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农门丑妇》   作者:木子   文案:   盼儿死了又活了,上辈子她又傻又丑,被婆家扫地出门,活活冻死在破庙里,这辈子她回到了母亲临死之前,眉心多了一汪活泉,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最起码她会过的比上辈子好,活出个人样来。 一句话简介:一个 “贪慕虚荣”的女人嫁入高门的故事 第1章 村姑盼儿   盼儿站在门口,细瘦的手指扒在门板上,这种门板是用几块木材拼在一起的,因用的久了,边缘的小刺全都磨平,变得油润了,她没有进去,在屋外磨蹭着,整个人瘦的就跟竹竿儿似的,要是风大一点,都能把人给吹跑了。   小姑娘今年不过十四,左脸蛋有一块碗大的疤,疤痕乌紫黢黑,坑坑洼洼的烂在肉里,凹凸不平,左脸上没有一点好肉,摸在手上就跟王八壳儿似的,又硬又结实。   这伤疤是在盼儿三岁那年留下的,她家里着了一场大火,娘拼命把她救下来,但左脸还是烧毁了。   村里的小孩儿见了盼儿,觉得她比恶鬼还要丑,还是个大傻子。   这些年盼儿没少受欺负,以前就算受气,被人推倒土堆泥地里,留着涎水的盼儿也不会记仇。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傻子。   但今天却不同,盼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这里刚才磕破了一个大洞,呼呼的往外冒血。   盼儿不止不傻了,还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事。   她是齐川的媳妇,跟母亲林氏一起住在齐家,天气骤变,下了几场大雨,一天比一天冷,林氏染上了风寒,发起高烧,盼儿虽是个傻子,但跟林氏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她没钱给林氏抓药,索性就进山去找草药,哪知草药没找到,竟然从山崖上摔了下去,磕破了脑袋。   在她受伤之后,盼儿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她栽倒在一汪泉眼里,不止没死,脑门儿上的窟窿还长好了,疯疯癫癫的回到齐家,自己的亲娘却因为没钱买药,活活发高烧烧死了。   盼儿那时还傻,不明白人死了是何意,没有娘护着,她被齐家赶了出去,成了个乞丐,在村里跟村人们乞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在冬天活活冻死的一间破庙里。   不知怎么,她又回到了刚磕破脑袋的时候,现在与之前不同,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儿,盼儿现在全都给捋顺了。   如果说她脑海里的记忆为真,那她就活了两世,再过不久,娘就会没了性命,为了省银子,齐家人把林氏草草的埋在土堆里,贪了礼钱,等到老太太年纪大了,神志不清再也不能管家之后,就直接将傻子盼儿从家里赶了出去。   揉了揉眉心,盼儿耳边好像传来泉水叮咚的响声,又清又脆,如黄莺出谷般。   小姑娘眉毛稀疏浅淡,一共也没几根,皮肤虽黑,但细看之下,五官长得还是不错的,只可惜左脸那块儿碗大的疤实在是太吓人了,旁人只要看盼儿一眼,就会吓得魂都没了,又怎会细细打量着她的五官?   推开屋门,盼儿低着脑袋走进去,屋里正在纳鞋底子的妇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满布横肉,脸带厌恶,停下手中的动作,骂道:   “你这个傻子,不老实呆在家里,又出去疯!简直丢尽了我们齐家的脸!”   这妇人极胖,浑身都是肥肉,瞪着那双圆眼,脸皮都在晃悠着,手里头的鞋底子扔在篮子里,猛地站起身,几步走上前去拧盼儿的耳朵:“你是聋了吗?跟你说话还装听不见,我们齐家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娶了你这种丑八怪,丧门星,我儿就是被你给克死的!”   提到自己失踪三年的儿子,齐母气的浑身都在发颤,她体格壮实,力气自然也不小,使劲的拧着盼儿的耳朵,拧的通红发肿,火辣辣的疼,让盼儿忍不住挣扎起来,哀叫出声。   盼儿小细胳膊小细腿儿,哪里能比得过这健壮的妇人?她不断的挣扎,使出吃奶的力气,才从齐母手中挣脱。   再也不敢在屋里多待,盼儿掀开帘子,推开木门,直接跑远了。   看着她的背影,齐母气的脸色发白,狠狠跺脚,啐了一声:   “真是个傻子!”   从齐母屋里跑出来,盼儿小跑着走到了一座破破烂烂的瓦房前,比起对面整齐的青砖大瓦房,这间灰扑扑的小屋正是盼儿母女在齐家的住处。   推开门,盼儿看着倒在床上的林氏,因为发烧,细白的脸涨的通红,半闭着眼睛,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她娘一个弱女子,好不容易将自己养到这么大,这一次病的厉害,要是没有药的话,肯定挺不过去,想想上辈子林氏没过几天就活活烧死了,盼儿心口就好像被捅穿了个窟窿似的,难受极了。   盼儿心里着急,冲到了床边上,抓住了林氏的手,林氏跟盼儿一样,瘦的就跟骨头架子一样,握着的那双手,烫的就跟火炭似的。   “盼儿……盼儿”   林氏嘴唇嗡动,在叫自己的名字,盼儿眼睛红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面颊上滑落,滴在林氏的手背上。   “娘,您醒醒啊,我好了….已经不傻了…您睁眼看看我……”   盼儿伤心,哭的直打嗝儿,随着她眼泪越积越多,耳边的水声好像更响了,清泉涌动,她眉心发亮,一滴泉水落了下来,正好滴在了林氏干裂出血的嘴唇上。   嘴唇上的血口子沾到了那滴泉水,竟然隐隐有愈合的趋势。   盼儿瞪大眼,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哪里一片濡湿,大滴大滴的泉水涌了出来,滴在林氏的唇上,因为发烧的缘故,林氏十分干渴,不自觉的张开嘴,吸吮着泉水。   看着母亲的脸色好了几分,唇上的血痕也都消失,盼儿惊诧之余也猜到那泉水应该是难得的好东西。   想到此,盼儿拼命想要弄出更多的泉水来,但眉心处的濡湿却渐渐干涩起来,耳边的泉水叮咚声已经消失,林氏幽幽睁开眼,颤巍巍的伸手,摸了摸盼儿的脸:   “我的儿,别哭….娘没事…”   “娘,我去给你买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齐家人虽然心狠,但齐奶奶却是个有良心的,一直护着盼儿,应该也能求到一点银子当做药钱。   盼儿跑到后院儿去,跟齐奶奶借了一吊钱,她抓着银子,跑去了村口李大夫家里,很快提着草药回来,她偷偷摸摸的抻着头往里看,生怕碰到了齐母。   齐家家境不好,只有齐父齐母下地干活儿,所有的家底都供了齐川读书,日子越过越穷,要是知道盼儿拿钱给林氏买药,肯定得闹翻天。   齐川三年前拿着林氏最后的五十两上京赶考,之后再无消息,石桥村去省城都得走三天,去京城至少两个月,路上如此艰险,齐川大抵早就没命了,只不过并无消息传来,齐家人还未发丧而已。   因齐川失踪,齐母认定盼儿是个丧门星,一个毁了容的傻子,又把她儿子克死,即使拿了五十两银子又有什么用?   齐母看着她这赔钱货就心烦,再加上林氏是个娇弱如枝头杏花般的美人儿,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齐父虽然厌恶盼儿,但对林氏一直都细声细气的,齐母气的在背地里不止骂了林氏多少回,说她是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恨不得将盼儿母女马上从家里赶出去。   偷偷摸摸进了厨房,盼儿拿了陶罐儿放在火上,把草药倒进了罐儿里,又往里头添了水,蹲在板砖垒起来的灶台前,往灶里头添柴火。   三碗水熬成一碗后,才能给林氏服下,想到在记忆里母亲惨死,盼儿心里难受,伸手抹了一把脸,很快药汁熬好,盼儿把剩下的草药抱在怀里,手里端着药碗,小跑着回了屋。   走到床边,盼儿发现林氏的精神头儿还不错,脸色虽然苍白,但却不像之前那样蜡黄蜡黄的,嘴唇淡粉莹润,再也没有了之前裂开的一道道血痕。   想起从眉心滴出来的泉水,盼儿眼神闪了闪,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自己从山崖上跌下去,眉心正好撞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脑门磕破了一个大洞,呼呼的往外冒血,石头立在一汪泉眼中,等到盼儿从昏迷中醒来,地上只剩下了一块石头,而那泉眼却消失无踪,她额上并无伤痕,伸手摸着甚至比原来还要细嫩些。   摸不准那泉眼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看林氏的气色好了,盼儿心里高兴,赶紧把药碗送上前,喂林氏喝药。   见盼儿满脸期待,林氏虽知道自己很难恢复如初,却没吭声,接过药碗大口大口的吞下肚,药汤苦涩,隐隐透着一股腥味儿,喝进肚子里,林氏差不点呕出来,她硬生生的忍了下去,到底也没吐。   林氏喝了药后便睡了,盼儿刷了碗,回到自己屋里,凑到铜镜前,仔细盯着眉心那块肉看个不停,这块肉比周围的肤色要白皙些,明显像是新长出来的。   要是那泉水有如此功效的话,是不是也能将林氏给治好?   “出来…出来……”   盼儿小声嘀咕着,用手不断揉着眉心,那处新长出来的皮薄肉嫩,这么一磨,肉都红了,皮肤上依旧是一片干爽,没有半点儿湿润。   盼儿有点泄气,恨得直咬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左脸上的伤疤乌漆漆的,凹凸不平,根本看不到半点儿好肉,伸手摸了一下,那处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听大夫说,这是因为伤疤底下的皮肉已经全都坏死了,所以这么多年才没有长好。   三岁那年的大火盼儿早就忘了,但这块伤疤却一直伴随她到了现在,要不是齐家缺钱,林氏把剩下五十两银子给了齐川,像齐川那种长得俊又会读书的青年,怎么会娶这种傻了的丑八怪呢?   ------------ 第2章 活泉   低叹一声,盼儿心里难受,不自觉的红了眼,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顺着面颊滑落下去。   她没有发现,原本被揉的发红的眉心,竟然渐渐的湿润起来,一滴泉水往下淌不同于眼泪的温热,泉水十分沁凉,一股凉气儿好像钻进了盼儿的头盖骨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抬头对着铜镜瞅了瞅,盼儿把铜镜抓在手里,发现那处果然出现了泉水,流到了她左脸的疤痕上,渗了进去,那处疤痕却微微有些发热,让盼儿诧异的瞪大眼。   她脸上的皮肉早就坏死了,十几年都没有感觉,现在竟然能察觉出烫了,这泉水还真有奇效。伸手捂着胸口,心脏在胸腔中扑通扑通直跳,她平静下来,不再哭了,眉心中也没有泉液继续往外涌。   难不成她必须哭才能有泉水出现?   盼儿心里疑惑,手上动作却快得很,狠狠在自己胳膊内侧拧了一下,疼的她眼泪汪汪哭的更凶,用手背抹了把泪,盼儿盯着铜镜,发现眉心处又有泉水凝聚,从桌上拿了只喝水用的小碗儿,盼儿把水咕咚咕咚的喝干了,用棉布捂着眼皮,憋着声音哭着,眉心的泉水一滴一滴的往碗里掉,很快就接了十几滴。   盼儿哭的头昏脑涨,双眼火辣辣的疼,实在是哭不出来了。   舀了一瓢水倒进碗里,自己先喝了一口,发现后院儿的井水变得十分甘甜,身体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如同泡在热水里般,腹中一片暖意。   端着碗走到床边,盼儿把林氏叫醒,让她喝了这一碗掺了泉水的水。   林氏正好有些口渴了,喝了水后,嗓子处也没有那么堵了,精神头儿也好了不少。   伸手摸了摸盼儿光洁的右脸,林氏眼眶微红,笑道:“盼儿买的药真有用,娘喝进肚子里,觉得舒坦多了……”林氏并没有说假话安慰盼儿,她是真觉得身体里有了力气,脑袋也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要是再喝几幅药,她估计也能好起来,不用丢下盼儿一个人。   盼儿悄悄的凑到林氏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娘,盼儿不傻了,我已经好起来了……”   听到这话,林氏大吃一惊,抬起头看,发现盼儿以往浑浊的双眼变得清明起来,与之前看起来不一样了,明明今天一早这孩子还傻里傻气,就跟一个三岁的小姑娘似的,怎么出门一回,就好了呢?   “娘,我想上山去采草药,给您治病,摔了一跤,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脑袋就清楚了……”盼儿没说自己脑海中多了一世的记忆,这种事情说出口了,不管林氏信不信,心里都不会好受。   林氏伸手抹泪,一把搂住了盼儿,浑身都止不住的开始打哆嗦:“盼儿…盼儿你终于好了,娘也就放心了……”   盼儿用指腹抹去林氏脸上的泪,林氏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儿,即使年纪大了,皮肉略松弛,但依旧貌美,但最近害了病,亏了元气,整个人瘦的都脱相了,苍老了十几岁般,盼儿想到娘死后被草草的埋进土里,连墓碑都没立,心里对齐父齐母的恨意更浓。   “娘,咱们能不能从齐家搬走,我不想住在这儿,他们不给你买药,是要看着你活活病死啊,这么心狠,就算我留在这又有何用?他们可不会把我当成他们的儿媳妇……”   听了盼儿的话,林氏有些犹豫。   她本就身体不好,要不是怕盼儿一个人活在世上无依无靠,她也不至于早早的给这孩子定下亲事。   七年前,母女俩搬到石桥村,齐川在读书上很有天赋,日后是个出息的,不过齐家家贫,即使齐川有才华,却没有银子上京赶考,林氏拿了五十两银子给了齐家,让齐川娶了盼儿,之后齐川上京,这一走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原本林氏本以为盼儿从此有了依靠,哪想到齐家人如此心黑,拿了银子,却将她们母女两个视为累赘,齐川命数不好,再也没传回消息,齐母却怪盼儿克夫,又嫌弃她貌丑人傻。   当初没拿到那五十两银子的时候,齐家是怎么说的?   说盼儿心思单纯,与齐川合得来,母女两个呆在齐家,绝对不会受委屈,一晃五年,林氏的最后一点私房钱花光了,齐家人的嘴脸也都暴露出来。   幸好齐老太太还是个有良心的,对她们母女不薄,不过齐老太太年纪大了,又能活几年?自己护不住盼儿,难道要让她留在齐家,一个人受委屈不成?   只是离了齐家,她们母女根本没有赚钱的营生,现在在这里还能吃口剩饭,但一走出这个门儿,或许连剩饭都吃不上了。   她一条贱命死了倒也干净,但盼儿还小,总不能跟着自己受苦。   算上记忆里的那一世,盼儿已经是两世为人了,虽无什么阅历,但她却明白林氏心里到底在顾忌着什么,拉着林氏的手放在脸上,盼儿轻轻蹭了蹭:“娘,就算留在这里,等到齐奶奶年纪大了,我还是没有活路,等您身子养好,咱们回到家里头,我有手有脚,多干点活,咱们总不会饿死。”   其实盼儿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她眉心处突然多出来的泉眼,她现在算是摸清了,只要她一哭,泉水就会从眉心里涌出来,稍微滴几滴到水中,那水就跟灵丹妙药似的,喝进肚,就连伤口都能好转。   盼儿记得以前林氏身体好的时候,会给她做酱菜来吃,那酱菜滋味儿好得很,当菜吃可下饭了,闻着那股香味儿,盼儿都直流口水,只不过近些年林氏的身子骨儿一年不如一年,这些年已经不做酱菜了,盼儿之前又是个傻子,即便爱吃,也不会主动讨要。   现在脑海中的迷雾尽数被拨散开来,想起酱菜的滋味儿,盼儿咽了咽唾沫,咬着嘴,试探着说:   “娘,咱们试试吧,总比呆在齐家好。”   林氏也被盼儿说动了,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被齐家人欺辱,若是她的病真能好,离开齐家也无妨,母女两个相依为命的十多年,只要不分开就好。   离开齐家很简单,在齐母眼里,盼儿是个傻子,她故意在齐母面前说林氏得了肺痨,肺痨这种病是会传染的,一个不好命都没了,齐母哪里敢留母女俩,当天就把盼儿娘俩给赶了出去。   盼儿跟林氏从齐家离开后,往石桥村深处走去,她们以前住的小院儿在山脚边上。算一算,已经五六年没住人了,好在建造的时候林氏手里还有点钱,花了大工夫,请人用青砖一层层垒起来的,十分结实,只要好好打扫一番,她们在石桥村中也就有栖身之所了。   林氏把挂在脖子上的钥匙给拿了出来,打开了木门上的铜锁,盼儿推开门,院子里长满了荒草,绿油油的,长势好得很。   走进院子里,盼儿进了屋,屋里头的灰尘特别多,好在她们之前搬到齐家时,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都留在了这里,拿了木桶在后院儿的井里头打了一桶水上来,往屋里的地上撒了点,之后才用扫帚扫,收拾出来了一层灰。   将屋里的桌椅板凳擦干净,柜子里还有两床棉被,是头些年新作的,之前一直没用过,今个儿太阳当空照,天气特别的热,晒晒被子也能祛一祛里头的潮气。盼儿抱着被子走到了院子里,放在竹竿上晒被子,林氏想要帮忙,被盼儿按在了凳子上。   “娘你身体还没好,等痊愈后,咱们忙的事情就多了,现在您最关键的就是好好养着,千万不能劳累。”盼儿板着脸,仔仔细细的盯紧了林氏,不断嘱咐着。   别看盼儿瘦成了皮包骨头的模样,但手上可有一把子力气,之前她在齐家没少干粗活儿,齐母使唤盼儿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毕竟盼儿就是个傻子,不用白不用。   不多时,盼儿将屋里给收拾干净,虽然院子里的杂草还没清,她也没打算动手,等到有钱了买几只小鸡仔儿,叨上一段日子,这些草便算物尽其用。   抱着被太阳晒的暖烘烘的被子回屋,盼儿将床铺好,林氏并未住在一起,屋子虽小,却干净整洁,盼儿在山边捡了一些柴火拎回来,架了火给林氏熬药。   家里头一点粮食都无,之前齐奶奶给的银子都买了药,分文不剩,除去草药外,她们还真就到了没米下锅的窘境。   陶罐儿在炉子上用小火慢慢烧着,林家离山里近,靠山吃山。   如今正值五月,山上的野菜长得好,前几天盼儿上山采药的时候,还看到了成片成片的大叶芹,那东西用水焯过,滋味鲜美。   石桥村靠山,平时这帮村民也没少上山打猎,盼儿虽傻,但疯闹的时候也曾数次跑到山上,走在小路上,盼儿背着一个竹筐,看到大叶芹就蹲下身,用指甲掐断根茎,枝叶主干扔进竹筐里头,没过多久竹筐就快要满了,大叶芹的汁水糊了盼儿满手。   掐了不少大叶芹,盼儿累的都直不起腰来了,她本想打一只野兔,不说卖点银子换点米面,也能给娘补补身子,但盼儿在山里走了快一个时辰,越走越远,连一根兔毛都没有看见。   她有些泄气,环视一周,才发现自己到了当初跌落的山崖底下,走到自己磕破脑袋的石头前,盼儿瞪圆了眼睛。   石头旁边竟然倒着一个男人!   ------------ 第3章 无耻的男人   这个男人一动不动,身上穿着黑衣,即使离着有点远,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他没有盼儿那么好运,并未遇到活泉,从山崖上摔了下来,估摸着已经死透了。   盼儿小步小步的挨到男人身边,看着他穿着的黑衣是用上好的绸缎做的,还带刺绣的暗纹,估摸着这人应该挺有钱的,反正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自己能拿点银子,跟娘渡过难关该有多好。   心里这么想,盼儿也就这么做了,她跪坐在男人面前,一眼就扫见了腰间挂着的钱袋子,她打开一看,发现钱袋子里头有几两散碎银子,还有五片金叶子。   没想到这还是个富贵人物儿。   盼儿双目放光,她跟林氏都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虽然打劫一具尸体实在是有些不妥,不过盼儿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小声咕哝着:“你放心,拿了你的银子,我一定会把你好好安葬的,绝不会让你沦为野兽的腹中食……”   嘴上这么说,盼儿小脸儿上却露出了一丝心虚,将钱袋子收好,小手在他身上继续摸索着,时不时还伸进怀里,想要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好东西,男人胸口一片濡湿,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还没等盼儿找到好东西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给钳住,力气大的几乎要掐断她的腕骨。   盼儿一惊,赶忙抬起头,却对上了男人幽深的黑眸。   她以为眼前是个死人,没想到这人却突然活了,男人的鹰眸中一片凛冽,盼儿吓坏了,她胆子本就不大,现在竟然被吓得流了泪,眉间也不由湿润起来,涌出了几滴泉水,砸在男人的唇边。盼儿又怕又疼,眼泪根本止不住,眉间的泉水聚成了一股小流,哗哗的往下滴,脸上被血糊住的男人张开嘴,十分贪婪的喝着泉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泉水飞溅,并不能全都落入男人口中,还有些许溅在外面。   手腕传来一股巨力,盼儿一个不稳,竟然趴在了男人身上,炙热的唇瓣紧紧贴着她的眉心,张口用力吮.吸着,还不时用舌头舔了舔,盼儿吓得魂都飞了,算上记忆里的一辈子,她也是两世为人了,因为相貌丑陋又是个傻子,从来没有被人轻薄过,眼前这个登徒子,明明气息奄奄半死不活,竟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小姑娘浑身僵硬的好像木头桩子似的,脸红的快要滴血。   为了防止盼儿逃跑,男人翻身压了下去,炙热的男子气息混着血腥味儿扑面而来,盼儿整个人心惊胆战,缓了好一会才发现男人的一只手掌放的位置有些不对,盼儿虽瘦,但胸前的一对兔儿却算得上丰盈,形状又生得好,像刚长出来的竹笋似的,此刻被男人握在手里。   这一团又饱满又柔软,即使隔着一层衣料,依旧能感受到皮肉的细腻光润,如同一汪水似的,用手捏了一下,小姑娘的哭泣声猛地高亢起来,变得十分尖锐,倒抽了一口凉气,颤音中也带着几分妩媚。   感受到男人的动作,盼儿扬手就是一耳光,又羞又气,完好无缺的右脸如同桃花瓣似的,透着淡淡的粉,显然恨极了眼前人的轻薄。   喝了这么多泉水,褚良的伤口好转了不少,他鹰眸幽深,打量眼前的女人,女人的左脸处的伤疤十分严重,已经没有好肉了,而右脸却精致小巧,配上那双微微弯起的杏核眼,说不出的娇俏,只可惜毁容了,不过此女身上还有一汪灵泉,对疗伤有奇效,如此神奇,他倒是头一回见。   褚良原本还以为自己要折在了此处,但天不绝他,竟然送来了一个宝,有了这种泉水,他的伤势就算再严重,也会长好。   嘴角勾起,褚良那只手仍未松开,小姑娘一张脸涨的跟血桃儿似的,红的滴血,眼泪跟泉水一起往外涌。   褚良并未松手,皱眉轻轻舔舐着盼儿的眉心,将那处的皮肉都给嘬红了,一滴泉水也不肯放过。   等到褚良终于喝够了泉水,这才不急不缓的松了手,带着粗茧的手指点了点盼儿的眉心,鹰眸幽深,灼灼的盯着她。   盼儿明白,眼前这混账东西肯定发现了泉水是好物,才会一直喝个不停,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都能有如此大的气力,要是他身体恢复了,还不得要了她的命?   越想越怕,盼儿眼泪掉的更凶,她本以为能跟娘过上好日子,哪里想到刚从齐家离开,就遇到了这种煞星,谁来救救她……   想到此,盼儿心里一阵绝望,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泉水也不停的涌出来。   褚良皱眉,见不得盼儿这么糟践东西,他一把将盼儿搂在怀里,伸舌舔着甘甜的泉水,男人的力气大的很,盼儿喘不过气来,小手抵着他的胸膛,怎么推也推不开。   “你放开……无耻!你无耻!”   男人单手抓住了盼儿纤细的手腕,直接按在发顶上,另一手捏住的女人的下颚,声音粗嘎道:   “怎么?如此丑陋,也要立贞节牌坊不成?”   盼儿愣住了,张了张嘴,半晌也没憋出一个字来,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男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她虽然貌丑,但也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之前跟齐川定亲,因为她年纪小,两人并没有圆房,岂料此刻竟然被这个登徒子肆意轻薄,气的盼儿浑身发抖,她伸手抹着泪,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男人,转身就跑,但还没等她跑远,就被男人死死勒住纤细的脖颈,一动也不能动。   “带我去你家。”   褚良需要一个养伤的地方,京城里不是有人想让他死吗?等他养好伤,出现在那些人面前,想必他们的脸色定会十分精彩,布的局也会出现差错,到时再一举擒下,收获肯定不小。   脖颈被死死掐住,盼儿根本不能呼吸,小脸儿憋得通红,她拼了命的摇头,林氏现在还在家里,她哪敢将这个煞星带回去?   褚良冷笑:“要么带我回去,要么死。”   盼儿不想死,就只能带着这人回去。   小姑娘又哭了,泉水从眉心用处,男人弯着腰,轻轻舔过盼儿的眉心,舌尖划过皮肉,带来阵阵酥麻的感觉,让盼儿两条腿软的厉害。   “你拿了银子,我住在你家养伤,也算两清。”   褚良松开手,扯开身上的衣服,露出了精壮结实的上半身,宽肩细腰,腹上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垒在一起,在阳光下呈现出古铜色,胸口处有一个大窟窿,皮肉往外翻,冒出的血都是黑色的,怎么止都止不住。   这不是中毒了吧?   男人在盼儿额头抹了一把,掌心晶亮一片,将泉水涂抹在胸前的伤口上,如同褚良所料,泉水果然有奇效,涂在冒出黑血的皮肉上,竟然涌出了一股腥臭的味道,十分恶心,闻着那股味儿盼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在泉水甘洌,随着泉水越来越多的摸在伤处,黑血渐渐变成了正常的颜色,伤口处的血也止住了,结上了薄薄的一层痂。   盼儿哭的都快吐出来了,眼前一片模糊,火辣辣的刺痛着,赶紧拿着两滴泉液涂在了眼皮上,一阵沁凉的感觉用来,刺痛瞬间消失,盼儿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男人的伤势不轻,刚才又耗了不少力气,无法自己下山,无奈之下,盼儿只能扛着男人的手臂,把人给扛起来,这人重的跟千斤坠似的,差不点儿没把盼儿给压趴下,幸好小姑娘的力气不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男人从山崖一点点的往外扛,最后带到了山脚处。   山中因为时常有猎户出没,根本没有野兽,褚良自己站稳了,而盼儿却累极了,伸手扶着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瞥了男人一眼,盼儿嘴里发苦,今日虽然得了不少银子,一片金叶子还能抵得上五十两,但拿了这些钱,她就得将这个男人给带回家,只盼这人养好伤,快些离开。   盼儿带着褚良往石桥村走,很快就回了家,她想起来灶台上熬着的药,火急火燎的冲到了厨房看,发现陶罐儿已经被放在了旁边,厨房里的药味儿都消散了不少,回屋一看,林氏正端着药碗喝药,一看到女儿满身是泥的回来了,还以为她受了欺负,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子,走到盼儿身边,拉着她的胳膊,不放过一丝一毫仔细打量着。   “怎么回事?是不是摔着了?”   盼儿点头,拉开林氏的手:“娘,我带了个人回来……”   林氏诧异,用抹布擦了擦手,走到盼儿跟前,急声问:   “什么人?”   “那男人从山崖上摔了下去,受了重伤,我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山里,就把人给带回来了,他现在睡在那间空房里,还昏迷着呢,他临昏迷前给了我不少银子,说让我带他下山……”盼儿撒了谎,她根本不敢说实话。   ------------ 第4章 母女都是寡妇   听到盼儿的话,林氏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正如盼儿所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死在自己眼前,在家里休养一阵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她们母女两个都是寡妇,名声本就不好,俗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让一个大男人在家里住着,村里头的人肯定有些闲言碎语。   不过名声跟人命相比,孰轻孰重,林氏也拎得清,见林氏有些动摇,盼儿又抓紧劝了几句,林氏这才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此事。   早在回来的路上,盼儿就跟那男人商量好了,让他假装昏迷,在林家借住。盼儿不清楚男人的身份,只知道他姓楚,这人丝毫不在意那钱袋子,盼儿拿走之后他也没有讨要。   现在家里头都没米下锅了,盼儿从钱袋子里拿了最小的一块碎银子,琢磨着买一些柴米油盐之类的东西,否则这日子都过不下去,至于衣裳细软之类的,屋里头还有,她们娘俩儿最缺的就是粮食,林氏纵有好手艺,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调料想要做出好吃的酱菜,无异于天方夜谭。   盼儿出门买粮的时候,早就想好了说辞,之前林氏搬来石桥村的时候,手里头还有些银子,在石桥村都算是富户,但因为母女两个都干不了粗活儿,林氏的身体又病弱,这些年把银子都花了个干净。   不过要是说还剩下一点儿的话,想必村里的人也会相信。   盼儿攥在手里的碎银子足足有半两,村里头家家户户都有地,粮食自然卖的不贵,她直接去了一户老实人家,买了两斤白面,两斤大米,之后又买了些油盐酱醋等调料,这些东西加起来,拢共才花了一百文。   因家里头早就没了柴火,一车柴火就要二十文,村里头知道她们娘俩的日子不好过,也没打算坑她们,一车柴火还给拉到了林家,帮忙搬到了仓房里。东西都买好了之后,盼儿这才回到家,喝了这么多天的药,又有泉水滋养着,林氏的病早就好了,身子骨儿虽然还有些弱,但生火做饭却难不倒林氏。   被林氏推进屋子里呆着,盼儿琢磨着再买一只老母鸡,放在锅里炖了之后也能给林氏补补身子,不过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今个儿再买已经晚了,不如明日再说,除了老母鸡外,家里还能喂一些小鸡仔,过几个月长大了之后,到镇上也能卖些银子。   林氏很快就做好了饭,大米小米掺和在一起熬了粥,又香又糯,家里虽然只有大叶芹一种菜,但林氏却做出了好几样的小菜,一盘清炒,一盘凉拌,还有一盘用水焯过之后蘸酱吃,这三盘菜的分量都不少,林氏用一个干净盘子拨出来了一份,让盼儿端进屋里,给那个男人吃。   盼儿恨不得姓楚的活活饿死,想到那个男人把她压在草地上,肆意的掐着她的乳儿,把白嫩的皮肉磨得通红生疼,盼儿心里又惊又怒,偏偏在林氏面前,她根本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端着饭进了屋。   褚良仰躺在床上,不必抬头,只听脚步就知道是盼儿过来了。   木门被紧紧关上,盼儿把吃食放在木桌上,不敢靠近床边,只低低唤了一声:“褚公子,快来吃点东西。”   翻身下床,因为身上受了重伤,褚良此刻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腱子肉,身上满布着伤痕,以胸口处那一道最是严重,虽然现在没有淌血,但露出来的淡粉色皮肉,证明那伤口是新长出来的,随时有可能崩裂。   一看到桌上绿油油的菜,褚良脸色阴沉,他素来是无肉不欢之人,现在桌上的饭食不沾一点荤腥儿,他根本不想动筷子。   感受到男人身上的煞气,盼儿默默的后退一步,小声说:“家里没有别的吃食,我明日再出去买,褚公子先将就一下……”   褚良没吭声,却以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心意,他一把搂住了盼儿的腰,把小女人抱在怀里,双臂如铁箍,牢牢不肯松懈半分,盼儿就算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挣扎不开,她立即慌了,尖声道:“褚公子,你要作甚?”   褚良不愿跟一个女人动手,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好像看着一个物件儿似的,只说了一个字:   “哭。”   盼儿根本哭不出,只面色涨红的看着褚良。   男人面露不耐,伸手一拉,系带便被扯开了,如剥粽子似的,一层层的将衣裳给剥了开,只剩下一件雪白的亵衣,包裹住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段儿,即便未露丝毫,但女人胸前两团软肉鼓胀胀颤巍巍,紧紧贴着薄薄的一层衣料,此刻正随着她身体的颤抖而轻颤着,景色十分诱人。   盼儿吓坏了,生怕这人做出更恶劣的事情,杏核眼中当即涌出了泪,泉水也跟着流了出来。   这几日盼儿喝的水里掺了不少泉水,就连洗澡时也会加上几滴,她身上的皮肤比往日更为光洁细嫩,身上也带着淡淡的香气,如同泉水一般清甜甘冽,褚良并未继续,耳中传来女人带着哭腔的呜咽声,薄唇贴着盼儿眉心,将涌出的泉水喝进肚,余下的则涂在胸口的伤处。   眼见着还剩下两滴,褚良涂在了盼儿的眼皮上,等到红肿消失后,这才将人放走了。   从屋里出来,母女两个吃饭时,盼儿鼻子不由有些发酸,眼眶也热的很,不过她却不敢流泪,硬生生的将眼泪给憋了回去,生怕林氏发现她受了欺负。   吃完饭后,林氏在厨房里刷碗,而盼儿则在灶台上烧了热水,母女两个都好几天没洗澡了,现在虽然才是五月,但家里头热得很,身上淌了不少汗,黏黏糊糊的可难受了。   烧出来的水林氏先洗了澡,之后盼儿将水倒了,把木桶搬进自己屋里,捏着胳膊淌了两滴泉水,倒进洗澡水中,这才跳进了木桶里,伸手先洗了一把脸,又用皂角把油腻腻的头发给洗了。   泡在热乎乎的水里,盼儿一动也不想动,她闭上眼,水汽一蒸,小脸儿涨的通红,左脸上的伤疤虽然仍是黑峻峻的,但伤疤下的皮肉竟然有些麻痒,一开始盼儿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想想泉水的神奇,眼皮子不由轻轻颤了一下。   泉水本就有奇效,是不是自己脸上的伤疤也能好?   世上没有女子不爱美,盼儿今年十四,在大业朝也算是个大姑娘了,看到自己左脸处碗大的丑陋疤痕,因为这块疤痕,她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被齐家赶出家门后,上街乞讨都没少受欺负,要是没了疤痕该有多少?   盼儿越想就越激动,眼眶也红了,开始落泪,小手熟练的接住泉水,盼儿将泉水一点点的往左脸上涂抹,等到涂满之后,那股麻痒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了。   从木桶里爬出来,盼儿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这张脸,跑到铜镜前,盼儿看着自己的脸,发现伤疤还在原来的位置,一点也没有变化,她不由有些泄气,她都毁容了整整十一年了,泉水说不定对陈年旧伤并没有用。   想到此,盼儿更想哭了,她伸手抹眼睛,不妨碰到了脸上的伤疤,原本结实如同龟壳儿般的黑疤,现在竟然变得柔软了许多。   小姑娘屏住呼吸,小脸儿离着铜镜越来越近,一双大眼儿死死盯着铜镜里的黑疤,伸手按了按,微微的刺痛感让盼儿眉开眼笑。   有感觉。   有感觉就意味着她的伤疤在逐渐的恢复,盼儿发现这一点,美滋滋的都合不拢嘴了,她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脸毁了整整十一年,想要将伤疤给除去,肯定不是一两天能做到的,盼儿心里越发坚定,脸上挂着傻笑,将木桶里已经凉了的水倒了出去,全都收拾好后,这才上床睡了。   村里头有不少人家养鸡,鸡啼时,盼儿就起了。   打了井水洗了把脸后,盼儿又对着铜镜开始往脸上涂泉水,她琢磨着要弄一个小瓷瓶儿出来,收集一些泉水,否则需要的时候还得把自己弄哭,到了此刻,盼儿也明白,那姓楚的之所以会那么轻薄她,就是为了将她欺负的流泪,弄出泉水给他治伤。   要是自己能用瓷瓶儿装了泉水,姓楚的再要,就把瓷瓶儿给他即可,也省的这人老干出不要脸的混账事儿。   家里头没有合适的瓷瓶儿,盼儿也不着急,吃了林氏做的早饭,又给呆在房里的褚良送了饭之后,就带了一块碎银子出了门儿,她之前跟林氏商量过了,林氏也同意在家里养鸡,鸡崽子也不贵,他们家还靠山近,只要好好的把鸡圈起来,不让黄鼠狼给吃了,这就相当于无本的买卖。   盼儿去了之前买柴火的人家里,他们家养的鸡最精神,一只老母鸡虽然不便宜,但却很补身子,盼儿买了二十只小鸡崽儿,两只公鸡,十八只母鸡,连带一只老母鸡,加起来拢共才花了一百文。   拎着鸡回到了家里头,盼儿把剩下的铜钱用棉线仔细穿好,数出了一吊钱,琢磨着去还给齐奶奶,齐奶奶攒了这么多年才攒出这些钱,要是不快些还了,盼儿心里头总归是有些别扭。   ------------ 第5章 卖腌菜   林氏把老母鸡给宰了,在锅里加了八角香菇的调料,用小火炖着,她走进屋,看着盼儿手里头拿着一吊钱,就问:“盼儿,你是不是想还钱给老太太?”   盼儿点头。   “先不必急着还,在村人眼中,咱娘俩的日子本就不好过,你今个儿出去买鸡崽儿,想必就有不少人说嘴了,等到再过些日子,咱们两个的生活稍微好些了,还银子也不迟……”林氏到底比盼儿多活了几年,想的确要周全些,为了母女俩的安宁日子,她不得不思虑的多些。   听到这话,盼儿老老实实地把银子都给收好,她们娘俩还指望用这些银子好好过日子呢,万万不能出错。   老母鸡快出锅的时候,盼儿去了一趟厨房,掀开实木做成的锅盖,大铁锅里一直整鸡咕嘟咕嘟的煮着,放了不少香菇与干笋,味道还算鲜美,盼儿弄了两滴泉水到大锅里,那泉水是好东西,刚一滴进去,鸡汤的香气好像被激发出来般,浓郁丰厚,鲜香逼人,让她一个劲儿的咽口水,用尽了自制力才将锅盖盖回去。   从厨房出来之后,盼儿把鸡崽儿从笼子里放出来,院子里杂草丛生,小鸡仔儿换了个地方,一开始还有些胆怯,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一个个就跟裹着黄色绒毛的团子似的。   盼儿也没去管它们,过了一个下午,这些鸡崽儿大概是熟悉了地方,惊惧渐退,就在家里撒欢了,四处叼着院子里的杂草,叽叽喳喳直叫唤。   鸡汤熬了整整一天,等到晚上的时候,林氏才把鸡汤给盛出来,盼儿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稍微吹凉了后,吸溜了一口进嘴里,她突然瞪大了眼。   盼儿知道林氏的手艺好,却不知道她的手艺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鸡汤里头加了香菇跟普通的调料,竟然炖出了如此鲜美的滋味儿,喝了一口之后,盼儿都顾不上烫了,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烫的一边抽气儿一边喝。   “娘,这鸡汤也太好喝了……”盼儿不忘倒出嘴来夸赞一番,林氏也跟着喝了不少,母女俩的食量都不算太大,平日里吃的少,今日一人居然喝了两海碗鸡汤,盼儿都有点吃撑了,肚皮涨的滚圆,整个人都坐不下去了,必须来回走着遛弯,才能稍微舒服点儿。   “我以前也炖过不少鸡汤,都没这么好喝,是不是这只鸡养的好,滋味儿才这么鲜……”林氏自己也拿不准,这些日子苍白的脸色,现在已经彻底的恢复了红润,虽然还有些瘦弱,但只要继续养着,林氏的身体肯定会一天比一天健壮。   听了林氏的话,盼儿想起自己往鸡汤里加了的那两滴泉水,心里头已经有八九分猜测,是那泉水的功效,毕竟泉水本身就十分甘甜清冽,喝进肚之后,对身体都有好处,加进鸡汤里,有些变化也是自然。   要是泉水能让食物变得如此鲜美,之前盼儿还琢磨着做一点酱菜的营生,这种好吃到了极点的东西,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盼儿拉着林氏的手,满脸涨的通红,急道:“娘,咱们卖酱菜吧?你手艺这么好,卖酱菜就能赚好些银子了……”   林氏一听这话,心里头不免有些犹豫,她做酱菜的手艺比熬鸡汤强多了,要是真能把酱菜做出绝佳的味道来,别说在石桥村这种小地方,就算是拿到京城去,也没有几个人的手艺能比过她。   之前林氏是不想抛头露面,否则盼儿的名声就保不住了,但仔细想一想,她娘俩都是寡妇,穷的快揭不开锅了,哪里还顾得上脸面不脸面的?还是赶紧赚一点银子,让日子过得好些才是关键,否则即便钱袋子里还剩下不少,但那些银子都是楚公子的,她们娘俩用一点度过难关也就是了,怎么能随意挥霍?   林氏答应了做酱菜,说是酱菜,但一般的腌菜林氏也会做,现在做酱肯定是做不出了,毕竟大豆光发酵也得用好几个月,即使做了也得入秋后才能吃上,她也没有这个耐心。   盼儿没忘了呆在房里的男人,剩下的鸡汤被她装进了大碗里,端着进了西屋,鸡汤鲜美,香气浓郁,这股味儿跟宫里的御膳相比,也分毫不差,褚良本就乐意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现在端起鸡汤,咕咚咕咚就喝的一整碗,连带着吃了两个馒头。   等到男人吃完了,盼儿一边收拾碗碟,一边被一只铁臂搂住了腰,喝干了泉水,这才能从房中离开。   ******   用几文钱从村民家里买了一只老母鸡跟不少小黄瓜,这些黄瓜还没长成,只有中指那么长,稍稍要粗些,把黄瓜上头抹盐,用干净的软布将黄瓜包起来,放进缸里,上面用大石头压起来,盐本就析水,再压一下,将黄瓜里头的水分给挤出来,口感就会变得更韧更脆,咸鲜味更浓郁几分。   家里还剩下不少香菇,林氏用香菇加上一只老母鸡,又添上花椒,八角,白糖,嫩姜,紫苏等各种香料熬了汤,里头也洒了不少盐,这锅汤一直放在炉子上煨着,整整炖了一天,当做老汤用,做腌菜时只需要从锅里舀出了一碗汤,晾凉之后倒进腌黄瓜的缸里,煨上一夜,鲜味儿也就渗入其中了。   熬制老汤的时候,盼儿没有吝啬,在汤里添了足足五滴泉水,等到老汤开锅时,那股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要不是因为这锅汤里头加了整整半斤盐,就是专门用来做腌菜的,盼儿就着这锅汤都能吃下去好几碗饭。   一晃过了小半个月,算算日子,黄瓜也该腌好了,盼儿将缸里的大石头给抬起来,把包着黄瓜的布包取了出来,放进瓷罐里头,伸出小手一层一层的打开布包,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只闻着这股味道,盼儿就知道腌菜的口感绝对差不了,她用筷子夹起了一根拇指长的黄瓜,原是指头粗细,现在变得更细了几分,跟筷子似的,但颜色油亮,深青光润,就跟上好的翡翠似的,还透着一股鲜香气。   盼儿盯着腌黄瓜,不由口水泛滥,眼珠子也不会动了,林氏轻笑一声,将腌黄瓜切成薄片,放在瓷盘上,盼儿尝了一口,果真如她想象般,又韧又脆,黄瓜中带着一股鸡汤的香气,似肉非肉,她从来没吃过这种吃食。   眼见着盼儿就着腌黄瓜吃了一碗饭,撑的肚子起来了,林氏赶紧叮嘱道:“别吃那么多,当心伤了胃……”她自己也尝了尝腌黄瓜,比她记忆里要好吃数倍,这样的腌菜,拿到镇上的铺子里卖,应该也能卖出不少银钱。   盼儿一边揉肚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抻头看着林氏,问:“娘,咱们是要摆摊卖腌菜,还是直接卖到酒楼里?”   林氏微微皱起眉头,不由思索着,这样的腌菜要是拿到镇里,肯定能卖出不少,她们娘俩现在缺银子,卖到酒楼里来钱快,但是打不出名气,不是长久营生,但若是自己摆摊的话,两个弱女子又无依靠,在镇上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肯定很是艰难,再加上盼儿毁了容貌,恐怕会受人欺负。   “先看看吧,要是能卖到酒楼里,咱们就搁里头卖。”   盼儿点了点头。   石桥村离镇子不算远,坐在驴车上,大概半天的功夫也就到了。林氏在家里头看家,盼儿头上戴着斗笠,捧着腌菜坛子,直接去了碾河镇。   镇上大的酒楼只有一家,酒楼的厨子手艺不错,有钱人都上这里来吃东西。   盼儿走进了荣福楼中,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洗的干净,但却打了好几个补丁,头上还带着斗笠,荣福楼的小二一看盼儿这样,就知道她不是来吃饭的,这种穷酸的人,指不定是个乞丐。   小二心里琢磨着,直接走到盼儿面前,毫不客气道:“赶紧走开,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   一边说着,小二作势还要踹盼儿一脚,盼儿吓了一跳,仔细的护住腌菜坛子,灰溜溜的往前退了几步,站在荣福楼对面。   在酒楼里卖不出去,盼儿总不能抱着酱菜回去,她们母女两个手里头的银子虽然不少,但要是坐吃山空的话,也坚持不了多久,盼儿想要过好日子,再也不想让娘受苦。   她咬着牙坐在荣福楼外面等着,她在门外,小二也不好打她,周围来往的客人没少看盼儿,不少人还嘀嘀咕咕的,甚至问了小二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二没办法了,最后把掌柜的给请了过来。   荣福楼掌柜的长得膀大腰圆,脸倒是个笑模样,毕竟做酒楼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看到盼儿坐在石阶上,虽然遮着脸,但估摸着也是个生嫩的小姑娘,荣福楼掌柜脸色稍微缓和了些,问:“你为什么赖在荣福楼门口不走?”   听到动静,盼儿抬头,她认出了荣福楼掌柜,眼神瞬间就亮了许多,蹭的一声从地上站起身子,献宝一般的将手里的腌菜坛子送上前,小手揭开盖子道:“我家里人做的腌黄瓜,滋味儿好极了,想着卖给荣福楼……”   ------------ 第6章 赚银子   腌黄瓜的香味儿慢慢散出来,鲜香的滋味儿像一条条灵蛇一般,往荣福楼掌柜的鼻子里钻,他也是个识货的,闻着这股味儿,心里头美得跟什么似的,面上却不动声色。   荣福楼掌柜带着盼儿进到了楼里,直接在大堂中挑了一张靠着西北角的小桌,坛子就放在小桌上,荣福楼掌柜让小二去拿了双干净的筷子,从坛子里夹了一根腌黄瓜出来,放在瓷白小碟上,腌黄瓜颜色深绿如翡翠,小碟瓷白不带花纹,倒成了腌黄瓜最好的点缀,酱汁是浓郁的黑色,三种颜色混合起来,再配上鲜香的气味儿,掌柜的忍不住咬了一口。   入口微咸,但黄瓜的口感却十分脆生,带着一股鸡汤的香气,让荣福楼掌柜不由吃完了一根,还想再伸筷子。   盼儿眼疾手快的把坛子给盖上,警惕的看着荣福楼掌柜,小声嘀咕着:“您想不想买腌菜?”   荣福楼掌柜是个生意人,即使再想吃腌菜,也强忍着冲动将筷子给放下去,笑眯眯的看着盼儿说:“你这腌菜虽好,但荣福楼却是不收腌菜的,要是你能将方子卖出来,我们倒是能考虑考虑。”   盼儿还指望着靠腌菜方子过日子,现在一听荣福楼掌柜的这么说,知道生意大概是做不成了,一竿子买卖看似不错,却断了娘俩日后的生路,盼儿也不是个傻子,立刻就抱着腌菜坛子,转身要走,镇里虽然只有荣福楼一家酒楼独大,但还有不少铺子馆子,盼儿还真不信腌菜卖不出去。   一看盼儿要走,荣福楼掌柜眼皮子抽了抽,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竟然这么不好说话,主意还挺正的,他赶忙叫了一声,想要将盼儿给拦住,用五十两银子把腌菜方子给买下来,荣福楼掌柜的算盘打得不错,这种腌菜滋味儿鲜美,不知可以用来腌黄瓜,还可以换了笋子菌子之类,也是难得的好味。   盼儿没吭声,脚步不停,坐在堂中吃饭的人听到动静,看着荣福楼掌柜这么想买腌菜的方子,估摸着那坛子腌菜也能挺好吃的,有人心里一琢磨,就喊住了盼儿,问,想要尝一尝这腌菜的滋味儿。   盼儿这腌菜卖的价格不低,一坛要一两银子,不过让荣福楼吃饭的人,在碾河镇都算是家产丰厚的,也不会吃不起腌菜,更何况,她这坛腌菜不小,里头足足有一百根黄瓜,算下来一根腌黄瓜只要十文,虽然不便宜,但这腌菜的做法本就繁复,里头还加了她的泉水,吃进肚子里不知滋味儿鲜美,甚至还能滋养身体,卖一两银子盼儿都觉得便宜了。   “太贵了。”那客人嘀咕一声。   “可以分开买,一根十文,您可以先尝尝……”盼儿还舍不得这个腌菜坛子,她家的坛子本就不多,要是有人买下来一整坛的话,少不得把坛子也送给人家盛着腌黄瓜,到时候她还得再买。   那客人明显也不像是个缺钱的,掏出了十文钱给盼儿,盼儿取了公筷,夹出了一根腌黄瓜,收了钱之后也没走,抱着坛子站在原地,看着客人咬了一口腌菜,满脸的震惊之色,他可不像掌柜的一样奸诈,这腌菜好吃,脸上也就表现出来了,没有隐瞒的意思。   放下筷子,客人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两银子,给了盼儿,急声道:   “这一坛我全要了!”   听到这话,盼儿收下银子,美滋滋的笑了,小姑娘的眼睛本来生的大,现在都眯成了一条细缝儿。   “这坛子里足足有九十八根,一个月之内不会坏,不过还得早些吃完,下个月天气就热起来了,不快些吃恐怕会变味儿……”说话间,盼儿把银子放进怀里,转身就走了。   看着盼儿的背影,荣福楼掌柜捶胸顿足,深感憋屈,他既没得到方子,又让人在他馆子里卖了腌菜,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跟买下腌菜的客人坐在一桌的还有几个中年男人,他们都是镇上的富户,一看到多年的弟兄用一两银子买了一坛腌菜,都觉得这人脑子里肯定是灌了水,把脑子给弄坏了,否则怎能跟冤大头似的买下了这么金贵的腌菜?   他们不由劝了两声,那客人也不废话,肉疼的从坛子里夹出了几根腌菜,放进了兄弟面前的碟子里,余下的三人都尝了尝,不尝还好,一尝当真觉得是难得的好味,荣福楼里本身就有酱菜,一碟酱菜也不便宜,足足一百文,但滋味儿分量都比不上眼前的腌黄瓜。   尝了味道之后,一个蓄着短须的汉子笑眯眯的看着老友:“我那老母亲最近嘴里头发苦,吃东西没滋没味儿的,这腌菜我觉得不错,你分我一些,我拿去给我娘尝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搬出自家长辈,买了腌菜的那人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露出了肉疼之色,管小二要了个瓷碗,客人数了十根腌菜,给了短须汉子,之后就护住了腌菜坛子,任凭几个老友说什么,都不再分这些腌菜了。   周围的人见状,一个个不免有些好奇,经常来荣福楼吃饭的都是熟客,知道买下酱菜的人家里头开了一间棋社,姓刘,平日里也是个贪嘴的,能让他这么护食的酱菜,也不知道有多美味。   “刘老板,真有那么好吃?”一个客人有点不信。   刘老板刚想点头,却硬生生的给憋住了,满脸严肃的摇头,略微有点嫌弃的说了几声,生怕自己刚弄到手佐酒的小菜就这么糟蹋了。同他一桌的几个老友早就清楚刘老板到底是什么性情,可不会上当,趁着这空档把腌菜坛子给抢了出来,从中夹出了十几根,就着饭都给吃了。   刘老板看着自己空了一小半的腌菜坛子,心疼的嗷嗷直叫唤,这幅模样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他刚才是在说假话,心里头指不定还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盼儿卖了一坛腌菜,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手里头死死攥着银子,顺着街边摆的摊子往前走,镇上小偷小摸的人不少,盼儿警惕不说,又穿的破破烂烂,一时间倒是没有遭贼。   经过一个卖瓶罐的摊子前,盼儿想起家里头没有用来腌菜的坛子了,就直接在这地方买了一个,之后又买了一只不大的瓷瓶儿,可以用来装泉水,也省的想用的时候太麻烦。   镇上比石桥村热闹多了,盼儿记得林氏喜欢吃甜,只不过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这些年林氏都没有吃过甜食,家中虽然有些糖,却没有蜂蜜鲜甜可口,盼儿想到此处,就去铺子里买了一罐蜂蜜,这蜂蜜可不便宜,乃是从山里的蜂窝掏出来的,而非养在蜂箱里的蜜,这一罐子只有盼儿巴掌那么大,就要一百文。   不过林氏的身体不好,每日用野蜂蜜加上泉水,以温水化开,喝下肚肯定比那些药材要好,所谓药补不如食补,是药三分毒,正是这个道理。   除去蜂蜜外,盼儿还买了些红糖,镇上的红糖闻着就香甜,比石桥村自己做出来的香多了,做之前做腌菜的时候,林氏还嫌弃石桥村里卖的红糖品质不好,现在有了这一袋子,估摸着也能用一段时间了。   坐着驴车回了石桥村,盼儿大包小包的,真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村里人看到盼儿时,她已经跳下了驴车,正要往家里走。   有一个姓牛的寡妇站在道边儿,她那张脸生的挺不错的,脸蛋白身段儿饱满,尤其是胸口那一对乳儿,鼓鼓胀胀的,都快把衣裳给撑破了,牛寡妇今年才二十一,平日里跟村里头的不少男人都纠缠不清,此刻扯着嗓子问:“盼儿,你们家怎么这么有钱,竟然去镇上买了东西回来啊?”   “我娘做了腌菜,到了镇上也能卖点银子,现在买了这些东西,又都给花干净了……”   村里人知道林氏的手艺不差,之前林氏刚搬过来那会,做出了不少的酱菜点心,周围的邻居有时也能吃到,后来林氏的身体不好了,就再也没下过厨,现在做了腌菜,去镇子里换点银子,并不算稀奇。   盼儿直接回了家,把大门一关,林氏将野菜剁碎了喂鸡呢,听到动静后,抬起头走上前,从盼儿手里把东西给接了过来,一看到盼儿买了一罐蜂蜜,就忍不住开口数落着:“咱们虽然还有一点银子,但也经不起你这么败祸,这一罐蜂蜜少说得几十文吧,咱娘俩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盼儿把东西放在桌上,拉着林氏的手,憋着嘴,脸上露出了一丝委屈:“咱们娘俩的身体不好,买来蜂蜜冲了水,每天喝着对身体好,你做的腌菜卖了一两银子呢,足够咱们娘俩嚼用的了……”   “这么多?”林氏吓了一跳,她手艺虽好,但从来都没用酱菜来卖过银子,也没想到腌出来的一坛子酱菜竟然会这么值钱,刨去本钱,那一坛酱菜足足赚了七百文,要是稍微省着点,足够娘俩花上一个月了。   ------------ 第7章 请自重   林氏心里有了底,也就不计较盼儿花多花少了,这孩子本来不该跟着她受苦,这么些年都没有过过好日子,现在只不过买了一点蜂蜜跟红糖罢了,并不算什么。   见着林氏不再责怪自己了,盼儿一笑颊边就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她拿着蜂蜜罐子进了厨房,找出来两只粗瓷碗,一碗舀了一勺蜂蜜,又分别加了两滴泉水进去。蜂蜜不能用开水冲泡,盼儿从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倒在海碗里,放在一边晾着,等到没那么烫了之后,这才用温水化开蜂蜜,端着碗进了屋。   加了泉水之后,这简单的蜂蜜水也跟换了一个味儿似的,又甜又润,十分可口,林氏喝了一口,只觉得有一股暖意缓缓升起,驱散了疲惫,让她微微皱着的眉头不由舒展开来,原本有些苍白的唇色,现在也稍微红润了几分。   林氏最近几年被疾病折磨的有些苍老,要是能时时养着,日子过得顺心些,也能恢复几分颜色,毕竟林氏年纪不大,今年还不到三十,底子又好,年轻时也是个美人,怎能早早的就跟老妇一般?   盼儿靠在一边的窗户前喝着蜂蜜水,要不是家里头缺银子,她都想用蜂蜜来抹脸了,听说蜂蜜能美容养颜,还能使脸上的疤痕淡化,她娘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大美人儿,要不是为了照顾又丑又傻的自己,恐怕早就能改嫁了。   石桥村里有养猪的人家,现在山上的猪草不少,村里头养猪的又都是勤快人家,喂猪喂得特别勤快,盼儿割了一斤五花肉回来,林氏的手艺好,能调出酸甜可口的酱汁来,烧出的红梅肉又软又糯入口即化,让人吃着都快把舌头给咬掉了。   林氏在厨房里烧菜,盼儿回了屋,手里捧着铜镜,看着镜中的少女,脸上的疤痕足足有碗口大,但却不像之前那样凹凸不平,颜色也从黑峻峻变成了暗红色,皮肉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血痂,等到这层血痂脱落后,里头的新肉也就能露出来了。   把瓷瓶儿放在桌上,盼儿用力的掐着自己的胳膊,透明泉水淅淅沥沥的流出来,滴在了瓷瓶中,很快就装满了一小瓶儿,盖上盖子,盼儿将瓷瓶揣进怀里,剩下的泉水都被她涂在了伤疤上,那处酥麻的感觉更甚,让盼儿万分欣喜。   林氏做了一碗红梅肉,一盘炒大叶芹,又将腌出来的小黄瓜切成丁,盼儿将菜拨出来放进碗里,端着去了西屋前,还没进屋,盼儿就深吸一口气,想到之前在小屋里被人剥了衣裳,露出棉布做成的兜儿以及白生生的膀子,她就忍不住发憷,她脸上的伤疤就算好转了几分,比起之前强上不少,但跟其他面白匀净的姑娘相比,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只要是个男人看到她,都得被吓出个好歹来,那齐川之所以能忍受她,好言好语的哄着一个傻子,无非就是为了林氏手里的五十两银子。   盼儿心知褚良看不上她,他剥了她的衣裳无非就是为了多弄出点泉水来,想到自己在镇上买回来的瓷瓶,盼儿心里安定不少,推开木门走进屋里。   她把饭菜放在桌上,褚良坐在桌前,眉骨高挺,轮廓极深如同斧凿刀刻般,虽然脸色蜡黄憔悴,比不上齐川一样斯文俊美,但却更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盼儿暗啐了一声,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能有什么男子气概,只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罢了,为了活命,根本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将良家女子身上的衣裳都给剥了,实在不是什么守礼君子。   褚良见盼儿立在桌前,鹰眸闪烁,伸出胳膊环住了盼儿纤细柔软的腰,还想故技重施,弄些泉水来用,却不防小女人自己把小手伸进了怀里,摸索了一阵儿,最后掏出了个瓷瓶儿来。   “里头装着泉水,日后妾身会给褚公子送来,还请您自重。”   ‘自重’二字盼儿咬的特别重,一双水润润的大眼儿狠狠瞪着褚良,好像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般。   褚良接过瓷瓶,也不避讳,当着盼儿的面,直接把上衣给脱了,露出了精壮结实的胸膛。   盼儿长这么大,只看过褚良一个男人的身子,她并不通男女之事,此刻脸上不免有些发热,咬紧牙关,尖锐的指甲抠住掌心,强忍住转身离开的冲动,仔仔细细的盯着褚良胸口的伤处瞧,发现那处碗口大的伤疤上已经长出了淡粉色的新肉,新肉与男人小麦色的皮肉对比十分明显,看着也要薄些。   褚良把泉水倒在伤口上,用掌心抹开,抬头看着盼儿一动未动,咧嘴笑道:“怎么?不立贞洁牌坊了?”   盼儿被顶的一口气没上来,牙齿咬的吱嘎作响,转身出去吃饭了。   过了两刻钟功夫,盼儿草草吃了些饭食,才又进西屋。   褚良已经穿戴整齐,仍坐在原位,桌上的饭食被吃的精光,分毫不剩,盼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开口道:“褚公子,妾身瞧着您身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总不能一直呆在石桥村这种偏僻地方,想必您也知道了,妾身母女具是寡妇,若被人知道养了一个男人在屋里,妾身母女的名声恐怕就保不住了……”   虽然盼儿从来没跟齐川圆房,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他们两个拜过天地办过酒席,还在官府记录在案,她就是齐川的媳妇,即使齐川失踪了三年,半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生死不明,盼儿也是个寡妇,要是她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做出那些乌七八糟的腌臜事儿,石桥村的村民光用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她可不想像牛寡妇似的,明面上说是为丈夫守贞洁,实际上却跟暗娼一样,靠着一身好皮肉和一张白皙匀净的脸蛋,勾引了不知多少男人,这些男人平日里送了不少柴油米面到牛寡妇家,让她什么都不用做,躺着也能挣来银钱。   褚良将瓷瓶儿扔给盼儿,闭目养神,刚毅俊朗的脸上不带一丝波动,像是覆盖着一层冰霜一般,看也不看盼儿一眼,淡淡道:“该离开的时候,我自会离开。”   言下之意,现在时机未到。   盼儿气的磨牙,只觉得这人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偏偏她又不敢惹怒了褚良,只能恨恨的跺了跺脚,拿着东西离开了。   临走时,盼儿还将西屋的门用力关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把呆在厨房里的林氏都吓了一跳,赶忙出来看了一眼。   林氏走过来拉着盼儿的手,担忧问:   “怎么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娘怎么放心的下?”   盼儿摇头,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娘,我只是一不小心,出来的时候绊了一下。”   林氏信以为真,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回了厨房,继续去做腌菜了。   倒是盼儿回头,朝着西屋的方向瞪了一眼,暗地里将姓褚的男人骂了好些遍,心里的火气才稍稍消减几分,她跟着去了厨房,林氏手里端了个盆,把买来的黄豆洗干净,井水冰凉刺骨,林氏的身子骨弱,盼儿蹲在地上,伸手一把一把的将黄豆给搓干净。   “娘,您先去熬汤吧,我来洗豆子。”林氏见女儿这么贴心,好像在大冬天里喝了热水似的,浑身都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她点了点头,走到灶前,将洗干净的香菇切成薄片,用刀托着下到了锅里。   锅里熬的是老汤,盼儿买了两只母鸡,之前杀了一只,今日又杀了一只,为了让老汤的滋味鲜美醇厚,这锅老汤必须时时刻刻的用小火煨着,半月内就得再加一只鸡进去。   因为熬得时间太久了,里头小火咕嘟的鸡肉被剁成小块,现已经骨肉分离,十分酥烂,只可惜这鸡肉就留着吊汤的,味道偏咸,不好入口,只能用来腌菜。   家里的肉本就不多了,盼儿虽然贪嘴,但却是个过惯了穷苦日子的,有了好物也不会多用,总想着要留一些给林氏,林氏是个心疼女儿的,也跟盼儿有同样的想法,只可惜家中还有一位饭量不小的贵客,无论买了多少荤食,褚良都能吃得干干净净。   让盼儿忍不住怀疑,这小屋里住的可能不是个人,而是头力大无穷的蛮牛,否则那肚子怎么跟无底洞似的,整日里浪费粮食。   黄豆是要用来做黄豆酱的,这黄豆酱也是林氏的拿手一绝,做出来的豆酱味道咸鲜可口,香气浓郁,无论是蘸菜拌菜抑或是烹炒,只要稍稍用上顶点调味,食材便会变得更加美味。   只可惜豆酱要腌制数月之久,一时半会之间难以速成,因此林氏才会做了腌黄瓜,卖到镇上的荣福楼里。   黄豆洗净后就得放在锅里煮熟,林家的厨房有两个灶台,一个用来熬煮老汤,另外一个则架上了大锅,烧开了水,把洗干净的一盆黄豆倒进锅里,一定要把黄豆煮透,盼儿对火候掌握的不好,但有林氏在一边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 第8章 流血了   黄豆在灶台上咕嘟着,少说也得煮上几个时辰才能熟透,家里的活计算不得少,盼儿也不得闲,除了得看着锅灶外,还得出去收拾收拾院子,之前买回来的那些鸡崽儿,一共只有十八只,虽然不算多,但粪便却弄得满地都是,林氏爱洁,日日都得收拾一通,偏偏盼儿舍不得让她这么辛苦,主动把打扫院子的活计揽了过来。   手握扫帚站在院子里,盼儿见院里头的荒草已经被鸡崽儿叨的差不多了,心里一喜,扫地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她看着黄灿灿毛茸茸的小鸡,想到自己眉心里的泉水,一时间不免有些意动,眼神闪烁几下,将手里的扫帚靠在墙角,盼儿走到了食槽前,她手里头并没有现成的泉水,只能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眼泪随着泉水一同涌出,滴在食槽中。   拿着木棍将熟了的苞米面搅和搅和,里头还加了不少切得粉碎的大叶芹,鸡崽儿一看见有人站在食槽前,就以为有吃的了,支愣着小翅膀迈开细腿就冲了过来。   盼儿止了泪捂着还有些酸胀的胳膊,看着围过来的鸡崽儿,仔细数了数,发现十八只一只都没有少。   这些鸡崽儿虽然不算聪明,但却本能的知道什么对自己有好处,掺了灵泉的苞米面看起来与之前没有多大的差别,但实际上却有本质的不同,鸡崽儿吃的抬不起头来,将木头做的食槽叨的当当响。   盼儿见状,心里不免有些激动,若这灵泉对鸡崽儿也有用,岂不是能卖更多的银子?虽然鸡崽儿不多,但品相好跟品相差的价格却全然不同,这碾河镇虽然不大,但识货的人却不少,有好东西难道还愁卖不出去?   棉布衣裳上沾了不少的灰,盼儿伸手拍了拍,回到了自己屋里,用之前买下来的那只瓷瓶儿接泉水,褚良那处没过一日就要用这么一瓷瓶的泉水来涂抹伤口,虽然现在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但继续涂抹泉水对褚良而言仍有不小的好处,这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哪里会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   哭的双眼又红又肿,盼儿抹了一点泉水在眼皮上,红肿就渐渐消失了,她坐在铜镜前,看着头发枯黄好像杂草般,皮肤粗糙还带着碗口大的疤,即使五官还算秀气,也没人敢正眼看她,甚至齐家还忘恩负义,将她娘俩活活逼死……想到此,盼儿不禁悲从中来,上身伏在桌上,大哭了一场。   老房子隔音差,即使盼儿在自己屋里掉眼泪,隔壁的西屋依旧能听到动静,褚良本是习武之人,就算伤重原先的武功底子还在,耳聪目明,什么声音都瞒不过他,听到林盼儿哭的这么厉害,一时间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直接冲出了西屋,推开了盼儿的屋门。   开门的声音让盼儿一惊,赶紧抬起头来,她这幅模样可算不得好看,原本就生的丑陋,现在脸上还沾满了泪痕,整个人就跟一直花猫似的。   好在眉心流下的泉水都浸润到了盼儿脸上的疤痕上,倒也丁点没糟践。   用手背抹了一把脸,盼儿问:“你来做什么?”她知道自己不好看,死死的低着头,声音也如蚊子哼哼般,若非褚良的耳力好,恐怕还真听不清盼儿在说什么。   褚良这还是头一回进女子的闺房,虽然盼儿的房间又小又窄,墙皮都是灰黄斑驳的,但也是个女人的房间,收拾的还算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你哭什么?”   盼儿没吭声,将接满泉水的瓷瓶仔细收好,这东西用处也大着,盼儿是一分一毫都舍不得浪费。   “怎么?因为自己生的太丑?人丑些无妨,最关键的是要能立起来,你若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即使生的再是美貌,依旧没有半点用处。”   余光扫过站在桌前的高大男人,盼儿倒是没想到褚良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确,她上辈子因为貌丑人傻,过得十分凄惨,但这一世却全然不同,她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傻子,一定能好好的护着娘,让她们母女两个过上好日子。   见小女人的眼神从迷茫缓缓化为坚定,褚良也没有多说的意思,直接转身离开了。其实若非盼儿从山涧中救了他,褚良根本不会浪费口舌,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就算死了也跟他没有任何干系。   盼儿走到门边上,看着夕阳西斜,将白云染成血色,她脑袋倚着门框,看着齐家的方向,强打起精神来。   刚走出门,盼儿进了厨房去看着灶台,黄豆在锅里熬煮的时间也不短了,林氏让盼儿来搭把手,两人一起将锅里的黄豆都给捞出来,沥干水分,放到了一个不小的瓷罐中。   林氏手里拿着两臂长的擀面杖,比正常女子的手腕还要粗些,将擀面杖放在罐子里,用力将里头已经煮软了的黄豆给捣碎,盼儿在旁边看着,发觉也没有什么难的,只不过是一桩力气活儿而已,她从林氏手里接过了擀面杖,用力捣着,等到真上了手之后,才发现这活儿真不算好干,女人的手臂上本就没有多少气力,偏偏想要将煮熟的黄豆捣成泥,怎么也得捣上一两个时辰。   捣着捣着,盼儿只觉得肚子又涨又疼,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咬着唇,一直都没吭声,等到将黄豆都给搅烂了,林氏又将米酒倒了进去,这米酒是林氏自个儿酿的,只用了酒糟跟大米,蒸熟了之后窖上一段时日,就成了米酒。   晚上草草的吃了一口饭,盼儿看着林氏将装黄豆的坛子封好,这才用大锅烧了热水,准备好好的洗上一番。   她烧完水后,直接端着进了屋,把热水倒在了木桶里,盼儿又将之前放在瓷瓶里的泉水掺和进去,伸出胳膊搅了开,这才一件一件的将身上的粗布衣裳解开,叠好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迈到了木桶中。   水温略有些发烫,盼儿小手掬起水花往身上洒,她一身皮肉虽然比不过那些娇滴滴的女子柔滑,但常年没有经过曝晒的皮肤还算白皙,只不过略微粗糙了些,何况她现在手里头有了泉液,只要日日喝上一点,再往面上身上涂一些,天长日久之下,肯定能有所改变。   盼儿承继了林氏的好身段儿,腰肢纤细如同初春的柳条,胸前的一对兔儿却生的十分饱满,柔软滑腻的好像一块嫩生生的杏仁豆腐般,白如飘雪红若樱桃,竟然有一手难以掌握的大小,平日里这处好肉藏在了衣襟下头,别人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每每洗澡之时,盼儿自己也免不了碰上一碰。   约莫是这处肉还在长,胳膊一不小心蹭上了,竟然有些涨疼,让盼儿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大概是在水中泡的久了,盼儿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小腹处却有些发胀,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受,她扶着木桶的边缘站起身,低头一瞧,发现两条细腿儿之间竟然有殷红的血迹涌了出来。   盼儿心里一惊,慌得又摔回水中,一旁的圆凳也被她撞翻在地。   现在时辰不早了,呆在西屋的褚良刚刚睡着,就被这么一声响给吵醒了,他紧紧皱着眉,面上带着煞气,掀开薄被下了地,想要看看那女人到底在弄什么东西,夜里都不安生。   膝盖处被撞的疼了,即使还跪在水里,盼儿也知那处必然被撞得青紫,眼圈一红,杏眼里积聚了一层水雾,她咬着唇忍痛打算从桶里爬出来。   褚良走到门前,刚想伸手敲门,就听到了女人娇娇软软的吟哦声,其中掺杂着几分痛苦,但更多的则是娇媚,好像一根羽毛般,轻轻从身上划了一下,说不出的勾人。   想起之前在山涧中不经意碰到的东西,褚良眯了眯眼,掌心不免有些发痒,他虽并未娶妻,也不能与身份不明的女子接触过密,但在军中多年,记得有一回一个军妓当众跳舞,跳着跳着身上的衣服就落在地上,白花花的肉露出来,褚良丝毫不觉得诱人,反而胃里不断翻涌,想吐的很。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厌恶女人的,但今日却好像有些不同。   水声响起,即使隔着一层门板,依旧十分明显。   褚良的身体一僵,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此刻他口里不由发干,呼吸不免急促了几分,闭了闭眼,男人从盼儿门口退回西屋中,小心翼翼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盼儿根本不知道屋外方才来了个不速之客,她缓过了那股疼劲儿时,就赶紧从桶里头爬了出来,站在地上,她看着下身依旧不断流血,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难不成是害了什么不治之症,否则何至于出这么多的血?   越想越怕,她好不容易才能重活一回,保住了娘的性命,这如同美梦般的日子还没过多久,难不成梦就要醒了?盼儿吓的眼泪哗哗的往外流,泉水也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 第9章 小日子来了   感受到泉水的沁凉,盼儿心头一喜,想着这泉水也能治伤,甚至还让她重新活过了一回,必定是难得的稀罕物,若是她将泉水抹在了出血的地方,估计就不会再流血了吧?   心里这么想,盼儿也就这么做了,她赶紧用手心接了一些泉水,忍着羞意,将泉水胡乱的往腿间抹,眉心的活泉虽然是用体内涌出来的,但却凉的厉害,比起井水来都不遑多让。   盼儿冷的浑身直打哆嗦,原本被水汽熏红了的小脸儿更加苍白,小肚子也疼的厉害,像是有一根根的针在戳似的,她伸着头往下看,这一眼望去不免有些失望,平日里十分有效的灵泉,眼下不止没了用处,反而让血流的更加厉害了,一缕缕血丝好像蜿蜒的小蛇般,顺着盼儿的细腿往下滑,滴在地上。   房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盼儿此刻哭的更凶,也没顾得上穿衣裳,蹲在地上嘤嘤低泣,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万一明日起来就断了气,娘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再瞧见了她的尸体,该有多伤心啊!   盼儿越想就越是难受,她想跟林氏告个别,又怕林氏担心,磨磨蹭蹭的将粗布做成的衣裳穿好了,下身一股一股的热流涌出,好像小解一般,让盼儿心里又羞又气,伸手抹了把脸,推开门,走到了林氏的屋前,敲了敲门。   “娘,您睡了么?”   林氏躺在床上,此刻刚有那么丁点睡意,就听到盼儿的声音,她觉得盼儿的动静有些不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些心急,赶忙踩着布鞋下了地,林氏将房门打开,看到小姑娘双眼又红又肿跟核桃似的,她先是一愣,随后赶紧拉住了女儿的手,将人拽进了屋里。   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儿,林氏看盼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咯噔一声,赶紧问:“这是怎么了?为何哭的这样厉害?”   盼儿抽抽噎噎的,气都喘不上来,看着林氏发青的脸色,她沙哑着嗓子道:“娘,日后我恐怕不能陪着你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千万不要累着了……”   林氏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担心之色,忙问:“盼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下身一直在流血,肯定是得了不治之症……”   一听这话,林氏顿时怔住了,怎么也没想到盼儿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而伤心掉泪。下身流血,不就是女子来了小日子吗?这、这丫头怎么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呢?   林氏笑出了声,耐心解释道:“咱们盼儿可不会死,你只是来了葵水,女子到了一定年纪,都会来小日子,来了这个才能成亲生子……”   前世里盼儿在齐家的日子过得不好,身子十分虚弱,以至于到了十四还没有来过葵水,这一世重生之后,最近吃的喝的都好些了,还用泉水内服外养,身子骨即便不如普通的姑娘家,但还是来了月事。   “我、我不会死?”盼儿瞪大眼,脸上露出极为明显的喜色,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头了。   林氏点头,绕着盼儿转了一圈,发现这傻丫头屁股后头的一块衣料依旧被血迹给打湿了,呈现出十分明显的暗红色,偏偏盼儿没知没觉的,直接穿着衣裳就出来了。幸好这孩子是在夜里来了月事,要是挑了个青天白日的,被村里头的人瞧见了,说嘴的肯定更多。   家里头还有新做的月事带,这月事带是用棉布跟棉花一针一针缝出来的,一般而论,像石桥村这种乡下地方,家贫的女人用些草木灰弄一弄也就过去了,偏偏林氏年轻时过过好日子,用不惯草木灰,之前病重,身子也不算太好,月事已经小半年没来了,最近又复通了,林氏便狠了狠心,从牙缝里省出银子来,买了棉花跟细棉布做了月事带,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林氏一边翻月事带,一边道:“把裤子脱了。”   盼儿张大了嘴,即使林氏是她娘,盼儿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扭扭捏捏的将裤子脱下来,那处的血还在流,不过没有刚才那么多了,裤裆处沾了不少血迹,此刻已经干了,结成了硬块。   找出了雪白的月事带,林氏交到盼儿手上,声音透着几分温和,缓缓道:“把那根细的带子绑在腿上,粗的那根系在腰上,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不乱动,就不会弄开,……”   盼儿系好月事带,下身多了一块东西,让她走路都怪模怪样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习惯。   林氏走到厨房,将盼儿从碾河镇带回来的红糖舀了一大勺放在碗里,用热水冲开,拿筷子搅和搅和,这才端到了盼儿面前。   喝了一碗红糖水,小肚子那股闷闷胀胀的感觉也消退了不少,盼儿抿嘴一笑,知道自己弄错了,伸手挠了挠头,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羞窘之色。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林氏明日还要晒豆酱,今日母女两个也累了一夜,盼儿又听林氏交待了几句,便回到了自己屋里,没去将木桶中的水给倒掉,就直接上床歇着了,躺平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盼儿睁开眼,在床上躺了一会,按着林氏说的话,先脱了裤子,将系带自己腰上腿上的绳结给解开,把月事带给换了下来,看到原本雪白的月事带,此刻沾满了血迹,盼儿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有些心慌,换了新的之后,就端了盆水进了屋,将沾满了经血的月事带泡在水中,用皂角反复的搓洗。   几乎洗了十遍,换了四回水,盼儿这才觉得将月事带洗干净了。   把东西晾在屋檐下,盼儿直接去了厨房,林氏已经熬好的米粥,盛在了粗瓷碗里头,旁边的小碟里放了腌好的香菇,香菇被切成薄片,在鸡汤里煨过了,早就入了味儿,那股原本带着的土腥味儿也消失无踪,再拌上油辣子,添上醋,光闻着香味儿就让盼儿口水泛滥。   手里拿了个窝头,盼儿夹了一片香菇放在嘴里,林氏好吃辣也能吃辣,这香菇刚一进嘴,好像炮仗在口中炸开了一般,先是火热酥麻,随后才是淡淡的鲜香,因为是当咸菜吃的,香菇卤的有些咸,配着窝头吃刚好。   盼儿辣的小嘴儿通红,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碗粥,这才把那股麻辣稍稍压了几分,林氏端来了一碗蒸蛋,往前推了推道:“你来小日子了,不能吃太辣的东西,就先吃点蒸蛋吧。”   家里养的那十八只母鸡还没长大,根本不会下蛋,林氏应该是一早上出门,去村子里买回来的鸡蛋,这才做了蒸蛋。蒸蛋想要做的香滑软嫩,必须将蛋液彻底打开,若是蛋黄蛋白凝在一块,蒸出的蛋味道就没那么好了,盼儿吃着蒸蛋,看着小碟上盛着的香菇片,明显还有点眼馋,只是不敢再尝了。   吃完早饭后,盼儿端着给褚良准备好的饭食直接去了西屋,刚一进屋,她就开口解释道:“家里头已经没有肉了,这顿虽然没什么油水,但我娘好歹蒸了个蛋,褚公子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昨夜里女人哭的那么厉害,褚良翻来覆去的都没睡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此刻男人的鹰眸紧紧盯着盼儿,仔细打量了片刻,发现女人除了脸色稍稍苍白几分之外,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没有荤食,但林氏的手艺好,做出的小菜比京里头的厨子也不差什么,褚良常年在军营里过日子,逼急了连草根树皮都能用来果腹,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男人面无表情的咬着窝头,余光却落在小女人的胸前,即便盼儿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十分宽松肥大,完全瞧不出半点曲线,但那一对鼓鼓囊囊的兔儿实在是长得太好,褚良也曾经亲自摸过碰过,虽然还隔着一层衣料,但那种柔软的触感却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配上不盈一握的小腰儿……   褚良心中暗自发笑,大概是他常年不近女色,憋得时日太久了,现在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否则怎么会对这种女人毁了容,还没长成的女人感兴趣?   不过凭心而论,若是林盼儿不是这幅丑陋无盐的模样,只凭着她的身段,想必都会有不少男人打她的主意。   想到此,褚良心里不免有些烦躁,三两口把剩下的吃食都给解决了,咽进肚,从盼儿手里接过瓷瓶,等到人离开后,这才将瓷瓶里的泉水给倒出来,涂抹在胸前的伤处,一阵痒意弥漫,正是伤口逐渐愈合才会有的感觉。   算算日子,此时此刻他的‘死讯’应该已经传回京城,闹得人尽皆知了,要是那些人知道他不止没死,还全须全尾的活在这个小村子里,也不知到底会是什么表情。   如今祖父在世,京城的形势还不算严峻,他虽然不急着回去,但好歹也得给祖父传了消息过去,省的他老人家挂心。   ------------ 第10章 抱了一下   转眼又过了三天,之前捣碎了的黄豆必须放在烈日下曝晒三个月,林氏的力气小些,盼儿就主动将黄豆放在了缸里,每日太阳出来时,就将大缸搬到了烈日底下。   院子里的鸡崽之前一直是散养着的,不过放了一口大缸后,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总是呼扇着小翅膀,想要往大缸上飞,盼儿生怕让它们弄坏了黄豆酱,就直接上了山,捡了一些树枝,用细绳子栓起来,围成了栅栏,将鸡崽都给圈起来,省的它们满院子的乱跑。   家里头住着一尊大佛,褚良可是无肉不欢之人,再加上盼儿母女手头里的银子都是褚良给的,这人要吃什么吃食,盼儿都得在石桥村给买好了。   石桥村里拢共只有两户杀猪的人家,即使盼儿来回换着去买猪肉,村里头的人还是传遍了,说盼儿母女发了一笔横财,否则怎么能供得起日日大鱼大肉的生活?   这日盼儿带了点散碎银子,又去屠户那里割肉,还没走到屠户家门口呢,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牛寡妇。   牛寡妇生的肤白奶大,五官虽然不算太好,但身段儿却该凹的凹该凸的凸,勾着了村里头不少男人,听说别家的媳妇前两日还冲到了牛寡妇家里,在炕上发现了自家男人跟牛寡妇白条条的身子交缠在一起,恨得用鞋底直抽牛寡妇的嘴呢。   此刻盼儿被牛寡妇拦在小道上,女人身上也不知道扑了多少香粉,味道浓的让盼儿直打喷嚏,她下意识的瞅了瞅牛寡妇白净的脸蛋,发现面颊处的确还带着点点红痕,明显比别的皮肉稍稍肿胀几分,应该就是被人抽了的。   牛寡妇感受到盼儿的眼神,心中暗啐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亲热起来:“盼儿这是要去刘屠户家里买肉?”   盼儿点了点头,虽说财不露白,但石桥村就这么大,想要把买肉的消息给按住,无异于痴人说梦,她索性就不遮掩了,直接应了就是。   牛寡妇的眼神闪了闪,面上露出了几分贪婪之色:“你娘现在还卖腌菜呢?”   “只卖了一回,新做的现在还没好呢……”   “前个儿咱们村里头有人去了碾河镇,说有个小姑娘在荣福楼里卖腌菜,一坛子腌菜就卖了整整一两银子,那小姑娘可是你?“   听到这话,盼儿心里一秉,连忙摇头:“我娘做的腌菜那么好吃,一两银子怎么够,肯定得卖一百两……“   说着,盼儿嘴边就流出了哈喇子,一滴一滴的往下落,黏糊糊的滴在了牛寡妇的手背上。   这可给牛寡妇膈应坏了,一把将盼儿给推开,从怀里掏出帕子不断擦手,她怎么把盼儿是个傻子的事情给忘了呢?就这么一个蠢笨的东西,怎会将腌菜卖出一两银子的高价?   不是徐老三撒了谎,就是卖腌菜的另有其人,反正这盼儿不像是那种机灵人。   牛寡妇暗道晦气,用帕子呼呼的扇着风,鼓起腮帮子狠狠刮了盼儿一眼,突然瞧见了不远处走来的赵木匠,原本带着怒意的脸瞬间变得温柔娇媚起来。   盼儿回头扫了一眼,也认出了赵木匠,这赵木匠家里十分殷实,盖了三间青砖大瓦房,还会打炕,在这碾河镇已经算是富贵人家了。   赵木匠娶了一房媳妇,那媳妇生了三个娃后,胖的就跟老树根似的,十分敦实,哪里比得上牛寡妇娇媚可人,这两人一个有心勾引,另一个欲迎还拒,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滚到了床上。   盼儿不敢多看,直接冲到了刘屠户家里头,割了一条五花肉,一斤多就花了足足二十文。   提着肉往回走,盼儿经过水塘,看到有老爷子在钓鱼,她想起林氏爱喝鱼汤,便主动凑上去,买了两条巴掌大的鲫鱼,又去拎了一块豆腐,这才回了家。   盼儿回去时,林氏正在院子里洗衣裳,一看到女儿回来了,她赶忙站起身,在围裙上抹了把手,将盼儿手里头拎着的东西给接了过来。   这鲫鱼还新鲜着,被盼儿拎了一路竟然还没死,一放进盆里,噼里啪啦的就开始翻腾起来,鱼尾巴甩了林氏一脸水,鲫鱼要配着豆腐炖,味道还会鲜嫩些,所谓千滚豆腐万滚鱼,炖的越久,鱼汤就越是鲜美,正是这个道理。   林氏一边用刀子刮鱼鳞,一边让盼儿将五花肉切成薄片,虽然盼儿脸上有一块碗大的疤,但林氏却一直想让盼儿找一个好归宿,往日盼儿痴傻也就算了,现在她脑子好使唤了,学得一手好厨艺傍身,往后也能好过些。   盼儿切菜比林氏慢一些,不过还算稳当,之前她在齐家住的时候,齐母没少使唤盼儿,把她当成丫鬟看待,而她女儿齐眉则像是大家小姐一般,十指不沾阳春水,养的甚是娇嫩。   切好了肉片,林氏也将两条鱼刮了麟去了内脏,放在了一个瓷锅里头,再添了些水,放在炉子上慢慢煮着。   林氏做吃食之所以好吃,正是因为她娘家有秘方,虽然现在调料不足,不能完全将秘方里的东西都给凑够了,但只要稍稍用些米酒,加上糖醋盐等物,以一勺老汤勾兑,倒进了瓷锅中,香味儿霎时间就传了出来。   鱼汤得多炖一会,林氏又起了一个锅,将五花肉放在锅里头干煸,火一热后,肉片肥的不少,一下子就榨出猪油来。   油味儿香得很,盼儿搬了张小杌子,直接坐在炉灶边上,看着林氏下厨,很快五花肉就被炒成了半干不干的程度,林氏将肉盛在小碗里,油也倒出来一些,留着炒别的菜用,锅里头加了辣子翻炒,火要烧的旺些才能入味,盼儿手里头握着扇子,呼呼的煽风,等到林氏将回锅肉出锅后,她这才把蒲扇放下。   这盘回锅肉是给褚良吃的,盼儿拿盘子装了三个馒头,端着菜直接进了西屋。   盼儿一进门,就看到褚良低着头坐在桌边,也不吭声,脸色深沉,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即使盼儿从来没有出去过碾河镇,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知道褚良的身份不会简单,明白这人跟她们母女两个的牵扯越小越好,若是走的近了,说不定还会将麻烦惹在身上。   将饭食和瓷瓶一起放在桌上,盼儿转身要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等等。“   盼儿白了一眼,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外走。   哪曾想身后突然传来了一股巨力,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胳膊,盼儿一个不稳,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竟然直直的撞在了褚良的怀里。   男人炙热的气息喷洒在盼儿耳后,软软的东西贴在那处皮肉上,烫的厉害。   盼儿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开始挣扎起来,偏偏褚良的手臂跟铁箍没什么两样,死死的箍住了小女人纤细的腰,大掌扣在肚脐下方的皮肉处,力气用的大箍的又紧,既热且烫,还一动不动的,好像木头桩子似的。   盼儿被迫紧紧的贴着褚良的身子,两人挨得极近,没有一点缝隙,她用手肘往后撞了一下,男人一动不动,反而搂她搂的更紧,勒的她难受极了。   “你快放开,别抱着我……”   盼儿脸颊红的快要滴血,耳根子也烫的厉害,她哪里想到褚良竟会如此无耻,占她的便宜,姑娘家哪是能让男人轻易碰的?   听了盼儿的话,褚良低垂着眼,眸光变得越发深沉,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只不过是个丑陋贪财的农妇而已,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为什么他会忍不住起反应?   这反应如同汹涌的波浪般,一下一下的拍打在男人的心头,让他一时冲动,做出了这种糊涂事。   女人的腰那么细那么软,盈盈不堪一握,隔着一层衣料,褚良仍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皮肤上的热度,男人的手一寸一寸的往上移,从脐下缓缓往上挪了一掌的距离,隐隐能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女人抱起来舒服极了,身上带着淡淡的女儿香,勾的人口干舌燥,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了,褚良自小习武,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牙关紧咬,褚良脸色发黑,不准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他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推了出去,硬邦邦道:   “出去!”   盼儿也不知道这人到底犯什么毛病,冷不防的让褚良推得一个趔趄,差不点栽倒在地,她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大概是脑子进了水,否则干嘛要抱着她?   女人从屋里离开后,褚良先是闭了闭眼,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心绪不断翻涌,根本无法平复下来,他倒是没急着先吃饭,而是沉着脸自己解决了一番。   过了两刻钟功夫,男人气喘吁吁,一张英挺刚毅的脸也涨成了暗红色,他闭着眼,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屋里头弥散着一股子淡淡的腥膻味儿,褚良一把将窗子推开,透了透气,这才坐在桌前,面无表情的用着饭。   ------------ 第11章 非礼勿视   盼儿被褚良那厮搂了一下,胸前两团还隐隐有些发麻,大抵是因为那处软肉还在长的缘故,平日里洗澡时,她自己碰一下都觉得难受,闷闷的涨的慌,此刻被一个陌生男子搂了一下,力道还不轻,虽然位置不算正,但依旧擦着边儿了。   盼儿小脸涨红,如涂了胭脂似的,只可惜左脸上的疤痕依旧吓人,虽然不再坑坑洼洼的像癞蛤蟆的那层皮似的,那暗红发紫的痕迹依旧十分瘆人,盼儿有时候出门都会戴上帷帽,省的将别人给吓着了。   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盼儿怀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两手捂住发烫的脸颊,盼儿快步走,几步回了自己屋,将房门给掩上,这才轻轻用掌心隔着衣裳揉了揉发麻的两团。   即使盼儿傻了十几年,根本不通人事,但也知道这么做有些羞耻,她轻轻咬着嘴唇,等到缓过了劲儿后就坐在了圆凳上,脑海中浮现出褚良的一张脸,身子都轻轻颤抖着。   这男人一看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偏生又无耻之极,幸好自己貌丑无盐,这才没被他盯上,若是她长得稍稍体面些,恐怕现在已经遭了那姓褚的毒手了。   想到此,盼儿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浑身绷紧,脸色陡然苍白如纸,血色尽褪,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的确非常丑陋,但林氏在石桥村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就连盼儿丰满匀致的身段儿,也是遗传了林氏,虽然林氏年纪不小,如今已经快要三十了,但若是论模样,就连碾河镇都没有人比林氏生的标致。   万一姓褚的那个禽.兽打起了林氏的主意该如何是好?那人的武功高强,而她与林氏又是弱女子,不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远远不是褚良的对手。   盼儿死死攥着衣角,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掌心里渐渐渗出了汗珠儿,将粗布衣裳沾湿了一片,粘粘糊糊的贴在手上,又闷又热。   她越想越觉得惊恐,整个人僵硬的好似一尊石头像般,一阵冷风吹过,盼儿一个激灵,脑袋倒是清醒了不少。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褚良跟林氏接触的太多,否则万一这人压抑不住禽兽本性,强占了林氏的身子,以林氏的性子,怕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迈过这个坎儿,她重活一辈子就是为了好好的护着娘,让娘俩儿都过上好日子,原本以为有了活泉,一切都会好起来,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真是让盼儿气的眼前发黑。   算算时辰,盼儿心里一紧,褚良用饭的速度不慢,现在应该吃完有一会儿了,林氏还在厨房忙着,若自己没把碗筷给收拾过去,她怕是会亲自进了屋。   小姑娘的呼吸不免急促了几分,什么都顾不上,拔腿就冲出了屋外。   林氏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盼儿看到她便问:“娘,您这是去哪儿?”   林氏笑笑:“西屋的碗筷都没收回来,我这就去端,你今个儿也累了一整日了,现在洗漱一番,夜里好好歇着……”   盼儿本来就在胡思乱想,认为褚良对林氏心怀不轨,此刻她只觉得口里发干,好像吃了一斤咸盐似的,又焦又燥,心里慌得不行,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娘,收拾那点零零碎碎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您身子刚好,又得日日做着腌菜,这些事情就交给我……”说着,盼儿直接冲到了林氏跟前,早先一步迈进了西屋里。   林氏见盼儿如此乖巧,倒也没有多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就回到自己房中了。   之前卖那些腌黄瓜得了一两银子,这石桥村里的村民一年能攒上一两银也就不错了,她们娘俩手上有余钱,林氏就琢磨着弄些好料子,给盼儿做两身小衣。   女子的贴身之物万万不能马虎,以前林氏手里头还有些银子时,盼儿的吃穿用度在石桥村里都是最顶尖儿的,后来跟齐家交好,一笔一笔的银子往外掏,又给了五十两的大数目,将林氏的私房钱都给掏空了。   这些年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也没照顾好盼儿,否则林氏就这一个女儿,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就算毁了脸,脑子也有些痴傻,但那又如何?总归是她的骨血,自然是一定不能亏待的。   林氏记得碾河镇有一家布庄,里头买的绸缎颜色品质皆是上乘,穿在身上十分轻薄,比起苏杭的织锦来也不差什么,那种料子做成肚兜儿以及亵裤,一点也不累赘,再加上盼儿生的白,配上葱绿色跟嫩红色都好看……   此刻盼儿倒是不知道林氏在操心什么,她进了褚良的屋里,也不吭声,低头看着脚上的灰布鞋,一步步挨到桌边上,将盘子碗什么的都给归拢起来,端着东西就要往外走。   房内十分安静,悄无声息针落可闻,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盼儿端了东西往外走,只觉得身后像是被人戳穿了窟窿似的,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额间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儿,盼儿也不敢用手擦,等到终于出了门后,这才倚靠在墙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端着托盘回了厨房,盼儿用皂角洗碗时,总觉得掌心火辣辣的发热,这皂角磨手的很,之前林氏让她拿碱面洗碗,但那些碱面用着也不怎么舒坦,还能拿来做馒头,盼儿没舍得,也就换了皂角用。   用清水把碗上的皂角全都给冲洗干净,盼儿只觉得左边的掌心明显要比右边的掌心细嫩些,她每夜都会用泉水涂抹脸上的疤痕,那泉水对皮肉滋养的很,连陈年的老旧伤疤都有用,更何况是薄薄的一层茧子了?   端了只碗,盼儿舀了一勺红糖,又添了些蜂蜜跟泉水,一股脑儿的用温水给冲开,搅合搅合之后,两手捧着碗,吸溜吸溜的将红糖水喝进肚。   单单的红糖水只是十分甜腻,都有点齁人,但现在加了她之前买的野蜂蜜以及泉水后,味道仍是偏甜,但甜中却透着一股清香,让人喝进肚里,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腹中缓缓升起。   因为来葵水的缘故,这几日盼儿的小腹总有些闷胀之感,林氏年轻时也是如此,甚至疼的更加厉害,不过喝了些活泉后,这种难耐之感虽未消失,但却减轻了几分,起码不会影响盼儿白日里做活儿。   她搬了个小杌子,就坐在炉灶前,炉子上烧着热水,现在还没开锅呢,她今日虽然不能在木桶中泡澡,但出了一身汗,天气又热,总觉得有股酸味儿,拿巾子蘸了水擦一擦也是好的。   喝了一碗红糖水后,盼儿有点犯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子直打架,也顾不得看着锅,马上就要睡着了。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水声,把盼儿给吵醒了。   她吓了一跳,赶忙起身,一边揉着有些发麻的膝盖,一边走到厨房门口,发现一道身影正赤.裸着胸膛的站在院子里。   男人背对着盼儿,手里头提着水桶,桶中装的是沁凉的井水,木桶被褚良高举过头顶,微微倾斜,冰冷刺骨的井水就将男人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   盼儿愣住了,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只能看到褚良结实紧致的背部,那处皮肉上满是疤痕,一道道仿佛蜈蚣般,狰狞可怕,根本没有一块好肉,像是被人用带着倒刺的马鞭狠狠抽打过般,要不是盼儿自己个儿脸上就生了一块碗大的疤,平时都看习惯了,换上个稍微娇弱可人些的姑娘,现在肯定会吓得直接厥过去。   褚良并没有脱光,身上还穿着亵裤,但一桶水浇下来,薄薄的布料已经被打湿了,紧紧的贴在身上。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盼儿不敢再看,吓得就跟一只炸了毛的小鹌鹑没什么两样!   这、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褚良想要洗澡,回自己屋里就是,现在在院子里光明正大的用井水冲凉,若被林氏瞧见了该如何是好?真是个人事不知的混帐东西!   贝齿死死咬着唇,盼儿脸红如血桃儿,心里头不知将外头的男人骂了多少次,偏偏她没那个胆子冲出去与褚良理论,只能缩起脖子老老实实的挪到了厨房深处,生怕被这姓褚的发现。   只可惜褚良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盼儿的脚步声根本瞒不过他,当小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时,褚良就已经知道她在偷看了。   不过他是男子,又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被女人看上一眼就不会少块肉,褚良自然没有遮挡的意思,此时此刻,他甚至还能想到那个毁了容的丑妇脸上露出惊骇羞窘的神色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粗噶的低笑一声,褚良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变得紧绷起来,即使身上满布着冰冷的水珠儿,他体内仍有一股热流从鼠.蹊处缓缓涌出,让男人的眸色更深,整个人如同饿极了的猛兽一般,已经盯准了猎物,正在等待时机将猎物捕获。   ------------ 第12章 母女进镇   盼儿坐在炉灶前,也不知是炉火烧的太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觉得自己被烤的热的厉害,身上的汗哗哗往外流,身体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烧似的。   外头清晰的水声渐渐停了,盼儿终于松了口气,将热水倒在了木盆里,端着盆站在厨房门口抻着头看,发现院子里除了一大片水迹之外,再也没有褚良的身影,好像她之前看见的人影不过只是一场梦,并非真实存在似的。   端了热水回了自己屋里,盼儿将灵泉滴了一些在水中,这才把细棉布扔进水里,一件件的脱了衣裳,棉布打湿后,盼儿飞快的擦了身,将身上的汗渍给擦得一干二净,之后披了一件宽松的粗布外袍,打开了屋门,想要把水倒出去。   盼儿倒水的时候并未发现,西屋的窗扇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了大半,此刻她鬓发半湿,衣衫不整的模样被褚良完完全全的收入眼底,因为身上只穿了一件外袍,虽然没有露出皮肉来,但里头空空荡荡一件衣裳也无,外袍的料子沾了水后,便紧紧的黏在身上,勾勒出女人窈窕的身段儿。   褚良看着这一幕,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只觉得这女人真是一点防备心也无,今日是他在还好,若是别的男子也住在这西屋中,是不是她还会打扮成这样出来?   想到此,男人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阴沉起来。   盼儿倒完水后,就将房门仔细掩上,不留一丝缝隙。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偷瞧了一遭,毕竟她身上还穿着衣裳呢,什么东西都未露出来,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黄豆酱需要在太阳底下曝晒三个月,现在才只晒了几天而已,酱的咸鲜味还没有腌制出来,吃着也并不算好吃,不过石桥村的水质好,又有灵泉相助,弄出来的吃食口感也不错,拿到碾河镇也能卖出些银子回来。   之前在荣福楼卖腌黄瓜赚了一两银子,这几日林氏又做了别的小菜,腌香菇腌笋子这两种。   林氏用的笋子并不是新鲜的,而是去年晒干了的竹笋,是村里头一个老妪晒的,都是品质上乘的笋子,用刀切成一指粗细的长条,将老汤倒在瓷罐里头,加了料放在锅上用小火熬煮着,炖了足足有三个时辰,老汤的滋味已经全都渗入进了笋子中,再加上里头被盼儿加了几滴泉水,吃起来十分鲜美,又隐隐的带着一股清香,不论是炖汤还是清炒,都是难得的好东西,添上一点就十分好吃。   将腌菜放在了坛子里,盼儿打算带着这些东西直接去碾河镇,她之前在荣福楼里卖过一回腌菜,这一回虽然不一定能进楼里,但在外头叫卖应该也能有些生意,赚的银钱不必太多,只要够母女两个嚼用就好。   若是之前能有上碾河镇的机会,盼儿定然美滋滋的,喜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她却不由有些发愁。   她要是去了镇上,家里头就只剩下林氏跟姓褚的两人在家,一旦出了什么事……   越想盼儿脸色就越是苍白,重活一世,林氏就是她最重要的人,无论如何林氏都不能有事。   心里坚定了这个念头,盼儿扯着林氏的袖子,一个劲儿的嚷嚷着,小声哀求,求了好一阵儿林氏终于松了口,准备跟盼儿一起去镇上,顺便逛一逛。   林氏貌美,盼儿却十分丑陋,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两人都戴上了帷帽,这年头在街上带帷帽的女子虽然不多,但也不是绝无仅有的,她跟林氏两个就算如此,也不会引起别人的疑心。   母女两个都要出门,无论如何都必须跟褚良交代一声。   走进了西屋,即使盼儿心里多厌恶褚良,脸上都得挤出笑容来,她站在男人面前,腆着脸道:“褚公子,我跟母亲要去镇上一趟,估摸着天黑前能回来,你可有要捎的东西?”   褚良虽然是个武将,但京里头那些虚伪的文臣他见得多了,常年跟那些老狐狸打交道,像盼儿这种村妇到底是什么心思,哪里能瞒得过褚良?   这女人脸上虽然带笑,但眼底深处浓浓的厌恶都快藏不住了,其中还掺杂着一两分惊惧。惊惧还好说,毕竟自己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要了这母女两人的性命,的确会让这个女人害怕,可是厌恶又是从何说起?明明昨日这女人来送食水时,还不是这副模样。   褚良一时半会也摸不透女人的心思,心里头无端有些烦躁,冲着盼儿摆了摆手,面容变得扭曲起来,这副模样骇的小姑娘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小跑着离开了西屋。   要去镇上卖腌菜,母女两个也不必穿的太好,干净整洁就好,盼儿还将略长的指甲稍稍修剪了一下,这才将腌菜坛子抱在怀里,跟在林氏身后慢慢往村口走去,石桥村一早上出来做活儿的人不少,看到盼儿母女出现,一个个都不免诧异。   之前林氏那副病秧子模样,见过的人都觉得她没有几年好活了,没想到现在不止能下床走动,甚至还能做一些腌菜拿到镇上去卖钱,有这一门手艺,养活一个盼儿又有什么难的?   村里头有人要去碾河镇上工,虽然坐着驴车要大半日才能到碾河镇,但驴车日日都有且价格公道,去一趟只要十个铜板。   盼儿母女两个现在的银子虽多,但却都是褚良的银钱,她二人也不能随意花用,俭省些还能细水长流,如此一来,母女两个就坐在驴车上,今个儿日头足,阳光毒辣的很,她们二人头上带着帷帽,又闷又热,脸上捂的都是汗。   偏偏盼儿知道自己的脸吓人,也不想随随便便的将帷帽给摘下来,驴车上除了她跟林氏之外,还有一对母女,要是将那个三岁大的小姑娘给吓着了,她心里头哪能好受?   一路上忍着热挨到了京城,等到从驴车上下来时,林氏急忙掀开盼儿的帷帽,看到小姑娘一张脸涨的通红,颊边满是汗珠,湿漉漉的好像从水里头捞出来的般。   这副模样可让林氏心疼坏了,急忙将盼儿带到了镇子口的大柳树下,用袖口给盼儿擦了擦汗,心疼的嗔道:“热就把帷帽摘下来,你顾忌那么多做什么?若是中暑了怎么办?”   盼儿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现在趁着四下无人摘了帷帽,倒是觉得凉快了不少,等到周围又有行人经过,盼儿又赶紧将帷帽戴了回去。   因为脸上的这块疤,盼儿心里自卑极了,即使在泉水的滋养下,疤痕一点点的好转起来,但只要它没有彻底的消失,悬在盼儿心口的大石就永远不会落下。   看着她缓过来了,林氏不再多说什么,与盼儿两个一起往碾河镇里走。   林氏当年搬到了石桥村后,也就来过一两回碾河镇,对镇子并不算熟悉,好在盼儿前世里在此处乞讨过,将一整个镇子都走了个遍,很快就将林氏带到了荣福楼门口。   盼儿这已经是第二回 来了,再加上她手里头抱着一个腌菜坛子,这幅模样连荣福楼的小二都记住了,他一看到盼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之前掌柜的交代过,要是再看见这个带帷帽卖腌菜的小姑娘,一定得给请进荣福楼里。   “姑娘,您这是要卖腌菜?”小二脸上的笑容十分谄媚,与他头一回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大不相同。   盼儿点头,没有直接进去,她知道荣福楼的掌柜是个生意人,无利不起早,自己上次在他的堂子里卖了东西,按说已经得罪了这位掌柜的了,现在又派小二来接,也不知道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林氏微微叠眉问:“小哥找我们可有事?”   小二一笑:“我找你们有什么事?是我们掌柜的想要买腌菜。”   荣福楼里头也会卖一些小菜,它的价格在整个碾河镇都算是高的,偏偏腌菜的味道也就那样,虽然能称得上好吃,却远远比不过盼儿这种加了泉水的腌菜。   之前买过腌菜的刘老板是荣福楼的常客,他那一罐子腌黄瓜分的分吃的吃,现在已经快要见底了,每次来荣福楼里喝酒,都会拉着掌柜仔细询问一番,想要知道那小姑娘是不是来了。   岂料千等万等,等的望眼欲穿,盼儿还是没来,即使刘老板每次吃的再少,家里头的人一起用,时不时还有知交好友上门打秋风,一罐子腌菜数量虽不少,也终于吃完了。   他这日没精打采的来到了荣福楼,想要碰碰运气,就看到了荣福楼门口站了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其中一人怀里头还捧着腌菜坛子,正是刘老板心心念念的东西!   刘老板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几乎是健步如飞,直接冲到了盼儿母女面前,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实际上这笑里透着几分狰狞,把盼儿吓了一跳。   “小姑娘,你可是来卖腌菜的?”    第13章 谈生意   之前买腌菜时,刘老板跟盼儿交谈过,只听着她的声音就能判断出这应该就是个十四五的小丫头,年纪肯定不大,但手艺却好的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将腌菜做出来的,只要一想到腌菜的滋味儿,刘老板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盼儿听到刘老板的话,仔细瞅了瞅,也认出了这个男人,知道自己之前在荣福楼里卖的那一坛子腌菜,就是让眼前的中年男子给买下的。   此人的手头应该挺宽裕的,否则也不会花这么多银子来买腌菜。   盼儿将手里头端着的坛子往前送了送,口中道:“今日的腌菜是香菇跟笋子,也是用老汤一点点腌制出来的,那老汤跟之前腌黄瓜的是一锅,味道也差不离,若是您要买的话,还是一两银子……“   之前从盼儿嘴里得知,她做出的腌菜能卖这么多的银钱,林氏心里十分惊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买卖都上门了,也由不得林氏不信。   刘老板每隔一日都会来荣福楼中用饭,此刻能买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腌菜,简直喜得跟什么似的,麻溜利索的将腰间的钱袋子给解开,取出了一两银子,看了看盼儿,又瞅了林氏一眼,不知道将银子交给谁。   林氏伸出掌心,她一身皮肉生的十分细嫩,掌心莹白细润,即使身上穿了粗布衣裳,灰扑扑的难看极了,但只瞧着这一双雪白的小手,就跟用凝脂一点点雕出来的般,刘老板将银子放在了林氏的掌心上,犹豫了片刻,一张长脸上露出笑,问道:“你们家到底能做出多少腌菜,一个月能卖给我三坛子吗?“   只供自己家人吃的话,其实一个月也吃不了三坛子,偏偏刘老板还有不少打秋风的朋友,时不时会去棋社中蹭饭,这腌菜佐饭佐粥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也不必费什么功夫准备,下棋若是饿了,只用筷子夹出来些腌菜,配上米饭就是一顿。   听到这话,林氏一双美眸瞪大,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小的腌菜,竟然能有三两银子的进账。   “三坛子自然是能卖的,等到做好后,直接送到您府上即可。“   盼儿一边说着,一边打听了刘老板的身份,知道他在碾河镇开了一家翰轩棋社,平时有不少儒生在棋社里下棋喝茶。   前世里盼儿在碾河镇乞讨过大半年,现在仔细想了想,也能想起棋社的位置,将腌菜交到刘老板手里,盼儿喜滋滋的打开钱袋,把银子收好。   荣福楼的掌柜匆匆从楼里走了出来,他人生的胖,此刻刻意加快脚步,满身满脸的肉都在轻轻颤抖着,一看到盼儿,荣福楼掌柜眼里喜色一闪,直接走上前,道:“你这腌菜愿不愿意卖到我们楼里?“   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荣福楼的掌柜能将自己家中的馆子开到这么大,在整个碾河镇位居第一,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这腌菜一坛子得要一两银,不知掌柜的是否乐意?“   荣福楼掌柜连连点头,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怕是不会将腌菜的方子给卖出来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买来成品,在荣福楼里分开卖出去,一小碟一百文,要不了多久就能赚回来。   “这腌菜你必须两日往镇上送一坛,除了棋社之外,再也不许卖给别家……“   盼儿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倒是林氏先开口了。   “掌柜的放心,这腌菜只会卖到荣福楼跟棋社,余下的地方是绝不会卖的。“   荣福楼掌柜在碾河镇还有些根基,就算盼儿母女不乐意,也没有办法,万一惹怒了眼前之人,让这荣福楼掌柜想尽了方法折腾她们母女两个,不止银子赚不过来,甚至还会惹出不少麻烦。   林氏年轻时就吃过这种亏,现在年纪大了,对于这种事情也有些经验,知道地头蛇的厉害,索性也就应了他。   见林氏这么识趣,荣福楼掌柜的眼中也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虽然眼前的这一对母女头上都戴着帷帽,将脸挡住完全看不清模样,但此刻微风轻轻刮过,将女人脸上的帷帽边缘给吹起来了几分,隐隐露出了尖尖的下巴,以及雪白柔嫩的皮肉,在加上林氏的声音娇甜,又清又脆,如同黄莺出谷般。   模样长得标致的女人多的很,但声音这么好听的刘老板还是头一回见,他此刻虽然没有看清这女人的五官到底如何,但只凭着刚刚那一眼,管中窥豹之下,他就知道这妇人定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想到此,刘老板心里头热乎的厉害,眼珠子好像黏在了林氏身上一般,眼中精光闪烁,也不知道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林氏感受到刘老板的视线,心里头咯噔一声,寻了个由头就直接拉着盼儿从荣福楼门口离开了。   林氏一直惦记着要去锦绣布庄买一匹料子,给盼儿做两身小衣,来回替换着穿,现在她已经来了葵水,算是长大成人了,这些小事虽然并不大,但却万万不能马虎。   拉着盼儿一起进到了布庄里头,这家锦绣布庄在碾河镇上是最好的,不止料子的品相上乘,花纹图样也十分精致,比起京城来也晚不上几日。   铺子里的女子不少,其中许多人头上也戴了帷帽,盼儿跟林氏在里头也不算眨眼,林氏很快就走到了放置绸缎的货架前,看着那一匹浅绿色的布料,色泽青翠欲滴,又不算浓艳,就跟刚刚长出来的草梗似的。   用手摸了摸,这绸缎十分丝滑柔软,林氏也觉得十分满意,便掏出银子买了一匹。   盼儿在一旁看着,发现这么一匹布料,竟然要五百文,她们今日卖了一罐子腌菜,也才赚了一两银子,现在就去了一半,还得买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带回家,这一来一去的,银子仿佛流水一般往外涌,花销着实算不得小,幸好今个儿谈成了两笔生意,否则盼儿还真有些舍不得。   回去的时候母女俩买了不少吃食,镇上的栗子糕做的特别好,闻起来香得很,盼儿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吃过什么点心,今日一看到这方方正正,只有两指宽的四方形小块儿,随即便觉得口水泛滥。   所谓知女莫若母,即使林氏看不见盼儿的脸色,但她的脚步却顿了顿,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林氏花了十文钱买了一块栗子糕,这东西当零嘴儿还算凑合,却真称不上什么好物,毕竟京里头荣记糕点做的比这个简陋的栗子糕强多了,当年林氏也吃过不少回。   尝过的好东西多了,也将林氏的口味养叼了,这种粗陋的小点心,林氏只尝了一口就觉得腻歪的慌,偏偏盼儿嗜甜,手里拿着一块糕,吃的津津有味。   母女两个拎着大包小包的走出了碾河镇,正好看到了一辆驴车停在长满杂草的小道边上。   说实话,林氏不乐意坐在驴车上,农户家里头的驴平时就是用来拉磨的,身上的脏灰极多,又沾了屎尿粪便等物,从来都没有打扫清洗过,这日复一日的,驴车上头的味道越来越难闻,偏偏像石桥村这种偏僻地方,根本没人能雇得起马车,林氏也没有办法。   坐在驴车上,现在正赶上了太阳下山的时候,天气也没有晌午那么热了,盼儿手里头捧着一只刚买的坛子,里面装了不少雪花盐,用这种盐来腌制腊肉腊肠之类的荤食,不仅入味,而且口感也要更好些。   虽然林氏做这些腊味的手艺比不上腌菜,但腊味是做着给自家人吃的,味道只要过得去就成,也不指望能用它来换银子。   驴车刚到石桥村,盼儿给了车夫银钱,这才跟林氏从驴车上跳了下来,走过了村口的那颗老槐树,盼儿远远的看到了齐母。   上辈子盼儿因为齐母的狠辣无情,受了不少苦乃至于丢了一条命,她本就是心眼儿小的,别人待她不好,她过了五年十年都不会忘,现在看到齐母,说不恨也是假的。不过她跟林氏母女两个是后来才搬到石桥村的,比不得齐家一家子本村人,身边的亲戚不知有多少,而她娘俩都是寡妇,身边没有别人帮衬着,万一齐家人要找她们母女的麻烦,事情恐怕就不妙了。   这么一想,盼儿低着头,想要避过齐母,起码不能跟她起冲突,她本以为自己跟林氏都戴着帷帽,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哪曾想天不遂人愿,齐母只一眼就看出了这母女二人。   在齐母眼里,林氏母女都是天生的贱人,明明吃的不好,饿的面黄肌瘦,偏偏胸前的那一对乳儿却长得十分饱满,再加上腰肢纤细,即使穿着宽松的粗布裙子,依旧掩不住她们的身段儿。她就算看不见脸,只凭着她二人的身材,也能分辨出来,齐母直直的迎了上去,那张满布横肉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先是狠狠的瞪了盼儿一眼,之后才两手叉着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林氏。   “亲家母,我之前还以为你得了肺痨,怎么病好了,现在还能卖起腌菜来了?“   ------------ 第14章 抢料子   齐母又不是傻子,看着林氏将头顶上带着的帷帽摘下,露出来白里透红的脸色,好像涂了胭脂一般,比十六七的小姑娘还要生嫩红润,与之前那副蜡黄蜡黄骨瘦如柴的德行完全不同,明显不像是害了肺痨的模样。   石桥村拢共就那么大,家家户户都熟悉的很,村里一旦出了什么事,用不了半日功夫就会从村头传到村尾,根本瞒不过别人,看来这林氏不止没有生病,反而将那副病怏怏的身子渐渐的给养好了,否则也不能做出来腌菜,让林盼儿这个傻子带到碾河镇,卖出了一两银子的高价。   现在林氏母女靠着卖腌菜发达了,过上了日日大鱼大肉的舒坦日子,让村里人眼馋的很,尤其是齐母,更是红了眼。   毕竟盼儿在名分上,还是齐川的媳妇,两人可是拜过天地换过庚帖的夫妻,按理而言,父母在不得存私财,林盼儿赚出来的银子,全都应该交到她手里才是,现在母女两个用她的银子在镇上胡乱挥霍,就好像有人在用钝刀子一下一下的割着齐母身上的肉一般,让她疼的呲牙咧嘴,眼中都露出了凶光。   林氏看到了齐母,微微皱了皱眉,心里不免升起了几分厌恶,她自认为母女两个没有对不住齐家的地方,偏偏他们拿了银子之后,就翻脸不认人,根本不将盼儿当成儿媳妇看待,反而把她视为丫鬟,平日里在齐家没少做粗活儿,手上长了一层的茧子。   而那齐眉却像是个娇小姐般,十指不沾阳春水,即使生在齐家这种穷困人家,仍然日日精心打扮,往面上涂了碾河镇卖的脂粉,头上也带着绢花,与灰扑扑的盼儿站在一起,让林氏看着,心里头哪能好受?   林氏紧了紧怀里头抱着的那一匹料子,道:   “托您的福,我的身体好了些,现在也能跟盼儿好生过日子了……”   齐母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盯着了林氏怀里的绸子,上前几步,用还带着污泥的手摸了摸绸子,口中道:“小眉的年纪也不小了,最近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连件儿能见人的衣裳都没有,我看这料子不错,不如拿给小眉吧,你也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不会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   以前林氏因为病重,不能下床走动,被逼无奈之下只能住在齐家,那时候林氏家里头的好东西被齐母搜刮了一通,就连一根像模像样的银簪子都没留下。   盼儿往日是个傻子,自然不懂这些,现在脑子清楚了之后,看到了齐母这副贪婪的嘴脸,气的牙关紧咬,小脸也涨的通红,饱满的胸脯不断起伏着。   “婆婆,这是我娘给我买的,才不给齐眉!”   盼儿扯着嗓子嚷了一声,声音大的很,让小道周围扛着锄头干活的村民不由侧目。   齐母的脸皮虽厚,但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心头更气,扬起手作势要拧盼儿的耳朵。往日她打骂盼儿惯了,也没想到盼儿会反抗,此刻小姑娘身子往旁边一转,齐母正好扑了个空,她本就生的极胖,平时走路时身上的肉都会直晃悠,现在这么大的动作,一个不察竟然将腰给扭了,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昨夜里刚下过雨,泥地上湿漉漉黏糊糊的,这一摔下去,齐母身上沾满了泥汤,就连眼睛都被泥水给糊住了,吃了一嘴灰。   齐母往地上呸了两手,用手背一抹脸,嘴里骂骂咧咧道:“你最近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躲……”   林氏上前一步,一张娇美的脸上透出薄怒,她的模样本就生的好,最近的吃食比往日好了许多,再加上有泉水的滋养,林氏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整个人显得十分娇嫩,即使穿了一身灰褐色的粗布衣裳,仍旧掩不住她的姿色。   这种美人胚子跟齐母面对面站着,明明年纪相近,都是同辈之人,但瞧着却好像母女一般,齐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心里头憋着一股邪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亲家母,盼儿是我的女儿,做错了什么我自然会教,便不牢你费心了。”   林氏不愿意跟齐母撕破脸,否则盼儿身为齐母的儿媳妇,日子恐怕就更不好过了。   齐母憋着气,还没死心,想要将绸子带回家,毕竟这绸子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难得的好料子,光润细滑,虽然只是素料子并无花纹,但这种鲜嫩清翠的色泽特别显肤白,穿在小眉身上一定好看的很。   “料子我拿着吧……”一边说着,齐母作势要枪,但因为她刚刚摔了一跤,脸上身上全都是脏兮兮的泥汤,林氏怎么敢让她碰到料子?赶忙往后退了一步,柔声细语道:“这料子是给盼儿准备的,不能给小眉。”   齐母厌恶的看了盼儿一眼,嗤笑道:“盼儿就是个丑八怪,用这种好料子做衣裳也是浪费了,别人都不敢多看她一眼,何必糟践东西?”   林氏被齐母气的眼前发黑,好悬没有厥过去,她怎么也没想到齐母会这么不客气,为了抢东西这么轻贱她的女儿。   盼儿就算毁了容十分丑陋又如何?那也比齐眉好上千倍万倍,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盼儿是林氏十月怀胎好悬丢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早年又受了苦,林氏心疼她都来不及,哪里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人欺辱?   林氏的脸色冷了冷,声音中带着怒气道:“亲家母,家中还有事,就先回了。”   母女两个看也不看齐母一眼,转身直接往山脚走去,齐母刚才腰扭了一下,根本追不上她二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盼儿母女的身影消失在村口的小道上。   甩开了齐母,盼儿母女加快脚步,几乎是一路跑着回了家,好像身后有恶鬼再追一般。   盼儿把买来的吃食全都放在厨房中,五花肉以及猪腿肉装进了一个大的酒坛子里,犹豫了一会儿,取出瓷瓶儿倒进去了两滴泉水,之后将酒坛封好,吊在井水中镇着。   如今虽然天气炎热,但水井因为挖的深,里头的井水沁凉,将肉给冰镇一番,这样一来也不容易腐坏,等到林氏倒出了空,倒是可以将这些食材仔细处理了。   呆在西屋里的褚良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动静,只凭着脚步声他就知道是盼儿母女回来了。   男人又浓又黑的眉头紧紧皱起,盘腿端坐在床上,手里头端了一碗热水,神情十分严肃。褚良想不明白,像林盼儿这种出身贫寒相貌丑陋的村姑,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何他会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甚至想要剥光了她的衣裳,占了她的身子。   褚良出身高门,多少模样娇美的大家闺秀想要嫁给他,但他因为忙于战事也不愿意让女子近身,就一直没有成亲,现在好不容易就一个女人动了欲念,竟然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丑陋妇人,褚良心中挫败也是自然。   如今褚良身上的伤已经养好,随时都能离开这小小的石桥村。   不过他却莫名其妙的不想走,也不知道是因为林盼儿那个女人,还是她身上的那眼活泉。   说起话,这活泉当真是世间罕有的好物,当时褚良心口中了一箭,那伤口极深,箭头又带着剧毒,他从悬崖上摔了下来,本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没想到竟然被那泉水给救了一条命。   若是普通人得知了灵泉的消息,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将这种稀罕物据为己有,毕竟有了灵泉后,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褚良虽然不是什么好人,行事却还有些底线,林盼儿既然救了他,他便不会恩将仇报。   心中转过许多思绪,褚良的面色忽青忽白,俊朗的一张脸也不由扭曲起来。   站在院子里的盼儿可不知道褚良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将猪肉用井水镇好后,就直接走到了后院儿,将一早上剁好的野菜混了小米,倒进了食槽中。   这些饲料全都是加了泉水的,里头的灵气充足,即便味道比不上人的饭食精致,但对于鸡崽儿而言,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好物了,这些鸡崽儿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吃着这种搀着泉水的饲料,长得要比普通的鸡崽儿稍稍快了几分。   到如今还没养几日。一只鸡竟然有一斤多了,身上的绒毛换成了黑黄掺杂的羽毛,一个个精神的很,吃饱了之后就会在围起来的一小块地方直转悠,眼珠子紧盯着地面,时不时叼几只蚂蚱吃进肚,动作灵活极了,比起那张长成的大公鸡也不差什么。   盼儿美滋滋的看着这十八只鸡崽儿,知道以后就能吃到自家母鸡下的蛋了,这种喝着灵泉长大的鸡,肯定与普通的品种完全不同,到时候做出来的吃食也会十分美味。   盼儿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自己屋里,洗了手后就将瓷瓶儿里的泉水倒在掌心,对着铜镜将透明却散着淡淡清香的泉水涂在自己左脸狰狞的伤疤上。   ------------ 第15章 自知之明   时至今日,盼儿重生已经一月有余了,这一个多月一来,她日日将眉心里的活泉滴在瓷瓶中,而后涂抹在左脸的伤疤上,一开始这坑坑洼洼的紫黑伤疤,现在已经变得舒展许多,疤痕处透着淡淡的红,伤口微微有些麻痒,十分难受,不过盼儿却丝毫不敢用手去碰。   她的脸都快贴在铜镜上了,仔细看着嫩肉刚长出来的模样,这处的皮肉十分娇嫩,用冰冷的泉水涂在上头时,略微刺得有些发疼,盼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指尖将水珠儿缓缓揉开,使之逐渐渗透到皮肉之中,化为一股暖流,驱散了之前的寒意。   一边往面上涂抹灵泉,盼儿一边想着放在井里头吊着的猪肉,因井水寒凉,猪肉一时半会儿之间虽不会坏,但也必须得尽快处理了,若是放置超过两天,这猪肉不止不新鲜,而且滋味儿也会比之前差了许多,好在里头加了几滴灵泉,估摸也能有些效用。   将灵泉拍干之后,盼儿伸手摸了摸右脸没有伤疤的皮肤,她这些年在齐家干了不少粗活儿,手脸都粗糙的很,最近有灵泉养着,摸着倒是觉得有几分细腻。   推门走出了屋,正好林氏要在厨房中烧饭,就将盼儿给叫了进去,盼儿一入到内,林氏便看到了她面上的伤疤,娇美的脸上露出喜色,伸手轻轻揉了揉盼儿的脑袋,笑道:“我瞧着咱们盼儿脸上的疤比之前强了许多呢,以后肯定能长好……”   盼儿脸上的疤长了足足十多年了,这些年那处的皮肉就跟坏死了般,林氏心疼女儿,知道因为相貌丑陋,盼儿在石桥村没少受辱,夜里少不得要以泪洗面,哪曾想盼儿竟然渐渐恢复了,只要这伤疤能够养好,让她女儿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她就算减寿十年也无妨。   有些羞窘的低着头,盼儿站在案板前帮林氏择菜,林氏的手艺好,做出的饭食十分精巧,对食材的要求也高,她为了让林氏满意,择菜的时候小心的很,若是有老的不好入口的叶子,就直接给扯了下去,待会混在饲料里,那些鸡也能吃下去。   林氏一直有意让盼儿跟她学做菜,女人的手艺若是好了,将来的日子也能好过些,林氏手里头有祖传的秘方,用秘方能做出滋味绝佳的卤汤来,里头放鸭脚鸡胗等物,放进去煮上半日,等到晾凉后捞出来,先来无事吃着,倒是极好的零嘴。   做了饭食后,盼儿先吃了些,之后照旧送到西屋去。   刚一推开西屋的门,她将托盘放在了桌上,环视一周,发现那个姓褚的并不在屋里,该不会是出了门吧?   盼儿脸色一白,生怕褚良真从家里走出去,若是被别人知道一个外男住在了她家里,这石桥村里的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盼儿母女两个淹死,寡妇门前是非多,嘴长在别人身上,到底说出怎样难听的话来,也不是盼儿能掌控的。   她跟林氏的日子才刚刚有了起色,要是名声毁了,哪还能在这石桥村里过日子?恐怕会落得人人喊打的境地,越想盼儿就越是慌张,浑身的冷汗不住的往外冒,身上的衣裳隐隐有些湿痕。   突然,房门被人推了开,褚良大步迈了进来,看到女人脸白如纸的模样,一时间不免有些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盼儿一看到褚良,直接冲了上去,因心里急得很,小手直接揪住了男人的衣角,又及时反应过来,知道这样有些不妥,赶忙松开手,急急道:“褚公子,算是妾身求您了,您只管在家里安心养伤即可,千万别在外走动,我们母女两个只是平常人,还想好好过日子,若名声毁了,下半辈子也都完了……”   说到后来,盼儿竟委屈的红了眼眶,她前后加起来足足活了两辈子,却过的很是艰难,好容易有了灵泉,将林氏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偏多出了眼前这尊煞星,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姓褚的也不知何时才走。   费心费力的照顾了这人多日,又被剥了衣裳轻薄了一通,盼儿好歹是齐川的妻子,正正经经的妇道人家,这样被人占了便宜,若是搁在稍微烈性的小娘子身上,恐怕早就寻死觅活了,偏她想要好好活着,只能忍了。   见女人眼里的波光越积越多,隐隐似流泪的模样,褚良心里无端升起了丝烦躁,他一把钳住盼儿的手腕,鹰眸如电,紧盯着盼儿,咬牙道:“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盼儿泪眼朦胧的抬头,口中辩驳道:“妾身没有赶公子离开的意思……”嘴上虽这么说,眼中的不耐厌恶却是藏都藏不住的,盼儿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相貌狰狞丑陋,是个男人都不会瞧得上她,但林氏貌美,姓褚的这匹饿狼一直呆在林家,就算现在不对林氏起心思,天长日久之下,难保不会动了邪念。   这人住在她家本就是为了养伤,如今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也是时候离开了。   褚良完全没想到,他正为了一个丑陋村妇心烦意乱时,这村妇竟然想要将他赶走?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男人神情越发冰冷,目光直直的落在盼儿身上,小姑娘本就胆小,一想起褚良的手段,更是吓得心肝直颤,两腿发软,小手扶着一旁的桌角,只觉得浑身力气都好像被抽走了般。   盼儿勾了勾嘴角,强挤出丝笑来,谄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饭食给褚公子放在桌上了,妾身先不打扰褚公子了……“说着,盼儿一双水润润的杏眸就落在了紧握她手腕的大掌上,男人的手背上迸起淡青色的血管,用的力气不算小,将盼儿捏的生疼。   她小声说:“褚公子,您放开我……”   褚良一把松开手,盼儿一个不稳,身体踉跄了一下,她好不容易重获自由,长舒了一口气,慌不择路的从西屋里跑出去,因心里太急,她面上还带着一团粉晕,看着如三月桃花般柔嫩。   林氏恰巧从厨房里走出来,一看到盼儿这副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小声叮嘱道:“西屋里的公子身份高贵,咱们是万万高攀不起的……“   盼儿一开始还没明白林氏是何意,后来听懂了她的意思,脸红的如火烧,急忙反驳道:“娘,我是齐川的媳妇,即使齐川生死不明,也不会对别的男人起心思……“   盼儿嘴上虽这么说,但实际上对齐川早就没有所谓的夫妻之情了,不管齐川是死是活,她跟齐家人的恩怨还掰扯不清楚,哪有那闲工夫想乌七八糟的事情。   见她神色清明态度坚定,全然不像是撒谎的模样,林氏稍稍松了一口气,走到后院的井口边上,用手拽着麻绳将井里吊着的猪肉一点点的拉上来。   褚良即使呆在西屋,也能隐隐约约的将盼儿的话听个大半,他两手握拳,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下颚紧绷神情越发危险。   齐川?   呵!   褚良的性情十分倨傲,他就算再不济,也不会要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子,眯眼打量着这间灰突突的破屋,墙皮脱落,屋里有些阴潮,他也不知到底是着了什么魔,才会在这种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呆了一月有余。   那个女人不知好歹,也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将猪肉捞出来后,林氏先用井水将肉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给冲洗干净,之后又拿刀剃了猪毛,在盆子里里装了砂糖,白酒,生抽,以及花椒大料等物,用筷子搅拌均匀,盼儿手里头拿了个小罐,将茶叶跟白米捣碎成粉末,也跟着那些腌料放在一处,之后加上一勺老汤,用细盐抹在猪肉上,费力揉搓着,等到猪肉微微有些发硬后,再用刚刚弄好的腌料浸过猪肉,放在了酒坛子里头。   这腊肉若想做好,晾晒之前必须得放在阴凉地方,盼儿将酒坛子搁到了仓房中,趁着林氏不在,偷偷摸摸的打开盖子,倒了些灵泉进去。   这灵泉也是难得的好物,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稍稍掺上那么一点,就能使吃食的滋味鲜美,连做腌菜都能极为好吃,也不知道那腊肉做好后,吃着到底是什么样。   家里的干香菇没有了,林氏要做腌菜,必须得用干香菇来调味,山上的菌子不少,除了香菇之外,还有一种玉黄蘑,估摸着能长到手指那么长,颜色嫩黄,吃起来又软又嫩,汁水充沛,盼儿想到这东西,就不由一阵口水泛滥。   她从仓房里将背筐找来,直接背在身上,跟林氏说了一嘴,便直接上山了,林家就在山脚下,住了这么久也没有瞧见猛兽出没,只要盼儿不往深处走,只在附近找些吃食回来,自然不会有事。   林氏让她小心着些,转身就回了屋里,琢磨着将那匹料子剪开,趁着现在做出小衣来,也没将盼儿上山之事放在心上,等到太阳落山时,盼儿还没有回来,林氏这才有些急了。   ------------ 第16章 盼儿受伤   如今正值夏日,天不算短,即使太阳现已落山也得稍稍等上半个时辰,天色才会渐渐暗下来。   山中虽然没有野兽出没,但夜里山路难行,地势险峻,林氏还是放心不下盼儿,准备亲自上山将女儿找回来,把做好的饭食送到了西屋中,褚良一看是林氏来送饭,眼神略微闪烁,问道:“今日怎的是夫人来了?”   林氏满面愁色,略有些慌张的道:“盼儿现在还呆在山上,我想着待会进山找找,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男人的脸色忽地变得凝重起来,直接从凳子上站起身,将袖口挽起来,道:“不如我也上山找找,多一个人也能快些将林姑娘找回来,若等到天黑了,怕是有些不易……”   林氏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看到褚良愿意出手相助,连连道谢,随后就跟褚良一同离开了林家,仔细将房门锁上,分别上了山。   上山一共有几条岔路,褚良也不知盼儿究竟是从哪走的,山间的碎石杂草极多,走路时若不仔细看着点,极容易被这些东西绊倒,摔在地上恐怕浑身都会青一块紫一块,即使那个女人有灵泉在手,该小心的地方也绝不能放松。   英挺浓黑的剑眉紧紧皱起,褚良面色越发阴沉起来,他平日里就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再加上常年在战场上厮杀,浑身透着一股军士的煞气,稍稍胆小些的姑娘见到褚良,恐怕都会吓个好歹,如今男人的神情隐隐透着怒火,更像是凶残的兽类般,让人瞧着就心中发憷,恨不能躲远点儿。   越走天色越暗,褚良不耐烦的将挡路的树枝给掰断,天边飘来一片乌云,渐渐的将一轮圆月给遮挡住,林中有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着,燕儿低飞,想必马上就要下雨了。   褚良暗咒一声,加快了脚步,要是再下雨之前还没找到那个女人,事情怕是麻烦了。   此刻盼儿心里也委屈的很,这山里头明明没有大型野兽,只有少许的野兔山鸡之类的动物,平日里挖个坑将那些小东西给困住也就是了,为何还要在道中央放一个捕兽夹?   那黑黢黢的捕兽夹又紧又大,盼儿的力气虽然不小,却根本无法将这玩意给掰开,许是为了防止猎物逃跑,捕兽夹做的十分结实,又沉得很,应该是用精铁打造而成,上头的锯齿死死的嵌入肉中,将女人纤细白皙的脚踝死死扣住,鲜血如同小蛇般,在盼儿雪白的亵裤上蔓延开来,像是开了一朵艳丽红梅般。   脚踝处传来的疼痛如同巨浪般,铺天盖地的往盼儿身上涌来,让她疼的几乎难以呼吸,更甭提下山回家了。   她本以为放置捕兽夹的猎户会上山来,到时候那大男人怎么也能将这夹子给掰开,偏偏在此处等了两个多时辰,连个人影都没有,盼儿扯着嗓子叫喊着,口中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让她心里又委屈又难受,忍不住用手捂着脸落泪,眉心处的灵泉不住往外涌,盼儿也不浪费,往血肉模糊的伤口处抹了抹。   见到伤口隐隐有愈合的趋势,盼儿吓了一跳,赶紧住了手,现在捕兽夹还死死扣在她身上,若是这精铁连着肉一块都给长实了,到时候想要把此物给取下来,恐怕更如同剜肉般,盼儿本就是受不得疼的,哪还敢用灵泉给自己治伤?   盼儿心里涌起一阵绝望,呜呜咽咽的抽泣起来,哭了不知多久,即使有灵泉的浸润,两眼仍旧又红又肿,跟桃子也没什么差别。   褚良走到此处时,入眼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眯了眯眼,粗噶问:“哭够了没有?”   盼儿听到男人的动静,吓了一跳,惶惶然抬起头来,一双眼里还蒙着层水雾,如慌不择路的小鹿般,让人瞧着就忍不住心疼,天色阴沉,女人脸上的伤疤变得没那么明显了,反倒是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十分特别,好像直直望进了褚良的心里般。   若是平日里盼儿见到眼前的男子,定然是惊大于喜,但此时此刻她受了半日的折磨,此刻天空中传来闷闷的轰鸣声,想必要不了几时便会下雨了,这人来的如此及时,就她于危难之中,盼儿怎能不激动?   她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偏偏左脚使不上力气,还没等到站起身子,就狠狠的摔在地上,膝头正好磕在了地面的碎石上,疼的盼儿呲牙咧嘴,不由又渗出了两滴泪。   褚良原本不欲理会眼前的女人,偏偏林盼儿曾救了他一命,那些金叶子远远不能报救命之恩,此刻将她带回家,二人也就算是扯平了。   心里头转过此番念头,褚良高大的身子缓缓蹲在地上,鹰眸紧紧盯着嵌在肉里的捕兽夹,俊朗深邃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狞色,男人两手掰住捕兽夹的两侧,手上一个用力,只听咔哒一声,脚踝处的疼痛便稍稍减轻了些。   盼儿低头一看,那捕兽夹已经被男人扔在地上,黑黢黢的铁块上还沾着她的血肉,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因为失血过多,盼儿脑袋晕沉沉的,一张小脸儿变得十分苍白。   褚良从怀中取出匕首来,对准了盼儿脚踝上的亵裤,先是划开了一道口子,之后用力一撕,只听撕拉一声,亵裤裂开了大半儿是,露出了女人纤细光洁的小腿来。   盼儿虽然吃过不少苦,在齐家时还下田干过农活儿,一张脸常年风吹日晒,变得既丑陋又粗糙,还有一大片灰褐色的晒斑,但身上的皮肉却不同,常年有衣裳遮盖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承自林氏的好皮肉尽数展露出来,即使脚踝处血肉模糊,但那条腿却纤细笔直,因为骨架纤秀,即使上头长了一些肉来,摸起来又软又滑,看上去仍旧十分纤瘦。   山间风凉,盼儿把腿往回缩了缩,褚良却伸出带着一层厚茧的粗糙大掌,钳住了女人的小腿肚,稍稍一用力,盼儿便动弹不得,只能狼狈的坐在地上,抬高了一条细腿儿,搭在男人的长袍上。   褚良仔细端看着盼儿的伤口,被捕兽夹刺伤磨破的皮肉看似伤的十分严重,但骨头却没有受损,只不过是皮肉伤而已,虽然伤口不深,但却划破了血管,流了许多血出来,血迹干涸之后,紧紧黏在了亵裤上,紧贴着皮肉,若是强行给撕开,恐怕这女人会疼的掉泪。   褚良知道女人身上有一汪泉眼,只要一哭便会有活泉不断涌出来,想一想他每日用到的泉水,就知道林盼儿掉的泪到底有多少。   “灵泉拿来。”男人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伸出手来,等着盼儿掏出瓷瓶儿。   盼儿伸手在怀里摸了摸,也不知道那瓷瓶儿究竟让她放在何处了,平日里不离身的东西,此刻竟然如同中了邪似的,根本找不到,越是着急,盼儿心里就越是慌乱,丝毫没注意到因为在翻找东西,她胸前的襟口不知何时慢慢散开,露出了雪白柔腻的脖颈以及形状娇美的锁骨。   继续往下望去,一片深山幽谷隐藏在阴影之中,即使有薄薄一层布料阻挡着,那处山峦的形状依旧极好,云雾微遮,虽看不全,只能瞧见要露不露的景致,如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儿般。   但就是这副画面,挑.逗着褚良的神经,让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一点一点的土崩瓦解。   男人的呼吸不由变得急促了不少,喉结上下滑动,整个人就好像着了魔似的,直接伸手按住了盼儿的小手。   此刻盼儿尚未找到瓷瓶儿,一双小手仍旧藏在衣襟里头,本要继续摸索,哪曾想手背上突然贴着热烘烘的大掌,好像烧红了的火炭般,烫的盼儿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就将手给收了回来。   这不收还好,没有小手的阻隔,褚良的大掌竟然直接握住了一只丰满的兔儿,甚至还用手捏了捏。   盼儿娇呼一声,一张脸红的好像要滴血般,顾不得脚踝处还在流血的伤口,两手护在胸前,一个劲儿的想要往后缩,偏偏小腿被人拉住准备上药,让她丝毫动弹不得,如同被猛兽擒住的猎物般,根本无处可逃。   “你快松手!我早就嫁了人了,容不得你这么轻薄!”   盼儿扯着嗓子叫喊着,惶急之下,狠狠一巴掌打在男人手背上,因为之前她吃过亏,此刻特不敢再甩褚良耳光,只是将这人的手给拍开而已,即便打在了他身上,这人皮糙肉厚都没红一下,盼儿仍有些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用余光打量着他,生怕这人一时气急,将她扔在这荒郊野外之中。   听到盼儿的话,褚良冷笑一声,一双鹰眸如同淬了毒似的,不带半点温度,死死盯着女人那张长满了瘢痕的脸,讥讽道:“我倒是忘了,你是齐川的媳妇,不过你现在受了伤,你那好相公怎么还不来救你?若是你死在了这荒山上,他恐怕也不会出现!”   ------------ 第17章 到家   盼儿自然清楚褚良说的是实情,当年齐川那种青年俊彦之所以会娶了她这种丑陋不堪的傻子,不过是为了拿到那五十两银而已,银钱到手后,齐川就根本再也没理会过她,两人虽名义上是夫妻,但实际上连两句话都未曾说过,亏得当年齐川嫌弃她貌丑,再加之盼儿年幼,两人并没有行房,否则可真像是被狗咬了一口般膈应。   见盼儿没有应声,眉眼处隐隐带着几分迷茫,好像在想着别人一般,褚良心里憋着一股火,偏又无法发泄出来,发狠道:“哭!”   盼儿被吓了一跳,刚才胸前的那对兔儿被男人碰了一下,现在还有些微微发麻,她也不敢再找那只不知掉在了何处的瓷瓶,小手狠狠地在自己大腿根拧了一下,疼的眼泪不住的往外涌,褚良摊开大掌接着女人眉心处掉下的泉水,直接涂抹在了盼儿收拾的脚踝上。   这泉水对外伤极有用处,刚刚涂抹了一点,伤口便已经结上了薄薄的一层血痂,虽然仍疼的厉害,但却比先前强了不少,褚良仔细盯着伤口,发现并无大碍后,这将盼儿一把打横抱起,女人生的骨架纤秀,身上除了那对饱满的乳儿外,再也没有几两肉,抱在怀中轻飘飘的,还不如一袋大米沉。   耳中传来女人低低的惊呼声,热气倾洒在男人脖颈处,如同一根羽毛拂过般,又痒又麻,褚良的下颚紧绷,眼中好似烧着火光般,踩着枯草杂叶,按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天空响起轰隆隆的雷声,盼儿的脸贴在男人宽阔结实的胸膛上,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的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带着一股炙热之气,让盼儿忍不住在他心口蹭了蹭。   “别乱动。”男人粗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盼儿浑身一僵,整个人如同火钳烫了一般,老老实实的呆在褚良怀里,也不敢挣扎了。   按说好人家的姑娘是不能被别的男人碰着身子的,否则就得嫁给那个男人,而现在盼儿已为人妇,即使跟齐川尚未圆房,但在名分上还是齐川的媳妇,此刻被这姓褚的抱在怀中,炙热大掌紧贴在她腿根处,若是再往上些,怕是要碰到了柔软的圆臀了。   盼儿虽不是头一回与褚良如此亲密接触,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却升起丝羞愧来,好像自己真干了那种红杏出墙不守妇道的事情。   走了大概有一刻钟左右,天边积聚的乌云好似再也承受不住了般,大雨如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水珠儿打在两人身上,直接将盼儿跟褚良浇了个透彻,雨水冰凉刺骨,夜里的寒风不停,呼呼的吹在身上盼儿,她虽常年干活,身子骨儿比一般的姑娘家稍稍强了那么几分,但方才流了那么多血,本就有些虚弱,现在只觉得冷意好似从骨缝儿里渗出来般,让她止不住的哆嗦着。   察觉到怀中小女人不住颤抖,褚良英挺的剑眉紧拧,加快脚步,将女人纤细的藕臂搭在自己脖颈上,一手拖着盼儿的圆臀,像是抱小孩似的姿势将人抱在怀,另一手拨开挡在身前的枝条藤蔓,若是结实些的,便会被男人一记手刀劈断。   褚良每折断一根树枝,听到那声脆响盼儿心里头都得咯噔一下,也不知二人究竟冒雨走了多久,她用手背摸了摸脸上的水珠儿,也顾不得羞拿袖口给褚良擦了擦脸,抻头望去,隐隐能看到石桥村的轮廓。   村里头的人一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里头根本没有几户人家舍得点油灯,不过盼儿却瞧见自己家里头还透着些光亮,估摸是林氏将烛火给烧起来了,一直在等她。   正如盼儿想的一般,林氏的确是在等着二人回来,方才雨下的极大,林氏好悬没在山林里迷了路,她本想继续去将盼儿给找回来,偏偏不知绕到了何地,她一直走着,竟然又走回了石桥村。   家里头并没有蓑衣,林氏想着不知在何处受风吹雨淋的盼儿,心里头便直发慌,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在屋里一圈一圈的走着。   突然,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林氏面上露出喜色,急慌慌的从屋里冲了出去,连伞都没顾得上拿,直接跑到门边上将门打开,看到站在门口的二人,盼儿被褚良抱在怀里,林氏先是一愣,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赶紧将他们迎了进来。   感受到林氏的目光,盼儿有些羞窘的低着头,等到被褚良抱到屋里后,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裳紧紧的贴在身,与皮肉紧连没有一丝缝隙,将盼儿姣好丰盈的身段儿勾勒的凹凸有致,各处的形状都给描绘出来,不止有高耸的一双兔儿,还有那不盈一握的小腰,让人恨不得伸手将她搂在怀里,狠狠的搓揉几遍。   好在褚良还记得林氏在旁,虽然一双眼几乎能喷出火光来,但却迅速的将不该表露出来的神情收敛了,只有盼儿略瞧了几眼,被吓得心惊胆战如同鹌鹑般坐在地上,一双小脚在青石板上留下了几道湿印子,两手环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看上去可怜极了。   林氏取来干净的巾子,给了盼儿与褚良一人一条,两人随意的擦了擦,因里外全都湿透的,擦是肯定弄不干净的,还得烧了水泡澡才能驱寒气。   厨房里屋里并不很远,盼儿用巾子擦了头脸后,也不敢看林氏,闷闷的说要去烧水,她一瘸一拐的站起身,明显就是行动不便的模样,因为外头的衣裙还是完好的,贴身的亵裤虽被男人撕烂,但有衣裙遮挡,也没被林氏发现,否则盼儿当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褚良眼神闪了闪,冲着林氏道:“我去帮帮她。”说完,男人转身就走出了屋门,林氏张了张嘴,想要叫住褚良,却没有发出声音来,若这位褚公子的身份能低些,将盼儿娶过门倒也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她也好稍稍安心些,偏这人出手阔绰身份不低,之前换下来的那身以上看似普通,实则是用织锦做出来的,外头还有密密麻麻的绣线,也值了不少银两。   盼儿如今虽然不傻了,但容貌却毁了个透彻,不是林氏自己贬低女儿,而是盼儿这条件实在无法嫁入高门中,像齐家那样的人家都会百般折辱她,若是换了更体面的府邸,盼儿指不定会受多少委屈。   林氏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连连叹气。   此刻盼儿已经进了厨房,她顿住脚步刚想将门掩上,却发现木门如生了根般,根本推不动,仔细一瞧,竟是褚良站在外头。   “让我进去。”男人嘴上说着,手上便开始推门了,盼儿挡不住他,只能认命般的后退一步,将这姓褚的放进了厨房中。   林家的宅子虽然宽敞,但厨房却有些逼仄,因建了两个灶台,以及大大小小的罐子坛子都堆在墙角的缘故,此处平日里容纳盼儿母女两个便觉得有些挤了,此刻林氏不在,换成了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身上还散发摄人的气息,好像独行的猛兽般,盯紧了自己的猎物,等待着恰当的时机,一击毙命。   褚良伸手扯开盼儿绑发的布条,女人半湿的发直接披在肩头,盼儿的发量不少,虽然发丝有些枯黄毛糙,但此刻沾了水后则柔顺不少,若不是左脸上的鲜红的伤疤实在太过碍眼,眼前女人的模样还真能称得上勾人。   褚良也不是饥不择食的人,看到盼儿眼里的惊惧提防之色,不由冷笑一声。   见男人大阔步的绕过自己,直奔灶台而去,熟练的用火折子点燃了明木,放在炉灶里,接着才往里添柴,好像以前做惯了这种粗活儿般。   看出了女人的疑惑,褚良道:“我常年呆在军中,这些杂事也会了七八成,否则多有不便……“   盼儿走到另外一个炉灶前,也将水给烧上,今日林氏淋了雨,她身子骨儿本就比常人弱,最近整治腌菜已经费了不少心力,若是再害了病,即便有灵泉能够调养,恐怕再想恢复也并非易事。   大锅里的水一时半会儿也烧不开,两个灶台挨得近,盼儿几乎要贴在了褚良身上,大火呼呼的烧着,热的她浑身直冒汗,汗水混着雨水不住的往外流,又黏又腻的感觉让她难受极了,恨不得将身上的脏衣裳也一并脱了去,偏褚良呆在厨房根本没有出去的意思,盼儿只能尽量缩起身子,省的碰到了他。   褚良眯眼看着跃动的火光,似漫不经心的问:“齐川已经上京足有三年了,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你可有别的打算?“他手里头捏着已经干了的柴火,用手轻轻一搓,柴火就断成两截。   盼儿咽了咽唾沫,眼珠子好像黏在了褚良的那双大掌上,轻声说:“等到齐川发丧之后再改嫁吧,否则也说不过去。“她倒是没打算立什么贞节牌坊,若是嫁人后日子能好过些,盼儿也不会为难自己。   ------------ 第18章 随我入京   厨房空间狭小十分逼仄,房中只有褚良跟盼儿两个人,光线昏暗,没法看清男人的神情,让盼儿有些慌,低低道:“若不改嫁的话,难道要一辈子守寡不成?”   褚良眼神微微闪烁,突然往前走了几步,他跟盼儿本就挨得极近,现在更是如此,炙热的胸膛紧紧贴在女人纤瘦的脊背上,温度一阵阵传过来,让盼儿双腿发软,扶着案板想要逃开,却不防被一只铁臂死死箍住了腰,男人一个用力,直接将人捞在怀里。   被褚良的动作吓得愣住了,盼儿下意识的挣扎起来,但她不动还好,一动简直好似在刻意勾引一般,柔软的娇躯被水淋湿,衣裳紧紧贴在皮肉上,感觉比平时清晰千倍万倍,用力磨蹭着,该碰的不该碰的地方全都触到了。   “别动……”   男人粗噶的开口,声音之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粗糙的指腹将女人粘在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不算,还用手捻了一下柔嫩的耳珠,盼儿怕痒的很,忍不住缩了一缩,挣扎的比先前还要厉害,后背出了一身汗,淡粉的嘴唇微张,吐出低低的哼唧声。   “快放、放手......”   盼儿的声音中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喉咙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低低的抽噎着,此刻林氏呆在房中,有倾盆大雨的声音遮挡,厨房里的动静根本传不出去。   褚良这厮好像没听到盼儿的话似的,此刻当真如同无法无天的恶兽般,恨不得将怀里头的小女人一口一口的吞吃入腹,也不知究竟是何缘故,明明盼儿的一张脸远远比不过京城里的闺秀,除了身段儿丰盈饱满些,容貌说是丑陋至极也不为过。   偏偏他对这种女人动了欲.念,只要一想到盼儿,他浑身上下都好像被烈火灼烧般,坚硬如铁,理智也马上要分崩离析,恨不得直接在这破烂简陋之所占了小女人的身子,狠狠吃了个饱。   常年握着长.枪的手,掌心的糙茧磨了又长长了又磨,变得十分坚硬,与小女人柔软滑嫩好似凝脂的皮肉完全是两个极端,如同粗粝的砂纸抹在刚剥了壳儿的鸡子上似的,每碰一下,盼儿的身子就要微微颤抖一下,整个人好像被浸入水中,昏昏沉沉的并不清醒。   恍惚间盼儿听到男人开口了:“我带你回京,当我的妾室,虽没有名分,但我定会好好待你……”   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盼儿整个人僵硬的好似木雕,她按住了在自己衣襟中胡乱摸索的大掌,脸色紧绷,声音冷的像冬日里的寒冰。   “放手!”   褚良轻咬着女人的耳垂,动作没停。   盼儿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抓起了放在案板上的菜刀,作势就要往褚良身上劈砍。   男人好歹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一身武艺极高远远不是一个小女人能比得上的,余光扫见那一抹寒光时,褚良反应极快,猛然钳住了盼儿的手腕,因为积聚在体内的火气无法发泄,男人脸色发黑,就跟暴怒的野兽般。   “你干什么?“   盼儿腕骨被捏的生疼,口中不由发出闷哼声,用力甩了一下,恨声道:   “褚公子,还请您放开我,我虽容貌丑陋,但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还请褚公子念在小女子收留了您多日的份上,饶了我行吗?“   “饶了你?难道跟我回京竟是逼你不成?“   盼儿冷着脸点头:“我虽是山野村姑,但也是成了亲的女人,褚公子一看就身份非凡,为何非要为难我?“   说实话,褚良自己都想不明白盼儿到底有何处好的,若不是她用活泉恰巧救了自己,恐怕褚良都不会多看这女人一眼。   “林盼儿,当我的妾室不好么?“   在褚良看来,盼儿母女的日子简直贫苦极了,为了那一两银子整天奔波,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这种日子到底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了他,在京里头买上一座宅子,再也不必为生计发愁。   见褚良仍没有松手的意思,盼儿抿了抿嘴,嘲讽道:“褚公子,您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即便我有千般不好,但好歹将您从山涧底下救了出来,若没有我的话,您恐怕早就沦为野兽的腹中食……“   听到这话,褚良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发现这双杏眼中透着厌烦,褚良心里憋着火,猛地将手给松开,走出了厨房外。   等人走后,盼儿好似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般,软软的跌坐在冰冷的地上,一股寒意从骨缝儿里渗了出来,让她忍不住抱着双臂,轻轻颤抖着。   她的确是不想给人当妾室,虽然褚良这人一看就知身份不凡,但若是成了别人的玩物后,没名没分的跟在男人身边,想必要不了几年就会腻歪了,届时她没有娇美的容貌,出身又不高,能有什么好下场?盼儿想要过上好日子,给褚良当妾室,一看便知道是走不通的死路,她又怎会往南墙上撞?   扶着砖瓦从地上站起来,盼儿蹲坐在灶台前,将柴火往炉子里添,现在大锅里的水已经快烧开了,盼儿舀了些在盆里,先是将一盆水送到林氏屋里去,之后才往自己房中端了一盆。   临关门前,盼儿看着西屋的窗户已经暗了下来,估摸着褚良怕是歇下了,想想这人方才做过的事情,她也不敢主动上门,生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   小手胡乱将身上的衣裳给扯开,之前遍寻不着的瓷瓶儿竟然掉在了系带的缝儿中,怪不得她没在怀里头摸着这物,将瓷瓶儿放在小桌上,盼儿仔仔细细的用热水洗过澡后,便将水泼到了院子里。   被水汽蒸的皮肉有些发红,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已经尽数消失了,盼儿披上了一件儿干净的粗布衣裳,将瓷瓶握在手中,并未像往日一般把泉水涂抹在脸上,而是打开了盖子,将里头沁凉的泉水一饮而尽。   之前盼儿虽吃过掺了泉水的吃食,但因为其中只加了几滴,并不像现在有足足小半瓶之多,泉水滑入喉咙后,一股暖意从下腹处升起,盼儿坐在圆凳上,只觉得腹中越来越烫,如同滚油灌了去了般,让她脸颊通红,额间也不由渗出汗来。   雪白贝齿紧咬着淡粉的唇瓣,盼儿从来没想过饮下泉水竟然会有这种反应,她两手捂着腹部,五脏六腑好像都绞成一团般,难受的让她不住落泪,泉水濡湿了额头,顺着皮肉缓缓滑落,最后渗入到狰狞可怖的伤疤之中。   口中发出闷闷的哼声,盼儿坐都坐不稳了,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整个人如同煮熟了的虾子般缩在一起,之前披在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时蹭掉了,盼儿身上沾了不少的泥,轻轻蠕动着。   也不知究竟疼了多久,等到盼儿意识清醒后,整个人好像从水中捞出来的般,浑身都湿淋淋的,沾着泥灰,看起来比乞丐还不如。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上头好像沾了一层薄薄的灰土般,并不是地上的污泥,而是另外的脏污之物,油腻腻的紧紧贴在身上,还散着一股怪味儿,她刚刚的澡也白洗了。   盼儿不由屏息,只觉得自己身上臭不可闻,她也顾不了那么多,捡起地上的外衫胡乱的穿在身上,赤着脚,推开门往厨房跑去,此刻褚良应已经歇下了,她小跑着进了厨房,大锅上烧的水还有些热气。   端了一盆热水回了自己屋里,盼儿用皂角在身上使劲儿的搓揉着,身上的脏污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洗了好几遍才洗的干净,不知道是光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盼儿竟然觉得自己的皮肉比先前要更为白皙细腻几分,摸上去也十分腻滑,就连今日被捕兽夹弄破了的伤口,竟然隐隐的只剩下的淡粉的印子。   盼儿整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她小手捂着心口,手里拿着铜镜对着自己的脸仔仔细细的照着。   看着铜镜里十四岁的女子,皮肤比往日要白净许多,左脸上的那块伤疤,在昏黄的灯光下,竟然已经有些看不出了,虽然细看之下还有些痕迹,但灵泉一直在身上,相信假以时日之下,这疤痕定然会全然消失。   捧着铜镜照了整整一刻钟功夫,盼儿这才依依不舍的将铜镜放在桌上,她的轮廓与林氏生的十分相似,虽然眉眼长得不算很像,但依旧十分秀美,原先有了那块吓人的伤疤,别人根本不会在乎她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若疤痕消失了,想必她应该也是个美人胚子。   盼儿将落在地上的衣裳全都捡起,看着那条被褚良撕烂了的亵裤,琢磨着明日拿到厨房烧掉,万万不能让林氏发现。等全收拾好后,盼儿躺倒在木板床上,她从没想到灵泉直接服下竟然会有这般好的效果,早知如此,她早就这般做了,也不必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顶着一副丑颜过日子。   ------------ 第19章 齐眉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盼儿便从破破烂烂的木板床的爬起来了,昨天夜里虽然没睡好,但她因为面上的伤疤已经好了七八分,心情太过激动之下,精神头儿都比往日亢奋许多,她扯开了裤腿,发现脚踝处的伤口仍呈现出淡淡的粉色,留下明显的痕迹来。   用手拧了自己一下,挤出几滴泉水涂抹在伤口,等到那处皮肤恢复完全,只比别处稍稍白皙几分后,这才手里拿着瓷瓶儿,用来接余下的泉水。   之前每日盼儿只能接出来小半瓶的泉水,今日她想试试能不能弄的更多些,岂料这一瓶泉水还没有接满,她就觉得双目一阵刺痛,好像眼珠子在用根根牛毛粗细的针使劲的扎一般,这股刺入骨髓的疼痛极为难忍,让她痛苦的哀叫出来,赶紧松了手,取了两滴泉水涂抹在眼皮上,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才稍稍消减几分。   眼球里传来的疼痛过了一刻钟功夫才缓缓消失,期间即使盼儿疼的厉害,依旧半点儿泪水也无,两眼如枯井般一片干涸,刺痛感虽然消失,却之前那种折磨却让盼儿心有余悸,再也不敢随意将泉水放到尽头了,否则要不了几日,她怕是要将双眼哭瞎。   照旧将瓷瓶放在怀里,此刻鸡啼声还没响起,盼儿便穿好衣裳直接去了院中,将之前采的折耳根叶子剁碎了,渗出紫红色的汁水来,案板都染成了这种颜色,一股清香味儿不断的往鼻子里钻。   一般人吃不惯折耳根的那股味儿,总觉得这东西腥气浓郁难以入口,偏林氏爱吃折耳根,之前身子骨还好些的时候,便会下厨做一道凉拌折耳根,盼儿从小吃到大,平日里空着腹都能吃上一小盆,也不用再吃米饭干粮,便直接饱了。   折耳根叶子与灵泉和小米子混在一起,放在了食槽后,这些长大了不少的鸡便支棱着翅膀,急不可耐的冲到了食槽前,吃的头也不抬。   盼儿将剩下的折耳根的根茎放到盆里,把最嫩最细的挑出来洗干净,这才拿到厨房里,简单切了几刀后,调了料汁儿用筷子拌了一下。   砰!砰!砰!   大门被敲得砰砰响,好像有人在用力踹门似的,盼儿心里一惊,放下盆子走出厨房,透过家里头的篱笆往外瞅,发现齐母跟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站在门外,齐母一张满布横肉的脸带着扭曲之色,一看便知来着不善,而那小姑娘的模样生的俊俏,穿了一身粉红色的棉布裙,小腰一束,胸前平坦一片,一双眼中却透着明显的嫌弃,不是齐眉还能有谁?   盼儿清楚躲在家中也不是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将门打开,门一开,齐母瞪了盼儿一眼,用手拧她的耳朵,口中不干不净的骂着:   “你这个丑八怪,嫁给了川儿之后竟然还敢偷汉子,将人藏在了家里头,是不是要把我们齐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才算完?“   最近有泉水养着,盼儿的皮肉比往日要细嫩许多,虽说称不上吹弹可破,却比之前白皙匀净不少,现在被齐母这么狠狠掐着,耳廓瞬间变得通红,好像快滴出血来般。   即使耳朵疼的厉害,盼儿却没有反抗,她现在整个人都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齐母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她跟褚良做出的事情,被齐母发现了?   在石桥村里头,不守妇道的女人比过街老鼠都不如,虽然不至于浸猪笼,但名声却全都毁了干净,盼儿可没打算守一辈子的寡,她将来定然是要出嫁的,毕竟在本朝自立女户颇有些艰难,没个男人连孩子都生不出来,将来的银钱就要全都交给官府。   盼儿穷怕了,她上辈子就活活饿死冻死在破庙中,最舍不得银子,又怎会将自己辛辛苦苦拼死拼活赚来的银子全都交出去呢?   想到此,盼儿先是用力将齐母的手给掰开,装傻道:   “什么叫偷汉子?“   看着盼儿这副傻兮兮的模样,又生的十分丑陋,那些男人也不是瞎了眼,怎会跟这种女人勾搭在一起?不过听说最近林氏赚了不少银子,若为了那些白花花的银两,想必还是有人愿意入赘的。   齐母昨晚就听牛寡妇说,林家院子里竟然多了个男人,也不知究竟是林氏还是盼儿的姘夫。   若是林氏那个骚蹄子的,她定然要让全村人都知道林氏到底是个什么德行,要是盼儿做出了那等不守妇道之事,肯定要赔给他们齐家银子,弥补损失才行。   齐眉一直盯着盼儿看,发现这丑女人左脸上的伤疤比之前好了许多,那处皮肉透着淡淡的粉红色,就跟涂多了胭脂似的,根本不吓人了,再配上那双水润润的杏眼,跟林氏一样,一看就是个会勾人的下贱胚子。   齐母没去管盼儿,脚步不停,先是走到林氏所住的大屋门前,将大屋的木门一脚踹开,看到林氏急急忙忙的穿好衣裳,屋里头没有其他男人的踪迹。   林氏早就听到院子里闹出的动静了,心头恼怒的很,几步走到门前,想要跟齐母理论,道:   “亲家母,你这一大清早的来我家,又是砸门又是踹屋的到底要干什么?“   齐母没吭声,颊边的两道法令纹十分明显,好像刀刻斧凿般,让她整个人显得十分刻薄。   “你家里头藏了野男人,要是不将人找出来,给我儿戴了绿帽子怎么办?“   齐母也不是个瞎子,自然能看出来这屋里连个男人的影儿都没有,不过这里没有男人,却不代表没有银子,林氏的肚皮一点也不争气,只生了盼儿一个女儿,既然如此,现在林盼儿是他们齐家的人,林氏赚的银子也该都是齐家的才是,若是翻找出来,带回家嚼用日子过的也能舒坦些。   林氏被齐母的无耻气的脸色苍白,嘴皮子都忍不住轻轻颤抖着,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齐母冲进屋里,翻箱倒柜,将女人的衣裳一件一件的往地上扔,原本整洁的房间霎时间乱成一团,盼儿在外看着,被气的肝疼,直接冲到屋里跟齐母撕扯着,她的力气比不过齐母,但却有一股狠劲儿,用手狠狠挠着齐母的脸,直将这壮硕的妇人挠的嗷嗷直叫唤。   母女两个合起伙来把齐母推出大屋,齐眉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三人,不止没上前帮忙,反而往侧边退了一步,踩在了一块石头上,省的院子里黏糊糊的泥汤弄脏了她的裙子。   齐母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双眼睛如同牛眼般瞪大,口中骂道:   “你这没大没小的狗东西,竟然敢这么对自己的婆婆,小心我直接休了你!”   