话地走到门口,把空间让给左大夫。绿松端着清水进去,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左大夫的声音。她皱起眉梢,在门口来回徘徊,时不时看向内室。   “小姐天冷,可别把自己弄着凉了。”绿梅疾步走来,把暖手炉塞进江清波的手里,又将厚实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笑着安慰。“您别急,姑爷会平安无事的。”   “我知道。”   江清波沉下脸。内心的小人懊恼锤墙。陆明洲本来是没什么大事,但耐不住喜欢作死,居然狠狠捅自己一刀。她是真怕混账男人下手没轻重,把自己给作死了。日后……这秋水苑还怎么住人?   气死个人!   没多会,绿松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左大夫紧随其后,板着一张脸,就差把‘我很生气’写在脸上。   “左伯伯,陆明洲怎么样?”江清波迎上去问道。   “救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多危险?那刀刃若再深一分,神仙都难救。”   一分?   陆明洲桶的真准。   “三天两头受重伤,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左大夫长叹一口气。“让他好好将养,不可再折腾。”   “左伯伯放心,我会劝他的。”   左大夫瞪了眼江清波。“我在京城这一年比在江南那十年还要忙。”   “左伯伯辛苦了,日后我一定让陆明洲爱惜身体,争取少生病少受伤。”   “但愿吧。”左大夫向走回来的绿松招手。“过来跟我去拿药。”   “来了。”   “左伯伯慢些走。”江清波又跟绿松说道。“看着点,扶着些。”   “奴婢知道的。”   “打盆干净的水来。”   江清波交代完,迫不及待进了内室。打量躺在床上闭着眼的男人。   “睡了?”   陆明洲睁开双眼,偏头看像江清波。   江清波长出一口气,拉过一张凳子坐到床边。“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私自出宫遇见了刺客。现在京都戒严了。”   “私自出宫?你陪着的?”江清波问。   “不是,只有皇帝和身边的太监。”   “那这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江清波皱起眉,心里没想明白。   “之前是没有,但之后就说不一定了。我需要避开一些东西。”   “左伯伯说还差一分,你就要去排队投胎了。”江清波撇嘴。   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没事的,我这伤也就看着严重。”   “你可别再动了。左伯伯说你伤得很严重,需要好好将养。”   绿梅端水进来,放在床边,垂着头退了出去。江清波拧干帕子,擦拭陆明洲满是血迹的手。耐心擦干净男人身上的血渍,盆里的水已经被染红了。   “辛苦夫人了。”   “少受点伤,我就不用辛苦了。”   江清波瞪他一眼,端起盆送出去交给绿梅。再回来听到鸽子的叫声。看到白色的鸽子站在窗台上,脚上绑着一个细小的竹筒。这是只信鸽。她取出小竹筒的纸条,转身交给陆明洲。   “你的吧。”   “多谢夫人。”   陆明洲躺在床上,盯着纸条,眉梢紧紧皱起。江清波心里咯噔一下,能让陆明洲露出如此神情,怕不是简单的事情。   “怎么了?”   陆明洲直接把纸条放到她手心里。江清波怔楞一瞬,打开纸条。随即睁大眼。   第一条:皇帝昏迷,太上皇震怒,病中的太医院院正被紧急召进宫。   “皇上伤得这么重?”   “我和郁佟赶到的时候全身是血。我及时替他挡了掉,才算没有当场毙命”   “右指挥使被牵连了,真惨。”   江清波盯着第二条:郁佟因救驾来迟,鞭刑二十,正带伤追查潜逃的其他刺客。   二十鞭下去,皮开肉绽都是轻的。若执刑的人下手重一点,小命去了半条。被打完还要去追查刺客。江清波佩服地竖起大姆,郁大人的身板真结实。   陆明洲对自己下手难道是为了躲避鞭刑?   江清波想想又觉得不对。陆明洲捅自己那一刀可比鞭刑狠多了。   “皇帝真不省心。出了事,还要拉上你们垫背。”   “从前出事倒也不会拉上我们垫背,只是这是一个针对拱卫司和皇帝的局。”   江清波对朝堂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听得一知半解。秀眉皱起又松开。   “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有人针对拱卫司,或者说针对我。”   “你对头这么多,不是一直都有针对你?怎么现在才发现?”   江清波眨眨眼,眼底流露疑惑。赐婚圣旨下来之后,亲爹说了很多陆明洲的事情。朝堂上若发生关于陆明洲的事情,当□□议只会有两派。陆明洲和他的政敌们。   “……这次不一样。”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那你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放心,为夫已有应对之策”   “我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的药。”江清波起身准备走,手腕被人抓住。回头看向陆明洲。   “还有事?”   “你这么信任我?”   “夫君能走到今天肯定有过人之处。妾身相信你。”   虽然她不记得书中的内容,但陆明洲可是忙工作忙死的,不是因为政治斗争失败而亡。   “没想到,你还挺会哄人。”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哄人。”   陆明洲失笑。“夫人的实话还挺动听。”   “你要喜欢听,我脑子里还有一箩筐,晚点说给你听。”江清波弯腰替他掖好被子。“休息一会吧,我去看看药。”   “好。”陆明洲听话地闭上眼。   *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拍门声急促响起。江清波茫然睁开眼。趴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小姐,宫里的御医进府给姑爷瞧病了。”   江清波无语地撇撇嘴,现在才派御医来看伤势,要不是侯府有府医,陆明洲早就凉了,到时候去孟婆摊看伤势?腹诽完猛然清醒。偏头看向双眼清明的陆明洲。   “御医来了!”   “嗯,也该来了。”陆明洲说完又闭上眼。   “……”   “小姐,御医已经进了府。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秋水苑。”绿梅又说道。   “我知道了。”   江清波起床,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拿了个线球让陆明洲夹在腋下。   “这是干什么的?”   “夹上脉搏会弱一些,到时候太上皇知道你伤重,肯定不忍心继续责罚你。”   “这法子不错。”   “让下面的人悲伤一点,低迷一点。”江清波说。   “小姐放心,昨儿个已经交代下去了。”绿梅说。   御医来得很快。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年纪,脚下健步如飞。长了一对桃花眼,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   “大人快看看我家夫君吧,他不大好了……”江清波红着眼将人请进内室。   御医按住陆明洲的脉门,片刻皱起眉。看了眼昏迷的人。轻手轻脚检查胸前的伤势,随后脸色沉了下去。   “陆大人伤得很重。”   “可不是,抬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府医说过不了这几天怕是……”   “的确——”   “呜呜呜呜……”   哭泣声打断御医的话。后者也不好继续,劝慰道。“夫人莫慌,只要过了这几日,陆大人就会平安。”   “多谢大人。”江清波给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拿出一包金叶子放进御医手里。   “一点诊金望大人不要嫌弃。日后还劳烦您多操心。”   “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送走御医。江清波坐到床边,把线团从陆明洲腋下取出来。又拿起绣帕擦拭泪水。   “怎么还哭,他说得又不是真的。我身体好得很。”陆明洲抬手擦掉江清波脸上的泪珠。   “姜汁抹太多,停不下来。”   “……”   陆明洲收回手,合上眼选择眼不见为净。   “这位御医你熟悉吗?”   “有过一面之缘。”   “那他开的方子和药丸就别吃了,我送给左伯伯验一验。”   “听夫人的。”   江清波有了第一次养病的经验。第二次熟练了。这次也不用纠结扶不扶的问题。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陆明洲的伤好了大半。表面依旧伪装得很病弱。吃饭要喂,如厕要扶……   期间御医来过几次,每次都给不同的药。倒也没有毒。   陆明洲明面上能下地那天,宫里的圣旨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五章   “三房终于遭报应了。”单慧君笑着拍桌。“陆明洲失宠, 日后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夫人小声些,要是被其他房里的丫鬟听到,可不得了。”   喜翠紧张地向院门外张望, 没有看到旁人才松了口气。昨儿个宫里来了圣旨,三少爷被撸了指挥使之职,被贬去巡街, 一个晚上的时间, 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昨儿个自家夫人已经高兴一晚上, 到了今天那高兴劲也没有消退。   清风苑里有些刚来的丫头不懂得府里的深浅, 跟着二夫人一样都很高兴。   府里的老人经过前一年的洗礼, 对三房的那位夫人异常敬畏, 就算三少爷现在被太上皇厌弃,她们也不敢如从前一样说风凉话。就怕被听去后被三房的记在小本本上。   喜翠一直跟在单慧君身边, 经历的事情更多。深知三房夫人的厉害, 一直谨言慎行,就怕入了对方的眼被针对。心里叹口气,小声劝慰。   “夫人可别太大声,如今三少爷还在府里,到时候让他知道怕是……”   “怕什么, 他还敢打我不成?”单慧君冷哼。“只要他敢动手,我就敢敲登闻鼓,让全京城都知道陆明洲对嫂嫂动手。”   “按照三少爷的性子, 倒是不会对您动手。但宁少爷就可能……”   单慧君脸上的笑容僵住,想要说什么又即时住了嘴。偏头扫了喜翠一眼, 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怎么三房的事情不能提了, 一说就打断我。还让我小声, 凭什么, 这是我的院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哪一房的丫头?”   “没有没有。”喜翠急忙摇头。“昨晚宁少爷特意过来交代奴婢们让劝着您,别让三房抓到把柄。”   “哼,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单慧君沉下脸,一巴掌拍在桌上。   喜翠垂着头,不敢再说话。   最近二房也不平静。原因是二夫人常常让表小姐单漪送汤给宁少爷。前几天被禁止入院门。   二夫人叫来少夫人骂了一通,还说不贤惠。当天晚上宁少爷就来了清风苑。   “母亲不要再为难宜静了,不让表妹进院子是孩儿下的命令,与她无关。”陆子宁温声说。   “心疼了,迫不及待来为她开脱?”单慧君冷哼一声,面对陆子宁眼底透出慈爱。“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婚快一年了也该纳个妾。漪儿早年丧母嫁到别人家我也不放心,你纳了她岂不是正好。多生两个孩子,我睡着都能笑醒。”   “母亲在说什么胡话,单漪是我表妹。单家虽然落魄了,但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单家的女儿怎么能给别人做妾室。”   “武安侯府的门第不差,你也不差。嫁过来我这个当姑母的还能照顾她,哪里不好。”   “母亲慎言,这话切莫再提。若是让我那些同僚知道你逼让表妹给我做妾,不知会怎么耻笑孩儿。”   “我什么时候逼你表妹了。你听谁胡说八道了?是她自己愿意给你做妾。”   “不管她到底愿不愿意。”陆子宁板起脸。“表妹如果再敢踏足我的院子,孩儿立刻派人送她回家。”   “你——”单慧君愤愤拍桌。“梁宜静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护着。”   “宜静很好。”   单慧君深吸一口气,半晌挤出笑脸。“不要你表妹也行。我给你两个漂亮丫头抬做姨娘如何?”   “母亲。”陆子宁每个字都喊得特别重,顺利让单慧君转头看他。“我们武安侯府家风清正。上至祖父下到三叔,哪一位婚后纳过妾。就连父亲后院的姨娘,也是未娶您之前的通房。父亲有你之后连她们的房门都没进过。孩儿成婚还不到一年就让我纳妾,让别人知道怎么想。”   “谁会多想?京城里的公子哥哪家不是妻妾成群。”   “有时候孩儿觉得江清波说的很对。”   单慧君:???   “表面对梁宜静很好,背地里不停往我这儿塞人,给她添堵。”陆子宁叹口气。“母亲对她哪里不满,你说出来我让她改。”   “我哪里有针对她,母亲是为了你好。想让你早点为家里开枝散叶。”   “那您怎么不给父亲纳妾。”   单慧君不可置信瞪大眼。“陆子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都不能接受父亲纳妾,为什么要逼宜静?”   “你你……你为了梁宜静居然忤逆我?”单慧君指着陆子宁的手不停地颤抖,脸上有伤心,有难过,还有愤怒。   “孩儿只是想让母亲感同身受,日后不要再为难她。”陆子宁偏头不去看单慧君,平静的解释。   “你给我滚。”单慧君指着大门。   “母亲先休息,孩儿先回去了。”陆子宁起身大步离开,走到门口忽地顿住脚步。“太上皇当初赏识孩儿,一是因为家风清风,二是孩儿洁身自好。母亲切莫在胡来。”   “滚——”   “孩儿告辞。”   “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当初就不该生你。”脚步声远去,单慧君气红了脸,抬手砸了茶杯。   砰——   茶杯砸在石桌上。拉回了喜翠的神智。瞥了眼絮絮叨叨数落宁少爷夫妻的二夫人,头垂得更低了。   “夫人菜上齐,该吃午饭了。”另一名大丫鬟说的。   单慧君收敛怒容,长出一口气,脸上荡着笑。“去把我珍藏的好酒拿出来。今儿个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要喝几杯。”   “夫人可不能多喝,今儿个下午郑国公夫人会来做客。”喜翠提醒道。   “小酌几杯,不妨事。”   两人移步小厅。喜翠接过酒壶,亲自给单慧君斟酒。每次只倒小半杯,就怕对方喝醉后误了今天事情。到时得罪客人,主子没气撒,她们做丫鬟的就要遭殃被罚。   三杯下肚,单慧君脸颊泛红。喜翠不敢再倒酒,只能不停地给对方夹菜。饭后扶着微醺的主子躺上床。   “行了去外面守着,到时间在喊我起来。”单慧君不耐烦挥挥手。   “是。”   一个时辰后,喜翠轻轻摇醒单慧君。等到对方睁眼,不悦的目光扫过来,忙开口解释。   “夫人,郑国公府的人快来了,您该起来梳洗了。”   “知道了。”单慧君掩唇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你去把二小姐叫来一起见客,让她打扮漂亮一点。”丽嘉   “奴婢立刻去。”   *   陆明洲被贬去巡街,有人高兴也有人真正担忧。大房裴淑娴母女帮忙协助管理中馈,让江清波能有更多时间照顾病人。明镜堂送来好药材。   武安侯更是亲自来到秋水苑。江清波听到禀告,立刻走出寝房迎上去。   “公爹亲自过来是有何事交代?”   “明洲伤势如何了?”武安侯停住脚步,站在秋水苑院门口问道。   “好些了,说会话还是有精力的。”   “方便吗?我去看看明洲。”   “公爹请。”江清波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出中间的路。等人走过,偏头看向身旁的绿梅。“去泡杯茶。”   “是。”   武安侯走进内室,自觉地拉过凳子坐下,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陆明洲。   “睡着了?”   “???”   她出去的时候陆明洲还是坐着的,怎么回来就躺下来。还闭着眼装睡,就差在脸上写上‘不想见你’四个大字。江清波无语地扯了扯唇角,都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幼稚。   “大夫开的药会使人困倦。儿媳叫醒就是了。”她坐到床边暗自在男人的胳膊上掐了一把。陆明洲睁开眼。江清波挤出笑容,无视对方控诉的眼神,扶着人坐起身,又在后面塞了三个枕头。   “公爹来了。”   “父亲有何事?”陆明洲面无表情开口。   江清波瞪了一眼陆明洲,就不能带她出去再问?忙起身笑看看向武安侯。   “你们慢慢聊,儿媳先去小厨房看药煎好了没。”说着接过绿梅端上的茶盏,放在武安侯旁边。感受到父子两之间紧张的气氛。想了想又开口。   “夫君得伤很重,生气容易崩裂。还请公爹担待些。”   “放心。只有他气我的份。”武安侯笑着说道。   江清波带着绿梅离开内室。刚走出房门,身后响起武安侯的细小的声音。   “看老子给你讨回来的媳妇多好,别不知好歹。一天天对老子拉着个脸。”   江清波摸摸鼻子。公爹有时候真暴躁,尤其面对陆明洲的时候。她在门口站了一会,没有听到陆明洲的声音,想必懒得搭理。这两父子的相处模式真令人捉急。她叹息一声,转身前往小厨房。在里面转了一圈,走到廊下的摇椅坐下晒太阳。   “小姐。”绿衣走上石阶站在江清波面前。“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那边答应了。”   “真快,看来对方也忍不了。”江清波失笑。   “那可不,谁让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绿衣嫌弃撇嘴。   “你先别回应,晾几天。看看那人的反应再说。”   “好的小姐。”   江清波剥好橘子,分了一半给绿衣。“一会你去左大夫那里问问御医给的药丸有没有问题。”   “奴婢一会儿就去。”绿衣咽下橘子肉,点头回应。   “晚点再去。你先去歇一会。等小厨房的点心好了,你顺便给左伯伯带些过去。”   “好。”   江清波吃完橘子,闭着眼躺在摇椅上。偏头看向寝房大门。恰好看到武安侯从里面出来。她茫然眨眨眼,两父子不是要好好谈谈么,公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抱着暖手炉起身迎上去。   “公爹,你们这么快谈完了?”   “我跟这野小子没什么好谈的。”武安侯嫌弃地说。   武安侯的比喻真恰当,陆明洲的确是野,不然也干不出拿刀捅自己的事情。又野又狠。   “你身体也不好,照顾明洲要量力而行。坚持不住就把他扔给底下的婆子伺候。”   “多谢公爹关心,儿媳省的。”   “天气冷,回去吧。”武安侯说完,大步流星离开。   江清波目送武安侯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转身回了内室。刚进去听到有序的敲击声。陆明洲凝望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曲起轻轻敲击床板。   “想什么呢?”江清波坐到床边看向陆明洲。   “没什么。”陆明洲回过神,停止了敲击声。“今天晚上吃什么?”   “喝粥。”   “又喝粥?”陆明洲面如菜色,长长叹口气。“夫人,为夫的食谱能不能换一换?”   “左大夫交代清淡为主。”江清波打量他,秀眉皱起。“好像瘦了,晚上多吃点。”   “天天喝粥,没胃口。”   “一会我让小厨房多做点大菜,晚上我坐在对面吃,你应该就有胃口了。”   “……你在哪里学的残忍手段。”还对面吃,这是人干的事情?   “怎么能说残忍,妾身是在激励夫君呢。”   “……你想吃就直接说。”陆明洲扶额挑明。   “嗯,妾身想吃。”   江清波长叹一口气,陪着陆明洲一起吃了半个月的粥,不止舌头淡了,连人都淡了。现在她只想好好吃一顿全肉宴,鸡鸭鱼肉都要吃。   “……要不我们一起吃?”   “夫君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   “睡会吧,粥好了叫你。”江清波拿开枕头,手腕被抓住。她眨眨眼,疑惑抬头。“怎么了?”   “先扶为夫去如厕。”   “夫君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江清波扶着他起床,想了想开口。   “什么话?”   “你一天如厕十多次,是不是肾不好?要不找时间让左大夫看看。”   “……”陆明洲解裤带的手顿了顿,咬了咬后槽牙。“为夫每天喝粥。”   “可我从前生病也喝粥,也不像夫君一天如厕十几次。”   陆明洲;……   “夫君有病要趁早治疗,不要讳疾忌医。”   “……”   陆明洲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挤出一个笑,余光瞥向垂着头的江清波,眼底暗流疯狂涌动。   “等伤好立刻看,绝不耽误。”   “好。”   *   转眼半个月过去,陆明洲的伤势好的七七八八,马上要去上任巡街。   江清波起了个大早,旁边的枕头已经空了。伸了个懒腰,看向绿衣。   “陆明洲什么时候走的?”   “姑爷和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走了。”绿衣说。   江清波挑起眉,眼底荡开疑惑。巡街也要这么早去?之前被贬的圣旨下来,她就有点担心。但陆明洲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她也不好特意安慰,怕对方不好受。今儿个本来打算早起送一送,结果人早就走了。   “奴婢看姑爷心情挺好,走前吃了一碗阳春面。”   “???”   好友心情吃面?那应该是真没事!   “小姐,奴婢听到一点消息。”绿衣拿过衣裙,小声说道。   “什么消息?”   “二小姐和郑国公的嫡次子前几日交换了庚帖。”   “单慧君的动作真快。之前怎么没有听到风声?”虽然她待在秋水苑照顾陆明洲,但不像上次一步不能出。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保密工作很到家啊。   “这次二房做得隐秘。奴婢也是前几日偷听到明镜堂的姐姐们说的。”   “偷听?”庚帖都换了,有什么不能明着说吗?   “听说侯爷不同意。”绿衣说。   “为什么?郑国公?婲的嫡次子不好?”   江清波想了想对郑国公府没有什么印象。她想想又觉得不对。陆子慧是单慧君的亲女儿,应该不会害她。   “郑国公的嫡次子寂寂无名,倒也没有不好的传闻。但她的姑姑曾经是太上皇最喜欢的宠妃,年老了也在宫里有一席之地。”   “这家世也算不错。为什么不同意?”江清波皱起眉,心底涌起好奇。   “可不是。听说二少爷和陆子宁一起找了武安侯谈了一夜,这桩婚事才成。不过还有要求,不让宣扬。”   订了婚不让宣扬?   江清波越听越糊涂。按照她对武安侯的了解,对小辈是真的疼爱,不会坑自家孙女。二房又在搞什么鬼?   “留意一下,有什么动静报上来。”   “放心小姐,奴婢盯着呢。”   “今儿个管事们有事情报上来吗?”江清波抬起手让绿衣方便套上外袍。   “有几件,奴婢按照小姐从前的处理方式解决了。”系衣绳的绿梅接话道。   “最近我看你们几个忙的进进出出,忙不过来吧?”江清波的目光扫过绿梅脸上的疲态,面露心疼。侯府人多事杂,她带过来的可用之人又太少了。想了想,双眼一亮。   “莹姐儿最近跟着你学了不少,适当放事情让她做。从厨房采买开始吧。”   “厨房那块?”绿梅面露犹豫。“小姐,厨房是重地。贸然给子莹小姐练手……”   “你在旁边盯着就行。每日支出的银子定额,让她自己安排。等她熟悉厨房采买,嫁人之后能更快掌控中馈,不会被下人愚弄。”   “倒也是。奴婢一会儿就去找子莹小姐。”   “陆子慧那里我在想想让她管什么。”   “小姐要用陆子慧?”绿衣拔高声音。   “当然。”江清波平静点点头。“她也要嫁人,也该学着理家。当然要利用起来。你们难道不想轻松一点?”   绿衣and绿梅:……   她们想轻松一点,但让陆子慧管家……真的不敢想。也就她们小姐不仅敢想,还敢做。   一时间,她们不知道该同情自己,还是同情即将被奴役陆子慧。   饭后,江清波坐在亭子里的摇椅上,惬意的晒太阳。捧着侯府的账册翻开,张嘴咬住绿梅递上的柚子。   真甜!   “夫人的日子真惬意。”   熟悉的声音响起。江清波循声望去,看到陆明洲站在院子里,震惊的挑起眉。放下账册迎上去。   “今儿个这么早回来?”江清波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刚刚偏西,这个点还没到下值时间。   “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陆明洲从身后拎出个盘子大的篮子。“巡街的时候看到一家点心铺子,她家奶糕做得不错,很多人买。”   “还不错,闻着挺香。”江清波掀开外面的白布,嗅了嗅,满意点头。转手把篮子递给绿梅。“拿去装盘。”   “你今天在家干什么?”   “看账。”江清波拉着陆明洲到亭子坐下,剥了个橘子塞进男人的嘴里。“怎么样?”   “还不错,挺甜的。”   “这橘子是你名下的庄子种的。收成不错。卖了一些,自家留了些。给相熟的人家送了些。”   “我名下的庄子?”陆明洲失笑。“从前我都不知道自家种的水果这么甜。”   “往年成熟之后一下子卖不完,只能贱卖了。”江清波指着果盘。“冬枣、柚子,山楂茶都不错,你尝尝。”   陆明洲净手后一一品尝,“嗯,都很甜。”   “是吧,我打算把那个庄子弄成果园,到时候让各府想买自己摘,体验别样快乐。”   “你做决定就好。”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夫人辛苦了。”   “小事。”绿梅放下盘子,江清波拿了一块奶糕,食物在舌尖化开,眉梢舒展开来。“甜而不腻,奶香浓郁。挺好吃。夫君在哪家店买的?”   “东城青锣巷。要早上去,否则就没了”   “早上?”江清波皱起眉。武安侯府在西城。前往东城骑马大半个时辰。   “你那么早就巡街到东城了?”   “嗯。东城那边最近不太平,先去看了看。”   江清波对他竖起大拇指。“夫君真是个好官,有你盯着东城,那些想要闹事的坏人绝对不敢放肆。”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是好官。”   “以后会听到更多。”江清波握住男人的大手,安慰道。   傍晚。   两人一起吃晚饭,又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从前江清波常常一个人吃晚饭,一个散步,如今多了一个人倒有些不习惯。她躺在床上盯着帐顶,想到陆明洲。估计不习惯的人也还有他。从前是拱卫司左指挥使,现在被贬去巡街,落差之大,心里怕也不好受。   她刚才悄悄观察过男人,表面上看不出来。这事表面上看着越是没事的人,心里指不定已经千疮百孔。她不好直接问,怕陆明洲伤心。   “夫人。我里衣被打湿了。能否帮为夫拿一套新的?”   “马上。”江清波爬起床,拿了一套干净的里衣送进浴房。放下里衣准备离开,转身时一片青紫从眼前掠过。她猛然愣住。眨眨眼,眼底荡开疑惑。刚刚她好像看到陆明洲左臂上有一片青紫。不是很确定,脚步慢下来。准备不动声色再看一眼。刚巧陆明洲转身把左臂挡得严严实实。   “夫人若想看为夫直接说,倒也不必偷偷摸摸。”   江清波沉默了。沉思一会,点点头。“行吧,你站起来我好好看。”   陆明洲:……   “夫君?”江清波偏头看他。   陆明洲扶额,笑着摇摇头。“我的伤刚好,这几天有心无力,夫人今晚放过为夫吧。   “……”   她只是想看看身体,没有想要做不和谐的事情。   “如果夫人坚持,那为夫咬咬牙——”   “别别别,我立刻出去。”   江清波疾步走出浴室,再待下去不知道陆明洲会说出什么话来。钻进被窝,她眉梢皱起。刚才是她看错了吧?男人身上怎么会有淤青呢。   看错了,应该是看错了。浴房里的烛光有些暗,可能是阴影。江清波越想越觉得没错。提起的心放下,平静地闭上眼梦周公。   翌日起床,陆明洲早已经去巡街。   江清波吃完早饭,前往议事堂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散步的单慧君。   “三弟妹早啊。”单慧君笑着说道。   “二嫂早,这么早出来散步?”   江清波扫过对方脸上灿烂的笑。怀疑对方故意等她,毕竟单慧君之前从来不走这条路。   “无事一身轻。从前从早忙到晚,一刻都不得歇。如今有了时间多走动走动,当锻炼身体了。”单慧君抿唇一笑,转了话题。“听说二弟伤得重,如今可有好些。”   “二嫂的关心挺及时。夫君已经巡街两天了。”   “巡街啊?哎哟,巡街也蛮好的。”单慧君笑笑,一脸惆怅开口。“弟妹常年不在京城,很多事情不知道。拱卫司前两任指挥使下场可惨了,被太上皇抄家灭族。三弟能保住命已经很不错了。不像我……每天都要为子宁担忧。担忧他起草诏书的时候没做好,惹了太上皇生气被砍脑袋。”   “二嫂说得对。其实我早就想让夫君离开拱卫司,如今巡街多好,危险少,还能按时回家吃饭,陪我散步。”江清波荡开灿烂的笑。“多谢二嫂关心。没想到我们的想法居然一样。”   单慧君:???   好赖话你是听不懂?   “需要让侄子安全退下来吗?我跟阿爹说一说,暗地里操作一下也是可以的。”   “……???”   好不容易爬上去,怎么能退下来?单慧君连忙摇摇头。“不用不用,怎么好劳烦二弟妹。”   “不麻烦。我爹和太上皇的君臣关系还算可以。上道折子替子宁侄子挪下位子,还是可以的。”   “……真的不用。其实让子宁在那个位置历练一下也有好处。”   “但太上皇阴晴不定,万一惹怒他老人家被砍头怎么办?要不还是趁早挪一挪,比如礼部?”   “真的不用劳烦。诶,三弟妹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单慧君强硬转了话题。   “的确有点忙。那我就先走了。”江清波走了两步顿住,回头看向单慧君。“二嫂哪天需要帮忙就说一声。”   “好好好,到时有事一定找三弟妹。”单慧君笑着挥手,等江清波的身影远去,脸上的笑容敛下。冷哼一声。“神气什么,陆明洲现在只是个巡街的小卒而已。一条太上皇不要的狗。等着瞧,日后指不定巡街的差事都要丢。到时候看公爹还会不会将世子位传给他。”   隔天,又一道圣旨进入武安侯府。各房跪在地上,听着前方的年轻公公宣读圣旨内容。   “奉天承运……前拱卫司左指挥使陆明洲……逸群之才,册封为武安侯世子。”   作者有话说:   拔牙真的好痛,再也不想体验。   补一章昨天的。明天再补一点齐了。 第五十六章   “奉天承运……拱卫司左指挥使陆明洲……逸群之才, 册封为武安侯世子。”   中年太监念完圣旨,双手捧着送到陆明洲面前。   “恭喜陆大人——奴家说错了。”太监歉意一笑,又开口。“恭喜世子。”   “公公辛苦。”陆明洲接过圣旨, 点头说道。   “这哪算辛苦。能为陆大人办事是奴婢的荣幸。”中年太监张望四周,上前一步,小声开口。“前儿个太上皇还念叨大人, 相信您很快就能官复原职。”   “承你吉言。”   “辛苦公公跑一趟。”武安侯把蓝色荷包塞进中年公公手里, 笑着开口。“天气热, 公公进屋喝杯茶。”   “多谢侯爷。今儿个宫里头忙, 奴婢得尽快赶回去。”   “既如此本侯爷就不留你了。”   武安侯笑着将中年公公送出大门, 转身回来拿过圣旨, 打开瞧着满意点点头。看向陆明洲,扬起的唇角拉下来。   “跟我一起去趟祠堂。”   父子俩一前一后离开。   江清波盯着陆明洲的背影, 一脑门的疑惑。一个月前男人的左指挥使被撸了, 被贬去巡大街。这会又被封世子,身份立马又抬高了,但差事还是巡大街。   下一任武安侯巡大街。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太上皇是故意给陆明洲难看呢,还是给陆明洲补偿。   太上皇这操作令人迷惑!   “恭喜三弟妹,你现在可是世子夫人了。”裴淑娴笑着说。   “恭喜三婶婶。”陆子莹和陆子闫异口同声说道。   “多谢大嫂。”江清波揉揉闫哥儿的脑袋, 笑着说。“多谢你们。”   “恭喜。世子定了,连我都松口气。”温静笑着说完,又推了推身旁的儿子。“说话。”   “恭喜三嫂。”   陆明辰嘟着嘴, 说的不情不愿 。好似有人拿着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一样。江清波看的好笑,心底升起逗弄的心思, 弯腰与他平视。   “四弟的表情苦大仇深, 你是不是不想恭喜我?”   “你和三哥轮流抢我喜欢的菜。每次都只欺负我。没掉头就走已经很给面子了。”   陆明辰小大人般双手环胸, 扬起头, 冷哼一声吧。就和陆子慧嚣张搞事情的模样一个样。小大人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江清波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其他人也忍着笑。温静看在眼里偏头看向其他地方,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不认识这小孩,勿扰。   “四弟真的太给面子了。当嫂嫂的也不能太过分。所以我决定下次要抢光你爱吃的所有菜。”   陆明辰听到前面,脸上带着得意地笑。听到最后一句,红了眼眶。委屈巴巴盯着江清波。   “我还是孩子,你们不可以欺负我。”   “可我最喜欢欺负孩子了。”   陆明辰:……   三嫂不是人!   “阿娘……”   “今儿个天色真好。”温静抬头看天,不搭理可怜巴巴的陆明辰。   “……”   陆明辰垮下脸,眼眶里含着水花。正要哭嚎,看到江清波笑吟吟的脸,生生把眼泪憋回去。倔强地继续伪装坚强。   其他人看在眼里哄然大笑。   江清波擦拭眼角的泪花,唇角扬起个弧度。陆明辰小朋友真是太可爱了。   与这边的欢声笑语不同,二房等人显得很沉默,一个个脸上没什么表情。武安侯离开没多会,陆明钧什么话也没说,沉默地先离开了。其他人陆续离开。   梁宜静看着笑靥如花的江清波,澄净的眸子微暗,神情极为复杂。片刻她走上前。   “恭喜三婶婶。”   “多谢。”   江清波展露笑容。面对梁宜静的恭喜有点诧异,又觉得正常。女主处事出了名的妥帖,嫌少在外面失态。倒是二房的其他人,现在忽然就不继续装了。说走就走,体面都不要了。   梁宜静和二房其它人对比,她挺很欣赏女主,表面功夫做的很到位。别人给面子,江清波也不是个喜欢找事的人。笑着寒暄。   “你脸色不大好,最近没休息好?”   “没什么大事,就是身子不大舒坦。”梁宜静说着又向其他人笑笑,随后又开口。“我院子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去吧。”   梁宜静回到院子,招来丫鬟。“少爷回来了没?”   “少爷去了外书房。”   “我知道了。”   梁宜静回到寝房,脸上的笑容眨眼间消失无踪,脸上的平静龟裂。接过婢女递上前的杯子,突然松开手。   啪——   杯子四分五裂,茶水飞溅。   “小姐。”小乐担心的看着梁宜静。   “没拿稳。让人进来打扫了吧。”梁宜静说完走到窗边坐下。背对婢女情绪再难克制。不甘在眼底疯狂翻涌。   自从嫁给陆子宁,几乎事事不顺。   貌丑的江清波变美了,将她衬的像个丫鬟。将她心底隐秘的优越感彻底击碎。   好在陆子宁给了她底气。子宁宠她,疼她,几乎天天回家。不像江清波虽然娘家强大,但不受宠。夫妻关系并不好,陆明洲几乎一个月回家一次。   这份底气在年节前后又被击碎了。陆明洲现在常常回家,最近好几次她看到陆明洲回家手上都提着零嘴,不用想都知道是给谁买的。还有好几次看到两人在花园散步,有说有笑,陆明周看江清波的眼神满是柔情。   而自己嫁给陆子宁后除了甜言蜜语,几乎什么都没有。   带零嘴?   陆子宁觉得外面的食物大多不干净,自己都不吃,更不会给她带。   饭后散步?   陆子宁忙时呆在书房,不忙时身边总有单慧君送来的美婢伺候。而她自己常常被单慧君叫到身边立规矩。江清波从不为这些烦恼。武安侯爱护她,侯夫人从不立规矩。后院干净。   今天,梦寐以求的世子夫人也成了江清波的。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全了。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她费尽心思抢来的男人,夺来的婚事好像成了笑话。梁宜静双手握成拳,狠狠砸在小几上。   “小姐。”小乐看到这一幕,忙跑上前抓住她的手。“您这是干什么?”   “我当初若是不抢婚,江清波嫁给陆子宁会有现在过的好吗?”梁宜静一脸认真看向婢女。   小乐摇头。“姑爷可不喜欢江清波,嫁进来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磋磨。现在她能制住二夫人也是身份占了便宜。”   “你又在哄我。”   “奴婢说的是真话。”小乐蹲在地上,握住梁宜静的手。“小姐别瞎想,您只是因为身份才会如此被动。如今您要好好笼络住姑爷的心。这几天二夫人又送来两名貌美婢女。姑爷退回去后又送来两位。”   梁宜静闭上眼,靠着椅背。“你说江清波遇到这种事情会如何处理?”   “她估计只能躲在哭了。”   “不会。若陆子宁娶得是江清波,单慧君根本不敢这么做。江大人可不是好惹的。”梁宜静苦笑。“单慧君看我是庶出,娘家落败才敢如此糟践我。”   “小姐已经嫁进陆家了,现在感慨也没用。而且嫁给姑爷是您当时最好的选择。”   “是啊,不嫁给陆子宁只能嫁给别人当填房。”梁宜静深吸一口气,端正坐好,脸上重新荡开笑容。“去盛一盅甜汤,我亲自送去。”   “诶,奴婢马上去。”小乐转身松口气,忙跑去小厨房。   梁宜静带着小乐前往外书房。刚到院门口遇见粉衣婢女从里面走出来。   婢女长得很漂亮,美得张扬。见到梁宜静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夫人。”   “你这是干什么去?”   “砚台摔坏了,奴婢正要去找绿梅换新的。”婢女拿出摔成两半的砚台说道。   “去吧。”   婢女屈膝行了一礼,垂着头,急步离开。好似有鬼追一样。   “狐狸精。”小乐看着远去的粉色背影,愤愤说道。   “小乐。”   感受到梁宜静的目光,小乐抿了抿唇,垂下头。“小姐,奴婢就是气不过。”   “谨言慎行。”   “奴婢知道了。”   “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和姑爷谈点事情。”   “奴婢知道。”   梁宜静接过食盒,转身进去了书房。   *   册封世子的圣旨下来之后,最高兴的还有秋水苑的丫头婆子们。各个走路带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小姐今晚是不是该做几个大菜庆祝一下?”绿衣兴匆匆的说。   “不,最近茹素。大家也低调一些。”江清波解下大氅交给绿衣,郑重地交代道。   “为什么呀?”   “按我说的做就行。交代下去,我们院里所有人这七天茹素。”江清波拍拍她的肩膀。“等后面吃大菜庆祝。”   “奴婢明白。”   “明儿个你回江家一趟,就说最近陆明洲要低调,不摆小宴庆祝。”   “好。”   晚上,饭桌上多了一盘卤肉片,那是陆明洲今日从外面带回来的熟食。江清波很给面子吃了大半,将剩下的都给了陆明洲。   “这七天茹素,别再买熟肉。”   “茹素?”陆明洲夹菜的动作顿住,偏头看她。“为什么?”   “婆母忌日快到了。往年都是侯夫人去庙里给她老人家的长明灯添香油,今年你有时间该我们去了。”这也是前段时间侯夫人说的。不得不说温静这继夫人做的很称职。前两位夫人的长明灯每年定时去添香油。   “我以为他已经忘记了,没想到也点了长明灯。”陆明洲垂下眼睑,沉思着,片刻又开口。“我知道了,谢谢夫人。”   “应当的。”   翌日。江清波被人从睡梦中摇醒了。她看向窗外的天色,日头高挂快响午了。打了个哈欠,看向一脸急色绿衣。   “怎么了?”   “小姐,侯爷给二房送了好多东西。都是名贵物件。”   “送东西?”江清波瞌睡飞了。皱起眉沉思。“怎么会突然送东西过去?”   “奴婢听说昨夜二少爷去了侯爷的书房。不知道谈了什么,最后红着眼离开。”绿衣想了想说。“有个丫鬟遇到过二少爷,听说他哭了,还哭得很伤心。”   江清波明白了。陆明钧昨夜去卖惨。按理说世子位理当是他,但武安侯不知为何选了陆明洲承爵。不知道两人昨天说了什么,二房成功的让武安侯升起了愧疚,今天才会送东西安抚。   二房真会见缝插针,估计后面还会继续卖惨让武安侯更愧疚。   “小姐。”绿梅大步走进来。“喜翠来了。”   “单慧君怎么了?”江清波挑起眉,又想干什么?   “喜翠说二房夫人身子不好,需要千年人参炖汤。还要拿一斤燕窝”绿梅抿了抿中唇。“要血燕。”   “二房还蹬鼻子上脸了。”江清波荡开笑,眼底全是冷意。“本想让二房舒坦几日,既然闲不下来那就找点事情做。”   作者有话说:   抱歉更晚了。今天差点废了。拔牙之痛还没好,今天又要承受姨妈之痛。双重之痛…… 第五十七章   “二夫人用膳了。”   喜翠轻手轻脚走到软榻边, 悄悄观察单慧君的神色。自从册封世子的圣旨下来以后,自家夫人的脾气时好时坏,有时候本来好好的突然开骂。喜翠这几日着实被骂怕了, 做事比以往还要小心谨慎,就怕被二夫人盯上。   她打量半响看二夫人今儿心情勉强还算不错,这才轻声开口。   单慧君睁开眼, 起身走向饭桌。“燕窝拿到没?”   喜翠心里咯噔一下, 头皮发麻。