盼儿抿嘴没说话,倒是林氏开口了:“之前盼儿跟齐川成亲前,我给了齐川五十两银子,你们齐家休了盼儿可以,但得先把银子还回来……”   寡妇的名声虽然也不好听,但比起被人休了的女人,还是要稍稍强上几分,这一点林氏心里门清儿,她自然不会让盼儿受了委屈。   齐母被气的七窍生烟,一把拽住了盼儿细瘦的胳膊,将人推倒在地,之后飞快的走到西屋前,一把推开门,发现西屋里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林氏走到齐母身边,冷笑道:   “你说的野男人到底在哪儿?要是不还盼儿一个清白,我就直接吊死在你们齐家门口……”   林氏双目中满布血丝,语气完全不似作假,将齐母给骇了一跳,生怕林氏真豁出了一条命折腾她。   齐眉在一旁,身后捋着两鬓柔软的发丝,轻声道:   “林姨莫气,牛寡妇昨日来到我们家里,非说嫂嫂偷人,哥哥如今已经快三年没回来了,嫂嫂改嫁也在情理之中,但如今还没去官府走一遭,嫂嫂还是我们齐家的人,若真如牛寡妇说的那般,与……人做出了那等苟且之事,怕就不太好了……”   齐川读书多年,文采才华也是不差,齐眉是他唯一的妹妹,耳濡目染之下,说话时也斯斯文文的,再配上那张清秀的小脸儿,娇柔的气质,虽然模样还没长开,但求亲的人已经快要踏破齐家的门槛儿了。   盼儿在齐家待了几年,怎会不知道齐母跟齐眉到底是什么德行?   这母女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实际上最是贪婪不过,之前林氏给盼儿做过不少好衣裳,有的一次没穿过就被齐眉‘借’了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还回来。   当时盼儿是个傻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极愿意跟在齐眉身后,连林氏的话也不听,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亏,甚至有一回被齐眉骗着走进了村里的鱼塘中,若不是林氏及时找来,她怕是要淹死了。   如此一来,若盼儿还相信齐眉的鬼话,恐怕连傻子都不如。   她蹲下身,抓起了一把黏糊糊的烂泥,咧着嘴直接往齐眉脸上身上涂抹着,昨夜的雨不小,乃至于稀泥一抓就是一大把,刚一碰到人,齐眉就扯着嗓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 第20章 容貌恢复   盼儿手上沾了又黏又腻的泥汤,里头还有不少蚂蚁蜈蚣等物,她用手碰着都觉得一阵恶心,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用力在齐眉嘴脸上抹了一把,有一条蜈蚣竟然顺着女人白皙细腻的颈子直接钻了进去。   齐眉打小儿就是个矫情的,因为有齐父齐母宠着,齐川护着,脏活儿累活儿她是从不沾手的,现在被泥污里头的蚁虫钻进衣裳里,与养的细腻的皮肉毫无阻隔的接触着,简直比杀了齐眉还让她难受。   女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在原地踮着脚连连蹦跶了好几下,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伸手将身上的衣裳解了开,露出来里头水红色的肚兜儿以及白皙纤瘦的膀子,齐眉虽生的瘦弱,胸前之物如同刚长出来的嫩芽般,一点也不明显,但她到底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眉眼处还带着几分稚气,这副赤裸身子的模样若是让村里头的庄稼汉看见了,恐怕一个个都会看直了眼。   齐眉简直恨毒了盼儿,恼怒道:“你这个傻子竟然敢这么对我?你、你……”   大概是被气的狠了,齐眉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现在大敞着怀,一身嫩肉在阳光下简直白的反光,看起来十分刺眼。   加上刚才齐母在院子里的叫喊声实在不小,竟然将上山打猎的猎户给引来了,几个生的五大三粗的壮汉就站在篱笆外头,抻着脖子往里瞧,发现齐眉衣衫不整,里头绣了出水荷花的肚兜儿包裹住哪一对小小的胸乳,虽然不大,但看上去也十分勾人。   从小到大齐眉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因为齐川是秀才,她在石桥村里处处高人一等,就连村长的孙女见了她也客客气气的,想要求亲的人一年比一年多,现在她竟然被那些泥腿子给瞧了身子,万一传出风声去,她日后还怎么嫁人?   齐眉的脸涨的通红,她脑袋里嗡的一声,霎时间变得一片空白,只能呆愣愣的如同木雕般站在原地,脚下如生了根般,还是齐母反应的快,嘴里头叫骂了几句,赶忙冲到齐眉面前,用壮硕的身子将齐眉挡住,又粗又糙的手将衣裳给拢在一起,恨铁不成钢道:   “你是傻了吗?怎么能在院子里头将衣裳咧开?不就是进去几只小虫?难不成还能咬死你……”   一听到“虫子”两个字,齐眉就觉得浑身发痒,之前被盼儿扔进去了几条蜈蚣,在她衣裳里狠狠咬着她的肉,一下接着一下,留下了不少斑驳的红印子,又疼又痒,偏偏篱笆外头那几个猎户得了便宜,杵在原地不打算走了,就等着看小美人儿脱衣裳露身子。   齐眉被气的直掉泪,盼儿在一边看着,嗤笑一声,心里头痛快极了,她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出来,把手上的泥全给洗干净,仔仔细细的揉搓着,连指甲缝儿都抠了好几次,将掌心搓揉的通红之后,这才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儿。   此刻齐母跟齐眉两个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脸再呆在林家了,毕竟齐眉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家,要是再闹下去,把她的名声闹的臭不可闻无人敢娶,那可是亏本的买卖。   母女二人灰溜溜的从林家离开了,刚走出大门时,堵在篱笆外头的那几个猎户还厚脸皮的凑上前,想要摸一摸小姑娘嫩生生的脸,被齐母劈头盖脸的骂的狗血喷头,这才讪讪的收回手。   见几人全都走远了,盼儿松了一口气,她转头回了西屋,发现褚良根本不在房中,也不知到了哪里。   林氏站在门外,也抻头扫了一眼,问:“褚公子呢?”   盼儿满脸疑惑的摇头,还没等开口呢,就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劳烦夫人惦记,褚某在这儿。”   男人正站在西屋的后院儿,这人是直接顺着窗户翻出去的,此刻只露出了大半个身子,一双长腿却在灰扑扑的墙壁遮掩之下,看不真切。   也没看清这人到底是如何动作的,盼儿只觉眼前一花,褚良就落在她面前,将她吓了一跳,噔噔噔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在林氏旁边。   在林氏面前,褚良一向表现的十分稳重,好像那个摸她身子的恶棍不是这人一般。   冲着林氏拱了拱手,褚良道:   “褚某在此地打扰夫人多日,如今身上伤势痊愈,是时候该回去了。”   盼儿猛地抬头,又圆又亮的杏眼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她是知道褚良身份不凡,肯定不会在小小的石桥村中停留一辈子,但他竟然这么早就要离开,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   脑袋里如同一团乱麻般,盼儿眼神闪烁几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些什么?   让褚良留下来?自己当他的妾室,没名没分的伺候在男人身边,等到他得了自己的身子,渐渐腻歪之后,一个人呆在深宅大院儿里守活寡?   盼儿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她跟褚良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若不是她之前在褚良最危急时救了他一回,凭她的身份相貌,恐怕给褚良当丫鬟都不配。   喉咙里好似塞了一团棉花似的,盼儿心里头有些堵,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多爱慕褚良,但这人却让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自己配不上那些出身高贵的人。   “之前那些金箔银两,还请夫人暂且收下,等到褚某回到京城后,自然会将厚礼送来……”   盼儿笑了笑,扯动了嘴角的伤疤,看起来无端有些狰狞:   “厚礼就不必了,那些银钱足够我跟娘花用好几年的,现在也能做腌菜来卖钱……”   褚良俊朗的脸微微有些紧绷,正色道:“一码归一码,自然不能混淆。”   盼儿还想说些什么,褚良却再次冲着林氏行了一礼,什么都没带,直接走出了林家的院子。   看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盼儿心知肚明,褚良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回到石桥村这种小山沟里头了,但她自己却还得呆在此处,跟娘好好的过日子。   褚良走后一个月,盼儿的日子过的更加舒坦了,以前那男人跟大爷似的呆在西屋里,什么活儿都不做,除了每日辰时会在院子里打一套拳之外,就连出屋的次数都少,简直将盼儿当成一个小丫鬟使唤。   现在没了那人,盼儿每日帮林氏打打下手,时常去村里头养鸡的人家里买回了几只母鸡,用菜刀抹了脖子放了鸡血,拿滚烫的热水烫几下,鸡毛就一把一把的掉,除去内脏后,用来煨汤,日复一日的不知沉浮了多少只母鸡,似的老汤的味道极其鲜美,还没走到厨房里便能闻到那股香气。   至于鸡杂林氏也不会浪费,洗净改刀切成小块后,用酸萝卜、嫩姜丝、加上青红椒泡椒等物一起放砂锅里翻炒着,之后加一勺老汤炖煮,也不必耗费太多功夫,不到半个时辰,这一道炒鸡杂便出锅了。   林氏病了这么些年,现在的身子骨儿虽然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与普通人相比仍显得有些不足,若吃了硬物的话,总觉得脾胃涨的难受不好克化,如此一来,盼儿每餐便直接煮了粥当主食,很少吃干粮米饭等物。   煮粥时盼儿的花样也多,往里头加了红豆、薏米、以及山里头长出来的榛子等物,熬出来的粥又香又糯,平日里喝上一碗再配上些小菜,放在几个月前可是盼儿想都不敢想的日子,那日她跟林氏缩在齐家的小屋中,要是没有齐奶奶照顾着,恐怕早就饿死了。   之前盼儿就琢磨着要把借来了一吊钱还给齐奶奶,现在整个石桥村都知道她们母女两个在镇上卖腌菜,挣了多少银钱他们也不会知道,只去齐家还了银钱就是。   跟林氏商量了一番,盼儿便拿着银子直接出了门,最近一段日子盼儿养成了戴帷帽的习惯,不是她娇气受不得村里的尘土风沙,而是她左脸上的那一块伤疤已经完完全全的好了,新长出来的皮肉又细致又粉嫩,光滑平整,好像能够掐出水来般。   再加上最近养的好,盼儿的五官完完全全的长开了,一双杏眼又大又圆,笑起来如弯弯的月牙,小脸儿只有巴掌大,琼鼻小巧挺直,樱桃小嘴儿又饱满又红嫩,一身皮肉在泉水的日日浸润下,比杏仁豆腐都要嫩生,以往蜡黄的肤色也变得白皙非常,即使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却根本遮不住手肘脖颈等处柔嫩的皮肉,再加上那对鼓鼓囊囊的乳儿,纤细如同柳条般的小腰儿,哪个男人看到这样娇美人儿会不动心思?   林氏是过来人,生怕自己姑娘受了欺负,索性就让盼儿戴上帷帽,别人若是问起来,就推说是貌丑不想吓人的缘故才戴上了这东西,因为盼儿脸上的伤疤足足长了十几年,那处的皮肉早就萎缩溃烂,黑黢黢的难看极了,村里人全都知晓,平日里看着盼儿的脸都会做噩梦,林氏这么说自然不会引人怀疑。   ------------ 第21章 送钱   一吊钱足足有一千文,拿着也不方便,盼儿就将一块碎银子揣在怀里,直接往齐家走去,石桥村虽然不大,但村里人的人家却不少,每家每户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靠着地里头产出来的那点粮食来养活一家子。   因为林氏母女并不是石桥村本地人,虽然落户在此处,但家里没有男丁就不能分田地,也无法靠种田来赚银钱。   走了估摸有一刻钟功夫,终于到了齐家,白天齐父齐母要去地里干活儿,现在只有齐奶奶跟齐眉两人在家,之前盼儿将蜈蚣虫子等物弄在了齐眉身上,那女人心眼儿只有针尖儿大小,现在恐怕将她给恨死了。   此刻齐奶奶正在院子里择菜,听到敲门声就赶紧将大门打开。老人家的眼睛不好,花的厉害,再加上盼儿头上戴着帷帽,齐奶奶仔细看了好一会,才认出了她。   “盼儿……你怎么来了?戴帷帽干什么?”   在齐奶奶心里,盼儿一直都是齐川的媳妇,当年两人可是合过庚帖拜过天地的,这桩婚事万万不能作废,只可惜先前齐母做的太过,日日苛待盼儿母女,齐奶奶良心过不去,暗地里能帮就帮,希望她们的日子能够好过些。   “奶奶,我的脸有些吓人,所以就戴了这东西,平时去镇子上也能方便些,最近我跟娘卖了不少腌菜,您之前给我的银子,我们娘俩已经赚出来了……“   盼儿一边在怀中掏银子,一边随着齐奶奶往屋里走,齐家穷的叮当响,好在齐奶奶是个利索人儿,将院子屋里都收拾的很是干净,她将盼儿带到自己房中,倒了两碗热水,嘴里嘟囔道:   “你们母女俩如今虽然有那个卖腌菜的营生,但赚钱也不容易,我在家里头累不着也饿不着的,根本用不上钱,你快收起来……“齐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只粗糙的手将银子塞回去。   窗棂下头蹲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听到房中的对话,猛地冲了进去。   “奶奶,欠债还钱,咱们家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给这个外人?”   齐眉直接跑到了房中,将齐奶奶跟盼儿都吓着了,齐奶奶满脸为难,手中握着那块碎银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说起来盼儿还是小眉的亲嫂子,现在妯娌间闹成了这副相看两生厌的模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眉,盼儿娘身子弱,得好好补一补。”   齐眉清秀的脸上满是嘲讽:“身子弱?身子弱还能每天做腌菜,赚了好些银子日日大鱼大肉,不顾咱们家人的死活?她若真把我当成家人,就不会让那些猎户看了我的身子……”   齐眉显然还在记恨这件事,当初因为在那几个上山的猎户面前露出了大红的肚兜儿以及雪白的膀子,现在她在石桥村里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原本多得是人家遣了媒人上门求亲,最近几日竟然一个也无,她若是走在村里头,都会被那些姑娘媳妇指指点点。   她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恨不得将自己浑身的泥点子都给洗干净,从石桥村里头拔根而出,此刻被那些自己看不起的粗鄙村妇羞辱,齐眉心里头能痛快才是怪事。   盼儿不经意侧身后退了一步,远远避开了齐眉,冲着齐奶奶道:“银子既然已经送回来了,奶奶您千万别推辞,家里头还有不少活儿要干,我就先回了。”   齐眉看着盼儿用帷帽挡住了脸,本来还想讥讽几句,不过想想齐奶奶手里的银子,她眼中闪过丝贪婪,等盼儿走后便搂住了齐奶奶的胳膊,小嘴儿撅了起来:“奶奶,之前林姨卖了一匹嫩绿色的料子想要给盼儿做衣裳,她都有的东西,我却一直没有......”   眼珠子盯着粗糙手掌里握着的银子,齐奶奶也是心疼孙女的,虽知道自己孙女心气儿高,她看上的料子必定不便宜,但好歹也是年轻生嫩的小姑娘,这几日因为流言蜚语的原因一直在家里憋着,气了足足数日,做一身新衣裳也能让她高兴高兴。   虽是自己积攒了多年的继续,齐奶奶仍笑呵呵的将银子放在了齐眉手心里道:“盼儿既然嫁给了你哥哥,就是咱们齐家的人,你千万别在欺负她了。”   齐眉撇嘴:“我听说林盼儿现在已经不傻了,她还要比我大上一岁呢,我又怎能欺负了她?”   嘴上这么说着,齐眉心中却在暗暗算计着林家的家底,明明之前穷得叮当响,林氏连买药钱都没有,现在还过了多久,不止欠下的银钱都给还上了,甚至日子也比先前过的好了许多。石桥村里拢共也就几个富户能日日吃上肉,齐眉听说林家每隔一日就要去买只母鸡回来宰了,仔细算算,林氏母女一定赚的更多,否则哪里能折腾的起?   齐眉眼神连连闪烁,拿了银子后又跟齐奶奶说了几句好听的,随后便有些心急的出了门,托了今日要去镇上的媳妇买一匹嫩绿色的料子回来,她皮肤白,模样又长得清秀婉约,比起盼儿那个丑八怪强了不知多少,若自己做了一身嫩绿色绸子的裙衫,那丑八怪与自己穿的一样,估摸着也没脸见人了。   这么一想,齐眉用小手捂着红润的嘴儿笑出了声,眼神中的恶意越发浓重。   盼儿可不清楚齐眉到底是什么想法,她将银子送回去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反倒是往村口走去,村里头有一户放羊的人家,前几日林氏曾说过想要喝羊奶,听说羊奶对女子的身体极为滋补,虽然价格要稍稍贵些,但林氏的身体本就弱,平日里汤汤水水喝着,才能将身子骨儿养的更加壮实些。   如此一来,盼儿也就不心疼银子了,她重活一世便是为了跟母亲过上好日子,稍稍花费些也算不了什么。   走到村口的吴家,因为有羊圈的缘故,还没走进盼儿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骚臭味儿,熏得她脑袋发晕,鼻子也堵得慌说不出的难受,仔细避过小道两旁的杂草羊粪球等物,盼儿用手敲了敲门,里头很快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又黑又瘦的汉子把门打开,这人名为吴高,约莫二十出头,但因为常人风吹日晒过的十分辛苦,模样糙的很,身上也带着一股味儿。最近一直跟着林氏,盼儿也变得比往日更爱洁,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吴高看着盼儿,一时间没认出这到底是谁,上下打量了一眼,瓮声瓮气道:“你来作甚?”   “这里可有羊奶卖?多少银子?”   盼儿的声音又娇又软,比寻常女子稍稍清脆不少,如同黄莺出谷般,吴高听着这动静有些耳熟,不确定道:“你是林盼儿?”   因为脸上的伤疤完全祛除,盼儿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也没有将帷帽摘下来的打算,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娘想买些羊奶回去。”   吴高示意盼儿走进院子,吴家拢共养了一百多只羊,以山羊居多,虽然每只山羊产的乳并不得很多,但数量好歹在这儿,合在一处也颇为可观,听说碾河镇的富户也会跟吴家定了羊奶,每日清早用驴车将东西送到镇上,倒在锅里滚过几回后,便能直接喝下肚了。   “我们家羊奶卖的不便宜,若你娘想喝,一盆便要五文钱,这一月便得一百五十文……”   之前林氏说过,这羊奶买回家后,不止可以煮了直接入口,还能做出香软滑嫩的糕点出来,若是和面时稍微加上一些羊奶,蒸出来的满头又白又松软,吃着还满口奶香,的确是不错的东西。吴家一共有三个兄弟,吴高是老大,也是能做主的人。   盼儿的钱袋子放在腰间挂着,她去取钱袋子时,露出了一双奶白的小手,比起刚刚挤出来的羊奶还要白净几分,看起来又嫩又滑,村里头的姑娘从小就是要下地干活儿的,就算家里疼着宠着,不必下田也得收拾屋子,极少见像盼儿这种连一个茧子都无的小手。给了十日的银子,共五十文,盼儿今日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器具,幸好吴家有接奶的木盆,这盆子也并不很大,吴高往里头倒了两海碗的羊奶,这才让盼儿将东西带回家中。   端着羊奶回到家,盼儿刚走进屋里头,就见着林氏掀开帘子迎了出来,她瞧见盼儿买了羊奶回来,嘴上埋怨着盼儿不懂事又胡乱浪费银子,眼里头却没有半分责怪之意,只是叮嘱盼儿明日再去吴家时,将人家的盆子给送回去。   现在还不是饭点,厨房里除了熬着老汤的那口大灶没闲着外,其余的炉子都能用,林氏找了一个不大的小锅,将羊奶倒进锅里,因为这东西是今早刚挤出来的,腥膻味儿十分浓郁,林氏稍稍琢磨了一瞬,转身回房取了之前剥出来的杏仁,用薄薄的纱布仔细包好,跟着没入奶中,用杏仁来熬煮,不止能祛除里头的腥味儿,还能更添几分鲜香。   ------------ 第22章 掌柜的算计   盼儿闻不惯羊奶的那股膻味儿,好在用杏仁煮了后,味道就比之前好些,且因为去除了水分变得更加醇厚香浓,让她喝了整整一碗,小肚子都略有些鼓起来,这才作罢。   林氏也跟着喝了一碗羊奶,吴家养的羊多,吴高也是个实在人,不止从来没有因为盼儿貌丑人傻欺负过她,甚至还能帮则帮,今日给盼儿的羊奶装了整整半盆子,虽盆不大,但也有四碗那么多,剩下的那些用杏仁熬好了,若是一顿不喝完,下顿再喝恐怕会闹肚子,好在林氏的厨艺好,这些东西也不会浪费。   等到羊奶稍稍晾凉几分后,林氏打了个蛋,将蛋清倒入奶中,搅拌均匀却没将蛋清过分打发,等弄的差不多之后,便直接上锅去蒸,盼儿在一旁瞧着,不知道林氏到底在做些什么,过了约莫一刻钟功夫后,林氏便将锅端了下来,里头的羊奶蒸蛋还用盘子扣着,稍微闷了一会儿,打开竟然成了又滑又嫩的羊奶冻。   虽然羊奶是喝不下了,但这种小零嘴却是盼儿从来没吃过的,用勺子舀了些送入口,用嘴一抿直接就化了,奶香跟杏仁的香气极为浓郁,比一般的蒸蛋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她与林氏两个将羊奶冻直接吃完了,母女俩的胃口都不大,若不是怕糟践了好东西,哪里会往肚子里塞这么多的吃食?午饭现在也省下了,林氏看着女儿那张泛着淡淡红晕的娇美小脸儿,水灵的比玫瑰花还要艳丽,盼儿这副容貌比起京城里高门大户的小姐都不差什么,只是养在石桥村中,周围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恐怕也找不到良配。   更何况盼儿现在还是齐川的媳妇,就算齐奶奶是个明白人,心地也好,但齐家一大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盼儿要是留在齐家,想必得被他们合起伙儿来欺负。眼见着盼儿就要给齐川守寡满三年,也算是仁至义尽,现在她女儿还不到十五,正是女子最好的时候,即便是再嫁之身,凭着这副好模样,找一个如意郎君也不是难事。   林氏扯了盼儿的袖子道:“跟我过来。”她将盼儿直接带到了大屋里去,之前从碾河镇买回来了一匹嫩绿色的绸料,林氏的绣活儿虽然称不上好,但做两件小衣还是使得的,小衣乃是女子贴身之物,料子细滑也能稍稍挡上分毫,省的外头的粗麻衣裳将盼儿的身子磨坏。   跟着娘直接进了屋后,盼儿坐在床边上,见林氏手里头捧着一个绣篮子放在床上,拎出了件儿又轻又薄的肚兜儿和同色的灯笼裤出来,因为绸料十分轻薄,摸着滑不留手,盼儿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好的料子,不由红了小脸,抓着小衣不撒手问:“娘,这是给我做的?”   见盼儿这副馋样儿,林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道:”可不就是给你做的?否则买那匹布回来又有什么用?“   盼儿痴痴的笑了起来,将成套的小衣抱在怀里,心里急着回屋试试,朝着林氏娇娇的撒了娇后,便迫不及待的进了自己屋中。   将破旧的木门仔细掩上,盼儿小手扯着系带,将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给脱了下去,这衣裳是老早之前做的,最近盼儿长得快了些,不止胸前那对乳儿变得比以前更加饱满丰盈,就连个头也稍稍高了几分,一双玉腿又细又长,偏偏圆臀翘的很,走路时轻轻摆动着,简直勾人极了。   身上的衣裳尽数褪了下来,盼儿此刻坐在铜镜前,她身上没被日头晒过的皮肉都十分白皙,往日虽称不上细腻,但最近一直有灵泉养着,每喝一回,体内积聚的杂质好像被尽数排出了般,不止皮肉比往日更加莹润,甚至连身子都要轻巧灵活许多。   盼儿一双眼紧紧盯着铜镜,先是仔细瞧了瞧脸蛋,左看右看发现那碗大的伤疤的确是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出半点痕迹,她这才似松了口气般,将肚兜儿纤细的带子系在身上,因为脖颈处有条系带,要系上的话就必须将胳膊高高抬起,反手仔细摸索着。   在铜镜里看着自己高高听起来的一对兔儿,即使是自己的身子,盼儿看了也不由脸红,她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胸前鼓鼓囊囊的乳儿比村里头别的姑娘都要大出不少,平日里穿着宽松的衣裳还瞧不出来,此刻肚兜儿的料子又轻又薄,紧紧贴在皮肉上,将姣好的身段儿完全给勾勒出来,看的自然比往日要清晰许多。   穿好衣裳后,盼儿忍不住揉了揉胸口,只觉得入手之物极为绵软,摸着当真舒坦极了。低头看着身上嫩绿色的料子,盼儿美滋滋的捂嘴直笑,也没将小衣换下来,而是直接在外套了一件衣裳,这才出屋帮林氏做腌菜。   因为将腌菜分别卖给了翰轩棋社的刘老板以及荣福楼掌柜,盼儿母女最近入手的银钱不在少数,否则也不会先将齐奶奶的那一吊钱给换上,至于褚良先前留下的几十两银,她们一直没有动,家里头万一有了急事,也能应付不时之需。   一晃过了数日,这日盼儿因为又来了小日子,小腹处如同刀割般,林氏便烧了开水冲了红糖,里头还加了不少的蜂蜜,盼儿趁着林氏出屋时,在碗里加了几滴灵泉,喝进肚后,过了不到一刻钟功夫就觉得绞痛缓和了不少,虽没有全然消失,但好歹能够忍受了。   在腿间绑好了月事带,盼儿换上衣裳准备出门,今日得去碾河镇上给荣福楼掌柜送腌菜,因为是老早便定下的日子,万万耽搁不得,她从自己屋里走了出来,头上戴着帷帽,去厨房里取了腌菜坛子抱在怀中。   林氏面带担忧之色:“要不然今日让我进镇子?你身子不舒服就好好在家歇着……”   “我哪有那么娇气?您还得在家里继续做腌菜呢,我的手艺还不够,做出来的东西别人一吃就能吃出来,咱们可不能将自己家的招牌给砸了……”一边说着,盼儿一边往外走,走到了村口坐了驴车,吱嘎吱嘎的往碾河镇走去。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盼儿到了镇前的小路上,给了赶车的老爷子几文钱,便直接往荣福楼的方向走去,林氏做出的腌菜如今已经在碾河镇上打出了名声,荣福楼的客人一来,必定要点一碟子小菜用来佐酒,虽然这腌菜在荣福楼里卖的不便宜,但却好吃的让人尝过不忘,即使贵些也是值得的。   因为人人都点,腌菜卖的比荣福楼掌柜想象中还要快,今日是跟林氏母女约定好的日子,他特地起了个大早赶到荣福楼中等着盼儿过来。盼儿端着坛子走到了荣福楼,远远就看到了一个小二在门口张望,一看到她脸上堆笑,冲到近前点头哈腰道:“林姑娘,咱们快些进去,掌柜的都等您足足一个时辰了……”   心里一惊,盼儿不免有些讶异,若这小二说的不是假话的话,荣福楼掌柜竟然辰时就来了楼里,起的还真是早些。走进了包厢中,荣福楼掌柜一见到盼儿,脸上的喜色根本藏不住,他本就生的胖,一笑的时候五官都挤在了一处,看到盼儿怀里抱着的腌菜坛子道:“这腌菜的分量还是有些不够,你娘能不能多做些?”   嘴上虽然这么问着,荣福楼掌柜心里头还是想要制作腌菜的方子,毕竟这东西可是难得的好味,平日在楼中卖,一碟子小菜不过丁点,就能卖上五十文,这还是因为碾河镇地方小,手上宽裕的人不如省城多,若是换了个稍大些的地方,荣福楼掌柜相信自己能赚的更多。   自打上次跟林氏母女谈了生意,荣福楼掌柜曾派人跟着她们,知道母女两个是石桥村人士,听说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个毁了容的傻子,不过最近人变得聪明许多,只是脸还是吓人,所以才用帷帽挡着。   不过那林氏却是难得的美人儿,即便是个年近三十的寡妇,看着仍像是二十出头般,肤白奶大,若是娶回了家,那艳福当真不浅。   荣福楼掌柜家有悍妻,媳妇还是县老爷的亲妹妹,虽然打起了林氏的主意,但却不敢将人娶过门,不过女人嘛,最看中的就是贞洁以及子嗣,否则凭着林氏这张脸,想必早就改嫁了,只要自己强占了林氏的身子,让她怀上身子,到时候甭提这些腌菜了,那些方子想必都会落入他手。   越想越觉得可行,荣福楼掌柜还真没将这两个寡妇放在眼里,眼中精光闪烁,问:“你娘今日怎么没来?”   盼儿不疑有他,便道:“我娘在家里头做腌菜,有些忙不过来,便只有我一个人来送东西。”   荣福楼掌柜心里一动,觉得今日是个难得的好时机,盼儿来镇上还得采买些东西,他趁林家无人,直接与林氏成了好事,林氏为了自己的女儿,想必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打落牙齿活血吞了。   ------------ 第23章 获救   荣福楼掌柜心里头谋算的挺好,买下了盼儿的那坛子腌菜后,旁敲侧击,知道盼儿还要去布庄里头做两套秋衣,这做衣裳还得仔细选布料量尺寸,估摸着也得耗费不少时候,他不想耽搁,便坐着马车直接往石桥村的方向赶去了。   马车自然要比驴车快了不少,原本一个时辰的脚程,现在竟然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荣福楼掌柜早就派人来石桥村中打听过林氏母女的消息,自然清楚林家所在何处,连点儿犹豫都没有,便直接往山脚的方向走。   林氏此刻正在院子里头喂鸡,说起来也有些奇了,明明她喂的跟盼儿喂的饲料都是一样的东西,将野菜用刀剁碎了加水跟小米子搅拌在一处,但这些鸡却根本没有半点儿吃食的意思,慢悠悠的晃到食槽边上,脖子抻的老长,瞅了瞅那些饲料,直接就走远了。   林氏暗想这鸡也有欺负人的,不由愤愤的用水瓢敲了敲墙面,转身刚要走回屋里,余光扫见一辆由远及近的马车,那马车乃是靛青色的绸子面,虽然比不上京里头的华贵讲究,但在石桥村这种小地方,却已经不多见了。   马车停在了篱笆外头,荣福楼掌柜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因为在自己家院子里,林氏脸上并没有戴帷帽,反而将那张白皙的脸全都给露出来了,一双杏眼形状精致,琼鼻秀气高挺,配上红润润的小嘴儿,看起来哪里像是个三十岁的寡妇,反而跟鲜嫩嫩的小姑娘似的。荣福楼掌柜早就听说林氏生的十分貌美,别说是小小的石桥村,就连整个碾河镇都没有人比林氏的脸还生的好。   只可惜荣福楼掌柜之前并未见到林氏的脸,此刻刚一瞧见,先是愣了一下,一双眼在女人身子上仔细打量着,发现藏在衣裳下的那一对乳儿简直饱满极了,好像在怀里头塞了兔子般,这男人本就是个好色之徒,此刻只瞧了一眼,眼珠子都快黏在林氏身上,挪都挪不下来。   林氏早就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姑娘了,怎会看不出荣福楼掌柜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她心头微怒,脸色青白交加不断变化,转身就要往屋里走。偏偏荣福楼掌柜根本没打算放过林氏,带着车夫直接往林家冲,那破烂的篱笆自然是拦不住人的,即使林氏藏在屋中,也抗不过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二人连拖带拽的拉上了马车。   原本荣福楼掌柜想着直接在林家占了林氏的身子,但院子破的很,一旦有什么动静或者街坊邻居闯进来,事情恐怕就会闹的更大,荣福楼掌柜在碾河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奸.淫林氏之事绝不能让他家中的母老虎知道,否则他就别想有什么安生日子可过了。   此刻林氏呆在马车上,心中尽是惊恐,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也颤抖的好似筛糠般,荣福楼掌柜用一块干帕子直接塞进了林氏嘴里,女人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两手被麻绳结结实实的绑住,根本挣扎不开。   林氏从来没想过荣福楼掌柜竟然是这种人,贪财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将她绑走,只要一想到这人刚才的眼神,林氏胃里头就一阵翻江倒海,差不点要吐出来了,她又惊又怕,忍不住想起了盼儿,幸好盼儿丑八怪的名声大的很,平日里戴着帷帽也不会有人想要瞧她的脸,否则若是让荣福楼掌柜瞧见了,她女儿的下半辈子岂不都毁了?   她自己的身体本就不好,早就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若不是在这世上还有盼儿一个牵挂,也不至于苟且偷生,留在世上。   马车一路往碾河镇赶去,荣福楼掌柜在碾河镇中共有好几处产业,其中明面上的大宅住的就是他的妻子儿女,而马车现在前进的方向竟然是要往西边走,那处有一间客栈,客栈边上的小院儿便是荣福楼掌柜一早买下来的,现在用来金屋藏娇,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等到了地方后,荣福楼掌柜不敢直接进去,而是让马夫林氏从马车上给拖了下来,女人脸上被戴了一顶帷帽,别人也瞧不出她被堵了嘴,只能被马夫一下一下的往小院儿的方向推搡着。   一阵大风吹过,竟然将林氏的帷帽给吹了下来,那张娇美的脸霎时间露在众人面前,一双眼儿肿的像桃子般,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流,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周围人看的一愣,再瞧瞧美妇嘴里头堵着的干帕子,一看就是被人强逼了的。   马夫只是荣福楼掌柜的狗腿子,平日里就帮着他做这种丧尽天良的恶事,今日被人抓了个正形,一时间也不免有些手足无措,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丝古怪之色,眼珠子紧盯着马车,不知道掌柜的到底有何想法,该走还是该留。   林氏杏眼里积聚着一层水雾,根本看不清附近百姓的脸,她面上露出哀求之色,看起来可怜极了,让人忍不住心生涟漪。   一个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一脚将马夫踢倒在地,几步走到林氏身边,先将绑住她手的麻绳给解开,因为被绑缚的太久,她两条胳膊又麻又痒,根本抬不起来。   男人低声道:“冒犯了。”   说完,他伸手将林氏口中的帕子取了出来,口里头没了异物后,林氏那张小嘴儿总算能阖上了,等她稍稍缓过来几分后,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冲着面前男子福了福身,哽咽道:   “多谢恩公出手相助,今日若不是您……”   林氏好像说不下去了般,她此刻抬了抬头,看了她的救命恩人一眼,发现这短须男子生的十分高大,比碾河镇的男人们都要高上几分,肩膀宽阔,听着口音,好像是从京城来的。此人一张脸被胡须挡着,看不清容貌,被他打倒在地的马夫现在都没爬起来,捂着肚子连连打滚儿,看起来痛苦极了,而本该偷偷摸摸溜进小院儿的荣福楼掌柜,现在正躲在马车里,冷汗如浆呼呼的往外冒,将衣裳紧紧的黏在身上,显然已经怕极了。   男子直接走到了马车前,粗糙大掌将车帘给掀开,一把揪住了荣福楼掌柜的领子,将人从马车里生生拽了出来。   荣福楼掌柜本就生的矮胖,浑身都是肉如同怀孕六月般,一走路身上的横肉都在发颤,现在摔在地上,跟一个肉球也没什么差别,林氏瞪着这个混帐东西,贝齿紧咬,简直恨毒了这人。   今日若不是她遇上了好心人,恐怕现在已经遭到了荣福楼掌柜的毒手,想一想自己被这种人糟蹋,林氏就一阵不寒而栗,就连被这畜生碰过的地方,她都用手使劲搓着,好像恨不得搓掉一层皮似的。   荣福楼掌柜在碾河镇大小也算是个人物儿,现在他就这么被一个外地人压在地上狠狠揍着,拳拳到肉,打的十分结实,他嘴里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在地上不断打着滚儿,原本体面的绸布衣裳,现在灰扑扑的已经看不出原色了,比起乞丐也强不了多少。   周围的百姓也不乏聪明的,现在看到荣福楼掌柜将这美妇人绑来,明显就是不怀好意,碾河镇虽然比石桥村要稍稍大了些,但也大的有限,一旦出了什么事儿,要不了一时三刻便能传遍小小的镇子。荣福楼掌柜的夫人,乃是县老爷的亲妹妹,听说悍勇极了,若是知道了自家男人干出来的好事儿,恐怕会直接将荣福楼掌柜身上的皮给剥下来。   眼见着荣福楼掌柜被恩公压着打,完全无半点儿还手之力,林氏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不过恩公乃是京城人士,而荣福楼掌柜却是地皮蛇,今日将这人给惹上了,恐怕在整个碾河镇都寸步难行。想到此,林氏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愧疚,却也没有上前规劝的意思,毕竟人已经打了,受伤是轻是重都不重要。   等到短须男子收手之后,林氏看也不看趴在地上如同死狗般的荣福楼掌柜,冲着那人小声道:   “恩公,荣福楼掌柜在碾河镇有些势力,您还是快点儿离开此处吧,否则恐怕会惹出麻烦。”   短须男子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说什么。   林氏一看这人,就知道他什么都没听进去,刚想要劝上一二,男人已经转身离开了,林氏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只能看出那短须男子年岁不小,又是京城人士,估摸着可能是从京城过来走镖的镖师。想着盼儿应该已经到了家,林氏不敢耽搁,咬咬牙从镇上直接坐了驴车,紧赶慢赶,这才在日头落山之前赶回了家。   正如林氏想的一般,盼儿老早就已经回了家,发现林氏并不在屋里,也不知去了何处,便在家中等了一个时辰,之后她终于急了,刚想出去找一找林氏,就在门口瞧见了齐眉。   齐眉伸出胳膊拦住盼儿,鄙夷道:“我哥哥往家里送信儿了。”   ------------ 第24章 准备进京   这段时间齐眉一直过的不好,之前她那对乳儿被几个猎户瞧见了,那些男人不止好色还都是嘴碎的,将丁点大的事情沸沸扬扬的传遍了整个石桥村,虽然稍稍平静了一阵子,但只要她出门仍会被那些长舌妇们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那日她买了一匹嫩绿色的绸布,村里人都说她打扮的光鲜亮丽就是为了勾引男人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盼儿而起,齐眉现在看到盼儿,就恨不得剥了这贱人身上的衣裳,将她那对奶.子给露出来,让村里的男人看个仔细,省的整日盯着她不放。   心里头这么想的,齐眉的眼神不由落在了盼儿胸口处,虽然女人身上穿的还是淡青色的棉布裙子,布料远远不如她身上裙衫的绸料丝薄柔滑,齐奶奶的针线活儿不错,买回料子后就给齐眉做了一身新衣裳,嫩绿的颜色就跟枝条上新长出来的叶子般,配上齐眉清秀小脸儿,看起来水灵灵鲜嫩嫩的,比起盼儿那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强了不知多少。   饶是如此,齐眉仍恨得咬牙切齿,她发现林盼儿藏在怀里的一对椒乳大的很,之前听人说过,胸脯生的越大的女人约会勾引男人,听说林氏当年就要勾引她爹,果然这母女两个都是狐狸精,天生的下贱胚子。   齐眉心里又恨又妒咬牙切齿,戴着帷帽的盼儿却愣住了,颤声问:   “齐川不是早就出了事……“   齐眉一听这话,就跟被点燃了的炮仗似的,伸出纤细食指指着盼儿的脸,差不点将她头上的帷帽给打下来。   “你这恶妇好狠毒的心肠,哥哥在京里头中了状元,想要接咱们一家子去天子脚下过好日子,你竟然诅咒他去死,真是下贱……“   原先齐眉顾及面子,总是拿腔作调娇滴滴的如同出水白莲般,但大概是上回被盼儿气的狠了,她现在也顾不上自己的脸面,一上门儿什么脏字儿都往外冒,哪里像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与骂街的泼妇也没有什么区别。   看不清盼儿的脸,齐眉眼中却露出丝得意:“你瞧瞧自己那副样子,丑陋的根本无颜见人,亏得哥哥顾念旧情,不忘让我跟娘亲把你们母女两个一并接到京城过好日子,像你这种女人,哪里配得上堂堂的状元郎……“   盼儿心说要是没有我的话,齐川连上京赶考的银钱都凑不出来,不过她却没有开口,藏在帷帽底下的那双美眸里波光潋滟,心里头转过了许多想法,如今齐川已经成了状元郎,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她好好的当一个官夫人,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自然极好,比其自己跟林氏辛辛苦苦的卖腌菜不知强上了多少倍。   也不在意齐眉那副高高在上洋洋自得的模样,盼儿问了何时回京后,心里琢磨着得好好准备一番,将碾河镇的生意结了,之后带着林氏去京城里过好日子。   因盼儿家住在山脚,地上泥多草多,齐眉新做的绣鞋现在已经沾满了黄泥,清秀小脸儿上满是厌恶之色,小手捏着裙裾不让嫩绿色的绸料站在枯枝树叶上,否则若划破了一个窟窿,好好的裙衫哪里还能看?   等到盼儿问了几句后,齐眉心中的内心已经告罄,不耐烦的敷衍了盼儿几句,就直接走远了。   齐眉刚走,林氏就顺着道边走了回来,盼儿小跑着走到林氏身边,发现娘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明显就是哭过了的模样,她心里一咯噔,问:“娘,您怎么了?”   林氏心里琢磨着该不该告诉盼儿实情,不过她现在已经将荣福楼掌柜得罪了,若是盼儿不知的话,下次再遇上那禽.兽定然会吃亏,想到此,林氏心头犹豫烟消云散,道:   “荣福楼掌柜对我起了歹心,好在今日在镇上得了一位好心人相助,这才及时逃了出去,不过恩公将荣福楼掌柜狠狠教训了一番,日后咱家的腌菜怕是没法卖到那儿了……”   盼儿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腌菜不腌菜的?她死死的攥住林氏纤细的腕子,因为力气用的太大,直接将那处细白柔腻的皮肉给攥的通红,仔仔细细的检察了,发现林氏除了头发有些散乱,手腕被麻绳磨破皮之外,身上再无半点儿伤口。心里悬着的大石忽的落下,盼儿拉着林氏走进屋,轻声道:“刚刚齐眉来到咱家,说齐川不止没死,还在京城中了状元当了大官,要将咱们娘俩也一并接到京里……”   自家女婿发达换在别人家是难得的好事,但林氏却忧心忡忡道:“齐川为什么想接你过去?”盼儿现在虽然一张脸生的秀美,但之前又傻又丑,接这样的发妻入京,齐川少不得要被同僚嗤笑,林氏年轻时也是见过世面有些眼界的,一听这话便觉得有些不对。   盼儿想了想,道:“不论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我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发妻,先去京城里瞧一眼,若是不成的话,再想和离之事也不迟……”   盼儿口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头却真不想跟齐川和离,毕竟齐川生的俊美,又是堂堂的状元郎,这样出众的人品相貌就算在京城里也不多见,她是齐川的夫人,只要坐稳了那个位置,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没有越走越差的道理,盼儿本就是个贪财之人,哪会甘心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林氏见盼儿的神色微动,就知道自己劝不住她,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打定主意进京后要盯紧了齐川,省的盼儿吃了亏。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母女俩一直在收拾东西,之前跟荣福楼有生意上的合作,自打他们掌柜做出了那档子后,这根线也就断了,至于翰轩棋社的刘老板,品性比荣福楼掌柜强了不知多少倍,林氏索性就将所有的腌菜都送给了刘老板,省的放在家中时日长了没法入口。   刘老板得知林氏母女要离开碾河镇,一时间不由郁闷半晌,这碾河镇本来就是丁点儿大的地方,味美价廉的吃食并不多,如今林氏母女再一离开,上哪去找能像林家腌菜那般美味的小菜?只要吃过了腌菜,那滋味儿就深深的刻入到脑海之中,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忘记。   林氏之前炖煮的老汤没法搬走,她们娘俩上京只能简单收拾一些金银细软,这老汤因为早就调好了滋味儿,只要日日在炉灶上以小火熬煮着,稍加些盐和水,每隔几日放只鸡进去炖着,汤鲜味美,煮什么腌菜都是极好的。得知还有老汤这种好物,刘老板迫不及待的带着棋社的小厮,直接赶着车来了石桥村,将林家的老汤连着大锅都给一并搬走,给了林氏二十两银子,已经远远超出了腌菜及老汤的价钱,林氏推脱了一番,见刘老板打定主意绝不会将银钱收回,无奈之下林氏只能收下,与盼儿道了谢后,目送着棋社的马车离开。   转眼就到了齐家收拾东西准备进京的日子,自打盼儿有了灵泉,这段时日母女俩攒下了不少银子,虽然卖的腌菜不算多,但加上之前褚良留下的金叶子,拢共也超出了一百两,京城米贵居大不易,就算这些银钱不少,母女两个一路上吃喝嚼用都是银钱,万万不能浪费。   齐川中了状元,便好似那草窝里出了个金凤凰似的,石桥村所有的村民都与有荣焉,将齐家夸出来了一朵花。因为齐母看不上林氏母女,村里头有机灵的,跟着贬损盼儿,说她相貌丑陋人又痴傻,根本配得上齐川,能够嫁给状元郎,可是她几辈子积来的福气,必须给齐川娶一房平妻,省的将来生的孩子也跟盼儿似的,是个傻子。   说这话的人也不想想,当年要不是林氏给了齐家五十两银子,齐川哪能进京赶考?齐父齐母都是土里刨食儿的人,连家里头那几张嗷嗷待哺的嘴都喂不饱,就算攒上一辈子都攒不出那么多的银钱,等到银子到手,就开始嫌弃盼儿,与卸磨杀驴又有什么区别?   这日一大早,齐家人早早的将东西收拾好,站在齐家门口等着盼儿母女,等到她二人到了地方后,发现眼前多了一辆马车,就算这马车不算小,但坐六个人依旧有些挤得慌。盼儿心里憋着气,就听到齐母阴阳怪气的开口:“盼儿快把银子拿出来,这辆马车一直将咱们送到省城,得走上三天三夜,一共要一两银子,你跟你娘这些日子赚了这么多的银钱,区区一两银子不会拿不出吧……”   齐川派人送信时,也跟着捎带了五十两银子,他刚中状元,虽然肯定是要入翰林院,但现在还没有正式入职,手头上自然没有多少银钱,就连这五十两都是齐川咬牙筹措的,完全足够一大家子的路费。只可惜齐母都快要钻钱眼儿里了,因为齐川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让齐母将林氏母女给带上,她想着林氏母女手上的银钱不少,不如就让她们将路费也给出了。   ------------ 第25章 终于到京城   盼儿虽然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但看到齐母这副贪婪的嘴脸,明显就像占便宜的模样,心里头依旧不太舒坦,不过想想入京之后还得继续跟齐家人相处,盼儿便咬咬牙,直接拿了一两银子交给了车夫。   扶着林氏上了马车,母女两个坐在垫子上,将车帘掀开些,外头的风吹进来,空气倒是没有那么憋闷了。   齐眉盯着盼儿脸上的帷帽,阴阳怪气道:“怎么在车里还戴着帷帽?是没脸见人了?”   齐奶奶也疼盼儿,听到这话不由皱眉道:“小眉。”   齐眉撅着小嘴儿,一双手捏着袖口,将那处柔软的衣料都给捏的皱了,眼珠子定在盼儿身上,心中暗想入京后一定要让哥哥好好教训林盼儿这个贱人,教教她什么事规矩,这样不懂礼数贪慕虚荣的丑妇,简直丢尽了齐家的脸面。   一路上有齐奶奶在,盼儿跟齐眉对上的次数并不算多,马车上十分颠簸,坐了半日后人的精神便不免有些不济,她自己喝了些灵泉水后,还不忘往水壶里添了少许,林氏本来脸色发青嘴唇干裂起皮,喝下泉水后变得粉粉润润的,面色也好看了不少。   因齐奶奶年纪大了,盼儿拿了水囊去河边打水的时候,不忘往齐奶奶的水囊中加上几滴灵泉,上了岁数的老人嘴里头有一股味儿,齐眉嫌弃极了,自然不会跟齐奶奶喝同一个水囊里的水,这样一来,正好合了盼儿的心意,毕竟灵泉水本就是难得的好物儿,给齐眉这种人嫌狗憎的东西喝下肚,简直就是糟践东西。   估摸是齐奶奶的身子骨儿本就不好,喝了灵泉水后,反应竟然比林氏还要更大些,整个人精神好得很,即使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整日,面上也无丝毫的疲乏之色,等过了三日到了省城后,齐奶奶甚至不必盼儿扶着,直接跳下了马车。   与偏僻的碾河镇相比,省城热闹极了,沿街上摊贩百姓不知多少,叫卖声不绝于耳,人头攒动,让盼儿这刚刚进城的土包子看直了眼。   齐眉身上穿的那一身绸布衣裳,在碾河镇已经算是最好的花样了,但周围经过的女子一个个身上穿的衣裳头上戴着头面,乃至于面上擦得脂粉,盼儿都没有见过,齐眉虽然心高气高,觉得自己是状元郎的亲妹妹,但看到一个从软轿上下来的姑娘腕间油绿莹润的翡翠镯子时,眼里的羡慕都快藏不住了。   扯了扯盼儿的袖子,林氏从包袱里取出了一个纸包,里头摆放着码的整整齐齐的小点心,这些糕饼只有人两个指节儿大小,四四方方的极好入口,是之前林氏用羊奶揉了面,拿野蜂蜜做了馅儿蒸出来的,又嫩又软吃进去满口留香,盼儿本来没什么胃口,但吃了一块后又忍不住动起手来,最后吃了七分饱,林氏便不让她在吃了。   姑娘家的身段儿脸蛋儿都十分重要,若是每餐吃的过饱,不止会将小腹撑得滚圆,而且对牙齿形貌也极有害处,加上这糕饼略甜,若是一口牙生了蛀虫的话,岂不难看极了?以前因为盼儿想不明白事儿,林氏心疼孩子,也就没有约束的她太紧,现在都已经成了大姑娘了,若不好好管着些,进京后恐怕会被人耻笑。   齐母嘴里头啃着干粮,见盼儿跟林氏的吃食比自己一家子用的强了不知多少倍,母女两个吃独食,半点儿也不肯送到他们面前,想到像盼儿这种不孝又丑陋的女人成了川儿的正妻,齐母就好像吃了苍蝇般恶心,她脸色大变走到林氏面前,将纸包一把夺了过来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了几下,直接将里头的糕饼都踩成烂泥。现在自己儿子高中状元,齐母的底气也比往日足了不少,看着林氏那副柔柔弱弱的骚气德行,就恨不得直接撕烂了她的脸,也省的她整日恬不知耻的勾汉子,生了了又丑又傻的女儿,恐怕就是报应!   盼儿被气的浑身发抖,齐母实在是欺人太甚,她的确想过好日子,却不会让林氏受辱,她冲上前想要跟齐母理论,却被林氏一把抓住了手腕,轻声劝道:“别气了,到底也是你婆婆,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   林氏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由暗暗叹息,伸手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可把她愁坏了,要是齐川死在路上没有高中状元,盼儿跟齐母闹的僵了也无妨,但现在齐川没死,两人就还是婆媳,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能将盼儿压得死死的,无论做什么都是理亏。   见林氏这副窝囊模样,齐眉冷笑一声,也不嫌弃手里头的冷馒头难吃的了,用手掰着往嘴里送,眼角眉梢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齐父齐母费了好大力气,找了进京城的车队,因为他们的人数不少,若想直接进京的话,必须拿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可是一家三口整年的嚼用,若是都浪费在赶路上,就仿佛拿钝刀子在一下下割着齐母的肉般,让她难受极了。齐母转头看着盼儿,刚想开口,就听到齐奶奶道:“川儿不是往家里送了五十两银子吗?正好拿出十两坐车……”   一听这话,齐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刚要说些什么齐奶奶便狠狠的瞪了齐母一眼,心中将这个老不死的骂了千遍万遍,齐母哆嗦着将银子摸出来,给了车队的管事,一家子坐在了马车上,足足半日齐母的脸色都是铁青的,一直没缓过来。   从省城到京城即使坐在马车上,少说也得半个多月的脚程,一路上,即使有灵泉支撑,盼儿的身体并无大碍,但精神上的疲乏却是免不了的,日日吃着冷饭剩菜,有时候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好在离开石桥村之前她刚来完小日子,否则这么折腾下来,她恐怕就受不住了。   二十天后,马车终于到了京城。   在城门外跳下马车,盼儿伸手把林氏给扶了出来,因为一路上舟车劳顿,并不是每夜都有落脚的地方,即使盼儿与林氏爱洁,却苦于没有沐浴的时机,只能隔个两三日在房里打了盆水,仔细的将身子上的汗渍给擦干净,头发却没洗过两回,现在油腻腻的散着一股味儿,身上的衣裳也沾满了泥灰,脏的好像在泥地里打过滚儿似的。   比起盼儿,齐眉好了太多,她性子娇气极了,明明就是石桥村的村妇,却养的好像是高门大户的娇小姐般,即使在路上都得每隔一日就换一身衣裳,那张脸也擦得白白净净的,只可惜齐眉今年不过十三,根本没有长开,要胸没胸要臀没臀,赶路时仔细打扮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完全没有半点儿用处。   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与省城比起来要大出不少,住在皇城根儿的百姓个个昂首挺胸,一看到盼儿一行人,有的眼中便露出了丝高高在上,鄙夷道:“呦,乡下人……”   林氏倒也没恼,她看着巍峨的城门,心里头不由叹了口气,她在京城呆了整整二十年,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却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带着盼儿再次踏足此地。   物是人非,林氏心中不免有些复杂。从京城离开时,盼儿年幼,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因为在石桥村那种小地方呆的久了,就算盼儿重生后性子稳当许多,做事前后都会思量一番,现在眼里也不由露出了些兴奋之色,好在面上还戴着帷帽,别人也瞧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齐川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在京里头名气不小,毕竟往年中了状元的都已经年过三十了,偏齐川才二十上下,模样又生的俊美,剑眉朗目面如冠玉,清瘦颀长的身子带着几分文人的气质,让京里头的姑娘都春心萌动,甚至有不少大员准备榜下捉婿,让年轻有为的状元成了自家人。   这些盼儿都并不知晓,她与林氏跟在齐母身后,有个穿了灰褐色短打的小厮守在城门口,一看到这几位风尘仆仆的外乡人,再瞧着齐眉的五官与齐川有几分相似,他便迎了上去,拱手问:“敢问可是齐老爷一家?”   齐父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别人尊称为老爷,他茫然无措的点了点头,脚步轻飘飘的,道:“我的确姓齐,你是……”   小厮一笑道:“小的齐年,乃是少爷身边的书童,还请几位跟着先回状元府……”   一边说着,小厮余光扫过了盼儿,发现这女子面上戴着帷帽,再想想少爷那个毁了容的媳妇,心里头就有底了。这一对母女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究竟是什么德行,以为少爷将她二人接进京,就是愿意跟那种丑八怪过一辈子了?若不是为了跟她在京里头立下休书,好迎娶相府千金许小姐,哪个会费心费力的将这种又丑又傻的女人接进府?   这么一想,小厮眼里不免露出了几分鄙夷之色,都不屑于跟盼儿母女多费口舌。   ------------ 第26章 休妻???   感受到小厮冷淡的态度,盼儿也不是个傻子,哪里会察觉不出不对来?按说齐川中了状元,她就是状元夫人,现在一个小小的奴才都敢给她脸色看,想来齐川将她接进京城,目的应该也不会单纯。   这么一想,盼儿刚刚留起来的指甲直接嵌进肉里,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褚良那张脸,记得那男人也是京城人士,如今她二人生活在一座城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   一行人被小厮引着往状元府走,因为赶路的缘故,齐家人连带着盼儿母女浑身都灰扑扑的,又黏又脏,身上还带了一股怪味儿,到了状元府门口,守门的两个奴才见了他们后,眼神在林氏母女身上转了一下,然后对视了一眼,等到她们进了府后,两人才小声道:   “快去告诉小姐,那丑八怪到了。”   丑八怪说的自然是盼儿,这守门的两个小厮本来就是相府的人,因为齐川买不起奴才,就只能从许家借了人手来府中撑门面,现在一看到那个村妇进了京,这二人忙不迭的赶回相府,给小姐通风报信。   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回了相府,被许清灵身边的丫鬟直接带到了小姐的青竹园中。   只见这位相府娇滴滴的小姐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襦裙,五官秀丽清雅,皮肤如同凝脂一点一点的浇筑而成,不带半点瑕疵,被腕间的翡翠镯子一衬,更显肤白。戴在她手上的翡翠镯子好看极了,油绿油绿的成色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凤眼一扫,许清灵问道:“见着林盼儿了?”   小厮连连点头:“那丑八怪虽然戴了帷帽看不清脸,但一瞧就知道是粗鄙村妇,身上又酸又臭,根本上不得台面,哪里比得上小姐您……”   “住口!”兰香怒斥一声,圆脸上露出丝怒意来:“别拿什么阿猫阿狗的与咱们小姐相比,怎么才去状元府几日,竟然这么没有规矩?”   那小厮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面上露出惶恐之色,带着糙茧的手狠狠扇着自己耳光,丝毫没有吝惜力气,将一张脸打的又红又肿嘴角都渗出血丝了,还没有停下。许清灵扫了一眼那小厮眼泪鼻涕一起流的狼狈模样,这才施恩般道:“住手吧,下次说话时当心着点儿也就成了……”   说着,许清灵将手里头的茶盏放下,走到了妆匣前,去了品相极佳的螺子黛仔细描了描眉,看着镜中清丽如仙的女人,凤眼中不由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她许清灵在京城里头也是难得的美人儿,林盼儿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她抢男人?淡粉柔嫩的唇瓣微微勾了勾,许清灵眼神仍没离开铜镜,对兰香道:“你去状元府送个信儿,告诉齐公子,我手中还有一处在京郊的庄子,不如就送给林氏母女,如此也算是全了那五十两的情谊……”   兰香听了这话,不由撇了撇嘴:“小姐您就是心善,那一对母女本就跟您没有半点儿关系,在京里头是死是活都是她们的命,又何必将庄子给送出去?”   嘴上虽然这么说,兰香却对许清灵的想法明白的很,小姐身为相府千金,手底下的庄子不知有多少,偏偏有一处庄子不知怎的,好像耗尽了地力般,十分荒芜,除了杂草之外什么都长不出来,将那一大片庄子给了林氏母女,一年到头恐怕连十两银子的产出都没有,京城里的开销又大,想必要不了几日这母女两个就会流落街头了。   许清灵抿嘴一笑,冲着兰香摆手:“还不快去?我瞧着你这丫鬟最近是越发的会偷懒了……”   兰香捂嘴一笑,冲着许清灵福了福身,加快脚步直接走出了主卧中,往状元府的方向赶去。状元府离着相府并不算远,兰香这丫鬟脚力不算好,走了两刻钟功夫也就到了,因为兰香是状元府的常客,守在府外的小厮也认得她,哪里有半点儿阻拦的意思?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兰香是相府千金身边的大丫鬟,比起小门小户的姑娘养的都要精心细致,不止人长得漂亮,性子也是个精明的,否则怎么可能讨得许清灵的欢心?   走进了状元府里,兰香琢磨着要给林盼儿那村妇一个下马威,便直接往正堂的方向走去。   此刻盼儿跟林氏坐在一起,头上的帷帽还没有摘,就看到一个穿了天青色长袍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生的剑眉朗目气度不凡,正是她失踪了三年的丈夫齐川。   隔着一层帷帽,盼儿也能看清齐川的模样,比起在石桥村时那股青涩的书卷气,齐川这三年之中倒是成熟了不少,青涩逐渐褪去,五官也比她记忆中更为俊朗,如此年轻的状元郎,日后的前途想必不差,盼儿眼神闪了闪,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帷帽给摘下来,就见屋外走进来了一个穿了绿腰裙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的相貌虽然不错,但看着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丫鬟才是,怎么竟然会这么没有规矩,不经通报直接闯进了正堂?   盼儿心里疑惑,就见那丫鬟冲着齐川福了福身,开口道:“齐公子,我家小姐让奴婢送来了庄子的房契地契,当作给林夫人母女两个的补偿,毕竟女人若是被休了,这日子总归会比往日难过……”   听到被休两个字,盼儿瞳仁一缩,怎么也没想到齐川竟然有这样的打算。怪不得他千里迢迢的把自己跟母亲从石桥村里接出来,原来是为了休妻而后再迎娶美娇娘,想通了这一点,盼儿气的脸色煞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我不同意!”齐奶奶用力的拍了拍桌子,瞪着齐川道:“你之所以能进京赶考,都是因为拿了林家的银子,现在出息了竟然不顾旧恩,干出休妻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怎么对得起盼儿……”   见齐奶奶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齐川英挺的眉微微皱了皱,他性情纯孝,但却是个极有野心之人,林氏母女虽然对他有恩,但林盼儿只是个痴傻的丑妇,对他的仕途没有半点儿帮助,反而是一块儿绊脚石,这样的女人当成妻子又有什么用处?与林盼儿相反,许清灵是高门大户里的小姐,亲生父亲乃是当朝宰相,权倾朝野,他若是成了宰相的女婿,日后的仕途定然一片平坦,所以即便祖母反对,他休妻的决定也不会有半分动摇。   自打不傻了之后,盼儿想的反而会比普通人要多一些,有了两辈子的经历,她很清楚齐家人究竟是什么德行,就算她容貌生的再美,也不像往日那样痴傻了,齐川也不会要她,若是纠缠的太狠,惹怒了那个看上齐川的娇小姐,恐怕自己跟林氏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想到此,盼儿歇了摘下帷帽的心思,低低的哭了出来,抽噎声透过帷帽,听在众人耳中,让齐奶奶心疼坏了,恨不得将盼儿搂在怀里好好哄着,否则若是哭坏了眼睛,这可怎么好?   “齐公子,盼儿自知配、配不上你,你今日写了休书,我与母亲即刻便会离开……”   听到盼儿条理清晰的话,齐川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三年不见,盼儿竟然已经不傻了,不过傻不傻都不重要,见她没有死皮赖脸的纠缠,齐川心里虽觉得奇怪,但也知道这个时机不容错过,便吩咐了小厮去取来纸笔,写了休书,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跟印鉴,因为盼儿不识字,只能按了个手印。   兰香没想到这林盼儿竟然这么好解决,伸手在怀里头摸了摸,直接将房契地契都给取了出来,笑盈盈的往盼儿面前走,不知怎的,兰香脚下一滑,一个没站稳扑倒在盼儿身上,胳膊将那顶破破烂烂的帷帽给打了下去,女人白皙柔嫩好似牛乳般的皮肉露在外,配上那双水润润的大眼儿,其中透着惊慌之色,跟沾着露水的花骨朵儿似的,又娇又嫩,即使身上的衣裳脏污不堪,但那张脸却美的惊人。   被扑倒在地上,盼儿摔得浑身发疼,关节处也隐隐作痛,她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见周围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不免有些头疼,她这张脸没了疤痕之后,简直招人极了,若是平日里还好,现在被齐家人连带着那个丫鬟瞧见,说不定会多出不少麻烦。   兰香拿出的地契房契现在落在了盼儿手里,既然是那位小姐的补偿,盼儿也没有不收的道理,毕竟京城的花销比起石桥村大得多,吃穿用度样样都要银子,有了这庄子她们母女两个还有个落脚之处,不至于流落街头。   齐川看到盼儿的脸后,向来清冷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艳之色,虽然许清灵在京里头也算得上是美人儿,但她的五官只不过是秀美而已,远远比不上盼儿那么艳丽,男人死死盯着盼儿那张脸,一直没有移开目光,眼神放肆的好像要将盼儿身上的衣裳给剥了般,让她皱着眉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 第27章 废庄   齐眉只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否则她怎么看不见林盼儿脸上的伤疤了?不止没有那块黑黢黢的疤痕,皮肤也与往日的蜡黄粗糙全然不同,好似剥了壳儿的鸡蛋般光洁柔嫩,让人想要伸手捏一捏。齐川身为新科状元,也见过些世面,很快就将眼底的惊艳之色收敛了,只道:“你我好歹夫妻一场,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的话,便来状元府中找我,许小姐的庄子你便收下……“   见男人这副虚伪的模样,盼儿心里嗤笑了一声,小脸儿上仍透着几分诚惶诚恐,水眸盈盈闪着微光,看起来好似迷路的小鹿般,柔弱而无害,能激起男人心中的怜惜之意,毕竟柔弱的女人对他们而言,没有半分威胁,再加上盼儿过人的美貌,狎玩一番也是不错的选择。   盼儿低头道了谢,手里拿着房契地契,准备跟林氏往外走,就听到齐眉在后头尖叫出声:“林盼儿,你这个丑八怪到底使出了什么手段?竟然变成了这副狐媚子模样,真是不要脸!“   以往盼儿还是齐眉嫂子的时候,林氏对齐眉的性子还能忍让几分,但现在齐川休妻,两家再无半点儿关系,林氏听着齐眉口中不干不净的话,心里头蹭的冒起一股火儿,冷声道:“齐川,你好歹也是状元,也教一教齐眉‘规矩‘二字到底怎么写,否则在京城里,若是齐眉给你丢了脸面的话……“   说到这儿,林氏突然闭上嘴,见齐川的眼神微微闪烁,就知道男人已经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齐川本来就是个极有野心的男人,否则一个出身农户的泥腿子也不会成为状元,林氏说了这么一番话,难保齐川不会对自己的亲妹妹生出芥蒂,天长日久之下,这份兄妹情谊想必就保不住了。   盼儿弯腰将地上的帷帽给捡了起来戴在头上,遮住了那张娇艳的小脸儿,随着她的动作,女人高高耸起的两团竟然也轻轻颤了颤,好在衣料宽松些,乳儿颤抖的幅度并不大,否则盼儿可真没脸见人了。母女两个在奴才们鄙夷的目光中往外走,一边走盼儿还一边拿出地契房契打量着,冲着林氏小声问:“娘,这上面写得什么呀?那许小姐难道真这么大方,把一座庄子给了咱们?“   林氏接过地契房契仔细瞅了一眼,发现这庄子就在京郊的十里坡,要是进城的话,只花费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赶到,已经算是不错的好地方了,将位置这么好的庄子给了一个被休的女人,那位许小姐不是菩萨心肠,就是这庄子有猫腻。   “咱们先去十里坡看看,若是不成的话,还得在京里头租一座小院儿……“林氏想着等到母女俩安定下来后,就得教盼儿读书习字了,以往在石桥村还没有什么,周围的村人没有拢共没有几个读过书的,但现在到了京城,小门小户的姑娘家都读过女戒女则,她的盼儿今年才十四,生的这副花容月貌,总不能被齐川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休了后就再也不嫁了吧?   林氏不是刻板之人,只要盼儿能过得好,名声稍稍损了几分也不算什么。   母女两个走出状元府后,就直接往城门的方向走去,京城乃是大业朝最繁华的城市,不管是住在本地的百姓,抑或是外来的行商,人数都不算少,这种地方遍地都是商机,盼儿想着林氏的好手艺,做出来的腌菜在石桥村都能卖出一两银子的高价,现在拿到京城里,价钱只会更高。   排了长队出了城后,身边经过的百姓少了些,盼儿心里头有些奇怪,想不明白林氏为何对京城这么熟悉,她知道母亲心里头藏着事儿,在她小的时候还会一个人躲在房中默默掉泪,因为怕触及到林氏的伤心事,索性就不问了。   林氏张了张嘴,想着自己女儿娇嫩的小脸儿好像凝脂融化后浇筑而成般,这样的美貌比她年轻时还要秀美几分,只可惜名声毁了,否则凭着这样的相貌,想要嫁给好人也不算难事。   “盼儿,你有没有……跟齐川行房过?“   说完,林氏怕盼儿不懂,脸色通红的低声解释:“就是他有没有脱了你的衣裳,看过你的身子……“   当年盼儿嫁给齐川的时候,只有十一岁而已,虽然十一岁的小姑娘还未长成,但万一齐川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做出了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林氏也没有办法。   听了这话,盼儿猛地摇头,口中低低的咕哝着:   “他没有碰过我……“   嘴上虽这么说,盼儿脑海中却浮现出褚良的身影,当时那男人为了逼她流泪弄出灵泉来,竟然坏心的剥了她的衣裳,让她露出白生生的膀子,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肚兜儿,虽然能将胸口给遮住,但那两团的形状却被勾勒的十分明显,想到自己被褚良看了个透彻,盼儿心里便将那个男人骂了千遍万遍。   林氏见盼儿像撒谎的模样,细细打量一番后,发现她走路时双腿紧闭,腿根处并没有往外翻,不像破了瓜的女人,这才放了心。   走了一个时辰,母女两个终于到了十里坡,见不远处有个正在抽旱烟的老汉,盼儿走上前问道:“老伯,您可知道这附近有座庄子?“   “庄子?你说的可是废庄?“   “废庄?“   盼儿回头跟林氏对视了一眼,心里头突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那废庄从几年前开始,土里的地力就耗尽了,种什么死什么,只能长出来杂草,偏偏杂草也长不太高,都不够喂牲口的,就一直被人叫废庄了……“   老汉说完,又抽了一口旱烟,袅袅的烟雾慢慢弥散开来,伸出粗糙皲裂的指头给盼儿指路道:“顺着左边的小道再走一里地,就到废庄了。“   盼儿赶忙道谢,心里头不免有些怒气,她就说那位许小姐哪有这么好心,原来是这庄子早就没有了产出,才会送给自己这个被休的女子,如此一来也能显出许小姐贤良大度,反衬出她贪财重利,哪里比得上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不止能够吟诗作对,还如此清高心善,对粗鄙村妇也如此宽容大度?   冷笑一声后,盼儿憋着气一直往前走,那位许小姐算盘打的啪啪响,只可惜她怕是要失望了,就算田里头的地力耗尽了又如何?有了眉心里的灵泉,盼儿就不信种不出来庄稼!之前她在石桥村养了那么多的母鸡,临走前都送给了翰轩棋社的刘老板,连那些鸡崽子都知道灵泉水是难得的好物,盼儿怎么会不擅加利用这东西?   过了两刻钟功夫,盼儿看到前头有一片低矮的土胚房,估摸着到了地方。   这庄子的确废弃了多年,里头连个人影都没有,庄子外头的杂草长得绿油油的,足足有人膝盖那么高,但走进去一瞧,发现庄里头却大不相同,竟然露出了光秃秃的地皮,这土地并不像盼儿想的那样,是黑色的泥土,反而如同黄沙般,一点黏性都没有,要是能种活东西才奇怪。   林氏叹了一口气,不忍看盼儿失落的神情,犹豫了一会儿道:“不如咱们还是回京城将房子给租了,此处破烂成这副德行,有了房契地契也没什么用处……“   盼儿胡乱点了点头,她根本没看上这一片低矮的土胚房,真正吸引她的是这庄子里足足八十亩的地皮,只要洒上灵泉,重新让这片土地恢复生机,到时候请些农户来种田,只收租子都能让她们娘俩儿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这么一看,那位许小姐还真是送给了她一份大礼。   仔细将废庄的房契地契给叠整齐,塞进怀里,盼儿才跟着林氏往外走。她们是今个儿上午进的京城,为了来这儿折腾了好些功夫,现在天色已经快黑了,若是不快些回京,找间便宜些的客栈,今晚怕是要露宿街头。   *   *   兰香从状元府里头出来时,两腿发软,走路都有些发飘,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个从山沟沟里头出来的村姑,竟然长了这么一张娇艳的脸蛋,配上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儿,哪个男人会不动心?齐公子虽然是新科状元,但也是个男人,今日看到了那林盼儿,少不得心里头会升起几分波澜。   跟在许清灵身边也有十年了,兰香清楚小姐面上看着十分清丽温婉,实际上心眼儿恐怕还没有针尖那么大,要是让她知道了林盼儿的模样,恐怕会气的想要撕烂了那蹄子的脸。   想到此,兰香的身子不由轻轻颤抖着,心里头犹疑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告诉小姐。   回到相府后,兰香硬着头皮走进了雅致的主卧中,冲着坐在圆凳上的许清灵福了福身,轻声道:   “小姐,东西已送过去,林盼儿也收下了。“   许清灵轻轻嗯了一声,将青花瓷碗放在红木桌上,问了一嘴:   “林盼儿生的什么模样?是不是丑的跟恶鬼一般?“   之前齐川曾经跟许清灵提过自己的妻子,虽然男人只是将盼儿脸上的伤疤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但许清灵却十分了解齐川,也没漏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之色。   ------------ 第28章 租房   兰香脸色明显称不上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见丫鬟这副德行,许清灵心里升起丝不详的预感,赶忙问:“怎么回事?”   “小姐,那林盼儿面上根本没有伤疤,也是个美人儿……”兰香想了想还是不敢撒谎,林家母女看样子也是要留在京城的,难保小姐日后不会碰见这娘俩儿,比起撒谎被发现,还不如此刻将实话给说了,这样一来,小姐也怪不到她身上。   许清灵眉头皱的更紧了,拨弄着通红发亮大小均匀的珊瑚珠子,眼神连连闪烁:   “你派人去盯着那母女两个,要是时机合适的话,好好教训一番,别闹出人命也就成了……”   说是不闹出人命,并不是因为许清灵心善,而是因为林盼儿与齐川有过这么一段儿,她马上就要嫁给齐川了,一旦母女两个丢了性命,难保不会疑心到她身上,许清灵是个谨慎的性子,又怎么会挖个坑给自己跳?   她心里暗暗期待,希望林氏母女在京城呆不下去,这样一来就算林盼儿是个会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也没法再赖在齐川身上了。   兰香得了吩咐,诶了一声后,就赶忙从主卧里退了出去,找了府里头的小厮,交代他们在京城里打听打听,尽量找那对母女的麻烦,别让她们出现在状元府以及相府周围,省的小姐见了后,心里头憋着一股火儿,她们这些当奴婢的也没有好日子过。   *   *   盼儿跟林氏从十里坡回来后,刚进城天色隐隐就要黑了,京城里来往的行商极多,客栈也都紧俏的很,虽然娘俩儿手里头还有差不多百两银子,找了一间客栈打听了一下,发现住店一晚竟然都要一百文,一百文可不是小数目,若是她们十天半月都没有落脚之处的话,岂不是光住店就得花费一两多银子。   从钱袋里拿出散碎银子时,盼儿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般,这客栈修缮的也不算好,位置偏僻,但就是这样的条件,竟然也能开出如此高的价钱来,要不是现在天已经黑了,她还真舍不得住在这儿。林氏以前在京城里呆过,知道柴米油盐等寻常物儿在京城的价格至少比别处高上一倍,盼儿自懂事起就没在这里生活过,暂时习惯不了也是自然。   母女俩开了一间房后,让小二送了两碗素面上去,又另外花了十文钱要了热水,准备好好洗刷一番,这一路上她们都没有仔细捯饬,身上带着一股酸臭味儿,盼儿自己个儿都觉得膈应,即使要多费一些银钱,也只能忍了下来。   将后背上背着的包袱放在桌上,盼儿揉了揉酸胀的肩膀,自打日日喝下灵泉水后,她浑身的皮肉嫩的厉害,赶路这段时日一直磨蹭着,那处竟然磨得通红发肿,已经破了皮,隐隐渗出了些血丝来。   小二很快就将热水跟两碗素面端了上来,盼儿手里头拿了筷子,今日走的路不少,她肚腹空空现已饿的厉害,夹起一筷子往嘴里塞,这素面估摸着刚下锅就被捞了出来,面条硬的很,一点滋味儿都没渗进去,偏偏用白菜叶子熬出的清汤却咸的发苦,盼儿本想喝一口暖暖肚子,被齁的咕咚咕咚的连连喝水。   吃完面后,盼儿将碗给送了下去,林氏从包袱里取出了一个粗糙的白瓷瓶,轻声道:   “过来,我给你涂药。”   母女两个这段时日说是形影不离也不为过,盼儿肩颈处受伤之事,自然瞒不过林氏。   盼儿原本想着往伤口处擦点灵泉水也就好了,没想到林氏竟然将上路之前从药房里买来的药膏也拿了出来,这东西也不知放了多少日子,之前盼儿曾闻过一回,觉得里头的药味儿都变了,但看着林氏略带忧心的目光,她实在是没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只能伸出小手把腰间的系带给拽开。   外衫脱下后,就露出了林氏之前给盼儿做出来的肚兜儿,那绸料的质量的确不错,又薄又滑,虽然没有什么花样,但这么素净的料子反而更是将女人的身段儿给勾勒了出来,饱满的胸脯穿上衣裳时虽然能隐隐瞧见几分轮廓,却看不了这么清晰,大抵是因为天气冷了的缘故,布料上竟然露出了黄豆大小的尖尖,盼儿有些羞窘,忙用手护住胸口。   林氏走上前,笑骂道:“你都是我生的,当时给你洗了多少尿布,现在又知道害羞了?”   盼儿低低的哼唧一声,没说话,按着林氏的吩咐直接趴在了软榻上,将丰厚的头发盘了起来,露出了肩颈处被磨得渗出血丝的伤口来。因为盼儿本就肤白,这伤口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也显不出有多狰狞,但出现在她皮肉处,被这么一衬,只觉得反差十分明显,让林氏心疼极了,赶忙用手蘸了一点淡黄色的药膏,仔细涂在伤口处。   这药膏不抹还好,一抹上伤口处竟然传来了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盼儿又不敢吱声,只能强忍着难受,让林氏将油腻闷人的药膏仔细涂好,这才坐起身来。   林氏先去洗了澡,盼儿趁着此刻,用手将肩膀上的药膏给擦了去,从衣裳里摸出了小瓷瓶儿,里头的灵泉水虽然无色无味,但只要一靠近就让人精神振奋,往伤口上一抹,那处的血丝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之前刺人的疼痛也和缓了不少。   等到伤口养的差不多时,盼儿用手晃了晃瓷瓶儿,发现里头的灵泉水还有三分之一,她将瓷瓶抵在粉嫩唇边,仰头直接饮了进去,灵泉水划过喉咙,先是沁凉而后便升起一股暖意来。最近赶路,盼儿也不敢直接喝下灵泉水,只能在水囊里加上几滴,省的被别人发现,今日喝进肚后,她觉得小腹处好像被塞了一个火球般,让她整个人都热起来了,体内的杂质不住的往外涌,很快就在皮肤上凝结成了一层油腻腻的泥垢。   用手轻轻一搓,就能把泥垢给搓下来,正好林氏洗完澡,盼儿又让小二重新换了水,身上沾了不少脏东西的缘故,她身上的酸臭味儿更浓了,比起茅坑的味道也不遑多让,小二几乎是捏着鼻子给屋里头重新送了水,动作麻利的很,生怕被这股味道给熏晕过去。   此刻林氏已经将房里的窗户打开,她也觉得味道不太好闻,好在盼儿洗了澡后,那股臭味儿也被夜风吹的散了散,并没有那么浓郁了。   林氏手里拿了干净的巾子,裹住盼儿的发丝,轻轻按压着,将里头的水给弄出来:“咱们手里头的银子怕是不够买下一座宅子的,不如先去找牙婆租个地儿,白日里摆摊卖腌菜,虽辛苦些,但来钱却是快的……”   盼儿点头应了,心里头还想着十里坡的废庄,等到她攒下银子后,就找人将庄子里头的土胚房给扒了,重新盖起来青砖大瓦房,用那八十亩地种出些好物来,这样一来她娘俩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些。实在是累极了,盼儿都等不到头发干透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林氏怕她染上风寒,等到将头发擦干后,这才上床歇息了。   等到第二日,盼儿母女醒了后,就赶紧收拾了一番出了门。   京城里的牙婆不少,大多数是卖丫鬟奴才的,这些人消息灵通,只要稍稍给上点儿好处,便能极快的找到合适的宅子。林氏和盼儿的要求也不算高,并不想要太大的院子,只要够她们二人住即可。   跟在林氏身后,走了不到两刻钟功夫,林氏看到了一个坐在柳树下拿扇子扇风的丰腴妇人,这妇人估摸着三十上下,上下打量了盼儿母女一眼,并没有动弹的意思,懒懒散散的闭着眼,嘴里头哼着小曲儿。   林氏也不恼,轻声问:“劳烦一下,您能帮忙租到何时的宅子吗?”   听到这话,这牙婆立刻就知道生意来了,满脸堆笑,直接站起身子,道:   “夫人要租房子?“   “正是如此,想问问有没有靠近东街的宅子,够二人住即可。“   东街附近住的都是禁卫军汉之类的人,平日里去营房外头支个摊子,稍微卖些简单的吃食都能赚上不少,更何况在那种地界儿,因为军汉多了,一般的宵小之徒轻易不敢接近,母女俩的安全也能多几分保障,否则若住在其他的地方,两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呆在院中,一旦有了什么恶人闯了进去,怕是都求救无门。   牙婆眼珠儿转了转,小道:“东街的宅子有倒是有,但那宅子大了些,一月得要二十两银……”   盼儿忍不住打断:“我们没那么多银子……”   “要是东街不成的话,西街也是可以的,那处正好有不大的宅子,一月只要二两,足足差出了十倍,等你们将来手头宽裕了,再租东街的宅子也不迟……”   东街的确要好上不少,奈何娘俩儿囊中羞涩,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花,又怎么舍得浪费二十两在租房上?   ------------ 第29章 摆摊卖馄饨   林氏做腌菜的手艺虽然不差,但京城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没有弄明白,若是直接租了二十两银子的小院儿,再加上押金等其他的耗费,恐怕那一百两银子要不了多久便全都耗费了。   心头仔细琢磨了一番,林氏道:“还是西街的宅子合适些,劳烦您找一间位置好些的院子,让我们先瞧一瞧……”   “这是自然,肯定不会亏待夫人的。”   牙婆又说了一番好话,这才带着林氏母女往西街那面走去,其实西街比起东街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离着军营远了些,但只要夜里头锁好门,再养一条土狗,应该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走到西街后,林氏看了好几间小院儿,京城的地价不算便宜,这些宅子都小的很,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桌椅板凳以及其他的器物都齐全的很,虽然都有些陈旧了,但也能将就着用,少耗费些银子,再加上小院儿的位置靠近前街,出门就能摆个摊子,又能省下一笔。跟哑婆商量了一阵儿,将租金又往下压了几分,连着交了三个月的租子,又给了一个月的押金,母女两个才总算有了落脚之处。   安顿好了之后,盼儿心疼的抱着钱袋子开始数,只觉得在石桥村的时候,从来没有一日的花销这么大,但现在到了京城,银子仿佛流水般的往外涌,去的速度实在是快了些,现在又没个进项,她看在眼里不免觉得有些心焦。   母女两个从石桥村带出来的东西并不算多,只要稍稍规整一番就收拾的差不多了,之后盼儿又上街买了些柴米油盐等物,京城不愧是整个大业最为繁华的城市,东西品种齐全,许多调料她见都没有见过,还是林氏小声解释了一番,她才知道那物到底是什么。   买了香菇、小黄瓜等蔬菜,这些东西比较好腌制,只要调好了料,放在坛子里用颇有些分量的大石头压上一日,便能入味儿了。   因为要赶路的缘故,盼儿已经许久没有吃过林氏做出来的腌菜,林氏站在灶前点燃了炉子熬煮老汤时,她就觉得口水泛滥,眼珠子一直盯着那不住翻滚的乳白色汤汁,鼻子抽了抽,一动也不动。趁着林氏去外头摘香葱时,盼儿趁机取出了白瓷瓶儿,往锅里头滴了两滴灵泉水,有了这物儿之后,锅里头熬煮的食材香气更被激发出来,整个厨房里头飘得都是这股香味儿,让林氏走进屋的时候都稍稍愣了一下,觉得好些将以前在石桥村炖煮的老汤给搬过来了似的。   汤水在大锅上滚了一整夜,等到第二日盼儿起床后,特地去了厨房瞧了一眼,发现昨日放进去的那只整鸡,现在已经被熬煮的骨酥肉烂,用筷子轻轻一戳,被在鸡肉上捅出了一个窟窿来。   盼儿咽了咽唾沫,按着林氏的吩咐往汤里加了不少盐,调了味儿,之后才舀出了两海碗老汤,倒进了一只酒坛子里头,酒坛里早就码好了小黄瓜以及切成片的香菇,加入汤汁后,再用大石头压在上头,等到入味儿之后,便能拿出去卖了。   拿起一块干燥的软布,盼儿擦了擦面上的汗,转头看着正在熬粥的林氏,问:“娘,咱们明日摆摊子的话,只卖腌菜一种吗?”   林氏放下勺子,有些犹豫的问:“除了腌菜,还能卖什么?”   “我觉得腌菜佐粥不错,若是再能包些馄饨之类的,让一清早起来的人用些热的吃食暖暖肚子,估摸着买的人也不少……”   林氏的手艺虽然不错,但却从来没有做过生意,现在听到盼儿的话,不由思索了片刻,也觉得有些道理:“那咱们明个儿就先做点馄饨试试,若是不成的话,便只卖腌菜……”   见林氏那副忐忑的模样,盼儿心里头却稍稍有些底,她手中有了灵泉,再用上好的鸡汤作为汤底,煮出来的馄饨一定汤鲜味美,她就不信不会有生意上门。只要东西好,卖的价格再高都无妨,毕竟京城里的富户儿多如过江之鲫,他们花起银子来都没个章法,定然不会在乎那么丁点儿小钱。   确定了明日要卖些什么,盼儿又上街了一趟,走了好远才找了一个卖猪肉的摊子,买了些上好的猪腿肉,回家后用井水镇着,里头加了两滴灵泉水,这样一来也不会很快变了味道。   若是要卖馄饨,定然要起的早些,肯定也会比只卖腌菜辛苦不少,毕竟若是什么东西都等早上再准备的话,肯定是来不及的,因此盼儿与林氏在夜里便将馅料什么的剁好了,馄饨皮也擀了出来,将馄饨包好后一个个码好了放在竹帘上,稍微洒了些面粉,省的黏在一块。   次日一早,母女两个天还没亮便起来了,将木炭跟吃食都放在推车上,推着走到了前街,虽然盼儿的力气不小,但推起推车来也觉得费力的很,好在走到前街连一刻钟功夫都用不上,很快便到了地,她跟林氏将炉子摆好,烧了炭火后,便将昨日准备好的高汤放在锅上,以小火慢慢熬了起来。   高汤里头加了不少灵泉水,使得汤的味道变得十分香浓,这股子香气不断的往鼻子里头钻,加上林氏貌美如花,虽然年纪不小,已经快三十了,但瞧着仍好似二十出头般,让周围的行人不由顿住脚步,回头打量着新摆出来的摊子。   “这是卖的什么?”   盼儿脸上还是带着帷帽,挡住了那张娇美的小脸儿,不过露出来的那双手却如同削葱根似的,不止又白又细,甚至连一个茧子都没有,比起那些高门大户里娇养出来的小姐也不差分毫。   只听盼儿爽朗道:“这汤是用来煮馄饨的,十文钱一碗。”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想要只尝尝汤水的话,不要银子。”   十文钱一碗的馄饨,在京城里头也不算便宜了,不过想想高汤里用的材料,哪一样不是好东西?更别说盼儿往里头放的灵泉水了,喝进肚后对身体还能起到了滋补的功效,所谓药补不如食补,正是这个道理。   听到此处有免费的汤水可以喝,闻起来味道还十分鲜美,自然有不少人想要占便宜,凑热闹似的挤到前头,张口就要讨一碗免费的汤来喝。   盼儿拿了碗,给这些人分别盛了一勺,约莫只能喝上两三口便没有了,最开始拿到汤碗的人刚尝出个滋味儿,汤便直接见了底,他看着林氏,腆着脸道:“再来一碗吧……”   林氏笑盈盈的开口:“免费的汤水一人只能喝一碗,若是还想要的话,只能明日请早了……”   一听这话,稍微精明些的就瞧出来了这母女两人的套路,她们知道自己摊子上卖的东西味美,因为价格偏高,恐怕会有些难卖,但现在这些人尝了汤水的滋味儿后,有些人抹不开面子,不得不掏出银钱买一碗馄饨尝尝,另一些人则觉得这吃食对了自己的胃口,十文钱虽然不算便宜,却也没贵的离谱,若真有这种好滋味儿,银子花的也算值了。   买馄饨的人霎时间多了不少,盼儿那张藏在帷帽下的脸上勾起了丝笑,又大又圆的杏眼微微勾了勾,仿佛天边的月牙似的,好看极了,她给那些客人们送了馄饨过去,林氏在一旁收钱,一时间竟然有些手忙脚乱之感。   前街大清早的人并不多,其中行商占了大半儿,等到他们吃的差不离后,盼儿总算倒出功夫将碗筷给刷了一遍,瞧着昨晚包出来的馄饨已经卖的差不多了,用一只整鸡熬出来的高汤更是见了底,她把炉子熄了后,又将腌菜坛子打开,用碟子装了一根腌黄瓜,这腌黄瓜颜色油绿,十分光洁,只有拇指粗细,配上深褐色的酱汁,让人瞧着就有些犯馋。   因为是昨日才放在坛子里腌的,这小菜说起来并没有在石桥村弄出来的滋味儿足,不过比起一般的腌菜来看,已经算是极为不错的好物儿了,特别是因为有了灵泉水的滋养,这本来有些失了水分的小黄瓜,现在口感变得脆生极了,与没有经过腌制之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行商要比普通百姓手头稍稍阔绰几分,这小摊虽然不大,只有母女两个在捯饬,但味道却极为不错,比起京城里头的那些酒楼都不差分毫,又识货的行商看着那腌黄瓜,问了价钱后买了一根,直接用筷子夹起来送入口中。   这行商的年纪不小了,眼角处满是皱纹,吃了一口腌黄瓜后,面上露出了震惊之色,冲着盼儿道:“你带了多少腌菜过来,我全要了。”   听到这话,四下围着的百姓也都愣了,交头接耳的小声嘟囔着,先是瞅了瞅那美貌的老板娘,又看了看一把胡子的行商,虽然他们觉得那腌黄瓜应该还不错,但若是有多少买多少的话,哪里能吃的完?万一剩下的话,岂不糟践东西了吗?   ------------ 第30章 找茬儿   盼儿眼神闪了闪,给这年纪不小的行商装了约莫五十根腌菜,口中道:“只能卖给您一半儿,余下的倒是不能都卖了……”   她还指望着用这些腌菜来给自家打出名声来呢,自然不能将东西都卖给一个客人,否则被这人给独占了,起不到应有的效果,别人自然不会清楚她娘的手艺究竟有多好。   五十根腌菜一共就是五百文,虽然没将东西都给买下来,但那行商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接过装了腌菜的小坛子,给了一块散碎银子,问:“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   “我们娘俩是从南边来的……“   行商道:“南边的腌菜的确要比北边精致许多,滋味儿也好的很,若是你下次不想出摊,不如将腌菜都卖给我……“   旁边有个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嗤了一声:“谁不知道你是给那些高门大户送酱料的,腌菜都卖给你,岂不是进了那些金贵人的嘴里?“说着,络腮胡大汉转过头,冲着盼儿道:”小姑娘,也给我来十根腌菜。“   盼儿诶了一声,看着已经快要见底的腌菜坛子,心里头甭提有多舒坦了,她仔细将东西包好,林氏将钱收了,周围的百姓瞧着这小摊的生意竟然如此火爆,不由有些蠢蠢欲动,虽然他们的手头不像行商那么宽裕,一次能买下那么多,但买个一两条腌菜尝尝鲜也是使得的,若味道当真不错的话,再多买些也不迟。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只可惜今个儿是头一回出摊,母女两个做的腌菜并不多,现在已经卖光了。没买到的人可劲儿的唉声叹气,接二连三催促着盼儿母女明日多做些腌菜过来,省的这些人不够分,刚尝出了滋味儿便见了底。   林氏陪着笑,连连称是,跟盼儿一起将摊子给收了,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在偷偷盯着母女两个,这两个男人一清早就过来了,原本还想过来找麻烦,但摊子周围的百姓实在不少,他们根本挤不进去,等现在母女俩已经将东西卖完,正在收拾的时候,这二人觉得机会来了,便直接走上前去。   盼儿以为他俩是来买东西的客人,便道:“腌菜已经卖完了,还请明日再来……”   其中一个男人端起了深褐色的腌菜坛子,里头虽然没了腌菜,但乌漆漆的卤水还剩下不少,一股浓香拼了命的往鼻子里钻,即使这两个男人本就是来找茬儿的,也不得不承认这娘俩儿的手艺真是不错,做出来的腌菜起码比以前那些齁咸到了发苦的咸菜疙瘩强多了。   狠狠的把手里头的坛子往地上一砸,只听一声脆响,瓷质的坛子顷刻之间被摔得四分五裂,里头的卤水也溅出了老远,盼儿身上洗了无数次都已经有些发白的棉布裙子直接被染成了黑乎乎的颜色。   这还不算,其中一个生了圆脸的男人,竟然伸手要摘盼儿的帷帽,口中不干不净道:“小娘子肯定长得好,否则干嘛要用帷帽将脸蛋给遮起来,不如让哥哥给你摸一摸……“   盼儿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头不免有些惊惧,林氏往前走了一步,护在盼儿身前,颤声道:“二位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们母女两个初来乍到,还请两位不要为难我们……”   林氏生了一副好皮相,所说话时娇娇柔柔,声音如同春风拂过似的,听在耳中让人觉得十分舒坦,再加上她有一手好厨艺,周围买了腌菜吃了馄饨的百姓也不在少数,现在看到貌美的老板娘受人欺辱,不由生出了几分怒气,冲着这两个混混怒目而视。   被这么些不善的眼神盯着,两个混混只觉得浑身发软,两条腿直打摆子,他们哥俩儿今日之所以要来找这两个妇人的麻烦,完全是因为别人给了一百两银子,说只要将这一对母女从京城里赶出去,那一百两银子就是他们的了,想到白花花的银钱这么好赚,便直接过来了。   在他二人眼里,盼儿母女俩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哪里能比得过他们两个大男人?被砸了摊子估摸着也不敢吭声,何曾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百姓围在一旁,替这对母女撑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天子脚下你都敢胡闹,未免有些太过了,难道不怕被镇抚司请去吃茶吗?”   “就凭这两个只知道欺负妇孺的小人,也配劳动镇抚司的官爷?来个京兆尹府的捕快,就能将他们给收拾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这两个小混混堵得哑口无言,想要上前继续砸摊子,偏又没这个胆量,最后只能放了狠话,伸手指着盼儿的鼻子道:“你们给我等着,识相的就滚远点,否则等我收拾你!”   话落,这两个小混混咽了咽唾沫,也不敢冲上前,直接往后退了几步,见着众人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心里头悬着的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撒丫子跑远了,瞧着那麻利劲儿,肯定不是盼儿能追得上的。   林氏跟着周围的百姓道了谢,连连福了福身子,之后才收拾了东西往小院的方向走,边走边叹气:“这西街果然不如东街安生,没有营房坐镇,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出来了,今日还好,遇上了两个酒囊饭袋,若是……”林氏不敢接着往下说了,只是愁得紧紧皱眉,唉声叹气不断。   母女两个推着推车回了家,而那两个混混现在却惨得很,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刚刚绕过了前街,身后就窜出来一头凶猛的藏獒,也不知那畜生多久没吃肉了,见着他二人馋的涎水不住的往下淌,滴答滴答的将青石板打湿了一片。   两个混混看到那头凶神恶煞的藏獒,吓得魂都快飞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前跑,但后头的藏獒却好像从阿鼻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死死追着他二人不放,这二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跑了多久,等到了最后,他们浑身的衣裳都被身上涌出来的热汗打湿,整个人汗津津的,比从水里捞出来还不如。   等到俩混混终于跑不动跌倒在地时,那头藏獒嗷呜一声冲上前,直接扑在了二人身上,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浓郁的腥气喷洒在他们脸上,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狼牙,回来。”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儿,这名叫狼牙的藏獒夹起尾巴嗷呜一声,屁颠屁颠的跑到了男人身边,用舌头亲热的舔着男人的掌心,一下接一下,那模样甭提有多谄媚了。   一看这藏獒明显是有人饲养的,那俩混混来了劲儿,从地上爬起来后,伸手摸了一把黏糊糊的汗,冲着面前的高大男人骂道:   “你这人也忒不是个东西,竟然让这畜生追了我一路,你是不是故意的?”   男人冷冷的扫了开口的混混一眼,鹰眸中像是带着实质性的杀意,将这混混吓得心惊胆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子也颤抖的好像筛糠般,   “你难道不该死?”   听到这话,那混混想到反驳,低头瞧见了藏獒呲着呀流着涎水的凶狠模样,心中稍稍鼓起来的那点勇气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两条腿软的像是面条般,冲着这男人赔笑道:   “大人,小的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大人说明白些……”   男人伸手拍了拍藏獒的脑袋,道:“你们两个胆子不小,竟然敢去砸那对母女的摊子。”   闻言,混混心里咯噔一声,摆摊卖腌菜的是一对母女,没戴帷帽的母亲都生了一副好相貌,让人忍不住瞧个不停,那年轻些的女儿岂不是生的更美?否则为什么要用帷帽一直遮掩着?   那样的美人儿稀罕人极了,在京里头有人护着也不稀奇,他们哥俩本想赚点银子花花,却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上,现在心里头当真悔恨不已。   “到底是谁派你们动手的?”   俩混混也不是什么硬气的,一看眼前这黑衣男子气势非凡,就知道此人是个不好惹的,他们兄弟还想活命,不敢有丝毫隐瞒,直接将兰香那丫鬟给交代出来。   兰香本以为自己的身份藏得严严实实,俩混混绝不会知道,她哪能想到因为生的貌美,之前陪着许清灵游湖的时候曾被这兄弟俩见过一回,如此一来,兰香的来历自然就瞒不住了。   “相府……”   男人薄唇轻启,默念了这两个字,眼底露出了丝玩味的笑意。   混混们将知道的事情如倒豆子般全都给说了出来后,心里头急的跟猫在抓似的,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处,也省的那足足有一人高的畜生冲着他二人流哈喇子,当真是瘆人的紧。   其中一个混混颤巍巍的开口问:“大人,小的们只知道这些,能、能走了吗?”   男人鹰眸微微眯起,漫不经心的威胁道:“既然你们两个想将我的人从京城赶出去,自己也就不必再在京城里呆着了,若是再让我瞧见你二人,下回就给狼牙当口粮吧……”   ------------ 第31章 前夫上门   两个混混身上发生的事情,盼儿自然是不知情的,她跟林氏回到家里头,重新将菜蔬改刀切好,放在坛子里头腌着,以老汤浸润着味道,因为早上折腾出了一身汗,盼儿坐在门槛上,也没嫌地上脏,伸手呼呼的扇着风。   林氏洗了手后,余光扫见小姑娘娇美的小脸儿,眼神突然闪了闪。   盼儿是林氏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看在林氏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现在跟齐川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已经义绝了,若是仔细相看相看,说不准也能找到一户好人家,京城里的富户儿比起石桥村多了不知几倍,盼儿容貌美艳,丰乳细腰,这身段儿也是极好的,只要稍稍打扮一些,甭提有多出挑了,若能嫁个好人,总比日日辛苦的在街边摆摊强上许多。   砰砰砰!   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盼儿愣了一下,直接站起身往门口走,伸手把门栓打开,发现面前站了一个身量颀长面容清俊的男人,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袍,剑眉星目,若是一般的小娘子瞧见了这般英俊的人物儿,恐怕会臊的面皮涨红。   盼儿眼神闪了闪,面上露出了几分寒意,冷冷道:“你来这儿作甚?”   女人面上并没有被帷帽遮挡着,那双大而明亮的杏眸中好似蒙上了一层水雾,配上晕红的面颊,白皙匀净的皮肉,以及比刚熟的樱桃还要娇嫩的红唇,这副娇美的模样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心动,齐川也不例外。   男人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急促了几分,眼神自上而下的扫了一下,发现女人穿了一件淡青色的棉布裙子,虽然料子十分粗糙,却遮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段儿,薄薄一层衣料紧紧贴着女人的身子上,将胸脯衬着更为饱满,腰肢更是细如柳条般,如同磁石般吸引人的目光。   在女人丰润的胸脯处流连片刻,齐川随即收回目光,面带担忧问:   “在这儿住的怎么样?你跟林姨初来京城,怕是会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   “不必大人费心了。“   盼儿用手扶着门板,芙面寒霜,作势要将门给关上,这副冷漠的模样让齐川心里头不免升起了几分失落几分恼怒,明明二人曾是夫妻一场,虽然没有夫妻之实,却也有了名分,哪想到昨日刚刚义绝,今日这女人就是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当真心硬如铁。   齐川眼神深幽了几分,声音微冷:“我也是一片好心,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红润润的小嘴儿一抿,盼儿心里头如同明镜一般,嗤笑一声:“若大人真是好心的话,还请您离着民妇母女远着些,您未过门的妻子乃是出身高门大户的贵女,被她知道您如此心善的话,怕是有些不妥……“   这话说的也是实情,即便齐川是新科状元,想要娶丞相千金依旧算得上是高攀了,若他还跟林盼儿不清不楚,惹恼了许清灵的话,这桩婚事怕是要出变故,林盼儿虽然貌美,但许清灵却贵为相府千金,两者孰轻孰重,齐川自然是拎得清的。   见男人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女人贝齿轻咬红唇,轻声问:   “阿川,你……对我可有一丝情意?“   说这话时,盼儿眼眶微微泛起了丝红晕,眸中泪意渐浓,一层水雾将那双秋水剪瞳给遮了去,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楚楚可怜的神态好像迷路的小鹿般,让人看着心都碎了,齐川虽然年轻有为,但也是个普通男子,此刻只觉得心头一紧,赶忙辩解道:   “我自是逼不得已,若她不是相府千金,我又何必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盼儿嘴唇轻轻颤抖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儿顺着桃腮缓缓滑落,滴在襟口的衣裳上,留下一片印痕:“相府千金……好高贵的身份,哪里是我这种村妇能比得上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我懂,你我既然分开了,就好聚好散吧。”盼儿用手抹了一把泪,哽咽道:“那位许小姐是好姑娘,希望你二人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话落,她再也没给齐川开口的机会,满脸痛苦之色,一个用力将有些破旧的木门给死死关严,发出哐的一声响。   关上门后,盼儿脸上的哀戚之色瞬间烟消云散,她用细腻指腹将面上的泪痕不急不缓的擦拭干净,嘴角露出了丝讥讽,齐川就算当了状元,也还是狗改不了吃屎,这副厚颜无耻的德行与齐母一样,还真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话,明明马上就要与京城中的贵女成婚,在见着了她之后,垂涎她的容貌,又亲自过来,嘴上说看看她们母女两个过的好不好,实际上有什么腌臜心思盼儿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种男人仗着自己是青年才俊,嘴上说几句好话儿,就想哄的自己没名没分的委身于他,想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未免寻思的太美了些,盼儿又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哪里会被齐川这么粗劣的招数给哄骗了?   刚刚她那副娇娇柔柔情深意切的模样,不过是刻意装出来给齐川看的而已,这男人卑鄙无耻忘恩负义,再加上上一世的仇怨,若是不让他付出代价,盼儿心里头怎会好过?   林氏刚才也在院子里呆着,知道是齐川上门后,一时间脸色不免有些难看,心道要快些给盼儿相看一户人家,省的齐川有了妻室后还来此处纠缠不清。   男人这么做说的难听些叫风流,而女子却不同,一旦名声毁了,下半辈子该如何过日子都不知道,林氏自己就吃过这样的亏,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又怎会让自己的女儿再重蹈覆辙?   旁敲侧击的提点盼儿日后要避着些齐川,她女儿生的本就貌美,男人们瞧见那样的模样身段儿,难保不会动歪心思,盼儿虽然不是养的娇滴滴的小姐,但若是遇上了心存歹念之人,又该如何是好?   见林氏满面担心之色,盼儿赶忙安抚了几句,再三保证自己对齐川绝无半点儿不该有的心思后,林氏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些,她知道母亲身子骨儿弱,生怕她气坏了,便赶忙去厨房里拿了只碗,用温水化开了蜂蜜,又加了两滴灵泉水进去,端到林氏面前。   喝了掺有灵泉的蜂蜜水后,林氏原本苍白的面色果然红润许多,盼儿仔细打量着林氏的脸,发现母亲竟然比之前显小多了,看着好似二十出头的姑娘家,面庞白皙精致,没有一丝皱纹,配上秀丽的五官,比起她重生之前那副骨瘦形销的模样,简直如同换了个人似的。   盼儿自懂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爹,她幼时时常看着林氏在夜里默默垂泪,想必是心结难解,林氏本就是娇弱柔婉的性子,若是能找个好归宿,仔细呵护着她,日子也不必过的这么辛苦。   母女两个肚子里都藏着心事,没有露出半点儿蛛丝马迹,她娘俩白日里照常去前街摆摊,因为第一日将名气打了出去,之后来的客人源源不断,简直多的二人忙不过来。   如此一来,即使盼儿生了三头六臂,想要一边煮馄饨一边卖腌菜也是不可能的,母女两个商量了一番,决定不再卖馄饨了,只卖腌菜跟林氏做的点心,点心不必吃太热的,只要馅料好手艺佳,再添上几滴灵泉水,滋味儿就不可能不好,虽然成本高些,但仍旧有不少的赚头儿。   京里头的百姓手头宽裕的不少,其中好吃之人也占了多数,经常打发了家丁丫鬟等人,直接来到前街的摊子前,买上不少腌菜点心拿回家,一大家子聚在一处尝尝。   林氏做的点心拢共只有两种,一种是栗子糕,一种是冰糖桂花糕,虽然都是夜里头做出来的,但口感却丝毫不差,栗子糕色泽澄黄,入口绵软化渣,里头的馅料是用榛子核桃等捣碎了抱进去的,十分香甜可口,半点儿也不觉得腻人,即便是不爱甜食的人都能吃上好几块儿。   而冰糖桂花糕就更妙了,先是将冰糖放在瓷锅里熬化了,里头掺上蜂蜜,将桂花放在锅上蒸出来花露,混在一起加了冰粉籽不断搓揉着,之后等凝成冻后,切成两指宽的四方小块儿,晶莹剔透,一吃进嘴便是满口的桂花香气。   有小娃儿经过母女俩的摊子前,被这股香甜味儿勾的馋虫都出来了,根本走不动路,吵闹着非要买一块糕来尝尝,虽然一块糕也是十文钱,但饴糖本就不便宜,十文钱能买一块香软可口的糕点还是挺实惠的,大人们经不住小娃儿的叫嚷,时不时便会买上一块儿,倒也让母女俩赚了许多。   在前街摆摊足足一个月整,原本盼儿还以为齐川死了心,再也不会过来找她,哪想到这男人竟然没脸没皮,直接堵在了小院儿门口,母女两个一收摊就瞧见了他,心里头甭提多堵得慌了。   ------------ 第32章 放狗咬人   盼儿脸上还戴着帷帽,将女人眉宇间的淡淡怒意遮掩住了,一旁的林氏却紧皱着眉,语气不善的冲着齐川道:“齐大人,你与盼儿已经和离,为了各自的名声,还是远远避过这西街小院儿为好,否则闹的不清不楚,别人还以为是盼儿的不是……”   世间女子多受苛待,这一点林氏心里如明镜一般,哪里忍心看着自己养的娇嫩的女儿,被齐川这个伪君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若没抵挡住这人的花言巧语,被他直接给哄骗了,失了清白,往后的日子怕是越发难过。   想到此,林氏眼中的厌恶之色不减反增,拉着盼儿细软的腕子,将她往后扯了扯,说什么也不肯让齐川靠近。   “林姨又何必如此?我跟盼儿本就是夫妻,现在劳燕分飞不能相聚,的确是我的错,但您总不能让自己的亲女儿整日里抛头露面,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活计,若您不能让盼儿过好日子,不如换我来照顾她……”男人边说还边上前一步,深情款款的看着戴了帷帽的女子,声音略透着几分喑哑挑逗。   盼儿虽然贪财好利,但她最看中的人就是林氏,岂是齐川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帷帽底下那张玉雪晶莹的小脸上露出几分鄙夷,嘴上却装作可怜兮兮的说着:“齐川,我娘身子不好你也并非不知,又为何非要找上门来引她动气?若我娘真被你气着了,我定是要一生一世恨上你的,还请你行行好,别再为难我们母女两个了。”   女人的声音又娇又柔,齐川想着那红润润的小嘴儿唤着自己的名儿,心里头不由一阵荡漾,若是在床榻上也听到这样的动静,定能让人热血沸腾,恨不得将这样娇气的女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才能舒坦。   盼儿现在看着齐川,心里头便厌恶极了,丰盈有致的身子不住颤抖着,刚想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犬吠声。   齐川一愣,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条棕毛黑背的藏獒张着血盆大口,湿哒哒的涎水打湿了脖颈处的毛发,狰狞的模样看起来吓人极了。   即使齐川是个处变不惊的性子,见到了这种人事不知的畜生后,也不由变了脸色。因今日来到西街就是为了见一见盼儿,以解心头痒意,齐川身边只带了两个小厮,还都在巷子外头守着,遇上这恶犬时,自然不能及时过来相救。   藏獒好像盯准了齐川般,狠狠一口咬在了男人腿上,将天青色的衣袍都染成了一片血红,那块肉好似撕扯下来一般,瞧见男人满脸痛苦之色,盼儿跟林氏也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在外逗留,加快脚步跑回屋,将门死死关上。   门外传来了男人痛苦的闷哼声,即使震耳欲聋的犬吠,盼儿咽了咽唾沫,纤瘦的脊背抵在门板上,心里头不免有些庆幸,若不是齐川帮忙挡了那么一下,想必那恶犬就会直接盯上了她们母女,藏獒生的比人都要大,恐怕要不了几下便能将她嚼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外头的声音渐渐停歇,大概是齐川的小厮听到动静,过来将主子给救下了,即便没了声响,盼儿也不敢开门,生怕再碰上那头凶悍的畜生。   两个小厮为了将齐川给救下来,也挨了好几下,身上满是血痕,主仆三人看起来狼狈极了,坐上马车便回了状元府,还不忘请了大夫治伤。   藏獒那一下咬的十分结实,却没将齐川的腿给咬断,只不过差点连皮带肉的撕扯下来一块罢了,男人疼的脸色青白,额间直冒冷汗,嘴唇也失了血色,虽未昏迷过去,但这模样实在是说不上好。   齐川被扶着回了屋,齐母听到了宝贝儿子受伤的消息,吓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不住的嚎哭起来,她嗓门儿本就大,一吵闹整个院子都是她的动静,让人听着脑仁儿疼,齐眉皱了皱眉,费力的将齐母从地上扶起来,口中劝道:   “咱们还得去瞧哥哥,您坐地上哭也无济于事……”   听到这话,齐母伸手摸了一把脸,将眼泪鼻水一起抹去往衣裙上蹭了蹭,齐眉看见这一幕后,秀气的眉头皱了皱,身子稍往一旁侧了一步,母女两个便进了齐川的卧房中。   大夫正在给齐川处理伤口,须得用烈酒擦洗干净,之后才能涂上金疮药,仔细包扎起来。   齐眉看着齐川的小腿,上头那处肉边缘发白,颤巍巍的已经要往下掉,隐隐能看到森白的腿骨,这副狰狞可怖的模样让女人的小脸儿霎时间褪了血色,伸手死死捂着嘴,不住的干呕着,显然被这一幕给恶心着了。   齐川听到动静,咬着牙抬起头,将齐眉嫌弃厌恶的神色收入眼底,忍着疼道:“既然看不下去,就赶紧走,别为难自己……”   即使齐川的语气中没有掺杂着半分怒意,但齐眉心里头却咯噔一声,讪笑着将手放下,面上适时露出了几分哀戚,拿出帕子在眼角按了按,口中道:“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竟然将恶犬放出来伤人,咱们不如报了官,好好将人教训一通!”   “闭嘴!”伤口包扎时本就剧痛难忍,现在听到齐眉在耳边喋喋不休,齐川心里倍感烦躁,他之所以会被獒犬咬,完全是因为在西街纠缠林盼儿所致。若是报了官的话,许清灵势必会得到消息,届时两家的婚事哪里还成得了?   说曹操曹操到,主卧外头传来了通报声:“许小姐到!”   听到这话,齐眉眼神一亮,她来到京里头还从未见过未来的嫂子呢,听说那是个生在富贵乡的娇贵人儿,跟水做的似的,比起林盼儿那个村妇不知强出了多少倍,有了这样一个出身高贵的嫂子,她日后说不定也能嫁到高门大户里头当个少奶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走进来,站在后头穿了绿腰裙的丫鬟,正是齐眉那日见着的兰香,而走在前的女子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锦衣,粗看好似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裙裾却绣了大片的红梅,如同傲立在白雪中般,每走一步裙摆飘摇,好像花瓣枝干随风摇落般,再看着那女子一张清丽如仙的面庞,皮肤白皙如瓷,一双凤眼清凌凌的扫过齐眉与齐母,颊边带着浅笑,福了福身道:   “轻灵见过伯母,妹妹有礼了……”   齐母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就是林盼儿了,虽然她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现在看到许清灵时,虽然有那么丁点儿的惊艳,却也不至于失态,不过想想许清灵相府千金的身份,齐母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不少,那张胖脸上带出了几分谄媚,兰香看在眼里,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鄙夷。   许清灵站在外间儿,有纹绣四君子的屏风挡着,许清灵也看不到齐川究竟如何了,只微微皱着秀眉,担忧问:“伯母,齐公子伤的严重否?家父与太医院的太医熟识,不如从中请一位过来,也省的留下病根……”   仅隔着一层屏风,许清灵说的话齐川听得清清楚楚,他这伤势虽看着瘆人,但实际上不过是皮肉伤而已,并未伤筋动骨,自然不必劳烦太医,若是闹的太大,反倒对他不利。   客气的推拒了此事,即使齐川小腿处疼的厉害,声音依旧带着清朗的味道,让许清灵听着,颊边不由露出了丝浅笑,凤眼弯弯,那副清丽的模样稍稍变得柔婉了,一颦一笑都尽显美态。   齐眉在一旁瞧着,觉得相府出身的姑娘与林盼儿那种村妇就是不同,两者有着云泥之别,即使林盼儿那张脸生的好,长得奶大腰细,一副勾引人的狐媚子模样,到了许清灵面前也得矮上一头,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的,包括自己,现在是状元郎的亲妹妹,比起林盼儿也强出不少。   想到此,齐眉心里头稍微舒坦了些,凑到许清灵身边,将热茶送到她面前,柔声小意的接着话儿,姑嫂两个,一个有意讨好,一个又情绪内敛,相处的自然是极其和睦。   齐母看着许清灵这个儿媳妇,怎么瞧怎么满意,心里头觉得齐川休了林盼儿那个贱蹄子,娶了相府千金,乃是最为正确的决定。   在齐家待了一个时辰,刚刚走出了状元府,许清灵脸上的浅笑瞬间消失了,她用帕子捂着涂了胭脂的檀口,轻声道:“把林氏母女两个的摊子给砸了,再去找几个男人把林盼儿卖到窑子里,别让齐川在见她。”   状元府里的小厮全都是相府派来的,齐川做出来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许清灵,得知自己的未婚夫婿竟然是因为林盼儿那个村姑受了伤,许清灵这种心高气傲的女人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是怪事。   男人天生都带着劣根性,因为林盼儿美貌,又曾经对自己有恩,齐川才会对她念念不忘,若是这女人成了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妓女,之前的满腔情意就会化为鱼腥味儿,让齐川避之唯恐不及。   ------------ 第33章 盼儿遇险   盼儿回了家后,因为害怕那条咬人的恶犬,索性就一直呆在院子里头,今日林氏受了惊吓,她心脉照比普通人要细弱些,平日里必须仔细养着,盼儿生怕林氏熬不住,便让她进屋小睡一会儿,仔细在院子里将煮好的栗子剥了壳儿,一点点的捣碎成泥。   即使如今已经到了秋天,但因为干活儿的缘故,盼儿只觉得自己热的浑身冒汗,她估计那恶犬已经离开了,便开门瞧了瞧,发现巷子里空无一人,此刻已是酉时,马上天就黑了,盼儿正准备将门关上,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了三个壮汉,一把抓住了盼儿的胳膊,用块破布塞进了那张嫣红小嘴儿,拖拽着胳膊往外拉。   盼儿心道不妙,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着,偏她只是个弱女子,根本撕扯不过这三个高大的汉子,莹润的指甲死死扣在墙上,砖石将细腻指腹磨出血来,配上凝润如牛乳般的嫩肤,让那些汉子眼馋的咂咂嘴:“这小娘子生的一身细皮嫩肉,反正也是要卖到妓院里的,不如让咱们兄弟三个先爽快爽快,也省的糟践了东西……”话音刚落,其中一人口中发出痛呼声,原来是盼儿一脚狠狠的踹在了男人的命根子上,那物最是宝贝,平日里但凡磕着碰着都难忍的紧,此刻被这么狠狠的一踹,疼的满头大汗,死死的瞪着盼儿,往地上呸了一口:“这个小娘皮还真够味儿,非得把她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让她当尝一尝后悔的滋味儿!““   吃了一回亏后,这三人便有了防备,之后无论盼儿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处,她被拖拽着往前走,其中一人手中拿着匕首抵在盼儿腰上,她口中的破布已经被取了出来,但因为匕首的威胁,盼儿根本不敢吭声,只能用一双好似含着泪的大眼儿看着街上零星的行人,求救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就在盼儿心里渐渐绝望时,她突然看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不远处从酒楼里出来,穿了一身深灰色劲装的男人,不是褚良还有哪个?   比起被卖到窑子里当妓.女,盼儿宁愿给褚良做妾,毕竟褚良一看就是个身份不凡的人物儿,这人贪图她的身子,跟在男人身边也能有好日子过,总比在勾栏中任由恩客轻贱来得好。   “褚良!“   盼儿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拿着匕首的壮汉听到动静,嘴里头骂骂咧咧的:“臭婊子,你还真是不老实,长得这副骚气样,竟然在街上还敢叫自己的相好,是不是真不想要命了?“壮汉边说边将匕首往里推了推,利刃划破了薄薄的棉布衣裳,将女人一身的细皮嫩肉都给刺破了,殷红的血迹呼呼往外涌,疼的盼儿眼眶一红,却根本不敢掉泪。   她只要一哭,眉心的灵泉水也会跟着涌出来,若是被别人瞧了,难保不会觉得她是个怪物。   那厢褚良已经听到了盼儿的声音,看到女人被三个壮汉挟持着,他浓黑剑眉紧皱,几步走上前去,黑眸中怒意渐渐聚拢,身上的气势让壮汉们心里一惊,不由咽了咽唾沫。   “你要干什么?“   褚良冷笑一声:“你倒是恶人先告状,把我的女人给挟持了,竟然还问我要做什么?未免有些太可笑了吧?“   盼儿虽不清楚褚良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却知道男人的身手不差,她满眼哀求的看着褚良,脸上的期盼根本遮掩不住,大而明亮的杏眼好似蒙上了水雾,配上那奶白不带一丝瑕疵的小脸儿,能激起任何一个男人的保护欲。   见男人的手还死死攥着盼儿的手腕,褚良面色一寒,也顾不上别的,一脚踢在了那壮汉的心口,匕首哐当一声摔落在地,盼儿没了钳制后,顾不得许多,逃命似的躲在了褚良伸手,小手攥着男人的外衫,心跳的飞快。   褚良三两下将这几个歹人给制服了,因马上快入夜的缘故,街面上巡逻的侍卫本就不少,见到此处闹了起来,赶忙带着刀来,等看清了褚良的脸后,抱拳行礼道:“下官见过褚将军。”   “这三人在京中伤人,送到京兆尹府好好审问一番,别是关外派过来的奸细。”   听到“奸细”二字,面前的侍卫脸色大变,跟褚良道了谢后,便直接押着三人往京兆尹府的方向走。   盼儿被匕首刺了一刀,伤口颇深,虽然没有伤到五脏六腑,但流的血却不少,将衣裳都得打湿了,此刻盼儿神志不清,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灵泉水取出来涂抹在伤口处。   褚良眉头紧皱,一把将盼儿打横抱起,女人惊呼一声:“你快放开!”   女儿家的名声最是金贵,她现在被一个男人横抱起来,若是被人瞧见了,哪里还有半点儿名声可言?再加上她刚跟齐川和离,不出一月,竟然与另外一个男人不清不楚的,一旦传出风声,盼儿的下半辈子可就毁了,她怎能不急?   一双小手在男人宽厚脊背上又拍又打的,虽然不疼,却烦的很,褚良四下一看,发现不远处正有一家客栈,便直接走了进去,跟迎上来的小二要了一间上房,给了银子后便抱着盼儿走进房中,直接将人按在了柔软的棉被上。   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盼儿一阵头晕目眩,浑身连一丝力气也无,只能任由男人将她身上的衣裳撕开,大掌绕过丰厚顺滑的发,将发丝拨到一边,露出了雪腻莹白光洁如玉的美背,褚良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黑眸的色泽也更加阴沉了许,大掌好似不经意的顺着脊柱的浅沟往下滑,差一点便探入了那饱满的柔软之处。   将女人的身子侧过来,方便打量着她腰侧的伤口,对于褚良这种常年征战的人而言,这点小小的皮肉伤,只要涂抹上金疮药便无事了,但林盼儿因为有了灵泉水,养出了一身细皮嫩肉,配上这般狰狞可怖的伤口,让他心头怒火奔涌,恨不得将那三个歹人活活剥了皮才痛快。   “哭。”男人淡漠开口。   盼儿脑袋晕晕乎乎的,反应比平日里慢了许多,根本哭不出来,今日也是赶巧了,她出来卖腌菜,并未将装了灵泉水的瓷瓶儿带在身上,以至于现在想用泉水,还得现挤出些泪珠儿来。   见盼儿哼哼唧唧的好半天没掉半滴泪,褚良眯了眯眼,大掌穿过了女人的手臂,从后狎住了一只白皙雪腻的玉团,他用惯了长.枪做武器,掌心里早就磨出来了一层糙茧,现在碰到了那最娇柔软嫩的皮肉,磨得又疼又麻,即使盼儿出的血不少,却又不是个死人,现在被褚良这般轻薄,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小脸儿,此刻透出淡淡的粉晕,眼眶也不由潮湿许多。   “你、你住手!”   盼儿又羞又急,拼了命的想要从床榻上爬起来,偏又不能动弹,只能小幅度的挣扎着,腰间伤口渗出来的血丝不住往下涌,顺着雪腻白皙的玉腿滑落,殷红与莹白交织在一处,如同极为精妙的画卷般,让人忍不住细细打量,一丝一毫都不忍错过。   眼眶微微潮湿了一瞬,却还没有泉水涌出来,褚良嘴角勾起丝邪笑,弯着腰将雪背上的发丝抚开,伸舌顺着脊柱的浅沟轻轻流连着,阵阵酥麻顺着那股暖意逐渐蔓延开来,盼儿如遭雷击,泪珠儿积聚不住下落,而男人放在她身前的手更为放肆,狠狠的揉弄着柔软之物。   被这般轻薄,盼儿双眸如同泉眼似的,泪珠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眉心也变得濡湿起来,泉水不住的往外涌,褚良虽然舍不得那玉雪香肌的触感,但也知道女人娇贵,身上的伤势万万不能耽搁,他用掌心接了灵泉水后,便直接涂抹在了盼儿腰侧的伤口处。   灵泉水刚刚接触到伤口,那处的血便已经止住了,但褚良仍嫌不够,将女人的身子翻转过来,看着那微微开合的红润小嘴儿,直接覆上了柔软唇瓣,恶劣的用牙齿咬着,只将那张小嘴儿给嘬的肿了,都没有放开的意思。   盼儿浑浑噩噩的倒在棉被上,也不知哭了多久,才流出足够的泉水让伤口愈合,她耳中嗡嗡的响着,喉咙里也火烧火燎的一阵发干,身上连半点儿遮蔽的布料都无,这副赤身裸体的模样实在是不合体统。   她死死的咬着唇,本就备受摧残的软肉此刻竟然被舀出了血丝,褚良怜惜的舔着盼儿眉心的灵泉水,之后又吻上了那张小嘴儿,唇上的伤口先是传来微微的刺痛,之后便愈合了。   身上的伤口虽已经好转,盼儿心里头却一阵绝望,之前在石桥村时虽然也被这人剥了衣裳,但那时最起码身上还有一件儿小衣在,不像此刻般,半点儿遮蔽物也无,她的身子被褚良这厮看遍摸遍,难道真要遂了这人的心思,给他当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 第34章 文君听琴   不过是给腰侧伤口抹了些灵泉水罢了,将褚良折腾出了一身汗,因为常年曝晒变得有些黝黑的面庞,现在也隐隐透着几分暗红色,呼吸粗重如牛,大滴大滴的热汗滴在身下的雪腻娇躯上,让褚良不由眯起了黑眸。   盼儿本能的感觉到丝危险,伤口恢复几分便麻利的将薄被扯过来盖在身上,遮住了丰盈柔软的玉团与细腰,只留下了白腻如凝脂的膀子。   褚良松开手,跪坐在女人身前,大掌覆盖在盼儿的面颊上缓缓滑动,之后又一把捏住了柔润的下颚,身上带着摄人的气势,压得盼儿喘不过气来,心中惊惧更浓,眼神不由自主的闪避开来,不敢跟男人对视。   男人突然欺身逼近,另一只空闲着的胳膊从后环住了女人的纤腰,将人猛地往怀里拉了一下,盼儿不断挣动,却不免碰到男人结实宽阔的胸膛,虽然有一层薄被阻隔,但女人窈窕丰润的身条儿却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稍稍碰上一下,都能感觉到满手滑腻的触感。   “你真不想跟了我?”褚良捏着盼儿下颚的指头稍用了几分力,将那处白皙的皮肉都给掐出了几道血印子,看着与莹白小脸儿反差甚大,盼儿吃痛叠眉,雪白贝齿紧咬红唇,杏眸中不免露出了丝不忿:   “姓褚的,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不知恩图报也便罢了,现在竟然要恩将仇报纳我为妾,你若真想报恩的话,何不将我八抬大轿的娶过门儿?”   盼儿之所以这么说,一是为了试探褚良,仔细揣摩这男人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二则是真有嫁入高门的打算,现今齐川不断纠缠,他那未过门儿的妻子又是相府千金,若她直接成了这男人的妾室,日后见了齐川夫妇恐怕更抬不起头来。   女人的心眼儿怕是还没有针尖儿大,盼儿想要过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好日子,但她自己的出身低,唯一能够凭借的就是这副娇美的皮囊,嫁个身份不凡的男子,才能让后半辈子稍稍舒坦些。   大业对女子虽然比不上前朝苛刻,但整日里出门抛头露面却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嫁入高门了,她自然可以过上舒坦日子,连带着让林氏也不必这么辛苦。   水润润的杏眸中涟漪闪烁,盼儿直直的盯着男人那张脸,面上刻意流露出几分可怜:“你现在将我的身子都给看过摸过了,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要如何苟活于世?”   褚良一眼就将这女人的心思摸了清楚,说实话,林盼儿就算美貌,但她出身太低,大字不识一个,又是与人和离过的女人,娶了当成正妻的话,日后流言蜚语是会源源不断的涌过来,褚良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却最厌恶麻烦,但若只是养在身边当个娇娇柔柔的妾室,凭着这副脸蛋跟身段儿,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人心中各有计较,谁都不愿先松了口,褚良捏着盼儿下颚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口中道:“我看你也不是那般在意繁文缛节的女子,又何必拿清白来说事?我若娶了你为妻,岂不成了别人的笑柄?”   “你!”盼儿气的狠了,丰满的胸脯不断起伏,拼了命的挣扎开来,口中叫喊道:   “你若不想娶便算了,何必这般羞辱我?我就算嫁鸡嫁狗也不嫁你总行了吧?”   即便褚良的出身不低,被那京兆尹府的捕快称为将军,但她林盼儿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非褚良不嫁了,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多,两条腿的男人难道还少了?她就不信凭着自己的容貌身段儿,找不到一个心甘情愿娶她当正妻的男人!   盼儿冷哼一声,挣扎着直接下了地,身上的薄被一掀开,白的反光的皮肉登时又露了出来,椒.乳形状极美如同新出的竹笋般,挺翘而不散,随着女人的动作轻轻摇晃震颤着,配上那嫩的快掐出水的皮肉,简直要晃瞎了褚良的眼,哪个男人不爱?   此刻将女人的话收入耳中,褚良身上也不由散发出丝危险的气息,他从后扯住了女人的膀子,一个用力将人拉在怀中,下颚紧绷面上怒意根本遮掩不住,咬牙切齿道:“你竟然还想勾.引别的男人?”   只要一想到林盼儿赤身裸体的出现在别的男人面前,褚良心里头就有一股无名火起,狠狠攥着女人雪白的腕子,将盼儿的上身直接推倒在一旁的炕桌上,她两脚根本踩不着地,只能以脚尖垫着,后腰却好似折断般磕在桌上,狠狠一撞之下,后背上立即青一块紫一块的,大块大块的淤痕露出来,瞧着当真有些可怖。   盼儿忍不住痛叫一声,她怎的也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而已,竟能将男人激怒成这副模样,见褚良面容扭曲,眼中透出煞气,她怕的慌了神,低低的轻泣着:“我只是胡乱说说而已,你万万别当真……”   不管盼儿心里头到底有怎样的打算,她当着褚良的面自是不敢表露出来的,她捂着脸低低啜泣,手臂护住关键处,只将红艳的尖尖给遮挡住,其余白生生的嫩肉却是露在外头,看起来好不可怜。   见女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饶是褚良心硬如铁,此刻也不免生出了几分怜惜,甚至纳盼儿为妾的决定都不由动摇了一瞬,男人俯首叼住红艳艳的小嘴儿,含糊不清的问:“齐川可这么碰过你?“   说着,褚良的手的雪嫩娇躯上不断游弋,因盼儿踮着脚,无处使力之下根本挣扎不开,只能轻轻抽泣着,颊边渗出了点点香汗,发丝贴在面上,胡乱摇头道:“他不曾碰过我,我跟齐川从未圆房……“   这一点以前褚良虽然有过猜测,但此刻从盼儿口中说出来,却别有一番意味,男人浓黑剑眉一皱,故作怀疑道:“此话当真?你莫不是刻意哄骗与我?还是让我亲自验一验真假……“   “别!“   盼儿惊叫一声,因气血涌动浑身都泛着桃花般的粉晕,配上深褐色的炕桌,这一黑一白的对比晃眼极了,让褚良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嘴角也勾起了丝邪笑,用力嘬着女人的丁香小舌,狠狠纠缠了个痛快才作罢。   被送回租下来的小院儿时,盼儿身上的伤口虽已痊愈,但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无,脸蛋红的像三月桃花般,一看就是被人肆意爱抚后才会出现的景象。   回到家中,盼儿发现林氏还在睡着,并未醒来,她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将方才捣成软泥的栗子泥放在一旁,去房中取来装了灵泉水的瓷瓶儿,往里头稍稍滴了两滴,等到栗子的香气变得更为香甜浓郁后,这才满意。   拿起软布擦了擦手,盼儿想到刚刚在客栈中发生的事,脸颊便红的快滴出血来,褚良这男人实在是个坏胚子,只想着占她便宜,却不想将她娶过门,与人为妾实在不是正路,她必须得快些找个好人成亲,省的这些不要脸的男人整日纠缠,将她的名声都给坏了。   心中这么思量着,盼儿也不免有些泄气,她跟林氏才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简直是寸步难行,她又是嫁过一回的女子,即使先前未曾与齐川圆房,但瞧在别人眼中,她就是一个失了清白的妇人,想要再挑一个好人嫁了,怕是千难万难。   林氏睡到天色擦黑才醒来,跟盼儿一起将点心弄好,一边将栗子泥压成皮,一边道:“这栗子买的倒是不错,又粉又香,等到栗子糕出锅后,口感定是极佳……”   盼儿连连点头,不免有些走神,母女俩又忙了一阵子,这才将一锅栗子糕与冰糖桂花糕做好,这糕点放凉之后并不影响口感,白天卖的也不差,再加上腌菜赚来的银钱,想必要不了多少日子,她们娘俩就能在京城里买下一座小院儿了,到时候有些安身立命之处,盼儿心里头也能稍稍安定许多,不再像现在一般,时时刻刻都不踏实。   母女两个摆出来的摊子现在已经是小有名气了,京城里出手阔绰的人的确比碾河镇多出数倍,娘俩早上出的摊子,不到正午吃食就已经卖完了,还有来的稍晚的客人见着什么东西都没剩下,长吁短叹的离开。   将摊子收拾好后,林氏给了盼儿点散碎银子,让她去铺子里扯块绸布回来,虽然她们两个摆摊赚钱不易,但林氏却是个细心的,发现女儿越养越娇气,身上穿的那身粗布衣裳将脖颈处的皮肉都给磨破皮了,她心疼的紧,准备重新给盼儿做两身新衣。   盼儿往布庄走着,布庄离着西街不远,她看到两个小厮抬了一个不小的花盆在前头,那盆中的花蔫蔫巴巴颜色枯黄,就连叶子也变得干瘪起来,即便如此,盼儿仍觉得这花儿有些眼熟,却想不起从哪里看到过。   “小哥,你们拿的是什么?”   听到盼儿的动静,两个穿了灰褐色短打的小厮上下打量了盼儿一眼,发现是个姑娘家,便道:“这是我们老爷养的文君听琴,也不知是害了病还是其他什么缘故,现在已经养不活了,让我们远远的扔出府外,别让他瞧了伤心。”   盼儿眼馋那官窑烧制出来的花盆,试探着问:“反正是要将东西扔掉的,能否将这东西卖给我?”   小厮皱眉:“这花已经养不活了,买回去也是白白糟践了银子,你又是何必?”   盼儿连连说了几句好话,两个小厮最后也拗不过她,连盆带花拢共耗费了一百文,直接将东西给弄到手了。买了这盆子后,盼儿再也倒不出手去买布料,索性就端着花盆回了家。   刚一进了院子,林氏看着盼儿手里头搬了不小的花盆,赶忙迎了上去,帮忙将花盆放在地上,嘴里头问:“这是什么?“   盼儿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累的呼哧带喘,缓了一会才平复下来道:“听说是什么文君听琴,我瞧着盆子不错,就买回来了,咱们洗涮干净说不准能多卖些银子……”   “文君听琴?”   林氏吓了一跳,连道可惜,若是这文君听琴能养活的话,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毕竟这可是菊中名品,极为难得才能弄出一株来,娇贵的很,也怪不得眼前这株干瘪成了这副模样,一看就是不成了。   听到林氏的话,盼儿眼神闪了闪,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盆快死了的菊.花竟然能这么值钱,若是能用灵泉将这盆花给救回来,岂不是能赚上大笔的银子?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只要有一丝可能,盼儿都舍不得放弃。   将那盆奄奄一息的文君听琴放在院儿里,盼儿趁林氏不注意,将今个儿弄出来一整瓶的灵泉水全都倒进了花盆中,这盆文君听琴也不知死透了没,她眉心的灵泉虽然有治伤之效,却不能起死回生,到底能不能将这盆花救活,只能看运气如何了。   盼儿白日里干活儿之余,少不得跑去墙角盯着那花盆瞧瞧,连着浇了三日的灵泉水,文君听琴仍旧半点儿反应都没有,让盼儿不免有些泄气,不过她却没断了文君听琴的灵泉水,等到第四日时,也不知道是不是盼儿的错觉,她竟然发现原本枯黄干瘪的叶子竟然微微舒展开来,透出了几分鲜嫩的绿意。   见着这一幕,盼儿倒是更来劲儿了,整日里在自己胳膊内侧的嫩肉上使劲儿拧着,双眼好似泉眼般,泪珠儿噗噗的往下掉,连带着灵泉也收集的更多了几分,其中一部分进了盼儿母女的肚腹中,另外一半则全都给了文君听琴。   就这么养了约莫十日之久,那株文君听琴完全变了幅模样,发蔫的花苞舒展开来,逐渐盛放,浓粉色的花瓣十分艳丽纤长,颤巍巍的如同蝴蝶振翅般,喜人的很,怪不得这东西被称为菊中名品,连盼儿这种不懂花的人都忍不住心生喜爱,更别提爱花之人了。   林氏瞧见这株文君听琴被养活了,心中诧异之余也不免有些惊喜,她这些日子赚的银子虽不少,但若是给盼儿置办嫁妆的话,仍显不足,如今只要将文君听琴给卖了,换得的银两定是十分丰厚,到时候留下大半儿当作压箱底的银钱,余下的给盼儿置办几身好衣裳、金银头面。   十五六的姑娘正是爱俏的年纪,偏盼儿从小在石桥村长大,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即使长得如同一朵沾了露水的玫瑰似的,她也从不仔细装扮自己,熟不知若是细细打扮的话,七分颜色就会变成十分,到时候不止能寻到一门好亲事,也能让夫君更为爱重。   能买得起文君听琴的自是不少,盼儿跟林氏商量一番,决定将这盆花送到当铺去,虽然当铺压价要低些,但母女两个没有门路,若是随便将这价值千金的文君听琴卖出去,难保不会被人盯上,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去当铺死当了最为稳妥。   商量妥了之后,盼儿戴着帷帽直接去了位于东街的一间当铺,听说这当铺足足经营了百年,最是讲究诚信二字,将东西死当在兴和坊的人,拿到的银子极为公道,事后也没有出过乱子。   盼儿捧着文君听琴直接迈进了兴和坊中,小厮站在柜台后扒拉着算盘珠子,抬眼看着女人手里头的菊.花,一时间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倒是盼儿主动问了句:“掌柜的可在?”   小厮眼皮子抬了抬:“掌柜的在后院儿,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便可。”   盼儿执意要找掌柜的,毕竟这文君听琴绝非凡品,若是死当给一个不识货的小厮,不止拿不到多少银子,恐怕还会损了这花儿,这盆花可是盼儿费了好大气力才救活的,哪里忍心看着它被糟践了?   小厮经不住盼儿磨,索性便去了后院儿,跟掌柜的说了一嘴,道:“铺子里有个姑娘,抱着一盆菊.花非要见您,我怎么说都劝不动……“   兴和坊掌柜的姓石,今年刚过四十,生的干瘪清瘦,好似文弱书生般,但一双眼中却闪着精光,一看就知此人是个眼力好的。   石家老爷子也是个爱花之人,前日里得了一盆文君听琴,也不知怎的了,弄回京城时还好端端的,养了几日后便好似去了生气儿般,眼见着便要枯死,老爷子是个爱花惜花的性子,不忍看着菊中名品断送在府中,便让人直接给送出去,埋在京郊,也省的触景生情。   此刻石掌柜听得‘菊花’二字时,心中不免一动,放下手头的账本,起身直接往外走去,小厮跟在后头挠了挠脑袋,不明白掌柜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盼儿听到里间儿传来的动静,转过头冲着来人福了福身,道:“掌柜的有礼。“   石掌柜边说不必客气,边用眼神打量着放在青石板上的那盆菊.花,这、这不就是老爷子的那盆文君听琴吗?一开始石掌柜还以为自己错认了,但仔细一看之下,他发现这花盆都与府中的其他盆子花样相似,想来正是官窑在同一批烧制出来,送到忠勇侯府的。   心中升起几分疑惑,石掌柜面上不动声色,旁敲侧击的问了盼儿这盆花的来历,知晓是她买来的后,不免惊了一下。   若石掌柜没记错的话,这盆文君听琴被送出府时,马上便要枯死,老爷子不知请了多少花匠,都没将这盆名品给救回来,这女子才养了短短几日功夫,文君听琴便重新焕发生机,成了现在这副娇艳欲滴的模样,若是被老爷子见了,定会欢喜的很。   因盼儿是要将这盆花死当了,石掌柜的出价不低,给了整整五百两银子,一旁的小厮见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掌柜的竟然会花这么一大笔银子买下一盆菊.花,莫不是魔怔了吧?   盼儿得了银票后,又签了当票,美得小嘴儿都合不拢了,她仔细将银票塞进怀里,冲着石掌柜道了谢后,便直接往外走去。之前盼儿就琢磨着将十里坡的庄子重新修缮一番,弄些不错的品种种在地里,现在瞧着这些菊.花如此值钱,盼儿不免有些心动,美眸中异彩连连,脚下都有些发飘,走了许久才回了小院儿。   而她卖出去的那盆文君听琴,此刻被人小心翼翼的抬到了忠勇侯府。原本因为失了心爱之物的老爷子正黯然神伤,听到下人禀报,说石掌柜往府里送了一盆名品,立刻便来了精神,健步如飞的往外走,一点儿也不像年过六十的模样。   走到院子后,老爷子一眼就看到了那盆文君听琴,这名品乃是他的心爱之物,之前恨不得将此物摆在房中,日日夜夜不错眼的打量着,哪想到娇花难养,不出几日功夫便有枯萎之意,因舍不得名品糟践在眼前,老爷子让奴才连花带盆的给处置了,现在这文君听琴又好端端的出现在眼前,他怎会不吃惊?   石掌柜就站在旁边,瞧见老爷子痴迷的眼神,道:“今日有名女子将文君听琴拿到兴和坊中死当了,奴才瞧着这盆名品跟咱们府上的那一盆如出一辙,说不定那女子是养花的好手,碰巧得了那盆花,养活了后才拿来死当的……“   老爷子此刻根本顾不上石掌柜,他弯着腰打量着文君听琴,只觉得这盆花比之前水灵多了,那股子鲜活劲儿给更为浓郁,散着淡淡清香,让他轻轻闻上一下,都觉得通体舒泰,还真是有些奇了。   将文君听琴仔仔细细的看了数遍后,老爷子负手而立,问:“你可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石掌柜满脸为难:“兴和坊有规矩,不能打听客人的来历……“   老爷子满脸不耐的摆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当铺之所以定下这规矩,完全是为了护着客人,今日来当了文君听琴的女子,手头肯定不宽裕,若她有这种养花的好技艺,不如请到府中,如此一来既能解决了她的困境,又能将我的宝贝给养好,岂不是一举两得?“   ------------ 第35章 天上掉馅饼   盼儿自小到大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两,她一回了家后,便将银票从怀里摸出来交到林氏手里,最近天儿冷的厉害,虽然还不用穿小袄,但呵气却凝结成白雾,眼看着就要下霜了。   即使有灵泉在手,在寒天冻地中也难将菊.花种活,盼儿就算是再想用种花来换银子,估摸着也得等到明年再说,不过眼下有了五百两银,再加上之前的一百两,手头儿宽裕之下,倒是能用这些银钱置办间铺子,京城处于北地,所谓三九四九冻死狗,盼儿可舍不得让林氏冬日里也在外摆摊,若是冻坏了身子,可就再难调养回来了。   将之前买回来的鲫鱼去了麟跟内脏,盼儿洗了一个小瓷罐,里头码上葱姜等调料,直接将鲫鱼并了灵泉水一起放入罐中,用小火慢慢煨着,鲫鱼本就是今日刚宰杀的,十分新鲜,用来炖汤也是难得的好滋味儿,林氏体虚,即使有灵泉水日日滋养,身体依旧比不上常人。   好在最近有汤汤水水的往肚子里灌,让林氏一到冬日手足发冷的毛病也没再犯,气色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   搬了一张杨木做的小杌子,盼儿坐在灶前看着火,时不时用铁钳通通炉灶,脑海中却浮现出褚良那个混帐东西的模样,她小手死死攥着铁钳,心里又慌又急,凭着褚良之前做出来的恶事,那个男人若是不纳她为妾的话,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自己无权无势,与林氏孤儿寡母的在京里讨生活,即便手上余下了些闲钱,褚良也不会看在眼里。   一旦那男人用强,她怕是难以反抗。   好在这姓褚的顾及颜面,现在还不愿直接占了她的身子,估摸着要等到她自己点了头后,才会肆无忌惮的反复侵占,只要一想到男人身上的压迫感,盼儿就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鱼汤炖煮了能有一个时辰后,汤味儿香浓色泽奶白,一个个气泡咕嘟嘟的响起来,盼儿赶忙又往里头加了不少切成小块儿的豆腐一起滚着,林氏的手艺不错,她近来耳濡目染,再加上林氏有意教导,盼儿也学到了几分,虽然称不上精通厨艺,但做出来的东西也能入口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盼儿将鱼汤端到桌上,林氏坐在板凳上,边给盼儿盛饭边道:“昨日里聚丰楼的吴老板来了,说他有个侄儿已经中了秀才,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人品相貌都不差,你若是有心的话,咱们去瞧一瞧也成……”   盼儿脸一红,就算她被褚良欺负了好些回,但到底也只是个十五的小姑娘,现在听到林氏在给她相看人家,一时间又羞又急,脸蛋红的似三月桃花般,手都不知往何处摆放了。   “听说那吴秀才父亲在户部当个小吏,虽然品阶不高,但比咱们家可是强的多了,过几日正是十五,不如去庙里头瞧一眼,你若不满意的话,咱们再做打算……”   现下男女成亲,也不全是盲婚哑嫁,要是家中长辈稍稍开明些的,会让小辈儿在庙中见上一回,两方都瞧对眼了才会继续说和,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正是这个道理。   盼儿刚要张口拒绝,又想起了褚良那无耻之人,细腻指腹在红润润的小嘴儿上点了下,她犹豫道:“那就先去瞧上一眼?“   听到盼儿应了此事,林氏笑的眼都眯了,不是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盼儿的模样身段儿当真是一等一的好,雪肤花貌娇艳欲滴,现在只要一出门子,林氏便会提点她将帷帽给戴上,也省的引来些心怀不轨之徒,就这样娇滴滴的姑娘,若不是被齐川给耽误了,哪里会愁嫁?   母女两个喝完鱼汤将要把碗筷给撤下去时,那扇破旧掉漆的木门被敲得哐哐响,门板上的灰土都被震下来了不少。   盼儿心怕褚良找来,面带难色,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并不想去将大门打开。   林氏道:“怎的还不开门?”   因没有法子推脱,盼儿扯了帷帽戴在头上后,便直接将木栓给打开了,看到站在门外的男子,她愣了下,与林氏面面相觑,问:“石掌柜,您怎么来了?”   边问着盼儿便提起了警惕之心,她那盆文君听琴足足卖了五百两银子,在京里头实在不是小数目了,足够一家三口十年的嚼用,万一这兴和坊掌柜的升起了觊觎之心,该如何是好?   石掌柜经营当铺多年,看人的本事自是不差的,他见林氏面露警惕之色,眼前女子的脸虽被帷帽遮住,但浑身却紧绷起来,忙开口道:“你们千万别误会,石某并非卑鄙无耻之徒,现在之所以来此,只是为了求林姑娘帮个忙……“   “什么忙?“   女人莹白小手扶着门板,大有一言不合便将门死死关严的架势,石掌柜满脸苦笑道:“我家老爷子是个爱花惜花之人,府中也弄了些名贵品种,偏那些花总是种不太活,隔三差五就会出毛病,林姑娘生了一双巧手,若是愿意来府侍弄花草的,石某做主,每月给林姑娘五两银,如此一来,倒也不必日日辛苦去前街摆摊了……”   林氏对京里头的行情有些了解,知道大户人家的丫鬟一月也不过二两银子的月钱罢了,这还得是在主子面前得脸的,若是粗使丫鬟怕是还拿不到这么多,五两银子,估摸着都能顶得上教书先生了,况且林氏本就不愿做这种抛头露面的营生,且不提辛苦的问题,就说盼儿的名声,现在恐怕都称不上好,她日后可是要嫁人的,在此方面必须得精心着些。   盼儿只觉得天上掉了馅饼直接砸在了她头上,原本她还嫌银子来的慢,现在这么一瞧,侍弄花草虽比弄腌菜挣得少些,却要省事许多。   “马上就要进冬月了,花草哪里能养的好?若是你家老爷子养的种类繁多,我一个人怕是也顾不来这些……”   石掌柜摆手道:“林姑娘自是不必担心这个,为了老爷子这点喜好,府里专门建了暖房,冬日里只需将那几盆珍品摆在花房中,便不会冻死冻伤,况且府中的花匠不少,林姑娘只需稍稍照看一番,自是不必太过辛苦的……”   与石掌柜商量了一番,虽然不知东家是谁,但去瞧瞧也不算吃亏,她的手艺不如林氏好,日后定是不能继承做酱菜的营生,还不如趁现在找了别的出路,也省的日后为难。   先是应了石掌柜,商量着明个儿一早有人过来接盼儿去侯府,因石掌柜家大业大,远不是她们这种孤儿寡母能比得上的,自己也没什么值得人家图谋的。   送走石掌柜后,盼儿帮着林氏将点心以及腌菜做出来,做好之后她累的一身汗,端了盆热水想要进屋擦洗一遍,如此一来也能稍稍清爽些,不知道是不是日日饮下灵泉水的缘故,盼儿不止浑身皮肉变得光洁细腻,体内杂质排出不少,就连身上的汗也没有那股子难闻的味儿,好像水滴似的。   家中的衣裳都是林氏洗的,最近母女两个手头宽裕了些,林氏在晾衣时洒上几滴花油,这般弄下来后,即使母女两个天天着手置办腌菜,但身上却带着一股馥郁的玫瑰香气,那香气并不算重,反而十分浅淡,但盼儿一出汗后,香味儿好似被激发了般,倒比平时更为浓郁了些。   伸手将腰间细细的系带解开,小手如同剥粽子般将外衫除去,只露出了里头白生生的膀子以及嫩绿色的肚兜儿了,按说一般十五岁的小姑娘,胸口处虽然也会长,却不像盼儿长得这般丰盈饱满,难得形状极佳,此刻被薄薄一层绸料包裹住,如同雪山高耸般,纤毫毕现,连红艳娇蕊都能隐隐瞧见几分。   从架子上将巾子取了,盼儿弯腰把软布浸在水中,扭干后从脖颈处自上而下的擦了擦,擦到胸口处时,因为这兜儿也是要换洗的,盼儿索性将绳结解开,那一对养的极好的兔儿好似急不可耐般,直接跳了出来,甚至还上下晃了晃。   盼儿有些脸红的用巾子盖住胸口,她这处生的与别的女子不同,大业朝以瘦为美,别的姑娘身段儿都好似柳条般,窈窕纤细,若是风稍稍大了些,怕是都快将人给吹走了,但盼儿却不同,因为胸口生的这两团,她即使穿了宽松的衣裳,瞧着依旧要比别人肥硕许多。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日被褚良按在客栈中时,那人竟然在她兔儿上流连许久,比起其他地方碰的次数更多了些,想到那羞人的景象,盼儿咽了咽口水,忙将巾子重新打湿,猛地盖上了玉团儿,因水温烫的厉害,那处如同凝脂般细嫩的皮肉登时就被烫的通红,疼的她眼中溢出泪花儿,还是抹了点灵泉水,用掌心轻轻揉了揉,那股被烫伤的刺痛才消失了几分。   浑身上下都仔细擦洗了一瞬,盼儿想起自己的小日子快来了,便倒了些灵泉水往腿.间抹去,其实她也知那地方是不能碰的,偏偏因为月事带十分磨人,将她腿根儿一片细腻的皮肉都给磨破了,涂了灵泉水后便能稍稍缓解许多,即便这动作有些羞耻,她也忍不住继续弄了。   两条玉腿晃荡的摆在床下,布鞋半脱不脱的抵着,盼儿还没等穿好衣裳,突然听到了推门声,她生怕是林氏进来了,赶忙扯了衣裳盖在自己身上,等到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时,差不点儿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你、你怎么会来此?”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褚良。   盼儿此刻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之前在客栈中被姓褚的肆意轻薄了一回,虽然她没有落红应该证明这人尚未得逞,但想一想那违背伦.理.纲.常的恶事,盼儿就恨不得生撕了褚良,也省的自己被他糟践了。   男人如同一匹野狼般,姿态惬意,缓步从门口走到了床榻边上,因为衣裳下未着寸缕,盼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硬的好比木头桩子,既不能动也不敢动。   褚良站在床头,凭他的眼力自是早就看出了女人的异样,鹰眸从那张失了血色的莹白小脸儿上滑落,落在了放在一旁的瓷瓶儿上,这瓷瓶儿褚良十分眼熟,之前在石桥村时盼儿便是用这东西装了灵泉水让他擦拭伤口的,现在她将灵泉水摆在此处,想必在他进房之前应是用着的,难道她受了伤?   想到此,男人面色不由难看了许多,一手按住了女人的肩头,阴沉道:“你何处受了伤?”   盼儿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呐呐开口道:   “我没受伤。”   褚良根本不信,手上的力气用的更大,将她整个人按在床头,根本动弹不得,盼儿想要甩开男人的手,偏又不敢大幅度的挣扎,生怕身上的衣裳全都散落下来,将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都展现在人眼前,她越是如此,便越是反常,褚良对小女人也算是了解,此刻发觉盼儿这副不同于以往的模样,疑心更重,一把将覆盖上女人身上的衣裳全都给扯了开来,露出了莹白不带半分瑕疵的胴.体。   其实原本盼儿的一身皮肉便生的十分白皙,毕竟林氏的好底子遗传到了她身上,再加上常年不见天光,皮肤比普通女子稍好些也是正常,但自打将灵泉水喝进肚后,初时饮用她体表总会排出些粘腻的灰黑色污物,到了后期这种脏东西倒是少了许多,身体就如美玉一般,触手生温。   盼儿低叫一声,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若是惊扰了在隔壁的林氏,她怕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炙热的目光如同针刺般,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番,却没有在盼儿身上发现半点儿伤口。   褚良眸色幽暗,如同深井一般,根本望不见底,他浑身紧绷,只觉得鼠蹊处一股热流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身上热了,脑袋也跟着热了。   见男人眼珠子里爬满了血丝,面色狰狞的如同野兽般,盼儿吓得脸色更白,想要往床角的方向躲藏,岂料没爬几步,便被一双有如铁钳的大掌死死攥住了脚踝,将她整个人拖了过来。   好在褚良知道盼儿怕什么,将人搂在怀里时,他嘴角带着一丝恶意,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你本是打算将灵泉水用在何处的?最好如实道来,否则若是被你娘发现的话……”   盼儿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卑鄙无耻之徒,她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两手抵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拼命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 第36章 暖房   盼儿被褚良环在胸前,空间极小,不管如何挣扎,她的胳膊胸.脯都少不得都得接触到眼前的男人,姓褚的身上穿戴整齐,甚至外袍上连个褶子都没有,而盼儿却全然相反,一身雪腻皮肉赤条条的露在外,怎么挡都是挡不住的。如此鲜明的对比让盼儿心里羞耻极了,脸涨的如同嫩桃儿般,红的快要滴血。   她死死咬着嘴,细腻指尖揪住了薄薄的被套,看着男人逐渐俯下身,用带着粗茧的指腹揉了揉她的嘴,哑声道:“怎么还不开口?难道你想让我问第三遍?”   听出褚良言辞中的威胁之意,盼儿眼神闪躲,心中犹豫了几分,切切道:“我肚子方才疼的厉害,想抹上一点儿灵泉水看看能不能减缓疼痛……”   “撒谎!”   褚良十分笃定的说了这么一句,他的手还捏着盼儿的脚踝,女人生了一双天足,因为是偏僻山沟里的村妇,她并没有像京城里的娇小姐一样,用白布缠了足,将脚裹得只有三寸大小,而是任由这双白嫩小脚儿直接长着,竟然也没有他的巴掌大,用手一握,又软又嫩,好像刚出锅的糕饼般。   盼儿紧紧的将双腿并拢,满眼警惕的打量着男人的神情,一时间急的不由有些冒汗,房中沉默片刻,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女人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明显是怕的狠了。   突然,褚良呵了一声,眼神从饱满玉团移到了平坦的腹部,之后则是隐隐能看到花露的深山幽谷,丰盈有致的身子无一处不娇无一处一软,男人眸色转深,放开了那只白生生的小脚,转而用手撑在盼儿的耳畔,撑着上身将小女人给环住,从床榻上随意抓了一条系带出来,将女人双手拉高过头顶,一圈圈的缠绕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盼儿本能的感觉到一阵心慌,伸脚用力的揣着男人的肚子,只可惜褚良因为常年习武再加上在战场上拼杀的缘故,浑身肌肉十分硬实,盼儿这么踢了几下,就好像给他挠痒般,根本不能阻挡男人的动作,且因着她不断挣扎,让褚良鹰眸中透出了一股煞气,原本还能称得上温柔的动作,霎时间变得粗鲁不少。   两只细白的膀子被绑在了床柱上,盼儿好像落在岸上的鱼儿似的,不断的打着挺,希望能够逃到水里去,而姓褚的那厮将人制住后,好整以暇的抱臂站在床头,黝黑大掌握着小小的白瓷瓶,轻轻晃了一下。   “林盼儿,当我的妾室有何不好?”   盼儿见褚良开口问了一句,没有继续折腾的意思,她稍稍松了口气,脸色也不像之前那般难看,小声道:“我能嫁给别人当正妻,为什么非要给你当姨娘?若真遂了你的心愿,我怕是一辈子都难抬起头……”   大业朝的律令中已经明确规定了,妻与妾并不相同,夫妻一体,而妾与奴婢相似,一旦惹得主母不喜,随意发落了也不会触犯律文,盼儿上辈子当了乞丐,活活冻死在破庙里,她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可不是为了给褚良当妾的。   女人这么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高山白雪一点红的景象分外勾人,随着她一呼一吸,那雪山红梅还会轻轻震颤,偏褚良满面正色,除了眼神在女人的胸腹处流连一瞬外,再也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若不是这人先前用系带将盼儿的双手捆住,这副模样应该会更有说服力。   “这么说来,如果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话,你就愿意跟我了?”   盼儿故意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娇娇柔柔道:“若褚公子真心相待,盼儿自然愿意以一生相伴,只可惜公子心里头只有狎玩的心思,现在甚至还将妾身捆缚在床柱之上以供取乐,实在、实在并非良配……”   说这话时,盼儿心里头像烧了把火似的,又是羞耻又是恼恨,现在她跟褚良并无半点关系,甚至还曾经救过这人一命,都能被他肆意玩弄,若是真成了她的妾,与勾栏里出来的妓.女又有何分别?再加上这人暴虐成性,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盼儿在京城里住了这一段时日,就见过一个男人活活的把他妻子给打的半死,要不是周围的人实在看不下去开口劝说一二,恐怕那妇人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这么一想,盼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大眼儿直勾勾的盯着褚良,瞧着可怜极了。   “并非良配?你一个与人和离了的妇人,能找到怎样的良人?更何况你的身子我早已看遍摸遍了,你不如早早的跟了我,给我做妾,可比给那些无用之人当正妻强了许多……”褚良嗤笑一声,眼里的讥讽之意分外明显。   “妻与妾怎能相同?”盼儿忍不住反驳。   褚良亲了亲女人的小嘴儿,道:“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哪个男人会瞎了眼把你娶回家门?等着你红杏出墙吗?”   一听这话,盼儿好悬被他气的直接昏厥过去,她两手狠狠挣动了一下,方才系带绑着腕子时,因布条拉的太紧,那处皮肉已经被磨得通红破皮,甚至还隐隐的带上了些血丝,盼儿虽然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姑娘,但伤口一直磨着的感觉依旧称不上好。   发现淡粉的布条上头有血色蔓延,褚良脸色一变,赶忙将灵泉水从白瓷瓶中倒了些许出来,仔细涂抹在了女人手腕的伤口处,本来磨破的伤口就不算深,现在一碰到了灵泉水,立刻便恢复如初,连先前的红印子都没了。   见男人脸上隐隐带着几分急色,盼儿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毕竟像褚良这种卑鄙无耻无情无义之徒,对她只有轻贱而无半分感念,又怎会因为这点伤口心急?他之所以露出这幅模样,想必就是为了让自己心软,直接当了他的妾室。   不说盼儿此刻已经恢复了娇美的容貌,跟林氏也能积攒出不少银子,比起京里头的小户姑娘也不差什么,就说齐川的身份,乃是堂堂的新科状元,要娶宰相的女儿,若她真为了妾,日后再见到那许氏时,怕是要行跪拜的大礼了。   按说她才是齐川的原配嫡妻,凡是都应该有个先来后到,盼儿本就是个心眼儿小的,被那对忘恩负义的狗男女恶心了一通不算,若她真成了妾,岂不是做了一辈子的笑柄?   盼儿越想就越是光火,她先前便是因为太过软弱,才会被眼前这个无耻混账欺凌到了现在这副境地!   牙关紧闭咬住朱唇,因用力过大,唇肉本就细嫩经不得摧残,现在竟然有一道血迹好似蜿蜒小蛇般缓缓往下流,殷红配上雪白,晃得人眼发疼,褚良一看到盼儿这副模样,立刻急了,大掌死死掰住女人的下颚,逼的盼儿张开嘴,不让她再伤了自己。   “你为何要作践自己?“   盼儿此刻当真难受的很,只希望眼前的男人莫要再纠缠下去了,这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夜夜造访,虽没被林氏发觉,但她自己却有些发毛,好似有虎头铡在悬着似的,时刻威胁着她。   “褚良,若你真有半分良心,便放过我......”女人嘴上的伤口实在不浅,说话时牵动了那处的皮肉,都觉得一阵刺痛,血沫子呼呼的往外涌,一股铁锈味儿在口中弥漫,让盼儿胃里头一阵翻江倒海,差不点吐出来。   女人脸上并无半分表情,冷冷的看着褚良,这副神情让男人恼怒极了,死死的捏着盼儿的下巴,恼羞成怒道:“我若是不放过你又如何?”   盼儿低垂着头,浓密纤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了一抹暗影,她冷笑一声:“不放过就不放过吧,您是堂堂的将军,小女人哪里能反抗的了您?”   口上这么说着,盼儿心里头却转过了许多想法,眼前这人出身高贵,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薄了自己也从未真正入道,估摸着是不屑于做那种强占女子清白之事的,这么一想,她心一横,贝齿抵住了舌根,狠狠一咬!   先前盼儿听过咬舌自尽这种说法,虽不知咬断了舌头到底能不能断气,但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死了一回般,大口大口的鲜血用嘴里头涌出来,褚良整个人都愣住了,再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将女人抱在怀,把手里头的瓷瓶打开,将灵泉水一滴不剩的全都灌了进去。   “林盼儿,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心软了?”男人咬牙切齿的开口,攥着盼儿胳膊的那只手好像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的粉碎般,疼的盼儿直皱眉头,泪珠儿伴着灵泉水不住的往下涌。   其实盼儿当真没想过寻死,她之所以咬舌,不过就是为了在褚良面前做一场戏,让这个男人明白她心存死志别再纠缠罢了,褚良顾及也看出了盼儿的心思,但他出身高,在京城里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哪里能容忍被一个女人如此嫌弃?   见盼儿喝了灵泉水仍在大口呕血,褚良气的狠了,从腰间将匕首取出来,一把将绑住盼儿手腕的系带给割断,系带碎成一片飘飘洒洒的落在薄被上,褚良直接站起身,衣襟上沾满了大团大团的血迹,平日里他身上受过的上不知有多少,他从未看在眼里过,偏这次林盼儿使计,让他恨得发狂。   “好!好!好!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会强逼了你!”   男人一双鹰眸死死盯着盼儿,眼珠子里爬满了血丝,原本称得上俊朗的脸,现在变得狰狞扭曲起来,将盼儿吓得两腿发软,眼泪掉的更凶了。   褚良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非要在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身上浪费这么多的心思,林盼儿本就是个村妇,除了一副皮囊生的不错之外,浑身上下再无可取之处,进定北侯府当个妾室都是抬举她了,现在这女人竟然以死相逼,就为了离他远些,褚良也不是厚颜无耻之人,自然不会再纠缠下去。   男人面上暴怒之色根本遮掩不住,盼儿低着头不敢再看,小手一把一把的将面上的血迹给擦抹干净,等到再抬头时,房中已经没了褚良的人影,也不知这男人究竟是何时离开的。   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盼儿眼里泛起泪花儿,灵泉水也流了多了些,她赶忙用白瓷瓶将淅淅沥沥的灵泉水接了住,之后送入口中,也没有直接吞咽下去,反而含住泉水,让其中的灵气慢慢滋养伤口,那处火辣辣的疼痛逐渐被灵泉水沁凉之感压了下去,让盼儿舒坦了不少。   低头看着灰蓝色的薄被上满是血迹,就连她那身衣裳也不能幸免,想到林氏在家,盼儿怕被母亲发现,赶忙穿戴整齐,将脏了的衣裳与被套团成一团,直接扔进了盆里用皂角搓洗着,好在血迹是刚刚沾染上的,还未干涸,洗了片刻便干净了。   只是晾衣时盼儿无论怎么找都找不见她刚才脱下的那件嫩绿色的绸料肚兜儿了,也不知被她胡乱塞到了何处。   院子里的水声传来,林氏听到动静后披了一件衣裳走了出来,手里端着油灯,皱眉问道:“怎么大晚上还洗衣裳?井水太过寒凉,当心损了身子……”   盼儿支支吾吾的应了几声,好在衣裳不多,她将东西晾在竹竿上后,便能直接歇下了,只可惜这么折腾了一通,她刚刚才擦洗好的身子竟然又冒出了一层细汗,偏今个儿闹的太过,盼儿只觉得浑身疲累的厉害,再也顾不上别的,回房吹熄油灯后倒头便睡,显然是累极了。   昨日里跟石掌柜约好了,今个儿辰时便有人在家门外等着,盼儿是被林氏叫醒的,一听到动静,飞快的穿好衣裳,将自己打理干净,戴上了帷帽便往外走,林氏见盼儿连口热食都吃不上就要出门,简直心疼坏了,赶忙将昨个儿做的栗子糕用纸包好,让盼儿带上马车,也能垫垫肚子。   大清早吃着栗子糕,盼儿不免有些口干,好在马车里有茶水,她给自己倒了一碗润了润喉后,伸手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发现马车正在前街走着,一路往东行去。   京里头的高门大户一般都住在东街,与盼儿现在所居的西街一东一西,虽然从前街能直接到地儿,但却离的实在不近,在马车上折腾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盼儿头昏脑胀的下了车。   她现在是石掌柜花了五两银子请回来的花匠,自然不能从忠勇侯府的正门出入,被赶车的小厮直接带到了角门儿,盼儿跟着走了进去,一时间只觉得眼睛好像不够用了般,侯府里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十分精致,好在盼儿记得林氏的提点,大致扫了一眼后就赶紧收回目光,不再乱看。   经过垂花门后,便到了老爷子特地开辟出来的暖房,如今天气冷了,老爷子养着的珍品全都被摆放在暖房中,盼儿原本以为暖房并不很大,现在一看,竟然足足有她跟林氏租赁的小院儿般大小,里头摆了足足十几盆花,大多都离着远些,很少有挨在一处的。   房中通了地龙,因此才能在一年四季保持这个温度,让这些花中珍品好好长着。   其实盼儿根本不会养花,之前她之所以能救活那盆文君听琴,完全是靠着眉心里不断涌出来的泉水,只要这灵泉水不断,不管是什么花出了毛病,只要没死透,估摸着就都能救回来。她应下石掌柜这门差事,也是因为这点,若灵泉水没有这般神奇的妙用,借盼儿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来到侯府这等地界儿,伸手碰老爷子的心爱之物。   盼儿虽不懂如何养花,但她在房里略略走了一圈后,发现所有的花都蔫蔫巴巴,半点儿精神都没有,就连之前的那盆文君听琴,从盼儿家里搬过来时明明长得也不错,现在竟然有了几分要枯萎的架势。   暖房中比外头要热了不少,毕竟现在已经下霜了,盼儿今日来的时候就换上了林氏新做的小袄,这小袄是淡粉色的,料子选的也好,穿在身上既暖和又显身条儿,即使盼儿脸上被帷帽挡着,暖房外守着的丫鬟们也认定了这是个美人儿。   盼儿蹲在文君听琴前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用指尖拨弄了一下枯黄的叶子,看着满盆掉落的花瓣,眉头皱的更紧了。   按说暖房的温度适宜,这文君听琴就算过了花期,花谢了枝叶叶不会枯萎,现在倒好像是失去了生机般,瞧着明显有些不好,只用手摸了一下,那片叶子竟然直接掉了下来。   她身旁没有别人,盼儿干脆便从袖中将装了灵泉水的瓷瓶儿取出来,往花盆里稍稍倒了几滴,有了灵泉水的滋养,这盆文君听琴立刻就不同了,虽然凋谢的花苞没有再长出来,但叶片却比之前结实不少,颜色浓绿喜人,再也不像刚才那般枯黄的厉害。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盼儿又去给暖房里其他的花滴了几滴泉水,不知道是不是她昨夜着了凉,此刻在屋里头被暖气一蒸,脑袋竟然晕晕乎乎的,颇有几分头重脚轻之感。   因呼吸不畅,盼儿用手揉了揉胸脯儿,大概是快来小日子了,她胸前的那对兔儿闷闷的有些发胀,用手一碰竟然有些酸疼,从暖房中退了出来,屋外的冷风一吹,竟然夹杂着零星的雪花,让盼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难道是暖房过热了些,才会让那些珍品出了问题?   