感受到冰冷的目光看过来, 立刻小声解释。   “库房里只有白燕没有血燕。一个月份例是半斤。奴婢只拿到半斤。”喜翠说到后面几乎成了蚊子音。   “没用的东西, 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啪——   耳光声响彻花厅。   喜翠左脸颊多了个巴掌印, 不敢捂脸。垂着头动也不敢动, 拼命忍住眼底打转的泪花。   “这是什么菜?”单慧君站在饭桌边,盯着桌上的菜色, 脸色难看, 眉梢微微皱起。“炖豆腐、炒豆腐,炒青菜,青菜汤。这是给人吃的?”   “都是大厨房做的。”   “其他房也吃这些?”   “奴婢不知道。”喜翠垂下头。“奴婢去的时候,其他房的丫鬟已经把菜都拿走了。”   “肯定是江清波搞的鬼。”单慧君冷哼一声,掀了盘子。豆腐洒了一桌子, 汤汁沿着桌腿漫延到地上。她瞥了一眼,立刻露出嫌恶的神情。   “让厨房重做一桌席来。”   “大厨房管得严,现在各房点菜都得自己掏银子。”   单慧君气笑了, 沉默片刻才开口。“去拿二两银子做一桌席面,鸡鸭鱼都要。”   “奴婢马上去。”   “等等。”单慧君叫住她, 又问。“子宁那边今儿个吃的什么?”   “奴婢没有看到那边拿菜, 不太清楚。”   单慧君抿起唇, 转身往外面走。喜翠将二两银子交给其他丫鬟, 连忙追了上去。   来到陆子宁夫妻的院子。单慧君也不等丫鬟进去禀报,带着婢女直接往里闯。院里的其他丫头见势不对忙跑进花厅,没多会梁宜静从里面走出来。   “母亲怎么来了?”   “你们今天吃的什么?”   梁宜静被问懵了,一时语塞没有答上来。单慧君看得火大,推开人自己走进花厅,看清楚桌上的饭菜,脸色很难看。   “你们就吃这个?”   “大厨房送来的菜。”梁宜静说。   “三房简直可恶,作践我就算了,居然还作践子宁。”单慧君恼怒拍桌。   “宁少爷已经茹素两天了。”小乐在一旁小声嘀咕。   “两天?”单慧君气笑了。“子宁呢?”   “夫君在书房。”   梁宜静的话音刚落下,单慧君已经带着婢女走到门口,经过转角直接走进对面的书房。   陆子宁看到单慧君进门,忙站起身。“母亲过来有何事?”   “听说江清波已经让你们夫妻茹素两天了。”单慧君把陆子宁从头到脚打量一边,满脸心疼。“瞧瞧都把你饿瘦了。”   “母亲夸张了,不过只吃了两天素食而已。”   “哪里夸张,你就是瘦了。”单慧君低头扫过桌面,猛然顿住。盯着桌上的砚台。   “这砚台怎如此差,像是那些穷书生用的便宜砚台。”   陆子宁看了一眼,皱起眉。“这砚台是昨天新换的。”   单慧君环视书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书房里的熏香炉,花瓶,笔洗……全部都是便宜货,成色劣质。和那些穷书生用的物件差不多。堂堂侯府的孙少爷用这些便宜货?她气的一拳砸在书桌上。   “好个江清波。作践我就算了,居然还作践你。这事不能善了。”   “母亲。三房风头正盛。现在闹起不好。这些东西我勉强用着就是。”陆子宁说道。   “你懂什么,现在闹起来才是最好的时机。而且你是侯府嫡出长孙,怎么可以用这些。”单慧君转身看向喜翠。“去把二老爷叫回来,这事绝对不能善了。”   “是。”   *   早上饭间,明镜堂的丫鬟疾步走进秋水苑。绿梅和她交谈几句,转身疾步走进小厅。   “小姐明镜堂来人了,请您去一趟。”绿梅行了一礼,快速说道。   “干什么?”江清波说完吃了一勺红豆粥。筷子在碗碟之间穿梭。   “二房的人去了明镜堂。”绿梅上前一步,小声开口。“刚才那位姐姐透露,二房好像闹着要分家。”   “分家?”江清波咀嚼的动作顿住,脸上荡开笑意。“二房这一招挺高。不知道是谁的主意?”   江清波说完没有起身的意思,低着头继续认真吃饭。绿梅面上透出着急。   “小姐,武安侯也等着您。”   “那就继续等着,反着不差这一两分钟。去了明镜堂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我要吃饱一点才行。”江清波吃下最后一勺,又给自己添了半碗。必须吃饱。   “小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别吵。”   绿梅:……   二房真的不会找时间,偏偏要在饭点。她家小姐从来都是吃饭为大。慢慢等吧。   半盏茶后,江清波放下筷子。穿上大氅,抱着暖手炉出了门。暖洋洋地的阳光打在身上,温暖极了。抬头打量碧蓝的天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今儿个的天气不错!   江清波刚走进院子,听到细微地抽泣声。伴随着单慧君控诉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走进花厅,抽泣声停了。所有人整齐划一看向门口。   “今儿个什么日子,大家都来了?”江清波无视众人的目光,从容走到武安侯下首坐下。   “三弟妹真是大忙人,这么久才姗姗来迟。”单慧君冷着脸,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怨念。   “我不忙的。刚才在吃饭。”江清波叹口气。“我这身体弱,一顿不吃就受不住。而且待会还有事情要做,不吃饱可不行。让大家久等了,真是对不住。。”   “无妨,没等多久。”   武安侯开口护着。二房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单慧君只能愤愤不平闭上嘴。   “大家都到齐了,那就说正事。”陆明钧陡然开口,看向武安侯。“父亲,儿子想分家。”   江清波端着茶杯的动作顿住,嗤笑一声。“二嫂掌中馈十多年,现在富有了就想分出去?”   “三弟妹慎言。”陆明钧冷下脸。“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说的是实话,不然二哥为何想要分家?”   “你还好意思问?看看你是怎么作践我们的。”   单慧君拿起小几上的食盒扔在地上,哗啦一声,碗碟甩出来,青菜、豆腐汤撒了一地。   “你作践我就算了,还作践子宁。”   “母亲算了,忍一忍就过去了,家和万事兴。”陆子宁小声劝慰道。   “她作践你,我不能忍。”   单慧君说着语调带上了哭腔,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江清波都被逗笑了,她也没忍,当着所有人笑出了声。   “江清波,别想装疯卖傻蒙混过关。”单慧君沉下脸。   “二哥也觉得我糟践你们二房。”江清波不搭理她,看向坐在斜对面的陆明钧。   “你二嫂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两房关系的确不好。从前退婚的事也是我们没处理好,你记恨也是应该的。你作践我们没关系,但你不该作践子宁。”   陆明钧不愧是在朝堂上行走的人,话术就是比单慧君高一筹。江清波心里啧啧两声,这话要是没回答好,可能就会变成他对陆子宁余情未了,伺机报复。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是个女子都承受不住。   陆明均果然狠毒!   江清波对陆明钧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从前二嫂和慧姐儿针对大房,我只当是她们个人主意,现在想来未必没有二哥的授意。二哥从前活在大哥的阴影下很难受吧。”   陆明钧拍桌而起。“江清波我们在说饭食的事情,你扯大哥做什么。”   “这件事情是你们二房和大房的事情,当然要说到大哥。”   “胡说八道。中馈是你在管,不是大嫂。”   “但昨天是大哥的忌日。”   “你休要胡言——”陆明钧的话戛然而止,眸光微动,狐疑的看向裴淑娴。   “三弟妹说的没错。昨天是亡夫的忌日。”裴淑娴冷笑。   “大嫂我——”   “我也没想到二弟们是为了这件事,”裴淑娴打断他的话,看向上首的武安侯。“近日二婆母的祭日也快到了,三弟妹向我询问添香油的事情,前后三天茹素。估计想着二弟也会念着我夫君的忌日,才给他们安排素斋。没成想被误会了。”   “大嫂,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太忙了……”   “二哥压根就没记在心里吧。是我高估了你的良心。”江清波叹口气,又看向陆子宁和单慧君。“昨日二嫂特意买的二两银子的席面,好吃吗?”   单慧君脸色一白,垂着头没有说话。   砰——   裴淑娴将茶杯摔在桌上,目光冰冷的扫过二房等人。   “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还不如救一条狗。”   陆明钧垂在两旁的手握成拳,小心翼翼看向上首,恰好撞上武安侯冰冷的目光,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忙收回目光,垂下头。   单慧君看到眸光一闪,立刻站起身。   “这事是儿媳不好。近几日病的有些糊涂,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做男人就要有担当,叫嚣的时候那么嚣张,出了事就躲到女人后面去。真有意思。”   陆明均努努嘴没有吭声。   江清波看在眼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画皮难画骨。陆明钧装的如此像,可没有前任世子有担当,有主见。真是个看了令人生厌的男人。   她忍了又忍,没忍住。“二哥啊,画虎不成反类犬这句话听说过吧。大哥温润有礼,是出了名的谦谦公子,也是一名很有担当的男人。你学他没错,但你能不能学学精髓,每次有事都躲起来像什么样子。”   “二弟妹慎言。”陆明钧愤怒瞪着江清波   “我慎重发言了啊。”江清波认真点头。“刚才明明是说你自己忘记大哥的忌日。一会就不说话了,让二嫂站出来承认。咋滴,离了二嫂你就不能活?吃饭都要喂?明明是自己不在意,还非要怪别人没提醒。”   陆明钧:……   今天他才领略到江清波这张嘴,真得利。令人想要封起来。   “江清波别扯着这事不放。忘记大哥忌日的确是我二房的问题,但你借故苛待我们也是事实。”单慧君拍桌而起,指着江清波。   “苛待?”江清波抿了口茶,面上露出几分疑惑。“二嫂这话何意?”   “你给子宁就做了十套春衣,他平日应酬多,根本不够穿。可你给陆明洲做了三十套。还不是区别对待?”   江清波震惊的瞪大眼。“陆子宁跟我又没有关系,一不是我夫君,二不是我儿子。为什么要给他做三十套?”   “你就是借故苛待我们二房。”   “换季新衣每人十套,男女皆如此。这是二嫂掌中馈时定下的规矩。我从没有更改。何谈苛待?”   “凭什么陆明洲做了三十套,给我们就只做十套。才刚当上世子就这般作为,日后我们几房还有生存的地方?”   “我自己掏钱给夫君做衣服都不可以?二嫂想的话,也可以掏银子给侄子做三十套春衣。又没人拦着你。”   “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自己掏银子。”单慧君撇嘴。   “这事我作证,明洲媳妇的确是自己掏银子多做了二十套,而且都是普通棉布衣裳。前段时间她还来求我,让府里的针线丫鬟们先做老三的那些棉布衣裳。咱们世子穿棉布衣裳,在勋贵子弟里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温静笑着说。   “你给明洲做棉布衣裳?”武安侯不解的看像江清波。   “夫君现在巡街抓贼,穿得太好也不方便。同僚们大多出身不高,大家穿棉布衣裳看不出来落差,也容易拉近距离。今时不同往日,低调一些总是好的。”   “你想的很周到。”武安侯满意点头。   单慧君气的额角青筋暴起,藏在衣袖里的手早已握成了拳。身上的沉着早已不复存在。   “衣服是我没弄清楚。那子宁书房里的砚台、笔洗、香炉都是便宜货,普通人都不用的物件。”   “普通人肯定不会用,他们忙着解决温饱。哪里会买那些无用的东西。”   “你别胡搅蛮缠,你就是在针对我们二房。”   江清波瞥她一眼,朝站在门口的绿梅招招手。“你给我们二夫人念一念。”   “是。”   绿梅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单子。“一月七日宁少爷书房摔了个青瓷笔洗。九日摔了一方一品端砚。十一日……半个月里总摔坏三件瓷器 ,四方砚台。价值两万五千。”   单慧君愣住,唇瓣抖了抖,不可置信看向陆子宁。后者眼神闪躲,垂着头不敢说话。   江清波看在眼里,扯了扯唇角。果然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没有一点担当。   “二嫂听清了吧。我也不想给侄子那么差的东西,但实在没有办法。家里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四弟和闫哥儿都没长大,日后还要娶媳妇,莹姐儿还没出嫁,嫁妆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单慧君努努嘴没有说话。这次她是真的词穷,辩无可辩。   “二嫂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你觉得梁宜静哪里做的不好就直接说出来,让人家改一改就行了。何必天天送美婢过去暗自斗法。瞧瞧,这才半个月就损失了两万五千两银子。长此以往我都害怕你们二房要把侯府给拆了。”   单慧君:……   从江清波嘴里果然吐不出什么好话。   “二嫂啊——”   “这事是我不对,没有提前问清楚。看到子宁吃得不好,穿的不好,我这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愤怒。”单慧君屈膝行了一礼。“还请三弟妹原谅我这不理智的母亲。”   江清波双眼放光。哟呵,单慧君的手段升级了。不仅学会了抢答,还学会了放低身段。她的心情激动起来,看对方的目光带着隐隐地兴奋。二房变得有意思了。瞧瞧这卖惨的方式,都会自贬自己是个不理智的母亲。   有意思。江清波突然来了兴致。   “我原谅二嫂了,毕竟谁都有不理智的时候。”   众人齐齐一愣。对江清波的大度感动疑惑。这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单慧君也愣住,从前江清波都是咄咄逼人,说的话能噎死人。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她余光看向梁宜静,唇角悄悄勾起个弧度。   嗯,倒还有点用处!   “现在我们两房误会解开了。二嫂二哥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了。三弟妹日后办事说清楚吗,这样我们就不会误会了。”单慧君笑着说。   “我也觉得有些事必须要说清楚,免得大家误会。侄子半个月就摔了两万五千两银子,也真的太过了。”   “对对对,一会我说说他。”   “从今天开始扣下三房所有人的份例,直到还清为止。从这个月起二哥和侄子的薪俸要交三分之二。”   “对对——???”单慧君脸上的笑容僵住。   “你看我这次说的清楚吗?还会产生误会吗?”   “很清楚。”单慧君咬着牙点头。   “这么做公平吧,毕竟家里小辈众多都是未婚未嫁,日后用银子的地方可多着呢。”   “公平。侯府不是你们二房一家的。”裴淑娴率先开口。   “明洲媳妇说的不错,家里还有其他小辈。”   “儿媳也觉得公平。”单慧君没法,只能点头。   “二嫂觉得没有问题就好了。”江清波又从绿梅手上拿过令一张单子,笑着念道。“册封圣旨当天,二嫂房里砸了两个花瓶,二哥书房一只花瓶。子宁侄子砸了个笔洗。侄媳妇摔了两个茶盏。共计一万八千两。合计四万三千两。家里小辈众多,二哥二嫂会同意补上的吧?”   “……”   江清波根本没有变的好说话。而是变得更阴险。单慧君气的捏紧绣帕,狠狠瞪了眼梁宜静。   “二嫂又变得不理智了吗?这次是为了什么?”   “……没有。我们会补上。”   江清波的嘴令人越来越讨厌。早晚要撕了它。单慧君愤愤地想。   “那就好。”江清波夸张的拍拍胸口。“我就怕你又不理智。”   单慧君:……   你快闭嘴吧!   “二哥还要分家吗?”江清波看向装鹌鹑的陆明均。   “……不用。之前误会弟妹,是兄长的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你要是坚持分家,我就要一整天耗在明镜堂。别说午饭,连晚饭都不一定吃得不上。”江清波长出一口气,眉眼间都透出庆幸。   陆明钧;……   你可快闭嘴吧!   “既然不分家了。二哥二嫂咱是不是该解决一下我们两房之间的私事?”   陆明钧:???   单慧君:???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八章   “既然不分家了。二哥二嫂咱是不是该解决一下我们两房之间的私事?”   陆明钧:???   单慧君:???   江清波给绿梅使了个眼色, 后者走出花厅,片刻拿着一块缺了个角的端砚呈到武安侯面前。   “砚台品相不错,价值不菲。”武安侯拿过砚台端详, 看向陆子宁皱起眉梢。“这么好的砚台,怎不知好好珍惜?”   “孙儿知错了。”陆子宁起身,垂着头乖巧认错。   “侄子该向我道歉。这方砚台是我婆母留下的嫁妆。”   陆子宁瞳孔猛缩。   “我——”   “这砚台也是侄子的婢女拿来换的时候我才发现。”江清波打断他的话, 随后长长叹口气。“借去用没关系, 但不珍惜就令人很心痛。”   “我不是故意的, 侄儿在这里给三婶婶赔礼了。”   “嗯, 我原谅你了。”江清波笑容灿烂, 不甚在意挥挥手。她就喜欢二房进退有度, 脑子灵活。   其他人一脸茫然。陆子宁本想开口继续说,被这一句堵的说不出话来。   “子宁, 既然是借的东西就该好好保管。怎么还摔坏了?”武安侯定着陆子宁, 皱起眉,满脸的不赞同。   “祖父,孙儿错了。”   “下不为例。”武安侯瞪他一眼。看像江清波一改之前的冷厉,变的和蔼和亲。“这事是子宁做得不对。一会去我库房里挑两方砚台,当做赔礼可好。”   “谢谢公爹。”江清波从袖带里摸出一张纸, 笑着看向武安侯。“公爹之前把婆母的嫁妆单子给我了,儿媳对了一下,一大半都不见了。”   “你说什么?”武安侯拔高声音, 面色冷下来。   “公爹别急。东西都在呢,只是被二嫂借走摆在房里了。”   单慧君脸色发白, 唇瓣不住地颤抖。右手死死抓住椅子的扶手。   武安侯目光如刀, 扫向二房。看到单慧君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拳砸在桌上, 杯中的茶荡开落到桌面上。   “你简直——”   “公爹别生气。二嫂可能是觉得好看才借去的。”   “对对对, 儿媳当时觉得那些物件太好看,就借来用用。”单慧君连连点头。   武安侯冷着脸,看向二房的目光越来越冷。   “二嫂借去好几年了,大概已经忘了那是婆母的嫁妆。看看这砚台说摔就摔了,我很心疼。”江清波叹口气,笑着看向单慧君。“二嫂把婆母嫁妆借去看了好几年了,也该看腻了。是不是该物归原主?”   “当然。”   单慧君笑的很勉强。她就知道江清波嘴里不可能吐出好话。更不可能真的不计较。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归还吧。刚好我连丫鬟都带过来了。”江清波指向花厅外站成一排的女婢。   单慧君:……   其他人:……   原来这是有备而来啊!   “一会我回去整理,保证今天全部归还。”单慧君干笑着说。   “怎好劳烦二嫂。我直接让人过去取就行了。每一件我都知道放在什么地方。”江清波笑着给绿梅使了个眼色。   “鎏金镂空香炉在第二扇窗户旁边的桌上,青瓷花瓶在多宝阁第三排第四格。青玉屏风……”   随着绿梅念着每一物件的位置,其他人惊叹的瞪大眼。   单慧君怔楞在原地,片刻面露恍然,好似想明白了什么,愤怒瞪向江清波。原来她早就预谋拿回陆明洲母亲的嫁妆,什么裁制新衣,什么做新的家具,都是借口罢了。   “今个儿日子不错,趁着大家都在当面点清楚比较好。二嫂觉得呢?”   “我也觉得很好。”单慧君咬牙切齿地说道。   “既然觉得好,还不快还回来?”武安侯冷声开口。   单慧君抿了抿唇,顶着武安侯冷冽的目光,不敢继续磨蹭,起身往外走。垂着头咬着牙。   还,今天她一定‘全部’还。   “婆母的嫁妆都是易碎物件。你带着人过去,务必轻拿轻放。”江清波向绿梅交代道。   “小姐放心,奴婢们一定会很小心。”绿梅偏头看向单慧君。“可万一其他人打碎了咋办。”   “你是说二嫂吗?”江清波看向面色不虞的单慧君,荡开个笑。“我相信二嫂不是那起小肚鸡肠,表面说好,背地里却想着不动声色摔坏别人东西,还要装无辜的人。是吧二嫂?”   单慧君:……   江清波果然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真想将她叉出去。   “二嫂?”江清波偏头,执着的盯着她。   “当然不会,我一定将那些物件完好归还。”单慧君深吸一口气,忍下心中沸腾的怒火。勉强挤出个笑容。   “好了去吧。二嫂都发话了,肯定会将那些物件完好无缺的交给你。就算中途摔坏了一两个物件也没事,按照二嫂的性子肯定会赔的。是吧二嫂?”   “……是。”   “好了快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将那些物件摆在屋里了,肯定很漂亮。”江清波欢快的拍拍手,催促绿梅赶紧去。   单慧君看在眼里,眼底的怒火一丈接一丈翻腾。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彻底冷下脸了。也不等绿梅等人,抬脚就走。   明镜堂的花厅安静下来。   “父亲,儿子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陆明钧站起身说道。   “都说二哥二嫂是京城有名的恩爱夫妻,这会突然丢下她是不是不太好?”江清波抿了口茶,笑吟吟看着他。   “二哥这么着急想走,是在怕什么?”   “休要胡说。我没有怕什么。”   “那就别着急走啊。趁着大家都在该交接的东西,一次□□接清楚。免得过两日二哥又要去公爹哪儿哭一场,隔天又闹起分家,好像自己真的被欺负很惨似的。”江清波长长叹口气。“其实惨的都是别人。莹姐儿没了爹,被救的人啊连忌日都记不住。”   “三弟妹不要太过分。”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陆明钧想要否认,可江清波说的又是事实。抿了抿唇,当场黑了脸。   “都给我好好坐着,今天大家都在正好说清楚。省的你们二房又觉得不公平,见天的闹腾。”武安侯冷声开口。   陆明钧:……   亲爹开口了,陆明钧想走也不敢走。黑着脸坐回椅子上。   “公爹,您不对我们说点什么?”江清波偏头看武安侯。   “???说什么?”   武安侯被她突然地问话弄得发懵,一脸茫然反问。   “是我没有做到位,公爹等等。”   武安侯:???   其他人:???   花厅所有人盯着江清波,就见她从袖子里摸出个西域传过来的盆景红椒,掰成两段往下眼睑抹。   “明洲媳妇你干什么,那东西不能抹……”   武安侯话没说完,江清波已经动手了,辣椒离皮肤只差指甲盖的距离时停住。   “闻着已经很辣了,我真的下不去手。”江清波垮下脸,惆怅的说。   “你赶紧放下。”   武安侯给门口的婢女做了个手势。后者离开,片刻端着一盆清水进来,顺手拿走江清波手中的辣椒。   “舒坦了。”江清波洗完眼睛和手舒展开眉梢。   “你这是干什么,这个红椒特别的辣。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和你父亲和明洲交代?”   “儿媳听说二哥前几天从公爹的的书房红着眼出来,半途丢了半个红椒。我就也想试一试。”   陆明钧;……   你礼貌吗?   武安侯瞥了眼陆明钧,眼底冷光凝聚。   “有句话果然说的没错。无毒不丈夫。二哥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走我们女子的路,让我们无路可走。”江清波叹口气。“我对自己真的下不了手,只能用一用大蒜熏一熏。”   “……”   武安侯扶额,脑仁抽抽的疼。   “公爹你看儿媳现在情绪到位了吗?”江清波眨眨眼,眼底蓄起水光。“惨吗?”   “……”   “没有吗?”江清波皱起小脸,任由泪珠儿滑过脸颊。   “明洲媳妇啊,有事情就直说。”武安侯揉了揉额角,心底默默叹口气。   “我家夫君还不知道婆母的嫁妆被二嫂借走了,每天东奔西走为了护这个家操碎了心。”江清波抽噎一声,拿着绣帕擦拭眼角的泪水。“还有我们莹姐儿,没了父亲之后被姐妹欺负,差一点未婚夫都被抢走。受尽欺凌,都没人帮她。”   武安侯沉下脸,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们三房和大房哪个不惨。反观二哥这房。用着我婆母的嫁妆,心情不好就摔着听个响——”   “江清波——”   “闭嘴。”武安侯冷冷扫了眼激动站起身,打断江清波说话的陆明钧。“明洲儿媳继续说。”   “二嫂闲了还要帮女儿抢一枪别人未婚夫,掌中馈十多年富得流油。二哥不如意还要学我们女子哭一哭,抢我们卖惨的路子。要不然就是闹着分家……他们一房哪里惨?”   陆明钧跌坐在椅子上,脸色发青。抓住椅子扶手的手青筋暴起。江清波看在眼里,垂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唇角不自觉扬起。这就受不住了?这才到哪儿呢?   “阿娘。若是阿爹没有走,我们是不是会过得好一点。也不会像现在连二房的一个丫鬟都能仰着下巴看我。”陆子莹红了眼,垂着头轻声抽泣。   “阿姐别哭,等我长大了护着你。”   闫哥儿抓住陆子莹的手,每个字说的异常坚定。裴淑娴红了眼,看向陆明钧的目光掺了冰。   “二弟少些算计吧,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终究不属于你。”   “大嫂,我和大哥是亲兄弟。”   “他的确拿你当亲兄弟。但你的作为可不像亲兄弟。”裴淑娴冷嗤。“他豁出了命救你,可你做了什么?纵容你的妻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大嫂,我之前真的不知道。若是早知道肯定不会让她们这样做。”陆明钧急切的解释。   “大伯娘,我爹的确是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那件事情真的对不起。”   “连兄长忌日都记不住,你这话说出来谁信?从我夫君还在世时就盯着世子的位置。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怕是只有二弟心里才清楚。”   “大嫂慎言。”陆明钧拍桌而起,急切的看向武安侯,随后又开口。“我和大哥是同胞亲兄弟,怎么可会害他。大嫂可别听信她人谗言 。”   “什么她人,你就直接说是我们三房呗。”江清波翻了个白眼。   陆明钧:……   他今天就不该和江清波同时出现!   “三房不会抢莹姐儿的未婚夫。也从不针对我们。甚至三弟妹还愿意教导莹姐儿中馈。这么多年你们二房又做了什么?,教过她什么?”   “我——二嫂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是我疏忽了。”陆明钧说着又红了眼眶。   “我刚刚看到二哥狠狠掐了自己大腿。”江清波叹口气。“二哥,总抢我们女子的卖惨路子是不是不太好?给条活路行不行?”   陆明钧心里刚酝酿好的情绪被江清波一句话打散,眼眶里的水光好似被定了型,收不回去,也落不下去。   “一大把年纪了还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我都替你臊得慌。”武安侯撇了眼陆明钧,一脸的嫌弃。   “……”   这招不管用了!陆明钧气的额角青筋突突地跳,恨不得立刻把江清波扔出去。然而只能想想。垂下头,不动声色擦拭掉眼角的水光。   “公爹。”裴淑娴看向武安侯,泪珠从她倔强的脸上落下。“儿媳觉得夫君死的蹊跷。”   “大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陆明钧瞪大眼,不可置信盯着她。   “我当然知道,十分的清醒。你若真的把他当成兄弟,就不能如此冷漠。当时是不是就想他早点死,这样世子就是你的?”   “大嫂慎言。”陆明钧看向武安侯急忙解释。“父亲,孩儿最近真的是太忙了,才会忘记。真的不是故意的。岑跃那事,我是真的不知道。阿君从前和大嫂很要好的,我以为……”   “礼部每年过年都很忙的。”   “你闭嘴。”陆明钧怒吼江清波。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江清波嘴里说不出好话。听着像是好话,但下一句能把人拉进深渊。   江清波拿着大蒜往眼底抹了下,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偏头泪汪汪看向武安侯。“   “公爹,二哥对我这么凶,看我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一样。是不是因为明洲成了世子,他怀恨在心,想要趁机在我身上撒气?”   “……”   陆明钧气的黑了脸。江清波为什么长了一张嘴,偏偏长了一张嘴!   “明均,你的仪态和风度呢?”武安侯冷眼看他。   陆明钧:……   面对江清波的嘴,圣人都气疯了!有武安侯镇着,他有气也只能忍着。瞪了眼江清波,愤愤坐下。   “我刚刚想帮二哥说个好话,但二哥好像不怎么领情。”江清波哀叹一声。“不过二哥管的是朝廷祭祀这一块,最近好像闲得很。”   “……”   他就知道江清波嘴里吐不出好话!   “侯爷,二少夫人她们回来了。”   陆明钧听到丫鬟的禀告,长出了一口气。不再搭理江清波等人。垂着眼眸,继续当个没有表情的木头人。   单慧君回到花厅,冷着一张脸,好似别人欠她几百万两银子。江清波瞥她一眼,懒得搭理。笑吟吟看向绿梅。   “小姐,明面上的物件都拿回来了。”绿梅看了眼单慧君,拿出一张单子。大声道。“还有二十三件瓷器、名画、玉器镯子……不见了。”   “二嫂,其他的物件呢?”   “我怎么知道,其他东西我可没有拿。”单慧君冷着脸,扬起下巴说道。   “二嫂,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己拿出来我就不计较。”   “明均媳妇。”武安侯冷声开口。   “公爹,这次的确是我做得不对,不该动明洲母亲的嫁妆。可我都还回去了。您也不能太偏心了,”单慧君说着带上了哭腔,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无限委屈。“其他东西我真的没拿,三弟妹也不能什么都赖我。你说是我拿的,也要有证据。”   “巧了不是,我还真有。”   单慧君擦泪的动作顿住,抬起头,不可置信瞪大眼。   江清波笑笑,慵懒的靠着椅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开口。“绿梅,单子拿出来念给二夫人听听。”   “章和二年七月初七,死当白玉如意一对。典当人单平。章和二年九月初十,死当白玉金蚕,典当人单平……”   绿梅每念出一件,单慧君脸色都白一分,到后来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瘫软在椅子上。   裴淑娴本来沉浸在哀伤之中,听到这些瞳孔睁大。安静喝茶看戏的温静都停了动作。各个看向二房方向,各个目露惊叹。二房真的可以啊,真的非常勇!   “二嫂没有动?这些东西怎么到你亲兄长手上了?还死当?”江清波失笑。“是不是觉得典当出去万事大吉?没人知道,我也拿不到证据?”   单慧君咽了咽口水,垂着眼睑,没敢开口   武安侯彻底黑了脸,看向二房眼底冰冷一片,有失望,也有愤怒。   啪——   两声拍桌声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愤怒的武安侯,一声来自装鹌鹑的陆明钧。   “你居然敢联合外人卖掉明洲母亲的嫁妆。混账,我今儿个要打死你。”   “父亲息怒。”陆子宁拦住要上前打人的陆明钧,“母亲肯定不想这样的,她是个心软的性——”   咔嚓——   嗑瓜子的声音打破了卖惨的气氛。   “她一向心软,舅舅又是——”   “呼呼呼——”   吹气声响起。再次打断了陆子宁的话。   陆子宁深吸一口气,停了话头。转头看向江清波。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喝茶嗑瓜子的江清波顿住,掠过众人的目光,无辜的眨眨眼。“二哥、侄子你们继续演,我瞧着你们这出戏挺好看的。”   二房等人:……   “哎。二哥别装了,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江清波又磕了颗瓜子,下巴向陆子宁努了努。“实在不行你打侄子吧。有句话你听过吧,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陆子宁:……   我真是谢谢你勒!   经过江清波这么一掺和,打人的戏码演不下去了。陆明钧狠狠瞪了单慧君一眼。   “父亲,我真不知道阿君会把明洲母亲的嫁妆送给娘家,还拿去当了。我若是知道一定会拦住她。”   “二哥,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说。”江清波支着下巴,笑吟吟看向陆明钧。   “三弟妹,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之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但这事我真的不知道。”   “二哥手上的玉扳指真好看。”   陆明钧怔住,下意识将带着玉扳指的手往后面藏了藏。随后顿住。大方地露出来。   “我这块玉扳指是前几年得了一块上好的玉石做的。”   “是啊,椭圆形的和田白玉,中间有一条鲜红的红线。重达三斤。出自滇西。”江清波笑容越发灿烂。“巧了不是,我婆母的嫁妆里正好有一块,然后它不见了。二哥送到吉祥楼定做扳指的那块玉,恰好与我婆母这快一模一样。”   “我的——”   “哎呀,我这还有单子。上面描述的玉石和婆母那块一模一样,就连右下角的小黑点都差不多呢。”江清波拿出单子递给武安侯,又笑着说。“府里有个年老的婆子说二哥曾经去过婆母放置嫁妆的库房。挑的开心吗?”   陆明均;……   总有一天他要把江清波这张嘴缝起来。他心里愤愤的想。突然感受到武安侯冰冷的目光,他咽了咽口水,头垂的更低了。   “陆明钧——”   “公爹能不能等一等再教训。儿媳这边还没有说完呢。”江清波看向上首,一脸认真的要求。   武安侯瞥了眼陆明钧,沉下脸,片刻收回目光。“明洲媳妇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他们这家子到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擅自侵占我婆母嫁妆的事情,侄子知道吗?”   “我——”   “他不知道。”单慧君终于回神,站起身当在陆子宁前面。“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他不知情,有什么事就冲我来。”   “侄子和侄媳腰间的双鱼环佩真好看。”江清波偏头,眨眨眼。“我婆母单子上也有一对,点名留给未来儿媳的。其中一块提前刻了‘陆’字右下角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金色小鱼。”   陆子宁怔住,梁宜静脸色煞白,垂头看向腰间的环佩。   其他人看到两人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眼底的鄙夷凝成了实质。二房的人从老兰烂到小,没一个好的。   “我从小就爱看戏,对戏要求很高,要是演的太烂,我会忍不住戳破它。”江清波环视二房每一个人。“你们还想演什么戏码?”   二房等人:……   花厅陡然安静,只闻轻微的呼吸声。   江清波慢条斯理抿了口茶,看向沉默不语装鹌鹑的二房二人,挑起眉。   “我都是已经说了双环玉佩和玉扳指是我婆母的东西,装鹌鹑是想不还?”   陆明钧很干脆脱下来。江清波给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接过。又走到陆子宁跟前。后者没有动静。   “这玉佩已经是我和宜静的定情信物,还请三婶割爱。我可以付银子。”   “割爱?”江清波嗤笑。“这对环佩是婆母点名给儿媳的。你是吗?这话说出来,你不怕她晚上来找你?”   “我愿意付钱。”   陆子宁垂眸,语气很坚定。不给的意思也很坚定。江清波都看笑了。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无耻厚脸皮的男人。偷拿别人东西被发现了,居然还敢舔着脸让割爱。江清波懒得继续攀扯。放下茶杯,站起身。   “绿松。”   “小姐怎么了。”绿松小跑着站在门口。   “去吧宫里赏下来的面圣衣服拿出来,我一会穿进宫。”江清波撇了眼陆子宁。“我要好好问问太上皇陛下,侵占他人私产,我们的中书舍人还舔着脸皮让别人割爱。这是什么理。人人都如此,我大魏的律法难不成是个摆设。”   “还给她。”   单慧君回身催促。她比谁都清楚江清波性格,真的说到做到。   “可是,这是我和宜静……”   “我让你还给她。”   “倒也不用勉强,现在不还。等一会去了皇宫总要还的。”   “我让你还给她。”单慧君急切道。“她是江清波,不是你大婶婶。她说去皇宫一定会去。”   单慧君见他还在犹豫,亲上上手去接。陆子宁抓住她的手,一脸不愿。   “母亲,这块玉佩我带了五年了。”   “偷了五年,啧啧明知是我婆母的东西还拿,小偷无疑了。”江清波翻了个白眼。   啪——   耳光声乍起。   陆子宁捂着脸,不敢置信看着单慧君。“母亲?”   “蠢东西,赶紧还给她。否则今天我们就断绝母子关系。”   “夫君还给三婶婶吧,这是婶婶婆母留给她的。”梁宜静早已解下腰间的环佩,顺手交给绿梅,上前小声的劝慰。   陆子宁很不情愿,可在单慧君和梁宜静的催促下只能接下玉佩,盯着玉佩,眼底滑过狠意。   “千万别摔了,若是碎个角,我今天就让你们二房扬名京都。”   陆子宁:……   单慧君站得近,看出了陆子宁的想法,心头一震,一把抢过来玉佩。今天绝对不能碎在儿子手里,否则这事绝对没法善了。   玉佩拿回来,江清波满意地扬起唇角。坐回椅子上,慵懒的靠着椅背。扬起头直视二房等人。   “我婆母去世之后,嫁妆进行了二次清点。同年同月二嫂掌中馈。之后单子上记录的物件陆续不见了,现在也还有二十多件不见踪迹。”   江清波端起茶杯,没有喝,当着所有人的面砸了。撩起眼皮,目光冰冷扫过二房每一个人。   “给你们三天时间将这二十多件嫁妆给我找回来。否则我就敲登闻鼓,状告你们二房联和单家侵占他人私产。二哥和侄子也别走什么仕途了,去监狱里数虱子吧。”   “三弟妹——”   “我不是跟你们商量。”江清波看单慧君讨好的笑就知道要说什么,直接打断对方话。转身朝上首屈膝行了一礼。   “公爹现在可以教训自己儿子了。儿媳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去吧。三天后他们若是没有还回剩余的嫁妆,我不会阻拦你进宫。”   “多谢公爹。”江清波转身离开,路过二房等人面前顿住脚步,拿出那几份死当单子塞进单慧君手中。随后露出个灿烂的笑。“时间不多了,二哥二嫂早点赎回来哟。”   二房等人:……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九章   “小姐, 拿回来的嫁妆真的要摆上?”绿松环顾寝房,露出一脸难色。“房里都是您的嫁妆,也是些精致的物件。”   “你先清理干净放进陆明洲的私库, ”   江清波剥好橘子,自己吃了一瓣果肉,又给忙碌的绿松和绿梅各自喂了一瓣。打量占满空地的屏风等物, 沉思片刻又开口。   “等过段日子开小宴再摆上, 到时候让大家看看婆母对我的爱有多深厚。”   “这会不会不太好?”绿梅停下擦拭的动作, 面露犹疑。“侯爷怕不会允许您这样做, 毕竟二房也是他亲儿子。”   “我只是展示婆母留给我的嫁妆, 有什么不对?”   “没有。”绿梅摇头。   “这不就行了。我既然没做错, 他凭什么说,凭什么不让?又不是我让二房动用婆母的嫁妆。”江清波吃下最后一瓣橘子, 唇角微扬。“做错了事, 就要有挨打的觉悟。”   “小姐。这双鱼环佩和玉扳指怎么处理?”绿松指着桌上的两样物件。   “这么好的东西被二房给糟蹋了。”绿梅撇嘴。“您和姑爷是不能再用了。”   江清波支着下巴,盯着静静躺着的双鱼环佩,指尖轻轻叫起桌面。沉默片刻,心里有了主意。   “我记得无字楼前几天送来一份请柬,可还在?”   “在的。据说楼里得了几件珍奇异宝过几日要公开叫卖。小姐也感兴趣?”绿梅说。   “你一会亲自把玉扳指和双鱼环佩送去无字楼, 每一件标价五万两。卖出去后分给无字楼一万两叫卖费。”   “环佩和玉扳指虽然成色不错,也值一些钱。但五万两是不是太贵了,没人会要吧?”绿松撇了眼桌上的环佩, 直言到道。   绿梅眸光一闪,看像江清波。“小姐想要敲二房一笔?”   “借用这么多年, 借用费总要付一些吧。还摔了一方端砚, 不用赔?”   “万一……二房不买怎么办?”   “你让无字楼介绍环佩的同时, 好好给客人们讲一讲梁宜静和陆子宁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过不了几日, 二房一定会派人去买回来。”   “二房那边怕是会跳脚。”   “那又与我何干?”江清波抿了口茶,双唇展露微笑。“陆子宁脸皮这么厚,得给他刮一刮。”   绿梅和绿松对视一眼,为二房等人默哀。   “一会你送过去之后回一趟江府。把这事和我嫂嫂说一说。”   “奴婢知道了。”绿梅说。   “对了。你记得和无字楼东家说,环佩和玉扳指要展示半个月,一个时辰都不能少。”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交代清楚。”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绿衣跑进寝房,扶住桌子大口大口的喘气。歇了一会,喘着气开口。“姑爷提着刀,杀气腾腾找陆子宁去了。”   “什么?”江清波蹭的站起身,嫁妆被挪用的事情肯定被陆明洲知道了。   “你跟他说嫁妆的事情?”   “奴婢哪里敢说。”绿衣摇头。   该死的,到底是谁多嘴。江清波拍桌,今晚本来已经计划好要用最合适的方式说出这件事,现在全被打乱了。她穿上大氅,疾步往外走。事情还没完呢,可不能让陆明洲坏了计划。   外书房的明月阁。   陆子宁狼狈的趴在地上,后背被黑色的靴子踩住,左边脸颊上贴着冰冷的刀刃。阳光下刀刃泛着冰冷的寒光,刺的他的双眼眯起,眼底荡开惧意。   “三弟有话好好说,别伤害子宁。他是你的侄子。”   “三叔,别冲动。”   单慧君和梁宜静站在几步之外,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小心翼翼,两人死死盯着陆明洲手中得刀。   “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冲我来 。”单慧君哭喊着说。   “动我母亲的东西?”陆明洲撩起眼睑,冷冷的看向单慧君。“摔着玩?”   “我错了……我错了。”   “啊——”   陆子宁大喊出声,惊惧的双眼死死盯着贴在眼睛上的刀尖。全身不住的颤抖起来。   “怎么,侄儿现在知道怕了?动我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三三叔——”   “知道我在拱卫司怎么审问犯人吗?”陆明洲打断他的话。也不等对方回答,唇角展露森冷的笑。“我喜欢剥人皮,从脑袋一点点往下剥,要慢一点,一炷香剥一寸,让犯人体验到极致的痛……今儿个天气好,不如——”   “住手。”   清丽的声音乍起。单慧君看到江清波,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双眼迸发期待的光,希望她能让陆明洲冷静下来,放过子宁。   陆明洲偏头看向跑进院子的江清波,皱起眉。   “你来做什么?”   “你先把刀收起来。”江清波喘着粗气说道。   “对对对,放下刀,有话好好说。”单慧君连声附和。   陆明洲眸色微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若说不呢?”   “不?”江清波气的一巴掌拍在男人的后背。“二房还有二十多件嫁妆没有还回来,你要是伤了陆子宁,到时候他们想要借此赖账怎么办?”   众人:……   以为你担心出人命,结果……你担心的是钱财!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起来。”江清波拉拉男人的衣袖催促。   “既然夫人如此说了,暂且先放过你。”陆明洲把长刀收回刀鞘,收回脚走到江清波身旁。   单慧君忙上前扶起瘫软的陆子宁,连连退后几大步,将人死死护在身后。她目光警惕盯着陆明洲,似乎怕他再次拔刀冲上去。   “我夫君既然放了他就不会再动手,二嫂何必惺惺作态。”江清波当着面翻了个白眼。   “哼,谁知道呢?”   “说话别阴阳怪气。那样我会忍不住把陆子宁拖出来打一顿。”   单慧君:……   形势比人强。她努努嘴不敢再开口。   “我们回去吧。饭菜都好了,就差你。”江清波握住陆明洲的大手,拖着比自己高的男人往外走。好在对方配合,不然还真拉不动。走到院门口猛然顿住脚步。她转身看向单慧君。   “还有两天一夜就到期限了,二嫂可要搞快点。”   陆明洲冷着脸看去,手中的长刀扎进泥土里,戳出一个深深的洞。二房等人打了个激灵,连连点头。   “我知道,过两天一定全部还回去。”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请便。”   “……”   赶紧消失!   *   秋水苑。   陆明洲进了院子,脸上的冷意消退。“多谢夫人拿回我母亲的嫁妆。”   “你怎么知道的?”她明明叫下面的丫鬟瞒住陆明洲。   “陆九说的。”   “……”   该死,忘了这么个漏网之鱼!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寝房。江清波坐到陆明洲对面,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推到男人面前。不动声色打量对方的神色。   “夫人在好奇什么?”陆明洲放下刀。喝了口茶,撩起眼睑对上江清波的目光,大大方方与她对视。   “你好像并没有非常愤怒。”   江清波抿了抿唇,这不太像刚刚知道亲娘嫁妆被挪用的态度。她心里涌起一个惊悚的念头,咽了咽口水看向陆明洲。   “你真的不知道婆母的嫁妆被二房挪用了?”   “不放纵,怎么会让他们彻底暴露本性?”   江清波怔楞一瞬,心道一声‘果然’。刚才轻易拉走男人的时候,她心中就隐隐有种猜想。看向神情坦然的陆明洲,对方好似并不在意自己的算计被看破。她垮下脸,抿着唇。   “你刚才是做戏。”   “吓一吓还的快。”   “分明就是拿我当枪使。”   “夫人说什么傻话。明明是为夫替你铺路。”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不想被无情的拍开。叹口气解释道。“当初我本想等时机到了,弄死二房一家子,那些东西自然能拿回来。没想到夫人能力出众,不费吹灰之力把东西拿了回来。”   “是啊,给夫君做了嫁衣。”   “那些嫁妆都是我母亲留给你的,都是你的东西。”陆明洲顿了一下。“夫人,还有几天月底,是不是该给下个月的花用了?”   “嗯?月初我不是给了你一百两银子。这么快用完了?”江清波挑眉,男人用钱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快。每天回家吃饭,衣服家里给做。怎么还花那么快?   “胭脂铺那边还需要人看守,给了些银子过去。剩下的银子都给夫人买零嘴了。”   “……”   好吧,还算男人有良心。   “夫人,这次能否多给点?有个同僚请喝酒,到时候为夫要回请的。”   “两百两够吗?”   “够了,多谢夫人。”   江清波挑眉,唇角不自觉展露笑容。刚才被当枪使的不虞消散的干干净净。陆明洲的铺子、田庄和私库的钥匙都在她手里。男人几乎不过问,全盘的信任。要说算计还真谈不上。   “你真把婆母的嫁妆都交给我?”   江清波说着打量男人的神色,不错过对方任何情绪。让她失望了,陆明洲神色坦然,甚至倾身靠近让她能看得更清楚。她把人推开,瞪一眼男人。   “你好好说话。”   “为夫没必要骗你。”陆明洲再次握住她的手,这次没有被拍开。“母亲去世前就告诉我,这些都留给儿媳妇。”   “婆母也太大方了。”江清波皱起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我娘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你喜欢她一定很开心。”   “我很喜欢。”   江清波想不透那点不对劲,也不为难自己。转眼抛在脑后。笑着把双鱼环佩和玉扳指的事情说了。   “夫人做主。”陆明洲起身弯腰靠近江清波。“别动,脸脏了,我帮你擦擦。”   江清波配合的偏着头,感觉到粗粝的指腹轻轻刮过脸颊,一下又一下。炙热的呼吸打在掠过耳畔,她撩起眼睑,打量男人认真的神色,不由得出了神。陆明洲认真起来还真有点吸引人。   “小姐,姑爷给您买了红豆糕。”绿衣站在门口看到两人暧昧的气氛,脚下一顿,忙垂下头。“对不起小姐,你们继续”   绿衣话说完就跑了。江清波噗呲笑出了声,推开男人抽出自己的绣帕。   “又让她们误会了,我还是自己擦吧。”   “我先去洗澡。”陆明洲眼底滑过懊恼,转瞬恢复如常。他起身解下腰带,脱下外袍。撩起袖子刚卷到一半又放回去。转身走进浴室。   江清波盯着他远去背影,刚才她看见陆明洲的手臂有一片青紫。这次不是一晃而过产生的错觉。她秀眉蹙起。怎么回事,男人身上怎么会有暗伤。从那条形青紫来看,很像是被人用棍子打的。   她想起陆明洲刚才遮掩的动作,大抵是不想她看到。直接问是不可能了,只能迂回查看。   饭后,江清波一直想找机会看看陆明洲手臂上的青紫怎么回事,但一【看小说加QQ群630809116】直找不到机会。临到睡觉前,江清波双一亮。倒了杯温茶,装作不小心洒在陆明洲身上。   “夫君对不起,妾身不是故意的。”   “无妨,换一件就行了。”   “我马上帮你拿。”江清波拿了一套干净的里衣回来,“夫君,妾身帮你换可好?”   陆明洲解扣的动作顿住,撩起眼睑看她。“夫人……觉得为夫今晚好看吗?”   “妾身觉得你今晚特别好看。”男人嘛,夸就完事!   陆明洲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为夫明白了。”   明白什么?   江清波正疑惑,人已经被拦腰抱起。她吓得抱住男人的脖颈。   “夫君这是要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   “???要什么?”   江清波对上男人眸子里翻涌的暗色,猛然明白。“不是,我——唔唔”   她感受到带着凉意唇瓣,盯着男人放大的脸,指尖动了动最终放弃了挣扎,这样也能让男人脱衣服……   计划不算失败!   下一秒,烛火灭了!   “???”人干事?江清波躺在床上,拍拍男人的肩膀。“夫君灯灭了。”   “无妨,我在你身边。感受到了吗?”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滚烫的呼吸抚过脖颈。酥麻从尾椎骨爬上来漫延至四肢百骸。江清波咽了咽口水,强制让自己保持清醒。   “夫君唔唔唔——”   ***   翌日,江清波醒来,身旁照例没了陆明洲的踪影。叹口气。茫然的盯着身上的被褥。昨晚失策了,本想看男人手臂上的青紫,暗伤没看到,结果把自己的赔了!   “小姐擦好了。”绿梅盖上瓷瓶的盖子,放回桌上。“姑爷下手倒是轻了不少,就是有些地方——”   “别说出来。”江清波打断她,“帮我拿套干净的里衣。”   “好吧。”   江清波裹紧被褥,呆坐了一会。偏头看向取衣服的绿梅。“绿衣呢?”   “小姐什么事情?”   绿衣从门外探出头来。江清波被她突然出声吓一跳,瞪她一眼。“你去看看陆九在不在,在的话让他来一趟。我有事情问他。”   “奴婢这就去。”   江清波洗漱完毕,陆九恰好赶来。花厅里,江清波喝了半碗米汤,感觉全身暖和了这才抬头看向陆九。   “三少爷手臂上的青紫怎么回事?”   “什么青紫?小的不知道啊。”   陆九怔了一下,惊讶的瞪大眼,好似听到了什么惊悚传闻。江清波看到了他眼底藏着的慌乱。收回目光,继续喝一口米汤。   “继续装。”   “三夫人,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今儿个日头不错,你不如就在秋水苑欣赏一下太阳东升西落。”   “站一天?”陆九的双肩垮下来。“三夫人何必为难小的。”   “想好了说。”   “少爷被¥#%*。”   “好好说,大声点。”江清波皱起眉,盯着企图蒙混过关的陆九。   “三少爷被打了。”   “???谁能打陆明洲?”江清波震惊了,陆明洲虽然被贬去巡大街,但余威犹在,还是武安侯世子,谁这么想找死,居然敢动他?   “是一群百姓。”   “仔细说,怎么回事。”江清波皱起眉。   “前儿个有位勋贵家里的妾室丢了。刚巧是少爷巡街的地界。对方非要让他去找。少爷带着人追踪到南城,被一群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百姓拿着棍子追着打。”陆九说道后面腮帮子都咬紧了。   “他就任由对方打?”江清波觉得不可思议。陆明洲可不会站着任由别人打。   “那些百姓上了年纪。有个巡街的同僚反抗,险些出了人命。少爷也不敢大动作才挨了几下。那些人肯定是故意报复。”   “……哪一家?”   “承平郡王,早年和三少爷有点私人恩怨。就是他家的小妾丢了。昨儿个少爷本想去郡王府询问线索继续找人。结果对方的管家说那小妾前天晚上就自己回去了。”陆九眼底燃起怒火。“他们就是捉弄少爷。”   “我好像没有听说过。”江清波想了想,没有想起对方究竟是哪一号人物。   “承平郡王就是个墙头草,往常和寿王、宣王等人都有来往。就是他们的狗腿子。”   江清波默默记住这个名字,打算找时间问一问亲爹。   “三少爷不想让您担心,也嘱咐小的不让说。还请夫人当做不知道。”陆九垂下头。“三少爷也好面子,他怕您知道后……”   “我知道,不会说出来。”   “多谢夫人。”陆九拱手行了一礼。“若没有事情,小的就先回去了。”   “去吧。”   江清波支着下巴,长长叹口气。她没想到陆明洲巡街后过得这般水深火热。承平郡王?她记住这个名字了。   “小姐。”   “怎么了?”江清波回身,偏头看向走近的绿梅。   “外面传来消息。今天一大早二夫人亲自去当铺赎东西了。但听到两倍的价格后直接走了。”   “意料之中。”   “小姐。两倍的价格会不会太贵。奴婢觉得二房不会买,到时候怕是要搞其他幺蛾子。”   “两倍确实太贵了。”江清波眼底含笑。“你明天找个人去买那几件死当玉器,把价格抬到三倍。”   绿梅:……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章   “你能不能别走了?”陆明钧看向从面前走过的单慧君, 一盏茶时间了,她在面前足足徘徊了一盏茶的时间。“我眼睛都被你晃花了。”   “都火烧眉毛了我能不急吗?”单慧君坐到椅子上,气的脸颊通红。“当铺又加价了。这次三倍价格。”   “怎么又三倍, 昨天不是两倍?”陆明钧皱起眉。   “当铺老板说另外有顾客看上那几件玉器,开出了高价。”   “……”   “要不……”   夫妻两对视一眼,陆明钧一眼看透她心里的想法, 冷下脸。“你别想不还。江清波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惹急了真能告到太上皇那里。江大人那张嘴可不是吃素, 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我不信公爹真的会不管。我们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哪里损?”陆明钧瞪他一眼。“莹姐儿早已定了婚事, 岑跃那小子又是个死心眼, 不会退婚。闫哥儿和四弟年纪还小, 谈婚论嫁还早着呢。郑国公那边可不一定,到时候怕是会嫌弃慧姐儿, 恐怕会退婚。”   “这也不行, 那也不行。三倍价格好几万两银子,难道真的这样撒出去?”单慧君一脸不情愿,“反正我不同意,那可是几万两银子,不是几千两。”   陆明钧张嘴想要说什么, 最后又合上嘴,什么都没说。   夫妻两你看我,我看你, 谁也没有开口。小厅安静下来。   “夫人,奴婢回来了。”喜翠站在门口行了一礼, 说话的时候有一点喘, 细看之下红润的脸颊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单慧君看到她, 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如何了?拿到银子了吗?”   “舅老爷一家子半个月前去江南奔丧, 过几日才回来。”喜翠说。   “每次有事他都不在,可真是巧。”陆明钧冷哼。   “冲我哼什么,这事我能预料?”   两人当众拌嘴。吓得站在门外的丫鬟脸色发白,各个往外退开几步。喜翠垂着头,不动声色的退出小厅,就怕被注意到成为眼中钉,出气筒。   “你声音小点,怕别人听不见?”陆明钧看向退开的丫鬟们,语气又恢复以往的温和。   “你赶紧凑一凑,把当铺里那几件玉器赎出来。”   “那可是几万两银子……”   单慧君一脸心疼,想到马上要失去那么多银子,她就全身不得劲。抿着唇,沉默盯着脚尖。好似这样能逃避掉失去银子的事实。   片刻,单慧君猛然抬头,双眼放光。   “梁宜静有家酒楼,生意红火,现银肯定不少。不如……”   “你是不是疯了?”陆明钧震惊瞪大眼。“连儿媳妇的嫁妆都贪?”   “你说话怎如此难听?我什么时候说要贪她的嫁妆。我只是说找她借用一下。”   “你可真行,之前惦记陆明洲亲娘的嫁妆,现在又惦记儿媳妇的嫁妆。你怎么不惦记江清波的嫁妆,看她会不会把你张脸皮撕下来。”   “赎回来那几件玉器就要几万两银子,还不算其他的物件。你当我愿意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你。既然觉得我不堪,你自己看着办。”单慧君瞥他一眼,眼底满是嘲讽。冷哼一声,偏头看向墙角。   陆明钧抿着唇,片刻,叹了口气。“儿媳妇会愿意拿出银子?”   “放心,拿捏她还不简单?”单慧君高兴走到门口,朝站在树下的喜翠招手。“你去叫子宁媳妇来一趟,我有事情找她。”   喜翠跑着离开。单慧君笑着坐回椅子上。“一会你别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知道了。”   没多会,外面响起脚步声。来的不是梁宜静,而是陆子宁。单慧君盯着门口,等了一会依旧不见人。眉梢不由得簇起。   “你媳妇呢?”   陆子宁的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起,“刚才大夫刚来过,她有了,孩儿让她在屋里休息。”   “有了?”单慧君的双眼放光,起来走了两圈才又坐下,笑得合不拢嘴。“终于有了,这次最好能一举得男。”   “阿娘可别当着宜静的面这样说,这一胎就算不是男丁,下一次还有机会。”   “对对对,别着急。日后有的是机会。”陆明钧附和。   “知道你护着她。”单慧君白他一眼。   “阿娘找宜静有何事?”陆子宁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问道。   单慧君和陆明钧对视一眼,她敛下笑容。“当铺那边坐地起价要几万两银子让才赎回玉器。家里又暂时没有那么多现银。想着宜静开了酒楼现银应该挺多,找她借用一下。”   “母亲想要挪用梁宜静的体己银子?”   单慧君看陆子宁冷下脸,也没了笑容。一章拍在桌上。“你怎么说话的,我哪里要挪用。为娘只是借用一下,等手上宽裕了就还上。”   “你手上什么时候能宽裕,十年还是二十年?”   “陆子宁。”   “母亲。”陆子宁严肃盯着她。“以前你惦记三叔母亲的嫁妆,现在又惦记宜静的嫁妆,若是让别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怎么在朝堂立足?”   “没有人说出去,怎么会有人知道?而且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单慧君强忍着怒火,温声继续劝道。“只是暂时借用,过段日子为娘就把银子还给她。”   “母亲明明有银子,为什么要找宜静借?”   “我手里的银子要给你妹妹置办嫁妆,她嫁的是国公府,嫁妆可不能太差。”   “借也可以,母亲打算什么时候还?”   儿子松口,让单慧君松了口气。给陆明钧使了个眼色,脸上荡开笑。   “下个月如何?”   “好。一会让祖父做个见证。”   “你说什么?”单慧君拔高声音,脸上的笑容僵住。“你疯了吗?”   “所以,母亲压根没有打算还?”   “你——”心里隐秘的想法被当众说出来,单慧君脸色难堪,抓起桌上的茶盖扔向陆子宁。“逆子,这是你和为娘说话的态度。”   “儿子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   “宜静有孕在身,儿子不希望母亲拿这些琐碎事情去烦她。借银子的事情也别再提。”陆子宁看向单慧君。“儿子知道母亲有银子,别藏着掖着,先拿出来把三叔母亲的嫁妆赎回来重要。”   “吃里爬外的逆子,”单慧君拍桌而起,指着大门“给我滚。”   “儿子还有事情要忙,先告辞了。”陆子宁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宜静善良孝顺,母亲若真的需要银子,她肯定不会拒绝。您若是趁机私自找她拿银子,儿子拼了脸面不要,也要告诉祖父。”   “滚。”   单慧君盯着陆子宁远去的背影,胸口起伏也来越快,抬手砸了桌上的茶杯。偏头瞪向一直装鹌鹑的陆明钧。“看看你儿子对我什么态度,你居然一句话都不说。”   “是你让我看眼色行事。”陆明钧颇有些无辜。   单慧君:……   “好了,连儿子都知道你有银子,就别藏着掖着了。先拿出来把当铺的玉器赎出来。平息三房的怒气比什么都重要。”   “赎,马上赎。”单慧君板起脸。“一个个都惦记我手里的银子。”   “别骂了。先去当铺,小心那掌柜一会又抬价。”   “……我现在就去。”单慧君心中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前往当铺。明儿个可是最后一天了。   单慧君刚离开侯府,江清波就收到了消息。甚至她惦记梁宜静嫁妆的事情也传到了她耳里。   “二房夫人也太那啥了,连儿媳妇的嫁妆都想贪。她也不怕别人戳她脊梁骨。”绿衣剥橘子的动作顿住,无语的撇嘴。“她是缺银子缺疯了?”   “谁知道呢。反正二房一家子都挺让人无语的。”绿梅手拿绣棚,头也不抬附和。   “二房一家烂到根里了。”   江清波翻了一页账本,头也不抬说道。有单慧君这样的婆婆,真是人生噩梦。梁宜静现在估计也知道借银子这事,不知道有没有后悔嫁给陆子宁。   “可不是烂到底了。武安侯这么好,生个儿子这么闹心。”晒太阳的绿松撩开眼皮附和。   “是啊。大儿子是真正的谦谦公子,三儿子虽然狠但有能力。小儿子是个淘气憨憨。都不错。唯独陆明钧这棵苗好像坏了。”   江清波抿了抿唇,盯着手中的账本。刮骨疗伤好像特别痛,也不知道武安侯能不能受得住。心有生出一丝犹豫,转瞬那丝游移被打散。武安侯府都烂到根了,还是早点把那腐烂的部分挖掉比较好。   转眼,第三天到了。   江清波带着一口箱子高高兴兴前往明镜堂。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去医院,要早起。   今天这张有点少,将就看,后面补么么哒。 第六十一章   今儿个不只是二房交还嫁妆的日子, 也是是各房聚在一起用膳的日子。明镜堂的花厅热热闹闹,武安侯抱着闫哥儿,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 后者时不时发出轻笑声。一旁的陆明辰板着脸,从头到脚写着不屑。   裴淑娴和和温静聊着琐事,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口。这种日子最喜欢早到的二房, 直到现在还一个人都未出现。   “二房今天不会是病了吧?”裴淑娴看了眼上首, 小声开口。   “倒是有可能。”   温静和裴淑娴的目光对上, 不约而同露出个笑容。这种事情她们可有经验。   “不会, 今儿个她们一定会来。”江清波放下茶杯, 余光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外, 平静的脸上荡开笑。她一点也不着急,这件事情在武安侯面前过了明路。不用她去催, 武安侯就会先有动作。   天色渐暗, 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江清波喝完一盏茶,二房的一干人才姗姗来迟。   几日不见,单慧君好像又自信了。冷着脸,仰着头用下巴看人,尤其是看她的时候下巴抬得更高些, 简直拽上天。江清波恍然生出种错觉,自己才是欠钱的人,而对方是找她要钱的金主。   江清波心里啧啧两声, 果然应了那句话,借钱的是大爷。而她是卑微的讨账人。   “把东西都放在桌上。”单慧君瞥了江清波一眼, 轻哼一声冷声开口。“轻着点 , 这些可是三夫人的宝贝, 要是碎了仔细你们的皮。”   跟在他身后的丫鬟等人闻言, 脚步轻了,走路小心翼翼。有几名丫鬟偷偷看像江清波,眼底满是害怕。   江清波翻了个白眼。单慧君这是恼羞成怒,打算给她树立成一个心狠手辣,刻薄下人的毒妇形象?   江清波对着看过来的婢女露出个和善的笑容。“别怕,你们都是二嫂的陪嫁婢女。碎了自有二嫂为你们挡着。我相信她不会这么残忍,真的剥了你们的皮。”   单慧君:……   今天也是讨厌江清波的一天。   二十多件玉器摆桌上,婢女们无声的退出花厅。单慧君走到江清波对面坐下,偏头看向她身后的木箱,撇撇嘴。   “三弟妹真是迫不及待,还自带一个箱子。”   “这箱子是带给公爹的礼物。”   武安侯喝茶的动作顿住。之前看到明洲媳妇院子里的婆子抬着箱子进门,以为是拿来装玉器的。   “给我的?”他放下茶杯,疑惑看向江清波。“是什么东西?”   “晚点给公爹,现在还不是时候。”江清波粲然一笑。重要的东西当然要留到最后压轴上场。   “行。我还没有收到过礼物呢。”   江清波有一点点的心虚,尤其看到武安侯脸上露出欣喜,拿着茶盏的手捏紧,心虚凝成了实质。偏头看向二房,刚涌起的心虚散的干干净净。儿债父还,刮骨疗伤这种事情还是要亲爹出手才行。   “希望您看到礼物的时候,也能像现在这样高兴。”江清波垂眸小声的嘀咕。   “见天拍马屁,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单慧君把江清波的神色看在眼里,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不屑地撇撇嘴。“三弟妹,东西都在这儿了,我可不欠你们三房任何东西了。”   “我瞧着怎么差两件?”武安侯打量桌上的玉器,皱起眉梢。   江清波一眼扫过,也发现少了两件。刚张嘴要说被武安侯抢了先。有公爹主持公道,她索性闭上嘴。   “另外两件儿媳真的找不到。”单慧君红了眼,水光在眼眶里闪动。“当铺老板坐地起价,四五件玉器翻了三倍,这二十多件玉器已经掏光了我们二房所有的积蓄。若是三弟妹还是不满意,儿媳只能把这条命赔给她。”   “???二嫂是在威胁我?”   “现在我们二房一个铜板都没有。只有这条命,你要就拿去。”她说完垂下头,一副你要怎样我都可以配合的样子。   “三弟妹,我们二房的确没银子,也没能力继续寻找另外两件玉器的下落。”陆明钧起身拱手行了一礼。“这事是我们二房做得不对,不敢求原谅。若你还觉得不满意,要怎样可以说出来。”   江清波被二房夫妻的无赖样给惊住了。单慧君彻底摆烂,摆明就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陆明钧则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认错态度也非常的诚恳。一唱一和,一套话术甩出来,她要是还逼着二房要剩下两件玉器,岂不是成了咄咄逼人,不讲情理的大恶人?   二房的手段,一天天在进步,一次比一次高端。江清波没有生气,双眼放光。这样才有意思,希望过一会他们还能这样硬气。   “行吧。你们都这么惨了,我就不让你们赔了。”   单慧君最近被搞得心力憔悴,听到这话没有松口气,反而一脸的警惕打量江清波,。   “你是不是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二嫂真了解我。”   “……”单慧君深吸一口气,板起脸。“不管你想做什么,反正我是真没银子。”   “我知道。我不找你要银子。”   江清波对上单慧君打量的目光,大方的露出笑容。她要的东西已经收回来了。至于其他,那是公爹的活。   “当初你就不该动那些东西。”武安侯冷着脸斥责。   单慧君垂下头,双手拧着绣帕,愤恨的情绪在脸上蔓延。二房其它人也不敢说话,一个个耸拉着脑袋装鹌鹑。   “一会去我私库里挑两件补上。这事我也有责任,没有替明洲母亲看好。”武安侯看像江清波一改之前的冷脸,温和的面容浮起愧疚。   “这事不怪公爹。能拿回大部分嫁妆我和夫君已经非常开心了。剩下那两件找不到就算了。”   单慧君唇角不动声色扬起,很快又压回去,板起脸。江清波恰好看到这一幕,撞上对方的目光,单慧君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江清波喝茶的动作顿住,挑起柳眉,二房是吃定她不会继续追究?   很好,二房成功勾起她心中的不爽。本来呢,她是想吃完饭后才开始清算,但二房上赶着找事,她只好成全了。她展露笑容,放下茶杯偏头看向上首的武安侯。   “公爹,儿媳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武安侯愣了一下,颔首道。“你说。”   “儿媳常听父亲说公爹年轻时意气风发,想嫁给你的贵女能绕京都三圈。您呢常在花中游,片叶不沾身。但偶尔也可能会老马失蹄……”   “……”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武安侯捏了捏眉心。“明洲媳妇有什么话直说。别学你父亲说话要绕一百八十个弯。”   “公爹还是把藏在外面的母子俩带回来吧。那孩子也十来岁了,放在外面终究不是事。”   “咳咳咳——”   温静被呛了一下,止住咳嗽猛地偏头看向武安侯。   其他人满脸震惊,整齐划一看向上首。   “???”武安侯茫然一瞬。“什么母子俩?家里三个儿子我都顾不过来。明洲媳妇是不是误会了?”   “您每半年都会从钱庄取出一万五千两银子,存进那对母子的名下。如此已经十年了。”   “我没有取过。”   江清波给身旁的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打开箱子拿出一沓纸张呈上去。武安侯接过细看。眉梢簇起,连翻了好几张,眉梢越皱越深,不多会眉心浮起个川字。   “这些都是您支取银子的条子,上面还有您的私印。”江清波叹口气。“婆母善良大度不是不能容人的妇人。您接回来也没人会虐待他们。吃喝用度自有定例。放在外面每年用掉三万两,还有其他查不到的支出。整整十年就去了四五十万两银子。家里的账册和钱庄的存银数量根本对不上。”   温静以为会听到丈夫的桃色消息,转了个弯,没想到听到钱庄消息。听到数目瞪圆了眼。其他人吃瓜众人和她一样,听到后面神色有了变化,个个竖起耳朵,余光看向武安侯。   啪——   武安侯一掌拍在桌上。沉下脸,冷厉的目光扫向二房。   “明均媳妇,你接手中馈时曾经找本侯拿过私章。”   单慧君面色一白,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儿儿……儿媳支了银子……后就还给公爹了。”   “你用过私章之后,钱庄里的银子就像是长了翅膀,每半年都会有一万五千两定时支出。”   “儿媳真的没有。”单慧君急红了脸,站起身急忙解释。“儿媳若是动了钱庄的银子,账册上不可能不抹平。”   其他人一听,也觉得单慧君说的有道理。按照她的行事作风,定会花力气把账面抹得干干净净,不会露出这么个大破绽。   “陆明钧。”武安侯冷着脸看向装鹌鹑的儿子。   “儿子从头到尾没有接触过私章,不知道怎么回事。”陆明钧站起身,神色如常回应,说到后面红了眼。“父亲对我难道没有一点信任吗?”   武安侯笑了,笑出了声。猛然冷下脸,冰冷的目光扫过二房夫妻。随后他有偏头看像江清波。   “我看你箱子里装了满满一箱,里面还有什么?一块说。”   江清波找来两名婆子,把身后的箱子放到中间,打开盖子露出一整箱的蓝色账册。   “今儿个儿媳是想交还中馈。”   武安侯愣住。“为什么?哪里有问题?”   “撇开钱庄的问题不谈。侯府名下的田庄和铺子每一样都有问题。”江清波拿起表面的一本账册,翻开几页放到武安侯面前。“先说侯府名下的千亩良田土地。从七八年前开始陆续被置换出去,将近一半的肥沃的良田土地变成了贫瘠的沙土。”   “置换?”武安侯疑惑挑眉。   “八年前二嫂将北郊近百亩的良田土地低价卖给别人。那人又将名下另一处的良田沃土同等价格卖给另一人。经过四次转手一百亩良田到了二哥和单家手里。同年二嫂用同等价格,以侯府的名义买下西郊一百亩贫瘠沙土。”   “你胡说。当时京城传言朝廷要在北郊圈出一片地做马场。恰好在我们土地边缘。儿媳觉得直接给出去太亏,就趁着消息没有传开低价把那一百亩给卖了。后来发现这消息是假的,才有紧急购买一百亩补上。”单慧君焦急看向武安侯。“当时公爹出京办事,回来时儿媳也第一时间向您报备了。”   “的确是说了。”武安侯颔首。   “三弟妹慎言。我名下的土地良田都是自己置办的产业。”   “这么多土地良田,这么多产业,你好意思跟我说掏光了家产,没钱没能力寻找剩下的两件玉器。”江清波翻了个白眼。“你们其实就是想要赖账。”   陆明钧:……   妈的,不是在说土地良田的事情?   “京都的良田土地,北郊那片肥沃五十两银子一亩。南郊四十两银子一亩,西郊不值钱二两银子一亩……”江清波直视他。“二哥在北郊有七百亩良田,南郊八百亩。均二两银子购入。快告诉我是哪些散财童子卖的,我要买断他名下所有田地。”   “……”   “前七年,六年、五年……将近一半的沃土以这种方式被置换。大部分在二哥名下,小部份到了单家人手里。”江清波又从箱子里拿出几本账册,一一打开放到武安侯面前。上面贴着土地买卖的单子。   “每一年朝廷都要圈地做马场?每一年都有散财童子用二两银子把价值三五十两银子的田地强行卖给二哥?”随后她冲二房夫妻笑笑。“请务必告诉我今年何时有这种好事,弟媳非常想要。”   单慧君:……   她看到桌上一本本账本,还有那些土地买卖的单子。一眼看去一目了然。白了脸,张嘴想要辩解,最后又一脸难色的闭上。她找不到辩解之词。   陆明钧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垂在两侧不住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心底的情绪。   “父亲我——”   “你别说话。还有呢?”武安侯直接打断陆明钧,看也不看二房夫妻,又看向箱子里剩下的一半账册。   “还有就是铺子和庄子,侯府名下有三十多家铺子,最赚钱的有四家铺子,十来家地段非常好的铺子。大半被置换出去。如今还有两家赚钱的铺子,四间地段好的。其他的铺子不是在偏僻地界,就是在巷子深处。”   “都在陆明钧和单家人手里?”武安侯直接问。   “……不在。”   “???”   “二哥名下的十三家铺子有一半被他低价卖了。单家那边的倒是都在。”   江清波对二房夫妻的行事作风委实看不懂。他们把侯府的产业转移放到自己名下,然后又像散财童子一样低价卖出去。就非常的离谱。看到武安侯疑惑的神情,江清波抿了抿唇,如实开口。   “转了很多手,现在那些铺子背后的东家查不到。”连她都查不到,那东家的身份就值得深思了。   武安侯行走朝堂多年,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合上账册,打量装鹌鹑的陆明钧。   “老大谦虚有礼,是真正的君子。你学他这么多年,连一点皮毛都没有学到。你是阿月拼了命生下的儿子,这么多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你那些小动作。倒是让你变本加厉了。”他忽然长叹一口气。“老大当初为什么要拼了命救你?”   陆明钧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瞪大眼。   “父亲。”   武安侯却不理他。转头看向脸色惨白的单慧君。冷冷开口。   “我自问陆家从未苛待你,中馈交你管理也是全盘信任。但你辜负了这份信任。我给你两条路。一、四天之内把置换出去的铺子田地还回来。二,我陆家休了你。再状告你和单家联和侵占财产。”   “公爹。”单慧君瘫软在地,眼泪鼻涕糊满了脸。她也不顾上,跪着爬上前几步。“儿媳知错了。儿媳会让单家还上所有的铺子和田庄。求您别休我。”   噗通——   陆子宁直挺挺跪在地上。   “祖父,母亲的确做错了。还请您看在孙儿的面上原谅她一次。我保证日后她再也不会贪图侯府的任何财产。”   “带着你媳妇滚回院子,不许掺和这件事情。”   “祖父。”陆子宁看向哭泣的母亲,膝盖跪在地上往前挪,哀求的看向武安侯。“求您了。”   “我不想说第二遍。”   “子宁快回去。”单慧君抽噎着催促。   “母亲。”   “快点回去。”   单慧君垂下头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陆子宁游移片刻,终是听话的站起身。打量一跪一站的父母二人,强压下担忧,扶着梁宜静离开花厅。   “你们也先下去,今儿个各自回院子用膳。”武安侯说。   今儿个的事情过于震撼,一时半会完不了。裴淑娴和温静行了一礼,带着孩子走出花厅。   江清波缀在身后,刚准备走被武安侯叫住。等前面的女眷走远,他才开口。   “你做得很好。这些账册先放在我这里。等处理好了再交还与你。”   “好。”江清波抬头看了眼武安侯,有快速低下头。“公爹会不会怪我把这些事情捅出来?”   “没有你,我怎么会知道家里居然有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做得很好。”武安侯露出个笑容。“这几天好好约束府里的下人,今天的事情别传出风声。”   “公爹放心。”   “回去吧。”   江清波屈膝行了一礼,带着剩下的玉器转身离开花厅。路过二房夫妻,余光瞥了眼,这事一出二房真的要掏光银子了。被挑衅的不爽终于平复。走出明镜堂院子,恰好与赶来的沈护卫擦身而过。   片刻,凄厉的惨叫声乍起。   江清波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身后不远的明镜堂。陆明钧叫的这么惨,莫不是被揍了?脚下蠢蠢欲动,非常想回去看一看现场直播。最后理智战胜八卦之心,收住了脚步。   “你觉得我现在找个理由回明镜堂一趟怎么样?”她好像看陆明钧被揍的样子。   “……小姐咱缓一缓吧,今天你刚搞了一件大事。”   “……”   江清波叹口气,出来太早了!   说话间,又是一声惨叫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单慧君的求情声和哭声。   江清波双眼放光,盯着明镜堂方向。心里更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能让陆明钧叫得如此惨烈,画面一定很刺激。   想看!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二章   “从前在当铺看这些玉器也不觉得如何, 今儿个再看到它们只觉一个比一个可爱。”   江清波打量一桌子的玉器,拿起帕子仔细擦拭面前的白色玉蟾蜍,随后又迫不及待擦拭其他的玉器, 双唇展露出笑意。看到它们,她都能想到二房夫妻咬着牙关买回时的表情,不想买, 但又不得不买。最后只能闭着眼睛掏银子。   “小姐兵不血刃从二房手里拿回这么多玉器, 还赚了一大笔。换了是奴婢也觉得它们可爱, 睡着了都会笑醒。”绿梅擦拭着玉如意, 笑着应和。   “这玉如意成色不错, 您要不要摆在内室里?”绿竹问。   “都收起来放进陆明洲的私库, 以后我能用的上。”她又看向绿梅。“明儿个抽时间重新造个单子。”   “好的小姐。”   绿梅等人把玉器收走。江清波看看天色,趴在窗边盯着院门口。看到绿衣出现, 双眼微亮, 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她实在好奇陆明钧咋样了,自己不能留下看现场直播,只能让绿衣蹲点来个实况转播。   “怎么样?刺激吗?”江清波拉住她的手,迫不及待的开口。   “奴婢没有看到。不过姑爷被叫去明镜堂了。他让奴婢把点心带回来。”绿衣晃儿晃手中的黄纸包。她看江清波神情委顿下来,又补充道。“奴婢回来的时候二房老爷还没有出来, 叫声可惨了。”   “这会还在揍?”   “奴婢不知道,反正姑爷进去之后惨叫声更凄厉了。”   混合双打?   江清波啧啧两声,陆明钧那养尊处优的身板能坚持住吗?公爹不愧是太上皇的伴读, 必要时刻真的下狠手。   绿衣提着点心去了小厨房。江清波走到窗边坐下,等待陆明洲带着陆明钧的八卦回来。过了饭点, 依旧不见男人的身影。   这一等直接等到子时才见陆明洲身影出现。江清波跳下床迎上去, 刚靠近男人一米嗅到浓郁血腥气。她捂着鼻子后退两步, 打量蓝色衣袍上的血渍, 盘子那么大两团,恰好在左胸口上。   “你是把陆明钧给废了?”江清波不可置信瞪大眼。   “说什么傻话?”陆明洲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这是那对母子的血。”   “怎么回事?”   江清波之前查陆明钧名下的财产,动用了陆明洲手底下的人。之前没有动那对母子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只等查实后交给武安侯处理。   “那位妇人为了掩护孩子逃跑自杀了,追过去的时候孩子也被人杀了。”   “陆明钧下的手?”江清波说完又觉得不对。皱起眉沉思。片刻猛然扬起头。“是陆明钧身后那人。”   今晚陆明钧被她拆穿之后的震惊不是假的。对方大概也没想到她已经把所有事情摸透了。江清波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抬头看向陆明洲。   “明镜堂那边有眼线!”交东西的时候只有明镜堂的婢女在外面,其他婢女都去了耳房等待。   陆明洲颔首。“藏得很深,日后你少去那边。”   “我知道。”冷风从大门口吹进来,血腥气不住往她面门上扑。江清波捂着鼻子又后退几步。挥手催促。“你快去洗澡。”   陆明洲把她脸上的嫌弃看在眼里,又看看自己的衣袍。摸摸鼻子转身进了浴房。   血腥来源没了,江清波拿开手大口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走出寝房让小厨房做了一碗阳春面。热气腾腾的汤面端上桌,陆明洲刚好从浴房出来。   江清波坐到男人对面,倒了杯热茶推过去。“听说你被叫去明镜堂那边,陆明钧如何了?”   “老爷子亲自动手了,三十鞭下去他一个字都没有吐。”   “陆明钧这么硬气?”江清波有些意外,一年多相处,真没看出对方是个硬茬子。   “他每年给那对母子银子暂时没有查到去向。陆明钧很了解老爷子,一口咬死不知道反而安全。”陆明洲抿了茶,放下杯子又说。“那母子身后藏着事,你别再管。