盼儿心里头转过此种想法,一时间也不能确定,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小袄,她刚想往外走,就看到一道黑影直接钻进了暖房中。   里头的花称之为价值连城也不为过,盼儿霎时间有些心急,直接进了暖房中,冲着那人吼道:“什么人竟敢闯到暖房中?”听到动静,那人愣了一下,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盼儿,道:“老夫来自家的暖房,你这小丫头咋咋呼呼叫唤什么?”   看清了老人的脸,盼儿愣了一下,有些犹疑道:“您是忠勇侯?”   老头伸手捏着胡子,看着又恢复鲜活的文君听琴,摇了摇头。   盼儿松了一口气:“您要不是忠勇侯的话,来这儿做什么?”嘴里咕哝了一句,盼儿忍不住皱了皱眉,胸口处那股憋闷的感觉复又升起,堵得她心口难受极了。   “老丈,您没觉得有些不舒坦?“   盼儿再次弯腰打量着刚刚浇灌过灵泉水的花儿,大概是因为喝了泉水有一段日子,她的眼力要比之前好上许多,发现刚刚还十分浓绿的叶片,转眼就有几分枯萎之意。   “没啊,这儿不是挺暖和的?可是有何处不妥?“   闻言,盼儿胡乱的摇了摇头,心里头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她直接抱起了那盆文君听琴,因为这花盆颇有些分量,抬起来时盼儿好悬将腰给扭了,好在那穿了一身灰褐色衣裳的老爷子上前帮忙抬了一把,口中念叨着:“你可得小心着些,千万不能摔着了。“   盼儿也不言语,直接将文君听琴给抱出了暖房,她觉得那屋里十分奇怪,不止是花,就是人在里头呆的久了,也会憋闷至极,不知道到底是何处出了岔子,方才至此。   直接将文君听琴放在台阶上,盼儿累的呼哧带喘,脑门儿上也热出了一身汗,她用袖口擦了擦,发现刚才那老爷子也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也没吭声。   “你觉得是暖房有问题?“   “也许便是如此,我方才在暖房里呆着时,觉得心口憋闷的不行,我感知比常人敏锐些,才能觉察到此点,若是普通人过来,怕是无法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听到这话,老爷子的脸色忽青忽白阴晴不定,一时间不由眯了眯眼,若暖房真如同这个姑娘说的一般,有什么问题,那时常出入此地之人,怕是也免不了受到损害。   ------------ 第37章 买铺子   外头的雪花越飘越大,盼儿冷的直抽凉气,忍不住一个劲儿的搓手,因为天寒干燥的缘故,她一双手冻的通红发紫,少不得拿点脂膏掺了泉水后仔细涂抹着,也省的皲裂起皮。   低头看着那盆文君听琴,盼儿犹豫了一会,见面前的老爷子脸色称不上好,赶忙道:“不如将这些花养在别处试试,若好了,就证明是暖房的问题,要是并无好转,可能就是别的原因……”   老爷子点了点头,突然盯着盼儿,道:“大冬天干嘛戴着帷帽?冷风一吹那面纱就直接吃嘴里去了。”   盼儿没吭声,她这张脸上的伤疤自打彻底消失后,林氏就让她戴好了帷帽,当时林氏以为齐川死了,母女俩具是寡妇,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不能有星星点点的不妥之处,否则都能被村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以至于一连戴了这么些日子的帷帽,她早就习惯了,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想着摘下来。   找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帮忙,把装了文君听琴的花盆抬到了别的屋里,这屋中虽然没通地龙,但放了两个炭盆子,比起盼儿跟林氏家里头还要暖和些,文君听琴的叶子有些打蔫儿,盼儿往里头滴了一滴灵泉水,弯腰仔细盯着,足足盯得眼睛发酸发胀,这枝条叶脉依旧鲜嫩饱满,半点儿不似刚刚在暖房里生机流失的模样。   老爷子手里头提着一壶酒,掀开帘子走进屋,眼神在那花盆上流连了一下,觉出味儿后便道:“看起来还真是暖房出了毛病,我说怎么养什么死什么……“   明明这老丈说自己不是忠勇侯,但在府中行走却十分肆意,对待这些花草也万分珍视,跟石掌柜描述的老爷子可谓是一模一样,盼儿越看这老丈心底疑心越重,忍不住问道:“您既然不是侯府的主子,怎么一点不守规矩?“   手里捏着壶嘴儿将澄澈的酒液往口中倒,老爷子咂巴咂巴嘴道:“谁告诉你我不是忠勇侯府的主子了?我只是说自己不是忠勇侯而已,现在的忠勇侯是我儿子……“   盼儿手里头端了一碗热茶,听了这话差不点将茶汤给喷出来,眼前这老爷子身上穿着灰褐色短打,跟侯府里小厮的衣裳没有多大差别,再加上他在暖房中伺弄花草,盼儿哪里会想到这位竟然是忠勇侯的亲爹?   手一晃,滚烫茶汤从茶碗中溅了出来,将满手的雪腻凝脂烫红了一片,盼儿不住的倒抽冷气,恨不得赶紧倒出些灵泉水来涂抹,偏偏那老爷子就在一旁,灵泉水乃是世间难得的稀罕物,这一点即便盼儿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村妇,也能想明白其中关窍,自然不敢将灵泉水显露在外人面前。   老爷子见状,直接叫了两个丫鬟进来,其中一人手中拿着巴掌大的瓷盒儿,将勾画青花藤蔓的盖子打开,指尖蘸了些透明的淡绿色膏体,直接涂在了盼儿烫伤的皮肉处。   原本伤口火辣辣的刺痛,这药膏倒是冰冰凉凉,一涂上那股沁凉滋味儿直接渗入到皮肉之中,将疼痛缓解一二,虽不能全然消除,但却比一般的医馆里卖的药膏要强上许多。   “这东西不错吧?乃是我亲自在园中种出来的芦荟,用大锅蒸煮,弄出透明的脂膏出来,再混了清亮消肿的药汤,最后装进盒中,便成了此物……”听到老爷子那副志得意满的语调,盼儿暗自撇撇嘴,她倒没觉得这药膏有何神奇之处,还比不上她的灵泉水好用。   按着老爷子的吩咐,小厮们将暖房中所有的珍品全都挪到了这间屋子里,由盼儿带着四五个丫鬟在此地看着,谨防别人对珍品动了手脚,而暖房外头也围上了一群身着甲胄的侍卫,乃是忠勇侯麾下的好手,整齐划一的进了暖房,房中的一砖一石都没有放过,仔细排查,差不点将房子都拆了开,终于找到了些不寻常的物件。   暖房下通了地龙,其实就是烟道,这些烟道连接着后院一处专门烧柴的仓房,烟气夹杂着热气顺着烟道传入房中,既能起到取暖的功效,又无炭盆子带来的烟火气,老爷子也是怕炭盆熏坏了他的宝贝,这才耗费重金建了暖房,岂料烟道里头竟然藏着大量的朱砂,每当有热气通过时,朱砂便有消融些许,化为液气涌入暖房中,人吸得少量虽不明显,但这些娇贵的珍品可经不起折腾,所以才会如丧失生机般干瘪枯黄。   朱砂乃是方士炼丹的主料,十分贵重,寻常人极少能够买到这些分量的朱砂,甚至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到了烟道之中,其中要是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有关这些事情,自然有忠勇侯府的人来处理,盼儿的日子倒是清闲的很,每日在屋里照看着那些珍品,时不时还有丫鬟送来厨房的点心,侯府里的厨子手艺当真不差,林氏最拿手的是腌菜,做其他吃食味道不过稀松平常,但加上灵泉水后,又能升一个档次。   西街余家。   嫩生生的小娃抱着桌腿,扯着嗓子嚎哭着,双目如同泉眼般,泪珠儿大滴大滴的往下涌,把衣裳打湿了一片。   “娘,我要吃栗子糕……栗子糕!”   余刘氏在棉布围裙上擦了擦手,用力在儿子屁股上打了几下,口中骂道:“吃什么栗子糕,一块糕足足十文,你昨日吃了一回,今日还吵着闹着要吃,你怎么这么馋?”   一旁的余婆子看到儿媳妇打孙子,心疼坏了,几步走上前,一把将小娃抱在怀里道:“不给买就不买呗,打虎子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有个孙子,你总不能这么折腾我们老余家的根儿……”余婆子笑的满脸褶子,伸手擦了擦虎子脸上的眼泪鼻涕,抱着他往外走:“奶奶给你买糕……”   一边说着,祖孙俩一边往外走,余刘氏气的狠狠将腰间围着的围裙扯了下去,看着慢悠悠吃茶的相公,恨声道:“你看看你娘,日日带着虎子去买什么栗子糕,虎子才三岁,街上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万一吃坏了闹肚子该如何是好?”   男人见妻子动气,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倒了一杯茶端到余刘氏面前,从怀里头摸出了一个纸包,纸包上有点点油渍,余刘氏气哼哼的接过来,先喝了一口茶,将纸包打开,看着里头晶莹透明的淡黄色糕点,透着馥郁香甜的桂花味儿,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馋意,轻轻咬了一口,便听男人开口:   “这也是林氏做的桂花糕,听说女子吃进肚后,最是美容养颜,咱们家虽然条件不算好,但吃些糕却耗费布料多少银钱,你日日为家中操劳,吃冰糖桂花糕对身体也有好处……”   余刘氏虽然嫌弃这冰糖桂花糕算不得便宜,但她心里却清楚,林氏摊子上的糕点,因为滋味儿好,每日都得排上许久的长队,才能将糕点买到,相公耗费那么多心思,如此情真意切,她也不好辜负了,之前她也听说过林氏做过这样的冰糖桂花糕,只不过名中带了冰糖,因怕虎子吃坏了牙齿,余刘氏便一直没敢买,只选了栗子糕给小娃当零嘴,今日倒是头一回见。   此刻将这冰糖桂花糕一入口,淡淡的清甜味儿在嘴里弥散开来,甜而不腻,香气浅淡,并不似普通糕点那样噎人,反而像含着蛋羹似的,用舌头轻轻一抿,即在口中化开,一股暖流顺着食道蔓延开来,一直弥散到小腹之中,原本余刘氏并不信冰糖桂花糕能滋养身体,但尝了一块后,她倒是觉得没有先前那么疲乏了。   “就你嘴甜……”余刘氏嘟囔了一句,吃了口茶后,脸色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之前被婆母跟儿子气了一通,她心里头正憋着火呢,此刻火气便如同冬雪遇上滚油般,直接消失的一干二净。   自此之后,有相公哄着,余刘氏倒是每日买了几块糕回来,家里人每个都能分食一块,连着吃了一个月后,余刘氏觉得面上的雀斑比先前要淡了不少,皮肉也变得越发匀净细腻,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那冰糖桂花糕的功效,但只凭着糕点的好滋味儿,花十文钱买也算值了。   余家的事情盼儿自然不会知晓,她日日在忠勇侯府里呆着,在傍晚前会回到家里,帮林氏弄糕饼熬老汤,每日不断的往里头滴几滴灵泉水,量虽不多,却胜在源源不断,如此一来在摊子上卖的栗子糕与冰糖桂花糕,味道自然不差,回头客也不断增多,有时林氏自己都忙不过来,好在东西卖完后便能收摊走人,倒也不算太麻烦。   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起来,盼儿也不忍心让林氏出门摆摊,好在日前得了五百两银子,歇业几日,找一间合适的铺面给盘下来,呆在屋中倒是比日日出摊强了不少。   为了寻铺子,盼儿还特地跟忠勇侯府的石掌柜告了假,准备花一整日功夫,将铺面找好。之前租房时林氏就找过牙婆,这些人消息最是灵通,与其费心费力的亲自打听,还不如使了点银子,直接从牙婆那处找到商铺,既省时又省心力。   跟着林氏按着先前的路,直接将站在街上的牙婆找了,母女俩说了要求后,那牙婆不由滋滋称奇,毕竟这娘俩儿进京还不到三个月,竟然能攒出这么一大笔银子,还打算置办铺面了,这份魄力可比普通男人强上许多,加上手头宽裕,自然是得好好捧着的大客户。   京里头的铺面不算便宜,林氏手里头满打满算不过只有六百两银子,自然不敢都给耗费出去,好在西街都是普通百姓的住所,此处比东街要热闹些,但地价却便宜了不少,想要在前街盘一间铺子,二百两到一千两都能找着,不过母女两个不想要太逼仄的屋子,最好还带着后院儿,这样一来价钱也就贵了。   牙婆手里头有不少房源,索性直接带着二人亲自去瞧了几眼,其实空着的铺面并不多,毕竟京里头的行商往来不知有多少,若是好地段的话,昨日刚有人将地方空出来,怕是今日便会被买下了。   盼儿跟林氏仔细相看了一番,倒是瞧中了一间二层的铺子,后头还带着小院儿,如此一来可以在小院儿中做些腌菜,冬日里正好是做豆酱的好时候,搭了板房后也有地方放置那些大缸之类的物事,不止如此,上头的二层共有四间房,可以住人,租小院儿的银钱便能省下。   这铺面卖的也不便宜,竟要价七百两,她们手里头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即使这些日子卖了不少腌菜跟糕饼,但因为薄利多销,若卖的贵了恐怕无人再买,就算现在生意好,来的大都是熟客,林氏也不好涨价,如此一来,短短三月之内无论如何都赚不到一百两银钱,偏这间房合了娘俩儿的心意,若是错过的话,下次恐就买不着如此合适的了。   母女两个刚刚来京,人生地不熟的,也无法跟人筹措,即便将所有银钱都给算上,也不过自有六百五十两而已,还差了五十两怎么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   好在那牙婆想要做成这笔大生意,虽然铺面不是她的,但若是成了的话,她能从中抽的三十两的利钱,在京里头这么赚钱算是容易的了,加上这娘俩不像赖账之人,将字据立好了,这五十两也不会糟践。   就这么折腾了一通,牙婆同意先收六百五十两,余下的银子一月之内结清,有了一个月的喘息之机,就算卖吃食难以赚到这些银子,也能再想想其他的主意。   初来京城时,母女两个只背了包袱进了城,如今过了三月,那小院儿中没没剩下多少东西,稍稍收拾一番,搬了没几趟便直接将东西归拢到了铺面中,盼儿之所以想要快些从小院儿中搬走,一时因为不忍心让林氏起早贪黑的忙活,二是起了躲避褚良的心思。   那男人虽然答应了盼儿,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但世事难料,还是仔细躲藏着为好,这样她才能安心些。   即使东西不多,盼儿跟林氏也耗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收拾妥当,等到夜里回了铺面后,盼儿累的坐在椅子上,连动弹都不愿动弹一下,林氏照比她要稍稍好些,拖着疲累的身子烧了些热水,冲了两碗蜂蜜水后,才缓缓道:“后日便是十五,你要是觉得吴秀才还不错,就去护国寺走一遭,也能相看一番……”   听林氏提到吴秀才,虽然盼儿从来没有见过那人,心里头也不免稍稍泛起几分涟漪,对于女儿家来说,终身大事自然是最为关键的,她先头没嫁好,跟齐川成亲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若是这一回能嫁个好人的话,想必下半辈子就能舒舒坦坦的过日子了。   况且那吴秀才不过二十出头,竟然已经有了功名在身,想必也是个聪慧认学的,将来定然会有个一官半职的,到时候成了官夫人,对于盼儿这种二嫁女而言,已经算是极好的归宿。   后日正好是十五,每月初一十五去护国寺中进香的人不少,因为今日要见吴秀才,盼儿辰时未到就被林氏给叫醒了,林氏模样生的美,也会打扮,之前特地给盼儿做了一身儿桃红色的小袄,虽然没有什么繁复的花样,但因为最近盼儿的身段儿丰盈了些,胸脯那处撑得鼓鼓囊囊的,将衣料都给顶了起来,小腰纤细如柳枝,配着同色的裙衫,更显娇艳欲滴。   将盼儿直接按在了铜镜前,林氏手里头拿着磨细了的紫茉莉粉,眯着水眸仔细打量着盼儿,发现小姑娘的皮肉匀白细腻,无一丝瑕疵,若是涂上了脂粉的话,反而会将这副颜色给遮掩了下去。   无奈之下,林氏只拿了青黛给她画了画眉,娇嫩唇瓣红润润的,根本不用擦胭脂,林氏便用指腹稍稍蘸取了些,直接在眼尾处晕开,胭脂的颜色虽浓艳,但此刻却如同桃花瓣落在皑皑白雪上般,让盼儿一张小脸儿上透出淡淡的妩媚,娇憨略减了几分,倒是多了些许不同的匀致。   林氏看在眼里,只觉十分满意,伸手取来匀面的脂膏,给盼儿在脸上稍稍涂上些,也省的外头天寒地冻,将她女儿这身细皮嫩肉给冻坏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盼儿一时间倒是愣了一下,镜中女子十分美貌,一双杏眼水波盈盈,朱唇贝齿,琼鼻小巧挺翘,配上如同凝脂般细腻的皮肉,更加出挑了,因为年岁小,眉目处还透着几分专属于少女的娇憨,偏她活了两辈子,再加上有灵泉的缘故,倒是显得比寻常女子要灵气些。   盼儿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仔细打扮过,之前因为左脸上那块碗大的伤疤,就连她跟齐川拜堂那日,也是用一块红布蒙了脸,草草走了个过场,现在这么一捯饬,她倒是觉得自己比起京里头那些美人儿也不差分毫,最起码比起那个叫许清灵的相府千金,她也是半点儿不逊色的。   贝齿轻咬红唇,盼儿怯生生问:“娘,我还要戴帷帽出去吗?”   “戴什么帷帽?这又不是在石桥村,以前之所以戴上帷帽,不过是因为伤疤好了没法跟村人解释,为了避免是非才遮掩一二,现在咱们再京城里,也无人认识咱们,你又是要去护国寺相人的,遮遮掩掩哪能看得清楚?”   林氏活了这么多年,心里头如同明镜一般,清楚自家条件放眼京城来看,着实称不上好,她自己是个寡妇,盼儿也是与人和离过的,若是这副好皮囊再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瞧见,跟那个吴秀才的婚事,怕是就不成了。   将盼儿手中的帷帽夺过来扔到桌上,林氏心想时辰也不早了,便拉着盼儿出了门儿,边走便道:“娘也没打算强逼了你,若吴秀才不合心意的话,就当去护国寺进香了,反正你刚进京,护国寺那般热闹的地界儿也未曾去过,倒是可以开开眼界……”   护国寺在城外,母女俩为了不耽搁时辰,便直接坐了马车。   赶车的车夫因为天冷,原本握在车里头眯眼睡了一觉,被人吵醒心中还带着些不满,但在看到这一对母女时,只觉得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愣住了,支支吾吾的半晌没说出话来,收的银钱都要比平日里少些,京城乃天子脚下,美人儿自然是要比别处多了不少,但像是眼前母女二人生的这副好颜色的,的确少见的很。   且不管那车夫到底什么心思,盼儿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若是今日不出岔子,想必那名为吴庸的秀才将来便会成为她的夫君,只要一想着要跟一个男子携手相伴一生,她便有些慌乱。   外头寒风阵阵,雪花飘洒不断,在路面上积了一层,车轮碾过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盼儿用手撩起帘子,阵阵寒风好像刀子般刮在面上,刺得人生疼,她见路上的马车不少,小声地问:“娘,这些人都是去护国寺的啊?”   “护国寺香火鼎盛,里头的惠真方丈是有真本事的,解签极其灵验,听说就连宫里头的贵人们也会私下里来到护国寺中,想要请惠真方丈解惑……”   庙里有了一尊大佛,热闹些也是自然,毕竟今日正赶上十五,护国寺门口有庙会,来的人便比平日要多出了不少。   马车走了估摸能有一个时辰,终于到了护国寺的山脚下,盼儿扶着林氏下了马车,因为这会子雪下的不小,远远望去,山门处竟然已经成了一片银装素裹之象,凛然而不可侵犯,倒是山脚下因为有庙会的缘故,人来人往还带着素食糕点的香味儿,叫卖声不绝于耳,与山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似一脚登仙门,一脚在凡尘一般。   ------------ 第38章 梅林遇险   盼儿以前从没来过护国寺,刚看到这热闹的庙会,眼珠子好似黏在那些卖艺的人身上般,半晌挪不动脚步,还是林氏伸手扯了扯盼儿的袖子,才将她拉着走上了石阶。   鞋底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盼儿用手捂着嘴,一个劲儿的呵气,冷的直打哆嗦,说实话,她真不觉得冬日里出门有什么好的,不止雪路难行,再加上天寒风凉,一个不好便会染上风寒,好在近来林氏的身子骨儿没有先前那么娇贵了,盼儿才放心她陪着自己一起来护国寺。   护国寺本是前朝所建,距今已有数百年,山门前的台阶一共有数百级,盼儿连一半都没有走完,便累的娇喘微微,面红耳赤,两手掐在腰上,脚步比先前慢了许多。   林氏回头看着一眼盼儿,发现女儿一双杏眼水润润的,嫣红唇瓣上被咬了两个齿痕,满脸委屈的看着自己。   “若是走不动了就先歇歇,吴庸指不定也没到呢……”林氏说着,伸手扯着盼儿的胳膊,将她强拖着一步一步往山门走,好在如今正处于冬日,即使身上发了汗也不似夏天那般粘腻,否则若是花了一脸的脂粉,让人见了岂会有半分好感?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迎客松前,盼儿只觉得口中弥散着一股腥甜味儿,忍不住微微张着小嘴儿喘息起来,今日来进香的香客不少,有男有女,都不例外的打量了盼儿好几眼,这鬓发微微散乱满脸娇憨的女子,当真是既妩媚又清纯,身段玲珑,极有韵致。   被这些人肆意打量着,盼儿心里不免有些别扭,将帕子抬高按在脸上,跟在林氏身后迈入了护国寺的山门中。   不少男子看见美人渐行渐远,摇头叹息不已。   吴秀才约见之处乃是护国寺中的一片梅林,如今正是腊梅盛开之季,皑皑白雪中点点嫣红,透着淡淡清香,行走在梅林之中,当真雅致的很,不过因为护国寺的梅林不小,就算去的人多,依旧十分幽静。   盼儿想到马上要跟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独处在梅林中,不由抿紧了小嘴儿,浑身紧绷,手中死死攥着帕子,恨不得将细软柔滑的布料掏出一个窟窿来。   林氏将盼儿送到了梅林,口中叮嘱道:“娘就不跟你进去了,那吴秀才今日穿了一件靛蓝色的长袍,人又生的清俊,在洗墨亭中等着,你见了便知,半个时辰后我来梅林中寻你,千万别乱走……”即使嘴上交代了一遍又一遍,林氏心头仍旧无法放心,毕竟盼儿生的美,梅林又十分偏僻,一旦遇上了歹人该如何是好?只恨她将帷帽扔在家中,若此刻戴上了,也能少些事端。   不过今日乃是女儿相看人家,林氏倒是不好跟了上去,只能在梅林附近闲逛着,随意走走,林中积雪不浅,足足能将脚上棉靴没过一层,林氏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着,走了一路后,发现周围的人比先前少了许多,她微微皱起眉头,算了算时辰,转头就想回去找盼儿,却见一道黑影从身旁梅树后窜了出来,一手搂着林氏的细腰,另一手死死捂着女人的嘴,力气用的极大,好像要将她捂死在此处般。   这人一边拖着林氏往外走,嘴里头一边不干不净的骂着:“真是个不知廉耻的骚蹄子,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竟然还来到护国寺这种地方偷男人,看老子不打死你这个忒不要脸的娼.妇……”   被人狠狠拖拽着,林氏的小腿狠狠撞在了梅树上,下身摔倒在地,她根本看不见动手的男人到底生的什么模样,周围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多是女子,原本见到有人受辱,还想上前制止一番,后听到那男人的话后,便以为这掳人的汉子是那妇人的丈夫。   自家媳妇在护国寺里头勾人,是个男人就无法容忍,细看那美妇的模样,眉眼处的确带着一股春意,一看就是不安于室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些外人自然不想掺和,一个个都走远了。   看着四下里的人消失无踪,林氏心底涌起浓浓的绝望,她的嘴被死死堵住,口中只能发出呜呜声,吓得浑身发抖,这个男人的声音她从来没听过,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女人双手双脚不断挣动,撕打间指甲从许老三面上刮下来一块皮肉,一串血珠子滴在地里,更是将许老三给激怒了,他一把将林氏怼在凉亭里的石桌上,撕烂了女人的衣裳,拿着碎布堵住了林氏的嘴,也不顾外头飘着雪,一手握着女人两只腕子,高高举过头顶,另一手空闲下来,也未曾解开她上身穿着的小袄,反倒是直接将手探了进去,直接摸索着娇嫩的身子。   之前隔着一层小袄都能看出女人丰隆的身段儿,许老三早就想要真摸上手,现在一碰,让他那张黝黑的糙脸上露出丝淫.秽来,模样着实令人作呕。   粗粝如同砂纸般的大掌在身上揉搓,林氏心如死灰,面颊发青,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来,她万万没想到在护国寺中竟然会遇上这种丧尽天良的恶人,若是被这种畜.生奸.淫,她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许老三见林氏已经不再挣扎,咧嘴嘿嘿直笑,虽然小姐让他将林氏母女卖到窑.子里,让她出一口气,但这么娇艳的美人,直接卖到勾栏中岂不可惜?还不如让他先爽快个够,再按着小姐的吩咐将这母女两个给处置了,如此一来,不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   按说林盼儿的容貌比林氏更美,更年轻娇嫩,甚至还是完璧之身,从来没有行过房事,但许老三却不喜欢青涩硌牙的雏儿,反而对林氏这种风韵犹存的美妇情有独钟,毕竟破过瓜的女人弄起来才够味儿,要是那种生嫩的,除了哭哭啼啼,哪还有半点儿意思?   即便此刻身处冰天雪地,但手下一片滑腻的皮肉,又软又嫩,比起豆腐也不差什么,激的许老三心头一热,什么都顾不上就想在此地操.了这美妇。   他一双小眼儿中精光闪烁,热烘烘的大嘴就要啃上林氏的檀口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还没等许老三反应过来,他便狠狠的摔在凉亭外的石阶儿上,脑袋磕破了个不小的窟窿,血呼呼的往外冒,嘴里哎呦哎呦直叫唤。   突然获救,林氏一时间有些恍惚,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她双手护在胸前,将刚刚被蹭开的衣裳拢紧了,定睛细看着眼前的场景,发现一个肩膀宽阔的男人站在亭中,身上的蓝色薄袄紧紧裹住坚实的肌肉,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双虎目中爬满了血丝,显然是怒极的模样。   林氏眼泪还在美眸中打转,看清的男人的模样后,不由怔了片刻,试探着道:   “恩、恩公?”   之前在碾河镇时,荣福楼掌柜曾经起了歹意,将林氏抓紧了马车里想要奸.淫,那回林氏就是被眼前的男人给救下来的,只不过当时因心中太过慌乱,林氏也没有问过恩公的名姓,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够遇上。   慌慌张张的将胸前的盘扣扣好,即使林氏已经三十岁了,面上依旧有些挂不住,两次见到恩公时都有男人对她生出歹意,虽然林氏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有句话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万一恩公误会了,她也不知该如何辩解才好。   被一把掀翻在地的许老三撞掉了两颗门牙,满嘴都是血沫子,见眼前的男子明显不是善茬儿,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身,明明满脸是血浑身颤抖的好似筛糠般,仍旧色厉内荏道:   “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谁?竟然敢坏了我的好事,真是不要命了!有本事就报上名来!”   救了林氏的男子名为石进,此刻作势往前走,唬了许老三一跳,缩着脑袋往后退,他脑袋都已经被这人给开瓢了,看来眼前男人是个硬茬子,他一个人怕是对付不了,还得多少几个帮手才行。   “让你家主子安分点,这是我石进护着的人。”   听到“石进”二字,掉了颗门牙说话漏风的许老三一开始还没想起此人到底是谁,但脑袋被寒风一吹,清醒片刻后,他登时一个激灵,后背冒起了一层白毛汗。   石进,不正是现在忠勇侯的名讳吗?   难道眼前的男人竟是忠勇侯?   忠勇侯刚从战场上回来,手中沾了不知多少蛮子的鲜血,之前有传言说他曾经将关外匈奴的皮给活剥下来,切了妇孺身上的最嫩的软肉,架在火上烤熟了直接吞吃入腹,还逼着手下将是吃这两脚羊,如此行径,比起茹毛饮血的匈奴还要可怕,这种生啖人肉的煞星竟然要护着这么一个女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老三已经跟了林氏母女好几日了,在城里不好下手,今日恰巧赶上她二人来到护国寺,梅林冷僻幽静,正是办事的好地方,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许老三越看心里越是没底,男子面上蓄着络腮胡,看不出年龄,但脖颈处一块不小的伤疤却是做不得假,当年忠勇侯头一回上战场时,中了埋伏,弹尽粮绝时遇上了狼群,身上被撕咬的几乎没有好肉,露在外的脖颈上也有十分明显的伤痕,从狼堆里捡了一条命回来,忠勇侯的悍勇可想而知。   那林盼儿虽然在忠勇侯府伺弄花草,但本质上与奴才也没有多大差别,只不过领的月钱多了些,就这点牵扯还不值当让许老三看上眼,现在忠勇侯府亲自撂了话,说要护着林氏,他该怎么跟小姐交代?   连滚带爬的从梅林里离开,许老三恨不得将吃奶的劲儿给使出来,跑的再远些,永远见不到忠勇侯才好,他今个儿也是走运了,忠勇侯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否则他这条小命儿哪里还能保得住?   林氏颤抖着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冷风一吹,她冻的直打哆嗦,不止是身上冷,心中更是涌起了无尽的凉意,听着刚才那人的意思,是有人在针对她们母女?可是她们娘俩初进京城,除了盼儿跟齐川和离之外,与谁都没有太大的牵扯,任凭林氏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到底是谁如此心狠。   石进缓缓走上前,虎目中露出淡淡的担忧,冲着林氏拱手,道:“在下石进。”   说话间,石进紧紧盯着林氏,发现女人满脸感激的冲着他福了福身子,眼眶微微泛红,嘴唇紧抿,完全像一个吓坏了的妇人,并没有半分讶异。   看来她并没有认出自己。   石进心头划过丝黯然,颊边大片生长的络腮胡子十分茂密,颜色浓黑,将男人的五官遮掩的大半,倒是脖颈处的伤疤显眼极了,狰狞交错,好像被什么猛兽拼命撕咬般,林氏看的心肝直颤儿,好在她知道石进虽然模样凶狠,但实际上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否则也不会两次都救了她。   林氏虽然年岁不小,但生的皮白柔嫩,腰身纤侬,一双大眼儿中却含着水雾,盈盈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石进不着痕迹的将眼神从林氏撕扯开的领口移开,脖颈处的皮肉竟然比满眼的积雪还要更白三分,想到刚刚许老三那个混帐东西用手碰了这身细皮嫩肉,石进胸臆中就好像有一把火在烧似的,不过他活了这么多年,养气功夫自是不差,即使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依旧不露分毫,淡淡道:“现下时辰不早,便由石某送夫人回去吧。”   “可是…我女儿…”林氏心里头还惦记着盼儿,扭头望向洗墨亭的方向,刚刚她差不点儿遇险,盼儿的模样比她更加水灵,若是有人生出不轨的想法,欺负了她女儿该如何是好?   像是看出了林氏的想法,石进道:“你放心,石某在护国寺中有相熟的僧人,定会护着令媛平平安安的回到京城。”   即使与石进拢共才见过两回,但对上他幽深的眼仁儿时,林氏竟然连半点儿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木愣愣的点头,等到她坐上了马车,心里才觉出味儿来,就算这辆马车比来时的那辆要宽敞舒坦不少,但内里的空间依旧有限的很,林氏后背紧紧的靠在了缎垫上,低眉敛目,不敢看眼前的男人。   石进与林氏相对而坐,男人本就生的高大健壮,此刻他双腿分开而坐,面容刚毅,两手握拳放在膝头,眼睛虽盯着车帘上的藤蔓花纹,但余光却落在了女人身上,肆意打量着。   这么多年,林氏仍没有半分变化,面容柔美气质羸弱,好像被狂风骤雨敲打着的梨花般,挂在枝头飘飘摇摇,马上就会被卷入风中,漂泊不定了。   马车走了一路,将林氏放在了铺子前,她恍恍惚惚的进了屋,边喝着热茶边思索着今日之事,一开始林氏还以为石进不过是个京里头的镖师,走镖到了碾河镇那山沟沟里,不过先前瞧见石进要挟那歹人时的模样,应该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到底是什么身份,必须得仔细打听才有头绪了。   林氏回了家中,盼儿却还在梅林里的洗墨亭中。   还没走进洗墨亭时,她就瞧见了有个穿着靛蓝色长袍的男人背着手站在亭中,盼儿迈步走了上去,男人听到脚步声后,直接转过身子,一看到眼前笑的眉眼弯弯的女人时,整个人好似木头桩子般,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清秀的脸涨得通红,一路红到了脖颈处。   当知道今日相看的女子曾经嫁过一回时,吴庸本是不想来的,偏偏他叔叔铁了心要让他过来与那女子见一面,就差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了,拗不过吴老板的心思,吴庸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他知道这林盼儿应该是个美人儿,毕竟他娘的容貌就不差,可是即便生了一副好容貌,嫁过一回也如同洗不净的脏污般,原本吴庸还没觉得可惜,毕竟嫁过一回的女子在大业朝也不在少数,但现在瞧见了眼前的玉貌花容后,更是觉得白璧微瑕,让他心中暗自叹息不已。   不敢这样的女人,娶回府之后倒也不差,不止生的美貌,母亲还在京里头盘了一间铺子,手头小有薄产,虽说娶妻当娶贤,纳妾才应该看中脸蛋,但如果林盼儿是个贤良淑德的性子,也能将家里头给照看好,这样美的女人,在床榻之上指不定有多勾人。   上下打量着盼儿一番,吴庸的眼神在女人胸口处顿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面色更红,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盼儿也不知道吴庸心里头到底有怎样的心思,她瞧见眼前男人满身的书卷气,心里头不由满意了几分。   先前被褚良那个粗莽军汉纠缠了一阵,盼儿一见到生的高大的男子,骨缝里便会渗出几分寒意,吓得腿软,但像吴庸这种清俊书生,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几分斯文,并不会让她心生惊惧。   一双大眼儿水润润的盯着吴庸,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后,又赶忙低下头去,只听女人低声道:“敢问可是吴庸吴公子?”   吴庸冲着盼儿拱手作揖:“正是在下,吴某早就听闻林姑娘是难得的佳人,今日一见,方才知晓书中的颜如玉到底是何模样……”   盼儿眼神一闪,修剪整齐的指甲往掌心里抠了一下,她没读过书,甚至连大字都不识得一个,根本不知道颜如玉是谁,不过听吴庸的意思,应该是在夸她貌美。   世间的女子大多都看中自己的容貌,盼儿尤其如此,她先前因为左脸上那块瘆人的伤疤,从小到大没少受到村人的欺凌,甚至被指着鼻子当成怪物,她前世里沿街乞讨时,别人看到她丑陋的模样后,不止不会给她吃食,甚至还会用脚狠狠踹她柔软的腹,肋骨都被踹折了几次。   想到当初如同噩梦般的回忆,盼儿眼眶微微泛红,雪白贝齿轻咬红唇,配上一身粉色小袄,如同枝头桃花般,让吴庸一而再再而三的看直了眼。   即使是来护国寺相人,也不能停留的太久,盼儿本来就是嫁过一回的,名声有损,要是与吴庸单独相处的时间过长,恐怕更会让人以为她是个不庄重的女人。   想到此,盼儿面颊通红的告辞,含羞带臊的最后看了吴庸一眼,之后便小跑着从洗墨亭中推开了。   女人每走一步,纤细的小腰连带着圆而挺翘的娇臀就会轻轻摆动着,将薄薄的裙衫带起一片波纹,款款纤腰细的跟柳条似的,即使有小袄的包裹,也半点儿不显累赘,也不知道掐在手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儿,是不是如同凝脂般又香又滑,让人爱不释手。   只看着盼儿的背影,吴庸都觉得掌心一阵发痒,恨不得将逐渐走远的女人搂在怀里,上上下下的揉搓一顿。   他娘之前也不看好这桩婚事,得知叔叔让他相看一个嫁过一回的女人时,气的在家里骂了数日,不过因这些年他们家一直受到叔叔的提携,不好明着拒绝此事,便让吴庸来走个过场,今日回家后,他必须得好好劝劝母亲,否则这样一个尤物若是错过了,吴庸自己都觉得可惜,怕是会茶不思饭不想,连魂儿都被这个女人给勾了去。   ------------ 第39章 媒人上门   还没从梅林中离开,盼儿就见到两个身穿青袍的僧人踏雪而来,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而矮的只有八九岁,一张小脸儿又白又嫩,冷风一吹冻的通红。   小沙弥双手合十,满脸认真的看着盼儿,问道:“敢问女施主可姓林?”   盼儿挑眉,弯着腰笑眯眯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娃娃,道:“我是姓林,怎么了?”   “您母亲有事,已经先回了京城,方丈派贯悟与师兄送女施主回京……”   见吴庸之前盼儿便与林氏说好了,过半个时辰就来洗墨亭附近相聚,现在娘竟然一个人回了京城,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想到此,女人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担忧,面色苍白道:“那就麻烦二位师傅了。”   护国寺后院儿停放着一辆马车,盼儿见贯悟手脚并用的往车上爬,费了老大的力气都没爬上去,便伸手扶了一把,贯悟回头一看,圆脸涨的通红,只觉得这女施主长的真是好看,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盼儿也跟着上了车,车厢将寒风都给挡住了,贯悟又递给盼儿一个套了蓝布的汤婆子,抱在怀里一会儿,只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了,她坐在贯悟旁边,发现小沙弥脸上的红晕未消,便笑了笑问:   “小师傅,我娘应该不认识贵寺的方丈,怎的今日由您二位送我回去?”   贯悟瞪了盼儿一眼,嘴里咕哝道:“师傅就师傅,干嘛还加个小?听说是忠勇侯派人来知会方丈的,具体是怎么回事就不清楚了……”   忠勇侯?   盼儿自己就在忠勇侯府当值,日日都得去照顾那些娇贵的花草,但干了这么多日活儿,老忠勇侯见了几次,但新的这位却一眼也未曾见着,怎么会跟娘有牵扯?   因刚刚在外头冻了太久,捧着汤婆子的双手暖和后便通了血气,此刻又涨又麻,有种被针刺的痛感,盼儿忍不住揉搓了一通,头靠在车壁上,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团,先是林氏,又是吴庸,最后甚至还想起了褚良。   她虽然没有读过书,却也不是瞎子,刚刚在洗墨亭里头,吴庸满脸的惊艳是骗不了人的,就算这人嫌弃自己二嫁的身份,但男人大多都是好美色的,见着美人儿怕是连脚步都迈不动,就算吴庸是个读书人,也不会是例外。到时候这桩婚事成了,自己嫁人后,以褚良的性子肯定会彻底熄了不该有的心思,也能少些麻烦。   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回到了京城,停在了铺子前头,这两日母女两个忙着收拾,一时间还没有将招牌给挂上,昨日她二人便已经商量好了,铺子叫“荣安坊”,里头各种门类的吃食都有,主要卖腌菜点心等物,过两日便是上元节,倒是可以做些元宵来卖,家里头剩的干桂花也不多了,还得再买来些才够用。   下了马车后,盼儿让贯悟先等了等,小跑着进了铺子里,从林氏做糕的地方拿了几块栗子糕与冰糖桂花糕,用纸包好,直接送进了马车里。   小孩子都抵挡不了甜食的诱惑,贯悟嘴上虽在推辞,但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儿好像黏在了纸包上般,鼻子连连抽动了几下,显然被这股糕饼的香味儿给馋坏了,可劲儿的咽唾沫。   盼儿不由失笑,将糕饼放在了马车上,道谢后转身回了铺子。   将木门关好,盼儿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林氏的身影,她皱了皱眉,小手扯着裙摆,直接上了楼梯,走到林氏的屋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娘,你在里头吗?”   “进来吧。”   听到动静,盼儿将门推开,一看便看到坐在圆凳上的林氏,明明出门之前林氏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小袄,怎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换了一件?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盼儿发现林氏的神色虽好,眼皮却略有些红肿,柔白腕子像是被蹭破了皮,一圈皮肉都是青紫色的。   盼儿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响,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冲到了林氏身边,拉过她的手腕,忍不住提高声音道:“到底出了何事?为什么您要先回来?”盼儿生怕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林氏受了委屈,她活了两辈子,心中唯一的执念就是想要好好护着自己的亲娘,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她未免也太没用了。   林氏被盼儿捏的有些疼了,想要抽回手,却发现盼儿死死咬牙,浑身紧绷,就这么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心里一软,林氏轻轻拍了拍盼儿的手道:“方才我在林中遇着了歹人,幸好碰上了忠勇侯,被他救下后就直接送回来了……”   盼儿满脸狐疑,她们娘俩刚刚进京没几个月,林氏又是如何认识的忠勇侯?她可不认为堂堂的侯爷会这般细心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寡妇,莫不是忠勇侯见林氏貌美,动了歹心吧?   “无论如何,您日后就好好呆在京里罢了,我就在您身边陪着,咱娘俩儿可别乱走了……”她自己出了事倒是无妨,但林氏苦了这么多年,身体又不好,一旦遭了罪能不能熬过这道坎儿还是两说,盼儿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自然得经心着些。   今日之所以去护国寺,完全是为了相人的,林氏先前没有见过吴庸,现在便忍不住问了一嘴:“那吴秀才如何?”   盼儿脸红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儿微微闪躲,说:“模样生的还挺清秀的,人也斯文,不过我不识字,若嫁了个秀才的话,他怕是得嫌弃我……”   即使男人们嘴上说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若是自家媳妇真大字不识一个,恐怕日后随之而来的问题也不会少,林氏一早便想叫盼儿识字,她虽然不是什么才女,肚腹中也没多少墨水,但识得几个字还是没问题的。   “明日去买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都得备齐了,再读些女则女戒之类的,能说上几句便成,况且那吴秀才只是有些才学,并不算才子,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到底这桩婚事成是不成,还得看吴家是什么心思。”   盼儿坐直了身体,她倒是不觉得吴庸会看不上她,毕竟那男人一见她就直了眼,步子都迈不动的模样,显然是相中了的。   母女两个说好了,盼儿略缓了缓,帮着林氏将带皮的五花肉洗净,切成两指宽的长条,找了一块干净的棉布,仔细搌干猪肉上的水分,放在一旁的白瓷碗中,林氏往碗里放了姜末、糖盐、酱油等调料,用手揉捻了一回,这样肉块会更加入味儿,之前盼儿就一直馋着粉蒸肉,但因为这菜做起来比较费工夫,入京都有三个月了,林氏这才倒出手来伺弄着。   粉蒸肉若想做得好,其中的米粉万万不能马虎,米粒必须大小适中,口感绵软,带着肉香与米香方为上品,林氏一边在铁锅里炒米粉,盼儿一边往腌肉的海碗中滴了些灵泉水,米粉的香气渐渐在厨房中渗了出来,平时母女两个因事情较多,都是草草吃上一口便罢了,今日林氏难得有空,她自然得多吃点。   另外一口灶上炖着一只灰扑扑的瓷罐,瓷罐里的东西比铁锅上炒着的米粉还要馋人,冬日里的活鱼本就少,昨个儿盼儿从忠勇侯府回来时,见到一个老汉在街上卖鱼,听说这京郊有条不小的河,现在天寒地冻,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冰,得用凿子凿上许久才能将冰面打穿个儿窟窿,好在里头的鲤鱼生的十分肥美,盼儿买回来后就放在屋里养着,刚林氏回来的早,将这条分量不轻的鲤鱼去鳞开膛,直接片了鱼片,放在锅里头熬煮着鱼片粥。   娘俩儿的饭量都不算大,一荤一素加上熬得软糯的鱼片粥刚刚好,等林氏将粉蒸肉上锅蒸时,盼儿想起房里头还有一点从侯府弄来的凝翠膏,之前她的手被茶汤烫着了,老爷子给盼儿拿了一盒,因为有灵泉水,那东西便一直放在屋里,到现在都没派上用场。   先前在护国寺里,林氏手上蹭破了皮,虽然没流血,但估摸着也不好受。   进屋后,她在柜子里左翻又找,里头零七八碎的东西不知有多少,盼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做工精致的青花小盒给翻找出来,打开盖子,一股沁凉的芦荟香味儿直往鼻子里窜,往瓷盒中倒了几滴灵泉水,用干净的筷子搅了搅,盼儿这才盖上盖子,将凝翠膏拿到厨房里头,冲着林氏好说歹说,这才将药给上了。   原本这凝翠膏就比一般的伤药要好些,此刻里头又添了灵泉水,功效更是只强不弱,林氏刚将药膏抹在手上,那股刺痛感便消失不少,等到粉蒸肉做好后,原本撞在石头上磨出来的血印子已经消失了大半儿,只剩下丁点儿痕迹了。   盼儿把饭菜端上桌,平时她们母女两个吃的简单,一般都是清炒个小菜,配上两碗粥便对付过去了,像今日这种大鱼大肉的时候实在不多,盼儿狼吞虎咽的夹着菜往嘴里塞,林氏见了,两道弯弯的柳眉不由皱了起来。   “慢点吃,饭桌上拢共就咱们两个,也没人跟你争跟你抢,若你出嫁了还是这副模样,少不得要被人说嘴的,一口菜至少嚼上十下,这样既不伤胃,也能养好身段儿……”   盼儿听到这话,夹菜的速度慢了下来,按着林氏的说法,细嚼慢咽起来,一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不过林氏吃顿饭的功夫一直在旁盯着,无奈之下,盼儿只能小口小口的吃着。   吃完饭后,盼儿拿了些碱面洗碗,林氏想要帮忙,还被盼儿给推出了厨房,见女儿这么辛苦,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好在白日里来铺子中买吃食的客人不在少数,只要将欠牙婆的五十两银子还上,她娘俩的日子就能好过些了。   吴家。   吴庸恍恍惚惚的从护国寺中离开,满脑子都是盼儿巧笑嫣然的娇美模样,这世间美貌的女子不少,但像林盼儿这般娇艳欲滴的,吴庸还是头一回见,到了吴家后,吴母迎了出来,用帕子将吴庸肩头的雪花掸了掸,口中不满道:“你叔叔这一回真有些过了,明明那林盼儿以前已经成过亲了,竟然还让你去相看她,明着说是和离,但实际上指不定有什么腌臜事儿,你找个由头直接将此事推了,咱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见母亲满脸厌恶,吴庸这才回过神,面上神情不免带着几分古怪,跟在吴母身后进了正堂,坐在凳子上,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微烫的茶汤,心里头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才能不惹母亲动怒。   吴庸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明显是瞒不过人的,吴母见状,试探着问:“你不是真看上了那个林盼儿吧?”   “母亲,今日儿子见了林盼儿一回,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性子也和婉柔顺,虽然出身不好,之前又嫁过一回,但就是这样的女人才孝顺,儿子将林盼儿娶过门后,有人帮你照看家里,您也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任吴庸话说的再好听,几欲磨破了嘴皮子,吴母脸上的神情依旧没有半分好转,甚至怒意更浓,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冷声道:“那个贱蹄子到底那点好?你只不过见了她一面,就吵着闹着非要将人娶过门,我看她也是个会勾引人的,若是手段不够,你哪能变成这副德行?”   “母亲……”   “好了!”吴母气的心口发疼,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只不过今日出门了一趟,就为了一个嫁了两回的小娼妇顶撞自己,没进门儿就能闹出这种幺蛾子,要真将林盼儿给娶了,这家里头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   吴母憋着气回了卧房,吴老爷正在软榻上靠着,见自家夫人气的脸色涨红,便问了一嘴:“出了何事,怎么动这么大的肝火?”   “还不是你那个好儿子,只不过见了林盼儿一回罢了,回来就想将人娶过门,那种贱人要是进了吴家大门,岂不是丢人现眼吗?”   吴老爷咂咂嘴:“话虽是这么说,但那林盼儿可是个绝户,家中没有兄弟扶持,要是庸儿娶了她,她家新在城里买下来的铺子可就成了庸儿的了,咱们家里头本就没有恒产,我去别府当个教书先生,哪里比得过林氏母女来钱快?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吴母眼神闪了闪,当家之后才知道柴米油盐贵,她儿子现在还在读书,家中虽然过得去,但请了一个书童两个丫鬟后,也有些捉襟见肘了,听她小叔子说,林家母女虽然是外地人,但来到京城不到三月,就在前街买了铺子扎了根儿,显然手头上也是有银子的。   这么一想,虽然林盼儿嫁过一回不清不白的,但却能让庸儿成亲后的日子过的舒坦些,不过她身上若带着些不三不四的习性,再想调教怕是也得耗费一番力气。   见吴母的态度有些动摇,吴老爷又连番说了一番好话,他儿子虽然读书不错,但家里头实在没有银钱,光他当教书先生那些银子,还不够一月嚼用的,亏得他弟弟这些年生意做的越发红火,每月都能接济些,否则这日子怕是更加难过。吴老爷虽然读了这么多年书,却更像是生意人,心里头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半点儿也不肯吃亏。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吴母不愿意的话,这桩婚事是无论如何都成不了的。   吴庸心里头好像压了块大石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连一点睡意都没有,林盼儿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杏眼桃腮,红嫩小嘴儿水润润的,细白的颈子,往下就是丰盈高耸的雪团,即便那一对儿被桃红色小袄给紧紧包裹住,但吴庸也不是个瞎子,怎会看不出那玲珑的曲线?   今日在梅林中,他就恨不得直接将林盼儿压倒在皑皑白雪之中,撕烂她身上那件儿小袄,露出雪白柔腻的身子,仔仔细细的将那勾人的身子尝个够。   纵使吴庸不同意吴母的说法,也觉得她有句话说对了,像林盼儿那种女人,一看就是个会勾引人的,否则他怎么会满脑子都是她?   越想吴庸就越觉得口干舌燥,夜里房中十分安静,男人的呼吸声极为明显,一点点的粗重起来,他将手探入到裤.裆中,上下撸.动着,过了好一会儿,男人闷哼一声,房中弥散着一股腥膻味儿,吴庸喘息的更加厉害,下床换了一条亵裤,喝了一口凉茶后,心头的燥热才减了几分。   第二日一早,吴庸起身后面色明显不好,吴母看到儿子这副德行,心里头对林盼儿更加厌恶了,不过那蹄子最合适,要是错过了再想找一个也就难了,还不如先让庸儿将人娶回来,要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毛病,慢慢教导也就是了。   “我跟你爹找了媒人,今日就去林家说和说和……”   听到这话,吴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满脸喜色,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吴家使媒婆去时,盼儿在忠勇侯府,并未在家,她还记得林氏说要教她识字的话,早上还特地买了纸笔,只等夜里回去好好学学,也省的大字不识一个,被人知道了笑话。   林氏本就想给盼儿找个归宿,媒婆的嘴上功夫就极强,死的都能给说活了,天花乱坠的让林氏对吴庸极为满意。   今日吴庸和吴老爷也跟着一块儿来了,林氏见着真人了,也觉得这人的模样生的不错,一身的书卷气,看起来也是个性情温和的。   说媒后还得纳吉,林氏将盼儿的八字交给了吴老爷,心里头甭提有多高兴了,之前她女儿遇人不淑,因为齐川耽误了这些年,又白白赔了名声,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个好的,身家清白,肚子里又有些墨水,只可惜她手上没有多少现银,也不能给盼儿好好备上一份嫁妆,若是被婆家人看低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盼儿夜里带着纸笔回来后,便知道今日有媒人上门了,她将东西放在木桌上,一双大眼儿异彩连连,小脸儿红润润的,明显是高兴极了。   林氏伸手戳她的脑袋,嘴上道:“还没见过你这么不知羞的,今日吴家只不过使了媒人来,婚事还没有定下,就把你高兴成这副模样,还真是女生外向……”   将纸笔铺在桌面上,盼儿嚷着让林氏教她识字,母女两个笑闹成一团,等到夜色渐深后才去歇下。   定北侯府。   书房。   暗卫单膝跪地,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声音略有些发颤道:“吴家请了人去说媒,估摸着婚事已经快定下了……”   啪的一声脆响,被男人拿在手中的茶碗因为受不住那股大力,顷刻之间碎成几块儿,边角尖锐,将褚良的掌心戳破了个窟窿,殷红的血呼呼的往外冒,滴在红木制成的书桌上。   将军一声不吭,跪在地上的侍卫心里头直打鼓,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不过就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子,除了那张脸生的好点儿,还有哪点强过别人的?要是真看上了,直接掳到侯府中占了身子便是,一开始能闹挺一阵,时间长了估摸着也就安分了,为何非要花费这么多的心思,还派他去林家门口盯着,现在到嘴边的鸭子都飞了,实在憋气。   褚良摆摆手,示意暗卫退下。   等到书房的雕花木门被关上后,男人脸上露出丝狞笑,虎目中透出阵阵凶光,若胆小的见了他这副模样,恐怕会被吓得腿软。   男人怎么也没想到林盼儿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前脚刚拒绝了自己,后脚就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现在竟然还兴冲冲的想要嫁人,像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就算嫁给别人,难道就能安分了?   褚良不信。   ------------ 第40章 委屈了盼儿   许老三连滚带爬的回到相府,在路上跌跌撞撞的不知摔了多少回,偏他不敢停下,赶忙走到了许清灵的院子,见到兰香端了点心走过来,一把将人拦住,面色狰狞道:“快去通报一声,我有要事要跟小姐禀报!”   兰香猛地被许老三抓住手背,差不点将手里头端着的盘子摔在地上。   “你作死!闹出这么大动静,惊扰了小姐你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说着兰香狠狠的刮了许老三一眼,许老三暗骂兰香是个婊.子,这些年就仗着自己大丫鬟的身份,在他们这群人面前耀武扬威惯了,要是他能逮到机会,肯定要剥了这贱蹄子的皮!   嘴上说了几句,兰香甩开许老三的手后,小步走进了主卧中,先是用美人捶给歪在软榻上的许清灵捶了捶腿,见主子闭目养神,也没有开口,任由许老三那个莽汉在外站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将事情说了。   许清灵美眸一闪,她派许老三去收拾林氏母女,现在这人回来了,估摸着两个贱人也到了她们该去之处,许清灵可不信齐川的胃口那么好,在林盼儿成了人尽可夫的妓女后,依旧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   “让他进来。”   兰香应了一声,转头走进了院子里,看了一眼被冻的浑身发麻满脸通红的许老三,施恩般道:“小姐让你进去,入了主卧后可得规矩着些,万万不能让小姐心头不虞……”   许老三阴瘆瘆的看了兰香一眼,口中含糊的应了声,跟在这丫鬟屁股后进了主卧,他身为外院儿的奴才,即便帮小姐办事,往日也从来没有进过许清灵的卧房中,今日刚一迈过门槛,且不提屋里头精致的摆设,就说那股直往鼻子里头钻的淡淡牡丹香气,都让许老三这个糙汉晃了心神。   兰香见到他这副模样,暗自啐了一声,领着人走到软榻前,看着穿了一身鹅黄色褙子的许清灵已经坐起身子,手上端着茶盏,一双美目清凌凌的扫过来,问:   “事情办的如何了?”   扑通一声,许老三跪倒在地,他心里清楚大小姐虽然相貌十分娇美,但却是美人皮蛇蝎心,自己将事情给办砸了,甭提其中是否有忠勇侯的参与,大小姐怪罪的依旧是他许老三,万一说不清楚,他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见许老三满脸诚惶诚恐,冲着自己不断叩头,许清灵心里咯噔一声,将茶盏放在一旁的红木小桌上,声音略冷了几分:“到底怎么回事?”   “小姐,原本奴才已经治服了林氏,要将这娼.妇卖到勾栏院里,哪想到忠勇侯突然出现,将林氏给救了下来,忠勇侯杀人不眨眼,就算借奴才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他手里抢人……”   许清灵猛地从榻上站起身,因动作过急过猛,身上的织锦百褶裙被边角划了一下,细腻柔滑的布料最经不起磋磨,马上就抽丝出来,显然是不能再穿了,偏许清灵半点儿不在意这身衣裳,形状弯弯的秀眉紧紧皱起,口中喃喃道:   “忠勇侯怎会跟那一对腌臜东西有牵扯?”   许老三见小姐面色不对,又接着说道:“奴才也不知道,明明那母女两个去护国寺是为了给林盼儿相看人家的,只有她母女两个,正是难得的好机会,偏忠勇侯怕是已经猜出了小姐的身份,在奴才回来前甚至还出言要挟,以至于奴才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动手了……”   想到京城里关于忠勇侯的流言,许清灵向来镇定的神情突然露出了丝裂痕,两手死死攥住桌角,手背上迸起青筋,闭了闭眼道:“此事暂且放放,就算那对贱人有忠勇侯护着又如何?指不定是做出了多不要脸的污秽事,才能有今日的结果,侯爷能护得了她们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即使许清灵是堂堂宰相千金,依旧得罪不起忠勇侯,毕竟忠勇侯在武将中极有声望,文臣与武将向来有些不对付,好在定北侯府的态度不明,这才让她爹稍稍安心不少。   原本许宰相还想让许清灵嫁到定北侯府,如此一来也能将朝中一员猛将拉拢到文臣这边,偏褚良毫不留情的将此事拒绝,甚至还给许清灵一个难堪,许家乃是勋贵之家,许清灵更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哪里能受得住这份委屈?与其嫁给这样一个不识抬举的男人,倒不如找一个合心意的,正巧齐川中了状元,许宰相左思右想之下,便择了他当自己的女婿。   许老三抬头望了许清灵一眼,发现向来清冷淡然的小姐气的浑身轻轻发颤,一双凤目通红,里头爬满了血丝,那模样即使是他一个男人瞧了都不由心惊胆战,看来这最毒妇人心一句话,果然并非信口胡言。   兰香带着许老三从卧房中离开,边走在连廊里边道:“让你办点事情都能给办成这副德行,也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亏得你还在府里领着月钱,连宫里头的那些阉人都不如……”   越听这话,许老三的脸色就越发阴沉起来,不过他好歹有些理智,知道兰香自小到大一直伺候在小姐身边,在相府也是个有脸面的,像她们这种大丫鬟,比小康之家的姑娘养的都精致,看不上他这种粗人也是自然,要是有朝一日兰香落到他手,他定然不会放过这个贱人。   憋了一肚子里气从相府里出来,许老三去酒馆打了壶酒才回家,烈酒喝进肚后,让他脑袋晕乎乎的,神智也没有先前那般清醒,倒在炕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睡梦中许老三没有发现,他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手里头拿着火折子,先将桌上剩下的半壶白酒洒在地上,之后火折子往下一扔,火花哄的便烧了起来,洗的灰扑扑的帘子顷刻之间就被大火吞没,饶是许老三睡的再死,身上那股刺痛感依旧难忍。   从睡梦中醒来,许老三看到自己身处一片火海之中,吓得腿软了三分,好半晌都没从炕上爬起来,他裤裆上的布料已经着起火了,连连用枕头拍打几下,才将火苗熄灭。此刻许老三牟足了劲儿想要往外跑,这老房子本就是木头垒起来的,虽然结实却经不起火烧火燎,房梁木摇摇晃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听在耳中简直瘆人极了。   偏许老三又烫又怕,脸上脖子上被燎起了一片水泡,每一个都晶莹透亮远比黄豆大小,疼的好像有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针在狠狠扎着般,但他却顾不上这一点,拼了命的踹门,眼见着门上的木栓掉在地上,许老三眼里露出了狂喜之色,还没等他从大火烧着的屋里跑出去,只听哐的一声,房梁木直接砸了下来,将男人的腿给生生砸断了。   许老三口中不断发出哀嚎声,疼的眼前一黑马上就要昏迷过去,不过他不想死,强撑着一口气往外爬,好不容易爬到了门口,周围的邻里见到这边冒起的浓浓黑烟,生怕殃及池鱼,纷纷挑了井水过来救火,费了好大力气将大火扑灭,也保住了许老三一条命。   只可惜人虽然救下来了,也保住了一条命,但那房梁木掉下来砸的实在是太准,落在了许老三的臀根处,这么狠狠一砸,不止双腿齐断这辈子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连带着男人最宝贝之物也伤着了几分,日后怕是不中用了。   许老三原本就是相府的奴才,现在出了事后,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许清灵只听过一耳朵,让人送过去几十两银子,就将此人彻底忘到了脑后,再也没想起来,不过林盼儿想要嫁人之事,许清灵却记在心底,在她看来,像林盼儿那种满身泥土味儿都没洗干净的村妇,还嫁过一回了,哪里配给人当正妻?那吴家也真是瞎了眼,才会上赶着娶这种不要脸的妇人过门儿。   冲着兰香招招手,许清灵直接道:“你去将吴夫人请过来……”   听到这话,兰香心里明白,小姐怕是还要整治那林盼儿,只不过因为忠勇侯先前放了话,她不敢使出太过的手段,只能在暗地里稍稍谋划谋划,给林盼儿下点绊子。   许清灵身为相府千金,她想要见的人还没有见不到的,兰香四处打听找到了吴府后,一路畅通无阻的见到了吴母,提了许清灵的身份后,吴母便喜不自胜的上了轿,心中虽摸不准那位小姐到底是什么想法,但只凭着那尊贵无比的身份,就够让吴母欢喜的了。   她儿子现在只不过是个秀才,若是与相府的人熟识,日后入朝为官也有人照拂,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吴母心中想的极好,被引入相府时,看到里头雕梁画柱极其奢靡的景象,更是眼花缭乱,走路时两脚都有些打飘,虽竭力镇定但浑身紧绷的模样却根本遮掩不住,兰香回头瞧了一眼,眼底暗藏着丝鄙夷,轻笑着将主卧的帘子给撩开,房中一片暖融,淡淡浅香舒展。   让吴母在外间稍等片刻,兰香先进去通报一声,过了会才将人领了进去。   吴母进去时,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一看到坐在圆凳上的清丽女子,赶忙福了福身,谄媚道:“民妇吴周氏,见过许小姐。”   主卧里头烧着银丝炭,即使身处严冬依旧不带半分寒意,许清灵穿了一身水红色的丝绸罩衣,发间红宝石滴珠步摇轻轻晃了晃,雪肤乌发,晃的人眼睛疼。   吴夫人浑身僵硬的坐在了许清灵对面,端起茶盏的那只手都忍不住轻轻打晃,好在许清灵没有卖关子,喝了一口嫩绿的茶汤后,便直接开门见山道:“今日叫夫人过来,实则是有一事相求。”   听到“求”这个字,吴夫人吓得一哆嗦,口中直道不敢当,她脸上扑着厚厚的一层脂粉,此刻噗噗的往下掉,配上那副仓皇的神情,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听说令公子要娶妻了?“   吴母心里咯噔一声,支支吾吾的应了。   “娶妻是好事,但婚姻大事可万万不能马虎,人选必须得好好相看相看,夫人怕是不知,林盼儿先前曾经嫁过一回,她嫁的那人便是新科状元齐川,也是轻灵的未婚夫婿……”   “这……”吴母吓得直咽唾沫,即使此刻眼前的这位许小姐说话轻声细气,眉眼间带着三分笑意,但只要一想到她的身份,就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她处处赔着小心,暗骂林盼儿是个搅家精,现在将整个吴家给拖累了。   “小姐,民妇实在不知林盼儿曾经与状元郎有过一段,像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是万万入不得我们吴家的门儿……”   “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许清灵轻一摆手,用绣了翠竹的锦帕按了按嘴角,在吴母不解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人肯定是你们吴家的,不过既然婚书还没有送过去,适当改动几笔也是成的,像林盼儿那种女子,当个妾室就算抬举她了,实在不堪为正妻,不过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能相看到你家公子,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她生的美貌,虽然品行不端,但将来娶个规矩的正房夫人压着,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就算一开始吴母不明白许清灵的意思,听到现在也琢磨出了一二分,因为林盼儿之前嫁过状元郎,这位许小姐是个心眼儿小的,咽不下这口气,这才变着法的折腾林盼儿,让她由妻变妾,一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   见许清灵如此心狠,又得罪不起这位矜贵的主儿,吴母哪有不应的道理?腆着脸连连称是,最后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赏赐,被马车送回吴家时,身上冒出来的冷汗都把亵衣给打湿了,风一吹那股寒意从骨头缝儿里透出来,让她脸色青白头重脚轻的进了屋。   娶妻改为纳妾这种事情,吴母一个人自然是做不了主的,她心头惊慌失措,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跟吴老爷说了,夫妻两个商量一番,又让丫鬟将吴庸叫了过来,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吴老爷摸着短须,看着身形玉立面容清俊的儿子,问:“此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眉头紧皱,吴庸的咬紧牙关面色怒意根本遮掩不住,恼恨道:“既然是相府千金的吩咐,咱家自然不能违拗,更何况儿子将来还要入朝为官,现在只不过委屈盼儿一阵,等到许小姐将此事忘到脑后,再将人哄回来也不迟……”   见儿子想的通透,没有因为一个女人就误了自己的前程,吴老爷心中十分满意,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来:“你喜欢那林盼儿也无妨,虽然是妾,但也是一直呆在咱家里的,人都进门了她再闹也没有任何用处,况且不过是个女人,你疼宠无妨,切莫让她怀了身子,否则许小姐折腾的可就成了咱们吴家的骨血……”   “孩儿明白。”   吴庸说这话时,脑海中浮现出林盼儿娇美柔嫩的小脸儿,心中不免有些愧对,不过他们吴家只是小门小户,根本不敢得罪了相府千金,盼儿性情那般柔婉和顺,想来也能谅解一二。   盼儿并不知道吴母已经见过了许清灵,此刻她提起十二分的心思,仔细跟着林氏认字,盼儿的年纪虽大,之前还浑浑噩噩的傻了十几年,但自打恢复后,脑筋变得比先前灵活许多,林氏一天教几十个字,盼儿仔细记了后,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见女儿学得快,林氏忍不住教的再多些,毕竟吴家都使了媒人来,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会定下成亲的日子,等到嫁到林家后,再想学点东西怕是没那么容易,林氏心疼女儿,不想让盼儿被吴家人看轻,这才琢磨着教她读书习字。   拿了林氏写在纸上的字往房里走,盼儿低着头推开门,直接坐到桌前,自顾自的伸手将桌上的蜜罐子打开,倒了一碗温水,舀了些花蜜出来,再在里头加了些灵泉水,轻轻搅拌开来,边喝边看,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满是认真,不肯懈怠分毫,红润小嘴儿一开一合,低声念着,生怕自己记错了。   昨日盼儿学了自己跟林氏的名儿,因为马上要嫁到吴家,今日纸上写的就是“吴庸”二字,庸字比划要稍微多些,盼儿虽能认出来,下笔时却将字写得歪歪扭扭,难看极了。   她心里不由有些泄气,一把将狼毫笔直接撂在桌上,软毛处吸满了墨汁,此刻一甩就甩在了盼儿胸口处,她今日穿的衣裳也是新做的,若是脏了的话怕是不好洗,赶忙伸手将小巧盘扣解开,顾不得身上只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肚兜儿,手里拿着小袄走到水盆前,用胰子仔细揉搓了一阵儿,等到小袄上的墨迹搓洗干净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屋外寒风凛冽如刀呼呼作响,屋里虽然烧了炕,但还是有些冷,她忍不住抱着臂抖了抖,刚想爬上床钻进被中,就看到门外一道黑影闪过。   盼儿也是一早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先前她跟林氏先后都遭了暗算,要是今日再有歹人过来,恐怕就没人能救的了她了,心里转过此种想法,盼儿在房中看了看,别的东西都不合适,只有浆洗衣裳时的棒槌最为称手,她将棒槌紧紧握在手里,在那人从外将门打开时,使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往下砸,却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因为力气用的不小,盼儿只觉得骨头好像断了般,大眼儿中蒙上一层水雾,再也拿不住棒槌,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看清了来人的脸,盼儿惊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一股冷意从骨缝儿中弥散开来,让她面上血色尽褪,整个人苍白的很。   男人身上穿着并不很厚的棉袍,因为身形十分高大,筋肉竟然将棉袍撑得规规整整,尤其是肩颈那处,即使他一动未动,那股爆发力也可想而知。   见女人疼的掉泪,褚良虎目中露出丝嘲讽,松手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女子闺房之中,轻车熟路好像来到自家里般,半点儿也不顾及盼儿订亲之事。   整间荣安坊都是自家的,外头自然不会有别人,但盼儿仍如同心虚的小贼般,抻头出去看了看,确定无一人瞧见了褚良后,这才仔细将门给阖上,转头怒瞪着坐在桌边的高大男子,红唇一开一合道:“先前你明明说过,再也不会来找我……“   褚良掀唇冷笑,满布糙茧的大掌将桌面上薄薄的纸捏了起来,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吴庸“二字,虽写得不好,但也足够让男人的理智被胸臆间燃起的熊熊怒火焚烧殆尽。   “怎么?你嫁人了就打算把老情人给忘了?“   一双黑眸寒光如电,直直落在盼儿身上,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般,双腿如陷入泥潭中,动都不能动弹一下,只能任由男人一步步逼近,用坚硬如铁的胸膛从后搂着她,粗糙手指狠狠的捏住了女人的下颚,又磨又疼将那处白皙皮肉掐的青紫。   即使这样,褚良眼中仍旧没有半分怜惜,既然眼前这个女子都能如此无情,说嫁就嫁,看来也是心硬如铁之辈,哪里还需要他来可怜?   “为何不开口?”男人低着头,他比盼儿足足高出了一头,女人此刻只到他肩膀处,热气喷洒在后颈连带着耳廓的一片皮肤,平日里那处嫩肉甚少触及,自然比别处敏感些,滚烫的薄唇以及挺翘的鼻尖似有若无的贴在了盼儿的肩颈处,那股麻痒让她忍不住颤抖了下,下意识的挣扎开来,偏男人的手环的极紧,她就算使出全身力气,也如同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罢了,根本不能挪动分毫。   眼见雪白脖颈逐渐染上一层绯色,那淡淡的红如同花瓣般,比起胭脂还要生嫩几分,看起来十分可口,褚良眸光如同深井般,越发不可测,在盼儿惊恐的神情中,对着那处嫩肉,狠狠的咬了下去。   ------------ 第41章 吴家的婚书   盼儿就算本是个村里头出来的农妇,以往没少过过苦日子,但她自打有了灵泉水后,浑身皮肉养的十分娇嫩,说是吹弹可破也不为过,从来都没受过这种疼。   她只觉得脖颈后头的那块皮肉好像要被男人生生咬掉般,让她眼前发黑,两行清泪顺着颊边滑落,偏又不敢挣扎的太厉害,毕竟身后的男人就是个属狗的畜生,死死叼着那块肉,只要稍稍拉扯一下,都疼的像刀割般。   女人嫣红小嘴儿一下失了血色,柔软唇瓣轻轻颤抖着,丝丝缕缕的殷红血迹顺着微微凹陷的脊柱往下滑,白皙与殷红相对比,更显触目惊心。   褚良的薄唇被鲜血染红,好不容易松了口,喉咙处发出粗噶的笑声,大掌缓缓游弋,指头扯着系带上的绳结,作势要将系带解开。   之前虽然被这禽.兽将身子看遍摸遍,但那时盼儿并未定亲,与现在全然不同,再过几日,吴家就会来下聘了,她即将成为吴庸的媳妇,若是还任由褚良这般胡天胡地的轻薄,哪里对得住自己的夫君?   “求你……别这样……我马上就要嫁人,你放过我不成吗?”   低低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哭腔,好似微微娇啼,让男人听在耳中,不止没有半分怜惜,反倒更加心神荡漾。   硬生生的掰着女人的下颚,逼着让她转过头来,因为身体被男人钳在怀中,盼儿只觉得下颚被捏的生疼,还没等她缓过神,褚良便直接压了上来,沾着血的薄唇覆盖住了娇嫩的唇瓣,并不是轻柔的拂过,而是恶狠狠的啃咬。   盼儿疼的唔了一声,拼了命的挣动着,被女人的反抗激起了心头火气,褚良单手掐着她的细腰,连拉带拽的将人推搡到了炕边,狠狠的将人摔在被上。   棉被是进京城后新做出来的,又厚又软,摔在上头虽说不疼,但盼儿却一阵头昏脑胀,半晌没回过神来,她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先前那件水红色的兜儿不知何时被褪了下去,她身上只剩一条月白色的灯笼裤,在烛火下隐隐显露出纤细窈窕的轮廓。   两只胳膊紧紧捂住胸口,盼儿脸色煞白,软声哀求道:   “褚良,有话好说……”   男人黝黑大掌中捏着那一块颜色艳丽的丝绸布料,这兜儿明明用料极少,却能将如同凝脂软玉的身段儿给包裹住,刚才隔着一层还瞧不真切,但束缚被摘下去时,那美得令人屏息的景象,褚良怕是永远忘不掉了。   “有话好说?林盼儿,你是不是以为男人都是傻子,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今日我要是放过你,改天你怕是会直接嫁给别人,与其如此,倒不如先讨些利息……”   褚良说这话时,眉目冰冷不带半分和缓,他伸手将床帐扯下来,三两下将盼儿的双手给紧紧缚住,女人自然动弹不得。   盼儿心头一阵绝望,对上男人散发寒光的虎目,浑身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般,以往褚良虽然放肆,但却没像今日这般危险,难道他真的打算不顾自己的意愿,直接做出坏她清白的恶事?   黝黑大掌很快将身上的衣裳脱了去,盼儿吓得紧闭双目不敢多看,偏即使刚才只瞧了一眼,那满布伤疤的精壮胸膛仍深深印刻在她脑海中,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知道褚良是武将,怕是少不得去战场上拼杀多回,身上有伤也是自然,但亲眼见到那纵横交错的伤疤时,依旧瘆人的很,尤其是胸口处的箭伤,当时因为箭上有毒,褚良为了活命,将上头一整坨溃烂的皮肉都给生生剜了下去,伤口深可见骨,亏得盼儿并非养在闺阁中的娇小姐,否则她只看上一眼,就会被吓昏过去。   见女人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的倒在床上,长而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如蝴蝶振翅般,看起来可怜极了,但褚良心头没有半分怜惜,他只要想起林盼儿满心欢喜的想要嫁给吴庸,整颗心就像被人用钝刀子戳般,疼的浑身发木。   有时候褚良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林盼儿这个女人除了一身皮囊外,再无半点可取之处,他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不分白天黑夜,脑袋里想的都是她。   甚至在午夜梦回之际,想她想的都浑身发疼了,但这个女人却是个没心没肺冷血无情的,根本不顾他的感受,铁了心般非要嫁给别人。   褚良知道林盼儿不愿给他当妾,那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总不算委屈她了吧?   心中这般想着,褚良翻身上炕,一身腱子肉没有半分遮掩,直接将盼儿搂在怀中,女人因为常年吞服灵泉水的缘故,浑身皮肉如同缎子般丝滑柔嫩,抱在怀中绵软极了。   脑袋埋在女人的脖颈处,轻轻嗅着浅淡馥郁的女儿香,先前那块被狠狠撕咬着的软肉,虽然伤口不浅,但此刻已经结了痂,若是不往上涂灵泉水只抹普通的伤药的话,定然是会留疤的。   褚良跟从山林中奔走出来的野兽没什么区别,猛兽用尿.液圈划领地,而他在女人后颈处留下一道齿痕,无非也就是想彻底占有盼儿罢了。   女人紧闭着双目,即使房中烛火没有吹熄,她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黑暗中人的感觉分外敏锐,盼儿感觉到一只大掌紧握着她的手,上头的糙茧十分粗粝极了,磨人的厉害,将她的手拉着往下,按在了他胸膛处。结实有力的心跳声极为清晰,盼儿想要抽回手,但力气却比不过这厮,只能与他紧紧搂抱在一起,娇嫩的腹被另一手按着,掌心如烧着的炭火,她被烫的瑟缩了一下,慌慌张张的睁开眼,低头一看,整个人吓得都僵住了。   褚良本就生的十分高大,浑身上下处处都不逊色于常人,但盼儿却与之相反,骨架纤小秀气,人又娇弱,怎堪斧劈刀凿?   盼儿先前虽与齐川成亲三年,但却没有圆房过,此刻还是完璧之身,不过她也不是个傻子,现下只瞧了一眼,也能感知到男人与先前有何不同之处。   心中惊恐压过一切,盼儿刚想求饶,就被柔软布料堵住了口,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单手可握的细腰被褚良两手掐住,盼儿被他慢慢放了下来,那股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好像被利刃生生剖开了肚腹般,她现在就如同池中莲花般,只能被动承受着疾风骤雨的肆虐,摇摇摆摆,哀泣连连。   这一夜对于盼儿来说,只觉得如同噩梦般,她不知道褚良到底折腾了几次,反正等到男人离开时,天边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显然过了许久。   强忍着浑身疼痛,盼儿拿出了瓷瓶儿,蘸取了些灵泉水在指尖,伸手轻轻涂抹在下.身,那处因被弄的太过,火辣辣的一阵生疼,好在灵泉水十分沁凉,涂了大半瓶后,她总算能踉踉跄跄的下床了。   房中那股腥膻味儿十分浓郁,盼儿为了不被林氏发现,也顾不上天气寒凉,直接推开窗户,任由凛冽寒风刮进屋里,吹了一刻钟功夫,那股味儿才消散不少。   直接走到铜镜前,盼儿发现原本莹白匀净的皮肉上,现在满布青青紫紫的瘢痕,看起来瘆人极了。   强忍着浑身酸疼穿好衣裳,瓷瓶里的灵泉水已经用尽了,昨夜她又哭了太久,灵泉水都浪费了,那物本就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每日自有定量,今日她双眼干涩如枯井般,显然是哭不出了,好在冬日的衣裳厚实的很,能将身上的痕迹全都遮住,镜中女人除了面色苍白眼底发黑之外,倒也看不出别的来。   将满是狼藉的床单收拾了,盼儿还得赶去忠勇侯府伺弄花草,连饭都没顾上吃。   身上的疼虽然消失的很快,但盼儿却迈不过心里头的那道坎儿,连连几日都吃不下东西,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下去,如同皮包骨般,下巴尖尖,水润润的杏眼更大,让人看着不免有些心疼。   林氏也不知盼儿到底是怎么了,明明马上就要成亲,却消瘦成这副模样,难道她不想嫁给吴庸?   旁敲侧击的好几回,但盼儿的嘴严实的跟蚌壳儿似的,半点儿口风也没露。   林氏没有办法,只能去街上买了不少好料,日日熬煮些汤汤水水,这些东西最是滋补,即使盼儿吃不下,林氏也会逼着她喝下肚,像红枣、枸杞那些益气补血之物,盼儿更是吃了不少,养了数日之后,气色倒是比先前好多了,只是仍显得有些单薄。   说起来也是可笑的很,自打那夜之后,褚良再也没有出现在荣安坊中,整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般。   看来这人果真是算计好了想要折磨她,才会在成亲之前做出这等事,肆意折辱。   心中恨极了褚良,盼儿却不能表露出来,好在她每日上午都要去忠勇侯府做活儿,下午帮着林氏处理食材,将腌菜与点心的馅料都准备好,整天忙的头打脚后跟,倒是也没工夫再胡思乱想。   又过了几日,吴家派人下聘,说起来也是巧了,下聘时林氏刚巧上街去买笋干菌子等物,毕竟冬日天寒地冻的,除了勋贵人家的暖房,普通人很少能吃得上新鲜菜蔬,腌菜也只能用这些菜干当作材料。   荣安坊中只剩下盼儿一个,几口的大箱子被人抬进了荣安坊中,吴母满脸堆笑,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说了不知多少好话,这才将婚书送到盼儿面前,让她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儿,只要一落笔,她就成了吴家的人,再也没有转圜之机。   毕竟按着大业朝的律法,无故悔婚必须徒一年,如此一来,婚书跟卖身契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吴母看到林盼儿小手拿着婚书,杏眼中露出一丝茫然,半点儿没有动笔的意思,她心里有些着急,生怕林氏会提前回来,到时候若被坏了好事,他们吴家怕是扛不住相府千金的责难。   想到此,吴母心中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般,赶忙催促道:   “盼儿,快点将婚书签了吧,正月十五就是难得的好日子,正好赶上上元节,迎你过门儿也算是双喜临门……”   说着吴母往盼儿手里塞了只狼毫笔,问:“盼儿,你若是不会写自己的名儿,按个手印儿也是成的……”   跟着林氏读书习字了这些日子,盼儿虽然会写的字不多,但认识的却不少,自己的名姓也是头一日就学了的。   她摇了摇头,刚想落笔,余光扫见大红婚书上的一列字“吴家纳妾林氏盼儿”。   盼儿以为自己看错了,明明她是要嫁给吴庸当正妻的,怎么会在婚书上写成“纳妾?”这到底是写错了,还是吴家本就存了糊弄人的腌臜心思?   狼毫笔吸满了墨汁,此刻盼儿手握着笔,久久没有写字,一滴墨水直接落在婚书上,将大红的纸面弄的满是脏污。   盼儿神色不变,问道:“伯母,婚书怕是写错了吧,明明应是娶妻,怎会变成纳妾?”   听了这话,吴母脸色一变,她明明打听清楚了,林盼儿从来没读过书,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鄙村妇而已,怎么能看懂婚书的内容?   咽了咽唾沫,吴母心虚道:“只不过是写错了两个字而已,日后再改改就成了,你先签了再说……”   早先盼儿还在石桥村时,就听说有个男人借用婚书骗婚,明明那人早已娶妻,但他却在婚书上动了手脚,将娶妻写成了纳妾,如此一来,将人家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骗了做妾,因为婚书上白纸黑字的写明了,闹到官府都掰扯不清,最后因为妾室状告夫婿,竟然还被生生的打了十板子。   那姑娘也是个有气性的,不愿意被人轻贱,伤养好后就直接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有了前车之鉴,盼儿自然不会轻易被吴母糊弄过去,她将狼毫笔撂在桌上,面色微冷,皱眉道:   “既然婚书写错了,那等伯母修改好了我再落笔也不迟,反正已经下聘了,这些形式上的小事自然没那么重要……”   边说盼儿边用余光打量吴母,发现这妇人浑身紧绷脸色青白,眼神连连闪烁,都不敢用正眼看她,盼儿更确定了其中有猫腻,任由吴母磨破了嘴皮子,好话说尽,依旧不肯下笔。   正在两人僵持的这档口,帘子忽的被人掀开,林氏走了进来,娇美的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道:   “吴夫人怎么来的这么早?还派人下了聘?”   一看林氏回来,吴母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嘴角抽动,两手死死攥着帕子,心里头将这对母女骂了个狗血喷头。   明明她是特地挑了个好时候来送婚书的,万万没想到林盼儿这个骚.蹄子竟然是识字的,再加上林氏也从外面回来了,想要让她在婚书上签字,更是难上加难。   脑海中浮现出许清灵那张脸,吴母心中惶急的很,明明外头冰天雪地大雪飞扬,屋里烧了炭盆子依旧不算暖和,即便如此,吴母擦了厚厚脂粉的脸上仍止不住的往外冒汗。   盼儿在一旁看着,轻笑道:“今日虽说来下聘,但伯母怕是要白走一遭了,婚书上娶妻纳妾二字写得都不明白,虽然我嫁过一回,也不能糊里糊涂的在上头签了字,万一日后掰扯不明白,恐怕是要伤和气的……”   林氏肩头的雪花还没有擦干净,听到这话后,白净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虽然吴家这事儿做的实在是不光彩,但万一这桩婚事成了,吴母还是盼儿的婆婆,闹的太僵也并非好事。   心里头这般想,林氏面色却称不上好,就算没有出口赶人,面对透着淡淡寒星的杏眸,吴母也如坐针毡般,找了个由头便直接离开了,连大红的婚书都忘了拿。   摊平掌心将婚书捏在手,林氏凑过来看了一眼,面色忽青忽白,恨声道:   “我原以为吴庸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起了这份心思,想要把你骗到他们吴家当个妾室,好狠毒的心肠……”   林氏只有盼儿一个女儿,自然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头一回嫁了齐川那等忘恩负义的男人也便罢了,现在遇上了吴庸,仍旧不是什么好东西。   “吴家已经将聘礼送回来了,我怕他们家借机生事,不如把聘礼退回去,将婚事给回绝了,也省的日后麻烦……”   满眼心疼的看着盼儿,明明她女儿既孝顺又娇美,比起土生土长的京城姑娘也是不差的,为什么命数这么不好?   见林氏眼眶鼻尖隐隐泛红,明显是要落泪的模样,忙开口道:“娘,既然吴庸不是好人,女儿不嫁人也是成的,省的嫁过去还要伺候公婆,日日受气,不如咱们娘俩儿好好过日子,反正咱们荣安坊越来越好,您难道还怕女儿饿死不成?”   话虽如此,但女人要是没个依靠的话,在世上活着的确是十分艰难,她自己这么多年受了不知多少委屈,现在盼儿也是如此,难道母女两个都是薄命人不成?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们?   拉着盼儿的手,林氏仔细端量着盼儿消瘦不少的小脸儿,终究还是没忍住,呜呜的痛哭失声。   见林氏落泪,盼儿心里也不好过,毕竟她费心费力的想要嫁的良人,竟然是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   虽然今日拿婚书过来的是吴母而并非吴庸,但盼儿却不相信娶妻纳妾之事吴庸做不了主,但凡他稍稍有点担当,都不会使出这种下作的方法,欺负她没读过书,将她骗为妾室。   像这种品行不佳的男人,盼儿心里明白,就算自己嫁过去恐怕也没有好日子过,与其去吴家受苦,还不如在婚书签下前及时将婚事给退了。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好半晌才缓了过来,见天色还早,盼儿擦干了眼泪,看着屋里头整齐码放的几口木头箱子,跟林氏说了一嘴,便去了一趟忠勇侯府,准备找几个相熟的小厮,将这些东西送还给吴家,省的日后掰扯不清。   大抵是因为心虚的缘故,盼儿将聘礼送回去时,大概是因为心里有鬼的缘故,吴家竟然没有一人出来阻拦,她甚至连吴庸的面都没有见着,这回盼儿是彻底对吴家死了心,几口箱子摆放在吴家院里,按着清单将东西核对好后,便直接离开了吴家。   等人走后,吴庸恍恍惚惚的从屋里走出来,看着盼儿离去的方向,眉头紧皱,那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让吴母心里憋屈的很,暗骂林盼儿是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将他儿子的魂儿都给勾了去。   吴母进了屋后就忍不住抹泪:“林盼儿将聘礼都退回来了,这事该怎么办才好?看着许小姐的心思,就知道她肯定是见不得林盼儿好的,现下咱们家事情没办成,庸儿的婚事又没了着落,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吴老爷被她哭的脑仁儿生疼,心中烦闷不已,忍不住吼了一声:   “闭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快些收拾收拾,先去相府一趟,许小姐不怪罪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庸儿的婚事也不必太过担心,大丈夫何患无妻?难道没了林盼儿,庸儿还能一辈子不娶了?”   听到这么一说,吴母才恍然惊醒,连气都顾不上生,便换了一身衣裳往相府去了。   林家的事情盼儿自是不清楚的,她现在将帮忙的小厮都带回了荣安坊,请人办事要由请人办事的规矩,人家好心过来自然是不能白白做活儿的。   早在出门前盼儿就让林氏准备了不少吃食当作答谢,因荣安坊只做腌菜点心等物,荤食并不太多,林氏便上街买了热乎乎的卤鸭烧鹅等物,切成小块儿摆在盘中,还从石缸里捞出了几条刚刚腌好的小黄瓜,切成薄如蝉翼的小片儿,摆在了雪白的瓷盘中,颜色嫩绿,滋味儿鲜香,看起来倒是比卤鸭等荤食更为馋人。   ------------ 第42章 灯影肉   盼儿一共请了四个小厮过来帮忙,将人带回荣安坊时,正好赶上饭点儿,刚一推开木门掀开帘子,那股饭菜的香味儿就直往鼻子里钻。   刚才抬到吴家的那几口箱子本就分量不轻,即使在滴水成冰的大冬天,这几个人身上也出了一层黏黏腻腻的热汗,累的呼哧带喘满脸涨红,此刻一嗅到这股味儿后,肚子里好像在敲锣打鼓般,一个个饿的眼睛发绿。   “这是什么东西?怎的这么香?”   圆脸小厮咽了咽唾沫,脚步发急的往后头走去,发现盼儿落在后头,他也跟着顿住脚步,毕竟现在在别人家中,若是比主人家还要心急,那跟饿死鬼投胎也没什么区别,实在是让人笑话。   盼儿拍了拍肩头的雪,笑道:“我闻着这股味儿有点像铺子里头的腌菜,老汤一直放在炉灶上用小火滚着,每隔一日沉浮一只母鸡,炖的骨酥肉烂入口即化,再用这老汤泡腌菜,味道自然比随便弄出来的要好许多……“   林氏端了热汤出来,一看到盼儿回了,赶忙问道:   “怎样?东西可都退回去了?吴家没派人为难你们吧?“   母女两个都爱吃鱼,这条鲫鱼也是盼儿先前就买下来的,铺子里不比外头严寒,一时半会儿也不必杀鱼,林氏便将它养在了木盆里,盼儿天天往里头滴两滴灵泉水,一开始这鲫鱼还有些蔫巴巴的,到了后来精神头儿好极了,在木盆里头打挺儿,要不是木沿高些,怕是都能从中翻出来。   鱼汤是林氏今个儿一早就炖上的,加了块儿嫩豆腐,汤汁煮的时候放了些嫩姜等物,半点腥气都没有,只有浓浓的鲜香,奶白色的汤水显得诱人极了。   “吴家根本没人出来,东西都放在了他家院子中,也按着单子仔细清点了,想来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听到这话,林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自打林氏知道吴家如此无耻,盘算着用一纸婚书将盼儿骗做妾,她心里头就一直不得安定,毕竟这种人品不佳之人,何种令人作呕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万一倒打一耙的话,怕就有些不好了。   几个小厮在铺子里吃了饭,将桌上的饭食吃的一干二净,最开始因饿的狠了,他们还盯着卤鸭烧鹅等物下筷子,等到那股饥饿感稍稍褪去后,这帮人也学的精明了,用勺子将鱼汤舀到面前,一碗一碗的喝个不停,连带着配上那些新做出来的腌菜,入口鲜嫩,滋味儿香浓,并不像别的咸菜那般咸的齁人。   小黄瓜只有拇指粗细,冬日里极少有新鲜的菜蔬,这些东西若是想留存到冬日,必须在日头底下仔细晒干,半点水分也不能留下,否则一个存放不好,便容易生了霉斑,到时候不止不能将吃食入口,一旦吃进肚,怕是要闹肚子的。   几个小厮赞不绝口,连连夹着小黄瓜,明明此物是先前晒成干之后又泡发的,但却十分脆爽,甚至比起新鲜的还要多了几分韧性,从娘俩儿初入京城在前街摆摊时,这腌菜就卖的极好,后来开了这家荣安坊后,因为地界儿大,一次做的吃食多了些,每日也能卖出两坛子,若不是林氏特地将腌菜留下来,怕是今日都吃不上了。   笋干比起小黄瓜来要更为吸汁,而且淡淡的清香分外可口,不过盼儿也不知闹什么毛病,即使饭菜滋味儿都不差,偏她一点胃口也无,尤其是林氏新熬出来的鱼汤,更是一口没动。   林氏看着盼儿脸色不好,生怕她身体又闹了毛病,只不过还有客人在铺子里,也不好表露出来,等吃过饭后,林氏给几个小厮包了些点心,这才千恩万谢的将人送走了。   用小勺舀了些澄黄的野蜂蜜在碗里,这野蜂蜜还是先前从石桥村带出来的,味儿浓的很又十分养身,只倒了些温水冲开即可。林氏将白瓷碗端到盼儿面前道:“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不如去医馆瞧瞧,万一真有了什么病症,也不能继续耽搁下去……”   见林氏紧紧皱眉,明显是在为她担心发愁,盼儿不免有些愧疚,拉着林氏的手,软声轻语的安抚几句,这才作罢。   先前林氏还欠牙婆五十两银,自打开了铺子后,荣安坊的生意越发好了起来,这些日子的进账不少,省吃俭用的倒也攒了些银两,换了欠债后,甚至还有些富余,铺子里的活计本就不少,林氏不想让盼儿这么辛苦,否则若是年纪轻轻就熬坏了身子的话,日后怕是更加艰难了。   这些银钱与其攒起来,还不如去买个粗使婆子,平日里也能帮着做些活儿,烧火做饭的活计虽然不算太累,但盼儿生了一身细皮嫩肉林氏哪里忍心她累着?   去还牙婆银子的时候,林氏顺便提了一嘴,让牙婆挑一个勤快的婆子送到荣安坊,多一个人帮衬着,落在肩上的担子自然轻了不少卖身契握在手里头也能安心些,不怕闹出什么幺蛾子。   牙婆也做了林氏好几回生意了,知道这对母女手头有些银钱,为人也是和善的,便将新到手的婆子送到了荣安坊。   虽然林氏先前说了只买一人,但进了铺子的婆子却足足有三个,都是三十到四十之间,只不过大概是因为以前的日子过的不顺心,吃了不少苦,看起来都比实际年纪大上不少,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脸跟脖子收拾的还算干净,盼儿在一旁看着,也不知该挑哪个才好。   其中有个婆子虽然满脸僵硬,嘴角耷拉着,一副蔫蔫的模样,但细细打量一番,却能看出五官生的极好,林氏盯着她看了几眼,问牙婆:   “这人是怎么被你买到手的?”   牙婆扫了一眼,咧嘴笑道:“她姓赵,你叫她赵婆子即可,她是从宫里头外放出来的宫女,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没遇上好人,嫁了个带着孩子的男人,过了十多年都没生下自己的娃儿,今年山西那边赶上饥荒,为了不饿死孩子,她男人就把她给卖了……”   一般人被戳到了痛楚,恐怕面色都不会好看,但赵婆子却仿佛没听见牙婆的话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上去的确要比其他人规矩齐整些。   剩下的两个婆子,一个生了吊梢眼高颧骨,面相显得有些刻薄,另外一个则十分干瘦,眼神连连闪烁,瞧着也不像是个安分的。   林氏仔细打量了一圈儿,仍没有吭声,牙婆倒是不急,接过盼儿端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慢悠悠问:   “不管你买下哪个,都是十两银子,在京里头已经算是十分公道的价钱了……”   这话说的实在不假,毕竟京里头有钱的主儿不知有多少,大户人家签了活契的奴才一个月都要发下来二两银,要不是怕这些婆子们继续呆着浪费粮食,牙婆怕是会要价更高。   “再说了,盼儿现在年纪不小,你也是时候给她买个小丫鬟伺候着,否则凡是都要亲力亲为,未免太辛苦些…….”   林氏也是个明白道理的,刚要说话,就听到方才的赵婆子开口了:   “夫人,我怀孕了。”   说着,赵婆子还用手捂住了小腹,她身上穿了一件儿灰扑扑的厚棉衣,要是她不说,盼儿跟林氏也看不出来,现在一听到这话,林氏不由皱了皱眉。   女人生产时,跟阎王爷也就隔了一层薄纱而已,赵婆子最少都三十好几了,这个年纪怀了身子,又是头胎,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弄不好就会把命丢了,这样的人要是买下来,她们岂不是自找麻烦?   “既然如此……”   “奴婢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年轻时一直在皇贵妃宫里头做事儿,知道不少皇贵妃养身的方子,以及御膳的做法,您若是愿意让奴婢将孩子生下来,奴婢自是会竭力相助…...”   林氏做出来的腌菜虽然不错,但品类却不多,总是吃一样的东西,就算那物再是味美,恐怕要不了多久也会乏味,要是真能得着御膳的方子,荣安坊里头做出来的吃食肯定比现在品相更佳。   盼儿心里一动,扯了扯林氏的袖口,小声道:“不如就将赵婆子买下来,反正身契捏在咱们手里,量她也不敢隐瞒。”   林氏抿着嘴道:“她怀孕了,能不能保住命都是两说……”   这一点盼儿并不太担心,她眉心里有一汪活泉,连受了重伤的褚良都能救回来,就不信保不住眼前的赵婆子。   “我看她身子骨儿挺硬朗的,一定不会有事。”   “可是……”   林氏心里仍有些犹豫,偏偏她是个耳根软的,架不住盼儿的连声哀求,即使知道赵婆子不是个好人选,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人买下来。   牙婆也是今个儿才知道赵婆子怀有身孕的,要是早就得知此事,她肯定会直接给赵婆子灌了落胎药,这些三四十的妇人买过来就是为了给大户人家当粗使婆子的,怀了身子肯定会耽误发卖。   幸好林氏将人买了去,倒是也省了她一笔银子。   人牙子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林氏心里头也不在乎,直接将银子给了,剩下的两个婆子就被人牙子从荣安坊中带着走了。   赵婆子冲着林氏跟盼儿分别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夫人的脸色好像不算太好,嘴唇青紫,初时瞧着好像心脉细弱之症,但仔细看着又不太像……”   盼儿心里咯噔一声,此刻正是下午,铺子里的吃食一早就都卖完了,也没有客人上门,她将木门给掩上,问道:   “什么叫心脉细弱之症?”   赵婆子摇头道:“奴婢不是大夫,也是说不明白的,只不过当年皇贵妃就有这毛病,天天喝着参茶才能将身子养好,后来皇贵妃被打入冷宫,受了些苦楚,没过一年就香消玉殒了,不过奴才瞧着夫人的气色远比当年的皇贵妃要好,估摸着就算有这症状,也不严重,只要平日里别太动气就成……”   听到赵婆子的话,盼儿心里头不免回忆起之前林氏病弱的模样,要不是她及时得了灵泉水这等好物,是不是娘仍会像前世一般,不到三十就直接送了性命?   面色陡然苍白了不少,盼儿点了点头,没有吭声,但心里头却想着给林氏弄来些人参雪蛤等珍稀的药材,到时候再用灵泉水混了,到了药汤让林氏服下,估摸着效用会更强。   日子一天天的过,荣安坊里多出一个人后,林氏肩膀的重担的确卸下了不少,赵婆子虽然怀了身子,但做起活儿来却十分麻利,往往林氏要花上两个时辰洗菜择菜,赵婆子一个时辰就弄的差不多了,期间还能生火做饭,将母女俩的吃食给料理了,这一点倒是让林氏十分满意。   赵婆子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也有三个月了,说起来她也是个命苦的,嫁人十多年都没有生下一个,刚被男人卖到人牙子手中,立马就怀上了身子,这一胎要是没了,赵婆子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   盼儿也不是心狠之人,她有事没事就往烧的水里头滴上几滴灵泉水,虽然混在水中的分量并不算多,但细水长流水滴石穿之下,养了十余日后,赵婆子的面色的确比一开始的蜡黄灰败要强出许多,脸上的皱纹虽然仍有不少,但看起来好歹不像之前那般苍老了。   荣安坊照例日日开张,最近多了人手,做出来的腌菜点心便更多了,灶上熬煮的老汤滋味儿一日比一日鲜美浓厚,再加上灵泉水的浇灌,让人百吃不厌,即使每日的东西多了,在太阳下山之前也能全都卖完。   盼儿照例上午去忠勇侯府伺弄花草,下午回了后,便帮着林氏看着铺面,她与赵婆子也能稍稍歇上一会儿。   接过盼儿手里的帷帽,赵婆子心里暗暗赞了一声,即使这早就不是她头一回见到林盼儿了,也不免有些惊叹。   还不如巴掌大的小脸儿,配上挺翘琼鼻,水汪汪的杏眼儿,以及娇嫩的好似花瓣般的红唇,每一处都生的十分精致,再加上一身细白如雪的白皙皮肉,就跟炼出来的猪油似的,即便不摸,只用眼睛看着,也能察觉出细腻之感。   早先赵婆子还在宫里伺候时,也没少见到那些金尊玉贵的后宫妃嫔,那些女人美则美矣,但却好像是精心雕琢的瓷器般,没有瑕疵,却冰冷的带着匠气,远远比不过这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来的诱人。   这样的女人要不是天天戴着帷帽,将那张娇嫩小脸儿给遮住,来荣安坊提亲的人怕是要将此处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盼儿早已习惯别人打量她的眼神,喝了口蜜水润润喉后,才问道:   “之前听你说过,知道不少御膳的方子,有没有合适在咱们荣安坊做的?”   犹豫了片刻,赵氏道:   “御膳房中曾做过一道灯影牛肉,皇贵妃赞不绝口,咱们普通百姓虽然买不到牛肉,但换成猪肉也是成的,卖猪肉时只要经心点,骟过的猪就不会有那股骚味儿了……“   京里头的百姓比起外地的自然要强上许多,因为达官显贵不愿意吃猪肉,上行下效,京城人吃猪肉的也少,其中一个原因是觉得猪肉脏污,不能入口,另一个原因便是猪肉有一股膻味儿,比起羊肉的膻味儿更加难闻,一般人受不住那股味儿,吃的便少了些。   但穷地方讲究便没那么多了,先前盼儿在石桥村时,买肉哪里会像京城人那么挑剔?   所谓骟猪,就是说在猪仔还没长成时,将那用来传宗接代的器物给割了,如此一来,猪肉的肉质就会变得十分细嫩,口感极佳。   若是用骟猪来做些吃食,首先是成本不高,就算卖的不佳也不会赔多少银钱,再者说来,林氏跟赵婆子的手艺都不错,再加上有灵泉水在手,其实盼儿是根本不信会赔钱的。   想到此,盼儿便仔细问了问灯影肉的做法,问清楚后便给了赵婆子几十个铜板,让她上街去买骟猪肉。   京城里的行商多,卖的东西千奇百怪,骟猪的滋味儿虽然要比没骟过的强上许多,但大多数人只要想到猪圈里又丑又脏的模样,便实在狠不下心买下猪肉,以至于卖骟猪的摊子前只有零星几人。   赵婆子去的虽然有些晚了,但上好的猪腿肉还剩下一大块,只花了十五文,就买下了二斤多肉。   等赵婆子回来后,盼儿跟着她去了厨房,京城的冬天比石桥村要冷上许多,猪肉在外头的摊子上摆着,都有些冻得硬了,亏得厨房里暖和些,片刻后又恢复柔软。   将猪腿肉放在案板上,赵婆子手里拿着剃刀,动作麻利的将猪皮给剃了下来,以干净的软布擦了擦猪腿肉,切去边角,片成大薄片。   盼儿从来没想过赵婆子的刀工竟然这般好,切出来的猪肉片说是薄如蝉翼也不为过,只见她带着一层糙茧的手将猪肉片放在案板上铺平面理直,手上捏了一搓盐粒子洒了上去,之后慢慢的将薄薄肉片裹成圆筒形,放在帘子上晾着。   肉片一共得晾上三四天,自然是不能心急的。   等了几日后,肉片已经变成鲜红色,赵婆子看了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用木炭烘烤了一刻钟功夫,那股肉香一开始还不明显,到后来竟然如同腊味般,香气十分浓郁。   林氏一开始还觉得这两人是在胡闹,先前她在弄些别的,今日得了空也过来瞧了瞧,发现肉片烘过之后,比起先前要剔透几分,略略发硬,赵婆子将肉片放在锅里,小火蒸了半个时辰,香味儿弥散的可哪都是,不比掺了灵泉水的腌菜差。   蒸了之后便只剩下最后一道工序,赵婆子将大铁锅洗涮干净,烧热后下油,加上葱姜等物,将肉片放进热油中缓缓炸透,之后滤出了油。   荣安坊卖的最多的还是吃食,厨房里的调料自然不在少数,虽然这灯影肉需要的香料不少,但赵婆子此刻却将东西全都找齐了,加在锅里头略翻炒了几下,肉片便变得通红透明,怪不得叫灯影肉。   林氏跟盼儿拿了筷子,加了些送入口,又甜又辣的滋味儿呛得盼儿咳嗽了几下,等到适应了那股辣味儿后,倒觉得这灯影肉比起一般的吃食要馋人许多。   明明盼儿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此刻却一连吃了好些灯影肉,若不是灯影肉做的微咸,林氏怕盼儿空口吃齁着了,恐怕也不会阻止。   嘴唇辣的又红又肿,盼儿放下筷子,喝了好些蜜水才缓过来,走到林氏身边,轻声道:   “娘,我觉得灯影肉的确不错,骟猪肉便宜的很,能做出这种滋味儿虽然工序麻烦些,但咱们可以将价钱稍稍提高些,跟腌菜混着卖,肯定是不差的……“   先前盼儿求着要将赵婆子买下来,林氏还觉得她在胡闹,现在看到赵婆子的本事,林氏心中简直满意极了。   赵婆子怀了身子又如何?左不过多双筷子的事情,今日她想出了灯影肉的方子,改日说不准还能拿出别的菜谱,如此一来,荣安坊的吃食肯定会越卖越好。   林氏笑的合不拢嘴,点头算是应下此事。   盼儿心里头也十分高兴,正好炉灶上熬煮的豆浆,她盛出来三碗,直接端到了桌上,也没加糖,便直接喝了。   荣安坊的后院有一口石磨,以往林氏跟盼儿都没将它派上用场,赵婆子一来,便买了些黄豆,直接用石磨给碾碎了,弄出豆浆喝喝。   锅里的豆浆是盼儿亲自煮的,里头灵泉水也没少放,赵婆子怀着身孕还得做活儿,虽然她有一把子力气,到底也觉得有些疲累,现在喝了豆浆,不说滋味儿如何,她只觉得像将灵丹妙药吞进肚般,肚腹中一股暖意弥散开来,让她浑身酸痛登时消散了不少,精神头儿都好了些。   ------------ 第43章 母女俩造了什么孽?   灯影肉做出来后,自然就要拿到铺子里卖,否则耗费这么多心力做出来的东西派不上用场,岂不是浪费了么?   盼儿今个儿请了假,正好没去忠勇侯府,跟着林氏一起在荣安坊里头呆着。   铺子里早上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只要将昨日里规整好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摆到前头,装了各种腌菜的坛子放在柜台上,任由客人挑选便是。   林氏做的腌菜滋味儿极佳,百吃不腻,平日里来到荣安坊的也都是回头客,铺子里吃食的种类不必多说,这些熟客自然清楚的很,说是如数家珍也不为过。   不过今日柜台上倒是多摆出了一个粗瓷坛子,这坛子看着并不很大,跟脸盆看着相差不多,表面没什么花纹,并不光洁,反而粗粝又磨人,看着丑陋极了。   等到盼儿伸手将坛子上的塞子给打开时,一股不同于腌菜的肉香立刻四散开来,闻着让人不由吞了吞唾沫。   大清早来的客人一般都是各家的妇人,买些腌菜回家用来佐粥也是难得的好味儿,唯一可惜的就是荣安坊中并不卖荤食,光吃那几种腌菜,即便味美,近来也觉得有些乏味。   好在即便腌菜等物不是日日都要入口,但也是隔个两三日就要来一次荣安坊的,否则只吃家里头的炖菜,口里总觉得没滋没味儿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身段丰腴的美妇手里头提了个菜篮子,轻咦一声:“这是什么东西?闻起来怪香的嘞……”   灯影肉适用骟猪做出来的,盼儿也没打算隐瞒,毕竟此事是根本瞒不住的,就算一开始无人知晓,吃过骟猪肉的人慢慢也能察觉几分,届时再被人戳穿,荣安坊的招牌也就不必再要了。   盼儿用手里拿了一双长筷,比起普通的竹筷要粗长些,夹起些灯影肉放在碟子上,白瓷碟乃是京城街面上卖的最便宜的瓷器,并非出自官窑,而是一些不知名的私窑里烧制出来的,看上去便显得有些粗陋,不过好在色泽莹白,配上通红剔透的肉片,雪白鲜红相应交辉,倒是色香俱全。   不过味道到底如何,还得入口之后才能知晓。   灯影肉最后是要加上芝麻绍兴酒等物拌匀的,其中既有甜香又有酒香,妇人用竹签戳了一块送入口,一开始还没觉出是什么滋味儿,等到那股呛辣在口中弥散开来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冬天额角竟然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儿。   盼儿见妇人咳嗽的厉害,赶忙倒了碗水端了过来,她今日穿了一身藕粉色的小袄,手背白皙莹润,跟凝脂相比也差不了许多,妇人接过碗喝了几口,顺了气后才道:   “这到底是何物?虽然呛辣,但味道却不错。”   “这是灯影肉,乃是用猪后腿肉做出来的,工序颇有些复杂,所以味道才好些……”   妇人面上露出了惊色,因为猪肉的价格低廉些,她平日里也不是没买过猪肉,烧制出来的吃食总是带着一股子骚气,虽然能入口,但家里头老的小的都不爱吃。   久而久之,妇人也不愿意浪费粮食,索性就买鸡鸭鹅回家炖煮了。   看出了妇人面上的疑惑,盼儿也没有隐瞒,笑吟吟道:   “市面上的猪肉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猪肉,吃起来味道自然不佳,骚气重得很,口感也没那么好;另一种叫骟猪,就是在猪仔小的时候,用到割了那话儿,再慢慢养大,这样的骟猪肉质细嫩,又没了骚气,做出来的吃食也好入口……“   在京里呆了多年,妇人还未曾听过这种说法,心中不免有些吃惊,她瞟了一眼色泽艳红的灯影肉,舌根虽辣的微微发麻,但一股馋意好像从心底升起般,让她忍不住开口:   “这灯影肉什么价钱?“   盼儿将手中的磁碟以及筷子放下,道:“灯影肉做起来不算容易,五文钱一两,可以零散着买上点儿,若是能吃惯这种味儿,之后再多买些……“   骟过的猪肉十几文就能买上二斤,价格比起鸡鸭还要便宜许多,不过再加上调料工序等,一斤估摸着也得耗费上将近二十文,现在卖五文钱一两,也能有些赚头。   “那就先给我称二两,再来十根小黄瓜……“   这妇人也是荣安坊的老客的,家里头的人最爱铺子里头的腌菜,有时候还会买些点心回去,不过现在正是寒冬腊月,新鲜的花瓣根本找不到,自打落雪后冰糖桂花糕就不卖了,好在腌菜一直没断,否则家里头的娃儿怕是连饭都不爱吃了。   盼儿用笊篱捞小黄瓜时,那妇人赶忙道:“小老板,待会儿给我盛点汤……“   这荣安坊腌菜的老汤可是难得的好滋味儿,腌菜的精华就都在老汤里头,将腌菜买回去,一般吃完了菜,汤汁还能剩下些,加了水放在炉灶上烧着,里头加鱼肉蔬菜炖着,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出锅,味道喷香。   要是嫌麻烦的,直接将热乎乎的炊饼撕开,蘸着浅褐色的汤汁入口,都能吃上一整个。   盼儿应了一声,她现在已经习惯了,但凡来到荣安坊的熟客,没有不让加汤的,好在老汤一直放在炖着,每日都往里头添水加料,铺子里的消耗虽大,却也能供得上。   有第一个人买灯影肉,接下来买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虽然还有些嫌弃骟猪,尝都没尝就说猪肉腌臜恶心,盼儿也没去理会,反正这灯影肉做的时候,里头也添了些灵泉水,吃起来比腌菜还要可口,识货的人自然不会错过。   至于那些不识货的,她也不必浪费口舌。   将吴家的婚事退了,林氏虽然还琢磨着让盼儿赶快出嫁,却没有先前催的那般紧,毕竟一旦选不好人家,不如意的事情怕是会更多。   现在铺子里的吃食都是赵婆子摆弄,她做菜的手艺要比林氏好些,熬煮的鸡丝粥软糯香滑,再配上林氏做出来的腌菜,一般人怕是吃的头都抬不起来。   盼儿坐在凳子上,赵婆子盛了一碗鸡丝粥出来,闻着那股味儿,盼儿不仅不饿,胃里头还升起了翻江倒海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用手捂着嘴,不断的干呕着。   见着盼儿干呕却吐不出来东西,脸色苍白的像雪片般,林氏又惊又怕,赶忙扶着盼儿的胳膊,伸手拍打她后背,连声问:   “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盼儿小手捣住胸口,心中升起了一丝慌乱,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她的小日子已经迟了三天,想想先前褚良那禽.兽做过的恶事,女人丰.盈.窈.窕的身子忍不住轻轻发颤,鼻尖也有些酸涩,偏偏在林氏与赵婆子面前,盼儿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她们起了疑心。   勉强挤出来一丝笑,盼儿冲着林氏道:“娘,我肚子有些不舒坦,就先不吃了……”   说着,盼儿在林氏担心的目光中,踉踉跄跄的往楼上跑。   赵婆子看着小姐的背影,不由眯了眯眼,她年轻时呆在宫里头,也曾听那些上了岁数的嬷嬷嘟囔过,从女子的面.相以及走路的姿态上便能看出是不是处子之身。   虽说林盼儿曾经嫁过一回,但按着林氏的说法,她没有圆过房应该还是完璧才是,怎么现在瞧着竟然像破了瓜般?   况且她刚刚那副模样,跟怀了身孕的女子孕吐是一模一样,她刚怀上身子的时候,正好赶上饥荒,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根本没有赵婆子挑剔的余地,以至于现在看到林盼儿不住干呕,根本不能断定这是不是有孕的症状。   心里头虽有些疑惑,赵婆子也不敢未出口,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了林氏几句。   回到房中,盼儿猛地将木门给紧紧关上,细瘦的脊背靠在门板上,她好像被抽干了浑身的气力般,忍不住缓缓下滑,最后跌坐在地上。   青石板透着阵阵凉意,盼儿却好似察觉不到般,两手死死环抱着膝头,眼眶也微微泛红,神情闪烁,一副慌乱的模样。   月前褚良那厮强占了她的身子,将她的清白给毁了,当时她被吓坏了,又心存侥幸,认为一回不会怀上身子,便没有及时喝下避子汤,若是现在怀了身孕,她还如何是好?   这世道女子活的本就艰难,像她这种先前嫁过一回的,即便是与人和离而不是被休,依旧是极大的污点,若是肚子里还多了一块肉,那名声怕是更加臭不可闻了。   心中涌起无限委屈,杏眼噗噗的往下掉泪。   她上辈子被人欺凌,在破庙中活活冻死不算,怎么重活一世也这般凄惨?先是被褚良糟践了,现在还可能怀上身子,她、她该怎么办?   细软不带半点儿茧子的小手按在了平坦小腹上,盼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哼声,如同小兽的哀鸣般,让人听在耳中,不免心生怜意。   若她肚子里真多了一块肉的话,到底打是不打?   不打的话,势必要将孩子生下来,那她跟林氏的名声就全毁了,女人的名声可是天大的事儿,一点沾上半分污点,这辈子都洗不干净,寡妇门前是非多,盼儿跟林氏这些年受的委屈不少,她自然清楚名声二字到底有多重要。   一旦她的肚子慢慢打起来,就擎等着街坊邻里的唾沫星子将她淹死吧。   要是打胎的话,名声虽能保住,盼儿心里头却有些遭不住,她活了两辈子身边只有林氏一个亲人,现在肚腹中可能有个跟她骨血相连的孩子,仔细想想还是有些不舍。   再者说来,原本盼儿是绝户,想要将家产全都保住,必须招赘才行,但若是有了儿子的话,就不必招婿,省去了一桩烦心事。   两手死死抠着门板,淡粉莹润的指甲泛起了青白色,雪白贝齿用力摧残着粉嫩的唇瓣,将唇肉咬的又红又肿。   在地上坐了足足一刻钟功夫,两腿都有些发麻了,盼儿才扶着墙缓缓站起来。   她现在还不确定自己到底怀没怀上,还得再等些日子才见分晓。   第二天一早,盼儿强忍着恶心喝了两口粥后,就直接去了忠勇侯府。   先前放着花草的那间暖房因为被人动了手脚,即使下头通了地龙,老爷子依旧二话不说的将屋子给拆了。   如今盼儿呆在另外一间小屋里,清早过来先瞧瞧文君听琴长得如何,因为浇过不少灵泉水的缘故,这盆文君听琴比起其他的花中珍品,瞧着要更有灵气,枝叶繁茂,颜色浓绿,即使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只瞧着叶子都知道这花儿被盼儿养的极好。   里间儿跟外间隔了一层帘子,隐隐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听说关外又打仗了,那些匈奴真是畜生,自己不种粮草也就罢了,一到秋冬就来关内烧杀抢掠,弄死弄伤了不知多少百姓……”   “可不是,好在这次是咱们侯爷领兵,定北将军当副将,肯定能给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一个教训!话说定北将军虽然年轻,那股狠劲儿却不逊咱们侯爷当年……”   定北将军?   听着好像有些耳熟?   盼儿伸出小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后脑,怎么想都想不起定北将军到底是什么人了,不过就算想起来也没什么用处,毕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将军,而她却只是个被人奸淫很可能怀了身子的普通百姓,定然不会有半点儿瓜葛。   装了灵泉水的瓷瓶儿一直被盼儿塞进怀里,她不止模样生的极好,身段儿也丰盈有致,腰细腿长,小手伸进衣襟里头,摸索了好一阵儿才将瓷瓶儿找出来。   轻轻咬着红唇,盼儿心知这动作有些失礼,脸上不免有些发烧,幸好此刻屋里除了盼儿之外再无旁人,否则要是被其他男子瞧见了这副美人面颊酡红如海棠的景象,怕是连神魂都被她给勾走了。   冬日里花草容易闹毛病,忠勇侯府虽然有不少花匠,但盼儿却不能光拿银子不做活儿,每隔几日她就会往盆中浇灌几滴灵泉水,量虽不多,但这灵泉水对于花草而言简直如同观音菩萨手里头的杨枝甘露般,只要一滴就能让它们神气十足,即便还没开花,但却透着淡淡清香。   盼儿现在整日呆在花房中,却半点儿不觉得憋闷,跟往日住在山脚下似的,正是这些花草的功效。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转眼又过了半个月,盼儿的葵水还没有来,原本她对自己怀孕之事只是有些怀疑,现在却已经确定了,知道肚腹中多了一块肉。   再过几日便是大年三十,怀了身子之事肯定是瞒不过林氏的,不过好歹也得等到过完年再说,否则辛辛苦苦一整年,怕是都没个好滋味儿。   京城里的风俗跟石桥村不同,这几日赵婆子买了羊肉,包了不少饺子,下锅一煮就熟透了。   盼儿之前从来没有吃过羊肉,最近虽然孕吐的有些厉害,人也消瘦了不少,但饺子却吃了小半盘儿。   林氏看着盼儿越来越瘦,脸上的担忧之色也越发浓郁,时不时盯着盼儿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强忍着没有开口。   她是过来人了,当初怀了身子时,也是这副德行,一开始林氏还以为盼儿是吃错了东西,但她说什么都不去医馆,又每日不住的干呕,林氏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偏偏母女两个存了同样的心思,在年前不准备提及此事。   腊月二十七那日荣安坊就关门了,盼儿也不再去忠勇侯府中,天天呆在屋里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毛病,盼儿简直困得厉害,有时候睡到晌午都不愿意起身,整个人蔫蔫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即使喝了再多灵泉水,依旧没有多大用处。   过年那天,赵婆子跟林氏一起做了一桌子好菜,林氏还弄了些绍兴酒来,盼儿看着澄清的酒水,头皮一阵发麻,刚想着该如何拒绝,林氏就将就被端了起来,小口小口的喝着,一张脸微微泛红。   心里咯噔一声,盼儿生怕林氏瞧出了什么,赶忙低着头,小口小口的扒着饭往嘴里送,细嚼慢咽的吃了好一阵儿,碗里头的米粒依旧没有少多少。   林氏看到盼儿这副模样,心头好像被钝刀子戳了个窟窿似的,疼的她难受极了,却还有苦难言,明明她们娘俩日日都呆在荣安坊里头,盼儿到底是何时被人欺负的?   是不是吴庸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林氏就被痛苦跟悔恨淹没,若是她当初没有逼着盼儿嫁人,不带她去护国寺相看人家,说不定就不会闹出这档子事了。   母女心里头都藏着事儿,这层窗户纸虽然现在还没有戳破,但却瞒不了多久了。   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响,震得耳膜发疼,林氏将盼儿送到房门口,一双美目带着淡淡愁绪,张了张口,好半晌才道:   “明个儿娘过来叫你,你今夜先好好歇着……”   由于心虚的缘故,盼儿也不敢多问,支支吾吾的哼唧两声后,转身回了自己房中,将木门死死关上。   她怀里头好像揣了只兔子似的,砰砰乱跳,心神恍惚,口里直发干。   踉踉跄跄的坐在凳子上,手里头端了一碗早已凉透的茶,盼儿小口小口的喝着,瞌睡慢慢清醒了不少。   小手覆盖着依旧平坦的小腹,淡粉唇瓣勾起了丝苦笑,她低着头小声道:   “你说你来的怎么这么不是时候呢?娘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选啊……”   盼儿恨极了褚良那个卑鄙无耻忘恩负义的小人,偏偏肚腹里的孩子无辜,要是她喝了红花的话,日后会跑会跳的娃儿,一时三刻间就会化作脓水,糊里糊涂的排出体外。   先前盼儿还听说,红花那种落胎药对女人的身子损害极大,有时候分量把控的不好,伤了根本后,一辈子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盼儿心里便隐隐发寒。   越想就越是心烦,盼儿紧紧皱着细眉,洗了把脸后便将房中烛火吹熄了,倒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慢慢睡着了。   等到第二日,盼儿是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的。   她迷迷蒙蒙的睁开眼,就看到林氏端了铜盆走进来。   赶紧披上小袄,盼儿踩着鞋下了地,一边洗脸一边听林氏开口:   “你这段日子有些不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娘?”   盼儿手里紧紧攥着沾了水的巾子,心里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苦笑道:“您怕是已经看出来了吧?”   林氏面色复杂,缓缓点头,喉咙里好像吞了一团棉花似的,梗在那处,下不去上不来的滋味儿实在难受极了。   “孩子是谁的?”   盼儿没吭声,她将脸擦干净后,把巾子扭干放在一旁的木架上头,冬日里皮肉被冷风一吹,容易皲裂发红,要是不抹上香膏润一润,盼儿这身细皮嫩肉怕是受不住京城的气候。   将脂膏摊在掌心捂热,盼儿往脸上仔细涂抹着,低垂着眼,长而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处遮下了一片阴影。   林氏见她不开口,心中更觉得是吴庸做下的恶事,她叹了一声,问:   “明日我去请个大夫,咱们把这孩子给落了吧,你日后还得嫁人生子,万万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一听这话,盼儿像是被火炭烫着了般,猛地就站直了身子,浑身紧绷。   “娘,我还没想好。“   “你还打算想多久?现在孩子估摸着得有两个月大了,若是超过三个月的话,胎象便会越发稳当起来,再打胎恐怕不是一副红花那么简单,你的身子骨虽然不算弱,恐怕也熬不住……“   林氏说着,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抹了把脸,心里头一阵苦涩,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盼儿竟然会跟她一般,也这么命苦,先是被齐川给辜负了,而后又遇上吴庸那种恶人,想要骗了她当妾室。   她们母女两个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待她们?   ------------ 第44章 决定生下来   林氏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盼儿就是狠不下心,一双柔嫩小手按在腹上,明明应该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偏偏她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半晌没说出话来。   “娘,你再让我想想……再给我几日功夫……”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盼儿心里头却如同明镜般,知道想的时间再长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毕竟她本就是在乎亲情之人,肚子里的娃儿虽没降生,却跟她血脉相连,自然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的。   恍恍惚惚的在家里呆了数日,到了如今,盼儿肚腹中的孩子都已经两个多月,马上快满三个月了,以往平坦光洁的小腹,现在微微有些隆起。   虽然藏在小袄下头看着并不明显,但等到开春后,肚子再稍微大些,怕是藏也藏不住,明眼人只要一看就能瞧出端倪,周围的街坊邻居再稍稍一传,以讹传讹之下,到时候名声怕是尽毁了。   家里头除了盼儿之外,只剩下林氏跟赵婆子两个,林氏心疼女儿,自然将此事严防死守,嘴巴紧的跟蚌壳儿也没什么区别,半点儿风声也不肯透露。   至于赵婆子,更是没有这个胆子了。   她本就是林氏从人牙子手里头买回来的,身契还捏在林氏手中,要是不老老实实的将此事藏住,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婆子,就算手艺再好,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一晃马上就到上元节了,京里头比起石桥村那种小地方自然要热闹许多,上元节那天夜里也是有灯会的,先前娘俩儿还琢磨着上街看花灯,现在盼儿正是胎象不稳的时候,用药将胎儿打掉与意外小产相差太远,林氏自然不舍得女儿受到半分损伤。   随着肚腹中的娃儿日日见长,林氏整个人也变得急躁许多,成日里催促盼儿喝下落胎药,甚至还将红花买回来,放到灶台上熬煮。   这日盼儿本想去厨房把黏米给碾碎,用来做汤圆儿,岂料刚一迈进厨房,一股苦涩的药味儿就直往她鼻子里钻。   盼儿心里慌了一下,扶着门板的手微微用力,指甲也泛起了青白色。   她仔细往里瞧了瞧,发现赵氏并不在厨房,穿了一身青碧色小袄的林氏坐在灶台边的小杌子上,手里拿着大蒲扇,轻轻摇动着。   听到开门的动静,林氏回过头,一看到盼儿后,她脸色一变,连带着眼神也不由微微闪烁了下,口中嗔道:   “不在楼上好好歇着,怎么来厨房这种烟熏火燎的地方了?”   盼儿仍站在门槛处,一动也没动一下,她最近孕吐虽然好了些,但这股药味儿却比鱼腥味儿更令人恶心,让她身上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丰盈有致的身子轻轻震颤,脸色也明显变得难看许多。   “娘,您怎么在厨房里熬药?难道家里有人害了病症?我怎么不知道……”   盼儿刻意这么问了一句,咽了咽唾沫,一双大眼儿死死盯着灶台的方向,身体紧绷,好像被猎食者盯住的小兽般。   林氏秀丽的面庞藏在阴影下,盼儿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听出她的声音轻轻颤抖着:   “盼儿,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你没有拖延的时间,明明你心里都明白,若是过了三月再落胎,对身子损伤多大,甚至于日后的子嗣也有害处,此刻做下决定,还为时未晚……”   “为时未晚?”   大而圆亮的杏眼中蒙上的一层水雾,盼儿嘴里发苦,浑身僵硬,面颊因为情绪激动,浮起了丝淡淡的红晕。   “娘,您心里清楚早就晚了,从一开始我就舍不得这个孩子,我求求您,把他留下好不好?什么名声,反正都换不来银子,我全都不要了行不行……“   名声对于大业朝的女子而言,的确十分重要,若是一个姑娘家名声毁了的话,即使不被浸猪笼,也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活的,那种滋味儿林氏曾经尝到过,当年她刚刚生下盼儿时,都恨不得死了才干净。   再加上盼儿贪慕荣华,想要嫁入高门大户,一旦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的话,别说嫁入高门,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给人当正妻了。   这一点即使林氏不说,盼儿自己也能想明白,但她现在要割舍的是自己的骨肉,天底下没有几个女人能狠得下这个心,将自己有血有肉的孩子生生给毁了。   不管别人能不能做到,盼儿却是不成的,她还没有这么心狠。   啪的一声。   林氏一双玉手轻轻颤抖着,原本捏着的蒲扇摔在地上,她颓然的闭了闭眼,其实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只不过一直不敢接受现实罢了。   伸手捂着脸,林氏没有开口,呜呜的痛哭出声,大滴大滴的泪珠儿顺着颊边滑落,那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盼儿看在眼里,心里头也十分不忍,小跑着到了林氏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胳膊,轻声道:   “娘您别难过,就算盼儿不嫁人了,也能好好照顾您,咱们两个有荣安坊,日子肯定会比之前在石桥村更好过,那么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忍不了的?“   林氏本来就是柔婉的性子,与盼儿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最在乎的就是这唯一的女儿,此刻听到这话,林氏的哭声更大了,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哼唧声,两手死死攥着衣裳,掌心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儿。   当初在石桥村时,林氏就觉得委屈了盼儿,她身体不好,生怕不能照顾好她,便给她定下了齐家的亲事,哪想到齐川竟然是个冷心冷血的,一旦中了状元,转头就跟盼儿和离了,要迎娶娇滴滴的宰相千金。   现在到了京城后,又遇上了吴庸,她的盼儿为什么会这么命苦?   因为怀孕的缘故,盼儿不能掉泪,颤抖的伸手将林氏面上的泪痕擦干净,她又哑着嗓子安抚了一阵儿,见林氏渐渐止住了泪,虽然双目有些红肿,但好歹情绪平稳了些,这才开始干活儿。   荣安坊后院儿里有一口石磨,不过现在院中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都能将脚踝给没过了,想要将石磨收拾出来实在是有些费劲儿,幸好厨房里也有石碾子,只要将糯米放在碾子上,慢慢碾过,便能弄出来糯米粉。   不过要想让汤圆的口感越发细腻弹牙,香糯可口,糯米粉一定要用石碾子碾上至少三次。   盼儿虽然怀了身孕,但这点活计却难不倒她,一边将石碾子推得呼呼转,一边看着林氏将锅里头的红花倒在泔水桶里,洗了手后又开始炒黑芝麻。   黑芝麻汤圆是盼儿最爱吃的一种,林氏以前也做过几回,不过因为太费功夫,近些年家里头又穷的揭不开锅,做的也就比先前少些。   黑芝麻直接倒进烧热的锅中,用铲子一下一下翻腾着,越炒屋里头的香气就越浓,等到黑芝麻熟透后,整间厨房里头全是这股油润润的干香,锅里头的芝麻也变得漆黑一片。   林氏将黑芝麻倒在案板上,等到凉透了后,才用擀面杖将芝麻一点点碾碎。   这馅料跟皮子不同,万万不能用石碾子给弄成细粉,否则咬上一口都吃不出味道来。   而用擀面杖却不同,碾出来的芝麻粒有大有小,咬在口中咯吱咯吱的,拌上猪油跟白糖后,搅匀了就能做馅儿。   林氏本来就是经常做点心的,等到盼儿将糯米粉弄好后,她直接将盆子接过来,让盼儿舀了瓢水,准备和面。   盼儿舀水时,特地往里头稍稍倒了几滴灵泉,之后才把瓢给了林氏,白细的糯米粉加水和成团,林氏动手不断的揉搓着。   林氏本就生的肤白,近来又一直养着,浑身皮肉也变得更为细嫩许多,与糯米团子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只见糯米团在她手里被搓成了长条,又软又弹,还不沾手,白生生的看着稀罕人极了,林氏手里拿了菜刀,几下切成小块儿,让盼儿揉搓成球后,用拇指在球顶压一小窝,拿筷子挑了些芝麻馅儿放入,之后用手指将窝口逐渐捏拢,再放在掌心中轻轻搓圆。   看着林氏动作麻利的将一个有如山楂大小的汤圆儿给包出来,盼儿也跟着试了试。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这话说的果真不假,林氏做饭食的手艺不差,盼儿身为她的女儿,只要稍稍学一学,这些白案就能上手了,做出来的东西甚至还有模有样的。   赵婆子刚才将菜都给洗刷干净了,端了个盆子走进厨房,看着林氏母女也在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她也是个闲不住的,洗了手也跟着帮忙。   今日做出来的这些汤圆不止是盼儿要吃,还要拿到铺子里头卖,所以分量自然要多些,反正这吃食既好存放,弄起来又容易的很,买回家后直接下锅煮,等熟了后便能入口。   只是不能吃得太多,否则一旦积了食,怕是要闹好几天的毛病。   汤圆包好后,直接装进竹篓里,放在窗户外头,如今天气还没有回暖,积雪也这足够厚,就算汤圆放在外头十天半个月,想必也是不会坏的。   ------------ 第45章 卑鄙无耻   上元节时,京城里热闹极了,普通百姓平时舍不得花销,但从年关到现在,大小物件儿采买了不知有多少,要不是二十七那日荣安坊关了门,想必买东西的人就更多了。   今个儿林氏将铺子前头的大门给打开,没过多久就有个冻的哆哆嗦嗦的男人走了进来,穿了一身黑色的袄子,进屋里一直搓着手,口鼻中直呵气。   男人肩膀宽阔,比起普通人要高出半头,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皮肤虽然黝黑,但看上去倒是个和善人,他一张脸冻的黑红,口中粗噶道:   “你们荣安坊总算是开门儿了,之前想要买一点灯影肉跟腌菜来下酒,偏偏铺子门关的严实的很,几日没吃罢了,就觉得口里头没滋没味儿的,吃什么都不得劲……”   这男人也是荣安坊的老客了,姓李,虽然年纪并不很大,不过二十五六,但却在京兆尹府里当了个捕头,也算是年少有为,就算捕头每日挣的银钱并不太多,但吃喝都在衙门里,能攒下一些,一旦荣安坊里出了什么新的吃食,李捕头定然是要买过来尝尝的。   “昨个儿做了汤圆儿出来,是芝麻馅儿的,味道香得很,李捕头要不尝一尝?”   林氏一边将小菜装进碗里,一边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瓷碗,里头盛放着热气腾腾的汤圆儿,碗里头只有四个,但却十分白嫩圆润,透着一股米香。   李捕头看着林氏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他之前听说这荣安坊的老板娘已经三十了,但看着比起二十出头的女人还要水灵,眉眼也生的好看极了,就好像冻上的猪油般,又嫩又娇,不带一丝瑕疵。   从头一回来到荣安坊时,李捕头就见到了林氏,当时心里头不免升起了几分异样,以至于经常来到铺子里头,光顾荣安坊的生意。   “你们荣安坊做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先给我来一斤!”   听到这话,林氏嘴角一抿,眼神都略柔和了几分,动作麻利的将吃食都给装好,收了银子后才又坐回柜台上。   盼儿看着额李捕头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从铺子里走出去,时不时还回头瞅上几眼,明显就是一副不舍的模样。   起身坐在林氏身边,盼儿端起小碗儿,舀出来一只汤圆儿送入口,粘糯香软的皮子略有些发烫,但因为盛出来有一会儿,并不会将舌根烫起泡来,盼儿边吃着,边含糊不清的问:   “娘,这李捕头经常来咱们铺子里,是不是动机不纯啊?”   说这话时,盼儿还刻意做出挤眉弄眼的怪象,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明显打趣的模样让林氏面上红了一下,小声道:   “甭管他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跟咱们没关系,听说李婆子,也就是李捕头他娘,最近正四处找了媒婆,想要去城西刘员外家里头提亲……”   盼儿眉头一拧,脸色明显有些不好了。   林氏生她生的早,过了年也不过才满三十而已,再加上底子好,皮白柔嫩五官精致,看上去比那些年轻生嫩的小姑娘强出不知多少倍,配李捕头那个糙汉,盼儿还觉得可惜了呢。   “这李捕头也真是够可以的,明明家里头已经在给他相看亲事了,现在竟然还来到咱们荣安坊中,真是厚颜无耻……”   林氏手里头拿着狼毫笔,将今日采买走的账全记下来,即使几文钱的花销也没有漏下,毕竟赚钱不易,京城又是那种处处都要花费银钱的地界儿,若是不经心着些,她这铺子恐怕也就开不下去了。   “你管那么多作甚,只要有银子赚就成了,李捕头出手阔绰,又不爱计较,做他生意我还是乐意的。”   林氏到底年岁大些,虽然说不上见多识广,但想的却比盼儿多了几分,反正她跟李捕头清清白白,两人之间一点儿腌臜事儿都没有,做他的生意也无妨。   京里头卖汤圆儿的铺面也不少,不过像荣安坊这种物美价廉的却并不很多。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京里头的妇人手头上虽然比别处的要宽裕许多,但仍恨不得将一文钱掰成两文花,从不舍得浪费,如此一来,荣安坊中的吃食价钱不贵,而且滋味儿极好,家中的老人孩子都爱吃的很,买的人自然就多了。   林氏三人包出了不少汤圆儿,上元节那天全都给卖完了,仔细算一算,竟然赚了三两多银子,放在以前可是林氏想都不敢想的。   盼儿没在家中呆上几日,白天就得去忠勇侯府做活儿了。   老爷子喜欢伺弄这些花花草草的,虽然不一定能养活,在花房里放的种子却各色各样,不知有多少种。   这日盼儿正在花房里呆着,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后,屋里头的炭盆子就撤了几个,现在只剩下一个,倒没有先前那么闷人。   老爷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盼儿听到动静,赶忙从凳子上站起身,冲着他行了礼。   “别弄那些虚的,我今个儿弄了点儿好东西。”   说这话时,老爷子刻意压低了声音,满布褶子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神秘之色。   盼儿心里有些奇怪,仔细打量一番,发现老爷子手里头拿着一个布包,那布料是最细最软的月白色绸料,这料子用来做亵衣是最好的,既凉快又柔软,不过因为价钱太贵,盼儿跟林氏平时去布庄只能瞧一瞧,是完全买不了这东西的。   “什么好东西?”   老爷子站在红木桌前头,将布包放在桌面上缓缓摊开,里头放着的不是别的,而是几十粒澄黄色的稻谷。   从小在石桥村里长大,再加上盼儿嫁到齐家的那几年,没少下地做农活儿,一些蔬菜的种子她可能认不得,但稻谷却是一眼就能辨别出来的,这玩意儿脱了壳儿之后就是大米,哪里算得上什么好东西?   盼儿眼皮子抽了抽,干巴巴的笑了笑,半晌没吭声。   年前盼儿就不戴帷帽来忠勇侯府了,现在老爷子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盼儿肯定是没瞧上他的宝贝。   “你年纪轻轻的真没眼力价儿,我说它是好东西,肯定是差不了的……”   盼儿忍不住撇嘴道:“不就是稻子吗?您想要在府里头开几亩菜地?“   “这不是普通的稻子,而是玉田胭脂米的良种,胭脂米只是皇家的贡品,除了宫宴之外,别处是再也吃不着的,老头子我费心费力的派人去小泉村找了这胭脂米的良种,你这丫头伺弄花草是个厉害的,要是能将玉田胭脂米种出来,咱们也能日日吃上贡米……”   听到这话,盼儿不由高看了这稻子一眼,伸出雪白小手捏起了一粒米,她仔细瞧了瞧,发现这稻谷的确比普通的稻子颜色深浓些,隐隐透着几分红晕。   她跟林氏在十里坡还有一处庄子,虽然已经废弃了,但现在荣安坊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好,要是能稍稍攒出些银子,将废庄给打理好,种出一片胭脂米出来,那肯定是再好不过的了。   盼儿虽然没有尝过贡米的滋味儿,但能让老爷子这么推崇的稻谷,肯定不会普通,她怀里好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哑声问:   “若是民女将这胭脂米种活了,老爷能不能赏赐民女一些良种?”   老爷子狐疑的看着盼儿,问:“你要良种做什么?”   “实不相瞒,民女在京郊十里坡还有一处庄子,一直没想好在庄子里种些什么东西,今个儿您拿来了胭脂米,的确是难得的好物,若是老爷不介意的话,等开春后民女就拿着这一包种子,种在庄子里,若是活了您便分些给民女,要是没有种活的话,此事就先算了……”   盼儿的算盘打的啪啪响,老爷子也是个精明的,粗粝大掌摸了摸下颚处的短须,似模似样的考虑片刻,道:   “既然如此,就直接将胭脂米种在你那庄子里就行,反正不论有多少收成,你都分六成给我,也就不说赏赐不赏赐的事儿了。”   六成听起来虽多,但要是没有老爷子的话,凭盼儿自己根本弄不到玉田胭脂米的良种,现在将收成分出了些给侯府,日后废庄也能挂上忠勇侯府的名头。   凭着忠勇侯鼎鼎威名,日后就算有那不开眼的刻意来找麻烦,盼儿也不怵。   轻轻点了点头,盼儿道:   “老爷,虽然您把胭脂米的种子交给了民女,但播种时还得派些庄户过来,否则只凭着我一个人,怕是累死累活也难将庄子里的地给犁一遍……”   侯府底下本就有不少庄子,依附着的佃农人数也不少,找些人住到废庄里也不是难事儿,正好还能将那处给修整一番,省的一直不能搬进去。   见老爷子将此事应下了,她眼底满是喜色,捂着嘴咯咯的笑出声来。   盼儿之所以想要去庄子里头干活儿,是因为她肚腹一日比一日大,眼瞅着就要瞒不住了,要是日日呆在京城,说嘴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她的脸皮虽说厚比城墙,别人说什么也不疼不痒的,但林氏却是个心思细密的,万一被那些人气的心口堵得慌,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恐怕又会闹出毛病来。   老爷子一开口,手底下的人马上就开始办事儿了。   管家安排了一个庄头儿负责废庄的事情,那庄头儿先是来找了盼儿,问清楚盼儿的想法后,就带了一群匠人,浩浩荡荡的坐着驴车往十里坡的方向赶去,风风火火的在庄子里头建了十几间青砖大瓦房。   因为是给侯府干活儿,这些匠人们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用料实在的很,不敢弄出半点差池,将瓦房建的结实极了,房里头也都打上了火炕,冬天比起烧炭盆子要暖和多了,炉灶也能做些吃食,倒是方便的很。   等到瓦房建好后,京城里已经有了几分春意,因为冰雪消融的缘故,外头的街面上泥水飞溅,出去稍微走上几步,裙边鞋面上就全都是泥点子,怎么收拾都弄不干净。   林氏给盼儿准备了几件宽松的衣裳,因为怀孕的缘故,她不止小腹比先前微微凸起了几分,就连胸前的那一对玉团也微微有些发涨,以前薄薄的肚兜儿竟然小了几分。   盼儿心里既觉得有些羞窘,又被逼的不得不开口,她夜里偷偷摸摸的跑到林氏房中,吭哧了好半天才将事情说出口,盼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她吃的东西并没有很多,只不过每日都喝了灵泉水而已,偏偏胸前之物如同迎风长般,一日比一日大上分毫。   现在那一对儿沉甸甸的藏在衣裳里,将布料撑得鼓鼓囊囊的,盼儿走到铜镜前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红润小嘴儿不由抿紧了,心里头也憋着一股邪火儿。   要不是褚良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夜半时分偷偷摸摸的跑到她的房中,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强占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她哪里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自打那夜之后,褚良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看来那天晚上的肆意侵占,不过是为了羞辱她而已,如此卑鄙无耻,比起齐川又有什么差别?   之前褚良想要纳她为妾,自己毫不留情的给推拒了,自那时起,他怕是就怀恨在心,在听到自己跟吴家定下了亲事,心中不忿之下做出的这种恶事,为的就是毁了自己一辈子,以作报复。   而吴家退了亲后,看到自己被人耻笑鄙夷,褚良心里头怕是高兴坏了,毕竟像她这种婚前失贞的女子,先前还嫁过一回,怎配嫁给别人当正妻?   盼儿两手死死抠着妆匣,只要一想到那个姓褚的,她心里头就好像有把火在烧般,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因为要去庄子里照看着胭脂米,盼儿也就不必每日都去侯府的,只要每月去上三四回,确定花房里珍品的长势不错就成了。   白日里她呆在荣安坊楼上,没事儿也不会轻易下来,只可惜现在开春,换上了轻薄的衣裳,盼儿那肚子微微凸起,她原本腰身细的很,说是单手可握也不为过,如今肚腹凸了起来藏也藏不住,自然会有眼睛尖的人看出点什么。   吴家。   婆子边给吴母捏着肩膀,边开口道:“夫人,老奴听说了一件事儿……”   吴母精神头儿不太好,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自打上回婚书的事情出了差错后,她就被相府小姐劈头盖脸的狠狠奚落一番,之后赶出了相府。   许清灵出身高贵,吴母就算想恨也不敢恨,这样一来,她将心里的怒气一股火儿都归咎到了盼儿身上。   要不是林盼儿那个贱蹄子卑鄙无耻,明明是个身上泥点子都洗不干净的村妇,先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攀龙附凤,得罪了许小姐也就罢了,像这种女人能找到人家已经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竟然还不想做妾?   借着自己识得几个字,将他们吴家的婚事给退了,若非如此,她哪里会得罪许小姐?以至于没有搭上相府这棵大树,日后庸儿在朝中没人帮衬,前程还没找没落的。   吴母口气明显算不得好,淡淡问:“什么事儿?”   这婆子也是在吴母身边伺候着的老人儿了,知道夫人这一阵儿就心气儿不顺,赶忙道:“老奴刚才上街,听到前头有两个妇人在小声交谈,仔细听了一阵后才发现,她们说的竟然是荣安坊的林氏母女……”   一听到荣安坊,吴母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脊背挺起,修剪的整整齐齐的眉头微微拧起,急声催促道:“林氏母女?她们怎么了?还不快说!”   吴母的声音十分尖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副模样瘆人的很,婆子激灵了一下,也不敢隐瞒,如倒豆般将话都给说出了口。   “那林盼儿是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做出来与人私通的事情,还没跟别人定下亲自就被搞大了肚子,现在衣服都藏不住了……”   “此话当真?”   吴母面皮抽动了一下,眼中喜色根本藏不住了,之前那林氏不是宝贝女儿吗?认为林盼儿是个好的,现在看来,林盼儿跟青.楼里的窑姐儿也没什么差别,随随便便的就怀上了野种,幸好庸儿没将她纳为妾室,否则他们吴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站在门外的吴庸本来是想给吴母请安的,却不曾想会听到这话,清秀脸上血色尽褪,消瘦颀长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颓然的闭了闭眼。   自从在护国寺的梅林中看过林盼儿一眼,那女人的一颦一笑都好像镌刻在他脑海之中般,夜里想起来都觉得心头滚烫。   但为了讨好相府千金,先前修改婚书将盼儿骗为妾室的事情,他也是亲自点头了的,后来婚书上动的手脚被林家人识破,这桩亲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段时日,吴庸每时每刻都沉浸在后悔之中,要是他当时没有同意修改婚书,是不是早就能抱得美人归了?偏偏因为他做出了那种背信弃义之事,与林盼儿擦肩而过,再也没了夫妻缘分。   此时此刻听到林盼儿怀了身孕,吴庸心里头即是愤怒又是欣喜,酸甜苦辣种种滋味儿齐齐涌上来。   愤怒的是林盼儿不知廉耻,在定亲之前就跟人私通,而欣喜的是,原本林氏不愿将女儿许给他,到了这般田地,他是不是有机会了?   悄无声息的从吴母房门离开,吴庸心中越想就越是激动,步伐加快,行走如风,转身出了吴府,直接往荣安坊的方向走去。   因为庄子里的事情必须时时与盼儿知会一声,此刻庄头也来了荣安坊,盼儿便倒了碗茶给了这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庄头,听到废庄的篱笆等物都已经修整好了,盼儿心中欢喜之下,面上的笑意也变得越发浓郁起来,颊边一个小小的梨涡,看上去又娇又甜,让人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个够。   吴庸过来时正好看到了盼儿与庄头说笑的一幕,他心头怒火中烧,只觉得林盼儿这个女人实在是放荡不堪,即使皮囊生的好也不能这么勾引男人。   满腹怒火的冲上前,吴庸面色涨得通红,狠狠的将桌上的茶盏砸在地上,一声脆响传来,茶盏立刻碎成几块儿,只听男人口中不住怒骂道:   “你这种不要脸的贱人,怎么成日里就知道勾.引男人呢?你说,这个男人是不是那孽种的爹,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我?”   看到吴庸突然冲出来,盼儿愣了一下,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这人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此刻荣安坊还没有关门,铺子里头的客人不少,大多都是女眷,一听到这话,齐齐回头盯着盼儿跟吴庸,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连了好几圈儿。   盼儿气的两手捏起拳头,口中讥诮道:“吴公子千万别胡言乱语,我跟周庄头儿可是清清白白半点儿龃龉都无,现在你红口白牙的污蔑于我,可是有什么证据不成?”   吴庸见盼儿还敢顶撞自己,与先前在梅林中那副温柔模样全然不同,心中更怒,口不择言道:   “你肚子里的孽种就是证据!”   盼儿先前就清楚自己怀孕之事是瞒不住旁人的,但也不是她上赶着被人奸.淫,为什么到了别人口中,她竟然成了那种风.骚.无.耻,时时刻刻都不忘勾引男人的女子?   气的双眼通红,因为有灵泉水的缘故,盼儿强忍着没有掉泪,偏偏就是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更是显得楚楚可怜,让吴庸不由升起了几分怜惜,不顾周围人打量的目光,软了语气道:   “盼儿,我不计较你曾经做过什么,只要你将这孽种给打掉,我马上把你接过家门儿,虽然不是正妻,但我发誓,定会好好待你决不辜负……”   看到吴庸那副信誓旦旦满脸正色的模样,盼儿恨得浑身发抖,差不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唇瓣都被咬出血痕了,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当时真是瞎了眼,否则怎么会跟这种人定下亲事,还差不点儿被吴家骗做妾。   ------------ 第46章 清明过   盼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卑鄙无耻的男人,此刻眼前一黑,差不点直接昏厥过去,伸手轻轻按着微凸小腹,她深吸一口气,芙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女人的皮相本就生的美,现在又是最好的年纪,只有十五岁,肌肤嫩白如同凝脂,不见半分瑕疵,娇嫩唇瓣即便没有涂抹口脂,颜色依旧艳丽的如同沾了露水的花瓣般,诱的人想要上前采撷。   吴庸之所以看上盼儿,茶不思饭不想的要将人给弄到吴家,完全是因为她这副娇艳欲滴的容貌,此刻见到女人浅笑,只觉得神魂都快被她给勾了去,口中喃喃道:   “盼儿,你信我,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   转头看着周庄头,盼儿满眼恳求道:“劳烦您帮忙将这个登徒子给赶出去,此人卑鄙无耻,之前想要骗婚不算,现在竟然强逼着我为妾……”   女子越说情绪起伏的越厉害,俏脸气的煞白,水眸中隐隐带着怒意,即使周庄头是个常年在田里劳作的糙汉,看到美人这副怒气横生的模样,当下二话不说,蒲扇般的大掌拉扯着吴庸的胳膊,用力将人往外拖拽。   面对吴庸这个文弱书生,周庄头没有半丝怜惜,手上用的力气不小,直将吴庸从铺子里头拖拽出去,期间还撞到了柜台桌角等物,疼的他连连哀叫,一双眼死死盯着盼儿,恼羞成怒的骂道:   “林盼儿,像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娼.妇,我愿意纳你为妾已经是你的福分了,你现在还敢让姘.夫……”   话没说完,吴庸的嘴里就被塞了一块儿擦桌子的抹布,虽然林氏爱洁,这些东西都是一日一洗,但上头的那股怪味儿依旧浓郁的很,见吴庸脸色发绿,一副快要作呕的模样,盼儿心中总算舒坦了几分。   周庄头将吴庸赶出去后,铺子里不少妇人盯着盼儿指指点点的,这些女子都是悄声嘀咕,一个两个声音可能不大,但铺子里头拢共有二十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如同麻雀般,让盼儿心烦意乱,偏偏又不好说些什么,憋了一肚子气。   甚至还有那种没有眼色的,直接凑到了柜台前头,伸手指着盼儿的肚子问道:   “小老板,你这肚子不会真被男人搞大了吧?”   眼前问话的女子姓钱,闺名叫小秀,年纪也并不很大,今年不过十七,成亲倒有两年了,钱小秀平时来荣安坊的次数也不多,铺子开了这么久,拢共不过三四次罢了。   盼儿之所以会记得这妇人,完全是因为钱小秀自己是个碎嘴的,平日里就说她跟林氏会勾引男人,明明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偏被她编的绘声绘色,以至于不少人都信了。   抬头看着钱小秀眼里闪烁的恶意,盼儿皮笑肉不笑道:   “钱夫人有空管荣安坊的闲事,莫不如好好调养调养身子,也省的这么长时间没给夫家添个一儿半女……”   “你!”   钱小秀生了一双吊梢眼,面相显得有些刻薄,此刻被盼儿气的满脸涨红,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邻居家的大娘给拉出去了。   狠命的将大娘的手给甩开,钱小秀气的在原地直跺脚,语气不善道:   “大娘,您也听到那林盼儿说话有多难听了,怎么不让我跟她理论理论?”   邻居家的大娘腰围横阔,足足能装下两个钱小秀了,她只要一动弹,浑身上下的肉都在颤悠着,身上的红褐色外衫将她身子死死勒住,好像风干的腊肉般。   大娘瞪了她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自家一亩三分地的事情也就行了,去招惹人家干什么?少跟林氏母女接触,妇道人家整日出来抛头露面,怎么会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这荣安坊就是她们母女两个靠着一身好肉换来的,你要是惹怒了她们,哪里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中年妇人即使来荣安坊的次数多些,依旧看不惯林氏母女,虽然腌菜的滋味儿好,但林氏这骚蹄子跟狐狸精也没什么差别,都三十岁的妇人了,竟然还打扮的跟小姑娘似的,她男人每次来到荣安坊,回家就得夸上几句,妇人心里头又怎能好受?   听到这话,钱小秀方才有些怕了,脸色惨白的看着妇人,慌乱开口问道:   “大娘,她们不会让人找我麻烦吧?我瞧着那个跟林盼儿说话的男人,满脸横肉神情凶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这该怎么办?”   妇人拍了拍钱小秀的后背,安抚了几声,等到钱小秀的脸色好转后,这妇人才朝着荣安坊的大门狠狠的呸了一口,悻悻转头离开。   林氏跟赵婆子刚刚在后院儿收拾东西,也没听到前头的动静,等到林氏从中走出来后,盼儿跟林氏说了几句,便直接上楼回了自己屋中。   见盼儿脸色不好,林氏却又不知到底生出了何事,直到一个与她相熟的小媳妇学了吴庸之事,她才明白盼儿刚刚受了多大的委屈。   转头往楼上扫了一眼,林氏恨得眼眶发红,这吴庸当真无耻极了,明明是他占了盼儿的身子,竟然也敢主动上门来闹,这种人也就只能中个秀才,一辈子怕是都跟举人进士等无缘了。   盼儿回到房中后,便死死的将门板给阖上,水眸中大滴大滴的泪珠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早上肚腹还没显怀时,盼儿就知道肯定会有流言蜚语传出来,毕竟未婚先孕的女子在别人眼中,比起青.楼里的妓子也没什么差别。   但真经历了这一遭,被人指着鼻子怒骂鄙夷,盼儿心里头仍有些着不住,哭的双目红肿,灵泉如注往下流,口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小兽般,听着可怜极了。   怀孕的女子若是哭的太过,肯定是要伤身的,盼儿觉得小腹处传来隐隐的抽疼,吓得她再也不敢掉泪,打着嗝儿用手背将面上的泪痕仔细擦拭干净,剩下的灵泉水则抹在眼皮上,揉弄几下后,红肿便消了。   先前瓷瓶儿里还剩下些灵泉水,喝了一口后,小腹处那处抽疼的感觉才消散些许,盼儿伸手揉了揉肚皮,心中气怒仍未消散。   吴庸当真是个厚颜无耻的,先前见她模样生的好,舌灿莲花什么好听的都能说出口,暗地里却想将她骗到吴家去做妾,如今她被人奸.淫,肚腹中怀上了孩子,吴庸更是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扯了下来,直接将纳妾之事摆在了明面说了。   她吴家虽然出了一个秀才,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凭什么让她做妾?   明明一大家子都是贪得无厌看上了荣安坊这间铺子,还要装出一副为自己好的模样,盼儿只要一想都觉得膈应。   打了盆水洗了脸后,盼儿也不愿再想,反正她这辈子注定跟吴庸以及整个吴家再无半点儿关系了,又何必整日里为那种人动气?   原本盼儿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吴庸来荣安坊中闹的事情,不止被吴家人得知,甚至连许清灵也得了风声。   吴母心知许清灵看不上盼儿,在确定盼儿的肚子的确大起来之后,就递了帖子去到相府,想要见许清灵一面。   现如今许清灵与齐川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日子,只不过要等立夏之后才能过门儿。   兰香边将绿玉簪子插进许清灵丰厚的发间,便开口道:   “小姐,吴母在外头等着,您可要见她?”   “吴母?”   许清灵淡淡的秀眉微微一皱,拨弄了一下腕间的珊瑚手串,漫不经心道:   “带她进来吧。”   兰香应了一声,很快便走出了屋,将吴母带到了许清灵卧房之中。   因先前将这位相府千金给得罪了,吴母此次见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明明天气不热,她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将面上涂着的脂粉都给溶了,看上去十分粘腻。   许清灵凤眼一扫,看到跪在地上的吴母道:   “吴夫人先坐下,有什么事情便直说……”   即使许清灵嘴上这么说,吴母也不敢太过放肆,声音颤颤的应了一声后,便直接坐在了圆凳上。   “许小姐有所不知,那荣安坊的林盼儿着实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先前她不想当我们吴家的妾室,民妇还以为她是个烈性的,哪想到林盼儿竟然与人私通,直接怀上了野种,现在肚子大的都快藏不住了……“   许清灵面色一变,手上一个用力,腕间的珊瑚手串上头的细绳顷刻之间被扯断了,一粒粒大小相同颜色艳丽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摔在地上,让兰香不由惊呼一声。   “你说的可是真的?“   吴母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心惊胆战之下好像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般,两腿一软便直接跪倒在地,冲着许清灵道:   “许小姐,民妇口中全无半句虚言,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民妇脖子上,民妇也不敢欺瞒与您啊。”   就是知道吴母没有胆子撒谎,许清灵才会动这么大的肝火。   林盼儿那个贱人,惯是个会勾引男人的,先前齐川对她念念不忘,甚至日日登门想要与她再续前缘,这一点许清灵心里头如同明镜一般,口上虽然不说,桩桩件件的却都记着。   不说远的,就看看齐川先前被咬断腿的那一回,不正是为了去见林盼儿那个骚蹄子才受的伤?现在林盼儿被人搞大了肚子,指不定就是齐川的种!   越想越气,许清灵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偏偏她是相府千金,不能跟那等市井泼妇一般,有事没事的就撒泼放赖,即使知道齐川做了对不住她的事情,许清灵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毕竟相府还丢不起那个人。   女人清丽秀美的一张脸扭曲的厉害,吴母简直要被吓破了胆,颤巍巍的跪在地好半晌都没有爬起来,只听到许清灵阴瘆瘆的声音:   “好了,此事我知道了,等你儿将来中了进士,本小姐自然会帮他一把……“   闻言,吴母不由大喜过望,心中惊惧一扫而空,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她却没有仔细想想,许清灵说的是等吴庸中了进士后再出手相助,凭着吴庸二十多岁只能当个秀才的资质,这辈子能否考上秀才还是两说。   等到吴母走后,许清灵冲着兰香道:   “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林盼儿肚子里的杂种究竟是谁的,若是齐公子的,就马上解决了,否则生下来不干不净的,平白让人生厌。”   兰香办事也是个妥帖的,先去状元府问了问,得知齐川在冬日里腿伤还没好全,便回了府禀告了此事。   “小姐,林盼儿肚子都有三个月多月了,先前怀孕之时,齐公子刚能下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想必那孽种也与他无关……”   许清灵听到这话,心里头终于松了一口气,摊开手掌,揉了揉被尖锐指甲抠出来的印子,施施然走到了窗前,伸手拨弄着兰花叶子,淡粉唇瓣露出一丝浅笑。   既然林盼儿的孩子跟齐川没有半点儿瓜葛,自然是生下来才好,毕竟像齐川这种出身低贱却还有些本事的男人,最是自卑自傲,一旦让他知道林盼儿是个水性杨花的娼.妇,之前的恋慕想必也会如同水中月镜中花般,要不了多久便烟消云散了。   特地派人将此事在齐川面前提了提,男人的脸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听说还将书房里那块雨花石的砚台给砸烂了,想必心中定是不好受的。   自那之后,齐川对许清灵加倍的温柔体贴,再加上他生的俊美,又颇有才华,一来二去的倒是让许清灵舒坦不少,渐渐的将林氏母女的存在忘在脑后了。   转眼又过了一个多月,因玉田胭脂米的种子需在清明之前播种,如今积雪早已消融,天气转暖不少,盼儿白日里去废庄瞧过一眼,发现土地已经被那些庄户给犁过一遍,远处的池塘的口子也凿开了,只要胭脂米一发芽,将水闸打开便能放出水来,盖过胭脂稻苗,让其长得快些。   不过因为废庄的土质实在太差,地力早就耗尽了,泥巴都是灰黄的颜色,明显不是好地界儿,周庄头也来找过盼儿几回,明里暗里的说胭脂米若种在此处,怕是要糟践了,日后不会有收成之类的话,偏盼儿左耳听右耳冒,只当没听懂周庄头的意思。   她之所以有信心种出胭脂米,自然不是看土质如何,而是因为灵泉水在手,心中有底罢了。   周庄头见劝不动盼儿,连连唉声叹气,最后却也没有半点儿法子,只能按着盼儿的吩咐,将稻谷播在田中。   清明前盼儿就一直在积攒着灵泉水,好不容易才攒了一碗的分量,兑了井水调和好,她便趁着这些庄户回去吃饭的档口,在播撒了胭脂米的田垅中浇了灵泉水。   玉田胭脂米本就难存活,这些庄户也是头一回种这么娇贵的品种,一看几日胭脂米都没有发芽,心里头自然有些着急上火,毕竟这一粒胭脂米的种子价值不菲,若是糟践在了这块废地理,岂不可惜?   偏偏那个林盼儿是个执拗性子,老爷子也由着她胡闹,这些人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依旧劝不动她。   岂料一晚上过去,这田垅里头还真长出了细细的小苗,初时周庄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跑到近前仔细一看才断定,长出来的真是胭脂稻苗而不是杂草。   盼儿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废庄里,此刻她正在房里头喝着小米粥,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雕花木门就被敲得砰砰响。   “林姑娘,胭脂稻种活了!”   听到周庄头的声音,盼儿直接站起身来,披着一件儿外袍将房门打开,看到周庄头一个面庞黝黑的汉子喜得满眼通红浑身发颤,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能种活就好,否则我也没法跟老爷子交代。”   盼儿早就知道胭脂米肯定是能成活的,毕竟连文君听琴那般难侍弄的珍品都能救活,让胭脂稻长出苗来应该也不在话下。   早就预料到的事情,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惊喜的,盼儿面色淡淡,倒是让周庄头有些羞窘的挠了挠脸。   如今盼儿身子越发重了起来,肚腹里的娃儿也有五个月了,自然是藏也藏不住的,呆在废庄中省了不少麻烦,又十分清净适合养胎,只可惜林氏在荣安坊中脱不开身,赵婆子的身子比她还要笨重,也无法来到庄子里照顾她。   无奈之下,林氏又花了二十两银子去人牙子手里头买了个小丫头,名叫翠翘,今年不过十三,五官生的虽普通,皮肉也有些糙黑,但做活儿却十分麻利勤快,此刻她端着小菜从厨房里走了进来,一看到周庄头站在门外后,便殷勤的倒了一碗茶送到他手。   田间距离盼儿住的瓦房有一段脚程,虽然清明后的天气不热,昨夜里还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雨,但跑了这么一段路周庄头的确有些干渴。   把碗里的茶一饮而尽后,周庄头又连连说了些有关胭脂米的话,盼儿对于种地一窍不通,索性就把事情全都交给他,反正周庄头是老爷子派过来的,人也算是稳妥,比其他人可靠些,交到他手盼儿也能放心。   将人送走之后,盼儿再次歪在了软榻上,一双美目虽闭上却隐隐透着丝细缝儿,显然还没睡着。   翠翘站在盼儿身后,小手一下一下的捏着盼儿的肩膀,即使隔了一层衣裳也能感受到软玉凝脂的细腻触感,因为月份渐大的缘故,盼儿的小腹也变得圆鼓鼓的十分突出,连带着身上也有了肉,捏起来满手柔腻,简直比刚出锅的炊饼还要绵软许多。   翠翘头一回见到小姐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她在人牙子手里头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活,从来没有过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原以为被人买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没想到竟然要伺候这个如同仙女般的小姐。   虽然小姐尚未成亲肚腹中已经有了孩子,但性情却极好,说话时细声细气温温柔柔,从来没有发过火儿,再加上翠翘平日里做的活儿也不辛苦,只不过是做些饭食打打杂而已,这日子比起以前在人牙子那处吃苦受累的,简直如同做梦般。   身边的小丫头想些什么盼儿也不管,她现在呆在废庄之中,完全是为了平平安安的将腹中的孩子给生下来,也不愿意听那些闲言碎语。   翠翘见着小姐眉眼处明显透着疲惫,赶忙将窗户的小缝儿给关严实了,不让外头的凉风吹进来,否则怀孕之时若是闹个头疼脑热的,可比平日里要麻烦许多,不止喝药上有不少讲究,小姐还得遭一回罪。   