让老爷子亲自去查。”   “放心,我知道轻重。”   阳春面转眼没了一半。江清波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向拔步床。   “我先睡了,你赶紧吃完早点睡觉。明天我们要去庙里添香油。”   “好。”   *   翌日天微微亮,一辆朴素的马车使出武安侯府。车内,江清波靠着陆明洲的肩膀继续魂游梦境。再次醒来马车已经到达南山寺山脚下。   她整理还自己,在陆明洲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抬眼一瞧看到前面停放着一辆熟悉的马车。豪华的宽大车厢,车帘用的是上好的织锦,拖车的是两匹高大的健马。她脚下一滞,不会这么巧吧?路过旁边余光看见车壁上的特殊徽记,眼皮跳了跳。这样的日子,宣王夫妻来南山寺做什么?又不是礼佛的大日子。   难道宣王夫妻也和他们一样来南山寺给往生牌位添香油?   江清波偏过头,发现陆明洲也盯着宣王府的徽记。远离马车后,她靠近男人身旁,小声开口。   “需要避一避吗?”这样的日子,她真的不希望遇到狗东西宣王。   “别怕。有我在!”陆明洲握住江清波的手。   “我倒也不怕,只是不想在这样的日子见到他,太晦气。”   陆明洲失笑。“那你站在为夫身后,一个字都不用说。若是遇到他们我挡着。”   “行吧。”   徒步上山的路上行人众多。或许是南山寺里的菩萨们听到了她的祈祷,一路走进寺庙大门没有遇到宣王府的任何人。江清波松口气,这样的日子,她是真的不想看到宣王那狗东西,太扫兴。   两人跟着小沙弥走进往生殿。往里走了一会立刻看到了侯府的排位。走近一看,江清波沉默了。原因不是牌位有任何问题,而是排位摆放的位置很迷惑。三块黄色牌位静立在东南角,最上层第一块是武安侯大夫人的牌位。旁边就是陆明洲母亲的排位。第二排才是那位早逝的武安侯世子,孤孤单单静立着。最关键的是陆明洲母亲牌位旁边还空出了两个位置。咋滴,这是等到武安侯夫妻百年之后也供奉在这里,然后四个人在下面凑在一起搓麻将?   不会打起来吗?   从前都是温静前来祭拜,她看到的时候心情有没有很复杂。   “这牌位摆放是你们的主意?”江清波看向小沙弥。   “都是客人的要求,我们不可以随便乱动。”   江清波:……   这到底是谁的想法?   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转身又去带领其他香客寻找牌位。   江清波收回目光,发现身旁的陆明洲正盯着自己母亲的牌位出神。男人面色清冷,如同平日一般看不出异常。她却感受到对方情绪不太好。   她抽出三支香放到陆明洲手里。“先上柱香。一会你亲自给婆母的长明灯添上香油。”   “好。”陆明洲回神,跟这江清波一起燃香叩拜,插上香,他盯着牌位眼底发红。“我第一次来这里看她。”   “你忙着抓坏人,守护大魏朝。婆母泉下有知会原谅你的。”   “老头子没和我说过。”   “每年到了两位前夫人的忌日,侯夫人都会来往生殿添香油。听说侯爷也会来,但都是独自一人。”江清波打量陆明洲的神色,情绪还算稳定,又继续开口。“我听侯夫人说自你进入拱卫司后,公爹就在长生殿为你供奉了长生牌位,每次你出京办事他都会来寺里添香油,让僧侣为你念经祈福。”   陆明洲垂下眼睑,看不清神情。江清波只当他在听,又开口。“夫君的长生牌在西南角,第四排,第十七个。夫君可以去看看。”   “没兴趣。”   “……”   你这语气听起来也不怎么坚定啊!江清波没有戳破他。男人嘛,也要面子。   陆明洲依旧盯着牌位,没有离开的意思。看出对方还想呆一会,江清波识趣的开口。   “夫君第一次来,多待一会认认地方。我先去隔壁的大殿添香油,求几个护身符回去。”   “我陪你去。”陆明洲收回目光。   “不用。”江清波挥手拒绝。“就在隔壁不远,我叫一声你都能听见。没事的。”   陆明洲回头看看牌位,沉默片刻点头。“好,有事大声叫我。”   “知道了。”   江清波头也不回离开往生殿。给外祖母点了一盏祈福灯,又给江家和武安侯等人的长生牌位添了香油。察觉时间还早,陆明洲那边可能还没有出来。转身又去大殿上香,求了护身符。走走停停赶回来。发现男人已经站在大殿外面的菩提树下,背对着她,盯着枝头上的新出的嫩芽。   “夫君好了吗?”江清波刚一靠近,陆明洲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回头。本想吓男人的计划被识破。   “好了,回家吧。”   “好。”   离开寺庙的路上,江清波悄悄打量陆明洲,神色清冷依旧,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散了一些。心情比来时好了一点。   “夫君去看了长生牌位?”   “什么长生牌位?我没看。”   陆明洲双手背在身后。疑惑反问,他与江清波对视一眼后飞快移开目光。   哦,明白。   这是看完了!   男人啊,嘴里说不想看,双腿跑得比谁都快!陆明洲也不例外。   下山的路上江清波看到前方出现一对熟悉的背影。她脚下慢下来。看着宣王小心翼翼搀扶着陈舒下山,温柔的神情能腻死个人。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再看到这对夫妻,都觉得他们可能有精分症。不发病的时候恩爱非常。犯病了……一个借酒行凶,一个热衷拉皮条。病不病都是非常般配的一对。   今儿个她想任性一下,不想假笑。她越走越慢,后来索性拉住陆明洲一起站在树下看风景。等到宣王夫妻坐上马车离开,她才加快脚步下山。   “害怕了?”陆明洲看向远去的华丽马车说道。   “没有怕。只是今儿个不想和他们演戏。”   这段时间她花了太多心力在二房身上,最近只想躺平啥都不想干。更不想应对宣王那狗东西。对方做事没有底线,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也不会怕。   陆明洲看她神情真诚,也没在继续说。   两人坐上马车回府。   江清波坐在陆明洲对面,看他闭着双眼靠着车壁。想了想从暗格里拿出食盒,自己吃了口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抬手给男人嘴里塞了一颗。   “小厨房新做的蜜饯,好不好吃?”   “不错。”   “吃甜食会让心情变好。”江清波说着又给男人塞了一颗。   陆明洲睁开眼,偏头看像江清波。“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他还记得我母亲。还把她们放在一起。”   放在一起这个真的绝了,把人家儿子孤零零放在下面。就……哪个神仙想出来的?   江清波腹诽完,吃了个蜜饯压惊,抬头看向陆明洲静静聆听。   “他当初娶我母亲是为了帮他照顾陆明钧兄弟。我母亲太良善,娘家身份又低。被欺负也只能咬牙忍着。老爷子又不常在家,她更没有靠山……”   “没事,现在报仇也不晚。我们帮婆母欺负回去。”江清波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听夫人的。”陆明洲替她擦拭唇角的糖渍,双唇展露出笑意。   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听在武安侯府大门口前。江清波被男人扶着下了马车。   “你先回去,我去东街那边看看。”陆明洲替江清波拢了拢披风。   “又去巡街?你不是请假了?”   陆明洲果然是劳模,闲不下来。   “半个月后京城要举办厨神大赛。各地有名的掌厨陆陆续续涌进京城。一下来这么多陌生人,我不太放心。”   “厨神比赛?”江清波双眼放光,砸吧砸吧嘴。脑子里离开浮现各家的名菜。“什么时候开始,我要去试吃。”   “还早。”   “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要亲自去看比赛。”最好能捡漏吃到大厨的菜。   “好。”陆明洲接过陆九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天冷,赶紧进去。我先走了。”   “去吧。”   江清波挥挥手,目送陆明洲背影远去,拢了拢披风转身回了府。走进秋水苑,绿衣兴匆匆跑过来。   “小姐我探听到二房老爷的消息了。”   “你说。”江清波走进小厅,解下披风交给绿梅,期待看向绿衣。   “昨晚府医被接进无人居住的院子,呆了整整一晚上,今早才离开。奴婢旁敲侧击问了一下,原来二房老爷被关在院子里,后背都被打烂了,昨晚烧了一夜,今早才退烧。院子里还有几名侍卫看守。”   江清波听到陆明钧不咋好,心情彻底舒坦了。她有些欣赏武安侯,该出手时就出手,绝不心慈手软。这次刮骨疗伤的效果不错。   “单慧君那边有什么消息?”   “听说昨晚二夫人和陆子宁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后来还请了大夫。”绿衣皱起眉,“今早奴婢看见二夫人带着单漪神色匆匆出了府,看着不像有事的样子。”   “陆子宁被打了?”   “可能是,今早陆子宁没有进宫。”   这可不行。   一个呆在家里,一个因伤倒了还被关起来。这两人都不出门,后面的计划怎么施展?   江清波垂眸沉思,指尖无疑是敲击桌面。片刻她叫来绿梅。   “你去无字楼一趟,让他们把叫卖奇珍异宝的日子延迟七日。”   “无字楼东家会答应吗?”   “我陪嫁里有一副美人图,你找出来送给无字楼少东家。他一定会同意。”   “奴婢立刻去。”   江清波支着下巴,心里默默盘算。陆明钧在礼部掌管宫中祭祀。公爹不可能把他关太久。估计追回那些财产后就会放出来。她双唇展露笑容,延后七日,刚刚好!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三章   两天之后, 沈护卫抬着一口箱子进了秋水苑。箱子里满满一箱账册。江清波随手翻了一本,是陆明钧名下铺子的账本。   “侯爷说这些都是侯府的产业,交入公中以后由三夫人打理。”沈护卫说道。   “我知道了。”   沈护卫拱了拱手, 带着另外两名侍卫转身离开。   江清波拿出箱子里的其他账册一一查看。里面都曾是侯府产业,被二房置换到陆明钧和单家的铺子和田庄。除了被卖掉那些无法立刻拿回来,其他都全部收回来了。她啧啧两声, 心里对武安侯升起佩服。公爹对二儿子真能下狠手, 经过这么一扒拉, 二房名下几乎啥都没了。   经过这次, 二房仿佛真的沉寂了。侯府里再难看见二房等人的踪影。要不是偶尔看到清风苑的丫鬟, 她都快以为二房已经搬离武安侯府去。   大厨房做的饭菜, 二房总是不满意的。从前时不时生气砸了饭菜,然后自己出银子让大厨房做一桌丰盛的席面。现在……大厨房做什么吃什么, 再没听说二房自个掏银子让大厨房做席面。   江清波了解二房, 绝不可能这般沉住气。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二房真的穷了。这次归还铺子,怕是贴进去不少。她看向账本唇角展露笑容。   武安侯干的漂亮。   江清波叫来忙碌的绿梅。   “一会你去通知其他两房和侯夫人。交还的田庄铺子数量多,让她们明天开始一起入账公中。”   “二房也要通知?”绿梅讶异挑起眉。   “当然要通知,”江清波拍拍手中的账本。“这些都是侯府的资产, 她们应该知道的。”   “二房夫人看到曾经在自己腰包里的银子流入公中,怕是要当场气晕过去。”绿梅竖起大拇指。“论损,还得看您的。”   “……你这是夸我, 还是骂我?”   “当然是夸小姐。”   “……”   听着咋那么不像!   绿梅带着小丫鬟离开秋水苑,前往各个院子传达消息。   回来的时间, 比她预想的还要快。绿梅进了花厅, 把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脸上挂着凝重而神秘的神情。   “怎么了?”江清波放下账本, 坐起身。   “奴婢刚才去了明镜堂。那边刚才请了府医。”   “侯夫人病了?”江清波怔了一下。侯夫人待她还不错, 对方病了,理应去探望。   “侯夫人没事。”绿梅抿了抿唇又道。“是梁宜静今早前往明镜堂请安的时候晕倒了。”   知道侯夫人没事,江清波心里松了口气。听到梁宜静晕倒,柳眉不自觉皱起。   “怎么回事?”   “奴婢去的时候府医也刚进去。说了事情后就去了清风苑。不过——”绿梅顿了一下。“奴婢看梁宜静身边的碧儿神色没有慌张,甚至隐隐还有点高兴。怕是有好事传出来。”   好事?   江清波皱起眉沉思。什么能称为好事?   只能是……   绿梅猜的没错。   一盏茶时间之后,明镜堂的婢女前来报喜。梁宜静有喜了,已怀孕两月有余。   梁宜静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曝光有孕的时机也非常的有意思。   “我们家夫人送给二房孙少夫人一根千年人参。”婢女说完,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绿衣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迷茫收回目光。“侯夫人赏赐孙辈也是应该的,怎么还要特意在你面前提一嘴?”   “她在提醒我该送点东西给二房。”江清波盯着一整箱的账册,眼底荡开笑意。“被二房偷走的财产都被拿回来了。我们三房掌中馈,陆明洲又是世子。表面功夫当然要做好。一会你领一斤燕窝,亲自给梁宜静送过去。带上府医当着面验一验,别让对方有机会搞事情。”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谨慎行事。”绿梅说。   当天傍晚,明镜堂又送了一些药材补品给梁宜静。名义上侯夫人送的,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武安侯送的。   前几天陆明钧突然被武安侯关起来,消息把控很严,但还是被府里的下人看出了一点端倪,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更有下人猜测二房已经被武安侯厌弃。   梁宜静突然曝出怀孕,武安侯不可能置之不理,药材补品送过去。流传在下之人之间的厌弃传闻不攻自破。   “二房的人真会算计。怀孕三个前不能宣扬,她倒好选在这时候爆出来。武安侯惩罚二房都要看梁宜静肚子的面子……”绿梅板起脸,全身透出不忿。   “小姐,那边抬出来了。”绿衣跑进小厅,撑着桌子喘着气。   “什么抬出来?你说清楚。”绿梅皱起眉说。   “陆明钧被抬着送回了清风苑。”绿衣大喘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就知道。二房真的心机。”绿梅拍桌。   “这点小事不值得生气。今天不放陆明钧,后天或者大后天一定会放。”江清波合上账册,平静的剥了橘子。   “奴婢知道二房老爷终归会被放出来。但现在连惩罚都被梁宜静的肚子挡了。这才生气。”   “无妨。”江清波吃了一瓣橘子,眉梢舒展开。分成两半分给两个丫头。“来来来,吃点甜的开心一下。”   绿梅and绿衣:……   她们家小姐的心也太宽了。   月上树梢,江清波洗完澡出来,看到陆明洲踏着月色回来。迎上去接过男人手中的长刀。   “今天怎么比昨天还晚?”   “今天进城门的陌生人比昨天多了一倍,我多转了两圈。”   “晚上风大,身上全是尘土。”江清波替她解下披风,抖了抖,细小的黄泥土掉在地上。挥挥手催促。   “快去洗澡。”   江清波让人盛了一碗熬好羊汤,加了一把细面。陆明洲洗好出来,热气腾腾的羊汤面刚巧端上来。   “京都天黑后就冷,喝点汤暖暖身。”   “多谢夫人惦记。”陆明洲伸手往袖子里掏了掏,随后放在江清波手中。   一只玉制四喜人静静躺在手掌上,碧绿色,小巧可爱。江清波打量半响,这种小物件七岁那年表哥送过一次,没想到长大之后还能收到。她不确定的看向陆明洲。   “给我的?”   “嗯。”   “……多谢夫君了。”虽然已经过了收集四喜人的年纪,但她还是挺喜欢的。江清波把四喜人放进妆奁里,好好保存起来。回头意外发现陆明洲吃面的动作有些迟缓。   “你的手怎么了?”   “白天下马的时候撞了一下。”   江清波不大相信。前两天手臂上被打出淤青,今儿个另一只手又被撞了,那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单撞一下也不会到现在都动作迟缓。她皱起眉梢打量男人的手臂,难道又被政敌们设计了?   晚上躺在床上,江清波睁眼盯着帐顶。静静地等着陆明洲睡着之后查看他手臂。耳畔的呼吸声变浅,变得有序。差不多快睡着了,她心里想着。打了个哈欠,心里从一百开始倒数。数完,身旁的男人差不多该睡熟了。   “夫人也睡不着?”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清波打哈欠的动作顿住,猛地偏头。正巧对上陆明洲清冷幽深的目光。   “……你怎么还没睡?”   “夫人睡不着?”   “嗯。”   “巧了,为夫也睡不着。”   “……”   她想打人!江清波现在已经困了。强忍着暴躁挤出个笑容。“闭眼快睡,明天你还要早起去巡街。”   “夫人也睡。”   江清波在陆明洲的注视下,不得不闭上眼。为了保持清醒脑子里想着各种美食。   一盏茶后。   陆明洲睁开眼,偏头看向江清波。   “夫人。”   回应他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还有那笑吟吟的小脸。不用猜,陆明洲就知道对方大概梦到了好吃的。双唇展露出笑容,替她掖好被角,这才抱着江清波闭上眼。   翌日,江清波醒来时,身旁的男人已经没了身影。她抱着被子深深叹口气。可恶,昨晚没有熬住!   她躺回床上,盯着帐顶。想起昨晚……一般呢,他们晚上不做点羞羞的事情,陆明洲躺在床上就睡了。然而昨晚男人一直没睡。难道发现了她的意图?这么警惕,怕她查看,怕是伤的不轻。   作者有话说:   章纲不知道为啥少了几章,连不起来。容我搞一搞,先将就看。 第六十四章   江清波吃完饭, 大步赶往花厅,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笑声。心里松了口气,慢下脚步走进大门。   “抱歉, 我来迟了。”   裴淑娴和温静聊着府里的趣事,脸上均带着笑意。看到一脸愧疚的江清波,无所谓挥挥手。   “不妨事, 是我们没事来得早了。”温静说。   “嫂嫂还希望你再来晚一点, 能多休息一会, 还能多吃两块点心。”裴淑娴吃下手中最后小半块点心, 抿了口茶。“你这儿的点心不错。”   “一会我让小厨房新做一些点心, 你们带回去吃。”江清波走到两人对面的长桌坐下, 又让绿梅等人把木箱里的账册一一拿出来。   “这些都是之前被置换出去的产业,现在入账到公中, 大家一起做账心里也有个数。”江清波拿起两本册子翻开, 其中一本递给温静,剩下一本递给裴淑娴。   “铺子和田庄之前给二房糟践了一些,四五十万的银子也暂时没法追回。府里产业和现存银钱大家看之后也心里有个数。”   “我们知道你的为人。今儿个和你一起入账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让你能放心。”温静说。   “多谢婆母和大嫂信任。”   江清波一向不喜欢做好事还要被埋怨。亲兄弟且要明算账,侯府家大业大, 她掌握中馈,看着风光权力大,实则做不好还要落下埋怨。所幸入账的事情一起干, 侯府现在的财产有多少大家心里有点数。日后各房娶妻嫁女的支出大家也该心里有点数,别在她面前叨叨各种不满。   “听说昨天你让婢女给梁宜静送了一斤血燕?”温静又开口询问。   “婆母派人来提醒之后就让人送过去了, 索性不晚。”   温静失笑。“你倒是大方。之前你病重时二房可没这般舍得。除了每月的份例, 可是什么都没有送过。”   “在二嫂眼中侯府迟早是二房的, 她当然舍不得了。但我觉得侯府是大家的家。该给的时候都要给。且——”江清波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梁宜静也没什么过错, 嫁进来还算安分。”   “话虽如此,但我想到她是二房的人,就没法彻底放下芥蒂。换了我才懒得搭理二房。”裴淑娴搭腔。   “二房父子每个月交了薪俸,送补品过去也不亏。”江清波说着自己拿了一本账册放到面前,瞥了眼封面,翻开前两页。   “二房要有这份气度,这世子身份最后落到谁身上还真不好说。”温静摇头“可惜二房眼界太窄,总觉得什么东西都是她的,牢牢地抓在手里。”   “二房可不觉得自己眼界窄,估计觉得我们大家没眼光。不选二房承世子位是我们的损失。”   温静和裴淑娴对视一眼,无声笑了。   “侯府世子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际上累的不行。背起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压力大着呢。”江清波接过绿梅递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看向两人重重叹气口。   “我家夫君从前在拱卫司刀口舔血,就因为救陛下的速度慢了一点点被贬了。我刚松一口气,想着他日后的日子能安稳一点,世子位砸下来……他继续劳碌就算了,还连累我也要开始忙碌。”   起得早,睡得晚。偶尔可能还要半夜起床应对来自家庭成员的作妖。   江清波又重重叹口气,一脸生无可恋盯着账册。陆明洲自己卷就好了,为什么要带上她。真的非常过分!   裴淑娴和温静盯着她看了一会,同时笑出了声。   “要是让二房听到你这话,可能会气晕过去。”温静说。   “她掉进钱眼里去了。”江清波翻了个白眼。   “若是十年前听你这样说,我心里肯定记恨,还觉得你在炫耀。”温静露出个温柔的笑容。“现在啊我想开了,有个你这样明事理的儿媳,万不会苛待我。如今得了闲,没事种种花草,陪着儿子玩一玩,闲得无聊和淑娴一起打马吊。日子别提有多舒坦。”   “从前我也觉得当世子夫人很好。二房掌中馈作践我大房的时候,我也恨。”裴淑娴唇角扬起。“自从三弟妹掌了中馈,我这日子变了个样。吃穿不愁,府医定时请平安脉。莹姐儿也能跟着学中馈,我丫成天礼礼佛,没事亲自做点点心,不用面对妯娌的算计,不用成天和那些个夫人攀交情。这日子比世子还在世时过得要舒坦。”   “……你们在我面前明目张胆炫耀真的好吗?”   “三弟妹若是不平衡可以奴役莹姐儿,我没意见。”   江清波:……   同情莹姐儿三秒!   “我们都聊了这么久,二房怎么还没来?”温静看向看门,面露疑惑。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没多会绿意出现在花厅门口,行了一礼才开口禀告。   “清风苑的丫鬟刚才来过了。二夫人不太舒坦,今儿个就不来了。”   “肯定是不敢来了,这么多田庄铺子入账公中,换成是我都想哭。”裴淑娴挑挑眉,随即向江清波竖起大拇指。“损人还是要看三弟妹的,这招嫂嫂学到了。”   “的确损。”温静失笑应和。   “……我是真心请她过来入账的,不是想要羞辱。”   “我们倒是信你的真心,二房可不一定信。”   江清波:……   三人又聊了一会,便开始低头认真看账本入账。偶尔累了,聊两句轻松一下。   转眼到了晌午。温静和裴淑娴做好记号,合上账本起身准备回自己院子吃饭。   “我小厨房的饭菜还可以,要不留下来一起用膳?”江清波叫住两人询问。   “不了,闫哥儿表面看着乖,其实不是个安分的,我若是不在旁边盯着,不会安分吃饭。”裴淑娴说。   “辰哥儿爱吃肉,我不盯着他一根青菜都不吃。”   “行吧,那我就不留婆母和嫂嫂了。”江清波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稍坐一会,等会有东西要给嫂嫂。”   “怎么只给淑娴,没有我的份?”   “有的有的,小厨房的点心快出来了,一会带些回去吃。”   半盏茶的时间,绿梅抱着一个长盒子跑进花厅。江清波顺势把盒子推到裴淑娴面前。   “给我?”裴淑娴愣了一下,在江清波的示意下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卷画轴,裴淑娴茫然解开丝带绳,刚打开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展开整幅山水图,眼泪落下脸颊。   “这幅画是莹姐儿父亲画的……”   “昨天接收单家的文玩铺子发现的,我想着应该拿回来交给大嫂。”   “莹姐儿父亲生前最爱画画,常常说不做世子就带我走遍大魏的每一座名山,可后来他突然就去了,曾经画的山水画一副都没留下。”裴淑娴擦拭脸上的泪水,对江清波展露笑容。“多谢三弟妹。”   “这是属于大嫂的,物归原主而已。”江清波咳嗽一声,笑着开口。“大嫂拿了画可要在入账的时候写清楚,免得公爹以为我贪了铺子里的名画。”   陷入悲伤的裴淑娴被逗笑了。重重点头。“好,嫂嫂一定写的明明白白。”   “婆母给你们作证。”温静笑着接话。   悲伤的气氛霎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三人又聊了几句才散开。   江清波吃完饭,伸了个懒腰,躺在贵妃榻上小憩,昏昏欲睡之间猛地被摇醒。   “干什么?”江清波看向面带急色的绿梅,皱起眉问道。   “小姐。大房夫人带着婆子和丫鬟把二夫人打了,事后还把清风苑给砸了。”   “???”   江清波的瞌睡被惊飞了。猛地坐起身,缓了缓心情才开口。“你确定?”   “大夫人的动静闹得很大。二房丫鬟还跑去明镜堂叫人。现在整个侯府都传遍了?”   “侯夫人过去劝架了?”   绿梅摇头。“好像说侯夫人下午突然病了,明镜堂不让打扰。”   江清波垂眸沉思,深想一下就明白了。侯夫人和裴淑娴大概通了气。否则衣温静的性格不会不去劝架。   “下午不用去两房请人入账。”一个刚打完人,一个脑热,怕是要休息个一两天。江清波叹口气,叫住准备离开的绿梅。“你带府医去清风苑看看情况。”   “奴婢立刻去。”   内室安静下来,江清波重新躺回贵妃榻。从前她觉得裴淑娴只是个冷美人,现在发现她是个暴脾气的冷美人。不行,她要睡一觉压压惊。   *   下午,江清波吃完点心出门遛弯,意外的和梁宜静遇上。这是二房财产被武安侯没收之后,她和二房的人第一次遇上。   “三婶婶安。”   “三夫人安。”梁宜静身后的婢女跟着请安。   江清波打量梁宜静规矩的礼仪,平静的神情。连一丝不满和恼怒都没有。挑挑眉,心里微微感叹。不愧是女主,无论心里怎么样,但面上真的让人挑不出错。连身边的婢女也管的很好。   “不必多礼。”江清波收回打量的目光。“你如今身子重。外面正在化雪,还是少出来为好。”   “多谢三婶婶提醒,侄媳现在准备回去。”   江清波点点头,又看向扶着她的碧儿等人。“仔细扶着,天冷路滑走路慢些。”   “是。”   “侄媳有些累了,先告退。”梁宜静说完又屈膝行了一礼。   “去吧。”江清波挥挥手。   等梁宜静一群人走远,江清波才收回目光,带着绿梅等人继续走向小花园。   “二房的这位少夫人真沉得住气,比二夫人城府深,难对付。”绿梅撇了眼梁宜静远去的背影,小声说道。“小姐可要小心些。”   “该小心的是单慧君,我和她没机会交集。”说道梁宜静,她想起二房其他人。“陆子宁和陆明钧上朝了吗?”   “今早两父子一起去的。”   “那就好。”江清波脸上荡开笑。时间刚刚好。不管梁宜静在背后打什么小算盘,她说没机会交集,以后就真的没机会哦。   江清波在小花园的亭子坐了一会,起身回去。半路,远远瞧见前方高大修长的背影。黑灰色的衣衫,是陆明洲无疑了。她惊讶一瞬,皱起眉。直直盯着男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右腿。   怎么回事,昨晚撞了手,今儿个撞了腿?   “夫君。”   江清波小跑上前,叫住前面的男人。陆明洲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后退几步迎上去。   “夫人在遛弯?”   “是呢。夫君今天回来挺早?”江清波打量他,衣服干干净,倒也没有发现异样。   “今天进城的人少,就早些回来了。”陆明洲握住她的手,眉梢皱起。“手这么冰。赶紧回去烤一烤,别着凉了。”   江清波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被男人拉着往前走。她注意到陆明洲走路又正常了,如平常一般健步如飞。她心头涌起疑惑,刚才背后看到的画面难道是她的错觉?不可能,她在心里又很快否定。不动声色打量着男人的腿,眉梢越皱越紧。   “夫君。”   “怎么了?”   江清波对上陆明洲含笑的双眼。想要拆穿的话卡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男人努力装成没事人,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原因要遮掩,她现在突然揭破,好像不太好。闭上嘴,双唇展露出笑意。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夫人是在家里无聊了?”   “是有点。”江清波慢下脚步,顺便拖着男人的脚步也慢下来。这样他走着或许没有那般痛。   晚上躺在床上,江清波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转身面对陆明洲。她想让男人能呆在家里休息几日,但看到他的手搭在床边,沉默了。那里是藏长刀的暗格。他被贬快一个月,习惯一如往常。睡觉时右手必定搭在暗格上。即便回家早了,他还是那个工作狂。   江清波叹口气。她把想法说出来,男人怕也只会听听而已,不会真的留在家里休息。   “夫人这样盯着为夫,是不是觉得今晚我好看?”   “……”   这事咋就过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疫情又开始了,小仙女们注意防护呀。少出门。   我这里突然就封了,买菜的长队一眼看不到头。白天啥都没干,就囤物资了。 第六十五章   大殿里, 陆子宁站在书架前寻找书籍,后背感受到炙热的目光,转头看去。对面王诚猛然收回目光,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陆子宁看他一眼,收回目光。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典籍,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翻看几页典籍, 期间再次感受到一道目光盯着他, 那目光一动不动似乎要一直看下去。他忍了又忍没忍住, 抬头看去。恰好与同僚王诚的目光对上。   王诚躲无可躲, 挤出个笑容, 索性走到陆子宁面前坐下。他正准备开口, 却被对方抢了先。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陆子宁睨他一眼,又低头看向典籍。   “之前好几天见你没来。我有点好奇。”王诚压低声音又说。“娶了梁宜静一年了, 你还成天沉溺温柔乡。”   “胡说八道什么, 我这几天在处理家里的一些琐事,才没来上值。”陆子宁抬起头瞪他一眼,“不许瞎说。”   “我倒是相信你,但其他人可不这样想。”王城的手指朝大门外指了指。“你三叔陆大人,可是娶了个绝色。面对那样美艳的妻子, 也天天早起上值巡街,除了养伤每一天不耽搁。你们叔侄俩对比也太明显了。”   陆子宁脸上的浅笑凝固,冷下脸。“三叔的夫妻关系并不好, 当然起得早。”   “陆大人夫妻关系不好?”王诚惊诧的瞪大眼。“不能吧,上次马球场还亲自教导夫人骑马呢, 那样子并不像关系不好。”   “你不信就算了。”   “我信我信。”王诚搓搓小手, 厚脸皮的男人突然变得有些腼腆。“你说我现在开始向未来岳父江大人献殷情来得及吗?”   “……你醒醒, 三叔他们是太上皇赐婚。”   “万一呢。”王诚哀叹一声。“都怪江大人把江小姐藏得深。也怪我, 在你退婚的时候听信了流言,错过了上门提亲的机会。一生憾事!”   “……”   陆子宁将对方痴迷的目光看在眼里,心底升起一股气闷,低头盯着典籍,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江小姐那么美居然受冷待,天理不公!”   陆子宁皱起眉,眼底滑过不悦。“没事你就回自己位置,我还要忙。”   “好吧。”王诚起身,撇了眼陆子宁又坐下。“对了,你腰间的双鱼环佩呢?不会是丢了吧?”   陆子宁低头看向空荡荡的腰间,想起被江清波要走的环佩,眼底滑过愤愤,面上却不动半分声色。   “我——”   “真不见了?要不要我让其他人帮你找找?”   “……没有丢。那对环佩是我和宜静的定情信物总不能天天戴着,万一不小心碎了,她该伤心了。”陆子宁露出个笑意。“我放起来了,日后传给儿子和儿媳。”   “我真羡慕你娶了知己为妻,可惜我没这个运气,只能期待一下做江大人的女婿。我这就去偶遇江大人,争取刷个脸熟。”   王诚像个人来疯,说着兴匆匆起身小跑出大殿。陆子宁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摇摇头,王大人这儿子太不上进了,日后的仕途怕也走不远。不值得深交!   王诚离开大殿,转进另一所院子,经过茶水房被一只大手抓了进去。哐当一声,合上殿门。三名身穿朝服的年轻男子围住王诚。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高个男子迫不及待问。   “陆子宁说双鱼环佩放在家里,日后准备传给儿子和儿媳。”王诚说完,端起旁边的茶水饮了一口。   “之前天天把双鱼环佩带着炫耀,请假回来就突然不戴了。相交多年,陆子宁可不是这样的性格。”矮个男子啧啧两声,环视其他三人。“无字楼那对环佩真的是陆子宁和梁宜静的定情信物。”   “这可有趣了。无字楼传出玉佩的来历打听过吧。兄弟儿子觊觎亡母嫁妆里的环佩,不经过允许偷偷拿走,送给女方当做定情信物。追回来之后只能忍痛卖掉。”王诚说。   “啧啧,陆子宁真不要脸。连陆大人亡母的嫁妆都贪,还明目张胆拿去当定情信物。他哪里来的脸?”   “可不就是个脸皮厚。从前还觉得他是真君子,现在……简直辱没我们文人风骨。”   “跟他同殿为臣简直晦气。”   “陆子宁的确是过分了。”王成说完发现三个人直勾勾盯着他,眼底绽放凶光。他咽了咽口水,连忙改口。“陆子宁特别过分,伪君子,不是人。”   ……   宫中忙碌的大小官员吃过午饭后,有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小憩,有的坐在茶水房唠嗑。   陆子宁本在大殿里继续看典籍,刚看两页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不少的目光。等他一抬头那些目光陡然消失。一连好几次如此。他也发现不对劲。想找人询问一下,刚开口同僚们不是要小睡一会,就是转身急步离开大殿。   转眼到了下午上值时间,他也没时间去计较这一点不对劲。忙碌一会带着一份卷宗送去隔壁,一路上被遇见的官员盯着打量。进了隔壁大殿,更是引来全场注视。看过来的目光很复杂,有些直性子的官员,眼底直接写满了鄙夷。他终于察觉到这份不对劲不简单。   找了个空隙,他跟着一个平日里交好的同僚进了恭所。走到角落将人拦住。   “你们一个个盯着我瞧什么?”   “盯着你瞧了?怎么可能,大家都这么忙。”那名官员坚决否定,眼珠左右转动,不敢与陆子宁对视。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前几天逛花楼的事情告诉未来小舅子……”   “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吗?”那名年轻官员叹口气。盯着陆子宁空荡荡的腰间。“还不是你和梁宜静的定情信物双鱼环佩惹得事。”   “双鱼环佩?”   “前几天无字楼也摆出一对双鱼环佩叫卖,和你之前戴在腰间的那一只一模一样。”年轻官员又说了说最近的传言。“大家都说你偷了陆大人亡母的嫁妆。”   “无稽之谈。”陆子宁黑着脸驳斥。   “我也觉得流言很离谱。”年轻官员拍拍陆子宁的肩膀。“这不是什么大事,明儿个把你那对环佩拿出来挂上,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陆子宁:……   他能拿出来挂上,还用撒谎留给儿子儿媳?   陆子宁很快调整好情绪,露出个笑容。“多谢提醒,明儿个我一定把玉佩带着上值,让那些人嘴欠的人好好看看。”   “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不值得谢。”年轻官员指了指敞开的恭房小门。“陆兄,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陆子宁让出一条路,让对方过去。   哐当——   小门合上。   陆子宁脸上的笑容敛下,咬紧后槽牙,眼底迸发凶光。   江清波给我等着!   下午,陆子宁好不容易熬到散值。佯装从容离开皇宫。坐上马车远离宫门,忙叫车夫加快的速度。半路又给了小厮几千两银子。   “你去无字楼把那对环佩买回来,记住,隐着些。”   小厮跳下马车,转瞬消失在人流之中。陆子宁气冲冲回到武安侯府,脸色难看犹如锅底。   “这是怎么了?”梁宜静迎上去轻声询问。   “江清波把我们定情的环佩卖给无字楼。”陆子宁沉默片刻,猛地拍桌。桌上的茶盏动了动,杯中的茶水飞溅而出落在对方的手边。   “这……”梁宜静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没想到江清波这么狠。   “她就是想恶心我们。”   梁宜静回过神,双唇重新展露出笑容。温柔的握住男人的手。“别气了,我们把那对环佩买回来就是。这次可是正大光明的买,三房再没法拿捏我们。”   “我已经让人去买了。你给的私房银子都拿去了。”陆子宁反握住她的手。“还是你最好,庆幸当初娶得是你,不是江清波那个满心算计的女人。”   梁宜静笑而不语。   半柱香后,离开的小厮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少爷,那对环佩要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陆子宁拔高声音,不可置信站起身。“江清波太过分了,她就是在算计我。”   “而且——”小厮欲言又止看向陆子宁。   “你说。”   “无字楼说那对玉佩福运强,要摆上半个月才卖。”   “欺人太甚。”陆子宁气红了脸,扬手砸了茶碗。   哐——   精美的茶盏四分五裂,飞得到处都是。褐色的茶汤飞溅而起,打湿三人的鞋面。   梁宜静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挥手让被吓傻的小厮离开。等了一会,打量男人情绪稍稍稳定,走上前小声劝慰。   “夫君息怒,妾身——”   “我去找江清波算账,简直过分。她是想毁了我们二房。”   梁宜静看着远去的背影,怔了怔,合上双唇。招来碧儿。“你去跟着姑爷,若是秋水苑那边为难人,就去明镜堂禀告。”   “小姐忘了,三房夫人今早回了娘家。估计晚上会和三少爷一起回来。”碧儿顿了一下,“明镜堂那边也没人。武安侯昨日出京办事了。”   梁宜静揉了揉太阳穴,这都是什么事!叹口气,又开口。“去泡一杯菊花茶,一会给姑爷降降火气。”   碧儿行了一礼转身离开,片刻又带着粗使丫鬟回来清理地上的狼藉。   梁宜静坐在椅子上静静盯着,片刻出了神。   江清波果然不是个善茬,以为挪用嫁妆的事情已经过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且公爹还不在,这事想要用长辈的力量压下来是没戏了。   她心里再次感叹江清波手段,不可小觑! 当初不该轻瞧了她。好在嫁进侯府她安分,没有与对方直接对上。   当晚,梁宜静让下人带着银子和玉石,想请银玉铺子里的工匠立刻做一对环佩出来应付这一波流言。婢女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一家合适的铺子,京都的银玉工匠没一个有空闲,即使有空闲的一两人,也身体不适。   描补计划被迫夭折!   *   短短几天的时间,无字楼摆出的环佩引起不小的震动。尤其是听了楼里介绍的环佩来历,各类流言如洪流席卷京都。   起初还有清醒的人觉得是巧合。   事发两天之后,陆子宁腰间依旧不见环佩出现。侧面证实那对环佩的确是他和梁宜静的定情信物。   之后流言越传越烈。京城的百姓,各府的官夫人们都听说了这事,都知道武安侯二房掌中馈时贪墨陆明洲母亲的嫁妆。   陆子宁更是小偷行径,不说一声就偷拿走那对双鱼环佩,还明目张胆拿去当定情信物。那可是留给儿子儿媳,他拿着不烫手吗?而且这算是陆明洲母亲的私产,可不是侯府的东西。   许多继室不免感同身受,对陆家二房一家子感官降到谷底。私产也敢动,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换个狠的都要把这一家子送进大狱。   那些曾羡慕陆子宁和梁宜静这对的贵女们也纷纷露出鄙夷。从前羡慕,不想陆子宁居然是伪君子。   真是晦气!   一时间,二房一家子在京都声名狼藉。很多交好的夫人纷纷疏远。连兄弟母亲的私产都敢打主意,这一家人心如此大,谁敢来往?   陆子宁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家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曾经不如自己的才俊们看他犹如一只脏臭的老鼠,鄙夷大喇喇写在脸上。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近几日三叔常常在家,他不敢上门质问。   没几日,武安侯家的八卦传进宫中。   养伤的皇帝听完之后一脸惊奇。“陆明钧穷成啥样了,陆明洲母亲的嫁妆是私产,是留给儿子媳妇的。他居然也敢伸手。胆子真大。”   “可不是。奴婢听说那位继室夫人很善良,在世时对两位少爷非常上心,但陆明均大人似乎不喜欢她,经常扮鬼吓人。把那位夫人都吓病了,后来就去……”一旁的中年公公说。   “陆明钧平日看起来儒雅有礼,真没想到背后这么黑心。”   “奴婢还听说。武安侯已故的世子当初就是为了救他重伤不治。结果这些年陆明钧大人不但没有好好照顾世子遗孀,还纵容妻女欺负。差点把大房女儿的婚事搅黄了。现在两房的关系已经不来往了。”   “无情无义的狗东西。对家人尚且如此,朕都不敢想他会如何对待百姓。”皇帝沉下脸,偏头看向桌上的一堆折子。“我记得前几天户部递上来一份折子,要把陆明钧平调进户部。帮我找出来。”   中年公公翻了翻,没多会找到户部的折子。皇帝提笔划去‘准’字,又在旁边用红色的写上‘驳回’。   “这么贪心的人进户部,是谁想出来的?也不怕他把国库搬空。”皇帝扔下奏折。“送去给太上皇。”   同一时间,太上皇也听说了武安侯府的八卦。冷肃的脸上荡开不悦。尤其看到那份平调折子,直接扔了。   “让如此贪得无厌的人进户部?”太皇上冷笑一声。“去把户部尚书叫来。”   年轻公公退出去传人。   半柱香后,户部尚书战战兢兢进了启明殿。一盏茶之后退出大殿。惨白着一张脸,撩起衣袖擦拭额角不停落下的冷汗,抬脚赶往户部。   平调的旨意很快下来。   陆明钧近几日出京前往皇陵忙碌祭祀的事情,流言一个字都没听到。回到礼部恰好是调职宣布的日子。对旁人的打量也没注意。心思全在贴出来的调职告示上,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又看了一遍依旧没有自己的名字。倒是礼部的同僚,一名寒门官员去了户部。   不应该!   明明说好要把他调进户部。   陆明钧趁着上恭所的机会堵到户部尚书。压着火气询问。   “大人,你明明说过这次会把我调进户部,怎么出尔反尔?”   “你好意思提这事?老夫因为你差点乌纱不保,”户部尚书怒瞪他。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晚辈不懂?”   “你自己立身不正,怪谁?连陆明洲亡母留下的嫁妆都要伸手。”户部尚书气恼瞪他。“你伸手就算了,还让人抓到把柄。我怎么敢用你。”   “那是个误会。我怎么可能觊觎明洲母亲的私产……”   “这些话你跟我说没用,你去跟太上皇和皇上解释。平调的折子是他们打回来。还把老夫骂了一顿。”   “还请大人帮晚辈说说好话。”   “别……千万别再找老夫。我还想安心致仕。”户部尚书大力推开他。走了几步又顿住。“你在太上皇和皇上那里留了姓名,调去其他部就别想了。好好在礼部待着吧。”   陆明钧还是一头雾水。怎么就留了姓名?回到礼部一打听,知道了无字楼的事情。当场黑了脸。避开同僚,阴鸷爬满脸颊。   江——清——波!   陆——明——洲!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六章   武安侯回京当天, 恰好是侯府几房聚在一起用膳的日子。全家人聚在明镜堂。   江清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抬起头恰好对上陆子宁愤恨的目光,脸上荡开灿烂的笑容。   挑衅, 十足的挑衅!   陆子宁冷下脸,放在扶手的手握成拳。他已经连续七日没有被召进启明殿。从前每隔一日太上皇就会召见他去拟诏书。现在去的都是他的同僚。而他彻底成了边缘人物。   大殿里的其他同僚现在很少和他说话,看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眼底的不屑和鄙夷。常常背着他窃窃私语。他知道那些人谈论偷窃三叔亡母嫁妆的事情。   从前他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孙, 地位尊崇。来往的朋友都是勋贵家佚?的嫡子嫡孙。现在连那些寒门官员都不愿与他来往了。这一切都是拜江清波所赐。   陆子宁眼底迸发浓烈的恨意。   江清波该死!   “你盯着婶婶我已经一盏茶了, 是不是该避避闲?大侄子?”江清波放下茶盏, 大声说道。   武安侯偏头看去, 果然发现陆子宁一直盯着江清波, 剑眉簇起。   “子宁, 规矩学到狗肚子去了?”   噗通——   陆明均跪在地上,膝盖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老二这是做什么?”武安侯沉下脸。   “父亲替儿子做主。”陆明钧红了眼。“儿子已经知道错了。之前不该起贪恋, 挪用了明洲母亲的嫁妆。那些嫁妆已经入数补还了。三弟和三弟妹还要对我们二房赶尽杀绝?”   “出了什么事?”武安侯问。   “三弟和弟妹把双鱼环佩和玉扳指卖给了无字楼。还散布流言。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我贪了三弟亡母的嫁妆。”   陆明钧拉下眼睑, 挡住眼底燃起的怒火。更过分的是无字楼现在不让买,那对环佩和玉扳指成了二房占有三房亡母私产的证据。让他想要反驳和澄清都没有底气。   该死的,他经营了十多年的好名声。经此一遭名声彻底臭了!从前他看不上那些人,现在都能当着面贬低他。   “二哥说这话就不对了。那些流言说的是事实,我可没有故意抹黑你们二房。”   陆明钧气的呼吸骤然停住, 狠狠瞪了一眼江清波。随后又看向武安侯。   “就因为这事,儿子调去户部的折子被驳回。”似乎说到了伤心事,脸上落下泪来。哽咽着。“宁儿已经好几天没有被太上皇召见。”   他抹了一把脸。“还请父亲出手拿回那对环佩和玉扳指。它们在无字楼一天, 这件事情就无法平息,倒时让三——”   “你不会还想让我开个小宴, 然后澄清你们没有侵占我婆母的私产吧?”江清波惊诧坐直身。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还请三弟妹三思。”   “二哥说得有理。”江清波红唇展露笑颜。“我明儿个我就发帖子给各家夫人, 让他们来参观参观我婆母的嫁妆, 介绍介绍从前摆在二房的哪个位置。让各家的官员好好了解二哥的为人。免得以后二哥一家犯事,连累我们这一房。”   “三弟妹说的对。是该让其他人好好了解二房一家的为人。”   清冷的声音乍起,陆明钧不可置信看向裴淑娴。“大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连兄弟亡母的嫁妆都敢伸手。进了户部还得了。我怕是每天都要提心吊胆过日子,就怕有一天受二弟连累,家没了,命也没了。”   “大嫂慎言。”   “怎么,你大哥过世之后想要一手遮天。连真话都不让我说?”   陆明钧:……   他万没有想到裴淑娴有一天会站在三房一方。   “我也害怕。”江清波夸张拍拍心口。   陆明钧:……   他抿了抿唇,垂下头。沉默片刻,匍匐在地重重磕了个头。“父亲,儿子的确做错了事,断了仕途也是应得的报应。但子宁才入朝一年有余,他还年轻,不该就这样断送前程。”   去老保小?   陆明钧真有魄力。江清波撇撇嘴,可惜了,她大小都不打算放过。一击按死,绝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再来搞事情。   咚咚咚——   陆明钧连磕几个头。每一下都磕实了。沉默的单慧君也紧跟其后,什么话也不说,默默垂泪磕头。陆子宁和梁宜静也跪下,跟着磕头。   没多会,四人的额头破了,血染红了额头。江清波从侧面看去,四人的额头又红又肿,鼓起个包。   二房卖惨真的很有一套。江清波都忍不住在心里为他们鼓掌。狠得下心,忍得了痛。二房了不得。更不能让他们爬起来。她偏头悄悄打量上首的武安侯。他要是心软怎么办?   武安侯待她是真的不错,明面上不给面子不好。江清波垂眸沉思,纤长的睫毛颤颤,再看向众人心里已做好了打算。如果武安侯心软,明面上答应也无妨,暗地里做手脚也容易。反正二房一家子这次必须按下去。   打狠一点,打疼了,二房才会彻底安分。   “明洲媳妇怎么说?”   江清波坦然面对武安侯的目光。大方承认。“环佩和玉扳指的确是我卖给无字楼的。”   “当初我说出银子买,你不同意,转眼卖去无字楼。你就是故意针对我们二房。”陆子宁愤怒指着江清波。   “我做的这么明显,肯定是针对你二房。不然还针对其他人?”   陆子宁:……   “当初你们不询问我夫君的意见,擅自动用我婆母的嫁妆。还光明正大拿去当定情信物。”江清波翻了个白眼。“你这个小偷都敢拿出去炫耀,我这个正主拿出去卖怎么了?我的东西如何处理,还需要询问你们二房?没这样的道理。”   “二房觉得侯府是他们的,大家都要看他们脸色行事。”裴淑娴附和。   “……”   陆子宁看了眼裴淑娴,努努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偏头看向上首,一脸诚恳。   “之前的事情母亲和父亲的确做的不对。我们认错。罚也罚了,打也打了。还请祖父做主买回环佩。日后我们二房一定安分守己,认真悔改。”   “你们一房真令我失望。”武安侯沉下脸。“贪兄弟亡母的嫁妆,贪侯府的产业——”   “他们连遗物都不放过。”裴淑娴打断武安侯的话。   “怎么回事?”武安侯愣住。   “莹姐儿父亲去世前作的画,在单家归还的古玩铺子找到了。还被标了高价。好在三弟妹接手铺子的时候看到还给了我。”裴淑娴红了眼眶。看向二房一家带着恨。“从前儿媳询问过二弟妹亡夫画作的下落,她说没有。”   武安侯看向二房等人,失望之色爬上脸颊。   之前武安侯对二房也很失望,但从没有像现在把失望大喇喇摆在脸上。二房等人看在眼里,心头发慌。   “祖父——”   “无字楼的事情儿媳也知道。流言有一部分也是儿媳让散出去的。”   二房等人:???   武安侯:???   江清波:???   “夫君为了救亲弟弟没了性命,儿媳理解的。可二弟一家得做法令人寒心。索性有三弟妹帮衬,日子也不算难过。儿媳如今只想好好抚养闫哥儿和莹姐儿长大。”   裴淑娴擦拭眼角的泪花。“看着二房步步高升,尤其二弟要进户部。儿媳心里害怕。二弟若是手段高,我也不至于如此。可他的手段着实不够看,去了就是给人背锅的命。我怕有一天因为二房,闫哥儿和莹姐儿身首异处。”   “大伯母——”   “闭嘴。蛇鼠一窝的东西。挪用嫁妆的事情你真不知道?现在撇的干净,还搁我面前装君子。”   “你……”陆子宁从来没有被裴淑娴这般骂过,一时正愣在原地。   “二房断了仕途,儿媳彻底放心了。不用担心被连累,也不用担心夫君血脉断绝。”裴淑娴大大松口气,坦然看向武安侯。“为了两个孩子,儿媳什么都敢做。公爹要惩罚,儿媳甘愿承受。”   江清波没想到裴淑娴会挡在她前面。心里有些感动。这些日子没有白忙活,这个朋友也没白交。对她感激笑笑,起身面对武安侯。   “公爹可否听我一言。”   “你说。”   “从二哥手里流出去的那笔银子还没查到下落吧?”   武安侯皱起眉。“没有。”   “银子下落不知,接受银子的母子没了。这件事怎么看都不简单。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儿事情。这些没查明前,断了二房仕途有什么问题?儿媳不觉得有问题。”江清波冰冷的目光扫过二房。“二房做事没有底线,手脚不干净,一心进户部谁知道要干什么?”   “你……那笔银子和我没有关系。”陆明钧大声辩驳。   “到现在二哥还不承认。”江清波直直看向武安侯。“户部的事情重要且复杂,经过上次您也知道。一不小心全家都可能赔进去。您敢放他进去?儿媳不敢,儿媳害怕。”   “我们一损俱损,三弟妹斗倒了我们,谁在朝堂帮衬三弟?”   “说得好像你帮过他一样。”江清波翻了个白眼。“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陆明钧:……   “现在有我爹和两位哥哥,他们在太上皇面前还能说上话,你能吗?以后闫哥儿和四弟长大了肯定也要进入朝堂,自然会帮衬夫君。”有没有二房都一样。   “……”   陆明钧心口被接连插了数把刀。险些气晕过去。缓过劲他也不争论了,直直看向武安侯。   “请父亲做主。”   武安侯打量二房众人,重重叹口气。“现在你们确实不宜冒头,挂个闲职也不错。若你们真心悔改,日后不愁没机会。”   武安侯一句话定格了他们的命运。二房等人各个震惊,眼底全是不敢置信。   “父亲。”   “祖父。”   “侯府不止你们一房。”武安侯看向陆明钧。“你若把那笔银子的去向交代清楚,能让大家安心。无字楼我可以出手。明洲儿媳也愿意替你们平息流言。”   “我很愿意。”江清波附和。心里一点不怕对方突然交代。之前陆明钧被打成那样,还被关了那么多天,愣是一个字没说。那事怕是见不得光。   陆明钧张张嘴,最后垂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果然如此。江清波的柳眉簇起。猜测被证实,她没有高兴,只有担忧。宁愿牺牲仕途也要不肯坦白,这事小不了,还是要催促陆明洲仔细查一查。   武安侯失望叹口气,片刻从陆明钧身上收回目光。   “开饭吧。”   婢女们端上饭菜。期间陆明洲拿着长刀出现在门口,大步走到江清波身旁坐下。   江清波倒了一杯热茶推到男人面前。“喝点热茶暖一暖。”   “多谢夫人。”   饭菜没多会上齐,武安侯率先动筷子。其他人也开动。今日的饭桌格外安静,只听见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   江清波抬眼恰好与陆明辰小朋友对上目光,后者笑容一僵,嘟起嘴。不情不愿把面前的一盘乳鸽往江清波面前推。   “四弟知道夫君辛苦,特意让给你的。快尝尝。”江清波喜滋滋夹了一只放在陆明洲碗里。   “三哥辛苦了。”陆明辰说完,又主动给莹姐儿和闫哥儿各夹了一只,最后剩下一只放进自己碗里。   温静震惊地盯着空盘子。要知道从前的陆明辰非常的霸道,面对自己喜欢吃的菜绝对不会分给别人。   武安侯露出今晚以来第一个笑容。“明辰不错,知道疼惜兄长,怜惜小辈。”   陆明辰笑而不语。你们懂什么,要是不主动分出来,他一只都吃不到。不是被三嫂抢走,就是被三哥抢。现在分给三哥,分给小辈。他还能捞到一只啃啃。   他悄悄叹口气,生活迫使他成长!   有了这个小插曲,气氛欢快不少。席间偶尔响起笑声。唯有二房等人一个劲埋头吃饭,一句话没说。   饭后,武安侯率先站起身。“明洲跟我来一趟。”   时间不早,江清波跟着裴淑娴一家一起离开明镜堂。二房等人缀在后面。出来院门,陆子宁盯着江清波离去的方向,眼底滑过恨意。   “父亲,我不甘心。”   陆明钧顺着目光看向江清波,眼底晦暗不明。只差一步,却被三房搅和了。他又如何甘心。但父亲发话了……   他冷着脸掰过陆子宁的肩膀,“隔墙有耳,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七章   江清波送走裴淑娴和温静, 转身走回寝房,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半躺在软塌上。   “坐了一个上午, 腰都酸了。”   “您平日里做账很快,那一箱账本小半个月就差不多了。你和侯夫人、大房夫人一起做账小半月了才去了一半。”绿衣嘟起嘴。“小姐为什么不自己做,也就不用那么累了。”   “有句话说得好,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就算把府里穷说上一千次, 都不如她们亲眼看看公中支出和收入的银子来的实在。看完后她们心里有数, 也不会轻易受别人挑拨。府里就和谐了。”为了日后的和谐日子, 牺牲几天清闲日子不算什么。江清波接过绿松递上的茶, 抿了一口。又接过她递上的信件。   一目十行看下来, 眉梢微微挑起。   “二房最近如何?”   “二房老爷每天喝的醉醺醺回府,好像已经认命了, 二夫人气闷但也只敢在自己院里骂骂咧咧。陆子宁按时下值回家陪梁宜静。奴婢看着挺安分。”   “安分?不见得。”   陆明钧依旧没有交代那笔银子去向, 武安侯好像真的生气了,相熟的言官隔天在朝会上惨了陆明钧一本 ,手上祠祭的差事差点丢了。   二房经此一役彻底沉寂了,一家子变得异常的低调。不闹也不搞事情,似乎真的洗心革面了。起码武安侯没有继续针对陆明钧, 看样子对他的表现满意了。   江清波又扫了眼信纸,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二房若要说真的安分,也不尽然。亲爹写信告诉她, 陆明钧正在找关系让陆子宁外放去地方攒资历。   “陆子宁外放当官也挺好,梁宜静肯定会一起走。送走一对事精是值得庆贺的事。”   “梁宜静肚子大了, 怕是走不了。”   “她不去, 单慧君就会给陆子宁安排几名美婢, 天高皇帝远……”江清波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梁宜静可不是傻子, 必定会一起去。   “倒也是。”绿衣点头。“二房夫人看到这次机会,肯定会多塞几位女子。”   江清波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打上火漆之后交给绿梅。   “你回江家一趟,把信交给我父亲。”   绿梅把信件方锦袖袋里,转身离开寝房。   “小姐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一会去看看。”   ——   连续忙碌小半个月,下午小休。江清波得了闲带着丫鬟出门散步。火红的阳光高高挂在头顶。阳光包裹在身上,温暖极了。拂过脸颊的微风带着暖意,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江清波穿过抽新芽的大树下,远远看到五名婢女正在清扫用石砖铺成的小道和旁边的草丛。   “小姐,就是那个高个的婢女,是去年侯府买进的丫头。前几天奴婢看到她鬼鬼祟祟在姑爷书房外面。”绿衣挤到前面,下巴想斜对面努了努。那边正蹲着一位婢女,背对着她们拔枯草。   江清波环视一圈,带着一众人经过五名婢女身旁,余光看向那名专心拔草的婢女。平凡的脸孔,扔进人堆里找不到那种。却有一双灵动的双眼。能让人因为一双眼睛而忽略她的脸。第一眼她便知道婢女不安分。   走到足够远的距离。江清波拉进绿衣才开口。   “你没让她发现吧?”   “没有,奴婢谨慎着呢。”绿衣说。   “找人盯着,先别轻举妄动,也别让她发现。”   小道清扫差不多,五名婢女收拾一番轻手轻脚离开。江清波瞥了一眼,给绿衣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转身跟了上去。   江清波一行走到小花园,找了一处亭子歇脚。二房沉寂之后,后花园比从前更冷清。明镜堂离这边太远,温静又是个宅女性子,很少出来逛花苑。闫哥儿身体不好,裴淑娴更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带着人出来闲逛。   她接过婢女剥好的橘子,刚吃完,离开的绿衣赶了回来。   “小姐,她刚才借故离开,绕了一圈往姑爷书房外面经过,一双眼睛时不时往里面看。”绿衣喘口气断断续续的说。“小姐,要不要把人抓起来审问?”   “别动她,放长线钓大鱼。”上次的眼线还没有查出来。   明镜堂的丫鬟婆子都是侯府的家生子,进来的时候身份都被查了个底掉,基本个个都身家清白。其余都是温静的陪嫁丫鬟和嬷嬷。她着手查了一遍个个都没问题。   没有问题才是大问题,这人藏得很深。   江清波剥了个橘子,分了一半递给她。“你今天带人去书房打扫时提醒守卫一下,不用多派人手。以免引起她警惕。”   江清波吃了两瓣橘子,想了想又开口。“你找陆九借两个人,安排在府外盯着,看看她出府会去哪儿。”   “奴婢现在就去。”   江清波环视小花园,扫过四周忙碌的婢女们。看来她要抽时间好好清理侯府的下人了。不然一个个有问题的冒出来,她不得忙死。   深夜子时,陆明洲踩着月色归来。江清波被吵醒。披着衣服迎上去。刚靠近就感受到男人周身携带的寒气。打了个寒颤,连连后退两步。   “今天怎么如此晚?”   “姚琪跑了。”陆明洲解下披风,冰冷的吐出四个字。   江清波倒茶的动作顿住,猛地偏头看他。“怎么会跑了?她不是你的证人,一直都安安分分呆在胭脂铺。”   “不清楚。她把我的人迷倒跑了。”陆明洲眼底满是寒意,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她跑出城了,白天我不方便去寻,便让陆九追过去了。”   咕噜噜——   肚子的起义声突然响起。   陆明洲愣了一下,虚拳挡在唇边咳嗽一声。目光看向其他地方。他没发现自己的耳朵尖悄悄染上红晕。   江清波看在眼里,抿着唇,一方觉得好笑,一方又心疼男人辛苦,忙到这会儿连饭都没吃。叫来绿梅让小厨房做汤面。   陆明洲吃完汤面,没有洗澡准备睡觉,而是换上一套黑色夜行衣。随身长刀换成两柄小臂长的双刀,分别挂在腰间。   江清波看直了眼。“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姚琪是很重要的证人,不能丢。我得去把人找回来。”陆明洲带上面巾,只露出一双冰寒冷厉的双眸。“若我天亮前没回来,你就让人去帮我请假,说我病了。”   “知道了夫君。”   江清波躺回温暖的床铺上,没了睡意。满脑子想着跑掉的姚琪。之前明明安安分分,为什么突然跑了?   时间一分一秒消失。转眼天空泛白,模糊间能看到院子外大树的轮廓。陆明洲依旧没有回来。   江清波披上衣服,在床边来回徘徊。担心姚琪,她是死囚,若被人发现踪迹,后果不堪设想。她也担心陆明洲。若是被人发现他和姚琪有牵连,这事就麻烦了。   咯吱——   木床被推开。矫健的黑色身影翻身而进。   “怎么样,找到了吗?”江清波疾步迎上去,急切的询问。   “在南山寺后山找到了姚琪。”   “南山寺可是达官贵族家眷最爱去的地方,她出现在哪里不是自投罗网?要是让认识的人发现还得了?”   “她嘴硬的狠,不肯说。”陆明洲解下面巾。上前两步替江清波拢了拢快要掉下去的外袍。“不说也没关系,为夫已经有眉目了。只等江南那边消息。”   “你一宿没睡现在又要去上值?”江清波接过他脱下的夜行衣,盯着男人紧致结实的腹肌。咳嗽一声,偏头看向旁边。   “今儿个休息一日,我已让陆九帮我请假。”   “你要休息?”   劳模居然主动说要休息?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天上下红雨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八章   “小姐, 这几天京城可热闹了。前几天街上好多人,比今天的人还多。”绿衣双手撑在木栏上,兴致勃勃看向二楼下方的街道。   江清波转身看向街道。道路上聚满了来往的行人, 一眼望去全是人头。只留下中间足够马车行驶的空间。街道两旁此起彼伏响起叫卖声,你方叫罢我方来。一排看过去,十家小铺子有九家买的是吃食, 各式各样, 各地的特色小食。   江清波深吸一口气, 带着食物的香气钻进鼻间。眉宇舒展开来。   “满城都是食物的味道, 太幸福了。”江清波收回目光看向饭桌上。筷子在碗碟之间穿梭。“李掌柜不错, 新招的主厨手艺很好。早知道我该早点做完账出门。”   经过差不多一个月, 入账公中的事情终于做完了。同时京城举办的厨神大赛已经接近尾声。要不是绿衣提醒,她都快忘了这事。实在是最近太忙太累, 完事之后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李掌柜知道小姐爱吃, 天天待在厨神比赛现场,挑了大半个月才找来这么个厨子。”   “李掌柜辛苦了,这个月给他多发点赏钱。”   “奴婢记住了。”绿梅说。   江清波吃了个半饱,擦拭唇角,闭着眼躺在摇椅上。阳光打在白皙的脸庞上, 美艳的脸上镀上一层晕黄的光。   “小姐,那边的人是不是姑爷和陆九?”   江清波睁开眼,起身走到绿衣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眸色微顿。   酒楼对面的巷子里,陆明洲拎着一只灰扑扑的奶狗交给对面的男人。那人衣着华贵, 身材圆润。靠着墙壁抖着腿, 拽得上天。   他接过奶狗, 嫌弃的皱起眉。抱着狗狗在陆九身上擦拭。没多会, 黑不溜丢的小奶狗颜色变浅,成了一只灰扑扑的小奶狗。   陆明洲黑了脸,正要发作。圆润的男人收回了手。   江清波看在眼里,眉梢簇起。叫来路过的李掌柜,指着那圆润的男人。   “你认识吗?”   “他是承平郡王。”   “又是他?”   上次陆明洲身上的伤就是他搞的鬼,没想到现在还在找茬。江清波眉梢皱成川字。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的溢出来。   “小姐,姑爷他们要走了。我们要追过去吗?”   巷子里陆明洲和承平郡王分开,走进巷子另一头,走进转角没了踪影。后者站在原地没动。   “他还在上值,我们追过去干什么?”   “走狗。”   “狗腿子。”   “没心肝的东西。”   她话音落下,对面传来一连串叫骂声。半盏茶之后,一群老弱病残提着棍棒从那个转角走出来,笑吟吟走向承平郡王。小厮拿出钱袋,给老弱病残一人分了一块银子。   江清波双眼眯起,眼底闪着冷光。   “小姐,他们好过分。看姑爷落难,就可劲欺负。简直不是人。”绿衣跺脚,双眼燃着火焰。”小姐,揍他们吗?”   “坐下好好吃饭,今天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   江清波走到摇椅坐下,闭上眼继续晒太阳。表面上无动于衷,心思却在陆明洲身上。他之前回家带伤,极力掩藏不让人发现。陆九也说洲不想让人发现。她现在出现在男人面前,那层窗户纸就破了。   她觉得陆明洲不一定会高兴!   “小姐……”   “你也忘记今天看到的事情,对谁都不准说。”   绿衣脑子活。虽然不明白其中关窍,但很听江清波的话。看看对面巷子,重重点头。   “奴婢记住了。”   江清波歇了一会,吃了甜品,坐上马车回府。半路上,她敲击三下车壁。   “回江府一趟。”   “好嘞。”   *   傍晚,陆明洲按时下值回家。扬了扬手中的一包卤肉。“今天中午尝了尝,还不错。”   “谢谢夫君想着妾身。”   江清波不动声色打量男人。看到男人的笑颜,唇角跟着扬起。心里微微发涩。见过白天的事情后,在看到挂着笑容的男人,总觉得有几分强颜欢笑意味。   饭菜端上桌。   陆明洲盯着丰盛的饭菜,眸色微沉。   “饭菜不错,若是有酒就更好了。”   借酒消愁?   江清波不动声色打量男人,捕捉到一丝落寞。从权倾朝野的拱卫司左指挥使被贬去巡大街,抓一些街头闹事的小贼,帮勋贵们找找跑掉小妾和猫猫狗狗。这落差的确是很大。   皇帝私自出宫遇刺,不知情的陆明洲去救人,结果被太上皇迁怒被贬。职业生涯惨遭滑铁卢。明明和他无关,受罚却有他。太惨了!换成是她直接自闭。陆明洲挺能忍,承担了这么大委屈只要求喝点酒。必须满足他。   江清波想门口的绿衣点点头,一壶上好的佳酿摆上桌。她亲手斟满酒杯。   “好酒。”陆明洲放下酒杯,按住江清波的手。“夫人吃饭,我自己来就行。”   “行吧。”   江清波拿起筷子专心吃饭,时不时瞥一眼陆明洲。她吃完饭,陆明洲一壶酒刚好喝完。   “还要来一壶吗?”一醉解千愁,喝醉了啥都不用想了。   “不喝了,明天还要去巡街。”   不愧是有责任心的劳模。都这样了还惦记巡街。江清波打心眼里佩服陆明洲。非常有责任感,太上皇推开陆明洲是他的损失。   江清波起身,腰间横过一只大手。身体一晃坐到男人的大腿上。   “你——”江清波偏头对上男人幽暗深邃的双眸。男人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粗粝的指腹刮过,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明洲的俊逸的脸贴近,呼吸打在脸上。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绵软的唇瓣擦过,冰凉的触感让她愣在原地。   “夫人,可以吗?”   抓住男人衣襟的手动了动。等陆明洲的脸再次贴近。江清波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倾身迎上去。   ***   翌日晌午。   江清波放下筷子,捶了捶腰身。神情萎靡趴在软榻上。昨晚折腾到天微微亮才歇下,差点把她折腾散了。要不是后面没了力气,她想把陆明洲踹下床。   她叹口气。困倦的合上双眼。男人精力太好也不是好事。太能折腾。好在这种放纵偶尔才来这么一次。   绿梅等人收拾桌上的狼藉。绿衣端着切好的果盘放在软塌旁边的小几上。   江清波撩起眼睑,叫住准备离开的绿衣。“那名婢女怎么样了?”   “最近几天忽然安分了,没有出府,也没有去姑爷书房外张望。”绿衣板起脸,眉眼间染上几分困惑。“奴婢感觉她好奇怪。”   江清波心里也觉得奇怪,怎么就突然安分了?   “盯着些,别放松。”   “奴婢知道。”绿衣点头。   “你们先下去,绿梅留下。”   绿衣帮着其他人快速收拾桌椅板凳,打理干净,五名婢女陆续退出。   花厅安静下来。   江清波坐起身,看向走进的绿梅,张张嘴,沉默一会才开口。“你前两天巡视胭脂铺子,看到她了吗?过得好不好?”   绿梅想起胭脂铺后院住的人,蹙了下眉,摇摇头“奴婢没有见到人。”   “没见到?”   “看守没有拦奴婢,只是她不愿意开门。”绿梅顿了一下。“看守和铺子管事都很照顾她,应该过得不差的。”   “上次她逃跑,管事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   绿梅摇摇头,没多会又点头。“她说后院那位最近常常盯着南山寺方向流眼泪,有时候还做噩梦惊醒。”   南山寺有什么特别的吗?   江清波凝眉沉思,回京之后也去过好几次,并没有发现特别之处。这事不好查,她想了想决定晚上和陆明洲说一说。   “雪化了,京城也越来越暖和。改明儿你送些薄衫过——”江清波猛然顿住,想起不是在江南的时候。东西想送就送。摆摆手。“算了。不用刻意送过去。等你下次巡视时送几套过去就成。料子别太好,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奴婢省的。”   “下去吧。”   江清波趴在软塌上小憩,等睡醒天色已经黑了。陆明洲恰好从外面回来。   夜晚她从浴房出来,被陆明洲拦腰抱上床。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进行的过程就无比顺畅合理。   等她再醒来已经第二天,身旁的男人没了踪影。   如此大半个月。江清波绷不住了。腿软腰酸,只差一步就要完全散掉。反观陆明洲,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假如这是个修仙世界,她合理怀疑男人偷偷练了采阴补阳的邪术。   陆明洲不用熬夜加班,似乎把精力挥洒在床上。江清波呼吸猛地顿了一下,无力地倒回床上。今晚必须要和男人谈一谈夫妻间可持续发展的议题。   “小姐,大事,有大事。”绿衣跑到床边,急切喘了两口气。“小姐,寿王被拱卫司右指挥使带走了。”   “寿王?这位又搞了什么幺蛾子?”江清波坐起身,整个身子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   “他刺杀皇帝。”   “???”   江清波最后一丝困意被吓飞了,人彻底清醒过来。   “他刺杀皇帝?为什么,今年不是轮到他和宣王被太上皇抓去当壮丁?”   “今年抓阄的时间早就过了,坊间都说太上皇很满意现在的皇帝,所以不打算换。”   “???”太上皇满意皇位上的那条咸鱼?   太上皇是什么眼神?   江清波一拍脑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寿王居然派人行刺皇帝。还是间接让陆明洲被贬巡大街的罪魁祸首。   她一直以为又是那齐王之子的余孽搞事情,万没想到是寿王。   之后的几日,每天都有大臣的府邸被拱卫司查抄。早上你可能还是权大势大的能臣,下午就可能成为阶下囚。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江家向来中立。陆明洲早早被贬,与他无关。江清波没有顾虑,日子过得悠闲而舒坦。除了床笫上有那么一点点不和谐,其他都非常的完美。   天气越来越温暖。江清波换下厚重的衣服,穿上了薄衫。对着铜镜照了照,满意点点头。   “好看,但——”   腰间多了一只有力的大手,江清波偏头看向站在身后,贴着她的男人,挑起眉梢。   “但什么?”   “太薄了。”陆明洲皱起眉,眼底暗色翻涌。“太贴身,不好。”   “……大家的春装都是这样。”   “……下次做大一点。”   江清波凉凉地瞥他一眼。做大一点怎么穿?   “姑爷,宫里来人找您。”绿衣站在门前,垂着头开口。   陆明洲收回手,敛下笑容,恢复往日冷肃的面容。“我去看看。”   “不会有什么事吧?”江清波拉住男人的衣袖。她没忘记京城最近肃杀之风大起。   “没事。”陆明洲拍拍她的手。“我若子时没回来,你就先睡。”   “万事小心些。有事差人回来说一声。”   “好。”陆明洲走近两步,在江清波额间落下一吻。“别担心,万事有为夫挡着。”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九章   江清波疾步走进花厅, 平复一下急喘的呼吸。看向在椅子旁边来回徘徊的堂姐。她面色沉重,走近了能看到她眼底下挂着两团青影。   江清婉看到江清波,不等对方走近起身迎上去。“妹夫回来了吗?”   “堂姐找陆明洲?他昨晚被召进宫中没有回来。”江清波打量她的脸色, 心生奇怪。“出什么事了?看你脸色不好?”   “昨晚陆明洲带着拱卫司的人抄了三家府邸,其中一家就有我那小姑子的夫家。男丁都被抓紧大牢,一家子女眷急得四处打听消息。”   陆明洲回到拱卫司了?   三个月了, 太上皇终于消气了?   江清波听到堂姐后面的话, 思绪被拉回。眉梢紧紧皱起。   “他夫家和寿王有关系?”   “没有吧?两家好像没什么交集, 连女眷之间也不熟络。”   京城风行夫人外交。两家男人之间表面没有什么交集, 但私底下夫人们关系交好, 维持着两家的情谊。如果身在官场的男人们出现立场变化, 夫人之间的关系会迅速破裂。   “京城最近也就寿王这件事闹得大。被查抄的人家都和寿王有关系。”江清波面露肯定的说道。   “可她说……”   “她让堂姐找陆明洲做什么?”江清波冷静下来,沉着的看向江清婉。   “询问夫家的罪名, 能不能私底下活动活动把人救出来, ”江清婉如实的交代小姑子当时所说的话。   “你那小姑子娘家有意见?还是见不到你们好?”江清波眼底泛起冷意。“还是她为了夫家连你们都想拉下水。”   “怎么说。”江清婉怔住,后怕又疑惑看向她。   “打听罪名,变相确定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江清波冷下脸。“拱卫司是太上皇手中锋利的刀,接触的都是皇室里最核心的机密。他最讨厌大臣们和拱卫司上下有牵扯。”   “我知道。”江清婉懂了,后怕地跌坐在椅子上。   “京城风平浪静你来倒没什么事。这段时间寿王刺杀皇帝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太上皇这架势明眼看就是在拔除寿王身后的所有势力。你这会来找陆明洲询问抄家事宜, 让有心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风波。”江清波抿了抿唇继续开口。“你们一家若是在太上皇那儿留了姓名,不是好事。”   太上皇手段狠辣,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留了姓名的勋贵,底子干净还好, 要是不干净, 流放都是轻的。   “这两日婆母和夫君整天在我身边念叨, 小姑子也整天哭哭啼啼。闹得我晕乎乎的, 一时没有想那么多。”江清婉一巴掌拍在桌上,脸色有些难看。“姐姐现在就走,妹妹当我没有来过。”   “堂姐直接回去可不行。你那个小姑子一门心思想要打听消息救人,你要是就这样回去,家里怕是有得闹。”江清波起身叫住准备离开的江清婉。   “没事。我嫁过去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有见到过。”   “堂姐别急。”江清波走上前。“你先去去江家找我爹。他肯定明白其中关窍。到时候用你公爹的势压下去,那小姑子定是不敢闹。”   “行,我现在就去。”江清婉拍拍她的手。“这几日京城不平静。你姐夫和寿王又有点关系在,我怕的好几天没睡好,就怕……”   “堂姐别多想。我爹和大伯都在呢,定然不会不管你。”   “我知道。只是最近被家里的事情弄慌了神。”江清婉给她个安抚的笑容。   两人又说了两句,江清婉大步离开武安侯府。   江清波的思绪又回到陆明洲身上。眉梢簇起。男人刚回到拱卫司,连夜干起了抄家的活。虽然她有点高兴陆明洲能官复原职。但这仇恨值也拉的非常满。   她都担心陆明洲在过劳猝死之前会被政敌们给搞死。这种感觉非常的强烈。   中午陆明洲突然回家了,手中还提这一份不知从哪个铺子买的甜糕。   江清波坐在椅子上没动,看看陆明洲,又看看他手中的点心。“你不是忙着抄家?怎么还有时间买点心。”   “你知道了?”陆明洲走到她对面坐下,放下长刀,自己倒了一杯茶。   江清波点点头,然后把早上江清婉找她的事情说了。   “做得对。现在这个节骨眼。我们不宜和那些家眷有联系。”   “我明白。”   陆明洲把点心往江清波面前推了推。   “之前巡街的时候尝过那家铺子的点心,还不错。今天路过就想买给你尝尝。”   “多谢夫君。”江清波提起茶壶,将他的空杯子蓄满茶水。“恭喜夫君官复原职了。”   “官复原职?还早呢。为夫只是暂时接下这件差事。”   “没有官复原职?”江清波愣了一下。太上皇还想白嫖?   “不过应该快了。”陆明洲握住她的手。“这段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天天在家里吃得好,住得好。有什么委屈?”   陆明洲笑笑没说话。他起身进浴房沐浴,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看了眼桌上摆好的饭菜,没有坐下反而拿起来小几上的长刀。   “我还有事要出去办,你自己吃。”   “即将要被抄家的那位得罪过你?这么迫不及待,甚至连午饭都不吃。”   “……”陆明洲抽了抽唇角,默了片刻。“我去把姚琪送到其他地方。”   江清波喝汤的动作顿住,纤长的睫毛颤颤。“姚琪?你要把她送到哪里?”   “她逃跑过一次,胭脂铺不安全了。”   “那——”   江清波猛然住了嘴。想要问具体地址。但又想到姚琪现在的身份,她不宜干涉过多。   “你去吧。”   “放心,为夫不会苛待她。”陆明洲看透她的心思,小声安慰。“等我查到她活着的真相,这事说不定就会有转机,别担心。”   “谢谢。”   “最近我会很忙,晚上不必等我。”陆明洲走到门口顿住脚步。“最近别出门,寿王手底下那些人不安分。”   “我知道了。”   江清波目送对方消失在院门口,回到桌上继续吃饭。   陆明洲这一趟离开,连续三天没有回来。外面消息一股脑传来,今天陆明洲带着人把王某某大人府邸抄了,明天陆明洲带着拱卫司的人把周某某大人的府邸抄了。   每天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陆明洲查抄别人家的府邸。   秋水苑的婢女们惊叹陆明洲‘名声远扬,’   “京城那些百姓都说咱们姑爷是奸臣,天天带人查抄大人们府邸像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可不是,奴婢听了都生气。咱们姑爷明明只是听命行事,怎么就成了刽子手。”   “姑爷冤枉。”   江清波的注视点在那些被查抄的大臣身上。   “寿王殿下好手段,不动声色笼络了这么多朝中大臣。不是要搞点什么事情,我都不信。”江清波心里默默数了一下。“二十多名大臣,其中三位在各部门担任重要职位。”   绿梅、绿衣等人:……   小姐,您该关心的是姑爷!怎么重点全在别人身上。   当天下午又有两位大人下了大狱,这次连女眷一起被一锅端了。江清波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一瞬,再次感叹寿王殿下能力卓绝。   江清波看了看窗外的挂在树梢的月亮。陆明洲今晚怕是要审问犯人到天明,不会回来了。倒回床上准备睡觉。   半梦半醒之间,人被摇醒了。她茫然睁开眼,看向面前脸色着急的绿梅。   “天要塌了?”   “小姐,二房出事了。”   “???”   “二房夫人昏迷,梁宜静动了胎气。二房的丫头害怕跑来禀告。”   瞌睡虫飞了。江清波坐起身。“府医请过去了没?”   “已经过去了。”   “绿梅快跑去明镜堂把这事告诉侯夫人,让她亲自去二房坐镇。”二房和三房关系不睦,她去不合适。   绿梅今晚守夜,睡在外面的软塌上。捞起塌上的厚衣裳穿上,急匆匆出了门。   “你去打听二房出了什么事。”江清波又对赶过来的绿衣说。   绿衣小跑着离开。没多会又跑回来。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小姐,二房老爷和陆子宁被抓了。”   “什么?被抓?”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卡文顺刚,更的少。等我理顺了多更。么么哒。 第七十章   清晨, 绿梅大步走进秋水苑小厅。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厅内飘散着食物的香气,诱的人不住地咽口水。   “小姐, 梁宜静的孩子保住了。”   江清波喝粥的动作停住,放下碗,看向绿梅。“府医那边怎么说?”   “府医说静养, 半个月不能下床。”   “让府医天天都去那边看看情况。”江清波吃了一勺红豆粥, 顿了一下。“侯夫人回去了?”   “侯夫人与奴婢前后脚出的院子, 这回该在用膳。”   江清波点点头。“你先下去吃点东西, 上午不用过来当值, 好好睡一会。”   “多谢小姐体恤。”   绿梅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刚出门口,绿衣与她擦身而过, 走进小厅。   “小姐, 二房夫人来了。”   单慧君来的比预想中早了一点,看来是真着急了。江清波嗤笑,这时候想到三房了。她放下勺子,换了一双筷子,继续慢条斯理吃饭。   “让她到花厅等着, 我吃完饭见。”   绿衣转身离开。