盼儿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等到她醒了之后,翠翘又把鸡丝粥端了过来。   翠翘这丫鬟的手艺先前并不算太好,后来由着赵婆子简单调.教了小半个月,做出来的菜蔬也算是能入口了。   这鸡丝粥看似简单,乃是拿了一只母鸡放在锅中熬了整整一夜,等到骨肉分离之后,才吊了清汤出来,新寻了一口瓷锅,放了香米进去熬煮,再加些鸡丝才能出锅。   盼儿也是个挑嘴的,虽然米粒粘糯带着浓郁的鸡汤香气,但她胃口却不是很好,拿起勺子在瓷碗里搅了搅,吃了几口便觉得没滋没味儿的,让翠翘去拿了些林氏做出来的腌菜,入口后才觉得好了些。   因盼儿不在荣安坊中住着,每隔几天就得回去一趟,往井水里头倒上一些灵泉水,才能保持腌菜的味道不变,虽然有些折腾,但盼儿的身子骨儿却比普通的孕妇要强上许多,连安胎药都不必喝进肚。   林氏心疼盼儿年纪轻轻就挺着大肚子,特地花了不少银子去买了些花油回来,听说怀孕的女子将花油涂在腹上臀上,便不会留下难看的妊娠纹,盼儿年纪还小,自然是爱俏的性子,每日都会将花油混了几滴灵泉水后,开始往雪白柔腻的身子上搓.揉。   ------------ 第47章 重伤   也不知道到底是林氏买来的花油有效,还是灵泉水中灵气充沛,反正盼儿的肚腹每日都见长,偏偏那处的皮肉依旧莹白细腻,不止没有难看的妊娠纹,甚至摸在手中都是细软光洁一片。   涂抹上花油后,盼儿自己够不着后背,便侧躺在软榻上,由着翠翘仔细帮她弄上一番,等到花油匀开后,便套上了绸料做成的小衣,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锦被,双目半睁半合的歇了一会。   日子一天天过,盼儿的肚子好像吹了气儿似的,入了夏后便鼓鼓涨涨的,连走路时都得扶着后腰,身子比先前重了不少,而赵婆子的月份要大些,早在两个月之前就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叫锦儿。   赵婆子的年岁比起林氏都要大上不少,虽然她常年干粗活儿,身子骨儿十分结实,但这一胎生的也十分凶险,即使林氏给请了稳婆,最后生产时依旧血流如注,好像根本止不住般。   还是盼儿反应的快,麻利的从怀中将装了灵泉水的瓷瓶儿给取出来,直接将灵泉水灌入到赵婆子口中,死马当作活马医,还真将这母女二人给救了。   费尽了一番力气,锦儿终于平安出世,这娃儿刚刚出生时浑身皮肉都涨的通红,五官紧紧皱成一团,瞧着跟猴子也没什么差别,简直丑极了,明明赵婆子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儿,偏孩子生的这般貌丑,还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随了他娘。   好在满月后,锦儿的小脸儿慢慢长开了,眉眼处依稀能看到赵婆子的影子,眼珠儿又大又亮,看着倒是稀罕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快要做母亲的缘故,盼儿近来特别喜欢孩子,见到锦儿时都恨不得牢牢抱在怀里不撒手,总得抱着亲香几回心里才舒坦。   也亏得盼儿身子重,精力不济,没法照顾刚满月不久的娃儿,最后满心不舍的将锦儿送还到赵婆子身边。   林氏只有盼儿这一个女儿,盼儿说是她的心肝肉都不为过,即使有翠翘在身边伺候着,林氏也难放心,眼见着盼儿快临盆,她连铺子都顾不上,直接将荣安坊关了门,带了稳婆住到了废庄里头,时时刻刻都能照看着。   见林氏心中焦急,在废庄中忙里忙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下巴尖尖眼底青黑,明显就是思虑过重的模样,盼儿既心疼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按着林氏的叮嘱,将她放在炉灶中熬煮的汤汤水水全都给喝进肚。   之前大夫来给盼儿诊脉,说她身子骨儿也算结实,只不过每日走动的太少,用的吃食又太好,为了避免生产时胎儿过大,卡在宫口难以出世,盼儿必须每日在田垅中走上一个时辰才行。   六七月正是最热的时候,废庄里除玉田胭脂米外,还养了百十只母鸡,这些母鸡平日里就一直散养在庄子里,吃的虽是最普通的野菜糙米,但这饲料却是用灵泉水调和的,如此一来,虽然没有什么滋味儿,但这些母鸡一个个却是聪明的,将食槽里的东西吃的丁点儿不剩,就连周庄头也不由滋滋称奇。   废庄的土地着实不小,盼儿也不可能每处都给浇灌灵泉水,不过养了这些母鸡后就方便多了,鸡粪若直接当作肥料的话,可能会烧地,但废庄的土地早就没了地力,现在正需要鸡粪来改善。   再加上这些鸡平日里也喝了不少灵泉水,排出的粪便在地上,一来二去的竟然让废庄的土地肥沃许多。   眼见着废庄一日比一日好,老爷子又派人送过来几十株两三年的梨树,这梨树虽不大,但也十分金贵,还是周庄头亲自带了人种在地里,盼儿又偷偷摸摸的去浇灌了灵泉水才成活的。   这梨树并非普通的雪梨树,长出来的是南果梨,熟透时比鸡蛋略大了几分,果皮澄黄,汁水充沛,咬下一口唇齿间隐隐带着酒香,酸甜可口,滋味儿简直好极了。   南果梨也不是京城的品种,听说是长在关外的,老爷子不知花了什么手段,弄了几十株回来,原本老爷子是想把梨树种在别处的,但看到废庄将玉田胭脂米都给种活了,索性就把南果梨树送到了庄子中。   南果梨今年是头一年移栽,自然是结不了果的,但林氏却也不闲着,在庄子里种了不少新鲜的菜蔬,茄子、黄瓜、萝卜等种了整整一园子,原本林氏还担心菜苗让母鸡给叨坏了,准备围起篱笆来,但那些母鸡因为长时间喝了灵泉水的缘故,已经瞧不上这些“普通”的菜蔬,每日就在园子里头捉捉虫,倒是让林氏放了心。   过了这么长时间,田中的胭脂稻全都长得老高,虽然还没有成熟,但已经隐隐能看到其中浓粉色的稻穗了。稻苗长出来不久,池塘的水闸便被打开了,清水浅浅的漫过胭脂稻根部,里头因为倒了些灵泉的缘故,慢慢滋养着胭脂稻,让废庄的稻米生的比贡米的粒子还要大些,只是还没成熟,不知道滋味儿究竟如何。   这日盼儿正在田边走着,突然觉得小腹一阵闷闷的胀痛,因为肚皮耸的太高,盼儿根本看不到脚下,耳边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好像撒尿一般。   盼儿满脸涨红,额间也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儿,无措的看着身旁的林氏,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林氏到底是过来人,看到盼儿的羊水破了,慌乱片刻后就强自镇定下来,咽了咽唾沫带着盼儿往大屋走去。   “咱们慢点儿回去,你也不必着急,羊水破了之后还得稍稍等上一会才能发动……”   扭头看着一旁的翠翘,林氏吩咐道:“快去厨房里把热水烧上,再端碗粥过来。”   翠翘原本还有些发愣,现在听到这话后,马上便小跑着到了厨房,用铁锅烧了水,而后将灶上用小火咕嘟的鸡丝粥给盛出一碗,因鸡丝粥炖的久了,里头的鸡汤早就成了奶白色,一掀开盖儿就是浓浓的香气,端着碗走到房里,翠翘发现小姐已经疼的满头大汗了,手上一抖,好悬没将瓷碗摔在地上。   盼儿没去管翠翘,她先前看过赵婆子生产,知道女人临盆可是个体力活儿,若是不吃饱的话,怕是很难将腹中胎儿给生下来。   即使肚腹如同被割肉般,疼的她拿着勺子的手都微微颤抖着,盼儿也强忍着一口一口的将鸡丝粥吞下肚,刚刚喝完之后,她忍不住惨叫一声,林氏赶忙扶着盼儿上了床。   生怕盼儿咬伤自己,林氏往她口里塞了一块干净的软布,一波波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接连不断,盼儿疼的眼前发黑,牙关紧咬,两手死死抠着床单,将结实的棉布都给戳出了窟窿来。   稳婆早就被林氏请到了废庄里,现在听到那位林姑娘要生了,自然不敢耽搁,很快便到了房里,掰开盼儿的腿,看了一眼道:   “宫口开的不大,还得再等一等……”   听到这话,盼儿满心绝望,心里头简直恨毒了褚良那个畜生,要不是那人不顾她的清白奸.淫了她,她哪里会受到这份苦楚?   此时此刻,好像有一把刀将她整个人生生的从中劈开般,疼的盼儿意识都不清醒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稳婆的声音突然大了些:“姑娘加把劲儿,孩子快出来了!”   盼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她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排出体外了般,耳边传来婴儿刺耳的哭叫声,她心口悬着的大石总算是放了下去,因为累极,还没等看看孩子,就直接睡了过去。   林氏心疼的看着躺倒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盼儿,此刻稳婆刚将脐带间断,擦干净了孩子身上的血污,裹了襁褓抱到了林氏面前。   “林夫人,这小少爷生的可真俊俏!”   刚出世的娃儿都生的是一副模样,林氏也以为这稳婆在刻意说些好听的,想多拿些赏钱罢了,她笑了笑,小心的接过娃儿一看,突然愣了一下。   这娃儿浑身皮肉虽然泛红,但一张脸却生的十分饱满,五官也没有皱成一团,反而十分舒展,孩子的小嘴儿跟盼儿生的像,但眉眼处却全然不同,带着几分英气,大概是像了那个卑鄙无耻的混帐东西。   给稳婆包了红封后,林氏让翠翘将人送走,她则在屋里头好好照看着母子俩,不肯假手于人。   一连睡了一天一夜,盼儿可算是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浑身酸疼好像被狠狠捶打了一顿般,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听到动静后,林氏赶忙走了过来,手里头还端了一碗鲫鱼豆腐汤,这汤水有下奶的效用,盼儿多喝些汤汤水水的,才能将小宝给喂饱。   林氏的手艺虽好,但架不住鲫鱼豆腐汤里头除了盐之外什么都不能加,就连盐面放的也少,这汤水虽然熬成了奶白色,但味道却着实称不上好,散着淡淡的腥气,好在这鲫鱼新鲜的很,那股味儿并不浓郁,还能入口。   盼儿生孩子本就劳心劳力,好悬没折腾进去半条命,再加上一晚上水米未进,现在肚腹空空,简直要饿的狠了,也不嫌弃这鲫鱼豆腐汤味道不好,直接将一碗汤咕咚咕咚的喝下肚。   “娘,孩子呢?”   林氏接过碗,又端来一碗浓茶让盼儿漱了漱口,道:“小宝正在隔壁睡着呢,先前吃了些羊奶,不过也吐了大半儿,你若是有了奶的话,还得喂他……”   一听这话,盼儿顿时有些急了,想要下地去看看孩子,偏偏体内的恶露还没排尽,这一动弹下.身就一阵濡湿,黏黏腻腻的难受极了。   想起女子坐月子时还不能洗澡,盼儿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被林氏按倒在床上,苦着脸半晌没说话。   林氏将小宝从隔壁屋里抱了过来,这孩子睡得熟,被送到盼儿怀里头也还没醒,也不知道是不是嗅到了奶香,小宝竟然用手拔了拔盼儿胸口的衣裳,脑袋凑过去蹭了好几下,明显就是想要吃.奶。   因林氏还站在床头,笑意盈盈的往这边瞧,盼儿虽不是个脸皮薄的,此刻也不由有些面热,转过身子背着林氏将衣裳掀开,露出了丰满雪润的一团,都不必喂,小宝便主动含住了一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大概是饿的紧了,小宝吃完了一边后竟然还没吃饱,因吃不到了,竟然急的扯着嗓子嚎哭起来。   明明这娃儿不大,出生时只堪堪六斤重,但嗓门儿却亮堂的很,震得盼儿耳膜发疼,赶忙又换了一遍,继续喂给小宝。好不容易吃了个饱,小宝又呼呼的睡了过去,盼儿扯了巾子在胸前胡乱的擦了擦,将衣裳理好,冲着林氏问:   “娘,咱们荣安坊都关了快一个月了,莫不如你回去收拾收拾开张,咱们重新在废庄里头将腌菜点心等物做好,再用车送到铺子里,反正赵婆子的身子骨儿已经养的差不多了,看着铺子应该也无大碍……”   盼儿这话说的在理,现在母女两个都呆在废庄中,也没个进项,因盼儿生了娃儿,必须用一些珍稀药材以及鸡鸭肉鱼等物炖汤滋养着,银子如同流水般花出去,林氏虽不是个抠门儿的性子,却也不想坐吃山空。   现在盼儿说要将荣安坊重新开张,可真是说到了林氏的心坎儿里去了。   见林氏面上透出几分犹豫,明显还有些做不下决定,盼儿接着道:“现在气候正好,食材又便宜,做些糕点都能卖出不少银子呢,日后咱们娘家相依为命,手头上有点银子也能好过些……”   听了这话,林氏咬牙点头,算是同意了将荣安坊重新开张一事。   盼儿坐月子期间,准备呆在废庄中好好养着身子,而林氏则是先回了荣安坊,将一些必要的佐料都搬到了废庄中,之后重新架起大锅,熬煮了一锅老汤来。这老汤最少也得熬上几日才能渗进去滋味儿,林氏也不着急,让赵婆子将铺子好好收拾一番,她自己一边准备食材,一边留在废庄里照顾盼儿。   荣安坊先前关了好一阵儿,不止盼儿母女心急,就连平日里经常买吃食的熟客也心焦的很,生怕这一家铺子再不开张,那他们去哪里买滋味儿那般好的腌菜?   赵婆子将铺子开了门打扫那日,就由不少的老客上门来问,得知荣安坊的老板娘没有搬走,而是在京郊照顾女儿,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林氏在废庄里腌制小菜,等到腌好了后,再派两个庄户用驴车将东西送到荣安坊,这法子虽然有些费力,但对于盼儿却是极方便的,她不必回到荣安坊中便能在老汤中加上些灵泉水,如此一来腌菜的滋味儿便不会有多大的变化,依旧鲜香可口,荣安坊的生意自然不会差。   玉门关。   如今正值七月,正是每年最热的时候,大业的军士们全都驻守在城门内,每日练兵,不敢有半分懈怠。   关外都是丰美的牧草,养牛羊不错,却无法种植稻米小麦等物,以至于匈奴三不五时的来到边城劫掠粮草,连带着杀了不少的百姓。   按照常理而言,匈奴只在秋冬劫掠,今年初春时却依旧有小股的散兵游勇来到边城,虽然没有大肆烧杀抢掠,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本应该返京的忠勇侯以及定北将军褚良,仍旧停留在边城中,并未离开。   藏在草垛中的褚良咬了一口烙饼,这饼子是用死面儿烙出来的,结实的堪比牛筋,平日里咬上一口,牙根儿都有些发酸,偏这样的烙饼能存放许久,又不占地方,放在身上能保持四五日。   他跟忠勇侯在边城留了将近一年,想到京城里那个娇滴滴的小女人,褚良心里头就好像烧起了一把火似的,逼得他鹰眸爬满了血丝,整张脸也透出了几分狰狞之色。   在边城这种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已经呆了这么久,褚良都怕自己回去之前,林盼儿那女人已经琢磨着准备嫁人了,要是她真有那个胆子,自己就把她再抢过来,反正这辈子林盼儿都是他褚家的人,再无别的路可走。   烙饼直剌嗓子,褚良面无表情的将一块烙饼全都吞下肚,匈奴的单于乌维就在营地里,这乌维单于的年纪不大,不过三十而已,年轻气盛,说白了就是鲁莽,估摸着心里头还在打着大业的主意,才会一直在距离边城不远的地界儿派兵遣将,准备一举南下。   褚良今日藏身于此的目的,就是准备要了乌维单于的性命。   只要乌维丢了性命,匈奴的几大部落就是一团散沙,想要再重新凝聚到一处,都得花上几年功夫,如此一来,边城百姓也能有一段安稳的日子。   褚良与忠勇侯商量一番后,便决定只身前来行刺,虽然此行危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列匈奴的士兵围成一团,中间站着的人穿着极为华丽的丝绸衣裳,五官生的十分英武,不是乌维单于还能有谁?   褚良浑身紧绷,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虎目死死的盯着满面络腮胡的乌维单于,在那人经过草垛时,如同一杆长枪般,猛地冲了出去,手中的佩刀狠狠的捅进了一个匈奴士兵的肚腹中,稍微一转,此人立刻肠穿肚烂,大滴大滴殷红的血迹呼呼的往外涌,空气中都弥散着一股刺鼻的腥气。   乌维单于大惊失色,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他们的营地之中,竟然也能混进了汉狗。   口中大喊着匈奴的话,褚良半个字都听不懂,即使他武艺不凡,但这些匈奴人也不是吃素的,在他身上捅了好几下,身上黑衣颜色深沉,看不见血色,却紧紧贴在皮肉上,又黏又腻。   胸口处传来的刺痛让褚良眼前一黑,呼吸声十分粗重,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即便如此,褚良手上的动作依旧不慢,在乌维惊恐的神情中,一把将佩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稍稍一用力,脖颈处就冒出了一条纤细的血线。   有了乌维在手,不断涌到此处的匈奴军士自然不敢轻取妄动。   褚良身上的伤口极重,与乌维同上了一匹马,往玉门关的方向赶去。   乌维知道褚良坚持不了多久,毕竟这人都是血肉长的,不可能在受伤之后还行动自如,他想要挣扎一番,从这汉狗手中逃脱,否则若是被带到玉门关内,他怕是没有半点儿活路。   褚良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两个身量高大的男子挤在一匹马上,马儿的速度也快不起来,感受到乌维的小动作,男人眼里划过一丝狞色,直接用刀将乌维的手筋挑断,巨大的痛苦排山倒海般淹没了这位匈奴首领,让他口中只能发出凄惨的哀嚎声,却再也不敢乱动。   身下的那匹汗血宝马狂奔了足足一个时辰,褚良终于到了玉门关前,此刻他再也坚持不住,还没等翻身下马,便直直的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后脑磕在了一块石头上,灰白色的石头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迹。   守城的军士有人认出了褚良,见到不远处有匈奴追过来,一边架起弓箭,一边打开城门,将褚良跟乌维全都带进城中。   站在城楼的忠勇侯得知此事后,又粗又黑的剑眉紧紧拧起,直接下了城楼往医馆赶去。   “定北将军身上的伤势如何?”   刚一进到医馆中,石进便开口问道。   四五个大夫都在房里,褚良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拢共有十来处,皮肉外翻,殷红的血如同小蛇般蜿蜒而下,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了,再加上从马上摔下来,现在只剩下一口气儿吊着没直接送了命,已经算是菩萨保佑,能不能救回来,还真是难说。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给褚良把脉过后,冲着忠勇侯拱了拱手道:“回侯爷的话,定北将军身上的伤实在太重,小老儿们医术不精,现在只能保住他的性命,究竟能不能挨过这一关,还得看将军自己……”   ------------ 第48章 掳人   也许是因为胸前两团生的丰盈饱满的缘故,盼儿喂小宝根本不觉得吃力,甚至还犹有富余。   原本林氏还想请个奶娘,但现在看到她奶水充足甚至还有富余,也就不费这个心思了,毕竟合适的奶娘难找,不说家世清白身体康健,就连品行相貌上都有要求,她们母女俩的日子刚刚好转几分,还比不得那些高门大户。   如今天气热的厉害,盼儿先前只用巾子将身上的血污擦过一回,之后就再也没有沾过水,现在每日坐在屋里,身上又黏又腻,头发也一缕一缕的散着一股酸臭味儿。   常年跟在林氏身边,盼儿也是个爱洁的性子,想到自己一个月都不能沾水,她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发痒。   好说歹说的求了林氏无数次,偏偏林氏铁了心,无论如何都不松口,甚至还叮嘱了翠翘,让这小丫鬟仔仔细细的看住了盼儿,省的她受了风,日后落下病症。   有林氏翠翘两个不错眼的看着,即使盼儿费尽了心思,也没有将一身泥污给洗涮干净,好不容易挨到了小宝满月,她便如同得了大赦的犯人般,忙不迭的进了木桶中,用林氏买回来的胰子先仔细洗了一遍,等到一桶热水都看不出原色后,又又换了一盆,泡了一个多时辰。   盼儿泡澡时不喜旁边有人,翠翘也是个识趣的,将水兑好后便离开了,顺带着将屋门关的严严实实。   清澈的热水中加了几滴灵泉跟花油,被热水一激,原本花油中淡淡的香气霎时间变得浓郁许多,但因为其中掺了灵泉水的缘故,这股香味儿闻着不止不冲鼻子,甚至还有几分沁人心脾之感。   再加上灵泉本就有洗经伐髓排出杂质之功效,盼儿沐浴之前喝了一口,将这段时日体内积聚的脏污杂质都排出体外,清洗干净后,只觉得皮肉比先前要更为细致许多,如剥了壳儿的鸡蛋般,又细又滑,当真柔嫩的很。   氤氲的水汽蒸腾,木桶里的水温偏好,盼儿热的很,不止小脸儿涨红如血桃儿,就连后背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幸好她一直在水中泡着,双手掬起水花轻轻揉搓一下,身上的汗珠儿也就洗干净了。   小手轻轻在身上揉洗着,待柔嫩掌心按在小腹处时,盼儿忍不住连连叹气。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小腹处的皮肉摸起来松松软软,不复之前那般紧致,明明她今年不过十五,若是皮肉松成这副德行,日后哪里能见人?   她伸手掐了一下腰上的软肉,力气用的稍稍大了些,将雪白柔腻的皮肉都给掐的通红,她自己也疼的不由皱了皱眉,偏又没有别的办法,毕竟林氏每日都逼着她喝下那些汤汤水水,如此滋补,身上的肉哪里能掉的下去?   在别人看来,盼儿根本不胖,她骨架本就生的纤秀,比寻常女子要更为细致许多,即便现在长了些肉,腰肢仍旧纤细的很,只不过摸在手中更为柔软罢了,偏她自己正是爱俏的年纪,哪里能忍心看到仔细单手可握的小腰儿粗了一圈?自己拗不过这个弯儿,旁人怎么劝都是没有用处的。   从木桶里迈出来,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水珠儿如细线般从一片白玉上滑落,晃的人眼睛生疼。   将架子上挂着的软布拿在手,仔细擦干身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儿,盼儿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肚兜儿,下头配着同色的灯笼裤,披了一件儿淡青色的褙子,直接将刚睡醒的小宝抱在怀中,先是亲了亲他握紧的小拳头,之后敞开怀喂了奶后才将孩子放在床上。   小宝现在都满月了,还没有起大名儿。   毕竟盼儿只识得几个字,肚子里根本没有墨水,而林氏比盼儿好不了多少,她们俩自然是取不得名字的,还不如回到京城,找个有才学的教书先生,稍微使出点儿银钱,让他给小宝取个好名儿。   刚将胸口散乱的衣裳整理好,屋外就传来一阵吵嚷声,明明这个时辰庄户都应该在田垄中做活儿,平日里也不会上她这儿来吵闹,今日是出了什么事?   右眼皮突然跳了好几下,盼儿伸手揉了揉眼,不免有些心烦,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成?   房门突然被推了开,翠翘脸色煞白,好像被吓着了般,用后背死死抵着门板,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见翠翘这副模样,盼儿心中更急,赶忙问:“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吵得这么厉害?”   翠翘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口中道:“小姐,门外一群男人,也不知打哪儿来的,非要将您带走……”   还没等盼儿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雕花木门就被人从外一脚踹了开,翠翘先前挡在门板前,此刻被一股巨力冲撞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小姑娘疼的呲牙咧嘴,半晌没爬起来。   盼儿这回总算看清了门口的景象,拢共有四五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上透着一股煞气,几人都穿着同样的黑衣,面色冷肃,气质凛然,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这几名男子见了盼儿之后二话没说,直接拿出麻绳,拽住盼儿的胳膊,将人一圈圈的捆了起来,盼儿的力气虽然不小,但那也是跟女子相比,现在碰上了几个明显会武的男人,她哪里能挣扎的开?   男子毫不怜香惜玉的将盼儿往外拖拽,女人浑身皮肉本就生的细嫩,平时稍稍磨蹭一点儿,都会留下通红的印子,现在被粗粝的麻绳死死捆住,手腕处的皮肉都已经蹭破了,隐隐透出了丝丝血迹,好在伤口并不很大,除了疼之外也没有什么大碍。   盼儿脸色苍白如纸,又大又圆的杏眼中含着泪珠儿,当真应了那句梨花一枝春带雨,只可惜女人如此娇美,这几名男子却仿佛瞎子一般,完全视而不见,没有半分怜惜。   他们手上的动作粗鲁极了,疼的盼儿死死咬牙,回头看着被吵醒,扯着嗓子嚎哭的小宝,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揉碎了般,让她心里十分难受,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喉间发出一阵抽抽噎噎的声音,好像小兽的哀鸣般。   因被女人哭哭啼啼的动静闹的心烦,还没等盼儿大声喊叫,为首的男人眼中流露出丝不耐,一记手刀劈在盼儿后颈处。   她只觉得那处传来一阵钝痛,之后眼前一片漆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翠翘眼睁睁的看着小姐被歹人掳走,她跑着上前阻拦,却被人一把推开,小丫鬟没什么力气,直接被推到在地,掌心在石板上狠狠磨了一下,殷红的血珠儿呼呼的往外涌,看上去瘆人的很。   也不知是不是母子心意相通,眼见着自己亲娘被人掳走,小宝哭的越发厉害,声音震得耳膜发疼,好在那些黑衣人没有对孩子下手的意思,直接带着盼儿从庄子里离开,很快就消失不见。   林氏从京城回来时,一进屋就看到双目红肿的翠翘,她环视一周,没有瞧见盼儿的身影,心里咯噔一声,声音发颤道:   “盼儿呢?”   “夫人,刚刚有一群黑衣人闯到了庄子里,二话不说就将小姐给劫掠了去,也不知将人带到了何处,奴婢、奴婢实在是拦不住啊……”   听到这话,林氏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母女两个好好在家过日子,竟也会祸从天降,被歹人闯进废庄中,将盼儿给劫走,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贼人劫了去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林氏只要一想,就觉得浑身力气好像被抽干一般,心里一阵绝望。   滚烫的泪珠儿如同泉涌,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林氏身子一个踉跄,好悬栽倒在地,亏得翠翘及时扶了一把,这才没让她摔着。   “夫人,现在小姐被人劫走了,咱们要不要报官?小少爷刚刚哭了好一阵儿,待会儿醒了估摸着还得吃.奶,小姐不在庄子里,怕是要请个奶娘才行……”   这些事儿林氏心里也都过了一遍,她扶着门板,手背紧绷,指甲泛起青白色,另一手捂着胸口,秀美的脸上满是痛苦,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冲着翠翘道:   “你去找周庄头问问,看那些庄户家里头有没有能喂奶的媳妇,若有的话,选一个身家清白的,每月三两银子……”   现在盼儿不在庄子里,林氏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仔细挑拣奶娘的人选,毕竟刚满月的娃儿娇贵的很,可半点儿经不得饿,若是身子骨儿熬坏了,日后吃再多的稀罕物儿怕都养不回来。   小宝是盼儿唯一的骨血,为了这个孩子,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管不顾了,林氏就算心头如同刀割般,也得将孩子给照顾好了,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跟盼儿交代。   翠翘连连点头,担忧的看了一眼林氏,发现夫人的面色虽然称不上好,但眼泪却止住了。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叹息一声后便往田垄的方向跑去,因为跑的太急,小姑娘呼哧带喘,口里头弥散着一股腥咸味儿,好在一刻钟之后就到了田垄边上,仔细踅摸了一番,便瞧见了正坐在树下吃馍的周庄头。   周庄头看到翠翘时,心中正觉得有些奇怪,还没等他开口问,就听到小丫鬟急急道:   “周庄头,劳烦您帮忙问一问,哪户人家有喂奶的妇人,我们林夫人愿意每月花三两银子请一个奶娘,给小少爷喂奶……”   虽然京城的奶娘每月能赚个四五两银钱,但给大户人家奶孩子的话,自己家的娃儿便不能喂了,庄户人家虽然手头上不宽裕,却也舍不得亏待自家的种,要是给林夫人当奶娘,不止没有那些讲究,还能平白拿了三两银子,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周庄头在树荫底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周围的农户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全都聚了过来。   翠翘本就不是胆子大的,猛地见到这么多的庄稼汉,全都打着赤膊,一身热汗,心中不免有些惊惧,小脑袋都快埋到胸前,支支吾吾的不敢作声。   周庄头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暗笑不已,将翠翘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些庄户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月三两银子可真不少了。”   “你那婆娘不是刚生了半年吗?应该还能再奶一个孩子吧?”   “甭提了,我家那个奶水少,连自家娃儿都喂不饱,怎么去给别人当奶娘?”   ……   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堆,周庄头仔细挑拣一番,最后还真找到了一个合适当奶娘的人选。   有个种树的好手,姓柳,他的婆娘刚生了三个月,涨奶涨的厉害,自家一个娃儿根本吃不完,能剩下不少,每日都疼的难受极了,非得用手挤出来才作罢,不止糟践东西,还不够折腾的,如此一来,做奶娘对柳氏而言,当真算是个不错的营生了。   翠翘将柳氏带了回去,林氏相看了一番,发现柳氏指甲修剪整齐,里头也没有泥污,头发梳的板板整整,也觉得这妇人是个不差的,不止相貌过得去,瞧着个干净利索,再加上奶水充足,喂两个孩子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找到奶娘后,林氏心中压着的事儿去了一件,她丝毫不敢耽搁,直接坐着驴车去了官府中报案,希望衙门能将盼儿找到,平安带回来。   虽说报案对女子的名声有损,但只凭着林氏自己,在偌大的京城中找一个人,与大海捞针也没什么差别,就算是找个一年半载,怕是都找不到盼儿的下落。   相比于女儿的性命,名声也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如此一来,林氏才狠下心来去京兆尹府中报了案。   只可惜京兆尹府的捕快一共就只有那些人,京里头大大小小的案子堆积如山,拢共不知有多少,林氏一个妇道人家,初来京城又无依无靠,京兆尹府即便受理了林盼儿失踪一案,也只不过是给登记上,不知何年何月才会派人寻找。   *   *   盼儿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后颈处又酸又涨疼痛难忍,她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关在破破烂烂的仓房里,而是呆在一间装修摆设十分讲究的小屋中。   伸手轻轻摸了摸身上盖着的薄被,被罩都是用绸料做出来的,虽然这绸料并不算贵重,但平头百姓却是用不起的。   踩着鞋下了床,盼儿仔细打量着这件小屋,发现里头的物件儿比起她家中的都要精巧细致,不说别的,就看满屋的红木桌椅,雕工讲究,造价怕是不菲。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带到了何处,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盼儿心里一慌,透过窗纱看到外头有人影闪过,赶忙又回到了床上,双目紧闭,装作还在昏迷的模样。   两个丫鬟推开雕花木门走进屋,见盼儿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高挑的那个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前,一屁股坐在圆凳上,忍不住撇了撇嘴,满脸不屑道:   “还真是个娇贵的,被送到了咱们这儿还能睡的这么踏实,不过就是一味药罢了,呲!”   “想当药引子的人多了,也不知道栾英侍卫是着了什么魔,非要将这个妇人给带回来,说少爷的药引只能选她,还真是奇了怪了……”   “可不是?我看这妇人生了一副狐媚样,指不定趁着当药引的功夫,就勾引了咱们少爷,不过听说这妇人身份低的很,行事又十分放荡,全然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女眷,否则怎会在定下婚事之前,肚子就被人给搞大了?即使她奶了咱们少爷,估摸着也难进家门儿……”   听到这两个丫鬟的对话,盼儿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成药引子?   而且按着这丫鬟的说法,她还要奶什么少爷,难道这么大的府邸,竟然连个奶娘都请不起了?非要去十里坡将她给掳回来。   若是还在废庄的话,此刻应该是给小宝喂奶的时候,盼儿胸脯鼓鼓涨涨的十分难受,偏偏两个丫鬟呆在屋,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无奈之下,她只能睁开眼,装着自己才醒过来的模样。   房里头坐了两个丫鬟,一高一矮,高些的五官清秀,名为春鸳,而矮些的则小巧玲珑,叫做秋水,长了一双狐狸眼,看起来带着一股子媚劲儿。   “林姑娘醒了就好,少爷那儿还等着药引子呢,是您自己动手,还是奴婢帮您一把?”   春鸳说这话时,眼里的鄙夷几乎藏不住了,上上下下的扫了躺在床榻上用锦被掩住胸口的美貌妇人,只觉得心里头好像有把火在烧般。   这不要脸的贱蹄子长得像是个狐媚子也就罢了,偏又生的奶大腰细,这股骚气青.楼里的窑.姐儿怕是都比不过。   盼儿大眼儿中流露出丝惊恐,问:“什么药引子。”   矮些的秋水见盼儿身子轻轻颤抖,也不想做的太过,笑吟吟道:“姑娘莫怕,我家少爷受了重伤,熬出的汤药必须得用母.乳送服,只要姑娘将奶.水挤在碗中,我们两个拿过去也就是了,这活计其实与奶娘也并无差别……”   盼儿怎么也没想到那群黑衣人将她掳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当奶娘,雪白贝齿死死咬着唇瓣,她恼道:   “我看贵府也不是普通人家,怎么连奶娘都请不起?”   秋水声音娇柔,面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   “这些都是主子的事儿,我们做奴婢的自然不清楚,反正只要姑娘听话,老老实实的给我们少爷当奶娘,等少爷养好伤后,定不会薄待了姑娘……”   即便春鸳秋水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盼儿也不愿理会她们,直接下地绕过她二人,就要往外冲。   春鸳秋水还真怕盼儿跑了,赶忙上前阻拦,偏偏这两个丫鬟名义上虽是奴才,但平日里只需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计,力气还没有盼儿大,一把就被盼儿给推开了。   胳膊碰的一声撞在了木架上,春鸳疼的整张脸都微微扭曲起来,眼里露出丝怨毒,死死咬着唇。   “让她走,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从院子里离开?”   盼儿小跑着冲出了厢房,出来后才发现院子里头竟然有好几个侍卫把守着,对上其中一人冰冷的目光,盼儿心肝一颤儿,忙不迭的往后退了几步,纤瘦脊背靠在冰冷的廊柱上,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秋水慢悠悠的走上前,看到盼儿微微泛红的双眼,不由嗤了一声:   “林姑娘,在这儿站着也有什么用,还是跟奴婢回去吧?”   这座府邸里头处处都有侍卫把守,别说盼儿,就算是习武之人恐怕也难以从此处逃脱,正如面前的丫鬟所言,自己现在除了跟着她回到厢房,也再无别的路可走。   进屋后,春鸳将干净的青花瓷盅取出来,放在桌上,皮笑肉不笑道:   “就往瓷盅里弄就成,千万别洒出来了,毕竟药引子可金贵的很。”说着,春鸳秋水两个转身就要往外走,秋水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道:“林姑娘千万别想着在药引子里头动手脚,我家少爷何时能够伤愈,林姑娘何时才能离开,咱们尽心竭力,对彼此都好……”   说完,春鸳秋水两个直接从房里走了出去,还将那扇雕花木门给关严了,等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后,房中只剩下盼儿一人,无论她心中有多不愿多羞恼,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心中愤恨的将外头的褙子褪下,盼儿玉葱般的指尖轻轻打着颤儿,结了几次将才绳结解开,露出了形状精致的一处,按着秋水的说法,直接将奶.水弄到了青花瓷盅里。   因被春鸳秋水两个丫鬟气的狠了,她眼里不由涌出泪来,额间沁凉澄澈的灵泉水也不断往外冒,盼儿心中思绪飞转,咬着唇往瓷盅里头加了几滴灵泉水,她现在只希望那少爷伤愈的快些,也省的她要一次又一次的受此折辱。   ------------ 第49章 墙角一眼   小脸儿煞白的将身上的衣裳拢好,盼儿扫了一眼青花瓷盅里乳白的奶液,心里头越发厌憎起来,没好气的将盖子扣上,发出一声脆响,过了不多时秋水便扭腰摆胯的走了进来,掀开盖子瞅了一眼,之后又仔细打量了盼儿一番,才将青花瓷盅放在食盒中,笑道:   “林姑娘也辛苦了,先歇会儿,等奴婢将药引子送到少爷院中,再给您准备饭食……”   盼儿却是越想越气,根本不想用饭,冷着脸坐在了床榻上,看也不看秋水半眼,心中邪火儿直冒,偏偏又无法发泄出来,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秋水这丫鬟在定北侯府里头也算是个体面的,毕竟是在少爷院子里伺候的人,现在被打发过来伺候这个身份低微的奶娘,她自然不会痛快,脸上也带出了几分,冷笑一声后,就端着瓷盅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刚一推开主卧的雕花木门,一股浓郁苦涩的药味儿扑鼻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一个穿了黑衣的高大男人从角落里走出来,气势不凡,肩颈处的筋肉结实,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要是盼儿来了主卧的话,一定能认出就是此人将她从废庄掳到此处。   栾英面容冷肃,一双眼如同深潭般,接过秋水的食盒,瓮声瓮气问:   “这就是药引子?”   秋水连连点头道:“这的确是林姑娘亲自产出来的药引,也不知对少爷的伤势有无用处,那大夫说不准是胡诌的,哪有用人.奶当药引的?”   “住口!”   栾英剑眉一拧,厉声训斥,只觉得这个丫鬟越发不懂规矩,老侯爷费尽心力请来的神医,在她口中竟成了胡言乱语的江湖游医,还真是胆大包天。   虽说伺候在少爷院中的丫鬟拢共只有两个,与其他一众小厮相比,这二人显得尤为特殊与众不同,但少爷却是个不近女色的,无论春鸳秋水有何心思,少爷都没打算将她们两个收房,现在这秋水这般放肆,看来也是个心大的。   直直的立在门前,栾英虽没开口,但逐客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秋水亲自来送药引子,就是想要见上少爷一面,贴身伺候着,这样等少爷醒来后,也能有些功劳,哪想到栾英这块木头竟然将门给堵死了,没有行方便的意思,恨得秋水面皮涨红,狠狠在原地跺了跺脚,却也没有半点法子,最后只能憋了满肚子的火儿,从主卧中小跑着离开了。   等人走后,栾英将门关严,黝黑带着糙茧的大掌拿着瓷盅,直接端到了里间儿。   当时在玉门关,褚良受的伤十分严重,因为坠马,从那日后便一直没有清醒过来。   褚家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儿,老侯爷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费尽心力才找到了葛稚川葛神医,开了一道必须以人.奶为药引的方子,连续调养一段时日,才能使褚良转醒。   褚良乃是定北侯的长孙,按说找个奶娘也不算难事,偏葛神医曾说过,必须要找气血充盈的妇人,这样得来的药引子才能更有效用。   所谓气血充盈,表于发肤,黑发茂盛如云团,皮白似凝脂般滑润柔腻,唇色红润,双目明亮者为佳。   普通女子生产之后,多会有气血失调之症,有的妇人的头发不止不黑亮丰厚,甚至还会大把大把的脱落,面颊灰暗,浑身浮肿,恶露也要许久才能排尽,如此一来,自然不符合葛神医所说的气血充盈。   老爷子派人四处去寻,栾英最后打听到了十里坡废庄中住着一名女子,刚刚生产不到一个月,是个难得的美人儿,明眸皓齿黑发如云,不管她到底成不成,栾英都将人带了回来,给葛神医过了眼把了脉后,才由那林姓妇人在侯府中当奶娘。   栾英站在床榻前,伸手掀开纱帐,看着倒在床上脸色灰败的少爷,叹息一声后把他的嘴给掰开,将刚弄出来的奶液往褚良口中灌。   他的动作十分小心,毕竟这药引子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若是糟蹋的话,还真是有些浪费了。   将瓷盅里的奶液全都送入口后,也不知是不是栾英的错觉,他竟然觉得少爷的面色比先前好转了几分,有了丝血色。少爷为了杀了乌维那贼人才受了重伤,本就是大业的功臣,只可惜到了朝中的那些酸儒口中,就成了匹夫之勇,不止不该论功行赏,还必须问罪。   好在圣人还不算偏颇,没有按着文臣的意思寒了他们这群武将的心。   盼儿把绣鞋脱了赤脚坐在床榻上,看着门外人影闪动,女人隐隐的说话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几句笑闹,她的脸色沉了沉,翻身躺倒,面朝着床里侧,身子被暖黄的纱帐遮挡着。   秋水跟春鸳两个站在门外,将厢房的雕花木门推开。   看到纱帐内的影影绰绰的人影,春鸳将手中的食盒儿放在桌上,声音尖锐道:   “小厨房送来了雪蛤,姑娘先起身喝完了再睡,这东西不能久放,否则一股腥气难以入口……”   暖黄纱帐被一只柔白细腻的纤纤玉手给掀开,雪白柔腻连着小臂,都是光洁白腻一片,连根汗毛都看不见,细皮嫩肉的模样让秋水暗恨不已。   盼儿眼角还带着几分红肿,她本就肤白,一双杏眼儿圆亮,五官小巧精致,即使素面朝天,看着依旧像涂了胭脂似的,十分娇艳,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细致的锁骨,更深处一抹暗色,令人浮想联翩。   秋水暗暗啐了一声,一见到盼儿她心里头便直冒火,再想想刚才在主卧被栾英侍卫刁难一事,秋水的脸色明显不好,自顾自的坐在了圆凳上,好像是这屋的主人般。   小脚儿踩在青石板上,盼儿坐在桌前,也没打算为难自己,端起被熬煮的软滑香嫩的雪蛤直接送入嘴,小口小口的吃着,用饭时比起那些粗鄙村妇强出不少,甚至还带着几分雅致。   秋水抿着嘴,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状似漫不经心道:   “林姑娘可得好好养着身子,毕竟当药引子必须得气血旺盛充盈,雪蛤人参之类的吃食我们府邸多得是,你千万别亏着自己个儿……”   盼儿只当没听到那丫鬟的话,她自打怀了身子后,胃口便比先前大了不少,每日吃进肚的东西比废庄那些庄稼汉还多,要不是林氏怕盼儿撑坏了胃,每日定时定量的给她做吃食,恐怕她养胎时还得更丰腴几分。   被人关在这不知名的府邸之中,因为盼儿的身份与奶娘并无差别,春鸳秋水两个丫鬟虽然心里对她十分鄙夷,但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将盼儿的身子养的越发康健,原本盼儿只能靠眉心里的灵泉水养身,现在在这府中,入口的吃食无一不精,细细烹调之下,对身体自然有百利而无一害。   在府中呆了足足一月有余,盼儿从来没从院子里走出去过,毕竟各处大小门儿都有侍卫把守,那些侍卫腰间都挂着佩刀,身上还带着一股煞气,明显是见过血的。   盼儿的胆子本就不大,见到这样的煞星怎会不躲?   她每日大半时间都呆在厢房中,早晚日头没那么灼人时便会在院中走动几圈,大概是因为要哺乳的缘故,盼儿胸脯比怀孕之前胀大了不少,堪堪超过了一手掌握的尺寸。   偏腰肢却细的如同柳条般,走路时摇摇摆摆,纤腰翘臀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受到曲线惊人,配上刺绣妆花裙,上头的纹绣好像湖面涟漪般,不止让春鸳秋水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连带着守门的侍卫都看直了眼。   余光扫过春鸳秋水那副又气又恨的模样,盼儿杏眼儿弯了弯,直接坐在了院子里的一处凉亭中。   昨日她听到那两个丫鬟在角落里嘀咕,说前几日那少爷醒了一回,不过因为伤势太重,昏睡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间要多些。   盼儿听到这话,心里头也不免升起喜意来,若是等那少爷伤势好转了,她说不定就能回到废庄里,到时也不必跟自己的亲人分离,日日被两个丫鬟冷嘲热讽。   伸手摘了一颗紫玉葡萄,盼儿轻轻将外头那层浓紫色的葡萄皮给剥下来,之后才微微张着红润润的小嘴儿,将嫩绿的葡萄送入口。   听说这紫玉葡萄乃是西域进贡的贡品,吃进嘴里如同蜜水般甜,浓郁的果香弥散开来后,才是淡淡的微酸,汁水充沛,果肉比一般的葡萄要稍微硬实几分,口感极佳,就因为这东西京里头产不出来,听说只要高门大户的人能有幸吃到,若是能在废庄里种活,将来定会赚上一笔。   心里这么想着,盼儿便将吃剩下的葡萄籽吐在一处,准备用水洗净之后拿软帕包起来,等离开此处后直接种在庄子里头。   盼儿余光扫见站在门口的春鸳秋水两个丫鬟,脸上的笑意更浓,因为她干的是乳母的活计,每日必须好吃好喝的养着,即使那两个丫鬟看她不顺眼,也不敢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只能用言语挤兑一番。   偏盼儿是个脸皮厚比城墙的,一开始还为了两个丫鬟的鄙夷气的掉了几滴泪,过了这一个月,现在无论那二人说些什么,盼儿都视为耳旁风,根本不欲理会。   反正春鸳秋水也都是丫鬟而已,又比她高贵在何处?   整日里端着架子这个看不起那个叫不上的,难道高门大户的奴才就比平头百姓矜贵不成?   从怀里掏出绣了两只鸳鸯的锦帕擦干净手上粘腻的汁水,盼儿鼻间嗅到了一股馥郁的甜香,转头一瞧,才发现是挨在亭子不远的桂花开了,朵朵微黄的小花不过指甲盖那么大,长了满树,星星点点满布着。   这桂花用来做糕饼做花蜜都是极好的材料,先前还在荣安坊时,林氏做了一道冰糖桂花糕,摆在铺子里头不到两个时辰就卖的精光,不少熟客还跟盼儿抱怨,嫌弃这糕饼数量太少,若是去的稍稍晚了几分,就买不着了。   在生下小宝前,林氏还跟盼儿说,等今年的桂花开了,就把树上的桂花全都摘下来,舀了个酒坛子擦洗干净,一层花瓣一层糖霜的铺在坛中,最后再在上头浇灌上一层野蜂蜜,将坛子盖严实放在阴凉处七八日,这桂花蜜也就成了,舀上一勺用温水化开,比起普通的野蜂蜜花香更浓,甜而不腻,是难得的好东西。   看着女人那张细白小脸儿,守门的两个侍卫面上不由有些发热。   明明这林姑娘是少爷的奶娘,听说还品行不端在婚前与人通奸,生了孩子后还没有嫁人,所以才姑娘姑娘的叫着。   即使这妇人不守妇道,并非贞洁烈女,但她的皮相当真是一等一的好,他们哥俩儿在侯府里呆了多年,也见过不少模样俏丽的丫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位林姑娘的。   要是能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给娶回家,肯定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丢了,万万不是他们这种糙汉能肖想的。   盼儿正将桌上的葡萄籽捡起来放在帕子里,一抬头正好瞧见两个侍卫直勾勾的盯着她,冲着二人笑了笑,盼儿五官本就生的秀丽,一笑时更添了几分妩媚动人,两侍卫哪里见过这样标致的美人儿?顿时手足无措,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让人看着就不由发笑。   春鸳见着这一幕,心里又嫉又恨,尖利的指甲都快将帕子给戳出窟窿来了,她朝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将门板用力甩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盼儿也没去理会这丫鬟,反正她们早就相看两生厌,她又何必去伏低做小,让自己不痛快?   主卧中。   连着服了一个月的药,葛神医的医术果真名不虚传,再加上灵泉水细细调养,褚良的伤势的确好转了不少,只可惜外伤愈合的虽快,却有些损了根基,必须卧床修养数月,才能将身体养好。   今日正巧赶上褚良醒了,栾英亲自去书房知会了老侯爷,又派人去将住在府中的葛神医请过来,让葛神医给褚良诊脉,这些日子葛稚川一直住在侯府中,就是怕褚良的伤势恶化,一旦照看不及,出了岔子就不妥了。   老爷子坐在八仙椅上,皱眉看着面色发青骨瘦形销的孙儿,心头好像压了一块儿大石般,难受的很。   “今日感觉如何?”   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麻痒的感觉,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一般,一般人想一想就头皮发麻,但褚良却恍如未觉般,毕竟他十分清楚,麻痒是新肉生长才会有的症状,他这些年受过的大伤小伤不计其数,早就习惯了这种滋味儿。   “祖父不必担心,葛神医医术精湛,良已经好的差不多,估摸着再过几日,就能起身了。”   伸手摸了摸两撇胡子,葛神医满脸红光,眉头紧皱,口中喃喃道:“不应该啊,你的伤势极重,即使有我出手,最少也得两三个月才能恢复成现在这般,难道你是吃了什么灵药不成?”   褚良不由哑然,要说灵药,他这辈子只见过一回,就是小女人眉心处的那一汪活泉,里头涌出的灵泉水简直比最好的金疮药还有用,当年他受的伤也极重,抹了泉水后,不止伤口止住了血,就连箭伤里的余毒都尽数消除了。   如此奇效,当真称得上灵泉二字。   见褚良没吭声,葛神医也不恼,自顾自道:“药方是用了多年的,绝对不会出了差错,难道是药引有所不同,那乳母气血十分充盈,以至于将军的身体才会好转的这般快……”   “乳母?”   褚良心里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转头盯着栾英,双目中射出两道寒光,栾英心头一紧,硬着头皮道:   “您服下的药汤必须要引子才能发挥功效,这药引不是别的,必须用气血充盈妇人的乳.汁才能起效……”   听了这话,褚良胃里头一阵翻江倒海,脸色忽青忽白难看的很,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喝了整整一个月的人.乳,就恨不得立刻将那物儿给吐出来。   葛神医也没管褚良难看的面色道:“那乳母还得再养上几个月,等到将军的伤势痊愈之后才能送走,否则一断了药,便会前功尽弃。”   褚良面色发黑,干瘦的身躯不由轻轻颤抖起来,除了林盼儿之外,他从来没有碰过别的女人,甚至觉得喝了人.乳是件极为恶心之事,只可惜在伤势好全之前还不能断了药,等到他大好之后,一定要多给乳母些银钱,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远远的打发走。   自打这天之后,褚良清醒的时间一日比一日多。   这日天气闷热的厉害,虽然乌云满布,但雨攒了好久都没落下,褚良虽然走路还不利索,但在屋里呆着实在憋闷的很,他便由栾英扶着,慢慢往院子里走。   “乳母住在院中的厢房里,她平时也愿意在院中走动,一会儿说不定能见到……”   栾英在说些什么褚良已经没心思听了,此时此刻男人的一双眼死死黏在了坐在亭子中的女人身上。那张脸就算化成灰褚良也不会忘,不是林盼儿还有哪个?   那女人此刻不是应该呆在荣安坊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侯府中?   栾英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口中道:   “刚还说会碰上乳母呢,现在不就遇上了?这林姑娘是属下亲自带回侯府的,孩子还小……”   褚良双目赤红,两手死死的抓住栾英的胳膊,目眦尽裂道:   “你说她有了孩子?”   栾英不明白少爷究竟是怎么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道:   “听说是个男孩……”   褚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京城一年左右,林盼儿竟然嫁了人还生了孩子,她怎么敢?   带着糙茧的大掌死死握拳,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褚良的脸色阴沉,好像能滴出水来,栾英跟在他身边多年,虽说寡言少语,却也是个有眼色的,此刻压低了声音问:   “您认识林姑娘?”   男人没吭声,伸手扶着墙直接往主卧的方向走去,因动作幅度不小,胸前刚结了血痂的伤口又裂开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弥散在空气中,栾英嗅到后,不由心惊胆战,暗暗思索这林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让少爷动这么大的肝火?   回到房中,褚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膛不断起伏,好像破旧的风箱般发出呼呼的响声。   俊朗英挺的五官扭曲,他眼里露出了几分狞色,几乎是从牙缝儿里逼出了一句话:   “林盼儿嫁给谁了?齐川?还是吴庸?“   栾英面露不解之色,犹豫道:“属下听说林姑娘是被人奸.淫怀上孩子的,所以一直没有定下人家,现在还未出嫁……”   闻言,褚良愣了一下,握着桌角的大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皮子抽了抽,心里头不由盘算起来,若真是那一回怀上的身子,算算日子,孩子也应该两个月了。   “她儿子多大了?”   “差不多两个月。”   这就对上了。   胸臆间燃烧的熊熊怒火如同冬雪遇上滚油般,霎时间烟消云散,原本褚良还在因为那个莫须有的男人恨得咬牙切齿,没想到林盼儿竟然替他生了儿子,当真令他大喜过望。   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褚良闭了闭眼,突然想起了什么,道:   “以往是什么时辰送来药引子?“   栾英道:“用过午膳后半个时辰。”   眼见着时辰还没到,褚良伸手摸了摸下颚处刺手的胡茬儿,缓缓开口:   “今日不必将药引子端过来,直接把林盼儿带到我房中即可。”   闻言,栾英咽了咽唾沫,满脸苦相道:   “这林姑娘是正经人家的女子,恐怕不能、不能陪少爷……”   褚良冷冷的扫了栾英一眼,后者识趣的住了口。   虽然强要了一个乳母的确称不上什么好事儿,不过凭着他们侯府的门第,即便是做妾也比小户人家的正妻要来的体面,再加上林盼儿被人奸.淫才产下一子,日后的婚事定然十分艰难,要是跟了少爷的话,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 第50章 忘恩负义之徒   盼儿此时正坐在房檐下的一张藤椅上,手里头拿着一块宝蓝色的织锦料子,穿针引线忙活个不停,织锦料子因十分细软光洁,色泽极佳,穿上身上舒坦的很,再加上每年织锦的产量极少,所以价格一直居高不下,难得的很。   因为盼儿弄出了一个月的药引子,让那少爷身体好转,所以才赏下来一匹,让春鸳秋水两个丫鬟嫉恨的红了眼。   小孩子皮肤又软又嫩吹弹可破,好像刚用卤水点出来的豆腐花儿似的,她琢磨着用织锦给小宝做一身衣裳,比起普通的绸料定是强上百倍。   只要一想到还呆在废庄中的儿子与母亲,整整一月都未曾见过他们,盼儿整颗心好像被剜了一块儿似的,不住发疼,一手捂住胸口,眼眶泛红似有泪意。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盼儿没抬头,听到秋水春鸳两个娇软的动静:“栾侍卫怎么来了?难道是少爷叫我们去伺候了?”   栾英乃是褚良的心腹,平日里与这些丫鬟接触的并不很多,面色冷淡道:“少爷让林姑娘过去一趟。”   秋水一张娇俏的脸庞瞬间变得扭曲,心中又气又恨,回过头看着房檐下的林盼儿,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贱人竟然这么有本事,日日呆在院子里都不能迈出一步,现在居然还将少爷给勾引了,真是不要脸!   盼儿也骇了一跳,手上一抖,细如牛毛的针狠狠刺进了柔嫩指腹,一滴血珠儿瞬间涌了出来,让女人疼的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满目惊慌道:   “少爷为什么要叫我过去?”   不知怎的,盼儿心里头总觉得不对味儿,她只是个小小的奶娘,按说即便少爷让她当奶娘,也不至于非要见她一面,事出反常必有妖,盼儿怎能不胡思乱想?   栾英见女人柔美小脸儿上血色尽褪,心中虽然有些同情,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淡淡道:   “少爷的心思自然不是我们这些奴才能揣测的,林姑娘先随我过去,也省的让少爷等太久。”   即使盼儿心里又惊又惧,根本不想去见那个少爷,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没有办法之下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栾英后,小步磨蹭着往主卧的方向走。   站在院中看着盼儿离去的春鸳秋水,此刻恨不得将那个贱人的面皮给撕烂了,省的她老仗着自己皮相生的不错,此处去勾引男人,这种女人本就不守妇道,怪不得会被人奸.淫,不是活该还能是什么?   厢房离主卧并不算远,经过连廊,不到一刻钟功夫二人便到了地方,栾英站在门外,没有进门的意思,道:   “林姑娘先进去吧。”   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用力捏住般,盼儿水眸凝着一层水雾,波光闪闪楚楚动人,偏栾英对褚良十分忠心,眼神并未落在盼儿身上,说完话后便伸手将房门推开。   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房中一股苦涩的药味儿不住往外涌,盼儿硬着头皮垫起脚走了进去,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主卧自然比厢房要大上许多,分为里外两间,此刻外间空无一人,盼儿估摸着少爷应该呆在里头。   白嫩玉手扯住一旁纱帐,掌心都渗出细密的汗珠儿,红润檀口微微张开,溢出轻轻浅浅的呼吸,盼儿扭头往外看,透过薄薄窗纸发现栾英高大的身影还站在门外,她死死咬着唇,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正在盼儿发愁时,里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她忽的想起,少爷受了重伤,即使有那位名满天下的葛神医诊治,现在身体还未好全,就算见上一面也不会出事。   缓缓走进里间儿,等盼儿看清坐在桌前男人的模样时,面色忽的大变,娇媚动人的脸上露出丝狰狞来,窈窕丰盈的身子也被心中怒气激的如筛糠般颤抖着。   “褚、良。”   几乎是从牙缝儿中逼出了这两个字,盼儿怎么也想不到将她掳过来的主谋竟然是消失了近一年的褚良。   这人先前奸.淫了她还不算,现在突然出现,难道是为了将小宝夺去?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盼儿心中便涌起了无尽的绝望与惊恐,女人大而圆亮的杏眼儿中如轻纱笼罩水光盈盈,娇嫩唇瓣也轻轻颤抖着,显然怕极了。   褚良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即使行动不便,干瘦的好像骨头架子似的,但身上的煞气却半分不减,眼神如同冷电,刺得盼儿心肝直颤儿,脚下也不由发软,踉跄着就要往地下栽倒。   幸好盼儿及时扶住了博古通今架,不过因为她力气用的太大,竟然将上头的一个比巴掌略大些十分精致的粉彩瓷瓶撞的摇摇晃晃,骨碌碌的掉在地上,一声脆响后摔成几块儿。   听说这粉彩瓷乃是哥窑的名瓷,从江西运过来,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先前盼儿曾在忠勇侯府见过一回,现在竟然将此物摔在地上,这、这该怎么办?   褚良看也不看地上的碎瓷片一眼,目光已经落在了眼前这个芙面涨红眼带嗔怒的女子身上,鹰眸好似含着火光,好像要将盼儿给焚烧殆尽般。   “你将我的珍爱之物给毁了,该如何赔偿我?”   男人一步一步朝着盼儿逼近,身上透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儿,盼儿后背紧贴在博古通今架上,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她死死咬着唇,因为力气用的过大,竟然将红润润的小嘴儿咬出了两个泛着青白色的印子。   粗粝的手指轻轻按在了女人唇上,轻轻揉了揉,口中道:“怎么?一年没见,竟然高兴的说不出话了吗?”   颓然的闭了闭眼,盼儿面庞紧绷,丰满的胸脯不断起伏,明显就是气的狠了的模样,眼前这个无耻之徒做下了那等恶事,竟然有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怎么还不死了呢?   狠狠的将男人的手给拍开,盼儿咬牙切齿道:“姓褚的,我救了你两次,你却糟蹋了我,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恩将仇报……”   “这怎么能叫恩将仇报?若你老老实实的嫁给我,不红杏出墙招惹齐川吴庸之流,我又怎会一时气怒,在你房中强要了你。”顿了顿,褚良眼神变得越发深幽,内里带着令盼儿心生惊惧的意味,猿臂环住女人单手可握的细腰,将人用力往怀里拖拽。   即使男人重伤未愈,但力气也不是盼儿这种娇滴滴的女人可比,馥郁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直接撞在男人怀中。   褚良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浑身筋肉坚实硬挺,如同钢筋铁骨般,撞得她浑身发疼,尤其是胸口的两团,最近本就是又涨又麻的时候,现在这么一撞,疼的盼儿眼前一黑,口中溢出丝娇啼,眼里也含着泪花,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胸前,却被男人死死攥住了两只细白的腕子,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男人另外一手正好空了下来,也没有急色的将女人身上的衣裳给脱了去,反而是隔着一层布料,轻轻从后脊处划过。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服用灵泉水的缘故,盼儿的五感比起常人要更为灵敏许多,褚良一双大掌在她背上似有若无的碰触,好像落不到实处般,让她浑身汗毛忍不住立了起来,又娇又嫩的身子也忍不住轻颤着。   盼儿又惊又惧,脑海中想起了在荣安坊的那一夜,她拼了命的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没法逃脱褚良的钳制。   气急之下,她狠狠的在男人胳膊处咬了一下,因下了死口,力气实在不小,好像要将那块肉直接给撕咬下来般,女人的口腔中立刻就弥散了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儿,呛得盼儿直反胃,忍不住松开小嘴儿,干呕了几下。   男人被咬的肩膀涌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捏住了盼儿的下巴,用手掰开那张嫩生生的小嘴儿,仔细打量着还沾着血丝的贝齿,口中道:   “我这一身糙肉硬实的很,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拿棍子打上几下也就得了,何必非要亲自动口,万一硌坏了牙怎么办?”   两腮的确又酸又疼,但也不必眼前这匹饿狼做出假惺惺的模样,盼儿咬紧牙关,口不择言道:   “姓褚的,你还是死了心吧,即使我没了清白又如何?我就算被人扔进河里浸了猪笼,也不愿跟了你!”   褚良本身也不是什么和善性子,现在一听这话,脸色忽地一变,神情也越发凶恶狰狞起来。   心跳如同擂鼓般,盼儿虽然有些发憷,但却硬气的死死瞪着褚良,身子也不老实的在男人怀里挣动着,想要从中挣脱开来。   褚良只觉得女人的身子极软,好像一汪水在了怀里似的。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女人鼓鼓涨涨的胸脯,想起之前在荣安坊的那一夜,眼前的小女人果真是又娇又甜,比野蜂蜜的滋味儿还好,可惜只吃了一回,关外的那群蛮子便忍不住生事,逼得他不得不主动请缨,随忠勇侯一起赴了玉门关。   ------------ 第51章 与男人同住   原本想到自己这么大个人因为药引的缘故,还必须请个奶娘,褚良都恨不得将那腌臜物吐了个干净才通体舒泰,但现在看着眼前娇人儿玉雪莹润的小脸儿,一身皮肉如同上好的暖玉般,泪汪汪的模样能将人心里藏着的恶意都给逼出来。   这样一想,先前喝进肚的药引子不止不令褚良难受,反而让他心里升起了另外一种不可言道的感觉。   越想褚良的呼吸就越发粗重,短短一会儿功夫,男人眼中爬满了红血丝,狰狞可怖的模样如同从阿鼻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般。   按说刚开荤的男人正是贪那个的时候,偏褚良只得了一回销魂蚀骨的滋味儿后便旷了整整一年,在边关时整日与匈奴交战,倒是没工夫想那些香艳的房中事,但此时此刻一看到这娇滴滴嫩如水的小女人,他只觉得心中一团火气蒸腾,都憋得到了发疼的境地。   褚良手臂一个用力,直接将小女人抱到了红木桌子上,捏着她下颚的手力道不小,将白皙皮肉都给掐的一片青紫。   盼儿本就生的细皮嫩肉,现在被粗粝的大掌磨着,只觉得那处皮肉又红又肿,逼得她双眼都不由沁出泪来。   “林盼儿,你我早就有了夫妻之实,甚至都给我生了个儿子,如果不嫁给我,还想嫁谁?”   盼儿听到这话,心里先是咯噔一声,没想到小宝的存在已经被这人得知了,她强自将慌乱压下去,脑海中思绪连转,突然冷笑道:   “姓褚的,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咱们两个只有过一夜而已,你难道真以为小宝是你的种?”   这话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似的,男人面色霎时间阴沉极了,好像能滴出水来般,黝黑双眸中露出几分狞色,原本捏着盼儿下颚的那只大掌松了开,狠狠一拳捶在了光洁如镜的桌面上。   褚良乃是个练家子,手上的功夫不差,这一圈砸了上去,红木桌发出吱嘎的一声响,好像难以负担了般,上头的茶碗茶壶等物都往地上砸,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不断,盼儿被他吓得狠了,身子也不住颤抖,双眼紧闭,脸色青白,就连娇艳唇瓣也像凋谢的花儿似的,失了血色。   鬓边一缕碎发掉下来,将那张雪嫩小脸儿给遮了大半儿,褚良浓黑剑眉不满的皱了起来,动作轻柔和缓的将细软发丝撩开,声音温存如情人低语般伏在盼儿耳边道:   “林盼儿,要是有别的男人敢碰你,老子一定会将他挫骨扬灰,让他后悔碰了我的人,我劝你也别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儿子还小,惹怒了他亲爹对你而言也并非好事……”   盼儿转过头不想看他,这卑鄙无耻之徒却仍不想放过她,张口咬住了女人带着淡淡香气的耳垂,含糊不清道:   “你才生产两月,虽恶露排尽却也是不能行房的,不过、”男人突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白皙柔腻的天鹅颈处,再往下是让人移不开眼的娇美起伏。   “今日的药引还没喝,就由你亲自喂我,如何……”   即便盼儿心中千般不愿万般不肯,但被这恶兽逼至退无可退躲无可躲的境地,还能有什么办法?   栾英站在雕花木门外头,浑身僵硬,高大壮硕的身子如同石雕般,一动也不能动。   他身为褚良身边的暗卫首领,自小就是被当作死士吃尽了无数苦头被训练出来的,耳力自然极佳,此刻即便隔着一层门板,都能听到女人高高低低的娇泣声,起起伏伏如雨打芭蕉般,许久都未曾断绝。   亏得栾英常年在日头下曝晒,一张脸黝黑的如同炭头般,现在即便热的厉害,看着也不过微微透出了丝暗红,别人若是不细瞧的话,也无法发觉其中的异样之处。   站外头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屋里头才传来男人粗噶的声音。   栾英推门而入,目不斜视的疾步走进房中,冲着坐在八仙椅上的褚良抱拳行礼,余光发觉有浅色纱幔遮着的里间儿坐着一道纤细人影,正发出低低的抽噎声,双肩也在轻轻颤动着。   “少爷有何吩咐?”   将才即便没将那个娇嫩嫩的小东西吃进嘴,但也讨回了不少的利息,褚良此刻如同被顺了毛的雄狮般,周身散发着一股餍足的气息。   “让人将林盼儿的东西收拾一番,直接送到我屋里来。”   对于褚良的吩咐,栾英自然不会升起半点违拗的心思,应了一声后,便直接从主卧中退了出去。   呆在里间儿的盼儿听到褚良的话,双眼红肿的如同核桃般,原本又润又亮的大眼儿此刻眯成了一条细缝儿,灵泉水伴着眼泪滚滚而下,时不时还夹杂着两声娇娇的抽泣,听在男人耳中,不止不会让他涌起半分愧疚,那些恶劣磨人的念头反而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的浮现在褚良脑海之中。   要不是小女人现在的身子不宜行房,恐怕褚良早就不顾她眼泪掉的多凶,直接将人压倒在床榻之上,将那一身白瓷般的皮肉肆意狎玩个够了。   栾英走到了盼儿先前所住的厢房,春鸳秋水两个见盼儿足足一个多时辰还没回来,心中嫉恨的都快冒酸水儿了,偏生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暗自咒骂了无数次。   此刻远远的见到一身黑衣的栾英走过来,春鸳小跑着到了栾英跟前,抻头往后看了看,没发现林盼儿那个贱人,不由开口问了句:   “林姑娘呢?怎的没跟栾侍卫一起回来?”   这两个丫鬟平日里就没少干欺负人的事儿,栾英对她们也少有接触,直接道:“少爷让你们将林姑娘的东西收拾一番,送到主卧去。”   春鸳秋水两个只觉得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否则为什么会从栾英口中听到这种话?   她们姐妹两个在昆山院中伺候了好几年,少爷甚至都不让她二人伺候擦澡,那林盼儿除了皮相生的好,哪里能比得过她们二人?那身子脏的都洗不净了,还生了一个贱种,偏少爷是个瞎了眼的,看上了那种水性杨花的贱蹄子。   春鸳恨得浑身发抖,面皮红的好像能滴出血来般,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秋水给拉住了。   秋水笑盈盈道:“栾侍卫稍等片刻,奴婢们这就将东西给收拾好……”   拉着满脸不忿的春鸳走进房中,后者气的咬牙切齿,眼皮子颤了颤,怒道:“你为何拦着我?那林盼儿就是个靠一身皮肉来赚银子的贱人,否则怎会在订亲前就被人搞大了肚子?咱们得将事情告诉少爷……”   秋水也憋了一肚子火儿,见春鸳如此蠢钝,忍不住骂道:   “你没长脑子吗?林盼儿能来咱们侯府当乳母,她什么身份少爷怎会不知?偏那个骚.货生了一张好脸,我先前见过她那身子一眼,白的就跟冻上了的猪油似的,比起咱们俩个嫩了不知多少倍,又有哪个男人不爱?你现在冲到少爷面前胡诌,让那林盼儿记恨上了,日后哪里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春鸳一听这话也是心惊不已,呐呐的住了口,眼珠子紧盯着秋水动作,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将屋里头的衣裳细软等物都挑拣一番收拾妥当,之后才捧着东西跟在栾英身后,将这物儿送到了主卧之中。   主卧自然要比厢房要宽敞讲究不少,估摸着能有四五间厢房那般大小。   不提别的,只说屋里头的那张拔步床,就是褚良在遇上盼儿之后特地定做的,比起普通的床榻要足足大上两倍有余,手艺精湛的匠人在头尾处雕刻了连理枝的图纹,上头铺着一层极为厚实绵软的锦被,有双层的浅碧色纱帐遮着,因为纱帐薄如蝉翼,虽然遮光却十分轻薄透气,用做床帐自然是极好的。   此刻盼儿搬到此处住了,自然不能让她睡在外间儿,虽然二人名分未定,但在褚良眼中,盼儿早就成了他媳妇,至于成亲之事并不着急,等他伤势养好之后,有的是功夫与这矫情的小女人慢慢磨。   两个丫头端着东西走了进来,瞧见盼儿立在里间儿,她俩也不敢吭声,将衣裳叠整齐收拢在立柜中,又将女人的那些瓶瓶罐罐摆在桌上。   主卧中没有女子常用的铜镜妆匣等物,毕竟此处乃是褚良住了二十多年的卧房,怎会放那些玩意?   秋水心细,又有意讨好自家少爷,此刻不由娇声开口道:   “少爷,日后林姑娘住在屋里,还得置办个妆台,听说京里头有不少脂粉铺子,里面卖的香露香膏也是难得的好物儿,林姑娘生的秀美可人,用了那些脂粉更能添几分颜色……”   褚良一双眼好似黏在了盼儿背上般,即便看不到正脸,依旧瞧得津津有味,不耐的摆手道:“你看着置办即可……”   见褚良满心满眼里头只有林盼儿这个贱人,秋水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偏偏她只是个丫鬟,在主子面前不能表露出分毫,强挤出一丝笑,将屋里收拾齐整后,才跟春鸳一起离开。   ------------ 第52章 如何谢我?   定北侯府在勋贵里头都是一等一的,以往定北侯威名赫赫,将边关的那些蛮子打的都不敢犯边,再加上褚良这些年战功赫赫,虽然还没有继承爵位,但依旧是圣人的左膀右臂,万万少不了的。   因褚良年少有为,出身又极为不凡,京城里头想要嫁给他的娇小姐不知有多少,甚至就连相府千金许清灵,都对褚良有那么一点心思,后来也不知怎的,两家的婚事没成,许清灵如今也嫁给了新科状元齐川,两家便因此结了梁子。   传闻褚良不近女色,不止没碰过身边伺候的丫鬟,连妾室通房都没有一个,老侯爷都觉得自家孙儿得了隐疾,想着让葛神医在治伤之余,帮他瞧瞧鼠蹊处,看是哪里出了毛病。   未曾想到这人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儿,醒来时竟开了窍,将一个模样娇美的乳母带到了自己房中,虽然此举有些不合规矩,但只要能碰女人,给定北侯府留个后,对老侯爷而言就是天大的喜事。   盼儿还不知道她的名儿已经在定北侯府里传遍了,此刻她眼睁睁的看着秋水将大红色的锦被叠成了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儿,堆在床角,那锦缎的颜色鲜亮明艳,一般而言只有成亲才会用这么喜庆的颜色,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乳母而已,用大红色不是在刻意打她的脸,提醒盼儿注意自己的身份吗?   等到秋水将房中物事归拢齐整,一步三回头的从主卧里退出去,盼儿脚步好似生了根似的,站在离床榻一丈远的地方,动也不动半下,轻声道:   “奴婢身份鄙贱,万万不能冲撞了少爷,还是睡在外间儿为好……”   褚良原本坐在八仙椅上,现在见女人这么开口,明显就是在他对着干,即使语气放的卑微恭敬,但神色中的不忿却是遮掩不住的。   男人方才稍稍转晴的面色转瞬间又阴云满布,鹰眸中透着丝寒光,站起身大阔步走到盼儿面前,行走带风,面上怒意根本未曾遮掩。   先前在玉门关受了重伤,褚良这一回是真伤到了根基,整个人瘦的都脱了相。   如今这副模样还是养了一段时日后的,看起来仍如同骨头架子外套了层人皮般,轮廓比往日更加深刻,棱角分明,好似刀刻斧凿般,身上寒意越发浓重。   盼儿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唾沫,忙低下头,不再看他。   男人一把攥住了莹白细软的皓腕,恶狠狠道:   “林盼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想当妾,我娶了你就是,我堂堂的定北将军,难道还比不上齐川吴庸之流?”   用力甩了甩也没将这人的手给挣开,盼儿只觉得腕骨快要被他捏碎,那处也泛起一片青紫来。   她心里越发烦躁,褚良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堂堂的定北将军,将来的二等侯,怎么可能会娶她一个从山坳坳里出来的村妇?男人嘴上说的好听,不过就是为了玩弄她而已,真当她是那种天真不知事的傻子?   盼儿用力推了男人一把,偏这人即便伤重,胸膛也能铁水浇筑般,纹丝不动,女人累的微喘道:   “少爷,奴婢根本配不上您……”   “我说你配得上,你就能配得上,管别人作甚?”   心中越发不耐,盼儿终究是忍不住了,怒视着面前的高大男子,恨声道:   “姓褚的,你先前奸.淫了我,让我受了整整一年的屈辱,名声尽毁,好悬没被人家的唾沫星子淹死,现在只想几句话就粉饰太平?还要娶我?未免想的太轻巧了吧?我说过,就算死也不嫁给你,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于我?”   男人脸皮抽动几下,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言辞刻薄的小女人,从来没想到林盼儿对自己的怨气会这么重,当时他之所以会在荣安坊中强要了她,完全是因为被嫉恨冲昏了头脑。   当日林盼儿满心满眼只有吴庸那个男人,明明不识字还要在纸页上写满了他的名字,褚良本身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独性,哪里能忍得了自己看上的女人记挂着别的男人?   他心一狠,直接占了盼儿的身子,本想着备好了聘礼,将人风风光光的给娶过门儿,让她彻底成了自己的人,哪想到匈奴突然犯边,第二日他便马不停蹄的往关外赶去,半分空闲都没有,却没想到小女人一回就怀上了身子,还因此受了不少的委屈。   “我本来就想娶你,只是先前没来得及而已……”   女人娇美的小脸儿上满布冷色,秀眉微微皱着,明显没将褚良的话听进去。   褚良牙关紧咬,气喘如牛,眼珠子里爬满了血丝,显然是气的狠了。   盼儿往男人面上扫了一眼,见到他这副狰狞的模样,也不由有些心惊肉跳,偏偏她心头火气根本未消,不止被男人掳过来当乳母,今日还被他狎玩了一通,这种卑鄙无耻的男人说要娶她,不过是想要玩弄她而已,能有几分可信?   心中这般想,盼儿犹在说道:   “姓褚的,你哪里比得上齐川?不过就是粗鄙武将而已,若不是出身公侯之家,根本比不上那些满腹经纶斯文俊秀的读书人,我看你一眼都觉得腻歪……”   褚良眼睛一眯,忽的冷笑一声,鹰眸好似毒蛇般死死盯着盼儿,皮笑肉不笑道:   “既然你对我如此厌恶鄙夷,怕是也不想嫁给我,如此看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侯府里当个奶娘,好好伺候着,尽好自己的本分!”   话落,褚良毫不留情的转身,直接从主卧里走了出去。   哐当一声巨响,雕花木门被人关严实了,盼儿惊得心里一抖,环顾一周,发现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先前春鸳秋水两个拿来了不少东西,盼儿从木柜中搬出了一床被褥,直接铺到了外间儿的软榻上,软榻本就有一层厚实的垫子,现在又铺上的床褥,当真软和舒坦的很。   主卧的里外间儿之间有屏风挡着,虽然她还是必须跟褚良那厮共处一室,但这样一来,除非必要她也不必与那男人面对着面。   反正这人身上的伤势已经差不多好全了,估摸着再有两个月功夫,她便能从此处离开,回到废庄之中,此后再不相见。   盼儿被掳到定北侯府时,小宝才刚刚满月,想到自己昏迷前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盼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好像绞在了一处,一阵阵的闷疼,她两手捂着脸,呜呜的不住流泪,眉心涌出的泉水顺着粉白面颊滑落,将衣裳都给打湿了。   襟口处潮乎乎的一片,盼儿抽噎着止了泪,因双目有些红肿发胀,她赶忙从怀里取出帕子,将瓷瓶儿里的灵泉水倒在上头,沾湿了后直接覆在双眼处,那股火辣辣的胀痛倒是消减不少。   跟褚良折腾了一通,盼儿不免心力交瘁,歪在软榻上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就连男人何时回来的都未曾发现。   褚良站在软榻前,看着那嫩生生的小女人,白皙小脸儿娇气的好像牛乳般,唇瓣红润柔细,尝着也是又软又甜又香,明明睡着了看着无比乖巧,偏她一醒便气人的很。   褚良心里头是又恨又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明明这个女人狠了心不想嫁他,但凡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不该继续纠缠下去,偏他自己做不到。   他满脑子都是林盼儿这个女人,若是不将她给娶过门,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盼儿这一觉睡的不短,等她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一片粘腻,身上出的热汗都将身上的兜儿给打湿了,潮乎乎的贴在胸口,将那丰盈饱满的形状也给勾勒出来。   明明马上就快立秋了,按说夜里也该凉快些,可现在的天气仍热的焦人,风一吹都是暖的,倒了一碗凉茶灌进小嘴儿,盼儿才觉得神志清醒了些,水汪汪的杏眼偷偷觑着里间儿,也不知褚良那厮回没回来。   想要擦洗身子,若那男人在房中,她主动宽衣解带就如同嫩生生的小羊被洗净了直接送到狼口般。   盼儿虽然已经生了小宝,但心里头还有些顾忌自己的名节,自然做不出这种主动宽衣解带的事来。   盼儿记得主卧旁边便是净房,巴掌大的莲足踩在绣鞋上,将雕花木门掀开一条细缝儿,即使她动作再是小心,但夜里院中十分安静,针落可闻,关门时吱嘎一声轻响清晰极了。   面朝里侧躺在床榻还未入眠的褚良听到动静,眼里亮光一闪,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亵裤,被日头晒的黝黑的胸膛上满布狰狞的伤疤,看着好似一条条蜈蚣盘踞在上头般,简直瘆人极了。   此刻盼儿进了净房,仔细将门给关严实,发现房中除了沐浴用的木桶之外,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盆子,里头都盛满了清水。   从怀里掏出装了灵泉水的瓷瓶,往盆中倒了几滴,女人细腻小手掬起一捧水花扑在脸上,泉水的沁凉将房中的闷热驱逐,瞬间便凉快了不少,小股的水流顺着脖颈滑落,将衣裳打的半湿。   盼儿却也不在意这个,常年跟在林氏身边,她也养成了爱洁的性子,穿过一回的衣裳定然是要浆洗的,此刻就算沾湿了也没什么。   估摸着褚良在此刻也不会出屋,盼儿将外头烟罗色的褙子给褪了下去,莹润白皙无一丝瑕疵的雪背霎时间便露在外,她高高抬手,将如瀑的黑发用系带给绑了起来,细如柳条的小腰霎时间便露在外,白腻的好像涂了猪油似的。   净房中点了好几盏灯,就是怕主子在夜里起夜,瞧不清楚东西,万一撞着了哪里,那些打扫的奴才怕是也得不着什么好果子吃。   正因为此处灯火通明,便完完全全一丝不漏的将女人窈窕的身段儿与娇美的面庞给照了出来,所谓灯下看美人,昏黄的烛火轻轻摇动,盼儿一双杏眸水润润的,咬着唇将上身的布料给扯下来,身上只剩下一条浅绿色的灯笼裤,之后才用帕子按在盆里,打湿后轻轻在身上擦洗着。   净房就在主卧旁边,两间屋子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墙壁,盼儿生怕自己弄出的动静太大,让褚良听到,蹑手蹑脚的将沾湿的帕子按在自己身上,盆中清水冰凉,原本因天热起了一层虚汗的身子霎时间便打了个激灵,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一片雪白的好肉轻轻震颤,盘着的黑发掉下来几缕,松松散散的落在细白的美人颈上,盼儿伸手撩开发丝,又觉得有些发痒,重新将丰厚的墨发盘起来时,她必须高高抬起藕臂,高耸山峦越发明显,雪中一点红的美景在灯光下显得分外晃眼。   如今离临盆那日已经两个月了,盼儿低头看着白皙柔软的腹部,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打怀孕养的丰腴些了后,身上的软肉便再也掉不下去,用手摸着虽又软又滑,隔着衣裳也瞧不出来,但此刻她自己看着,只觉得比先前粗了一圈儿。   忍不住掐了掐腰上的软肉,常年将灵泉水喝下肚,盼儿浑身无一处不软不嫩,轻轻揉上几下就一片红艳。   帕子乃是蚕丝绣成的,并不吸水,滴答滴答的水流顺着平坦的腹部往下滑落,在灯笼裤儿上留下了一片深色的印子。   虽然净房的门紧紧关上,盼儿却忘了窗户大敞四开,褚良站在门外,这人眼力极佳,都无需费力便能将净房中的景象全部收入眼底。   白日里褚良只不过讨得了些利息而已,毕竟盼儿的身子不便,即便他想要做些什么,骨头都不剩下的将人给吃干抹净,也只能强行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欲.念。   此刻在门外看着,男人死死咬紧牙关,浑身僵硬如同石雕般,幸好此刻院中除了褚良之外再无旁人,否则若是被别人看见了他鼠蹊处的变化,怕也会惊吓不小。   草草的将身上擦洗干净,盼儿直接将褙子披着,因为水汽太浓的缘故,薄薄布料紧贴在玉背上,将领口的布料拢了拢,这才往外走。   岂料刚刚将门推开,她便瞧见了站在外头的褚良,霎时间盼儿脸白的像雪片,一双眼瞪得滚圆。   想想自己方才在净房中擦身的模样全都被这个无耻之人看在眼里,盼儿面色忽青忽白变幻不定,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强忍着心头怒意冲着褚良福了福身,盼儿压低了声音道:   “奴婢见过少爷。”   褚良没吭声,转身往回走,盼儿犹豫了一瞬,还是跟在男人身后进了门儿,刚走进去,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还没等盼儿反应过来,就被人死死的按在门板上。   雕花木门做工精细,上头细小的木刺也全都被磨平,即便如此,上头的边角仍有些尖锐,狠狠撞在了盼儿的后腰处,让她疼的泪花涌现,口中也不由溢出丝娇呼。   女人的小手护在胸前,死死攥着襟口,她身上的褙子是用绸料做的,这种布料最是细软不过,现在被捏的皱成一团,盼儿手心里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儿,那副心虚又忐忑的模样让男人看在眼里,忍不住欺身逼近。   褚良一手将盼儿的两只腕子高举过发顶,按着她,不让她胡乱挣动。   男人低着头,炙热的薄唇直接叼住了香甜柔软的唇瓣,灵活的舌尖撬开牙关,咬着娇嫩的唇肉,一下有一下,好像要将盼儿整个人都给吞入肚腹中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盼儿只觉得脑海中迷迷蒙蒙混沌一片。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褚良打横抱到了床上,耳边传来男人粗噶的声音:   “你既然是来伺候我的,就在里间儿好好伺候着……”   盼儿还想挣扎,偏这人生了一身钢筋铁骨,将她死死的搂在怀里,稍微挣动一下都不能。   好在褚良还记得小女人的身子不方便,也没有做更过分的举动,一整晚将脑袋埋在盼儿肩窝里,轻轻嗅着那股浅淡的香气。   *   *   先前林氏去了京兆尹府报了案,但却仿如石沉大海般,一连许久都没有消息传来。   一开始林氏还能心存侥幸,到了后来却想的通透,已经不对京兆尹府抱期望了。   她记得盼儿之前在忠勇侯府做过活儿,便找到了周庄头,让他领着去了一趟侯府,看看能否求一求老爷子,让他派人将盼儿找回来。   心中担忧煎熬之下,林氏最近清减了许多,她本就生的纤秀,如今一张脸儿尖尖,杏眼显得更大几分,就算年岁不小了,但让人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心生怜惜。   周庄头领着林氏从后门儿进了侯府,林氏心里藏着事儿,忍不住胡思乱想,走了许久,等她抬起头时,竟然瞧不见周庄头的身影了。   忠勇侯府大的很,她又从来没有入过其中,此刻自然如同那无头苍蝇般,找不到去路。   也不知是怎的回事,林氏沿着小路走了两刻钟功夫,到了一处水池边上,都没有瞧见个丫鬟奴才的问上一嘴。   她不由叠了叠眉,心中也有些埋怨自己。   “站住!”   林氏心中骇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站在面前的男人不是别人,而是先前救了她两回的石进。   “恩公?”   林氏虽然知道石进是堂堂的忠勇侯,却没想到今日会见到这人。   石进刚从边关回来不到两日,在自家院中散步,见林氏站在池边,不由愣了片刻。   短短一年不见,林氏竟瘦的这么厉害,脸色青白不带血色,让石进不由皱了皱眉,问:   “夫人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因信得过石进,林氏也没想隐瞒,哑声开口道:   “先前小妇人的女儿曾在侯府中做活儿,前些日子忽的被贼人掳了去,小妇人也是个厚颜无耻的,来府想要求求老爷子,没想到会遇到恩公您……”   石进浓黑的眉头紧皱,面色阴沉凝重,问:   “你女儿是何时失踪的?”   一提到盼儿,林氏忍不住双眼泛红,隐隐有泪意浮现,抽噎道:“已经整整一月有余……”   手里拿着帕子,轻轻在眼角按了几下,林氏眼神连闪,张了张口,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石进上前一步,粗噶道:“夫人有话直说便是。”   林氏心里煎熬极了,她担心盼儿,却有些羞于启齿,毕竟石进跟她们母女两个非亲非故,又何必帮她?   “小妇人听闻恩公是忠勇侯,能不能……能不能帮小妇人将女儿找回来?”   石进一双虎目阴沉浓黑,忽的开口问:   “若本侯帮了夫人,你准备如何谢我?”   林氏没想到石进会这么说,整个人不由愣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呐呐无措极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男人昂首阔步,又上前一步,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不过只有一臂远而已。   林氏明显有些慌了,想要后退,偏偏身后正是莲池,池边有木质的栏杆围着,她已经没了退路。   “……侯爷。”   “本侯身边缺了一个知冷热的人,若夫人真想让本侯出手,就必须付出代价。”   说这话时,石进微微低着头,他本就生的十分高大,林氏不过到他胸口而已,言语间口鼻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女人耳廓,让林氏脸红的快要滴血。   她也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姑娘,哪里会看不出石进是什么意思?   一面是女儿的安危,一面是自己的清白。   这个选择对于林氏而言,其实并不算难做。   杏眸中水雾朦胧,女人面上两行清泪从腮边滑落,颤巍巍的点头:   “妾身愿、愿意……”   男人带着糙茧的大掌轻轻抹去林氏面上的泪痕,语气轻柔带着罕见的温存道:“芸娘放心,本侯定不会负了你……”   林氏眼中露出丝疑惑,已经好些年没有人叫她的闺名了,眼前的石进怎会知晓?   即使想不明白此事,林氏也没有开口问,只希望忠勇侯会快些兑现自己的诺言,帮她将女儿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 第53章 凌夫人   自打那日盼儿将自己的心思都给说明白后,褚良真就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的下人,反正她之所以在侯府里呆着,不过就是为了供了药引子而已。   原本诸如春鸳秋水这种有几分姿色的丫鬟,心里不知将盼儿骂了多少回,只觉得这贱人是个会勾引人的,才会从厢房搬到主卧中,时时刻刻都伺候着少爷。   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不得让人嫉妒的红了眼?   但男女之间究竟做没做那档子事儿,是根本瞒不过人的。   秋水每日都要去主卧中收拾床褥擦洗桌柜,将那褥子仔仔细细的翻弄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被面上留下男子的阳.精。   她还以为林盼儿有多本事,没想到都主动宽衣解带袒胸露乳了,少爷还不是没碰了她?   秋水转了转眼珠子,见林盼儿坐在软榻上,手里头拿着绣棚子,窗扇推开了一条细缝儿丝丝缕缕的阳光洒在她面上,玉雪莹润的一身好皮子,配上乌漆漆的丰厚发丝,那浑身的好韵致简直勾人的很。   即使秋水看不上林盼儿,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都送到嘴边儿了,少爷都没下得去口,莫不是那物件儿出了毛病?   再联想到少爷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个伺候的人,秋水心中更惊,差不点没将青釉茶盏摔在地上。   盼儿听到动静,转头看了秋水一眼,发现这丫鬟脸色难看的很,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   不过她平时就跟秋水不对付,两人说是相看两生厌也不为过,现在也没必要主动凑上去。   给小宝做衣裳并不算费料子,等那一套做完之后,还剩下了一块约莫两尺宽的锦缎布料,盼儿心里琢磨着再做一件儿肚兜儿,她的绣活儿虽然不好,但织锦的料子光洁柔滑,即使不绣什么花样都好看。   白日里盼儿仍之前那般,将乳.汁弄到了青花瓷盅里头,混了药之后让褚良吞服下去。   那人除了盼儿刚搬到主卧那日抱着她睡了后,之后便冷了脸色,直接将人赶到了外间儿,连句话都没有多说。   盼儿也能认清自己的身份,看到褚良不在对她这个下人百般讨好,心里虽然微微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毕竟她先前嫁过一回,又在婚前弄出了儿子。   甭管那孩子是不是褚良的种,反正这种未婚先育的事情已经做下了,就好像屎盆子扣在了脑袋上似的,脏污虽然洗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儿却还在,无论如何都洗涮不干净。   先前做好的织锦肚兜儿过了遍水,盼儿直接将衣裳晾在了窗户前。   院子里时不时有伺候的奴才过来,这贴身的小衣若是让人瞧见了,少不得让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的怒骂。   窗扇只要稍稍打开一条细缝儿,就能有丝丝小风吹进来。   织锦的料子又十分轻薄,只要在晌午时晾上两个时辰,估摸着也就能干透了。   最近褚良的身子骨儿比先前硬朗许多,白天都不会呆在主卧,而是去了书房。   盼儿是看着这人不在,主卧中只有她一个,才敢将晾衣裳的地方选在主卧。   否则让那个男人看了,怕是也会在心里鄙夷,认定了自己故作清高,嘴上拒绝了,但言行之中却在勾引他。   春鸳每日都会端着小厨房炖的汤水过来,里头除了一些名贵的食材之外,还有种类繁多的药材,听说有滋补养身的功效。   再加上侯府的小厨房手艺不差,日日换着种类给盼儿炖汤,她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些汤水都给喝下去。   只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汤水的药效太强,盼儿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胀痛,奶.水也比先前多了不少。   盼儿苍白着脸,将木门窗扇都给关严实了,这才略觉得有些羞窘的揉了揉胸口。   身上的小衣已经被沾的潮乎乎的,偏现在还不到供药引子的时辰,盼儿即使涨的难受,也不能将奶.水给挤出去。   胸口一阵阵的疼传来,让盼儿心里委屈的厉害,脑海中浮现出小宝的模样,她被掳走时小宝才刚满月,现在都过了这么久,那孩子有了奶娘,吃了别人的奶,是不是就会将她这个亲娘给忘了?   越想越是悲从中来,盼儿趴在软榻上,用紧绷蒙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豆大的泪珠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将鹅毛枕头都打的湿漉漉的,偏她还是止不住泪,好像要将心里的苦闷全都给发泄出来般。   说起来盼儿的确是个苦命的,上辈子又痴又傻,脸上顶着一块碗大的疤,在破庙里活活冻死。   好不容易能重来一回了,没想到不止没寻个好人家嫁了,还被褚良毁了清白,弄大了肚子。   如今盼儿都不敢呆在荣安坊里,生怕那些小媳妇们对她指指点点。   哭了整整半个时辰,盼儿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   褚良推开房门,下意识去寻找盼儿的身影。   他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盼儿竟然躺在软榻上,整个身子藏在锦被中,外头只露出了一双小脚儿。   褚良眼看着玉足上的罗袜松松垮垮,要掉不掉的,雪白的脚腕露出一截,白的直晃眼。   男人的脚步顿了顿,在四周环视一周,才发现窗前的木架子上头竟然搭了一块儿宝蓝色的料子。   除了盼儿之外,褚良并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就连他和盼儿,也不过只有一回而已,对于女子贴身的物件儿,褚良实在是分辨不出。   此刻他走到了窗前,伸手将木架子上头的轻薄布料扯了下来,因为还没全干的缘故,微微有些潮湿。   他仔细一看,发现这小衣实在是省料子,竟然只比他两个巴掌并拢在一起稍微大了一圈儿,后头竟然只有细细的两根带子。   想到在荣安坊的那一夜,盼儿身上穿着的衣裳,褚良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喉结也上下滑动了一下。   男人用惯了长枪做兵器,即便数九寒天也会在院中练武,积年累月之下,掌心磨出了一层又厚又硬的糙茧。   而织锦却比一般的绫罗绸缎还要娇贵,被褚良放在掌心中一揉搓,上头竟然勾出了细细的丝线,平整柔顺的布料皱成一团,跟小儿用的褯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男人顿时愣住,黝黑俊朗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暗红。   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应该将小衣挂在木架子上,还是直接带走。   软榻那处传来女子低低的吟哦声,褚良高大清瘦的身子僵硬了一瞬,之后便极快的将肚兜儿塞进怀里,从主卧中离开。   先前哭了太久,盼儿脑袋都有些发昏,眉头皱紧了,小手一边揉着额角,一边下了地。   此刻也到了弄药引子的时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推了开。   春鸳手里头提着红木食盒儿,里头除了涮洗干净的青花瓷盅外,还有小厨房炖的花生猪脚汤。   见盼儿双眼肿的像核桃似的,明显就是哭过了的模样,春鸳心里不免幸灾乐祸,嘴上问了一句:   “难道是少爷训斥你了?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盼儿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春鸳眼里的恶意。   她没吭声,只是先将熬煮的乳白香浓的汤水盛到了小碗儿里,用勺子搅了搅,等到热气散了几分后,这才小口小口的喝着。   春鸳心里憋着气,想起今早秋水说过的话,这个贱人在少爷房里头都住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没有伺候过少爷。   她倒不认为少爷那话儿不中用,毕竟早些时候春鸳还在床上发现了那浊液干涸后的模样,明显就是精满自溢了。   况且林盼儿这个骚蹄子不知跟多少男人有过首尾,说不定就是因为少爷嫌弃她身子脏,才不肯碰她。   心里这么想着,春鸳阴阳怪气道:   “怎么不说话?林姑娘在咱们府上可是头一份的体面,从下等人的厢房搬到了主卧中,奶少爷都奶到床上去了……”   盼儿脸一沉,端起手里还带着热气的花生猪蹄汤,直接泼在了春鸳的脸上。   熬得乳白粘稠的汤汁挂在女人的发丝上,将她满脸的脂粉都给糊成一团。   虽然这汤水凉了一会儿,但还是略微有些烫,春鸳一张脸都被烫的红了,吓得她扯着嗓子不断哀嚎,生怕自己被林盼儿这个狠毒的女人毁了容。   看着春鸳一把鼻涕一把泪,明显是被吓坏了的模样,盼儿没吭声,又盛了一碗汤慢悠悠的喝着。   她心里门清的很,那猪蹄汤刚刚都能喝进肚了,根本没那么烫口,哪能把人烫坏?   之所以把碗里的汤泼在春鸳脸上,就是为了让这个丫鬟长个教训,省的她吃饱了撑的,整日里乱传小话儿,败坏她的名声。   等到春鸳心中惊恐消散,渐渐回过味儿来时,死死的瞪着盼儿,眼珠子里爬满血丝。   盼儿将白粥喝了大半碗,花生猪蹄汤倒是剩了不少,毕竟她涨奶涨的厉害,再喝这猪蹄汤恐怕要将自己折磨死了。   凡是都得适度,女子的胸前这一对最是金贵,必须得精心养着,一味的用汤水催它,虽然能比先前大上不少,但形状却没有之前好了。   盼儿这一对雪团如同竹林中刚刚长出来的嫩笋,头上尖尖,越往下越是丰隆,最近因为哺乳的缘故比先前胀大了几分,好在没有太过分。   否则若真胖的走了形,盼儿怕是哭都找不找地儿。   慢条斯理的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动作轻柔细致,半点儿不像粗鄙的村妇,反倒如同高门大户的娇小姐一般。   手里拿着青花瓷盅走到屏风后头,盼儿将身上的衣裳解了开,露出了大半儿白皙的膀子,小手揉着胸脯,将乳汁弄到瓷盅里头。   等到两边全都弄完后,那股闷闷的胀痛感也消散几分,让她不由松了口气。   将衣裳重新理好,盼儿从屏风后走出来,见春鸳正拿帕子擦着自己头脸上的汤水。   她手里的帕子是纱料做的,好看是好看,但却半点儿也不吸水,擦了半天,脸上的粉跟胭脂糊成一团,看着瘆人的紧。   雕花木门被人敲了两下,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   “林姑娘,栾某来取药引子。”   听到这话,饶是盼儿的脸皮不薄,现在也闹出个大红脸。   想到栾英一个陌生男子,竟然还要拿着她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东西,送到书房给褚良喂药,盼儿就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房门被从外推开,栾英看到衣衫整齐的盼儿,再看看满身狼狈的春鸳,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现,端着青花瓷盅,与盼儿客套一两句,便从主卧中退了出去。   褚良喝的汤药已经熬好了,现在就等着药引送服。   栾英丝毫不敢耽搁,脚步飞快的走到书房前,直接将青花瓷盅放在了案几上。   褚良看着栾英时,眉头不由皱了皱,问:   “怎么是你把药引子送过来,春鸳秋水那两个丫头呢?”   “秋水没在院中,春鸳跟林姑娘吵嘴了,身上被泼了汤水,也不能过来……”   心里憋着一股气,褚良却不好发作,毕竟栾英从小就跟在他身边,总不能因为取药的这种小事便怪罪他。   将乌漆漆的药汤就着药引送服后,褚良道:   “日后还是让那两个丫鬟送药引过来。”   栾英虽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刻意强调一遍此事,但还是点头应了。   刚刚睡了一觉,盼儿身上出了些汗,虽然并没有什么味道,但她还是觉得难受的很。   本想将那件新做的宝蓝色肚兜儿给穿在身上,毕竟那件儿小衣颜色深浓,她又生的肤白,穿在身上肯定好看。   哪知道盼儿走到窗扇边上,木架子上空荡荡的并无一物,原本晾在上头的肚兜儿竟然消失不见了。   难道这东西还能长了翅膀不成?到底是谁将她的小衣给拿了去?   女子贴身的衣裳万万不能落到别人手中,否则盼儿就算磨破了嘴皮子怕也解释不清。   她心里焦急万分,在屋前院后仔细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   要是丢了别的物件儿,盼儿还能开口问一问,偏偏是小衣找不到了,她哪里好意思张口去问别人?   无奈之下,她只能重新从柜里头拿出一件儿嫩绿色的绸料兜儿,换在身上才作罢。   刚将衣裳穿戴整齐,门外突然传来了通报声。   “夫人到!”   盼儿进府这么长时间,也听说褚良的母亲凌氏一直呆在后院儿中。   凌夫人常年烧香拜佛,也很少到前院儿来,反正盼儿在定北侯府呆了近两个月,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凌夫人。   将主卧的门给推开,盼儿恨不得把头埋在胸口,忙不迭的福了福身子。   她立在墙边的一侧,将门口的方向让出来,根本不敢挡了凌夫人的路。   刚才盼儿换了一身青蓝色的细棉布裙衫,领口绣襟洗的发白,但那张小脸儿却白嫩的比刚剥了壳儿的鸡蛋还要细致,虽然看不清模样,却也知道这是个美人儿。   凌夫人穿了云雁细锦衣,头发绾成的发髻,插了支吉祥如意钗。   面庞匀净,身段儿微微有些丰腴,显得十分年轻,根本看不出像是有了褚良那么大的儿子。   “过来。”   凌夫人突然开了口,盼儿心肝颤颤,小步往前走去。   她本就生的丰乳细腰,即使身上的棉布裙子宽松肥大,但身形如何却能看出几分来。   凌夫人微微皱了皱眉,轻声道:   “抬起头来。”   盼儿哪敢不按着夫人的吩咐做?   大气不敢喘一下,盼儿缓缓抬头,雪嫩皮肉白的如同猪油,一双杏眼水润润的,再看那红艳娇嫩的唇肉,饱满柔软,这副长相跟那些狐媚子并不相似,却在明艳中透着一股媚劲儿。   也怪不得府里的下人都说这林奶娘是狐狸精转世,否则也不会在阿良刚醒就直接搬到了主卧。   儿子到了年纪,该娶妻或者纳妾蓄婢,凌夫人都不在意。   但将一个喂奶的奶娘放到主卧里,未免有些太不合规矩了。   要不是李嬷嬷跟她提了一嘴,她怕是还不知道这昆山院中究竟出了什么腌臜事儿。   凌夫人态度虽温和,也没有刻意为难盼儿。   但盼儿却是个细心的,能看出凌夫人对她存着几分不满,尽管其中不带鄙夷,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凌夫人跟褚良不同,那男人是个急色的,盼儿知道他不会跟自己下手,这才放肆了些,但凌夫人却是正经侯府的女主人,现在怕是将她当成了那种以色邀宠的女人。   李嬷嬷生的微胖,是凌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从小将褚良伺候大的。   她弯着腰,在凌夫人身边耳语几句,后者轻轻点头。   “最近阿良身上的伤势还没好全,你在主卧中伺候着也便罢了,记得恪守本分,千万别忘阿良损了根本……”   盼儿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两手攥着裙衫,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等伤势痊愈后,就从主卧里搬出来,后院里有个点翠楼,日后你住在那儿也算合适。”   点翠楼在后院儿,褚良住的昆山院却是前院儿,离着还是有些远的。   按说盼儿一个生了孩子的妇人,能在侯府伺候在定北将军身边,已经算是十辈子才能得来的造化了。   别说安置在点翠楼中,就说让她宿在下人的厢房里,都算抬举了她。   毕竟在高门大户中,即使挑一个暖床的通房丫鬟,也要挑个清白的身子,像这种破了瓜还生了儿子的,自然不会考虑。   不过既然是褚良看上的人,凌夫人也不愿意因这点小事跟自己儿子起争执,索性就遂了他的心思。   盼儿脸色惨白,身子如筛糠般轻轻颤抖,哑声道:   “妇人,奴婢只是奶娘,不是暖床的丫鬟……”   凌夫人愣了片刻,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道:   “你不想伺候在阿良身边?”   盼儿咬唇点头,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说,慢慢开口道:   “奴婢是被栾英侍卫强掳到侯府的,先前栾侍卫也跟奴婢说了,只要等少爷伤势痊愈,奴婢就能回家......”   凌夫人看着藏在宽松衣衫下颤巍巍的乳儿,又打量着那张柔媚小脸儿,怎么看都觉得这林奶娘不是个安分的。   既然如此,她想要回家,是不是不满意只当个通房丫鬟,以退为进,逼自己松口?   凌夫人最厌恶这种心思深沉的女子,当下脸色不由沉了沉。   “既然你想回去,再过两月等到少爷伤愈,便由李嬷嬷送走便是。”   得了这话,盼儿喜得忍不住笑出来,冲着凌夫人连连行礼。   “多谢夫人!”   见这林奶娘白净面皮涨的通红,那副欢喜模样全然不似作假,凌夫人心里头又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她儿子身边这些年都没个伺候的女人,好不容易有一个千娇百媚的搁在主卧,整颗心却不在侯府,日日想着离开,这是造了什么孽?   忠勇侯府。   原本肃穆的府里头此刻张灯结彩,红绸挂的满处都是。   丫鬟奴才怀里捧着东西,一个个急急忙忙的往前头跑,毕竟最近的事情多得很,还半点不能弄出差错来,他们自然要小心仔细着点儿。   否则要是侯爷怪罪,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可万万担待不起。   说起来也是有些奇了,明明自家侯爷已经三十多了,前头十多年没想着成亲,一直在玉门关与那些蛮子作战。   怎么现在竟如同老房子着火似的,突然说要将新夫人娶进门?   也不知道新夫人究竟是何等的美人,又是怎样的身份,否则怎么能让侯爷这么心焦,连一刻都等不了,非要将婚期定在八月底?   林氏还不知道忠勇侯府已经变了一副模样,她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先前她答应跟了石进,愿意以身相报,陪在石进身边。   想想男人的身份,应该也是想要强逼了她去做小的。   就算她当了妾,只要能将盼儿给找回来就行,反正她一介妇人,孩子都那么大了,也没什么清白可言。   但盼儿却不同,小宝还那么小,她的日子还长着,总不能还没享福就没了。   ------------ 第54章 哄女人   凌夫人见了林奶娘的事自然是瞒不住人的,府里头但凡消息灵通些的奴才都得知此事,更何况褚良。   不过褚良知道母亲的性子,清楚她不会为难盼儿,便只作不知。   男人身为定北侯府里的少爷,自然不必将此事太放在心上。但盼儿却不同,她虽然跟褚良有了一个儿子,实际上却是侯府的奴才,仔细琢磨了一阵儿,发现日日吃住在主卧里的确有些不妥。   心里这么寻思着,盼儿夜里还是睡在外间儿,但用饭却跟其他的丫鬟婆子一起,直接去了离小厨房不远的偏房中。   盼儿一走进偏房里头,春鸳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双吊梢眼紧盯着她,忍不住酸道:   “这不是咱们顶顶金贵的林奶娘吗?怎么今个儿来偏房里了,难道是主卧已经容不下林奶娘了?”   昆山院中的奴才虽然不少,但服侍的年轻丫鬟却只有春鸳秋水两个,余下的都是小厮,以及上了岁数的婆子。   盼儿权当作耳旁风,也没去理会春鸳,一屁股坐在杌子上,盛了一小碗青菜粥,又拿了一个炊饼过来,就着面前的白灼菜心吃着。   除此之外,盼儿面前还放了一盅熬得奶白的乌鸡汤,喷香扑鼻,里头的药材种类极多,又是从昨夜里一直熬煮到现在的,鸡肉肉质虽柴,但汤水却极为浓厚,味道不算太重,盼儿用勺舀了送进嘴。   马婆子是院里清扫的,她也不亏了这姓,生了一张马脸,看到这吃食不由有些犯馋,黝黑起皮的糙手在裤腿上蹭了蹭道:   “当奶娘就是好,平日里竟然还能开小灶。”   春鸳放下了筷子,皮笑肉不笑道:   “马婆子你是不知道,这哪儿是因为当奶娘呀,奶娘说的不好听也只是个奴才罢了,谁让人家有本事,都奶到少爷嘴里了……”   先前被花生猪蹄汤泼了一脸,要是稍微有些记性的,现在怕是也不敢招惹盼儿。   偏春鸳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心眼儿又小,此刻对盼儿又嫉又妒又恨,嘴里头哪还能说出什么好听的?   倒是秋水瞥了春鸳一眼,道:   “行了吧,吃饭也堵不上你那张嘴。”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儿的,偏房里的奴才一个个不是避着盼儿,就是忍不住开口挤兑。   毕竟盼儿出身低不说,还被贼人奸.淫,身子脏的不行,根本不配伺候少爷。   但凡稍微烈性些的女子,恐怕早就投缳自尽了,哪里会像这林奶娘一般,不止苟延残喘的活着,还将那个孽种给生了下来。   现在为了些银子,直接住在男人房里,不知羞的袒胸露乳,将她的奶喂给少爷,像这种不知廉耻的小娼妇,谁能看得起?   盼儿本就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她虽然跟林氏开了荣安坊,但铺子之所以能够经营起来,一是靠着林氏腌菜的手艺,二则是因为盼儿眉心中的那汪灵泉。   她离开庄子里这么长时间,也不知母亲跟小宝现在如何了。   心里想着事儿,盼儿便有些没了胃口,不过她上辈子是饥寒交迫死在破庙里的,到底是饿死还是冻死,盼儿自己也说不准,自然见不得糟践粮食,一口一口的将饭菜吃完,才离开了偏房。   褚良此刻正呆在书房中,一个斯文俊雅的年轻公子坐在他对面,折扇敲了敲案几,道:   “表兄,不是我说你,我这好不容易才来侯府一回,你板着脸给谁看呢?”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凌夫人的亲侄儿,凌府的大公子,凌渊文。   褚良瞥了一眼凌渊文,仔细看着这表弟俊美的面皮,脑海中忽然想起林盼儿嫌弃自己的话。   他常年在外领兵,糙黑些也是自然,与这些在京里头养尊处优的小白脸哪里比得了?   见褚良眼神不善,凌渊文轻轻咳嗽一声,主动转移话题道:   “我听说你把一个奶娘弄进自己屋里了?怎么,这生过孩子的妇人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凌渊文与褚良不同,今年不过二十,家里除了正妻之外,还有三房美妾。   寻常人家后院儿里养这么多的女人,不闹起来都是怪事,但凌渊文也是个本事的,一张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楞将这妻妾四人哄的和睦极了,甚至情同姐妹。   褚良身边只有林盼儿一个女儿,都被闹的头昏脑胀,现在看到凌渊文周旋在鲜花丛中还游刃有余,他心里自然不痛快。   “表兄怎么不说话?难道是那奶娘不够貌美?若是个美人儿的话,哺.乳的确别有一番风情,但要是貌丑无颜,表兄千万别而委屈了自己……”   褚良面色越发阴沉,手中的狼毫笔都差不点儿被他掰折了。   凌渊文打小儿没少被褚良教训,现在见表兄下颚紧绷眉眼间的怒意毫不掩饰,心里咯噔一声,忙呐呐住了口。   过了好半晌,倒是褚良先开口了。   “要如何讨好一个女人?”   凌渊文眉梢一挑,凤目中精光闪烁,连声问:   “你这是看上哪家的小姐了?”   男人不耐的摆手:“让你说就说,废话那么多作甚?”   凌渊文噎了一下,道:“女人是得哄的,甭管是什么性情的女人,只要你嘴甜用心,最后都能手到擒来,不过度不能太过,好人家的女子最看中名节,先吃吃小嘴儿也就得了,弄回来之前切不可占了人家的身子,否则闹的寻死觅活的也不好收场……”   ……   褚良沉默片刻,问:   “若是后者,该当如何?”   咽了咽唾沫,凌渊文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近女色的堂兄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先是将一个奶娘安置在主卧中,而后又强占了一个女子,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犹豫了半晌,凌渊文道:   “要是这样的话,还是得仔细哄着,等到那姑娘气消,又恰好对你有那么几分心思,此事也就成了,毕竟咱们大业还是挺看中女子闺名的,一个失了清白的姑娘,怕是找不着好人家。”   褚良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案几上的舆图,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这副卸磨杀驴的模样将凌渊文气的面色发白,伸手指着褚良的鼻子,气急败坏的骂了一通,之后便被栾英给赶出了书房。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之前葛神医只看了盼儿一眼,就断定此女是个气血充盈的,否则也不会让她来提供药引子。   如今不出两月,原本伤了根基的褚良不止伤势全都愈合,甚至血气充沛远胜以往,其中虽然有葛神医药方的奇效,但盼儿在其中的功用也是不可或缺。   天色擦黑时褚良还没有回到主卧,盼儿去净房洗了澡,头发虽然擦过,却半干仍带着潮气。   她穿了一身淡青色的绸衣绸裤,按说这样的衣裳最不显身段儿,偏偏穿上身的女人生的丰乳细腰,薄薄衣料根本遮不住什么,反而因为沾了水汽的缘故,变得透明紧紧贴上身,胸口的那一抹白腻极其上头的红尖儿惹眼的很,幸好褚良不习惯别人伺候着,外间只有盼儿一人。   最近天凉了不少,但盼儿还是觉得累赘的慌,毕竟她日日喝着添了不少药材的催乳汤,胸前两团又疼又涨,闷的她心口疼。   给褚良弄药引子的时候能挤出些来,但男人一日只喝一回,余下的时候并不会碰那东西。   盼儿涨的越发难受,偏偏乳/汁不太好挤,每次她将身上软肉捏的通红发肿,那股胀痛都没有消减多少,反而更疼了。   此刻她胸口湿淹淹一片,胀痛难忍,盼儿眼圈红通通的,好像马上快哭出来般。   实在是忍不了了,她拿了个茶碗小步走到屏风后,将身上绸衣的带子解开,又将兜儿掀开大半儿,后头的带子也散了,直接掐着,毫无章法可言。   滴答滴答的水声在房中想起,盼儿心头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响起,娇躯一颤,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衣裳放下来。   人在心急之时,最容易手忙脚乱,盼儿伸手系了几回都没将兜儿的系带给弄好,慌乱之下,她顾不得别的,刚把绸衫给拢好,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了。   褚良刚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儿,他抬头一看,发现盼儿低着头从屏风后走出来,一张脸红的快要滴血,两手护在胸前,呐呐道:   “奴婢给少爷请安。”   夜里她身上穿着绸衣自然是没什么毛病,但那时有锦被盖着,也露不出多少肉来,哪像现在,虽然鼓鼓涨涨的胸脯跟饱满的臀肉都藏在了衣裳里,半点儿也没现出来,但胸口那处淹湿了一块儿,里头水红色的料子也不平整,隐隐能瞧见白嫩的皮肉。   男人眸色一深,刚想将女人搂在怀里,脑海中却浮现出凌渊文的话,硬生生的顿住脚步。   “夜深了,先歇息吧。”   褚良面上不露分毫,但两手却死死握拳,手背上青筋迸起,掌心的痒意着实难忍,恐怕只有在小女人身上揉搓一通,才能消了他心头的火气。   ------------ 第55章 温水煮青蛙   褚良走到桌边端了茶喝了一口,心里的燥热依旧没有被压制住,不过他耐性极强,又对自己极狠,即使那处都被支棱起老高,面上也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粗糙指腹轻轻摩挲着杯缘,明明褚良低着头,并没有看她,但盼儿依旧感觉到一道火热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她又羞又气,生怕褚良误会自己要勾引他。   好在男人坐了一刻钟功夫,都没有什么动静,盼儿眼神连闪,小声道:   “少爷,该歇了。”   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褚良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好在盼儿先前在石桥村时伺候过这男人一阵儿,知道他不吭声就代表同意了,心中大石顿时放了下来。   想起屏风后还有装了奶.水的瓷碗,盼儿有些焦灼,掌心里渗出细密的汗珠儿,将绸衣都得揉搓的皱了皱。   房中点了几盏灯,竟然好像比白天都要亮些。   盼儿身上的绸衣料子通透,里头的兜儿又没有理好,站在褚良面前也不知怎么了,胸口竟然又涨了起来,小衣一片濡湿。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盼儿都快掉下泪了,她两手护在胸前,因为按压,那处的衣裳皱的厉害,看着十分凌乱。   褚良不是瞎子,看到这一幕后不由想起了像抹了蜜一样的柔腻皮肉。   眼神变得越发幽深几分,面庞却毫无波澜,仍没有开口的意思。   只是男人手背上迸起的青筋,暴露出他此刻的心绪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   盼儿低着头,心慌意乱到了极点,她是真心不想跟褚良有任何牵扯,只想跟小宝和林氏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虽然盼儿以前也想过嫁入高门,但她现在未婚生子,但凡正经点的人家都不会娶她这种女子当正妻。   妾室倒是有可能,但盼儿却不愿意。   偏偏眼下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与刻意引诱没有半点差别。   即使她身上半分肉光没露,但仍感受到那道如同针刺般的视线,好像将她剥光了,浑身不着寸缕的立在男人眼前。   女人只绾了一个发髻,用细绳绑住,头上并没有珠钗首饰等物,看着十分素淡,再往下就是细腻的脖颈,之后……   藏在衣裳里玉雪冰晶的好物,褚良也曾尝过那绝佳的滋味儿,可惜只吃过两回,第二回 还没有真正将眼前这个娇气的给吃进嘴。   鼻间涌动的玫瑰香气幽而不散,也不知是何处传来。   褚良突然开口:“屋里怎么会有花香?“   盼儿一愣,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回答。   主卧中本就是不点香的,毕竟香料用的重了,对褚良这种养伤之人负担极重,所以男人口中的花香,指的应该就是盼儿用的玫瑰花露了。   先前盼儿搬到主卧时,春鸳秋水两个将女子用的东西都给准备好,其中就有玫瑰花露。   这玫瑰花露卖的不算便宜,匀面擦身可以使皮肉细腻嫩滑,盼儿每次都混了灵泉水用,这样一来,花香味儿更加浓郁。   她倒是没想到褚良的鼻子这么灵,连她身上的那股味儿都能闻到。   心里头不免有些尴尬,盼儿也没有解释,急声道:   “奴婢失礼,先告退了。”   说着,盼儿也不敢去看褚良究竟有什么反应,脚步加快,小跑着回到了外间儿。   坐在软榻上,她脑袋空了一下,忽地想起那装了乳/汁的瓷碗还放在桌上,这可怎么办?   盼儿坐立难安,想要将那物给取出来清理了,但褚良还在房中,她也不敢贸然进去。   涨奶的滋味儿绝对称不上好,盼儿憋得难受,脸都红了,却也不敢再弄。   褚良走到桌边,本想倒碗茶润润口,待看到了一个装了乳白色汁水的瓷碗时,也不由愣了一下。   按说褚良应该是不认得那物的,但他受伤两个多月,日日都要用药引子混了药汤喝进肚,对这股味儿最是熟悉。   幽深目光落在里外间的一层帘子上,褚良端起瓷碗,直接将其中的药引子给送到嘴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盼儿常年喝灵泉水的缘故,这东西比起牛乳来,不止没有半点儿腥气,反而还透着一股甜香,但褚良根本不嫌弃,一滴也没浪费的将其送入口。   喝完后,男人体内的燥热根本没消,反而更加浓重了,让他浑身坚硬的跟花岗岩也没什么区别。   低头看看自己身体的变化,褚良面容紧绷,心知不能再等了。   翌日一早,盼儿等褚良离开主卧后,连饭都顾不上吃,就赶紧冲进里间儿,看着空空如也的瓷碗,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盼儿又羞又窘,估摸着是褚良将那物给倒了。   任凭盼儿想破了脑袋,怕是也想不到褚良会毫不嫌弃的那物给喝进肚。   边往偏房去,盼儿边告诫自己下回定要小心些,吃饭时少喝些下奶的汤水,大抵就不会涨的那么难受了。   书房。   栾英站在案几前,恭敬道:   “少爷,属下近来在咱们侯府周围发现行踪可疑之人,竟然是忠勇侯府的侍卫……”   忠勇侯府与定北侯府都是将门,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龃龉,按理而言他们府上也不该派人过来。   褚良几不可察的皱眉:“审了吗?”   “这些人好像是来找林奶娘的。”   前些日子,忠勇侯非要娶一房夫人,即使没有大操大办的意思,凭着忠勇侯府的门第,此事在京城还是还是传的沸沸扬扬。   石进要娶的不是别人,正是盼儿的母亲林氏。   褚良一直派人盯着废庄,毕竟他儿子还在庄子里,万万马虎不得。   “备车,送盼儿回废庄一趟。”   栾英大惊,道:“少爷,您身子还没调理好,现在送林奶娘回去,未免有些太早了吧?”   “你亲自送她回去,傍晚前再回府。”   即使身体痊愈,褚良也没打算放过盼儿,他只不过换了个法子,没打算将小女人.逼得太紧,准备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的将人制服。   栾英应了一声,正准备出门,褚良突然又将人叫住。   “不必了,我亲自去。“   *   *   盼儿正在偏房里吃着午饭,熬得奶白的猪蹄汤也不敢再喝,她虽然生了小宝,但跟褚良拢共也只有过那一回,对这些妇人家的事情,弄的也不是很明白。   正一口一口喝着粥,栾英就来了偏房。   栾英是褚良的贴身侍卫,平日里很少往小厨房这边来,今日刚一进屋,不少丫鬟婆子的眼珠子都快黏在栾英身上了。   “林奶娘,少爷特许你回家一趟。“   起先盼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四周的丫鬟婆子全看着她,口中连道恭喜,也有酸她的。   虽然想不明白褚良怎么打算放她回废庄了,不过这么好的机会盼儿可不想错过。   她想小宝,想林氏,想的都快发疯了。   跟在栾英身后往外走,正好走到了东门。   门口的石阶下停了一辆靛青色的马车,瞧着虽不算华贵,但却十分宽敞。   盼儿爬上了马车,刚一掀开车帘,就吓得惊呼一声。   “少、少爷,您怎么也在车里?“   褚良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满,拉着女人的胳膊,一把将人捞进了马车。   因男人力大如牛,盼儿由于惯性往前栽去,直直的摔在了褚良怀里,好像主动投怀送抱似的。   女人的身体又软又嫩,像是一块儿水豆腐似的,褚良搂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细腻的触感,忍不住摸了一把,又摸了一把。   盼儿被摸得身子一软,好悬没有跪在地上。   哺乳期的女子本就比平时要敏感些,盼儿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两腿软的直打摆子。   面皮一阵发烫,她低着头,坐在了一旁的矮凳上,道了谢后就不再开口。   男人目光犹如冷电,由上而下的扫视着女人,眼中的占有欲极为明显,要是被盼儿看见了,怕是也会将她吓得不轻。   好在今日盼儿学聪明了,根本不抬头,也没有看到他的变化。   马车吱嘎吱嘎在官道上走着,十里坡离京城不远,很快就到了地方。   等马车停下后,盼儿慌慌张张的掀开车帘,好像身后有恶鬼追赶般,扯着裙摆直接跳了下去。   明明两人之间已经做过最亲昵、最违背伦理纲常的事了,平日里盼儿也住在主卧中,但屋里的地方到底宽敞,两人见面的次数又不多,不像现在这般尴尬。   但刚刚呆在马车内逼仄的空间中,即使一句话都没有说,盼儿也是如坐针毡。   不远处就是废庄,褚良根本盼儿身后,一步一步的往庄子里走。   周围有不少庄户媳妇端着衣裳去河边浆洗,看到盼儿跟这么俊的男人走在一起,先是一惊,随后七嘴八舌道:   “盼儿,你这些日子哪里去了,怎么没瞧见?把这么俊的小伙子带回来,你娘肯定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林氏一直将盼儿失踪的事情瞒了下来,也没让废庄里的庄户知道,毕竟女子的名声还是挺重要的,总不能让盼儿回来后,让人日日戳着脊梁骨过日子。   ------------ 第56章 再找奶娘   盼儿脚步一顿,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小媳妇们竟然会将她跟褚良视为一对,无论她怎么解释这几人都不信。   无奈之下,盼儿也不准备浪费口舌,打了个哈哈将此事敷衍过去。   两人继续往前,等走到了林氏所住的小院儿前时,就听到了一阵婴孩的哭嚎声。   眼珠子登时就红了,盼儿再也顾不上身边的褚良,直接冲到了房中。   屋里头,柳氏把小宝抱在怀里,手上轻轻晃着,这孩子还是扯着嗓子直哭。   大概是哭的太厉害了,小宝竟然呛得直咳嗽。   “小宝!”   盼儿忍不住叫了一声,柳氏听到动静抬头,看到盼儿后就如同瞧见了救星般,赶忙走过去将孩子塞进盼儿手里。   “林姑娘,我这奶娘当的实在是费力,小宝这孩子根本不爱吃我的奶,只有饿狠了的时候才哭哭啼啼的吃几口,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盼儿本就心疼孩子,现在听到柳氏的话,泪珠子就跟止不住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她心里埋怨起了褚良,脸色忽青忽白,好不容易止了泪,眼眶通红的冲着柳氏道:   “嫂子,劳烦你将屋门给关上,我给小宝喂奶。”   柳氏走到门边,看到屋外站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后赶紧将木门给关严实了。   这男人的确长得人模狗样,但到底是什么心思谁能清楚?   林姑娘还要喂奶,这宽衣解带的模样可不能让屋外的男人的看了。   盼儿将衣裳解了开,仔细扶着小宝的后背,几个月大的孩子浑身无一处不软,要是哪里磕到碰到了,恐怕就熬不住了。   雪白柔腻的一团送到了小宝嘴边,这孩子也顾不上哭了,像小狼崽子似的,一口叼住了那物,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明明小宝还不到长牙的时候,但大概是饿的狠了,力气一点不小,盼儿都被这孩子啃.咬的发疼,好在还能忍受。   她本就奶水充沛,本以为吃完一边小宝就饱了,哪知道这孩子死死扯住她的衣裳不松手,盼儿要将他放在炕上,那张包子脸就立刻皱成一团,哼哼唧唧的还要哭。   吓得盼儿赶紧又换了一边给小宝吃,边吃边轻轻拍抚着孩子的后背,完全把外头站着的黑脸男人忘在脑后。   最近要打点林氏的婚事,荣安坊又关了门,赵婆子带着女儿住在废庄,远远看到有个年轻健壮的男人站在门外,不由唬了一跳。   “你是哪家的?”   上下打量了这男人一眼,赵婆子越看越是心惊。   她早年是在宫里伺候的,见识自然不浅,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的不凡,明明身上的衣裳并不打眼,但那股气势却让人不敢直视。   褚良看了赵婆子一眼,开口道:   “不知林夫人何在?”   “夫人在大屋里头,我去告诉她一声。”   赵婆子说完,转头就往大屋走去,脚步飞快,等进了大屋后,那颗砰砰直跳的心才稍微平缓几分。   林氏听到动静,将手里的绣棚子放下,道:   “怎么了这是?别吓坏了小锦。”   小锦就是赵婆子的女儿,比小宝大了两个月,现在已经开始长牙了。   赵婆子抱着小锦晃了晃,口中道:   “夫人,门外有个年轻男人找您……”   “年轻男人?”   林氏猜想是不是忠勇侯府的人,毕竟这段时间石进没少往废庄里送东西,派来的侍卫也都挺年轻的。   林氏是个脸上藏不住事儿的,赵婆子看出她想些什么,忙说了一句:   “奴婢觉得那人应该不是普通的侍卫……”   到底是什么身份,仅仅凭着赵婆子两句话自然是猜不出来的,林氏站起身,走到门外去看了看。   刚看清男人的脸,她就不由拧起了眉头。   “褚公子,怎么是您?”   褚良冲着林氏抱拳行礼,刚想说些什么,小屋的门被人推开,盼儿怀里抱着小宝,红着眼红房里走了出来。   “娘,女儿先前被恶人掳了去,多亏了褚公子相救,这才能活着回来见您。”   盼儿不敢去看褚良越发阴沉的脸色,她只觉得男人的眼神好像要将她刺穿般,让她心惊胆战,缓了好一会才接着说:   “褚公子受了伤,女儿正好能帮着诊治,怕是还得再耗费几个月的功夫……”   “不止几个月。”   男人突然开口,刚毅的脸上透出丝愧疚,粗噶道:   “先前葛神医为良诊治,说伤势恶化的厉害,怕是得让林姑娘在府里住上一年,才能好转。”   盼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男人会说出这种话,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毕竟是她亲口说自己被褚良给救了的,没看林氏满眼感激的看着褚良,虽然犹豫,最后还是点头了。   “不知褚公子家住何处?”   “良出身定北侯府,与忠勇侯府挨得极近,还请夫人放心。”   目光如电在盼儿苍白的脸上扫了一眼,褚良又看了看被她抱在怀里的襁褓,继续说:   “林姑娘在侯府十分思念小宝,不如将孩子也接到侯府中,这样一来,也能让林姑娘心里头舒坦些。”   “不用……”   盼儿拒绝的话没说完,就让褚良打断了,男人又与林氏说了许多,让林氏悬在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心里又急又气,她也不知道褚良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明明将自己看作普通的奴婢,为何还要亲自送她回到废庄?   脑袋里一团乱麻,盼儿被林氏拉进了屋里头,就听到林氏开口道:   “是娘对不住你,半截入土的人竟然还要改嫁,简直丢人现眼,偏偏这桩婚事已经应了下来,肯定是不能反悔的……”   离家不到两个月,盼儿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出这么大的变化。   她心里是盼着林氏嫁人的,毕竟母亲性子柔婉温和,要是独身一人的话,很容易被人欺负了去,有个男人依靠着,也是好事。   “娘要嫁给谁?”   林氏低着头,小声道:“忠勇侯,石进。”   盼儿当真吓了一跳,她先前在忠勇侯府里做活儿,一次都没有见过忠勇侯,唯一听过这人的名号,还是因为他在护国寺救了林氏。   两人之间拢共也就见过那么一回,怎么说成亲就成亲了呢?   不是盼儿贬低林氏,而是忠勇侯府的门第太高,在京城里都是最顶级的府邸。   忠勇侯年过三十,一直都没有娶妻。   不少人都在暗暗讨论,说忠勇侯是因为常年带兵打仗,在战场上伤了男人最宝贝之物,没法操.弄女人了,这才不娶。   要是忠勇侯那话儿还中用的话,即使年过三十,找一个高门大户的小姐也并非难事,他怎么就非要娶林氏呢?   她娘的容貌虽美,但连外孙都有了,还是个寡妇,单凭身份跟忠勇侯自然是一个天一个地,根本没法比。   况且京里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年轻貌美的女人。   盼儿越想眉头皱的越紧,压低了声音开口:   “娘,忠勇侯莫不是个不中用的,想娶了您压一压京城里的闲话?”   林氏啐了一声,面皮又热又烫,口中道: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说话呢?我哪里知道、知道他究竟有没有隐疾?”   很显然,林氏也听过京城中的流言蜚语。   一开始她以为忠勇侯只是要纳她为妾,没想到竟然是娶妻。   再想一想石进头些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林氏心里也差不多确定了,石进怕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   不过婚事已经操办的差不多了,她月底就要过门儿,还是堂堂的侯夫人,婚事自然推拒不得。   盼儿嘴里发苦,也知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再也没了转圜之机。   暗自叹了口气,盼儿道:   “我将小宝带到定北侯府中养着,娘也不必替我担心……”   母女两个抱头哭了一阵儿,眼见着天色不早,盼儿怀里抱着小宝,背着一个包袱,里头装着几件小娃的衣裳,一步三回头的往马车的方向挨去。   天知道她根本不想离开废庄,不想留在褚良身边。   但要是不将那人的伤给治好,他怕是不会放过自己。   伸手掀开帘子,盼儿费力的爬上马车,低垂着眼,坐在矮凳上哄着怀里的小娃,看也不看褚良半眼。   这么大的孩子觉多的很,先前吃饱了,在盼儿怀里头蹭了蹭,很快便睡了过去。   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褚良心头突然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感觉。   明明他早就知道这小子是自己的种了,但以前却从没亲眼见过,只是派手下的侍卫好好盯着。   今天一见,看到了自己的骨血安安稳稳的睡在林盼儿怀里。   他心里免不了升起丝得意。   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时,那股满足自然无法形容。   女人玉葱般的手指将散乱的襁褓理了理,也没敢抬头,小声道:   “少爷,小宝还小,是个闹人的性子,奴婢将他接了过来,就不好在住主卧了……”   褚良双目紧闭,刚毅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下,让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怒。   见褚良没有动静,盼儿只以为是马车嘎悠的声音太吵,他没听见,不由重复了一遍。   男人突然睁开眼,面容扭曲的厉害,死死钳住盼儿的手腕,恶狠狠道:   “林盼儿,你别得寸进尺!”   褚良挨得太紧,碰着了小宝,这孩子瘪瘪嘴,马上就要扯着嗓子嚎哭起来,吓得盼儿也顾不上别的,小手推搡着男人的胸膛,低声道:   “少爷,小宝是奴婢的儿子,跟您没有半分关系,若贸然住在主卧的话,恐怕会有些不妥。”   鹰眸紧紧盯着小宝胖乎乎的脸,褚良心里憋着一股邪火。   明明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偏偏他要装作不知,凭什么?   男人掀唇冷笑:“跟我无关?你一个人是怎么把儿子生出来的?”   褚良没有半分收敛,小宝刚刚憋回去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不住的往下掉金豆豆,看起来可怜极了。   盼儿心疼的用手给孩子擦泪,小声哄着,等到小宝哭的没那么厉害时,这才看着褚良,憋着气道:   “少爷,您也是要娶妻生子的,要是小宝的存在被人知道了,还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   但凡身家人品稍微好些的姑娘,都不愿意给别人当后娘,盼儿也是女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怕也是难以忍受的。   “要是你嫁给我,所有的事情不都迎刃而解了么?小宝是定北侯府名正言顺的少爷,你当将军夫人不比当个奶娘来得好?”   盼儿不曾想到了现在褚良竟然还打量着蒙骗与她,自己是什么身份,盼儿心里头明白的很。   她曾经嫁过一回,又未婚生子,怎么能嫁到定北侯府中?   就算褚良是真心实意的想娶她,但老侯爷呢?凌夫人呢?   偌大的定北侯府这么多主子,褚良的婚姻大事又怎是他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   甩开男人的手,盼儿固执道:   “奴婢配不上少爷。”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就算是泥人都有三分火气,褚良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不想入府可以,但儿子却不能带走。”   盼儿怎么也没想到褚良竟然这么说,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襁褓,小宝还不懂是怎么回事,咿咿呀呀的直叫唤。   警惕的提防着眼前的男人,盼儿咽了咽唾沫,一阵心惊胆战。   褚良一把将襁褓给夺了过来,小宝先前从来没有见过褚良,即使两人体内流着同样的血,对这孩子而言,褚良依旧是个陌生人。   小宝哇哇大哭,一张脸憋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盼儿整颗心都揪成一团,上前想要把儿子抢回来,但她根本不会武功,又哪里争得过褚良?   一双杏眼死死瞪着眼前的男人,盼儿溢出泪来。   “姓褚的,你为什么非要逼我?”   女人面色惨白,双眸又红又肿,两行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滑落,看起来可怜极了。   但褚良却没有心软。   他心里很清楚,孩子是盼儿的软肋,只有利用小宝,才能让眼前的女人乖乖就范,答应嫁给自己。   一开始褚良还想温水煮青蛙,今天被女人气狠了,眼见着到嘴边的鸭子马上要飞,他也顾不上盼儿是不是心甘情愿,直接用孩子当作要挟。   褚良把襁褓放在自己腿上,直接道:   “既然你想从主卧中搬出去,我也不为难你。”   听了这话,盼儿不止没有半点儿欣喜,反而满心都是恐慌。   褚良这是要将她的孩子给夺走吗?   他怎么能这么卑鄙?   心里一阵绝望,盼儿浑身止不住的轻颤着,水眸含泪,紧盯着小宝,想要抢回自己的儿子。   偏偏褚良看得紧,盼儿一直没有得到机会。   马车里婴孩的啼哭声一直不停,正在赶车的车夫也不由摇了摇头,在马身上抽了一鞭子,希望快点儿回到定北侯府。   到了侯府后,褚良怀里抱着孩子,昂首阔步直奔书房去了。   栾英守在门外,还没行礼就听少爷开口:   “让春鸳秋水两个收拾收拾,将林奶娘重新安顿在之前的厢房里,再去请两个身家清白的奶娘回来,照顾小少爷。”   见这少爷怀里头抱着的奶娃,栾英一时半会儿之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是陪林奶娘回一趟家,怎么回来就多了个小少爷?   主子不会是将人家的儿子给抢了吧?   心里头转过这种想法,栾英看着褚良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多问,转身出去传话去了。   春鸳秋水两个丫鬟本来就不待见盼儿,现在见少爷厌了那小娼妇,要将人从主卧里赶出去,喜得脸上笑容都藏不住。   等栾英走后,她二人一刻都不耽误,直接走到了主卧中,将外间儿林盼儿的衣裳细软等物一股脑的装在包袱里,三两下都给弄出了主卧。   盼儿站在院子里,眼睁睁的看着春鸳秋水两个满头是汗,一人手里头提着四五个灰扑扑的包袱,从房中走了出来。   说起来,春鸳秋水两个都能称得上美人儿了,不过跟林盼儿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女人的一身皮肉粉白细腻,不带半点儿瑕疵,杏眼桃腮,明明五官瞧着很是清纯,但却生的臀圆腰细,双乳也鼓鼓囊囊的藏在衣裳里,一走路那副乳晃臀摇的模样让两个丫鬟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此刻一见到盼儿,秋水冷笑一声,眼里的嫉恨之色丝毫未加隐藏,直接把包袱扔在地上。   “既然林奶娘来了,就自己把东西带回厢房吧,也省的平白给我们姐妹两个找事做……”   院子里除了她们三人之外,还有不少正在洒扫的婆子。   这些人惯是捧高踩低的性子,指着盼儿,嘴里不干不净道:   “我就说少爷没瞎了眼,要了这种骚蹄子。”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竟然还敢赖在主卧中不走……”   “都说是奶少爷,可别奶到床上来了,说不定少爷就是嫌她下贱,才又派栾英侍卫找了两个奶娘……”   这些婆子嘴里的话越说越难听,盼儿却没有心情理会她们。   将地上的沾了灰土的包袱捡起来,用手掸了掸灰,脸色更加难看了。   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小宝,褚良那厮将孩子给带到书房,万一小宝冷了饿了怎么办?   心不在焉的将包袱提着回了厢房,盼儿把东西随手放在桌上,呆呆的坐在桌前,好像木头桩子似的,动也不动一下。   想起褚良又找了两个奶娘,盼儿心里一慌。   褚良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算还得用乳/汁当作药引,也不是非她不可。   现在突然派人去找别的奶娘,该不是想将她赶出府去,将小宝给夺走?   越想盼儿越是心焦,忍不住从圆凳上站起身,在房中一圈圈的走着,最后终于挨不住了,直接从房里冲了出来。   略有些尖锐的指甲狠狠扣在掌心里,将那处细腻的皮肉都给抠破了,渗出血丝来。   盼儿这边难受着,褚良此刻也觉得有些头疼。   他堂堂定北将军,身边连个正经八百的妾室都没有,何曾照顾过奶娃?   偏偏小宝是个熊气的,好不容易把亲娘盼来,还没在盼儿怀里呆多久,就被褚良强行给分开了。   小孩子半点儿不顺心,就会不住的掉金豆豆儿。   盼儿跑到书房前,两个守门的小厮拦着她,不让她进去。   隔着一层门板,她也能听到小宝的哭叫声,好像被人用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将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割掉般,疼的盼儿眼泪直流,不住哀求道:   “少爷,求您让奴婢进去吧,让奴婢见见小宝……”   要找两个身家清白的奶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之间能找的着的。   听到外头的动静,褚良看了看襁褓里哭的快要背过气的小宝,皱了皱眉。   “放她进来。”   书房的木门被打开,盼儿跑到里头,看也不看褚良半眼,直接将案几上的小娃给抱在怀里。   孩子哭的这么厉害,盼儿伸手就想将衣裳解开,偏偏屋里头除了她们母子之外,还有褚良这个大男人。   女人声音颤颤:“少爷,奴婢能抱着小宝出去吗?”   褚良冷声道:“不能。”   她不想饿坏了自己的儿子,背对着褚良坐着,雪白柔腻的指尖轻颤,将上衣的带子解开,露出了藕荷色纹绣睡莲的兜儿。   白的晃眼的一团被露在外,盼儿抱起小宝,这孩子便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边吃边哭,小嘴儿咂咂作响。   即使那男人什么都看不到,盼儿依旧觉得有两道灼热的实现落在她后背上,好像要将她给焚烧殆尽般。   小宝的胃口好,吃的也多些,两边儿全都吃过后,这才打了个饱嗝儿。   伸手摸了摸他软乎乎的屁股,发现上头一片潮湿。   盼儿赶紧将孩子放在桌上,将从房里带出来的尿布给小宝换上,身上的那股潮气没了,这孩子才终于消停下来。   身为母亲,盼儿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跟小宝母子分离,偏偏褚良是个冷心冷血的,等到栾英将两个奶娘带回来后,就毫不心软的将盼儿赶出了书房。   ------------ 第57章 妥协   盼儿从来没想过褚良会这么狠心,自从那天喂了小宝一回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   明明母子两个都呆在定北侯府里,偏偏盼儿不能踏入书房一步,每次都到书房前,都会被侍卫拦住。   守在昆山院的侍卫对褚良忠心极了,甭说是个小小的奶娘,就是老侯爷来了,都不见得会让开。   这些侍卫一个个也是从军营里出来的,看到肤白貌美的林奶娘双眼含泪,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这几个大男人也不由有些心软,不过就算再是心软,他们也不敢违拗将军的吩咐。   隔着一层门板,盼儿听到孩子哇哇的哭声,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   她知道褚良在逼她,这男人知道小宝是她的软肋,便想出了这么个卑鄙无耻的法子来要挟她。   偏偏盼儿身为母亲,最舍不得就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小宝。   转眼过了三天,她终于忍不了了。   直接从厢房里跑到主卧前,主卧不像书房,有数名侍卫在外看守,这里只有春鸳秋水两个丫鬟。   从盼儿刚迈过门槛,春鸳一双眼珠子就直勾勾的盯着她,满脸的提防藏都藏不住了。   等盼儿走近后,春鸳咬牙切齿道:   “还没到送药引子的时辰,你过来作甚?”   盼儿也不吭声,在四周看了一眼,走到了石凳边坐下。   秋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虽然也厌恶林盼儿这个贱人,不过倒是比春鸳多了几分心思。   “主卧可不是林奶娘该来的地方,要是林奶娘有什么事儿的话,不如先跟我们姐妹说说……”   最近天气越发冷了,盼儿今天穿了一件儿檀香阁的褂子,料子比绸子厚实了不少,宽松肥大,一点身段儿都显不出来。   但春鸳秋水两个都是眼神儿利的,怎么会瞧不出藏在衣裳下的丰乳细腰?   想到林盼儿这个贱人就是靠着这副皮囊勾引了少爷,她们就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少爷还得要林奶娘弄出来的药引子治伤,她们也不敢做的太过。   在主卧前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眼见着太阳落山,褚良仍没有回来。   肚子饿的咕咕叫,但没见着小宝,她也没心情吃东西。   凉风飕飕的吹,盼儿打了个哆嗦,抱着膀子站起身,还没等在院儿里走动走动,就听到秋水媚的能滴出水来的声音:   “少爷……”   穿了一身靛青色长袍的男人站在门槛外,这人身上的伤虽然不轻,但因为骨架子本就比常人高大许多,现在看着仍是气势逼人。   春鸳秋水两个丫鬟羞红了脸,脚步急急的迎了上去。   秋水身段儿饱满些,今日穿了一件儿掐腰的衣裳,系带也勒的死紧,更显的腰细乳圆。   她脸带秀意的迎了上去,装作不经意用自己胸前两团蹭了一下褚良结实的胳膊。   看到这一幕,盼儿双眼几乎喷出火光。   她倒是没看出来秋水竟然这么大胆,天还没黑透就敢勾引男人,这脸皮怕是比城墙都要厚实了。   褚良浓黑的剑眉紧皱,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将秋水推倒在地。   主卧的院子虽然日日有人洒扫,但地上还是有不少碎石泥沙之类的东西,直将秋水细腻的掌心给磨破了,疼得她哀叫连连,一双大眼儿中蒙上了层水雾,好像马上要哭出来般。   泪眼朦胧的转头看着褚良,原本秋水还渴望男人对她怜惜一二,却不防对上了一张充斥着浓浓厌恶的脸。   她低呼一声,忙不迭的地垂着头,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春鸳站在一边,看着秋水吓得直哆嗦的模样,也不由暗自庆幸。   她就说少爷没那么好勾引,没看林奶娘袒胸露乳的都没在主卧里住上几日,秋水长的还不如林奶娘呢,哪能让少爷看上?   更何况,她早就听偏房里的婆子说了,奶大的女人都不正经,像少爷这种不近女色的性子,还指望这用胸前两坨肉勾引男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起来,春鸳秋水两个平时以姐妹相称,实际上哪个都不是傻子,内里的小心思小算计都不在少数,之前也没少给对方使绊子,还是因为盼儿来了,才让她们两个拧成一股绳儿。   褚良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坐在石凳上的女人身上,连一个余光都没分给春鸳秋水两个。   短短三天没见着林盼儿,怎么这个女人又瘦了这么多?   定北侯府给奴才准备的饭食不差,再加上盼儿是奶娘,每日里喝的汤汤水水不知有多少。   就这样补着,怎么这女人不止没胖,反而瘦了那么多?   刚长出些软肉的下巴变尖了,双颊凹陷,皮肉虽然白皙,却是一种不带血色的苍白,配上那双又红又肿的杏眼,褚良即是心疼又是恼怒。   即使心中已经翻起了滔天波浪,男人面上仍是一副冷漠模样。   他站在石凳前,抱臂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嘴角噙着丝冷笑,没有开口的意思。   到底还是盼儿先退让了,毕竟小宝在褚良手里头,他不心疼那孩子,但盼儿却受不了,毕竟小宝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当娘的怎么忍心跟自己孩子分开?   颤巍巍的从石凳上站起身,盼儿冲着褚良福了福身,低声说:   “之前少爷说的事情,奴婢已经考虑清楚了。”   褚良抿紧薄唇,面色不变,但脊背却挺得笔直,浑身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长矛。   “奴、奴婢愿意嫁给少爷。”   听到这话,趴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的秋水,跟站在一旁不敢上前的春鸳,两人满脸呆滞,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否则林盼儿一个奶娘,还跟别的男人生了一个儿子,怎么配嫁给少爷?   像这种不贞洁的女人,就该被浸猪笼!   秋水恨得咬牙切齿,死死盯着褚良的背影,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褚良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响,他一把抓住了女人细瘦的胳膊,动作十分粗鲁,抬脚狠狠的将主卧的门给踹开,之后一个转身,将盼儿压在了薄薄的一层门板上。   盼儿心肝一震,胆战心惊的抬头,对上男人那双烧着火光的虎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就被堵在了嘴里。   热烘烘的嘴直接堵住了小小的红嘴儿,用力嘬着里头香甜的汁液,舌头不断往里探,都快将盼儿逼的透不过气来了。   她想要将人推开,没想到这轻微的反抗更加激起了男人心中的征服欲,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更加放肆起来。   说起来,即使褚良跟盼儿都有了儿子,但实际上,男人只将这娇滴滴的小东西吃了一回而已,根本没什么经验,对于这敦伦一事也不太熟悉,甚至连女人的褂子都不会脱。   现在天还没黑,门外还有不少丫鬟婆子,盼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按住了褚良的手。   哪想到那只烫的像火炭的大掌正好覆住了一处山峦,她这么一按,不止没有半点儿阻止的意思,还好像在刻意挑.逗似的。   盼儿脸儿更红,连带着脖子也跟着红了个彻底,饱满的耳垂就跟红玉雕琢出来般,又软又嫩,只看着就让褚良口干舌燥。   心里烧起了一把火,褚良心一横,一个用力直接将厚实的棉布褂子给扯烂了。   耳边先是传来了一阵裂帛声,盼儿只觉得上身一凉,她也顾不上继续推搡着眼前如同蛮牛般的男人了,死死护着雪白的小衣,不让他再继续动作。   褚良的喘息声越发粗重,眼珠子也爬满了血丝,粗噶道:   “手松开,让我看看。”   女人不止没按着男人的吩咐做,反而直接蹲在地上,两只雪白的胳膊抱住膝盖,没有半点儿站起来的意思。   褚良气急,伸手去捞小女人,却听到盼儿又娇又软还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不是说要娶我吗?现在没名没分的就想强占了身子,这哪里是要娶我过门儿,分别是准备欺负人……”   控诉的瞪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盼儿越想心里就越是憋屈。   绕了这么一圈儿,她最后还不是服了软,也不知道褚良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反而这男人光明正大的将她迎过门儿,就别想碰她一根手指头!   被女人的话噎了一下,褚良看着背靠在门板处的雪白一片,一时间下嘴也不是,不下嘴也不是。   见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盼儿还以为这人没听进去自己的话,还准备强来,只要一想到先前在荣安坊的那一回,她眼中便流露出惊恐之色。   先前在石桥村时,盼儿也曾听几个嫁了人的小媳妇说过,破身的时候会疼一阵儿,但后来就会舒坦了。   但跟褚良弄的那一回,这男人将她都给折腾昏了,最后她只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的疼,半点儿也没觉得舒坦。   现在看着这人仍打着她身子的主意,盼儿又怎能不怕?   水润润的杏眸里积聚了厚厚一层水雾,泪珠子忽的就往下掉。   褚良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了林盼儿这副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的模样,原本心里头那股火儿此刻就跟一盆冷水浇下头似的,消失的一干二净,连个火星子都溅不起来。   他只觉得肺管子被戳的厉害,憋气道:   “起来。”   盼儿没动。   她身上就剩下了亵衣跟里头的肚兜儿,虽说将身子给挡住了,也没露出什么肉来,偏偏亵衣的料子薄的很,里头水红色兜儿上嗅着的荷花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纤毫毕现,盼儿哪敢站直了身子。   “起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听到男人声音中含着怒意,盼儿没出息的哆嗦了一下,扶着门板站起来。   余光扫见地上破破烂烂的棉布碎片,盼儿脸儿发烫,两手抱着膀子,嗫嚅道:   “能不能让我见见小宝?”   既然女人已经同意了嫁给自己,褚良自然不会让盼儿母子分离,当即就派手下的侍卫将小宝送到了主卧中。   今个儿小宝没被包在襁褓里,穿了一身儿大红色的织锦衣裳,外头配着细绒衣裳,倒是挺暖和的。   将孩子抱在怀里,盼儿直接走到屏风后,将肚兜儿扯开,雪嫩白皙的一团便塞进了娃儿口中。   这三日虽然有奶娘喂着小宝,但小宝喝惯了盼儿的奶,别的吃着就不对味儿,之前在废庄里连柳氏的都不吃,要不是饿的狠了,这孩子怕是一口也不沾。   小宝饿得狠了,哼唧哼唧的恨不得一次性喝个够。   隔着一层屏风,吮.吸的动静在主卧中分外清晰。   男人坐在软榻上,喉结动了动,一双虎目盯着屏风,都快喷出火光来了。   好不容易喂饱了孩子,盼儿抱着他走到了褚良面前,抬头怯怯的看着男人高大的男人,轻声道:   “成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要不然我先带着孩子回庄子里头……”   上次回到废庄,盼儿就发现玉田胭脂米已经收割了,那一粒粒饱满的稻子都是嫣红的,跟普通的米粒儿全然不同,只可惜时间太短,她也没吃着胭脂米饭。   男人脸色阴沉沉的,手里握着青花瓷盏,有些嫉妒的扫过咿咿呀呀双手乱动的小宝,哑声道:   “先不着急,等定下日子后,再把你送回去也不迟。”   盼儿张了张嘴,还想反驳什么,但看到男人眼珠子死死盯着她的胸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涌上来,让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先前褚良将小宝抱回来,只说这孩子是侯府的小少爷,但明眼人哪个不知道,这孩子其实是林奶娘生下来的野种,也就是少爷被那副色相糊了眼,才会心甘情愿的给别人养儿子。   要只是养儿子也就罢了,偏偏少爷还说要娶了林奶娘。   一开始府里头的奴才还不信,但这话可是从秋水春鸳两个丫鬟嘴里头传出来的,这两个丫鬟伺候在昆山院都有四五年了,哪能有假?   有这两人开了头儿,府里的流言蜚语越传越邪乎,不少嫉恨盼儿的丫鬟都没说什么好话。   等凌氏得知此事后,气的眼前一黑,好悬没昏过去。   她原本想着将林盼儿开了脸,给褚良当妾,现在她儿子竟然上赶着养别人的种,那林盼儿难道是狐狸精转世不成,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凌氏脸色又青又白,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冲着李嬷嬷道:   “去把林奶娘给我叫过来,我倒要好好问问她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想要当定北侯府的主母!”   凌氏常年礼佛,已经好些年没动过这么大的肝火了,李嬷嬷见到夫人这副模样,也吓了一跳,丝毫不敢怠慢,直接去了昆山院。   盼儿正在厢房里头,单膝跪在软榻上,手里头拿着个拨浪鼓,噼里啪啦的摇着。   小宝还没长大,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拨浪鼓,想要动手抢,但他人小,动作也没有那么灵活,怎么碰都碰不着。   好在这孩子只要有亲娘哄着,也就不爱哭了,老老实实的呆在软榻上,白白胖胖,小胳膊就跟藕节儿似的。   盼儿看着自己儿子,哪哪都觉得好,正在小宝一把抓住了拨浪鼓想要往嘴里塞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林奶娘,夫人叫你过去。”   听到这话,盼儿不由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小宝一口咬到了鼓面上,他虽然啃不动这东西,但鼓面上却湿乎乎的全是口水。   盼儿听出来是李嬷嬷的声音,口中应着:“嬷嬷稍等,这就来!”说着,她把拨浪鼓抢过来放在桌上,孩子抱在怀里,直接走到了门边,将房门打开。   李嬷嬷一看到盼儿还抱着一个奶娃娃,不由愣了一下,等她仔细一看,心里震惊不已。   她是凌氏身边的老人儿了,褚良也是李嬷嬷奶大的,从小照顾着少爷长大,以至于李嬷嬷现在看到小宝,只觉得这孩子的鼻子眼睛无一处不像褚良。   简直好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要不是李嬷嬷打小奶着褚良,见过他刚出生几个月的模样,怕是也认不太出来。   难道这孩子真是少爷的种?   人心里头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就会慢慢生根发芽,以至于随后按着自己的念头进行揣测。   盼儿抱着孩子往外走,问了一嘴:   “不知夫人叫奴婢过去作甚?”   想起府中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那些嘴碎的丫鬟婆子说话不是一般的难听,在那些人嘴里,林盼儿简直跟勾栏里的窑.姐儿也没什么差别,张.开大腿勾.引了少爷,才能让少爷心甘情愿的张罗着娶这么一个下贱胚子。   李嬷嬷咳嗽了几声,随便说了几句,看着盼儿的眼神倒是比先前和善了不少。   毕竟少爷早就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既不去青.楼楚馆那种地方,也没有通房丫鬟在身边伺候着,说的好听了是洁身自好,说的难听些,恐怕有不少人都觉得少爷的命根子不中用了,才会一个女人都不碰。   凌氏身为褚良的亲娘,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要是眼前这个娃娃真是少爷的种,林奶娘对他们定北侯府来说,就是天大的功臣。   即使当不上少夫人,捞个贵妾也是没问题的,那些丫鬟婆子一个个都是傻了,才会去得罪她。   ------------ 第58章 林氏出嫁   盼儿局促不安的抱在孩子跟在李嬷嬷身后,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下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细如蚊蝇的议论声传入耳中,让她更加心焦。   虽然已经答应了褚良要嫁给他,但定北侯府这么高的门第,哪是她说嫁就能嫁的?   像褚良那种战功赫赫的男人,即使配公主也是使得的,不是盼儿自贬,只凭着两人的身份,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也不为过。   李嬷嬷走的快,不敢让凌氏久等,芙蓉苑与厢房隔得有些远,即使紧赶慢赶,还是走了两盏茶的功夫。   盼儿怀里还抱着孩子,三个多月大的孩子虽然不重,但小宝养的好,抱在手里敦实极了,就跟怀里揣了个秤砣似的。   再加上他不老实,总用脑袋拱着盼儿的胸口,想要吃奶,这一来二去闹的盼儿芙面涨红,盘好的发髻也松散了,几缕黑发掉在耳边,眉眼处透着几分春意。   她走进屋时,这副模样就让凌氏看了个彻底。   明明身上的衣裳是最普通的棉布褂子,颜色也老气,偏偏这个女人本来就长了一张好脸,胸脯也鼓的很,宽松的衣裳都被撑了起来,再加上腰细肤白,搁着这院里头都是最出挑的,哪个男人会看不到她?   不过林奶娘美则美矣,未免太上不得台面。   听说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是被人奸.淫所生,一个婚前失贞,又生了孽种的女人,阿良还真是鬼迷心窍,才想要将这种货色娶为正妻。   扫见凌夫人紧紧抿着的嘴,盼儿心中揣揣,怀里头的小宝也咿咿呀呀的叫出声,她赶紧按着孩子的头,将他抱紧了。   凌夫人喝了一口茶,心窝里堵得慌:   “来府里当奶娘,怎么把自己的儿子也带过来了?”   盼儿心里发慌,知道凌夫人跟褚良不同,恐怕对她跟小宝的恶感更浓。   她支支吾吾说:“夫人,孩子是少爷带回来的。”   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凌夫人刚想说点什么,李嬷嬷便弯着腰,伏在凌夫人耳边嘟囔了两句。   越听凌夫人越是诧异,一双凤目盯紧了只露出后脑勺儿的娃儿,缓了半天才道:   “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盼儿走上前,将小宝送到了凌夫人面前,李嬷嬷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接过,将那张圆胖的小脸儿给她看。   等看清了小宝的模样后,凌夫人心里震了一下。   刚开始听李嬷嬷说,她心里还有些怀疑,觉得几个月大的奶娃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能看出是不是阿良的种?   但现在看清了这个孩子,凌夫人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褚良幼时的模样。   这父子两个五官几乎是全然相似,要说不是亲生的,恐怕连凌夫人自己都不信。   不是说这林奶娘当初是被人奸.淫了么?又怎么会怀上了阿良的孩子。   心底虽然疑惑,但凌夫人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盼儿轻轻吸了一口气,也顾不上汗湿的手心,轻轻解释道:   “奴婢先前救过少爷一回,两人早就相识了,后来定下亲事,少爷不满,就……”   说到后来,盼儿脸红了,眼睛也红了,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好在凌夫人明白她的意思,一边暗骂褚良胡闹,一边忍不住低头抱着小宝,轻轻哄着。   这到底是她的亲孙子。   即便跟凌夫人血脉相连,对小宝来说,凌夫人跟陌生人也没有多大差别。   他手脚不断扑腾着,想要从女人怀里逃出去,偏偏凌夫人把他抱得十分严实,怎么都挣扎不开。   小宝憋得啊啊直叫,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盼儿看的心中不忍,小步走上前,低声道:   “夫人,让奴婢抱着孩子吧。”   凌夫人有点不舍,但看着小宝涨的通红的脸,一时间点了点头。   李嬷嬷把孩子接过,送到盼儿怀里,小宝就跟认人似的,一看到盼儿,两只小手死死揪住她胸口的衣裳,啊啊的往里头蹭。   来芙蓉苑之前才喂过这孩子,现在还不到喝奶的时辰。   几个月大的娃儿没个饱饥,万一吃的撑了,怕是得难受一阵儿。   屋里头没有别的丫鬟,只有李嬷嬷一人,凌夫人看了一眼盼儿,又看了一眼小宝。也没打算卖关子,直接开口:   “你生了小宝,的确可以进侯府,但身份未免太低了,当个正妻是不成的,贵妾倒也合适。”   盼儿的脸色由红转白,明显有些不好,她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定北侯府是怎样的门第,比起吴家强出百倍,连吴庸那种畜生都想让她当妾,到了这种贵地,想当正室自然是千难万难。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是妾是妻也就那样了,但小宝不同,要是有个当姨娘的母亲,这辈子就只能是庶子。   想到这一点,盼儿浑身直颤,眼神从茫然到坚定。   “夫人,若是当妾的话,奴婢不愿。”   所谓母为子则强,盼儿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被嫡母以及嫡出兄弟苛待,要是在侯府过得不好,大可以回到废庄,反正她有灵泉在手,在庄子里种些东西,再借着荣安坊卖出去,也不会缺银子,能平平安安的将小宝养大。   要是她今日妥协,同意当个不入流的妾室,那褚良定会很快娶亲。   想到这一点,她整颗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掌攥住了,让她又酸又涩,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凌夫人看着盼儿,怎么也没想到这林奶娘竟然是个心大的,当个妾室都不愿,非要做正妻才能满足她的胃口。   这么一想,凌夫人对盼儿的厌恶更浓,拿了帕子按了按嘴角,慢条斯理道:   “你是奴才,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盼儿也不想在定北侯府里当奴才,明明她好端端的呆在废庄,要不是栾英突然出现,将她掳了过来,她怎么会在侯府中被人羞辱?   