小厅里就剩下绿松侍候在一旁。厅里很安静只听到筷子和碗碟碰撞的声音。   江清波慢条斯理吃完一碗,没有放下勺子。把空碗向旁边推过去。绿松又添了两勺,装满一碗。   第二碗吃完, 江清波满足的放下筷子。擦拭唇角,呆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 才起身前往花厅。还没走近就听到单慧君不耐烦的声音。   “怎么还没来?”   “你们快去催催。”   “二房落难, 江清波故意看笑话摆谱?”   单慧君在椅子前来回踱步, 脸色难看, 眼底冒着火焰。   “二嫂既然觉得我摆谱,要不再多等一会?”   轻灵的声音乍起,单慧君愣了一下。回头看到江清波站在门口,正笑吟吟看着她。下意识张嘴想怼回去,又硬生生忍住。压下怒火上前。   “三弟妹别跟二嫂一般计较。我刚才只是太着急,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   江清波看她一眼,单慧君双眼泛红,眼底的急切是真实的。她要是现在转身,对方怕是会气怒暴起。走到单慧君旁边坐下,接过绿竹递上的茶盏,慢条斯理抿了一口。   单慧君看的着急,双手一会放在膝盖上,一会放在椅子扶手上。张嘴想要催促,最后又硬生生忍下来。   “二嫂找我何事?”江清波放下茶杯,抬头看她。   “昨晚二弟妹应该听说了明均和子宁的事情吧。”单慧君打量江清波的神色,看不出异样。又继续道。   “我们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陆。你看能不能让三弟去打听打听情况。”   “二嫂应该知道我夫君有多忙,半个月回来一次。期间我也很难找到人。”江清波露出个安抚的笑容。“二嫂别急,我已经令人传信给公爹,他定会好好打听。”   单慧君气红了眼,又不能发作,只能强制压下。“三弟妹。公爹和拱卫司不熟悉。这事还是要三弟出面才行。”   “啧啧啧,二嫂用人的时候想到我夫君了?吞我婆母嫁妆的时候可没想到跟他吱一声。”   “从前是二嫂做得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们吧。这一次帮帮我们二房。”   江清波突然倾身,扫了一眼单慧君。双唇展露出笑容。“二嫂的拳头捏得这么实,是在想这次我们帮了之后再算账,背后又准备商量着刁难我们三房吧。”   “……三弟妹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是那起人。”单慧君说着不动声色松开双拳   “哦!”江清波支着下巴,直勾勾盯着她。   “……”   江清波说话一如既往气人。要不是需要陆明洲办事,她才不来受气。单慧君心头愤愤又不敢表现出来,拼命挤出笑容来掩盖心底的郁气。   “二嫂还是别笑了,太勉强,比哭还难看。”江清波拍拍胸口。“险些吓到我。”   “……”   单慧君脸色由青转黑,但死死压住怒火。江清波刺了两句,见好就收。   “二嫂先回去吧,一会我让陆九去跟夫君说明原委,打听打听二哥和侄子的情况。”   “三弟妹可别忽悠我。”   “二嫂不信就算了,我让陆九不去了可好。”   “我信我信。”单慧君站起身,脸上绽放喜悦。“多谢三弟妹不计前嫌。那……我就先回去了。”   绿松看着单慧君远去的背影,努努嘴,不喜浮到脸上。   “小姐,二房一家子都好讨厌。我们真要帮他们?”   “我什么时候说要帮他们?我只是说让陆明洲打听打听情况。”   “???有区别吗?”   “二房这次被抓我也一头雾水,的确要让陆明洲打听打听,免得被他们连累。”   绿松懂了,竖起大拇指。“小姐想得周到。”   她要是想的周到,就不会猜不到陆明钧和陆子宁突然被抓。江清波想到他们,眉梢皱起。二房居然和寿王有关系,真出乎她的预料。   那些失踪的银子难道进了寿王的腰包?   “小姐,陆九来了。”   江清波被拉回神智,抬头就看到陆九站在对面。   “二房的事情打听到了吗?”   没错,昨晚知道二房父子被抓之后,她就派陆九出门打听情况。只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二房父子是被郁大人亲自抓捕。一人在宫中被捕,一人在街头被捕。”   “太上皇很重视寿王的案子。居然郁大人和夫君一起办理?”   这两人出了名的不对付。太上皇咋想的,不怕两人打起来?   陆九欲言又止,片刻才开口说。“少爷只是负责抄家,抓捕和审讯都是其他人的事情。”   “我知道。”   陆明洲现在还没有官复原职,只是领了太上皇给的差事。若是参与审讯就越矩了。   不过二房父子也能耐,居然让郁佟亲自出手抓捕。他们在寿王身边充当什么角色,怕是地位不低。这事会不会连累侯府的其他人?江清波皱起眉沉思。   不对!   一道精光在脑子里闪过。快的让她没法抓住。江清波皱起眉。想要再问,抬头发现陆九不见了。   “人呢?”   “陆九说要去找姑爷复命。奴婢看小姐一直在发呆,就让人走了。”绿松指了指外面。“要不奴婢把人叫回来?”   江清波发现手边的茶水已经凉了,说明她的确发呆了很久。   “不用了。”她挥挥手。陆九知道的事情也少,等陆明洲回来她再问就是。   陆明钧和陆子宁被抓时没有避着人,第二天传遍了京城各家府邸。二房吞兄弟亡母嫁妆的事情火了一把,热度刚刚下去,又再度火起来。为后宅的夫人们增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清波也收到娘家大嫂和堂姐的信,都在询问发生了何事。陆明洲一直没有回来,她也不知道其中的因由。草草回了一封信报平安。   武安侯近日一直在外面打听消息,各房聚在明镜堂一起用膳的活动也被取消。   往日热闹的侯府变得冷清。从前行路间带笑的丫鬟也不敢笑了,沉着脸,做事更加谨慎细致,走路的声音都变轻了。   两名疾步而行的婢女从假山走过,转身没了踪迹。江清波默默收回目光。走到凉亭里坐下。神情平静地吃着石桌上的点心。似乎一点没有被二房的事情困扰。   “小姐。我们在外面吃吃喝喝是不是不太好。侯爷每天出门打听消息。侯夫人和大房也安安静静。就我们三房好像没事人一样。昨天奴婢听到有几个嘴碎的丫鬟说您冷血。”绿松委屈的说。   “哪几个记下来,一会拉出来掌嘴。”   “奴婢一会亲自收拾她们。”绿松说。   “你们觉得我冷血吗?”江清波看向绿梅等人。   “小姐最是热心,您这样做肯定有道理。”绿梅说。   “对,小姐最善良。”绿竹说。   “让她们说去。”绿衣说。   “这冷风吹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以为我真喜欢天天出来晃荡?”江清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二房父子被抓了。你们姑爷也不回家。武安侯也急切出门打探消息。家里的女眷也害怕。若我也表现出害怕和担忧,这府里的丫鬟就不是谨慎小心了,武安侯府会生出不必要的乱子。”   “奴婢们学到了。”   “小姐那好像是二房夫人。”绿衣指着对面。   江清波顺着目光看去。果然看见单慧君带着婢女急匆匆走过。假山挡住了亭子,对方没有注意到她们。也可能看到了不想搭理。她顺着对方身后看去,二房是从明镜堂回来的。等不及陆明洲的消息,又低身下气去求了侯夫人?   意料之中的事情!   江清波又坐了小半个时辰,石桌上的点心茶水吃了大半,路过的婢女来往七八拨,确保多人看到她悠闲的身影。今日份安抚打卡完毕。这才收拾回了秋水苑。   当晚陆明洲依旧未归。江清波只当他忙,没有放在心里。独自吃了晚饭。   没了陆明洲在旁边,江清波难得多了空闲。洗了澡躺在软塌上,翻开许久未看的话本。书页一页页翻过,清灵的笑声不时传到窗外。   砰砰砰——   大力而凌乱的砸门声响起。   声音传到了内室。江清波侧身趴在窗台看向门口。门外的婆子神情激动,嘴巴一张一合快速的说着话。她认识说话的婆子。平日看守垂花门,负责夜晚落锁。   “出了何事?”江清波看向急匆匆跑回来的绿梅。   “小姐不好了,拱卫司的军卫把侯府围了。右指挥使亲自带人上门。”绿梅神情凝重。   江清波垂头把当前一页的内容看完,合上话本。神色如常的站起身。   “更衣,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大纲有点问题,需要调整一下,卡,写得慢。   抱歉抱歉。 第七十一章   武安侯府外围三步一人, 整个府邸围满了拱卫司的军卫。手中的火把驱散了黑暗,照亮了武安侯府的上空。   郁佟静静站在大门口,打量侯府气派的房子, 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接冲进去。   身旁的心腹下属不解,上前两步。“大人,我们不进去吗?”   “等等。”   等什么?   下属好奇, 但不敢问!   因为郁佟最讨厌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下属。他抿了抿唇, 后退两步站到榕树下。   郁佟欣赏完侯府的房子, 又开始欣赏四周的景色。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在场的人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亲自搜查死对头的家, 换谁心里都爽。   “来了。”   下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粉白色的灯笼映入眼帘, 丫鬟婆子们走近了才看见被簇拥在中间的美艳女子。身上未带任何首饰,只有一根青玉簪穿过如丝缎般的黑发之间。平添一抹妖媚。   这就是赐婚给陆大人的那位美人。   之前一直听说很美, 但到底多美, 他们心里没有概念,多少觉得传闻夸大。如今一见惊为天人。美人是真的美,如画中走出来的女子。在场的拱卫司军卫登时看直了眼。   郁佟平日出入宫廷,烟花柳巷,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看到江清波走近也被那美艳的面孔晃花了眼。   陆明洲艳福不浅!   郁佟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很快从美色中清醒。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下属个个直勾勾盯着江清波。嘴角抽了抽。心里恨铁不成钢唾弃一声。也不怕陆明洲那小心眼的男人知道给他们穿小鞋。   寂静的夜里,响起一声轻咳。   心腹下属们没有反应!   郁佟深吸一口气,冷下脸扫过一个个出身的下属。“月亮好看吗?”   冰冷、带着杀气声音乍起。心腹下属们猛然清醒, 一个个垂着头,大气不敢出。郁佟冷哼一声, 上前两步走向江清波。   “陆三夫人。”   “郁大人别来无恙, 深夜造访不知为何事?”   江清波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眼底平静, 没有一丝慌张。看到他, 就好像是见到一位不算熟悉的客人。   郁佟常年工作在抄家第一线。一年到头抄家的府邸双手双脚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那些人见到他,不是惊惶害怕,就是眼含厌恶。从没有像陆明洲妻子一样沉着冷静,没有厌恶,没有害怕。眼底就像一汪清泉,清澈,一眼能看到底。   陆明洲娶了一位不错女子!太上皇果然偏爱他,赐婚的女子不仅家世好,容貌好,品性还不错。   妈的,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郁佟皱眉,心头不爽快。   “大半夜带人上门,当然是抄家。”   郁佟以为会看到一张惊惶的脸,不动声色盯着江清波一息时间,愣是没从平静的脸上看出异色。   “……陆三夫人莫不是面瘫?”   “郁大人深夜前来只是为了盯着我的脸?”江清波粲然一笑。“本夫人长得美吧?”   “……”   第一次见到这么自恋的女子,但她有自恋的资本。的确长得很美。当然他不敢说出来。郁佟摸摸鼻子,移开目光。从袖子里拿出搜查令和令牌。   “刚才说笑了。在下奉命前来搜查陆明钧和陆子宁的书房。”   江清波拿过搜查令仔细查看,确定无误交还回去。叫来身边最稳重和最能打的绿梅、绿松。   “你们带人去搜查二老爷的书房。”   郁佟使了个眼色,心腹下属带着人跟上两名婢女离开。   江清波走到婢女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看郁佟似乎不打算离开,给旁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没多会一把椅子搬到郁佟面前。后者愣了一下,从容坐下。   没多会,丫鬟端来小几。茶水,点心,水果摆满了小几。   上首的江清波净了手已经开吃了。她看到郁佟看来的目光,扬扬手中已经被咬了一半的点心。   “我夫君也如郁大人一样喜欢深夜熬夜抄家,常常顾不上吃饭。搜查想必没有这么快,不如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   这个时候如此镇定,还有心情吃东西。不愧是江大人之女。   他又酸了。   深夜的冷风拂过,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江清波打了个激灵,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气热茶,逼退了冷冽的寒气。   “陆三夫人没什么要问在下?”郁佟翘着二郎腿,吃着点心。不动声色打量江清波神色。   “你要我问什么?”   “……”   郁佟对上那双茫然的水眸,被噎了一下。   陆明洲这媳妇咋不按套路出牌。别人家要是看到他上门,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打听消息,私下里塞银子、塞美人、塞宝物。不像今天……对方不仅不害怕,当着他面悠然吃点心。真不愧是慧长公主教导出来的女子。   怎么啥好事都让陆明洲赶上了?   半盘点心下肚,离开的绿梅等人带着军卫回来。江清波随意扫过,双眼突然眯起。军卫中间多了一名婢女,正是之前在陆明洲书房外鬼祟张望的高个婢女。此刻双手被带上镣铐。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面容。   她打量片刻,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心腹下属捧着木盒子,走到郁佟身旁,附在耳畔小声嘀咕。郁佟先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结束后沉下了脸。   江清波看到盒子又看到婢女,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表面并未表现出来,依旧是刚才平静沉着的模样。   “东西和人已经找到了,在下就先告辞了。今晚多谢陆三夫人款待。”   “一点茶水点心而已,不值当郁大人专门道谢。”   闲话两句。郁佟带着心腹下属离开。出门的时候还顺手带上大门。   大门外,马声嘶鸣。哒哒哒——马蹄声远去,四周的火光并没有消失。婢女将大门打开一条缝细看,跑回来,对上江清波询问的目光摇摇头。   郁佟走了,门外的拱卫司军卫却没有离开,依旧围着武安侯府。这信号很不好!而且武安侯今晚未归,陆明洲因为没了消息。怕是凶多吉少……   “明洲媳妇,这到底怎么回事?”温静大步流星疾走过来,身后的婢女小跑着追上来。   远处的脚步声同时响起。单慧君和裴淑娴一前一后赶过来。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江清波把郁佟上门搜查,带走婢女的事情一并说了。冷着脸看向单慧君。   “二哥到底在谋划什么,居然让拱卫司深夜上门搜查。二嫂是不是该透个底,让我们早做准备,可别真把一家人都连累进大牢,到时候谁也救不了谁。”   “我不知道。”单慧君对上三双看过来的目光,嘴巴发苦,伸出三根手指头做发誓状。“我真的不知道,要是早知道肯定不让他做。这可是要下狱的事,我不会隐瞒。”   单慧君脸上的害怕和恍然不似作假,江清波看出对方可能真的不知道。唇角扯了扯。总觉得这对恩爱夫妻的感情有点塑料。   “外面的军卫为什么还不走?”温静看向门外那冲天的火光,脸色发沉。   其他人也看向外面。   “这……这,他们的罪是不是很大?”单慧君当场白了脸,声音都在发颤。   江清波与温静等人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凝重。   “怎么办。他们不能有罪。不能。快去找公爹,他一定要办法。他是太上皇的伴读,打小的情谊,求一求一定可以。”单慧君疯魔一般嘀咕,叫来门房急匆匆交代。话毕又拿过另外一名小厮。“去拱卫司找三少爷,就说家里出事了。三弟一定能救人。”   “冷静。”同时给对面的门房和小厮做了个手势,后者行了一礼回去守门的守门,睡觉的睡觉。   “你们回来。”单慧君叫不回来人,转身怒瞪江清波。“你什么意思,就这么想要我们二房败落?”   “我特别想。”   “……”   “江清波我——”   单慧君话没说完晕了过去,绿松扶着人递给喜翠。拍拍手,走回江清波身旁。   “把人送回去吧,近几日天气不好。这几天就让二夫人呆在房里好好休息。”   二房婆子和丫鬟面面相觑。最后是喜翠应下。“奴婢一定不让夫人出来捣乱。”   二房等人离开。大门口陡然安静下来。   “夜深了,大家回去休息。”江清波眼底荡开笑意,拍拍温静的手。“婆母回去吧,没事的。万事都有男人们在外面挡着。”   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温静和裴淑娴都明白这个道理,什么也没问带人离开。   江清波回到秋水苑。重新漱口钻进被窝。抬头看到绿梅等人没有离开,各个忧心忡忡。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也不会让你们有事。”   “可是——”   “没有可是。放宽心。拱卫司军卫亲自守门,多有安全感。”江清波露出个安抚的笑容。“快回去睡觉。女孩子不能熬夜,老的快。”   绿梅:……   绿松:……   绿衣:……   这都火烧眉毛谁睡得着?   事实上有人睡得着。江清波往床上一趟,疲惫来袭,没多会睡了过去。   其他人:……   她们家小姐一如既往的心大!   一个晚上的时间,武安侯府被围的事传遍府里府外。   府里的一些婆子不信,故意路过大门口,等见了外面那笔挺的身影,害怕的跑走了。   消息传开,府里人心惶惶。   “侯府到底犯了什么事?”   “我也想知道,之前明明好好的。”   “我们该怎么办?”   “对呀,到时候我们肯定会被发卖,到时候一家子怕是要分开了。”   这话一说。厨房里的所有婆子丫鬟红了眼眶。眼底隐隐带着绝望。连做饭的事情也被搁在一边。   “都在聊什么?”绿梅走进大厨房。看到众人神情萎靡,情绪都不高。有的甚至消极怠工,坐在一旁哭泣。   “大家别担心。我家小姐说了,若侯府真的出事卖身契会还给大家,不会让你们骨肉分离。”   “真的?”   哭泣的婆子顿住,直勾勾盯着绿梅,似乎怕刚才听到的话都是假的。   “真的。我家小姐说一不二,不会欺骗大家。”   众人被安抚住。绝望的人眼底泛光。哭泣的人擦拭眼里有了动力。   “快做饭吧,主子们都饿了。”   “诶,我们马上就做。”   “一会都送到明镜堂,今儿个大家都在那边吃。”   “绿梅姑娘放心,一会就送过去。”   *   武安侯府的侧门打开。围府的军卫,还有站在暗处的人,齐齐看向大门方向。只见一名婢女走向站在门口的军士。说了几句话,转身进了府。   军士跑向旁边的巷子。   “她说什么了?”大门打开时郁佟就知道了,看到军卫过来直接问道。   “婢女说府里做了饭菜,让我们轮流进去吃早饭。”   郁佟啃馒头的动作顿住。   “婢女还说感谢我们昨晚护卫侯府安全。她们睡得很好。”   “……”   那婢女可没胆子说这话。不用想肯定是陆三夫人交代这样说的。   啧啧,夫妻两一样的气人!   “饿吗?”   军卫咽了咽口水,没有回答。肚鸣声恰时响起,替他回答了。   没出息!   郁佟心头腹诽,但也不是喜欢苛待下属的人,挥挥手。   “反正已经做好了,你们就别辜负陆三夫人的好意。都去吃吧。”   “多谢大人。”军卫行了一礼,喜滋滋跑了。   郁佟觉得手中的馒头都不香了。拿远看了眼,随手扔了。恰时一名军卫跑回来复命。   “证据送进宫了?”郁佟看向那名军卫。   “已经呈上去了。”   郁佟心头叹了口气。武安侯府的罪名洗不掉了。转头看向侯府,眼底滑过惋惜。   那么有趣的女子,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二章   三天后, 圣旨到达武安侯府。一干女眷被关进拱卫司女牢。   江清波刚走到牢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声,柳眉不由得皱起。越往里走,哭声越大。豪放地抓住木栏嚎啕大哭。含蓄地蹲在角落小声抽泣。单一两个女子听着也还好, 可牢房里关押了十多名女子,从老到小都有,同时哭出来, 那场面‘声’势浩大。震得耳朵嗡嗡的响。她心头徒然多了几分烦躁。   前面的单慧君环顾一圈, 脸色煞白。扶着梁宜静的手紧了紧。后者吃痛, 本就煞白的脸成了青紫色。眼底的平静破碎, 害怕凝成了实质。   裴淑娴和温静两人牵着各自的孩子, 强装镇定, 脸上的忧色泄露内心的情绪。   郁佟悠闲行走在过道,非常满意武安侯府女眷们的神情。怕就对了, 知道怕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当他的目光落到江清波脸上, 脸上的笑容顿住。这张美艳的脸没有一丝害怕,眼底只压抑着不耐烦,就像是碰到闹腾的熊孩子,想要揍人,但又不能动手的不耐烦。   嗯?陆三夫人有点意思!   “进去吧。”   哐当——   女狱长打开牢房大门, 退到一旁。   江清波偏头看了一眼空牢房,神情平静的走进去。一股潮湿带着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她胃底翻涌,眼前一黑。即时扶住旁边的木栏才没让自己晕倒。   “没事吧?”走在身后的裴淑娴扶住江清波, 关切询问。   “没事。”   江清波压下恶心感,挤出个安抚的笑容。   其他人一一走进牢房。哐当一声, 牢房被女狱长大力关上。铁锁链绕了三四圈, 又加了一把沉重的锁。   郁佟的目光扫过侯府女眷, 最后不免多看了一眼依旧平静的江清波, 眉梢挑了挑,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但想到江大人那不怕死的性格,默默收回了目光。   “他们都是陆大人的家眷,好好照顾,不可慢待。”   “属下知道。”女狱长拱手行礼。   江清波现场的睫毛颤了颤,坐在干草上,连给眼神都没有给谈话的两人。   初进牢房的人,哪个不是先嚣张地摆一摆自己的身份,有的拿出亲爹亲娘炫一炫。企图压制拱卫司。发现没卵用之后也会低身下气套关系。再看陆明洲娶得夫人,妈的真沉得住气。   求一求怎么了?   没准看在她态度好的份上,让她在牢里过得舒服一点。   郁佟又看了眼闭目养神的江清波。得,看来是等不到了,白来一趟。惋惜地叹口气,转身离开牢房。   人走远,女狱长板起严肃的面孔,拿起木棍沿路敲击木栏。   “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震耳欲聋的哭声霎时消音,牢房里陡然安静,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江清波被吵的烦躁的心瞬间平静了。掀开眼皮钦佩又赞赏看向凶狠的女狱长。对方气势真强,若不是身处的地方不对,她甚至想给对方竖起大拇指。   女狱长:???   这眼神怎么回事?不应该是害怕?   武安侯这些女眷都吓傻了不成,尤其是陆大人的妻子,好像病的不轻。必须赶紧上报。   女狱长隐晦看了眼江清波,快步离开牢房。   江清波:……   这眼神总觉得怪怪的!   女狱长离开,大概已经走远了。哭泣声又悄悄冒头。没人搭理,哭声渐渐变大。江清波环视一圈,发现牢房里全是最近被抄家的官眷,甚至在里面看到几名眼熟的夫人。有几家还是陆明洲带人抄的。   江清波:……   想要劝说哭了没用的话咽回肚子。妈呀,这说了怕不是要被群攻。还是低调做人吧。   “陆明洲的家人入狱了?哈哈哈哈……报应。”   笑声从隔壁牢房传来。江清波瞥了一眼,假装没有听见。她可是个好人。   “什么,陆明洲的家人入狱了?”   “陆明洲……是不是也入狱了?”   “……苍天睁眼。”   江清波:……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牢房骚动起来,一个个女犯人带着解气的目光看来。有的女子一边哭一边笑。有的甚至大笑出声,双手合十,对虚空拜了拜,说着苍天有眼的话。   江清波:……   “啊……放开我。”   尖叫声乍起。角落里单慧君大力拍打抓住她头发的手。裴淑娴和温静讨厌死二房,思虑片刻还是上前掰开那只手,助力单慧君脱离对方的魔爪。   ‘魔爪’心里怕是恨极了武安侯府,下手特别狠,即使被迫放手也薅下一戳头发。江清波看着都觉得头皮疼,抱着干草往中间挪了挪。   “你这个疯婆子,自家爷们不安分犯了事,不指责他却来难为我一个妇人。”   “我家夫君是冤枉的。不像你们武安侯府才是真不安分。”中年女子叉着腰,冷哼一声。“做了那么多坏事,现在终于遭了报应。”   “就是。现在大家都是阶下囚。神气什么?”对面的中年女子附和。   “从前陆明钧来我们府上跪舔的样子特别好看。”户部尚书的家眷说道。   “胡说。”   “陆明钧还来过我们府呢,啧啧舔着脸陪笑的样子让我记到如今……”   “胡说胡说。”   “陆明钧为了调职户部可没少来我家。”   “……”   其他女眷七嘴八舌数落陆明钧从前的事迹,气的单慧君的脸色由白转黑。说也说不过,最后只能闭嘴沉默。   半个小时后,拉踩,互爆才消停。各大夫人们估计是嘴巴说干了,不然可能还会继续。   江清波听着八卦,将陆明钧的另一面拼凑出来。能屈能伸,是个做大事的料。啧啧,要不是一直被陆明洲压着,又有她掺和,二房一家说不定早就扶摇直上了。   谁听了这些八卦大料不说一句陆明钧努力。努力到把全家送进了大牢。江清波握了握拳,手好痒!   “都怪三弟平日做事太绝,连坐牢——”   啪——   耳光声响彻大牢!   单慧君捂着脸,红着眼愤愤盯着江清波。“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江清波揉揉发疼的手掌,冷冷看她。“你们一房瞎搞事,把我们一家子都坑进大牢,现在还好意思赖我夫君?在让我听见一个字,撕了你的嘴。”   “你以为这里是武安侯府,我还要看你的眼色过日子?”   单慧君蹭的站起身,气势汹汹就要冲过来。温静和裴淑娴同时起身挡在江清波前面,冰冷的目光盯着单慧君,气氛剑拔弩张。   其他牢房的女眷看到武安侯府内斗,各个眼睛放光。也没时间伤心哭泣了。各个期待两方打起来,打起来!   “你们欺压我们二房。”   “欺压?看看你们这房干的事情,连累一家子蹲大狱。我现在真想打死你。”   裴淑娴眼底恨意渐浓。她的儿子和女儿本来可以靠着武安侯府安然长大,可这一切都被二房给毁了。早就想打他们了。   温静和她一个想法。心里将二房一干人彻底恨上。   两人的眼底泛着凶光,眼底有着单慧君从未见过的狠戾。她知道自己动一下真的会被打,咽了咽口水,怂了。   温静和裴淑娴眼底闪过可惜,没有继续追着不放。带着孩子走到江清波身旁坐下。   武安侯府众人没有再说话。二房和其他女眷泾渭分明。前者坐在里面背靠墙壁。后者靠着门。中间隔着两人可以并行的通道。是个人都能看出她们关系不好。   “阿娘,阿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陆明辰拉着温静的衣袖小声询问。   温静望进那双充满渴望的纯稚眼睛,立时红了眼。努了努嘴挤出个勉强的笑容。“爹爹忙完就来接我们,阿娘陪着你,别害怕。”   “嗯,孩儿不害怕。”   “闫哥儿放心,祖父最疼你了。一定会来接你的。”裴淑娴轻声安抚脸色煞白的闫哥儿。   “阿娘从前也常说父亲会回来。”闫哥儿抿着唇,害怕的目光四处乱飘。   “闫哥儿别担心。若是祖父不来接,我们自己出去就是。”   江清波心头发堵。这趟下狱突然,一点探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但二房的案子有郁佟经手,这事简单不了。武安侯最后的结果也不知如何。至于来接人更不知道需要何时了。她不敢表现,面对陆子闫和陆子莹看来的目光,笑着回应。   起码让孩子心里存着希望!   “你三婶婶都说了,这下该信了吧?”   闫哥儿看看江清波,又看看裴淑娴。重重点头。“我相信三婶婶。”   裴淑娴:……   江清波抿唇失笑,又揉了揉闫哥儿的脑袋。   对比这方的温馨。二房实行沉默是金,婆媳两谁都没有开口,陆子慧蹲在一旁彻底自闭了。梁宜静静静看着闫哥儿等人,捂着自己的肚子,眼底流露出丝丝温情。   转眼天黑,大牢里的各方女眷说不动,骂不动,也哭不动了。牢里消停了,四周安静下来。没了人吸引注意力,江清波闭着眼放空思绪,牢房里的湿腐味道不住的往鼻子里灌,早前压下去的恶心感不停往上涌。   女狱卒提着桶发放饭菜。一个馒头,一碗粥。江清波早就饿了,也不嫌弃。端起碗慢条斯理吃起来。   “这里是牢房,不是你们华丽的府邸。可没专用厨娘伺候你们。”女狱卒对江清波的行为,高看一眼。是个识时务的女子。又看向呆坐原地的其他人,冷嗤一声。   温静拿过馒头和粥先递给陆明辰,事后才自己吃起来。裴淑娴也如她一样,先顾着孩子,才自己吃。   单慧君看着馒头和粥,撇撇嘴。嫌弃两个字大喇喇写在脸上。   梁宜静沉默起身,端起馒头和粥回去,一份摆在单慧君面前,一份自己吃起来。陆子慧依旧没有动。   “这东西你怎么吃得下去?”单慧君皱起眉。   “孩子要吃。”   一句话堵得单慧君哑了火。她把自己的白粥推给梁宜静。   “我喝不下,你喝吧。”   梁宜静没有动。吃完自己的那份已经饱了,坐在干草上休息。   翌日,亮光从小窗照进来。新一轮哭泣又开始。江清波听着哭声,吃着今日份的馒头和粥。   “陆三夫人有人给你送东西。”   女狱卒打开牢房,提着食盒放到江清波面前。语气温和,与昨日的冷厉面容相比堪称一个天一个地。   “谁送的?”江清波问。   “宣王妃的贴身婢女亲自送来的。”   食盒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用的上好木头所制。华丽且价钱不低。除了宣王府,她认识的人家没有奢侈到连食盒都这么讲究。更何况是送进牢房。   “多谢。”   “快吃吧,一会我来收食盒。”女狱卒锁上门,转身离开。   江清波打开食盒,诱人的食物香气一股脑打在脸上。一二层是白米饭和糖醋鱼、小羊排,一份烤鸡。三四层是各色点心。连续吃了两天的馒头和粥,对着可口的饭菜,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宣王府上次那事,只是报复了宣王。宣王妃可还没找到机会。这次送的饭菜就当对方主动赎罪了。江清波拔下头上特制的簪子,每样菜验了一遍,没有发现不该有的东西。   “菜很多,大家一起吃。”江清波招呼大家。   这边的三名孩子吃了两天馒头和粥,闻到饭菜香不住地咽口水。一听江清波招呼,双脚蠢蠢欲动,但还是克制住了。先抬头无声询问自己的母亲,得了点头才围上去。   单慧君和陆子慧母女第一顿没吃。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只能跟着一起吃馒头喝粥。此刻一闻到味拉着梁宜静凑上前。   一家人席地而坐,清理出中间空地当桌子摆放饭菜。江清波分发筷子。对面梁宜静局促的神色,她没有单慧君的脸皮厚,似乎不大好意思。江清波看她脸色微微发青,情况不大好。怀着孕蹲大狱,跟她们一样的惨。   “多吃点。你脸色看着不好。”江清波递上筷子,又把一盘点心推到她面前。“用手帕包起来饿了吃,你现在双身子。”   “谢……谢谢。”梁宜静愣了一下,接过筷子。眼底的局促消失。显然没想到江清波没赶走她,还主动给筷子。   不是她大度不计较从前的事情。实在是梁宜静现在的情况真的不大好。若是继续呆在牢里,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   “二房的糟心事我都记在心里,等出去后一笔一笔算。”   单慧君垂头吃着饭菜,什么话都没说。没了早前的嚣张。   一顿饭毕,碗碟里的饭菜被吃得干干净净。几盘点心各自分了几块。等女狱卒前来,江清波将空食盒递出去。   “劳烦了。”   “分内事。”   江清波回到干草堆坐下,左肩被拍了一下。回头看到抱着闫哥儿的裴淑娴满脸忧色。   “怎么了?”江清波问。   “你刚才吃的少,拿着垫垫肚子。”裴淑娴拿出手巾抱着的四块点心。“这快手巾是莹姐儿的,干净的。”   “我不饿,留着给孩子。”   两人推拒一番。裴淑娴见她确实没有胃口,只好收回。打量对方的神色,眉梢皱起。   “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是这两天没休息——”   江清波话没说完,双眼一番,倒在干草上。裴淑娴吓得脸色发白,放下闫哥儿扶起江清波。   “三弟妹,三弟妹,来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三章   江府。   左大夫坐在床边把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眉梢皱起,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难看。   江源看在眼里, 心不由得揪起来。又看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江清波,闭着眼,毫无生气。他的眼眶红了, 焦急的原地来回徘徊。   “公爹别担心, 有左大夫在小妹不会有事的。”沈祈云上前扶着对方坐下, 小声安抚。   “她从小身子骨就差。牢里湿冷哪里承受得住, 幸好我去的早, 否则……”江源狠狠捶了一下桌面, 双眼燃起愤怒的火焰。“都怪武安侯府那些不安生的人。当初就不该同意她嫁过去。”   “太上皇赐婚谁敢违抗!公爹不必自责。若让小妹知道怕是要难过了。”   “是为父没有护好她。”   沈祈云看看床上依旧处于昏迷的人,又看看自家公爹。知道对方心中的担忧和自责。现在就算是说破了嘴片子, 也没法抚平对方心底忧思。索性闭了嘴, 静静站在一旁。   一盏茶之后,左大夫把完脉。   “老左,小女的身体如何了?”江源迫不及待走上前询问情况。   左大夫收拾好医箱,面色沉肃瞥了一眼江源。   “情况有点复杂,你跟我出来。”   江源面色一凛, 跟着左大夫出了内室。   沈祈云走到床边坐下,将她的手放进被褥里,细心的替对方掖好被角。疼惜地打量那张苍白无色的脸颊。   “到底怎么回事, 进牢房两天就成了这个样子?”按理说不应该的,之前江清波的身子骨调理的差不多了。沈祈云看向站在一旁的绿梅和绿衣。“她在武安侯府没有好好将养吃药?”   “小姐都有按时吃药, 入狱那天人还好好的。”绿梅说。   “那两天小姐连个喷嚏都没有打。”绿衣肯定点头。突然, 双眼睁大, 惊喜之色在眼底炸开。“小姐醒了。”   沈祈云回头对上一双茫然的双眼, 脸上露出喜色。“可算是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江清波环视一圈,发现自己躺在闺房里。   “太上皇下旨你们和离。你和武安侯府已经没有关系了。”   “父亲又哭了?”   “……嗯!”沈祈云点头。   “我又让他担忧了。”   “别瞎说。”沈祈云看到江源走进来,起身让出位置。   江源拉过一张凳子坐到床边。江清波偏头看向他,心头不由得一堵。不过是一个月不见,父亲两鬓斑白,俊逸的脸带着浓浓的疲惫。父亲为了她,这一个月想来过得十分的劳累。   江清波本来还行询问侯府其他女眷,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父亲为了她已经很累了,不能再让他继续劳心。把话咽回肚子里,双唇展露微笑。   “阿爹。”   “别动。”江源按住江清波的肩膀,阻止她坐起身。“你身体虚弱。左大夫交代不让你乱动。”   “我这是怎么了?”   江清波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全身疲惫使不上力。   江湖张张嘴又合上,沉重爬上眉宇之间。   “父亲?”   “你……”   江源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个字。江清波心里咯噔一下。   “我是医不好了?”   “……胡说八道什么,你——你只是有孕了。”   “原来是有孕。我看您那样子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江源:……   沈祈云:……   绿梅and绿衣:……   “有孕,嗯?有什么?孕?我?”江清波震惊的看向父亲。“你没听错?”   “……没错。”   江源心底的担忧被这几句话冲散得一干二净。   “这……虽然和离了。但我以后也算有人养,挺好的!”   江源想起左大夫的话,垂下头,不让人看到泛红的双眼。收敛好情绪,抬起头。   “闺女啊,现在你和武安侯府没有关系了。这孩子就不要了吧。”   沈祈云刚听到孩子还高兴,听到这话愣在当场。不可置信看向江源。   江清波直视江源,两人对视,后者率先移开目光。她了然,双手下意识捂住肚子。   “父亲,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   “什么保不住。为父不想让你生下陆家的孩子。”   “什么原因呢?一丝机会都没有吗?”   “闺女。”   “父亲。”   两人再次对视。不久江源中败下阵来。眼底的担忧再也藏不住,眼眶又红了。   “左大夫说你身体虚弱,这孩子不一定能留得住。”   左大夫的原话是江清波的身子骨太弱,子嗣本就比常人艰难一些。又去牢房折腾一遭,这一胎很大几率保不住,等月份大了流掉会损伤母体。他不想让女儿伤心。更不想她的身体受到损伤。   “闺女——”   “不是还有一半的机会。我想试试。”   江源对上那双酷似亡妻的双眼,没法狠下心来拒绝。   “可是——”   “父亲。”   对上祈求的目光,江源闭了闭眼,终于点头。“卧床静养一个月,身体若是还没好转。这一胎——”   “我答应父亲。”江清波不等他说完,干脆利落答应。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好。”江源看她脸上的透出的疲惫,终止了谈话。替她掖好被角。“好好休息。”   江清波笑笑,听话的阖上眼。   江源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所有人轻手轻脚离开内室。顺手带上了门。   脚步声远去,若有似无的交谈声不时传进来。江清波睁开眼,双手覆在小腹上。唇角勾起笑容。   我们有缘分,孩子坚强一点。   ***   武安侯府的案子进了拱卫司没有其他人插手的余地,江清波知道分寸,明白现在帮不了忙。且她现在的身体也没法子出门,索性安心的卧床调养身体。每天拿药汤当水喝。   父亲许是怕她心里惦记武安侯府的事情,不能好好静养,时不时会过来说一说武安侯府的情况。   一个月后,江清波的身体有所好转。勉强能下地走动。喝完药,将空碗递给绿松,拿起蜜饯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压过嘴里的苦涩。   绿衣走进内室。江清波咽下果肉,抬头看她。   “今天有什么消息?”   “外面没什么风声,估计离判决下来还早呢。”绿衣说。“寿王的案子牵着太大,一时半会怕是完不了。”   江清波觉得绿衣说的颇有些道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小姐放宽心,万事有老爷打点。您安心静养才是。”   “我知道。”   阿爹虽然有和她说武安侯的消息,但每次都捡好听的说。江清波知道父亲是怕她担忧,平日里也不揭穿。这几天父亲出京办事,她才敢让绿衣出门探听消息。   “我乏了,先睡一会。”   江清波躺回床上,绿衣替她掖好被子。等她闭上眼婢女们轻手轻脚离开内室,只留一人坐在软塌上守着她,手下缝制婴孩的衣裳。   日子风平浪静的度过。江家的人每天轮流来陪她说话。江清泽总是会在外面淘一些小玩意送过来让她玩。江清波心头很无奈,这些小玩意她五岁之后就不玩了。但又不人拒绝亲哥的好意。   “我很喜欢——你替我谢谢大哥。”江清波看着面前丫鬟,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从前跟在大嫂身边的丫头嫁人了,身边的四大丫鬟有三名是她出嫁之后才来的。这三名丫鬟长得颇有些相似,平日穿着一样,发型也一样。她总是分不清谁是谁。   可是能见的面少了!   “临夏一定转达小姐的喜欢,大少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她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江清波摆弄白玉特制的七巧板,玩了一会就失去了兴致。外面天色不错,暖风从窗户吹进来,暖阳挂在碧蓝的天空中。喝完药,她带着婢女前往小花园散步。   现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天天卧床。左大夫让她每天都走动一会,有利于日后生产。   “我有点馋李婶做的桂花糕。”凉亭下,江清波坐在软垫上。偏头看向绿衣。“你去让李婶做一点,今天吃不到我可能会睡不着。”   “能吃是福。奴婢让人去告诉李婶。”绿衣笑着说。   “ 你亲自去,盯着李婶多放点桂花。换成别人去,她指定就放一点点。”江清波砸吧砸吧嘴。“李婶太抠了。”   “行,奴婢现在就去。”绿衣摆好点心,转身大步离开凉亭。   微风拂过,撩起乌黑的发丝一起舞动。江清波双手环臂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小姐可是冷了?”绿梅问。   “感觉有点冷。可能是我身体太虚了。你去把那件紫色的披风拿来吧。”江清波抬头望天。“今天穿紫色最配,穿不到我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都说女人怀孕后性情会大变。从前奴婢是不信的,现在是信了。”   “你在说我折腾?”江清波瞪她。   “没有。小姐不过是想披上紫色的披风,都是小事。奴婢现在就去拿。”   两名大丫鬟先后离去,江清波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放下水杯,眸光闪动。环视周边路过的丫鬟,招手叫来一名腼腆的丫鬟。   “小姐。”腼腆丫鬟垂着头盯着脚尖,战战兢兢屈膝行了一礼。   “我太无聊了,陪我聊聊天可好?”   腼腆婢女:???   “不可以吗?”江清波面露哀伤。   美人垂泪,杀伤力巨大。这谁能受得住?   腼腆彼女很快受不住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小姐想聊什么?”   “武安侯府的案子知道吗?”   “知……知道。”腼腆婢女垂着头,双手紧攥衣角。   “别紧张。我只是憋得慌想找人聊聊。”江清波双眼放空盯着虚空,一滴泪滑下脸颊。   腼腆婢女小心翼翼抬起头,悄悄打量江清波一眼,随即又低下头。   “小姐别伤心,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武安侯的人待我还不错,我很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好像也没有机会了。”   “小姐别自责,拱卫司审理的案子谁都不能插手的。”腼腆婢女见她还是一脸忧色,沉默片刻才开口。“武安侯的罪已经定了。家产被充公。女眷过几日放出来怕是没地方去。小姐到时候派人送些银子过去让他们能租个宅子落脚,也算是尽心了。”   江清波垂下眼睑,挡住眼底的亮光。她从腼腆婢女的话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武安侯府罪家产充公,女眷被赦免。男丁呢?   她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收敛目光,盯着石桌上的点心。“他们——”   江清波说了两个字顿住。腼腆婢女却从他话中听出了想法。看不得她伤心,连忙开口。   “半个月后姑爷才流放西北,小姐努力养好身体应该能去送一送。”   “西北荒凉偏僻。那些和武安侯胡一起下狱的人家都在庆幸吧。天高皇帝远,去了在西北那些人就可以把从前受的气还回去,一起针对陆明洲。说不定……”江清波说着哽咽了。   “小姐别担心。流放西北统共八家人。有四家死的死残的残,都是些老弱妇孺。不会对姑爷造成威胁。有些犯事的人家很严重,要杀头的,还有两家户人家被流放岭南,听说那边瘴气毒虫很多,怕是活不了多久。”   “是吗?这样一对比武安侯府的结局好像也还过得去,起码能活着。”   “是呢。小姐把心放宽,只要人活着就有盼头。”   “多谢你的开导。现在我心情好多了。”江清波取下头上纯金打造的簪子放到对方手里。“今日的报酬。”   “这……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这簪子太贵重,奴婢不能要。”   “我让你拿着。”   江清波脸色冷下来也是很能唬人的,吓得腼腆婢女不敢多说话,攥着金簪动也不敢动。   “拿回去收着,别人问起就说我赏的。无人会责备你。”   “多……多谢小姐。”   江清波挥挥手让对方离开。等人走远,脸上的哀伤收的干干净净。   这几天她每次询问外面的情况,绿衣总说没消息。其他人也和她一样的说词。案子已经发生快两个月,拖了这么久应该要结案定罪。不可能没有消息。往深了一想便明白身边的丫鬟怕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担心她知道后受到刺激,所以才隐瞒不说。   她这身体经不起折腾,小院里上下都知道。她们平日说话做事皆是小心翼翼,生怕她受到刺激。她说了很多次武安侯府的事情不会让她心情过度起伏。任她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人相信。江清波心底也很无奈!   “小姐。奴婢刚刚看到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走了,手里还拿着您的簪子。”绿衣回到凉亭,打量江清波的发间。   “什么簪子?”绿梅拿着披风回来。只听到后半句的她脑子一头雾水。顺着绿意的目光看向江清波,愣了一下。“小姐您头上的簪子呢?”   “送出去了。”江清波披上披风。神色如常的开口。“我听她说了武安侯府的事情,就把簪子赏给她了。她太腼腆,可能被我的热情吓到。”   江清波说的轻描淡写,却在两名婢女心湖炸开了花。   “……您知道了!”绿衣攥着衣角,忐忑的看看旁边的绿梅。   “小姐……我们不是想故意瞒着您。实在是您的身体不能受刺激。”绿梅镇定些。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江清波,悄悄观察她的神情。似乎准备发现出现波动就要大声喊人。   “……我知道。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江清波叹口气。“不用这么紧张。我没那么脆弱。而且这不过是件小事,不值得我激动。”   “奴婢不信。”   “奴婢也不信。”   “……”   “您现在可是双身子。和平时可不一样。”   “对。”   “……”   得,她这是被当成一件易碎的瓷器。江清波单手覆在肚子上。好吧,她承认现在自己就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但她内心强大不行吗?   “反正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江清波吃了一块点心,拉扯披风起身。“好了,回去吧。”   绿梅和绿衣对视一眼。后者忽然捂住肚子。   “小姐,奴婢肚子痛。想去如厕。”   “……去吧。”   绿衣转身跑开,一转眼没了踪迹。她没去恭房,而是去了外书房找江源。   *   江源听说江清波知道武安侯府的事情后,火急火燎赶去寒江院。   “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让好好守着她,不准离开一步?怎么还让她钻了空子?”江源擦拭额角的细汗,一边质问绿衣。   “小姐看起来和平常一个样,奴婢也没想到她心里起疑了。”   绿衣心头也无奈,她们小姐的心思有时候比海还深。平日里不声不响,突然虚晃一招将她们支开。要是早知道她们绝对不会给对方机会。   小姐太聪明也不太好,让人防不胜防。   “……”   江源心头同时叹口气。闺女太精明了也不好,一点都不好忽悠。   江源赶到寒江苑时江清波正在挑选衣裳,神情平静,没有任何异常。   “闺女,要是难过就哭出来,会好受些。”   “我不难过。陆明洲流放西北,又不是我流放。”江清波神情认真,说的理所当然。   “……”   他一时不知该为闺女心情平静感到开心,还是为她没心没肺的性格感到恼怒。   “爹火急火燎跑来,不会是以为我哭断气了吧?”   江清波倒了两杯温水,一杯放到亲爹面前,自己在端起另外一杯喝光。   “阿爹别担心。我冷静得很,不会为这点小事哭泣。”   “……”   他还真是这样担心的,但对上闺女调侃的眼神选择闭嘴。什么担忧,他担忧了吗?不可能。   “阿爹,我想吃东街第三家铺子的糖饼,您明天路过的时候帮我买一篮子。”   “成。”江源不动声色打量她,没有发现异样心底松了口气。“你乖乖呆在家里别乱跑。武安侯府那边的事情自有为父替你处理。”   “谢谢阿爹。”   江源准备离开,余光瞥了眼绿梅抱着的华丽衣裳,转身离开。   漂亮华丽的衣裳被绿梅拎起来。江清波不满的摇摇头。她又拎起另一件。   蹬蹬蹬——   脚步声忽然想起。江源去而复返。他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指着华丽的衣裳。   “死丫头,你想进宫。”妈呀,差点又被自家闺女忽悠了。她听话个屁。   “我是打算进宫,但不是为了武安侯府的事情。”   “你手中的银子烧得慌,又准备送一点?”江源冷嗤。“死心吧。太上皇一早就发话了,最近各部门不缺银子,不准你进宫搞事情。”   “……现在主动捐银子都不让了?”太上皇有点过分!   “别人是让的,但你……不行。”   “歧视我?”   “对,歧视你。”   “……”   大可不必!   “就算为父让你出府,你也进不了宫门。不信你可以试试。”   “……你没骗我?”   “为父有必要骗你?”   江清波打量亲爹,看出对方真的没有撒谎。叹了口气。“把衣服放回去吧,不用进宫了。”   “陆明钧牵扯的可不止寿王,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要不是陆明洲这么多年劳苦功高,这一家子命都保不住。”   “你之前还说罪名不重的。”江清波控诉的看向亲爹。   “……之前的确不重,这事为父也刚知道。”江源偏头看向其他地方。   “……您知道的时间真巧!”   “的确有点巧。”   “……”   亲爹的脸皮多少有点厚。   “行了,别瞎折腾,乖乖在家养胎。”   “阿爹。”江清波叫住准备离开人。“我想去看看陆明洲。”   “……”   “阿爹。”江清波扯住亲爹的衣袖。   “成吧,明儿个我禀告太上皇。成不成就看太上皇的心情了。”   “多谢父亲。不成我也不强求。”   “最好是。”江源撇嘴。   ***   七天后。武安侯被褫夺侯爵之位,恢复庶人之身。太上皇怜悯他年纪大,免于流放。连同武安侯府的女眷一起释放。   出狱当天,天空阴沉万里,细雨迷蒙,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路上行人在奔跑。武安侯一家子撑着伞,相互扶着彼此,踩着泥泞的大路走走停停。   穿过一条条街道,一行人走进柳巷。   “还有多久才到?我快走不动了。”单慧君一只手搀扶梁宜静,一只手捶打着大腿。不耐烦大喇喇写在脸上。   领路的绿梅没有搭理。转头看向武安侯,笑着说。“陆老爷,马上就到了。”   武安侯点点头。随后转头看向单慧君,恰好看到她脸上还未来得及收回的不耐之色。眸色霎时一沉。   “你既然不耐烦,可以回娘家住。或者你要脱离我们陆家也行。我会让老二给你写一封休书。”   陆子慧抿了抿唇,扯了扯单慧君的衣袖。   “母亲,侯府没了。您别再惹怒祖父了。”   “公爹,儿媳错了。”单慧君垂下头。   绿梅眼底滑过快意,转瞬消失,没让任何人看到。   “到了。”绿梅指着斜对面敞开的院门。扶着武安侯走进去。   江清波被人扶着出现在堂屋门口。   “公爹。”   “你和明洲已经和离了,不必如此费心。”武安侯叹口气说道。   “您误会了。我今天是代父前来安置您。你们同朝为官多年,他对您惺惺相惜。”   “……”   江源那老匹夫看到他落魄激动放鞭炮还差不多,惺惺相惜?鬼信?这孩子连谎话都不会说。罢了罢了,也不为难对方,就当做江源那老匹夫做的吧。   “你爹费心了。”   “都是小事。而且在侯府的时候您对我多有照顾,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应该的。”江清波看侯府等人的脸色都不好,忙招来婢女。“快把火盆拿过来。”   “挨个跨火盆,去去晦气。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武安侯失笑,倒也没有拒绝。领头跨过火盆,其余人也盼着日后能有个好日子,挨个跨过火盆。   江清波一挥手,婢女们有端上姜汤。   “突然变天了,把姜汤喝完暖暖身子。”   “你的脸色很差。休息一个多月还这样子,病的很严重?”武安侯放下空碗,打量江清波的脸色,眉梢不由得皱起。   “儿媳这是老毛病。底子差了点,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江清波笑着说。二房在不方便提起孩子,她不相信对方。而且还不到三个月,不到说的时候。“过段时间就好了。”   “注意身体。”   “儿媳知道。”江清波收到丫鬟的提示,看到女眷滴水的裤脚。忙催促。“热水都烧好了。大家快去洗一洗。饭菜也快好了,刚好一会出来吃饭。”   “现在不在侯府,不用守着那些规矩。都下去洗一洗。”武安侯揉了揉闫哥儿的脑袋。“别让孩子冻感冒了。今时不同往日。”   武安侯被温静扶着起身,率先离开。其他人也不在堂屋守着了,问了呀换各自的房间,急步离开。   裴淑娴缀在最后,屈膝行了一礼。“三弟妹辛苦了。”   “应该的,从前大嫂对我也很好。”江清波揉了揉闫哥儿的小脑袋。“大嫂快带着孩子去洗洗,衣服都准备好了。绿衣你帮莹姐儿沐浴。”   绿衣上前领着莹姐儿和闫哥儿先离开。   裴淑娴红了眼。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真的少。尤其是他们武安侯府没了,一家子现在真的落魄了。江清波已经和陆明洲和离。说起来和武安侯一干人没有关系了。可她还是劳心劳力安排。   “谢谢三弟妹。这份情我会记在心里。”   “行行行,日后点心可不能藏私。”   噗呲——   裴淑娴笑出了声。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忘不了吃。”   “好了快去吧,呆会水都凉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还得忙碌找大夫。还不得累死我?”   “行行行,我现在就去。”   所有人离开。江清波一个人坐在堂屋,靠着火。期间也给自己灌了一碗姜汤。   侯府一干人干干净净回到堂屋,饭菜刚好上桌。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虽然少了三个人,但大家都很开心离开大牢,气氛倒也还算不错。   武安侯吃了几口,放下碗。   “你们吃。这几天太累,我回屋里躺一躺。”   “公爹,我带了左大夫过来。你身体不适让他看看,抓些药早点治。免得落下病根。”江清波看他脸色难看,又想到对方一把年纪了在牢里呆了一个多月,身体怕是受不住。她给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扶着武安侯离开。   温静本要跟着一起离开。被武安侯留下吃饭。   “左大夫医术不错,婆母不用担心。”   “还是你想的周到。他年纪大了,这一个多月我都担惊受怕,就怕——”温静说这红了眼。“多谢你。”   “应该的,从前你们对我也很好。”   梁宜静小口吃着饭。不动声色盯着肚子。沉思片刻放下筷子。   “三婶,能……能不能让大夫帮我看看。”梁宜静单手敷在肚子上,红了眼。“他这两天不怎么动。”   “你先吃饭,填饱肚子。一会让左大夫帮你们都看看,咱们有病治病。没病的喝点补药补一补亏空的身子。”   梁宜静的肚子显怀了。快六个月了,肚子有点小,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江清波对二房一干人都有意见,但对孩子没有。并不打算在此刻为难她。   “一会你第一个看。左大夫医术不错,只要你敢信。”她是不打算此时此刻为难对方,但二房的人信不信她带来的大夫就另说了。   “我信的。多谢三婶。”   “快吃吧。”江清波夹了半只乳鸽放到陆明辰的碗里。“四弟瘦了,多吃点。”   陆明辰看着碗里,然后将乳鸽分成两半,一半给了温静,一半给了年纪最小的闫哥儿。   这孩子长大了,也懂得照顾家人了。江清波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经过一场牢狱之灾,顽劣的孩子也懂事了。   温静红了眼,泪光在眼底闪烁。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饭桌上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你们这是干什么,牢房里的那段时间都熬过了,大家活着,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江清波啪啪裴淑娴的肩膀。“好日子在后头,高兴点。”   “剩下的乳鸽好了没?每人半只,大家都好好补一补。”   剩下的乳鸽上桌,其他人都夹了。唯有陆明辰将自己的那半只放进了江清波的碗里。   “三嫂吃。”   江清波心头感动。刚开始见到陆明辰,他是个喜欢吃独食的混小子,后来被抢习惯了,难得学会了分享。到如今已经学会谦让了。她把乳鸽还回去,笑着说。   “三嫂身体不好,吃不了乳鸽,你帮我吃。”   陆明辰看看温静,后者点头之后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起来。江清波抿唇,这孩子在牢房天天吃馒头和粥,早就馋坏了。   “你这身体怎么回事?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温静关切地看向江清波,秀眉微微蹙起。   “老毛病了,无碍的。”   “你拖着病弱的身体还惦记我们这一家子,忙前忙后真是辛苦你了。”   “之前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早就烦了。趁此机会正好出都走走。两全其美。”   “如今不是在侯府,我这身上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你这份辛劳我记在心里,日后若有事情需要帮忙尽管说。”   “好呀,到时我可不会客气。”   温静失笑,眼中流荡的焦虑霎时消散。相比现在客气,日后突然出现提要求。她更喜欢江清波这样的爽快人。   江清波没有胃口,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饭桌上没人说话,六七双筷子在碗碟之间穿梭,没多会饭菜见了底。大家看起来真的饿坏了。   之前江清波有让婢女送饭食进女牢,但也不能天天送。只能隔几天一回。其他日子武安侯一众人都吃着馒头和粥过日子。   一顿饭毕,有人陆续放下筷子。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哭出了声。其他人也红了眼,跟着抽泣。   江清波没有起身安慰。武安侯府已经没了,那些舒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们需要适应现在的生活。哭一哭将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反而好些。   许是发泄够了,饭桌上的哭声渐渐停了。温静和裴淑娴脸上有露出笑容来。   “你干什么去?”裴淑娴叫住准备离开而单慧君。   “在牢里带了一个多月,我想去好好睡会。”单慧君面上露出几分疲惫来。   “你想休息可以,把碗洗了,堂屋收拾干净再去。”   “不是有丫鬟在,让她们洗就好了。你们趁着现在得闲赶紧去休息。”   “你以为现在还在侯府。这些丫鬟是江府的人。凭什么帮你洗碗收拾屋着。”裴淑娴脸色难看。   单慧君还是和从前一样讨厌,事事都觉得理所当然。不过有人帮着说话。江清波挑挑眉,安静听着。   有些人并不值得帮助!   “可他们是三弟妹的人。帮忙洗碗和收拾屋子不是应当的?”单慧君看向江清波。“三弟妹不会介意吧?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你确定问我?”江清波挑起眉梢看她。   单慧君对上那双清冷的目光,心头发怵。偏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今天——”   “你们二房害了我们全家人蹲大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好意思卖惨。”裴淑娴拍桌而起,双眼燃起怒火。“你今天若不洗这些碗就滚出去。反正你惦记自己的娘家,滚回单家正好。我们这里容不下你尊大佛。”   “你凭——”   “我同意。”温静附和。   “你们又合起伙来欺负我们一房孤儿寡母。”   “让你洗个碗就是欺负了?是不是我们还要像大小姐一样供着你?”温静说着也冷了脸。   梁宜静捂着肚子不敢说话,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挡在单慧君前面。   陆子慧难看的垂下头,偷偷扯了扯单慧君的衣袖。“阿娘别说了,我陪你一起收拾。”   单慧君瞪她。   “阿娘,武安侯府没了……”   “嚷嚷什么,我洗便是了。”单慧君红着眼说。   温静和梁宜静没有占她便宜,带着陆子莹一起收拾桌上的狼藉。   那边左大夫走进堂屋,先给梁宜静把脉。其他人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亏空,食补就能补回来。   有问题的只有武安侯和梁宜静。   前者年纪大了,身体上本就有暗伤,在牢房里蹲了一个多月暗伤加重,若不好好将养日后会落下严重的病根。对寿命有碍。   后者也严重。胎儿有流产的征兆。之后的一个月需要卧床休养。   “求求大夫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这可是子宁的第一个孩子。我们陆家第一个重孙。”   “别吵。”左大夫冷冷呵斥,垂头继续写药方。随后递给单慧君。   “人参?侯府没了,我现在那里有银子买人参?”单慧君看向江清波。“三弟妹可否——”   “绿衣带着药方去药房抓药。”   “多谢三弟妹,你真是好人。”单慧君笑着说,眼底带着几分讨好。   “多谢三婶,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我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帮你,”江清波把药方递给绿衣,目光扫过二房等人。“现在不比从前,把心里的那些小心思收一收,再出事没人能帮到你们。”   “我知道。”   看诊完毕,休息的休息,收拾残局的忙碌起来。单慧君心头老大不情愿,但被妯娌和婆婆压着只能埋头干。收拾完毕,急不可耐的回房休息,就怕晚一会又被抓住干活。   “小姐。老爷来了。”   “我爹?”江清波怔楞一下,起身走到门口果然看见江源撑着伞走进院子。   “你好好坐着休息别这么大动静。”江源连忙上前两步,将人赶回椅子坐下,大大松口气。   “武安侯人呢?我找他有点事?”   “夫君身体抱恙,正在休息。”   “江源进来。”武安侯站在在斜对面的主屋门口,朝他招手。   “你坐一会,一会我们回家。”话毕,江源大步走向斜对面。   哐当一声。   主屋的一扇大门合上。   文静没法回去休息,只能坐在堂屋陪着江清波。裴淑娴也没走,坐在另一旁。   “这些衣服做的匆忙,尺寸有些不合适。过两天我派个丫头过来帮你们改一改。”江清波打量两人身上有些松垮的衣裳。“对了,我在你们的卧房放了些布匹,你们要是不会做,等过几天量了尺寸让丫头帮一起做。”   “不用麻烦。我会做。你们公爹的里衣都是我做的。”   “我也会。”裴淑娴握住江清波的手。“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不用再麻烦了。即使不会,我也可以学。”   “好吧。”江清波对上她认真的目光,想了想点点头。现在的确需要裴淑娴适应事事靠自己的生活。“有事你们尽管找我,别不好意思。”   “放心吧,该找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裴淑娴说。   裴淑娴的娘家也是大族世家,只是听说她和娘家大嫂不对付。带着孩子回娘家,日子不一定好过。   温静娘家倒是和谐。但在几年前温家老爷子致仕后卖了房子,举家回了祖籍。如今在京城一个娘家人都没有。   三人说了一会闲话。江源和武安侯从主卧走出来。   “清波该回家了。”江源走到院中间说到。   江清波话别两位,走向父亲。随后屈膝对武安侯行了一礼。“公爹我先回去了。”   “日后少来这里。”   “???”江清波不解看向武安侯。   “你会不会说话?”江源怒瞪武安侯。   “这案子虽然结束了,但京城的人家还盯着我。你出现在这里容易给江府惹祸。”武安侯掰碎了解释道。   “儿媳知道了。”   “把这些丫头也带回去,我如今是庶人用不起丫鬟。”   “公爹,能不能留一个丫头。宜静这胎怀向不好。需要有人精心照顾。”单慧君出声说道。   “这里不是侯府。”武安侯冷冷瞥她一眼。“你是她婆婆,理应由你照顾。”   单慧君还想反驳,对上武安侯冰冷的视线。讪讪闭嘴。   江清波很满意武安侯对二房的态度。与陆明辰等人挥手道别,带着一众丫鬟离开。   单慧君趁人不注意,愤恨瞪了眼远去的江清波。   给我等着!   清晨。   天色微亮,单慧君轻手轻脚出了门。先回了单家一趟,回来的路上走进一家点心铺子。买了一份桂花糕。   此时铺子里没人。等女掌柜靠近,单慧君低声开口。   “昨天江源见了武安侯,两人密谈半柱香的时间。没有听到说什么。”   “有没有其他人来?”女掌柜小声询问。   “没了。”   “继续盯着,一有异动马上报过来。”   “我知道。”单慧君笑着付了银子,神色如常离开铺子。   回到柳巷。厨房里响起乒乒砰砰的声音。她一出现引起了裴淑娴和温静的注意。   “大清早你又跑出去躲懒?”温静皱眉,眉宇间萦绕着厌恶之色。   “婆母这次可误会我了。”单慧君拿出两个二十两的银锭子放在灶台上。“我回娘家拿了点银子。”   温静和裴淑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震惊。   单慧君居然愿意去娘家掏银子,简直是天要下红雨。   “江清波已经和三弟和离,我们总不能事事让她出银子吧?”   温静和裴淑娴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你说得对,事事找三弟妹的确不好。日后家里的开销就靠二弟妹了。”裴淑娴说。   “你辛苦。今天想吃什么?”温静温柔的询问。   单慧君:……   她们是不是转变的太快了?   作者有话说:   手机卡坏了没法联网,疫情期间我现在也没法补卡。   我蹭的隔壁邻居的网,不稳定也不一定能天天蹭上。暂时周日和周三更新。(因为不能天天蹭)。补到卡了就恢复日更。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可以进去。”   拱卫司狱卒检查完手令, 面无表情向旁边走了两步让出中间的过道。   江清波看向打开的大门,拢了拢青绿色的披风。安抚地拍拍绿梅的手,独自一人提着食盒走进牢房。   她刚走下石阶, 一声惨烈的哀嚎声响彻牢房。   不远处的审讯室一名男人被绑在木架子上。狱卒拿着鞭子有节奏抽打,随着鞭子落下,那男人惨叫声乍起。江清波无视血腥的审问现场, 跟着带路的狱卒继续走。   越往里走光线越昏暗。江清波停在走廊尽头。疑惑张望两旁的牢房, 隐隐约约看见每个牢房里有一两个黑色影子, 却看不出是谁。   狱卒点燃了墙壁两侧上的火把照亮了长廊, 牢房里的一切清晰起来。   江清波率先看到斜对面的陆明钧。他躺在稻草上, 身上的囚服满是血迹, 能清晰看到皮开肉绽的伤口。一张憔悴的脸恰好对着她。闭着眼,脸皮偶尔颤抖, 提醒她对方还活着, 并且很痛苦。   陆子宁背靠墙壁而坐。两人目光对视,陆子宁冷着脸闭上眼偏向另一边。用行动表达不想看到她。   江清波打量陆子宁一身的伤势,满足的收回目光。看到作死的二房一家人伤得这么重她就放心了。   “老天有眼。”   陆子宁:……   “夫人。”   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清波回头看到站在木栏边的陆明洲。脸上续起青色的胡茬,双手戴着镣铐,随着他走动镣铐不停晃动。身上的囚服印着一条条血渍, 还未走近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你瘦了。”   “你脸色不好。”   两人同时开口。江清波愣了一下,露出笑容,闭上嘴示意对方先开口。   “你生病了?”陆明洲打量她的脸色, 随即眉梢蹙起。   “生病?”江清波抚上脸颊。“可能是时候脂粉扑多了。”   江清波一眼看到男人破洞衣襟下皮开肉绽的伤口,血不停地往外冒, 染红了囚服。她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垂下头压下眼底的酸涩, 向陆明钧方向瞪了一眼。这个害人精, 一个人害了一大家子。她在心里将对方骂了十八遍,心里舒服了。再抬起头脸上已经看不出异样。   狱卒打开牢门。江清波道谢后走进牢房,不动声色打量四周。一张铺着稻草的简陋床板,一张灰扑扑掉漆的小桌。比她住过的女牢好很多。   她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小桌上。取出最下层的三瓶金疮药,偏头看向坐到旁边的陆明洲。   “衣服脱了,我帮你擦药。”   “放着吧,一会我自己上药就行。”陆明洲拿走三瓶金疮药放在身旁。   “左大夫亲手做的,一瓶十两银子。我从你零花钱里扣。” 江清波打量他,明白对方担心伤势被她看到,僵持一会终是没有坚持。   “……我们已经和离了。”   “你想趁机赖账?”江清波震惊了。“你进一趟牢房脸皮都变厚了!”   “……”   他的妻子还是一如既往。陆明洲眼底深处透出丝丝笑意。   “我不会赖账。”   “那就好。做人诚信很重要。”   “你说得对。”   两人一来一往,和离的话题被轻轻带过。江清波将筷子递给过去。   “先吃饭吧,一会菜凉了。”   陆明洲也不矫情,接过筷子埋头吃饭。   江清波坐到矮登上,支着下巴,偶尔把远处的菜往对方那头推一下。期间说了武安侯府其他人的情况,江清波说到武安侯时顿了一下。抬头打量陆明洲的神色,不见排斥,才继续说武安侯的身体情况。   “左大夫说他身体底子受损,需要将养。”   “让你费心了。”陆明洲停下吃饭的动作,抬头看像江清波。   “公爹从前待我很好,这点小事谈不上费心。”江清波盛了一碗汤,推到陆明洲面前。“这汤是小厨房做的,很滋补,多喝几碗。”   “味道不错。”陆明洲喝了半碗,夸奖道 。   江清波露出笑容,催促对方继续吃饭。后背感受到打量的目光,回头便见陆子宁父子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菜咽口水。   “别看了,今天的菜没你们的份。”她没有现场骂人已经是最后的善良。   陆子宁:……   江清波无视陆子宁的怒火,继续催促陆明洲吃饭。饭后,她收拾好碗筷放回食盒里。又将两包点心塞进男人手里。   “我不能天天来,点心留着饿了吃。”   陆明洲盯着油纸包,手指收紧收拢进怀里。“我记住了。”   牢房不能久待。江清波又交代两句起身提着食盒走出牢房。   “夫人。”   “怎么了?”江清波回头看向牢房里的陆明洲,   “你还会来看我吗?”   江清波仰头对上陆明洲直勾勾的目光,笑着点头。“当然。”   陆明洲冷漠的脸上露出笑容。“我等你。”   “好。”   *   天气骤冷。江清波受了凉,回家后被迫卧床休息。天天被亲爹数落。不准她再去大牢看陆明洲。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如今又是双身子,没有挣扎反对。派了绿梅去给陆明洲送饭。   “奴婢去了好几次,守卫不让进。不过他们有把食盒送给姑爷。”   “拱卫司把守严格,你见不到人很正常。他有没有带话出来?”   “没有。”   “我知道了。最近又冷起来了,你下去喝碗姜汤,以免受凉。”   绿梅离开。江清波垂下眼睑陷入沉思。拱卫司把守如此严密,在案件结束之前恐怕很难再见到陆明洲。   接过绿衣端上的药。苦涩的味道填满口腔,忍着恶心的感觉把药汁咽进肚子里。   “今天的药比之前的苦。”   “左大夫换了药方。这几贴药是他老人家今早亲自送过来的。”   “这也太苦了。”江清波满脸写着抗拒。   “这是安胎药,奴婢听说左大夫近日得了一味很好的药材。恰好和小姐的情况对症。”   都这样说了,江清波就算抗拒也不能不喝。低头盯着碗中的褐色药汁,深吸一口气,秉着呼吸一口气喝完,随后往嘴里塞了四颗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冲散舌尖上的苦涩。   “良药苦口,小姐忍一忍。”   “我倒是能忍,就怕肚子里的那个不能忍。”这药真的太苦了。   “不能忍也得忍。奴婢听说这味药非常难得,保胎有奇效。”   “有这么神奇?”   “左大夫是这样说的。”   江清波连喝两天特别苦的安胎药,奇效倒没有看出来,安眠倒是很有效果。喝完之后就想睡觉。   连续睡了七八天,疲惫感消了大半。江清波不得不承认安胎药虽然苦,效果奇好。身体好转。她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前往拱卫司大牢给陆明洲送饭。这次没能进入牢房,食盒由看守的狱卒送进去。   一连五次皆是如此。江清波猜测案件已经到了关键时期,才能让拱卫司行事如此谨慎。   带着绿梅离开拱卫司,经过大门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拱卫司的身影——宣王赵逊。   他穿着紫色的朝服。身边围着四名身穿紫色和朱红色朝服的官员。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什么,神情无比严肃。   宣王是一名闲王,没有朝服。如今看来对方是入朝了。品级还不低,不知道去了哪一部。   江清波收回目光,秀眉微微蹙起。宣王的卑鄙让她记忆犹新。对方入朝掌权对她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到家后江清波堵住刚刚下朝回家的江源,把宣王出现在拱卫司的事情说了。   “宣王是皇帝陛下的亲信。”   “???皇上眼瞎了?居然让他当亲信。”这消息简直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她头顶。   “坏丫头瞎说什么,小心隔墙有耳。”江源张望四周,确定没人才松口气。一指头戳在江清波脑门上。“虽然是在家里,但也要小心些。”   “我是看没人才敢说的。”江清波紧锁眉头,“宣王做人没底线,怎么能成为皇帝的亲信。”   “太上皇近日身体抱恙,已逐渐放权给皇上。皇上身边的亲信不多,能用的人更少。他又和宣王关系亲近,前段日子亲自去请了三次,才让萱王松口入朝帮他。”   “他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居然还要人三顾茅庐才出山。心机真深。”   “宣王入朝半个月,曾经显赫的李氏一族就被抄家流放。这次还掺和了武安侯府的案子……”   江清波神色一凛。“他想要武安侯府的命?”   “宣王上折子为武安侯府求情,皇帝才赦免了武安侯府女眷的罪名。不然侯府那些女眷估计还在大牢里。”   “他有这么好心?”江清波不信。   江源盯着江清波没有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   “陆明洲他们的罪名定下来了。本来是死罪,宣王求情后改为流放西北服徭役七年。”   “宣王图什么?”   “我也没看明白。”江源背着手,凝望虚空,眼底浮起凝重。   江清波沉下脸。之前陆明洲为了救她,把宣王夫妻的面子踩在脚底下,可谓是把对方得罪透了。如今宣王赵逊以德报怨为陆明洲求情,这事透着一股子怪异。   这事不简单! 第七十五章   转眼到陆明洲流放的日子。   江清波远远看到陆明洲一行人被拱卫司军士押送而来。   绿梅上前, 在银子的魅力之下押送的军卫允许陆明洲一行人停留片刻。   江清波迎上陆明洲,余光瞥见陆明钧径直走向武安侯,满脸愧疚, 眼底弥漫着水华。   嗯?这是又要卖惨?   江清波脚尖一转,回到武安侯身边坐下。   等着夫人上前的陆明洲:……   算了,山不就我, 只能我去就山。他大步流星走向江清波。   “夫——”   江清波伸出手捂住陆明洲的嘴, 使了个眼神, 示意看旁边。   “父亲对不起。”噗通, 陆明钧双膝砸石板上。“儿子做错了事, 连累了一家人。”   武安侯眸色沉沉, 盯着陆明钧没有出声。   “儿子不求父亲原谅,希望父亲保重自己别因为不孝儿子气坏了身体。”   陆明钧咳嗽两声, 唇角渗出殷红的血渍。他囫囵擦拭一下, 趴在地上磕头三下。随着他的动作露出血淋淋的后背,脏污的囚服破破烂烂,露出底下一道到深可见骨的伤。   单慧君立时红了眼,眼泪无声落下。武安侯冰冷的目光微微松动,似乎也被对方的惨样惊到。   噗通, 陆子宁也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破裂, 鲜红的血染红了灰色地砖。   “祖父,千错万错都是我们二房的错。您千万别因为我们气坏了身体。等七年之后, 孙儿一定回来光耀门楣, 弥补父亲犯下的过错。”   “咳咳咳……”   连续的咳嗽声打破了旁边的浪子回头, 子承父过的感人气氛。武安侯收敛好目光, 面带关切看向脸色苍白的江清波。   “可是不舒坦?”武安侯皱起眉,担忧在眉宇间流荡。“人也见到了。你先回马车休息,或者你先回去。”   陆明洲:???   你真是我亲爹!   “不碍事的。”江清波露出个坚强的笑容。   “小姐,咱们还是先回马车吧。”绿梅满脸忧色。“您身子本来就差,前段时间又在牢房里伤了底子,没个一两年怕是养不好。”   陆明钧and陆子宁:???   在‘浪子回头’现场又提到牢房,人干事?   “别听她胡说,哪里需要养一两年,最多一年半就好了。”江清波瞪了眼绿梅,笑着向武安侯解释。   二房一家子:……   你还不如不解释。   果然,武安侯刚软和下来的气势又冷下来。看陆明钧父子的目光带着刀子。   陆明钧脸色不好。陆子宁面色不变,藏在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江清波就是看不得她们二房好,故意针对。对上那双琉璃般的目光,他的眼皮猛然一跳,一阵寒意从脚底串到脊背。   这人又想干什么?   “二哥知错能改,我这一趟牢狱没有白去。”江清波又咳嗽几声,盯着陆明钧叹息一声。“看到二哥我就想到大哥,若是他还活着就好了,世子之位不会有人争,武安侯府说不定会安然无恙……一家人也不会分离。”   此话一出,无不是提醒众人武安侯府被查抄都是因为陆明钧争夺世子位。   武安侯脸色覆上一层寒霜。看向二房等人的目光如暴风雪般冷厉。   “ 你们和妻女道别吧。”说罢挥挥手,像赶蚊子一样将二房的人赶出凉亭。   陆子宁愤愤看像江清波,屡次被老三媳妇针对,泥人也有了火气。但二房现在做错了事,不能像以往大声辩驳。如今对方又把长房老大拎出来,他更不能喊冤。心中怒火沸腾,看向江清波的目光染上杀意。后脊背突然汗毛倒立,浓烈的杀意突然扑过来,他对上三叔冰冷的目光,猛然清醒,收回目光跟着家人走到凉亭外。   远离凉亭七八米,如影随形的杀意才慢慢消散。他心里松了口气,心底的不甘没有压下去,反而像沸腾的水喷射而出。等来日,定要将今日的仇一并奉还。   陆子宁抬头看向鼓着肚子的妻子,脸上的恼恨换上柔情。   “宜静……”   *   江清波看向走远的二房,心里满意了。想要卖惨博同情,有问过她吗?掩唇又咳嗽两声,将自己身体弱表现的淋漓尽致。   “没事吧?”陆明洲担忧问道。   “这次是我陆家连累了你。你赶紧三两句说完早点上路,别让人累着。”武安侯后一句对着陆明洲说道。起身走出凉亭,给两人留出独处空间。   陆明洲:……   “我没事。”江清波悄悄在耳后摸了一把,将沾了水粉的手指摊在陆明洲眼前。   早上出门时她就猜二房不会安分,特意扑了一层水粉,佯装病弱。嘿嘿,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没事就好。”陆明洲明显松了口气。   江清波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塞到陆明洲怀里。郑重叮嘱道。   “此去路途艰险,自己保重。”   “你这是?”陆明洲看向被塞进手里的银票,全是五十两和一百两的,整整一万两银子。银票底下还有。   “出门在外总要打点,别让自己过得太苦。年底我再派人给你送银子。”江清波倾身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悄悄塞过去。“防身用。”   陆明洲在拱卫司得罪了太多人,她怕路上会有人伺机报复。   陆明洲沉默一瞬,默默把银票和匕首放进怀里。他又看向包袱,眉梢微微挑起。里面有酒囊和点心牛肉,还有两瓶金疮药。   “我听说西北那边早晚温差大。带点酒御寒。”   “你费心了。”   江清波叮嘱完,悄悄打量陆明洲,一个多月不见男人又瘦了些,身上的囚服空荡荡。凑近些嗅了嗅,之前萦绕在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没了。这是件好事情。   “回去吧,我该走了。”陆明洲扶着江清波起身,一路走向路旁边的马车。“回去好好休息。京城乱,没事别出门。”   歇脚的拱卫司军卫频频看向天色。陆明钧眼力劲很好,不等催促走向军卫。留下单慧君婆媳哭哭啼啼站在原地。   “注意安全。”江清波看了陆明洲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陆明洲跟着军卫继续赶往流放地。一行人经过转角身影消失。江清波放下车窗帘子,右手覆上还未显怀的肚子。刚才她没有说孩子的事情。与其让陆明洲牵挂,不如让对方安心前往流放地。   马车启程,江清波和武安侯等人一起回城。路上一支商队与他们擦身而过。   两方距离越来越远,二十多人的商队来到十里亭。为首的人看向陆明洲离去的方向。