心里头又气又恼,偏偏盼儿还不能说什么,索性就不吭声了。   凌夫人见林奶娘这副滚刀肉的德行,气的心口发疼。   即使林奶娘已经给阿良生了一个儿子,但像这种不安分的女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当正室的。   他们定北侯府,传承了整整百年,怎么能因为一介妇人被人耻笑?   从芙蓉苑中退出来,盼儿又被打发到了厢房里,好在因为有了小宝,凌夫人也没打算苛待自己的亲孙子,直接让李嬷嬷拨了两个丫鬟去伺候着。   两个丫鬟都是定北侯府的老人儿了,一个叫红枝,一个叫红叶,她们两个长得可比春鸳秋水出挑多了,那张脸生的娇俏艳丽,身段儿却是一等一的好,细看之下跟盼儿还有几分相像,凌夫人到底是何心思,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她以为自己的儿子被林奶娘给迷惑了,再找两个身契捏在手里的丫鬟伺候着褚良,等到褚良多经历几个女人,估计就会忘了林盼儿。   只可惜如意算盘打的虽然好,但媚眼却做给了瞎子看。   自打盼儿松了口,同意嫁给褚良后,这男人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跟之前的冷淡全然不同,又哪里顾得上别人?   褚良走到厢房前,还没等他伸手推开门,就看到两个花枝乱颤的丫鬟走了出来,娇声问安。   男人的脸色一下就冷了几分,看也不看红叶红枝二人,大阔步的走进厢房中。   盼儿刚给小宝喂完奶,衣服还没整理好,雪白的两团跟抹了猪油似的,颤巍巍的露在外头,让男人一双虎目中露出凶光。   褚良这凶恶的眼神将盼儿骇了一跳,赶忙伸手想要将衣裳拢好,偏偏小宝的手扯着脖颈上的系带,哇哇乱叫,盼儿怕摔着孩子,一手扶着小宝的后腰,另一手扯着衣裳,怎么拢也拢不好。   跟着走进来的红叶红枝盯着盼儿,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偏偏她们两个的心思藏的深,即使内里不痛快,脸上也没露出什么,笑吟吟的提着茶壶,扭臀摆胯的走到了褚良身边。   “将军,奴婢给您斟茶……”   一双小手端着茶碗,也不知红叶是怎么走的,竟然左脚打了右脚一下,一个不稳往褚良怀里跌去。   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把男人的袍脚都打湿了。   红叶媚眼含春,想要投入男人结实炙热的怀抱中,哪曾想还没碰到褚良的胸口,她只觉得腹部绞痛袭来,整个人就直接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撞在了门板上。   褚良的武艺好,力气自然不小,红叶狠狠的摔在地,小脸儿煞白,嘴角都渗出血丝来了,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是个男人就会心生怜意,偏褚良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奶白两团,连点余光都没分给那个摔倒在地的丫鬟。   盼儿又凶又窘,对上褚良火热的眸光,吓得她浑身一颤,忍不住瑟缩了下。   双手护在胸前,丰隆处被挤得越发鼓胀,褚良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阵口干,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燥热仍没有被压下去。   “这、这是奴婢喝过的……”   说到一半儿,盼儿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她脸色本就红,现在更是红的快要滴血般,浑身发软,想要找个地方躲一躲,偏偏厢房比不上主卧,不分里外两间,只有一扇简陋的屏风。   褚良根本没听进去盼儿的话,将碗里的茶汤喝的一干二净后,才开口问:   “母亲叫你去芙蓉苑作甚?”   凌夫人是褚良的亲娘,也是小宝的亲祖母,盼儿实在是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更何况红叶红枝两个丫鬟还在屋里,更是不能胡乱开口。   “也没说什么,就是看看小宝。”   褚良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知道她最看重身份规矩,盼儿长了一副媚态横生的皮囊,在凌夫人眼中不止不是优点,反而更被嫌弃。   毕竟高门大户都是娶妻娶贤,纳妾纳美,像盼儿这种艳丽的,怎么看都不像正妻。   伸手捏了捏小宝的鼻子,褚良轻笑一声,身上浓浓的煞气消散不少。   原本红枝见红叶被踹一脚,正是战战兢兢的时候,现在看到少爷满脸笑意,硬朗的五官中带着柔情,不由看直了眼。   “你们都回芙蓉苑,不必再踏进昆山院了。”   红叶红枝两个来到厢房里,可不是心甘情愿的伺候一个小小的奶娘,而是为了跟林奶娘一样,找个飞上枝头的机会。   少爷生的俊美,又年轻有为,能贴身伺候着的机会不多,这两个丫鬟怎么忍心错过?   “少爷,我们是夫人……”   褚良脸色阴沉,威胁道:“别让我说第二次。”   红枝马上噤声,窈窕的身子打了个哆嗦,苍白着小脸儿,哀怨的看着褚良,这才扶着红叶从厢房里离开。   褚良就是闭着眼睛都清楚,凌夫人肯定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不过定北侯府真正做主的人不是凌夫人,而是老侯爷褚云横。   只要过了老侯爷这一关,就算凌夫人心里头不满意这个儿媳妇,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此事。   “明天带小宝去见见祖父。”   盼儿一听这话,身子忍不住颤了颤,老侯爷在京城里凶名在外,据说最喜欢吃不满周岁的小儿,虽然不知这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想一想盼儿就觉得胆战心惊。   犹豫的点了点头,盼儿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老侯爷总归是小宝的曾祖父,去见见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等到第二天,褚良一早就将小宝抱到了宁远堂中。   老侯爷正在院子里头练拳,明明早就年过六十了,但因为常年习武,精气比普通人充足许多,满面红光,只有两鬓稍微稍微斑白了些,余下的发丝又黑又硬,看着好像四十许人。   “祖父。”   从褚良一走进院子,老侯爷就听到了动静,他收了手,拿起干净的巾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余光瞟见了被褚良抱在怀里、白白净净的奶娃娃,一时间不由愣了一下。   褚良跟盼儿的五官都生的好,两人共同孕育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丑了。   小宝长得跟褚良小时候一模一样,老爷子也是看着自己孙子慢慢长大的,现在看到抓着褚良头发死活不撒手的小宝,笑呵呵道:   “这小子一看就是你的种,瞧瞧这熊气劲儿,比起你小时候也不差了……”   身上热气不散,老侯爷哈哈大笑,走到褚良面前。   伸手将小宝捞在怀里,小孩对陌生人的气息不熟悉,张着嘴啊啊的叫唤着。   偏偏他爹是个冷心冷血的,半点儿也没有将小宝抱回来的意思。   小宝气性大,用手揪着老侯爷的胡须,小手不大,一下能扯下来三四根,让老侯爷伸手按住了小宝的小胳膊,不让他乱动。   “你打算娶了那个奶娘?”   褚良面容严肃,直接道:   “现在朝中局势不明,圣人已经对咱们侯府起了防心,与其与那些高门联姻,不如娶一个孙儿喜欢的,起码不会遭了圣人忌惮……”   “这奶娘的母亲不是要嫁到忠勇侯府吗?她成了忠勇侯的继女,终归是有些不妥。”   褚良眼神微闪:“名分上是继女,但林奶娘跟忠勇侯府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圣上不会忌惮到这种地步。”   老侯爷摇了摇头,垂眸看着小宝憋得通红的胖脸儿,伸手到小娃的胳肢窝下,将小东西抬了起来。   哪知道小宝是个坏心眼儿的,刚一抬起来,他那小小雀儿就喷出了一股热流,一泡童子尿直接洒在了曾祖父胸口,还有两三滴沾在了胡须上。   褚良轻咳一声,权当没看到这一幕,不厚道的转过身坐在石凳上。   老侯爷气的吹胡子,跟小宝大眼瞪小眼,越看这透着机灵劲儿的小子,就越觉得稀罕。   即使被尿了一泡童子尿,他也舍不得将盼了这么多年的曾孙给放开。   刚刚擦脸的汗巾仔仔细细的擦了擦小宝的屁股,等到没了水渍后,老侯爷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冲着开口道:   “下个月初就是难得的好日子,你把林盼儿娶过门就是,记得别让她从忠勇侯府出阁。”   褚良点头:“孙儿谨记。”   *   转眼间就到了林氏出嫁的日子。   说起来,林氏虽然将盼儿养的这么大了,但却从来没有正正经经的穿过嫁衣,上过花轿。   她当年是被一顶小轿从偏门儿抬进府的,在那四方四角的地方,受了不知多少委屈,林氏都恨不得死了算了,偏偏有盼儿这个孩子,她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抛下她。   等到盼儿三岁那年,府里突然着起了一场大火。   所有人都嫌弃她们娘俩儿身份低,没有一个人愿意救下她的盼儿,林氏自己拼了性命不要,冲进了火海里,这才将盼儿救出来。   只可惜她进去的晚了,虽然把女儿带出来,但盼儿的左脸却落下块儿碗大的疤。   好在盼儿是个有福气的,现在疤没了,林氏心里头才稍稍舒坦了几分。   盼儿是昨天傍晚回到了废庄,跟林氏睡在一张床上,母女两个絮絮叨叨到了半夜,眼见不能再熬了,盼儿才催促林氏赶快睡下。   今天一早被赵婆子叫起来,赵婆子以前是在宫里伺候贵妃娘娘的,伺候人的手艺自是不差。   屏风后头的木桶里倒了热水,里面添了不少香料,都是用鲜花汁子熬出来的,这种香汤泡的久了,就会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淡淡花香,让人沉醉。   盼儿又往香汤里加了不少灵泉水,等林氏泡好澡后,一张脸绯红,眉眼带着柔色,让赵婆子好话儿一箩筐的往外冒。   看着林氏的模样,盼儿也觉得赵婆子说的不是假话。   她娘的底子好,雪肤花貌,即使到了三十,也跟二十出头似的。   这样娇滴滴的女人,配个不能人道的男人,怎么看都像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让盼儿心疼极了。   偏偏她劝了无数次,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林氏仍是不改心意,非要嫁给石进。   盼儿只当她娘对石进有那么几分意思,哪能想到林氏是在为她考虑?   定北侯府的那点儿事即使盼儿不说,林氏也能猜到几分。   她们娘俩儿孤儿寡母的,在京城里无依无靠,不说褚良,但凡稍微有点能耐的男人,就能欺负了她们。   要是长得稍微平凡些,也不会这么多事。   但母女两个都生了一张勾人的脸,凹凸有致好似葫芦般的身段儿,就算在宽松衣裳里藏着,也瞒不过利眼之人。   与其让盼儿年纪轻轻就被那些地痞流氓给糟蹋了,还不如她狠狠心,嫁给石进。   即使那男人的命根子不中用,但林氏却不在乎,她已经旷了这么多年,行不行房都没有多大差别,只要能得到忠勇侯夫人的名头就行。   盼儿帮林氏换上大红的嫁衣,看着铜镜中的美妇人,不自觉红了眼,鼻间一阵发酸。   林氏用力拉住盼儿的手,强忍住没哭:   “娘的盼儿,娘的盼儿……”   大婚的日子不能掉泪,盼儿赶紧说了个笑话,逗得林氏弯了弯嘴角,眉间的愁绪散了些,这才松了口气。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家里没有男丁,就有盼儿扶着林氏往外走。   忠勇侯府的花轿就停在了门口,盼儿看着骑在马上的中年男人,五官硬朗,眉眼间隐隐透着煞气,那模样比褚良都要凶恶。   跟石进对视一眼,盼儿整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林氏被忠勇侯府欺负了去。   此刻林氏已经上了花轿,喜婆将大红的帘子盖上,轿夫抬起轿子便走。   废庄在十里坡,离京城远得很,为了防止轿夫累趴下,石进特地从侯府中选出武艺不差的侍卫,由他们来抬轿。   亏得林氏骨架纤秀,身上的肉虽然正好,却没有多少分量,抬着也不算吃力。   在轿子里头折腾了不知多久,林氏被唢呐声震得耳膜发疼,喜轿才终于停了下来。   拜过天地后,她被两个丫鬟搀扶着,直接往房里送。   身后传来一帮糙汉的笑闹声,还夹杂着几句荤话,让林氏不由一阵脸热。   不过想到石进的身体,她又收敛了笑意。   之前林氏曾听人说过,那话儿不中用的男人,一个个都是变.态,恨不得拿别的器物将女人折腾死,才能舒坦。   想到此,林氏就怕的浑身发颤。   ------------ 第59章 新婚(林氏,可买可不买)   在喜轿上颠簸了一整天,林氏早就饿了。   新房里有两个模样俏丽的丫鬟,端了些点心送到她面前。   “夫人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侯爷怕是还要好一会儿才回来。”   林氏也没准备委屈自己,细白的手指从盘中捏了块儿云片糕出来,小口小口的咬着。   唇瓣上大红色的口脂沾在了糕上,好在口脂是用鲜花汁子熬出来的,直接吃进肚也没什么。   光吃糕饼有些口干,林氏的胃口也不大,吃了两块又喝了一碗茶,起身走到屏风后将手洗了,这才坐在床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夹杂着丫鬟的动静。   “侯爷您慢着点儿,夫人在屋里等着您……”   吱嘎一声,主卧的两扇木门从外推开。   林氏头顶上还遮着盖头,只能看到一双镶嵌了珍珠的绣鞋,别的却是看不清了。   但越是这样,她的感官就变得越发敏锐。   男人的脚步声有些发沉,随着他一步一步的逼近,林氏能闻到一股浓郁到发苦的酒气,也不知道石进究竟喝了多少。   “你们先下去吧。”   即使这话不合规矩,但开口之人可是茹毛饮血的忠勇侯,房中的丫鬟婆子哪里敢多留,一个个忙不迭的走了出去,还特地将主卧的门给关好。   遮住视线的喜帕突然被挑开,林氏心里一跳,缓缓抬起头来。   明明都已经是三十岁的女人了,那双杏眼依旧水润润的,清澈见底,配上柔嫩白皙的皮肤,饱满娇嫩的红嘴儿,让石进不由眯了眯眼,身上的煞气更足。   林氏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过石进了,先前见他那几回,男人下颚处一直蓄着络腮胡子,看不清究竟长什么模样。   也不知是为了成亲还是别的缘故,石进竟然将胡子给剃了,刚毅硬朗的五官露在外,俊美中带着一丝威严。   似是感受到女人放肆打量的目光,石进虎目盯紧了玉白的小脸儿,伸手将绾头发的金簪给拔了下来。   丰厚顺滑的黑发披散在肩头,配上火红的嫁衣,又美又娇,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林氏脸上有些发烧,眼神闪躲了些。   粗粝的两指掐住她的下颚,不让她乱动。   石进没有开口,房里头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就只有灯花儿炸响的动静。   明明已经知道石进是个不能人道的,但林氏却依旧有些发慌,不由屏住呼吸。   她也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了,哪能还像不通人事的小丫头那么害臊?   怀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男人突然松开手,转身往红木桌走去。   林氏松了口气,明明石进没用多大力气,她下巴上的软肉还是磨得有些发红。   脸上的脂粉虽然是用紫茉莉籽一点点磨出来,还掺了些珍珠粉做成的,但林氏仍觉得面上闷得慌,加上嫁衣又厚又重,她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既然盖头已经揭了,还是洗漱一番才好。   石进手里拿着酒壶,倒了两杯酒,余光扫见女人的动作,问:   “怎么站起来了?”   林氏从榻上站起来,清楚今夜不会发生什么,刚才的慌乱消散不少,冲着男人笑着道:   “身上有些发黏,我想先去洗一洗……”   林氏与盼儿虽然是亲娘俩儿,五官也长得十分相似,但性子却完全不同。   盼儿看似柔弱,主意却正的很。   但林氏却表里如一,柔婉的好像一汪春水,不笑的时候娇媚动人,笑的时候眉眼含春,让石进心头一震。   低垂着眼,男人面色没有半分变化。   “木桶就在屏风后,我让那些丫鬟送水过来。”   两只倒满酒液的酒杯放在桌面上,石进转身出了门,站在门前吩咐了几句,很快就有两个粗使丫鬟端着冒水汽的木盆,将热水往桶里头倒。   隔着绘着山水图的屏风,林氏听到哗哗的水声,暗想石进当真不错。   虽然肩宽体阔如同铁塔般高大,但却是个细心耐心之人,而且还救了自己两回。   只凭着这份救命之恩,就算他伤到了命根子,一辈子不能行房,林氏嫁给他也不后悔。   身上的嫁衣厚实的很,毕竟现在已经到了九月底,要是穿的太薄,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纤纤玉指解开腰间的系带,将火红的嫁衣一件件的脱了下来,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因为是大婚的好日子,林氏虽然欢喜素淡的颜色,今天也不得不穿上一身大红。   就连身上的肚兜儿都是大红的锦缎,上头纹绣了两只戏水的鸳鸯,布料又软又薄,原本穿着应该凉快才是,现在竟然被汗水打湿了,黏在一块儿。   小手伸到背后,扯着系带弄了一会儿,这才将衣裳脱下来。   雪白的玉背好像剥了壳的鸡蛋般,在灯光上晕上了一层暖黄的光。   石进看着这一幕,喉结上下滑动,一股热流从体内涌起,流经四肢百骸,在他体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向来都是耐心之人,否则也不会为大业朝立下赫赫战功,但此刻见到了修长笔直的玉腿,以及腰臀处一抹惊人的弧度,让男人的脑袋嗡的一声,名为理智的那根弦霎时间断了。   林氏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她把手伸到了木桶里,撩起了水花。   屏风后白雾袅袅,晶莹剔透的水花溅在了微红透白的手背上。   水温虽然微烫,但还在她能容忍的程度时,便准备迈进木桶中。   这木桶比林氏原先用的要大出不少,即使容纳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没等她赤脚踩在小杌子上,她胳肢窝下头便伸过来一双大掌,直接捞着她,将林氏扔进了水里。   林氏吓得不由惊呼一声,木桶中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桶沿高的很,林氏又没有防备,到了木桶里连连呛了好几口水,咳嗽了好一阵儿。   面红耳赤的扶着桶沿,林氏被水汽一蒸,又被这么一吓,浑身连半点儿力气都没了,软软的就要跪倒在水里头。   好在石进及时捞了一把,这才没让林氏再呛着水。   腰间一条铁臂在那儿横着,存在感极强,好像比包围着周身的浴水还烫。   林氏背对着男人,直接感觉到一阵热气涌来,似是将她裹在了铜墙铁壁之中。   被人这么搂在怀里,林氏还是头一回,雪白贝齿咬着唇瓣,大眼儿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突然,林氏馥郁香软的身子一僵。   要是她没感觉错的话,抵在她后腰上的……   她满脸震惊,再也顾不得羞意,在男人怀中挣扎着转过头问:   “你不是不能人道?”   女人的语气中带着不加遮掩的震惊之色,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石进危险的眯了眯眼,双手捻着柔软的耳珠,声音虽然温柔,但林氏听在耳中,却忍不住抖了抖。   “夫人听谁说的,竟然以为为夫不能人道?”   林氏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   石进也没打算继续问下去,看着女人的身体,无一处不娇无一处不美,即使已经嫁了人,但一身细皮嫩肉却比十五六的小姑娘还要细嫩。   先前在边城时,因为关外风沙大,生活在边城的妇人不说五官如何,脸上手上的皮肉也粗糙的好似砂纸。   石进以前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头一回摸到这水豆腐一样的软肉,不免觉得有些新奇。   小手插进了男人粗硬的发丝中,林氏心里一阵羞耻。   她连盼儿都没奶过,现在竟然要跟个奶娘似的,照顾石进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真是……便宜了他!   其实也怨不得别人都觉得堂堂忠勇侯是个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但凡正常的男人,都不过年过三十,连个女人的手都没碰过。   石进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且不提那些糙汉口中的荤.话儿说的多难听,就看他们三不五时的去到勾栏中,找青.楼里的姑娘疏解一番,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往没去过花街柳巷的,在军营里呆上几年,说不定窑.子都逛了个遍。   偏偏石进是个例外。   这例外头十几年没给忠勇侯造成什么困扰,但今日却让他急的满头大汗,眼珠子里爬满血丝,看着好像要将林氏拨皮拆骨般。   想起京城里头的传言,说石进曾经将匈奴的小儿放到铜锅里煮了,喝汤吃肉。   还专挑匈奴贵族的女人,将她们身上的肉生生割下来,直接吃下去!   原本林氏晕晕乎乎的脑袋,现在好像被一盆冷水浇上去,霎时间就清醒了。   这男人可劲儿的亲她,亲的她浑身都已经发疼了,难道不是因为想要敦伦,而是要吃她的肉不成?   脸上的红晕渐渐褪了,林氏推搡着石进的胸膛,口中连连道:   “侯爷,水快凉了,先让妾身出去,先出去再说……”   石进也不是个傻子,哪里肯在这种关头将人给放了?   他眼中露出一丝凶光,满脸狰狞,将人吓了一跳,大掌按在了林氏的后颈上,直接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嘴儿。   ------------ 第60章 獒犬   削葱根般的手指紧紧攥着桶沿,林氏被亲的头昏脑胀。   浑身一凉,耳边一阵水声响起,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石进打横抱在怀里。   想到身上半点儿丝帛都没有,林氏又羞又急,偏偏她又没有什么法子,只能环抱着胳膊,遮掩住那高山白雪的景儿。   绯红的床帐被掀开,石进将人放在锦被上。   林氏身上还沾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儿,头发也是半湿不干的,但她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就被一具精壮的身躯压得喘不过气来。   石进好像蛮牛似的,在腿根儿处狠狠的撞了几下,却仍没有成功。   林氏疼的直皱眉头,心里头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眼前的男人可是堂堂的忠勇侯,凭着他的权势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生涩,就跟毛头小子般?   好在她有过经验,也清楚男女之间该如何成事,一边叹息着搂住石进汗湿的后背,一边将腰太高了些,空出来的那手扶着话儿,慢慢的找对了地方。   自打带着盼儿从京城里逃出来,回到石桥村,林氏就再也没做过这档子事儿。   旷了这么多年,她现在跟一口枯井也没什么差别,哪里受得住石进这么横冲直撞?   粉嫩唇瓣瞬间失了血色,大眼儿中泪珠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呜呜咽咽的哭着。   男人霎时间慌了神儿,就跟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可疼?”   林氏拼了命的点头。   他、他怎么会这么大?   那些人还说忠勇侯是个不能人道的,这人哪里不行了?分明是天赋异禀!   看着女人如同被风雨敲打的荷花般,既艳丽又可人,石进刚刚攒出来的那点儿理智,霎时间就烟消云散,急不可耐的冲撞起来。   房里头的动静一直没停,守在门外的丫鬟听着,一个个也不由红了脸,两腿发软,眉眼带骚。   京城里的流言蜚语之所以能传的那么厉害,将石进这员虎将形容的跟宫里头的公公没有任何差别,还不是因为府里头这些丫鬟婆子管不住自己那张嘴?   这些奴才们见着石进身边十几年如一日的没有一个女人伺候,就连爬床的丫鬟也被一脚踹的昏死过去,根本连个成事的人都没有。   就因为这个,那些没有成了通房侍妾的丫鬟才会认为石进是个不中用的,否则怎么会将煮熟的鸭子给扔出去?   此刻听到房间里林夫人高高低低的哭声,娇媚的好像能滴出水来,哭到现在,嗓子都哭哑了。   侯爷这是太中用了!   *   *   林氏被喜轿接走后,盼儿心里头空落落的,即是欣喜,又有点替林氏担心,毕竟侯府可不是普通人家,就她娘那副软软和和的性子,万一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   越想就越是心焦,偏偏盼儿又没有半点儿法子,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赵婆子见小姐心情不好,晚上特地做了些小菜出来。   盼儿知道赵婆子手艺好,但此刻见到这满桌精致的菜色,也不由惊了一下。   赵婆子乃是蜀地人,做的菜色中少不得放些辣椒花椒等调料,吃起来又麻又辣,但却十分开胃。   今天赵婆子炖了一个鸡豆花、炒了一盘回锅肉,又将莴笋给凉拌了,还有几样盼儿没吃过的小菜。   一盘里装着晶莹剔透的肉片,香气扑鼻,没见有其他什么佐料,但却好看的紧。   另外一盘里的东西,盼儿就更不认识了,红通通的薄片估摸着能有耳垂厚,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盘子里头。   “这是?”   赵婆子刚洗了手,拿了干巾子擦了擦,咧嘴笑道:   “这两盘是香肠跟腊肉,香肠是用猪大肠加了肉馅儿灌出来的,里头没少放辣子,老奴细的也干净,放心吃就是;那盘腊肉简单的很,就是买了好肉,用盐抹上,挂在院子里头晒着就成,吃着可香……”   石桥村不兴这种吃法,盼儿也没吃过,拿筷子夹了一块腊肉放在嘴里,虽然带了点肥肉,但却一点也不觉得腻歪,反而微微有些发硬,瘦肉也不柴,汁水充沛。   另外一盘香肠就有些辣了,但这种麻辣的香气跟刚才的那盘蒸腊肉还不一样,肠衣微微带着韧性,越嚼越香,盼儿也能吃些辣,吃了整整半盘子,肚子都有些涨了。   平日里盼儿总是喝些汤汤水水的,毕竟她是褚良的药引子,胡七八糟的东西自然不能随便乱吃,否则影响的药性,恐怕就不好了。   但随着男人身体日渐好转,也不是非得每日都喝上一回。   趁着林氏成亲的档口,盼儿求了那男人,便从定北侯府中搬了出来,直接住在了废庄里。   毕竟还有不到一个月他们两人就要成亲了,大婚之前不能见面,将盼儿安置在废庄里,反而是最合适的。   她坐在凳子上,吃着鸡豆花,跟赵婆子聊了几句。   按照赵婆子的说法,这香肠腊肉两样荤食都是耐放的,只要不煮熟,连着放几个月都没有问题。   要不是荣安坊关了门儿,做了这些腊味卖,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听到这话,盼儿又圆又亮的大眼儿微微闪了闪。   虽然她马上就要嫁给褚良了,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手头里没有银子,甭说是侯夫人了,就算是天皇老子都没有用。   要是能将荣安坊给经营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这么一想,盼儿心里头不免有些火热,她手里头有灵泉水,这东西可是难得的好物儿,若是不用的话,岂不是糟践了?   况且赵婆子也是个能耐人,不止手艺好,心思也细密的很。   她的身契捏在林氏手里头,说起来也能算得上自家人,由赵婆子看着荣安坊,也不用盼儿亲自出来打理,只要她将卤水送到铺子里头,用来腌菜也就成了,否则天天憋在定北侯府里,还真是怪没意思的。   回到自己屋里头,盼儿照旧在怀里摩挲了一阵儿,将小瓶儿给掏了出来。   现在这只小瓶儿早就不是先前的那个粗糙的白瓷瓶儿了,而是用上好的青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只有盼儿中指那么高,但却圆鼓鼓的,里头也能装上不少的灵泉水。   玉瓶儿比瓷瓶更能留住泉水中的灵气,原本灵泉水放在瓷瓶里一天多,功效就散的差不多了,如今放在玉瓶儿中,放个三日也没什么。   倒了些灵泉水在碗里,盼儿直接喝进嘴里头。   一股熟悉的沁凉在口中弥散,泉水顺着喉管滑入腹中,化为一股暖流,缓缓弥散开来。   大概是喝了太多灵泉水的缘故,如今盼儿已经不像原来似的,能排出那么多的脏污了。   不过喝了泉水后,身体照比先前轻盈不少,脸上的皮肉摸着也又软又滑。   正在盼儿洗了把脸,准备睡下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犬吠声。   她记得废庄里只养了鸡鸭,倒是没养狗啊?   难道她记错了?   心里这么想着,盼儿将门板打开,天早就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瞧不见外头有什么东西。   她刚想关上门,突然看到了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珠子!   心里咯噔一声,犬吠声再次响起。   盼儿吓得两腿发软,先前齐川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想要占她便宜,就是被一只凶恶的藏獒给咬断了腿,连皮带肉的扯下来好大一块儿。   想想那只獒犬的凶猛,盼儿颤巍巍的想要把门关上,鼻子里头却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往里钻。   难道那条狗受伤了?   她关门的动作慢了些,屋里头的灯光洒在外头,一道黑影渐渐走近了。   借着昏黄的烛火,盼儿看清了黑影的模样,正是一条黑黄相间的獒犬,与咬伤了齐川的那条一模一样,半点儿都不带差的。   不过这獒犬可没有先前那么精神了,背部处一道巨大的口子,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一般。   要不是狗背上生的是一圈儿黄毛,黑乎乎的怕是也看不清楚血迹。   滴答、滴答。   粘稠殷红的血迹滴在地上,那股腥味儿越发浓郁。   大概是手上太重的原因,藏獒已经不想先前叫的那么凶狠了,喉间发出呜呜的声音,平添了几分可怜。   盼儿心里头怕的直哆嗦,想要把门给关上,不让那条畜生冲进来,但想一想先前还是这条獒犬救了自己。   女人的眼神柔软了几分,将还剩下半瓶儿的灵泉水捏在怀里,直咽唾沫,埋着小碎步往外走。   她死死盯着藏獒,一旦这条大狗有什么异动,她心里都能咯噔一声。   好在藏獒累的狠了,身上的伤口又十分严重,四条腿软下,直接趴在地上。   好不容易接近了这条大狗,盼儿握着玉瓶儿,掀开盖子。   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那藏獒并没有叫,反而用那双透着绿光的眼珠子扫了盼儿一眼,尾巴跟扫帚似的,扬起一片尘土。   走的近了,即使光线暗淡,她也能看出来那伤口有多严重,皮肉外翻,森白的骨头都露出来了,看起来十分瘆人。   ------------ 第61章 养狗   一滴滴清透沁凉的灵泉水落在呼呼往外冒血的伤口上,藏獒呲着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盼儿手一抖,玉瓶儿里的灵泉水一下子洒出来大半,直接浇到了它身上。   因为倒得有些多了,狗背上的伤口虽然严重,但现在也止了血,黑黄的毛发里结了一层血痂。   这藏獒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到废庄来的,不过眼见着它伤口好的差不多,盼儿伸手将盖子扣上,又从井里头捞出来一块镇着的猪肉,扔到了藏獒面前。   这大狗也不客气,叼起了肉块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凶狠的架势,跟先前撕咬齐川时一模一样。   她打了个哆嗦,转身想要回了自己屋里,也省的那条大狗吃肉没填饱肚子,想要吃点别的。   还没等盼儿将木门关上,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结实的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腰,将女人直接从台阶上拖下来。   盼儿前看不见路,后见不着人,心里焦虑极了。   那人死命的将她往外拖拽,让她站都站不稳,跌跌撞撞的冲往后退,那条藏獒吃饱了,懒洋洋的趴在栏杆边上,抬起眼皮子瞅了盼儿一眼,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   急的双眼通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盼儿忍不住叫出声,却被带着糙茧的大掌死死捂住了嘴。   耳边突然传来了男人的轻笑声,热气喷洒在她耳廓处,炙热又潮湿。   “是我。”   她松了口气。   男人的声音盼儿早就听了无数次,盼儿自然能辨认出来,就连褚良那夜在荣安坊里头,粗噶声音中带着低低喘息,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惨白小脸儿恢复了几分血色,屋外比屋里头要冷些,盼儿冻的哆嗦了一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带着余温的外衣就披在她身上。   看着男人刚毅俊朗的脸,下巴处冒出了一层青黑色的胡茬儿,又黑又硬。   那双黑眸带着凶狠,又掺着急切,死死盯着她,让盼儿忍不住低下头,不敢跟褚良对视,闷声道:   “不是说成亲之前不能见面吗?你怎么来了?”   搂着细腰的大掌不止没有松开,反而向上挪了挪,隐隐约约能碰到柔软的边缘,却被女人慌慌张张的按住了。   又圆又亮的大眼儿像是被水洗过似的,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怎么?你不想见我?”   男人的神情突然变得凶狠,俊朗的五官透着煞气,让盼儿直摇头。   刚刚拉扯的时候,小女人领口处的衣裳松散了,白皙的脖颈处挂着水红色的带子,细细一根,哪能兜住那两团好肉?   想到薄薄布料下的诱人景致,褚良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伸手指着那条藏獒,道:   “这是狼牙。”   盼儿瞪大眼,显然没有料到这条凶猛的大狗竟然是褚良养的。   她脸色忽地一变,又青又白,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先前齐川在占她便宜时,这条藏獒会突然冲出来,既然这大狗是褚良养的,一切就说的通了。   那时她才初入京城,这姓褚的就对她不怀好意,果然是个脸皮厚的。   心里暗暗腹诽,盼儿也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跟褚良有什么牵连,对他没个好脸色也没什么,但此刻两人的婚事已经定了,这男人又生的高大,孔武有力,万一惹恼了对自己拳脚相向怎么办?   以前在石桥村时,隔壁村有个小媳妇嫁过来,她家男人也是个混的,有一点不顺心都会揪着女人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   那个小媳妇实在熬不住,直接从石桥村里逃跑了,这才保住一条命,否则盼儿还真怕她生生被打死。   这么一想,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惊恐,越发柔顺的靠在男人怀里,轻轻蹭了蹭。   柔软的耳垂被粗糙的指腹揉.捏着,褚良仍嫌不够似的,用力搓了搓,磨得那处软肉有些发疼。   盼儿都觉得自己快被磨出血了,男人突然问了一句:   “不让我进去坐坐?”   警惕的看着这人,盼儿结结巴巴道:“女子的闺房岂是能随便进去的?你莫不是因为先前占了我的身子,所以才这么随便,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说不定连想要娶我为妻的话都是假的,胡诌过来哐我……”   说着说着,盼儿自己倒是委屈上了,她虽然跟齐川和离了,但还想着正正经经嫁人生子,哪想到没遇上良人,反而被姓褚的毁了清白,尚未成亲就大了肚子,外头的风言风语说的有多难听,盼儿现在想都不敢想。   她也不是没动过寻死的念头,但好不容易重活了一世,盼儿实在是舍不得林氏,也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苟且偷生的活下来了。   越想心里越是难受,泪珠顺着粉腮滑落,眼眶红红,小嘴儿也被咬出了两个青白色的印子。   褚良最见不得女人流泪,浓黑的剑眉紧拧,带着糙茧的手指在她脸上胡乱擦了擦,将小脸儿都擦得通红。   “哭什么?我错了还不行吗?”   褚良本想跟着小女人进屋坐坐,毕竟两日没见着这张粉嫩的小脸儿,他心里头好像有猫在挠似的,这才开口说了胡话,哪想到竟然把她弄的泪流满面,让褚良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发都发不出来。   一开始盼儿的确是心里难受,但看到男人满脸写着担心,语气也比平时软和了不少,这副伏低做小的模样实在难得。   她眼神连闪,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继续用手按着眼角,实际上一滴眼泪都没有。   心里得意极了,想把男人糊弄走,却没有想过自己这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褚良。   听着小女人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但眉心却没有半点儿灵泉水流出来。   眸光如同利刃般,投在盼儿的发顶。   男人的视线穿透力极强,让她身子一僵,哭声不由顿了一下。   好半天没听到褚良安抚的话,盼儿咽了咽唾沫,想起这男人的手段,后背处不由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怎么?不哭了?”   两指捏着盼儿的下巴,将那张小脸儿抬起来,褚良眯眼打量着那双红红的兔子眼,见到她眼里流露出哀求之色,另外一只大掌掐住后颈,直接将人弄进怀里,叼住了红嘴儿,用力咬着娇嫩的唇瓣,嘬着口里甘美的水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里产灵泉的缘故,她口里的香津甜蜜可口,就连先前喝过的乳/汁,也不带丝毫腥气。   手上的力气用的更大,盼儿只觉得浑身都快被他给揉碎了。   胸口紧紧贴着男人的胸膛,这人结实的就跟花岗岩似的,在上头一下接一下的磨蹭着,那处又涨又麻,让她口中不由溢出了丝娇吟,只可惜小嘴儿仍被堵得严严实实的,连声音都破碎了。   男人常年练武,气息绵长,一直咬着盼儿的嘴,好像得了什么趣味儿似的,开始还不算熟练,咬的她舌尖唇瓣都火辣辣的疼,到了后来动作却温柔不少,一下一下的嘬着。   被亲的头昏脑胀,盼儿软了下腿,差不点儿跪倒在地。   还是褚良即使扶住了柳条般的细腰,才没让盼儿摔着。   两手无力的搭在男人胸口处,脸涨红了,嘴唇也比先前红肿不少。   “你……”盼儿一时又气又恼,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几下,等到攒了一点力气后,就狠狠的捶着男人的胸口,打的她拳头发疼,偏偏褚良这厮跟铁人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把将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女人横抱在怀里头,褚良走到屋里,直接把人放在床上,道:   “狼牙先放在废庄里养着,也能帮你看着门。”   盼儿却不上当:“你是想让我给那条藏獒治伤吧!”   褚良不置可否,大手扯开腰间的系带,将娇滴滴的人儿剥的跟嫩羊般,赤条条的身子白的晃眼,他不敢多看,赶忙用锦被将人裹住。   又过了几日,盼儿心里虽然还有些怕那条大狗,但因为是褚良养的,惊惧消散不少,也能用手心接了灵泉水,给它涂抹在伤口处。   扒开那层长毛一看,伤口处已经长出了淡粉色的嫩肉,愈合的倒是不错。   这狼牙长得足足有一人多高,也不知道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伸手摸了摸狼牙的脑袋,赵婆子端来一只铜盆,里头装了几根肋条,上头还带着血水。   藏獒的模样实在太瘆人,即使赵婆子见过世面,也不敢走的太近。   盼儿用手拿了一根猪肋条,扔在了狼牙面前,这大狗也是凶悍,肋条还没落地,它就张着血盆大口,直接将肋条咬住了,那犬齿又尖又利,将肋条咬的嘎嘣嘎嘣响,连点渣子都没剩,直接吃了个干净。   面无表情的又拿了根肋条出来扔在狼牙面前,这藏獒被养的好,除了盼儿之外,谁喂它东西都不吃。   盼儿并不清楚,藏獒一辈子只能认一两个主人,为了让狼牙记住盼儿,褚良暗地里费了不少心思,这才敢将这狗送过来。   ------------ 第62章 好表妹   凌夫人出身陇西凌家,开国时能称得上是八大家族之一,只可惜近些年败落了,不止族中没有几个出挑的男丁,就连入朝为官的都少,要不是凌夫人嫁到了定北侯府,还生了个好儿子,恐怕凌家在京城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凌家这一代的姑娘不少,但年纪合适的只有凌月娘一个。   凌月娘今年十七,模样生的清丽可人,又是个温柔和婉的性子。   原本凌夫人怕她震不住定北侯府这一群人,没想将自己的侄女嫁给儿子,哪想到褚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要娶一个失了贞洁的二嫁妇人。   即使凌月娘性子软和,经不住事儿,也比林盼儿强了不少。   凌氏现在连犹豫的功夫都没了,直接派了身边的李嬷嬷,让她去将凌月娘接过来,反正凌家一直巴望着跟侯府结亲,即使这桩婚事急了些,但只要成了,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看着李嬷嬷的背影,凌夫人揉了揉眉心。   她怎么也想不出来,林奶娘究竟有什么好的,阿良被她那张脸给迷惑了还说的过去,怎么公公也跟着糊涂,同意让那种女人当正妻。   端起茶盏喝了好几口,凌夫人的脸色仍不算好。   不错林奶娘虽然不好,小宝那孩子却是无辜的,实在不行接到她身边养着,也不会让她的亲孙子受委屈。   定北将军要成亲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人的,京里头传的沸沸扬扬,也不知道哪家的千金有这种福气,嫁到如日中天的定北侯府。   主卧里,一个穿了身儿绿衣的女人伏在床边,她整个人瘦极了,小脸儿只有巴掌大,双眼红红,好像兔子一般,眼珠儿啪嗒啪嗒往下掉。   自打定北将军要成亲之事定下后,小姐整日都在哭,万一哭坏了眼睛,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金玲从小伺候在凌月娘身边,也清楚主子到底是什么性子,匆匆将手帕浸在水盆里,拧干后给凌月娘擦脸。   “小姐,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定北将军一个男人,您不必老为了她劳心费神,您天天哭,别人不心疼,奴婢都看不下去了……”   其实两家从来没有定下婚事,凌月娘也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但她从小就喜欢表哥,从来没想过表哥竟会娶别的女人?   “你又何必心疼我,全都是我自找的,明明表哥从来都没说要娶我,偏偏我把姑母的戏言当了真,现在走不出来,都是我的错……”   表哥不要她了,那她该怎么办?   这么一想,凌月娘更是悲从中来,一双凤眼满是哀伤,白皙小手捂着脸,呜呜痛哭。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进门,声音就先传进来了。   “小姐,李嬷嬷来了!”   听到这话,凌月娘面上一喜,伸手扶着床柱要站起身,但因为哭的太久,眼前一阵发黑,差不点摔在地上,还是金玲伸手扶了一把,这才没让凌月娘摔着。   “李嬷嬷怎么来了呢?难道婚事是假的?”凌月娘喃喃自语,眼底透出了一丝亮光。   金玲见着主子这副模样,心里不禁暗自摇头。   明明姑奶奶只不过是随口一说,那时候小姐不过刚出生而已,哪想到小姐听说了此事后,竟然真牢牢地记在心底,一直将定北将军当作夫君看待。   她们府上虽然也是高门,但跟定北侯府却是万万比不了的。   这回李嬷嬷过来,也不知道有何事,即使金玲心里担忧,嘴上也不好说什么,扶着凌月娘的胳膊,将人扶到了正堂去。   李嬷嬷只是凌夫人身边的一个奶嬷嬷,但现在来到了凌府,竟然还得老爷夫人亲自作陪,这、这实在是不合规矩!   连金玲一个奴婢都明白的道理,凌父凌母心里头也清楚,但是凌家已经败落了,就一个姑奶奶嫁得好,今天来府的李嬷嬷还是定北将军的奶嬷嬷,怎么也不能怠慢了。   凌月娘走的呼哧带喘,苍白小脸儿上也浮起薄红,额间细密的汗珠往外涌,还是金玲拿了帕子擦了几下,这才觉得清爽些。   李嬷嬷看着远远走过来的凌月娘,眼神也柔和几分。   凌月娘跟凌氏长得有五成像,只不过要更纤瘦柔弱些,也不知道这样清丽的姑娘,少爷能不能相中。   冲着凌月娘福了福身,李嬷嬷道:   “老奴给表小姐见礼了,多日不见,表小姐真是越来越水灵,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抿嘴一笑,凌月娘脸皮薄,害羞的低着头。   凌母站在一旁,拉着凌月娘的胳膊,问道:   “你非要等到月娘过来再说,怎么不开口了?”   李嬷嬷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连拍了自己嘴几下:“老奴这不是想表小姐了么?夫人也想,琢磨着接表小姐去府上小住几日……”   李嬷嬷倒是没提婚事,毕竟事情成与不成还是两说,万一少爷铁了心非要娶那个奶娘,她们这些当奴才的也不能逼着少爷洞房不是?   但要是少爷对表小姐还有那么几分情谊,事情也就好办了。   凌父面露犹豫:“最近侯府事情繁冗,过去住怕是会添乱……”   凌月娘忍不住开口:“爹,女儿都去过好几回了,肯定不会给姑母添麻烦。”   金玲听到这话,嘴里头直发苦,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主子只要是遇上定北将军,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就凌家现在这么个境况,是得牢牢抓住定北侯府这根救命稻草,否则要不了十几年,凌家就跟普通的富户也没什么差别了。   各人心里头都有打算,凌父肯定是不想让整个凌家就败落在自己手里,他也就是嘴上劝一句,见凌月娘铁了心要去侯府,就让金玲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跟着李嬷嬷一起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车轮嘎悠嘎悠的在主街上走,街上正热闹,来往行人不知有多少。   凌月娘低着头,眼神黯淡几分,藏在袖中的小手捏紧。   无论如何,她都要留在表哥身边,即使是当个……妾。   李嬷嬷带着凌月娘回府后,就按着凌氏的心思,将凌月娘主仆安置在青玉楼里。   青玉楼虽然也在后院儿,但跟前院儿就隔了一道垂花门,站在楼上,推开窗户,就能看到褚良在院子里练枪打拳。   以往凌氏顾及规矩,从来没有这么安置过自己的侄女,现在她也是被逼的没法了,才会不顾凌月娘的闺名,让她住在青玉楼里。   见了凌氏后,凌月娘走到青玉楼的主卧中,坐在圆凳上,目光茫然。   金玲一边将衣裳归拢到立柜里,一边说:   “小姐,奴婢怎么觉得这小楼的位置熟的很,不过咱们以前也没来过啊……”   凌月娘低低叹息一声:   “怎么会没来过,昆山院就在对面。”   金玲啊了一声,忙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几步走到窗户边,将窗扇推开,一眼就看到了昆山院里头的假山。   “还真是……小姐,要不咱们跟李嬷嬷说说,再换一间屋子?”   没有血色的唇瓣被贝齿咬着,她忙摇了摇头道:“不必再换,我原本就是为了见表哥才来的侯府,现在住在青玉楼里,不正是应了那句近水楼台先得月?”   嘴上这么说,凌月娘的脸色却不好,捂着嘴不住的咳嗽起来。   最近天凉下来,阵阵秋风吹过,把人身上那股热乎气儿全都带走了。   金玲赶忙拿了藏青果丸,喂小姐吃了一粒,又端了一碗温水,好不容易才把咳嗽止住了。   脸上带着潮红之色,凌月娘头靠在床柱上,摆手道:“你去看看表哥在不在院子里。”   金玲小跑着出去瞅了一眼,正好碰上了昆山院的婆子,问了一嘴后,发现定北将军还真在院子里。   回屋跟凌月娘说了此事,女人扯了扯嘴角,脸上带着浅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物,正是一个两指节大小的香囊。   这香囊里头放了药材,提神醒脑,又因为是特地做给褚良的,凌月娘选了宝蓝色的锦缎,上头绣了祥云图纹,小巧又精致。   纤细小手攥着香囊,她心里也摸不准表哥会不会喜欢。   不过一想到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表哥马上要娶了别的女人,凌月娘心里的那点胆怯马上就消失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跟表哥表明自己的心意,就算是自荐枕席,被表哥轻贱恶心,她也不在乎。   加快脚步走出了青玉楼,临到昆山院门口时,就看到春鸳秋水两个站在院门外。   “表哥可在里头?劳烦两位姐姐通传一声。”   自打上回被褚良推倒在地,秋水就老实了一阵,现在看到病怏怏的表小姐,也不敢耽搁,直接走到书房前,刚想迈到台阶上,却被栾英给拦住了。   “栾侍卫,表小姐来了,想要见见少爷。”   秋水身上的脂粉味儿浓的冲鼻子,栾英略略往后退了一步,推门进去。   褚良坐在案几前,看着关外的舆图,眼皮子抬都不抬一下。   “既然月娘来了,就把她带过来。”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表妹,褚良对凌月娘还有几分兄妹之情,不过两人足足相差九岁,要说这份情谊多深厚,倒也不尽然。   栾英听到这话,飞快的走到门口,将凌月娘领了进来。   看着坐着的高大男人,俊美的五官透着刚毅之色,狭长的双目微微上调,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好像刻进了她心里似的。   凌月娘双眼一热,娇软的声音中掺了些沙哑道:   “表哥,月娘有话跟你说。”   栾英看了褚良一眼,见将军摆了摆手,这才退下。   书房的雕花木门被关上了,凌月娘怀里像揣了只兔子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凌月娘有些局促,小步走到了案几前,贪婪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了?”   褚良放下笔,发现自己这个向来体弱的小表妹双眼红红,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嘴唇颤了颤,凌月娘把手掌摊开,香囊放在了书桌上。   “记得表哥说月娘做的香囊不错,就特地给你做了一个,我绣工不好,你可千万别笑话月娘……”   褚良眼神一闪,目光扫过精致的香囊,又对上凌月娘看似局促却透着浓浓情意的凤目,不由皱了皱眉。   “表妹身体不好,怎么还花心思做这些东西?我一个粗人,行军打仗也用不上,不如送给我娘。”   男人每说一个字,凌月娘眼里的水雾就更多一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怎么会听不出来褚良的言外之意。   表哥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不想让她难堪,才用香囊当借口拒绝自己。   可是他连别人都能娶,为什么自己不行?是因为她凌月娘身份低微,配不上堂堂的定北将军吗?   强挤出一丝笑,凌月娘的指尖轻轻颤抖,声音中带着哭腔道:“表哥,姑母的月娘做好了,这个你就收下吧。”   褚良没有接,淡淡的看着凌月娘。   被男人的眼神盯着,凌月娘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算计全都无所遁形,她喘着粗气,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表哥就这么嫌弃月娘,连个小小的香囊都不愿意收下?”   女人哽咽了一下,好像站都站不稳了。   “是不是因为表嫂?”强挤出一丝笑,凌月娘问:“说起来,月娘还从来没有见过表嫂呢,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有福分,能嫁给表哥?”   褚良不是不知道凌月娘的心思,但他却只把她当作妹妹看待。   “月娘,你过了。”   凌月娘有些羞恼,声音拔尖:“我哪里过了?月娘只是喜欢表哥啊,我又是哪里做错了?”   哭着哭着,她的身子越来越低,最后竟然跪在了地上,满脸泪痕,模样可怜极了。   “栾英!”   褚良叫了一声。   寡言少语的侍卫从门外进来,看到了哭的快背过气的表小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把表小姐送回去。”   男女授受不亲,但既然是将军发话了,栾英也顾不得这些小事,直接扶着凌月娘的手臂,将人往外拉。   凌月娘挣扎着不愿意离开,双眼满布红丝,嗓子都哑了。   “表哥,你就要了月娘好不好,月娘不能没有你,就算只当个妾室,我也心甘情愿,我愿意的!”   栾英怎么也没想到表小姐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些年凌家虽然败落,但之前好歹风光了几十年,嫡出的小姐怎么能给人做妾,这不是将凌家的颜面狠狠往泥里踩吗?   栾英实在是不明白,表小姐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她喜欢将军,也不能这么自甘下贱。   手上的力气用的稍微大了些,凌月娘到底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没几下就跟栾英带出了书房。   书房中再次恢复安静,落针可闻。   褚良看着落在案几上的香囊,眉头拧紧了。   凌月娘被栾英送到青玉楼,满脸绝望,哭的连衣襟都湿了。   金玲看到主子这副模样,心里既担心又难受,想起小姐半天都没吃东西,怕她身体熬不住,就往大厨房走,想要端一碗鸡汤过来,垫垫肚子。   这府里头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凌月娘那副死皮赖脸纠缠褚良的模样,即使在书房里,院子外头还有不少丫鬟守着,就说那春鸳跟秋水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春鸳一想到表小姐对少爷怀着那种心思,嫉恨的眼都红了,直接跟昆山院一个碎嘴的婆子说了这事,现在已经被所有人知道了。   好在这帮丫鬟奴才顾及着凌氏,不敢胡乱说话,这才没有更难听的话传出来。   金玲刚走到大厨房门口,就听到里头的几个婆子嘴里头不干不净的词儿不断往外冒。   “表小姐那副秧鸡的模样,一看就是不能生的,哪里能比得过林奶娘?”   “就是就是,光说脸蛋身段儿,表小姐就比不过林奶娘,而且听说林奶娘是被人奸.淫生下来的孩子,只一回肚子就揣上了货,现在说不定都有小少爷了,能生孩子不比什么都强?”   ……   听着这些婆子口里头难听的话,金玲气的浑身发抖。   见到她站在门口,还有几个婆子没认出这面生的丫鬟,毕竟凌月娘来侯府的次数虽然多,但也不是常住,下人们自然是认不全的。   冷着脸走进大厨房,里头一股呛人的烟火气。   掌事的王婆子瞪了几个碎嘴的一眼,满脸堆笑的迎上去:“金玲姑娘怎么来大厨房这种烟熏火燎的地方了?表小姐要是有什么吩咐,跟奴婢知会一声便是。”   这老货也是个刁钻的,现在满脸赔笑,暗地里指不定怎么作践她们小姐。   “小姐没吃午膳,劳烦端一碗鸡汤,在来些好克化的金银卷儿……”   王婆子连忙应了,将吃食准备好放进了食盒里,让金玲提着走了。   等人走后,刚刚几个烧火的婆子这才啐了一声:   “都是伺候人的奴才,摆什么脸色,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一旁的婆子悻悻的附和着,话说的越来越难听,毕竟像凌月娘这种自荐枕席的女人,在大业朝并没有多少,自然是为人所不齿的。   下人之间的闲话,很快就传到了芙蓉苑。   见夫人面颊紧绷,脸色忽青忽白实在说不上好,李嬷嬷赶紧端了一碗杏仁奶过来。   羊奶原本带着一股腥气,但将杏仁磨成粉,加进锅里煮着,不止那股子腥味儿没了,反而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凌氏喝了几口,脸色透着红润,气恨道:   “月娘这事儿做的不对,阿良也不是什么好饼,明明是自己的亲表妹,为了一个失了清白的奶娘,将月娘的脸面狠狠往地上踩,我就想不明白了,那林奶娘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阿良要对她念念不忘?”   李嬷嬷板着脸道:“老奴说句不好听的,林奶娘就算再不好,她也生了一副好皮相,腰细奶大,臀圆腿长,走起路上就跟柳条儿似的,就连老奴这种糟婆子看了,都忍不住多瞅两眼,少爷血气方刚的,喜欢这种妇人也正常。”   再加上林奶娘对少爷有救命之恩,娶了当正妻,倒也不算什么。   这话李嬷嬷也就是在心里头想想,现在夫人正在气头儿上,她哪敢说出口?   “夫人别气,林奶娘虽然身份不好,但好歹是个好生养的,瞧瞧那臀圆的嘞,肯定能生出好几个胖娃娃,少爷眼见着就要二十七了,要是多生几个孩子……”   凌氏冷笑一声:“有那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娘,能生出来什么好东西?”   也是被气的狠了,凌氏才说出来这种话。   自打她嫁到定北侯府,除了丈夫去世伤心难受之外,再也没有受过别的委屈,以至于这些年脾气越来越大。   李嬷嬷听到这话,赶忙闭上了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   *   定北侯府里发生的事,盼儿自然是不清楚的。   现在她身边只有翠翘跟赵婆子两人伺候,褚良还说要多送几个人过来,被盼儿给拒绝了。   废庄的地契在林氏手里,算是娘俩儿的私产,让定北侯府的人过来,盼儿心里头总是有些别扭。   但翠翘跟赵婆子两人却是例外,毕竟她们两个的身契还在,赵婆子生了小锦,母女都呆在废庄里,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转眼就到了十月中,明天就是盼儿出嫁的日子。   前几日大红的嫁衣就已经做好了,送到了废庄里,嫁衣是由锦绣坊做出来的,那是京里头最出名的绣庄,听说有不少宫里头的贵人,都去锦绣坊里做衣裳。   一想到明天就要嫁给褚良,盼儿心里也有些发慌。   她虽然早就跟那男人做过一回了,但那夜两具赤条条的身子交缠在一起,对于盼儿而言,无异于最大的折磨,一下又一下的钝痛让她疼的好悬没昏厥过去,对于那档子时,对于那档子事,自然是又担心又害怕。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外头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狗叫声。   周庄头在院子里给狼牙搭了一个窝棚,这大狗虽然凶悍,却不咬人,也没用狗链子锁上,怎么会大半夜的发起疯来?   ------------ 第63章 盼儿出嫁   盼儿没敢出门,将窗户掀开一条小缝,偷眼觑着往外看,发现院子里头多了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被狼牙追着赶着撕咬了好几口,皮开肉绽痛叫出声,听起来可怜极了。   废庄在十里坡,这附近除了农户之外,极少有外人过来,想想明日就是盼儿出嫁的日子,今夜庄子里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狼牙不愧是褚良养的大狗,直将两人咬的浑身是血,最后再也跑不动了,跌坐在榕树底下。   盼儿将衣裳穿好,从屋里走出来,一双大眼儿警惕的盯着凄惨极了的两个男人,问道:“你们两个为什么来这儿?”   “我二人是外地过来的行商……”   满脸不耐的摆手,盼儿撇嘴道:“你们要是不说实话,那我可走了……”边说着盼儿便用小手轻轻挠着狼牙的下巴,那处的毛发比别的地方稍微柔软些,摸起来虽然扎手,但却暖乎乎的。   狼牙犬齿上还沾着碎肉,血腥味在夜里十分明显,让盼儿喉咙堵得慌,差不点呕出来。   两黑衣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出了犹豫和挣扎,办砸了主子交代的差事没好果子吃不假,但要是不说实话,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狼牙张着血盆大口,森白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阵阵寒光,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惊胆寒。   “姑娘,不是我们兄弟俩非要过来,是状元郎非要请您去府里做客。”   藏在袖中的手一紧,盼儿装作若无其事道:   “状元郎为什么要请我过去?”   两个黑衣人急的抓耳挠腮,他俩也不清楚原因,不过仔细看看这林姑娘,不愧是要嫁到定北侯府的,皮肤白的跟刚出锅的热包子,前凸后翘的,上了炕指不定有何种销魂滋味儿,状元郎对她念念不忘,也是情有可原。   狼牙的叫声传出老远,周庄头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一看到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两个男人,黝黑的脸上露出犹豫,问:   “姑娘,他们怎么处理?”   盼儿心里恨透了齐川,不管这两个人是不是他派过来的,估摸着跟齐家也脱不了干系。   她明日就要成亲,嫁到定北侯府,本来盼儿的名声就不好,跟人和离过又在婚前生下了小宝,要是成亲前一晚被人掳走,就算褚良还愿意娶她,这桩婚事怕也成不了了。   明明是齐川想要攀高枝儿,娶了娇滴滴的相府千金,为什么还不放过自己?   想到那个男人的险恶用心,盼儿气的浑身直打哆嗦,恨恨道:“把他们两个关到柴房里,等到事情忙完了,直接交给褚良。”   周庄头是忠勇侯府的人,但也听说过定北将军的手段,心知将这两个交给定北将军,肯定是最好的法子,索性也就不费心了,直接从仓房里找出了两根结实的麻绳,将他们胳膊腿儿都给绑上,拖到了柴房里头,上了药止了血就走了。   而盼儿被折腾了一通,回屋是越想越气,坐在桌边恨得眼睛都红了,她上辈子就没过过好日子,先是没了娘,后来又在破庙里活活饿死,而齐川中了状元,想必是美人在怀,前程似锦,比她好了不知多少倍。   喘息声重了不少,饱满的胸脯都在不断起伏着,不过因为明天要嫁到定北侯府,盼儿也不愿意再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脱了身上的衣裳,倒在床上便睡了。   大清早盼儿是让翠翘这丫鬟给叫起来的。   先前定北侯府送了聘礼,虽然拢共没有几车,但里头却装了不少金银,还有些压箱底的银票。   毕竟盼儿先前跟齐川和离过,乃是二嫁之身,要是将婚事闹的太过张扬,对她跟小宝来说,都不算什么好事。   迷迷糊糊的踩在地上,屏风后头的木桶早就装满了热水,里头还倒了不少香料以及鲜花汁子,花香伴着水汽满屋都是,翠翘帮着盼儿将身上雪白中衣褪下去,只剩下细细带子撑着的小块儿布料,织锦的料子上绣了两只鸳鸯,鸟嘴儿那块正好落在了尖尖处,就跟圆鼓鼓的珠子似的,稍微撑起了几分。   翠翘知道小姐生的皮白肉嫩,但以前从来没有近身伺候着,此刻她瞪大了眼,目光在雪背上流露一圈,竟然连一个汗毛孔都瞧不见,光滑的就跟剥了壳儿的鸡蛋一般。   眼见着浑身衣裳都脱了个干净,翠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看着那雪白的身子迈进木桶里,阵阵水珠儿从莹润的皮肉上滑落,白的晃眼。   明明小姐也是生过孩子的妇人了,按说这身段儿应该不比往日才是,但在翠翘看着,这丰盈挺翘的两团长的最好,如同倒长的尖尖竹笋,形状极好,随着女人掬水的动作轻轻颤动,晃得人眼睛疼。   一般还没成亲的女子,胸前这处不是一马平川没有二两肉,就是形状不佳,大小形状正合适的,实在是稀罕极了,再配上单手可握的纤腰,以及饱满的翘臀,让翠翘这小丫鬟红着脸给盼儿擦背,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浴水里的药材香料都是赵婆子配出来的,听说这方子尤为难得,在宫里头时,贵妃娘娘侍寝之前都会泡上一回,每次必须泡满两盏茶功夫,浑身皮肉会变得滑不留手,由内而外的透出一股香气。   盼儿常年喝灵泉水,皮肤比普通人敏感许多,泡在水中的部分微微有些发烫,让她舒坦的喟叹一身,小脸也涨成了血桃儿。   泡好澡后,赵婆子把锦绣坊送的嫁衣端过来,跟翠翘两个帮盼儿将衣裳穿好。   嫁衣做的虽然宽松,但腰间的系带收紧后,小腰掐的极细,前凸后翘的好身段儿,男人又不是瞎子,哪里会看不出来?   盼儿平日身体养的好,虽然不爱上妆,但继承了林氏的好底子,依旧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此刻赵婆子手里拿了根细棉线,打了个结开始给盼儿绞脸,面上细细的绒毛被绞了下去,变得柔软光洁。   绞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就想抹了辣油似的,盼儿红着眼,又不敢掉泪,她眉心里有灵泉水之事,只有褚良一人知晓,就连林氏都不清楚。   毕竟灵泉实在是太过神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脸上没有涂抹脂粉,仔细描了眉,赵婆子又拿了一根细细的毛笔,只比针粗不了多少,用笔尖儿蘸着调好的颜料,在盼儿眉心画了一朵桃花,以金粉点了花蕊,唇瓣虽然粉润润的,涂了一层口脂后,更是鲜嫩极了,这口脂是用蜜糖熬出来的,香甜可口,能直接吃进嘴里。   盼儿这张脸生的娇美可人,之前看着并没有多艳丽,但经过赵婆子的巧手装扮后,盯着铜镜里的美人儿,盼儿只觉得自己好像换了一张脸似的,手里端着铜镜,仔细瞧了好久,都舍不得放下。   林氏推门走进来,她今天穿的也喜庆,一身大红色的绸衣,额间带着金镶红宝石的额坠,配上那张白净艳丽的面庞,即使脸上的妆容不重,却显得气色极好,不止没有先前那般纤瘦,反而养的丰腴几分,明显在忠勇侯府过的十分舒心。   自打林氏跟石进成亲后,这半个月以来,盼儿还是头一回见着娘,拉着林氏的手,她从上看到下,半点儿地方都没有遗漏。   母女两个相依为命了十几年,先前盼儿脸上的疤痕瘆人极了,脑袋也不怎么灵光,跟着三岁的孩子似的,偏偏她不中用,身体弱,护不住娘俩儿,让盼儿在齐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只要想一想先前的日子,林氏心里头就疼的像刀绞一般,好在她女儿是个有福分的,苦尽甘来,现在嫁给了堂堂的定北侯,侯府人口简单,除了凌夫人跟老侯爷之外,上面再也没有其他长辈压着,盼儿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命,倒是让林氏欣慰不少。   从水袖里抽出了一本画册模样的东西,林氏脸上臊的慌,直接把东西塞进了盼儿手里,嘱咐道:   “昨天娘没赶得及过来,这些东西虽然准备好了,也没及时给你看,待会你要是有空了,便瞅上几眼,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了……”   盼儿根本不知道林氏给她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既然娘这么重视,肯定是重要的物件儿,她直接将薄薄的画册塞进怀里,就听林氏絮絮叨叨:“你也不能太纵着他了,这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千万别太过……”   脑袋里将林氏说的话过了一遍,就算盼儿一开始不明白,现在也能猜出几分,知道林氏说的是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   想想褚良生的肩膀宽阔窄腰长腿,一看就是个健硕的,先前在荣安坊的那一夜,盼儿除了疼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感觉,偏偏褚良是贪那个的,要不是她先前才生下小宝身体不便,怕是早就被那人又要上几回。   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马上就要出嫁,林氏就算知道褚良是良配,此刻也不由红了眼,用帕子一下一下的按着眼角。   外头唢呐鞭炮的声音响起来,眼看着吉时要到了,林氏也不敢再耽搁,匆匆将红盖头盖在盼儿头上,由喜婆掺着她往外走。   迎亲的队伍早就到了废庄里,褚良骑着马在最前头,穿着一身喜袍,硬朗的脸上虽然没有太明显的表露出什么,但嘴角却微微上翘,一双利目盯着那摇摇摆摆往喜轿磨蹭的娇儿,心中一片火热。   盼儿上轿后,只听到起轿的动静,便晃晃悠悠的往前头走着。   先前林氏出嫁的时候,她也在旁边看了的,只不过那时不是自己上花轿,又担心娘受了委屈,看的也不太仔细。   抬轿的人都是军中的莽汉,平日里跟褚良交好。   这几个在战场上也杀了不少蛮子,都是有官职在身的,要不是见褚良打了这么多年的光棍儿,临了临了在二十六的“高龄”才娶上媳妇,这帮人才不来凑这个热闹。   在轿子里头不知坐了多久,盼儿一开始还忐忑不已,到了后来肚子竟然咕咕直叫唤,她早上起来后只吃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林氏不让她多吃,说今夜腹要平坦些才好看。   盼儿饿的心慌,哪里管的上什么好不好看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轿的时候,轿门儿被人踢得直晃悠,木框都好像要被踢散了,除了褚良那头蛮牛之外,哪个能这么粗鲁?好歹也是定北侯府的少爷,怎么就跟粗鲁的莽汉似的?   被褚良拉着手从喜轿里出来,抬轿的几个军汉吵吵嚷嚷。   “赶紧让哥儿几个看看,嫂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就是,我们辛苦了这么久,不能连人都见不着吧……”   褚良低头看着藏在大红衣料下的纤纤细腰,眸色转深,直接吩咐喜婆将人送回新房。   几名副将见到褚良这副过河拆桥的模样,一个个气的跳脚,偏偏他们又不能死乞白赖的将新娘子的盖头给扯下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走远。   “将军,你这就不对了,显然老吴他媳妇不就给咱们看了?做人哪能这么小气,你还能让嫂子一辈子不见人?”   褚良心说他还真不想让小媳妇见人,折腾了一年多才将人娶回来,万一让这帮粗鄙的军汉吓着了怎么办?   暗自哼哼几声,褚良没吭声,脸上的神情欠揍的很,让几个副将心里憋着火儿,上了桌后死命的灌褚良酒,偏偏这男人的酒量极好,即便称不上千杯不醉,在桌上这么长的功夫还是能过得去的。   盼儿进了新房后,喜婆跟丫鬟们都守在一旁。   翠翘是她用惯了的,今个儿一并带了过来,至于红枝红叶以及春鸳秋水四个,满肚子花花肠子,根本不是伺候人的料,盼儿也没在屋里头看到她们。   将喜帕掀开,冲着两个面生的丫鬟道:   “你们叫什么?”   丫鬟福了福身子:“奴婢紫书”   “奴婢紫烟。”   盼儿点了点头,直接说道:“去端碗银丝面过来。”   之前在侯府里当过一阵儿的奶娘,盼儿知道大厨房灶上的高汤是一直煨着的,银丝面本就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面条下进去后,只要水滚过了就熟,方便的很。   紫书紫烟两个丫鬟相貌生的普通,但却是个稳妥的性子,她二人清楚盼儿是主子,诶了一声后就下去了。   过了两刻钟功夫,紫烟提了个食盒走进来。   掀开盖子后,鸡汤的香味儿在房里头散开,盼儿也是饿的狠了,连嘴上涂抹的胭脂都顾不上,挑起面条就往嘴里送,好在她吃的虽快,但吃相却不难看,等到一海碗的银丝面见底了,翠翘赶紧端起了茶汤,给盼儿漱了漱口。   漱口的茶汤味道重得很,在嘴里过了一圈儿后,银丝面的味道就压下去了,重新补了口脂,盼儿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床榻边上,喜婆带着几个丫鬟退了下去。   新房里只有盼儿一个人,想起林氏给她的那本画册,伸手将画册从怀里头摸出来,翻开一看她就愣住了,薄薄的纸页上勾画着两具交叠的躯体,小人儿画的纤毫毕现,一个在吃着另一个的嘴儿,两人的衣裳半褪,并非在床榻上做这档子事,而是在书桌……   盼儿虽然不是完璧之身,但却从来没见过这种孟浪的东西,此刻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般,从头红到脚,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身材高大的男人俊脸暗红,脚步稳健的朝着床边迈过来,一身酒气扑面而来,那股味儿重极了。   盼儿吓了一跳,她原本还以为褚良会晚点回来,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来的这么快。   手里头的画册就跟烧热的火炭似的,烫手极了,往哪儿搁都不对,盼儿晃得指尖打颤,忙将画册阖上藏在被低,欲盖弥彰的动作褚良又不是眼瞎怎会看不见?   虎目微微眯起,似是有寒光闪烁。   高大的身躯如同一片乌云般遮挡住了盼儿的视线,眼前一下就暗了不少,她如坐针毡的呆在原地,看不清男人的神色。   “什么东西?”   盼儿摇头,心虚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女人看的话本而已,哪有男人非要看的……”   女人撒谎的时候,总会心虚的攥着袖口,盼儿这个小毛病褚良老早就发现了,他也不拆穿,只是用炙热的目光在女人脸上滑过,盯着那红艳艳的唇瓣,眸中好像能喷出火光一般。   咽了口唾沫,盼儿颤巍巍的起身,轻声道:“先把外袍脱了吧,一身酒气脏的很……”   说着,柔若无骨的小手搭上了男人的胸口,她只觉得这人身上的肉健硕结实极了,憋着气将外袍给褪下来,薄薄一层中衣散开,露出精壮的胸膛,上身满布着深浅不一的疤痕,要是胆子稍微小些的姑娘见着这一幕,说不定都会叫出声来。   也就是盼儿先前没少见过褚良打赤膊的模样,早就习惯了。   她低垂着眼,将中衣搭在了胳膊上,又接着问:“你今个儿也折腾了一整日,怕是饿着了,我让厨房去下碗面过来……”   ------------ 第64章 暴殄天物   虽然盼儿已经被破了瓜,并非完璧,但她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回而已,跟黄花大姑娘没有什么差别。   此刻跟一个极为危险的男人共处一室,这人还打着赤膊,即使她嫁给了褚良,两人已经拜了堂,盼儿也不好厚着脸皮一直盯着男人的胸口。   眼珠子不知该往哪看才好,目光低低垂下来,哪想到竟不小心扫见了褚良腰上挂着那条亵裤,有一块儿支棱着老高。   先前瞟了几眼画册,盼儿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妇人了,自然清楚男人与女人究竟有何处不同,只要一想那多出来的丑陋物事,她就觉得瘆人的紧,浑身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年前在荣安坊的那一晚上,她简直要被褚良折腾的去了半条命,第二天醒来后,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被碾碎了般,嗓子又哑又疼,头重脚轻,一整天都没有力气,要不是怕被林氏发现,她怕是都不能从床上起身。   心里头涌起惊慌,边说着盼儿便要往外走,却被男人拽住了手腕。   用力甩了甩手,怎么也挣扎不开。   盼儿看着褚良,脸上染了红霞,就连耳珠也变成了艳红的色泽,好像红玉雕琢而成。   今晚是新婚之夜,褚良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儿,但凡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之所以有耐性陪着盼儿折腾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别的原因,只不过是真对这个小女人上了心,不忍心让她伤心难过而已。   眼见着嫩生生的小羊洗刷干净,浑身散着香味儿,都已经被送到他嘴边了,他哪有不下口的道理?   “我是饿了,不过不想吃面……”   男人亲着雪白的脖颈,每碰一下,雪白上点缀着点点红痕,盼儿这身皮肉养的又香又滑,她身上甚至如同小娃般带了一股淡淡的奶香,掺杂着玫瑰香气,让褚良忍不住尝了又尝,胡乱用手扯着她腰间的系带。   按住胸前的衣裳,盼儿不想给他看。   但她的力气哪能比得过征战沙场的将军?   两手被一只大掌牢牢攥住,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女人眼儿里含着水,潋滟波光好像要哭出来的模样。平时褚良不愿意看小女人掉泪,但今时今日情景不同,此刻他心里不止没有半分疼惜与怜爱,反而充斥着暴虐,要将他脑海中为数不多的理智都给冲散。   男人堵住了那张呜呜咽咽的红嘴儿,用牙齿咬着唇瓣。   盼儿吃疼,眼里泪花儿涌涌而下,眉心里溢出灵泉来,将早先赵婆子精心勾画的那朵桃花给晕开了,拇指直接将眉心淡红的颜料抹了个干净,褚良扶着盼儿,将人逼到了墙角,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境地,脊背抵在了床柱上。   淡红纱帐遮住了盼儿的双眼,隐隐约约能透出些光亮,却看不清眼前男人急切狰狞的神情。   好不容易等褚良亲够了,盼儿脑袋里混沌一片,浑身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似的,腿儿直发软,要不是褚良拉着她的胳膊,她怕是根本站不稳了。   女人酡红着脸,泪珠子一连串儿的往下掉。   褚良浓眉紧紧拧着,只觉得小女人好像是水做的,他这只是亲了两口,还什么都没干就哭成这样,要是真刀真枪的要了她,岂不是连嗓子都要给哭哑了?   胡乱擦了擦匀白小脸儿上的泪痕,褚良将人按倒在了锦被上,鹰眸闪着精光,好像迫不及待的要将盼儿吃进肚似的。   女人被他看得一阵心慌,挣扎着要往后退,身子一点一点的往后挨,直缩到了床角。   褚良也不拦她。   被日头晒的黝黑的大掌,跟鲜亮的被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人伸手摸了摸,碰到一物后,赶紧将东西拿了出来。   盼儿眼睁睁的看着男人掌心里摊着的那本薄薄的画册,后脊梁升起了一股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别……都说了这是女人家看的话本,你堂堂的定北将军,要是看了这种东西,肯定是会被人笑话的。”   褚良可不会轻易被她糊弄过去,高高抬手,将册子翻开两页,待看清了里头跌在一起吃着嘴儿的两人后,黑眸里似是涌动着翻腾的海浪,眼珠子里爬满血丝,死死盯着眼前眉眼含春的小女人,额角青筋迸起,似是再也按捺不住了般。   盼儿被他盯得心惊胆战,什么也顾不上就要往外跑。   眼见着就要碰到门板,盼儿心里一喜,还没等她高兴多久,身后传来一股酒气,她被男人从后一把捞起来扛在肩膀上。   这人也没将她放在床榻上,反而用手臂将盼儿抱在怀里,直接放在了里间儿的窗台上。   院子里头还有不少丫鬟婆子守着,盼儿生怕自己从窗台跌到外头,她自己出身不好,本就为人所诟病,要是这回让别人看到了,她的脸还往哪搁?   求饶的看着双目赤红的男人,盼儿急的声音发颤道:“将军,咱们回去好不好,别在这儿呆着、”   话没说完,盼儿惊叫一声,身上的衣裳如同碎纸片般飘飘洒洒,在暗黄色的灯光下,越发显得皮白柔嫩,即使没吃到嘴里,但想想之前一回的滋味儿,褚良脸上神情也不由带出了几分凶狠。   将娇滴滴的人儿抱在怀里,粗糙大掌直接往深山幽谷中探去,盼儿伸手去阻,却根本挡不住这人。   大眼儿好像泉眼般,泪珠儿伴着灵泉水滚滚往下流,喉间抽抽噎噎的声音接连不断,突然高亢,又突然委屈的直哼哼。   褚良被娇娇的吟哦声弄的心神不宁,恨不得马上就进入桃源一探究竟,哪想到本该水到渠成的事情,却突然受了阻。   盼儿只觉得肚皮一热,她低头看了一眼,整个人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明明、明明先前不是这样的……   幽幽的叹了口气,盼儿也不哭了,心里头惊慌瞬间消失,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余光扫见褚良那张气急败坏,狰狞扭曲的脸,她同情了一下,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我先前听人说过,头几回肯定是不顺畅的,咱们都有了小宝,于这床笫之事自然不必太过心急,就算不行也没什么……”   这话不说还好,从那张红润润的小嘴儿里吐出此类安抚的句子,就好像一耳光扇在褚良脸上,让他恨得紧咬牙关,憋着气一语不发,又将人按在软榻上,直接成了事。   盼儿还不知道,男人最不能听到的就是“不行”二字,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可还能有什么消停日子?   软榻比不上床结实,被这人弄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盼儿都觉得自己快要被摇散了,两手无依无靠的抱住男人的肩头,好像疾风骤雨下的小船,飘飘摇摇随时可能倾覆。   外头的打更声响起来,直到天边泛起蒙蒙的亮光,这人总算是消停了。   满头青丝披散开来,扑在大红的软枕上,褚良积攒了一年的火气,今日总算泄出来了,此时此刻,他就如同一头吃饱喝足的狮子,那副餍足的模样明明白白的表现在脸上。   与男人相比,盼儿就显得有些凄惨,小嘴儿被咬的又红又肿,双眼也红的像核桃似的。   昨夜里她眉心不知涌出来多少灵泉水,偏偏两个人都没有心思去接,白白的让沁凉泉水顺着面颊往下滑,滴在两人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按理说,新媳妇刚进门儿肯定是要给家中长辈敬茶请安的,盼儿自己心里头也记挂着此事。   只是方才她被折腾的整个人都快散架,又累又困,直接睡了过去。   哪想到褚良那厮竟然没有叫醒她,等盼儿自己睁开眼时,屋里早已大亮,明显时辰不早了。   她有些发慌,踩着鞋就要往下走,偏偏纤白的腿儿根本抬不起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里将姓褚的骂了不知多少回,恨得咬牙切齿。   门外的丫鬟听到动静,赶忙将门推开,待看到那白的晃眼的身子满布青青紫紫的痕迹时,紫书紫烟两个丫鬟也不由红了脸,还是翠翘伺候惯了盼儿,脸带红霞的走上前。   盼儿顾不上别的,拿了帕子浸到水盆里,擦了擦身上黏黏腻腻的汗渍。   现在马上就要入冬,天气凉的很,水滴子往身上一弄,盼儿冷的不住打哆嗦。   “什么时辰了?”   翠翘把新做的干净衣裳拿过来,淡粉色的襦裙最显脸色,帮着盼儿擦了擦背,道:   “才过辰时,将军在院子里头练.枪呢……”   辰时也不早了,盼儿强忍着身上的不适,紧赶慢赶的将衣裳穿好,连饭食都顾不上吃,脚步匆匆的迈出主卧。   高大健朗的男人神采奕奕,手中握着一杆长.枪,枪头如同毒龙钻似的,每刺一下,都有一道破空声炸响。   枪杆上的红缨连转,发出呼呼的响声,盼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着好似针尖儿的枪头直挺挺的朝着她这里冲过来。   一阵寒光闪过,她心里又惊又怕,哆嗦着往后退去,哪料一个不稳,竟一下摔在地上,连掌心都蹭破皮了。   褚良一把将长枪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大步迈到女人身边,避过盼儿出血的伤口,直接将人拽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路竟然都能摔着。”   瞪了这人一眼,盼儿心中忍不住骂了几句,要不是褚良刻意吓她,她怎会摔在地上?   “该去给祖父、母亲请安了。”   凌氏本来就对盼儿有意见,觉得她这种二嫁之身配不上褚良,要是她今早上再不请安,怕是更惹怒了婆婆。   “上完药再走。”褚良拉着人走到了书房里,书房外常年有侍卫守着,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之前盼儿也就入过一回,想到褚良在书房里做的事情,她就忍不住啐了一声。   刚刚遇上褚良时,这男人身受重伤,盼儿还以为他是个死人,哪想到这人是个霸道性子,借着她的灵泉水保住性命不算,还卑鄙无耻的占了她的身子……想到以前的事情,盼儿心里就憋着气,不过昨个儿都已经跟褚良成亲了,以往的事情自是不必再提。   两人走进来说是上药,其实什么伤药都不如盼儿眉心的灵泉水来的好用,虽然这灵泉水并不很多,但却仿佛有灵性的奇物般,刚刚抹上,伤口处就结上了一层血痂,火辣辣的刺痛也消散不少。   “别耽搁时辰了……”   盼儿都快急哭了,就怕误了时辰,她不比褚良,是凌氏唯一的儿子,这骨肉至亲不会记仇,像她这种刚刚嫁进门儿的新媳妇,原先就不得婆婆喜欢,万一再落了一个不懂规矩的名声,盼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眼见着小媳妇眼眶发红,褚良轻咳一声,也不再逗她。   “走吧。”   两人并肩往正堂的方向走,一路上有不少丫鬟奴才冲着盼儿请安,脸上带着恭敬和讨好,仿佛之前那些戳人心窝子的话不是这些人说的一般。   走到了正堂,老侯爷跟凌氏已经坐在了主位上,看到两人走进来,凌氏即使心里头再不好受,也不会让自己儿子难堪。   接过盼儿敬的茶,凌氏沾了沾唇,也没有喝下去,身后的李嬷嬷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红绸上放了一副红宝石的头面,算是凌氏这个做婆婆的给盼儿的见面礼。   凤眼扫了下女人平坦的小腹,凌氏默默安慰自己,林盼儿虽然样样都拿不出手,但却是个好生养的,现在都有了小宝,以后能为他们定北侯府开枝散叶,至于规矩什么的,比不上人丁兴旺来的重要。   即使褚良当上了定北将军,但这定北侯府的一家之主仍是老侯爷,不同于凌氏的冷脸,老侯爷对盼儿这个孙媳妇还是挺满意的,给她包了个大红封,摸着胡子道:   “小宝的大名儿我都想好了,就叫褚谨,谨言慎行,你们觉得如何?”   褚良脸色一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盼儿倒是觉得挺好,毕竟她没读过什么书,现在也只不过能认了几个字而已,给娃娃起名这种事情,她肯定不行,还不如让老爷子取个寓意好的。   “祖父取得好,小宝肯定喜欢这个名儿……”   听到这话,褚良心里暗暗憋着气,他本来准备给他儿子取名的,哪想到让祖父抢了先,偏偏碍于孝道,他还不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吃下这个暗亏。   等老侯爷走后,凌氏突然开口:“阿良,你先出去。”   褚良拧眉:“母亲,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儿子的面说。”   看到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挡在林盼儿身前,凌氏心口发疼嘴里发苦,她早就听过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原以为褚良不会那么做,哪想到被这个林盼儿给勾了魂儿,竟然连自己亲娘都顾不上了。   冷哼一声,林氏道:   “盼儿现在也是咱们侯府的主母了,万万不能像普通的村妇一般,自己喂养孩子,你之前不是找了两个奶娘,就让她们两个奶着小宝。”   从凌氏一开口,盼儿已经料到了不会有什么好事,她哪里想到凌氏会这么心狠,竟然要把小宝给夺去。   脸儿涨的通红,盼儿反驳道:“母亲,小宝还不满周岁,根本离不开娘……”   “怎么离不开?你成亲的这几日,不都是那两个奶娘照顾的?我看那孩子还被照顾的白胖了些,比你这个亲娘还要尽心呢!”   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盼儿一时间也不由慌了神儿,凌氏是她的婆婆,她非要将小宝交给奶娘养着,自己是根本拦不住的。   “母亲。”   褚良定定的看着凌氏,道:“儿知道您是为了盼儿好,她年纪小,一个人怕也应付不了这么多事,让那两个奶娘照顾着也好,她们二人就住在青玉楼的厢房里,这样也不耽误。”   盼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褚良拉住了胳膊。   凌氏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此事。   从正堂中走出来,盼儿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   “为什么要找两个奶娘,我自己奶小宝就够了,我现在还没有回奶……”   褚良调养身体还用的着药引子,所以盼儿一直没喝回奶汤,小宝如今也有四个月,估摸着还要半年才会断奶,她是小宝的亲娘,很清楚这孩子根本不愿意喝别人的乳.汁,万一饿坏了怎么办?   褚良面色不变,道:“即使有奶娘又如何?青玉楼就在昆山院边上,日后你想见孩子,出门就能看见,反正这离芙蓉苑也远着,私底下做什么,娘也不会知道……”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   在褚良眼里,小女人就该是他一个人的,即使小宝是他的种,有奶娘照顾着就不该霸占着盼儿,想想那小子扯着嗓子不断嚎哭,褚良可不想刚吃到肉就将小崽子放在房里头,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再加上凌月娘刚从青玉楼里搬出去,她到底也是母亲的亲侄女,日后说不定还会来到侯府小住,青玉楼让奶娘跟小宝给占了,凌月娘便只能被安置在离昆山院远的地方,到时候见不着,小媳妇也不至于吃飞醋。   男人心里头的算盘打的啪啪响,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   盼儿竟真让他给糊弄过去了,大眼儿中满是感激的看着他,雪白贝齿咬着红嘴儿,轻声道:“……谢谢将军了。”   毫不客气的将温香软玉抱在怀里,褚良咬着柔软的耳垂,含糊不清道:“你我本是夫妻,何必这么客套?”   小手抵在男人胸膛处,盼儿颊边满布红霞:“快放开,边上还有人呢……”   “怕什么?”   嘴上虽然这么说,褚良低头看着小媳妇脸儿红扑扑的,杏眼水润润的勾人模样,只觉得下腹一紧,恨不得将人好好的藏起来,再也不让别人看见。   这么想着,褚良拉着盼儿的手,加快脚步往昆山院走去。   一到了屋里,小宝就被奶娘抱了过来,小宝哭的鼻涕泡都冒了出来,伸出还带小窝的胳膊,非要让盼儿抱。   褚良脸色一黑,提着小东西的领子,没让他碰盼儿一下,直接拎到了怀里。   小东西也是个聪明的,用小手啪啪的拍着男人的脸,扯着嗓子嗷着。   看着自己儿子小脸儿通红,盼儿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将孩子抱过来,小宝的脑袋在她胸口蹭了蹭,哭声渐渐小了,明显就是要吃.奶。   ------------ 第65章 砂锅煨鹿筋   盼儿满脸涨得通红,抱着怀里头不老实的小宝直接去了屏风后面,将衣裳扯开给孩子喂奶。   她没有发现,褚良跟在她身后走进来,没有发出一丝响动,但一双黑黝黝的鹰眸却紧紧盯着露出的白皙皮肉。   小宝这孩子虽然只有四个月大,但却养的壮实极了,跟头小牛犊子似的可劲儿往盼儿怀里拱。   掌心拨了拨额前柔软的胎发,盼儿换了一边儿喂着,等到小宝终于吃的肚皮鼓鼓,她这才将衣裳理好,抱着孩子刚要往外走,脑袋却直接撞在了一堵人墙上。   褚良生了一身腱子肉,结实的就跟花岗岩般,撞得盼儿鼻尖儿发酸。   “怎么杵在这儿?”   男人没说话,看着吃饱喝足张着嘴打哈欠的小宝,心里头觉得分外不平。   明明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盼儿这别扭的小女人给娶过门儿,偏偏小东西是个好福气的,被她娘疼着宠着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褚良将孩子接过来,说:“你昨晚也累着了,先回去躺一会儿。”   想想昨晚的疯狂与放肆,盼儿脸上有些发烫,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竟会做出那种羞人的事,明明夫妻敦伦应该在夜里头,偏偏褚良是个厚脸皮的,新房里头的烛火也没吹熄,灯火通明什么都瞧得一清二楚。   低垂眼帘,女人娇美的小脸儿好似三月的桃花,看着男人将小宝抱了出去,直接叫了翠翘,让她送水过来。   翠翘是林氏给盼儿挑选的丫头,模样虽然不说有多漂亮,但干起活儿来却是个麻利的。   即使对定北侯府还不算熟悉,但问了紫书紫烟两个,翠翘很快就指使着院子里的粗使婆子提着水进了屋。   屏风后头放着木桶,这木桶又大又宽,是特别打造出来的。   水倒进去,发出哗哗的响声。   以前盼儿手里头没银子,总是恨不得将一文钱掰成两文花,现在嫁到了定北侯府,手里头也有几个产出颇丰的铺子,再加上侯府里有月钱,她手头自然比以往宽裕许多。   按着林氏的话,一个女人美不美,三分看模样,七分是打扮。   要是一个女子蓬头垢面,穿着又脏又臭的衣裳,即使她长得美若天仙,人家闻到她身上那股味儿就忍不住捏着鼻子跑了,哪有心思就盯着她脸看。   相反,若女人五官生的普通,仔细捯饬一番后,反而能拿得出手。   以前林氏跟盼儿说这些时,盼儿总是左耳听右耳冒,从来不往心里去,但现在嫁到了定北侯府,她成了将军夫人,对自己可就得上点心了。   像褚良那种男人,一看就是个好美色的,她现在模样是好,但世上比她美的女人多了去,一旦掉以轻心,让褚良被别的女人勾了去,像她这种二嫁的村妇,恐怕马上就下堂了。   盼儿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小宝不行,没娘的孩子吃多少亏受多少苦盼儿心里头如同明镜一般,肯定是不忍心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受罪。   这么一想,盼儿狠了狠心,直接拿出了几百两银子给了赵婆子,让她去买了香料药材,配出了适合女子用的香膏香汤。   此刻翠翘手里头拿着一块丝质的帕子,小手摊开,里头盛放着黑乎乎的药粉,一股辛辣的苦味儿直冲鼻子。   甭看卖相不好,这药粉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泡澡的香汤就是以药粉为引子,再加上鲜花汁子以及牛乳混在一起,在里头泡上半个时辰,浑身皮肉就会变得细白光滑。   眼见着主子脱了衣裳泡在水里,翠翘不再耽搁,把药粉以及其他的花露一股脑儿的都倒进去。   先前那股苦味儿顿时消失不见,两只雪白的胳膊搭在了木桶边缘处,盼儿闭着眼,被热气蒸的不由自主喟叹一声。   只可惜天气渐渐凉下来,没等她泡多久,桶里的水就没有先前热乎了。   翠翘怕主子着凉,赶忙拿了干净的巾子过来,将女人身上的水珠儿擦干,边擦边说:   “奴婢老家在南边,曾经见过有人在木桶底下加了一层,里头放着炭盆子,丢几块儿烧红了的炭火,泡上足足一个时辰水都不凉,要不奴婢跟府里的木匠提一嘴,让他重新做个新木桶送过来?”   盼儿眼皮子动了动,微微点头,神情中露出一丝满意。   看着翠翘那张笑呵呵的脸,她伸手戳了戳这丫头的脑门儿,换上了一件儿藕荷色的抹胸裙,外头配着月白色的锦衣,问:   “将军呢?”   翠翘手里拿着桂花头油,倒了些在掌心里,等到搓热乎之后才涂抹在发梢处,刚刚抹上就全都渗透进去,一点也不油腻,反而透着一股桂花的甜香。   “将军在青玉楼看小少爷呢。”   提起小宝,翠翘心里头也有些吃惊,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少爷竟然是定北将军的儿子,怪不得先前瞅着两人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原来是亲爹俩,这就不奇怪了。   之前主子一个人带着小少爷,她又生的美貌,翠翘还担心盼儿被人欺负了去,现在嫁到了定北侯府,这孤儿寡母的有了依靠,以后的日子肯定能好过许多。   直接把浓密的黑发编成了麻花辫,盼儿本就长得脸嫩,这么一看,哪里像是生过一个孩子的妇人,简直比那些没出阁的小娘子都要水灵。   也怪不得昨天夜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足足折腾到了后半夜,她要是将军,肯定离稀罕死了主子这副模样。   “大厨房的炉子上应该还煨着汤,送一碗过去。”   盼儿也没提要把褚良请过来,她现在身子累的很,连动弹一下都觉得费劲儿,既然他有那份心思去照看小宝,就让褚良当个慈父也无妨。   翠翘应了一声,又问道:   “您早上也没吃完,可要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   刚才去给老侯爷跟凌氏请安,折腾了一通早就到了巳时,根本就不是用早饭的时辰。   况且盼儿的身体有个毛病,一旦头一天夜里睡得晚,第二日就会没有胃口,饶是山珍海味摆在她面前,也吃不进去。   她摆了摆手,说:“不必了。”   看到主子脱了褙子只穿着抹胸裙歪在床上,因为屋里头烧了炭盆子,比外头暖和多了,锦被只盖住了肚皮,白净的膀子露在外头,嫩的跟一块水豆腐似的。   翠翘把里间儿的纱帐放下来,走出门直往大厨房的方向去。   昨天刚来到侯府,翠翘就把主子常去的地方摸了一遍,现在虽然还没记全,但大厨房在哪儿还是能找到的。   府里头唯一的少爷刚刚成亲,这开了荤的男人与没开荤的完全不同,再加上褚良刚从战场上回来,受了重伤,肯定得好好补补。   这一点都不必府里头的主子吩咐,大厨房的管事婆子自己心里头就有了章程。   前几日底下的庄子送来了一头野鹿,那玩意本来就稀罕,活的就更加难得。   想着少爷要大婚了,那野鹿就一直养在马房里,昨天夜里才宰了,野鹿身上诸如鹿血鹿鞭之类的东西都是新鲜的,鹿鞭被处理干净,泡在了上好的女儿红里头,一时间也喝不得。   不过鹿筋却炖在砂锅里,从昨夜就一直用小火儿咕嘟着,里头还加了不少温补的药材,现在整锅汤都被熬成了奶白色。   翠翘进了大厨房,刚问了管事的王婆子一嘴,她就直接把砂锅从炉子上端下来,放在了红木食盒里。   说是用砂锅炖的汤,其实砂锅并不大,里头的汤水倒出来,不过一海碗的分量而已。   翠翘也没问这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汤,反正王婆子说是给少爷喝的,肯定不会出差错。   手里提着食盒往青玉楼走,翠翘进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将军提着小少爷的领口,将几个月大的奶娃拎在半空中,还特地为了吓唬他使劲儿抖了抖手。   岂料小少爷不知不怕,甚至还咧嘴呵呵的笑出声,这么大的孩子还没有冒牙,只能吃奶,就因为这样小少爷才缠人的紧,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由主子带着。   看到翠翘进来,褚良面色不变,把小宝抱在怀里,说:“夫人让你过来的?”   翠翘忙不迭的点头:“夫人说您辛苦了,让奴婢送了汤过来。”   一听这汤是盼儿吩咐送过来的,褚良倒是有了几分胃口,等丫鬟把汤盛在碗里后,褚良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问:   “这是什么汤?”   翠翘也不清楚砂锅里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因为先前一直在废庄里头干活儿,丫鬟也不知道高门大户竟然还能抓着野鹿来吃,她只以为是普通的鸡汤或者鱼汤而已。   但现在看到将军的面色,明显这汤有点不对。   不敢欺瞒褚良,翠翘一股脑的直接说了实话,褚良微微颔首,直接让她退下。   丫鬟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加快脚步离开青玉楼,没看到身后男人的脸色突然变得青黑一片。   褚良出身定北侯府,从小到大不知吃过多少山珍海味,即使一开始没有何处鹿筋汤的滋味儿,等到他用勺子舀起来一块鹿筋,看到那熬煮的软糯弹牙的块状物,哪里会猜不出这究竟是何物?   想到这道砂锅煨鹿筋是林盼儿派了身边的丫鬟送过来的,褚良的眼神瞬间阴沉不少。   昨夜里头一回他还没起兵就缴了械,林盼儿那女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头定是暗暗在嘲讽他,认为自己是个不中用的男人,否则什么汤不好送,非要送鹿筋汤?   实际上盼儿要是只要褚良的想法,肯定也会大喊冤枉。   就算定北侯府是高门大户,平时喝汤的主料也不由鸡鱼火腿等物,要不是庄子里突然送过来一头壮年的雄鹿,大厨房也不会搞出这么一出。   黑着脸将一锅鹿筋汤都给喝进肚,褚良心里头憋着火儿,林盼儿不是认为他不中用,特地给他“补身子”吗?那他就遂了她的心意。   这副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配上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庞,简直吓人极了。   突然,褚良感觉到自己腿上有一片热意涌过,他心头咯噔一声,垂眸一看,原本湖青色的长袍,已经多了一大块水痕,湿淹淹的贴在他腿上。   跟小东西大眼瞪小眼,褚良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人胆敢在他身上撒尿,这混小子是头一个。   父子两个对视了一会儿,小宝好像也被自己亲爹给吓着了,哇哇的叫了起来。   只是这小子眼里头一片干燥,半点儿水汽都没有,就是在扯着嗓子干嚎。   青玉楼里头住了两个奶娘,她俩之所以来到定北侯府,就是为了好好照顾小宝,现在一听到小少爷扯着嗓子叫唤起来,两人商量了一番就直接走进了屋里。   这两个奶娘都是栾英找过来的,身家清白,模样虽然生的普通,但却白净的很。   其中一个微微有些丰腴的凑上前,硬着头皮道:   “将军,把小少爷给奴婢吧。”余光瞥见了男人身上的湿痕,佘氏的脑袋更低。   褚良肚子里头憋了一股火气,也不废话,直接将小宝交给了佘氏,转身离开了青玉楼。   佘氏将孩子放在软垫上,将小宝身上的裤子脱了下来,拿了软布擦干净光溜溜的屁股蛋儿,冲着旁边的秦氏道:   “给小少爷拿条尿布过来,得换新的了。”   比起五官平淡的佘氏,秦氏生的要妩媚许多,不止皮肤白皙匀净,而且长了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劲儿。   此刻秦氏往门口看了一眼,也不耽搁,从箱笼里泛出一条绛色的尿布,并不是丝绸的材质,而是最软和的细棉布做成的,吸水的很,直接交给了佘氏。   佘氏动作麻利,很快给小宝换了尿布,心里算着时辰,估摸着差不多到点了,就将衣裳掀开,打算给小少爷喂奶。   秦氏瞟了那白花花的一片,口中道:   “刚才夫人不是才喂过,小少爷又不爱喝咱们得奶水,你何必喂的这么勤?”   佘氏是个面团儿般的软和性子,笑呵呵说:“看到小少爷,我就想起家里的那个淘小子,只可惜富贵人家规矩多,奶了少爷就不能奶我儿子了,心里头想的很……”   边说着,佘氏便要将东西往小宝嘴里塞,偏偏这孩子以前吃多了带着灵气的奶水,再碰这种普通的,就如同从山珍海味变成泔水似的,根本吃不进去。   使劲在佘氏怀里抽抽,小宝死活就是不吃,佘氏也没法子,赶紧将衣裳拢好,轻轻晃着,没一会小孩子便睡熟了。   昨天折腾的晚,盼儿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睡的好,褚良却倍感煎熬。   从青玉楼离开后,男人直接回了书房,他本以为鹿筋的功效比不上鹿血或者鹿鞭,哪想到在书房里没坐多久,一股热气涌遍全身。   双眼通红,端起桌上早就放凉的茶水,褚良咕咚咕咚的喝进肚,体内的邪火压下去了一点,之后又哄的烧了起来,简直如同被泼了滚油般。   想到身上还有小崽子的童子尿,褚良脸色更臭,再也不想呆在书房里,起身就往主卧的方向去了。   翠翘守在门口,看到褚良的身影后,请安后小声道:   “主子刚睡。”   褚良眯了眯眼,直接推开主卧的雕花木门,大马金刀的走了进去。   由于刚刚沐浴过的原因,屋里头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跟盼儿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掀开轻薄的纱帐,褚良看到躺在床上睡的小脸儿泛红的女人,鹰眸暗潮翻涌。   直到这人走到床榻边上,盼儿依旧睡的香甜,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在慢慢接近。   常年习武,数九寒天依旧苦练不辍,褚良的手指带着一层糙茧,比起下地干农活儿的庄户还要粗糙。   指腹轻轻捏住了丰润的下颚,他没用多少力气,盼儿还是觉得磨得慌,有些不安稳的皱起眉头,红嘴儿里也发出低低的呼吸声。   下腹一紧,想起刚喝进肚不久的砂锅煨鹿筋,他那双眼珠子就满布血丝,极快的将身上已经被童子尿污了的外袍脱下,翻身上了床。   盼儿被男人放肆的动作惊醒,可惜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用牙齿咬着被角,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哭声。   一切归于平静后,盼儿被男人搂在怀里,想到被关在废庄里的两个男人,说:   “前天晚上,齐川派人到废庄里抓我,要不是有狼牙在那,怕是就被他给得逞了。”   狼牙早在成亲那日就被接回了侯府,之前养在废庄,也只是为了借用灵泉水,让这条獒犬身上的伤好的快些而已。   “狼牙就是被许家人伤的,要不是我去的及时,它的命便保不住了。”   褚良从二十开始养着狼牙,到现在已经整整六年,早就将那獒犬视为亲人,没想到许家人不守规矩,直接派了手下潜入小院儿中,先是给狼牙在水里下了药,而后竟要生生的将它的皮给剥下来。   只要一想到那一幕,褚良嘴里头就是一股腥甜。   许家以为出了个丞相就能无法无天,他们家欠下的债,日后还得一笔一笔慢慢还。   “那两个人我会处理,你不必太挂心。”   大概是吃饱喝足身心舒畅的缘故,褚良现在就如同慵懒的大猫般,懒洋洋的倒在床上,大掌轻轻抚摸着女人满头的青丝,回忆起刚刚小媳妇哭着求饶,连话都说不全还非得解释了那鹿筋汤的模样,褚良心里头就升起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看来他也不是不中用,只不过是昨天晚上太过急切,一时间出了差错而已。   杏眼瞥见男人那副自得的模样,盼儿紧紧抿着嘴,眼珠子一骨碌,突然道:   “先前荣安坊关了门,能不能将那间铺子重新开张?反正是由赵婆子打理,我不会露面,自然不能丢了定北侯府的脸面……”   盼儿一早就打算将荣安坊重新经营起来,毕竟那铺子的生意一向好的很,一开始赚的银钱虽然不多,但那时因为人手不够的缘故,再去请两个手艺好的婆子,给赵婆子打下手,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将腌菜以及香肠腊肉等吃食做出来。   褚良没说话,定定的看着眼前面颊酡红的小女人。   被他看着,盼儿无端有些心虚,她非要开荣安坊,的确有给自己找一条后路的想法,毕竟定北侯府家大业大,即使褚良现在对她有些情意,万一日后变了心,要将她抛弃,也得自己找个落脚的去处。   心里头想的挺好,但盼儿的那点儿小心思在褚良目光注视下,好像无所遁形了般。   雪白贝齿咬着红嘴儿,盼儿软声求着:   “将军,你就应了我吧,在府里头呆着都快憋闷怀了,总得找些事儿做……”   过了好半天,盼儿额角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了,男人总算施恩般的嗯了一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   “起身吧,先吃点东西。”   说完,男人翻身下床,将刚刚脱下来的藕荷色抹胸裙拿了过来,笨拙的帮着盼儿穿在身上。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计,手上不免有些生涩,一个不察,竟然将盼儿的胳膊磕在床柱上,青了一大片。   ------------ 第66章 买休卖休   褚良忙拉过盼儿的手臂,看到那白嫩嫩的胳膊上又青又紫,男人微微皱着眉头,没有丁点儿笑意,好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银钱似的。   手上的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却并不很疼,毕竟盼儿生的肉嫩,稍微一碰就是又青又紫一片,这事也不怪褚良。   不过看到男人紧绷着一张脸,嘴角下拉的模样,她心里闷笑不已,直接开口道:   “将军,我一点也不疼。”   边说着,盼儿还举起胳膊在褚良眼前晃了晃。   不管盼儿说的话是真是假,看到那青紫的皮肉,男人心情仍恶劣的很。   他一声不吭,手里头拿着那条抹胸裙,动作更为仔细,先将细细带子给抽开,裹在女人胸前,手上动作笨拙生涩,费了好大力气,额头上溢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才将衣裳穿好。   胸口处的带子勒的死紧,盼儿有些透不过气来,她现在还没有回奶,最近喂小宝喂的少了,褚良喝药引子也没有以前次数频繁,以至于她涨奶涨的厉害,微微有些发疼。   褚良倒是没看出盼儿的异样,把褙子给小女人套上,伸手露出柳条般的细腰,带着人往外走。   刚才胡闹了一回,盼儿觉得腿根处又麻又疼,即使不看也知道那处柔嫩的皮肉定然是磨破了,否则以褚良贪得无厌的性子,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   弄了一回,被鹿筋汤挑起的火气消散大半,带着盼儿去了偏房,翠翘带着紫烟紫书两个,把大厨房送来的饭食端了过来。   八宝兔丁、鸡丝银耳,湖米茭白,还有一道慧仁米粥。   这米粥看似平淡无奇,但里头的米却是用的废庄里产出来的玉田胭脂米,之前胭脂米收上来的时候,盼儿一直没吃着,现在她嫁到了定北侯府,周庄头便将庄子里产出来的粮食装在麻袋里,直接送过来。   从军的汉子一般都是无肉不欢,褚良也不例外。   除了八宝兔丁之外,其他两道菜对他来说都太清淡了,不过盼儿却经常吃这种菜色。   林氏的身体不好,在吃食上定然得十分仔细,清淡的菜色不伤胃,而且食材新鲜,吃习惯了反而觉得十分鲜美。   手里拿着银筷,小口小口的夹着菜,淡粉色的慧仁米粥熬得软糯粘稠,吃进嘴里,米粒入口即化,红枣香甜,胭脂米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甘甜可口,倒是比大厨房精心烹制的菜肴还要好吃。   怪不得老爷子当时非让盼儿种胭脂米,像这种好东西,自己吃都觉得不够,哪里还舍得分给别人?   即使褚良不爱吃素,也跟着盼儿喝了两大碗慧仁米粥。   盼儿只吃了七分饱,翠翘端来泡好的茶汤,漱了漱口,之后夫妻两个就离开了偏房。   荣安坊一个月没开张,盼儿心里头总是放心不下,今日跟褚良提了此事,下午她缓了缓,腿间疼的没那么厉害,就带着翠翘一起去了荣安坊。   上了马车,车轱辘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盼儿早在出门之前就换上了厚衣裳,外头披了一件织锦皮毛斗篷。   手里头捧着汤婆子,她闭目养神。   荣安坊离着定北侯府不算太远,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地儿。   翠翘扶着盼儿下了马车,赵婆子这几日一直在荣安坊里头呆着,铺子虽然没开张,但也积了不少灰尘,洗洗涮涮的活计是免不了的。   推门走进了铺子里,窗户没开,屋里头有些发暗,赵婆子听到动静,掀开帘子从后院走了进来,一看到盼儿跟翠翘两个,脸上露出喜色。   “小姐,您怎么来了?”   盼儿环视一周,笑了笑,说:“先前就让你在铺子里枯等了好几日,我要是再不来的话,你不急,小锦那孩子都该想娘了。”   荣安坊现在只有赵婆子一个人,实在是走不开,也没法子照顾不满周岁的奶娃娃。   无奈之下,赵婆子就把小锦留在了废庄里,由柳氏帮忙照顾着,柳氏性情温和,又有耐心,也是个极为可靠的人选。   这几日赵婆子把铺子里里外外都给洒扫一遍,点上油灯后,屋里头看着亮堂不少。   手里端了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碗,里头装着红艳的汤水,因为是用温水化开的,透着一股浓浓的甜香。   盼儿挑了挑眉,问:“这是何物?”   边说着她边将瓷碗接到手里,用小勺舀了些汤水送入口,顿时一股馥郁的甜香在唇齿间化开。   这股甜味与糖的甜味并不相同,要更为清新,口感也更加丰富。   “奴婢上个月买了不少玫瑰花苞儿,这些花苞都是好东西……”   玫瑰本就能让女子好颜色,赵婆子年轻时又在宫里呆过,见识自然比普通人多了不少。   她把新鲜的玫瑰花苞直接放在木盆中,用清水冲洗附在花瓣上的尘土,也没敢仔细冲洗,否则若是将花香都给洗去了,那股味儿可就不好了。   洗过的玫瑰花苞沥干水分,用手将花瓣给摘下来,找一个有些年头的酒坛子,用细棉布蘸了烈酒,擦一擦酒坛子内壁,之后往坛子里倒上野蜂蜜,铺一层玫瑰花瓣,再倒蜂蜜,再铺花瓣,循环往复,直到将酒坛子给装满,最上头浇上烈酒,用泥巴把坛子封好,放在阴凉的地窖里,腌上一个多月,玫瑰花酱就酿成了。   盼儿此刻也没用勺子,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吸溜着蜜水,满口清香。   等到喝完一碗后,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问:   “怎么突然想做玫瑰花蜜了?”   赵婆子摆摆手:“不是奴婢突然想做,而是在庄子里呆着闲得慌,就找些事情干,先前周庄头在庄子里种了南果梨树,南果梨虽然没长出来,但那些客商又带了几筐南果梨来咱们那儿卖,奴婢弄了些,直接酿了果酒,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即使早就知道赵婆子是个能干的,盼儿也不由对她另眼相看。   一开始是灯影肉,现在又弄出了玫瑰花蜜跟南果梨酒,看来这荣安坊以后能卖的东西还真不少。   翠翘在一旁说:“只可惜马上快要入冬了,材料也少,怎么做花蜜来卖啊……”   盼儿眼珠子转了转,轻轻道:“京里头的柑子卖的不错,如果拿柑子做了柑橘蜜来,酸酸甜甜的,味道应该不差。”   赵婆子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儿,拍了下手,也觉得盼儿的主意不错。   先前荣安坊的腌菜都是林氏做的,那一坛子腌菜的精华都在老汤里头,身为林氏唯一的女儿,盼儿的厨艺虽然不算太好,但熬制老汤所有的调料,她早就烂熟于心了。   铺子里还积存了不少香料以及药材,盼儿让翠翘上街买了只母鸡回来,她则挽起袖子,往锅里倒了开水,等到炉子火烧的呼呼旺时,才按着比例将材料一样样的加进锅里。   没过多久,翠翘就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回来了,看着那艳红快要滴出血来的鸡冠子,盼儿满意的很。   赵婆子接过公鸡,手里拿了把菜刀,直接就在鸡脖子上抹了一下。   滚烫的鸡血喷射出来,翠翘赶紧拿了个海碗来接,等到接完鸡血后,赵婆子熟练的用开水把鸡毛给烫掉,鸡肠子鸡屁股等物都给抠了下来,之后才在鸡腹中塞了一个纱布包,放在了大锅里头。   纱布包是盼儿配好的调料,直接用纱布裹着,这样一来,鸡汤的滋味儿就会更足。   刚才赵婆子杀鸡时,她往锅里倒了小半瓶灵泉水。   鸡汤是要时时刻刻在炉子上滚着的,这样一来,只要老汤不熬干,汤汁里就都带着灵泉的灵气,做出来的腌菜也会更加鲜香味美。   废庄里有不少笋干、干香菇等物,再加上萝卜用卤水腌过,另外再倒进去酒跟香醋,酸爽开胃,咬在嘴里咯吱咯吱响,配饭吃再好不过。   等到鸡汤在炉子上熬煮的差不多了,盼儿又将后几日用的材料给配好,拿纱布包起来,说:   “每隔两日就重新杀一只鸡,把纱布包放在鸡腹中,老汤的火不能断,这样汤的味道才能足些。”   赵婆子以前也跟在林氏身边帮忙,做腌菜的方法她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最关键的配料却弄不出来。   翠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里头放着几十两银票。   赵婆子满头雾水,就听盼儿说:“你一个人在铺子里头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拿这些银子去人牙子手里头买几个可靠的人手,帮着你打理铺子。”   原本赵婆子还想推辞,不过想起来荣安坊的生意先前有多红火,还是点了点头,接过了荷包。   带着翠翘从荣安坊走出来,赵婆子将她送出门,还没等上马车呢,盼儿就看到对面那条街上围着一群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哀叫连连,跪在地上哭着。   而她身旁铺了一张草席子,上头坐啦一个高个儿男人,这男人邋遢的很,同样穿的破破烂烂,嘴里头叼着根草。   “这婆娘十两银子就卖,绝对买不了吃亏!”   边说着,男人还带着污泥的指甲揪住了女人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   一张含着泪花的莹白小脸儿露在外头,即使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仍旧能看出女人的皮相生的不错,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眼神空洞,透着浓浓的绝望。   这女人看上去估摸十七八岁的模样,只是瘦的太厉害,皮包骨头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盼儿总觉得她长得有些眼熟。   拧着眉头,问赵婆子:“这是怎么回事?”   赵婆子小声道:“主子怕是不知道,那女人叫珍娘,坐在一旁的赖汉是她以前的男人,夫妻俩都是京城本地人,那男人赌钱赌输了,转眼就把珍娘卖出去,过了一年,跟后头的男人生了一个女娃娃,在街上遇到乞讨的赖汉,这人无耻至极,直接把珍娘状告到了官府,先前买休卖休之事自然不做数了……”   大业朝的律文写得清清楚楚,严禁买休卖休之事。   所谓买休卖休,就是丈夫将妻子卖给别的男人,明面上休妻再卖,实际上这样休妻却是不做数的。   因为律令中白纸黑字写得分明,珍娘后一桩婚事于法不合,如此一来,即便知道赖汉究竟是什么德行,珍娘也必须抛夫弃女,跟着赖汉在街边乞讨,甚至再被卖出去一次。   同为女人,盼儿见珍娘的身世如此可怜,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不过珍娘的丈夫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人无耻又难缠,就算是她把珍娘买下来,怕也是自找麻烦。   赵婆子是个聪明人,也能看出盼儿的心思,试探着问:   “主子可是觉得珍娘可怜,想帮帮她?”   盼儿叹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   “其实真想帮珍娘也不是没有办法,那赖汉愿意赌钱,只要他把媳妇输出去,签了休书,珍娘就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了,到时候那赖汉找不见人,不就没事儿了……”   此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有些麻烦,盼儿犹豫了一会儿,说:“你有把握不让人发现?”   赵婆子点了点头。   “那就去做,女子活在世上实在是艰难的很,能帮就帮帮吧……”   说完,盼儿就直接上了马车,回到了侯府。   转眼就到了回门的日子。   盼儿在京里头只有林氏一个亲人,林氏现在嫁到了忠勇侯府,盼儿回门的地方自然也成了那里。   天边飘着雪花儿,寒风呼啸,一股脑儿的刮在人身上。   温度骤降,盼儿一大早就换上了妃色小袄,这衣裳的式样算不上多精致,但穿在女人身上,小腰儿掐的极细,再往上看,胸口处的布料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让男人眼神增添不少热度。   褚良早就备好了厚礼,这份礼不止是为了林氏准备的,也是为了石进。   先前跟石进一起守着玉门关,褚良与石进之间也有几分交情,两人差了七岁,先前是以兄弟相称,哪想到今时今日却差了一辈儿,石进那厮直接成了他的老丈人。   想到此处,褚良的脸色更黑,好在他平时也板着张脸,不细看谁都发现不了端倪。   小夫妻两个坐在马车上,马车十分宽敞,他俩之间隔着能有一臂宽的空地。   雪白的腕子突然被一把扯住,还没等盼儿反应过来,她就被褚良拉到怀里头,坐在男人腿上。   褚良的筋肉十分结实,硬邦邦的,浑身没有一处柔软之地。   盼儿坐在这人怀里,只觉得坐立难安,羞恼的咬唇,她两手没有地方放,想要站起身子,细腰却被铁臂死死箍住,一动都不能动。   男人的胳膊热的好像烧火棍般,阵阵热度即使隔着厚厚一层小袄儿,也能传到盼儿皮肉上,热的她小脸儿涨红,整个人不老实的扭动着身子。   “将、将军,这是在马车上,你快放开我……”   女人的力气不及男人的十分之一,小幅度的挣扎自然不被褚良看在眼里。   健硕的臂膀从后圈住女人,薄唇微张,含着了柔软的耳珠,轻轻道:   “你老实点儿……”   马车不比屋里隔音,只有薄薄的一层车壁,万一褚良要在车上胡来,闹出了羞人的动静,她哪还有脸见人?   盼儿一张脸青了又红红了又紫,最后跟紫茄子似的,明显就是憋着气。   女人的红嘴儿生的最好,唇珠饱满丰润,滑腻柔软,即使动怒抿着唇,形状颜色依旧无一不佳,好像三月的桃花瓣儿似的。   褚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魔,在没开荤之前,他对女人的身子不止提不起半点儿兴趣,反而觉得十分厌恶。   之前有爬床的丫鬟,想到那副袒胸露乳白花花的一片,他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要不是当时强行忍耐,怕是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但自打被林盼儿救了后,不知究竟是因为灵泉,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对这个女人起了兴趣。   各方面都有。   头一回想要碰一个女人的身子,褚良不止觉得新奇,甚至还有一种浓浓的渴望。   即使现在将林盼儿娶过门儿,把这柔嫩娇美的身子全都看遍摸遍了,褚良仍觉得不够,恨不得将眼前的小女人囫囵着吃进肚子里才能舒坦。   盼儿不知道褚良在想些什么,却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她心里头很清楚,女子的气力是万万比不过男人的。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挣扎,只会更加激怒了他,助长这人的气焰。   炙热掌心按在腰上,慢慢往下滑。   盼儿急慌慌的按住了那只粗糙大手,咬着嘴儿,眼儿里露出了哀求之色,说:   “先别闹了,马上就要到忠勇侯府了,回家再说不成吗?”   杏眼儿里积聚了一层水雾,褚良看着红唇上青白色的银子,心头直冒火,伸手在她腰上狠狠捏了一把,惹得小女人哀叫连连,这才恶狠狠道:   “等晚上再收拾你!”   听了这话,女人娇软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想一想褚良的手段,她就浑身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接涌到了天灵盖。   虽然这人经验不多,却架不住力大无穷,整个人如同一头蛮牛般,横冲直撞。   常年用着灵泉水,盼儿本就养的身娇肉贵,现在刚生下小宝不久,即使体内的恶露排尽了,但身体却比之前更为弱气不少。   成亲这几日被褚良反反复复的折腾着,她都快去了半条命。   心惊胆战挨了好一会儿,马车终于到了忠勇侯府。   身后好像有恶鬼在追般,盼儿惶惶的跳下马车,脚下一个没站稳就要摔倒在地,好在褚良反应快,即使捞住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将人揽进怀里。   忠勇侯府门前经过的百姓虽不算多,但到底还是有不少人看着的。   那些视线如同细针般,直直的扎在盼儿身上,让她又羞又恼,低声道:   “快些进去吧。”   褚良是石进的女婿,又是堂堂的定北将军,带着夫人回门,忠勇侯府自然将大门打开,迎着他们进来。   说起来,因为要避嫌的缘故,林氏跟忠勇侯成亲后,盼儿便再也没踏进了忠勇侯府,甚至都没有正式拜见过石进这个便宜爹爹。   以前盼儿作为花匠,来到这府邸上,都是直接去了花房。   高门大户里都是贵人,盼儿身份低微,也不敢在府里头胡乱的走着。   现在再度踏入到忠勇侯府中,她已经成了褚良的正妻,跟在男人身后,直接往正堂的方向走去。   比起盼儿的心绪翻涌,褚良就要平静许多。   他跟石进乃是同僚,又一起守着玉门关,彼此交情深厚,以前也没少来忠勇侯府。   不过近些年二人身上的军功越来越多,声望极高,为了避免惹得陛下心生猜疑,这才在明面上疏远了些。   林氏坐在八仙椅上,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门口,明显就是有些坐立难安。   ------------ 第67章 表妹复登门   从一开始在石桥村时,林氏就看出来褚良的身份不凡,本来她以为这个男人不会跟盼儿纠缠在一起,哪想到命运如此捉摸不定,兜兜转转,盼儿还是嫁给了他。   头半个月林氏刚嫁进忠勇侯府,石进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多年,悍勇极了,想想那人在敦伦时好像一尾活龙似的,即便林氏以前有过别的男人,依旧有些受不住。   而褚良比石进小了七岁,正是男人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候,盼儿骨架细小身体柔弱,也不知能不能吃的住。   杏眼里染上了一丝焦急,林氏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眼珠子挪都不挪一下,紧紧盯着门口。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隐隐传来的丫鬟说话的声音:“侯爷跟夫人都在屋里等着,小姐姑爷快些进去吧。”   因为盼儿是林氏唯一的骨肉,就算没在忠勇侯府里住过一天,从名分上看,依旧算得上是侯府的小姐,这么叫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迈过门槛,看到坐在八仙椅上的秀丽美人儿,不是林氏还有哪个?   眼眶有些发热,鼻间也酸的很,盼儿强忍住眼泪,先冲着石进福了福身子,请了安后才转头看着林氏,轻轻唤了一声:   “娘。”   林氏双目泛红,从八仙椅上站起身,紧紧拉住盼儿的手,娇艳红唇都轻轻颤抖着,明显就是情绪激动的模样。   盼儿出嫁时林氏还去了废庄,仔细算一算,母女两个也就三日没见面,但却仿佛隔了许久。   拉着盼儿直接走到偏厅,林氏让屋里伺候的下人都退下去,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盼儿的小脸,发现女儿嫩的好像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般,眉眼处带着淡淡的妩媚,一看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宠着的。   见盼儿不像受委屈的模样,林氏这才放了心,口中道:   “之前娘还不知道小宝竟是褚良的种,我以为他是个好的,哪想到这人的花花肠子这么多,早在我不知情时就做出了那种事,幸亏他还算有点良心,将你娶为正妻。”   随着年岁渐长,盼儿一张脸也出落的越发水灵,要说小时候因为左脸上的伤疤,丑陋狰狞如同恶鬼般,那现在盼儿真的如同脱胎换骨了,要是放在两年前,林氏都不敢认她。   见林氏眼眶微微湿润,盼儿赶紧从怀里掏出帕子,在林氏脸上轻轻擦了擦。   “褚良待我极好,他也是个洁身自好的,府里头别说妾室,就连暖床的丫鬟都没有一个……”   听到这话,林氏先是一喜,随后心里不免升起了几分愁绪。   就算褚良现在是个好的,但人心易变,他对盼儿的这份心思能坚持多久?   这世间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最喜欢的就是女人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以及丰盈娇美的身子,要是她们母女两个没有这副艳丽的好皮囊,又怎么能从一介商户摇身一变嫁到侯府?   母女两个的命运何其相似,林氏不怕自己过的不好,就怕盼儿的日子难捱,她嫁给石进,在还没到手前、以及刚刚娶过门后,正是石进最稀罕的时候,恨不得当成眼珠子呵护,含在嘴里头都怕化了,夜里总是要缠上来。   等到过上一年半载,男人对她已经熟悉到了极点,林氏还真不信石进会待她一如既往的好。   好在林氏已经有了侯夫人的名分,还能帮衬着盼儿,要是再能给石进添个一儿半女的……   只可惜她身体弱,当年也是过了一年多才有了盼儿,想要再怀上一个,怕是难上加难。   再加上林氏以前的身份实在称不上光彩,万一被人发现的话,不止她自己要被休离,远远的被赶出忠勇侯府,就连盼儿也会受到牵连。   越想心情就越是沉重,林氏脸上的笑容都勉强不少,盼儿只以为她是心里感慨,也没有发现不对。   “反正他现在待你好也就成了,不过你得切记,夜里万万不能太纵着他,男人那方面要的都贪,褚良又是上过战场的,想必也粗鲁的很,你得把控着度,一旦身体不舒坦,就马上拒了,用些别的法子也能糊弄过去……”   至于什么是别的法子,一开始盼儿没想明白,但看到林氏微微泛红的耳根,立刻就恍然大悟。   她也是个脸皮薄的,此时此刻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被林氏的目光盯着,盼儿无奈,只能胡乱点了点头,表明自己记住了这一茬儿。   褚良跟石进在正堂里聊了几句,之后就直接去找了老爷子下棋。   老爷子最爱的是侍弄花草,自打暖房里地龙被动了手脚之事发现了后,那些受过灵泉水滋润的花草,换了地方后长得越发茁壮,枝叶浓绿,花色娇艳,花期都比普通的花朵长了不少。   不说别的,就说那盆文君听琴,本来花期就在秋天,但自打被盼儿救活了后,花期延长了整整半个多月,开花的时候,老爷子恨不得日日住在花房里,不错眼的盯着那盆花瞧。   下人见褚良找了过来,直接在花房里摆了棋盘。   老爷子就是个臭棋篓子,还经常悔棋,褚良的棋艺虽然不算高明,但却比老爷子强出不少。   不过他没有尊老爱幼的心思,步步紧逼,分毫不差,就算老爷子悔了几次棋,最后的大龙还是被斩了。   输了这一局,老爷子也不恼怒,笑眯眯的看着褚良,说:   “你比石进强多了,他看好的女人,等到三十三了才将人娶过门儿,你动作倒是麻利的很,一眨眼竟然连儿子都弄出来了,不知道老头子我何时才能抱上孙子……”   提到小宝,褚良面色微微有些僵硬,那个小崽子是他的种又如何?完全是来讨债的,一看到他娘就直往怀里钻,让奶娘抱着,还会扯着嗓子直叫唤,光打雷不下雨,每次都能把褚良气的肝疼。   偏偏盼儿又是个惯孩子的,一听到小宝扯着嗓子嚎着,立马就慌了神儿,昨天夜里,他马上就要把娇滴滴的小女人吃进肚了,青玉楼隐隐传来的小孩的哭声。   那个秦奶娘也是个不懂规矩的,竟然大半夜跑到了昆山院里,将盼儿叫了出去。   想到自己小脸儿酡红娇媚可人的小媳妇从屋里跑了出去,只留下他一个人留在房中,褚良心里头就憋着一股邪火,却没有发泄的渠道。   毕竟总是小宝有千般不好,都是他跟盼儿的孩子,自己播的种,长出来了这种跟他爹对着干的小东西,难道还能怪在别人身上?   吃了午饭,临走之前林氏又给了盼儿一个小盒子,让她回去再看。   从忠勇侯府出来,看到林氏眼眶红了,满眼都是不舍,盼儿整颗心好像被扎了似的,闷闷的疼。   马儿回去时比来时要快些,毕竟到了中午,出来买菜的妇人少了许多,街面上宽敞了,赶路的时辰自然大大缩减。   回到定北侯府后,盼儿才刚到了昆山院里头,就见着翠翘脚步匆匆的赶过来,说:   “主子,表小姐来了。”   “表小姐?”盼儿微微皱起眉头,她是知道褚良有个叫凌月娘的表妹,据说还是凌氏的亲侄女,是个难得的秀丽人儿。   大业朝是不禁止中表婚的,想到有个女人跟褚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即使二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腌臜都没有,盼儿心里头仍旧有些闷得慌。   她也不想想,褚良比凌月娘足足大了九岁,凌月娘刚刚会走,褚良已经入到了军营里,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哪有心思哄一个奶娃娃?   外头的冷风烈得很,盼儿嘴唇有些干涩,先喝了口玫瑰蜜茶润润喉,翠翘又在妆匣上翻找着,手里拿着一个画了美人摇扇图的瓷盒儿,直接送到盼儿面前,说:“这是赵姨送过来的口脂,涂在嘴上就不干了。”   盼儿接了过来,食指的指腹蘸了一点透明的脂膏,抹在嘴上。   透明的脂膏在瓷白盒子里是淡淡的琥珀色,但抹在手上,好像一汪水一样,瞬间就融化了。   赵婆子被林氏买下来时,曾经跟盼儿讲过如何做口脂。   其实做口脂的方法不难,就是将新鲜的花瓣混了猪油,放在蒸笼里用小火蒸煮,炉子火千万不能太旺,毕竟花瓣里的花油难得,要是温度太高的话,花油怕是直接就被蒸没了。   在锅里蒸上两三个时辰,等到东西放凉之后,猪油凝结在上头,就成了口脂,而下面析出来的鲜花汁子不像口脂那么油润,用来抹脸也是好的。   唇上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原本如同樱桃般娇艳的小嘴儿,瞬间变得柔嫩极了。   盼儿边涂边问:“表小姐在哪儿?”   翠翘脸色有些不好,说:“好像还在芙蓉苑里头……”   凌氏对盼儿这个儿媳妇不满意,即使没做什么刁难人的事情,但却不让盼儿去请安。   明面上说是不想立这个规矩,让新妇太过辛苦,实际上则是因为盼儿的出身太低,只要一想到一个嫁过人的奶娘当了侯府的主母,凌氏就气的心口发疼。   眼神暗了暗,把瓷盒儿放在桌上。   从一开始盼儿就知道嫁到侯府的日子不会过的太舒坦,即便凌氏不喜,没有为难她,就已经算是好的结果了,但凌月娘一来,凌氏就对这个侄女十分亲热,把她这个正经儿媳妇都比到了地上,盼儿心里头哪能舒坦?   人家特地来府拜访,盼儿也没跟凌月娘见过面,于情于理还是应该去芙蓉苑一趟,否则府里头那些嘴碎的下人们指不定又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带着翠翘一起,主仆两个直接走到了芙蓉苑。   此刻凌月娘站在凌氏身后,雪白小手搭在妇人肩膀上,力道正好,轻轻揉捏着。   李嬷嬷快步走进来,闷声道:“夫人,少奶奶来了。”   手上的动作不停,凌月娘眼神一暗。   她怎么也想不通,要是林盼儿是个世家贵女也就算了,明明就是个浑身土腥味儿还没洗干净的村妇,嫁过人生过孩子,先前来到侯府也是做奶娘的,这样的女人,当个妾室也就顶天了,怎么能配给表哥当正妻?   盼儿刚走进正堂里,就感觉到一道刺人的目光紧紧的黏在她身上,隐晦的打量着。   即使这道视线并不算太明显,但自打盼儿把灵泉水喝进肚,虽然身体没比往日强几分,但感觉却是要敏锐了不少。   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顺着视线的方向往前头看去,她发现凌夫人坐在八仙椅上,身后站了一个穿了粉色小袄的女子,巴掌大的小脸儿,挺翘的琼鼻,五官与凌氏有几分相像,一双眸子好像含着水儿,娇娇怯怯的冲着盼儿点了点头。   只可惜这姑娘太瘦了,就算脸蛋生的俏,面颊凹陷下巴尖尖,看起来病怏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此女瘦的厉害,皮肤虽白,却显得有些粗糙,胸脯臀肉没有一处是鼓起来的,全然没有半点儿曲线可言。   在盼儿看着凌月娘时,后者自然也上上下下的将她看了个仔细。   先前没见着盼儿时,凌月娘还以为她只是个空有美貌的村妇,现在一瞧,这女人脸蛋又白又嫩,好像剥了壳的荔枝,上头还带着汗津津的甜水,五官娇美也就算了,偏偏身段儿又生的好,胸前两团鼓鼓囊囊的,即使有一层妃色小袄遮挡着,也能看出个七八分。   低头扫见自己胸前平坦一片,凌月娘小手捏紧了拳头。   他爹纳过几房妾室,其中有个女人胸脯生的十分饱满,虽然容貌一般,没有太出挑的地方,但却极受宠爱。   一开始凌月娘还不明白,只觉得那样普通的女人根本比不上她娘。   有一次她娘含着眼泪对她说,男人都是眼皮子浅的,就爱那种奶大腰细妖里妖气的贱人,魂儿都快被勾走了。   凌月娘以为表哥跟他爹不是一种人,但现在看到林盼儿的模样,她知道自己看走眼了。这女人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当着她的面就这么风骚,暗地里指不定使出多少不要脸的手段勾引表哥。   想到自己先前自荐枕席,就差把衣服脱光了躺在表哥的床上,偏偏那人对此不屑一顾,甚至罔顾她的心意,直接将她送回了凌府。   回到凌家后,她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都快哭瞎了,却没有一个人心疼她,就连一直疼她的爹爹,也觉得她是个没用的,不能嫁给褚良,他们凌家哪还有什么出路?   指甲死死的抠进肉里,刺痛让凌月娘脸浮上了一层潮红。   眼神从饱满的丰盈一掠而过,凌月娘眼里露出一丝嫉恨,一口银牙都差不点儿咬碎了,明明光看脸蛋,她的容貌并不比林盼儿差多少,偏偏胸口这处一马平川,浑身干瘦的没有二两肉,就跟骨头架子似的。   说的好听了这叫弱柳扶风身量纤纤,要是往难听里说,她这身子跟还没发育的幼童又有什么区别?   越想越气,不过碍于凌氏还在,凌月娘也不好表现出那副妒妇的模样,甜甜的笑了笑,叫了一声:   “表嫂。”   即使凌月娘不主动开口,盼儿也能猜到她的身份。   毕竟凌氏心高气傲,能让她近身带着的女子,除了凌月娘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月娘表妹。”   只看了一眼,盼儿就对着娇娇柔柔如同柳条儿般的表妹没什么好感,甚至还有些厌恶。   毕竟凌月娘打量她的眼神,可完全称不上纯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盼儿心里在怎么不痛快,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知道婆婆喜静,不喜儿媳打扰,不过今日是头一回见到月娘,就主动过来了,还请婆婆千万别怪罪。”   老侯爷跟褚良都不在芙蓉苑里,没有那两个主事的男人在,凌氏连话都不屑跟盼儿说一句,只当是耳旁风。   早就知道凌氏的态度,盼儿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   凌月娘扭着小腰儿走到她面前,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姑母的性子最好,侯府里人丁不多,嫂嫂可得多陪陪姑母。”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凌月娘心里清楚,凌氏对林盼儿这个媳妇,可谓厌恶到了骨子里,平时不在眼前晃也就罢了,要是天天都主动凑到面前来,恐怕这婆媳之间更没有安生日子了。   看出来了凌月娘的小心思,盼儿也没有点破,她冲着凌氏行了礼后,就直接坐在了圆凳上。   凌氏身为长辈,可以不待见盼儿,但芙蓉苑的奴才们却没这么大的胆子。   就算林奶娘走了狗屎运,从奴才摇身一变成了主子,也轮不到她们轻慢。   谁让林奶娘不止生了一身好肉,那肚皮也争气的很,刚一进府就带了个小的来,少爷还认了那孩子当儿子,再看看一大一小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一看就是亲生的。   下人们麻溜利索的端上了热茶,盼儿掀开茶盖散了散热气,笑盈盈说:   “早就听说表妹是个大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辈子没吃过几顿饱饭,最后活活饿死的缘故,盼儿现在就喜欢稍微丰腴些的姑娘,像凌月娘这种干瘦的跟竹竿没差别的女子,她还真不觉得多好看。   她的饭量虽然不大,每顿只吃七分饱,自打生了小宝之后,从女孩到女人总归是有些变化的,她身子比往日更加绵软滑润,不止胸脯大了,就连臀肉也比先前饱满不少,只是小腰依旧细的惊人,翠翘每次伺候盼儿洗澡时,都会脸儿通红,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摆。   所以嘴里夸奖的话完全是客套,凌月娘也不会当真。   跟凌月娘说了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了通报声:   “少爷!”   府里能被称作少爷的,只有褚良一人。   想到自己多日未见的表哥,凌月娘面颊泛红,胸口剧烈的起伏两下,明显就是有些激动的模样。   余光扫见她这副模样,盼儿暗自冷哼一声。   她就说凌月娘看她的眼神不善,原来还以为是错觉,此刻瞧见女人这副春心萌动,马上要见到情郎的欣喜神情,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娇滴滴的小表妹,怕是早就看上了表哥,只是不知道褚良到底是什么心思。   那男人要是想坐享齐人之福,她就、她就!   高大健硕的男人昂首阔步的从外头走进来,他身上穿了一件鸦青色的劲装,肩膀宽阔,大长腿公狗腰,手臂结实的肌肉将布料撑得紧梆梆的,一看就知道这人多么有力,夜里那双大掌烫的厉害,搂着她的腰......   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声,盼儿小脸不免有些发红,低下头去,也不看那男人。   褚良走到堂中,先跟凌氏请安,冲着凌月娘微微颔首后,就直接坐在了盼儿身边。   凌月娘脸上划过一丝黯然,眼眶微红。   “你表妹好不容易来府一趟,怎么不说话?”   褚良一来,凌氏终于开口了,她心里头还是希望凌月娘嫁给褚良,不过林盼儿已经生了儿子,米已成炊木已成舟,这桩婚事怕是更改不了了,要是月娘不嫌弃,就让她这个当姑姑的做主,娥皇女英,做个平妻算了。   凌氏也不想想,但凡京城里稍微有些规矩的人家,就不会娶平妻,否则两个女人针锋相对,后宅里头哪还有什么安生日子?   也就是凌氏这么些年在定北侯府里过惯了舒坦日子,褚良的父亲从来没有纳过妾室,后宅只有凌氏一个正房夫人,才把她养成了这么一副简单的性子。   “良成亲之前,表妹就来过一回,何谈好不容易?”   凌氏被噎了一下,好半晌没说出话来,倒是凌月娘主动开口了,嘴唇微微抿着,问:   “表哥这么说,难道是不想见月娘?”   说着,凌月娘脸上露出了伤心的神情,从凳子上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小腰轻轻摆动,身上散着一股的香气,无孔不入,直往鼻子里钻。   ------------ 第68章 口不择言   褚良后退一步,搂着盼儿的细腰,让小女人站在自己身前,正好挡住了凌月娘的去路。   男人身形生的高大,两人前后站着,盼儿整个人好像嵌在了褚良怀里头,鹰眸往下一扫,雪白脖颈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再加上小袄的领子开的有些大,正好能看到里头幽深的景儿,虽然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但那好物褚良却是真见过摸过的,怎会想象不出衣裳底下到底藏着怎样的好身段儿?   盼儿不像凌月娘,会特地用熏香熏衣裳,闻着香味儿虽然浓郁,但却带了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道,她身上也带着淡淡的香,是因为在浑身皮肉上涂抹了香膏,身上的热气一涌,再加上体内的灵泉水一激发,这味道就更加清甜,比野蜂蜜还要诱人。   眼见着男人一双铁臂环在林盼儿腰上,被日头晒成蜜色的大掌正好隔着衣裳按在腹上,凌月娘嫉恨的眼都红了,偏偏当着褚良的面,她还必须表现的温柔知礼贤良懂事,毕竟男人都是一副贱德行,就喜欢柔弱可人的女子,要是自己胡闹惹得表哥腻歪了,怕是更不能如愿嫁到定北侯府中。   满眼带着炙热浓烈的情意,好像烧起了一把火,凌月娘看着褚良,细细弱弱的问:“表哥怎么不说话?”   褚良对凌月娘这个表妹还是有几分兄妹之情的,上回在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他也没有戳破的意思,毕竟在大业朝女子的名节为重,凌月娘对他动了不该有心思,一旦传了出去,恐怕要不了几日就会闹的沸沸扬扬,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到时候想要寻一门好亲事,怕是有些难了。   “月娘。”褚良浓黑的眉头皱起来,目光从上而下的落在盼儿的小脸上,见女人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恼怒,明明林盼儿早就嫁给他了,见到凌月娘竟然没有半分该有的嫉妒,难道她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   原本褚良不欲跟凌月娘多言,甚至还想保持距离,但瞧着小媳妇脸上能称得上娇俏的笑容,到嘴边儿的话又被褚良生生吞了下去,说:“娘一个人呆在芙蓉苑里未免有些孤单,月娘就在府里多住一段日子,也能陪陪娘,不让她憋闷坏了……”   见男人突然转变了态度,不想刚才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凌月娘心里惊喜极了,她本以为表哥生了一副铁石心肠,根本不会对她动情,没想到今日竟然这么好说话,不知是不是被她的心意打动,已经后悔娶了林盼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了?   凌月娘身体弱,本来肤色苍白的像白纸般,现在因为男人一句话,激动的很,胸口不断起伏着,小脸也涨的酡红,满心欢喜都遮掩不住了。   不说凌月娘,就看凌氏常年板着的一张脸,此刻也微微透着几分喜色,跟对待盼儿那副冷若冰霜不屑一顾的模样全然不同,看起来是真的想将凌月娘跟褚良凑做一对,否则怎么会这么差别对待?   将这一幕尽数收入眼底,盼儿脸色没变,嘴角弯起的弧度也没减少,只是水汪汪的大眼儿稍稍闪烁了下,感受到环在腰间的胳膊好像刚从炉子里掏出来的烧火棍般,又热又烫的贴在她身上,那股热度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小袄儿,都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传递过来,让她气恼极了。   此刻盼儿恨不得将男人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不过碍于凌氏跟凌月娘这一对姑侄还在,她也不好当着人家亲娘亲表妹的面让褚良没脸,反正当初是这个男人费尽心思上赶着把她娶过门儿的,哪想到这才过了三天,竟然就跟劳什子表妹亲亲热热,这人还真是无耻之极!   在芙蓉苑呆了足足一个时辰,盼儿看着这一对表哥表妹眉来眼去,心里恨得跟什么似的,偏偏又不能发泄出来,好不容易等到天边擦黑,她这才寻了一个由头,脚步不停气哼哼的往昆山院走,一双羊皮小靴鞋底子本来软和的很,因为走的太快都发出噶哒噶哒的响声。   看着小媳妇的背影转眼就要消失在连廊尽头,褚良迈开长腿直接追上去,从后方拉住细嫩的腕子,硬生生的把女人的身子给掰过来,两人面对着面,看到盼儿那副俏脸煞白柳眉倒竖的模样,明显就是动了真怒。   连廊里没个遮挡四处漏风,寒风往身上一打,即使穿着棉袄也冻的直哆嗦,偏偏褚良就跟喝了一碗热汤似的,浑身舒坦的不得了,先前胸臆里憋闷的那股郁气全都消散,一双鹰眸连连闪烁,口中道:“走这么快做什么?”   “我要走的再慢些,不是碍着将军办正事了么?“红唇一掀,盼儿冷笑一声,用力的甩着褚良那张粗糙大掌,岂料男人的力气大的很,即使小心翼翼没将嫩呼呼的腕子给捏的通红发紫,却让盼儿挣脱不开,两人撕扯之下,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最后她竟被褚良牢牢地抱在怀里头,饱满的雪团贴在男人结实健硕的胸膛上,一丝缝隙都不留。   男人的低哑的声音从上头传来:“什么正事能有夫人重要?”一边说着,他还无耻的弯腰低头,噙着盼儿柔软娇嫩的红嘴儿,用牙齿咬了咬。   盼儿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个没脸没皮的男人,因为动怒,她丰隆的胸脯不断起伏着,配着身上妃色的小袄,当真是一副极美的景致。   褚良本就刚刚开荤,正是最犯馋的时候,现在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已经送到了嘴边,哪有不动口的道理?大掌顺着小袄的缝隙探了进去,大概是外头太冷的缘故,男人的手也冻的冰冷,碰到细腻皮肉时,就好像冰块儿被塞进了衣裳里,让她忍不住激灵一下,浑身颤抖,眼睛都气的通红。   小手死命的捶打着男人健硕的胸膛,自打身子养的差不多后,褚良早就不是之前那副干巴巴的骨头架子的模样,整个人好像铁水浇筑而成,健壮结实极了,尤其是腹上整整齐齐的几块,硬的就跟花岗岩般。   拳头狠狠捶在这人身上,褚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盼儿嫩生生的小手却红肿的老高,气的她小嘴儿也不闲着,可劲的骂:“娇滴滴的月娘表妹还等着将军呢,你怎么不留在芙蓉苑里头,非跟着我回来做什么?是不是后悔了,想要把我休了好去迎娶你那好表妹?”   听到女人小嘴里冒出来的胡话,男人脸色霎时间变得阴沉极了,下颚紧绷不带一丝笑意,盼儿心里头咯噔一声,手上动作渐渐停了,色厉内荏道:“怎么?让我猜中了心思是不是?我林盼儿就是个嫁过人的村妇,哪里配的上堂堂的定北将军,你要是不愿意过,咱们马上就和离!”   连廊上来来回回有不少下人经过,听到少奶奶又尖又脆的叫嚷声,好像说什么“休了”、“和离”之类的词儿,这些人一个个脚步迈的飞快,不敢再原地停留,却都不约而同的恨不得竖起耳朵来听,不想错过半点儿。   在这些奴才们眼里,林盼儿就是不知好歹的女人,明明只是个模样长得出挑些的奶娘,宽衣解带袒胸露乳的弄出了药引子,暗地里指不定使出了多少花花肠子,不知廉耻的连孩子都弄出来了,最后才能嫁给将军,现在竟然得寸进尺,也不讨好着男人,装出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得被休了。   褚良一声不吭,只是用一双鹰眸死死的盯着盼儿,眼神深不见底,其中好像藏着翻涌的巨浪,暗吸了一口凉气,盼儿悻悻的闭上嘴,也不敢再骂,她知道褚良在战场上杀过不少人,万一真将这人给惹急了,对她拳打脚踢怎么办?   大掌用了几分力气,褚良恨得咬牙切齿,他本来就是想用凌月娘刺激小媳妇一番,看看她对自己究竟有多少情意,哪想到盼儿是个没长心肝的,竟然连“和离”二字都能说出口,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男人个高腿长,脚步迈的飞快,一步能赶得上盼儿走两步,女人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偏偏手腕子还被人攥的死紧,只能跌跌撞撞的追在后面,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脸儿涨得通红,额间鼻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不容易走到了昆山院,两人进了主卧,褚良终于把手松开,还没等盼儿松一口气,她只觉得眼前一花,竟然被这人死死压在门板上,后背猛地撞着了木头,盼儿一身细皮嫩肉又生的娇气,这一下肯定得将后背撞得又青又紫。   褚良两手分开撑着门板,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你休想跟我和离,这辈子既然嫁给了我,就生是我褚良的人,死是我褚良的鬼......”说完,他不想再听见女人口中难听的话,用热烘烘的嘴直接堵住了盼儿的口,泄愤般死死咬着她的唇肉,疼的盼儿倒抽一口冷气,嘴里头都尝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习武之人气息本就绵长,褚良早年先练得内家功夫,从了军后才学的外家功夫,可谓是内外兼修,先前虽然受了重伤,但有葛神医调养着了许久,身子骨比以往更加强健几分,哪里是盼儿能比得上的?   此刻她两腿发软,气息不稳,那双杏眼好像泉眼般,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吧嗒吧嗒往下掉,轻轻抽噎的模样,当真能称得上楚楚可怜,要是放在平时,褚良怕是早就忍不住将人抱在怀里仔细诱哄着,但只要一想到这女人在刚刚成亲脑子里就想着和离之事,他心中就燃起了熊熊怒火,恨不得直接将眼前的小女人一口一口吞吃入腹,才能将火气消减几分。   ------------ 第69章 上火   正待褚良要下手将小女人彻彻底底的吃进肚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婴儿的嚎哭,即使隔了一层门板,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夫人,小少爷哭的厉害,奴婢没用,实在是哄不好小少爷了……”秦奶娘的声音门外传进来,盼儿的红嘴儿被咬的阵阵刺痛,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狠狠在男人胸口推了一把,直接将雕花木门掀开一条小缝儿,从门里钻了出去。   小宝被秦奶娘抱在怀里,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小袄,脑袋上带着虎头帽,脚上穿着虎头鞋,原本小脸白嫩嫩好像刚出锅的包子,现在涨成了血红色,哭声带着沙哑,让盼儿整颗心揪成一团,赶忙将孩子接过来抱着。   外头风大,盼儿带着孩子进屋了,秦奶娘跟在她后头,余光在主卧中瞧瞧打量着,看到站在屏风处高大健硕的男人,年少有为英武不凡,秦奶娘两条腿儿都软了,不过她只是小少爷的奶娘,也不敢多看,忙低着头,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盼儿没发现秦奶娘的小动作,她心思全都放在哭个不停的小宝身上,急的眼睛都红了,平时小宝这么哭闹时,只要抱在怀里哄上一会,这孩子一高兴也就止了泪,今日盼儿使尽了浑身解数,在小宝脸上亲了好几下,抱的两只胳膊都酸胀的很,孩子依旧哭个不停,还不住的咳嗽着。   一开始盼儿心口还因为凌月娘的事情堵得慌,看到小宝这副模样,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表妹不表妹的,她眼里升起了几分惊惧,茫然无措的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男人,颤颤开口道:“小宝一直哭个不停,你快点儿请个大夫来呀!”   小娃儿的哭嚎声十分刺耳,褚良不由一张脸不由严肃几分,走出主卧冲着院子里的侍卫吩咐几句,那人就忙不迭的离开昆山院,去请大夫了。男人回身走到盼儿身边,见小媳妇细白鼻尖上挂着细密汗珠儿,便主动将小宝接到怀里单手抱着,空闲下来的另一只手掌指头微微曲着,将女人脸上的泪痕擦了擦:   “哭什么?这孩子壮实的跟牛犊子似的,现在叫唤也不一定会有什么事儿,等会大夫就来了,你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小宝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感情不是你生的,你这当爹的不心疼,我哪能像你这么没心没肺,眼睛里只有那月娘表妹,都快把我们母子两个给忘了……”盼儿越想心里越是难受,小孩子身子骨本就弱气,小宝也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现在气息也弱了几分,脸上热的厉害。   褚良浓黑剑眉紧紧拧着,一时间想不出话来反驳,倒是站在墙角的秦奶娘小声道:“少奶奶,话不能这么说,您看少爷这副模样哪里是不心疼孩子的,我家里的那男人才不是个东西,孩子就算哭上一宿,他都不带看一眼的……”   秦奶娘眼神隐晦的扫了褚良一眼,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她男人的确不是个好东西,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不过早在前些日子,因为在赌坊里欠了债,被人活活给砍死了,而她生下来的那个女儿,也被扔在了婆家,连看都没看过一眼,生怕自己被那个赔钱货拖累,就直接住到妹子家里头。   说起来也巧得很,秦奶娘的妹妹嫁给了个穷秀才,刚生了一胎,原本栾英是想让小秦氏来侯府当奶娘,岂料小秦氏应下此事后,实在舍不得自己刚出世的孩子,就跟自己的姐姐换了换,让身上还有奶水的秦奶娘了这定北侯府当奶娘。   秦奶娘是新寡,年纪又轻,一张脸长得也算是清秀可人,因为还在哺乳的缘故,胸脯将小袄撑的鼓鼓囊囊的,只可惜刚生完没多久,腰上的肉多的很,远远比不上盼儿那细的单手可握的小腰儿;不说身段儿,就看看两人的那张脸,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得比。   秦奶娘心里头知道自己比不上林盼儿模样标致,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她虽然没有多美,好歹也能看得过去,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将军身边除了林盼儿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女人,难道真的不会腻歪?跟她林盼儿一样,都是侯府的奶娘,凭什么一个能当侯夫人,一个却只能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   盼儿没吭声,她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褚良,不过因为凌月娘的事情,她心气儿不顺,现在也算是借题发挥了,余光偷偷瞥了男人一眼,发觉他脸上半点儿怒意也无,即使小宝不老实的在他怀里扑腾着,口水鼻涕都蹭在衣裳上,鹰眸中依旧不带一丝不耐。   盼儿微微皱着眉头,暗自叹了一声,没再开口,只是老老实实的在男人身边站定,只瞧着那张脸,嫩生的很,就跟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似的。   天早就黑了,京城里根本没有几家医馆在晚上还开门,那侍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敲开一家医馆的门,他知道是小少爷害了病,那可是将军的独苗儿,贵重的不得了,这侍卫几乎是将胡子花白的老大夫给扛到了定北侯府,将老人家吓得脸都白了,好在老大夫心胸宽广,也没跟一个小侍卫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老大夫很快就到了侯府,进了昆山院,一看到孩子就让褚良将小宝放在床上,将小娃身上厚实的衣裳都给扯开,道:“现在外头冷的很,但屋里面烧着炭盆子,大人都觉得燥热的很,几个月大的娃儿更加吃不住这股子热度,竟然还给小少爷套了一层袄子,肯定热的难受了……”   大红的小袄被掀开,连带着刚刚戴在头顶的虎头帽也掉在地上,帽里细软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粘粘糊糊的贴在头皮上,就跟从水里头捞出来的一般,小宝被剥得光溜溜的,露出了圆鼓鼓软乎乎的屁股蛋儿,上头有零星几粒红疹子,明显就是热着了。   老大夫伸手在娃儿的肚皮上按了按,皱了皱眉道:“小少爷这是上火了,平日里奶娘吃的东西也得注意着些,虽然肉类是好物儿,也能使奶水充沛,但孩子身体弱,本就上火,现在又便不出来,这才一直哭个不停……”   这话说的盼儿小脸儿涨红如血,简直快被羞愧给淹没了,她生小宝是头胎,以前也没有什么养孩子的经验,只知道不让小宝饿着冻着,哪能想到大冬天的竟然会上火?   其实此事也怪不得盼儿,她才刚做完月子就被栾英掳到了侯府,给褚良提供了药引子,救了男人一命,与小宝分离了几个月,这些事情自然没有上手,现在什么都不清楚,才让孩子憋得难受。   好在小宝除了上火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毛病,只要身上的衣裳穿的薄些,将青玉楼的炭盆子撤下一个,平日里再多喝些水,想必症状就能减轻不少,因为小娃儿泄不出来,老大夫又开了一副通便的汤药,让奶娘喝了,等药汁里的药性渗入到奶水中,再给小宝喝下肚,这样一来,既不会伤身,还能让小娃儿舒坦不少。   主卧里婴孩的啼哭声渐渐弱了,小宝哭了整整一个时辰,早就累的不行,此刻舒坦了不少,在柔软的锦被里睡的跟小猪崽儿似的,嘴里透明的哈喇子滴在攒金丝软枕上,湿淹淹糊了一片。   紫书紫烟两个从柜子里头拿了诊金后,就把老大夫给送走了,秦奶娘本想着把小宝给抱到青玉楼里头,毕竟这小崽子虽然是从林盼儿肚皮里爬出来的,但身上到底流着将军的些,平日里只要得了空,将军就会来青玉楼中看上几眼,每次瞧见这英俊挺拔的男人,她心里又慌又喜,激动的不得了。   “少奶奶,奴婢把小少爷抱回去吧,别耽搁您歇息……”盼儿闻声看了一眼睡的脸儿涨红的小宝,见这孩子舒坦的咂咂嘴,她心里简直化成了一汪水,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跟孩子分开。   一边往床头走,盼儿一边说:“不必了,秦奶娘辛苦了这么些日子,就先回青玉楼好好睡一晚上……”   “这……”秦奶娘怎么也没想到盼儿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她是起了亲自带孩子的心思?要是这样的话,自己还能留在侯府吗?越想就是着急,秦奶娘忍不住道:“先前夫人说过,让奴婢跟佘奶娘一起照顾着小少爷,不让您劳心费神……”   秦奶娘不提凌夫人还好,一提这一茬儿,盼儿立马就想起来芙蓉苑的那一对姑侄,明明褚良已经跟自己成亲了,凌月娘还是什么高门大户娇养着的小姐,竟然也这么不知羞,连名声都不顾死皮赖脸的非要往褚良身边凑,恨恨的瞪了男人一眼,还没等盼儿开口,褚良先阴沉沉道:   “好大的胆子,让你来府是伺候小少爷的,不是跟主子顶嘴的,还不滚下去!”褚良又不是瞎子,方才秦奶娘偷偷打量他的眼神虽不明显,一回两回的发现不了,但看了四五次,褚良又怎能无动于衷?   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媳妇要是用那种火热的眼神盯着他看,男人心底肯定能燃起熊熊烈火,但偷觑他的不是盼儿,而是一个伺候他儿子的奶娘,想到这样的女人惦记自己,褚良胃里一阵翻涌,简直恶心极了。   男人在战场时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身上那股慑人的气势做不得假,即使秦奶娘对褚良动了歪心思,此刻也差不点被吓破了胆,听到男人的话,连大气而都不敢喘,也没有再胡乱接话,贴着墙根儿便快步走了出去。   等人离开后,房里头只剩下了一家三口,褚良脸色发黑的盯着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东西,知道今晚上又不能将软嫩嫩的娇儿吃进肚子里,褚谨还真是个讨债鬼,也不知道他这个当爹的上辈子是欠了多少债,才生了这么个儿子。   小夫妻两个都上了床,一左一右的躺在小宝边上,小娃睡的沉,屋里闹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把他吵醒,倒是乖得不得了,褚良眼见着被他抱在怀里的一大一小,明明小宝的五官轮廓都像极了自己,偏偏眉眼处还透着几分小女人的影子,让他眼神不由柔和了些。   盼儿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就听到男人开口道:“明日一早,咱们就去废庄里小住一段日子,等到凌月娘离开后再回来……”褚良身为定北将军,乃是大业朝正二品的大员,即使还没有继承爵位,身份依旧贵不可言,比在翰林院当个编修的齐川强了不知多少倍。   定北将军成亲,按照律例一共有九日的婚假,新嫁娘三朝回门,还剩下六天,要是凌月娘没来的话,褚良跟林盼儿正是新婚燕尔,住在府里也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府里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总不能让小媳妇日日心里头憋闷着。   半夜里拢共起来了一回,给小宝换了尿布之后,盼儿很快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盼儿脑袋还不甚清醒,就觉得浑身一阵阵发热,也不知是不是屋里头的放了炭盆子且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缘故,憋闷的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褚良低着头,目光落在酡红的脸蛋上,看着小女人樱桃般柔嫩的唇瓣开了一条细缝儿,他便赶紧低下头,去叼住香甜的红嘴儿。   被人紧紧抱在怀里,两人贴的极近,一点儿缝隙都没有,盼儿觉得有些不对,明明二人之间应该还隔着小宝的,那孩子去了哪里?费力的睁开水眸,盼儿先是含羞带嗔的瞪了褚良一眼,余光四下扫了一圈儿,发现小宝缩在床角,双眼紧闭,一点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盼儿推搡着褚良,口中道:“现在青天白日的,你快别闹了,待会有丫鬟进来,让她们瞧见我还怎么做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褚良直接吞进了肚子里,喉咙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哼唧声,可怜的很。   守在主卧外头的翠翘看着时辰不早,端了水进来想伺候主子洗漱,但刚刚走上台阶儿,就听到屋里传来女子似欢愉似痛苦的嘤嘤哭声,还有床板吱嘎吱嘎的晃动声,小丫鬟虽然还未经人事,但伺候在盼儿身边,这几日可是亲眼瞧见将军跟主子有多恩爱,现在听到动静后,与紫书对视一眼,两人忙不迭的走到不远处的厢房里,暗想要等多久才能消停下来。   等到褚良终于吃饱喝足后,这人用那双粗笨的手帮盼儿擦身,屋里头的水放了一晚上,早就变得冰凉刺骨,浸透了的帕子被黝黑大掌捏着,水珠儿滴在盼儿腿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让丫鬟送水进来。“边说着褚良边往门口走,盼儿见状,赶紧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咬着唇哼哼唧唧道:”别叫她们进来……”白日宣淫实在算不得光彩,盼儿本就出身不高,还在府里头当了奶娘,今天跟褚良大白天胡闹了这一回,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怕也不会说褚良什么,只会认为她不知廉耻,大清早的就缠着男人。   握住白嫩小手,褚良坐在床边,没说话,只是用冰凉的帕子仔仔细细的将小女人擦了个遍,擦得十分干净,这才背过身从立柜中取了干净衣裳,费劲儿的帮盼儿穿在身上。   褚良在忙活着,盼儿却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褚良虽然出身侯府,但一身军功却是实打实从战场上拼死拼活挣出来的,这样的男子对于整个大业朝而言,都是极为英勇的人物,此刻竟然做着这些丫鬟才做的事情。   怀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盼儿也没说话,等到穿好衣裳后,褚良才将偏房里的丫鬟叫了过来,让翠翘伺候盼儿洗漱,紫书紫烟两个去大厨房拿些吃食过来。   之前周庄头送了玉田胭脂米到了荣安坊,赵婆子也是个好记性的,去年林氏拢共就做过一回元宵,就被她跟记住了,现在直接用胭脂米做好了吃食,分别送到了忠勇侯府跟定北侯府里头,即使现在及上元节还有两个多月,不到吃元宵的时辰,但也算尝鲜了。   青瓷小勺舀了一颗浓粉色的汤圆,先是吹了吹气,等到热劲儿散了几分,盼儿这才咬了个小口,将汤圆囫囵着吃进肚子里。汤圆是黑芝麻馅儿的,这馅料做起来也讲究的很,先得放进铁锅里炒香,再用碾子给碾成碎渣,偏偏还不能磨得太碎,否则粘粘糊糊的口感不好,也吃不出香气。   一只青花瓷碗里只放了四颗汤圆,这东西做的也不多,毕竟汤圆本来是该用黏米做的,玉田胭脂米即便是难得的好东西,只加了清水蒸饭都香甜的很,但却不太粘,费了好大力气才做出了这么些。   盼儿吃完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躺在床上的小宝大概是闻到了香味儿,哼哧哼哧的哭了起来,经过昨晚上那一回,盼儿提心吊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在小宝身边,约莫他该饿了,就把小袄的盘扣解开,露出一边儿给小娃吃着。   褚良还没吃完,坐在外头,跟屋里只隔了一块屏风,屏风适用上好的锦缎秀出来的山水图,因为料子薄的很,能清楚的看到里头女人影影绰绰的身形,藏在袄子里纤细的腰,以及正不得空闲的饱满之处。   ------------ 第70章 南果梨酒   等喂饱了小宝,已经折腾了有一刻钟之久,盼儿拢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就见到翠翘紫书两个丫鬟,一人从木柜子里头拿出了新做的衣裳,放在床头叠的板板整整的,另一人则将妆匣前那些瓶瓶罐罐都收起来。   褚良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目光落在小女人身上,见她眼中露出疑惑,好心解释道:“昨夜里就跟你说了,咱们夫妻两个先去废庄中住上几日……”   “小宝呢?”盼儿低头看了看怀里头胖乎乎的娃儿,一双眼睛给黑葡萄似的,最近这孩子开始冒牙了,淡粉色的牙床上长出了两个米粒大小的牙齿,一笑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   “佘氏也会跟咱们两个一起去废庄,由她照顾着即可。”