大拇指摸索着刀柄,眼底浮现杀意。挥了挥手,一行人踏上前往西北的那条路。   **   江清波一路跟着到了柳巷。刚进门便感受到一道目光,抬头对上单慧君愤恨的目光。   “???二嫂这是怎么了,看我的眼神比刀子还要锐利。”   “二弟妹。”裴淑娴端着果盘进门,闻言瞪了一眼单慧君。   “怎么回事?”   此时武安侯换了一身粗布短打回到堂屋,察觉的气氛不对开口询问。   “……三弟妹看错了。”单慧君收回目光,扶住挺着大肚子的梁宜静。“儿媳先扶宜静回房休息。”   武安侯不好为难挺着大肚子的梁宜静,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婆媳两行了一礼,转身离去。脚步很快就像是后头有鬼追一样。   “老大媳妇去厨房帮帮你母亲。”   裴淑娴看看江清波,听话的离开堂屋。绿梅识趣的退到门外。   江清波看出武安侯有话要说,静静等着对方开口。等她连喝完两杯茶,对方欲言又止半响没吐出一个字。只盯着桌上的那盘绯红的李子。   “公爹是想问秦章的事情。”盘子里的李子是前两天发放给铺子里伙计们的福利。这事庄子的管事提起过。   “他很好客,这李子是他昨天送来的。之前也隔三差五送东西过来,……但我不记得见过。”   “秦章曾经是拱卫司军卫,在陆明洲手下做事。”江清波将秦章伤病离开后遇到陆明洲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为了帮助曾经的下属穷的荷包比脸还干净。婆母留下来的双鱼环佩被侄子私自拿走了,他没多少银子把身上最后三两银子买了一对玉佩,赶在成亲前一天送到江府。”   “老三怎么不说。”   “她也不知婆母留下的嫁妆被二房挪用了。”   武安侯沉默了。   江清波假装没看见。论背后捅刀她可是专业的,时不时在武安侯耳畔念叨几句。二房一家子想要继续卖惨博同情,她绝对不同意。不搞死二房是她最后的仁慈。   “柳巷这一排房子都是当年陆明洲为那些因为伤残离开拱卫司的下属们置办的。凑巧让一家子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柳巷空置的房子本来在陆明洲的名下,和离之后对方一般的产业到了她名下,柳巷是其中一部分。武安侯一家人住在陆明洲买下的产业之内,必须替那男人扬扬名。   江清波的声音放大两分,刻意让院子里忙碌的温静等人听到。   武安侯沉默的时间更长了,眼底闪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江清波把该说的都说了,武安侯没有再问其他问题,稍稍交代两句起身离开。   她给陆明洲正名完毕,又顺便给二房穿了小鞋。心中的沉郁一扫而空。拉着温静闲聊两句便回了江府。   内院的丫鬟神色匆匆,打扫身边的大丫头一左一右架着左大夫大步流星走过。   三人离去的方向是大哥大嫂所住的院子——随心苑。   江清波蹙眉,叫住路过的丫鬟询问情况。   “ 大少爷在宫里被打了,刚刚被抬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发完。   七十六章   “大哥为何被打?”   江清波走到随心苑, 门口遇到匆匆赶来的江源。随即问出心中的疑问。   “他做错事情被陛下责罚。不是什么大事。”江源打量江清波,眉梢皱起。“倒是你,身子这般弱还一天天往外跑。如今陆明洲也送走了, 赶紧回去休息吧。老大这儿你就别操心了。”   江清波看亲爹神色平常,说起大哥也没担忧的情绪。倒是说起她的身体时眉眼之间浮现担忧。想来大哥真没大问题。提起的心落回原处。   “大哥做了什么惹恼陛下?”大嫂请来左大夫医治,想来大哥身上的伤势不轻。   “都是朝堂机密, 你莫打听。”   “……”   “行了, 赶紧回去休息。”   “……我想看看大哥。”   “他受伤的地方多有不便, 你暂时没法看。”   大哥伤的是屁股?   那的确没法看。   江清波被再三催促, 明白今天见不到大哥。索性听话的离开。走了几步, 却被亲爹叫住。她茫然回头。   “怎么了?”   “最近宣王连破了几桩大案, 越发得陛下信任,权势滔天。你最近别出门, 乖乖在家里养胎。”江源眉眼间染上了愁绪。   “阿爹放心, 我省的。”   “回去吧。”江源挥挥手。等人走远轻轻叹口气,看向随心苑又叹了口气。儿子和闺女,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他整理好情绪走进院子,碰到背着医箱走出来的左大夫。忙询问情况。   “老左,清泽如何?”   “伤筋动骨, 去了半条命。没一两个月好不了。”左大夫瞪他一眼。“你们一家子怎么回事,一个个都不省心。”   “……”江源摸摸鼻子,深以为然。 “清泽的伤势你别和我那闺女说, 免得她多想。”   “老夫知道轻重。”   “辛苦老左了。”   “小事。”   江清泽还在昏睡。江源走进内室看了一眼,交代儿媳好好照顾便离开。走出门口又停下脚步, 交代来往下人不可谈论江清泽的伤势。   江清波关注着朝堂, 今天听到宣王赵逊给某某平民伸冤。明天听见他给某平民翻案, 后天听到他将某大家族少爷捉拿归案。   小半个月的时间宣王赵逊连破数案, 名声大噪。民间声望极高。   反观现任皇帝陛下。夜夜笙歌,近日又忙着选妃填充后宫。劝谏的大臣们被恼羞成怒的皇帝骂一通,有些骨子强硬的的官员还被打了一顿。   皇帝被宣王衬的像个昏君。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就连她的亲爹都觉得官途昏暗,每天愁眉苦脸,恨铁不成钢几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转眼到端午,皇宫宴请百官和家眷。就在临近进宫前夕,宫里传来宴会取消的消息。   “爹,宫里怎么回事?”   江清波挺着肚子拦住从外院回来的江源,问出心中的疑惑。   “太上皇突然昏倒,宫中乱成一团。”   江源眉头紧皱,脸上带着愁容。江清波猜测太上皇的情况并不好。若不然亲爹也不会这样子。   没两天她的猜测得到证实。太上皇病重,昏迷两日后醒来,清醒没多久又陷入昏迷。期间甚至没有机会说出一句话。   事发突然,皇宫陷入慌乱。大臣们也陷入焦急。朝中大事一向由太上皇亲自决定,如今对方倒下了。那谁来决定国家大事?   现任皇帝?   别开玩笑了。皇帝陛下自登基起一直沉迷吃喝玩乐,极少过问朝政大事。最近几个月太上皇放权之后倒是慢慢开始亲政,但不太敬业。皇帝做的唯一一件令朝臣们称赞的事情,还是请了铁面无私的宣王出山。   最近民间掀起另一道微弱的声音。当初继位的为什么不是宣王。   这流言甚至得到了一些朝臣认同。为什么当初登位的不是宣王呢?   “狗屁,宣王那种货色当皇帝,大魏朝迟早药丸。”江源愤怒拍桌。   江清波正喝茶,被这句话呛住。打量四周,确定没有人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开口。   “阿爹,祸从口出。您老行行好。我可不想再去牢房报道。”   “放心,四周没人。”   “……”   放心个屁!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还没有正式前往阎罗殿报道,她就开始担心亲爹脑袋存放问题。江清波叹口气,偷偷打量一脸愤慨的亲爹。越看越愁。   据说现任皇帝的脾气不咋好。面对大臣的直谏缺乏包容。要是亲爹不怕死的硬钢,他的小命怕是……   “爹,辞官回老家吧。”   “闺女,你躲回老家吧。”   江清波:???   “哎,现在宣王势大,阿爹怕他对你不利。”   “您说话这么直,我也怕皇帝一怒之下迁怒全家流放。”那可太惨了。   江源:……   父女两对视一眼,同时叹口气。   朝堂风声鹤唳,野心派多了几分心思,把目光投向宣王身上。保皇党惶惶不安,有苦难言。   作为保皇党一员的江源,最近几日比以往更忙,各种宴会帖子一股脑砸过来。玩乐是假,探讨保皇党未来是宴会主题。   江清波每次出门散步,就会看到亲爹带着一身酒气从外面回来。   有一天清早刚出门恰好遇到回来的亲爹,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裳。走近了,浓郁的酒气扑过来。差点把她熏醉了。捂着鼻子连连后退几步。   “爹,过分了。喝酒喝到夜不归宿。”   “闺女啊!”江源定定看了她一眼,悠悠叹口气。   “???有话就好好说,突然对我叹气是什么意思?”   “昨晚京北大营暴动,我陪着陈大人等了一宿的消息。”   “京北大营暴动?”   这怎么可能?   江清波记得京北大营从前握在陆明洲手里,因为行贿的事情被整治过,之后回归正轨。她皱起眉梢,陷入沉思。按理说被整治过得京北大营不应该会在这个当口突然暴动。   “昨晚宣王亲自前往京北大营平乱,杀了一大批暴动的官兵。今早受到皇帝陛下的嘉奖,甚至将整个京北大营兵权交到他手里。”   江清波明白了。京北大营暴动有猫腻,获利者是宣王赵逊。对方趁着这次军营暴动借机铲除了一批人。那批人身份不用猜,大概都曾是陆明洲的心腹下属。她捏着团扇的手紧了紧,心陡然往下沉。   宣王此前获得极高的声望,权柄也越来越大,如今还接手兵权。对宣王来说是这是好事。对江清波来说简直是噩耗。   她在宣王府被下药的事情过去没多久。宣王被陆明洲扔到假山下坐了大半年的轮椅,这事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江清波相信赵逊也不会忘记。   他会报复回来吗?   江清波觉得对方会!   “爹,我们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   江清波对上亲爹悠悠的眼神,沉默了。好吧,这是来不及了!   她心里对自家的处境担忧,回了自己的小院那份忧虑也没放下。这次危机该如何度过?   江清波还没有想出应对之策,宣王府先有了动作。   当天下午,宣王府的请柬送到她手中。宣王妃陈舒邀她赏花。 第七十七章   “王妃恕罪, 我们家小姐正在病中休养,没法见客。贵人还是先回吧。”门房小厮露出歉意,恭敬解释。   “本宫听说你家小姐身体不好, 今日特意来探望。”陈舒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抬脚往里走。“带路吧。”   小厮没办法只能领着往内院前行,临到垂花门把带路的活计交给守内门的婆子。   陈舒婢女撇了眼离开的小厮, 又看向前方距离几步远的婆子, 眼神冷下来。凑到陈舒耳畔小声嘀咕。   “江小姐屡次拒绝王妃的邀约, 是否知道了什么?奴婢去探探?”   陈舒摇摇头。“先去看看再说。”   转眼到了江清波所住的院子。   院内静悄悄地。忙碌的丫鬟走路很轻, 几乎没有发出多少声音。淡淡地药香飘荡四周, 呼吸间苦涩地药香直往鼻间钻。   陈舒不动声色看眼里, 走进小厅诧异不受控制爬到脸上。直愣愣盯着江清波,准确的是盯着江清波圆圆地孕肚。显然被震惊到。   “你这……”   “王妃。”江清波挣扎着起身行礼, 身体晃儿晃又倒回去。   “快躺下。这个时候就别在意礼节了。”陈舒按住她的左肩, 温声开口。随后盯着孕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从大牢里出来才发现的。”江清波咳嗽一声。“也是这孩子命大,这么折腾也没事。不像我,进去一趟去了半条命。”   江清波脸色惨白,形容憔悴。整个人恹恹地。明明是太阳高挂的暖和天气,身上披了一件厚重的冬衣。陈舒藏在心中的怀疑淡去。江清波这个样子的确没有办法去出门赴宴。收回目光坐到对面。   “哎,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陈舒看着圆滚滚的孕肚,又看看她的脸,重重叹口气。   “的确不是时候, 但又有什么办法?我的身体受不住,大夫不建议喝堕胎药。”江清波露出苦笑。   “苦了你了。”   “都是命。”   陈舒看向江清波的孕肚, 目光变得幽深。脸上浮起几分遗憾。也不等人询问自顾自开口。   “我家王爷倒是喜欢孩子。走在街上看见别人家的孩子都要凑上去说两句话。看到可爱的孩子更是走不动道, 总想上去抱一抱过过瘾, 有时候还被别人当成拐子打。”陈舒似乎想到了有趣的画面, 笑出了声。   “宣王殿下童心未泯。”   呵呵!   赵逊莽撞冲上去跟孩子抱抱,被当成拐子打不是很正常?换做是她,直接打断赵逊这变态的腿。江清波悄悄瞥了眼陈舒,心头讪讪,赵逊这种变态行为大概只有在宣王妃心中才觉得正常。腹诽完,挤出个笑容。   “宣王殿下这般喜欢孩子,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才怪。   “王爷一定会是个好父亲。可惜我身体不好一直不能让他如愿。”陈舒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惆怅染上细眉。“这么多年我试了无数法子都没用,现在也死心了。王爷不能无后,我打算替他纳一位侧妃。妹妹有什么看法?”   “???”   这种家事问她合适吗?对上陈舒认真等待她回答的神情。江清波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懂了对方的用意。抿了抿唇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纳侧妃啊……第一不能太漂亮,第二不能是王爷喜欢的人。男人最是善变,若被那等妖媚之人勾了心。怕是再难回转了。对方若是个坏的,到时使点计谋,让你和王爷这对恩爱夫妻离心。日后王妃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江清波苍白的脸上荡开笑容,身上多了一种破碎感。陈舒看的晃了神。脑海里回荡对方的话,眸色骤然一冷。别人说出这话,她只觉天方夜谭,但若是对象是江清波。这样的脸,这样的身段,还有这样家世。心里的那个想法开始游移不定。要不还是再看看?   “小姐,该喝药了。”   绿衣端着药碗从外面走来。人还没有走近,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陈舒率先皱起眉。   江清波假装没有看见,喝了药,靠着躺椅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塔和陈舒说着话。再一次从睡意中醒过来,江清波恍然看向她。   “王妃抱歉,这药的药劲大,我没忍住。”   “不妨事。你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本宫就先回去了。”   “王妃慢走,改日再聚。”江清波招来绿梅送宣王妃出府。   等人出了院子走远,江清波眼底的睡意消失殆尽,哪里还有刚才的困倦。一双眼盯着陈舒离去的方向出神。   没多会绿梅送人回来,脸色凝重。“小姐有孕的事情被宣王妃知道了,会不会被有心人盯上?姑爷现在可是被流放。”   “没事,阿爹早就在太上皇面前过了明路。”   她现在更在意陈舒刚才的话,对方居然想让她做赵逊的侧妃。侧妃听起来好听,到底不如正妻。还要在正妻手底下讨生活   啧啧,这对夫妻想得挺美!看来宣王的权势之路走得太顺,有点飘了。还是得给对方添点堵,让他没空想这些。   江清波准备找亲爹念叨念叨,她还没动身,亲爹自个儿就来了。   “我听说宣王妃来了。”   “是呢。还问我对宣王殿下选侧妃的看法。”   “你不用管宣王府的事情,如今他想要纳侧妃也没时间。”江源微笑着说。   江清波看爹笑容中藏着狡黠,突然来了兴致。“莫不是阿爹做了什么?”   “人家是王爷,皇帝陛下的兄弟。我一不受宠地臣子能对他做什么?只是——”江源唇角向上扬起。“宣是能臣,干实事的好臣子。我就建议他去干州平乱。今晚上路。”   干州,骑马都要走半个月的地方。半年前干州出现一个教派,江百姓被迷得神魂颠倒,无视朝廷制定的法度,打砸县衙,赋税不再按时缴纳。据说三个月前干州的一个县令被杀。后续派去的官员都在上任后半个月辞官归家。   宣王赵逊去干州,极好。江清波竖起大拇指。给亲爹一个肯定地赞赏。   “论搞人,还的您老在行。”   江源:……   这话听着怎么不像是好话。   当晚宣王离京的消息就像是长了腿,第二天传遍了大街小巷。江清波从绿衣口中再次听到这个消息。   自从送走宣王之后,江清波发现亲爹走路带风,聚集在眉宇间的愁苦消散了大半。   快乐的日子才过两天,她发现亲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月白的长袍一身泥土,脏得不成样子。亲爹那张还能迷惑姑娘的俊脸青紫交错,好不狼狈。江清波吓了一跳。这是被谁套了麻袋?   “这也太猖狂了,居然殴打朝廷命官。我们绝不能放过他。是不是宣王的人干的?”江清波说完,忙招呼着绿衣去请大夫。   “胡说八道什么,宣王的人可不敢动我。”江源叹口气,神情萎靡下来。“京城外来了很多流民——”   “你被流民打了?为什么?”   “不对,京城怎么会有流民?”   “今年北边大旱。也不知道那边的官员干什么吃的,生出这么多流民。好多跑到京城,如今的城门外一眼望去全是流民。”江源捂着额头,话语里全是担忧。“最近京城不安生,你别出门。”   “我现在这个样子想出门也不能出。”江清波挺了挺滚圆的孕肚。   “不出最好。你乖乖在家里呆着,为父进宫一趟。”   “爹,要不先让左大夫看看伤。你这样子进宫别把皇帝给吓着。”   “吓着更好,让他看看京城现在的样子,最好让他看看那些流民。”   “爹,多带几位大人一起进宫,法不责众。”   江清波话没说话,江源已经走远了。她挺着大肚子没法追,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希望亲爹记得多带点人!   她有些担忧,一直等着亲爹的消息。傍晚时分天色刚暗下去,江源回了家。还没等她见到人,亲爹和幕僚们一头钻进书房。   亲爹能活着回来,大概是没啥大事发生。江清波放下担忧,继续安心养胎。   之后的几天江清波发现亲爹早出晚归,每一次见面旧伤未愈的脸上又添新伤,青一块,紫一块。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她长长她叹口气。亲爹天天挨揍,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江清波也关心起流民的情况。担忧的动乱没有发生。流民被安置在城外新建的村庄,每天都有军卫押着粮食过去。   据说皇帝微服出巡亲自巡查流民情况。不知不觉皇帝的名声好起来,   北地的官员因为大旱管理不当被彻查,皇帝极其重视。查案的官员不敢拖延,半个月后一干官员下狱被押送回京。之后皇帝好像换了个人,接连办了好几名贪官。在民间的声望骤然拔高,甚至隐隐超过宣王赵逊。   江源眉宇间最后一丝惆怅消失无踪,整个人透着轻快。走路已经不是带风可以形容,简直是刮起了龙卷风。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您是不是有点夸张了。”江清波撇撇嘴。   “为父看到为官之路的希望。”江源叹口气。“你不懂。”   “……”   呵呵,她就不该上赶着关心!   “诶,闺女别走。”   “我不懂父亲,留下作甚?”江清波扶着腰,木着脸回头。   “……为父不是那个意思。”   江清波笑笑没说话。   “宣王平乱受了重伤,刚刚回京了,陛下要给他办个庆功宴,宴请了全臣和家眷,你乖乖在家别乱跑?”   “是你提议让宣王离京平乱,他这人最记仇。您可要小心些。”   “为父知道。” 第七十八章   庆功宴当日。   赵逊从太上皇的寝殿走出来, 冷肃的脸上透出轻松的笑容。前往御花园参加宴席的路上引起了不少人侧目。   “夫君很开心?”陈舒笑问。   “被你看出来?”   “你的唇角都快翘上天了。”   “父皇和我说了一点小事。”赵逊压了压唇角,片刻又不受控制扬起,索性不管了。任由笑容在脸上绽开。   离得不远的其他人官员听见了, 他们互别眼色。转瞬,各种消息已经交流完毕。拥护赵逊的官员脸上各个洋溢笑容。太上皇肯定对宣王殿下这次平叛很满意   有几人小声谈论起换皇帝的可能性。   保皇党官员听到后不高兴了。换什么皇帝,他们觉得现任皇帝非常好。于是几名官员说起皇帝如何应对京城流民, 什么爱民如子, 天降仁君……一系列好词不要钱的夸。   宣王派不甘示弱, 谈起赵逊在外平叛的事情。什么骁勇善战, 智谋超群……不要钱的砸。   两方人越说越起劲, 双眼蹭蹭冒火。大有撸起袖子干架的趋势。要不是身处的地方不对, 估计已经打起来了。   赵逊咳嗽一声。宣王派的官员不甘地噤声,保皇党几人默默闭了嘴。赵逊敛了目光, 提着酒壶走到上首的皇帝身旁。   “陛下, 臣敬您一杯。”   两人干了一杯。皇帝怔了一下,饶有兴致看向赵逊手中的酒壶。“这酒不错,好像和宫中的酒有点不同。”   “此酒名醉仙。是臣回京途中买的,半个月前送了十坛进宫,自己就留了两坛。”赵逊面露疑惑。“怎么, 陛下没有喝?”   “最近忙于政事……”   “原来如此。”赵逊停下倒酒的动作,自己喝了一杯。“陛下勤政是好事。这些令人失智的玩意就不献给陛下了。”   “倒也不必,偶尔小酌也是可以的。”   兄弟两人谈笑风生, 展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美好画面。两派官员看在眼里心情特别复杂。   “太上皇到!”   太监的声音骤然响起。赵逊拎着酒壶回到陈舒身边一起见礼。   太上皇身处高位多年积威甚重,自从病了一场之后更难捉摸。连身边的近侍也过得战战兢兢。他老人家刚一出现气氛骤变, 众位官员变得拘谨, 连头不敢抬一下。刚才笑的恣意的皇帝也变得规矩。   “今儿个是高兴的日子, 众位爱卿不必拘谨。”   太上皇露出和煦的微笑。众位大臣绷紧头皮, 一点不敢放松。   太上皇好似没有感受到气氛凝固,谦和看向下首的赵逊夫妻。“这次平叛做的很好。辛苦了。”   “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太上皇满意点头。随意叫了几名大臣说话。皇帝在一旁偶尔插两句,气氛渐渐好转。歌舞响起,宴席之间活络起来,偶尔还能响起谈笑声。   气氛差不多了。太上皇带着皇帝退场。两名上位者离开,众位大臣长出了一口气,僵硬的肩膀松懈下来。一些官员活络起来积极找赵逊敬酒。后者来者不拒,一杯杯喝下。很快俊逸的脸上浮起绯色。   后面的官员识趣的离开。赵逊斜靠在椅背上散着酒气。   宴会过半,众人彻底放松下来。一位年轻的太监突然闯进宴会,大声嚷嚷。   “太上皇被杀了。”   喧闹的宴席突然静默。所有人回头看向扑倒在地的太监。这人正是太上皇身边的近侍之一   什么被杀了?   太上皇怎么了?   杀什么?   整齐的脚步声忽然响起,穿着铠甲的禁卫手持长刀守住四周。   “太上皇被杀——”   禁卫手起刀落。太监无声趴在地上,鲜红的血如同溪水往外漫延。两名近卫军一前一后拖着人离开。   怔楞的众人猛然回过神,再看向地上还未干渴的血迹,回想太监喊的话,才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   喝得微醺的官员清醒过来,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吏部尚书是个严肃的人,平日里总是板着脸。脸上覆了一层寒霜,走到禁卫军头目面前。   “让开,我要面见太上皇。”   禁卫军头目手刀落下,吏部尚书晕倒在地上。头目冷光扫过所有人。   “有歹人贼子毒杀太上皇,我等奉命查找凶手。各位大人夫人好好待在御花园,违者以谋逆罪诛九族。”   “这这这……我们只是要见太上皇,怎么就谋逆了。”   “就是。”   这支禁卫军是太上皇的亲卫,说的话就是太上皇的命令。众人也不敢真的硬闯。   在座的官员都是人精,看到禁卫军的阵仗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宫中肯定出事了。至于出了什么事,事情到了什么程度还不确定。   位高的大臣眼神交流,静观其变,谁都没有动作。保皇党的几名官员不太甘心,但也只敢嘴上念叨两句。   官员们不敢闯,把目光移向赵逊。这位去见太上皇应该没问题吧?   赵逊醉得太厉害,无论怎么叫都是迷糊样。赵逊一派的官员用了很多方法没法叫醒他,最后只能放弃。   保皇党一派:……   你们这些憨批就知道敬酒,拍马屁。误事了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月色西沉。三道人影出现在御花园。两名禁卫军和一名中年公公。三人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情绪。   “太上皇要见宣王和几位大人。”   被太监点名的七名官员其中五名是保皇党,只有两人是赵逊一派的官员。七人连着醉酒的宣王被太监带走。   ——   太上皇寝殿大门口,鲜红的血染红了青白色的台阶,月光照耀下绽放着诡异的光芒。太医、近侍太监进进出出,个个脸色凝重。禁卫军严阵以待守在寝殿外,右手握住刀柄。   路上太监刚好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完。宣王一众人惊得下巴都掉了。   保皇派官员更是满脸不信。   “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毒杀太上皇。绝对不可能。”保皇派官员统一口径质疑太监的话。   “太上皇下旨册封皇帝为闲王,这才发生了毒杀。认证无证都放在偏殿,各位大人不信可以亲自验证。”   保皇党不等太监说完冲进了偏殿。宣王党也不甘落后追了过去。唯有宣王还怔楞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殿下,请吧。”   早在来时宣王已经清醒过来,听到刚才发生的事情怔楞当场,连那些官员走远都没有反应。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拉回了他的神智。跟着对方前往偏殿。   殿内,两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下巴被卸了,嘴巴张大,口水滴滴答答落下。一人是常常替太上皇调理身体的太医,另一人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   保皇党几人看了人证物证还有证词脸色惨白一片。连赵逊进门都没反应。都是一副天塌的崩溃神色。   赵逊一派的官员早就反应过来,心中的窃喜快溢出眼眶了。要不是顾忌保皇党一派还在,又身处太上皇寝殿他们估计都要欢喜得跳起来。   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拥护的人上位成功了。简直喜大奔普。   最后进门的赵逊站在一旁,神情冷漠,   “我要见父皇,我要亲自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陛下不可能毒杀太上皇。”   “宣王殿下,此时已经证据确凿。”太监说。“太上皇中毒昏迷,加上年事已高醒来不知何时。好在陛下早已写下圣旨……”   “我要见皇上。”   “殿下——”   赵逊一派的官员本想开口让对方留下来,毕竟现在是关键时刻。旁边的保皇派还虎视眈眈。话音刚起一双冰冷的目光看过来,后面的话被迫咽回去。   “既然殿下要去,微臣愿一同前往。”保皇党抓住机会要一起去。   “各位大人想通风报信?”   太监明白的告诉大家去了就是毒杀太上皇的同党,谁还敢去趟一浑水。谁也不再说话。大家都是家有老小,皇权争夺重则丧命,轻则抄家。还是不冒险了。   “殿下——”   “我和陛下是兄弟,我要去见他。”赵逊打断太监的话。   “……奴婢带您过去。”   太监犹豫一瞬,叫了名年轻太监带着赵逊离开。   重华殿,囚禁皇帝的宫殿,距离太皇上的寝殿五百米。赵逊不多会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壶酒。   “陛下,微臣带了一壶你喜欢的醉仙。”   赵逊倒了一杯酒送过去。皇帝没有接酒杯,扬起头看着他。   “我没有毒杀父皇。”   “我知道。”   “动手的是你。”   “陛下,我们是最要好的兄弟,为何要嫁祸于我?”赵逊把酒杯放在小几上,无奈起身。“看来陛下不想见我,微臣先退了。”   “我当你是兄弟,你却费尽心思害我?”皇帝看向酒杯,笑出了声。“这酒下毒了吧。你也不是来看我的,你过来只是想亲眼看着我死而已。”   赵逊扫他一眼,抬手招来门外等候的太监。“你们伺候陛下饮酒。”   “敢做不敢认!”   赵逊依旧没有回答。这个关键时刻他怎么可能浪费回应。   四名太监死死按着人灌酒,片刻后,皇帝躺在地上抽搐,鲜红的血从唇角溢出。赵逊等了一会,确定对方没气息才转身离开。挺拔的身影融进黑暗,唇角扬起。   没错,他来这一趟就是要确定皇帝死亡。后面的事情才好做。   赵逊回到太上皇的寝殿,之前的大臣不见踪影。他径直走向寝殿内。   “殿下,太上皇醒了。”   “???”   “药量好像少了。”太监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不过太上皇现在不能动。”   赵逊眼底的揾怒一闪而逝,唇角微不可查扬起。挥手让太监退到门外。自己坐到床边,看向睁着眼不能动的太上皇,唇角扬起。   “父皇。”   太上皇脸色白的发青,凌厉地目光盯着赵逊。   “是——是你做的?”   “父皇胡说什么。毒杀您的是弟弟,您亲封的皇帝。”   “你你不甘心做闲王,所以才动手。”   “父皇说什么呢,儿臣听不明白。”   做闲王?   他当然不甘心。想起宴会之前与父皇见面的场景,本以为是因平叛做得好要封赏,没成想是让他退出权利中心做一名闲王。赵逊藏在衣秀下的手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隐忍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努力,到头来却要为别人让路。   凭什么?   很早前他就知道父皇偏心。平叛回来的路上收到消息更令他震惊,皇帝变得勤勉。那一刻,他就明白父皇早晚会出手让他远离权力中心。好在他早有准备。   赵逊对上太上皇愤怒的目光。曾经高高在上的父皇,捏死他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的父亲不能动,再也不能随意伤害他,只能躺在床上无能狂怒。他唇角恣意扬起。父皇现在的表情真令人愉悦。   “父皇中毒颇深,还是先把药喝了。”   “逆——逆子。”   “殿下,传位圣旨已拟好。”太上皇的近侍太监双手捧着明黄圣旨,躬身送到赵逊面前。   太上皇侧头死死盯着太监,眼底怒意沸腾而起。   “朕要诛你九族。”   太监的脸上没有惧意。等到赵逊看完之后捧着圣旨躬身退到一旁。全程没有看太上皇一眼,好似对方压根不存在。   守在此处的全是赵逊的亲信。那些不听话的早就被清理了。太上皇喊破了天也没人搭理。   赵逊将一勺药送到太上皇嘴边,后者咬紧牙关,褐色药汁打湿了枕头。他的耐心告馨,捏住太上皇的下巴准备强灌。脖颈忽然一凉。垂眸对上闪着寒芒的匕首。   刚才捧着圣旨的太监此刻手持匕首,眼里没了刚才的谦卑   “放肆。”   赵逊锐利的目光直射他。   “殿下,奴才奉命行事。”   铿锵,刀剑相交生乍起。哐当,屏风倒地,一名近卫军趴在屏风上,后背钉着三支箭羽。   赵逊没了刚才的冷静,想要出门看情况却没法动作,脖颈的匕首紧紧贴着皮肤。   喊杀声骤停。一道身影走进寝殿。赵逊沉下了脸。“你果然没死。”   来人正是被流放的陆明洲。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长刀,鲜红的血沿着锋利的刀刃流淌,滴滴答答落下,染红了青玉地板。   “别来无恙宣王殿下。”陆明洲微笑着说。   赵逊看向坐起身的太上皇,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进了圈套。脸色难看起来。随即又笑出声。   “父皇,我那弟弟已经去见祖宗了。现在您只有我一个儿子。真的要杀儿臣吗?”   “皇帝如何了?”太上皇没有理会赵逊,直视陆明洲。   “陛下吃了解药,已无大碍。”   赵逊脸上的血色尽失,想到即将面临结果,闭上眼,垂在两旁的手握成了拳。   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今晚凡是与谋逆的官员抄家下狱。那些暗处的钉子全给朕拔了。”太上皇又看向赵逊,眉眼冷下来。“你亲自审理宣王。”   “微臣遵命。”   赵逊被押着离开,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陆明洲。   “陆大人离京多日很久没见夫人了吧,她怀孕了。今晚本王特意送了一份礼物到江府。”   “你做了什么?” 第七十九章 (正文完)   出事了!   陆明洲下马的时候险些没站稳。心猛地提起。扫过江府门口躺着的一地尸体。有身着铠甲的军卫, 有穿着下人服的家丁。鲜红的血染红了阶梯。他拿着长刀的手绷紧。   江府的主子都进了宫,家里只留下江清波。她还怀着孕。赵逊挑今晚下手是最好的时机。想到妻子可能会出事,呼吸变得艰难, 不敢再往下想。随即把心中的那个可怕想法抛开。   不,不会的。   江清波那么聪明,手中还有太上皇御赐的免罪金牌。一定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陆明洲心里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大步上前敲门。   没多会大门打开一条缝, 一名消瘦的家丁探出头。他看向陆明洲身后举带着长刀的军卫, 警惕起来。   “大人有何事?”家丁问。   “你家小姐可在?”   “小姐被宫里的公公接走了, 还没有回来。”   “哪个宫的公公?”   “小的也不知道。”   陆明洲的心往下沉。心中的抱着的那一丝侥幸破灭。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杀意弥漫双眼。现在天已经亮了, 经过一晚上。希望江清波没事, 若是……他一定让赵逊付出代价。   “去宣王府。”   “姑爷。”   陆明洲上马的动作顿住, 回头看向站在大门绿梅,剑眉蹙起。绿梅是江清波最得力的大丫头, 每次出门都会带在身边。   “你为何没陪在你家小姐身边?”他的语气骤然冷厉。   “小姐在家里。”   陆明洲愣了一下, 几大步上前。“在家?她没事吧?听说之前有宫里的人来接她。”   “的确来了。只是刚巧小姐肚子疼快生了就没有去。”绿梅也是听了禀告来看看,没想到是自家姑爷。她给守门的家丁说了一声,带着陆明洲前往内院。一路上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说了。“小姐从天黑发动,痛了一个晚上,天刚亮才把小少爷生下来。”   陆明洲心里不是滋味。她一个人在家生孩子, 丈夫没在,家人也不在。外面还有人虎视眈眈。她该是害怕的,担忧的。是他对不起江清波, 才让她在危险的环境里生孩子。到了院子,刚走进大门一股血腥气扑过来。丫鬟端着一盆血水旁边经过。他下意识握紧长刀, 大步走到床边。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发现她只是在睡觉, 长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她没事!   他用目光细细描绘江清波的睡颜, 指尖下意识伸出,刚要碰到对方的脸颊猛然缩回来。他还记得进门前丫鬟的交代,自己风尘仆仆满身泥土不适合现在靠近江清波。随后又看向襁褓。眉梢簇起。婴儿皱皱巴巴的,太丑了。属于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陆明洲顺应本心收回目光,坐了一会,替江清波掖好被子后转身离开,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临走前带走了被关押起来的公公。   经过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京城官场震荡。   先是宣王被褫夺封号下狱,宣王府被查抄,宣王一系的官员被查抄下狱。不过短短一天,数十家官员进了拱卫司的大牢。陈舒娘家首当其冲。   短短半年,上朝的官员少了三分之一。   宣王党羽被彻底肃清。那段时间西街菜市口的阶梯是红色的。宣王知道大势已去,也在一个平凡的夜晚畏罪自杀。   转眼一年过去。江清波的孩子刚满一岁,恰好举办抓周礼。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任皇帝彻底接手权力之后培植了自己的亲信。用的最顺手,最信任的还是曾经太上皇最得力的刀——陆明洲。   陆明洲依旧执掌拱卫司,权势比从前更盛。妒忌他的朝臣只多不少。到了陆子承小朋友抓周宴,朝中大半的官员都到了。   皇帝也微服参加。陆明洲惊讶一瞬,将人请进府中。   “陛下怎么也来了?犬子小,可当不起。”   “你们一群人请假聚在这儿喝酒,让朕一个人在宫里面忙碌,想得倒美。”   “……”   “之前提的事你想得如何了?”   “微臣是拱卫司指挥使,前往江南监考一事恐怕不适合。到时只怕又有人参微臣揽权太过。到时候岳丈大人怕是要发难。”陆明洲拱拱手。“陛下还是另选合适的人吧。”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江大人天天针对?”皇帝微笑着说,饶有兴致打量陆明洲。   江大人依旧是御史台的中流砥柱,保持着从前的风格。有事参权臣,没事参皇帝。现在多了一项,有事没事参陆明洲。纵马长街惊扰百姓,给拱卫司抹黑。与某某官员来往过密结党营私之类的奏本多不胜数。   “微臣也是一头雾水。”   陆明洲嘴上说不知道,心里却非常清楚岳父大人的用意。如今拱卫司地位特别,身为指挥使知道很多秘铱嬅密。现任皇帝又是多疑之人。岳父大人无论大小事参他,一是为了让皇帝知晓他的动向,让对方能放心用。二是为了让他警醒。现在他越来越受重用,岳父起了大作用。   “你呀你,有时间多哄一哄江大人。他也是为了你好。”   “微臣明白。”   “你就安心做其他事,朕另找人去江南便是。”   “多谢陛下体恤。”   君臣聊了一会回到大厅,此时抓周礼已经开始了。胖团子被放在桌上,客人们围在四周都弄小孩,好不热闹。皇帝进门,笑闹声戛然而止,一众人忙跪下见礼。   “这里不是宫中,大家随意便是。”   众人附和答应,但神色拘谨不如刚才自在。皇帝不在意,自得看向桌上的胖团子。藕节般的手一只抱着剑,一直抓着笔,咯咯咯笑的无比欢快。   “左笔右剑,长大以后必定是一位文武全才。陆大人后继有人。”皇帝笑着说。   其他人跟着附和。   陆明洲笑笑没说话。   抓周完毕。皇帝看出臣子不自在,先行离开。临到府门前皇帝顿住脚步,意味深长打量陆明洲。   “最近你下值挺早,宫中巡守也只见你的下属。”   “拱卫司很多有能力的将士,微臣想多给他们机会,日后能为陛下所用。”   “……”   什么给下属多些机会,明明就是陆明洲想早点回家陪夫人。可怜他这个皇帝天天忙,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皇帝眸光一闪,露出个笑容来。   “朕最信任还是你,日后宫中巡守陆大人就不要让给下属了。”同甘共苦才是君臣和谐的关键。一起熬夜加班是同甘共苦的第一步。   陆明洲:……   “就这样说定了。没有陆大人陪在身旁,朕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   皇帝看他无语心情舒坦了。背着手,笑着离开。陆明洲无奈失笑,转身回府。他没有回前院大厅,而是转动脚尖前往后院。垂花门前与外面回来的江清波恰好撞上。   “人送走了?”陆明洲走到江清波身旁,一起往内院前行。   “走了。”   江清波刚才去送姚琪。宣王获罪后,从前犯下的罪行被曝光。姚琪夫家的冤案被平反。还有个孩子被宣王以为是自己的骨血安置在南山寺,之前姚琪逃跑前往南山时也是为了去看那个孩子。她叹口气,语气多了几分不舍。   “姚琪姐姐要带着孩子回江南,日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京城人多嘴杂,她离开也好。”   “我知道。只是有些担心,好在外祖母在江南能帮忙照看姚琪姐姐。”江清波看向陆明洲。“对了,你怎么回来了。”   “今晚有花会,我带你去看看。”陆明洲说。   “今日抓周宴,外面还有很多客人。今晚怕是出不去。”   “有父亲和大嫂在没有问题的。”   “你家事精儿子怕是不会同意……”   陆子承晚上要是找不到她,怕不是要水淹武安侯府。江清波想到那哭吼的画面都觉得头皮发麻。   “那小子有爷爷带着玩,一时半会想不起你。”   “这……会不会不好?”   “父亲喜欢承哥儿,让他们一起折腾岂不是正好。现在家里清净,没有危险。”   “……”   二房勾结宣王被流放西北,后来又被武安侯除族。如今的武安侯府非常安全。不用她担心。江清波只是担心坑武安侯不太好,虽然是亲孙子。   “京城最近开了一家新酒楼,菜做的很不错,席位难求。”   “公爹既然喜欢承哥儿那就让他们祖孙多多相处,那就晚些去接人吧。”   陆明洲失笑,牵起江清波的手。   “走吧,现在去能多玩一会。”   江清波反握住男人的大手。   “走。”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写的不好,承蒙仙女们不弃,么么哒有缘再见。】   番外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写了会放到番外合集免费看。   暂时不打算写。我之前从十月份封到现在。被封第二天网线被老鼠咬了,补办的手机卡也不知道啥问题连不上网。差点被憋疯了,我要好好去浪一圈,吃火锅,吃烤鸭……然后看个几十本小说弥补下。   我要好好浪……   【看小说加QQ群630809116】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