佘氏是栾英找回来的另一个奶娘,比起满肚子花花肠子的秦氏,佘氏当真能称得上老实本分,家里那口子是定北侯府下头的管事,也算是知根知底,让她当小宝的奶娘,总比那个秦奶娘强。   在定北侯府里头呆着的确不怎么舒坦,还有个让她看不顺眼的凌月娘在,既然褚良愿意去废庄里住上几日,盼儿自然不会拒绝,反正这男人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也不必她花费太多心思,再者说来,盼儿老早就想回废庄一趟,先前赵婆子说,她在废庄的地窖里放了几缸南果梨酒,她正好去看看酒水酿的如何,要是滋味儿好的话,拿到铺子里卖估摸着也能赚上一笔。   前日荣安坊重新开张,价格比往日涨了三成,这些腌菜按着京城里的价格来算也称不上便宜,但不知荣安坊究竟有什么独家秘方,腌制出来的酱菜味道鲜美,口感清脆,即使要的价高些,每日上门儿的客人依旧不知有多少,甚至还有不少高门大户,打发了奴才来到荣安坊里买吃食。   照常而论,腌菜本来应该比新鲜菜蔬干瘪许多,但荣安坊里的东西却反常,不提别的,就说最先卖的腌黄瓜,拇指粗细的小黄瓜颜色浓绿,水灵灵的好像从地里刚摘出来的般,馋人极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用荣安坊里的腌菜来下饭,不止比平常多吃了三分,精神头儿也更好了,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嘴里没滋没味儿的,吃什么都不是那个味儿,但就着腌菜食欲却能好些……   之前因为盼儿失踪,而后林氏母女有分别嫁入了侯府,荣安坊关了好一段日子,之前那些老客三不五时的从荣安坊门前经过,就巴望着有一天能闻到里头老汤的香味儿,这盼啊盼啊的,终于等到了铺子重新开张,虽然没有敲锣打鼓,但门口排起的长队却说明了荣安坊的生意究竟有多好。   盼儿呆在侯府里,她现在成了将军夫人,出门的次数自然比以前少了些,有关荣安坊的事还是翠翘特地去问了赵婆子,回来跟盼儿说的。   等到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褚良安排了两辆马车,小夫妻两个坐在头先的那辆宝蓝色的,佘氏怀里头抱着小宝,连带着翠翘几个丫鬟坐在后头,驾车的是府里头另外一个侍卫。   坐在马车里,盼儿手里头拿了一只蜜桔,小手将橘子瓣儿上的橘络仔仔细细的摘干净,刚掰下来一瓣想要往嘴里送时,褚良虽然扭过脑袋,面无表情的将橘子瓣吃进嘴里,因为盼儿是用手拿着的,男人的嘴唇竟然将她指尖都给含住了。   指尖那处好像被滚油烫着了般,盼儿咻的一下收回手,一张脸涨红的如同三月的桃花,粉嫩嫩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嘬一口花蕊的滋味儿。只见小女人扭动着身子往后退,但马车里就算再宽敞,空间也十分有限,等到她后背紧紧贴在车壁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时,褚良仍坐在远处,目光落在那张紧抿的红润小嘴儿上,突然道:“喂我。”   两人都成了亲好几天,夜里连最亲密的事儿都做过,现在只不过往男人嘴里头塞几瓣橘子而已,盼儿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站起身往前走,栾英驾车的技术不错,平稳的很,倒也没让盼儿在车里摔着。   好不容易走到褚良身边,盼儿看着鲜嫩的橘子瓣,用手掰了一块,送到男人嘴边,这人却略微侧了侧身子,直接避了过去。   眼儿怯怯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盼儿不明白褚良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是这人说的让她喂他,怎么突然有反悔了?   “上车之前我刚刚洗过手,用胰子搓了好几遍,干净着呢……”盼儿左思右想,这才想出了这么个因由,余光往男人身上扫了一眼,发现褚良挺直腰杆坐在软垫上,薄唇紧抿,一双鹰眸看着车帘。   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冬日里天冷风大,车帘早就换上厚厚的毡子,挂着虽然没有绸缎色泽鲜艳好看,但却最是挡风不过,今天外头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全都被毡子挡在外头,车里头倒是暖和极了。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在破庙里活活饿死冻死的缘故,盼儿这辈子最舍不得糟践东西,她平时用的饭食不多,通常就是吃多少盛多少,也舍不得浪费,现在见褚良没有在吃橘子瓣的意思,她微微张着小嘴儿,澄黄的橘瓣放在红嘴儿上,还没等咽下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   褚良这厮混账极了,竟然直接用手钳住了她的后颈,力气虽然并不很大,却不会让盼儿逃开,男人灵活的将橘瓣儿从女人口里叼走,又坐回了远处,等吃下肚才慢悠悠说:“挺甜的。“   想到刚才那橘瓣儿是被自己含在嘴里沾了口水的,盼儿又羞又恼,怎么也没想到褚良竟会无耻到这种地步,明明是堂堂的定北将军,现在看来,比那些地痞流氓脸皮还厚。   “怎么不喂了?“褚良突然问了一句,目光落在女人细白掌心里的半个蜜桔,眸色转深,看起来十分幽暗。   盼儿气恼的抿嘴,她不像褚良这么厚颜无耻,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浑身僵硬的坐在软垫上,听到男人低沉又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佘氏抱着小宝在后一辆车上,我看咱们两个好不容易能单独相处一阵,带个孩子怕是不太方便……”   小女人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口银牙紧咬,丰满的胸脯也不断起伏着,从侧边看着简直诱人极了,强挤出一丝笑,盼儿颤巍巍的塞了橘瓣儿进嘴,慢吞吞的挨到褚良身边,雪白贝齿配着澄黄的颜色,对比十分明显。   褚良肩宽体阔,身形比盼儿高大不知多少,即使现在稳稳坐在远处,已经不是盼儿能碰得到的,她必须站起身,微微弓着腰,将纤细的脖颈探到前,才能将橘瓣儿哺给男人。   男人的心肝简直黑透了,坏的直冒黑水儿,用一双利目牢牢地盯着她,偏身体一动不动,只等着眼前的娇儿主动做好这件事儿,盼儿以前也没有嘴对嘴哺食的经验,一时间又慌又羞,唇瓣都在轻轻颤抖着,好悬没将口里叼着的橘瓣落在地上。   恼恨这人刻意戏耍自己,拿小宝当作威胁,不过她很清楚褚良是个说到做到之人,要是她不按着男人的心意来,小宝跟佘氏怕是也不必去废庄了,直接打道回府,老老实实的呆在侯府里,哪也去不得。   细如柳条的小腰一直弓着,那处的筋肉酸软的厉害,再加上马车轻轻晃悠着,虽然不算颠簸,但却依旧将盼儿给累坏了,好在褚良还有那么丁点的良心,终于将紧紧抿着的薄唇掀开了一条细缝儿,盼儿大喜过望,赶忙更往前凑了些,灵巧的舌尖一顶,将橘子瓣渡入了男人嘴里。   费心费力的将大半个蜜桔都喂进了男人口中,盼儿累的娇喘微微,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小脸儿蹭着冰凉的车壁,那股如同火烧般的热度才稍稍褪了几分,只听姓褚的得寸进尺道:   “我只是让夫人喂橘瓣而已,用手即可,哪想到夫人竟如此体贴入微,将为夫照顾的好生周到……”   小手死死的揪住软垫上的布料,盼儿可算明白了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大概是气的狠了,接下来的一路上,小媳妇一声不吭,侧过身子坐着,看都不看褚良一眼。   男人也不心急,眼里头透着些许猩红的光芒,盯着小媳妇纤细的背影,想到头几天晚上的香艳旖旎,一股热流就从内里涌入四肢百骸中,让他恨不得马上将人吃进肚子里,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老早褚良就知道盼儿手里头握着一座庄子,这庄子占地虽然宽敞,但以前因为土质的原因,种什么都活不了,这一年虽然比先前好了些,还是富余了不少空地,什么都没种。   真正让褚良看在眼里的,自然不是出产不丰的小小庄子,而是靠近庄子不远的后山上,有几处上好的泉眼,十里坡颇为荒凉,那泉眼又在深山老林里,褚良也是早些年发现的,每年都要去上几回,现在天气寒凉的很,正好带着小媳妇去温泉里头泡上一泡,肯定是销魂蚀骨的好滋味儿。   褚良心里头到底有多少过分的想法暂且不论,马车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废庄。自打废庄开始经营,此处就一直由周庄头来打理,玉田胭脂米以及南果梨树,都是周庄头带着这些庄户仔细侍弄的,今年胭脂米长得好,大部分送到了忠勇侯府,倒是让老爷子喜的不得了,大手一挥,直接让周庄头等人在废庄里多干些年头儿,省的糟践了那么好的良种。   听到外头马蹄声哒哒作响,正躺在热炕头上的周庄头一个鹞子翻身,穿上了厚实的棉衣棉裤,就从屋里头冲了出来。今日来废庄的两辆马车,上面都有定北侯府的标志,周庄头一眼就认了出来,也猜到车里头坐的肯定是褚良夫妻两个。   果不其然,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靛青色的棉袍,直接从马车里跳了下来,掀开车帘,露出了一抹鲜红色,裹在织锦皮毛斗篷下头的正是一张莹白小脸儿,鹅蛋脸,杏核眼,小嘴儿红的跟番石榴似的,不是盼儿还能有谁?   周庄头今年二十有一,他是忠勇侯府的庄户,既不属于贱籍,每月拿到手里头的银钱还多,以往有不少人想要给他说亲,不过周庄头都没松口,弄的老家那帮人背地里总说他在侯府当差,眼界比之前高了不少,估摸着是看上了那个娇滴滴的小姐。   其实周庄头还真不是眼界高,只是没遇上投缘的而已,毕竟他清楚自己什么德行,穷光蛋一个,真正嫩的能掐出水来的美人儿哪能看上他?   这次来到废庄,盼儿把翠翘紫书两个丫鬟都给带上了,紫烟则留在昆山院中打点着,那丫鬟性子稳妥,有她在院子里也不会闹出什么风浪。   翠翘时周庄头一早便见过的,而紫书瞧着却眼生的很,这丫头模样虽然普通了些,但在侯府呆的时间久了,也是读过书习过字的,言行举止中都透着一股斯文劲儿,再加上她生的细皮嫩肉白白净净,跟庄子里的村妇一比,显得更加出挑了。   跟褚良盼儿行礼问安后,周庄头看着紫书手里头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赶忙上赶着全都接过,口中道:“主子怕是还需要人伺候着,这些东西就由我拿过去吧……”   一旁的翠翘听到这话,不由撇了撇嘴道:“周大哥,咱们好像也熟稔的很,你光顾着帮紫书姐姐提着东西,怎么不来帮帮我?”翠翘手里头也有包袱,不过她拿的东西并不算重,都是盼儿的衣裳之类,只要注意着甭让雪打湿就行。   周庄头一个黝黑的庄稼汉,脸皮厚实的很,被翠翘这么挤兑着,脸不红心不跳,倒是紫书白净的面皮微微泛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外头寒风阵阵给刮的。   盼儿没去管后头的人,只是放心不下小宝,伸手将孩子从佘氏怀里接了过来,把斗篷敞开了些,襁褓紧紧藏在衣裳里,细碎的雪花被风吹过来,小宝倒是一点也没冻着。   褚良在一旁看着,脸色不由沉了沉。   虽然褚谨那小子是他的骨血,但盼儿这么仔仔细细的照看着,仍是让褚良有些吃味儿,他好不容易将小媳妇娶过门,今日想要弄些得趣儿的,还是用小东西要挟盼儿方才得逞,他这当老子的活的远远比不过小的舒坦,哪还有天理可言?   进了屋门之后,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庄子里每间屋子都烧了火炕,夏天用不上,但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时节,倒在热炕上睡上一觉,浑身都松泛极了。   翠翘紫书两个麻利的将打了热水,把屋里头擦了一遍,盼儿出嫁拢共也没几日,实际上屋里头根本没落多少灰尘,草草的擦上几下也就干净了,等到翠翘紫书将东西全都归拢好,盼儿才将小宝交到佘氏怀里,冲着周庄头问了一句:“之前赵婆子酿了些南果梨酒,放在哪个地窖里?“   南果梨本就是酸甜的滋味儿,其中还带着一些酒香,直接吃着就让人满口生津,也不知道酿成果酒之后,味道究竟如何。   周庄头把肩膀上落的一层雪拍了下去,口中道:“就在离您屋不远的地窖里,那里头地方小,也放不了什么东西,就只用来堆着几口大缸了,也亏得那北地的行商来咱们庄子一回,他那南果梨京城的人都不认,亏得梨子硬实,放了几天都没坏,就让小的给买下来了……“   手里头端了一碗蜜水,盼儿小口小口喝完之后,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身上的斗篷还没脱,她着急想要看看果酒,就直接让周庄头领在前头,往地窖的方向走去。   地窖是在仓房底下,里头直接砌了台阶儿,周庄头手里头打着火折子,把灯笼点起来,走在前头照亮,正如他所说,这地窖果真小的很,里头本就堆放了三口大小不一的水缸,又站了三个成年人,显得逼仄的紧。   盼儿眯着眼看着水缸,缸盖用泥巴封的严严实实,必须得拿锤子仔细敲一敲,才能打开。   “把最小的一口先搬出来,看看果酒到底行是不行……“其中最小的缸刚过盼儿的膝盖,用坛子称呼它应该更为合适,褚良二话没说,两手捧着小缸垫了垫,约莫能有二三十斤,借着灯笼暖黄色的光,三人一起往外走,等上了台阶儿站在仓房里时,褚良蒲扇般的大掌狠狠在泥封上一拍,顿时上头干裂的泥巴就碎成几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灰黄的泥巴下头压着一块红绸,将绸布扯开后,一股浓郁的香味儿顿时在不大的仓房里弥散开来,极具有侵略性,似无孔不入般,直往人鼻子里钻,细细嗅着,盼儿发现这股酒香不像烈酒那么呛人辛辣,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酸,即使没将酒水喝进嘴里,依旧让人口舌生津,忍不住咽了咽唾唾沫。   ------------ 第71章 珍娘   仓房里的地方本就小,两扇窗户紧紧关着,不止密不透风,甚至连光线都投不进来,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褚良手里端着坛子,将尚未完全揭下来的红绸重新压了回去,屋里头的酒香渐渐但了几分,他直接捧着灰扑扑的坛子往外走,进了盼儿的卧房中。   在没打开泥封之前,这坛子南果梨酒到底好与不好,其实盼儿自己心里头都没底,虽然她知道南果梨是难得的好滋味,吃进嘴里几乎都停不下来,赵婆子的手艺又好,但酿制成酒水跟直接吃进嘴里,味道仍是有些不同,再加上酿酒的工序繁复冗杂,有一个关节出了差错,最后酿出来的就不是香醇可口的酒液,而是酸不溜丢的醋汁儿了。   不过刚刚闻到的那股子香气,让盼儿精神一振,瓷白小脸儿也不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晕,眼下虽还没用嘴尝一尝果酒到底是怎样的味道,但光用鼻子闻,已经让她有几分醉意,还真应了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话,想必果酒喝进肚子里头,定然是不差的。   况且就算果酒的滋味真的稀松平常,盼儿手里还有灵泉水,只要往其中稍稍加上一滴,果酒的味道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主卧到底是盼儿之前住过的地方,周庄头一个常年下地做活儿的成年男子,往女主子的卧房里钻,即使姑爷也在,说出去也传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他心里一琢磨,虽然也想尝尝果酒的味道如何,却还是忍了下去,因怕小姐跟姑爷待会儿有事找他,就转身直接往偏房走去。   此刻房里头只有褚良跟盼儿两个,装满果酒的坛子被放在桌面上,这坛子在地窖里也放了好几个月,上头落了一层灰,用巾子仔细蹭了蹭,盼儿这才拿了瓷碗,掀开红绸,从里头舀出来澄黄透明的酒水,捧着碗端到褚良面前道:“尝尝?”   男人也不客气,接过瓷碗直接喝了一口,黑漆漆的眸子盯着盼儿,说:“还行……”褚良身为定北将军,喝过的美酒自然不在少数,他这么说,盼儿约莫这果酒的味道还可以,只不过没有想象中好,但要是加了灵泉水,应该还能再提一个层次。   青花瓷碗被送到了小女人眼前,盼儿低着头露出雪白柔腻的细颈,轻轻喝了一口果酒,这东西是用新鲜的南果梨酿造而成,但也不知道是梨子本身就带了酒味儿,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只喝了一口就觉得有些上头,滋味儿却如同盼儿所料想的般,酸酸甜甜带着酒香,色泽与时下流行的桂花酒相似,都是金黄透明的琥珀色,但却比桂花酒更多了几分甘美醇厚。   脸儿腾地一下便红了,好在盼儿喝的少,虽然晕了一下,但酒劲儿散了些后,只觉得浑身暖意融融,倒也不觉得难受。细嫩小手伸进怀里摸索了下,盼儿将装了灵泉水的玉瓶拿了出来,反正褚良是知道灵泉水的,她也没避讳着这男人,直接将玉瓶中的灵泉水滴了几滴进到坛子里,凑上前用鼻子嗅了嗅味儿,果不其然的发现果香更为浓烈不少。   重新将红绸封好,盼儿将周庄头叫过来,让他再用泥巴把坛子口给糊上。说起来也有些可惜,她知道酿酒之事实际上已经有些晚了,若是从酿制的第一步就加了灵泉水进去,这果酒酿出来的味道肯定比现在要好上数倍,不过这些南果梨酒今年只不过是酿出来尝尝味道,要是荣安坊真准备卖这个的话,也得等到明年梨树挂了果儿,才有原料用来酿制。   大概是果酒的劲儿真有些足,盼儿此刻竟懒懒散散的不愿动弹,两手拄着红木桌坐在圆凳上,小脸红扑扑,就连那张嘴儿也是又红又嫩,口中有些干渴,屋里头却没有热水,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将红肉染得晶莹发亮,明明盼儿不是有意做出这种动作,偏因为喝了酒,脑子里好似装了一滩浆糊,迷迷蒙蒙比平时反应慢了许多。   褚良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此刻眼神深幽不少,身上的气息也变得越发危险。   伸手将放在桌面上的瓷碗往前推了推,声音沙哑又低沉:“你若是渴了,就先喝些这个缓一缓,等到厨房里烧好了热水,再给你煮碗茶醒醒酒就是……”   琥珀色的果酒被推到近前,盼儿水眸迷蒙,眨了眨眼,一时间也没分辨出褚良更深沉的心思,两手捧着瓷碗,好像小鹿汲取溪水般,小口小口的吞咽着澄黄清亮的酒液,果酒喝在水里甘甜的很,就跟她平时喝的蜜水似的,即使口味不同,却十分相似。   褚良倒是没想到废庄里藏着的果酒后劲儿竟会这么大,明明是用鲜果酿制,偏酒劲儿比起烈酒只强不弱,别看小媳妇刚才只喝了一口,实际上后劲一涌上来,褚良脑子都嗡的迷糊了一下,更何况盼儿?   连着啜了小半碗果酒,男人约莫差不多了,直接把碗抢了下来,语气比平时温和不少道:“是不是热了?”   芙面酡红,盼儿木愣愣的点了点头,见小媳妇比先前乖巧了不知多少倍,褚良喉结上下滑动一番,接着道:“我帮你把小袄脱了,省的待会捂出了汗……”   若是放在平时,只看到男人额角迸起的青筋以及眼底浓浓的猩红色时,盼儿便知不妙,但此时此刻,她被连哄带骗的喝了不少果酒,自然瞧不出男人的言外之意,只当褚良真是那善心之人,想要让她好过些许。   今日因为要出门,盼儿外头披着织锦皮毛斗篷,里头则叠了一件妃色的锦缎小袄,下头配着月白色的裙衫,这新鲜的衣裳更衬得她娇艳鲜嫩,好像枝头红透了的樱桃般,引得人想要去尝一尝其中的鲜嫩。   带着糙茧的指头极为灵活的解开了织锦皮毛斗篷,褚良将衣裳搭在椅背处,见小厨房睁大眼盯着他一举一动,眸中水汽弥散,好像一只丢了魂儿的小兽般,让他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低声道:“自己把衣裳脱了。”   盼儿眨了眨眼,低头看着小袄上精致的盘扣,这衣裳的盘扣虽多,但却好解的很,但此刻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怎么弄都弄不开,她急的用手狠狠扯了一下,领口的扣子崩开,露出了嫩绿色的小衣,艳丽的衣裳配着浮现淡淡粉晕的皮肉,隐隐约约还透着香气,喉结上下滑动一瞬,褚良死死咬牙,好悬没将小媳妇抱到床上直接成了事。   “别着急,慢慢来......”男人嘴上这么说,眼珠子就好像黏在盼儿身上似的,死死的盯着小袄被撕坏的地方,挪都不挪一下。   盼儿虽然脑袋混沌不清,却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对,她抿着嘴,心下涌起了丝委屈,这盘扣实在不是个好的,非要跟她作对,怎么扯都扯不开就罢了,还让她身上出了一层热汗,黏黏腻腻的难受极了。   两手扶着红木桌,盼儿踉跄站起身,褚良忙问道:“你这是去哪儿?”   “我找翠翘。”小媳妇含泪觑他一眼,哼哼道:“翠翘会帮我脱衣裳……”   即使知道翠翘是盼儿身边伺候的丫鬟,褚良脸色仍不免黑了一下,他一步冲到女人面前,大掌裹住了一只小手,顺势将站也站不稳的娇儿往怀里一拉,软玉温香在怀,别提有多舒坦了。   “以后这种事不必再找翠翘,为夫代劳即可。”嘴里这么说着,褚良手上也没闲着,直接将剩下几粒顽强抵抗的盘扣解了开,等到嫩生生的小羊呈现在面前时,又好声好气的哄了盼儿在上头。   紫书比起翠翘要稍微细心些,她刚刚收拾屋时,记得屋里头的茶壶空空,便准备去倒了热水,喝进肚也能暖暖身子,岂料刚刚走到偏房前,就看到了从里头出来的周庄头。   常年做农活儿被日头晒的黝黑,呲着一口白牙冲着紫书笑道:“别去送水了。”   拧了拧眉,还没等紫书开口问原因,一阵寒风吹过,风里头好似夹杂着主子软软糯糯的哭声,时高时低,自打少奶奶跟将军成亲后,昆山院时常出现这种动静,只不过白天并不很多,夜里头闹出的声音才大,前几天正好赶上紫书守夜,在偏房的软榻上卧了一宿,这动静直往耳朵里钻,听了整整一夜都了无睡意,幸好第二天紫烟跟她换了,否则要接着伺候在少奶奶身边,心神不定肯定会出差错。   周庄头还在笑,边笑边用手挠头,要是紫书一个人呆在这儿,提着水壶直接离开便是,但面前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与她一起听着墙角,这、这成何体统?   紫书虽然只是侯府的丫鬟,但因为是当大丫鬟教导出来的,实际上最懂规矩,再加上她本性单纯,此刻不由红了脸,嗫嚅的找了个由头,便小跑着从此处离开了。   看着紫书的背影,周庄头咽了咽唾沫,用手丈量了一圈儿,只觉得小丫头的腰那么细,他两手一环就好像能将小腰给握住般,要是力气稍微用的大一点儿,不得把腰都给折断了?   原本褚良想哄了盼儿去山里温泉中泡澡,哪想到今个儿给小媳妇灌了酒,迷迷糊糊的在白天弄了一回,等到夜里盼儿醒酒后,酡红小脸儿瞬间青黑一片,任凭褚良好话说尽,也没有理会这无耻的男人。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翠翘一边端来了粳米粥,一边附在盼儿耳边低声道:“主子,之前的珍娘已经安置好了,此刻就在庄子里,您可要见一面?”   珍娘就是被自己男人卖过两回的那个妇人,其实盼儿一开始虽然可怜她,却没想要多管闲事,可后来看清了珍娘的模样,只觉得十分眼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正好赵婆子能想出主意来,就由着她去了。   “也不必见了,你跟周庄头说一声,给她安排些活计做,要是不愿意的话,离开废庄也成……”   翠翘嘴里咕哝一声:“不愿意干活哪能行?她可是花了几十两银子买下来的,比奴婢值钱多了,要离开庄子也可以,先把银子还了!”小丫头年纪不大,心里头的算盘却打的啪啪响,肯定不会让主子吃亏了。   盼儿笑笑没说话,反正废庄这么大,多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平时也遇不上。   夜里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宿,堆起来的白雪足足能没过女子的膝盖,以前盼儿在石桥村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的雪,即使身上发酸两腿提不起力气,她依旧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厚袄,去院子里头走了两圈儿。   刚刚迈进院子里,就听到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少奶奶?”   盼儿转过头,正好看到了身后站在回廊里的珍娘。珍娘还是先前见到的那副样子,瘦的好像一把骨头,身上穿了件儿灰扑扑的棉袍,面颊凹陷,冷风一吹,身上的衣裳直咣当,这副浑身没有二两肉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是有点可怜。   “在庄子里可还适应?”盼儿边问着,边用隐晦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珍娘,这细看之下,她发现自己先前的感觉果真没错,珍娘虽然瘦,但五官却十分清秀,眉眼间隐隐跟自己,或者说林氏有些相像。   即使母女俩从来没有关于盼儿的身世深谈过,她也能猜到林氏以前应该是住在京城的,否则不会对京里头这么熟悉,大到街面的位置、小到边角物件儿的价格,林氏都记得清清楚楚,要说没在京城里呆过,盼儿是肯定不信的。   “庄子里一切都好,周庄头对奴婢十分照顾,见奴婢体弱,也没有安排下来粗活累活,只不过给那些庄户做做饭而已,要不是少奶奶救了奴婢,奴婢当真没有脸面继续苟活于世了……”珍娘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过惯了苦日子,手心手背磨得粗糙,还带着一层茧子,用手抹了把脸。   “珍娘,我还不知你姓什么?”即使手里头抱着一个汤婆子,外头如同刀尖儿般的寒风呼啸的刮在身上,依旧将窈窕的小女人冻的打了个哆嗦。   “奴婢姓林,说起来也是巧了,竟然跟少奶奶同姓……”说话时,珍娘满脸感激,那副兴奋的模样,一看就是高兴坏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盼儿便转身往屋里走,珍娘站在回廊里,等到主卧的房门被关严实,杏眼微微闪烁,一张柔弱消瘦的脸上,算计一闪而逝。   在废庄里呆了整整六天,褚良这厮当真无耻的很,即便一开始盼儿死活不同意去山间宽衣解带泡在温泉里,却也架不住堂堂定北将军放下身段,不分白天黑夜的软磨硬泡,最后盼儿实在是架不住松了口。   明明第二天就要回侯府了,姓褚的竟然在夜里头亲自驾着马车,让盼儿在车里坐着,按着记忆的方向往山里走。   温泉正好在山林的最深处,就算一开始道路平坦些,到了后头也必须下马车,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积雪中,往温泉的方向走去,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盼儿觉得自己都快被冻的麻木了,突然,一股呛人的硫磺味儿直往鼻子里钻,阵阵暖风扑面而来。   “到了。“褚良扶着盼儿的腰,找了一块平滑的石板,掌风一震,上头的积雪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盼儿坐在石板上,看着一丈之外就是冒着氤氲水汽的汤泉,说起来也有些奇了,在这数九寒天之中,正常的河水溪流上头都结了一层厚实的坚冰,想要吃条鱼都不容易,而眼前这并不很大的池子不止没有结冰,甚至由于温泉不断往外吐着水汽,周围竟然连点积雪都没有,尽是光秃秃的砂石。   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盼儿脸蛋红的像火烧般,眉眼低垂,根本不敢看站在面前的男人。   温泉这处地势极好,正好处于山涧中,正好还有一块凸起的山岩在温泉上头,即使外头的风雪大的很,山涧里飘洒的雪花只有零星一点,风也小了不少。   稍微缓了缓,褚良就将身上的棉袍给褪了下去,顺带也把小媳妇剥得干干净净,怕她冻着,长臂一伸,搂着细腰直接进了水中。   只听扑通一声响,水花四溅。   大概是刚才有些冻着了,刚一进水里,盼儿只觉得烫的厉害,两腿发软,这池子又比想象中深了不少,她即便站直了都踩不到底,因为无依无凭的在水里头,她慌得呛了好几口水,幸好褚良反应的快,结实有力的胳膊掐着细腰,稍稍一用力,直接将呛得直咳嗽的小人儿拎了起来。   没法脚踏实地,盼儿整个人都有些发慌,两手死死环住褚良的脖颈,纤细的腿儿也忍不住找了一处能够攀附的地方。原本女人头上插了一支珐琅银钗,刚才呛了水,那支发钗也不知究竟掉到了何处,半湿的黑发披散在雪背上,黑白分明,再配上那双水润润的杏眼,让褚良呼吸不由急促了许多。   ------------ 第72章 林氏有孕   在废庄呆了整整六日,明天褚良就该上朝了,即便男人还舍不得山涧里的温泉,仍不得不带着娇滴滴的小媳妇回到定北侯府,坐在马车上,褚良面容冷肃不带一丝笑意,看模样极为正经,若是这人的手没有探入小袄中,轻轻捏着柔嫩的软肉,想必会更有说服力。   “月娘表妹可走了?”提到凌月娘,盼儿心里头就憋闷的慌,明明凌月娘也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跟小门小户的姑娘家一样,不顾及自己个儿的名声,即便做妾也要嫁进定北侯府?   “早就走了,她到底也是凌家的姑娘,哪有常年住在侯府的道理?”其实凌月娘倒是想在定北侯府中常住,毕竟她之所以来到侯府,就是为了见褚良一面,哪想到她心爱的表哥竟然带着林盼儿去了庄子里,就算凌月娘心中再恨,也实在没有脸面跟过去,再加上褚良派了栾英去凌府走了一趟,给凌父捎了口信儿,说的清楚明白,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凌月娘进侯府。   凌父心里即是恼火又有些惊惧,随着凌家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定北侯府是凌家唯一的靠山,万一惹恼了褚良,怕是以后的日子就会更难捱了,无奈之下,凌父只能捏着鼻子,派人将凌月娘接回府。   就算凌月娘心里有千般不舍万分委屈,也拗不过自己亲爹,在面对凌氏时还得强颜欢笑,完全不敢说出褚良派人威胁之事。   边说着,褚良边用粗糙大掌稍稍用力掐了一下,女人红润润的小嘴儿里溢出一丝娇呼,听在男人耳中,简直比虎狼之药的功效还强,只可惜昨天夜里在温泉水中折腾了整整三回,盼儿实在是折腾不起了,褚良这厮的体力极好,天光蒙蒙亮时才偃旗息鼓,小媳妇却浑身提不起半点儿力气,被男人一路从山中抱上了马车,两人才辗转回了废庄里。   好在庄子里拢共也没有几个伺候的奴才,即使两人不顾规矩,去山涧里幕天席地做了最亲密的事儿,也没有一人见着,自然不会有多嘴多舌的说什么瞎话,只可惜昨夜里折腾的太过,盼儿细腰软的就跟豆腐似的,又酸又疼,感受到怀里那只大掌还在不老实的蠢蠢欲动,她毫不客气的在男人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褚良这厮是在军中熬过来的,风吹日晒,浑身皮肉糙的很,又十分结实,盼儿掐了一会儿,累的虎口发酸,这人倒好,眼皮子动都没动一下,手上的动作倒是不停,在高山雪景中仔细探寻。   两人胡闹了一阵儿,褚良顾及着是在马车里,也没有做的太过,仔细将扯开的领口拢好,炙热的薄唇在柔白的颈子上嘬了一下,那处的皮肉薄,最是敏感不过,让盼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不容易挨到了定北侯府,盼儿腿上还提不起力气,褚良倒是二话没说,一掀长袍,跳下马车后,就直接将香香软软的小媳妇抱在怀里,昂首阔步的往府里走去。   天边飘着零零星星的雪花,打在小女人头脸上,照理而言应该挺凉快的,但盼儿脸上却烧的厉害,余光瞥见周围的丫鬟奴才,发现这帮人都用眼珠子暗暗往他们两个身上瞟,她本就是个脸皮薄的,此刻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小手死死扯着男人的衣裳,将桃心似的小脸埋了进去,等到进了屋后,盼儿也憋得厉害。   将小媳妇放在软榻上,褚良蹲下身,黝黑大掌捏着羊皮小靴,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小靴给脱了下去。   京城的气候比起石桥村要冷上许多,即使盼儿没在外头走多久,一双小脚依旧冻的通红,被黑炭般的大掌握在手心里,就跟握了冰块儿似的。   她与褚良这几日也算是彻彻底底的“坦诚相见”了,但此刻奶白色的小脚被人握在手中狎玩,盼儿心里头仍觉得有些别扭,用力蹬了蹬腿,原以为以男人的力气,她怕是不容易挣脱,哪想到一下子就甩开了这人的手,心里暗自奇怪,身体却诚实的往软榻里头缩了缩。   紫烟端了热茶进来,褚良便让她打一盆热水来。   眼角瞥了一下少奶奶白玉似的莲足,那一双脚小的很,还不如女子巴掌大,又白又嫩,摸起来也软乎乎的,大概是冻着了,皮肉有些泛红,泡一泡祛一祛寒气也是好的。   诶了一声,紫烟忙不迭的去大厨房,冲着管事的王婆子道:“劳烦王姨给我倒些开水。”   紫烟好歹也是伺候在昆山院的人,跟她们这些在厨房里做粗活儿的完全不同,即使王婆子是大厨房的管事,也不敢怠慢紫烟,麻利的找了个分量不轻的木桶,将水装在木桶里。   等紫烟提着往主卧的方向走后,另外一个婆子小声问:“这大晌午的要什么热水?”   想到刚从庄子回府的少爷跟少奶奶,王婆子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什么,不过她是个聪明的,能管住自己的嘴皮子,自然不会乱说,只将这个婆子打发了去干活儿,忙着手上的活计,把话头儿给岔过去了。   端着热水进了主卧,紫烟将木盆摆在软榻前头,就见到将军单手攥住细细的脚腕,将少奶奶从软榻里头生生脱到了边上,按着不断挣动的两只玉足,直接放进了木盆里头。   刚才在门外紫烟已经往木盆里倒了些凉水,但水温仍旧有些烫,再加上盼儿刚刚冻着了,脚心冰凉,猛地放在热水里,一时间也有些吃不住,咬着嘴儿眼里含着水雾,还想故技重施把脚抽回来,偏偏褚良这厮力大如牛,带着一层糙茧的掌心揉搓着白嫩小脚儿,将上头的软肉都给揉红了,磨得生疼。   盼儿哼哼唧唧眼眶微红,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就跟沾了露水的玫瑰似的,娇艳的不得了,明明少奶奶衣衫齐整,浑身剩下只露出了脚踝以下的皮肉,但不知为何,只看着那张艳若桃李的小脸儿,紫烟面颊就一阵泛红,也不敢再在主卧里多留,忙不迭的就退了出去。   吱嘎一声,房里头只剩下小夫妻两个,从这个角度盼儿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面颊,褚良五官生的十分硬朗深刻,鼻梁高挺,眼窝显得有些深,眼睫纤长浓密,此刻微微垂着,看不清楚他的神情……这人身为定北将军,即使还没继承爵位,也没必要这么伺候她。   大业朝的女子都是以夫为天的,像褚良这种能放下身段,精心照顾媳妇的男人,委实不多,就算一开始盼儿对他有些排斥,根本不想嫁给这人,此刻心里头也不由软乎了几分。   “好看吗?”男人声音低哑,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盼儿如梦初醒一般,有些羞恼瞪了这人一眼,褚良权当没看见,大掌将裙衫拉高,里头的绸裤往上卷了卷,这将细嫩的膝盖露了出来。说起来那灵泉水还真有奇效,在眉心没有那汪灵泉之前,她虽然不算黑,但身上皮肉也没有多细嫩,尤其膝盖手肘这类关节处,因为时常跟衣料摩擦,上头积了一层的茧子。   但自打喝了灵泉水,将体内杂质排了几回后,盼儿的皮肤比往日嫩气了不少,浑身上下如同剥了壳儿的荔枝般,连个汗毛孔都找不见,变得这般细嫩她自己瞧着心里舒坦,只不过比往日娇气不少,但凡穿的衣料稍微粗糙些,皮肉就会刮出一道道红痕,虽然没有多疼,但看着却十分瘆人。   男人的大掌比起麻布都要粗糙许多,大拇指捏着女人的小腿肚,在酸胀的那处用力一按,盼儿忍不住闷哼一声,又麻又痒的感觉让她浑身发颤,差不点从软榻上跳了起来。   也不知究竟揉按了多久,等到褚良终于停手,盼儿上身趴在软榻上,檀口死死咬着食指,在上头留下了还沾着水痕的齿印儿,拍了拍手感极佳的圆臀,自打生了孩子之后,圆臀跟胸脯都比以前更加丰满许多,此刻被打了一下,虽然没用多大的力气,但软肉颤巍巍的轻轻晃荡,就跟鲜嫩可口的杏仁豆腐般,再配上小媳妇怯怯回头望的眼神,让褚良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眸色转深。   且慢慢适应了侯府的生活后,一晃就过了两个月。这段时日盼儿三不五时的就会去忠勇侯府走动,毕竟林氏是盼儿的亲娘,即使两府应该避嫌,但要是嫡亲的母女都断了联络,反而显得太过刻意。   盼儿之前就让周庄头把最小的那缸果酒送到了定北侯府,又让紫烟去找了几个巴掌大的坛子,将小缸里的酒分别用坛子装起来,再用盖子仔细封好,省的散了香气。   原本里头的果酒滋味儿就十分香醇甘美,再加了灵泉水后,果香馥郁清甜,酒水中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灵气,喝在嘴里咽下肚时,只觉得绵密酒香久久不散,腹中会升起一股暖意,让人精神比先前更好。   身体康健的人喝了这南果梨酒还觉不出什么来,但当盼儿拿了一坛子果酒送到老侯爷那里,给他老人家尝过之后,老侯爷赞不绝口,原本蜡黄干瘦的脸霎时间红润起来,气色比先前好了数倍。   老侯爷也知道这南果梨酒是难得的好物儿,自然不舍得喝的太快,他深谙细水长流的道理,只用小小的酒盅吸溜着,毕竟果酒的分量实在太少,算上废庄的另外两缸,拢共也没有多少,要是这回喝完了,下次想要再喝到这美酒,怕是还得再等好几个月。   这回来到定北侯府,因知道上了岁数的老人家都好这杯中物,盼儿也没忘带了两坛子果酒,按辈分算起来,老爷子身为忠勇侯石进的父亲,盼儿叫一声祖父也没什么不妥,两边都是祖父,她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老爷子岁数不小,虽然比起同龄的老人家结实不少,但早年到底是在战场上拼死拼活,身上的暗伤不少,这果酒掺了灵泉水后,喝进肚不止不会损害身体,反而能起到强身健体之功效,即使酒劲儿稍微大了些,不能喝的太多,但经年累月的每日饮用一点,反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将果酒送到了老爷子手里,他老人家虽然没尝,但心里头却高兴的很,忠勇侯府人丁稀少,这么多年总算只有盼儿一个小辈儿,他也是把盼儿当作亲孙女看待的,现在见盼儿记挂着他,还带了庄子里酿制的果酒过来,即使滋味儿不好,他心里头也舒坦。   被老爷子拉着去花房里瞧了瞧花,盼儿发现那盆文君听琴虽然不在花期,但叶子却长得浓绿喜人,比起先前要高出了整整一尺,还换了个花盆儿,要不是老爷子说了一嘴,她还真有些瞧不出来了。   养在花房里的花草都没什么大毛病,盼儿看过之后就直接去了林氏所住的院子里,今日石进正在城北的军营里练兵,也没在府上,主卧里头只有母女两人,林氏拉着她的手坐在圆凳上。   盼儿不错眼的看着林氏,发现几日不见,林氏倒是比先前丰腴几分,原本她是极为清瘦的身子,除了胸脯还算饱满之外,浑身都没有什么肉,现在不止渐渐的下巴圆润了些,就连脸色都粉嫩不少,看起来哪像三十出头的妇人,养的就跟小姑娘似的。   被女儿这么盯着瞧,即使林氏年岁颇大,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一手按住小腹小声道:“看什么?”   盼儿眼珠子盯着林氏放在腹部的手,心下突然升起了几分怀疑,眼神闪了闪道:“我瞧着母亲比先前丰腴不少,看起来是忠勇侯府的厨子手艺太好,才会如此……”   林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偏又抹不开脸面,等到被盼儿打趣了一会儿之后,才道:“我……怕是要给你添个弟妹了”说到后面,林氏的声音越来越小,芙面浮起红霞,算算年纪,林氏觉得自己都是做祖母的人了,哪想到石进那厮夜夜苦耕不辍,就算她这块地贫瘠的很,也经不起他每日播洒数回种子。   明明小宝还不到一岁,她要是再生下个娃儿,辈分大,但岁数却比自己的外甥还小,越想林氏心里越羞惭,声音小的好像蚊子嗡嗡似的,要不是盼儿耳力不错,恐怕还真会听漏了。   水润润的杏眸瞬间瞪得滚圆,盼儿怎么也没想到,林氏竟会这么快就怀了身子,明明她嫁到忠勇侯府也不过两月有余,身子骨儿还照比寻常女子弱气许多,没想到竟然有了身孕,不过细细琢磨一番,忠勇侯石进过了年都已经三十四了,子嗣上的确不能再耽搁下去。   说起来还真怪了,林氏怀盼儿时,整日都吃不进东西,闻到肉味儿都会觉得反胃,但这一胎却完全相反,胃口比以前好了数倍,平日里喝一碗稀粥就有七分饱,现在林氏早就不喝粥了,光炊饼就能吃上两个,好在她才吃了七八日,身上的肉也不算太显。   “孩子约莫才一个多月,原本我还以为怀不上,哪想到竟然有了……”   “有了好!有了好!”盼儿满脸带笑,喜得直接从圆凳上站起身子,因动作过急过猛,裙裾都扯开了一条口子,她也没理会,暗自想着用灵泉水做些什么零嘴给林氏送来,灵泉水最是养身不过,林氏身体弱,三十出头的女人怀了胎,又凶险的很,若是不好好看顾着,盼儿心里头总是七上八下,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   母女两个又说了些体己话儿,盼儿这才从忠勇侯府离开,坐着软轿走在街面上,只见一只白嫩小手掀开帘子,娇柔婉转的声音响起来:   “去荣安坊一趟。”   定北侯府一直都是凌氏打理,盼儿嫁给褚良后,除了身份变为侯府的少奶奶之外,余下倒也没有什么变化,整日里清闲的很,凌氏又因为她出身低微,不愿见她,盼儿乐得清闲,索性隔三差五的往荣安坊去,时不时在大锅里头加上几滴灵泉水,那些在厨房里忙活的婆子还以为玉瓶儿里头是林家的独门秘方,否则铺子里的腌菜怎么会那么馋人?   赵婆子办事妥帖的很,先前盼儿给了她几百两银子,让她买些人手,再将铺子重新修整一番,这新买来的婆子年岁都不很大,三十左右,性子又老实本分,干起活儿来勤快麻利的很,以前人手不够时荣安坊只在上午开门,卖的吃食样数也少,如今动手的人多了,赵婆子又做了几样宫里的吃食,加上腌菜的种类更多,这荣安坊也在京城里打出了些名气。   盼儿走进去时,站在柜台后头的小丫头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小脸儿笑的像朵花似的,赶忙请安道:“主子怎么来了?奴婢去把赵姨叫过来……”   卖货的小丫头名为翠喜,生了一张圆脸,逢人就带三分笑,一张巧嘴也厉害的很,有她守着柜台,倒是让不少想贪小便宜的妇人都吃了亏,偏偏这些小媳妇们又舍不得荣安坊吃食的好滋味儿,下回还得过来。   ------------ 第73章 水性杨花的女人   赵婆子原本呆在厨房,一听到翠喜的动静,就忙不迭的从里头快步走了出来,大抵是荣安坊的生意越来越好的缘故,赵婆子日子过的舒心,人也比先前稍稍丰腴几分,前个儿还把小锦从庄子里给带到了荣安坊,母女两个都住在二楼的厢房里头,倒是安定稳当许多。   一见到盼儿,赵婆子咧嘴直笑,打发翠喜去前头看着铺子,这才拉着盼儿进了堂屋,倒了一碗玫瑰蜜茶过来,这花蜜须的用温水冲开,否则被开水一烫,滋补养颜的功效反倒没那么强了。   “小姐今个儿怎么过来了?”   盼儿也没瞒她,直接开口道:“母亲怀了身子,我寻思着给她做些酸口的零嘴儿,也省的她胃口不佳,夏天时庄子里结的杏儿都用糖渍了,现在铺子里可还有?”   得知林氏怀了身孕,赵婆子先是一惊,随后满脸都是喜色,林氏性子软和心底善良,只是三十多岁嫁给了忠勇侯,难免让别人说三道四,好在现如今肚子里有了货,若生下来是个男孩,日后底气也能足些。   赵婆子是打心底为林氏高兴,笑着道:“之前的杏脯酸的很,奴婢嫌弃那玩意倒牙,也就一直没吃,要是夫人吃得惯那股子酸味儿,送到忠勇侯府也是好的……”   实际上林氏的胃口并不算差,只不过盼儿挂念她的身子,三十多岁的女人生产本就凶险,再不仔细将身子骨给养好,怕是更加艰难。盼儿虽然清楚,忠勇侯府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孙辈儿,肯定是赔着小心,仔仔细细的照看着林氏,但只要想想前世里林氏病榻缠绵,她就实在放心不下。   这杏脯滋味儿好不好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盼儿准备往里头多弄些灵泉水,也能好好滋养她的身体,省的临盆的时候凶险至极。   赵婆子从仓房里端了一坛子杏脯出来,这坛子约莫有女子两个巴掌大小,是用洋糖腌渍出来的,虽然杏肉本身酸的很,但却隐隐带着一股甜香,反正赵婆子是吃不来这个味儿,之前腌了一小缸,也没有在荣安坊中卖。   捧着坛子直接回了定北侯府,盼儿这几日攒下来的灵泉水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索性全都倒进了坛子里,用灵泉水将杏脯腌了四五日后,才让翠翘送到了忠勇侯府。   如今盼儿身体康健无病无灾,隔个四五日才会喝上一口灵泉水,一开始喝下这物儿,体内的杂质还会一窝蜂的往体外排,满身脏污又黏又腻的沾在皮肉上,非得用花皂仔仔细细的揉搓几回,这才能洗的干干净净,把那股味儿祛了。   大概是她时常饮用灵泉的缘故,现在灵泉对盼儿来说,已经没有那么神奇的功效了,顶多能让浑身皮肉越发细嫩,精气神儿好上几分,不过若是被褚良那个禽.兽折腾的狠了,掌心里倒上一些灵泉水,在腿根儿那处轻轻揉按一会儿,要不了一时三刻,红肿就能消失了。   一开始姓褚的还没想起这一茬儿,头天要是折腾太过厉害,第二日便不敢再弄,生怕娇滴滴的小媳妇吃不住,哪想到有一回盼儿自己个儿用灵泉水抹了那羞耻之处,都吩咐了丫鬟在门外守着,那男人依旧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分开白生生两条嫩腿儿,倒在床上的小媳妇。   这一看可就不得了了,男人的眼珠子登时通红,先是不管不顾的解了馋后,男人的耐性就足了些,变着法儿的折磨盼儿,总算知道了小媳妇为什么会在大白天的宽衣解带。   得知灵泉水还能这么用,夜里头那厮变得更加放肆起来,简直给饿狠了的畜.生一般,恨不得将盼儿连皮带骨的给吞进肚子里,反正无论夜里闹的再是孟浪,只要用灵泉水敷上一时三刻,总会恢复如初,甚至如同那些从未破瓜的女子一般。   早在褚良的婚假销了后,夫妻两个从废庄中回来,男人就将心思不正的秦氏从侯府里打发了出去,另外找了两个奶娘跟佘氏一起照顾小宝,这两个奶娘都是老实本分的性子,恨不得将小宝当成眼珠子看待,一来二去倒是将小宝肚皮喂的又圆又鼓。   小宝本就不爱喝奶,等到长出几颗牙后,盼儿就亲自下厨,用灵泉水给他做了些好克化的吃食,大概是馍馍里头有了灵气的缘故,小宝吃的倒是更香,矮胖的小身子圆墩墩的,即使凌氏不待见盼儿,每日都得见上小宝一回。   儿子不吃奶,褚良身体养好也用不上药引子,盼儿便喝了回奶汤,这几日奶水只有一丁点儿,显然马上就要停了,夜里褚良那厮还厚颜无耻的盯着盼儿瞧,说什么回了奶胸脯依旧比头年丰硕不少,气的盼儿小手握拳,狠狠捣这人的背,褚良不敢惹怒了小媳妇,这才老老实实的不再胡说八道。   夫妻两个的小日子过的蜜里调油,凌氏看在孙子的份上,也没给盼儿脸色看,倒也还算舒坦。   这日盼儿懒散的歪在软榻上,手里头捧着粉瓷盅,舀着里头熬得香甜粘稠的燕窝送进嘴,还没等吃完,就见着翠翘这丫鬟不顾规矩,满脸仓皇的冲进屋里,急声道:   “主子,侯夫人昏过去了!”   翠翘嘴里头的侯夫人指的自然是林氏,毕竟褚良的亲爹一直没有继承爵位,凌氏虽然是定北侯府的女主人,却不能被叫做侯夫人。   盼儿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明明林氏最近养的不错,又吃着用灵泉水渍过的杏脯,照理而言身子应比先前好才是,为何会突然昏迷?越想越是心急,盼儿猛地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踩着镶嵌东珠的绣鞋,披上了外衫就往处跑。   即使现在开春,地上的坚冰积雪已经溶了,但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翠翘虽然也担心侯夫人,但却更怕主子冻坏身子,赶忙拿了件细锦披风,卵足了劲儿追了上去。   忠勇侯府与定北侯府隔得并不算远,平日里盼儿都是坐小轿过去,今日她实在是太心急了,便吩咐车夫驾着马车往石家赶,翠翘这丫鬟在马车出府的前一刻才追了上来,手脚并用的上车后,先是给盼儿盖上披风,便听到主子颤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为何会昏过去……”   听到这话,翠翘圆脸陡然苍白几分,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这副吭哧吭哧的模样看在盼儿眼里,让她心火更旺,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死抠着细嫩掌心,她忍不住催促:“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快说清楚?”   翠翘一咬牙,道:“主子可还记得先前呆在庄子里的珍娘?早上她去了忠勇侯府,当着老爷子跟忠勇侯的面,说侯夫人以前是给人家当妾室的,根本不配嫁入忠勇侯府……”   其实珍娘说的话要比翠翘学的更难听才是,但小丫鬟实在不忍让主子伤心难过,只挑拣着将事情的大概说了,那些难听的词儿能省就省,否则主子若气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耳朵嗡的一声响,盼儿脸上血色尽褪,整个人好像石雕般,动都不会动一下,她知道林氏早些年日子过的不好,但却万万没想到她娘竟然给人当过妾,既然如此的话,她自己应该也是别人家里头的庶女。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盼儿倒是没有埋怨林氏的意思,此时此刻她快要被满心的忧虑给淹没了,忠勇侯府的门第极高,石进又是十分倨傲的性子,若林氏真给人当过妾的话,甭说不能继续当侯夫人,恐怕能不能有好果子吃都不一定。   按着大业朝的律令,若先前林氏没被那人休了,就是逃妾,只要上报官府可是要被捉回去的,到时候她娘该怎么办?   盼儿越想心下越慌,纤瘦的身子颤抖的好似筛糠般,眼圈也微微泛红,恨不得能立刻出现在忠勇侯府,也省的见不到人,她心里提心吊胆的十分难受。   翠翘知道主子不好过,又小声催促着车夫快点,过了两刻钟功夫,这才紧赶慢赶的到了忠勇侯府,守在侯府外头的侍卫自然是见过盼儿的,虽然不知府里头究竟出了何事,但见到盼儿的脸色忽青忽白,也不敢阻拦,直接将盼儿翠翘主仆两个给放了进来。   此刻忠勇侯府上下只知道怀了身子的新夫人昏迷过去,但到底是因何昏迷却不太清楚,毕竟堂堂的侯夫人可能是逃妾的消息,定然要死死压住,一旦传到外头,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忠勇侯府的名声怕是都要扫地了,而翠翘之所以能得着消息,是因为林氏身边的丫鬟生怕夫人出事,派人去送了信儿,这才把盼儿唤来。   几个月间盼儿不知来过忠勇侯府多少回,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摸到林氏所住的小院儿,眼下她脚步不停,几乎是跑到了主卧外头,隔着一层门板就听到里头丫鬟的劝声。   “夫人,您别难受,为了肚子里的小少爷,也得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林氏身边的丫鬟名为红渠,是石进亲自挑选的,虽然模样普通,却最是忠心不过,一心一意的替林氏打算,否则也不会在事情发生的第一刻就将盼儿找来,毕竟盼儿是林氏的心头肉,有她劝着,林氏也会稍稍好过些。   推门走进房中,盼儿往床里扫了一眼,发现林氏已经从昏迷中清醒了,只是脸色实在难看的紧,双目又红又肿好似核桃,散乱的发丝落在颊边,被泪水打的湿潮,一看就是哭了许久。   “娘……”盼儿叫了一声,看到林氏这副模样,她整颗心都疼的揪成一团,即是懊悔又是自责,她怎么都没想到,先前一时不忍救下来的女人,竟然成了林氏的催命符,直接当着老爷子跟忠勇侯的面,说林氏给人当过妾。   想到此,盼儿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冲着红渠问:“母亲的身体如何?可请大夫来看了?”   红渠还没开口,就听林氏哑声道:“像我这种下贱胚子,就是贱命贱身,哪还用请大夫来看,反正也是死不了的……”   一闭上眼,林氏脑海中就浮现出石进得知此事时那副暴怒狰狞的神情,简直好像要杀人一般,他当即就派人把珍娘的舌头割了,关了起来,府里头知道此事的人,除了几位主子之外,就只有红渠一个,即使这样,林氏现在心里头也难受的厉害,好像有钝刀子在一下一下割她的肉似的。   林氏早就知道,现在的日子都是她偷来的,本以为能瞒得再久些,没想到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让盼儿救下了珍娘,而后珍娘来到忠勇侯府中揭穿了她的身份,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厚颜无耻水性杨花的女人。   就算石进待她极好,心里也是认为她先前是正正经经的嫁过人,给人当正妻的,现在知道她自轻自贱,做过别人的妾室,怕是这两日便会休了她,若不是想要休妻的话,又怎会、怎会不见她?   “大夫肯定是要请的,您就算不替自己想想,也得是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二,娘,我好不容易才有个弟弟,您真舍得不顾这孩子的死活?”盼儿一听林氏没请大夫来瞧,立刻就毛了,好歹她娘也是侯夫人,昏迷过去竟然都没个大夫来照看着,忠勇侯还真是生了一副铁石心肠。   其实此事还真怨不得石进,高门大户里的奴才们惯是捧高踩低的,虽然正堂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些下人们都不清楚,但最后那里头被拖出来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可瞒不过别人,说不准就是新夫人做了什么对不起侯爷的事,被发现了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况且女人为了争宠,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假装昏迷也是常有的,这些下人们见侯爷怒气冲冲的去了书房,便断定夫人失了宠,甚至还妄加猜测,觉得林氏肚子里的那块肉都不是石家的骨血,这一来二去的,忠勇侯府里头的流言传的越发难听起来。   林氏是个和善温柔的性子,平日里也不愿苛待这些下人们,哪想到宽容大度并没有得到半分好,反而养出了一群饿狼来,此刻还没怎样,就敢给主院儿的人脸色看,即使得知夫人昏迷,因为没人吩咐下来,落不到具体的实处上,便更加不会出府请大夫了。   红渠哪里不知侯府的人都是什么德行?她对于这起子浑人恨得咬牙,心头却更担心夫人,毕竟林氏可是双身子,虽然肚子里的娃儿已经满三个月,胎象还算稳当,但上午气急攻心,动了那么大的肝火,就算身体康健的人都不一定吃的住,更何况一个身娇肉贵的孕妇?   听盼儿提到肚腹里的孩子,林氏空洞的双眼蒙上一层水雾,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明明她都三十多了,这个岁数的女人根本不易受孕,一开始林氏就没抱期望,却没想到这孩子跟她有缘分,真托生在她肚子里,只可惜自己脏的很,不止拖累了盼儿,还对不住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娃儿。   见林氏态度软化许多,盼儿冲翠翘使了个眼色,翠翘在小姐身边伺候的时间不短,自然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忙不迭的往外跑。   *   书房。   身量高大的男人好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将书房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砸在地上,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炸裂,守在门外的奴才们一个个也都噤若寒蝉,不知道夫人究竟是怎么惹怒了侯爷,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书房外的台阶下站了个高瘦的中年男人,穿了一身靛青色的锦袍,如今虽然已经开春了,但冷风吹过还是难捱极了,他这么穿着竟好似一点不知冷热般,还真是奇了。   此人名为钱忠,正是忠勇侯府的管家,早年跟在忠勇侯身边上过战场,只可惜后来伤了腿,便留在石家当了管家,在侯府里也颇有几分脸面,简直比正经的主子还要威风,刚刚主院儿的红渠来递口信儿,就是跟钱忠说的。   “您说夫人是真昏还是装昏?”鹅蛋脸的丫鬟压低了声音,余光瞟了一眼书房紧紧阖上的雕花木门,心里头不免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通报一声。   钱忠眼皮子动了动,嘴唇一掀道:“侯爷现在正心烦,等过了这一阵再进去通报也不迟,夫人最近养的好,稍稍等上一时三刻,身体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丫鬟闻言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钱忠阴沉沉的面色,呐呐的闭上嘴,不敢多言。   刚才正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钱忠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夫人定是做了对不起侯爷的事,否则侯爷不至于怒成这样,钱忠打小儿就跟在石进身边,说句不恭敬的话,他早就将石进视为亲人。   侯爷那么克制的一个人,现在竟然因为林氏一个女人怒成这样,难不成真的如同那些下人说的一般,林氏肚子里的孩子,竟是别的男人的野种?   ------------ 第74章 夫妻   远远的有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冲着钱忠道:“钱管家,林小姐现在呆在主院儿中,她那丫鬟还带了个大夫被拦在门口,说是要给夫人诊脉,可要将人放进来?”   说话间,那小厮偷偷扫了一眼,发现钱管家干瘦凹陷的一张脸不带半点儿笑意,嘴唇紧抿,配着高高的颧骨,显得十分刻薄。按理而言,忠勇侯府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此刻让别人到了主院儿,甚至还为侯夫人请大夫看病,一旦传出去,侯府的脸面还往哪搁?这小厮显然也想到了此点,面上满是忐忑不安,才来问了一嘴。   钱忠轻轻哼了一声,道:“既然林小姐已经请了大夫,就让他过去便是,你们操心那么多作甚?”   小厮呐呐闭上嘴,也不敢多说什么,小跑着去了门房通报,这厢被拦在门口的翠翘才带着老大夫哼哧哼哧的往主卧走去,站在院里的丫鬟抻头往书房处瞟了一眼,耳中已经听不见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动静,约莫里头已经停下来了。   突然,雕花木门被人从里推了开,高大健硕的男人满脸阴沉,大阔步从书房中走了出来,钱忠赶忙迎上前,口中道:“侯爷,林珍娘已经被关在了地牢里,您可要去审问一番?”   石进没吭声,虎目中一片冰冷,没有半点波动。   见男人这副模样,钱忠心里头不免有些忐忑,接着说:“林姑娘在主卧里陪着夫人,还请了大夫照看着,侯爷放心便是……”他很清楚侯爷对林氏动了真情,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否则一个嫁了人生了女儿的中年妇人,就算生的再是貌美如花,也不能成为忠勇侯府的女主人。   “去地牢。”   石进这一开口,声音中如同掺杂了冰碴般,一旁的丫鬟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老老实实的低着头,根本不敢乱瞟半眼,后背出了一层白毛汗,将小衣都给打湿了,等到脚步声从院子里消失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地牢。   滴答滴答的水声隐隐约约响起,倒也听不真切,身材消瘦的林珍娘蹲在墙角,双臂环抱,那股湿潮的感觉依旧如同蚀骨之附般,直往内里钻,女人冷的浑身发抖,脸上的血迹还没被擦干净,因为割了舌头实在太疼,林珍娘现在都没有昏迷过去,只能满心惊恐强忍疼痛的被关在此处。   她从来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副情形,明明林芸娘那个骚蹄子以前就不是什么好货,仗着自己脸蛋生的好,四处去勾引别的男人,凭着一张脸当了别人的小妾不算,现在竟然还嫁给了忠勇侯,成了侯夫人,像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哪里配过这么好的日子?   她是林氏的堂妹,比那个贱人小了整整十岁,虽然容貌比不上林氏秀美,却也不差,哪想到老天待她如此不公平,让她嫁了个浑人,将林珍娘足足卖了两回,要不是后来的一次被林盼儿那个傻子买下来,她怕是就要被卖到下九流的妓.院里,整天敞开大.腿接客了。   一想到那样的日子,林珍娘就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心里头呼呼的往外冒着毒水,她日子过的不好也就算了,在废庄中呆了几日,林珍娘无意中发现她那好堂姐成了侯夫人,那么大的庄子都是她们母女俩的,那个贱妇凭什么?明明都是林家的姑娘,不要脸面的贱人走了大运嫁入高门,她却得整日做粗活儿,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林珍娘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今日在听说林氏怀了忠勇侯的骨血后,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到了侯府,揭穿了林芸娘的真面目。   她本以为忠勇侯只是被林氏那个贱人给蒙骗了,毕竟这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妻子与别人做出苟且之事,更何况忠勇侯身份不凡,林氏又是给人当妾的下贱胚子,若得知了事情真相,恐怕恨不得即刻就将那贱人给休了,哪想到林氏没有遭到报应,自己这无辜之人却被割了舌头。   满嘴的血沫子透着一股腥甜味儿,让林珍娘又怕又慌,正待她打着哆嗦暗自后悔不迭时,一阵脚步声逐渐接近。   抬头一看,是个穿了甲胄的侍卫,手里拿着钥匙,将阴森的牢门给打开,之后毫不留情的拖拽着林珍娘的胳膊,好像拖着一头死猪似的,女人的舌头被割了下来根本说不出话,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侍卫对此充耳不闻,等到将妇人带到石进面前时,才松了手。   石进淡淡的看了林珍娘一眼,即使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怒意,但身上的气势却令人胆寒,林珍娘本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今日之所以能进到侯府,也是因为气的狠了,一时间没有想清楚,才将林氏以前做过的腌臜事儿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舌根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让林珍娘吓得浑身发抖,只听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竟是她吓得失禁了。   “你可识字?”   一个被割了舌头的妇人,若是不识字的话,便没有半点用场,像这种无用之人,还不如干脆杀了。   林珍娘打了个哆嗦,连连点头,她虽然没去过学堂,但早些时候林氏曾教她认过字,虽然没学多久林氏就成了别人的妾,她娘天天骂林氏是个贱人,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林珍娘一开始还是挺喜欢堂姐的,但听得次数多了,这才对林氏一点一点的厌恶起来。   钱忠跟在石进身边多年,自然了解侯爷的心思,很快就去拿了纸笔放在女人面前,林珍娘跪在青石板上,哆哆嗦嗦的拿起毛笔,笔尖吸满了墨汁,一大滴墨水滴在纸上,黑漆漆的糊了一片。   “你们先出去。”   闻言,钱忠与侍卫面面相觑,加快脚步从地牢里走了出去。   只听石进哑声问:“那个男人是谁?”   ……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坐在圆凳上,先是将脉诊给取出来,在妇人雪白的皓腕上盖上一块锦帕后,这才将手搭了上去,盼儿在一旁看着,瞧见林氏发青的脸色,转头出去倒了一碗温水,里头滴了些灵泉,端到林氏面前。   等老大夫收回手,盼儿急忙问:“大夫,我娘的身体如何了?今日她动了气,没有什么大碍吧?”   “夫人的身体虽然娇贵,但这一胎养的不错,胎象又稳当,暂且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日后须得注意着些,万万不能再动怒了,老夫开几副安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夫人每日服一回便可……”   红渠付了诊金后,就把老大夫给送走了,盼儿坐在床边,拉着林氏的手,只觉得像握了块冰似的,她心里一疼,想要说些什么,看见林氏低垂着的眉眼,又闭上了口,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林氏率先开口:“盼儿,我想搬回庄子里。”   林氏嫁到忠勇侯府,拢共也还不到半年,若是现在就搬到十里坡的废庄中,这风声透露出去,她娘的处境怕是会更加艰难,但要是还继续呆在忠勇侯府的话,她又实在是放心不下。   “那、那咱们就先回庄子里住一阵儿……”   苦笑一声,林氏捏紧了被角,她心里明白的很,此次从忠勇侯府离开,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来了,毕竟像她这种不洁之人,又哪里配给石进当正妻?眼眶微微泛红,林氏倒是没有掉泪,正好红渠从外头走了进来,她沙哑着嗓子道:“收拾几件衣裳吧。”   红渠不是多话之人,诶了一声后,便十分麻利的将林氏常穿的衣裳给收拾起来,心里头则止不住的胡思乱想,等到归拢了整整一个包袱后,她也没忘将先前大夫开的药给带上,此刻林氏喝了些热水,气色恢复了几分,踩着绣鞋下了床,身上披了一件儿淡青色的披风,由盼儿搀扶着往外走。   翠翘红渠跟在母女二人身后,这一行人顺着侯府的东门走出去,还没等林氏上了定北侯府的马车,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站住!”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氏手一抖,本就如同纸片儿般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但她却没有回头的意思,双手扯着裙裾,踩在小杌子上就要往马车里钻,盼儿回头望了一眼,发现石进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在林氏上马车之前,一只铁臂环住了女人纤细的腰,将人直接给捞了出来抱在怀里,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盼儿见到忠勇侯额角迸起青筋,心里不免有些惊惧,怕他伤着了林氏,赶忙道:“侯爷,我想带我娘回庄子里小住一段时日……”   石进眯了眯眼,毫不客气的开口道:“你既然嫁到了定北侯府,管好你自己即可,我跟你娘的事情,你不必掺和。”   说完,石进也不理会怀中人的挣扎,直接抱着林氏往回走,盼儿站在马车边上,想要追上去,却被红渠给拦住了:“小姐,侯爷是真心实意待夫人的,您也不必担心,就让他们夫妻两个将事情说开了,也省的因此生出芥蒂……”   ------------ 第75章 梅园初遇   雪嫩小手掀开车帘,盼儿抻头出来,看着石进抱着林氏迈进了东门,两人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把帘子放下来,脸颊贴在光滑的车壁上,水润杏眼中也不免露出了几分愁色。   想起翠翘先前的话,林氏给别的男人当过妾,是从京城里头逃出来的……以前盼儿只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短命的,所以记忆里才没有这个人出现,但此刻再一深想,林氏早年是别人的妾室,而她是庶女,母女两个的身份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要不然她小时候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整张脸都被毁了。   一旁坐在小杌子上的翠翘见主子脸色不好,以为盼儿还在担心林氏,小声道:“小姐别急,夫人肚子里还怀着侯爷的血脉,肯定不会有事的,您就安安心心的回侯府呆着即可……”即使盼儿放心不下林氏,石进将才说了那种话,短时间内她怕是都不能进到忠勇侯府的。   暗自叹息一声,盼儿点了点头,等主仆两个刚走进昆山院时,就见着紫烟这丫鬟脚步匆匆的往屋里走,先是福了福身,这才道:   “主子,楚王妃往咱们府上下了请帖,说要请您去王府赏梅。”   皱了皱眉,盼儿以前从来没跟楚王妃打过交道,怎么会给她下帖子?   似是瞧出了盼儿的疑虑,紫烟开口解释道:“楚王妃跟咱们夫人是闺中好友,从小看着将军长大,楚王府与定北侯府交情深厚……”紫烟话没说完,但盼儿也能明白这丫鬟的意思,无非就是楚王妃身份贵重,又是长辈,她亲自下的帖子,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得去的。   “何时去赏梅?”   说实话,盼儿真没觉得赏梅有什么意思,最近几日正是化冻的时候,满地的积雪消融,混着泥汤,即使走路时小心再小心,裙裾鞋面上都少不得被溅上泥汤,她今年开春新做的衣裳有几件是用绞纱做的,一下水那衣裳就看不得了,自然不能穿第二回 ,想一想去楚王府赏梅还得盛装打扮,盼儿就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烦。   尤其她自小在石桥村长大,说的难听点儿,就是个身上泥点子还没洗干净的村妇,跟那些颇好阳春白雪的娇小姐在一起,怕也是处不到一块去。再加上盼儿先前接触过的贵女只有许清灵跟凌月娘两个,眼下回忆起这二人,她又是一阵叹气。   “听说是三日后,刚刚是李嬷嬷过来告知奴婢的,那天夫人也会与少奶奶您一同去。”   一听到要跟凌氏同行,盼儿立刻垮了脸,蔫蔫的歪在软榻上,今日发生的事情本就令人心烦意乱,即使盼儿是个好性儿,平日里不会轻易发脾气,此刻心里也不免有些堵得慌。   褚良走进门穿过外间儿,就看到娇滴滴的人儿穿了一身烟罗紫的轻纱褙子,里头配着同色的丝绸抹胸裙歪在榻上,一双美目半睁半合,唇上没涂口脂,却艳的好像朱果一般,脖颈柔白细腻,即使没有碰到,褚良也能想象那绝佳的触感,再往下就是令人流连忘返的美景,虽然藏在衣裳里,但销魂蚀骨的滋味儿却令人印象深刻,无论如何都是忘不了的。   大步流星的走到小女人面前,屋里头还有不少伺候着的丫鬟,此刻见到将军进来,露出单手可握的细腰,大掌扣住女人柔嫩的脖颈,直接叼住了少奶奶的嘴儿,这些丫鬟还都是清白身子,看到这一幕不由涨的满脸通红,不敢发出半点儿动静,蹑手蹑脚的从屋里退了出去。   盼儿被亲的嘴唇发麻,隐隐还带着几分疼痛,她心里不免有些着恼,小手捏成拳头,狠狠的捶了几下褚良的胸膛,偏这人纹丝不动,一双铁臂反而加重了力气,将身上透着馥郁香味儿的娇儿抱的更紧,死死勒住,好像要将盼儿揉进骨血里一般。   “将军,快、快放开……”眼里含着水儿,盼儿微微有些喘,声音甜的都快滴出水来了,让男人听在耳中,脸色变得越发狰狞起来,前几日正巧她来了葵水,淅淅沥沥的足足来了七八日才停,褚良夜里头守着香甜可口的美食,偏偏只能用眼看着盯着却吃不到嘴,这一日复一日的折磨,就算褚良的耐性比起寻常男子强出不少,此刻也不由憋得有些狠了,顾不得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直接将嫩羊给吞进肚子里。   论脸皮,盼儿可是远远比不上褚良厚的,但这男人自己疯起来还不算,最后还非要拖了她下水,幸好主卧里摆着的软榻足够结实,否则若按着男人这股折腾劲儿,说不准哪日就把这黄花梨木的软榻给弄散架了。   隔着一层雕花木门,屋里头的响动自然是瞒不过人的,紫烟紫书以及翠翘三人经常贴身伺候着盼儿,以前早就听过无数次这种动静,一个个面颊涨红两腿发软,心里清楚的很,知道没有个把时辰里头的声音怕是停不下来了。   转眼又过了三天,今日一早,凌氏就派丫鬟过来知会了盼儿一声,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几乎没见过几回面的婆媳一起坐在马车上,往楚王府的方向走去。   楚王到底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王府修建在内城,定北侯府再是尊贵,也不能逾过王府去,府邸建在外城靠近内城的地界儿,坐马车不过两刻钟功夫便能赶到。   盼儿这还是头一回跟凌氏一起出门儿,她两手交叠放在腹部,正襟危坐,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看上去既软和又怯懦,凌氏扫见盼儿这副模样,端丽的脸上透着一丝不耐,道:“待会楚王府中来的女眷定然不少,其中有好有坏,若是有人刻意找麻烦,你也不能一味的强忍着,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反正你进了王府跟紧了我便是,少说话,可记住了?”   连连点头,盼儿有些诧异的看了凌氏一眼,她倒是没想到向来眼高于顶的婆婆竟还愿意提点她几句,看来凌氏虽说有些高傲,但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刻薄,一开始盼儿对这个婆婆向来是敬而远之的,毕竟凌氏想让凌月娘进府,要不是为了褚良跟小宝两个,盼儿也不会装傻充愣,忍下了此事。   但近段时日,凌氏倒是再也没提过给褚良纳妾之事,只是天天照看着小宝,从不假手于人,有时候还会带着小宝在京郊的庄子里小住几日,祖孙之间的感情一日比一日浓厚许多。   盼儿心里约莫着,大概是看在小宝的面子上,凌氏的态度才有所改变,她到底也是褚良的亲娘,若是能够好好相处不生事端的话,盼儿也不想跟林氏闹僵。   马车很快就到了王府前头,此处楚王妃此次宴客,往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送了请柬,以至于还没到时辰,王府的前街已经被各家的马车给堵得水泄不通,她们也堵在了路上,还等稍微等上片刻才能从马车里下来。   翠翘搀扶着盼儿下车时,前头的一辆马车也走下了一个俏丽的美人儿,披着一件不带半根杂毛的白狐裘,面上薄施粉黛,一双凤眼好像一泓清泉般,透着盈盈柔光。   “主子,那是齐夫人。”   听到这话,盼儿才反应过来那女子的身份,不是许清灵还有哪个?她早先刚入京时,虽然进了状元府跟齐川打过照面,却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位相府千金,只拿到了废庄的地契而已,此刻这么一看,发现许清灵倒也是个清丽的美人儿,怪不得会让齐川眼巴巴的求娶,迫不及待的休了她这糟糠妻。   活了两辈子,盼儿对齐川连半分男女之情都没有,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怨恨,毕竟上辈子受过的苦楚并非作假,她眼睁睁的看着林氏病死,却无能为力,如今好不容易重活了一回,她终于摆脱了齐家,摆脱了齐川,眼下再见到齐川的这位新夫人,心下倒是升起丝感慨。   盼儿先前嫁过齐川的事,这些后宅妇人一个个都清楚的很,早就传遍了,要不是碍于定北侯府的威名,让她们不敢说三道四,现在外头的闲话怕是会说的更不堪入耳。   跟在凌氏身后走进了王府里,原本在前不远的许清灵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盼儿,先是向凌氏浅浅的福了福身,才轻声道:“林姑娘,百闻不如一见,你果真是难得的美人儿,怪不得与定北将军夫妻恩爱,简直羡煞旁人。”   说这话时,许清灵脸上带笑,但心里头就跟淬了毒似的,死死咬牙,凤目盯着林盼儿的脸,发现这妇人虽然身份低贱,但容貌却生的十分出挑,杏眼桃腮,朱唇贝齿,明艳的仿佛画中人般,明明林盼儿只是个村妇而已,粗鄙不堪,偏偏生了一副好皮囊,即便内里是个草包,那些男人们一个个也都瞎了眼,才会看上这种女人,不止褚良甘愿娶她当正妻,就连齐川都对她念念不忘。   许清灵身为相府千金,从小到大都被人捧着,自然是心高气傲的,哪里受到过这种委屈?心里恼恨之下,她开口时才着重点出了盼儿的容貌。娶妻娶贤,纳妾纳美,这个道理没有人不清楚,许清灵只提这个而不说别的,内里到底是什么心思,倒也不算难猜。   盼儿早就对许清灵有所提防,此刻听了这话,笑了笑道:“齐夫人何必这么客气?这院儿里谁不知你是京城第一美人,论容貌我是远远不能跟你相提并论的,否则……”盼儿好像想起了什么,小脸儿上透出一丝懊恼,突然住了口,用丝帕按了按唇角,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倒是凌氏冲着许清灵点了点头后,便带着盼儿先一步往前走了。   许清灵看着盼儿的背影,两手揉着锦帕,都快将那块光洁滑润的布料给戳出个窟窿来,不过她还记得此地乃是楚王府,万万不能闹的太过,否则落了楚王妃的面子,她怕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楚王妃最喜白梅,楚王为了她特地在王府里修了一座梅园,种了成百上千株梅花,花瓣洁白如雪,飘洒而下,当真如同仙境一般,如今正好赶上了花开的时节,楚王妃干脆办了一场赏梅宴,就是为了一窥这满园寒梅的景儿。   进了梅园后,一路往前走便是满目的梅花,如今天气转暖,已经不常落雪了,但此刻微风吹过,卷着花瓣儿在空中飘洒,倒也有几分雪花纷扬的感觉。   因凌氏跟楚王妃交好,王府给定北侯府安排的位置便靠前了些,楚王妃今年三十出头,一张脸虽然不算娇美,但也称得上和善,身段儿微微有些丰腴,也不到肥硕的程度,此刻亲亲热热的拉着凌氏的手,两人说了一会儿这才转头看着盼儿,口中赞道:“瞧瞧你这儿媳妇多灵秀,还给你生了个宝贝孙子,这么好的福气,你便知足吧......”   盼儿颊边微微泛红,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听楚王妃又道:“你这儿媳我瞧着有些眼熟,你看像不像宁王府的芙蕖?只可惜芙蕖小时候就被送到了南边养病,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宁王府?还没等盼儿细想,凌氏就忙不迭的反驳:“芙蕖郡主身份高贵,盼儿出身低,跟郡主自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哪有什么像的?我看王妃就别变着法儿的夸她了……”   等楚王妃离开后,凌氏皱着眉,压低了声音说:“楚王妃性子宽和,但待会要来的宁王妃却是个重规矩的,你未婚生子,这事情瞒不过别人,记得切莫往宁王妃身边凑,她说话太直,小心受了委屈。”   听到凌氏这话,盼儿不免升起了些忐忑,她从来没有跟这些身份高贵的妇人打过交道,再加上往日只在石桥村里头呆过,相处的都是像齐母那种没什么心眼儿的村妇,此刻心里发憷也是难免的。   葱根般白皙的指尖透着几分凉意,她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很快梅园中的人便来齐了,女眷出门之前都会往身上扑些香粉,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香气,味道好闻的紧,但梅园里坐了这么多人,各种香味儿混杂在一处,盼儿的五感本就灵敏,此刻被熏得脑袋有些发晕,面色也稍显苍白。   ------------ 第76章 生变   到底不是在自家府邸里头,盼儿即使心口闷胀有些犯恶心,也不敢喝太多水压着,否则待会想要解手,去净房换衣裳也不方便,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了盛放灵泉水的玉瓶儿,掀开盖子凑在鼻间嗅了一下,明明灵泉水照理而言应该是无色无味儿的,但却带着一股清冽之感,让憋闷的感觉顿时消散不少。   将玉瓶仔细收好,盼儿抬眼,不着痕迹的环视一周,发现楚王妃身旁坐着一位美貌妇人,五官与林氏有些相似,但却透着一股凌厉的美艳,看着十分高贵,应该就是宁王妃了。   似是感觉到盼儿的视线,宁王妃微微偏头,发间的红宝石滴珠点翠步摇轻轻晃动,凤目微微眯起,仔细打量着盼儿,在看清盼儿的模样后,先是一惊,随后凤目中露出了极为浓重的厌恶之色。   宁王妃年近四十,到底是皇亲国戚,每日吃进肚的都是极为滋补的好东西,将这美妇人养的皮白肉嫩,看着好像二十七八般,半点儿都显不出年纪,要不是宁王妃气势太足,盼儿怕都会将她与林氏给搞混了。   凌氏身为定北侯府的女主人,又与楚王妃是闺中密友,以往也没少出现在这种宴会上,即使盼儿今天是头一回露面,但身份却是瞒不过别人的,只要一想到一个浑身土腥味儿都没洗干净的村妇跟她们共处一室,这帮贵夫人即便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头恐怕也不会瞧得起盼儿。   她们甚至连凌氏也鄙夷上了,定北侯府的门第也不算低了,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当正妻不好,非要找这种嫁过人生过子的,除了一副皮囊外,再也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呦,这就是定北将军的夫人吧,小模样生的真水灵,这张楚楚可怜的脸,哪个男人会不动心?”一个颧骨略高的妇人语气不善的说了一嘴,这妇人姓许,正是许清灵的亲姑姑,因为知道盼儿跟齐川之前有过一段儿,现在这么开口就是为了给自家侄女找场子。   还没等盼儿主动反驳,就听到了一道沙哑且透着怒意的声音:“住口!”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盼儿有些愕然的看着宁王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位竟会开口。   只见宁王妃娇美的面颊涨红,一双凤目中爬满血丝,死死的瞪着许氏,面色狰狞的好像要吃人一般。   刚刚还十分张狂的许氏见宁王妃发怒,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身子不住瑟缩着,即使面上涂了一层胭脂,都遮不住青白的脸色,她眼里透着几分惊惧,死死抿着嘴,一声都不敢吭,宁王妃的性情张狂,万一惹怒了这人,她怕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盼儿一开始还想不通宁王妃为什么会发怒,但再结合刚刚楚王妃说过的话,她的脸跟芙蕖郡主十分相似,许氏说她的脸生的楚楚可怜会勾引男人,不也连带着将芙蕖郡主给骂了进去?宁王妃可是郡主殿下的亲娘,不怒才是怪事。   梅园里种的梅树不少,风吹过时,淡淡的梅花香直往鼻子里钻,说不出的好闻,不过为了赏梅,亭子里也没有挡风之处,实在是有些冷了,楚王妃也不好让这些娇贵的妇人们冻坏了身子,等到将梅园的景致大致瞧了一遍后,便将人带着王正堂走。   跟在林氏身后,盼儿左手边站着的正是许清灵,算算日子,许清灵嫁给齐川也足有一年多快两年了,但还没听说状元府添丁,杏眼往女人依旧平坦的小腹扫了一下,盼儿没想遮掩,许清灵也看的分明,清丽秀美的面颊上登时浮起两团红晕,眼圈泛红,显然是有些气着了。   此刻盼儿并没有开口,但许清灵心眼小儿,心思又敏感,自然不由自主的往子嗣方面想,成亲这么长时日,她肚子里连半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齐母又是个混的,天天撒泼逼着许清灵喝下助孕的汤药,今个儿出门之前,她还灌了一大碗乌漆漆的药汤进肚子里,那股味儿甭提有多膈应了。   光喝汤药还不算,为了能早日为他们齐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齐母特地找了妇科圣手来问,说要想得子,房事不宜太过频繁,一月之内只能在最适合有孕的时间行房,余下的时间必须闭锁精.关,方才能使气血旺盛,更易让女子有孕。   许清灵之所以嫁给齐川,可不是为了给齐家生孩子,而是为了挑一个合她心意的夫婿,原以为齐家人口简单出身低微,也是好拿捏的,哪想到齐母跟齐眉两个,比起街边撒泼放赖的泼妇都要难缠不少,即使许清灵肚子里憋了不少火气,但她素来心高气傲,自然不会轻易认输,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么折腾了小半年,肚皮里头还是没有半点儿动静,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一回齐川喝醉了,昏昏沉沉神志不清之际,嘴里头竟然叫了林盼儿那个贱妇的名字,许清灵哪能受得了?   凤目死死的盯着盼儿,许清灵冷笑道:“林姑娘看我作什么?难不成是我哪里惹了你?”扫了一眼缓步往前走的凌氏,女人眼底划过一丝恶意:“说起来我跟林姑娘还真有缘分,毕竟你我同嫁过一个男人,先前跟阿川和离不久,就生下了一个儿子,眼下我们齐家子嗣稀薄,若那个孩子真是阿川的血脉,齐府肯定会认账的……”   许清灵这话说的实在是不中听,盼儿回头看着凌氏,见婆婆神情没有什么异样,并没有将许清灵的挑拨听进去,这才稍稍放下心。   “我儿是定北侯府的公子,还请齐夫人莫要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你到底也是丞相千金,京城第一美人儿,何苦跟齐眉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挑拨离间呢?”说完,盼儿也没看许清灵难看的脸色,加快脚步往正堂走。   许清灵气的胸口不断起伏,偏偏此处女眷实在不少,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只能强压怒火,跟了上去。   在楚王府足足待到了下午,盼儿才跟着凌氏一起回了侯府,刚到了昆山院,她便冲着翠翘道:“去把小少爷抱过来……”   翠翘应了一声,就风风火火的往外走去,青玉楼与昆山院隔的不远,要不了一刻钟就能跑个来回,翠翘把小宝抱在怀里头,这娃儿手脚挥舞,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一看到盼儿后,黑漆漆的眼珠子都放着光,奶声奶气的哼唧着:“娘!抱!”   小宝现在都满一岁了,这几日刚学了娘怎么叫,头先几个月这孩子才冒牙,现在已经长了四五颗,也不必再用乳母喂奶了,昨夜里盼儿就吩咐大厨房的王婆子,让她拿了高汤,将鸡肉切碎成茸,慢慢炖出来一盅鸡豆花,鸡茸细软滑嫩,也不怕卡住嗓子。   紫烟将瓷盅端过来,掀开盖子,里头奶白发颤的鸡豆花被舀了出来,一股香气在屋里头四散着。   盼儿先盛了一勺颤巍巍的鸡豆花,吹了几下后,才把勺子喂到小宝嘴里,这孩子的饭量随了褚良,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实在是不小,一顿足足能吃上一小碗鸡豆花,吃完之后甚至还想要。   偏偏小娃儿没个饱饥,盼儿生怕他撑坏了脾胃,喂完一碗后,说什么也不肯让小宝再吃,即使这孩子黑漆漆的眼里含着水雾,可怜兮兮的瞅着她,盼儿也没心软。   等进了四月后,忠勇侯府那边才传了信儿来,说忠勇侯跟林氏已经解开心结,现在俩人好的蜜里调油,让盼儿不必担心。   上辈子林氏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眼见着这一世石进愿意照顾她,盼儿心里头也不免有些欣慰。说实话,她根本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反正现在的日子过的顺遂安稳,盼儿也不是几岁的小娃,吵着闹着非要见亲爹。   如今荣安坊的吃食越来越多,一开始盼儿还在老汤里放灵泉水,等到后来,赵婆子竟自己弄出了一种料粉,稍稍加上一点放在腌菜里头,都不必搁灵泉水,腌菜的味道便极其鲜美了。   那料粉做法也有些繁琐,先得把新鲜的公鸡杀了,放血去皮,将那层油给刮出去,之后放在锅里干煸,锅里什么东西都不加,却得时时翻炒着,不能让鸡肉焦糊,等到肉里头的水分全给逼出去后,连骨带肉的用碾子给磨成细粉,再添上橘皮、藿香、鱼骨等物,用时倒出些来,倒也方便的很。   因为里头放了不少药材,比例十分讲究,只要稍微弄错一点,料粉的味道就不对了,这方子赵婆子烂熟于心,每回都是她亲自上手,也不会让别人碰,如此一来,荣安坊也有了自己的秘方,不至于依赖着盼儿手里头的灵泉水,万一哪一日灵泉水突然干涸,她这铺子岂不就开不下去了?   盼儿虽然不擅厨艺,却也不是个傻子,赵婆子心思细密,平日里在铺子里看着不算,还弄出了料粉,她想了想,直接做主给了赵婆子两成利,这样一来,荣安坊每月进账多少银子,都给赵婆子息息相关,也不必怕她不尽心。   今个儿在荣安坊多呆了一会儿,盼儿出门时天边隐隐有些擦黑,但还没到宵禁的时候,她吩咐车夫快点赶车,此刻街面上人少些,倒也不怕拥堵。   坐在车里,不知怎的,盼儿右眼皮突突跳个不停,她用指尖蘸了些灵泉水揉了揉,依旧没有任何好转,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即使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盼儿心里头仍有些不安稳。   荣安坊离定北侯府有些脚程,平日里估摸着也得两盏茶功夫才能到,今个儿不知怎的,都晃晃悠悠快半个时辰了,竟然还没回府。   盼儿皱了皱眉,柔白小手掀起了车帘,看着马车已经不在主街,而是出现在一条阴森幽暗的小巷子中,她心里咯噔一声,娇嫩唇瓣忍不住轻轻颤抖着。   指甲死死抠住掌心,盼儿知道自己不能叫出声音,车夫胆敢将她带到这种地方来,想必早就被别人收买了,也不会顾及自己的身份,若是闹的太过,她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她刚想从窗户里跳出去,却不防马车猛地一晃,好像被什么给撞了一下似的,女人本来坐在软垫上,此刻额角狠狠磕着了车壁,那处细嫩的皮肉登时被撞得青紫一片,甚至隐隐透着几分猩红的血丝。   驾着马车的车夫掀开帘子,憨厚黝黑的脸上带着笑,冲着鬓发散乱狼狈不堪的盼儿道:“夫人,您就别折腾了,若是老老实实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否则……您就休要怪奴才心狠手辣了!”   额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盼儿怀里还放着灵泉水,偏偏她不敢拿出来用,此刻这车夫已经见到她受伤的模样,要是伤口好的太快,更会让他生疑。   车轮辗动,又走了约莫一刻钟功夫,虽然还没有出城,但此处盼儿却从未来过,她被车夫死死攥着胳膊,连拖带拽的弄进了一座小院儿里,厢房的门被推开,盼儿踉跄的栽倒在屋里头,还没等她回过头,房门就被死死关上,外头还传来落锁的声音。   这厢房不大,屏风后放了恭桶跟铁盆,盼儿跌坐在木板床上,窗扇都被木板死死钉住,连半点儿光线都透不进来,她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又有何目的,难不成是许清灵恨毒了她,才故技重施派车夫将她带到此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户纸外头有一道人影闪过,之后房门便被人打开来。   一个满脸褶子穿着青袍的老妪,手里头端了只白瓷碗,不紧不慢的一步步挨了过来,老婆子的脸一半藏在阴影下,怎么看怎么瘆人,盼儿杏眼瞪得滚圆,直接绕过木桌就要往外冲,只听老婆子嘶哑的声音响起来:   “姑娘别急着跑,外头还有不少侍卫守着,像你这种水灵灵的小娘子,最好还是安安生生的在屋里呆着,否则这羊入了狼窝里,老身怕也是救不了的......”   听到这话,盼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来,让她两腿发软,双手死死捏着桌角,这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   老婆子嘴里发出呵呵的笑声:“姑娘别怕,老婆子我是要接你去过好日子的,肯定不会伤你,乖乖的喝了药汤,也省的你跟我都为难。”此刻这老妪已经走到了盼儿面前,白瓷碗里黑漆漆的药汤轻轻晃动着,那股刺鼻的腥味儿好悬没让盼儿吐出来。   她死死捂着嘴,说什么都不肯喝。   老妪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满,把白瓷碗放在了桌面上,粗粝的手掌满是茧子,死死掰开盼儿的嘴,另一手拿起了瓷碗,将里头汤药一滴不剩的倒入了她口中。   *   定北侯府。   穿了一件儿烟罗紫褙子的女人坐在圆凳上,紫书端了碗玫瑰蜜茶过来,小声问:“夫人,可要把小少爷抱过来?“   女人摇了摇头,声音略有些沙哑道:“我有些乏了,先歇一会,等下将军回来了再叫我……”   紫书见女人艳若桃李的小脸儿上似是带着一丝疲惫,也不敢再打扰夫人,轻手轻脚的从屋里走出去,将雕花木门阖上,翠翘便迎了上来:“怎么把门儿关上了?打开一扇正好吹吹风。”   食指放在唇边,紫书嘘了一声:“夫人估摸着睡着了,你小点儿声。”翠翘忙闭紧了嘴,将大厨房做好的吃食送到了青玉楼,等小宝吃完后,才抱着孩子往芙蓉苑去了。   如今定北侯府就小宝一个奶娃娃,还是褚良的骨血,就算凌氏一开始嫌弃盼儿的出身,现在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也只能接受现实了,再加上小宝跟褚良幼时生的一模一样,看的凌氏心都化了,要不是怕小夫妻两个舍不得,她都恨不得将宝贝孙儿接到芙蓉苑养着。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褚良这才从城北的军营回来,伸手推开主卧的雕花木门,薄而透明的床帐放下,隐隐约约能看见里头的窈窕的身影,屋里透着淡淡的香气,与平日稍有些不同,却甜的如同蜜水般。   莹白小手将床帐掀开一角,心形小脸儿从绯红的纱帐探出来,一双美目好似含着莹莹水光,盯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娇嗔道:“怎么回的这么晚,是不是将军把妾身忘在脑后,这才乐不思蜀了?”   ------------ 第77章 闫红衣   褚良看着女人娇美的脸,鹰眸微微闪烁,大掌揽住女人的腰,声音低沉道:“那群蛮子简直是没有人性的畜生,近段时日又进犯边城了,今天夜里我就得带兵出京,你好好在京城呆着,也能好好照看着府里……”   闫红衣小脸紧紧贴在男人胸口,馥郁柔软的身子略有些紧绷,怀里好像揣了只兔子似的,丝毫不安稳的跳个不停,褚良乃是定北将军,心机城府自然不差,一旦他察觉出自己并非林盼儿,恐怕她的命也就保不住了。   红嘴儿紧抿,闫红衣眼里含着一层水雾,死死扯着褚良的袖口,带着哭音道:“为什么非要去边城?你才回京多长时间,都不顾我跟小宝了,便又被陛下派了出去,我不管,你要想走可以,必须带着我一起去玉门关!”   说这话时,闫红衣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纰漏,实际上都快被吓破胆了,掌心也渗出了丝丝细密的汗珠儿,将男人袖口的料子略沾湿了不少。   自古行军打仗,就没有带女人一同上战场的说法,毕竟女子既柔弱,每月又会来不少秽物,打仗时实在不便的很,军营中是有女子不假,但那些妇人全都是呆在军.妓.营中,为了慰劳将士而安置的,要是褚良仗着自己军阶高,坏了规矩将妇人带到营里,传出去也不好听。   不过还有个折中的办法,就是将随军的女眷安置在边城中,那处风沙虽大,条件艰苦,吃穿用度样样比不上京城,但也不是没有半点儿好处,如此一来夫妻二人倒是不必分别多年,也省的从军的男人直接在边城纳了美妾,几年过去怕是连孩子都生下数个了。   “听说边城的佳丽不知容貌生的艳丽妩媚,性情也火辣热情,将军怕不是想要纳小,这才把妾身这糟糠妻搁在京城,以免坏了将军的好事?”即使私底下暗暗观察的林盼儿一段时日,闫红衣还是很难将那女人的神态彻底学会,好在屋里头光线昏暗,褚良约莫着也没发现异样,否则肯定不会表现的这么镇定自若。   带着糙茧的大掌轻轻拍了拍女人的后脑,顺着柔滑黑发往下滑,中指戳在头盖骨微微凹陷的那处,停留了一会儿,突然摊平手掌放在女人面前,露出了上头一道还没结痂带着血丝的伤口,大概是今个儿白天弄坏的,伤口周边的皮肉外翻,虽然出血不算多,但看着却十分狰狞可怖:“好媳妇,哪个女人能比得上你?快给我抹点药……”   闫红衣咽了咽唾沫,她根本不知道褚良说的药放在哪里,只含糊不清道:“那药之前被丫鬟收起来,我也不知放在何处,你还是叫翠翘进来给你上药吧……”   深不见底的鹰眸爬满血丝,男人强压住心底翻涌的怒火,声音沙哑道:“是我记错了,那药前几日才用光,也不必上药。”顿了顿,男人意味不明的开口:“既然夫人想去,就不能再耽搁时辰了,赶紧将行囊打点好,马上随我上路便是。”   闫红衣眼里划过一丝喜色,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顺利,原本她还以为褚良有多看中那个村妇,现在看来,不过只是瞧中了那张脸,否则枕边人只是掉了个儿,他怎么还没有发现?   昆山院里伺候着的丫鬟不少,原本闫红衣想要戴上翠翘以及紫书紫烟,等到行李捯饬好了,褚良那厮才开口道:“此次去边城,我只能带夫人一个前去,丫鬟便留在府中吧。”   闫红衣打小儿就没过过苦日子,现在一听连伺候着的丫鬟都不能带,心里又气又怒,偏偏当着褚良的面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将收拾好的包袱背在自己个儿身上,也没提要看小宝一眼,就随着男人坐上马车,很快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按理来说,夜里头城门是不会开的,但边关告急,事急从权,也顾不了那么多,城北大营里的军汉此刻全都聚集在城门外,只等主帅一来,十万大军便要往西北赶去。   夫妻两个离开侯府不久,栾英便从书房中翻了出来,身为定北将军的贴身侍卫,栾英也应该随军离京的,偏偏将军觉得京城有变,让他留下,如此一来,他就只能呆在京城。   脚步不停,趁着昏暗的夜色,栾英直接赶到了城西的一座小院儿中,这座小院儿是褚良早几年买下来的,作为藏身之处,因为城西龙蛇混杂,来往客商不断,即使是一副生面孔,藏在此处也不会被人发觉。   *   *   盼儿费力的睁开眼,喉咙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好像被人生生的把辣椒水灌了进去似的,让她止不住的咳嗽着,忍着疼四处瞧了瞧,伸手掀开鹅黄色的纱帐,屋里头带着淡淡的沉香味儿,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郡主!”   穿着绿腰裙的俏丽丫鬟看着盼儿,赶忙倒了碗水过来,用瓷勺舀了些润了润唇,轻声道:“您总算醒过来了,明明只是受了风寒,怎么折腾的这么厉害,若您今日还没睁开眼,奴婢当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这丫鬟声音又娇又软,听她的口音,好像是南边的人,她不是在京城吗?这里又是何处?   想到那个硬生生掰开她嘴,把腥气扑鼻的药汁灌进她口中的老婆子,盼儿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张嘴想要说话,口中却发出啊啊的声音,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难道那个老婆子给她灌得是哑药?那这里究竟是何处?   见盼儿脸色青白,丫鬟忙眼圈儿也微微有些泛红,道:“大夫给您瞧过了,说是发热伤着了嗓子,郡主也别太担心,咱们好好养着,肯定能恢复如初的,您可万万不能动怒,气坏了身子……”   喝了半碗水后,喉间火辣辣的疼痛稍微消减几分,盼儿闭上眼,装作有些疲惫的模样,这丫鬟也是个识趣的,将东西收拾齐整之后,便直接退了下去。   盼儿狠狠的拧着自己胳膊内侧的软肉,手上的力气用的不小,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连带着眉心里的灵泉水也涌了出来,原本她身上还带了一只玉瓶,里头装了灵泉水,现在身上的衣裳都换了一身,那玉瓶自然不见踪影了。   好在灵泉水存放在玉瓶中,功效也只能保留三日而已,过了三日,就跟普通的泉水没有任何差别,倒也不怕别人发现其中的神异之处。   张嘴试着开口,仍跟刚才一样,喉间灼烧的厉害,只能发出呵呵声,连个字都吐不清楚,想想那丫鬟管她叫郡主,盼儿唯一听说过的便只有宁王府的芙蕖郡主,按说她跟那位芙蕖郡主生的还有几分相似,难道那个老婆子将她送到了芙蕖郡主养病的府邸中了?   心下疑虑越来越浓,眼前好像蒙了一层阴云似的,无论如何都理不清头绪,盼儿自己也没有办法,只能从桌上拿了只瓷碗,接了些灵泉水润了润喉,有了灵泉水的滋养,她倒是觉得喉咙舒坦几分,只是仍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好全。   在府邸里足足呆了小半个月,盼儿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处境,她被这群人当成了芙蕖郡主,带到了苏州府的一处庄子里。   一开始盼儿只以为自己跟郡主容貌相似,却没想到像到了这种程度,就连贴身丫鬟白芍都没发现二人相貌上的差别,只是觉得郡主十分可怜,明明是娇滴滴的贵人,却害了病成了哑巴,就算出身再高,哑巴也是难以抹去的污点。   当年郡主之所以被送到了苏州府,明面上说是要养病,实际上是因为她惹怒了宁王,这才从京里头赶了出来。   高门大户的奴才一个个都是人精,郡主到底是体弱还是因为别的被赶到了南边儿,自然是瞒不过这些丫鬟婆子的,眼见着芙蕖郡主失势,这些平日里伏低做小惯了的奴才,一个个都恨不得来踩上几脚,只有身边的白芍是个好的,来到苏州后就一直伺候在芙蕖郡主身边,也算是个忠心护主的。   要是盼儿没记错的话,芙蕖应该只是郡主的封号,宁王妃的女儿真名到底叫什么,她却不清楚了,毕竟是娇滴滴的金枝玉叶,除了自家长辈,也没有人会叫芙蕖郡主的大名儿,盼儿又哪里弄的明白?   她总不能跟白芍说,自己因为受了风寒,烧坏了脑袋,把前尘往事都给忘了吧?且不提白芍会不会相信,盼儿自己也没法开口,毕竟她现在就跟个哑巴似的,根本说不清楚,若是提笔写字,就她那歪歪扭扭的字迹,肯定跟原本的芙蕖郡主不同。   盼儿虽说从来没念过学堂,也清楚假冒皇亲国戚,只有死路一条,她的小宝才刚满一岁,不能没有娘,盼儿哪里忍心去死?   死死攥着藕粉色的锦帕,今个儿日头好的很,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更显的她皮白肉嫩,水灵的好像个十四五的小姑娘似的,偏偏眉眼处还带着一股媚劲儿,没破瓜的姑娘又没有这股妩媚的韵致,再配上女人精致的五官,当真好像从画里头走出来的美人儿般。   几个婆子手里头拿着盐炒过的西瓜子,坐在门槛上,将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就这样嘴都不闲着,满脸不屑道:“都成了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了,现在还拿什么乔?指不定王爷一辈子都不会把她接回京城,哼!”   另外一个微胖的婆子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到底也是王爷的种,就算是个哑巴又如何?将来一旦陛下赐了婚,指不定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只可惜说不出话来,肯定还是个被欺负的命……”   盼儿又不是聋子,那几个婆子嘴里头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盼儿恨不得马上飞到京城去,一旦起了心思,她满脑袋想的都是京城的亲人,想小宝,想林氏,甚至……还想褚良,那个男人本身就是暴虐的性子,知道她失踪,怕是要气的狠了,只可惜自己身在苏州,与京城相隔千里,怎么都回不去了。   白芍端来了一碗银耳汤,盼儿接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慢慢喝着,等到小肚子略有些撑得慌,这才把碗放下了。   在庄子里呆了足足一个月,即使盼儿每天都喝下一口灵泉水,嗓子依旧没见好,还是不能说出话来,这可把她急坏了,也不知那青袍老妪究竟给她灌了什么哑药,药性怎么会这么烈?虽然灵泉水并不是什么解毒妙药,但里头蕴含的灵气充裕,一般的毒素也能慢慢排出体外,哪想到这一回不同以往,竟然足足一个月都未曾好全。   心里头暗暗将那青袍老妪骂了无数次,盼儿喝进肚的灵泉水更多,只希望能快点好起来,否则她成了哑巴,困在这庄子里头,想要回京城怕是难如登天。   好在庄子里头的下人虽然嚣张,却也不敢爬到盼儿头上来,最多就是做活儿不尽心,吃食上依旧按着份例来,日子也能过得去。   心里有些憋屈,盼儿直接站起身,走出了主院儿中,打她醒来后,就从来没有出过庄子,甚至连方向都分辨不清,白芍在一旁跟着,见郡主脸色不好,小声道:“郡主,那些婆子一个个蹬鼻子上脸,您不必跟她们一般见识,王妃肯定会将您接回去的,就算王妃不接,耶律公子也不会袖手旁观……”   耶律公子?   要是盼儿没有记错的话,耶律应该是胡姓,之前她曾经听褚良说过一嘴,匈奴有个部落的首领就姓耶律,难道是巧合不成,还是说这位芙蕖郡主真的跟关外有联系?   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盼儿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头却阵阵波浪翻涌,还没等她走多远,就见着一个小厮拔腿跑过来,因为跑的太急,上气不接下气的,踉跄的冲到了盼儿面前,先是行了礼,这才喘着粗气道:“郡主,京里头派人来接您了!”   盼儿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才在苏州府呆了一个月,京里头就派人过来,还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这都四五年没个信儿了,怎么突然说要接?”白芍拧着秀眉,脸上露出了几分怀疑。   “还不是王妃从中周旋?她听说郡主害了病,心里难受极了,在书房外头跪了整整一夜,王爷终于心软了,这才派人来到苏州府,预备着将郡主接回去……”   不同于盼儿的欣喜,白芍一张小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嘴唇轻轻颤动着,等到小厮离开后,这才带着哭腔道:“郡主,这、这怎么突然回去了?咱们走了,那耶律公子怎么办?”   眼皮子抽动一下,盼儿转过头,将白芍这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收入眼底,之前她还没有注意到,这丫鬟脸蛋生的也挺标致的,鹅蛋脸,杏核眼,配上那张樱桃小嘴儿,不说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也能称得上是小家碧玉了。   盼儿也不是傻的,想想白芍之前说过,要一辈子跟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护着她,再结合主仆两个即刻要回京之事,盼儿这才想明白,白芍对她可能有那么几分忠心,但这丫头怕也是春心萌动了,看上了那位耶律公子,才会如此尽心尽力。   ------------ 第78章 入王府   扫了白芍一眼,盼儿也没吭声,反正她从来没见过那耶律公子,自然不会心急,她不急,眼前丫鬟却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又慌又乱的压低声音道:“郡主,您之前去耶律公子家里头小住了半个多月,身子怕是都给了他,现在要回了京城,这、这可如何是好?”   从京城到苏州少不得也得要小半个月,她跟真正的芙蕖郡主换了身份,说不定就是这个耶律公子从中作梗,盼儿暗暗啐了一声,因说不出话来,气的身子直哆嗦,扬手狠狠甩了白芍一耳光。   白芍被打懵了,郡主来到苏州府足足三年,这三年内都是自己伺候着,哪日不尽心尽力赔着小心?如今马上要回京城了,竟成了这种泼辣性子,耶律公子最爱的就是柔婉如水的女子,若他见识了郡主的真面目,肯定不会再傻傻痴恋着郡主。   即便白芍只是个丫鬟,但在庄子里也没做过什么粗活儿,伺候在芙蕖身边,比起小门小户养着的女儿也不差什么,脸上的皮肉自然生的十分柔嫩,被扇了一耳光,左边脸颊又红又肿,明晃晃的巴掌印儿落在上头,虽然没有多疼,但她心里却难受的很。   盼儿美目含怒,柳眉倒竖,就连脸都涨红了,余光扫见主子这副模样,白芍心中委屈之余,又不免有些怀疑,早先她没跟郡主一起去到耶律公子家中,难道这足足半个多月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是郡主早就对耶律公子情根深重,这有情人聚在一起,又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就如同干柴遇上了烈火般,哪里能守得住身子?   窥探的眼神落在女人身上,盼儿也不愿跟白芍多说,反正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回到京城后打发了即可,她也不是真正的芙蕖郡主,又何必帮她收拾这些烂摊子?   只是盼儿心里还有点想不明白,她被人当成了郡主安置在苏州,那真正的郡主又在哪?   宁王府的车队已经到了庄子里,府里头那些散漫的奴才,此刻见到京里来人,一个个上赶着献殷勤,若盼儿有什么吩咐,他们立马就能做好,比起先前狗眼看人低的模样,简直强出了不知多少倍。   这样的奴才盼儿早在定北侯府就见过不少,也没往心里去,直接呆在主院中等着,自然有不少丫鬟上赶着帮她收拾东西。   白芍那丫鬟这些年养的有些心大了,因为那一耳光现在还生着闷气,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门口,盼儿也没叫她,这白芍本就是苏州人士,何必将她带到京城?就让她留下跟那个耶律公子作伴吧。   看着院子里几个面生的丫鬟忙里忙外,主子歪在软榻上,杏眼半睁半合,也不知到底睡着了没有,贝齿死死咬着嘴,白芍心里气性还没散,试探着上前,没走两步又退了回去,突然有个丫鬟撞了她一下,手里头塞了张纸条,白芍几步走到廊柱后头,将字条打开一看,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苏州距京城足有千里,某定会与你们一同赴京,还请白芍姑娘好好照看着郡主,莫要让她变了心意。”   “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嘴里抱怨了一句,白芍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小心,将字条仔细收进怀里,这才扭腰摆胯的往屋里走去,岂料刚走进屋,行囊便已经打点好了,一个长脸丫鬟扯住她,压低了声音道:“主子都睡了,你还进去作甚?”   白芍心说以前郡主睡了也是她在屋里守着的,这些人凑什么热闹?一把将丫鬟的胳膊甩开,白芍把雕花木门推开,果真看到身段儿窈窕的女人躺在软榻上,如今天气热的厉害,女人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豆绿色锦缎,身上的丝绸罩衣褪了下来,露出两只雪白的膀子,透着莹润的淡粉色。   在郡主身边伺候了足足三年,就算心里有些不甘,白芍也不得不承认郡主的确生的美貌,不过近段时日白芍却觉得郡主比以前更美了,早先她皮肤虽白,却没什么血色,但此刻躺在软榻上,整个人嫩生生的,就连颊边都泛着如同桃花般的粉晕,乌发雪肤,让人眼珠子都快黏在上头了。   坐在圆凳上,白芍给自己倒了碗水,喝进肚润了润喉,眼睛盯着郡主,脑袋里的思绪却飞的没边了,等到郡主嫁给了耶律公子,她身为大丫鬟也能跟着过去,到时候要抬姨娘,郡主又不是个傻子,肯定会让自己的心腹来伺候相公,她虽然不是正妻,但能伺候在英俊潇洒的耶律公子身边,白芍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丫鬟眼角含春眉目带臊,明显就是动了春心的模样,刚刚出门的长脸丫鬟顺着窗缝瞧见她这副德行,心里不由多了几分鄙夷。   郡主看重白芍,那是她的福分,现在这丫鬟整日里不想着好好伺候主子,心里头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即使郡主性情宽厚和善,也不能被这么作践,主仆之间虽然有些情分,但约莫要不了多久也得被白芍折腾没了。   又隔了一日,车队打点好了,白芍一清早就将盼儿叫了起来,伺候着她洗漱,端了香膏送到主子面前,白芍余光暗暗打量着她,见主子面上不带怒气,应是将昨天发生的事全给忘了,她心里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马车早就停在院子里了,盼儿踩在小杌子上钻进车里,白芍刚想进去,车门却被从里头关上了,跟在后头的长脸丫鬟嗤笑一声:“郡主怕是不想带白芍姑娘回京城呢……”   盼儿从车窗内探出了脑袋,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见状,白芍脸上血色尽褪,浑身止不住哆嗦着,她怎么也没想到郡主竟会这么心狠,她只不过说错了一句话而已,竟然要被留在苏州!   用手抹了脸上的泪,白芍气的直打哆嗦,恨声道:“好像谁稀罕去京城似的!”说完,这丫头头也不回的跑了,盼儿笑了笑没说话,示意车夫驾马离开。   等到白芍终于止了泪,想起耶律公子的吩咐,准备回到院里跟郡主认个错,刚一踏进去她便傻眼了,先前院儿里停放的马车早已离开,只剩下几个婆子坐在门槛处打花牌,看到白芍后,不阴不阳道:“呦,这不是咱们白芍姑娘吗?你才委屈完,车队早就出发两刻钟了,现在怕是也撵不上,就好好的留在苏州府跟咱们这些老婆子作伴儿吧……”   白芍不敢置信的摇头,从庄子里跑了出去,外头的泥地被轧出了两道深深的车辙,连道人影都找不见了,浑身力气好像被抽干了般,白芍软软的跌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从苏州到京城的路程不短,甚至还得在船上渡过七八日,那个长脸丫鬟名为白前,性子妥帖又知情知趣,盼儿索性就让白前在身边伺候着,即使她口不能言,白前依旧照料的十分妥当,没有半点错处。   盼儿以前虽然坐过船,却从没在船舱内呆过这么多天,一开始还好,等过了两三个时辰后,她胃里头一阵阵冒酸水儿,死死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吐出来,白前乃是苏州人士,打小儿就会水,根本不像盼儿这么难受。   这丫鬟在包袱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出了一只瓷罐,里头放了不少腌渍过的杨梅,酸甜可口,吃在嘴里也能将那股恶心的感觉稍稍压下去。   盼儿吃着酸梅子没觉得有什么用,她偷偷摸摸趁着白芍不备,喝了一口灵泉水,这才慢慢好转了几分,不过酸梅子腌的味儿好,比起荣安坊里头卖的都要强出好几倍,毕竟南边的杨梅运到京里头就没那么新鲜了,再加上法子不对,赵婆子能做的好吃已经十分难得了。   一连吃了小半罐子,盼儿终于把牙酸倒了,这才住口,她浑身提不起劲儿,干脆就一直呆在船舱里,也没有上外头走动走动,整天就憋闷着,好不容易挨到了京城,盼儿整整瘦了一圈儿,下巴尖尖的模样让人瞧着就忍不住心怜。   掀开马车的帘子,盼儿看着巍峨的城门,心思早就飞到了城中,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亲人。   进城的人实在不少,乌泱泱的排起了长队,盼儿的马车挤在其中,即使上头挂着宁王妃的标志,现在也不能从人群中越过去,只能老老实实的排着。   两个秀才坐在驴车上,长吁短叹道:“诶,听说主帅被蛮子捅了一刀,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那群蛮子还真是该死!”   “主帅受伤,边城余下的将军又比不上定北将军悍勇,虽说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战事失利,我等文人看着也是心焦……”   盼儿坐在马车里,隐隐约约听到外头两个秀才的话,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从头凉到脚,一丝热乎气儿都升不起来。   白前见主子神态不对,端了碗热茶过来,小声道:“再等等就能进城了,郡主别急……”   小手死死抠着身下的软垫,盼儿低着头,遮住眼底的慌乱,伸手指着那两个书生,白前试探着问:“郡主可是想知道他们说什么?”   盼儿连连点头,她是主子,主子有了吩咐白前自然是要照做的,这丫头直接下了马车,一路小跑到两个秀才跟前小声问了几句,那两个年轻秀才大抵不常跟年轻女子交谈,此刻闹了个大红脸,吭哧吭哧了好半天,这才将事情讲明白。   等白前道了谢,重新爬上马车后,叹息一声道:“边关的确是打仗了,朝廷的主帅是定北将军褚良,听说被蛮子一刀穿了肚子,从马上摔了下来,现在也不知怎样了,好像圣人又派了忠勇侯去了边关,也不晓得能否力挽狂澜……”   雪白贝齿死死蹂躏着娇艳唇瓣,在红嘴儿上留下了两道青白色的印子,此刻盼儿只觉得眼前一黑,明明褚良自小在军营里长大,精于用兵,又是统领大军的主帅,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蛮子给伤着?   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死死攥住,几乎将盼儿逼的透不过气来,她稍微缓了缓,掀开帘子,目光朝着定北侯府的方向望去,原本柔弱的小脸儿上,此刻竟然透出了几分坚毅之色。   车轱辘吱嘎吱嘎的往城里走,盼儿看着熟悉的街道,耳中传来熙熙攘攘的动静,一时间不免有些感慨,算算日子,她离开京城不到两个月,好像一眨眼的功夫,事情就全然不同了。   此时此刻她满脑袋接连不断的浮现出褚良的模样,一开始嫁给姓褚的,盼儿满心都是不愿,甚至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只想着成亲后跟褚良和离,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褚良对她真心实意,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看,自己出身不高,凌氏一直想给褚良纳妾,都是男人主动出面挡下的。   明明是统帅将士的将军,在京城里竟然传出了“惧内”的名声,一开始听到外头的传言,盼儿笑的都直不起腰来,但现下再一想,她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疼,小手按在胸脯处,整个人都恍惚着。   马车很快就到了宁王府,从石桥村离开到京城已经足足两年多了,盼儿进内城的次数都少,只有先前赏梅宴时去了一回楚王府,之后没过多久,就被车夫掳走,再一醒来便出现在苏州,她甚至还没弄明白到底是何人将她劫到苏州府,那个耶律公子又是什么身份。   宁王府的东门打开,不少奴才都上前来迎,盼儿踩着小杌子从车里走下来,一看便看到了站在门槛处的宁王妃。   宁王妃见到盼儿时,眼里也不由划过一丝惊异,母女两个足足三年没见面了,当年从京城离开时,红衣只是个刚满十二的小姑娘,一晃这么长时间,她倒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只是与那林盼儿十分相似,两人就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往前走几步拉着盼儿的手,宁王妃忍不住掉泪:“我的儿,这些年苦了你,你父王也是个心狠的,这回若不是你害了病,怕是还不能从苏州回来……”   盼儿嘴里说不出话,低着头跟宁王妃走进王府,还没等走多远,就见着一个穿着蓝袍的男人小跑着过来,男人一张脸白净的很,下颚又没有蓄须,约莫是个太监,只听他道:“娘娘,王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宁王妃的脸上半点笑意都无,握着盼儿的手都紧了一下,转头叮嘱道:“先让福公公带你回青园,三年都没回府了,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就跟母妃说。”说完,宁王妃加快脚步往书房去了。   福公公眯眼笑,上下打量着盼儿道:“郡主总算是回府了,这回切忌千万别惹怒了王爷,否则再送到南边三年,怕是连婚事都错过了。”福公公是个断了根儿的太监,但他打小儿就伺候在宁王身边,也是王府的大管家,此刻提点了几句,说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走在前头,引着盼儿去了青园,到底也是王府唯一的郡主,即使宁王不喜盼儿,该有的物件儿也是应有尽有,丝毫不缺,走进主卧里头,两个模样俏丽的丫鬟就端了茶汤过来,福公公接过一盏,笑道:“今年京城里时兴妆花缎,王妃给郡主新做了几套裙衫,郡主试一试,若不合适的话,也能早早的让绣庄改了……”   点头应了一声,盼儿坐在圆凳上,看着琉璃盘上放着红通通的樱桃,娇艳欲滴的模样十分馋人,细腻指尖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咬破了那层薄薄的皮,那股清甜的感觉瞬间弥散开来。   这樱桃乃是外地送来的贡品,除了皇家人,别人自然是无福消受,宁王府里拢共也没送多少,宁王妃爱吃这个,王爷就把樱桃都送到了王妃那儿,哪想着王妃十分疼爱郡主,这才匀了一些分到青园。   ------------ 第79章 将军早已娶妻   福公公暗自打量盼儿,发现郡主十分纤瘦,一张小脸儿玉雪莹润不假,却还不到他巴掌大,王妃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恨不得将郡主疼到骨子里,偏偏王爷对除了王妃之外的人都没有半分好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例外,三年前郡主只不过说错了一句话,就被赶到了苏州府,要是这回还看不清形势,怕是这辈子都不用再回京城了。   福公公手下事忙,也没在青园中逗留多久,很快便离开了。   车队正好赶着晌午进城,白前四下打听了一圈儿,问了大厨房的位置,便直接去取了些吃食。盼儿用胰子净了手,刚喝了一口茶汤,就见着白前提着食盒走过来,王府里的大厨房有一个,宁王与宁王妃院子里分别有一个小厨房,饭食做的十分讲究。   白前端了一盘糖醋藕丁,一碗秃黄油,还有一盅酸笋老鸭汤,在车上颠簸了一路,原本盼儿没什么胃口,也根本吃不下东西,现在只闻到那股酸香味儿,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用小勺舀了些乳白色的汤水喝进肚,一股暖意舒坦的紧。   这酸笋老鸭汤做法还不算繁复,倒是那秃黄油讲究的很,现在不到七月,并不是吃蟹的季节,去年大厨房的婆子就将南边送来的母蟹蒸熟,剔出里头的蟹黄,一点蟹肉都不能带,用煸过京葱丝跟姜片的猪板油炒熟,放在王府的冰窖里头,每日给主子送一点,舀出一勺浇在胭脂米饭上,红汪汪的蟹油配着淡粉的胭脂米,滋味儿确实不错。   屋里头那两个模样俏丽的丫鬟,一个叫侍琴,一个叫侍画,之所以选这两个丫鬟,是因为她二人先前跟宫里头的老嬷嬷学了一手,特别会调理女子身体,宁王妃心里琢磨着郡主到了嫁人的年纪,万一在苏州府那帮下人伺候的不尽心,上了根本怕是不妥。   嫁了人成过亲的女子,上头有婆婆约束着,在夫家呆着总不如在娘家自在,宁王妃出于这种想法,才把侍琴侍画送了过去。在知道这两个丫鬟的本事之后,盼儿惊得出了一身白毛汗,心有余悸的拍了拍饱满的胸脯儿,她先前听赵婆子说过,宫里头的老嬷嬷岁数越大眼睛越尖,要是真来了这样的人物,她这身子生过孩子,怕是只从走路的姿势上就能看出端倪。   到时甭管假冒郡主是不是盼儿的本意,这么一顶帽子扣在脑袋上,她也讨不了好,也亏得只是两个丫鬟,要真是个老嬷嬷的话,盼儿怕是招架不住了。   夜里宁王妃没有再来青园,在路上折腾了小半个月,盼儿都没有将身子仔细洗过一通,让白前调好了水温,盼儿将身上的衣裳褪了个干净,在屏风后泡着澡,浑身白净如同牛乳般的皮肉都被热气蒸的通红,好像枝头还沾着露水的花瓣般鲜嫩。   侍琴侍画两个丫鬟从屏风后走过来,手里头还拿了只巴掌大小的瓷罐,缓缓走到近前,盼儿自打嫁给褚良后,就没有成亲前那么放不开了,用巾子盖住白腻的胸脯,眯着眼任由这二人折腾。   瓷罐里也不知放了什么东西,研磨成了细细的粉末,带着一股药材的苦味儿,略有些奶腥味,侍琴拿了银质的小勺,从罐子里足足舀了七勺放进水中。   “红玉粉里头放了杜蘅、白附子、白芷、乌蛸蛇磨成粉,再加上人乳以及白蜜调和,放在冰窟里足足四十九日才能取用,郡主用红玉粉沐浴,既能美容养颜,也可使气血充盈,白日里再喝上些燕窝,不出半年功夫,身段儿定会比现在曼妙许多……”   听到侍琴的话,盼儿忍不住揉了揉胸脯,隔了一层轻薄的巾子,她手下能清晰的感受到肉感,那一对小小山峰让她养的极好,形状精巧,回了奶后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但她自己却十分满意。   毕竟女子的胸乳若生的太大,又不好好保养,天长日久之下,那两团垂在胸前就好似两个大布口袋,不止隔着一层衣裳不好看,显得人十分壮硕,脱了那层布料依旧碍眼的很,凡事过犹不及的道理盼儿还是懂的。   见郡主低垂着眼,两只胳膊护在胸前,露出了纤细的脖颈以及圆润的肩头,女子骨架纤秀,即使身上的肉不算少,看上去依旧玲珑的很,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正是这个道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水里加了红玉粉的缘故,盼儿只觉得越泡越热,她额角鼻尖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小腹处也升起了一股酥麻之感,微微拧起眉头,盼儿怀疑的看着侍琴,只听这丫鬟小声道:“主子莫怕,这里头加了不少药材,舒筋活血,自然有些不舒坦,再泡两刻钟功夫,便能出来了……”   盼儿听到这动静,一时间眉头皱的更紧,她跪坐在木桶中,整个人好像喝了烈酒般,浑身都提不起力气,白前手里拿了块蘸了水的帕子,仔细将女人脸上的汗珠儿擦干,问道:“二位姐姐,郡主这模样瞧着有些难受,不会有事吧?”   侍画啐了一声:“怎么会有事?这是宫妃用来调养身子的秘方,因为材料难得,位分低的妃嫔还用不上这红玉粉呢……”   虽然出汗出的厉害,但等习惯了这股药性后,盼儿倒也不觉得有多难捱,两刻钟之后从木桶里出来,白前赶忙拿了细棉布将她身上的水珠儿擦干,扶着盼儿躺在软榻上,由着侍琴侍画两个拿了花油涂抹在无一丝瑕疵的雪背上。   侍琴侍画模样生的柔婉娇嫩,但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也不小,按在身上一阵酸疼,尤其是按着肩颈时,疼的盼儿眼圈儿泛红,只觉得身后好似有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针刺穿了般。   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盼儿本来就困得厉害,后来竟在软榻上睡着了,丫鬟将她扶到床头,都没有把人吵醒。   第二天,一大清早她便被侍画叫醒了,这丫鬟手里拿着妃色的罩衫,里头是妃色的抹胸裙,一边伺候盼儿穿衣裳,一边道:“王爷王妃都在正堂等着郡主呢,咱们可得快着些……”   侍画的动作麻利的很,很快就将衣裳穿好,原本她还寻思着给主子面上涂些脂粉,但瞧见她白皙的脸蛋以及樱红色的小嘴儿后,就歇了上妆的心思,只用螺子黛描了描眉。   趁着这档口,盼儿喝了碗皮蛋瘦肉粥,拿了秃黄油豆腐来配,因为这小菜是用猪板油熬出来,大清早吃这个略有些腻歪,白前顺道端了一盘酸萝卜过来,白生生的萝卜加了嫩姜,泡在醋里头,也没经过多繁杂的工序,但吃起来却酸香可口。   吃完饭漱了口后,侍琴侍画两个便跟在盼儿身边,往正堂的方向赶去。   青园离着正堂不算远,早上日头有些晒,侍画将伞撑开遮了遮阳光,等盼儿走进堂中,才把伞收起来。   正堂里的窗扇全都朝外开着,屋里头十分亮堂,只有三个人,一个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穿了件青袍,坐在主位上,他身边坐着宁王妃,福公公站在后头,想必正是宁王无疑了。   盼儿冲着宁王福了福身,她现在是个哑巴,嘴里头根本说不出话来,宁王妃满脸心疼的看着盼儿,主动站起身,刚想拉着她的手,就听到宁王咳嗽了一声。   宁王妃拧起眉头,收回手,又坐回了八仙椅上,只听宁王道:“离开京城三年,城里头变化不小,白日里带着几个侍卫离开王府转一转,莫要去搅扰你母妃……”   说这话时,宁王黝黑双目中一丝波澜都没有,好像眼前站着的不是他三年未见的女儿,只是个陌生人一般。   宁王妃浑身僵硬了一瞬,接着道:“红衣出府去瞧瞧也是好的,省的整日呆在家里,都将人给憋闷坏了……”宁王妃的声音不像普通女子那么娇柔,反而略带着几分低沉沙哑,十分特别。   一听到此,盼儿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现在最想出府打听打听战事,褚良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从马背上摔下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她的小宝怎么办?   胡乱点了点头,她在没在正堂里呆多久,就被福公公引着走了出去,自顾自回到青园,白前端了一碗杏仁奶过来,小声道:“主子,定北将军好像没死,不过具体怎样了还不清楚……”   白前是个心细的丫鬟,她虽然不清楚娇滴滴的郡主为什么对边关的战事这么上心,却还是主动打听了几句,只可惜边城的消息想要传过来足足得七八日,白前有只是个丫鬟,自然是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来。   脑袋贴在楠木桌面上,盼儿又听白前说了一句:“奴婢听说定北将军受伤太重,应该是要回京城养病的,毕竟边关战事不停,又十分偏僻物资匮乏,还是回到京城才能好好养好身体……”   眼神闪了闪,盼儿想起上回褚良受伤,整个人重伤昏迷,好悬没挺过去,直接见了阎王爷,这回去边关打蛮子,伤势依旧不轻,到底也是自己男人,盼儿哪有不操心挂念的道理?   赞赏的看了白前一眼,她倒是没想到这丫鬟如此知趣,有她在身边倒也方便许多,起码什么消息都能传进耳朵里,倒也不怕错过了什么。   原本盼儿还以为褚良受了重伤,应该很快就能回京,哪想到左等右等,等了足足一个月,京城里依旧没有信儿传过来,这段时间,盼儿心焦如焚,偏偏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只能由着侍琴侍画两个给她调养身子,天天都将炖成奶白色的汤水喝进肚,也没过多久,身段儿就变得比以前更窈窕,娇臀丰润挺翘,连带着那细细如柳条的小腰,每走一步都轻轻摆动,即使隔着一层裙衫,也能将人的眼珠子黏在上头。   因为盼儿浑身皮肉本就生的光洁细腻,这么多年用灵泉水一直养着,更是如同白玉似的,若是女子身上的皮肤粗糙黝黑,用着红玉粉效果也能明显的,偏偏她连个汗毛孔都寻不着,侍琴侍画两个仔细调养了这么长时间,也只比以前水灵了些而已。   王府的吃食好,再加上宁王妃怕下人怠慢了盼儿,又给青园重新开了小厨房,盼儿回到京里头又养的丰盈不少,原本尖尖的下巴,用手摸着柔软细滑,手感极好。   盼儿左等右等,即使说不出话,脸上的神色也能看出几分焦急之色,白前更加殷勤的往府外跑,这一回她总算打听出来了有用的消息。   “主子,定北将军明日就要回京了,将军中了那一刀伤口虽然深,但却没伤到肺腑,只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时将腿给摔断了,就算将伤养好,怕也成了一个瘸子……”   盼儿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没说话,只是用指尖沾了点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明日出府。   白前也是识字的,用帕子仔细将桌子上的水渍擦干净,压低了声音问:“您是想去见见定北将军?可是咱们根本进不去侯府啊……”   盼儿看了白前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就是褚良明媒正娶的夫人,哪有回不去自个儿家的道理,先前她本想回去看看小宝,却听白前说褚良带了自己的夫人去了边城,既然她顶替了芙蕖郡主的身份,那前几个月呆在褚良身边的,怕就是真正的闫红衣了。   也不知道那男人能不能认出她来,若是分辨不出……该怎么办?   想到这世上有个跟自己生的一模一样的人,盼儿心里头就烦躁的很,思绪也乱成一团,怎么理都理不清。   *   *   马车停在定北侯府东门外,要是侯府没什么大事的话,大门儿是不会开的,所有主子都从东门进出,丫鬟小厮们则是从角门入内。今天一早定北将军就被送到了侯府,将军夫人也一并回来了,只是因为路上舟车劳顿,听说身子不太好,便直接去到了京郊的庄子里。   盼儿眼神闪了闪,直接下了马车,也没让白前跟着,在丫鬟担忧的眼神中一步一步的从东门里走了进去,果真没人拦她。   脚步不停的往主卧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少丫鬟奴才冲着她行礼,她也没有理会,等站在主卧外头后,小手颤巍巍的将雕花木门给推开,一股刺鼻的苦味儿不断往鼻子里钻。   屋里头十分安静,说是针落可闻也不为过,盼儿一步一步挨到床边,看着躺倒在床榻上的男人,泪珠儿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模样简直可怜极了,只可惜男人双目紧闭,根本看不到她的模样。   坐在床边,盼儿拉着男人粗糙的手,细嫩掌心放在了他脸上,被青黑色的胡茬儿磨得生疼,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哽咽的动静,默默的掉眼泪,连带着眉心的灵泉水不断往外涌。   她知道褚良受了伤,也没有耽搁,从怀里掏出只瓷瓶,费劲的掰开男人的嘴,将灵泉水倒了进去。   轻轻在男人消瘦的脸上亲了一下,盼儿没在主卧中多留,便闪身往外走,根本没注意到床榻上本该陷入昏迷的男人,此刻陡然睁开了眼,一双鹰眸翻涌着怒火,若是被这个胆小的女人瞧见,怕是两条嫩腿都要被吓软了。   从主卧离开后,盼儿走到了青玉楼里头,两个奶娘一看到盼儿,行了礼后就问:“夫人可要看看小少爷?”   盼儿点头后,佘氏就将小宝从里屋抱出来,小宝已经好几个月没看到娘亲了,一开始还有些陌生,但到了盼儿怀里头,也没有挣扎,嗅着那股奶香味儿,脑袋竟然还在女人饱满的胸口蹭了蹭,呀呀叫了一声:“娘!吃奶!”   盼儿早就喝了回奶的汤药,哪还有奶喂给这磨人的小东西,柔嫩掌心不轻不重的在小孩屁股上拍了一下,小宝随了他爹,皮糙肉厚的很,被打了一下不止没掉泪,反而呲着刚长出来的小牙,冲着盼儿咧嘴直乐。   鼻间涌起一股酸涩之感,盼儿差不点又掉了泪,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呆在定北侯府中再也不离开,偏偏白前那丫鬟还在外头守着,褚良又重伤昏迷,就算想找个人帮她一把,盼儿都找不到。   呼吸不免重了几分,盼儿拼命将眼泪憋了回去,抱着小宝在怀,即使胳膊累的又酸又麻都舍不得撒手,最后将小宝哄的睡着了,盼儿才将孩子交到佘氏怀里,捂着嘴快步走出了门。   离开侯府前,盼儿也没忘了用灵泉水擦了擦眼皮,原本微微泛红的眼眶,根本看不出是哭过了的模样,她这才上了马车,白前瞧见主子脸色不好,忍不住问了一嘴:“难道是侯府里的人欺负了您?奴婢去找他们理论!”   白前生怕盼儿不会说话,让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给欺负了,说完就要从马车里跳下去,还是盼儿拉住了她的胳膊,指尖儿蘸了水写道:   “没人欺负我,只是定北将军的伤势严重的很,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白前的脸色一下就绿了,即使她是苏州人士,刚来京城不久,但定北将军成了亲的事情,她依旧一清二楚,毕竟当时定北将军娶了个小小的奶娘,听说还带了个拖油瓶,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定北将军迷得神魂颠倒,把那个拖油瓶都认成了儿子,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不说是满城皆知,也差不了多少了,白前都没费什么心思,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此事。   “主子,定北将军他、他早就娶妻生子了啊……”   ------------ 第80章 夜里来人   只要一想到身为郡主的主子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白前心里头就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憋闷的她难受极了,张了张嘴,哼哧哼哧根本不知该如何劝说。   盼儿拍了拍这丫头的手背,冲着她摇了摇头,用锦帕将指尖上沾的水都给擦干净,掀开车帘,直盯着昆山院的方向瞧,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白前见主子这副模样,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直接让车夫驾车离开此地,省的郡主见着这定北侯府的匾额,总是忍不住心思浮动,郡主身为金枝玉叶,总不能上赶着给人做妾,但那定北将军早就有妻有子,又十分宠爱那个奶娘,想必也不会休妻再娶。   心中转过此种想法,白前发现无论如何都是一条死路,根本走不通,万一王爷王妃得知了主子的想法,怕是又得被送回苏州,让嬷嬷好好约束着,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京城。   白前这小丫鬟心中焦急,又慌又乱,盼儿却好整以暇的坐在软垫上,手里捏了一粒紫玉葡萄,仔仔细细的将外头的那层表皮拨开,露出浅绿色的果肉,透明的汁水顺着白嫩指尖流下来,一股甜香味儿十分好闻。   将葡萄粒塞进嘴里,隔着一层锦帕轻轻按着喉咙,盼儿心里将那个青袍老妪骂了千八百次,也不知老妪究竟给她灌下肚的是什么哑药,即使每日她都喝上一口灵泉水,嘴里仍说不出话来,一开始喉间甚至就跟吞了火炭般,时时刻刻都刺痛的厉害,最近疼痛消失不少,却也没有多大好转。   自定北侯府回来,盼儿整日呆在青园里,宁王不愿见这个女儿,还整天拘着宁王妃,王府里的两尊大佛都不必见,盼儿倒觉得舒坦不少,只是心中十分担忧褚良的伤势,却又不敢再去看,毕竟她现在顶着的可是芙蕖郡主的名儿,万一被人认出了身份,事情恐怕就会闹大了。   白前端了盅火腿蒸蛋走上前,盼儿用舀了一勺往嘴里送,火腿有些咸,但蒸蛋却嫩的好像一汪水似的,用舌头一抿就化了,虽然没有什么胃口,盼儿也将一小盅蒸蛋吃完了。   坐在窗边的圆凳上,小手撑着下颚,女人眉眼低垂,娇美小脸儿上一丝笑意都没有,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见主子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白前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主子,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定北侯并非良配,又何苦为难自己……”   盼儿摇了摇头,也没打算跟白前解释什么,反正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闫红衣,最后总是要回定北侯府的,又何必在乎这丫鬟究竟是怎么想的?   侍画侍琴两个走进屋,手里拿着花油,让盼儿趴在软榻上,白前仔细将屏风挡好,郡主五官身段儿都生的好,每回一出屋外头守着的那些侍卫一个个看的眼都直了,眼珠子恨不得黏在郡主身上,若是不将屏风挡好窗户关严,万一被人看了去可怎么办?   将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褪下去,侍画将冰凉的花油倒在雪背上,用手抹开,之后才拿了牛角制成的刮痧板,力道适中在皮肉上轻轻划动,她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将郡主这一身细皮嫩肉给划破了。   侍画用的力道并不很大,也没有刮出艳红的痧来,只是皮肉微微有些泛红而已,将东西捯饬好后,她便跟侍琴两个从屋里退了出去,最近天热的厉害,即使呆在屋中一动不动,身上也会冒出一层热汗来,就算放了个冰盆子,盼儿也没觉得多凉快。   白前手里拿着团扇,轻轻扇着,房中安静极了,能清楚的听到院子里的蝉鸣声,让盼儿眼皮子直打架,打了个呵欠后,便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的实在不短,迷迷糊糊听到了一声响动,这才睁开眼,屋里头点了一盏小灯,昏黄一片,外头也没有光晕透进来,估摸着天早就黑了,她刚想叫人过来,却白前倒在地上,手中的团扇也掉在一旁,盼儿心里咯噔一声,猛地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站了一道高大的人影。   这人穿着夜行衣,健硕的筋肉被紧紧裹藏在布料中,即使站在离盼儿一臂远的位置上,一动没动,身上传来的那股压迫感也让小女人也不由骇了一跳,猛地从软榻上坐直身子,却忘了先前刮痧,她身上连半点儿遮掩的布料都没有,高山白雪的景儿迫不及待的呈现在男人面前,即使灯火黯淡,依旧看的清清楚楚。   男人只觉得鼻间涌起一股热流,浑身僵硬如同石雕一般,他口鼻都用黑布蒙住,盼儿看不清他的脸,却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小手扯过一旁散落的衣裳,将身子胡乱遮掩住,不管这人有多像褚良,都不是他,毕竟她上回见到褚良时,那人受伤极重,还倒在床榻上昏迷不醒,又怎能在短短几日之内跑到这王府中来?   嘴里发不出声音,盼儿又急又慌,只能缩在软榻一角,一动都不敢动。   大马金刀的走上前,大掌死死捏住女人雪白的腕子,男人将人拉到近前,带着一层糙茧的指腹在耳根附近仔细摸索着,并没有找到人皮面具的踪影,心下松了一口气。   男人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又蒙着面,盼儿根本分辨不清他的神情,整个人吓得不断落泪,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两眼就好像泉眼儿似的,噗噗往下掉泪,连带着眉心也涌出了灵泉水。   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不叫了?难道真成了哑巴?”   盼儿含泪摇了摇头,她不清楚男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简直好像要将她的腕骨给捏碎了般。   眼神求救的望着门外,白前约莫是被这人给打昏了,盼儿使劲儿推着男人,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毕竟那些衣裳只是搭在身上并未穿好,一个不小心就能露出肉光。   两人挨得极近,宽阔的胸膛好似要将娇嫩的小女人给圈在怀里似的,粗糙大掌顺着面颊往下滑,盼儿拦也拦不住,心一横,死死咬住了男人的手背,将吃奶的劲儿都给使出来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在嘴里弥散开来。   褚良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浓眉忍不住拧在一起,他倒是没想到小媳妇是个厉害性子,会下这种狠口,跟只小狼崽子似的,简直要将他连皮带肉狠狠扯下来一块。   大掌在女人下颚处轻轻捏了一下,男人也没用多大的力气,盼儿只觉得脸一麻,不自觉的就松了口,殷红的血珠顺着娇嫩唇瓣滑下来,她满脸惊恐,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脊背贴在桌角上。   余光扫见桌子上的茶盏,盼儿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伸手想要将茶盏扫在地上,发出脆响引得丫鬟进屋,哪想到男人看出了她的心思,两手死死按住了女人纤细的肩膀,冷笑一声后含住女人柔软的耳垂,含糊不清道:   “你把那些丫鬟引进来啊,让她们看看堂堂的芙蕖郡主这副不知廉耻袒胸露乳的模样,哪里像什么金枝玉叶,分明就是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被人从后搂着抱在怀里,盼儿惊慌之余,心里头的怀疑越发浓重几分,这人除了看不清脸,声音与褚良不同之外,跟那个男人简直相似极了。   在男人怀里不断挣扎,盼儿趁其不备,一把将他脸上的黑布扯下来,等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她耳中嗡的一声响,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粉拳如同雨点般狠狠捶打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呼吸声粗重不少,气的脸都涨红了。   蒲扇般的大掌按住了两只小手,褚良面上阴沉一片,弯腰垂眸盯着面前如同待宰羔羊的小女人,讽笑道:“好一个芙蕖郡主……”   即使心中怒火无法发泄出去,过了一会儿盼儿的心绪也恢复平静,她红着眼盯着男人的脸瞧,发现褚良虽说消瘦不少,但眸光如电神采奕奕的模样明显不似受了重伤,自己先前在定北侯府瞧见他时,也不知究竟是装昏还是真昏迷过去了。   门口有几道人影闪过,盼儿瞪大水润润的杏眸,再也顾不得身子被这人看去,忙不迭的将兜儿的系带挂在脖颈上,再套上月白色的褙子,虽然双眼微微泛红,但认出了男人的身份后,她心里头不止不怕,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欣喜,瞧着自然不像先前那么狼狈了。   褚良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房梁上,因为屋里光线昏暗,他又穿了夜行衣,躲在上头若是不仔仔细细盯着瞧的话,也察觉不出什么来。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主子,奴婢进来了。”说完,侍琴侍画两个丫鬟从外走了进来,刚一进门就瞧见倒在地上的白前,懵了一下便问:“这是怎么了?”   盼儿用手蘸了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只说白前睡着了,解释一番后便蹲在了这丫鬟面前,手上微微用力,在她人中上掐了一下,白前嘴里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侍琴拍了拍胸脯,哭笑不得道:“明明让你好好照看着郡主,竟然在主卧里睡着了,你这丫鬟心也忒大了些……“   脑袋发沉,后颈也传来一阵阵刺痛,白前只以为自己没睡好才会如此难受,倒也没觉出什么来,麻利的从青石板上爬起来,看到外头黑沉沉的天色,几个丫鬟又伺候了盼儿洗漱,这才一齐退下。   等人走后,耳边一阵破空声响起,便见高大男人立在她眼前,仔细打量着那张如同鲜嫩桃花般的小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没想到郡主的胆子当真不小,这闺房里头进了外男都能视若无睹,甚至跟那两个丫鬟提都没提,难不成以往来到此处的不速之客,都能有如此待遇……”   边说边用粗粝指腹捏着柔滑的下颚,力道不算大也不算小,却让盼儿根本挣扎不开,只能忿忿的瞪着这男人,心里头将他骂了不知多少回。   手掌一扭,褚良剑眉紧皱,掰开女人的嘴,盯着口中粉色的嫩肉仔细瞧了一番:“看来外头的传言果真没错,郡主成了哑巴,即使被男人占了身子也说不出口,还真是可怜……”男人嘴上说盼儿可怜,眼中却一片寒光闪烁,怒意翻涌的模样让盼儿心惊胆战。   原本好端端系在腰间的绸带,被一把给扯了下来,这绸带是绯红色的,约莫有三指宽,直接被这人轻轻绑在了女人面上,将盼儿的眼睛遮住,什么都瞧不清楚。   绸带透着浅浅光晕,盼儿咬着嘴,小脸儿跟方才一样,仍是通红一片,只是先前是气的,而现在则是又羞又恼,分辨不出心里头到底是怎样的滋味儿。   被人打横抱在怀里,身上一沉,盼儿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刚想开口,就被炙热的薄唇堵了嘴,只听男人嗤了一声:“郡主?呵!”   被翻红浪,春意暖融。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后,盼儿看着自己胳膊腿儿上都是大片大片的痕迹,小手狠狠在男人胳膊上捏了一下,偏偏这人生了一身腱子肉,她费了好大的力气不止没有捏疼褚良,反而将自己累的虎口发酸。   在带着淡淡玫瑰香气的发旋处落在一吻,褚良捧着盼儿的脸,威胁道:“郡主可得安安分分的呆在王府里,切莫与别的男人有什么牵连,否则……”这人嫌狗憎的东西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里话外透着的那股要挟意味儿却十分浓郁。   眼见着天边蒙蒙亮,褚良这才从闺房里离开,等人走后,盼儿倒了些灵泉水,混在了侍画给她刮痧用的花油里头,在手心里捂热了才抹在身上,使劲儿揉了揉,等到身上的印子全都消了后,她才松了口气。   这段时日盼儿一直提心吊胆,今日见了褚良后,发现这人根本不像传言中受了那么重的伤,大概是憋得时日有些久了,在床榻之间比以往更为精神许多,简直贪的厉害,差不点儿将盼儿给折腾散了。   ------------ 第81章 再入梅林   自那天褚良来过一回后,就再也没出现在盼儿面前,到了六月底,天气闷热的厉害,这日好不容易下了场小雨,倒是凉快了些,盼儿换上了一条妃色细锦襦裙在回廊里走着,权当散步了。   在王府住了小半个月才发现,宁王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还不是宁王妃所生,原本盼儿还以为宁王肯定会对那庶子十分在意,毕竟那可是唯一一根独苗儿,哪想到问了侍琴才知道,她那个哥哥早就被宁王打发到了庄子里头,只有过年时才会回一次王府,比起她这个郡主还不如。   说起来,宁王除了对宁王妃还算上心之外,其他人都不愿理会,连自己的子嗣都不例外,而且他对宁王妃的控制欲简直到达了顶峰,日日必须宿在主卧中不算,甚至连宁王妃多见几次盼儿,他都会心生不满,好在盼儿现在是王府的郡主,否则她还真怕自己被打发到了庄子里头。   从青园一路走过来,盼儿低头看着脚上踩着的绣鞋,上头镶了几颗龙眼大的东珠,浑圆光润,只可惜绣鞋边缘上沾了不少泥汤,让她既是心疼又觉得可惜,毕竟些镶了珠的绣鞋根本不能过水,洗过一回上头的织锦料子就缩水不少,怕是不能再穿第二回 了。   一路走到了后院儿的角门,盼儿远远的看见福公公在角门处站着,还有一个清瘦的妇人,穿了一身淡青色的细棉布衣裳,拉扯着福公公的袖口,面容清秀,捯饬的还算干净,但眼里闪烁的精光却让人不是很舒服。   周围的奴才纷纷冲着盼儿行礼,福公公跟那中年妇人也见到了盼儿,那妇人先是一愣,之后竟然直接冲了出来,拉着盼儿的手,不住的哀求道:“这就是芙蕖郡主吧,求求郡主可怜可怜小妇人,我那妹子当年来王府中做妾室,在一场大火里送了命,她给王爷诞下过一女,也是郡主的姐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行行好,救救我们一家子吧……”   盼儿抿着嘴,微微皱眉,转头看着福公公,发现他脸色也不算好。   “林三娘,把你的脏手从郡主身上拿开,当年是你这当姐姐的把林氏卖到王府,都死了十几年的人了,竟然还巴望着借她们母女来王府打秋风,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给吃了?”   林三娘讪笑一声,赶忙松了手,腰间抹了几把,小声嘀咕道:“小妇人的手也不脏,就算芙蕖郡主再矜贵,也不是金子做的,怎么还摸不得了……”   盼儿仔细打量着林三娘的脸,这一看才发现她跟林氏有些像,虽然不如林氏模样娇美,但轮廓却相似的很,再想到林珍娘说过,母亲曾给别人当过妾,难道……那人竟是宁王?   越想心里头越是没数,盼儿想要开口仔细问问,却苦于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妇人与福公公争辩,福公公到底也是宁王府的管家,在府里头颇有几分脸面,只见他面露不耐,摆了摆手就有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走过来,一人拖着一只胳膊,将人连拖带拽的弄出了角门。   福公公哼了一声,不免抱怨道:“林芸娘也是个命苦的,摊上这样的姐姐,活着时被卖了当妾不算,死了还不得安生,就这种人还想从咱家手头里抠银子,那脸皮怕是比鞋底子都厚实了……”   盼儿神情恍惚,怎么也没想到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怪不得她跟闫红衣生的这么像,毕竟都是宁王的血脉,再加上生母五官相似,越长越像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说句不好听的,她娘是妾,她即使也是宁王的女儿,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宁王连嫡出的闫红衣以及唯一的儿子都不在乎,更加不会在意一个妾室生的女儿,盼儿小时候脸上会落下那么大的疤,说不定就跟王府中下人的怠慢脱不开关系。   心不在焉的往青园走,走到莲池边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却蕴含淡淡激动的声音:   “盼儿,你怎么会在王府里?”   白前扶着盼儿,皱眉刚想骂一句,等看到了男人的脸后,脏字儿又咽回肚子里,柔声解释道:“齐大人,这是王府的郡主,并非您口中的盼儿姑娘……”   盼儿也没想到会在宁王府中遇上齐川,明明这人只是个翰林院编修而已,现在竟然能登上宁王府的大门,看来娶一门好亲当真重要的很,有许家做后台,像齐川这种有野心的男人,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往上爬。   看着男人清俊的脸,她轻轻颔首,此刻盼儿也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作为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即使见到了外男也应该主动回避,否则被别人瞧见了,这世道可不会说男人的不是,反而会认为是女子不知检点。   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齐川冲着盼儿拱手:“是齐某眼花了,郡主与齐某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方才错认,还望郡主莫要责怪。”   盼儿摇了摇头,小手按住娇艳唇瓣上,冲着齐川摆摆手,他这才想起来芙蕖郡主是个哑巴,听说是在苏州府害的病,一夕之间突然哑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好转,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眼前的女子与盼儿生的一模一样,甚至比齐川记忆里的女人还要鲜活娇美,阳光照在她身上,浑身皮肉白皙剔透,即使不用手碰都能知道有多滑润,朱唇粉嫩娇艳,再配上玲珑有致的身段儿,以及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让齐川也不由晃神片刻。   平心而论,女人的五官秀丽又妩媚,偏偏眉眼处还由着几分清纯,两种迥乎不同的感觉糅合在一起,便显得更加吸引人了。   齐川早已娶妻,许清灵也是难得的美人,只可惜美则美矣,却好像冰雕一般,看似精致,却没有半分鲜活气儿,刚成亲时齐川还能提起几分兴致,但等到为了子嗣被逼着行房时,即使他表面上从未说过半句埋怨的话,但心里却早就腻歪了与许清灵敦伦。   夫妻之间闺房之乐本就是发乎情,动于心,哪有为了怀胎生子固定在每月的某些时日行房的?况且为了使精元不散,除了女子易于有孕的那几日,齐川都不能疏解出来,一月两月还好,这一年半载的憋下来,齐川现在瞧见女人都生不出欲.念,但今日瞧见了这芙蕖郡主,却让他心下一动。   暗叹一声,只可惜他早就娶了许清灵,那女人又是相府千金,即使夫妻之间早就磨没了情分,还得咬着牙继续过下去,否则一旦跟相府撕破了脸,他得到的一切怕是都得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齐川外表清俊疏朗光风霁月,实际上对权势十分看重,此刻在心里权衡一番,即使对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十分垂涎,却也不敢伸手去碰。   盼儿又不是瞎子,哪会看不出齐川惊艳的眼神?女人大多都有虚荣心,若是别人觉得她貌美,心里头肯定是高兴的,但想到眼前之人是齐川,上辈子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她跟林氏先后惨死,盼儿对齐川愤恨厌恶还来不及,又哪里愿意与此人多做相处?   微微皱眉,盼儿加快脚步往青园的方向走,齐川一直盯着美人儿的背影,心里头不免觉得有些可惜,要不是他早就娶亲,将这位芙蕖郡主娶回府也是好的,虽然是个哑巴,但性情柔顺,又有宁王府扶持着,怎么看都比许清灵那个疯妇强上许多。   见过了齐川,盼儿只觉得晦气的很,甚至在夜里头都做了一场噩梦,梦到她没有灵泉,根本不能就活母亲,只能眼睁睁的林氏在齐家活活病死,而她则在冰天雪地中沿街乞讨,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她碗热汤,最后她又冷又饿,死在了破庙里。   从噩梦中惊醒,盼儿吓出了一身冷汗,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屋里头没点灯,她摸黑踩着绣鞋下地喝了口水,小手揉了揉饱满圆润的胸脯,好一会才稍微缓过来些。   再次躺在床上,大概是心底堵得慌的缘故,盼儿十分清醒,半点儿睡意都无,平坦小腹裹着锦被,辗转反侧的根本睡不着。   算算日子,明个儿正好是月初,不如去护国寺中上柱香,心里头说不准能安宁些。   第二天一早,盼儿写了要上香之事,面上涂了薄薄一层紫茉莉粉,又仔细描了眉,对着西洋镜仔细照了好几回,都舍不得离开镜子前,毕竟西洋镜在大业朝可是难得的稀罕物,比起铜镜不知要清晰多少,能将人照的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也亏得盼儿生的皮白柔嫩,脸上不止没有斑斑点点,甚至连毛孔都瞧不见,之所以还望脸上扑粉,是因为最近天热的紧,她一晒面上就容易出汗,腻歪的很,紫茉莉粉本就是用花籽一点点研磨成粉的,既不伤身,还有美容养肤之效,盼儿便拿着这个当爽身粉用了。   昨个儿夜里被噩梦折磨了一通,细腻指尖点了点光洁平滑的左边脸颊,在梦里她脸上的伤疤未曾消褪,又没有灵泉,就算不要工钱只求一口饭,人家都不愿意用她做工,毕竟那疤疤癞癞的瘢痕如同癞蛤蟆的后背似的,看着就让人倒胃口,要是夜里瞧见,怕是都以为是恶鬼从阿鼻地狱里爬出来了,又有谁敢用她?   大概是曾经被毁过容的缘故,盼儿如今对自己的相貌十分珍惜,平日里也由着侍琴侍画两个丫鬟调养,虽说她二人配制的花油脂膏之类的东西远远比不上灵泉水效用强,但用着用着却让她身条儿更细,胸前两团的形状也更加完美了。   有一日夜里盼儿还自己将衣裳脱了,站在这西洋镜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白雪般嫩生的身子,即使心中羞耻,脸色涨红,她也不得不承认侍琴侍画还是有些用处的,那些汤汤水水也没有白喝,总归是有些效用的。   眼见着主子在西洋镜前来回照了能有两刻钟功夫,白前生怕误了时辰,便忍不住催促一声,毕竟护国寺在城外,而宁王府则在内城,要是不赶早出门,今个儿月初进香的人怕也不少,万一郡主被冲撞了便有些不妥。   依依不舍的又看了眼西洋镜,盼儿这才拿了顶帷帽呆在头上,只带了白前一个丫鬟出了门,毕竟这丫鬟心思细密,嘴也严实的很,就算真知道了什么事儿,也不会胡说八道让她为难。   她先前去过一回护国寺,对寺里虽然说不上熟悉,但大雄宝殿的位置还是记得的,等马车停在了山脚下时,盼儿便撑开折纸伞,遮住刺眼的阳光一步一步顺着台阶儿往走上去。   周围熙熙攘攘的百姓不少,初一十五正是进香的日子,大业朝中信佛之人不在少数,以至于每月中这两日护国寺人潮鼎沸,简直热闹极了。   白前搀着盼儿的胳膊,主仆两个挨得极近,生怕被人给挤散了,好在盼儿身上穿的衣裳用料讲究,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府里头的小姐,一般人也不会往她们身边凑,很快便走到了山门前。   到了大雄宝殿,盼儿跪在浅黄色的蒲团上头,手里拿着一炷香,冲着菩萨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里头,突然有个小娃儿哒哒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字条。   来梅林见我。   即使只有寥寥五个字,盼儿也能认出这是褚良的字迹,将字条团成一团握在手心里,她心砰砰跳个不停,偷眼看着一旁的白前,发现这丫头也在进香,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自己就跟做贼似的,根本不敢让人发现,偏偏姓褚的心大,明明知道自己呆在宁王府,还敢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送字条过来,要是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   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身,盼儿趁着白前不注意,贴着墙根儿一步步走出去,等出了大雄宝殿之后,步子便迈的飞快,直往护国寺后头的梅林走去。   今日正是七月初一,并非梅花盛放的时节,梅林里光秃秃一片,出了灰暗斑驳的枝干外,再无他物,以至于梅林中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再加上那片林子足足有成百上千棵梅树,倒也算是隐蔽之处。   快步在小径上走着,经过一处假山时,她突然被人拉住了胳膊,心里骇了一跳马上回过头去,那死死攥住她手臂的男人除了褚良还有哪个?   足足十几天没见面,盼儿仔细打量着男人,发现他还是瘦成那副皮包骨的模样,浑身上下半点肉都没长出来,要不是早就嫁给了这人,两人相处了许久,盼儿怕是都认不出他来了。   嘴里说不出话来,她将刚刚的字条拿出来,又从荷包里翻出画眉用的青黛,直接写道:   你身上的伤是不是没好,不然瘦成这副模样?   见盼儿脸上带着担忧,褚良眼神闪了闪,并没有开口答话,一把环住女人纤细柔软的腰肢,将人往怀里带,这一男一女正好躲在了假山的缝隙中,即便山石是被能工巧匠细心雕琢而成,实际上这能容人的空洞也并不很大。   再加上褚良生的高大健硕,肩膀宽阔,抬起头时都能隐隐蹭到上头的石壁,盼儿被按在怀里,身子只能稍稍往后仰两尺余,之后便会碰到冰凉粗粝的山石,手臂一个用力,褚良好像抱小孩似的将盼儿抱在怀里,粉臀下就是健壮的手臂,膝头顶在男人腹部,缝隙中本就空间狭小,这么一来不止盼儿不舒坦,褚良也狠狠在石头上撞了一下。   盼儿骨架子生的小,就算身上软肉不少,分量依旧算不得重,男人单手将人抱着,另一手也不知如何动作的,盼儿只觉得腿一麻,就不由往后靠了去。   两人早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甚至连小宝都生了,但盼儿却还是有些放不开,脸皮薄的很,此刻不止面颊红似桃花,就连呼吸声也有些不稳了,心脏砰砰直跳,眼里泪花闪动,显然是快要被欺负的掉了泪。   先前两人幕天席地的在山涧中做过敦伦之事,那次盼儿虽觉得不妥,却耐不过褚良软磨硬泡,最后只得同意了那档子事儿,眼下却不同于之前在庄子里,虽然此刻梅林的假山无人打扰,但谁能保证不会有香客突然经过此处?万一被别人瞧见她二人好似麻花儿般纠缠在一起,她怕是没脸做人了……   况且此处还是佛门清静地,就算盼儿不在乎别的,也实在是没有脸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厚颜无耻之事。   雨点儿般的吻落在额头、颊边,眼见着褚良眼珠子里爬满血丝,整个人瞧着分外狰狞,如同没有理智的野兽一般,她心里一慌,豆大的泪珠儿噗噗的往下掉,张着嘴,竟然被逼着出了声:“别……”   以前盼儿的声音娇软极了,好像野蜂蜜一般,甜的很,但此刻嗓子损了,过了好几个月也只说了这一个字,又低又哑,还带着颤声儿,当真可怜的很。   ------------ 第82章 蛊虫   褚良耳力极佳,自然能听到小女人软软呼呼的拒绝声,只可惜男人实在不是个东西,一味的想要将送到嘴边的美味佳肴吃进肚,权当作听不见盼儿带着颤音的哀求,甚至还卑鄙的用薄唇堵住了那张红嘴儿,将呜呜咽咽的动静全都给压在嗓子眼儿里。   青天白日的在护国寺的后山中做这档子事,盼儿小脸儿涨红,窈窕的身子颤抖的跟筛糠一般,又软的如同烂泥,不止推不开褚良,还得借由这人搀扶着,才能避免摔在地上略有些尖锐的石面上。   白皙小手揪住男人背上的衣裳,时松时紧,眼里泪花一直不散,配上盼儿那张粉嫩水灵的小脸儿,好像清晨还沾着露水的花瓣似的,娇艳芬芳,看上去分外可口。   褚良原本就并非什么好人,再加上他现在不比往日,已经整整半个多月没有碰过小媳妇了,不止心里憋得难受,身体也十分诚实的叫嚣着,动作又急又猛,让盼儿含泪悲鸣一声,她怕自己与褚良这副赤身露体的模样被人发现,小手死死捣住红嘴儿,喉间发出闷哼声,黑发如同披散在雪嫩皮肉上,白晃晃的身子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男人并没有将盼儿的衣裳给剥掉,毕竟石壁既粗糙又十分锋锐,万一刺伤了这娇滴滴的小女人,他怕是也会心疼不已。   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后,褚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猛兽,不管不顾的就将盼儿给吞下肚子里,吃了一回还不够,在小女人哭哭啼啼的动静中,又吃了一回。   等到一切都平复下来后,盼儿耳中响起一阵嗡鸣声,余光扫见隐隐沾着水渍的裙衫,她死死咬着唇瓣,抬起头埋怨的瞪了男人一眼,这高大健壮的莽汉一副餍足模样,不管不顾的吃了个饱,而娇滴滴的小媳妇却好像软嫩的杏仁豆腐似的,好悬没被那股刚猛的力道给摇散了。   七月的天儿本就热的很,平日里不动浑身都会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儿,方才还被这么折腾了一通,白的反光的皮肉浮现出淡淡的绯红,因为最近侍琴侍画两个丫鬟一直用花油揉按着盼儿的身子,那花油就是将新鲜的玫瑰花瓣装进瓷罐里,捣成泥,之后跟猪油混在一起,上锅用小火蒸出来的,味道馥郁芬芳,平时闻着只有浅浅淡淡的香气,眼下热的厉害,那股味儿好似被热度激发了般,在小小的缝隙中弥散开来。   低头扫了一眼斑驳的颈子,盼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被咬的有些发疼的玉团,自打有了灵泉水后,盼儿的身子越养越嫩,平时规规矩矩在房中行房时,褚良都得控制着力道,以免将人伤着了,哪想到换了个地方,这人还真是个禽.兽不如的,弄起来更加没轻没重,现在她小肚子还酸胀的厉害呢……   心里头将憋着气,将男人骂了千八百回,盼儿刚一抬眼,却见到褚良脸色苍白,黝黑大掌捏成拳头,额角处迸起青筋,手掌抵在嘴边,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几声。   此时此刻盼儿也顾不上羞窘,撑着两条酸软的嫩腿儿站起身,几步走到褚良身边,紧紧皱着眉头,一字一顿道:“你、怎、么、了?”   褚良摇头,淡淡道:“无事,只是身体还没好全,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男人满嘴谎话,盼儿根本不信他说的,赶忙踅摸了瓷瓶儿递到褚良面前,即使嗓子还没好全,说话十分费力,但男人也明白了小媳妇的意思,接过瓷瓶后,仰着头将里头的灵泉水灌了进去。   喝了灵泉水后,褚良黝黑的脸庞上透着一丝暗红,好在假山的缝隙有岩石遮挡着,根本透不进来多少光线,以至于盼儿根本没发现,男人唇边沾着殷红的血,眸光狰狞,好像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将衣裳理了理,盼儿又用指尖蘸了点灵泉水涂在难受的地方,那股火辣辣的胀痛倒是消减不少,只可惜灵泉水只能将胀痛消除,却抹不去那股酥麻之感,再加上她根本没机会沐浴,表面上衣衫齐整挑不出一丝纰漏,实际上衣裳下头粘粘糊糊一片,让盼儿又羞又窘,简直快没脸见人了。   先前从大雄宝殿中跑出来时,盼儿是避过白前这丫头直接走的,连个招呼都没打,跟主子失散,想必那丫鬟也急坏了,她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万一白前心焦之下直接去寻了宁王府的侍卫,在护国寺中查找她的踪迹,事情怕是不妙。   心里这么想着,盼儿面色刷的一下苍白如纸,褚良一眼便瞧出来小媳妇的想法,不着痕迹的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粗糙的指头缠着一缕滑顺的黑发,声音又低又哑道:“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侍卫去知会那丫鬟了,他知道郡主惦记着褚某,只会以为你我二人借机私会,不会多想……”   小嘴儿紧抿,盼儿暗想可不是借机私会吗?杏眼瞟着那只带着粗茧的食指,回忆起褚良这厮先前都做过什么,脸上更红了,即使她早就嫁人生子了,这种没羞没臊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做,伸手在胳膊上拧了一圈儿,盼儿疼的鼻间酸胀,眼泪伴着灵泉水哗哗的往下落,好容易将瓷瓶儿接的半满,她也顾不上别的,垫起脚将瓷瓶儿凑近了男人嘴边,让他再喝进去些。   大掌握住柔软小手,他将瓷瓶盖上,塞进怀里,口中道:“今日喝的灵泉水已经够多了,调养身体一事万万不能急躁,我将瓷瓶儿带回府,明日再用。”   眼下装着灵泉水的是只青花瓷瓶,瓷瓶不如玉瓶有灵性,泉水在其中只能保存一日,之后里头的功效便会慢慢消散,不过盼儿先前跟褚良说过此事,想必他也不会忘。   从假山的缝隙中先后走出来,盼儿除了面颊酡红之外,再也看不出别的异样之处,她细细的端量着眼前的男人,发现褚良不止瘦了许多,整个人如同骨头架子一般,甚至连面色都有些发青。   瞧这人的模样就好似伤了根本,见了她竟然还不管不顾的折腾着,这不就是在糟践自己的身子吗?   想到此,盼儿打定主意,等下回跟褚良见面时,若是这人的身体还没养好,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再让他碰自己了。   送盼儿回到了大雄宝殿殿前,白前这丫鬟还在树下急的直打转儿,方才她只不过去进了香,一晃眼的功夫郡主便没影儿了,她四处找了许久都没瞧见人,慌得差不点哭出来,幸好有个面黑的侍卫好心提点,说郡主是去见了定北将军,白前心里头虽然觉得孤男寡女的在庙中私会不合规矩,但悬着的一颗心还是放了下来。   现在见着了郡主,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头发丝都板板整整的,发髻半点儿没乱,白前松了一口气,小声道:“主子,您、您怎么又去见了定北将军,他有妻有子,若是愿意休妻再娶的话,您嫁给他也无妨,但定北将军若没有休妻的意思,还跟您一而再再而三的见面,明显就是没将您放在心上,像这种没有担当的男子,实在不能托付终身……”   大概是心思细密的缘故,白前也明显是个操心的性子,小丫鬟五官虽生的普通,但最近跟在盼儿身边,平日里跟侍琴侍画两个丫鬟相处着,倒也学会了些保养的法子,皮肤不似先前那么粗糙蜡黄,那张鹅蛋脸看着倒还挺顺眼的。   盼儿笑了笑,她说话不便,自然也不必开口解释,倒是省了不少口舌,主仆两个下了山,坐上了宁王府的马车,往京城赶去,褚良站在石阶上,看人马车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栾英上前一步,俊朗的脸上带着浓浓忧虑之色:“葛稚川先前说过,将军的身体需要好生将养,万万不能做泄.精.元之事,您方才去见了夫人,即使属下越了规矩,也实在忍不住提点一番……”   褚良面色不变,淡淡道:“我死不了。”   “可是您、”栾英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他清楚既将军的脾性,说句不好听的,简直跟一头倔驴没有什么差别,明明葛稚川医术极高,几次三番的将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说的话也应该可信,偏偏将军一见到夫人,就管不住自己的胯.下之物,该做的不该做的一样都没落下,栾英身为贴身侍卫,眼见着主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哪里放心的下?   “夫人现在呆在宁王府,那养在废庄里的那个该如何处置?闫红衣好歹也是芙蕖郡主,总不能直接杀了吧?一直圈着也不妥当,先前林夫人就来了好几回,挺着大肚子非要见夫人一面……”   “先不动她,要是杀了闫红衣的话,解药该如何去寻?”更何况,幕后之人知道了他“重病在身”才会露出马脚,要是不借此机会将那人给揪出来,褚良又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主仆两个骑着马往定北侯府的方向赶去,刚一入府,还没等进到书房,褚良便呕出了一口血,直挺挺的往地上栽去,栾英见状,心中大骇之下忙将人给扶住,看见将军面如金纸,大口大口的呕着血,他赶紧将人扶到房中,又让另外的侍卫去请了葛稚川过来。   葛稚川早年被褚良救了一命,一直呆在定北侯府中,一来是为了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二来则是为了避免麻烦,像葛稚川这种神医,全天下拢共也不超过一手之数,京里头的达官显贵都派人时时刻刻盯紧了他,一旦没了定北侯府的庇护,就算他医术再高,怕也躲不过层层天罗地网。   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进了书房,葛稚川先是看着褚良的面色,两指拨开眼珠儿瞧了瞧,这才开始诊脉,另一手摸着下颚的短须,眉头越皱越紧。   诊完脉后,葛稚川边从怀里掏出了瓷瓶儿,弄了几粒朱红色的药丸塞进褚良口中,用手在下颚处顶了几下,等确定丸药完全咽进肚了,这才忍不住埋怨道:“让你仔细看好了将军,你就是这么看的?将军的身体有碍,一旦行房泄了元气,整个人便撑不住了,这么大的人了,连点小事都做不好……”   平时栾英肯定会反驳几句,但眼下是非常时期,他心里也自责的厉害,问:“就算我能看的了将军一时,也看不了一辈子,总不能让他一直做和尚,再也不行房了吧?”   栾英虽然没尝过男欢女爱的滋味儿,却也知道夫人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且还正好对了将军的胃口,只要一见了夫人,将军哪里能忍得住?   这么一想,年轻的侍卫脸色更加难看,眉头紧皱,脑门子都快夹死一只苍蝇了。   约莫药效发作了,葛稚川又捏住褚良的腕子,继续给人把脉,只听他轻咦一声,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之事般。   栾英心头一紧,赶忙问道:“怎么了?上回将军吃了药就好了,难道这次药没用了?”   葛稚川不忿的哼哼:“我配出来的丸药,即使你只剩下一口气了,都能吊住命,怎么可能没用?”   栾英不屑的撇嘴:“真有那么神,你怎么不把将军治好?”   葛稚川气的跳脚,道:“我都说了多少次,将军不是中毒,而是体内藏了一只吞噬精气的蛊虫,那蛊虫现下已经与将军连在一起,不能妄动,只能用药维持平衡,供养着这只蛊虫……”   男女之间一旦做了床笫之事,精气免不了外泄不少,这么弄过一回,葛稚川辛辛苦苦用丸药维持的精气散了,体内的蛊虫没了粮食,不免又要闹的天翻地覆,平衡便被打破了,眼见着病人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跟自寻死路也没什么差别,葛稚川气的吹胡子瞪眼,苦口婆心叮咛了不知多少次,偏偏褚良左耳进右耳出,不,他甚至从来没听进去过,依旧我行我素,早晚有一天会死在女人肚皮上!   仔细探听着脉相,他发现褚良的脉搏从微弱渐渐变得清晰许多,益气丸只给他吃了两粒,照理而言脉相要等明日才能恢复正常,今日怎会复原的这么快?   从针包里捏出一根细如毫发的金针,葛稚川一针扎在了褚良的人中处,轻轻辗动着,片刻之后,褚良便睁开眼,即使刚从昏迷中醒来,男人鹰眸中的警惕之色依旧分外浓郁。   葛稚川没好气的将金针拔了,冷笑道:“将军怕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才会主动行房吧?”   褚良没跟葛稚川计较,翻身下地,先前翻涌不断的气血也渐渐平复下来,倒不像之前那般难捱了。   “将军还吃过什么?我倒是觉得你体内的精气更足,将那只蛊虫喂饱了,这回才会轻易的消停下来……”   到底是跟自己的性命相关,褚良也没有敷衍的意思,想起在假山后和喝下的灵泉水,大掌便将怀里头的瓷瓶儿给摸了出来,扔到葛稚川手里。   “这里头装着灵泉水,对恢复伤势有奇效,不过一般只能用作皮肉伤,好像并不能杀死蛊虫。”   行医多年,葛稚川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神奇的玩意,他之前还以为所谓灵泉,不过是《抱朴子》里用来骗人的,没想到还真有,心惊胆战的将瓷瓶接住,一想到里头装了这么世间罕有的灵泉水,葛稚川动作里也不由添了几分小心,掀开盖子后,倒了两滴透明的泉水在掌心,尝了之后,只觉得分外甘甜,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把栾英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葛稚川对自己毫不手软,直接在胳膊上划了一刀,把灵泉水倒在了伤口处,原本呼呼往外冒血的伤口,血止住了不说,上头还结了层薄薄的血痂,再接着倒灵泉水,血痂也慢慢褪了,只剩下一道浅疤。   咂了咂嘴,葛稚川看着瓷瓶,双眼都在放光。   褚良皱了皱眉,冷声道:“这灵泉水事关重大,谁都不能提起!”   栾英赶忙应了,葛稚川却依依不舍的摆弄着瓷瓶儿,突然问了一嘴:“将军今日去见了夫人,回来时却得了灵泉水,难道这等好物儿乃是夫人所有?”   鹰眸中透出一丝冷色,葛稚川忙道:“将军莫要心急,葛某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能够把您蛊虫给除去。”   褚良的脸色仍未好转,将葛稚川吓得心中揣揣,苦着脸保证:“您就放心吧,这灵泉水只是葛某绝对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让外人知晓。”   听到这话,褚良才满意了。   栾英用胳膊肘顶了葛稚川一下,问:“什么法子?还不快说。”   葛稚川嘿嘿一笑,看了褚良一眼,硬气道:“暂时还不能说,葛某还得研究个七八日,反正将军刚刚与夫人见过一面,再忍一旬也并非难事,等到葛某彻底摸透了之后,才能尝试此法……”   褚良沉吟片刻,道:“你有几分把握?”   “七成、不,八成,毕竟这灵泉水的效用实在妙得很,若是常年饮用此物,虽不能延年益寿,却也可将身体改变不少,其用无穷啊!”   ------------ 第83章 法子   葛稚川在定北侯府呆了这么多年,医术还是没的说的,褚良虽然没觉得灵泉水对他体内的蛊虫有克制之效,但既然葛稚川开口了,试一试也无妨,男人也没将装了灵泉水的瓷瓶要回来,用手蹭了一下面上干涸的血迹,直接道:“灵泉水明日就会失效,你最好今天弄明白。”   说完,褚良走到木架子前头洗了手,心里头还是对葛稚川所说的法子还是有几分期待的,毕竟自打被闫红衣暗算之后,他便只能跟个废人一样,除了不能敦伦之外,领兵作战也是不成的,褚良打小儿就在军营里长大,实在是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想一想下蛊之人的险恶用心,男人俊朗却消瘦的脸上透出几分狰狞之色,站在一旁的葛稚川见状,忍不住怪叫一声,也不想再在书房里多留,宝贝的捧着瓷瓶贴着墙根儿退了出去。   *   *   盼儿与白前主仆两个上完香便直接回了王府,还没等下马车,就听到外头传来女人尖锐的叫喊声:“郡主,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小妇人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求求您救救我们母女,赏我们一口饭吃……”   雪白嫩手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盼儿顺着缝隙往外看,发现那天来王府的林三娘此刻竟然又出现在这里,今个儿林三娘并不是独自前来,身边还跟了个面容清秀身形干瘦的小姑娘,估摸十四五岁的模样,脸型跟盼儿有些相似,只是面颊蜡黄粗糙的很,一点儿也不水灵。   林三娘从晌午起就带着女儿来到宁王府外头守着,她今早打听过了,芙蕖郡主去了护国寺烧香,想到那郡主跟林芸娘十分相似的一张脸,柔柔弱弱一看就是个面团性子,可比那个刁钻刻薄的阉人强了不知多少倍,说不定能从郡主娘娘手里头多抠些银子花花。   大概是出嫁前林三娘欺负惯了林氏,眼见着盼儿与林氏相似,她下意识的就把盼儿当作林氏看待,总以为这位郡主即使金尊玉贵,到底年轻面嫩,先前林三娘见过一回,也觉得她不是个黑心肠的,怕是经不起自己软磨硬泡。   皱着眉将靛青色的帘子掩好,盼儿也没忘了先前福公公说过的话,当年就是林三娘将母亲卖到宁王府的,自己拿了银子过上了舒坦快活的日子,现在银子花完了又想借她们母女的名头来王府打秋风,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脸上厌恶丝毫未加掩饰,白前见主子这副模样,试探着问了一句:“郡主,不如奴婢下去给她点银子,省的那妇人堵在车边,不让陈大哥动弹……”   盼儿摇了摇头,即使没跟林三娘接触过,她也能猜出林三娘到底是怎样的德行,若是这一回让她尝到甜头儿,日后这种事怕是会三番四次的发生,先前放任褚良在护国寺的假山里胡闹了一通,那男人吃饱喝足之后身心舒畅,盼儿却浑身提不起劲儿来,此刻不止又困又累,浑身还黏黏腻腻难受的紧,想到那男人不管不顾的占了她的身子,盼儿不免有些心慌,想着快些回府洗上一番,也省的怀了身子,肚子大起来怕就无法隐瞒了。   想到此,她心里更是急躁,脸上也不由带了几分。   “要不奴婢下车去把福公公叫来,先前都是他与这母女二人周旋,想必福公公也能有办法……”   福公公身为王府管家,办事的手腕自然比她们主仆两个强上许多,盼儿明面上还顶着芙蕖郡主的身份,也不好直接派人将林三娘母女两个赶走,但若是福公公来了,行事也有些分寸,即便真出了什么事,也跟她没多大关系。   见郡主点头应了此事,白前掀开帘子直接从马车跳下去,林三娘一双眼里精光闪烁,还以为是盼儿下来了,死乞白赖的非要往白前身前凑,好歹这母女俩还算有些分寸,并没有上马车里头。   小跑着从东门进了王府,白前跑的有些急了,找了整整一刻钟功夫,见人就问,最后才找着了福公公。   这段时日福公公来青园的次数不少,现在见到白前满脸涨红气喘吁吁的模样,还以为是郡主出了什么事儿,赶忙问:“这是怎么了?”   “公公,您快出去看看吧,林三娘母女俩将主子堵在东门外头,马车根本进不来……”   听到是林三娘母女来了,福公公白净的一张脸上也不由浮现出几分怒意,咬牙切齿道:“这泼妇实在欺人太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王府门前闹,先前不动她只不过是不想恃强凌弱罢了,既然她这般不识抬举,就别怪咱家心狠手辣了!”   白前跟在福公公身后,小跑着走到了东门,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五大三粗的仆妇,这些仆妇平日在王府里做的就是最脏最累的粗活儿,虽不是什么精细人儿,但手头上却有一把子力气,况且又同为妇人,将那母女两个撕扯开来,也不至于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事儿。   林三娘一见到福公公从东门出来了,登时唬了一跳,脸色霎时间苍白如纸,也顾不得再从盼儿那抠银子了,直接拉扯着女儿的胳膊,脚步飞快的往前走,岂料还没走出多远,便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给按住了。   心里一惊,林三娘又怕又怒,子哇乱叫道:“杀人了!杀人了!宁王府的总管当街欺凌百姓!还有没有王法……呜呜”一个仆妇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擦桌子的抹布,直接塞进了林三娘嘴里头,将人往回拖拽着。   林三娘看着骨瘦如柴,干巴瘦的模样,实际上浑身力气一点也不小,一个仆妇好悬没将人按住,还是又跑过来两个人,才将她制服的。比起林三娘,她女儿倒是柔柔弱弱的,被扯住胳膊后顿时红了眼,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四下围了不少百姓,一看到这副情景,都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盼儿踩着杌子从马车上走下来,芙白小脸儿泛着淡淡粉晕,即使丝绸罩衣宽松的很,但窈窕的身段儿却轻易的勾勒出来,小腰儿细的单手可握,偏偏胸口处的分量着实不小,一步一步走到了林三娘面前,看了林三娘一眼后,娇美脸蛋上露出丝冷笑,随即头也不回的往王府走去。   被仆妇死死攥住胳膊的徐娟儿看着女人白的好似牛乳的脸,眼里头不免划过一丝嫉妒,目光自上而下的滑动,待瞧清女人脚下踩着绣鞋都镶嵌着大小趋同的滚圆东珠时,她眼圈气的都红了,尖锐指甲死死抠在掌心里,只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明明同为女子,凭什么这芙蕖郡主身份高贵,容貌娇美,吃穿用度样样比她强,而她徐娟儿却只能跟在她娘身后,累死累活的讨银子?   徐娟儿越想就越是愤恨不平,眼珠子好像黏在了盼儿身上般,死死的盯着她,等到郡主进了门,福公公冷冷的瞪了徐娟儿一眼,道:“看什么看?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整日借着死人的名头来王府打秋风,你们娘俩儿还真不怕晦气?林氏母女都死了十多年,当年也是你林三娘亲自把自个儿妹子卖到王府的,卖了二百两银子,现在还想打秋风,不如咱家直接把你们母女送到京兆尹府里,让大人评评理?”   林三娘母女两个都是没见过世面得而平头百姓,在京里头呆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四品官儿,此刻一听福公公要将她二人送到京兆尹府,登时便吓破了胆,两股战战,面色忽青忽白。   林三娘挣扎一番,将嘴里头的抹布吐在地上,呸了几下后,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扯着嗓子嚎着:“福公公你大人大量,就放我们母女俩一回,我女儿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要是进了官府,这辈子都毁了,你怎么这么心狠……”   被吵的脑仁儿生疼,福公公赶忙摆摆手,让几名仆妇将林三娘母女带下去,即使没打算将这厚颜无耻的二人送去见官,也少不了一番教训,省的她们记吃不记打,下回再来王府外头撒泼放赖。   加快脚步往青园走,盼儿刚一回主卧,便让白前备水沐浴,因为盼儿的字迹不佳,就随身带了几张纸,用青黛写上,写完后便一道装进荷包里,也方便处理。   走到屏风后头,动作麻利的将身上的衣裳都给褪下来,盼儿低头瞧了瞧,眼见着雪白嫩生的软肉被嘬出来星星点点的红印子,尤其是最上头的兔儿嘴,简直红肿不堪,即使先前涂了些灵泉水,依旧微微有些发疼,也不知褚良那厮究竟是着了什么魔,弄一回就跟要命似的,比初次还要不知轻重。   因怕侍琴侍画两个丫鬟突然闯进来,小手狠狠在胳膊内侧的嫩肉上拧了一下,盼儿满眼泪花,指尖蘸着眉心的灵泉水,将胸口粉颈上的痕迹都给抹上,之后用掌心揉了揉,痕迹便消失了。   虽然在假山里没有将衣裳全都剥干净,但石壁粗粝的很,简直没有一块平滑之处,伸手将丝绸罩衣扯到眼前瞧了瞧,她发现这件儿新做的衣裳早就被划得勾丝,甚至还破了几个窟窿,亏得没让别人瞧见。   后背处撞得青紫一片,盼儿也够不着那处,索性便迈开细腿直接泡在热水里,又往水中弄了些泉水,热气蒸腾,水温比平时稍微高了不少,盼儿跪坐在木桶中,只露出白净小脸儿,身子都藏在水底下。   面颊通红如刚熟的樱桃,连带着耳根都红的不得了,水下的小手按在腹部,雪白贝齿死死咬唇,将体内的东西全都给排了出去,那股子难以言喻的感觉让盼儿又羞又窘,恨不得寻个地缝儿钻进去,来来回回几次都停了手,偏偏她怕自己怀上身子,便只能仔仔细细的洗了个干净。   小女人的感觉比常人要敏锐不少,等到洗完澡后,浑身软的好像一滩烂泥般,从一旁的架子上拽了条干净的细棉布,仔细将身上的水珠儿一点点擦拭着,又把头发绞的半干,刚穿了一身嫩绿色的小衣,房门就被白前从外推了进来。   今日是白前跟盼儿一起去的护国寺,这丫鬟是个眼尖的,就算乍一看没觉得有何不妥,等到主子下马车后,她也瞧见了那件儿勾花了的丝绸罩衣,往青园走的一路,都是白前仔细帮盼儿挡着,生怕让府里的下人注意到此事。   手里捧着脂膏走进屋,白前瞧见主子穿着嫩绿色的衣裳,露出雪白的粉颈,背后两根细细的带子,倒也没有什么伤口,先前白前还在苏州府的庄子时,曾听几个破过身的丫鬟说过,女人做过那档子事儿后,不止浑身都提不起劲儿,严重些的还会伤着。   再一看主子除了衣裳勾丝了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不妥之处,估摸着先前那一个多时辰,应该什么事都没发生,小丫鬟未经人事,也不清楚床笫之事并非回回都会受伤,更不知道盼儿手里还有灵泉水这等稀罕物儿,以至于被自家主子蒙混了过去。   盼儿懒散的好似没有骨头般,趴在软榻上,由着白前往她身上涂抹脂膏,这玩意也是侍琴侍画两个丫鬟弄出来的,听说还是宫里头的秘方。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容貌变得再娇嫩些,盼儿也不例外,对于侍琴侍画手里头的东西,她用的勤快的很,在王府中养了这么些日子,还真觉得自己比先前更艳丽几分。   算算时间,林氏肚子里娃儿也快出世了,偏偏她现在身为芙蕖郡主,根本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见林氏,否则一旦与娘见了面,根本会露出端倪,还不如私下里去见上一回,确定母子平安,盼儿也就能放心了。   心里琢磨着让褚良打听打听,她娘到底何时临盆,到时候她装作要去护国寺进香,偷偷摸摸去到忠勇侯府,事情也就能成了,回过头扫了微微见汗的白前一眼,小丫鬟忐忑一下,怯生生问:“是奴婢力气用的太大,弄疼了郡主?”   盼儿摇了摇头,又趴在了凉席上,细腻指尖顺着竹条的纹路轻轻抚过,等到白前给她背上擦匀脂膏后,盼儿才把巴掌大的青花瓷盒接过来,用手剜出来一团,先是放在掌心里捂热了,等到淡黄色的脂膏微微融化,透着淡淡花香时,她这才解开兜儿往身上抹着,还重点照顾了胸前的两团,毕竟她可是成了亲生过子的妇人了,还奶了小宝一段时日,若是不好好保养着,恐怕要不了几年身条儿便会走样的厉害。   *   *   褚良体内的蛊虫名为牵丝蛊,本身便是母蛊,进入人体后,不出七日,就能将一个气血充盈的男人体内精气一扫而空,活活吸成人干,这七日里中蛊之人十分痛苦,每次被吸收精气时,都会浑身麻木仿如死人一般,虽无猛烈的疼痛,但这种生命渐渐消逝之感,才是别人忍受不了的。   亏得褚良头一天便发现了不妥,直接将同在军营里的葛稚川叫来,诊脉后才发现体内多了这牵丝蛊。   葛稚川医术高明,以往却从来没跟苗疆之人打过交道,以至于对这牵丝蛊束手无策,只能用丸药补充着褚良的气血,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不让牵丝蛊有机会发作,哪想到将军是个不要命的,一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便忍不住提枪上阵,这么一来,体内的牵丝蛊怎能不闹腾一场?   葛稚川不愧是名满天下的神医,这从苗疆弄过来的蛊虫虽然阴损毒辣,险些要了褚良的性命,但经过葛稚川之手,不止用药补足了男人体内的精气,甚至还借用灵泉水,想出了一个根除蛊虫的办法。   牵丝蛊以精气为食,却受不住太多的精气,只要让将军体内的精气多过牵丝蛊能承受的度,又不像灵泉效用那般刚猛,便能逐渐将蛊虫撑的爆体而亡,最后排出体外。   此刻葛稚川进了书房,手里捏着下颚处的短须,那副模样让栾英看了,忍不住磨了磨牙,催促道:“不是想出了办法吗?怎么还不说,都到了这种节骨眼儿上,葛老头你竟然还卖关子,是不是想让我给你松松骨头……”   葛稚川根本不怕栾英,一把拨开他的手臂,没好气道:“你先起开,没看将军都不急,你又急什么?”   褚良跪坐在案几前,鹰眸中一片平静,淡淡道:“葛稚川。”   听出男人言语中淡淡杀意,葛稚川不由打了个激灵,心里知道眼前这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也不敢再耽搁下去,赶忙道:“其实想要除掉那只牵丝蛊也不算难,只不过此法必须要夫人相助,且还得助上七七四十九日,不能间断,方才能达成目的……”   一听此事还与盼儿有关,男人浓黑的剑眉忍不住皱了皱,问:“要让夫人做什么?”   “将军不必担心,此法不会伤了夫人,只是有些劳累而已……”   ------------ 第84章 酸汤   听了葛稚川的话,褚良浑身略有些紧绷,心中不免有些不耐,道:“有话直说便可,何须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葛稚川摸着短须,咂了咂嘴道:“葛某所说的法子,乃是从《抱朴子》上抄录而来,您前几日曾说过,灵泉水乃是夫人独有之物,在别处是寻不到的,夫人日日饮用那口功效神异的灵泉,体质早便与普通女子并不相同,若将军与夫人行房,再配以丸药,便可使精气不泄,从而彻底将那蛊虫给抹杀……”   栾英在一旁听着,脸色忽青忽白,结结巴巴道:“葛老头,你显然不是说不让将军泄阳.精吗?若是行房的话,哪里能保证精气不泄?”   “我都说过了,《抱朴子》中有敦伦的秘法,滋阴补阳,不止能够将将军体内的牵丝蛊给除去,甚至对夫人还有些益处,不过在使出这法子之前,还得仔细调养调养夫人的身子,否则若是这一通折腾下来,别说女子了,怕是健壮如牛的男子也有些扛不住。”   褚良其实并非好女色之人,在遇到盼儿之前,他甚至从未让女子尽过身,也没有在妇人身上浪费时间与心力,哪想到遇到了小媳妇之后,他整个人就如同饿了许久的猛兽一般,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盼儿拘在怀里,哪都不让她去。   成亲这么长时间,褚良对小媳妇也是真用了心思的,自然清楚女子每月都会来一回月事,除非有孕,这葵水才能暂停数月。   看出了褚良眼中的疑惑,葛稚川接着道:“夫人的赤龙也是有办法推迟的,不过当务之急不是推迟赤龙,而是先将身子调养了,否则将军再忍不住,若不按照《抱朴子》上头的仿佛来,就算葛某医术再是高明,恐怕也不能保证您毫发无损。”   顿了顿,褚良隐隐猜到葛稚川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便问:“怎么个调养法?”   葛稚川走到案几前,手里头捏了一只狼毫笔,直接将古书上记载的法子十分详尽的写在纸上,其实这调养身子的方法也并不算难,偏偏方法有些诡异,寻常女子怕是不愿使用,再加上夫人身体较弱,若是在解蛊之前没有做好事前准备的话,怕也会十分难捱。   身形高大的男人如同一尊铁塔般站在葛稚川身后,等到纸上的法子完完全全清清楚楚的写出来之后,褚良眼神一暗,面上也露出了一丝暗红,一旁的栾英抻头要看,那张薄薄的宣纸却被褚良仔细折好塞进怀里,连一个字都没让栾英瞅见。   葛稚川笑的不怀好意:“栾侍卫如今还未娶亲,这调养的法子自然是用不上的,想当年葛某年轻时,借用此法……”   褚良对葛老头早年间的风流韵事并不感兴趣,沉声问:“需要何种暖玉?”   “暖玉的材料药房里是有的,不过却需要将军自己倒出空来,细心雕琢,毕竟我们对将军的了解还没有太深,这忙怕是帮不上的……”   好在褚良的性情沉稳,此刻被葛稚川挤眉弄眼的调侃,他依旧面色不变的站在堂中,手里头薄薄的宣纸都被捏的有些发皱,想一想小媳妇水润润的杏眼,要哭不哭含着泪花儿的瞅着他,红嘴儿里溢出一叠声的哀求,褚良只觉得心里一荡,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先前在假山中的瞟见的绝美景致。   “好了,调养的法子我会告知夫人,七日之后开始即可。”说完,褚良直接坐在了八仙椅上,低头看着边关的战报,先前匈奴犯边,他遭了闫红衣的暗算,亏得老天爷看他不顺眼,没将他的性命给收走,这才活着回了京城。   如花美眷还在京里头,褚良可舍不得娇滴滴嫩呼呼的小媳妇,想到那女人没心没肺的德行,满心记挂的便只有褚谨那个小崽子,连自己个儿男人是谁都忘在脑后了,这解蛊之法虽然有些上不得台面,但趁此机会好好收拾收拾小媳妇,倒也不错。   此刻盼儿还呆在宁王府,根本不知道早就有人将歪主意打在了她身上。   王府的日子倒是十分清闲,盼儿身为郡主,又是个哑巴,平日里连门都不出,毕竟主卧里头放了一个冰盆子,虽然没有多凉快,却比站在外头让日头曝晒强出许多,再加上宁王妃又从来冰镇过的葡萄酒,啜上一口,又酸又甜的味道当真不差。   盼儿的酒量并不算好,一开始她倒是没想喝这葡萄酒的,但侍琴那丫鬟在她耳旁提了一嘴,说葡萄酒乃是美容养颜的好物儿,常喝的话可是皮肤雪白柔腻,这种功效倒也不赖,一番话说的盼儿有些动心,索性就让白前拿了琉璃杯,装了半杯色泽浓艳的葡萄酒,小口小口的喝着。   酒水虽然是用紫玉葡萄酿制而成,但酒劲儿还真不小,盼儿喝了小半杯,看人就有些重影了,她心知自己不能再喝,偏偏又有些犯馋,就跟盯着小鱼干的猫儿似的,心痒难耐,最后忍不住舔了一口,又添了一口,等到琉璃杯里头的酒液全都被喝的一干二净后,白前看着脸蛋酡红神态朦胧的主子,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干净的帕子浸到热水中又绞干,白前仔仔细细的擦了擦盼儿的脸,郡主此刻倒也没睡过去,杏眼半睁半合,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再配上秀丽的脸蛋,当真好看的紧,即使白前身为女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更别提院子里守着的侍卫们了,一个个透过窗缝儿瞧见美人儿横卧的模样,看的眼都直了。   伸手将窗扇关严,白前扯了被单盖在盼儿身上,见主子闭上眼马上要睡了,她便小心翼翼的退到主卧外头,直接去了隔壁的耳房里。   盼儿倒也没真睡着,等到夜里头吃了一碗银丝面后,洗涮干净将烛火吹熄后,这才摸黑上了床。   小手刚一碰到床沿时,掌下便摸到了一处又硬又热的东西,她愣了一下,只觉得那物还微微有些弹性,明显不是冰冷的床板抑或是柔软的被褥,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女人张嘴要叫,却被人直接捂住了嘴,只能可怜兮兮的发出闷闷的哼唧声。   “是我。”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后,那处的皮肉最薄最嫩,白生生的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听出熟悉的动静,她心里倒是不怕了,琢磨着自己刚刚摸的是哪,抬高了胳膊被男人拎着坐在了结实的大腿上。   以前还在定北侯府时,盼儿就没少坐在褚良身上,她最不乐意坐在这处,毕竟男人正值壮年又龙精虎猛,最是受不住挑拨,明明她自己规矩的很,一举一动挑不出半点儿错处,偏偏这人总是鸡蛋里挑骨头,非说是自己勾.引了他,还将她按在榻上做那等不要脸的事情。   想起褚良以前做过的混账事儿,盼儿忍不住啐了一口,声音沙哑慢腾腾开口:“为、何、来?”   常年舞刀弄枪,褚良手掌生的十分坚硬,力道也大的很,骨节又粗又分明,掌心内还满布粗粝的茧子,现在一下一下揉着她白嫩嫩的下巴,盼儿身上的肉本就细滑,此刻都被搓的通红。   按着这人不老实的手,盼儿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根本阻止不住男人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姓褚的将大掌探入了衣裳里,肆意狎玩着。   脸上热的好像冒烟了般,盼儿咬着唇,回忆起褚良前几日难看的脸色,也不敢由着他的性子来,赶忙道:“住手!”   “放心,我什么也不做……”   即使嘴上这么说着,褚良依旧没有停手,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许诺,最后只好好亲了亲小媳妇,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叼着粉嫩的耳垂,男人声音低哑道:“先前闫红衣假扮成你的模样,混到了侯府,我一眼便识破了她,却没有声张,只将人带到了边关,哪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让她给我下了蛊……”   盼儿瞪大眼,死死的捏着褚良的胳膊,怪不得这人瘦的好像一副骨头架子似的,原来是种了苗疆的蛊虫,这可怎么办?心里又急又慌,嗓子才好了一点儿,平时说话就不利索,现在心情紧张之下,便更说不出什么了。   窗外盈盈的月光透进来,正好能将女人娇美的小脸儿收入眼底,褚良在她唇瓣上嘬了一下,又道:“你先别急,葛稚川在咱们大业也是难得的神医,他已经想出了解蛊的办法,只是还需要劳动你,便由我亲自出面,跟你说上一嘴。”   “什、么、办、法?”   “解蛊的法子并不算难,只要夫人与我一同敦伦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将蛊虫抹杀,只是怕你的身子挨不住,先头还得做些准备。”   盼儿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竟会听到这样的法子,明明葛神医的年岁也一大把了,怎么能想出这种、这种方式?   脸上热的厉害,盼儿挣扎着要从男人怀里出去,褚良却用一手按在她腰侧,力气虽不大,却也不是小媳妇能挣脱的,另一只猿臂从后头绕过粉颈,继续道:“调养的方法也简单的很,便是以暖玉配上特制的药膏,放入体内,养个七日之后,葛稚川开了推延赤龙的药方,便能解蛊了……”   暖玉?   盼儿骇了一跳,咽了咽唾沫,整个人好似木头桩子似的,僵在男人怀里头,一下都动弹不得。   褚良夜里穿了一身劲装,直接在袖口中摸索了一阵,便取出了一只沉香木做的盒子,约莫有四指宽,小臂长,盒子上头还雕刻了精致的藤蔓图纹,想到木匣子里头装的究竟是何物,盼儿忙别过头去,再也不敢多看。   “怎么不看?”   “此物与我极为相似,也是出自我手,绝无第二人见过,你千万别害羞。”   “暖玉并不伤身,夫人莫怕。”   “不如让为夫帮你试一试?”   ……   在青园里呆了整整一宿,褚良在天亮之前才从宁王府中离开,这人刚来时还说过一嘴,绝不会碰盼儿,哪想到他没有亲自碰,使出的花样却越发繁复,再配上那调养身体的法子,盼儿被折腾的哭叫连连娇声喘喘,她怕被丫鬟发现,便死死的咬着攒成一团的小衣,眼睛肿的好像核桃似的。   心里头有千百个不愿意,但为了褚良的身体着想,盼儿还是不得不照做了,幸好那物件儿不必一刻不停的用在身上,每日只需放四五个时辰即可。   下了这么大的血本,盼儿可没忘了最为关键之事,她夜里问了男人,林氏究竟何时临盆,得知还有个七八日,心里不免一紧,毕竟林氏的岁数也不小了,这一胎怀的虽不算艰难,但也十分辛苦,好不容易挨到了头儿,自然得时时小心着些。   将沉香木盒子锁在柜子里,金钥匙被盼儿贴身揣在荷包中,谁都不让拿,只等夜里头沐浴过后,再按着褚良的话“调养”。   也不知是葛神医“调养”的方子有效,还是侍琴侍画两个丫鬟接连不断的汤汤水水功效强,反正这几日盼儿气色简直好的很,芙面透着淡淡粉晕,精神头儿也比先前好了不少。   因为在府里头闲着实在太过无聊,盼儿便主动跟宁王妃提了一嘴,说想要跟厨房里的婆子学一学烹制菜肴的手艺。   所谓君子远庖厨,只可惜盼儿不是君子,宁王妃也算是开明之人,并没有一口回绝此事,只是让她陪嫁的李嬷嬷来到青园,亲自指点盼儿厨艺。   宁王妃是个嘴刁的,她院子里做的饭食十分讲究,有的菜色比起宫廷的御膳还要精致可口许多,盼儿先前曾经吃过一回李嬷嬷做的菜,只觉得比赵婆子强上不少,若是她能学到几分,也不算白在宁王府呆这么长时间。   李嬷嬷人微微有些胖,大概是因为常年板着脸的缘故,嘴角微微下垂,再配上略有些高的颧骨,看上去便显得有些刻薄,不过她到底也是宁王妃的陪嫁,在面对盼儿时态度十分恭敬。   “郡主既然真想下厨,咱们便直接在青园的小厨房摆弄,其实做菜的法子并不算难,难得是火候跟调味,至于刀工的话,需要勤练,而且还得吃苦,不如找几个刀工好的婆子弄,您也不必费这份心思。”   盼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她很清楚要想练好刀工,没个七八年的时间怕也不能熟练。   李嬷嬷的手艺好,平时除了给宁王妃做饭食,也不会轻易下厨,好在李嬷嬷模样看着虽然刻板,但说话时细声细气,倒也没为难盼儿,再加上今日做的菜也不算难,只是熬好了酸汤,用来涮肉而已。   京里头其实不兴吃酸汤的法子,不过先前宁王妃怀孕时,胃口并不算好,李嬷嬷便四处去讨要方子,学会了酸汤的做法,这才让宁王妃吃的东西多了些。   酸汤的做法其实不难,只见李嬷嬷把冬菇洗净去了根又焯了水,青红椒、泡小米椒切碎,李嬷嬷让盼儿往锅里下油,加了姜蒜爆香,又把先前切好的辣子放了进去,添上浓绿色的酸菜丝,白生生的萝卜块,不住的翻炒着,灶下的火有些旺,炉子发出呼呼的响声,很快白萝卜就出汁了,李嬷嬷舀了几勺黄酒,撒了盐,加了冬菇,用添了熬得浓厚的鸡汤进去,小火炖上一个时辰,就酸汤也就做好了。   厨房里被那股酸香味儿充斥着,盼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边拿湿帕子擦手,一边在纸上写:“这酸汤里头下点什么好?”   “片好的鲈鱼极薄,透明滑润,放在酸汤里,滚上几下用筷子捞起来,都不必配什么蘸水,味道便好的很,鲜嫩极了,今日既然已经将酸汤做了,不如就让老奴片些鲈鱼,给郡主尝尝……”   小厨房里头的食材也不少,一听到李嬷嬷要鲈鱼,很快就有打下手的婆子将几条养在水缸里还活蹦乱跳的鲈鱼给弄到案板上,李嬷嬷的刀工极好,只见她唰唰两下,便将鲈鱼放了血,从中剖开,切成如同白纸般的薄片。   因为鱼片薄的很,李嬷嬷只片了两条鲈鱼,便装了十几个盘子,锅里头炖的酸汤也被倒进了铜炉子里,这炉子中间是个圆筒,里头放上几块儿烧热的火炭,酸汤在里头便一直咕嘟着,即使从小厨房端到偏房里,都没有凉上半分。   盼儿这几日也被折腾的身心俱疲,她虽然面上对褚良有些嫌弃,但得知了那男人中了蛊后,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偏偏她在宁王府,而姓褚的在定北侯府,每回见面都得等到夜里,偷偷摸摸的才行,否则被人瞧见,怕也不是好事儿。   走到偏房里头,盼儿一边涮着鱼片,一边想着宁王府在京里头的庄子,她虽然从来没去过庄子,但估摸着也就在十里坡附近,肯定离废庄不算远,反正褚良说他自有安排,倒也不必让盼儿操心。   ------------ 第85章 出京   转眼便过了整整七天,且不提七日内盼儿到底有多劳累,那姓褚的混帐东西夜夜都会来到青园的主卧里,美其名曰要给她调养身子,实际上心肝都黑透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事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着盼儿,虽然没有真的入到其中,但有了那形状相似的暖玉,也差不了几分。   幸好盼儿这几日没让丫鬟睡在外间,否则容貌娇美声如莺啼的郡主,夜里在昏暗一片的房中发出呜呜咽咽时断时续的哭声,恐怕更会引人遐思。   夜里头劳累不已,白天盼儿面上不由带出了点儿,眼眶底下一片淡淡的青黑,整个人也显得略有些憔悴,跟着白前一起去见了宁王妃。   宁王妃心疼女儿,又不知道眼前这个乃是实打实的赝品,自然将满腔的怜爱之情都投注在盼儿身上,人心都是肉长的,与宁王妃相处了这么一阵,盼儿心里头也不免升起几分愧疚,可一想到褚良险些被牵丝蛊害的送了命,她心肠也硬了起来,反正她也不会一辈子当这个芙蕖郡主,等到褚良摸清楚那个“耶律公子”的底细后,也到了各归各位的时候。   其实宁王妃并非性情软弱之人,起先只不过是与女儿分别了三年,这才情绪外露而已,此刻见到口不能言的盼儿,眼里虽露出几分痛惜,但却不想之前那么失态了。   从青园出来时,白前已经知道了郡主的打算,心里头虽然有些恼了那定北侯,觉得此人实在是不知礼数,明明早就娶妻生子,还要与郡主私会,甚至用花言巧语哄了主子去庄子里。   强压下心头的不忿,白前身为奴婢,也不敢违拗主子的吩咐,小声道:“王妃,郡主是个酷夏的身子,前头本以为已经熬过了最热的时候,哪想到这几天如同下了火似的,即使屋里摆了冰盆子,郡主依旧有些吃不住,莫不如去京郊的庄子养上一段时日……”   京郊的庄子本就是避暑之用,宁王妃对盼儿几乎是有求必应,此刻看到女儿略有些苍白的脸,以及杏眸中浓浓的期盼之色后,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同意此事,不过她仍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庄子里势必没有府里头妥帖,你若是住不惯的话,马上回来便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宁王的性子古怪,对自己嫡亲的女儿不闻不问,宁王妃还真怕父女之间嫌隙越来越深,最好到了一个不可回旋的地步。   得了宁王妃的同意,盼儿拜谢之后,便让白前收拾了东西,直接坐上了一辆马车,往京郊赶去,临走之前,盼儿也没忘记将锁在柜子里的沉香木盒给带上,木盒中装的东西万万不能让别人看到,否则她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马车一路走着,过了大半天才到京郊的庄子,盼儿先前去过废庄的次数都已经数不清了,下了马车后仔仔细细的辨认一番,发现此地与废庄近的很,要是骑马的话,恐怕不到半个时辰就能跑个来回。   褚良先前就已经派人来了王府的庄子里,将这里头的庄头给收买了,再加上白前对盼儿忠心耿耿,有他们两人遮掩着,即便盼儿进了庄子连一晃眼的功夫都没待上,便被人给劫走了,余下人也一概不知。   盼儿被褚良抱上了另一辆马车,这马车看似不起眼,里头却别有乾坤,摆设精致,空间也算不得小,不过即便软榻能容得上数人并排坐着,褚良这厮依旧将盼儿死死箍在怀里,结实的胸膛又热又硬,大掌按在她腹部,威胁意味儿十足。   驾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栾英,此人身为褚良的贴身侍卫,在他身边伺候的年头也不算短了,但一想到有这么个耳聪目明之人在车外,褚良还不管不顾的想要胡闹,盼儿如坐针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腰间横着的铁臂却突然一用力,又将娇儿捞了回去。   褚良一把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满头黑发披在肩膀,又柔又顺,比起最柔滑的缎子也差不了多少,两指狎起发尾,一点一点缠绕着,对着白皙如玉的脖颈吹了口气:“算算日子,应该调养的差不多了,夜里黑灯瞎火,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郡主莫不如让本侯仔细瞧上一眼,这样一来,也能彻底放心……”   这人一口一个本侯,听着语气分外正经,但细细揣摩他话里的内容,却让盼儿面红耳赤,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杏眸紧闭,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暴露了女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男人粗噶一笑,将手里头把玩的发钗扔到一边,从女人宽大的袖口中摸出来了那只沉香木盒,好歹与小媳妇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褚良对她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知道盼儿谨慎,面皮又薄,是绝不会将这磨镜之物留在宁王府的。   “你不说话,本侯便当郡主同意了……”   褚良伸手,探入到薄薄的衣裳里,手掌又粗又硬,按在柔软娇嫩的腹部,磨得软肉都红了,盼儿惶惶睁眼,水润润的杏眸盯着褚良,赶忙按住他的手,口中哼哼道:“别……”   此时此刻盼儿的嗓子虽然还没大好,但简单的几个字却能说清楚了,可惜还是有些费力。   听到小媳妇沙哑的声音,褚良即是心疼又是恼怒,那耶律贼人当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手伸到盼儿身边,他真以为自己中了牵丝蛊,不出数日便会暴亡,如今得知他没死,怕是已经心急如焚自乱阵脚了。   “有什么不能看的?先前在假山里头我都尝过数次,现在也不吃你入口,只不过瞧上一眼,褚某知道郡主身娇肉贵,别人是万万看不得的,不过褚某也不是外人,,这般小气实在不妥……”   盼儿恨恨的瞪他一眼,伸长胳膊要去堵住褚良的嘴,细嫩掌心按住后,男人下颚处正好长出一层细密的青黑色胡茬儿,虽然刚剃过不久,但却刺手的很,扎的盼儿手心隐隐发麻,还没等怎么着呢,她便觉得一阵濡湿,原来是这禽.兽卑鄙无耻的在舔.舐她的手!   好像烫着了般,盼儿赶忙将手收回去,两手一并按在肚子上,不让褚良乱动。   说起来,他跟褚良成亲这么久,虽然称不得老夫老妻,但对彼此也十分熟稔了,要是放在平常,盼儿心里虽羞,却也不会拦他。但自打用了那劳什子药膏之后,明着说有调养身体之功效,但也不知怎么了,越用她便越觉得不对,嫩生的好像没破瓜的小娃一般,原本那处的毛发便稀疏,此刻却光洁一片,丁点也无,简直……羞煞人了。   两人在马车里闹腾了一通,到底没有真遂了褚良的心意,等到马车安安稳稳到了废庄后,盼儿正要下马,却突然顿了一下:“闫、红、衣?”   褚良也没隐瞒:“闫红衣的确在此,她身边有不少侍卫看着,就算插翅也难逃。”   现在盼儿已经断定,闫红衣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不过她也不是心慈手软没有底线之人,即使两人体内流着相同的血,但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盼儿心里头厌恶多过于怜惜,毕竟闫红衣要害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丈夫,是她儿子的父亲。   只要一想到褚良被这么一个女人害的险死还生,盼儿整个人好像在冬日里掉进了冰窟窿般,浑身发冷,牙齿也直打颤。   见小媳妇脸色不好,褚良皱了皱眉,关切问:“怎么了?”   盼儿摇头,握着男人的手下了马车,周庄头迎了上来,看清了盼儿的面目后,也没有丝毫惊慌,毕竟周庄头虽然不是定北侯府的人,却跟忠勇侯府脱不了干系,石进也并非简单人物,怎会看不出他那白得来的继女早就换了个人?   有上头的吩咐,周庄头只当自己什么都看不见,恭恭敬敬的将人迎进去,一张嘴严实的跟蚌壳儿似的,根本不会胡说。   小夫妻两个往房里走,褚良试探道:“你可要去见见闫红衣?”   “我、想、见、娘”   盼儿对闫红衣提不起半点兴趣,倒是马上快临盆的林氏让她放心不下,趁着林氏还没发动,若是让她喝下些灵泉水,定能强筋健骨,对腹中胎儿也十分有益。   即使林氏是盼儿的亲娘,这些日子见小媳妇满心满眼都惦记着她,褚良还是有些不痛快,低低哼了一声,大掌握着纤细手腕,将人拉扯着进了屋。   “想见你娘,不是不行,不过今夜你必须都听我的,否则……”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但话里话外威胁的意味儿却不言而喻,不过盼儿也不怕他,知道褚良面相生的虽然凶恶,实际上却如同纸糊的老虎般,压根儿不舍得她为难。   主动坐在这人怀里,一双藕臂如同藤蔓般,环住了他的脖颈,将人往自己这边拉。   褚良照比盼儿高大许多,即便坐在这人腿上,稍微高了些,也必须将腰杆挺直,细白如同天鹅般的颈子仰着,费劲的亲了一下男人的嘴,眼睛亮晶晶的,道:“夫君,求你了。”   男人巍然不动。   盼儿又亲了一下。   他还不动。   小女人明显有些恼了,粉拳如同雨点般,狠狠捶打在男人胸口上,只可惜对盼儿来说,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够给褚良挠痒痒,根本没将人打疼。   猛地站起身,褚良走远了几步,沉声道:“你若不愿意,今晚就好好休息。”   眸色幽深,男人死死的盯着坐在床边的女人,明明盼儿早就嫁给他,是他的人了,对于床笫之事实在不该推拒。   盼儿又气又恼,偏偏她知道褚良是个执拗性子,若是自己不应了他的话,恐怕这段时日真得憋着废庄里,即使她再是记挂林氏,想要见上一面这人怕也是不会同意的,小女人面颊酡红,梗着脖子,哼哧了半天,最后也没有别的办法,终于低头了。   姓褚的也算是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盼儿,休整了片刻便带着女人直接往外走。   走到马厩前头,盼儿看到了一匹通体黝黑的马,浑身无一根杂毛,双目有神,精气十足,一看就是难得的良驹。   粗黑大掌将缰绳解开,牵着马走到盼儿身边,两手提着盼儿的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在小媳妇的惊呼声中将人放在了马背上,而褚良纵身一跃,直接坐在她身后。   长腿一夹马腹,胯.下的骏马吁了一声,高高抬起前腿,直接朝外狂奔而去,盼儿从来没有骑过马,即使此刻被人搂在怀里,一颗心也跳的飞快,细嫩掌心揪着褚良的衣裳,凉风拍在脸上,一阵钝痛,吹的她睁不开眼睛。   马背上颠簸的很,盼儿今日又穿了一件儿薄薄的裙衫,即使里头有一层绸裤,那料子也是极轻薄细软的,否则沾了汗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不止不会凉快,反而更是闷热难受。   原本夏日里穿着清亮舒适的绸子,此时此刻对于盼儿而言,无异于成为了一种折磨。女人浑身皮肉无一处不软,无一处不嫩,普通人即便养的再好,手肘处都会有一层茧子,但盼儿的手肘膝盖却十分细滑,更别提常年腿间的嫩肉了,眼下在马背上又磨又颠,腿根儿处传来一片火辣辣的刺疼,让她忍不住咬着红嘴儿,哼了一声。   耳边呼呼的风声时时作响,褚良也没有听见小媳妇的动静,等到终于到了京城,这人不知从何处找了一顶帷帽,直接扣在了盼儿脸上,这才抱着人下马。   两脚软的像豆腐似的,盼儿一踩在实地上,就忍不住往下跌,亏得褚良即使搂住了她的腰,这才没让人摔着。   男人眉头紧锁,问:“怎么了?”   盼儿摇头,有些羞于启齿,便催促的推了推他。   见小媳妇不肯说,褚良略微急躁,带着人往忠勇侯府的方向走去,他虽然不算细心之人,却也顾忌着盼儿身子不爽利,步子放慢了些。   即便这样,盼儿还是跟不上,每走一步都疼的冒汗,偏偏此处人来人往,她就算有灵泉水这等治伤的好物,却也不能再熙熙攘攘的街面上不知廉耻的将裙衫解开,涂抹伤药。   就算盼儿早就不是面皮薄的小姑娘,也得顾念着自己的名声,强忍着不适往前走。   突然,褚良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也没说话。   盼儿只觉得男人两道目光又热又刺,让她略有些心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刚想开口问一嘴,眼前突然晃了一下,褚良竟然当街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好在下马的地方离侯府不远,盼儿低着头,以手掩面,等到褚良进了忠勇侯府,下人来将马牵走之后,她这才放手,小声哼哼:“放、我、下、来”   褚良恍若未闻,直接走到了最近的一处厢房里,看都不看俯身行礼的丫鬟半眼,沉声让人退下,之后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连一条缝隙都没有。   “脱。”   褚良只说了这一个字。   盼儿有些犹豫,这厢房并非下人们的住所,而是供主子歇息落脚之处,平日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但到底也是别人府上的屋子,盼儿还是不想在这儿弄。   额角迸出青筋来,褚良眼皮子抽了抽,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既然好声好气跟盼儿说,小女人不愿照做,他干脆主动上手,几步走到了女人面前,一双手掌虽又粗又糙,但却灵活的很,盼儿捂住胸口,他却解她腰间的系带,护住腰臀,鞋袜又被褪下去。   上下失守,盼儿怎么防也防不住,最后就如同嫩生生的小羊羔般,赤条条的立在褚良面前,两手护着胸口,心里的羞意简直要将她给淹没了,死死低着头,恨不得直接找一条地缝儿钻进去。   一把将人按在桌上,桌面略有些高,褚良却稳稳当当不动如山的坐在圆凳上,盼儿挣扎,不让他得逞,也不知这人如何动作的,她浑身突然一麻,一下子使不出力了,便只能由着他查探腿心处的伤势。   比起褚良以前在战场上受过的伤,盼儿的伤势自然不算严重的,只蹭破了一层油皮,偏偏她生的肤白肉嫩,皮上多一道红痕,都能三四天消不掉,方才在马上足足骑了一个时辰,皮肉早就磨得通红发肿,看着既瘆人又可怜。   男人眼神一顿,鹰眸中好像突然烧起了一把火似的,盼儿瞧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这人比起山里头饿了多日的野狼还凶悍狰狞,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细腿都抽筋了。   ------------ 第86章 林氏生子   被人仔仔细细的盯着,饶是盼儿的脸皮不薄,比起黄花大姑娘强了不少,此刻仍被惊得浑身发木,丁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这人在盼儿又娇又软的惊呼声中,从她怀里拿出来装了灵泉水的瓷瓶儿,倒了些放在掌心里头,等到冰凉的泉水渐渐有了丝热乎气儿后,这才抹在了被磨破的伤口处。   可怜盼儿泪眼迷蒙,心里头委屈的很,雪白贝齿死死咬住淡粉唇瓣,仍然压不住喉咙里的阵阵呜咽,好不容易等褚良上过药,她两只胳膊撑着硬实的红木桌子,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眼角扫过粗糙大掌上的点点晶亮,盼儿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掐着嗓子,哼哼道:“无耻!”   褚良倒是没觉得自己有何无耻之处,伸手拍了拍柔软的小脸儿,面颊光洁柔腻,弹性极佳,碰上一下好似嫩生生的豆花似的,差不点就要散架了。   男人眼珠子爬满了丝丝缕缕好像蜘蛛网般的血丝,目光定定的落在了盼儿身子上,好半晌,他都不动。   强行逼着自己移开视线,不敢继续再看小媳妇,过了好一会儿,褚良的呼吸才从刚才的激荡逐渐平复,慢悠悠的将盼儿的手帕抢过来,把手掌上的泉水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眼见着淡蓝色的锦帕上透着明显的痕迹,小女人眼前一黑,又羞又窘的感觉让她好悬没背过气去。   好在褚良还有些理智,即使内里波涛翻涌,神情依旧镇定,只可惜额角迸出的青筋以及面上溢出来的细密汗珠儿,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他知道这是忠勇侯府,自然容不得外人胡闹,再者说来,万一有下人突然闯进了厢房里,他的小媳妇心眼儿只有针尖大,怕是得冷上他好几日。说起来堂堂的定北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偏偏让一个小女人骑在了脖颈上,还真是反了天了。   不紧不慢的帮着盼儿将散乱压皱了的裙衫理好,盼儿两腿发软的从红木桌子上跳下来,直接往外走,偏偏褚良这厮厚颜无耻,刚刚都做了那档子事儿了,现下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搂着女人纤细的脊背,将人往主卧的方向带。   林氏肚子里的孩子早就足月了,应该就在这一两日发动,褚良体内的牵丝蛊虽然没解,也不能真与小媳妇做出什么事儿来,但吃不到饱,稍微尝些滋味儿也是可以的。   盼儿之前来过忠勇侯府的次数不少,熟门熟路的走到了主卧前头,本来她还浑身提不起力气,还没等跨过门槛,就听到里头传来女人的痛呼声。   心里咯噔一下,盼儿顿时急了,什么也顾不得,连滚带爬的往主卧里冲,眼里没看路,好悬没摔在地上,幸亏褚良眼疾手快,及时将小媳妇扶住,嘴里刚要说出些责备的话,盼儿却好像灵蛇一般,直接从他怀里挣脱出去,闯进了屋里头。   小女人从怀里跑了,褚良却只能呆在院子里,他虽然是盼儿的夫君,但对于忠勇侯府而言还是个外男,自然不能跟小媳妇一起进到主卧中去。   刚一进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直往鼻子里钻,腥甜的气息简直令人作呕,眼见着一个丫鬟手里头端着一盆血水,盼儿倒抽了一口凉气,几步走到了床榻边上,看着林氏疼的脸色青白满头大汗的模样,盼儿眼一红,直接扑倒在床边上,拉着林氏的手,哭到:“娘……儿来了。”   被掳到苏州时,林氏腹中的孩子不过三个月左右,刚刚显怀不久,哪想到转眼之间出了变故,等到盼儿再见着自己的亲娘时,她竟然都快临盆了。   稳婆掰开林氏的大腿,满头大汗的喊道:“夫人,再加把劲儿!”   一波一波的钝痛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刚才见到盼儿的欣喜瞬间就被疼痛给扑灭了,死死咬紧牙关,浑身汗津津的,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般,虚弱苍白。   明明已经是第二胎了,偏偏肚腹里的孩子养的好,比起头胎生盼儿时竟然还要艰难几分,林氏疼的恨不得昏厥过去,指甲将柔软的床单戳出了几个窟窿,手背上青筋迸起,明显是疼的很了。   忠勇侯石进远在边关,即使先头匈奴的暴乱已经压制住了,但还有不少散兵游勇,时不时的劫掠边城的百姓,以至于石进一时半会之间,恐怕难以回到京城。   生了足足两个时辰,屋里头的两个稳婆也都急了,宫口总算完全打开,岂料出来的竟然不是孩子的头,而是红通通的小脚先露了出来。   这、这分明是难产啊!   好在两个稳婆极有经验,这些年接生过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九百,其中一人当机立断,直接将胎儿的脚又塞回林氏的肚子里,吩咐丫鬟端来早就准备好的参片,放进林氏嘴里。   盼儿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会看不出此刻的凶险?她两手死死抠着手心,从怀里将瓷瓶儿摸索出来,也不知是逼得很了,还是心里太急,她竟然能哑声说出一连串的话:“这是葛神医配制而成的保命药,我先给娘用上……”   说着,盼儿用手掰开林氏的下颚,直接将大半瓶儿灵泉水灌进了林氏的肚子。   两个稳婆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拦,毕竟这位林夫人肚子里怀的可是忠勇侯的骨血,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她们怕是万万承受不起侯爷的暴怒,不过这位将军夫人是林夫人唯一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刻意谋害自己的亲娘。   放下了空荡荡的瓷瓶,盼儿掌心冰凉,小脸儿上没有一丝血色,她闭上眼,即使知道灵泉水对治伤有奇效,却依旧放不下心,仍一直守在床榻边上。   好在这一回连老天爷都在帮林氏,盼儿也没等多久,耳边就传来一阵婴孩哇哇的啼哭声,她眼里划过一丝喜色,便见着稳婆动作麻利的将脐带剪短,把孩子身上的血污擦洗一番后,裹在襁褓里头。   小娃闭着眼睛,扯着嗓子使劲儿嚎哭着,明明小小的身子只有成人两个巴掌大,但哭声却十分洪亮,盼儿把孩子抱在怀里,听稳婆开口道:“您放心吧,夫人平安生下了小少爷,已经没有大碍了……”   听到这么一句,盼儿心里头压着的大石才总算放了下去,抱着怀里头颇有分量的娃儿,低头看着他涨的通红的小脸儿,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母亲不止没有早早送了性命,还给她添了个弟弟。   虽然生孩子耗费了不少体力,但林氏的精神头却不错,冲着盼儿招手,让她把孩子抱过来。   小娃一开始哭嚎的还厉害着,等到林氏将伸手将身上的衣裳给解开,露出了一侧白嫩,凑近了小娃后,这孩子就如同一头小猪崽儿似的,用力拱了拱,叼着一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刚才在心急之下,盼儿说话也顺畅不少,此刻嗓音仍有些沙哑:“侯府请了奶娘,您身子弱,就别亲自奶孩子了……”   林氏笑了笑,捏了捏盼儿的脸,温柔道:“那你可舍得不喂小宝?”   这话将盼儿堵得哑口无言,当时要不是栾英将她掳到了定北侯府,让她当个劳什子奶娘,她怕是也会亲自奶孩子,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心中多些怜爱也是自然。   杏眼仔细端量着林氏,盼儿发现她娘照比先前稍微丰腴了几分,面容神态都显得更加温柔了。   让房里头的丫鬟退下去,林氏开口问:“这几个月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都从边关回来了,为何却不来见娘一面?让我整日心绪不宁,生怕你出了什么岔子。”   拉着林氏的胳膊,盼儿笑道:“不是不来见娘,只是不太方便罢了。”顿了顿,她试探着问了一嘴:“娘,我的生父是不是宁王?”   林氏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霎时间白的像纸片似的,她嘴唇颤颤,道:“你都知道了……   你的亲生父亲的确是宁王,当年娘因为容貌与宁王妃生的十分相似,被家里人卖到了王府,成了宁王的妾室,后来王府烧了一场大火,娘便趁机抱着你跑到了石桥村。”   林氏没有对盼儿隐瞒的意思,毕竟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还不如早些说清楚,也省的女儿心里头胡思乱想。   “宁王对宁王妃情根深种,偏偏两人闹了别扭,那时宁王宠幸了娘,有了你,后来等王爷王妃重归于好之后,咱们娘俩便成了碍眼之人,在王府中的日子十分艰难,你房中的奶娘打翻了烛台,将整间屋子都给烧了,娘将你从火海中抱出来,却已经有些晚了,你的左脸……”林氏捂着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看着倒是可怜极了。   盼儿先前已经对自己的身世有了猜测,却没有十足的把握,此刻听到林氏口中的话,她心里头即是酸涩又是心疼,她娘只是因为生的与宁王妃相似,就成了别人可以随意轻贱的妾室,用过之后便随意丢弃,那宁王当真是好狠的心肠,亏得母亲遇上了忠勇侯,下半辈子才不必受苦了。   ------------ 第87章 回庄子   林氏将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全都说出来,如释重负,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垂眸见怀里的小娃吃饱喝足,眼皮子直打架,哼哼唧唧明显就是要睡着的模样,林氏眼中划过一抹柔色,将大红的襁褓放在床里侧,手轻轻拍了几下,小声道:“侯爷此刻还在边关,怕是数月之后才能回来,他救过我两回,也不嫌弃我曾给别人做过妾,待我一如既往,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便是恩情,我自然得将忠勇侯府给他守好了……”   顿了顿,林氏将挡住盼儿眼睛的碎发绾在耳后,轻声道:“将军与你一同来府,现下还在外头等着,你出去寻了他,便回去吧,娘的身子无碍,你弟弟也壮实的很,比起你刚出生时强了不少。”   林氏虽然柔弱,却也不是个傻子,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偏偏这半年之内,女儿一直没有出现,头一回来便是赶在她临盆之际,想到先前褚良推三阻四不让自己见她,怕是定北侯府出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想通了这个关窍,即使林氏不舍得女儿,也不忍心看着盼儿为难,柔软指腹轻轻将她面上的泪珠儿抹去,小声道:“哭什么?又不是不能再见面了!”   红嘴儿抿成一条细线,盼儿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但却未曾落下,眉心也只有灵泉水氤氲,微微湿润,她点了点头,乳燕投怀般抱住林氏的脖颈,轻轻蹭了蹭,之后便扭头往外走。   眼见着女儿走出主卧,将房门仔仔细细的关上不留一丝缝隙,林氏的眼圈微微泛红,扭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小娃,即使多了个儿子,在她心中女儿仍是最为重要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十多年的感情犹在,即使盼儿早就嫁人生子,已经成了明事理的大姑娘了,林氏还是放不下心。   盼儿心神恍惚的走下台阶,远远的就看到肩膀横阔的高大男人站在院子里的桂树下,她加快脚步,硬生生的眼泪憋了回去,拉着褚良粗糙的大掌,边往外走小嘴儿还喋喋不休:“娘平安给忠勇侯生了个儿子,母子均安,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咱们两个先回废庄,把你体内的牵丝蛊给解了,我才能安心……”   这些日子盼儿就没说过几句全须全尾的话,此刻好不容易说话能顺畅些,虽然喉咙处仍隐隐有几分刺痛,但也总比先前那副口不能言的模样强上不少,只可惜原本盼儿的声音又娇又脆,如今坏了嗓子,就算有灵泉水日日滋养,依旧不能恢复如初,使得嗓音又低又哑,好在不算难听就是了。   高大健壮的男人被小媳妇拉着往外走,男人个高腿长,而盼儿的身量在女子中虽不算矮,但比起褚良却整整差了一个头,显得纤细较小,两人面对面站着,她也不过只到了他胸膛,大腿都比不过这人胳膊粗,两人刚开始弄过那几回,由于体型差异太明显,对于盼儿而言无异于上刑般,好在当了这么长时日的夫妻,如今每夜刚开始时仍有些困难,但到了后头盼儿也能尝着些趣味儿,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人也晕晕乎乎像醉酒似的。   今日盼儿在马上折腾了许久,等终于回到废庄后,天已经黑透了,庄子中各户人家早就把油灯吹灭,除了天边挂着的一轮皎月外,眼前倒是一片昏暗。   废庄近些时日的出产虽然十分丰富,但位置却到底偏僻些,在十里坡紧把头儿,平日里要将把庄子产出的果蔬粮米运出去,都得找好几辆驴车过来,费劲的很,好在胭脂米跟南果梨在京里头都是稀罕东西,便是其他的一些吃食,因为地里头有了灵泉水的滋养,也比别处长得鲜嫩的多,个头大不说,还水灵灵的,吃着又香口,自然吸引了不少回头客。   不管废庄里的东西再好,夜里头走这段路时,盼儿依旧心惊胆战,脚下坑坑洼洼的,一个不防就会趔趄一下,最后还是褚良看不下去了,直接将嫩生生的小媳妇打横抱在怀里,加快脚步朝着庄子赶去。   男人的脚程本就快,再加上褚良心疼媳妇,更是比平时快了几分,徒步从庄子口走到二人的屋里,竟然只花了一刻钟功夫。   摸黑从抽屉里找出火折子,盼儿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将桌面上的烛台给点着了,屋里头虽然仍有些暗,却比方才强了不少,褚良接过火折子,把其他的灯一一点燃,小媳妇却走到了屏风后,把丝帕浸到水中,擦了擦粉颊与脖颈。   即使最近天气热的很,但夜里头还是凉飕飕的,再加上铜盆里的水是白日打的,此刻帕子刚往身上一放,盼儿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还没等她适应这股凉意,细嫩腕子就被褚良一把握住,借着昏黄的烛火,只见男人薄唇紧抿,面上神情严肃,哑声道:“夜里风凉,我去厨房提了热水,你再洗漱。”   虽说早就与褚良做惯了亲密事儿了,盼儿还是不愿意过多麻烦眼前这个男人,歪头想了想,开口道:“那我同将军一道去吧,你没做过架火烧柴的粗活儿,怕是有些不灵便……”   只能这人淡淡的哼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盼儿往不远处的大厨房走去。   废庄里比不得侯府那么多规矩,夜里头厨房虽不落锁,却没有人在这儿看着,若是哪个饿了或冷了,便来这里取些热乎的炊饼,废庄里大多都是庄户,在没来庄子里之前,吃的都是还带着稻壳的糙米,现在有又香又软的细面干粮可以吃,自然好的很,哪里还会嫌弃?   小夫妻两个进了厨房,一口大灶上有热乎的饭菜,另外的灶上却没摆东西,褚良将铁锅架上,在院里的水井中提了两桶水,盼儿倒是熟门熟路的坐在了灶前的小杌子上,用明木点了火,瞧见炉子烧的差不多后,这才费了力气用蒲扇扇着风,一时间倒是让灶火更旺了。   说实话,自打从齐家那魔窟里出来后,盼儿已经极少做烧火这种粗活了,就连先前在石桥村呆过的最后一段日子,因为林氏心疼女儿,都舍不得盼儿太过劳累,一开始身子弱便不说什么,等到从下炕了,就主动将院子里的活计揽到手里,碰都不让闺女沾一下。   不过早先在齐家日日做这种脏活累活,盼儿现在倒也习惯了,暖烘烘的热风呼呼的打在她脸上,蒲扇越扇,灶里的炉火越旺,吹的盼儿浑身发燥,口里也有些干。   鹰眸扫见小媳妇红润润的小脸儿,褚良眼神一暗,从壶里倒了一碗温水,先是自己喝了一口,这才几步走到盼儿面前,粗粝大掌捏着女人的下颚,也没见着这人究竟是如何动作的,竟然将粉润的小嘴儿掰了开,又滚又烫的薄唇贴在上头,口腔中的水也直接哺入到盼儿嘴里。   小女人本以为褚良又是起了色心想要吃她的嘴而已,哪想到这人竟然打着这种主意,她完全没有防备,被呛得治咳嗽,水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白嫩下颚往下落,将身上薄薄的织锦罩衣都给打湿了。   今日盼儿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罩衣,织锦的料子又十分薄透,沾了水后就如同蝉翼般,呈现出半透明的形状,紧紧贴在胸前,里头那件水红色的小衣瞬间就显露出来,再加上盼儿生的乳圆臀翘,霎时间便更加显眼。   褚良眸色渐渐深浓,脸上虽没有什么变化,但浑身筋肉却紧绷的厉害,气息也逐渐加重了许多。   低头扫见自己此刻这副狼狈的窘状,盼儿实在气的狠了,小手抵在男人的胸口,用力的推搡着,想要将人推开,偏偏小媳妇力气小,褚良就常年习武,皮糙肉厚非一般人可比,最后盼儿累的鼻尖冒汗,呼哧带喘,此人依旧一动不动。   林氏今日突然生产,对盼儿来说本就是天大的事,忙里忙外折腾了一整日,本来就十分疲倦浑身难受的很,褚良这厮还半点儿也不知体谅,饶是盼儿是个好性,此刻也不由冷了脸,喉间发出小兽般的低咆声,费尽力气的挣扎着。   余光扫见小媳妇紧抿的唇角以及微微泛青的眼眶,褚良心里头闷闷涨涨有些堵得慌,突然主动松手,将怀里头马上就能吃进嘴的嫩羊给放开,迈步朝厨房的大门走去。   吱嘎一声,厨房的门被从外关严实了,盼儿看着紧紧闭合的灰褐色门板,心底的大石虽然放下,那先前升起的无名火却还没有消散,等到铁锅里的热水烧开之后,她麻利的往木盆里接水,端着满满当当颇有分量的水盆往外走。   褚良虽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却一直在院子中站着,也没有走远,听到厨房里的动静,赶忙把门推开,想要将盼儿手里装满热水的盆子接过来,余光觑着小媳妇的冰冷不带一丝笑意的面颊,与平日那副娇滴滴嫩生生的模样全然不同,褚良既是难受又是不解,根本不清楚自己错在何处,毕竟早先的日子明明他们闹的更凶,甚至在护国寺梅林中的假山里都有过,小媳妇也只是羞臊,不像今日这般,真气的狠了。   盼儿心里正恼着褚良,即使手里的水盆子实在是沉手的很,将细嫩掌心都给磨得通红,她也没有理会这厮,低着头直接绕过了眼前这碍眼之人,迈着脚往屋里走。   屋里的屏风本就是净身时用来遮挡的,旁边也放着干净的井水,盼儿将热水倒在木桶里,又用葫芦瓢舀了些清水,试了试温度后,还是觉得烫的很,便准备去提些井水上来。   方才褚良不敢与盼儿撕扯,是怕滚烫的开水烫坏了小媳妇的细皮嫩肉,现在她手里只提着一个木桶,倒也不必再有什么顾忌,弯腰一把将木桶夺过来,褚良道:“我来吧。”   说着,男人健步如飞的走到门外,动作麻利的将一桶水都给打满了,提着走进屋。   叠着眉看着满地的水迹,盼儿没吭声,任由褚良一脸殷勤的帮她将水温调好,这才腆着脸道:“媳妇,水温调好了,你去试试?”   走到木桶前头,盼儿伸手掬了一捧水花,虽然觉得微微有些烫手,却在她能够容忍的限度内,小手按在腰腹处的系带上,盼儿抬眼看了男人一眼,不动。   褚良也不动。   盼儿的眉头越拧越紧,就算她不是高门大户中养出来的姑娘,却也知道羞耻为何物,尤其是今日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心里头更加烦躁,她娘当年就是因为容貌,成了别人可以任意轻贱的妾室,就算她体内流着宁王的血,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出,而褚良是侯府的长子长孙,与她相比,自然是天差地别。   林氏待她如珠如宝,含辛茹苦的将她养大,盼儿自然是不怪林氏的,她只是不希望自己走了娘的老路,靠着自己这副还过得去的皮相,成了男人的玩物,毕竟年轻生嫩时算是个美人儿,等到年老色衰,怕是就再无依仗了。   褚良对她这么上心,是不是只瞧上了她的身子?   这么一想,盼儿心里头便更加堵得慌。   男人行军打仗时,两军对峙,长达数月功夫都是有的,论耐心,褚良自然比盼儿强上不少,最后还是女人忍不住先开口了:   “将军先去屏风外歇歇,待会再由我来服侍你沐浴……“   男人明显不乐意了,几步走到盼儿面前,脸色铁青,伸手要去捉女人的腕子:“你现在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咱们夫妻两个好不容易见一回面,你……真是无理取闹。”   腕骨被捏的隐隐发疼,都不必看,盼儿也清楚那上头怕是留下了明晃晃的指痕,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空闲的另一只手主动挽住了男人的胳膊,柔柔道:“你的身子如何,心中应该有数才是,此刻分别沐浴,乃是最稳妥的法子,等到来日为你解蛊,到时还不是任你摆弄?只是现在不行,我还是放心不下将军的身子,就算不替我想一想,也得为小宝、为祖父考虑考虑……”   说这话时,盼儿眼眶微微泛红,眸中晶莹一片,却也没有掉泪。   平心而论,此刻她的确有以退为进的意思,但实际上也是极为挂念着褚良的身体,毕竟牵丝蛊可不是闹着玩的,葛稚川那样的神医先前都不能彻底解蛊,非得借用灵泉水想出这样的法子,才能救褚良的性命。   更何况,就算盼儿真按着葛稚川的吩咐,耗费了七七四十九日,解蛊的把握也只是在七八成而已,眼前这人虽然性子像头倔驴,到底也是她孩子的亲爹,万万不能有一星半点儿的闪失。   要是盼儿来冷着脸跟自己对着干,褚良即使一开始能压住心中的火气,到了后来不免还是会升起几分恼怒,但方才小媳妇温声软语跟他讲道理,话里话外还在挂念着他的伤势,褚良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原本心头还蕴着些许恼怒,此刻也不由消散了些,嗯了一声后,便直接走到外头的圆凳上坐了下去。   只隔着一层屏风,透过缝隙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男人的身影,盼儿伸手解开系带,身上的衣裳唰唰往下落,粉嫩匀白的身子霎时间露在外头,澄黄的灯火照在身上,多了几分暖意,更显的皮肉白净,雪背上连汗毛孔都瞧不见,肩胛骨好像蝴蝶双翅一般,随着女人的动作轻轻晃动。   踩在小杌子上,迈进木桶里,盼儿不由抽了抽,小脸儿上露出了丝痛苦之色,先前骑马进京,即使褚良往她腿心处抹了灵泉水,稍微止了疼消了肿,但伤口却没好的多快,现在被热水一趟,腿根处泛起一阵绵密的刺痛,等忍过了这一阵后,盼儿才把花皂放在手里,揉搓了一会,用那双小手在身子上擦洗着,仔仔细细将每个角落都给洗干净。   用干净的细棉布把身上的水珠儿擦干,盼儿低头扫了一眼,发现刚才的衣裳被她直接扔在地上,本想着明日洗净再穿,此刻要是直接套在身上,怕是就白洗一回了。   正处在犹豫的档口,突然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盼儿先是一惊,用手护在胸前,辨认一番后才发现,竟然是褚良这人从屋里走出去了,也不知道究竟去作甚。   心里头疑惑的紧,盼儿却没错过这个机会,用细棉布围在胸前,她踩着湿哒哒的木屐走到木柜前头,拿出了干净的衣裳,先是肚兜儿,然后小衣,刚把亵裤的带子系好,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   她披上小衣,倚靠在门槛处瞧了一眼,发现那不知羞的男人赤裸着身子,手里拿着一只木桶,直接将冰凉的井水从头淋到脚,豆大的水珠儿顺着蜜色的脊背往下落,眼见着那宽阔的肩膀,笔直有力的大腿,盼儿不由低呼一声,暗暗啐了一口,将房门关好,往面上涂了香膏之后,这才爬上床睡在里侧。   不多时,门又响了。   盼儿心知是褚良走进来,她脸朝里侧着身子睡,一时间也不好回过头看,偏偏听不到脚步声,让小女人一颗心落不到实处去。   身为常年习武之人,褚良自然是练过轻身功夫的,虽然不像话本里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行走时屏气敛息还是能做到的,此刻男人站在床榻边,屋里透着淡淡的月光,能清晰的看到小女人精致的侧脸,秀气的鼻子微微抽了一下,红嘴儿紧抿,她的呼吸声略有些急促,肯定是没睡着的。   坐在床边上,褚良捏着盼儿的耳垂,将软肉都给搓红了,偏偏这人还不住手,盼儿拉着他的手指,小声道:“夜深了,咱们先歇歇吧……”   之所以如此柔顺,是因为盼儿还记得答应过褚良什么,她可不想黑灯瞎火的让这人占了便宜,虽说两人已经是夫妻了,但她还是有些放不开,万一要是被那些庄户听到了动静,怕是也会暗暗嘲笑他们。   褚良的记性不差,先前小媳妇应承过的事,他都清清楚楚的刻在心底,此刻打着赤膊直接钻进被窝里,院子里的那口水井深的很,井水沁凉刺骨,褚良浑身冰凉,冻的盼儿一个激灵,原本还有些困意,立即就精神不少。   “好媳妇,你忘了白天答应过我什么了……”   热烘烘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廓,盼儿臊了个大红脸,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用棉被把脑袋一蒙,暗自思索能不能蒙混过关。   只可惜她实在是错估了褚良的执拗程度,今日在忠勇侯府只略瞧过一眼,本以为夜里能称心如意,但没想到惹怒了小媳妇,隔着棉被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褚良三两下便将小脑袋给扒了出来,问道:“你难道是想耍赖不成?“   盼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想到那解蛊的法子,她整个人都慌得六神无主,此刻不由升起了几分排斥之心,只敷衍道:“明日你去让葛稚川开了药,将我的小日子推迟一番,到时候按着他的方法解蛊……”   眼皮子跳了跳,褚良扯着被面,哑声问:“你难道要耍赖?”   “我今天有些乏了,将军就当怜惜怜惜我,让我好好歇上一晚行吗?”   褚良沉默,两人面对着面躺在软枕上,虽然屋里漆黑一片,但盼儿依旧能看清男人的轮廓,小手按在他面颊上,她只觉得褚良最近瘦的厉害,与骨头架子都没什么差别,明明中了牵丝蛊十分危险,偏这人对自己半点儿也不上心,盼儿都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   ------------ 第88章 枸杞花   葛稚川一早就住在了废庄里,得知将军终于把夫人接过来,明白事情不能再拖,十分麻利的开了推迟月事的药方,抓了药熬好了送到盼儿房中。   因为早就知道了褚良的情况,盼儿也没犹豫,端起乌漆漆的药汤,咕咚咕咚的喝进肚,葛稚川的确是神医,但熬出来的药汤也是真苦,苦的盼儿差不点连胆汁儿都给呕出来,胸口憋闷的难受极了,幸好这推迟月事的药汤只喝一回便能见效,不必再受到这种折磨。   解除牵丝蛊的法子先前葛稚川已经告诉褚良了,便是男女之间每夜行.房不断,足足七七四十九日,盼儿每日饮一口灵泉水,用灵泉水滋养自己的身子,再拿身体当引子,用灵气慢慢将牵丝蛊给磨灭。   这法子说起来有些羞人,但做起来却并不太难,毕竟褚良原本就正值壮年,也是贪那个的,先前在定北侯府时,他每夜都痴缠着小媳妇,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遇上了小日子,这人手脚也不老实,虽然不能真吃到嘴,却也非得将盼儿抱在怀里,亲着香腮才算完。   眼下吃了汤药后,今夜起便可以开始解蛊,盼儿早就备好的一瓷瓶的灵泉水,等到夜里洗漱过后,换上了轻薄了衣裳,便往嘴里灌了一口冰凉的泉水,之后老老实实的躺在床榻上。   褚良这厮先前一直憋着,曾经终于能将小媳妇吃进嘴,哪里还会客气,翻来覆去的吃了个饱,将小女人折腾的眼泪连连低声哀求,模样简直可怜极了,偏偏这人还不住手,等到窗外想起了鸡啼声之后,才大发慈悲的让盼儿睡了过去。   夜里劳累太过,盼儿这一觉便睡到了晌午。   睁开眼时,身边的混帐东西早就不知去了何处,她知道褚良一向有早起的习惯,自然不会陪她一直睡着,此次来废庄,盼儿又没将丫鬟带过来,以至于根本无人唤她起来,这才睡了好些时候。   褚良心里头自然希望盼儿多睡几个时辰,毕竟白天睡得多,精神足,夜里头才能清醒些。   忍着两腿间的不适,盼儿用帕子清理一番,涂了些灵泉水,身上虽不疼了,却还是提不起力气,大概是在屋里头憋闷的时间太久,盼儿便有些呆不住了,小手扶着后腰慢慢往外走。   她住的小院儿离庄户住的地方有些远,一路上倒是种了不少东西,除了成片的南果梨树跟玉田胭脂稻之外,还有不少枸杞树,现在正好赶上花期,味香色淡的小花成片成片的开着,盼儿还听到嗡嗡的声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不少蜜蜂绕着枸杞花采蜜。   盼儿四下瞧了一眼,并没看到附近有蜂窝,也不知道这些丁点大的小黄蜜蜂究竟是从哪儿飞来的,要是没人饲养,她倒是可以在废庄中置办几个木头蜂箱,到时候弄些野蜂蜜吃吃,再给枸杞树浇灌些灵泉水,这样产出来的蜂蜜肯定更好。   心里这么琢磨着,盼儿盯着蜜蜂的眼珠子都在放光,不过她怕被蜜蜂蛰了,也不敢凑上前,只在不远处沾着,枸杞树有低矮的很,根本遮不住阳光,今个儿日头足的很,先前盼儿听侍琴说过,女子不能暴晒在烈日之下,否则不止会让皮肤黝黑粗糙,面上还会生出些斑斑点点以及细细的皱纹。   顶着碗大的疤痕活了这么多年,盼儿最希望的就是有一副好容貌,现在她好歹也算是个美人儿,五官虽说不算有多精致,但一身皮肉却是光洁细腻,在灵泉水的滋养下根本瞧不见瑕疵,即便再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人,怕也不能说盼儿的气色不美。   正因如此,她更不能放任自己,加快脚步往前走,等到走到南果梨树遮蔽的阴影下时,这才缓缓放慢了脚步。   南果梨树移栽时,周庄头挑选的就是有五六年树龄的小数,在废庄中整整呆了一年多,地力肥厚,今年梨树早早的就挂果了,眼见着已经有泛红的梨子,虽然不大,跟盼儿的拳头差不多,但只要一想到那股酸甜的酒味儿,她就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继续往前走,等过了梨树林后,就是一片蔬菜瓜果,如今荣安坊中虽然各色吃食都卖,但弄的最好的就是里头的腌菜了,废庄里长出来的菜蔬品质本就比别处要高些,颜色鲜绿,口感脆生,至于冬菇香菇等类的菌子,香味也比别处醇厚不少。   废庄中拢共有十几户人家,平日里大多侍弄着那些玉田胭脂稻,毕竟在庄稼人看来,只有粮食才是最为重要的,其余什么蔬菜瓜果,有没有并不算重要,得了空去浇浇水,看上一眼也就罢了。   因为盼儿先前往地里撒过灵泉水的缘故,地力比先前强了不少,除了蔬菜长得快外,周边的杂草也比之前茁壮不少,扎根深,不少庄稼汉都费尽了全身力气,才能把草根给薅出来,要是力气稍微小些的女儿家,便只能用镰刀镐头等物,将土给弄松了后,方才能除草。   这么一来,倒是费劲儿的很。   走到稻田前头,盼儿远远瞟见树下坐了不少庄稼汉,此刻正值晌午,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大多数人家的媳妇都会送了饭食过来,京城虽说是天子脚下,但往常这些土里刨食儿的,能吃上一口饱饭就不错了,哪像现在呆在废庄里这么舒坦,不说顿顿大鱼大肉,每日厨房里大锅炒的菜,少不得会放几块白花花的肥肉,先干煸出猪板油,再放了白菜进去翻炒,菜里带着一股肉香,要是运气好,女人送过来的吃食里还会有油渣儿。   这些庄户也是见过盼儿的,知道这位女主子不止模样生的标致,人又年轻,还是京城定北侯府的金贵人儿,在京里头有一家荣安坊,里头卖的腌菜,与其他铺子的东西完全不同,那滋味儿,好吃的连舌头都快咬着了,周庄头上个月买了一坛子腌菜,刚拿回废庄,本想着能吃一个月,哪曾想第一天就被手底下的人给哄抢一空。   周庄头气的眼前发黑,偏偏这些庄稼汉一个个生的皮糙肉厚,又嬉皮笑脸的,周庄头想要把腌菜要回来,汉子们就把家里头只有三四岁大的小娃娃给推搡出来,对上黑溜溜的大眼儿,周庄头哪还说得出别的话来?   盼儿本来只打算在废庄里转一圈,不过看到了蜜蜂采蜜后,心里头突然多了点儿别的想法,冲着那些庄稼汉笑了笑,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在了草墩子上,冲着周庄头问:   “咱们庄子里可有人会养蜂?我想着庄里头既然种了枸杞树,每年开好几次话,先前还有梨花,赶上花期蜜蜂肯定回到庄子里采蜜,要是做个蜂箱,将蜜蜂养在庄里,倒是又有一项营生……”   周庄头拍了拍被太阳晒的黝黑的脑门儿,面带思索道:“要说擅长养蜂的,咱们庄子时没有,但是我却认识一个,那汉子姓齐,先前在战场上断了胳膊,也不能干农活,媳妇都跟野汉子跑了,要是夫人不嫌弃的话,我就把老齐叫到庄子里,您看成不?”   养蜂主要靠的是经验,老齐虽然断了胳膊,但要是真会这门手艺的话,缺点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毕竟废庄里能长出花的作物实在不少,她也没准备只弄一个蜂箱,不过最开始肯定是要先试验试验的,否则一旦没弄好,某个关头出了岔子,怕是损失也不会小。   荣安坊在京里头早就站稳了脚跟儿,每个月都会有几百两银子的纯利,盼儿在定北侯府中也用不上银子,首饰衣裳都是从中馈里走的,索性就让赵婆子把银钱存到了钱庄里,现在估摸着至少都得有一万两了。   “你先把老齐叫过来,要是他真能伺弄蜜蜂,做出好蜜来,留在庄子里也是成的,听你的意思,老齐的年纪应该不大,既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就更得好好地替自己打算,攒些银子才能养老不是?”   周庄头听着这话直点头:“明个儿我就去把老齐带到庄子见夫人。”   “我觉得庄子里的东西还是少了些,山东那边的柿子长得好,你打听打听有没有山东来的行商,问他买几十株柿子树回来,虽然柿子卖不了多少银子,但滋味儿却好的很。”   跟周庄头交代一番后,盼儿也没在稻田边上多留,毕竟此处都是庄稼汉,自己在这儿呆着,既有些不合规矩,他们也觉得拘束,还不如走到人少的地方转悠几圈,倒是能舒坦不少。   回到小院儿里头,盼儿看到褚良正站在院子里头,身边还趴着一条威风凛凛的獒犬,不是狼牙还有哪个?   狼牙的犬齿本就生的锋利尖锐,此刻嘴里头狠狠撕咬着一块带血的鲜肉,里头的骨头被咬的咯吱咯吱响,血沫子也噗噗的四处乱溅,眼见着狼牙这么凶悍的吃相,即使盼儿早就跟着獒犬相处了一段时日,此时此刻心里头也不免有些发憷。   女人还没靠近院子时,凭着褚良的耳力便早就听到小媳妇的脚步声了,他头也不抬,哑声道:   “过来。”   低头瞅了一眼自己新做的衣裳,藕粉色的褙子,里头陪着绯红的抹胸裙,料子都是最轻薄凉快的绸料,穿在身上更显出小女人窈窕有致的好身段儿,胸脯丰盈饱满,腰肢纤细如柳,每走一步款款摆动,即使模样看着跟二八少女没什么区别,但那副专属于少妇的妩媚劲儿,可是小姑娘远远比不上的。   这套衣裳她十分喜欢,万一被狼牙的利爪给勾坏了,盼儿去何处说理?心里这么犹豫了一下,她直接站在离狼牙一丈远的位置,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给獒犬为食,足足吃进去四五斤猪肉,这大狗才终于吃饱了。   藏獒比起别的犬类要笨些,脑筋也不活络,通常一辈子只会认一两个人当主子,先前它是由褚良一手养大的,对这人自然十分亲近,后来姓褚的惦记上了小媳妇,便费尽了心力,先是日日逼着狼牙嗅闻盼儿穿过的衣裳,熟悉未来女主人的味道,花了几个月功夫,才终于让它对盼儿没那么重的敌意了。   盼儿哪里知道自己穿过了衣裳被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给偷偷顺走了,她见着狼牙吃饱,仰倒在院子里的泥地上,男人厚实带着糙茧的大掌一下有一下的揉着狗肚子,狼牙眯着眼,喉咙里划过咕噜声,看起来是极舒服的样子。   褚良抬头盯着盼儿,面上神采奕奕,鹰眸含笑,低哑道:   “先前为夫这么给夫人揉肚皮的时候,夫人也跟狼牙一样,摊在床上,闭着眼睛哼唧着……”   “将军,你这么说未免就有些不妥了,说我与狼牙一样,是人是畜都无所谓,但将军可是咱们大业朝的英雄,上阵杀敌守卫边关,怎能跟我这样鄙贱的女子纠缠在一处?我记得将军还有个生的花容月貌的好表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月娘对不对……”   一听到小媳妇提到凌月娘的名字,褚良轻咳一声,闷声道:“我跟凌月娘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盼儿嗤了一声:“将军说清白就清白了?嘴皮子一张一闭红口白牙的,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指不定是将军看我好蒙骗,说些好话来哄我呢!毕竟在你心里,我可是跟狼牙一样傻,哪能配上咱们英武不凡的定北将军?”   将褚良挤兑的黑了脸,盼儿捂着嘴发出闷笑声,也没敢继续,否则只凭着男人这一身铜皮铁骨,她今夜怕是更难捱了,以往每个月还有六天的小日子可以歇歇,但服下那推迟月事的药汤后,这一月里怕是都没了赤龙,自然得小心谨慎着些。   “你走近些,摸摸狼牙。”   盼儿以前不是没摸过这条獒犬,不过许久不见,狼牙在废庄里估计净吃好的,养的膘肥体壮,平日里也不用拴着,他自己就在庄子里头晃荡,也没见咬那些庄户,即便如此,五大三粗的壮汉们瞧见这样凶恶的牲畜,一个个也吓得两腿发软,恨不得绕道走。   蹲在褚良身边,盼儿刚伸出手,狼牙嗓子里就发出呼噜噜的低咆声,小女人吓了一跳,忙把手背在身后,整个人也哆嗦了一下,被男人顺势搂在怀里,张嘴咬了秀气的鼻尖一口。   “怕什么?狼牙又不会伤你。”边说着,男人便握着柔嫩白皙的小手,按在獒犬的脖颈处,屈指轻轻搔了搔,大概是给挠的舒服了,狼牙伸出粉红的舌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还添了下盼儿的手心。   心底松了一口气,盼儿小声道:“我从宁王府离开,是用来庄子里避暑的借口,一连在十里坡呆上一个多月,王府那边怕是瞒不过……”   褚良用脚拨了拨狼牙的尾巴,将又软又嫩的小媳妇按在院子里的小杌子上,指着后面厢房的方向说:“真正的闫红衣就在厢房里关着,周庄头每日都会给她送食水过去,相信你男人,一个月之后,你就再也不用会王府了,就算拆穿也无妨……”   听了这话,盼儿小脸儿满是喜色,死死揪住了男人的袖口,问道:“可是真的?”   褚良板起脸:“为夫何时骗过你?”   红嘴儿抿了一下,盼儿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男人刚毅硬朗的面庞,小声咕哝道:“你骗了我多少回,心里头没点数吗?”说着,盼儿还用指尖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戳了一下,明显有些愤愤不平。   “况且就算跟闫红衣各归各位了,我也不想整日呆在京城,白天在废庄里呆着不也挺好的,反正在城门下钥之前回去就成了。”   褚良鹰眸微闪,道:“此事你得先跟娘说一声,好歹也是咱们定北侯府的儿媳妇,成日里不着家,娘心里头肯定别扭。”   盼儿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此刻才会跟褚良提及想要住在废庄的事,这庄子当初还是许清灵拿来打发她的,一开始十分荒芜寸草不生,现在即使有庄户打理着,后头还有一座小山坡空着呢,盼儿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性子最是抠门,哪里忍心见着地皮荒废下去?   不过要想让庄子里的作物长得好,必须得在这儿研究一番,瞧瞧种些什么合适,再跟周庄头打招呼,否则周庄头自己个儿并非废庄的主子,也不敢自作主张,庄子里但凡有大事儿,还是得经过盼儿同意才行。   “夫君……”盼儿特地放软了声音,主动搂住男人的脖颈,在他下颚处落下一吻,动作轻的好像被风吹拂的柳絮一般,要不是亲眼瞧见小媳妇献吻,褚良怕是都察觉不出。   ------------ 第89章 齐川到来   最终褚良还是没磨过盼儿,后悔不迭的松了口,同意小媳妇白天来到废庄里看着,但夜里却必须坐马车回府,否则一整日都在京郊的十里坡呆着,未免有些太不像话了。   夜里又帮褚良解了蛊,等到天亮时,褚良带着栾英从庄子里离开,也不知去做什么了,而盼儿则呆在小院儿里,等到巳时刚过,周庄头就带着那个姓齐的汉子站到院门外。   按着周庄头的说法,老齐今年不过二十七八,但一张脸却干瘪凹陷,法令纹如同用刀划出来似的,整个人显得沧桑极了,看着像四十出头的汉子一般,杏眼扫见老齐右边空荡荡的袖管,知道这人当初在战场上,被关外的蛮子一刀将胳膊给劈了下去,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   “听周庄头说你会养蜂,我这废庄里种了不少枸杞树,可能弄出枸杞蜜来?”   老齐点了点头:“小的除了养蜂,再也没有别的本事,还请夫人赏口饭吃,到时别说枸杞蜜,就是椴树蜜、五味子蜜、党参蜜那些不易得的稀罕物,小的都能给您伺弄出来,包您满意……”   眼前的汉子缺了右臂,但左臂却完好无缺,即使一个人不能将蜂箱全须全尾的弄出来,再找两个庄户在旁边打下手,估摸着也费不了什么功夫,再加上周庄头本就是个稳妥性子,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拍着胸脯保证,盼儿对老齐也不由有了几分信心。   “庄子里的蜜蜂现在并不太多,不过后山上好像有蜂巢,若是能将蜂巢移到咱们庄子里,日后采蜜也能方便些。”   老齐犹豫一会,冲着盼儿道:“小的今日就把蜂箱做出来,最近几日天气好的很,用烟熏蜜蜂,也容易将那些小东西赶到蜂箱里。”   狼牙本来在窝棚里啃骨头,锋利的牙口把棒骨都给咬成渣后,就慢悠悠的走到盼儿身边趴下,冲着周庄头跟老齐呲了呲牙,包裹着牙床的那块粉红色的肉外翻着,涎水滴答滴答的往地上掉,看起来瘆人极了。   对于养蜂来说,盼儿根本就是个外行,什么忙都帮不上,只是让周庄头把老齐安置在庄子里的厢房中,顺道又叫了两个壮汉给老齐打下手,那二人都是手脚麻利干活勤快的,也没费多少力气,花了一下午的功夫,就把木头蜂箱做好了。   庄子里头没有伺候的丫鬟,只有两个婆子做些洒扫浆洗的活计,盼儿把外头穿的衣裳换下来给了她们,至于贴身的亵衣亵裤,则是自己拿了胰子轻轻揉搓,洗干净后直接晾在后头的窗子外头,不愿意让外人沾手。   洗过了衣裳后,一个婆子端了一盘洗净的南果梨,果皮微微泛红,上头的水珠儿还没干,这南果梨刚摘下来时不好入口,必须得放在竹筐里头,过个两三天功夫再吃进嘴,那时候酒味儿才浓郁的很,吃着也酸甜可口。   拿起梨子刚咬了一口,就见着周庄头脚步匆匆的往这边来,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尴尬之色,冲着盼儿道:“夫人,齐侍郎来了。”   这位齐侍郎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中了状元的齐川,原先齐川只是小小的翰林院编修,现在有了岳家扶持,短短两年功夫就爬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这可是个肥缺儿,别人抢破脑袋都不一定能抢的上,竟然落在了齐川头上,若说他是凭着资历和真本事坐稳的这个位置,盼儿肯定是不信的。   “他怎么来了?”   周庄头摇了摇头,道:“可要把齐侍郎带进来?”   盼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才点了点头,等到周庄头出去把人带回来时,她便飞快的将狼牙圈进窝棚里,再将栅栏档上,大概是废庄里的日子实在太悠闲,狼牙养出了一身懒骨头,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别人从它面前经过,也就是瞪着那双招子上下瞅一瞅,喉间发出呼噜噜的动静而已,倒也没有再伤过人。   用帕子擦了擦手,盼儿坐在石凳上,等了不到一刻钟功夫,穿了一身青袍的齐川就来了。   他一见到盼儿,清俊的脸上立刻就流露出了痴迷之色,面颊微微涨红,上前几步,想要拉盼儿的手,却被一把甩开了。   盼儿厉声道:“齐侍郎,请自重!”   齐川皱了皱眉,心里略有些不虞,不过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个美人儿,又难得的对了他的胃口,比起许清灵那个贱妇强出不知多少倍,要是当初自己没休了盼儿,而是让她留在齐家当个妾,坐享齐人之福也比现在要过的舒坦。   周庄头并没有走远,站在院坝的篱笆后头,虽然不至于听到两人究竟说了什么,但要是齐川有什么不轨的动作,周庄头也能立马发现,他是个土里刨食儿的庄稼汉,力气比起齐川这种斯斯文文的书生不知强了多少,可得看住了这个齐侍郎,别让他欺负了夫人。   齐川微微皱眉,眼神落在了眼前女人白皙的面上,发现盼儿眼底略有些青黑,但眉梢处那股妩媚劲儿却是做不得假的,肯定是姓褚的畜生夜夜征伐,才能将小女人滋润的好似一朵娇花般。   想到此,男人心里顿时蹿起了一股无名火,让齐川嫉恨的眼睛血红一片,虽然当初是他为了权势主动把盼儿休了的,但这女人到底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被休了之后不安分守己的在家呆着,反而不守妇道的勾引了褚良,实在是欠教训。   深吸一口气,齐川强行将胸臆里的怒火压下去,余光扫见女人细嫩如瓷的粉颈,以及藏在衣料下饱满的胸脯后,口里有些发干道:“你最好趁早跟褚良和离,他此刻还是定北将军,但实际上却活不了多久了,一旦侯府垮台,你身为褚良的正妻,怕是也免不了受到牵连,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你被充为官奴,这才好心提点几句……”   听到这话,盼儿心里咯噔一声,齐川究竟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他知道褚良中了牵丝蛊一事?捏紧了袖口,不动声色道:“什么活不了多久?我夫君为了咱们大业浴血沙场,你这么诅咒将军,可还有半点儿良心?”   眼见着女人这么维护褚良那个畜生,齐川面色也不由变的狰狞起来,一把掐住了盼儿的手,力气大极了,将人往怀里头拉,冷声道:“你还不知道吧?褚良挡了别人的路,那些人已经动手了。”   盼儿狠狠踩在了男人脚上,齐川吃痛,直接松了手,就见着女人冷笑道:“你我二人早就没有关系了,齐大人这般好心好意的提醒我,又是为了什么?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儿,让你这种冷心肠的东西上赶着来到废庄里。”   女人满脸鄙夷,红嘴儿紧抿,那张脸秀丽白净,身上还透着淡淡的玫瑰香味儿,甭提有多勾人了,齐川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稍微缓和了几分,说:“我之所以帮你,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跟齐川和离,来到齐府呆在我身边。”   盼儿嗤笑一声:“齐大人都把相府千金娶过门了,为何非要在我身上耗费心思?更何况许小姐也不像是能容人的性子,你来到废庄要是被许小姐知道了,府里头怕是又得闹上一回……”   男人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石桌上拜访了一只茶盏,他眼神闪了闪,直接端着茶盏,不避讳的喝了一口,还神色暧昧的冲着盼儿眨了眨眼,道:“这的茶还真是香醇可口。”   莹润小脸忽青忽白,面色也有些古怪,齐川手里头的茶盏并不是盼儿喝过的,里头泡的是大麦茶,她喝不惯这股味儿,但狼牙却是个鼻子灵的,闻到大麦茶的香味就凑上来,就着茶盏添了好几口,用舌头将茶汤搅和了一通后,獒犬大概也不太喜欢,便没有继续喝了。   之前周庄头过来,盼儿就一直没让婆子收拾东西,哪想到齐川竟然这么不客气,将狗舔过的茶水直接喝进肚,还觉得茶汤香醇可口……盼儿憋得脸都绿了,贝齿死死咬住红嘴儿,拼了命的不让自己笑出声,但纤瘦双肩还是忍不住轻轻颤动几下。   齐川不明就里,轻咳一声放下茶盏,冲着盼儿道:“许清灵生不出孩子,接你回齐家一事我也跟她商量过了,要是你能给我生个儿子,虽然只是个妾,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看着齐川这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德行,盼儿心里鄙夷的很,伸手指着门口说:“天色不早了,齐大人要是不快点赶回京城,怕是就回不去了。”   齐川也没打算一回就将盼儿说动,毕竟她现在可是定北将军的正妻,与一个小小的妾室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暂时转不过这个弯儿也实属正常,等到褚良丢了性命,林盼儿也该明白怎么做了。   从废庄中离开,齐川刚走,周庄头就进来了,这汉子满脸担心道:“夫人,齐侍郎说什么了?“   盼儿伸手将散落在耳廓处的发丝绾到耳后,轻笑道:“许清灵说不出孩子,齐川想让我给他当妾。”   周庄头脸色一变,不由咋舌,怎么也没想到这读了圣贤书的读书人,满肚子里装的竟然是这种腌臜玩意,早已娶了堂堂的相府千金不算,还把歪心思动在了夫人身上,此事要是被将军知道了,这齐侍郎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庄子里有现杀的猪肉,婆子都给宰好了,盼儿端到窝棚里头,直接喂给狼牙吃,即使养了这条獒犬的时日算不得短,每次看到它进食的那副狰狞模样,盼儿还是觉得两腿发软。   往水盆里倒了两滴灵泉水,盼儿在庄子里的这几日,每天都会这么做,灵泉水不论对人或者牲畜,都有极大的好处,动物本就比人的感知敏锐,水里掺了灵泉水之后,狼牙连盆子里的新鲜猪肉都顾不上吃,便伸出舌头舔水盆里的水,呼噜噜的一下喝了个精光,之后才慢悠悠的继续啃骨头。   喂完了狼牙,盼儿回屋里头,婆子们提着水往木桶里倒,水温调好后她呆在桶里泡了好一会儿,眼见着外头的天早就黑透了,褚良仍没有回来,心里头不免生出了几分担忧,毕竟按着葛稚川的说法,要将把牵丝蛊彻底解除,四十九日之内就不能有半点间断,否则功亏一篑,这法子也就没有用处的。   哗啦啦一阵水声响起,盼儿先将挂着水珠儿的玲珑娇躯给擦干,之后又用干燥的细棉布将黑发绞着,一点点把头发搅得半干,之后披散着头发坐在窗前,窗扇大开,一股馥郁的桂花香气顺着晚风吹入房中。   也不知究竟等了多久,盼儿困的眼皮子直打架,褚良却还没有回来,白天虽然燥热的很,但夜里小风睡着,凉意却一阵又一阵的袭来,白腻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盼儿余光一扫,瞧见了木架子上搭着的闷青色外袍,这外袍虽然也是锦缎,却比她穿的褙子厚实许多,心里琢磨了一下,盼儿便将月白色的褙子褪下来仔细叠好,套上了外袍坐在凳子上等。   闷青色外袍本就是褚良的衣裳,上回他刚穿上身,盼儿嫌弃这颜色太灰暗沉闷,好说歹说逼着他将衣裳换了,反正也没有弄脏,便搭在木架上未曾浆洗,现在穿在身上,盼儿低头对着袖口轻轻嗅闻,好像都能闻到男人身上的味道。   她本就肤白肉嫩,平时穿着鲜艳的颜色,整个人娇美的好像枝头沾着露水的花瓣似的,此刻穿着这么老气的衣裳,因男人生的十分高大,这外袍自然也宽松的很,轻轻一滑,便露出了雪白的膀子,跟闷青色形成鲜明对比,在昏黄的灯火下,简直晃的人眼睛疼。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盼儿听到动静,忽的就精神了。   她快步走到门口,将木门打开,正好对上了褚良那双色泽深浓的虎目,这人鼻梁高挺,整个人轮廓深邃的很,看起来不像汉人,倒是跟关外的蛮子有些相似。   边把褚良迎进来,小嘴儿里咕哝着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千万不能误了事,你的身子要紧,怎么自己就不上心呢?”   许久没听到回应,盼儿有些诧异的回过头,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突然被男人死死攥住手腕,一字一顿问:“你是不是还跟齐川有牵扯?否则他为什么会过来找你,还想纳你当妾……”   腕骨处传来的疼痛让盼儿眼前一阵阵发黑,杏眼中泪花儿涌动,心里即是委屈又是恼恨,偏偏越急就越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小手用力抓住褚良的胳膊,她想要掰开他的手,却没有男人那么大的劲道,无论如何都挣扎不来,盼儿小脸涨红如血,滚烫的泪珠儿噗噗往下掉,砸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褚良好似被烫着了般,突然松开手,而没了支撑的盼儿直直的往下落,身子跌倒在地上,胳膊狠狠撞了一下桌角,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掉的更凶。   眼见着面前的女人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褚良心中的怒意如同巨浪般不住翻涌,他闭了闭眼,只要一想到林盼儿曾经是齐川的妻子,她甚至觉得自己样样比不过那个男人,褚良就觉得一阵恼怒。   先前他从来没有提过此事,并非不介意,而是不愿意亲耳从这女人嘴里头听到如同利刃般诛心的话,褚良还记得盼儿说过,她就是喜欢读书人,自己一个舞刀弄枪的莽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比得过斯文俊逸的齐川,今日见到了之前的那个男人,怕不是旧情复燃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褚良气的脸色青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低头往下看,闷青色的外袍披在女人身上,手臂处被他掐过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浓郁黯淡的青紫色,在雪白皮子上显得分外刺眼。   胳膊处传来一阵阵剧痛,盼儿哑声问:“褚良,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会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藕断丝连?”   眼里雾蒙蒙一片,盼儿看不清男人的神情,自然也无法发现这人面上浓浓的懊悔。   “我就算再是下贱,也不会跟齐川有任何牵扯!将军若是嫌我曾经嫁过一回,大可以把我休了,你以为我稀罕将军夫人的位置?”   用手背把脸上的眼泪一抹,盼儿转身往外走,还没等走到门口,却突然被人从后方搂住了腰,铁臂紧紧将人抱在怀里,褚良一颗心砰砰直跳,声音低沉又嘶哑道:“好媳妇,你真忍心看着我死?你要是一走了之,我怕是就没命了……”   盼儿浑身一僵,顿时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是舍不得褚良去死,就算一开始嫁到定北侯府是被逼无奈,夫妻两个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人心都是肉长的,盼儿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送了命?   察觉到盼儿的态度软化了几分,褚良继续道:“刚刚是我不好,我心里太嫉妒齐川了,你虽然只嫁给他三年,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他却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们整整认识了十年,而我呢、”低低的笑声传来,只听他讽刺道:“要不是我强行占了你的身子,让你生下小宝,你怕是根本不愿意嫁给我,是不是?”   手臂处传来阵阵钝痛,虽然没有先前那么疼了,但盼儿心里头却还是闷闷的堵得慌,回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头一回发现褚良竟然是如此卑鄙,他怕是算准了自己会心软,才会这么说。   “放开。”   盼儿突然说了一句,只见小女人脸色苍白,秀气的弯眉紧紧拧着,一步一步的走到桌边,掀开薄纱灯罩,将烛火吹熄,房里顿时陷入到一片昏暗之中,即使有月光透进来,依旧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褚良看不见小媳妇的神情,只是还因刚才的事情心生懊悔,为了护着小媳妇,他在庄子周边安排了不少侍卫,今日去处理军中的钉子,本就耗费了不少时间,得知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副将也被人收买,褚良心中怎会不怒?亲手将副将的脑袋割下来,不杀此人,他对不住在边关丢了命的军士们,但杀了他,褚良不见得好过。   本就处于暴怒的边缘,驾马回到庄子里,侍卫前来禀报,他便得知了盼儿与齐川见面一事,两人足足谈了两刻钟功夫,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人,一想到小媳妇先前曾经嫁过齐川,曾经又在庄子里幽会,褚良心里怎能不嫉妒?   柔软的身子贴在他怀里,褚良低下头,想要去吃盼儿的嘴,却被她躲过了,当年在荣安坊中,他强要了小媳妇,眼睁睁的看见被褥上沾了殷红的血丝,便知道盼儿是清白之身。   但即使齐川没碰过她的身,却一直让她在心里记挂多年。   此时此刻,褚良将人抱在怀里,与盼儿做着最亲密的事,浑身热的冒汗,但神智却分外清醒。   无论小媳妇到底对齐川还有没有余情,此人都不能留!   等一切都结束后,褚良将娇滴滴的小女人打横抱起,仔细将她身上的痕迹全都擦洗干净,这才把人抱到床上,大掌将人按在怀里,即使盼儿挣扎,用牙齿狠狠咬着他的手,几乎快把那块肉给咬下来,他依旧不动。   口里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盼儿颓然的闭上眼,男人却附在她耳边,一遍遍说道:“我知错了,盼儿,我真的知错了……”   女人一声没吭,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聒噪的声音终于停了,她心里冷笑,男人都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最为自私霸道,才道歉了多久,就不耐烦了?   房门被推开又关上,男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盼儿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即使浑身累极了,却丁点儿睡意都没有。   ------------ 第90章 回锅肉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传来动静,高大身影摸黑走进屋里,手里头拿着李子大的瓷盒,里头装着舒筋活血的药膏。   葛老头大半夜在屋里头睡的好好的,哪知道有人在外头砰砰的敲门,年纪大的人本来觉就少,耳边砰砰如打雷的敲门声,直接将葛老头惊醒了。   骂骂咧咧的穿着鞋开了门,一看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家将军,葛老头倒抽了一口气,赶紧问:“大半夜的,将军不去让夫人解蛊,来葛某这儿干什么?”   褚良阴沉着脸,哼声道:“拿一盒消肿化瘀的药膏给我。”   葛老头之前研究过灵泉水,知道那物比起普通的药膏都要好用,嘴里头小声嘀咕着,对上男人的那张黑脸,他也没敢多问,从药箱里把东西拿出来,交给褚良,这才语重心长的叮嘱:“夫人身子弱,即使为了解蛊将军也得悠着点,千万别将人家惹着了……”   鹰眸冷冷的扫过来,葛稚川跟褚良对视一眼,脖子后头冷飕飕的,顿时不敢多嘴。   拿着瓷盒走到床边,借着朦胧月光看到面朝里侧睡的小媳妇,褚良拉过女人的手,粗硬的指头蘸了一点晶莹透明的浅绿色膏体,将亵衣的袖口拉高,直接涂在了胳膊上。   先前胳膊撞在了桌角上,一阵阵的抽疼,盼儿根本睡不着,此刻被褚良拿药膏揉着伤处,又麻又疼的感觉让她闷哼一声。   褚良顿时不敢动了。   良久,他才问:   “我弄疼你了?”   盼儿没说话。   男人心头愧疚更浓,放轻的力道继续揉按着伤口,慢吞吞道:“今日之事,以后定不会再发生。”   耳中听着男人的保证,盼儿暗自冷哼一声,也没有挣扎,又过了一刻钟功夫,先前撞伤红肿的地方,此刻倒是好转了许多,不像刚才那样火烧火燎的疼了。   上完药后,褚良又躺回床边,手臂状似无意的搭在盼儿腰上,小女人原本柔软的身体却突然紧绷起来,两人到底是夫妻了,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不少回,盼儿态度的变化褚良又怎会察觉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先前是怎么了,明明舍不得小媳妇,恨不得把人当宝贝似的放在手心捧着,但一想到盼儿心里头爱慕的是齐川那种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并非他这样的粗鄙莽汉,褚良胸口就一阵钝痛。   盼儿的身子往里缩了缩,废庄的房舍虽比侯府简陋,但地方好歹是宽敞的,她整个人都快贴在墙里,而褚良则平躺在床边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何止一只手臂?   折腾了一天,盼儿早就累极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褚良这人一向起得早,不上朝的时候便会在院子里打拳,即使最近身体欠佳,每日辰时的一套拳法也没有落下。   盼儿自然比不过男人的精力,她在床上多睡了整整一个时辰,两个婆子端来了洗漱用的东西,她收拾好之后,便听到其中一人开口了:“今早周庄头跟老齐上山了,听说要拿树枝点着了熏蜜蜂,也不知道能不能熏出来。”   老齐断了一只胳膊,周庄头以前又没做过这种活计,两人想要把蜜蜂弄进昨日做好的蜂箱里头,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不过就是因为事情难的很,她才特地找了老齐,要是人人都能养蜂,她的荣安坊哪还有什么赚头?   庄子里养了不少羊,刚巧有一只正是产乳的时候,庄子里的小媳妇挤了羊奶,大清早的便送到了盼儿的小院儿里,羊奶的腥膻味儿比牛乳要重上许多,先前盼儿在石桥村的时候,为了给林氏养身子,也曾经买过几回羊奶,按着林氏说的法子,把杏仁磨成粉,炒香之后放进乳汤里,小火慢慢咕嘟着,奶香便会与杏仁香气合二为一,喝着不止没有膻味儿,反而有种迥乎不同的风味儿。   即使昨夜里气的狠了,盼儿也没打算跟自己过不去,吩咐婆子煮了羊奶,她坐在藤椅上,小口小口的抿着。   正眯眼准备在院子里歇一会,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盼儿一个激灵,把碗放在边上,杏眼盯着露出窟窿的篱笆,隐隐能瞧见油绿油绿的眼珠子。   惊呼一声,她吓得从藤椅上跳起来,一不小心又把瓷碗碰掉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一声脆响。   褚良听到动静,几步从屋里走出来,看着盼儿小脸苍白,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前头,他皱眉细看了一眼,篱笆外头不是别的,正是一匹生的十分健壮的野狼。   按说京郊这边野狼应该不多的,偏偏废庄的位置太偏,背后还靠着山,山上的那些飞禽走兽不下来还好,一往下走,便直接进了庄子里头,瞧瞧这野狼壮实的模样,怕是没少在庄子里头糟践东西。   盼儿先前就听庄户媳妇们说过,先前庄子里头养过不少鸡鸭,本意是准备用鸡粪沤肥料,用来种庄稼的,但没养多长时间,这些鸡鸭每隔几日便少上一只,一开始那些妇人们还没注意,等到后来还以为是庄子里进了贼,夜里头让人点了火把绕着庄子一圈圈的找,也没把那贼人给抓住。   等到后来鸡鸭全都丢了个干净,庄子就再没出现过小贼。   褚良搂着盼儿的腰,将人拉到身后,那匹狼两只前爪搭在篱笆上,裂开的大嘴里头哈喇子直往外滴答,牙齿在日头下闪着阵阵寒光,这么一匹野狼,若是褚良没有种蛊,对付这畜生自然没有问题,但此刻他体内有牵丝蛊,武功远远不如先前,就算能宰了这畜生,恐怕也无法全须全尾的护着小媳妇。   男人没动,低声开口道:“先进屋,把房门闩上。”   狼是十分聪明的野兽,大概是感觉到褚良的威胁,它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立在地上的两只后足不断用爪子扒拉着地,呲牙咧嘴的模样更加狰狞了。   盼儿听到褚良的话,心里发慌,杏眼盯着男人的背影,一时间也没动弹。   “快进去!”褚良不耐的催促了一句。   贝齿咬着红嘴儿,盼儿跺了跺脚,转头冲进了屋里,不过她倒是没回主卧,反而直奔着厨房去了,这段时日獒犬的饭食一直放在厨房里,只不过今日狼牙吃饱喝足,去南果梨树林子里头撒欢去了,这才让那匹野狼瞅准了机会。   狼牙被褚良养叼了,就爱吃新鲜的肉,木盆里放的是今早送来的猪肋条,上头还沾着血水,盼儿拿起菜刀,剁了两掌宽的猪肋条下来,又把瓷瓶里的灵泉水倒在掌心,均匀的涂抹在肉上。   先前她喂过狼牙,知道兽类的感知比人要敏锐许多,灵泉水是难得好东西,这猪肋条沾了灵泉水,总比穿着衣裳的两脚羊强出不少,吃饱喝足之后,那野狼应该就不会伤人了吧?   心里这么琢磨着,盼儿还是把菜刀带上了,端着盆走到院子里。   褚良还在跟那匹野狼对视着,大概是男人的神情太过狰狞,那畜生也没敢翻进篱笆里头,还在外头僵持着,只不过因为时间有些久了,野狼大概也不耐烦的很,盼儿将一从厨房里走出来,那双绿油油的眼珠子随着小女人的脚步,来回转动。   以前盼儿总觉得被褚良盯得浑身别扭,现在真被一只听不懂人话的畜生看着,那野狼嘴里头的哈喇子还流的更多,她心里头更是难受。   男人也听到了脚步声,没有回头,但声音却气急败坏:   “不是让你进屋呆着吗?出来干什么?”   盼儿小声道:“你把盆子里的肉扔到篱笆外头,看看它吃不吃。”   褚良浓黑的剑眉紧紧皱着,虽然想要斥责盼儿胡闹,不过余光扫见小媳妇端着铜盆那副吃力的模样,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又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虽然身手大不如前,但褚良的力气却不小,手里头捏着那块沾着血的猪肋条,野狼的嗅觉十分灵敏,嗅到了血腥味儿后,更加躁动不安了。伸手直接将估摸有十斤重的肉扔到篱笆外头,正好落在野狼脚边。   它先是唬了一跳,四足连用往回退几步,眼珠子落在猪肋条上,闪过一丝警惕,不过那肉上散着的味道可真香,野狼从来没有闻到过那么香的味道,口水泛滥,最终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嗷呜一声咬住了肉,大口大口的撕扯着。   看着那副凶狠狰狞的吃相,盼儿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远处传来狼牙的低咆声,眼见着獒犬飞奔回来,那野狼嘴里叼着没吃完的猪肋条,直接往山里头跑了。   狼牙翻进了院子里,褚良大掌揉着獒犬的耳朵,冲着盼儿道:“我去叫人过来,把那匹野狼宰了,那身皮虽然粗硬的很,做个脚垫冬日里踩着也暖和。”   “野狼凶悍的很,你身体没好,就不必亲自进山了吧?”   褚良摆了摆手,道:“没事。”   见他执意要进山,盼儿憋着火儿,嘴唇紧紧抿着,也没有继续开口。   等到太阳快落山时,周庄头这才顶着满头包过来,冲着盼儿道:“夫人,那些蜜蜂已经被赶到蜂箱里了,蜂箱就在枸杞树旁边,那东西一年花期有好几回,放在那处也方便,只是您下回走的时候可得万万小心着些,千万别让蜜蜂给蛰了。”   盼儿连连点头,看着周庄头被钉成这副模样,一时间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催促道:“有位葛神医就住在前头的院子里,你上他那儿讨点药回来,抹在伤口上约莫也能好的快些。”   蜜蜂虽然没有毒,但被蛰了十几个包,周庄头一张脸又疼又痒,难受极了,先前一听有位神医就在庄子里,也顾不得别的,匆匆跟盼儿告辞后,便转头往葛稚川的院子里走去。   葛稚川的脾气不算好,只有面对褚良这救命恩人时才能有几分好脸色,此刻一见着周庄头走进来,瞧见他脸上的伤口,也没问话,扔了一个瓷瓶过去,道:“每日抹三回。”   但凡有本事的人,大多脾气都不怎么样,这一点周庄头也曾听说过,他也是个心宽的,并不着恼,喜滋滋的捏着瓷瓶,快步走了。   老齐少了一只胳膊,被蜜蜂叮得满头包,模样比起周庄头还还要凄惨不少,他们俩今日去了山上,先是用浓烟把蜜蜂从蜂窝里熏了出来,之后一杆子把蜂窝打在地上,那些蜜蜂失了蜂窝,一个个就起了狠劲,对着他们的头脸就是一顿乱叮,亏得山上有一条不小的河,在河里藏了半天,那些蜜蜂才散了。   老齐做蜂箱的本事还是不差的,蜂箱里头又抹了蜜,那野蜂蜜还是从夫人那边讨来的,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花蜜,闻着味儿就把普通的蜂蜜要香甜不少,周庄头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本来也不爱吃甜食,但昨日里看到那澄黄粘稠的蜜水后,都巴不得舔一舔。   有了野蜂蜜当引子,那些蜜蜂在失了蜂巢后,便呼呼的涌到了蜂箱里头,再把蜂箱弄到枸杞树旁边,用钉子钉死,老齐这才放心了。   周庄头走过来时,老齐还围着蜂箱转悠,眼见着有不少蜜蜂从蜂箱里钻出来,绕着小巧的枸杞花转着圈儿,周庄头也不由咂咂嘴,道:“这些小东西适应的挺快呀?”   “适应的的确不慢,先前我还以为总得过了两三日它们才会出来采蜜,大概是咱们庄子里的枸杞花开的好,才把蜜蜂给诱了出来。”   周庄头凑近了蜂箱,鼻子里好像还能闻到野蜂蜜那股香甜的滋味儿,把瓷瓶抛进了老齐手里,小声道:“你说这枸杞蜜弄出来,能比夫人给的野蜂蜜还好吗?“   老齐打开瓷瓶闻了闻,看到周庄头脸上涂满了这东西,猜想应该是消肿的药膏,边往脸上抹边说:“这我哪知道?不过夫人给的蜜还真是好,我先前闻着味儿有点像百花蜜,却比百花蜜要香许多,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周庄头耸了耸肩,搂着老齐的肩膀,将人往庄口的方向走,身为庄头,周庄头住的地方便十分靠近庄口,一旦有了什么事儿也方便处理,不会给主子添麻烦。   “今个儿辛苦一天了,我那还有一块腰条肉,待会弄点小菜,咱俩喝一盅儿……”   夜里头不方便进山,即便褚良想把那匹野狼宰了,也不能趁着夜色带人进去,只能等天亮后,才叫了手下的侍卫,大清早的就往山上走。   盼儿知道褚良一行人上山,也没有阻拦,就算野狼昨日没有伤到人,但一直留在后山,到底也是个隐患,万一哪日她又来到了庄子里头,伤到了那些种田的庄户,她心里又哪能过意得去,还不如趁此机会让褚良把野狼抓住,直接处理了,也省的夜长梦多。   庄子里的两个婆子干活利索的很,但做饭的手艺却不敢恭维,盼儿这几日吃着她们做的饭菜,不是煮,就是清炒,明明厨房里的调料不少,偏偏这二人做饭时只加盐面,吃在嘴里淡而无味,可把盼儿给憋屈坏了。   这日她实在是有些犯馋,便走进了厨房,两个婆子正要做菜,却被盼儿给拦住了,眼见着灶上架了口大锅,盼儿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肉味儿,便指着大锅问:“里头炖了什么?”   钱婆子道:“里头炖了块五花肉,夫人先前说菜里头没有滋味儿,老奴便寻思着那肉汤炖菜,应该就能好吃点了……”说着,钱婆子掀开锅盖,看着锅里头不断冒着气泡的肉汤,盼儿罕见的沉默了片刻。   “汤里可放了什么佐料?”   钱婆子摇了摇头,她眼前一黑,强挤出一丝笑,四下看看,拿了一根长筷子走过来,插进肉里,发现五花肉已经有七成熟了。   “把肉捞出来。”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心里头觉得有些不妥,但盼儿是主子,她们也不得不照做,便用笊篱把一大块五花肉放进海碗里头。   等五花肉的热气散了散,没先前那么烫手了,盼儿手里拿着菜刀,正要把五花肉切成薄片,却被钱婆子给拦住了,只听她道:“您这种金贵人儿,来厨房这等烟熏火燎的地方本就是老奴不好,现在又要碰菜刀,哪能做这种粗活啊……”   盼儿可没觉得自己是什么金贵人,钱婆子把刀抢了去,她也不好与钱婆子撕扯,否则万一伤到了哪儿,怕是就不好了。   “那你把五花肉切成薄片。”   钱婆子一听这话,胖脸就露出笑了,动作麻利的将肉片切好,放在之前的海碗里头,盼儿记得厨房里头有不少辣子,豆瓣酱等物,做一道回锅肉还是成的。让钱婆子往锅里倒了一小勺油,把肉片跟姜片都放进去,慢慢煸出来猪板油,吃着也就没那么腻歪了。   先加了豆瓣酱跟辣子,翻炒了片刻又加了生抽跟料酒,钱婆子只用铲子,调料都是盼儿动手加的,等回锅肉的香味儿出来时,盼儿忍不住舔了舔唇,招呼着钱婆子把菜盛到盘子里,这才弯着嘴角端着菜往屋里走。   ------------ 第91章 软枣子   钱婆子炖肉汤,里头除了盐末之外,余下什么调料都不会加,这么熬出来的东西虽说原汁原味,但实在太寡淡了些,一日两日吃着还好,但若是天天都吃这种东西,任谁都熬不住。   钱婆子端了白粥出来,白粥是用庄子里的玉田胭脂米熬煮出来的,带着淡淡的粉红色,吃起来清香扑鼻,配着微微辣口的回锅肉,盼儿吃的头也不抬,明明小女人的饭量并不很大,但这几天肚子里实在没什么油水,此刻逮着了,吃的东西自然不少。   拍了拍微微鼓胀起来的小腹,盼儿站起来去院子里走一圈,权当消化食了,褚良带着侍卫们一清早就去了后山,十里坡位置偏僻,即使山下的田地有人开垦,但上山的猎户却不多。   即使知道不会出什么事儿,盼儿仍捏了一把汗,生怕山上还有别的猛兽。   等到太阳落山,一行人终于顶着满头热汗回了废庄,两个婆子早就弄好了饭食,这些军汉们大概饿的狠了,也不嫌弃饭菜没滋味儿,大口大口的吃着,没多久就撑的肚皮滚圆。   虽然婆子们做菜不愿意放调料,但废庄里头种出来的蔬菜比别处都要新鲜许多,毕竟地里头有灵泉水的浇灌,虽然那点灵气早就被稀释了,但聊胜于无,此处种出来的东西总比别的地方要好,以至于这些侍卫们狼吞虎咽,每个吃的饭食都不少。   堂屋里全都是男人,盼儿也不好走进去,便站在门口等着。   褚良眼尖,扫见了门槛处露出来绯红色的布料,喝了口茶,忽的站起身往外走。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盼儿回过头,杏眼上下扫了一周,发现男人没受伤,脸色也还好,心里头这才松了口气。   “抓到那匹野狼了?”   褚良脸色突然难看不少,两手捏紧了拳头,狠狠在廊柱上砸了一下。   “那畜生聪明的很,大概知道有人上山找它,藏得无影无踪,连个头都不敢冒出来,我们都快把后山给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野狼本就十分机灵狡诈,盼儿听到没把它抓住,脸上也不免露出来几分愁绪,废庄不是养不起一匹野狼,只是那畜生性子太独,根本养不熟,万一哪天伤了人,废庄里除了伺弄庄稼的汉子,还有不少妇人跟幼儿,三四岁大的娃娃,要是被野狼咬上一口,怕是连命都没了。   “改日再找,你也不必太心急。”   鹰眸盯着玉白小脸,褚良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忐忑,先前他惹怒了小媳妇,好在盼儿没跟他计较,否则像他这种笨嘴拙舌的男人,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把小娘子哄回来。   黝黑大掌在怀里掏了掏,摸出来一块手帕,这丝绸的帕子上绣了兰花,是新做出来的,盼儿还没用过,哪知道被男人找到了,现在鼓鼓囊囊的,细滑的料子都被划的勾丝,里头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拉着小媳妇又软又香的小手,褚良把帕子一层一层掀开,露出了里头的青绿色的圆球,估摸着二十几粒,比龙眼稍微大些,形状微微有些长,盼儿自小在石桥村长大,也没见过这东西,便问了一嘴:“这是什么?”   “这东西叫软枣子,吃着滋味儿可好,又甜又软,我觉得比庄子里的南果梨还要好吃,不信你尝尝……只不过软枣子长在山里头,现在熟的不多,我就只摘了这些过来,等过几天全熟了,我再去给你弄……”   盼儿还没吃过这软枣子,两指捏起一颗,轻轻按了一下,觉得软乎乎的,她也不嫌脏,直接放在嘴里头,咬破了那层薄薄的皮,里头的软肉又滑又甜,还不腻口。   杏眼一亮,盼儿又捏了一颗仔仔细细的打量道:“味道却是不错,要是能种在庄子里就好了。”   “肯定能种,软枣子是长在树上的,这玩意熟透了还能酿酒,那赵婆子不是会酿酒吗?你让她琢磨琢磨,还能给荣安坊多弄些品种。”   看到褚良信誓旦旦的模样,盼儿还是有点不信,眼前的男人从小长在军营里头,对种田之事怕也不太了解,要是真听了褚良的话,把软枣子弄到废庄里头,万一种不活怎么办?白白折腾一通。   往里觑了一眼,发现桌上的饭菜都被吃的差不多了,盼儿问:“你方才吃饱了没?现在出来屋里头都没有饭菜了,若是还没饱,我再去给你下碗面。”   “没饱。”   自打跟小媳妇成亲后,褚良就没再尝过她的手艺,即使刚才吃的差不多,现在能让盼儿亲自下厨,他再多东西都吃的进去。   往厨房里走,男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两个婆子一看将军跟夫人全都来了,呐呐不知所措,还是盼儿让她们退下了,这二人才从屋里走出去。   今年废庄里收了几亩麦子,虽然不多,现在用碾子磨成细细的粉末,盼儿把面粉倒在盆里,打了四个鸡蛋,打发后跟面粉揉在一起,里头也没加水,借着蛋液的粘腻湿滑将面粉揉成一团,之后拿着擀面杖,将面团擀成巨大的面饼,薄薄一张,却有将近案板那么大,上头撒了不少面粉,叠成几层,用菜刀切成细细的条。   正好锅里头的肉汤还剩下不少,盼儿直接将面条放进锅里,又调了卤汁,一并倒进去,锅里的肉汤本就咕嘟了将近一天,刚一下进去味道立刻就出来了,面条好似天女散花似的,忽的一下散开,手擀面要硬实许多,也不怕给煮软了,约莫时候差不多,盼儿这才把面条盛出来,又将剩下半盘子回锅肉放锅里头翻炒一下,端到褚良面前。   “这是我先前吃剩下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吃点……”   借给褚良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嫌弃自家小媳妇,拿起筷子,挑起一坨面,呼哧呼哧的往嘴里送,这人好像根本不怕烫似的,盼儿瞧着他的吃相都觉得瘆人,先前没吃完的软枣子都放在桌上,她用水冲了冲,拿只小碗装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将青绿色小果往红嘴儿里放。   嫣红跟嫩绿两种颜色碰撞在一起,分外娇嫩艳丽,褚良一边吃着面,一边盯着盼儿,那眼神直勾勾的,偏又露骨的厉害,盼儿装作没看见男人的视线,低着头,面颊却又臊又热。   她恼羞成怒的抬头,瞪了褚良一眼,没好气道:“有的吃就不错了,瞎看什么?”   褚良喝了口面汤,道:“看我媳妇好看。”   盼儿啐了一声,小脸儿涨的通红,端着小碗走到院子里,坐在石凳上。   小院儿到底是将军跟夫人的住所,那些侍卫们吃饱后便纷纷告辞,也没敢多留,只说要是下回上山,还得叫上他们,十里坡的猎户少,山里头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甭说上了年头的药材,就说那些飞禽走兽,随便弄些架在火上烤,都是难得的好滋味。   天色擦黑,褚良上山折腾出了一身臭汗,又黏又腻,用冰凉的井水肯定是冲不干净的,盼儿让厨房烧了热水,直接送到屋里,男人又自己提了两桶凉的,兑好水温之后,这才打着赤膊进了木桶里,拿着巾子擦澡。   男人生的宽肩窄腰,后背挺直,蜜色的筋骨蘸着水,背上有一大片青紫的淤痕,正是今日上山,撞在了一片碎石上所致。其实除了的身手并没有那么差,但山路难行,他心里头又装着事,一个不差踩在青苔上,这才结结实实的栽了这么一下。   他知道小女人爱洁,最不喜欢碰黏糊糊的东西,再加上夏天天热的很,身上容易出汗,洗干净些才能跟媳妇好好亲近亲近,即使褚良不喜欢花皂那股馥郁的玫瑰味儿,现在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用那块淡粉色的花皂,在身上仔仔细细的涂了一边,这才拿水把胰子给冲干净。   洗的差不多了,褚良只穿了一条亵裤,大马金刀的往床边走去,转身时特地露出了自己背上淤青的伤口,明晃晃的一大片,即使屋里头灯光昏暗,盼儿也不是瞎子,怎会瞧不见?   她心里一紧,慌慌张张的下了地,细腻指尖按在了青紫的淤痕上,皱眉问:“怎么伤成这样?”   褚良哑声道:“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没事。”   说着,铁臂搂住小媳妇的腰,就要把人往床上带。   一把将男人的胳膊给扒拉开,盼儿有些恼了,气这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恨声道:“去床上趴着,我给你上药。”   先前褚良从葛稚川那儿讨来了活血化瘀的药膏,虽然她身上的灵泉水对伤口也有奇效,但却是用来止血生肌的,褚良撞了这么一下,并没有蹭破皮,用药膏混了灵泉水,约莫对伤口才更有效。   心里这么想着,眼见着高大健壮的男人平趴在床榻上,十分老实的模样,盼儿心头火气稍稍消了几分,细腻指尖沾了些透明的药膏,涂在淤青发紫的皮肉上,药膏冰凉,伤口却是火辣辣的刺痛,褚良浓眉紧紧皱着,口中发出隐忍的闷哼声。   手上动作一顿,盼儿问:“我弄疼你了?”   男人摇了摇头,咬牙道:“不疼。”   盼儿闻言,继续涂抹药膏,之后又倒了些灵泉水出来,抹在了伤口上,拍了拍褚良结实的脊背,发出一声脆响。   “时候不早,先歇下吧。”   解蛊的法子每日都不能断,更何况盼儿喝了葛稚川开的药汤,小日子早就被推迟到了下个月,自然也没有推辞的理由。   褚良麻利的将蜡烛吹熄,爬上了床,将娇滴滴的小媳妇抱在怀里,生龙活虎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受了伤的。   *   *   自打褚良从山里头带了软枣子出来,盼儿就迷上了那只比珠子大不了多少的绿果,吃着又软又甜,只可惜软枣树都在山里头,摘果子实在是不方便,要是能把软枣树挖出来,直接栽到庄子里,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褚良也是个疼媳妇的,白日里忙活完自己的事儿,特地把周庄头叫来,仔细问了问,确定了软枣树移栽也是能活的,便带着十几名侍卫上后山去,准备把几棵年份不大的软枣树弄过来。   男人刚上山没多久,盼儿就给狼牙喂食,之前那匹野狼跑到庄子里,她在猪肋条上抹了灵泉水,野狼吃肉吃的可想,想着那种凶猛的畜生都吃过了灵泉浸过的肉,盼儿也不好厚此薄彼,亏待了狼牙,索性也按着那日的步骤,把灵泉水涂了猪棒骨上,这才喂给了狼牙。   狼牙本来吃的可欢实,突然警惕的抬起头,也顾不上啃骨头了,嘴里头发出呜呜的低咆声。   盼儿听到动静不对,身子一抖,下意识的顺着獒犬的视线望了过去,发现那天来到庄子里的野狼,趁着男人不在,竟然又出现在了篱笆外头。   眼见着那匹膘肥体壮的野狼,盼儿心惊胆战之余,还在暗暗盘算着,这畜生究竟是吃了庄子里多少好东西,才养出了这么一身肥肉。   “嗷!”野狼叫唤了一嗓子,绿油油的眼珠子先是盯着盼儿,之后又移到了狼牙嘴里头叼着的棒骨上头。   动物的感觉照比人要敏锐许多,眼见着面前这野狼想抢它嘴里的食儿,狼牙当即怒了,冲着野狼往往直叫唤,那张大嘴喷出了不少涎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一狼一狗对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盼儿心里琢磨着,她这小身板怕是经不起野狼咬上一口。   一步一步往后退,野狼发现了盼儿的动作,威胁般的呲了呲牙。   盼儿倒抽了一口凉气,寻思着再拿一块肉扔给野狼,上回这畜生吃饱喝足之后,就直接从废庄里跑了,约莫这一回也差不多。   心里这么想着,盼儿脚下动作更快了几分,拔腿往厨房里跑。   野狼又嚎了一嗓子,四蹄甩的飞快,跟着盼儿往前冲。   上回狼牙不在,这次有它在门口挡着,弓起身子,冲着野狼汪汪低咆个不停,一时间倒是将野狼吓住了。   两个婆子呆在厨房,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吓得两股战战,缩在屋里不敢出来,她们早就听说后山有野狼出没,先前那回没瞧见,现在透过窗户没关严实的细缝儿,将外头两兽对峙的情景瞧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脸色惨白,连盼儿冲进屋都顾不得行礼了。   “还有没有猪肉了?”   钱婆子缓了缓,支支吾吾道:“生猪肉没了,剩下的只有些煮熟的……”   盼儿心里一慌,野狼是在山里头野惯了的,根本不吃熟肉,就连不那么新鲜的猪肉,它怕是都不太爱吃,现在厨房里没了吃食,这可怎么办才好?狼牙的确是一头十分凶猛的獒犬,分量比野狼重上不少,但速度却远远记不过,一旦让那畜生冲到了厨房,一扇薄薄的雕花木门怕是拦不住它。   另外的吴婆子小声道:“猪肉虽然没了,但还有一块羊肉,昨日有只母羊难产,生了小羊后眼见着就活不成了,周庄头把羊杀了,最嫩的一块肉送到了厨房里,老奴还没烹制呢……”   听到这话,盼儿脸色好转几分,赶忙让吴婆子把羊肉拿回来,又从怀里掏出瓷瓶,照着上回的步骤,用手将灵泉水一点一点的揉按在肉中,她动作十分麻利,丝毫不敢耽搁。   门外突然传来嗷呜一声,接着便是啪啪的响声,原来是那匹野狼跑过了狼牙,竟想用爪子把木门打开。   两个婆子吓得惊叫一声,盼儿的呼吸声也粗重不少,她满手都是血迹,但因为灵泉水的缘故,却并不觉得有多难闻,知道自己不能耽搁下去,盼儿强忍着心中的惊恐,小步走向门口,正巧狼牙蹿了过来,从后头作势要咬野狼的后腿,小女人趁此功夫,赶忙将木门打开一块,手里头的羊肉远远的甩了出去。   野狼也是个奸诈的,一见着有吃的,根本不跟獒犬缠斗,只见一道灰影窜了出去,精准的将羊肉掉进嘴里,之后纵身一跃跳过篱笆,头也不回的往后山跑去。   看着那畜生占了便宜就走,盼儿气的心口发疼。   野狼当真是个狡猾的,昨日褚良带了那么多人上山,都没有找到它的踪影,今日男人不在,野狼见着她们这群妇孺好欺负,便上赶着来讨肉吃,都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嫩生生的羊肉给叼走了。   先前盼儿还叨咕着要吃羊肉锅子,好不容易得着一块,还没等到进嘴呢,先让野狼占了便宜,她这要找谁说理去?   等到褚良回来,盼儿恨得不行,洗过澡后便气哼哼的坐在圆凳上,男人累了一天,好容易扛了几株软枣树回来,刚一进屋,就见着小媳妇秀气脸蛋阴沉沉的,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谁又惹我媳妇不高兴了?跟为夫说说,为夫肯定会替你讨个公道……”   盼儿哼了一声,斜着眼瞧见男人满头大汗,前胸后背的衣裳紧紧贴着肉,想必是都被汗水打湿了。   ------------ 第92章 小羊崽子   废庄离着后山近的很,那野狼大概从没吃过灵泉水的滋味儿,尝过一回后就上了瘾,趁着褚良不在直接到盼儿院子里打秋风,想到那块嫩羊肉,盼儿心里头就堵得慌,杏眼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的男人,慢吞吞道:   “野狼今个儿又来打秋风了,还叼走了一块嫩羊肉,将军说怎么办?”   男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那畜生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山上跑下来,是不是真当他是吃素的?   “媳妇别急,咱们还得在庄子里住上小一个月,这么长的功夫,我肯定把那匹野狼给你逮住了,不让那畜生继续占咱们便宜……”   狼性狡诈的很,要是真那么好抓,之前十几个侍卫去后山搜寻一圈,几乎要把不大的后山也翻个遍,也不会一无所获了。   褚良走的近了,一身汗臭味儿,熏得盼儿直捂鼻子。   大掌包裹住女人的小手,褚良硬生生的把盼儿的胳膊扯开,另一手将人搂在怀里,对着那张红润润的小嘴儿亲了又亲,带着恼怒与笑意,含糊不清道:“你好大的胆子,还敢嫌弃自己男人……”   盼儿被他闹的浑身发痒,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笑可不得了,更是将男人气的不行,亲的小女人喘不过气来,浑身软绵绵的,才终于松了手。   现在天还没黑,盼儿嘴里头没滋没味儿的,想想地窖里头还有不少南果梨酒,虽然每月都要送到侯府中,但因为只有两位老爷子喝,以至于还剩下足足半缸。   咽了咽唾沫,细腻指尖戳着男人结实的胸膛,盼儿小声道:“用那种法子解蛊,是不是要忌酒?”   轻轻揉了揉小媳妇浓密丰厚的黑发,褚良哑声道:“我不能喝,你喝就成……”   即使知道自己酒品不好,但此时此刻盼儿就想尝尝那股滋味儿,心里头痒的好像小猫在抓一般,水眸盈盈,面颊酡红,整个人如盛放的海棠,又娇又俏,甭提有多勾人了。   “我去地窖里给你拿酒。”   说完,褚良也不耽搁,先前他去过藏酒的地窖,这一回也还记得路,男人健步如飞,很快的往外走,没过多久,就提着一个并不很大的酒壶回来了。   因为南果梨酒要往两府中送,赵婆子便特地从荣安坊中送来了一批酒壶,每月送酒有固定的日子,前一天便会装进酒壶里头,现在正好方便了褚良。   盼儿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接过褚良酒壶,直接倒进了酒盏里,一股浓郁的果香混着淡淡的酒气弥散开来,酒水澄澈,却透着浅浅晕黄,盼儿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刚入口时并没有尝出酒味儿,只觉得酒汤绵密醇厚,好像南果梨的汁水般,进了肚之后才觉得一股热流涌动,简直舒坦极了。   喝了一口,脸上就涌起了一股热意,褚良倒是没凑上前,他现在不能喝灵泉水,也不宜饮酒,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黝黑如同点星的鹰眸盯着盼儿的脸,也没有吭声。   果酒的滋味儿本就极好,再加上灵泉水,酿制了这么长时日,味道自然非同一般,原先盼儿只打算喝一杯,毕竟她酒量差的很,要是喝多了的话,怕是今晚又得在褚良眼前闹出笑话。   但尝到了好物之后,她又舍不得撒手了,连连倒了四五杯,男人眯着眼盯着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等到小女人面颊酡红,浑身软的如同烂泥,却还伸手勾酒壶时,褚良这才抢过了小小的酒壶,按住盼儿的手,带着粗茧的指腹搔了搔柔腻掌心,低哑道:“今日喝的不少,不能再喝了。”   “我还要……还没醉,为什么不能喝?”盼儿含糊不清的咕哝着,瞪大眼,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想要把酒壶抢回来。   但她站都站不稳了,刚一伸手,整个人便栽倒在褚良的怀里,脑袋狠狠撞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秀气的鼻尖儿瞬间都撞得通红。   盼儿疼的眼眶泛红,眸中含着泪花,要掉不掉的模样十分可怜,褚良两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吹了口气,弯腰靠在小媳妇耳边,轻轻说了不知什么。   即使脑袋转的比平时要慢上许多,盼儿仍旧感觉到一丝不妙,偏偏这男人卑鄙狡诈的很,拿着酒壶在小媳妇眼前晃了晃,一双杏眸直勾勾的盯着瞧,贝齿咬着红嘴儿,看起来委屈极了。   男人面颊紧绷,好半晌没说话,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僵持着,盼儿最后才点了点头。   褚良转身走出房门,去厨房提了两桶滚烫的热水回来,盼儿晕晕乎乎的站起身,跟着他走到了屏风后头。   *   *   宿醉的滋味实在难受的很,第二天盼儿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睁眼一看,褚良穿戴整齐,坐在床边,手里头还拿着花油,揉按着她酸麻的胳膊。   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盼儿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抬腿朝着男人蹬了几脚,偏偏费了好大的力气,褚良连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好像那只雪白小脚是在给他挠痒痒似的。   等把两只胳膊都按上一遍,又给小媳妇捏了捏腿,褚良才道:“刚才钱婆子说了一声,今早有只母羊要生了,不过好像肚子里怀了两只小羊,不好生,若是喝些灵泉水,说不定还能救回来……”   盼儿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身身上盖着的棉被掀了开,玲珑有致的娇躯显露在男人眼前,这人动作温柔的很,帮小女人一件一件的将衣裳穿好,最后往那双不及他巴掌大的莲足上套了绣鞋,这才拉着盼儿往外走。   即使庄子里的羊吃的草料品质极佳,但羊圈里头羊粪等脏物多的很,味道也十分难闻,所以羊圈建的地方远些,好在都用栅栏给围的严严实实的,才不至于让那匹野狼把鲜嫩嫩的小羊羔给叼了过去。   盼儿先前没养过羊,她鼻子又灵的很,远远的闻到那股味儿,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隔着栅栏隐隐能看到里头忙活着的两道身影,正是周庄头跟钱婆子,他俩人围着一只肚皮滚圆的母羊,急的脑门儿上全是汗,母羊嘴里头也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唤声,显然是疼的狠了。   到底是自家庄子里养的羊,连周庄头跟钱婆子两个外人都这么卖力,盼儿这个主人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加快脚步走到了羊圈里,往地上扫了一眼,发现羊圈里的草皮都被啃得光溜溜的,上头铺满了圆溜溜的羊粪球,盼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一时间两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闭了闭眼,她心一横,脚上那双藕粉色的绣鞋踩在了地上,几步走到钱婆子面前,问:“怎么样了?还生不出来?”   周庄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黝黑面上满是血污,扫见跟在夫人身后的将军,道:“肚子里头两只羊崽子都没生出来,估摸着是不行了……”   盼儿把手里头的瓷瓶拿了出来,倒进了母羊喝水的空碗里,直接把碗端到了它面前。   “这是葛神医开的药,对人有效,不知对动物有没有用……”反正葛稚川一直在庄子里呆着,日子过了舒坦极了,盼儿也不介意拿他做幌子。   母羊从大清早就开始发动,现在还没把小羊生下来,下身出了不少血,趴跪在地上,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只见它鼻子抽了抽,似是察觉出灵泉水的不同,直接凑近了,伸出舌头舔了舔透明澄澈的泉水,周庄头也在一旁看着,他倒是没觉得灵泉水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既然是葛神医开出来的方子,说不准真有用呢,一只羊也贵的很,更何况这样不止带了两只小羊崽子,自己还会产奶,万一今个儿一命呜呼,那损失可就大了。   喝了灵泉水之后,刚才蔫巴巴的母羊精神头儿又好了许多,钱婆子脸色一喜,赶忙又围着母羊转了起来,盼儿杵在原地也帮不上什么忙,她虽然生过小宝,却从来没给母羊接生过,倒是周庄头是个老手,常年土里刨食儿的庄稼汉,什么活儿都能上手,麻利的很。   她走到羊圈外头等着,过了好一会儿,便听到钱婆子惊喜的声音:“生了,两只小羊崽子都出来了!”   盼儿满脸急色,直接走到羊圈里头,看着钱婆子怀里头抱着两只小羊,伸手掰开它们的嘴,分别倒了几滴灵泉水,弄的满手黏糊糊的。   钱婆子又把小羊崽子放在地上,凑近了那头母羊,两只小的还没睁眼,就已经哼哧哼哧知道吃奶了。   盼儿扫了褚良一眼,发现男人站在周庄头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自打母羊下了崽子后,产的乳多了不少,两只小羊都吃不完,钱婆子索性就直接挤出来,端到厨房里头,按着夫人的法子,不是拿茶包煮了羊奶,就是用杏仁去掉那股腥膻味儿,煮过的羊奶就算喝不完也无妨,用来炖蛋,再拿冰凉的井水镇着,倒是去燥的好物。   盼儿的皮肉本就白皙,只不过微微发干,也不知是不是喝了羊奶的缘故,她觉得比先前更加柔嫩许多,头发也十分顺滑,就连褚良都发现了,天天抱着小媳妇可劲儿的亲。   好歹男人还得忙活自己的事儿,每天倒也不算是太痴缠。   要是盼儿没记错的话,按着褚良的说法,闫红衣也被关在了废庄中,不过她在废庄里呆了整整一个月,不止没有见过这位真正的金枝玉叶,甚至连宁王府的消息都断了。   不过盼儿原本就对宁王府没有什么留恋,若是真能像褚良所说的,马上将幕后之人给揪出来,她倒是乐得清静。   这天夜里,褚良脚步匆匆的走进屋,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   “出了什么好事儿,将军为何这么高兴?”   一把揽住女人的细腰,褚良将人带进怀里,即使压低了声音,言语中的兴奋之色依旧不减,轻声道:“抓住了!”   “抓住谁了?”   褚良拉着小手放在嘴边轻轻亲了下,喃喃道:“耶律才。”   这耶律才不是别人,正是闫红衣心心念念的情郎,要不是为了这个男人,像她这种身份尊贵的郡主,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假扮成另外一个女人,呆在褚良身边?   “耶律才是关外一个部落的王子,乔装打扮来了京城,跟许丞相勾结在一起,为的就是把定北侯府彻底搞垮。”   盼儿心里一惊,忙问:“那你把耶律才抓起来,许丞相该怎么办?”   那位可是大业朝的相爷,即使褚良抓住了耶律才,想要指认那只老狐狸,怕是也无法扳倒他。   “先不管那么多,把耶律才送到边关,正好忠勇侯在,利用柔然部落的王子,咱们也能从匈奴手里头讨回来点利息!”说这话时,褚良脸色越发狰狞。   褚良当真说到做到,直接派了栾英将耶律才塞进马车里,顺着官道往边城赶去。   盼儿站在远处瞧了一眼,发现那耶律才的确生的十分俊美,轮廓极深,如同刀刻斧凿一般,再配上一双幽蓝的眼珠子,即使落在褚良手里,面上也没有半分惊惧,这份气度实在不差。   不过盼儿对耶律才却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闫红衣是个傻子,明明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是个匈奴,堂堂的芙蕖郡主竟然还被迷得神魂颠倒,连清白名声都不要了,上赶着来伺候别的男人。   想到这么一茬儿,盼儿暗暗打量了褚良一眼。   按说她的容貌应该跟闫红衣分毫不差,要不然也不能瞒过宁王妃,再去苏州之前,男人对她的那股痴缠劲儿,盼儿只要一想就觉得腻歪,褚良真的没碰过闫红衣?   杏眼微微眯起,小女人扭着细腰,一步一步的往自己院子走,褚良还站在庄子门口,跟侍卫不知在交代些什么。   还没等进到篱笆院儿里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盼儿被人从身后死死捂着嘴,拼了命的往外拖。   这人手里头拿了一把匕首,抵在了女人细白的脖颈上,一点也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一个用力,便想将女人的颈子割断。   挟持她的应该是个男人,垂眸看着那双黝黑且骨节分明的大掌,手背上满布着细密的伤口,盼儿心跳的飞快,紧紧闭着眼,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身后的歹人发出一声痛呼。   咣当一声,匕首掉在地上,盼儿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忙退进了篱笆院里头,定睛一看,发现那穿了灰褐色短打的歹人,一只胳膊被油光水滑的野狼死死咬住,殷红的鲜血呼呼的往外涌,很快就把衣裳给打湿了。   那人嘴里不断发出哀嚎声,胳膊上的肉都被锋利的牙齿撕扯下来,疼的他满脸冷汗,整个人不住的打着哆嗦。   小手捣住胸口,盼儿心跳的极快,想到还在窝棚里的狼牙,她指尖颤巍巍的把窝棚的木门拉开,狼牙嗷的一声往外扑。   站在院子里头,她都闻到了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儿,野狼跟獒犬本来是不对付的,但现在有个生人浑身是血的站在篱笆外头,刚刚还要抹了盼儿的脖子,藏獒本就是十分护主的性子,一口比一口狠,将那人咬的浑身是血。   至于先前那匹野狼,之所以会出手帮盼儿一把,完全是因为这个女人弄出来的肉好吃极了,它从出生起就没吃过那种美味,一旦女人死了,还上哪找吃的?   那歹人也是十分健壮的汉子,此刻倒在地上,灰褐色的布衣鲜血斑斑,口中哀嚎声越来越弱,盼儿还怕两猛兽把人给弄死了,正好褚良走过来,小女人顿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小手拎着裙裾,直接冲到了男人怀里。   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鹰眸瞥见女人粉颈上的细密血线,要是刚刚那一刀再深些,他的盼儿是不是就没命了?   平时庄子里都会有不少侍卫守着,偏偏今天因为送走耶律才的缘故,大半儿的人手往边城赶去,怎料到竟然被人钻了空子。   只要一想到小媳妇可能会丢了性命,从鲜活嫩生的小女人,逐渐失了生气,再也不会笑、不会闹,褚良疼的好像被剜肉一把,冲着狼牙吹了一声口哨,藏獒也不迟疑,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野狼比起藏獒而言,要聪明许多,它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很危险,油绿的眼珠子盯着褚良,慢慢往后退。   男人此刻哪里还顾得上那匹野狼,他几步走到歹人面前,死死攥住他的领子,满眼赤红问:“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歹人恨恨的瞪了褚良一眼,呸了一口,涂了男人满脸血沫子。   褚良的脸色越发狰狞,阴瘆瘆道:“不说也无妨,军中令人开口的法子多如牛毛,各种花样轮番试上一遭,我就不信你还能这么硬气!”   抹了一把脸,褚良直接把贼人的下巴卸了下去,以防他咬舌自尽。   这处的动静闹的不小,原本在厨房里的吴婆子闻声也跑了出来,盼儿赶忙吩咐一声,让她把庄口守着的侍卫叫过来。   ------------ 第93章 收割胭脂稻   眼见着浑身是血的贼人如同一头死猪般拖了下去,盼儿还没缓过来,脸色发青,浑身僵硬跟木头桩子也没什么差别。   褚良紧紧皱着眉,几步走到盼儿身边,拉着她冰凉的小手,轻声道:“没事了,你别怕。”   盼儿点了点头,刚想开口,余光就扫见躲在刺玫后面的野狼,灰扑扑的毛皮又刺又硬,上面还沾着血迹。   野狼冲着盼儿嗷了一嗓子,声音不大,但狼脸上的讨好之色却十分明显。   舔了舔嘴,今天还亏得这野狼从后山上跑下来,及时拦住了歹人,否则凭着那人凶狠的架势,她怕是早就被人割断了脖子。   原本盼儿还琢磨着让褚良把带人上山,把野狼给宰了,省的它时不时就从后山里跑出来,上废庄里逛悠几圈,一旦伤了人,即使有葛稚川在庄子里,盼儿依旧放心不下。   不过今天野狼帮了她一把,也算是救命恩人,就算盼儿再没良心,也不能让褚良再对付它。   将小媳妇的脸按在怀里,男人鹰眸微微眯起,盯着那只不请自来的畜生,哼哼道:“它怕是想要灵泉水。”   “救了我一命,灵泉水肯定还是要给的。”一边说着,盼儿一边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去了厨房,本想着拿块猪肉出来,但今早周庄头送来了两只肥兔子,已经剥了皮,宰好了,她跟褚良两个吃不完,分一只给野狼,也算是给它的奖赏。   每天早上从床上起来,盼儿头一件事就是用力拧自己胳膊,两只柔嫩嫩的指尖,掐着一小撮肉,狠狠拧上一圈,疼的她直抽冷气,眼泪噗噗往下掉,灵泉水也从眉心里涌出来。   此刻瓷瓶里头装满了泉液,两只野兔被剥了皮,内脏也全都被弄干净了,血糊糊的放在铜盆里头,凑近了就一股腥味儿。   从里头拎出来一只,盼儿将灵泉水倒了大半,用手搓着通红渗血的软肉,将泉水揉搓进去。   要说这生肉没滋没味儿,主要是吃个新鲜,但再加上灵泉水,便大有不同,没看那野狼三不五时的从后山跑下来打秋风,一看就是个嘴馋的。   弄的满手粘腻的血迹,盼儿也不嫌弃,今个儿要没有野狼的话,她怕是连命都没了,现在手上沾点血又算得了什么?   端着铜盆从屋里走出去,狼牙趴在褚良腿边上,男人蒲扇般的大掌轻轻揉搓着黑黄相间的毛发,大概是手法不错,把獒犬揉的舒坦极了,喉间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小女人刚一从厨房里走出来,缩在刺玫后头的野狼就听到了动静,油绿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盼儿,女人往前走一步,它的目光就挪上分毫,低低的捂了几声,尾巴支棱着,扑扑的扫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盼儿被弄的灰头土脸,忍不住呸了两声,把盆子放在地上,那匹野狼也是个不客气的,叼着那只剥了皮的肚子,哼哧哼哧的吃了起来。   往后退了几步,即使野狼没有伤人的意思,但动物的心智远远比不上人,万一误将自己当成抢食的,盼儿怕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眼见着野狼一顿饱餐,趴在褚良脚边的藏獒也不敢了,蹭的一声站起来,抖了抖身上厚实的软毛,一步一步挨到了盼儿身边,用脑袋蹭着小女人的手,伸出滚烫的舌头,把细腻掌心上沾着的血迹舔的干干净净。   狼牙帮她洗了个手,盼儿实在是有些挨不住,求救的看着褚良。   这男人嘿嘿一笑,走到小媳妇身边,道:“你这也太偏心了,天天给狼牙吃猪肉,棒骨之类的,轮到那畜生就能吃山上的野兔,多新鲜呀,咱们狼牙能不馋吗?”   冲着褚良翻了个白眼,盼儿使唤着男人,让他从井里头提了一桶水,仔仔细细的把手洗干净,才弄了些灵泉水抹在伤口上。   灵泉水治伤的功效的确不差,但涂抹在粉颈上,血虽止住了,却还剩下浅浅的一条印子,要是刚刚那个歹人刺得伤口再深些,小媳妇怕是就没命了。   心底涌起一股寒意,褚良强压住那种恐慌的感觉,也没去管院子里的两只畜生,搂着盼儿的肩膀,将人往屋里带。   刚一进房,铺天盖地的吻就落在了盼儿脸上。   “盼儿……盼儿。”男人一遍又一遍的低喃着,双臂如同铁箍一般,将人死死的按在怀里,恨不得揉进骨血之中,被勒的浑身生疼,盼儿却没有半点儿挣扎的意思。   她知道褚良害怕,她自己也怕极了,毕竟这世上没有人想死,今日那人想要了她的命,而非像之前那样的挟持,怎能不让人心惊胆战?   衣裳胡乱的扔在地上,盼儿被褚良抱在怀里,两手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迷迷蒙蒙,大眼儿里好像含着水似的,娇娇软软的哼唧着。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吴婆子站在门外,刚想敲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夫人低低的哭声,她老脸一红,立刻就把手收回去了,毕竟她现在都快四十了,也知道年轻夫妻在一起能有多腻歪,夫人脸蛋跟身段儿都挑不出毛病来,别说将军了,就连她这种老婆子看了,都觉得水灵的很。   小夫妻两个胡闹了好一通,一开始盼儿还是舒服的,毕竟她心里慌得厉害,只有紧紧抱着褚良时,才能放松几分,等到后来就有些难捱了,姓褚的实在是贪得无厌,把她累的浑身发软,两腿就跟棉花似的,踩在地上根本立不稳,直挺挺的就要摔下去,亏得男人及时露出了柳条般柔软的小腰,这才没让盼儿受伤。   在软榻上坐了一会,等呼吸平复后,盼儿狠狠瞪了褚良一眼,低着头道:“反正咱们还得在庄子里多住一段时间,你让人把小宝送过来。”   粗糙大掌攥着湿帕子,正轻轻的给小媳妇擦汗,一听这话,男人高大的身子霎时间紧绷起来,眸色深浓,道:“院子里头养着狼牙,那匹野狼也时不时的下山,它们从来没见过小宝,万一伤到了孩子,你心里得多难受啊?”   家里那个小崽子越大越烦人,整天都跟褚良对着干,甚至还特地憋着一泡热尿,奶娘抱着的时候不放水,等到亲爹将他抱在怀里,顿时便尿了男人一身。   若是这种事情只有一回两回,褚良还能说小宝不是有意为之,但他三番四次这么做,不是故意的就有鬼了!偏偏小媳妇对小崽子疼爱的很,果然是慈母多败儿。   暗自咬紧牙关,即使心里头这么想,褚良也不敢将实话说出口,只能找个借口把此事糊弄过去。   前几日周庄头几个把软枣树移到了庄子里头,树上还挂着果儿呢,之前没熟,就一直没给盼儿送来,现在总算有几串软和了,甜的很,装在藤条编出来的篮子里头,钱婆子直接拎到屋里了。   先前盼儿耗费了不少体力,还真得吃些甜的才能恢复过来,虽然林氏口淡,但盼儿却爱吃味道重的,软枣子让褚良用水冲过一遍,水灵灵的可稀罕人,咬上一口又甜又香。   褚良刚伸手捏了一颗,就被盼儿啪的一声搭在手背上:“放下。”   小媳妇瞪了瞪眼,虽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但秉承着好男不跟女斗的想法,褚良还真乖乖的把手里头的绿果放回盘子里。   满意的收回目光,盼儿吃了一会儿,突然冲着褚良招了招手。   男人凑到前头,只见着小媳妇往嘴里放了一颗,柔腻掌心按着结实的后颈,嘴对嘴的喂给了褚良。   分开之后,盼儿眯着杏眼,问:“甜吗?”   褚良点头,捏着小媳妇软乎乎的小手,含糊不清道:“甜的很,好媳妇,再喂一回……”   两个人在屋里头闹了一整天,等到第二日,庄子里头便来了个小丫鬟,名为栾玉,是栾英的亲妹妹,是褚良特地弄过来护着盼儿的。   在庄子里住了这么长时日,天气也没有先前那么热了,宁王妃派人往王府别庄送了信儿,褚良只当没看见,都没给小媳妇过目,就一把火烧了。   转眼入秋,废庄里的玉田胭脂米又长出了一茬,先前盼儿跟老爷子都定好了,得了胭脂米后,直接分成。   今年胭脂稻种的比去年多,废庄里拢共只有十几户人家,根本伺弄不过来,盼儿心里头琢磨着,要不要再请些人过来,毕竟万一下了雨,让雨水把粮食打湿,怕是就容易发霉了。   眼见着小媳妇为这种事儿心烦,褚良索性把手底下的军汉分别叫了过来,每日来五十个人,由周庄头带着下田干活,这些军汉只是最底层的小兵,家里头穷的响叮当,才会从军,即使这样,大多数的军汉自己个儿能填饱肚子,老家却还有几张嘴嗷嗷待哺。   这些人帮忙收割刀子,一人给二十斤大米,一个个喜滋滋,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虽然给军汉的大米并不是胭脂稻,但就算是普通的水稻,废庄里长出来的粮食都给外头不同,明明也是用的鸡粪沤出来的肥料,偏这里长得好,还真是奇了。   军汉们不知道,为了将废庄经营好,盼儿没少用灵泉水浇灌着,之前散养着鸡鸭时,它们每日吃的饲料里头都掺了不少灵泉水,鸡鸭本身就不能将泉水中的灵气完全吸收,以至于排泄出来的东西,都能造福整片废庄的土地。   收割胭脂稻可是个辛苦活儿,庄子里的庄户本就是伺弄庄稼的,一个个都备了几副手套,也省的手心被锋利的稻谷给割破,再加上大中午的日头晒得很,必须得在早晚收割,弯腰弓背,面朝黄土背朝天,整整干上几个时辰,即使军汉们在营里头操练累的很,也不像今日似的,整个人好像从水里头捞出来的,湿淹淹的弄脏了衣裳。   庄子里多了这么些人,光钱婆子跟吴婆子两个人,肯定是没法准备这么多人的吃食,亏得还有不少庄户媳妇自告奋勇,来厨房里忙活着,手艺虽说没有多好,但庄子里的新鲜菜蔬比外头的强了数倍,再加上刚杀的肥猪肉,猪板油用来炒菜,里头化着不少油渣,吃起来甭提有多香了。   干了一天的活儿,不止那些军汉,就连庄户们也都累的呼哧带喘,中午必须吃饱了,等太阳下山之后,才能继续把剩下的稻子给收割了。   胭脂稻乃是给皇帝老儿吃的东西,一斤比普通的稻米贵上几十倍,虽然他们吃不着这等好东西,但用胭脂米换来的银子,每月都会发下来不少,在庄子里头种着地吃着粮,竟然还有二两银子的月钱,比起之前都要好了不少。   庄稼人一个个也都是实诚性子,对现在的日子自然满意的很。   中午做了一锅醋溜白菜,一锅韭菜炒鸡蛋,又用棒骨炖了个酸菜,里头放了不少肉渣,吃着下饭的很。   要不是庄户家里头也有灶台,这么多的吃食光从一个厨房里,还有些摆弄不开。   因为钱婆子跟吴婆子在前头忙活着,盼儿跟褚良夫妻俩也没去打扰她们,男人不知道从哪弄回来了两条乌鱼,也没用盼儿动手,自己拿了个菜刀,将乌鱼剃成薄片,用酸菜汤涮着吃了。   杏眼扫见案板上的韭菜,盼儿问了一嘴:“要不然给你炒个韭菜吃?”   褚良微微眯起眼,凑到小媳妇身边,低着头,愤愤道:“我还用吃起阳草?”   韭菜的别名就叫起阳草,要是这男人不说,盼儿还真把这一茬儿给忘了,伸手一把将男人的脸给推开。   “胡说什么呢?”   厨房里还剩了一块猪里脊肉,把肉切成片,鸡蛋打散,淀粉加了水,舀上一勺黄酒,再添点盐调成面糊,把肉片放进雪白的面糊里滚上一圈,进热油里炸过一遍,发出滋啦啦的响声,肉香味儿也马上出来了。   锅包肉拢共得炸上两遍,咬在嘴里才能又香又酥,盼儿将热油倒出大半儿,把糖醋汁儿放在锅里,冒烟后又将炸过的肉倒进去,又酸又甜的滋味儿瞬间在厨房里弥漫开来,眼见着那金黄油润的色泽,她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等菜做好后,盼儿跟褚良也没那么讲究,直接坐在厨房里的板凳上,面对面吃着,女人的胃口要比男人稍微小些,即使今日的饭菜合了口味,盼儿吃的也并不很多,只是将鱼汤盛出了一碗,小口小口的抿着。   褚良的吃相并不算好,他到底从军这么多年,军营里的汉子一个个糙的很,常年相处之下,男人自己也成了那幅德行,亏得盼儿不是高门大户里的娇小姐,平日里见得莽汉也不少,跟褚良相处才没有闹出什么毛病。   忙活了整整三天,地里头的胭脂稻也全都收割完了,剩下的活儿庄户们就能干完。   眼见着庄子里收成不错,盼儿心里头也高兴的很,还没等她乐呵几天,庄子里就来了一位娇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褚良柔柔弱弱的表妹,凌月娘。   先前褚良曾经警告过凌父,让他把自己的女儿从定北侯府接回去,义正言辞的表明心意,说他不会纳凌月娘为妾,凌父不敢得罪褚良,即使心里头气的狠了,暗骂褚良没有教养不懂礼数,为了紧紧抱住侯府这棵大树,他只能捏着鼻子将凌月娘接回府。   哪知道刚将人接回来,凌月娘整日里哭天抹泪也就罢了,偏偏还为了一个男人,水米不进,她的身子本就娇弱,从小大病小病根本没断过,凌母倒是个疼女儿的,见到凌月娘一日比一日消瘦,整个人瘦的跟纸片人儿似的,只觉得心里头难受极了。   凌父一开始还琢磨着把凌月娘嫁出去,这话不提还好,一提竟然激的女儿直接厥了过去,请了不少大夫,闹的整个凌府人仰马翻,这才终于把人救了回来。   从那回起,即使凌父顾忌着褚良,也不敢太为难凌月娘,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总不能直接把人逼上绝路。   得到了喘息之机,凌月娘好好养着身子,打听到了褚良跟盼儿呆在京郊的庄子里,连侯府都不回了,恨得她银牙紧咬,暗地里头不知将盼儿唾骂了多少回,认为那个女人惯是个会勾.引人的,否则怎么会把表哥缠到了庄子里头?   像这种无耻村妇,还嫁过一回,凌月娘实在是想不出林盼儿到底有什么好的,除了那张脸之外,自己又哪里不如她?   心里越想越难受,凌月娘在府里每过一日,都十分煎熬,最后她终于寻了个机会,趁着凌父不在家中,直接从府里逃了出来,花了点银子坐了马车就往京郊赶来。   也亏得凌月娘运气好,碰到的车夫是个老实人,否则像她这种不谙世事的娇小姐,胡乱上了别人的马车里头,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儿,稍微有良心的会将她洗劫一空,更无耻的怕是会毁了女人的清白,要了她的性命。   只要一想,都觉得瘆人极了,偏偏凌月娘满心满眼都只有褚良一个人,为了能见到自己的表哥,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 第94章 打发表妹   这是凌月娘头一回来废庄,站在庄子口,远远看见打着赤膊的庄稼汉,肩膀上扛着锄头,手里拿着镰刀,不是下地将稻谷收割,就是把田地重新翻上一遍,等到来年开春再播种。   到底也是养在高门大院里的娇小姐,凌月娘还没见过这么粗糙的农户,一时间吓得小脸惨白,还是周庄头看着不对,上前询问一番,才知道眼前娇弱的女人,竟然是将军的表妹。   说起来,凌月娘也能算是个美人儿,五官秀丽,气质清纯,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只可惜将军夫人是那种模样娇艳的,珠玉在前,即使周庄头见着了凌月娘,心里也生不起半分波澜。   被带着往小院儿走去,还没等走近,耳朵里传来嗷呜嗷呜的野兽嚎叫声,越走凌月娘越是心惊胆战,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两腿隐隐有些发软,心中升起几分悔意,要不是想着马上能见到表哥,她恨不得现在便打道回府。   褚良跟盼儿得了消息,走出屋门,一眼就瞧见站在篱笆院儿外的凌月娘。   此刻院子里除了狼牙之外,那匹野狼也在啃着棒骨,吃的满嘴是血,尖利的牙齿在日头下好似闪着阵阵寒光,简直吓人极了。   凌月娘也看到了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时间喜得不行,眼眶通红,想要冲到院子里,却又害怕里头的两只畜生。   褚良转头冲着盼儿笑了笑,道:“你先回屋,我跟月娘交代几句。”   听到这话,凌月娘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酡红,耳根子也沾染了不少绯色,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唇瓣,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盼儿跟褚良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早就清楚男人到底是什么性子,瞧见他鹰眸中涌动的愠怒以及不耐,轻轻点了点头,带着栾玉回了屋。   “表哥……”   即使心中对獒犬跟野狼十分惧怕,但为了心心念念的表哥,凌月娘还是鼓起勇气往前迈出一步,周庄头将她送过来,人便走了,庄子里又空旷,四下只剩下他们孤男寡女两个人。   “我说过不会纳你为妾,你为什么还要过来?”   凌月娘实在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家里头逃出来,竟会听到男人这么戳心窝子的话,她浑身止不住轻颤着,眼泪要掉不掉的模样,看着甚是可怜,要是别的男人见了,恐怕恨不得将凌月娘拥入怀中,轻声软语哄上一番,但褚良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表哥,你为什么这么心狠?月娘也不奢求名分,只要能在表哥身边呆着,你有空时能稍微想起月娘,也就知足了……”   说着,女人不满足跟褚良隔着一道篱笆对话,小手将院门掰开,直接走到男人面前,眼神闪烁了一下,神情突然坚定不少,扯住腰间的系带,将外头披着的淡粉色绸衣扯了开,露出雪白的膀子,跟嫩绿色的兜儿。   只可惜凌月娘实在是太瘦了,她皮肤白虽白,却是一种不带血色的苍白,颈子处甚至还有几颗通红的疙瘩,胳膊肘微微起了皮,完全比不过小媳妇的柔腻细滑,再加上她身子骨儿本就弱气的很,最近一段时间被拘在凌府中,也没有好好养着,整个人瘦的如同皮包骨似的,前胸贴后背,骨骼根根分明,没有半点儿曲线可言。   褚良成亲这几年来,顿顿吃的都是难得的美味珍馐,眼见着摆在面前的这盘清粥小菜,他还真提不起半点兴致,鹰眸中的厌恶越发浓郁。   “凌月娘,你真是不知廉耻!”   褚良往后退了几步,离的近了他都能闻到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儿,直冲鼻子。   他就不明白了,凌家在京里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明明尚未婚配,竟然光天化日在庭院中宽衣解带,此处还有不少庄稼汉就赶过来,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她的清白可还能保住?   凌月娘伸手想要保住褚良,却抱了个空,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脸上露出委屈之色道:“表哥是怕被林盼儿看见?像她一个二嫁过的妇人,根本配不上你,月娘只想当一个妾室,留在表哥身边就好,也不会跟她抢将军夫人的位置,表哥你就要了我吧……”   狼牙喉间发出一阵阵低咆声,褚良冷着脸,拍了拍藏獒的脑袋,它便小跑着冲上前,直直的往凌月娘身上撞去。   女人本就生的纤瘦柔弱,而藏獒的力气却大的很,这么一撞之下,凌月娘眼前一黑,差不点没昏过去,脸颊上一片湿乎乎的,凌月娘瞳仁紧锁,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獒犬的涎水滴答滴答落在她脸上,粘粘糊糊,还带着一股腥味儿,尖利的犬齿紧紧贴着她的脸,缓缓挪动了下。   凌月娘原本就不是胆大的女人,此刻被这么一吓,再也熬不住了,两眼一翻白,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将栾玉给叫过来,庄子里只有这一个女人会武,便直接让她把凌月娘送回凌府,还顺手捎带着褚良的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倒是简单的很,让凌父将凌月娘送回颍川老家,这辈子都不能再踏入京城半步,凌父为了整个凌家,即使心里头对女儿有些不舍,想必也不会因为小小的凌月娘跟定北侯府撕破脸。   眼见着栾玉把凌月娘带走了,褚良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因为凌月娘这个表妹,小媳妇明里暗里不知闹过多少回,她也不是个心眼儿大的,每隔几日就提上一回,弄的褚良心惊胆战,之前也想过彻底将这个麻烦解决,不过碍于凌月娘好歹是自家亲戚,便没动手。   今日凌月娘自己撞在了死路上,也千万别怪他这个做表哥的不近人情。   男人板着一张脸,面色隐隐发黑,明显就是被刚才的事情气的狠了,他推门走进屋里,那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还在慢悠悠的吃着蜂蜜水,红木桌子上头摆了一罐子蜂蜜,褚良刚一坐下就闻到那只瓷罐子里头香甜的味儿了。   抻头瞅了一眼,蜂蜜颜色澄黄,大概是里头掺了些灵泉水的缘故,香气要比外头卖的普通蜂蜜浓郁许多。   盼儿手里拿着木勺,这勺子又细又长,蘸了一点蜂蜜,她轻轻道:“张嘴。”   褚良眼神一闪,不止按着小媳妇的吩咐,乖乖的张了口,甚至还将屁股底下的圆凳挪动了几分,紧挨着盼儿,两人肉贴着肉,只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现在天气虽然没有先前那么热了,紧贴着也不算好受,将蜂蜜抹在男人口中,只见褚良咂咂嘴,脸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甜吗?”盼儿不由问了一句。   先前周庄头跟老齐在枸杞树旁边弄了个蜂箱,今日总算采出来点蜂蜜,虽然不多,但正好能尝个味儿。盼儿拿了个瓷碗,舀了一勺枸杞蜜,又温水化开,喝着的确是跟以前买回来的蜂蜜味道不同,带着枸杞花的淡淡香味儿,又有蜜的甘甜,胃口十分特别。   “甜……”褚良这么说着,大掌紧紧包裹住白腻的小手,余光扫见柔腻的粉颈,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又补充道:“不过没你甜。”   听到男人不要脸的说出这种话,盼儿啐了一声,另一只手端着白瓷碗,轻轻喝了一口香甜的蜜水,嫣红唇瓣上度了一层水光,盼儿的唇形本就生的有些丰厚上翘,现在水润润的,看着更可口了。   原本握着柔软小手的大掌突然松开,盼儿还以为这人是转性了,哪想到褚良竟然用结实的胳膊搂住她的腰,嘴唇贴在她耳边,声音沙哑道:“我听说蜂蜜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不止能够冲了水喝进肚,还可以用来外敷,若是内外兼用,效果才会更明显……”   说着,男人边盯着盼儿身上的褙子,褙子的布料用的很是轻薄,今个儿光线不错,隐隐能够透出窈窕的身段儿,况且褚良要比盼儿高上许多,即使坐着,视线所及之处,也能将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收入眼底。   又粗又黑的手掌搭在女人肩膀处,盼儿被烫的一个哆嗦,也没动弹,小手握拳撑着下颚,慢吞吞道:“你那好表妹呢?”   “栾玉把凌月娘送回凌府了,顺便捎了信儿过去,让舅舅把凌月娘送回颍川,日后都不能再回京城了。”   凌月娘打小儿在京里头长大,现在被逼着送出京城,怕是心里头也不会好受,不过盼儿可不是什么好心人,凌月娘整日里惦记她相公,今日还恬不知耻的脱了衣裳勾.引褚良,刚刚盼儿虽然回了屋里头,但却把窗户推开了一条小缝儿,将外面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今日让夫人不高兴了,是为夫的错,此刻让我计功补过可好?”漆黑的眼珠子淡淡的扫了瓷罐一眼,明明褚良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盼儿心里头还是慌了一下,讪笑道:“大白天的,你也不怕让人笑话,我可没有你那么厚的脸皮。”   “谁还敢说什么?”褚良一眯眼,直接小媳妇横抱在怀里,放在了软榻上。   屋里的软榻摆在窗棂边上,窗户露出一条细缝儿,大掌将门窗都给掩的严严实实,盼儿刚坐直身子,就被褚良按住了肩膀,躺倒在原处。小女人也不是个老实的,拼了命的想要挣扎,只可惜女子浑身气力本就比不过男人,褚良又是有意捉弄她,又怎会放过送到嘴边的美食?   “刚刚夫人呆在房里,真没看到什么?”褚良好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粗糙的指腹放在小媳妇的粉颈上,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突突直跳的脉搏。   咽了一口唾沫,奶白的小脸儿上露出了讨好的笑,盼儿拉着褚良的手,小声道:“方才我一直跟栾玉坐在圆凳上,什么都没瞧见,毕竟你跟凌月娘都呆在院子里,人来人往的,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不体面的事儿,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在屋里偷偷瞧着呢……”   盼儿这话看似有理,但开口时水润润的杏眼却微微闪烁,面上露出了几分心虚之色。   见状,褚良也没有戳破,只是把手抽了出来,将瓷罐放在一旁的木桌上,发出咯噔一声脆响,盼儿肩膀瑟缩了一下,舔了舔略有些干涩的唇瓣,刚想开口,就被薄唇堵住了嘴,哼哼唧唧的发不出声音。   好在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庄头过来敲门,急声道:“将军、夫人,齐侍郎又来了!”   褚良原本就不是什么宽和大度的性子,对于齐川更是恨不得拨皮拆骨,现在好事儿被搅扰了,他手上动作虽停了,鹰眸里露出一丝狞色,听到小媳妇开口道:“怎么还来?这人还真是厚颜无耻!”   齐川娶了许清灵,偏偏两人想了无数的法子,这么长时间许清灵肚子里也没有传出消息来,以至于这个卑鄙小人将主意打在盼儿身上,还真以为自己对他余情未了,会心甘情愿的给他当妾室,不求名分的生儿育女。   想到先前从齐川嘴里头说出的那些话,盼儿就觉得一阵膈应,她伸手推搡着男人的肩头,脸色发青道:“我不想见到那人,你去见他吧。”   即使知道小媳妇说的是实话,只要一想到两人先前是夫妻,褚良心里头还是一阵阵的往外冒酸水儿,又酸又涨的憋闷极了,不过上回因为齐川,褚良将小媳妇给惹怒了,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回来,这回就算心头不舒坦,男人也不敢闹的太过,张嘴狠狠在红唇上咬了一口,疼的盼儿直抽冷气,她狠狠的瞪了褚良一眼,没吭声。   等男人出去后,盼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钱婆子走到屋里,手里头提了一篮子桂花,桂花的香味儿本就浓郁的很,这些花瓣还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极了。   见着盼儿喜欢这股花香,钱婆子问道:“夫人,等桂花晒干了,老奴给您做个香囊出来,天天挂在屋里头,这股味儿要好几个月才能散呢……”   两指捏起一朵小小的花苞,盼儿摘了一片花瓣放在嘴里尝了尝,突然想起先前吃过的一道桂花鸭,不由有些犯馋,嘀咕道:“做什么香囊,还不如直接吃进肚子里……”   ------------ 第95章 桂花鸭   钱婆子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就有些犯难了,她虽然是在厨房里干活的,但做饭的手艺却不咋好,炒出来的菜也就有个咸味儿,用来果腹而已。   “这桂花是甜的,鸭子是咸的,搁在一起弄能对味吗?”钱婆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被盼儿听见了,她也没说什么,毕竟钱婆子本来就不擅长做菜,又没有吃过金陵的桂花鸭,一时之间想不到也是正常。   “这是金陵菜,咱们这边可有金陵人?”盼儿喝了一口水,眼珠子往外瞧了瞧,心里头琢磨着齐川究竟是为什么过来。   说起来也有些巧了,今日先是凌月娘上门,又是齐川来找,两人就跟约好了似的,诚心给她跟褚良添堵。   “金陵菜?”钱婆子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会,突然一拍手,道:“柳氏就是金陵的,她先前照顾过小少爷,听说手艺也不错,要不老奴把柳氏叫过来,做道菜给您尝尝?”   要是没看到桂花,盼儿可能也想不起这回事,既然花苞摘下来了,庄子里也还剩下几只鸭子,做道菜还是使得的。   “那你去问问柳氏,若是方便的话就来一趟,她不是又生个姑娘吗,如果忙不开便算了……”   “怎么会忙不开?柳氏的男人也是个疼媳妇的,白天跟着周庄头做活儿,中途若是得了空立刻便会回家,给自己媳妇打下手,她那婆婆也不是个刁难人的性子,日子过的可舒坦了,比起刚来废庄的时候,足足胖了十斤呢……”   钱婆子把装了桂花的篮子放在桌上,快步往屋外走,柳氏住的地方不算近,过了枸杞树就是,钱婆子还没走进去,在外头喂鸡的柳氏就瞧见了她,笑着问:“钱大娘今个儿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坐坐,地上脏的很,让您见笑了。”   柳氏家里的鸡鸭全都是散养的,毕竟院子里有不少草梗,每日让这些小东西们用嘴叼着,也能吃个几分饱,倒省了些事情。   “夫人想吃桂花鸭了,我记得你是金陵人士,要是会做这道菜,就去做给夫人尝尝鲜……”   柳氏先前跟盼儿打过交道,知道夫人的性子和善,即使嫁给了将军,也从不为难他们这些佃户,不止收的租子比别处少了三成,每日给佃农送的饭食也比别处好,这么厚道的东家,哪个不上赶着讨好?因为家里又添了个小女娃,日子过的紧紧巴巴的,要是给夫人帮忙,应该也能有些进项。   瞧见柳氏的神情,钱婆子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赶忙道:“快去吧,夫人可不会亏待了你,就是做顿饭的功夫,你婆婆还在屋里呢,有她看着两个小的,也不怕孩子们哭闹。”   柳氏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跟着钱婆子往外走,刚一走到院子外头,看到趴在地上的两只猛兽,柳氏吓得心肝直颤,她早就听说夫人养了獒犬跟野狼,之前一直没见过,今日总算亲眼目睹了,吓得浑身发软,别过头去,也不敢再盯着瞧。   野狼掀了掀眼皮子,看了柳氏一眼,趴在地上啃着棒骨,嘎嘣嘎嘣的将骨头给咬碎,舌头舔着里头的骨髓,吸溜着吃的可香。   平日里一般的庄户都不能顿顿吃上肉,更别说野狼跟獒犬一顿就能吃上十几斤,普通人是肯定养不起的,亏得夫人手里头有银子,荣安坊每月又能赚上不少,这才能经得起败祸。   柳氏也是个鼻子灵的,刚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馥郁的桂花香味儿,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木桌上摆了一篮子的桂花,水灵灵的浅黄色花苞,一层累一层的堆在竹篮里头,花苞嫩气的很,一看就是庄子里种的桂树。   要说这废庄,虽然名头不好,但里头种着的作物还真比别处好些,她听家里那口子说过,庄子土地肥沃,种什么都长的比别处快,京城里暖和的很,庄子里头又有一条小溪经过,灌溉稻田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先前盼儿被栾英掳到了侯府,小宝那时还没有断奶,也亏得柳氏一直照顾着小宝,才没饿着她儿子。   盼儿心里头存着感激,看着柳氏白净的面皮,心中升起几分好感,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今个儿正好弄了些桂花,就想着做一道桂花鸭尝尝滋味儿。”   “桂花鸭以前家里曾经做过几回,现在已经许久没做过了,要是味道不对,夫人千万别见怪。”   一边说着,几人一边往厨房里走,钱婆子去弄了只鸭子回来,先用菜刀麻利的抹了鸭脖子,滚烫的血水呼呼的往外涌,鸭子受了疼还没断气,扑腾着翅膀在地上折腾,钱婆子嘴里头骂骂咧咧的,揪住鸭子的翅膀,让吴婆子往大盆里倒了开水,把鸭毛全都给烫过一遍,鸭血也没浪费,用海碗接着,很快就凝在一起了。   虽然钱婆子做饭不怎么好吃,但干活儿却麻利的很,将鸭子去了毛,又开膛破肚,把内脏之类的东西都掏出来,原本是想直接扔了的,柳氏赶忙拦住了钱婆子,道:“钱大娘,这些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正好厨房里还有卤汤,待会做个鸭血粉丝,配着桂花鸭也能给夫人尝尝鲜。”   鸭肠子之类的东西脏污的很,好在吴婆子不嫌弃,用水反复洗了好几遍,这才把那股臭味洗干净了。   庄子里的鸭子比外头的要大些,毕竟除了饲料之外,这些鸭子没事儿还会在庄子里头转悠,地里的草梗虫子之类的,也都被它们吃下肚,每天走的路多了,肉质便会更紧实,身上的那股鸭骚气并不重。   因为荣安坊卖腌菜的缘故,废庄的厨房里也用炉子熬着卤汤,最开始用的是鸡汤,到了后来也用鸭子熬过一阵,全都加了赵婆子特制的料粉,味道鲜的很,盼儿手上刚掀开木头锅盖,就有一股水汽忽的一下扑出来。   柳氏在另外一口铁锅里炒盐,桂花鸭必须用花椒炒了盐面,弄出熟盐,塞进鸭子的腹中,余下的再抹在鸭肉上头,慢慢搓揉,足足得腌上两个时辰,才能入味。   洗了手,柳氏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尖儿的汗,冲着盼儿轻笑道:“夫人,厨房里烟熏火燎的,您先回去歇着吧,估摸着还得再等几个时辰,桂花鸭才能做好。”   盼儿本想留在厨房里,但又怕柳氏看见她觉得别扭,冲着钱婆子交代了几句,让她给柳氏点银子,便直接往外走,到了院子里头。   野狼一见着盼儿,四条腿站直了,迈开步子走到盼儿面前,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哼叫声,带着倒刺的舌头舔着盼儿的手心,又黏又腻。   盼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低头看着野狼狰狞的毛脸,森白的牙齿上还带着肉丝,但油绿的眼珠子里头却透着显而易见的讨好之意,这种人才有的神情出现在狼脸上,小女人一时间也不由愣了一下。   其实野狼之所以对盼儿亲近,还是因为狼性狡诈,毕竟眼前这个女人给了它好吃的肉块,食物鲜美还带着灵气,一靠近到女人身边,浑身暖融融的十分舒坦,野狼自然就生不起伤害盼儿的心思,以至于还主动亲近。   藏獒也凑到盼儿身前,黝黑发硬的鼻头蹭了蹭女人的大腿,还没等做出什么动作,便被扫帚般的狼尾巴狠狠的扫在狗脸上,野狼还冲着獒犬低咆着,两只前爪不断在地上刨坑,将泥地都给弄出了人头大小的土坑。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盼儿分别拍了拍两只野兽的大脑袋,在它们喝水的盆子里头分别倒了灵泉水,大概是灵泉水有灵气的缘故,对动物的身体十分有益,盼儿都觉得野狼跟獒犬比先前聪明多了,从来没有主动伤害庄子里的佃农,但先前闯进来了歹人,却被野狼咬的半死不活,浑身沾满了鲜血,那副模样也是挺瘆人的。   余光扫见褚良走回来,男人一见着两只畜生围着盼儿转圈,脸色立刻就阴沉了几分,不可思议道:“你不是嫌弃这些蠢物吗?竟然还让它们舔你?”   玉白小脸儿上透出一抹晕红,杏眸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啐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也不怕被人听见了!”   褚良不管,直接拉着小女人的腕子,摸到了一手湿滑的涎水,整张脸都显得十分狰狞,眼神凶恶的在獒犬跟野狼身上流连着,大概是男人身上的气势实在太惊人,野兽本就比人要敏锐些,野狼往后退了几步,冲着褚良嗷嗷直叫唤。   好在獒犬是褚良从小养到大的,最是护主,直接挡在男人身前,与野狼对着叫唤。   盼儿被震得耳朵生疼,带着褚良一起走进屋里,用花皂仔细把手洗了一遍,状似不经意问道:“齐川过来作甚?”   不提这个还好,一见着小媳妇那张水润润的红嘴儿里吐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褚良狠狠咬牙,哼了一声道:“那姓齐的当真是个伪君子,说什么为了你着想,让我主动放妻,真是无耻至极!”   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胸口不断起伏着,盼儿知道褚良真气着了,擦干了手后便走到他身边,双手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踮起脚尖本想亲褚良一口,偏偏男人骨架子大,生的高壮极了,柔软的小嘴儿只能碰到他的下颚,亲在又刺又硬的胡茬儿上头,还真是不太舒坦。   原本褚良心里头憋着一股邪火,被小媳妇亲了一口之后,就好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让他瞬间就安静下来。   被日头晒的黝黑的俊脸上隐隐透着暗红,一把抓住盼儿的手,色厉内荏道:“别以为你勾引我,齐川的事情就能这么算了!牵丝蛊之事跟许家脱不了干系,这笔账我肯定是要算的!”   盼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笑眯眯道:“我知道。”   褚良冷哼一声,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离那两只畜生远点儿,就算要用灵泉水喂它们,也不必亲自过去,它们凶性未泯,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厨房里做了桂花鸭,明日差不多就能吃了,晚上我给你包抄手,你先坐下消消气,为了齐川那种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小媳妇一个劲儿的贬低齐川,言语中还在暗暗的捧着褚良,即使对褚良溜须拍马的人不在少数,但有一回听小媳妇夸自己,男人暗自得意,嘴角微微上扬。   瞧见褚良这副模样,盼儿暗自发笑,却也没说什么。   自打上回齐川到废庄里,他二人争执一番后,褚良的性子就好转了不少,这男人对她也是极为上心的,从不纳妾,也不敢在外头花天酒地,按说像褚良这种年少有为的勋贵子弟,院子里的莺莺燕燕不知会有多少,眼前这人虽说脸皮厚了些,对她倒也不错。   这么一想,盼儿心里头更舒坦了,眯着眼冲着男人笑,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脑袋埋在这人怀里,暖和极了。   盼儿说要做抄手,肯定不是糊弄褚良的,她去厨房活了面,又让钱婆子去河边找钓鱼的老头买一斤虾子回来,直接剥了壳去了虾线剁成碎粒,盼儿也不敢剁的太碎,否则吃不出虾的口感。   厨房里本就有鸡汤,烧开之后把抄手放进去煮着,装进一大一小两只瓷碗里,盼儿端着托盘,直接走进屋。   褚良坐在桌前,手里头拿着栾英送来的信,一听到动静,几步迎到小媳妇面前,将托盘接过来,放在桌上。   小夫妻两个面对面坐着,抄手吃刚出锅的,装在碗里还呼呼的冒着热气,肉香跟鲜味混合在一起,褚良也不嫌烫,用勺舀了一个放在嘴里,一边吃一边赞道:“我媳妇做的东西就是好吃,别人谁都比不上……”   盼儿也没听他胡诌,小嘴儿轻轻吹着气,等到抄手嫩生生的表皮微微有些凝了之后,这才张着嘴咬了一口,馅儿是用鲜虾跟猪肉混在一起的,虾粒弹牙的很,里头还添了些香菇等物,热乎乎的吃着舒坦极了。   男人低头不住嘴的吃着,大概是抄手合了褚良的胃口,到了最后他竟然端起碗,呼呼的喝了里头的汤底。   眼珠子扫见桌面上的瓷罐,褚良还记得里头放着的枸杞蜜,眼神不由闪烁了一下。   盼儿打了个哆嗦,心里头不免有些疑惑,即使现在入秋了,天气也算不得冷,难道她是受了寒不成?   她哪里想到,褚良日日逼着她解蛊不算,竟然还打着用枸杞蜜给她外敷的主意,这种想法,简直跟禽.兽也没什么差别了。   吃完抄手,吴婆子进来收拾,盼儿用清茶漱了漱口,扫见男人低头看着密信,神情十分专注,就没有管褚良,让人送了热水准备洗澡。   哪知道刚将衣裳脱了下来,身后就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在烛火的映衬下,影子微微晃动,盼儿骇了一跳,细瘦藕臂护在胸前,转头看着走到屏风后的男人,见到他手里还拿着装了枸杞蜜的瓷罐,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歹褚良也是堂堂的定北将军,怎能、怎能如此无耻?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还没有说出口,小女人就被热烘烘的大嘴堵住了口,喉间只能发出低低的哼唧声,倒是可怜的很。   *   *   桂花鸭在大缸里头腌了整整两个时辰,擦洗干净后又挂在厨房外头,庄子里不像是富贵人家那么讲究,厨房与卧房挨得也不远,没回盼儿出门时,都能瞧见那只赤条条的鸭子随风而动,透着一股香气。   狼牙是不是的站在廊下打转,眼珠子紧盯着那只鸭子,要不是柳氏把桂花鸭挂的高些,怕是早就让獒犬吃进肚中,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柳氏做桂花鸭的法子与旁人不同,她们家里头是要用桂花添在卤汤里熬煮的,这样一来,桂花鸭的甜香味会更加浓郁,口感也更为嫩香。   等桂花鸭用卤水煮过,放凉之后,柳氏又切成了菱形花刀,装在盘里往主卧送。   昨晚上因为褚良闹的狠了,此刻天光大亮,盼儿还没有起身,等听到了敲门的动静,这才用手狠狠拧着男人的胳膊内侧。   平常人手臂内侧的肉软和的很,哪像褚良这般,生了一身腱子肉,费了好大的力气,不止没掐疼他,反而自己累的虎口发酸。   “快去开门!”   眼见着小媳妇恼羞成怒,褚良不紧不慢的赤着身下了地,套上衣裳后,这才把门打开,便见着柳氏手里端着桂花鸭站在门口。   “将军。”   一见到褚良,柳氏吓得脸都白了,她虽然是金陵人士,后来才嫁到京城来,但也听说过定北将军的凶名。   眼前这人模人样的汉子,可是连人肉都敢吃进肚,听说他在边关时,每日都得拿一个匈奴稚童下酒,也不知道是不是杀人杀多了,遭了报应,才会呆在废庄中养病。   柳氏哆哆嗦嗦的想要把盘子送进屋,褚良却堵在门口不让她进去。   小媳妇现在没穿衣裳,若是放了这妇人进去,让她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那该如何是好?   ------------ 第96章 狍子   心里这么想着,褚良直接把盘子接过来,也懒得看柳氏青白的脸色,把门一关,发出哐当一声响,昂首阔步的走到了桌边。   盼儿瞧见褚良手里头端着的瓷盘,里头码放着整整齐齐的鸭肉,也猜到是柳氏送了桂花鸭过来,她咬着红嘴儿,忍着下.身的酸疼下了地,用猪鬓刷蘸了固齿膏,仔细梳洗一番,这才坐在了圆凳上。   柳氏也是个细心之人,还顺带着送来了两双筷子,一整只桂花鸭被放在了瓷碟上,皮肉色泽极浅,润白中带着淡淡粉晕,大概是因为熬煮里的卤汁里加了桂花,盼儿坐在圆凳上,还没等将桂花鸭送进嘴里,就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花香。   桂花本就是香气浓郁的品种,好在桂花鸭因为做法的缘故,并不让人觉得腻歪,盼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肉放进嘴里,鸭皮的口感弹润,丝毫没有腻口的感觉,鸭肉中也渗入了香气,并不像一般的鸭子经过炖煮后那样肉质发柴,吃进嘴里是难得的好滋味儿。   褚良坐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小媳妇,神情不知比往日温和了多少,笑着问:“好吃吗?”   盼儿点了点头,咽下口中的吃食,喝了口水润润喉才道:“柳氏的手艺还真不差,这桂花鸭和我先前吃到的一种虽然不同,但味道上却各有千秋,丝毫不差,而且做这桂花鸭的工序也不算太繁复,现在就是吃鸭的时令,入了秋也该进补,倒是可以弄一些去荣安坊卖,说不准也能赚上一笔……”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过惯了苦日子,盼儿现在就跟钻进钱眼儿里似的,简直贪财极了,也亏得荣安坊有赵婆子操持着,每月的进项都不算少,否则她怕是得花更多心思来赚银钱。   不过在废庄的日子舒坦极了,先前不论是在宁王府还是定北侯府,虽然没有人管束着,但盼儿就是觉得憋闷的慌,眼下在庄子里呆了一个月,她整个人都丰腴了不少,夜里头褚良摸着她的身子,动手动脚的,极为无耻的说她养的好。   想到此,盼儿脸色又红了几分,暗暗瞪了他一眼,发现旁边的男人不动筷,夹了一块鸭肉送到他嘴边,道:“将军快尝尝,省的都被我吃完了。”   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媳妇,褚良张开嘴,尝到了桂花鸭的味道后,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异色,京里头不兴这种偏甜香的做法,今日也是他头一回尝到这种滋味儿,没想到还真不差。   盼儿犯馋了好些日子,昨夜里折腾的时间还不算,自然是有些饿了,喂了褚良后也不管他,飞快的吃了起来。   桂花鸭的分量足,盼儿只吃了不到四分之一,平坦的腹部就被撑得微微有些鼓胀,因为鸭肉好吃,剩下的全都没有浪费,进了褚良的肚子里。   柔白小手按了按小腹,盼儿咕哝一声:“许久没吃这么饱了,我去庄子里头转悠一圈,顺便带着狼牙跑一跑……”   原本褚良养着那只獒犬时,每日都得将它赶出门,跑上几个时辰,但在废庄里呆了这么长的时日,褚良先前不在,没有人看着,狼牙也开始犯起懒来,整天就往窝棚里面一趴,整条狗都长大了一圈。   走到院里,盼儿推开窝棚的门,发现狼牙根本没在里头。   褚良跟在她后面,笑着出声:“你天天给狼牙喂灵泉水,那东西可是难得的好物儿,就算人喝了都有些消受不住,更何况獒犬?白日里不愿动弹,只不过是不想错过你喂食,夜里头等人全都歇下了,它便跟着野狼上山疯去了。”   “每天夜里都上后山,怎么还胖的这么厉害?”   褚良横了盼儿一眼,哼哼道:“你喂它们多少吃食,难道都忘了?”   獒犬跟野狼每顿都能吃上十几斤的肉,在她来废庄之前,钱婆子也不过每日两顿的喂,但换了盼儿之后,便成了一日三餐,獒犬也是个没数的,给多少吃多少,没事儿的时候还用棒骨磨牙,庄子里虽然没养猪,但买回来的肉却新鲜的很,自然将它们养的膘肥体壮。   小夫妻两个从院子里走出去,刚走没多远耳边便听到一阵嗡嗡声,自打老齐在枸杞树边上钉上了蜂箱后,附近的蜜蜂就比先前多了不少,扭头往四处看了看,盼儿也没发现周围有佃户,便从怀里将装了灵泉水的白瓷瓶掏出来,直接浇在了颜色素淡的枸杞花上。   庄子里的土地中虽然含着淡淡灵气,却远远比不上灵泉水那么醇厚,当盼儿将瓷瓶打开时,那些蜜蜂简直如同疯了般,直接冲到浇了灵泉水的枸杞花上,密密麻麻的糊成一团。   好在褚良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小媳妇柔软的小腰,将人往后一拽,这才没让盼儿被蜜蜂叮着。   盼儿的皮肉本就生的十分细腻,这蜜蜂毒的很,先前周庄头跟老齐去把蜂窝给捅了,躲在水底下藏了整整半天,还被蜜蜂蛰了个满头包,这些小东西才消停了,那两个糙汉皮厚的很,被叮咬的地方涂了葛稚川弄的药膏,也花了足足三日功夫才止了痒消了肿,要是换了盼儿的话,怕是更熬不住。   将白瓷瓶抢了过来,盖严实瓶口塞进怀里,褚良脸色不善的盯着盼儿,两指掐着女人脸上的软肉,疼的小媳妇眼圈发红,忍不住抱怨道:“你这是作甚?还不快松手?“   “你也不知道小心着点,万一被叮着了怎么办?”   盼儿哼唧一声,没说话,回头瞅了一眼,发现整蜂箱的蜜蜂还紧紧绕着枸杞树打转儿,根本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小手揉了揉又红又烫的脸蛋,加快脚步往前走。   京郊的地价照比城里便宜了不知多少,废庄也宽敞的紧,即使种了南果梨,胭脂米,枸杞树等等,还有不少空地,包括连着后山的一片,全都空空荡荡的,若是就这么闲着,实在是暴殄天物,盼儿本就不是什么大方性子,一时间都心疼的小脸儿直抽抽。   蹲在地上揪着杂草,褚良低头一瞥,瞧见小媳妇眉头紧锁,一副深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想什么呢?”   “我是琢磨着在这片地上种点什么,不过秋冬什么作物都不愿意长,还真是有点愁人。”   “先前听说有行商往京里面送了几车不知火,味道不错,我让栾英送过来,晚上给你尝尝。”   京城不愧是大业朝的国都,还真有不少新鲜玩意,不就是个柑子,竟然还起了‘不知火’这种怪名儿,要是滋味儿当真不错的话,就试试在废庄里种一下,虽然京郊的气候可能不适合果树,但有了灵泉水浇灌,应该也能养得活。   马上就要走到后山去了,靠近山边不知树木生的郁郁葱葱十分高大,就连草都长得老高,浓绿的色泽有些发暗,盼儿眼见着前头一道阴影划过,吓得低呼一声,小脸霎时间惨白一片。   男人剑眉紧皱,一把扯住小媳妇的腕子,声音低沉又沙哑,还藏着几分警惕。   “怎么了?”   盼儿战战兢兢,唇瓣轻轻颤抖着道:“草里头是不是有东西?”   顺着女人的视线,褚良紧盯着一片荒草,废庄里拢共不过十几户人家,又连着一片后山,草里头有蛇虫鼠蚁也是正常。   “咱们先回去。”褚良自己倒是不怕那些玩意,偏偏眼前的小女人是个娇气的,先前瞧见只耗子,都吓得浑身发抖,万一再看到些长虫之类的,想必两条细腿儿都快被吓得软了。   “好……”盼儿颤巍巍的应了一声,看着男人蹲下.身,也没客气,两只胳膊紧紧搂着褚良的脖颈,趴在他背上,由着这人背着她从荒草地里走出去,明明方才走进来时也没觉得什么,偏偏瞧见了不该看的。   回头往先前那处瞅了一眼,盼儿料想中的长虫并没有出现,在草地里蠕动的竟然是一只毛还没长齐的小东西,身上的容貌是浅黄色,隐隐有些发棕,比家猫大不了多少,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紧盯着盼儿跟褚良,黑色的鼻头大概是有些痒了,竟然还打了个喷嚏。   伸手戳着男人的后背,盼儿问道:“这是什么?”   褚良回过头,仔细盯着那东西打量着,有些犹豫道:“不会是只狍子吧?”   山里的猎户时常会抓了狍子拿到京城里卖,毕竟这东西不止浑身的肉生的美味,本身也傻的厉害,瞧见人了不止不会动,甚至还会主动凑到前头,好抓极了,盼儿先前见过的狍子,都是弄熟了端到饭桌上的,活的还是头一回见。   “这狍子还真是有点傻,怪不得京里头的酒楼里卖狍子肉的那么多,看来也是因为这物比别的好猎。”   说着,小女人一双杏眼微微发亮,从褚良背上跳下来,盯着那只狍子,伸出手。   小狍子先是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也没有跑远,发现盼儿并未做出进一步的动作后,便主动凑上前,用湿漉漉的鼻尖儿对着女人白嫩的掌心蹭了蹭,热气喷洒在肉上,又麻又痒,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只狍子还是长的太小了,否则一半炖,一半用火烤,吃着也没那么燥,也能给你尝尝鲜。”   盼儿瞪了褚良一眼,哼哼道:“小东西这才几个月,你就琢磨着吃人家,怎么能下得去口?”   褚良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没说出话来,眼见着小媳妇想要把那只畜生抱在怀里,狍子也不闪不避,甚至还用脑袋在女人丰满的玉团上蹭了蹭,隔着一层衣料都能瞧见那处在微微颤动。   两手握拳,男人额角都迸起青筋来,显然是动了怒,偏偏盼儿一直没往后看,自然没发现褚良面色狰狞,模样瞧起来瘆人极了。   “你不是想把这只狍子带回去养着吧?”   盼儿屈起指头,搔了搔小东西的下颚,眼见着那双黝黑发亮的眼珠儿都微微眯起来,不由问了一句:“不行吗?”   “咱们院子里除了狼牙,还有那匹野狼,你要是不怕它们把狍子连皮带肉的吃进肚,便尽管给带回去,毕竟这么大的小东西,连给那两个塞牙缝儿都嫌不够。”   听到这话,盼儿脑海中浮现出野狼大口吃肉时的凶狠劲儿,一时间不由打了个激灵,小手往回一缩,也不提再把狍子带回院子里养的事儿了。   跟在褚良背后,小夫妻一起往回走,路上褚良还打了一只山鸡,足足十几斤沉,尾羽生的十分艳丽,被男人抓住了翅膀还狠命的用嘴叼着手背,即使他皮糙肉厚,也被叨出了几个紫豆子。   单只的山鸡不值钱,要是一公一母凑在一起,还能卖出好价钱,经过枸杞树林时,老齐瞧见那只神气的山鸡,眼珠子都冒亮光,几步走到两人面前道:“这只山鸡将军先别急着杀,我昨个儿弄了只母的回来,把一公一母养在一窝,到时候生下来小山鸡,倒也能尝个新鲜。”   老齐来到废庄,干的活都是跟养蜂相关的,但等到蜂箱一个接一个的做好之后,他的活计就轻巧不少,呆在屋里守着,甭让那些黑心的偷了蜜,白白占了废庄的便宜。   整日里闲的发慌,老齐这才说出养山鸡的话来,刚一出口,他心中揣揣,听说定北将军脾气大的很,万一自己要是冒犯了这位大人物,这段时间的安稳日子怕就保不住了,心中这么一想,老齐眼中露出后悔之色,忐忑的盯着褚良看。   褚良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一眼也就看出了老齐的心思,他转头问了小媳妇一嘴:“你想不想吃山鸡肉?”   盼儿摇头道:“先不忙吃,要是真能弄出不少小山鸡出来,总比现在吃上一回强的多,到时候把东西卖给赵婆子,再弄些新吃食,倒比直接杀了山鸡来的好。”   听到盼儿的话,老齐先是一喜,随后又看着褚良,见到男人微微颔首,面上并无怒色,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把山鸡直接留在了老齐的院前,山鸡扑腾的比家鸡厉害多了,老齐先进了屋,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大剪子,利的很,咔嚓咔嚓两剪刀,把山鸡翅膀上的翅羽给剪短了,这山鸡又生的胖,再也飞不起来,只能狠狠的叼着老齐的裤腿,一圈圈的在院子里转悠。   盼儿转身往回走,正好碰上了抱着木盆,去溪边洗衣裳的柳氏。   先前盼儿让钱婆子给了柳氏二两银,虽然不多,但对于庄户人家,二两银子实在是不少了,柳氏又是个俭省性子,管家也是一把好手,最近添了个女儿,虽然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但有了这二两银子,倒也松了一口气,以至于柳氏一见着盼儿,白净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丝喜色。   “夫人。”   柳氏唤了一声,分别冲着褚良跟盼儿行礼,她从来没有学过规矩,动作比起高门大户里的丫鬟,自然是差的远了,不过想想柳氏做桂花鸭的手艺,小女人脸上的笑意更为浓郁几分,冲着眼前的妇人问道:   “你做的桂花鸭我跟将军都尝过的,觉得十分美味,若是你愿意的话,不如把桂花鸭做好了,送到荣安坊里卖,这样也能多一笔进项,你们家的日子便能宽裕许多,不过若你不愿的话,我也没有勉强的意思。”   早先在给小宝当奶娘时,柳氏就知道林氏母女性子极好,从来没有仗着自己身份高,为难他们这些佃户,仔细琢磨一番,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人家贪图的,要是真能把桂花鸭送到荣安坊里卖,还是她占了便宜,毕竟荣安坊在整个京城里名气都不小,听说还有不少勋贵人家,特地派了家里的小厮去到铺子里,就为了将腌菜以及其他的吃食给买回来。   说起来,荣安坊的东西卖的也不便宜,那腌菜比起刚开张时,足足翻了一倍,普通人家买是买得起,却不敢顿顿都用腌菜下饭,否则那不是在吃腌菜,而是在吃银子,偏偏因为荣安坊弄的滋味儿好,就算是最普通的小菜,都别有一番风味儿,吃着咸鲜可口,也不上火,要是几日没尝到,都能把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   “多谢夫人,小妇人愿意把桂花鸭送到铺子里。”   见着柳氏应承的这么痛快,盼儿抿嘴直笑,柔声道:“反正你家里头也养了不少鸡鸭,若是还能做出什么吃食,也可以跟赵婆子说说,她做生意可是一把好手,比那些男人强的多呢……”   “先前给夫人做了一道桂花鸭,鸭胗鸭心等物当时都给留着了,小妇人用卤汤把下货都给卤的入味,一点腥臊气都没有,再加上切成片的鸭血、龙口粉丝,一并放在汤里一煮,味道比起桂花鸭也丝毫不差,眼下都快到晌午了,便给您送过去尝尝。”   ------------ 第97章 虎子   “那感情好,今早吃的桂花鸭就把我肚子里的馋虫给勾起来了,要是能吃到别的卤味,怕是好吃的连舌头都给吞了。”   盼儿跟柳氏说说笑笑,柳氏害怕褚良,眼见着将军的面色紧绷不带一丝笑意,她怀里就想揣了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也不敢跟夫人说太久,找了个借口便回去了。   柳氏走后,盼儿走进了院里头,发现藏獒跟野狼又跑回来了,直接进了窝棚里,一兽叼着一根棒骨,呲牙咧嘴的啃着。   院子里除了这两只野兽之外,还有个三四岁的大胖小子,生的白白胖胖的,偏偏胆子不小,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野狼跟獒犬,一边看一边往上凑,完全不像别的小娃娃,瞧见这么凶猛的野兽,马上就被吓得扯着嗓子嚎哭。   盼儿看清了小孩的脸,唬了一跳,这不是柳氏的长子虎子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拉扯着褚良的袖口,盼儿慌慌张张道:“快去把虎子抱出来,别让它们咬着了,小孩肉嫩,哪能经得起这个?”   大概是因为太心急的缘故,盼儿浑身都在发抖,眼圈泛红,泪花含在眼眶中,要掉不掉的模样甚是可怜。   褚良也是个疼媳妇的,最见不得盼儿这副模样,拍了拍小媳妇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担心,一个鹞子翻身,冲进了院子里头,把野狼跟獒犬都惊着了,嘴里呜呜的叫唤着,往后连连退了几步,也没忘把嘴里叼着的棒骨给拖走。   这棒骨都是杀猪户一早杀的,肉新鲜着呢,再加上表面抹了一层灵泉水,吃着味道可好,狼牙跟野狼本就是贪吃的,哪舍得糟践东西?就连那个嫩生生的小娃站在它们面前,野狼也都不看一眼。   就是那小孩忒烦,被男人抱在怀里还直勾勾的盯着它们,让野狼不免升起几分警惕,生怕这是来跟它们抢食的,油绿的眼珠子里升起丝恼怒,它转过头,直接用屁股对着褚良跟虎子,粗壮的尾巴在地上拍了好几下,溅起一片尘土。   眼见着褚良把虎子牢牢抱在怀里,小娃身上穿着灰扑扑的衣裳,虽然沾了不少灰土,埋汰的很,但却没有血迹,想来那两只并没有伤人。   自打吃了用灵泉水泡过的猪肉后,野狼跟獒犬比先前聪明多了,知道在庄子里头干活的这些佃农都不能动,否则惹怒了盼儿,怕是日后都没有灵泉水吃了,不过它们俩也不喜欢咬人,人的皮肉虽然嫩气的很,但味道怪,还没有灵泉水有灵气,对身体好,又何必费心费力的吃进嘴?   盼儿推开篱笆门走进院里,拉着虎子的小手,眼神在小娃脸蛋脖颈处仔细打量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事儿,这才把吴婆子叫来,让她将虎子送到柳氏家里头,省的这么大的娃儿四处疯跑,平白让家里人着急上火。   吴婆子跟钱婆子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小院中只有盼儿跟褚良两个主子,不过每日却都必须打扫一番,这几日得而饭食吃的都不算清淡,钱婆子今个儿便拿胭脂米熬了鸡丝粥,准备让夫人尝尝。   听到外头传来夫人的声音,吴婆子往外走,正好便看见了将军怀里抱着的虎子,不由咂了咂嘴道:“这不是柳氏的儿子吗?怎么在咱们这儿?可千万别让狼咬了……”   盼儿也是心有余悸:“我刚一回来,就看见虎子在院子里蹲着,要不是野狼跟藏獒只顾着吃,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个小的,怕是今日免不了会受伤了。”   庄子里的佃户,每家都约莫有两三个孩子,多的生四五个的也都有,先前盼儿在庄子里闲逛时,曾经见到过柳氏她男人带着儿子在地里玩,这才能认出来虎子到底是谁家的。   捏着小孩软乎乎的指头,盼儿小声问:“看到野狼怕不怕?”   虎子哼唧了半天,憋红了一张小脸儿,轻声道:“怕!”   “怕还在院子里呆着?”   “我听说夫人院子里有蜂蜜,甜的很……”   盼儿一愣,倒是没想到虎子是想吃蜂蜜才来的这里,后山里的蜜蜂刚换了蜂箱,结的蜜还不太多,不过尝尝味道还是够的,上回老齐往她这儿送了一小罐子,味道虽好,但她却根本没吃多少,都被褚良给吃进肚了。   想到男人仗着自己面皮厚,做出来那种不要脸的事情,盼儿脸颊微微泛红,轻咳一声:“枸杞蜜暂时还没有,不过我这儿还有些之前的野蜂蜜,我拿过来给你尝尝……”   虎子今年只有三岁,比小宝大了七八个月,满口乳牙长的好,盼儿琢磨着虎子以后还得换牙,少吃些野蜂蜜也不碍事,只是必须得注意着些,千万不能齁着了,否则天天咳嗽,这么大的娃娃哪里能熬得住?   从屋里把装了野蜂蜜的罐子拿出来,盼儿打开盖子,用小勺舀了些澄黄粘稠的蜂蜜出来,这野蜂蜜是她先前花银子买的,并不是枸杞蜜,而是百花蜜,要更加甜些,花香也重,掺了灵泉水后,别有一番滋味。   虎子张大了嘴,露出了淡粉色的舌头,透明的口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流,吴婆子赶忙拿了帕子擦了一把,笑道:“这小娃馋的很,还没吃进嘴只闻了味儿就馋成这样……”   虎子也没管吴婆子说什么,用手背抹了把嘴,等到尝到野蜂蜜的味儿之后,眼睛都眯起来了,白嫩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陶醉之色,舔了舔嘴,冲着盼儿哼哼唧唧道:“夫人,还想吃……”   拍了拍虎子的脑门儿,盼儿把罐子放在一旁,正色道:“不能再吃了。”   虎子年纪虽小,却听话的很,不舍的盯着瓷罐看了一眼,瘪着嘴点了点头。   吴婆子蹲下身,她比钱婆子胖了整整一圈,抱着虎子的时候,浑身都热乎的很,脚下生风的往外走。   经过窝棚的时候,虎子还捏着鼻子冲着野狼跟獒犬做鬼脸,盼儿瞧见他那副挤眉弄眼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   中午吃了钱婆子弄的鸡丝粥,虽然钱婆子做饭时不愿意放调料,但鸡肉跟胭脂米都是废庄自己弄出来的,食材本身的品质就远远胜过外头,即使只加了盐末,味道也鲜美的很,再加上熬出的时间不短,鸡肉的鲜味也渗入到淡粉色的米粒中,又香又糯,上头的浮油都被撇了去,吃着也不觉得腻歪。   等到傍晚时,柳氏果然送了吃食过来,一进屋,瞧见盼儿,她面上带着羞愧之色,小声道:“夫人,也不知虎子是怎么跑到您院子里的,那娃儿皮实的很,给您添了麻烦,实在是对不住。”   桌面上放了一只砂锅,盼儿边将砂锅盖子掀开,边道:“虎子哪有你说的那么皮?比起小宝可强得多了,那孩子整日里闹我,没个消停时候……”鼻子里嗅到了鸭汤的鲜味儿,盼儿眼睛一亮,仔细看了看,发现砂锅里头除了鸭胗、鸭血之外,还把鸭心切开,放在里头熬煮着,细细的粉丝煮的白润,再配上炸过的油豆腐,比起桂花鸭来也丝毫不差。   柳氏没在院子里多留,人一走,褚良就从窝棚里头钻出来,手里头还提了一只兔子,拿了把匕首,动作灵活的将兔子皮给剥了下来,又跟小媳妇讨了点灵泉水,涂抹在兔肉上,将内脏都给掏出来后,用红柳条穿过去,在院子里架火烤着。   之前行军打仗时,军饷里头都搀着沙子,吃进肚时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好在这些军汉一个个的身手都不算差,这才能上山里头猎些野味儿回来,简单收拾一番,边烤边加上孜然粉、茱萸粉等物,味道肯定差不了。   盼儿端着砂锅走到院里,直接坐在褚良身边的小杌子上,环视一圈,发现周围没有别人,自己吃了几口粉丝汤,也喂了褚良几口。   男人刚毅的脸上露出丝暗红,不过眼前火光跃动,倒没有那么明显。   盼儿吃了粉丝汤后,肚子就已经饱了,偏偏褚良又把兔肉烤的差不多,用匕首片了一块直接送到她嘴边,盼儿无奈,就只能张嘴接了过来,兔肉上的茱萸粉洒的多了点,吃着微微有些辣口。   小媳妇的唇瓣本就是嫣红的颜色,现在被这么一刺激,辣的都有些红肿了,跟树枝上的红樱桃都没什么差别,褚良看着小女人眼里含着水,红唇微张的可怜模样,男人心头一荡,眸色深浓,紧盯着盼儿,根本没有挪开目光的意思。   虽然两人成婚的时间也不短了,但让褚良这么盯着,盼儿仍觉得浑身别扭,脑袋都恨不得埋在胸口里。   先前栾玉把凌月娘送回了凌府,又亲自在凌府看着,等到凌月娘被送出京城后,这才拿了玲珑布庄做的衣裳,回了废庄里头。   一见着将军跟夫人坐在院子里,栾玉也不由愣了愣,冲着二人抱拳行礼,又把背上的包袱取了下来,递到盼儿面前,轻声道:“这是玲珑布庄送到侯府里的,夫人给少奶奶做的衣裳,奴婢临走之前,夫人还特地嘱咐过,说让您今晚就穿上……”   盼儿跟凌氏这个婆婆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再加上她被掳到了苏州府,连小宝跟林氏都没见过几回,又哪能想的起凌氏?此刻婆婆反常的送了衣裳过来,她心里也有些奇怪。   接过靛青色的包袱,只瞧着大小,就能猜出里头差不多装了四五件儿秋日的衣裳,先前盼儿来到废庄是为了给褚良解蛊,当时心里又急又慌,也没想那么多,厚衣服根本没准备,这几日天不算冷,倒是也能凑合过去,但万一下了雨,天气怕是凉的就快了。   走进屋里,盼儿把包袱放在床头,日头亮的很,屋里头也敞亮些,她伸手将包袱解了开,果然瞧见里头装了四条略厚的裙衫,都是提花绸做出来的,京里头正时兴这种样式。   将衣裳叠整齐,盼儿翻到最后,竟然发现了一件薄薄的衣裳,用的香云绸,这种料子轻薄的很,只用一层的话,怕是遮不住肉光。   这么一琢磨,她把衣裳摊开来瞧了瞧,发现这件香云绸的衣裳竟然是条抹胸裙,只是太短了些,穿上身约莫还在膝盖上头,盼儿从来没见别的妇人穿过这种暴露的衣裳,凌氏怎么会送这种东西过来?   其实凌氏也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想着多子多福,家里头只有小宝一个娃儿,未免太孤单了些,褚良跟盼儿的年纪正合适,这么长时间都没再生一个,怕是房事不勤的缘故。   凌氏早早的没了丈夫,身边只有李嬷嬷伺候着,对于夫妻间的这些事情也不太懂,去找了宫里头的女官问了一嘴,这才弄了些特别的衣裳送了过来,也算是提点提点盼儿。   除了那件香云绸的,还有一件水红色的褙子,穿在身上约莫能盖住膝头,但影影绰绰的,如同薄纱一般,将两件儿衣裳捏在手心里,盼儿深吸一口气,把衣裳仔细归拢好,压在柜子最下头,若是让褚良瞧见了,实在是臊的慌。   转眼就要到了七七四十九日,盼儿在废庄中住了整整一个多月,宁王府一开始还派人来催,说要接芙蕖郡主回府,到了后来,也没了动静,大概是发现盼儿的身份,知道这是个假的。   闫红衣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废庄里,不过耶律才都被押到了边城,被石进直接砍了,脑袋挂在城楼上整整三天,死不瞑目的模样瘆人的紧,而他的身子则被剁碎了扔到山里,被那些野兽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盼儿歪在软榻上,手里头拿着一颗不知火,将柑子的那层硬皮给剥了下去,撕开橘络,掰了一瓣送进嘴里。   屏风后响起哗哗的水声,褚良正在沐浴,这男人也是个不怕冷的,明明夜里头凉的很,竟然还直接打了井水冲澡,盼儿说了他好几回,这人还是不长记性,仗着自己体格健壮,便胡乱折腾着。   瞥了一眼屏风后的身影,小女人抿嘴哼了一声,嘴里头的柑子酸甜可口,汁水充沛,比起京里头的橘子要好吃许多,先前栾英往这送了几篮子,大半儿都进了盼儿的肚子里。   不知火的味道的确比普通的柑子强了不少,不过却是长在蜀地,寻常人要是想种这个,必须得去蜀地移了树苗过来,说不准三四年才能挂果,当真费力的很,但盼儿手里有灵泉水,移树苗虽然不太方面,但时常用泉水浇灌,说不准等明年就能长成,后年结果。   再加上蜀地除了不知火之外,还有别的果子馋人的很,像樱桃树便是盼儿一直想要移栽的,她没吃过蜀地的黑珍珠,却一直听赵婆子念叨着,说滋味儿甜的很,皮薄肉嫩,这回派人往蜀地去,要是能弄回来几颗樱桃树,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蜀地离京城并不很近,好在褚良找了个镖局,能将果树都给弄回来。   镖局的总镖头以前也是褚良帐下的亲兵,后来在战场上断了三根指头,身手不比以往,又是家里的独苗,褚良怕他送了命,就出了一笔银子,让卫东在京里头开了一家镖局。   果树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儿,虽然也值些银子,却没有贼人愿意劫掠几棵树苗,即便养的活也没有那个心思在老巢里伺弄这些玩意,要是山贼水匪真有这种耐心,愿意种菜种粮,怕是早就被官府招安了,何必做那种烧杀抢掠的营生?   褚良把消息送给卫东之后,就差不多到了该离开废庄的时候了,盼儿在屋里收拾东西,除了带过来的几件衣裳以及装着香露香膏的瓶瓶罐罐外,连带着凌氏做的衣裳也被归拢到箱子里。   男人从外头走进来,一看到小媳妇在收东西,浓眉一拧,问:“怎么开始收东西了?”   盼儿翻了个白眼,哼哼道:“昨夜里就是第四十九日,我也问了葛稚川,你体内的牵丝蛊早就死透了,自然不必再住在庄子里……”   几步走到小媳妇身边,炙热大掌直接按在她肩头:“我跟母亲说了,再在庄子里住一段时日,咱这屋里烧了火炕,冬天暖和的紧,比起侯府也不差什么,落雪了再回去也不迟。”   “那小宝呢?”   就算盼儿不想回到深宅大院里头,却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这几个月拢共也没见小宝几回,听栾玉说那孩子都长了七八颗牙了,饭量随了他爹,每顿都要吃不少肉糜,小牙咬东西费劲,便一点点慢慢磨着,非要将肚皮吃的滚圆才住嘴。   伺候小宝的奶娘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把小少爷撑坏了,她们也没好果子吃。   褚良刚想开口,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狼嚎,接着便是男人凄厉的惨叫声,撕心裂肺,即使隔着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盼儿心里咯噔一声,生怕野狼把佃户咬了,庄户里的男人可是全家的顶梁柱,一旦受了伤,家里人没了进项,只出不进,很快揭不开锅了。   ------------ 第98章 庄子里不留外人   把手上的细软物件往床头一放,盼儿跟褚良两个忙不迭的往外跑,她到底是个女子,又没学过武,肯定是比不上褚良的,眼见着男人飞快的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盼儿心肝还是直颤悠,两手死死的攥着袖口,在藕粉色的锦缎上印出一块块湿痕。   等盼儿跑到地方,发现草垛上全都是殷红的血迹,虽然不是很多,但星星点点的血溅了一片,空气中也充斥着一股腥气,简直难闻极了。   藏獒跟野狼蹲坐在褚良身边,男人怀里还抱着虎子,小孩脑袋埋在褚良怀里,也没动弹,视线往下移,盼儿发现野狼下巴那处的灰毛上还沾着血,隐约能看到细细的碎肉。   得,这下算是人赃并获了。   盼儿忍不住闭了闭眼,扭头看着倒在地上不断呻吟的男人,发现这人穿了一件灰扑扑的短打,伤口在脚踝上,也不知是不是被咬断了骨头,这人满头大汗的在地上打着滚儿,好半天都没爬起来,嘴里头不断咒骂着“畜生,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盼儿走到男人身边,拍了拍虎子细瘦的肩头,柔声闻:“到底是怎么回事?虎子为何会跑到这里来?”   听到熟悉的温柔声音,虎子这才慢慢转过头,双眼又红又肿跟核桃也没什么差别,抽抽噎噎的看着盼儿不说话。   虎子比小宝大不了多少,盼儿一见到小孩哭的满脸通红,也不由有些移情,心里难受极了,从褚良怀里把孩子接过来,一边晃悠着一边拍着背,这样弄了一番,虎子的情绪倒是平复不少。   “刚刚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男人怀里抱着虎子,野狼跟狼牙两个拼命咬着他的腿,不让他跑。”   心里咯噔一声,盼儿听到褚良的话,只觉得不对劲极了,转头细细打量着男人的脸,她很确定,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废庄的佃户。   在庄子里做农活的汉子盼儿虽然没见过几回,但先前把地佃给他们的时候,也都是挨个核对过的,再加上平日也能碰到过几回,看着眼熟的很。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张生面孔,出现在废庄里已经很可疑了,竟然还要把孩子偷走,莫不是个拐子吧?   李富贵受的伤不轻,那两只畜生下口狠辣的很,简直是要把他的腿给咬断,早知道这庄子里有这种鬼东西,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这里胡闹。   “你为什么要抱着虎子?”盼儿忍不住问了一声,眼里也带上了一丝怀疑。   要是这男人不是拐子的话,便马上送到医馆里治伤,若要告到官府,保辜也就是了。若此人真是个人贩子,经常冲着小孩下手,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眼见着面前的美貌妇人神情不善,李富贵心里一慌,低喊道:“我是虎子他舅舅,抱着他怎么了?“   “不是!我没舅舅!”   在盼儿怀里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的虎子听到这话,抬起头,反驳了一嘴。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年纪小,你出生时舅舅还抱过你呢,怎么直接忘在脑后了?我可得让你娘好好教教你……”   李富贵一边说着,一边用两手拄着地,想要直接爬起来。   野狼油绿的眼珠子紧盯着他,瞳仁缩成一点,毛脸上的神情越发狰狞,喉咙里发出嗷呜的低咆声,一旁的獒犬也朝着他直叫唤,眼见着那森白尖利的牙齿上还沾着自己的血肉,李富贵心里一寒,本就受了伤的两腿再也支持不住,哐当一声又摔倒在地。   即使脚腕没被咬碎,约莫脚筋也断了,否则不能闹成这副德行,耳中传来李富贵一声叠一声的惨叫,褚良冲着跟上来的栾玉道:   “去把柳氏叫过来,看看这人是不是虎子的舅舅,若不是的话,打死勿论!”   李富贵脸色一变,瞬间狰狞起来,不过很快又平和了几分,仰头坐在地上,看着倒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栾玉的脚程快,直接冲到了柳氏住的院子里,柳氏在屋里头照顾小的,她婆婆又耳背,两个大人也看不住皮实的虎子,没想到竟然让人跑了出去。   柳氏这几日经常去到盼儿所住的小院中,也知道这位栾玉姑娘一直伺候在夫人身边,自然不敢怠慢,刚想将人迎进来,喝口热茶,只听栾玉道:   “柳夫人,方才有人自称是你的兄长,要把虎子抱走,夫人让奴婢来问一问,看看是真是假。”   柳氏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她哪有什么哥哥啊,当年南边闹灾,兄弟姐妹都在逃荒的路上饿死了,就她一人运气不错,逃到了京城,投奔到了姑姑家里头,没一年便嫁了人,有了虎子。   眼见着柳氏这副模样,栾玉心里头也有数了,带着人直接往方才那地方走去。   在妇人心里,自己的孩子比命都重要,即使心里慌得不行,柳氏依旧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跟在栾玉后头,很快便瞧见了被夫人抱在怀里的儿子。   虎子刚开始还有些怕,有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说是他舅舅,非要抱着他往外跑,他忍不住大哭起来,在树下疯闹的大狗跟大狼便直接冲了过来,把那个男人咬的嗷嗷直叫唤,这才松了手。   现在一见着自己的亲娘,虎子伸长了肉乎乎的胳膊,直接爬进柳氏怀里,女人的泪花噗噗往下掉,用手背抹了一把,紧紧抱着孩子,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李富贵倒在地上,脚踝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冲着叫了一声:“慧娘,你怎么连表哥都不记得了?”   听到男人的动静,柳氏抱着虎子转头一看,发现那人倒在地上,下.身都被血水给浸透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否则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而厥过去了。   柳氏脸上露出丝犹疑,她的确是住在姑母家里,不过没住几日便直接走了,连那两个表哥也没见过几回,仔细打量着那张脸,倒是有些印象。   “富贵表哥?”   李富贵赶忙应了,指了指自己的腿,脸色惨白道:“我不就是想跟小外甥亲香亲香,这庄子里的人未免太凶悍了些,竟然还养了野狼跟藏獒,我都快去了半条命……”   边说着,李富贵边用眼神瞟着盼儿,柳氏的脸生的秀气,即使生了两个孩子,现在比出嫁前丰腴几分,看着也是五官端正的,但这位表哥估摸着也是二十出头,长相却不怎么好,贼眉鼠眼,一双招子自上而下的打量着盼儿,死死盯着饱满丰润的胸脯,实在是个不懂规矩的。   废庄里的佃户不少,但盼儿却从来没见过像李富贵这么无耻粗鄙的男人,气的面皮涨红,浑身直打哆嗦。   褚良眯了眯眼,拍了拍狼牙的脑袋,獒犬就跟疯了似的,猛地蹿了出来,狠狠的往李富贵身上扑,照着这人的头脸啃去。   眼见着藏獒的血盆大口就在眼前,李富贵吓得肝胆欲裂,两条腿直打摆子,只听淅沥沥一阵水声,这人竟然被吓得尿了,一股尿骚味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即使觉得这个表哥实在腌臜的很,但到底也是自家亲戚,柳氏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送了性命,羞愧的冲着盼儿道:“夫人,我表哥是个混的,冲撞了您,还请您饶过他这一回,下次绝不会再犯了……”   狼牙并没有下狠口,但爪子却利的很,把李富贵整张脸都给抓出了几道血痕,鬓发散乱,比起街边的乞丐都显得狼狈。   “狼牙,回来吧。”   盼儿心里头不怎么舒坦,不过柳氏都求到面前了,她也不好说别的。   凶恶的獒犬直接冲李富贵身上跳了起来,几步冲到女主人身边,用发硬的鼻头蹭着盼儿的手,黑黝黝的眼珠子里满是讨好之色,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哼唧声,明明这大狗都已经四五岁了,还冲着盼儿撒娇,想要讨些灵泉水喝喝。   既然李富贵真是柳氏的表哥,都是他们自家的事,盼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临回院子之前叮嘱一句:“废庄里不能留外人,你表哥伤势也不轻,包扎一下便送回京城吧,找个医馆瞧一瞧。”   说完,盼儿看了栾玉一眼,这丫头也是个心思细密的,直接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几块散碎银子交给了柳氏。   “我的腿都被咬断了,夫人怎么才给这么点银子?我要五十两、不、一百两!”   李富贵伸出手掌,反复比划了一下,满脸的贪婪之色,根本都遮掩不住了。   柳氏气的死死咬牙,恨不得直接捣住李富贵的嘴,她怎么也没想到表哥竟然这么大的胆子,得罪了夫人不算,竟然还想着讹银子,只是无耻之极!   “住口!”柳氏低喊了一句,转过身子,强挤出一丝笑,眼中满是歉意,冲着盼儿道:“夫人,您先回去歇息吧,今日给您添了麻烦,小妇人马上就把人送走,绝不会在庄子中多留……”   柳氏是个好的,盼儿也不愿把话说的太难听,眼见着妇人急的满头大汗,她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藕臂挽着褚良的胳膊,拉着人往院子走了,而獒犬跟狼一颠一颠的跟在后头,没走几步还回过头来,冲着李富贵呲牙。   男人也是个畏畏缩缩的性子,方才又被狠狠咬了一通,此刻早就吓破了胆,一看到那两只畜生,吓得浑身都在打哆嗦。   柳氏只是个妇人,自然是扶不动李富贵的,无奈之下,柳氏只能把看着林子的柳高给叫过来,柳高是柳氏的男人,也是知道李家人的,小跑着过来一瞧,看到如同死猪般瘫倒在地、发出阵阵嚎叫的李富贵,心里头不免升起了几分厌恶,不过到底也是柳氏的娘家人,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李富贵一见到柳高,赶忙骂道:“你还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还不快把我扶起来,待会死了你心里就舒坦了!”   柳高也是个老实人,看着李富贵吭哧吭哧好半天没爬起来,直接蹲下身,将人背在背上,回了自己个儿家里头。   庄子里先前来了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听说医术好的很,不过是将军带来的,普通的佃户也不敢去劳烦神医,倒是周庄头主动去讨了些常用的伤药回来,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先把李富贵的伤口擦洗干净,用涂了金疮药粉,黝黑的小腿上满是腿毛,再加上干涸的血迹,实在是不堪入目。   柳高把柳氏推到里屋,自己把李富贵的伤口给处理了,即使他是柳氏的亲表哥,但到底也成了亲生了娃儿,哪能随便碰外男的身子?不想让媳妇为难,柳高便只能亲自动手,好容易将伤口包扎上,柳氏也给小的喂了奶出来,小声道:   “夫人不让富贵表哥在庄子里过夜,你去找周庄头问问,能不能弄辆板车把他送回京里。”   李富贵一听这话就不干了,扯着嗓子道:“我不走!就不走,都被狼崽子咬成这副德行了,竟然还赶我走,你们夫妻两个究竟有没有良心?”   柳氏满脸为难,无措的看着自家男人,急的连连跺脚。   最后还是柳高拍板,皮笑肉不笑道:“大舅哥,不是我们不想留你,而是庄子里不归我们夫妻管,先把你送回京城,找一家不错的医馆诊治,你也是被野狼跟獒犬咬的,万一它们身上不干不净的带了什么病症,治不好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被这么一说,李富贵打了个激灵,心里头虽然还不想走,但却拗不过柳高,最后阴瘆瘆的往屋里瞅了一眼,粗声粗气的被男人搀扶着,坐上了板车,从庄子里离开了。   盼儿夫妻俩倒是不清楚柳氏家中的事情,她回了屋之后,继续把衣裳归拢整齐,褚良便在边上道:“都说了不必回去,你干嘛非这么心急?”   手里的动作停下,小媳妇清凌凌的眼神落在男人脸上,哼了一声:“要不就把小宝接过来,要不就回侯府,将军又何必非要将我们两个分开?”   ------------ 第99章 小宝进庄   褚良的确不想让小崽子来废庄,不过眼见着小媳妇憋着气,面颊涨红的模样,他也不敢顺着自己的心思说,只打了个哈哈道:“原本是不想让小宝来闹你的,不过既然这么想儿子,把他接过来也没什么不好的,我这就让栾英过去,明个儿一早肯定就能见到他!”   盼儿一双杏眼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似是在打量着褚良究竟有没有撒谎。   褚良紧了紧拳头,直接吩咐了栾英一声,后者当天夜里便赶回的京城,第二天便将小宝送到了庄子里头。   一见到儿子,盼儿也不琢磨着要走了,毕竟呆在庄子里比起侯府要舒坦的多,她又何必非要自己找不痛快?   自打被耶律才劫到了苏州,盼儿根本没见过小宝几次,此刻这孩子被栾英抱在怀里,一看见盼儿还有些不敢认,乌溜溜的大眼儿一个劲地往她身上瞟,圆鼓鼓的脸上满是疑惑。   盼儿鼻尖一酸,赶紧把小宝接到怀里,哽咽道:“小宝怎么不认得娘了?娘想你的紧……”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宝这才确定了眼前妇人的身份,脑袋在盼儿怀里蹭了蹭,脸蛋涨的通红,小声道:“小宝没把娘给忘了,就是、就是没看出来。”   小孩身上软乎乎的,即使断奶了身上也带着一股奶香,盼儿怎么稀罕都稀罕不够,直接抱着孩子坐在了凳子上,让吴婆子端了奶蛋过来,一口一口的喂小宝吃进去。   先前弄羊奶的时候盼儿也去看了,还趁机在羊奶里加了些灵泉水,蒸奶蛋的时候又放了些炒香的杏仁粉,因为杏仁粉磨得细,吃起来不止没有渣渣粒粒的口感,反而无比嫩滑香润。   小宝的饭量随了褚良,一转眼的功夫就吃了小半碗,盼儿伸手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皮,也不敢再喂。   “还要。”小宝不干了,指着装着奶蛋的瓷碗,小身子在盼儿怀里扭来扭去的,没个老实劲儿。   这孩子不过刚满两岁,亲娘不在身边的这段时间,凌氏把小宝照顾的极好,小孩一开始头发洗漱,凌氏就让人将他的头发剃了,只留下后脑勺的一小撮,扎了个辫子,在脑袋后头晃来晃去的。   刚出生时,小宝长得像盼儿多些,一张脸甭提有多秀气了,不过现在再看,眉眼倒是跟褚良十分相似,英气的很,也十分淘气,甭看在大人面前乖巧可爱,一旦没人看着,立刻就成了泼猴儿,简直要把房顶都给掀了。   按住嫩气的小手,盼儿虽然疼爱孩子,却舍不得他吃撑着了,难受一整天,柔声道:   “今日吃的也不少了,咱们再尝点别的,庄子里的南果梨树结了果,我让人给你拿点,尝一尝?”   废庄里的吃食比不上侯府精致,但却胜在种类繁多,食材新鲜,即使没有过多的工序料理,尝在口中的滋味儿也半点不差。   小宝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犹豫,不过他也不想惹娘生气,最后只能点了点小脑袋,瞥了一眼父亲青黑紧绷的脸色,小身子一个激灵,胳膊环住盼儿的脖颈,整个人都恨不得缩成一团。   见状,褚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就知道把小崽子接到废庄里会是怎样的场景,先前褚谨这小子就最黏糊他娘,即使不会说话那会儿也拼命的缠着盼儿,一没瞧见亲娘,就扯着嗓子嗷嗷直叫唤,哭的声嘶力竭。   有几回夜里头,小媳妇浑身衣裳都被他剥得精光,眼见着就要吃进嘴了,隔壁青玉楼里突然响起了奶娃的哭叫声,盼儿也顾不得褚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三两下的穿了衣裳,小跑着从主卧中离开了,这事儿还不止闹过一回两回,褚良心里头能不憋屈吗?   又大又圆的眼睛瞥了一眼褚良,小宝将盼儿抱的更紧,小声问:“娘,小宝今晚想跟您睡……”   跟儿子分开几个月,小宝竟然没有一点生疏,对自己一如既往的亲昵,盼儿心里头自然是高兴的,忙不迭的应道:“晚上你便睡在屋里就是。”   褚良咳嗽一声。   男人大阔步坐在了圆凳上,长指轻叩桌面:“奶娘佘氏也跟着一起过来了,佘氏是咱们府里头的老人儿,照顾了小宝这么长时间,孩子也习惯了,不如就让佘氏看着,也免得让你累坏了身子。”   盼儿深知褚良到底是一副什么德行,根本没按着他的意思开口,摆了摆手道:“我记得你还有事情要处理,毕竟闫红衣还没打发呢,先去忙吧……”   眼见着小媳妇如此狠心,褚良心里头更不舒坦了,狠狠咬牙,哼了一声从屋里走了出去,盼儿也没去管他,只是让吴婆子拿了南果梨来,洗净了给小宝吃。   之前盼儿跟柳氏说了一嘴,让她做桂花鸭拿到荣安坊里头卖,柳氏将李富贵送走后,便将家里的鸭子杀了,做成了桂花鸭,让周庄头驾着车送到了京中的铺子里。   荣安坊早就在城中立住脚了,赵婆子是个有经商天赋的,手艺又不差,原来的店面小了些,做活儿的人手也少,自然忙活不开,今年年初的时候,赵婆子就在京里头开了另一家分店,生意依旧红火的很,每月入账的银子更多,把京城里不少老店都给比下去了。   周庄头把桂花鸭送到铺子里时,赵婆子正好在后厨做料粉,一听到庄子里有人过来了,她赶忙掀了帘子往外走,一眼便看到装在竹筐里头,被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赵婆子鼻子灵得很,还没走进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肉香,抬了抬下巴问:“里头是什么吃食?”   周庄头也没跟她打马虎眼,老老实实道:“先前夫人让柳氏做了桂花鸭,觉得滋味儿不错,便又做了不少,准备放在铺子里试着卖,若是客人愿意吃这一口,日后又多了一笔进项。”   说话间,赵婆子从框里头弄出来一只桂花鸭,让伙计拿了盘子出来,把油纸一层一层掀开,那股掺着桂花香气的鸭肉味儿立刻便扑了出来,当真香得很。   手里抓着宰肉的菜刀,赵婆子几下把桂花鸭切成小块儿,放在碟子里,捏起一块鸭腿肉尝了尝,边嚼边点头:“柳氏这桂花鸭做的还真不错,肉质不柴,香味儿又独特,不过桂花的时令短,万一过了花期怎么办?”   “过了花期也无妨,金陵还有一道名菜叫盐水鸭,做法也跟桂花鸭差不多,肯定不会耽误你赚银钱。”   早先盼儿便给了赵婆子干股,眼下赵婆子也算是荣安坊的掌柜的,做事自然尽心尽力,不会有丝毫怠慢。   “成,你回去告诉夫人,我先在铺子里卖一阵桂花鸭,若是卖得好再多做些……”   周庄头得了话,嘿嘿一笑,黝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晃的人眼睛生疼。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交给赵婆子,腆着脸道:“赵姨,您给我称点腌菜,先前买的那一罐子全都被庄子里的龟儿子们抢走了,我自己个儿都没吃出味儿来,现在心里头就跟猫抓似的,吃东西也没滋没味儿的。”   赵婆子跟周庄头也算是老熟人了,听到这话,不由笑骂了一句,拿了罐子给他装了不少卤菜,还加了一把灯影牛肉当添头,周庄头也不嫌自己手脏,捏了根牛肉丝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赵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咱们小锦真有福气。”   小锦是赵婆子唯一的女儿,比褚谨大了几个月,现在也是个嫩生生的小姑娘,就住在荣安坊楼上的厢房里,常年吃着庄子里产的菜蔬以及果子,长得就跟白面馒头似的,让人恨不得捏一捏她的小脸儿。   “就你嘴甜!”赵婆子哼哼一声,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道:“先前有个妇人来过咱家的铺子,打听了夫人的身份,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你回去记得跟夫人说一声……”   周庄头也是个警醒的,问过了那妇人的模样以及装束后,便驾着板车回了十里坡。   柳高正好在庄口的空地上,手里头拿着铁锹挖坑,准备将柿子树栽到地里去。   一见到周庄头,他扯着嗓子问道:“我婆娘做的桂花鸭卖的怎么样?”   周庄头走到前头,把装了腌菜的罐子藏在身后,先前赵婆子给他白饶的灯影牛肉,这一路上早就吃完了,打着嗝儿都有一股辣子的味儿。   刚一走近,柳高就抽了抽鼻子,眼珠子直往周庄头背在身后的手上瞟,问:“你是不是买了腌菜回来?我给你银子,你分出来点呗……”   周庄头只当听不见,道:“你媳妇的桂花鸭才刚送过去,我哪知道卖的怎么样?不过荣安坊的生意好,桂花鸭的滋味儿你也是晓得的,肯定卖的不错。”顿了顿,周庄头伸手往前指了指说:“你先在这儿忙活着,我还有事去找夫人,就先走了。”   说着,周庄头赶着驴车就要跑,柳高也是常年干活儿的,身手矫健的很,一把将周庄头拦住,眼睛一扫便发现了荣安坊的罐子,半点儿不客气道:“老周,你既然着急,就让我帮你赶车送东西吧,咱们兄弟都多少年了,千万别跟我见外!”   柳高一把将腌菜罐子夺到手里,掏出银子扔给了周庄头。   “我娘最近吃东西一点味儿都没有,借着腌菜还能多吃点,要早知道你去铺子里,帮我捎带一罐子不就完了吗?我家虎子还爱吃铺子里的桂花糕,又软又糯,味道还真挺好的。”   话落,柳高直接端着罐子往家里走,留着周庄头一个人原地,气的直跺脚。   周庄头走到了盼儿住的小院儿,看着夫人抱在怀里的小娃娃,暗自咕哝一声,觉得小少爷养的真胖乎啊,胳膊白白嫩嫩跟藕节似的,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他今早上就不停的赶车,好不容易才折腾回庄子里,除了灯影牛肉之外,还没吃上别的东西,此刻大概是饿的狠了,瞧见白净的小少爷竟然都想咬上一口。   咕噜咕噜。   肚子里发出一阵阵叫声,盼儿抿着嘴,心里寻思着给周庄头留点面子,毕竟这么大的男人了,闹出笑话也不大好。   偏偏小宝是个不懂事的,伸出嫩生生的小手,指着周庄头的肚皮,咯咯直笑:“周叔也想吃肉了,娘,快把烤兔腿拿出来!”   这小子一来庄子里,就惦记上后山的那些兔子里,非让他爹把兔子给烤了,偏偏小孩身子弱,只能吃些清淡的,烤肉不加茱萸粉、孜然、花椒之类的东西,味道根本不对,盼儿又怕烤的吃食弄的不干净,便一直没有松口,哪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惦记上了。   盼儿哭笑不得,让栾玉去端了一碗面条过来,就是普通的哨子面,小宝瞟了一眼,没什么兴趣,便低着头玩手指,腮帮子鼓起老高,明显就是不乐意的模样。   周庄头也没跟盼儿客气,毕竟都认识好多年了,端着大海碗直接坐在门槛上,周庄头呼噜噜嗦着面条,心里头却还在心疼刚刚被柳高抢去的腌菜,即使给了银子又有什么用,要不是他跟赵婆子相熟,想要拿点腌菜还得排队,指不定一天都买不着呢!   忿忿的抹了把嘴,周庄头进了屋,先是将赵婆子交代的事儿跟盼儿说了。   “赵姨说,有个妇人来打听小姐的身世,那女人约莫三十四五的模样,五官跟您有几分相似,不过身上穿着棉布裙子,倒也不像是侯府的亲戚……”   周庄头这么一说,盼儿就猜到那妇人的身份了,不是先前去王府闹过的林三娘还能有谁?   在林三娘眼里,她跟林氏早就该是个死人才对,怎么会想着去荣安坊里头打听?   盼儿并不知道,她假冒郡主的事情,已经被宁王府的人给知道了,也传出些风声来,不过因为此事跟匈奴有关,又非她有意为之,圣人虽然知情,却也没有拿一个女子问责的意思,消息便没有传到盼儿耳中。   只可惜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林三娘消停了一阵儿,又琢磨着上宁王府打秋风,福公公是个嘴严的,偏偏别的下人嘴碎,一不小心将此事泄露出来,让林三娘知道自己的妹妹跟外甥女还在人世。   打听了一番,虽然没找到林氏母女的踪影,但想想那假郡主的模样,生的就跟仙女下凡似的,身段儿又好,是个讨男人喜欢的,就算手里头没有多少银钱,但只要给嫁出去,自己收彩礼都能收到手软,要是再差点,也不必讲究身份,非要当正头夫人,直接去给高门大户当妾室,拿的银子说不准还更多嘞!   林三娘越想越喜,只觉得老天爷都在帮她,苦日子过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个香喷喷、热腾腾的馅饼砸在她脑袋上。   只可惜芸娘母女俩不知藏到了哪儿去,林三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听到荣安坊跟她们娘俩儿有点关系。   要说这荣安坊,京城里就没有不知道的人,里头卖各种各样的吃食,品类繁多,滋味儿也都好极了,最出名的就是她家的腌菜,拿着下饭佐粥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吃多了也不会上火,只可惜卖的价儿实在是不便宜,林三娘是个抠门的性子,比起铁公鸡也不遑多让,哪里舍得把银子花在吃食上面?   她仔细问了问,发现芸娘之前还是那间铺子的老板,只不过后来换了那个姓赵的妇人。   心里骂了几句,林三娘心疼坏了,只觉得荣安坊的银子都该是她的,怎么能便宜了外人?   去铺子打听了一圈,本想探探风声,哪曾想新换的掌柜是精明的,简直滑不溜手,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   盼儿摆了摆手,不在意道:“你不必管她,那妇人跟我没有什么关系,若是来闹的话,直接轰走便是。”   抱了小宝整整一天,这孩子胖的双下巴都出来了,盼儿两腿压得发麻,让小宝在地上走着,母子两个走出门,一看到院子里的獒犬跟野狼后,小宝先是唬的一愣,之后颠颠的往前跑,问:“两条大狗!”   獒犬打小儿就是褚良养大的,先前也嗅到过小宝的味道,此刻抽了抽鼻子,伸出热乎乎的舌头,在小孩脸上舔了一遍,涎水滴答滴答的全都流进小宝的衣裳里。   “大狗要吃我!”   小宝叫了一声,一边抹脸一边跑到了盼儿身后,藏了一会儿又抻头看了一眼,发现两条大狗没出来,他这才拍了拍胸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盼儿拉着小宝的手,轻声道:“一条是你爹养的藏獒,另一条是后山的野狼。”   “狼?”   瞪大圆溜溜的眼睛,小宝看见那只灰扑扑的野狼,想要伸手摸一把,又怕被咬着,犹犹豫豫的站在边上。   野狼鼻子灵得很,从这小娃身上闻到了盼儿跟褚良的味道,知道这是他们两个的崽子,眼皮耷拉下来,趴在地上,也没搭理那个小的。   ------------ 第100章 梅树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小宝满心满眼都是獒犬跟野狼,恨不得凑到它们面前,好好蹭一蹭。   盼儿去厨房拎了一扇排骨,涂了灵泉水,装进铜盆里往外端着。   两只野兽都是嗅觉灵敏的,闻到那股带着灵气的肉香,登时就有些躁动不安,从地上站了起来,四条腿来回摆动,跃到了女人身边,哒哒的打转儿,嘴里头哈喇子都掉在地上。   小宝趁机抓住野狼脖颈处的毛发,又粗又硬,摸起来也硌手的很,不过小孩倒像是弄到了什么好玩意似的,恨不得爬在野狼背上,怎么着也不撒手。   野狼绿油油的眼珠子紧盯着盆里血淋淋的肉,也没理会对它动手动脚的小娃,跟藏獒在一个盆子里,呼哧呼哧的大口啃着,稍微软些的脆骨都被它们吃进肚里,硬实些不太好咬的,这才慢慢的啃破了,吸溜着骨髓。   盼儿把小宝抱起来,看着他襟口沾满了狼毛,赶紧拍了拍,让钱婆子弄了热水,用胰子把小孩洗了一遍,抱上床直接睡了。   等到褚良回来,看到床头依偎着的一大一小,鹰眸不由柔和了几分。   屋里点了一盏油灯,男人满身都是酒气,紧盯着匀净透粉的小脸儿,眼神中好像烧起了一把火,喉结上下滑动了下,细密的汗珠儿顺着额头渗出来。   先前为了解蛊,必须保证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每夜都必须跟小媳妇行房一次,万万不能间断,否则体内的牵丝蛊不能被灵气磨灭,他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虽然日日能将眼前娇滴滴的女人吃进嘴,但褚良也不是铁打的人,夜夜笙歌,即使用了《抱朴子》上的法子,他也觉得疲惫的很,不止是身体累,心里头更累。   此刻四十九天已过,他又好生歇了两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只看着小媳妇露在锦被外头,两只雪白柔腻的胳膊,他都觉得心头涌起一股燥热。   只可惜旁边那个小的实在是碍眼的很。   心里这么想着,褚良眼神略微闪烁了下,走到床边,轻手轻脚的把小崽子拎起来,大掌拽着他的后领口,生生提着小宝,这么勒着脖子自然不好受,小娃儿皱着脸,哼哼了一声,眼皮子动了动,好像马上要睁眼似的。   褚良吓了一跳,飞快的将小孩稳稳的抱在怀里,大阔步往外走,去到了佘氏所住的厢房前。   哐哐的敲门声把佘氏惊醒,她应了一声,披了件衣裳赶忙把门打开,眼见着将军沉着脸,怀里抱着睡的小脸通红的小少爷,心里头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种事情早在侯府时,将军也做过了好几次,她赶忙把小宝抱进怀里,小声道:“将军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小少爷,决不让他夜里头打扰夫人。”   听到这话,褚良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之色,看也不看满脸恭敬的佘氏半眼,他熟门熟路的回到屋里,见着小媳妇还没醒,大概是屋里头有些热,睡的襟口都散开了,露出藕荷色的小衣。   盼儿的身段儿本就生的好,乳圆臀翘,将衣裳撑得鼓鼓囊囊的,偏偏腰肢纤细的很,好像力气稍微用的大点,就能把小女人从中间折断一般。   男人的眸色越发幽深,里头带着狰狞与狡诈,他没有着急脱掉自己身上的外袍,反而是慢慢走到木柜前头,动作十分轻柔的将柜门打开,仔细翻找着,耽搁了许久才把先前凌氏送过来的包袱找着。   盼儿以为褚良不清楚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实际上男人心里头如同明镜一般,毕竟栾玉到庄子来时,还顺带着捎了凌氏的一封信,为了让儿子跟儿媳努力耕耘,再生一个孙儿,凌氏这个当婆婆的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黝黑大掌攥着色泽黯淡的包袱,褚良走到床边,把东西放在床头的立柜上,解开绳结,看也不看上头的衣裳,反倒是把压在底层的水红色褙子给扯了出来。   这件褙子不止是用薄纱做成的,而且颜色正的很,小媳妇本就生的皮肉白皙,嫩的好像能掐出水似的,要是配上这种颜色的衣裳,脑海中浮现出那副场景,褚良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几分。   缓缓掀开锦被,褚良动作谨慎的很,根本没打算把小媳妇弄醒。   盼儿大概是睡的太熟了,即便男人帮她将身上的亵衣褪下去,重新换了一件儿,她也只是皱了皱纤细的柳眉,红嘴儿微微张开,哼唧一声,并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只不过是换件儿衣裳,原本褚良还以为不必耗费什么苦工,但此时此刻瞧见那姣美的身子,他浑身紧绷,额角青筋迸起,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了那股燥热。褙子穿在身上,这衣裳要比裙衫短些,就算是抻直了怕是也挡不住膝头,再加上盼儿倒在榻上,身子扭动了几下,褙子更加往上蹿,露出了柳条似的小腰。   男人眼珠子猩红,直接堵住了檀口。即使盼儿睡的跟死猪一般,此刻也被弄醒了,水润润的杏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她脑子里混沌一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被折腾了一通,又轻又薄的褙子都被两人的汗水浸湿,紧紧黏在身上,盼儿浑身发麻,这才反应过来。   “你这人……小宝呢?”   褚良搂着小女人的香肩,面上露出一丝餍足,就跟吃饱喝足的野兽一模一样。   “小宝被我送到佘氏那边,佘氏都伺候儿子那么长时间了,也出不了什么差错,你不必担心。”   盼儿知道褚良说的没错,不过只要一想这男人趁她睡着,把儿子抱走,就为了做出那档子羞人的事儿,盼儿气的牙根儿痒痒,推搡着褚良结实的胸口,细嫩掌心被一把握住,不让她乱动。   “你起开,我去沐浴。”   “洗什么澡?明日起来再洗,小宝想要个弟妹,你这当母亲的自然得加把劲儿,才能实现儿子的心愿。”   听到男人口中没羞没臊的话,盼儿气的哼了一声,狠狠刮了这人一眼,只可惜褚良惯是个脸皮厚的,被瞪了一下也是不痛不痒,有力的臂膀将女人死死箍在怀里,不让她乱动。   盼儿自己也挺想再生一个孩子,按着褚良的话琢磨了一会儿,便没有闹着要去沐浴。   不过她低着头,细细的嗅着男人的胸口,闻到了那股刺鼻的酒味儿,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脂粉香气。   盼儿先是一愣,伸手狠狠的在床边上拍了一下,柳眉倒竖,娇斥一声:“你方才去哪儿了?”   褚良以手抵唇,轻轻咳嗽一声,道:“刚刚我与赵王吃了些酒,还有几个伶人作陪,怕是沾了她们身上的香粉……”   每说一个字,小媳妇的脸色就越发难看,褚良心里一慌,连忙保证道:“夫人心里清楚的很,我对那些女人半点兴趣都没有,否则方才也不会那么卖力了……”   盼儿嗤了一声,把锦被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任由男人打着赤膊露在外头。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褚良浑身筋肉都生的十分健硕,简直就好似用铁水浇筑出来一般,古铜的肤色瞧着便有力的很,胸膛上满布着深浅不一的伤痕,旁的女子瞧见这些狰狞可怖的伤口可能会害怕,但盼儿不止不怕,盯久了脸上还有些发热。   暗自啐了一声,她早该想到,褚良的脸皮厚实的很,即使大大咧咧的露在外头,这男人也不在意,在对上盼儿的眼神后,嘴角勾起一丝笑,直接敞开怀,让小媳妇看个够。   “要是看不清楚,我去再点一盏灯,毕竟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想看哪里都成……”   啪的一声,盼儿一巴掌拍在褚良膀子上,把锦被掀开一角,将这人的身躯严严实实的盖住,也省的袒露在外面,实在是扎眼的很。   被人抱在怀里,盼儿咕哝一声:“你去找赵王作甚?”   定北侯府跟忠勇侯府都握有兵权,照理而言应该与诸位王爷保持距离才是,毕竟赵王可是今上的亲生弟弟,万一走的太近,让圣上起了猜忌之心,怕是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褚良看了一眼面色潮红若花瓣的盼儿,轻声道:“有事与赵王商谈,你也不必太过挂心,不论我是否与这些王爷走的近,陛下心中都不会舒坦,既然如此,我总得为咱们侯府想一想。”   心里咯噔一声,盼儿呐呐说不出话来,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不过褚良是她的夫君,是小宝的父亲,一旦他做了什么事,盼儿自然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紧握住男人的手,她歪头道:“无论你做什么,都得小心着点,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便改嫁,也省的整日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你敢?”   褚良瞪着眼,大概是气的狠了,黝黑的俊脸涨成血色,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珠子转也不转的盯着盼儿,有些瘆人。   “我有什么不敢的?要是哪日没了男人,孤儿寡母的在京城里讨生活可不是什么易事,不找个依靠,日子怕是过.......唔”   嫩生生的小嘴儿直接被堵上了,先前那一回褚良的动作温柔的很,此刻倒是狠狠的咬着,唇肉上传来的疼痛让小媳妇眼泪汪汪,哼哼着求饶,也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第二天,小宝醒来,发现自己没跟娘睡在一起,小脸儿拉的老长,气鼓鼓的穿着鞋要去找娘。   他人生的小,不过就是三头身的小娃娃而已,跑起来跌跌撞撞的,也不怎么稳当。   佘氏在后头跟着,看的心惊胆战,赔着小心,弯着腰想要扶着小宝,偏偏这孩子不领情,用力的敲着门板,喊道:   “娘!娘!”   昨夜里累的太过,盼儿睡的正熟,就算是轰隆隆的雷声在她耳边响起,都不一定能把人给弄醒。   门突然被人打开,小宝吓的一跳,蹬蹬的往后退了几步,费力的抬起脑袋,对上父亲不带笑意的脸,不由缩了缩脖子。   “别叫了,你娘没睡好,现在还未醒。”   小宝委屈的瘪了瘪嘴,抻着头往里瞅了瞅,因为床帐被放下来,什么都瞧不见。   佘氏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冲着褚良告罪,男人摆了摆手,也没有计较这些小事。   闫红衣关在废庄里的时日不算短,昨日赵王找到了褚良,让他把闫红衣交出来,虽然不知道赵王要芙蕖郡主究竟有什么用处,不过用一枚弃子换取赵王的信任,这笔买卖还是挺划得来的。   带着栾英一起去了厢房,将面色惨白瘦可见骨的女人绑了起来,嘴里塞了一块软布。   闫红衣这段时间一直这间小屋里,从来没踏出过半步,好在褚良也没打算苛待她,找了两个丫鬟,日日伺候着这位金枝玉叶。   一开始闫红衣还能呆住,不吵不闹,瞧着倒是个安分的,等到后来,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发觉自己有了身孕,闫红衣整个人变得越发暴躁,在屋里头打砸东西,扯着嗓子怒骂,就跟疯子一般。   她肚子里怀的是耶律才的种,褚良让葛稚川开了方子,保住了她肚里的孩子,如今腹中胎儿已经六个月大了。   耶律才是柔然部落的王子,也是大汗唯一的儿子,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于闫红衣肚子里的这块肉,约莫也能有几分在意。   栾英将她放上马车,驾着车直接往赵王府的方向赶去。   *   *   盼儿呆在庄子里,折腾到了快晌午才起身。   浑身弄了一身汗,虽然没有那股酸臭味儿,但薄薄的衣裳紧贴在身上,她还是觉得不舒坦,便让吴婆子提了热水,洗干净后才坐在妆匣前,拿着象牙梳把头发梳顺。   正忙活着呢,就见着栾玉走进来,冲着盼儿道:   “夫人,忠勇侯府送了一颗梅树过来,周庄头跟柳高正抬着树往院子里来,说您这儿的土壤最肥沃,能把这棵足足百年的老梅树给种活。”   眼皮子抽了抽,她院子里的土壤自然比别处好,毕竟这段时日弄了不少灵泉水喂养野狼跟獒犬,少不得弄了一些在地上,灵气对土地有滋润的效用,没有变化才是怪事。   “怎么想着送老梅树过来?”   把手里头掉下来的几根头发缠在一块,盼儿问了一嘴。   栾玉给她挽了个发髻,用玉簪子插进去,犹豫着说:“原来这棵梅树是长在忠勇侯府里的,后来不知被哪个浑人给砍了,老爷子是个爱花惜花之人,眼见着梅树一日比一日蔫巴,气的心口发疼,还是林夫人想起了您,才把梅树送到庄子里。”   说起来,这事儿还真是稀奇,偌大的侯府恐怕没人不知道老爷子是个爱花惜花之人,现在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直接砍了梅树,怕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从圆凳上站起身,盼儿往外走,一眼便瞧见站在篱笆院外的周庄头跟柳高。   两人肩膀头上扛着一棵足足有碗口粗的梅树,比起普通的要粗壮不少,只可惜此刻叶子枯黄,剩下零星几片,本该挂在枝头的梅子,也全都掉光了。   盼儿盯着树根,发现梅树并没有被连根砍断,只是有一个大豁口,像是让人拿斧头砍了一半留下的,根须还连在树上,轻轻颤悠着,即使有了灵泉水,盼儿也不确定能不能将这株梅树救活。   周庄头跟柳高不敢进来,毕竟两只猛兽趴在院子里,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二人瞅,即使没从篱笆里头跳出来,光对上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珠子,两个七尺男儿也被吓得腿软,甭提进院儿种树了,恨不得扭头就走。   盼儿走到野狼跟獒犬面前,分别拍了拍它们的脑袋,催促道:“进窝去。”   两只猛兽喝了这么长时间的灵泉水,脑袋虽然比不上常人聪明,却也跟六七岁的小娃差不多了,听到盼儿的话,野狼呜嗷一声,蹭了蹭女人柔软的小腿肚,心不甘情不愿的转头回了窝棚。   獒犬一看野狼回去了,立马低着头,夹起尾巴,垂头丧气的跟在后头。   周庄头跟柳高在外头不由咋舌,夫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大腿还没有男人胳膊粗,没想到竟然这么有本事,把那两只猛兽都给训得服服帖帖的,怪不得跟人和离了还能嫁给将军。   两人进了院子里,柳高拿了铁锹,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终于挑了个不错的地方,开始挖坑。   盼儿蹲下身,水盈盈的杏眼紧盯着梅树的豁口,又用白嫩的指尖捏了一片叶子,发现叶片枯黄,倒是根部还透着几分绿意,估摸着还没死透。   柳高是种树的好手,挖的坑也不算浅,他一个大男人,动作却十分小心,生怕碰断了梅树的根须,让它伤上加伤。   好不容易将梅树种到土坑里,柳高又在边上撑起了木架子,用木条依托着,树根处的豁口也没那么容易折断,说不准还能有几分生机。   盼儿看着两人忙活,等他们走后后,便从怀里掏出了灵泉水,倒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涂抹在豁口上,剩下的小半瓶又倒在了树根处,这株梅树到底能不能活,边看它的造化了。   ------------ 第101章 林三娘闹上门   又过了一个月,天气比先前凉了许多,不过盼儿却忙活起来了,之前忠勇侯府送来的那棵老梅树,蔫蔫巴巴的挺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明明已经快到深秋,叶子上竟然零星的冒出了点儿绿意,虽说比起先前没被砍伤时差了不少,但眼见着梅树能活,也不枉盼儿整日费心费力的往树根处的豁口上涂抹灵泉水。   先前褚良找了镖局的人,让他们将不知火跟黑珍珠两种果树送到从蜀地送到十里坡的庄子里,昨日果树便已经到了,都是有四五年树龄的小树,要是在庄子里养的好,明年就能结果。   只是盼儿怕京城的气候与蜀地相差太大,枝头是挂果了,但味道却远远比不上蜀地的产出来的。   心里头没底,她便抱着小宝去了树林子里头,见着周庄头跟柳高带着一帮庄户正在种黑珍珠的果树,就种在了枸杞树旁边,一棵棵果树都长的不错,没虫没病,只不过在路上折腾这么长时日,树枝上光秃秃的没剩下多少叶片。   原本盼儿并不打算在秋末冬初的时候移栽果树,毕竟黑珍珠可是名贵品种,一棵果树的的价儿比起不知火贵上数倍,万一在冬天直接冻死冻伤,以她抠门的性子,怕是也会心疼不已。   后来还是柳高说了一句,说果树在冬天不必开花结果,在地里头扎根,养的都是根茎枝干,反倒比春夏要适合移栽,也更容易活下来。   柳高他家好些长辈都会种树,本身也是个踏实性子,先前栽的枸杞树跟柿子树都长得挺好,盼儿一琢磨他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便将栽树的事全都交到柳高手上,周庄头在旁帮着忙,那些跟着种树的庄户,种一棵树给二十文,虽然不多,但最近也不是农忙的季节,蚊子再小也是肉,赚些银钱总比不赚强,他们自然不会推辞。   眼见着那些佃户忙的热火朝天满头大汗,现在天冷的很,一出门就冻的直哆嗦,盼儿身上穿着件儿织锦皮毛斗篷,都觉得寒风呼呼的往骨头缝儿里钻,但这些汉子因为忙活的太厉害,一个个热的紧,只穿了一件单衣,竟然也不觉得冷。   小宝在她怀里头扭了扭身子,瘪着嘴,要下地自己走。   盼儿也没拦着他,躬身将小孩放在地上,小宝踩着虎头鞋,迈着短腿儿,呼哧呼哧的往林子边上走。   整个废庄连带着后山,除了野狼算是猛兽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伤人的兽类,再加上庄子里的佃户全都认识小宝,家里头的娃儿成日跟他玩在一处,走到哪里都能有人看着,盼儿也不必担心。   柳高拿着软布擦了汗,走到盼儿身边,满脸喜色道:“这次弄回来的果树品相不错,比起柿子树也不差什么,明年就能挂果。”   盼儿看了柳高一眼,笑着道:“这段日子辛苦了,等到果树都移栽好,你们也能好好过个年,不必再陪我折腾下去。”   “嗷呜!”   “汪!”   野狼跟獒犬的咆哮声在林子外边响起来,声音越来越清晰,盼儿转头往那边看,就瞧见野狼背上托了个胖娃娃,呼哧呼哧的往这边奔过来。   这一个月,小宝也跟野狼獒犬两只混熟了,一开始只能摸一摸它俩的身子,现在爬到背上,随着两只野兽四处疯闹,每天晚上回来时,盼儿都能在小宝身上摸出一身毛下来,好在野狼跟獒犬都是通人性的,根本不会伤着孩子,这才让她放下心来。   “娘!”   小宝扯着嗓子叫了一声,便瞧见野狼冲到了盼儿面前,这才停住脚步,屈起前腿趴在地上,小孩从狼背上滑下来,手里头拿着一坨黑褐色的条状物,上头还连着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盼儿以为小宝捏了块泥巴,赶紧让他松手,伸手拍了拍他身上沾着的泥土枝叶等物,轻声道:“还不快扔了,万一泥块里头有虫,咬了你怎么办?”   小宝瘪着嘴,哼哼道:“这是大灰叼给我的,肯定是好东西,娘看看吧……”   自打小宝来了废庄,便给野狼起了个名儿,叫大灰。   盼儿把那黑乎乎的东西接到手里,仔细辨认一番,才发现那物不是泥块,而是某种植物的根茎。   站在一旁的周庄头嘴里头轻咦一声,凑近了来看,盼儿不认得这些东西,索性便交到周庄头手里,只见他捏着叶片反复打量了半晌,又瞧了瞧根茎,凑在鼻子前头闻了闻,黝黑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狂喜,声音沙哑道:   “夫人,这可不是什么泥块,这是何首乌!”   即使盼儿不认得药材,也知道何首乌十分名贵,在药材中也属于贵种,她看了野狼一眼,发现那双油绿的眼珠子满布讨好之色,前肢交叠在一起,冲着自己呜呜直叫唤,那模样跟小宝撒娇是一副德行。   盼儿翻了个白眼,心里头也有些高兴,何首乌可值不少银子,瞧着小宝带回来的这个,个头儿又比普通的要大上许多,年份也不会低,不论是卖出去还是自家留着,都是难得的稀罕物儿。   走到大灰旁边,盼儿抬起了野狼的前爪,捏了捏它硬实粗粝的肉垫,轻轻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找到何首乌的?”   柳高笑了一声:“夫人,野狼就是只畜生,根本听不懂人话,能找到何首乌就是走了大运了,哪能告诉您啊……”   盼儿笑笑没说话,只把小宝抱在怀里头,往自家院子里走。   野狼跟獒犬比起普通的家畜干净了不知多少倍,一开始盼儿还担心它们两个随便在院子里头拉尿,后来才发现这两只一旦想要解手,便会从篱笆院里头跳出去,远远的跑到树林里,用爪子刨个坑,才会排泄。   它们吃的饭食里头都添了不少灵泉水,时不时还跟盼儿讨些来喝喝,从野狼肚子里头爬出来的粪便,可是上好的肥料,亏得直接拉到的果树林里头,要是随随便便的糟践了,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此刻吴婆子跟钱婆子正在厨房里头忙活着,她两个有时候会帮柳氏打打下手,处理鸭子,做了桂花鸭往荣安坊里送过去。   说起来柳氏的运道还真不差,这桂花鸭刚送过去时,虽然滋味儿不错,但客人们大多都没吃过这股味儿,也不识货,买的人自然少了些,后来赵婆子想了个法子,将那只切好了的桂花鸭摆到客人前头,让他们先尝再买,这样一来,吃着觉得桂花鸭的味道不错的,便会心甘情愿的花银子,将东西带走。   因为鸭子跟桂花都是柳氏弄的,只不过放在荣安坊卖,赚的银子四六分成,柳氏也没什么不满的,毕竟荣安坊店面大,在京城里还有不小的名气,卖在铺子里头又不必她费心,而且赚的银钱也不算少,日子比起前头好过许多,柳氏也是个知足的,自然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一开始柳氏还有些忙活不开,毕竟荣安坊每日得要十只桂花鸭,她自己院子里拢共也只喂了几十只,好在别的佃户家里头也喂了鸭子,便从邻居家买过来,钱婆子吴婆子两个帮忙弄好了,再由她腌制卤煮,每日还能倒出许多空闲,给夫人做吃食。   柳氏的手艺比起厨房里的那两个婆子强上不少,虽然做的饭食口味清淡,但却十分精致可口,盼儿吃着倒觉得舒坦许多。   把小宝撂下去,盼儿蹲下身,杏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小声问:“后山还有没有何首乌?”   野狼夹着尾巴,嗷呜一嗓子。   “有?”   “嗷!”   盼儿听不懂狼语,也不明白大灰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野狼用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她的掌心,那副撒娇卖好的德行,一看就是馋灵泉水了。   从怀里头把瓷瓶掏出来,眼见着那双油绿的眼珠子里头冒出精光,野狼的毛脸上也涌出浓浓的渴望,盼儿压低了声音,晃了晃手里头的何首乌,道:“一瓷瓶灵泉水,一只何首乌。”   “嗷!嗷!嗷!嗷!”   野狼连着叫了四声,盼儿脸色一变,伸手戳了戳它的脑门儿,满脸嫌弃道:“做狼不能那么贪心,灵泉水多珍贵,比起何首乌还要稀罕,给你一瓶就不错了,竟然还想要四瓶……”   “嗷呜!”   野狼两只前爪捧着盼儿的小腿,这厚脸皮的东西可劲的用脑袋在她腿上蹭,狼毛本就粗硬支棱的很,把裙摆处绣着的梅花全都给蹭的勾丝了,气的盼儿两眼翻白,用手推搡着狼脸,这才把大灰给弄开。   “四瓶肯定不成!”盼儿丝毫不肯退让,毕竟要想收集到灵泉水,她必须得狠狠的拧自己胳膊内侧的软肉,疼的厉害了才能掉泪,否则眉心根本不会有灵泉水出来。   想到自己掐自己的那股子难受劲儿,盼儿就浑身发麻,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每天弄个一两瓶灵泉水就把她折腾的够呛,要是弄出四瓶的话,她怕是眼睛都得哭瞎了。   眼见着女人翻脸不认狼,大灰也气坏了,扫帚似的大尾巴呼呼的拍着地面,溅起了一层飞灰,洒了盼儿一脸。   “嗷!嗷!嗷!”   野狼呲着牙,连叫了三声。   一旁的獒犬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冲着女主人汪汪的叫个不停。   盼儿被它们叫唤的脑仁儿生疼,恨不得堵住它们那张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欺负着两只野兽。   小女人一咬牙,狠了狠心:“三瓶就三瓶!”   一听这话,野狼顿时高兴了,直接在院子里头撒起欢来,扑腾扑腾的跳上跳下,弄的满院子的泥灰。   野狼自己有个喝水的盆子,只见它把盆子叼到了盼儿面前,就跟家里养的大狗似的,一个劲儿的摇尾巴,可惜狼尾巴比起狗的要硬实些,摇起来费劲儿的很。   盼儿将瓷瓶的盖子打开,透明澄澈的灵泉水直接倒在了盆子里头,大灰也不是个客气的,毕竟狼性本贪,它一屁股将獒犬怼到了一边,自己霸占着盆子,舌头呼呼的舔个不停。   獒犬冲着盼儿直哼哼,小女人抿着嘴,冲着它晃了晃手里头的何首乌,这条大狗憨实的毛脸上满是失望,蔫巴巴的回到窝棚里,叼起了一根棒骨,有气无力的啃着。   盼儿把何首乌收好,琢磨着送到葛稚川手里。   正好到了吃晌饭的时候,柳氏端了两碗银丝面过来,盼儿跟小宝洗了手,便坐在了桌前。   小宝还不会用筷子,吃东西也不大顺畅,栾玉坐在板凳上,端起碗喂小少爷,清秀的脸上满是凝重,生怕自己做不好,好在有盼儿看着,这孩子也能老实点,倒是没让栾玉为难。   今日褚良没在庄子里,自打伤势痊愈后,他就得去军营当值,夜里头才会骑着马往废庄赶,好在军营本就挨近城门,一路上也不至于折腾的时间太长。   还没等盼儿吃完面,就听到外头传来有些耳熟的叫唤声:   “盼儿,你出来!”   小女人皱了皱眉,放下筷子,走到门边一看,发现篱笆院外头站了两个眼熟的女人,正是林三娘跟徐娟儿母女俩。   她没想到林三娘还挺有本事的,竟然能找到她住的地方,不过既然能来到废庄,应该也知道她的身份才是,现在不管不顾的上门来闹,也不知道是打着什么主意。   那日从荣安坊里头出来,林三娘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她的亲妹妹跟外甥女都发达了,手里头说不定阔绰的很,毕竟她们母女两个可是那间铺子前头的老板,要说手里头没有银钱,打死她都不信。   从赵婆子嘴里头问不出来有用的消息,不过荣安坊上下拢共几十个伙计,不可能每个人的嘴都严实的像蚌壳儿似的,林三娘费了好大的力气,来来回回的又花了十两银子,这才打听到她那好外甥女已经成了定北将军的夫人,如今住在京郊十里坡的废庄中。   定北将军的大名,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打了不少胜仗,听说人生的凶悍极了,最喜将匈奴的小儿切碎煮熟,直接吃进肚里,这还不算,先前定北将军娶了个身份低贱的奶娘,当时在京里头也闹了一阵,毕竟小小奶娘跟相府千金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将军大抵是在战场上摔坏了脑子,才会做出这种蠢事。   记得刚听说这个消息时,林三娘还忿忿不平了一阵,觉得奶娘脏的很,嫁过人生过娃,还是个奴才,她闺女娟儿模样长得标致,身段儿也生的细溜,在街坊四邻里头是头一份的,比起奶娘不知强了多少,定北将军还不如娶了她的女儿。   不过此时此刻,得知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奶娘竟是自己的外甥女,林三娘肚子里憋着的那股邪火霎时间消散了,顾不得别的,便带上了徐娟儿直接来了废庄,毕竟盼儿飞上枝头变凤凰,本就该顾念着自家长辈,照拂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此刻林三娘扯着嗓子在篱笆院里头喊叫,这段时日她过的也不算太好,因为福公公狠了狠心,再也不容忍她。   林三娘不想被送到官府,也讨不到什么银钱,先前给了那伙计的十两银子,都是她咬着牙把家里头的簪子细软等物卖了换来的,现在一文不剩,让林三娘心里难受的直抽抽。   盼儿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了她们母女两个,娇美的脸上满是冷色,沉声道:“你们是谁?为何要来到庄子里胡闹?”   林三娘满脸都是贪婪之色,两手死死抓着篱笆院的大门,一边摇晃一边道:“盼儿,我是你亲姨母,娟儿是你表妹,我们娘俩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会找到此处,求求你顾念着咱们的血脉亲情,帮帮我们母女两个吧……”   说着,林三娘还真挤出了几滴猫尿,眼眶通红,头发散乱,乍一看倒是个可怜人的,只可惜盼儿早就清楚了林三娘到底是什么德行,自然不会被她糊弄过去。   今日也是赶巧了,柳高跟周庄头都在果树林里种树,大多数的佃户也都去了,没人守在庄子口,这才让林三娘母女两个一路摸索进来,仗着自己是盼儿姨母的身份,四处打听着,摸到了她院子前头。   “胡说!我自小在石桥村长大,可没听母亲提起过家里在京城还有什么亲戚,你莫不是上赶着来糊弄我的?”   听到这话,林三娘还没开口,倒是站在一旁的徐娟儿忍不住了,急声道:“表姐,你可是宁王府的姑娘,王爷的亲生女儿,当年小姨给王爷当了妾,此事街坊四邻都是知道的,你若是不信,派人打听一番便能一清二楚。”   大概是太激动了,徐娟儿说的口沫横飞,眼里头满是笃定,毕竟王府千金的身份高贵至极,即使林盼儿是将军夫人,之前做过奶娘的经历也让她丢尽了脸面,若是背后有宁王府撑腰,在婆家便能挺直腰杆。   只要林盼儿承认了自己是宁王的女儿,那她娘就是将军夫人的长辈,这么大的一个庄子总不能让林盼儿一人占了,若是赚来的银钱都给了她们母女,哪里还用辛辛苦苦的去王府打秋风?   ------------ 第102章 死皮赖脸   徐娟儿说话时,一直围着“王府”二字打转儿,女人的声音又尖又细,大概是怕盼儿不信,她更往前冲了几步,细如竹竿的身子都快挂在了篱笆上,再加上套在外头的小袄颜色鲜艳,瞧着就好像一只锦鸡似的,叽叽喳喳的没有停歇的时候。   盼儿又不是瞎子,哪会看不见那女人满脸的贪婪?徐娟儿的眼珠子也不是个老实的,自上而下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她,盼儿心里冒出一股邪火,紧抿着嘴,慢慢走到窝棚前头,将木门给打开,原本趴在窝里啃骨头的狼牙跟大灰立刻就跳起来,身上的毛发一抖,便蹿出了窝棚。   林三娘跟徐娟儿一直住在京里头,就是普通的百姓,平日见得最多的就是街边的牛马骡子等牲畜,何曾碰到过如此凶猛的野兽?更何况狼牙跟大灰两个虽说在庄子里蹭吃蹭喝,但此处离后山不远,它们时常回去山中捕猎,野性未消,身上的那股狠劲儿就算是五大三粗的男子碰上,都得吓得两腿发软,更别提林三娘母女两个了。   只见她二人面色惨白,嘴里惊叫一声,双双跌倒在地,狼牙跟大灰扑到篱笆前头,虽然没有越出去,只用爪子搭在上面,但冲着她们呲牙的狰狞模样,的确瘆人的紧。   徐娟儿用手撑着泥地,不住的往后退,跟野狼獒犬只隔了一面漏风的篱笆,她都能闻到狼口中的那股腥味儿。   牙关紧咬,徐娟儿又气又怒,眼里爬满血丝,心中将盼儿骂了千次万次,口中却不得不强挤出一丝笑,柔声道:“盼儿,咱们好歹也是姐妹一场,你就算不愿意认我们,也不至于把这两个畜生放出来吧?”   说着,徐娟儿浑身发抖,好似筛糠一般。   盼儿自然不愿意跟这对母女有太多的接触,偏偏二人就跟闻着肉味儿的狗似的,总是缠着她不放,就算她手里有银子,白白给了庄子里的佃户,也好过让这种人占了便宜。   刚想开口让栾玉把林三娘徐娟儿赶走,盼儿就见到褚良从远处走过来。   狼牙嗅到了男主人身上的味道,叫的更欢实了,在篱笆里上蹿下跳的,好悬没压在大灰身上。   徐娟儿回头看了一眼,瞧见那个面容英挺俊朗的高大男人,面上不由有些发热,余光扫见自己满身灰土的狼狈模样,她心里不免升起丝羞窘,赶忙从地上站起身,冲着褚良福了福身子,小声道:   “娟儿见过将军,娟儿是夫人的表妹,今日打听到夫人的消息,这才与母亲费心费力的寻到了废庄,其中怕是有些误会,方被拦在了篱笆外头……”   褚良目光落在了盼儿身上,根本没有理会徐娟儿的意思,男人伸手打开了木门,直接走进院里,徐娟儿还想跟上去,偏她又害怕野狼跟獒犬,也没这个胆子继续跟着,便只能呆在外头,眼睁睁的看着男人拉住了林盼儿的手,一同往屋里走去。   胸口不断起伏,徐娟儿气的面色铁青,死死瞪着木门,等到院子外头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时,这才咬牙切齿道:   “娘,您说女儿当了将军夫人,是不是比林盼儿更好些?”   林三娘苍老的脸怔愣一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徐娟儿的意思。   女人带着糙茧的手轻轻摸上了自己的脸蛋,眼中精光闪烁,怪里怪气的说:“住在祥福里的邻居们,见到女儿都夸赞我模样生的好,那个林盼儿的脸蛋虽然不错,但却一脸狐媚子相,定北将军可是咱们大业朝的英雄,能被这种贱蹄子蒙蔽一时,却不可能被蒙蔽一辈子,若是我能住在废庄里,肯定可以取而代之……”   “……”林三娘脸上露出丝犹豫,她看着徐娟儿的一张脸,五官的确生的清秀细致,比起那林盼儿可能稍显不足,但那是因为她女儿不会打扮,她们娘俩手上连点银子都没有,要是娟儿能像林盼儿那样吃好的穿好的,皮肉怎会不白净?又哪里会是现在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越想越是这个道理,林三娘扯着徐娟儿的袖口,小声道:“咱们娘俩今夜就住在这儿了,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不偷腥的猫,只要你日日在将军身边转悠,总能捞到机会……”   徐娟儿脸上带着羞意,连连点头,废庄里空下来的屋子不少,当初盼儿在修房子时,拢共修了几十间,即使搬进来这么多佃户,还空了大半儿,林三娘母女两个随便挑了一间屋子,找了佃户死皮赖脸的讨了两床被褥,夜里便直接在庄子中睡下了。   此刻盼儿还不知道那对母女有多无耻,她心里憋着气进了屋,褚良紧随其后,端了碗热茶递到女人手上。   盼儿刚要喝,却被他按住了手,对着茶盏轻轻吹了口气:“别烫着了,我心疼。”   小媳妇哪想到一向笨嘴拙舌的男人会这么开口,登时臊的满脸通红,等到茶盏稍微凉了凉,这才慢慢把色泽清亮的茶汤喝进肚。   “那一对母女你预备如何处置?”   最愁人的事儿就是这个,当年林三娘将林氏卖到了王府,拿着林氏的卖身钱四处挥霍,盼儿也不是心胸宽广之人,一想到林氏受了这么多苦,她心里头就恨的不行,强忍着没去找林三娘母女俩的麻烦,已经算是不错了,哪想到这二人又凑上前,还真是让人犯膈应。   男人手臂搭在木桌上,粗糙的指尖正好戳着盼儿的手臂,状似无意的来回滑动,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盼儿收回手,俏脸上满布寒霜,一看就是动了真怒。   “要是你真不想见到那二人,直接远远打发了就是,边城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民风剽悍,不如便送到那?”   “这……”盼儿支支吾吾的,也不好应下,林三娘到底也是林氏的亲姐姐,此事不跟母亲商量一番,她擅自处置了,怕是也不太妥当。   “先不急,等再过几日,我去忠勇侯府问问母亲。”   石进前些日子从边关回了京城,林氏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整个忠勇侯府都热闹的紧,她也不愿去凑这个热闹。再者说来,小别胜新婚,林氏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护着她宠着她,盼儿也不是那种没眼力见儿的,哪会去搅扰了自己亲娘的好事?   这么一想,现在还真不是回京的好时候。   抻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天阴沉沉的,马上就要黑了,林三娘母女两个就算再厚颜无耻,也不会留在庄子里过夜。   盼儿站起身,缓缓走到褚良身后,好像没长骨头似的,整个人倒在男人宽阔的背上,两只胳膊缠绕着他的脖颈,脸蛋在衣料上蹭了蹭,轻声道:   “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就挺好……除了林三娘她们娘俩。”   褚良拉着盼儿的手,嗯了一声。   湿软的唇瓣轻轻从脖颈处划过,轻的几乎让人分辨不清,习武之人的感知本就敏锐,褚良的身子霎时间紧绷了一瞬,脊背挺直,端坐在圆凳上。   小女人杏眼微微闪烁,两只捏着男人长满胡茬儿的下颚,幽幽问道:“将军最近跟赵王走的近了些,听说赵王有个一母同胞妹妹,那可是真真的金枝玉叶,皇家的公主,只可惜命不太好,是个望门寡,不过天家的女子自然是不愁嫁的,公主的年纪与将军正相配,莫不是赵王真有撮合的意思?”   热烘烘的大掌一把捣住了小女人花瓣般艳丽的小嘴,褚良脸色发黑,气的眼皮子抽了一下:“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公主郡主有什么好的,我又不是要娶个祖宗回家供着,你一个女人就将我折腾的够呛,还公主!”   盼儿挣扎了几下,把褚良的手一把按下去,反驳道:“既然跟公主无关,那赵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手按着女人的双肩,对上她闪躲的眼神,褚良猛地反应过来:   “你在试探我?”   被人拆穿,盼儿也不慌,直接坐在了男人结实有力的长腿上,主动投怀送抱,平日里她抹不开脸面,虽然被这人逼着做过几次孟浪事儿,但实际上性子还是有些怕羞,像今日这般主动跟褚良亲密,次数委实不多。   “将军什么事都瞒着我,怕是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将军疑心于我,怕我泄露消息,不肯坦言相告;二是将军觉得没必要,只因我是个后宅妇人、”顿了顿,盼儿眯了眯眼,神情趋于严肃,问:“你倒是说说,究竟是何缘故?”   在褚良眼里,盼儿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为他生了孩子,自然是最亲密的人,只是他筹谋之事实在太过大逆不道,要是被眼前的女人知道,她究竟会怎样?把自己当成丧心病狂的奸佞?   男人没开口,鹰眸的色泽渐变晦暗,让盼儿分辨不清他的心思。   突然,她直接的浑身一颤,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褚良抱到了软榻上,她想站直,肩头的两只大掌却微微使力,让她挣扎不开。   褚良闭了闭眼,头一回觉得向来软和的小女人变得如此棘手,他抽了一口气道:   “你若信我,就别多问了。”   说完,他径直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盼儿赶忙追上去,口中喊道:“天都黑了,将军这是去哪儿?若真有要事待办,明日再去不成吗?身体为重。”   一片黑暗之中,她看到褚良的身躯顿了一下,也没吭声,之后脚步加快,没过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盼儿面色紧绷,叫吴婆子过来备水,此刻她心里烦躁的很,若是将满身的疲惫洗了去,估摸着还能舒坦些。   吴婆子提着木桶走进屋,大气都不敢喘,刚刚夫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她们这些住在偏屋的奴才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平日里将军恨不得将夫人捧在手心,有事没事都要腻歪一会儿,今夜竟然如此反常,都不在主卧留下过夜了,难道是小两口之间生了龃龉?   心里头暗暗猜测,吴婆子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动作却比先前更为谨慎,生怕出了半点儿差错,惹得夫人迁怒,等到将浴水调好温度后,她也不敢多留,冲着盼儿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主卧。   屏风后氤氲的水气往外涌动,盼儿一边脱衣裳,一边琢磨着褚良前头说过的话。   他说不论定北侯府是否跟赵王关系密切,陛下心里头都不会舒坦,还说要替侯府筹谋。   心里头隐隐有了猜测,盼儿呼吸一滞,贝齿死死咬住红嘴儿,踩在小杌子上头迈进了木桶中,桶里的水微微有些烫人,让奶白的皮肉浮起淡淡红晕,女人的后颈靠在桶边,两手捏拳,怀里像揣了兔子似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   赵王的年龄与陛下相近,听说当年先皇属意赵王,后来是当今圣上篡改了遗诏,这才登上皇位,要说文治武功样样不差的赵王心里头对皇位没有半分想法,盼儿是肯定不信的,只是这念头有多重,是否已经谋划开了,才是最为关键之事。   手里掬起一捧水花往身上洒,她拿着丝瓜筋在胳膊上搓揉着,因为心中藏着事儿,胳膊上的软肉被搓红了一片,盼儿自己都没发现。   等到木桶里的水渐渐凉了,最近天气冷的很,她不想害病,这才用细棉布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儿,也没让吴婆子进来收拾,换了干净的亵衣便睡下了。   盼儿原以为褚良夜里就会回来,毕竟这男人也没跟她闹过什么别扭,更何况,昨晚的事情,二人也不算起了冲突,只是褚良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她还暂时摸不清楚。   第二日一早,盼儿是被栾玉叫起来的,刚一醒,她便觉得头昏脑胀,四肢发软,根本使不上力气。   栾玉瞧见夫人面色涨红,之前柔润的唇瓣都干涩起皮了,骇了一跳,赶忙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您这是受了风寒,奴婢这就去把葛神医请过来!”   栾玉不愧是习武之人,话音刚落人影便不见了,盼儿浑身难受的紧,喉咙里像火烧似的,又干又渴,偏偏庄子里不比侯府,屋里除了栾玉之外,也没有别人伺候着,她只能强忍着难受,踩着绣鞋,踉踉跄跄的下了地。   走到桌边,她倒了一碗昨夜剩下的凉茶,也顾不得这东西伤不伤胃,便大口大口的灌进了肚。   喝了茶汤后,盼儿脑袋清醒了一瞬,把怀里的瓷瓶摸出来,想要喝点灵泉水,偏偏她昨夜将仅剩的泉水都给了野狼,现在一滴都没有。   手上使不出力气,盼儿拧着胳膊上的软肉,眼底却半点儿泪意都没有,苦笑一声,她一步一步的挨到床边,栽倒在棉被上,还是栾玉慌慌张张的从外头走进来,把她扶到了床上。   葛稚川走进屋,给盼儿把了脉,才道:“夫人只是不小心受了凉而已,喝上几副药,发发汗也就好了,不必太过担心。”   小女人脸色苍白如纸,细声细气的道了谢,葛稚川开了药,钱婆子拿到厨房里煎,原本栾玉还想把林三娘母女留在庄子的事情告诉夫人,但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栾玉寻思着等夫人身子好点儿了,再把此事说出来,倒也不是存心想跟盼儿隐瞒。   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盼儿又睡过去,中午喝了碗胭脂米粥垫垫肚子,省的空腹喝药太过伤身,等到下午时,才清醒不少。   城北大营。   褚良看着正在操练的军士,面色稍显阴郁,浓眉紧紧皱在一起。   不是他不想将自己的筹谋告诉小媳妇,而是谋反的叛臣实在是太不体面,忠孝节义四字,他样样都辜负了。在盼儿眼里,他是个保家卫国的英雄,一旦赵王起事,他便成了乱臣贼子。   暗自咬了咬牙,褚良亲自下场,与副将缠斗在一起,两人的身手都不差,就跟正在搏命的猛兽般,拳拳到肉,毫不留手。   耳边充斥着一片叫好声,褚良眼神越发狰狞,与他交手的副将力有不逮,心里越发没底,最后忍不住认输了。   发泄过一场后,褚良手背蹭了一下唇角的伤口,微微的刺痛让他脑袋更清醒几分。   忽然有个小兵过来,凑到男人面前,低声道:“将军,夫人昨夜染了风寒,葛神医给她诊了脉,并无大碍。”   听到小媳妇身子不爽利,褚良脸色一变,浑身紧绷,整个人如同一杆长枪般,身上气势锋锐,将那小兵吓得一哆嗦,呐呐不敢开口。   副将正好就在旁边,捂着发青的眼圈,哼哼道:“嫂子害了病,您还在大营里呆著作甚?还不快点回去瞧瞧,这女人呀,软和的时候跟蜜糖一样,要是真动了火气,将军怕是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将人哄回来……”   这副将早就娶妻不算,院子里还有四五房妾室,出了大营就掉进了脂粉堆里头,常年揣摩妇人的心思,他的话大抵也有几分道理。   ------------ 第103章 喂药   听了副将一番话,褚良心中更急,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废庄,盼儿此刻已经醒了,满头黑发披散着,懒懒靠在床头,栾玉手里端着药碗,将乌漆漆的药汤一勺一勺的往小媳妇嘴里送。   一见着褚良,栾玉赶忙行礼,盼儿接过药碗,纤细指尖捏着瓷勺,轻轻搅动,水汪汪的大眼看也不看男人半眼,没说话。   男人自知有错,英挺面容上不由显出几分愧色,摆手让栾玉退下去,等到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个,这才接过药碗,动作轻柔小心的喂药。   正好赶上吴婆子端了鸡汤进来,这锅鸡汤是从今早上便一直煨在炉子上,用小火咕嘟着,炖的骨酥肉烂,汤味儿鲜香浓郁,因着是要给盼儿养身子的,里头并没有加其他的调料,只不过放了几朵菇子,再添了少许盐,味道就极为鲜美。   只可惜盼儿害了病,根本提不起精神来,整个人都蔫蔫的,也没有胃口,喝了不到半碗,她伸手推开了褚良的胳膊,小声道:“吃不下了。”   眼见着小媳妇面色苍白的模样,褚良心里头好像有成千上万的小虫不断啃咬,他浓眉紧拧,捏着盼儿细细的腕子,声音低沉道:“再吃几口,没有力气怎么养病?我看就是小宝闹的,你若是不把身子养好,不如将那个泼猴儿送回侯府,也省的让你劳心劳力……”   一听这话,盼儿顿时急了,指甲抠着男人的手背,面上浮起潮红之色:“我只不过得了小病,你又何必迁怒到小宝身上?过几日就好了。”   褚良是个执拗性子,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盼儿心里头无奈,最后捏着鼻子又喝了一碗鸡汤,汤水略有些烫嘴,屋里头还烧了火炭,她闷出一身热汗,又黏又腻的十分难受。   低头在胳膊处嗅了嗅,盼儿只觉得身上有一股酸臭味儿,就跟食物腐败的味道也差不了多少,好日子过的多了,她再难忍受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便想要好生洗一洗,偏偏身子软的跟面条似的,没有半点儿力气,连下床都费劲,更别提沐浴了。   褚良知道小媳妇是个爱洁的,眼见着她扭动着身子,浑身不舒坦的模样,便去厨房端了盆热水过来,将门窗仔细关严,省的外头的冷风透进来,从架子上扯了条巾子扔到水里,男人直接坐在床头,黝黑大掌按上了亵衣的系带,动作灵活的将盼儿身上被汗打湿的布料给剥了下去,如同剥蛋壳似的,露出里头白生生的嫩肉。   盼儿心里头觉得有些别扭,偏偏她的确发了一身汗,若是不让褚良亲自动手,就得将栾玉叫进来,比起让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伺候自己,还不如让眼前这人伺候着。   绞干了的巾子先从脖颈开始擦起,慢慢向下,盆子里的水温略烫,将盼儿烫的哆嗦了一下,屋里头暖和的很,她不止不觉得冷,反倒热的难受。   感受到巾子在胸口流连的时间多了些,盼儿小脸紧绷,身上不免有些发热,扳着褚良的手往下拉,直接避过了危险之处,按在柔软的小腹上,声音小的就跟蚊子哼哼似的:“快点弄完,待会儿水就凉了……”   本以为自己这么说,男人也能听懂她的意思,哪想到褚良实在是个厚颜无耻的,拿着巾子缓缓擦拭着,道:“不必着急,若是水凉了再换一盆就是,哪能委屈了夫人?”   即使屋里没有冷风吹着,褚良也不敢晾着盼儿的肚子,擦过一遍后,便用被角遮住了肚脐那处,接着往别处擦去。   擦过了腹部,再往下擦,岂不是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这么一想,盼儿便闹了个大红脸,耳根子也滚烫一片,伸手想要把男人手里的软布夺过来,身手力道都远远比不过褚良,哪里能得逞?   最后盼儿只能捂着脸,让褚良仔仔细细的伺候了她一回,原本她是使不上力气掐自己的,灵泉水也冒不出,现下被这人“照顾”了一通,眼泪好像不要钱似的噗噗往下掉,褚良也不舍得糟践东西,拿了瓷瓶接了灵泉水,顺手放在床头的炕桌上,等扶着盼儿穿好衣裳后,这才把瓷瓶凑到小媳妇干裂的嘴唇边,让她喝了一口。   灵泉水对外伤有奇效,但像盼儿这种害了风寒的,虽然有些用处,却并不明显。   将泉水喝下肚,盼儿体内的确升起了一股暖流,头昏脑胀的感觉也消散不少,只是呼吸有些不畅,约莫还得再养几日才能好全。   给盼儿擦过身后,褚良端着水盆子往外走,嘴角微微上挑,就跟只偷了腥的老猫似的,那股得意劲儿一眼就能看出来。   刚把盆子放进厨房,身后便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将军。”   褚良微微皱眉,回头一看,发现站在篱笆外头的,正是徐娟儿那个女人。   庄子里头不留外人,按理说徐娟儿母女两个早便该从废庄里离开才是,又怎会在此刻出现在他面前?褚良也不是个傻的,像徐娟儿这种贪财好利的女人,他这些年见的太多了,此刻根本不准备理会她,大阔步的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为了见她这表姐夫,徐娟儿今日还刻意装扮了一番,换上了颜色新鲜的桃粉色小袄,先是用细米粉抹在脸上,遮住面颊上那些斑斑点点,再拿烧糊了的炭条描了描眉,嘴上抹了一层口脂,五官虽然没有多精致,到底年轻生嫩,看着倒也有几分姿色。   “将军留步,难道您就不好奇夫人的身世?”   发现男人脚步一顿,徐娟儿捂着嘴笑出声,趁着大灰跟狼牙都不在窝棚里,伸手推开了小院儿的木门,扭臀摆胯的走到了褚良身边,粗糙的手刚想搂住男人的胳膊,却不防褚良连退几步,让她扑了个空。   徐娟儿脸色涨红,恨恨的捏紧了拳头,哪曾想对上了男人阴狠狰狞的目光,骇了一跳,哆哆嗦嗦的直接开口了:   “夫人乃是娟儿的亲表姐,当年小姨进了宁王府,成了宁王的妾室,产下一女,也算是个有福的,只可惜王府失火,大火着了整整一天一夜,王府的福公公说,母女俩都葬身在火海之中,我娘心里难受,整整愧疚了十几年,哪曾想过了这么长时日,小姨跟夫人又出现在京城里,我才知道她二人没事,便欢欢喜喜的来寻亲了。”   徐娟儿这番话半真半假,开口时眼神可劲儿的往男人身上瞟,希望褚良能对她多几分怜惜,毕竟她可比林盼儿那个水性杨花的贱蹄子强多了,一旦将军发现此点,好日子也就不远了。   女人心里头想得美,却没发现褚良的神情变得越发难看。   闫红衣与盼儿的五官生的一模一样,小媳妇的身世褚良早就有了猜测,毕竟当年林氏给人做妾之事,根本瞒不过人,只要稍微找人打听一番,便能探出消息来,哪里用的着徐娟儿通风报信?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宁王为何会纳林氏为妾,难道仅仅因为林氏的五官与宁王妃相似?怕是也不尽然。   男人狞笑一声,两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远处便传来了獒犬的咆哮声。   徐娟儿昨天才见到了那两只凶猛的畜生,此刻吓得脸色发青,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子,却正好对上了从后山跑下来的獒犬跟野狼。   这两只也是聪明的,平时庄子里的佃户它们从来不咬,经过那些做活儿的农人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此刻见到了徐娟儿这个外人,蹭的一下便扑了上去,直接将女人扑倒在地。   徐娟儿吓得扯着嗓子直叫唤,眼泪哗哗往下掉,面上的脂粉都糊成一团,黑白交织往下淌,那张脸看着便让人倒胃口。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周庄头立马赶了过来,一见着在地上打滚的女人,他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才寻思着将大灰跟狼牙拉开。   徐娟儿发现有人来了,清秀的脸登时扭曲起来,大声叫喊着:“快把这两只畜生杀了!快宰了它们!”   野狼像鞭子似的尾巴狠狠往徐娟儿脸上扫了一下,那力道实在不小,女人哇的一下哭出声来,眼泪鼻涕一起流,整张脸比刚才还要不堪。   突然,周庄头听到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他鼻子灵,又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儿,登时便猜到是徐娟儿被吓得失禁了。   男人黝黑的脸上不免露出了几分嫌弃,连野狼跟獒犬这档口也不愿意凑到徐娟儿身边,一前一后跳进了篱笆院儿里,被褚良拍了拍脑袋,便回了窝棚中。   在地上滚了几圈,徐娟儿身上原本鲜亮的桃粉色小袄,此刻黑乎乎的都看不出原样了,周庄头把她抬起来,冲着将军问了一嘴该如何处置,毕竟这女人自称是夫人的表妹,他们这些佃户可不敢怠慢。   “直接赶出去,要是还敢来的话,被野狼跟獒犬咬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说完,褚良转身回了屋,周庄头心里也有数了,扯着徐娟儿袄子的领口,也不碰这女人的身子,毫不怜香惜玉的拖拽着,往庄口走去。   ------------ 第104章 丢孩子   徐娟儿被推搡到了庄口外头,即使早就离开了那座瘆人的院子,她依旧没从那股心悸之感中缓过来,满脸都是那两只畜生的哈喇子,又腥又臭,闻着那股味儿她胃里头就一阵翻江倒海。   死死咬牙,徐娟儿指着周庄头破口大骂,不止骂庄头,还骂盼儿是个贱人,没有良心,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吐,周围的佃户瞧见这女人这么厉害,也不由唬了一跳。   周庄头掏了掏耳朵,笑嘻嘻的瞅了徐娟儿一眼,也没生气,他知道将军跟夫人不愿意理会林三娘母女两个,便将庄口的大门给关严实了,又叫了一个汉子将林三娘拖拽出来,连带着她们的东西也被扔到了门口。   林三娘还想往里冲,偏偏庄门一关,她们无论如何都进不去,无奈之下,便只能背着行李离开废庄。   先前徐娟儿在院子边上闹腾时,盼儿就呆在屋里,隔着薄薄一层门板与盖帘,自然也听到了女人一叠声的惨叫,斜眼瞧见穿了一身靛青色薄袄的高大男子走进来,在屋里的立柜上翻找一番,好不容易摸到了个粉瓷罐子,约莫巴掌大小。   褚良放在手里掂量了下,盼儿琢磨不透他打着什么主意,小手扯着被角,将身子盖的严实,只露出了莹白小脸,小声问:“你拿了罐子作甚?”   “那罐子野蜂蜜早就见了底,我去蜂箱那弄点枸杞蜜回来。”盼儿最爱吃蜂蜜,生病的人嘴里发苦,吃什么都没滋没味儿的,褚良一看到小媳妇隐隐透着青白面色,心里头便闷胀难受的紧,眼下还没落雪,也能从蜂箱中弄点蜜,要是再过几日,蜜蜂采不着花蜜,今年便吃不得,只能从外头买了。   男人从屋里走出去,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手里头提了个东西,约莫比手掌长不了多少,毛茸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你拿了什么回来?我怎么没见过?”盼儿提起精神,眼眸盯着那长满了灰褐色长毛的小东西,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喜意。   女儿家就喜欢这种软乎乎的长毛畜生,褚良也知道盼儿的性子,便捉了此物回来,只可惜这畜生一身皮毛好像带着毒液,他掌心火辣辣的刺痛,略有些肿胀,小媳妇刚想碰一下,却被褚良制止了。   “这小东西叫懒猴,你可别碰,它身上的毛有毒,待会让葛稚川开了方子,把它洗干净了,咱们再养着。”   盼儿一听有毒,先是打了个哆嗦,又扫了扫褚良肿胀的掌心,立刻有些急了,面上带着几分埋怨道:“人家好端端的呆在外头,你非要把懒猴擒了来,现在中毒了可怎么好?”   男人嘶了一声,伸手戳了一下懒猴的脑门,口中埋怨道:“这东西成天偷吃咱们家的蜂蜜,我本来是想弄点枸杞蜜回来,哪想到都被懒猴吃干抹净,丁点都没剩下,老齐也气的够呛,还说要再去买点蜂蜜过来,抹在蜂箱里头,否则那些蜜蜂根本过不了冬……”   盼儿没想到这不过一斤沉的小东西竟然这么能吃,它被褚良捏着后颈,提到了木桌上,冲着男人呲牙咧嘴的,露出了小尖牙。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圈,她发现懒猴的肚子鼓胀的很,便问了一嘴:“小东西是不是怀了崽儿?”   褚良也不怕被咬,捏着懒猴的爪子,在小东西的叫声中摸了摸软乎乎的肚子,笑呵呵道:“我说怎么这么能吃,原来是只要产崽儿的母猴,冬天到了,庄子里也没多少蔬果,这小东西还挺聪明的,盯上了枸杞蜜,一连把蜂箱里的蜂蜜都给偷干净了!”   “懒猴在京里头倒是少见,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东西……”   褚良摆摆手道:“这东西大多都在云南、广西那一片,小时候我曾经见过几次,这才认了出来,也不知道这只是怎么跑到十里坡的,竟然还没被冻死在外头。”   南面可比京里头暖和多了,要是懒猴本是生在那处的话,等下了雪后,小东西的日子怕是就更难过了,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是两说。   盼儿心里琢磨着,把炕桌上的瓷瓶朝褚良扔过去,道:“你喂它点灵泉水试试。”   男人手里拿了只瓷碗,把灵泉水倒在里头,原本懒猴被褚良按着,张牙舞爪的叫唤个不停,此刻大概是发现了灵泉水的不凡,圆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讨好,两只前爪并在一处,还用脑袋蹭着褚良的掌心。   褚良把手松开,懒猴晃晃悠悠的坐起来,它爪子生的小,抱不住瓷盏,只能低着头慢慢吸溜着灵泉水,浅褐色的猴脸上陶醉都藏不住了。   手上隐隐的刺疼有些难受,虽然懒猴身上的毒液并不致命,但也不能轻慢,跟小媳妇交待两句,褚良便直接去了葛稚川院子里,这小老头一看到将军的手肿的像熊掌一般,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褚良目光隐含威胁,葛稚川笑声一顿,捏着下颚处的两撇胡子,赶忙拿出来解毒的药膏,药膏清凉,刚抹上那股火辣辣的刺痛便消减几分。   房中只有他跟葛稚川两个,男人坐在圆凳上,问了一嘴。   “那红丸真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葛稚川嗤了一声,道:“红丸又叫“三元丹”,取处.女.初.潮之经血,加上夜半的第一滴露水及乌梅等药物,煮过七次,变成药桨,再加上红铅、秋石、人乳、辰砂、松脂等药物炮制而成,到底能不能延年益寿,小老儿并不清楚,不过那红铅跟辰砂可是吃不得的……”   褚良面色不变,压低了声音:“不过有人最近服了那三元丹,却并无大碍,反而满面红光,身体也比先前要康健许多。”   “一开始的确无碍,但若吃的时间长了,到底如何便说不好了,那三元丹就跟虎狼之药也没什么差别,能够壮气血,却损伤根本,长久服食的话,人就只剩下一副皮囊,能有什么好的?”   听了这话,褚良倒是放心许多,正好手上的肿胀也消了几分,他便直接离开了。   盼儿常年喝灵泉水,身子骨比起普通女子要强健不少,这回染上风寒,一开始的确是浑身酸软提不起力气,但喝了葛稚川开的药后,没过几天便好了七八分。   先前褚良弄回来的那只懒猴,本想用绳子拴在屋里,给小媳妇解闷,哪知道盼儿根本不忍心,喂了那小东西灵泉水后,便琢磨着将懒猴送走。   哪曾想懒猴尝了灵泉水的滋味儿后,一时间竟然上了瘾,整天呆在院子里乱窜,吃着屋里的花生果子之类,原本只有一斤多的小玩意,没出几日就被养的胖了不少,浅褐色的皮毛油光水滑,就跟缎子似的。   原本盼儿总喜欢抱着个汤婆子取暖,现在懒猴到了家里头,褚良给它洗个澡,将身上的毒液弄干净后,小东西白天就窝在小媳妇柔软笔直的细腿儿上,夜里头再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虽然还是懒散的很,但日子却比在山里头忍饥挨饿强得多。   *   *   自打上回李富贵被从庄子里赶出去后,他心里头便一直记恨着那两头畜生,将他的脚筋生生啃断了,养了这么长时日,虽然伤口结了痂,但他却成了跛子,走路一瘸一拐,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暗地里不知将褚良跟林盼儿那对夫妻骂了多少回,李富贵还没死心,这阵子一直绕着废庄打转,庄子里拢共就养了一匹狼一条狗,白天总去到后山疯闹,通常不会在庄口附近。   李富贵来过废庄好几回,此刻这个干巴瘦的男人熟练的躲在树丛里头,蹲下身子,眼珠子盯着不远处在那儿掷石子的一群小孩,大多只有三四岁的模样,还有两个更小的,不过两岁多。   这几个小娃爹娘都是庄子里的佃户,最近虽然不是农忙的时节,但家里头还得腌肉腌菜,活计也算不得少,这些小孩没有大人看着,便转到了庄口外头。   李富贵都在庄子口盯了好几日了,眼见着这些孩子出现在外头,黝黑粗糙的脸上露出一丝狞色。   小孩们顺着结了冰的河面往下走,足足十几个孩子,排成一排,等到队尾接近了树丛时,李富贵突然从里头钻出来,那双臭烘烘的大掌死死捂住了一个小孩的嘴,孩子根本叫不出声,眼里含着泪花,不断挣扎着。   李富贵又躲在了树丛里头,剩下的几个小娃都没听到动静,等到他们走远了,男人这才站直身子,不料被树枝刮了一下,嘴里骂骂咧咧了一声,这才抱着憋得满脸通红的孩子跑远了。   过了许久,该吃晌饭,佃户们才来找孩子。   眼见着十几个娃儿都被家人抱在怀中,有个脸嫩的小媳妇却怎么都找不见自家的混小子了,她家磊子是头一个娃儿,平日里就被全家娇惯着,简直是老太太的心肝肉,要是孩子丢了,那她还不如去死!   “你们看没看见磊子?”   周围的几个佃户面面相觑,柳氏性子和顺,人也要良善些,道:“我来的时候便没瞧见磊子,是不是已经回家了?庄子里拢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孩子肯定跑不出多远,你也别担心……”   磊子他娘姓徐,刚成亲没几年,现在不过十七,眼见着自己儿子找不见,她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也顾不得别的,跑回家里便将男人叫出来,满庄子里找磊子。   街坊邻居平日都一起做活儿,也都是热心肠的,便跟着在庄子里找孩子。   原本想着磊子年岁小,根本跑不了多远,但佃户们在庄子里来来回回找了四五次,就连空着的院子也都进去了,还没有找到孩子的身影。   徐氏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好似筛糠一般,眼见着邻居们也没找到磊子,她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用手捶着地,哇的一声就哭了,眼泪鼻涕一起流。   “磊子你到底在哪儿?快出来,娘肯定不打你!我的儿呀……”   吃晚饭时,钱婆子端了饭菜进来,一边给盼儿盛了胭脂米熬出来的清粥,一边念叨着:“徐氏也是个可怜的,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今个儿在庄子里竟然跑的没影了,磊子才不到三岁,怎么说丢就丢了呢?”   盼儿撂下筷子,眼里露出几分疑惑:“孩子丢了?庄子里根本没有外人,孩子怎么可能丢?”   钱婆子心里也觉得奇怪,废庄在十里坡,周遭住的农人都少,离着庄子也有些脚程,这几年庄子里的小娃漫山遍野的疯闹,都没说丢孩子,怎么现在竟然突然少了一个?   磊子可是徐家头一个孩子,又是个带把的,看的就跟眼珠子似的,可金贵了。   钱婆子叹了一声,道:“今个儿那群小子也是淘气的,跑到庄口那处疯闹,晌午时小媳妇去接孩子吃饭,徐氏没找到自己儿子,听说现在还在家里哭天抹泪。”   “庄子里全都找过了?”   盼儿也是当母亲的人,清楚孩子对于母亲而言,跟命根子也没什么差别,徐氏一家子到底也是废庄的佃户,如今娃儿丢了,她这个主子肯定得把事情弄清楚,否则闹的人心惶惶的,庄子也不必再呆下去了。   “都找过了,听说还有几个汉子上了后山,琢磨着把山里在找一遍,否则天气这么冷,过几日就是小雪了,两岁大的娃娃在外头冻上一宿,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盼儿皱着眉喝粥,突然想起什么,直接站起身子,冲着钱婆子道:“我去把狼牙弄出来,听说狗鼻子灵的很,要是能闻出磊子身上的味儿,约莫也能帮上点忙……”   钱婆子跟徐氏也是认识的,心里也提她们家着急,一听夫人这话,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处,不过现在磊子找不着,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去讨了一件磊子穿过的衣裳,盼儿亲自拿着那件儿小袄,凑到獒犬的鼻尖处,让它仔细闻了闻。   拍了拍大狗的脑袋,女人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小声道:“狼牙,要是你能找着磊子,我也给你弄三瓶灵泉水……”   一听到灵泉水三个字,獒犬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了,汪汪直叫唤,两只前蹄搭在盼儿肩膀处,用舌头舔着女人的脸,显然是兴奋极了。   獒犬又凑上前闻了闻小袄,这才迈开腿往前跑去,盼儿跟栾玉在后头跟着,眼见着大狗跑到了庄子口,低着头在地上嗅闻着,等闻到了一处树丛时,冲着那地方低低的咆哮着。   周庄头就在庄子口守着,见着夫人过来了,便凑到前头问:“狼牙这是闻到什么了?怎么叫唤个不停?”   “我让狼牙嗅了嗅磊子穿过的衣裳,它便冲着树丛直叫唤,难道磊子到过树丛里头?”   周庄头呲着牙,说:“我去看看。”   男人走进树丛,此刻天还没黑,他也顾不得地上脏,细细摸索了一通,捏出了一块碎布条出来。   “磊子丢的时候,穿了一身大红的袄子,这布条黑的很,怎么也不能是孩子身上的。”   听到周庄头的话,盼儿打了个寒颤,如果布条不是磊子身上的,那到底是谁的?是谁会躲在树丛里头?   周庄头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盼儿一把将碎布条扯过来,放在獒犬面前,接着让它嗅闻。   獒犬汪汪叫唤了几声,顺着羊肠小道就往前跑,盼儿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就见着褚良骑着马,远远的走过来。   鹰眸扫了一眼小媳妇以及跟在她身边的周庄头,褚良问了一嘴:“怎么回事?”   “庄子里丢了个孩子,我寻思着让狼牙闻闻味儿,说不定也能找到线索……”   马儿几步迈到了盼儿眼前,男人弯着腰,伸手一捞,在小媳妇的尖叫声中将人抱到了马背上,长腿一夹马腹,马儿便跟在狼牙身后,一直往前跑。   两条腿肯定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周庄头在后头跟了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见着人影消失在山坡上,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也不跟着了,扭头直接往庄子的方向走。   被褚良抱在怀里,盼儿看着往前跑着的狼牙,也不敢张嘴,否则呼呼的寒风往肚子里灌,肯定是不好受的。   冷风吹在脸颊上,让女人娇嫩的小脸变得通红,褚良一把将身上的披风扯下来,蒙住了小媳妇的头脸,一手拽着马缰,一手将人搂在怀里。   马背上十分颠簸,盼儿上回骑马,腿根儿处的嫩肉都被磨破了,要不是涂了灵泉水,指不定要折腾多少日子才能好全。   被披风盖着脑袋,盼儿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半点儿光亮都瞧不见,她嗅觉要灵敏些,闻到了布料上那股呛人的旱烟味儿,并不算浓。军中的莽汉有不少都抽旱烟,褚良倒是没在她面前抽过,估摸着烟瘾也不大。   在马背上呆了不知多久,马儿这才停下来,褚良怀里抱着小媳妇,扶着那细如柳条的小腰,等到人站稳之后,那双炙热的大掌才从盼儿身上拿开,又将披风扯下来,披在她肩上。   此刻天还没黑透,天边一团火烧云泛着紫红色,盼儿瞧着周边的田庄,烟囱上还冒着烟气,而獒犬则蹲在地上,累的呼哧呼哧直吐舌头。   ------------ 第105章 丧尽天良   方才在马背上颠簸,盼儿不像褚良早就习惯了,腰臀处既有些发麻,又泛起阵阵酸疼,褚良余光扫见小媳妇隐隐皱着的秀眉,直接上前一步,宽厚大掌捏住了细细的小腰儿,不轻不重的揉捏起来。   盼儿忍不住低低的哼了一声,面颊泛红,想到这附近会有不少农人经过,要是瞧见了他们两个这副样子,她怕是也没脸见人了。   按着褚良的手,盼儿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将军莫要胡闹,找孩子要紧,要是不把磊子找着,难不成任由那人在庄子里作恶?”   盼儿自己也是当母亲的人,只要一想到有人对孩子起了恶念,她就好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整个人都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褚将军也是心疼自家媳妇,掌心蕴着内力,将腰际的酸胀渐渐抚走后,男人这才松了手,穿着皂靴的脚尖点了点獒犬的尾巴,让它继续往前找。   刚才跑了一通,即使獒犬的体力比起普通家畜强了不少,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此刻它累的趴在地上,瞪大双眼,可怜兮兮的瞅着盼儿,女主人心软,不像男主人那么冷心冷血,獒犬喝了这么长时日的灵泉水,自然比往日聪明许多,冲着盼儿哼哼唧唧的一顿乱蹭。   褚良按着大狗的脑袋,将它拖远,盼儿不由失笑,直接从怀里掏出了瓷瓶,让男人掰开它的嘴,把灵泉水一滴不漏的倒了进去。   先前野狼找到了何首乌,多得了三瓶灵泉水,狼性狡诈,野狼更是其中佼佼,半点儿也不肯将好东西分给獒犬,此刻自己能将一整瓶灵泉水喝进肚子里,大狗喜滋滋,喉咙里都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   将灵泉水喝进肚,獒犬的体力跟精神都恢复不少,站直身子摇着尾巴,直接冲进了村落里头。   盼儿微微皱眉,拉着褚良的袍脚,心里头不免升起几分忐忑:“你说那拐子到底在不在村里?”   小女人的指尖冰凉,褚良猜到盼儿有些怕了,炙热的掌心裹住小手,拉着她往庄子里走。   “獒犬不会出错,咱们把孩子给找出来,再将那拐子送到京兆尹府去,你也不必太担心……”   村里的农户大多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使现在天气严寒,不必下田耕种,他们的习惯也未曾改变,夫妻两个走在村里的土路上,都没瞧见几个人影,原本盼儿还想打听打听,只能熄了这心思,老老实实的跟在獒犬后头。   走了大概有一刻钟功夫,獒犬突然停了,冲着一间土胚房叫唤个不停,盼儿浑身一紧,紧盯着门口,褚良拍了拍小媳妇的手,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问:“有人在吗?”   “谁呀?”房中传来了一道略有些尖利的男声,好像还带着几分警惕。   男人眯了眯眼,一把将房门给踹开,便看见抱着孩子的李富贵。   他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着了,小脸儿上满是泪痕,嘴里被一块碎布塞住,发不出声音,憋得脸色涨红。   “你这贼人,为何要闯入我家?小心我送你去见官!”   李富贵此刻并没有认出褚良的身份,他做了亏心事,本就心虚的很,又被人破门而入,吓得心惊胆颤,生怕苦主找上门来,让他给那些孩子赔命。   褚良并不开口,大阔步走进屋里,手上稍稍用力,就将孩子抱在怀里,之后一脚踹在了李富贵肚子上,将这人踹倒在地,不断打着滚儿,嘴里头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盼儿跟着走进屋,看清了孩子的脸,不由叫了一声:“磊子!”   小孩哭累了,睡的本就浅,一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儿,眼皮颤了颤睁开了眼。   在庄子里呆了这么长时日,磊子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好像仙女娘娘似的妇人,正是废庄的主子,小孩在褚良怀里不断挣扎,想要钻进盼儿怀里,偏偏抱着他的恶人一巴掌拍在小孩嫩气的屁股蛋儿上,磊子心中揣揣,再也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哼哼唧唧的抹眼泪。   瞪了褚良一眼,盼儿把孩子接到怀里,摘了口中的布条,轻轻晃了晃,拍着磊子细瘦的脊背。   嗅到女人身上淡淡的花香,磊子又惊又怕,哭的眼泪鼻涕全都出来了,糊在盼儿衣裳上,她也没嫌弃,抱在小孩走到院子里,耐心的哄了一阵,磊子才呜咽着说了一句:   “屋里还有个姐姐……”   柔美小脸上露出一丝惊骇,盼儿顾不得别的,抱着孩子往房中走,果然在里屋发现了一个小姑娘,身上穿着藕荷色的绸缎小袄,沾满了灰土,破破烂烂的不成样子。   小姑娘听见有外人的动静,惊得瑟缩一下,整个人缩在墙角里头,就跟只吓坏了的鹌鹑似的。   磊子蹭了蹭盼儿的手,打着嗝儿说:“坏蛋说要把姐姐卖到窑子里,夫人,窑子是什么?”   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儿,盼儿死死咬牙,整个人气的火冒三丈,刚才进屋时她看清了男人那张脸,发现这丧尽天良的畜生正是柳氏的表哥,早知道他能做出这等恶事,上回就应该让野狼跟獒犬活活将他咬死,也好过让李富贵把孩子给拐走。   小媳妇气的浑身发抖,凑上前去,发现这小姑娘年纪稍稍大些,约莫十岁左右,脸上虽然沾了灰土,但五官却妍致秀丽,水盈盈的眸子中满是泪痕,一看到盼儿走近,整个人颤抖的更厉害,啊啊叫唤个不停。   盼儿鼻尖一酸,也不敢再往前走,只是放低了声音道:“我跟那恶人不是一伙的,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一听到能够回家,小姑娘眼睛一亮,面上的惊惧之色虽然还浓郁的很,却没有之前对盼儿那么排斥了。   盼儿仔细打量着小姑娘身上的衣裳,发现小袄用的料子是十分名贵的提花绸,颜色鲜亮,绣纹也精致的很,一般小门小户的姑娘根本穿不得这种料子,肯定是个官家小姐。   褚良不知在何处找了一根粗麻绳,直接将李富贵五花大绑了,这猥琐粗鄙的男人口中不断发出惨叫声,盼儿听在耳中,尤不解恨,从头上将珐琅银钗拔下来,对着男人的胳膊狠狠的刺了几下。   “里头还有个孩子,不知是哪家的,你派人去打听打听,咱们也好把小姑娘送回去,家里头丢了孩子,指不定多着急……”   盼儿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凑近了小姑娘,用剪子将她腕间捆着的麻绳解了,瞧见胳膊上青青紫紫的淤痕,她恨得浑身发抖,让小姑娘坐在马上,盼儿自己抱着磊子,往废庄的方向走。   褚良手里拽着一根麻绳,拖着李富贵往前走,即使冬日里穿的衣裳不薄,但也经不起在满是灰土砂砾的地上拖拽,很快那袄子就被磨穿了窟窿,李富贵嘴里不断发出嚎叫声,刺耳的很。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庄子里,守着庄口的周庄头见着盼儿怀里抱着的孩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头了,连忙把将军夫妻两个迎进来,看到被拖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也猜到这人就是拐子,恨恨的啐了一口。   盼儿让钱婆子把磊子送到徐氏家里,又吩咐吴婆子另外收拾了一间屋子,送了水让小姑娘洗澡,还找了葛稚川给她诊脉。   被李富贵关在屋里头,足足小半个月,小姑娘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瘦的跟皮包骨似的,也不知是不是吓坏了的缘故,那张嘴严实的跟蚌壳儿般,不论盼儿问她什么,这孩子都一声不吭,好在葛稚川给把了脉之后,只说孩子身上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养上几日也就好了。   亏得李富贵穷得很,又是个贪心不足的性子,知道小姑娘脸蛋生的娇美,即使好色,也没舍得破了她的身子,毕竟处子送到妓.院去,卖出的银钱更高,到时候换了银子,再找几个风骚的窑姐儿泄泄火,不比啃涩果子强得多。   盼儿知道小姑娘怕的很,也没逼她,亲自端了一碗胭脂米粥,配上荣安坊的腌菜,再加上一碟子蒸过的腊肉,送进屋里。   被李富贵关了这么长时日,小姑娘每日就只能就着凉水,啃硬邦邦的窝头,连点荤腥儿都没见着,此刻闻到饭菜的香味儿,她立刻有些坐不住了,眼神落在盼儿手里的托盘上,脸上显出十分明显的渴望之色。   把吃食放在桌上,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想要动筷,却又不敢,怯怯的看了盼儿一眼。   刚刚洗了个澡,盼儿瞧清了这丫头的脸蛋,原本她以为小姑娘模样生的只是秀气,没想到却长得艳丽的很,皮肤白皙柔腻,菱唇的形状姣好,只是失了血色,配上尖尖的下巴,让人心疼的很。   “吃吧。”   听到这话,小姑娘才拿起了筷子,咬了一口炊饼,夹起腊肉放进嘴,她吃饭的速度虽快,动作却不显难看,等到填饱了肚子后,小口小口的喝着胭脂米粥,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你叫什么名?是哪家的姑娘?”   小姑娘看着眼前的美貌妇人,贝齿咬着红润小嘴儿,指着自己的嘴,摆了摆手。   盼儿一愣,试探着问道:“你……不能开口?”   小姑娘点了点头。   一时间盼儿也不由有些心疼,不过十岁大的孩子,被人贩子拐走不算,竟然还是个哑的,即使出身高门大户,天生带着缺陷,约莫在家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心中暗自叹了一声,盼儿将碗碟收拾好,让小姑娘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屋里。   夜里盼儿沐浴过后,用巾子将身上的水珠擦干,转头想把挂在架子上的亵衣穿上,却发现木架上只剩下一件香云绸的裙衫,根本没有亵衣的踪影。   屋里头烧了炭盆子,穿着香云绸裙衫虽然不冷,但那衣裳轻薄的很,盼儿头发半湿,一沾了水气衣裳便紧紧贴在身上。   房中烛火昏黄,照在女人面上,更显的皮肤匀净白皙,挑不出一丝瑕疵。   明明都已经生过一个娃儿了,小女人却依旧美艳,眉目处透着一丝娇憨,比起十五六的小姑娘也不差分毫,她浑身上下养的都好,身段儿窈窕有致,穿什么衣裳都好看,此刻身上的这件香云绸的裙衫,本就是凌氏特地吩咐绣庄做出来的,一上身果真无一不美。   褚良背靠床头,看着小媳妇一步一步挨到床边,鹰眸中闪过奸诈狰狞之色,长指轻叩着床板,发出闷闷的响声。   男人身上穿了一身亵衣,并没有系好,露出了宽阔结实的胸膛。   盼儿见了,不由有些脸热,两手抱着胳膊,磨磨蹭蹭的不肯走上前。   褚良的耐性本就不好,眼见着洗的白生生的嫩羊还不凑到嘴边,他直接下了地,猿臂一捞,将人抱了个满怀,那股馥郁的玫瑰香气涌入鼻端,让男人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   被按倒在床.榻上,褚良亲着红润小嘴儿,刚想继续,就听到小媳妇娇气的声音:“我来了小日子,今日怕是不能伺候将军了……”   男人高大的身子陡然一僵,仿佛石雕一般,他不信邪的盯着那张莹白的小脸,伸手探去,等到真摸到了月事带后,整个人颓然的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褚良睡在床边,侧过身子背对着小媳妇。   盯着男人的后脑勺,盼儿竟然觉得褚良有些委屈了,她伸手戳了一下他的后颈,主动往前凑了凑,与男人靠的更近,小声问:“难道我来了葵水,将军就不要我了?看来将军先前之所以娶我,只是看中了这身子,一旦我年老色衰,怕是……”   话还没说完,男人蹭的一下转过头来,轮廓刚毅的俊脸上露出一丝羞恼,蒲扇般的大掌捏着女人的双肩,不让她挣扎,却也不会捏疼了盼儿。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岂是那种只看皮囊的浅薄之人?”   眉眼低垂,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一下,盼儿幽幽开口:“是,将军不止看上了我的皮囊,还有眉心的一汪活泉,毕竟那东西殊异的很,岂是寻常之物?”   褚良气的狠狠磨牙,抓耳挠腮的想要解释,等到瞧见小女人憋着笑,眼底都沁了泪的模样,气的浑身哆嗦了一下,将人按倒在身下,狠狠的叼着粉唇,亲的盼儿可劲儿求饶,方才作罢。   等两人胡闹够了,盼儿趴在褚良胸口,耳边传来男人低沉有力的心跳声,突然说道:“我去看了一眼那小姑娘,她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模样生的漂亮,却口不能言,还真是可惜了……”   剑眉一拧,褚良问:“你说她是个哑巴?”   见着小女人点了点头,褚良脸色不由凝重几分,他先前上朝,听说瞿皇后十岁大的妹妹丢了,派了不少侍卫去找,掘地三尺,都恨不得将整个京城给翻过来,依旧没找到那个孩子。   要是褚良没记错的话,瞿皇后的亲妹妹瞿凝霜就是个哑巴,难道……?   “怎么?这孩子有什么身份不成?”   指尖缠绕着女人柔顺的发丝,褚良沉声道:“那小姑娘叫瞿凝霜,是瞿皇后的亲妹子,打一出生就是个哑巴,与瞿皇后相依为命,说是皇后娘娘的命根子也不为过。”   盼儿记得褚良跟赵王走的近些,瞿凝霜却是皇后的妹妹,万一有什么不妥?   “你也不必替我担心,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罢了,救了便救了,她们瞿家老早就不行了,只有瞿皇后一个人撑着,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第二天,褚良大清早上朝去了,盼儿在屋里头看话本,膝头窝着那只懒猴,两只小爪子抓着杏仁,一颗一颗往嘴里送。   最近吃的太饱,懒猴本就鼓胀的肚子,比先前更圆润几分,盼儿都怕它那小肚子被撑破了,每日给懒猴的吃食也按着定数来,不敢多给。   栾玉端着茶走进来,小声道:“夫人,徐氏在外头呢。”   盼儿恍然,喝了口茶道:“把人请进来。”   徐氏就是磊子的亲娘,昨夜钱婆子把磊子送回去时,天早就黑透了,徐氏一家虽然想要道谢,却也不敢打扰了夫人,今日徐氏特地问了钱婆子一嘴,得知夫人起身了,便提着东西前来道谢。   夫人对徐家有大恩,徐氏本想送些银子过来,偏偏夫人手里头有了荣安坊,每日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庄稼人手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送银钱反倒拿不出手,好在她听说夫人喜欢新奇的吃食,正好她家里有祖传的松花蛋方子,便提了一篮子腌好的松花蛋过来了。   徐氏头一回进了夫人的屋里,一时间有些忐忑,低着头,不敢乱看,等到坐在圆凳上后,才满脸感激,红着眼睛道:“昨日之事多亏了夫人,要不是有您出手相助,我家磊子怕是就找不回来了,小妇人只有磊子一个孩子,他就是我的命根子……”   说着,徐氏从凳子上起身,要给盼儿下跪。   盼儿唬了一跳,赶忙去扶,好生劝慰了一会儿,徐氏才止了泪,坐在了圆凳上。   ------------ 第106章 松花蛋   徐氏用手背抹了泪,此刻她虽然眼圈红肿,但脸上却露出几分笑意,语气恭敬道:“小妇人家里头有个祖传的方子,做出来的松花蛋比别处要好上不少,夫人不如先尝尝?”   一边说着,徐氏一边把篮子上蒙着的软布掀开,露出来里头的淡青色的鸭蛋,盼儿以前没吃过这玩意,来京里头也未曾见过,一时间不由有些好奇,捏起一只放在掌心,问:“这东西叫松花蛋,要怎么吃?”   徐氏咧嘴一笑:“松花蛋同咸蛋一般,也是用新鲜鸭蛋加了调料腌制而成,只不过里头有一味密陀僧最为特殊,加了那物之后,鸭蛋腌制好后就成了乌青之色,口感弹润,形状如冻微微透明,若不是颜色不好,吃的人怕是会更多;至于吃法也多得很,最简单的就是把蛋壳剥了,切成块,沾了酱油跟香醋,风味特殊,虽然也是腌制出来的,却跟咸鸭蛋完全不同……”   盼儿自己也是个好吃的,吩咐吴婆子拿了瓷盘菜刀等物过来,徐氏动作麻利的很,手里捏着一只松花蛋,剥了壳儿,切好后便往瓷盘里倒了一勺酱油,两勺醋,原本腌制松花蛋时就加了不少盐末,要是此刻再将酱油加多了,怕是都吃不进嘴,好在徐氏经常弄这东西,一时之间也不会出错。   将筷子递到夫人手里,徐氏催促道:“夫人快尝尝,小妇人觉得松花蛋比起柳氏做的桂花鸭也不差什么,只是这物儿的颜色不算太好,怕是有人觉得渗得慌,不敢入口。”   盼儿可不像普通妇人胆子那么小,她先前还吃过更吓人的玩意,现在不也全须全尾的坐在此处,尝尝松花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将乌青的蛋块夹起来送入口,女人的嘴唇上沾了一滴乌黑的酱汁,盼儿的唇色本就偏红润,此刻她似是发觉了异样,伸出淡粉的舌尖添了一下,将黑点儿抹了去。   徐氏见夫人杏眼一亮,面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吃到美食时脸上露出几分陶醉之色,眼帘低垂,那副模样简直跟树上饱满多汁的水蜜桃般,鲜嫩可口极了。   没生孩子前,徐氏经常去到京城里,也见过不少的美人儿,其中不是没有比夫人容貌更出众的,但是女子的皮相再美,身上的韵致却是不大相同的,极少有夫人这般勾人的媚态,偏偏又不显下作轻浮,怪不得将军将夫人当成宝贝似的供着,恨不得挂在裤腰上,时时刻刻都带着。   自己是个女人,一时间也不由看的呆了,徐氏暗暗啐了一口,见盼儿还不撂筷,赶忙提点了一句:“这松花蛋滋味儿虽美,却不能多吃,腌料里头的密陀僧吃多了对身子不好,每月吃个两三回便差不多了……”   听到徐氏的话,盼儿抬了抬眼皮子,心中虽有些讶异,面上却丝毫未曾表露出来。   她从来没有学过医术,但却听葛稚川曾经提过密陀僧这味药,他说密陀僧用的好了可以救人性命,但一旦过量,便会使人暴毙,凡事讲究过犹不及,这个道理盼儿还是懂的,不过徐氏竟会将密陀僧这味药说出来,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手里头握有荣安坊的铺子,这一年究竟赚了多少银子,盼儿心里也有数,对于松花蛋这种能让铺子的生意更上一层楼的好物儿,她自然不愿错过,更何况徐氏主动把此物送到她面前,说不定也是打着赚银钱的主意。   盼儿也不是那种一毛不拔的性子,见了别人有好东西,便红着眼想要抢夺。   她沉吟片刻,用手拄着下颚,嘴角勾起并不明显的弧度,那双大而圆亮的杏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妇人,问道:“先前我让柳氏做了桂花鸭,每日往荣安坊送十只,你若是想赚些银子的话,不如也按着柳氏一般,做出松花蛋来送到铺子里,赚得的银钱五五分成,可好?”   盼儿救了磊子,也相当于救下了徐家的命根子,徐氏今日本就是为了送方子而来,一听夫人还要分她五成利,喜得满脸堆笑,冲着盼儿千恩万谢,什么好话都往外说。   又在屋里呆了小半个时辰,徐氏这才走了,临走之前她告诉盼儿,说将松花蛋与嫩豆腐切成丁,加了佐料拌在一处,配米饭吃正好。   盼儿让钱婆子做了一份,忍不住吃了一碗米饭,撑得肚皮略有些鼓胀,用茶水漱了漱口后,她走去偏屋,跟奶娘佘氏说了一嘴,抱着小宝往外走。   盼儿还欠了獒犬两瓶灵泉水,这大狗一见着盼儿,就直接冲了过来,咧着嘴,哈喇子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尾巴摇个不停,那副讨好的德行简直不堪入目。   将瓷瓶掏出来,倒了些灵泉水在獒犬的饭盆里,狗鼻子灵的很,一闻到那股充沛的灵气,獒犬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突然,野狼从窝棚里蹿出来,冲着那装了灵泉水的盆子舔了几口,直接将盆底儿都给舔的水亮,獒犬反应过来,低头一看,盆子里空空如也,连一滴泉水都没剩下,气的大狗嗷嗷直叫唤,那模样显得委屈极了,偏偏盼儿装作没看到,扭头抱着小宝往院外走。   褚良白日里不是去上朝,就是去了城北大营,即使天气一日一日严寒起来,昨夜还零星飘了小雪,依旧忙碌不减。   盼儿并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忙些什么,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也不会插手,心里头琢磨了一会儿,便打定主意要去忠勇侯府一趟。   先前石进回来,林氏给他生了个小石头,对于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而言,生个大胖儿子跟去鬼门关走一圈也没有多大差别,石进是个疼媳妇的,即使林氏早先给宁王当了妾,他也不在意,毕竟要不是林氏,他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哪还有今日?   跟周庄头说了一声,盼儿提了一壶南果梨酒,直接上了马车,身边只带了栾玉一人,便往忠勇侯府的方向赶去。   林氏都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着盼儿了,简直想得紧,一听到丫鬟的通报,顾不得别的,将小石头塞进石进怀里,直接迎了出来,因为刚生了孩子不久,林氏身子略有些丰盈,但却半点不显得笨拙,面颊红润光泽,黑发浓密,瞧着就跟二十七八似的,比起同辈的妇人年轻不知多少。   一见着亲娘,盼儿眼眶微微发热,屋外头冷的很,她握着林氏的胳膊,发觉母亲穿的有些薄,也不敢在外头耽搁,赶忙走进正屋里,眼一扫便瞧见端坐在炕上的高大男人,蓄着短须,五官刚毅犹如刀刻,不是石进还有哪个?   威名赫赫的忠勇侯,此刻怀里头抱了个穿着宝蓝色衣裳的孩子,这奶娃生的白胖,也不是个老实的,在男人怀里头的动个不停,一看到盼儿,便伸直的胳膊要抱,小模样当真是个稀罕人的。   盼儿走上前,把孩子接到怀里头,小石头也不怕生,抱着盼儿的头脸就开始啃,糊了满脸的口水。   一见着儿子跟她姐姐如此亲近,林氏满眼欣慰,她之所以拼死生下一个孩子,其中不乏有替石家留后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为了给盼儿一个依靠,她呆在定北侯府,虽然褚家人口简单,但到底没有娘家人撑腰,一旦受了委屈,连个哭诉的地方都没有,现在也不知闹出了什么岔子,母女俩竟然都不能见面,害的林氏担惊受怕,等到见到女儿全须全尾,没出什么岔子,这才放了心。   “今个儿怎么有空进京?难道是准备从十里坡搬回来了,京郊的确比城里冷上许多,即便有火炕,也不如这边舒坦。”   盼儿在庄子里早就呆惯了,一时之间也不想回京城,石进知道母女两个有体己话儿要说,也不坐在这边碍眼,抱着儿子直接去了书房。   等到男人走后,盼儿才压低了声音:“我准备一直住在废庄,侯府还不如庄子呢……”   林氏拉着女儿的手,瞪了她一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嫁到了褚家,就是褚良的媳妇,即使姑爷惯着你,你也不能这么娇气,定北侯府人丁稀少,此刻就剩了老侯爷跟你婆婆在京里头,年纪大了,若没有儿女在身边,就算嘴上不说,心中定然难受的很,若你非要住在庄子,不如将他们二人也给接过去……”   听到这话,盼儿脸上有些发烧,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了,呐呐点头,琢磨着跟褚良商量商量,再做打算也不迟。   母女俩坐了一会儿,林氏突然问:“你跟姑爷成亲的日子也不短了,他待你如何?”   林氏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盼儿,她知道女儿皮相生的好,褚良定是喜欢的,但夫妻两个日日相处,就算生的跟天仙似的,也有看腻歪的一日,能不能将日子过好,还得看自身的性子。   眼见着林氏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些愁色,盼儿赶忙搂住她的肩头,安抚道:“将军待我极好,他先前还应了我,说不会纳妾,您就放心吧。”   闻言,林氏抿嘴直笑,非要留盼儿住在侯府,也不让她回到废庄里。   *   *   林三娘母女两个被从废庄里赶出去,只能带着行李灰头土脸的回了京城,先前为了打听盼儿的消息,林三娘将家里的破院子直接卖到了人牙子手里头,现在母女两个没处落脚,腹中又发出如同擂鼓般的响声,饿的双眼发绿。   “娟儿,咱们不如再去宁王府一趟?”   徐娟儿脸色惨白,摇了摇头:“王府里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上回咱们去打秋风,差不点都被送到官府了,我还没嫁人,若是进了牢里,毁了名声,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林三娘两腿发软,心里头却升起了一股邪火,骂骂咧咧道:“嫁人?怕是没等你出嫁,你娘就活活饿死在街边了!如今天气冷的厉害,总不能夜里睡在破庙吧?你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破庙里那么多下贱粗鄙的乞丐,万一生了什么恶念......”   一听这话,徐娟儿打了个哆嗦,还没等开口,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尖叫声,她心里一慌,略略回过头去,发现是一匹高大的马扬起前蹄,直接朝着她们母女两个踏来。   徐娟儿心里一阵惊恐,两眼一翻白,便昏迷了过去。   马背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川,他好歹也是当年的状元,又是户部侍郎,自然是顾念著名声的,此刻赶忙下了马,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扶起了昏倒在地女子,冲着林三娘告罪:“都是齐某的错,冲撞了夫人与小姐,齐某这就送小姐去医馆,绝不会让她出事。”   刚才齐川下马时,林三娘还想闹腾一阵,此刻瞧见男人身上名贵的提花绸料子,也知道这年轻俊美的男子定是个身家颇丰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下,林三娘也是个会作戏的,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娟儿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没活路了,还请公子救救我女儿,求求您发发善心吧……”   四周围了不少百姓,因齐川的皮相生的颇为俊美,在京里头又有些名声,此刻已经有人将他的身份认了出来。   强忍住心底的不耐,男人风度翩翩的安抚着林三娘,眼底却隐隐翻涌着厌恶。   将这母女两个送到医馆,原本以为使出点银子就能将人给打发了,哪想到刚躺在榻上,徐娟儿便幽幽转醒,一双杏眼望着眼前的男人,扯着男人的袖口,自上而下望,女人跟林盼儿的五官还有那么几分神似。   “公子,妾身实在是没活路了,妾身的爹爹得了重病,为了给他凑银子治病,卖了家中的小院儿,如今我们母女两个沦落街头孤苦无依,若是公子不嫌弃,妾身愿意当牛做马,跟在您身边……”   一边说着,徐娟儿挣扎着要给齐川下跪,男人赶紧制止了她,又劝说了几句,想起与自己和离的狠心女人,齐川眯了眯眼,打量着徐娟儿那张称得上秀丽的脸,脑海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   “今日之事本就是齐某的错,若姑娘真走投无路,不如先住在齐某名下的宅子中,等渡过难关后,再搬走也不迟。”   医馆里的百姓听了这话,都夸赞齐川生了副好心肠,就算是他在街上驾马,但及时勒住了缰绳,到底也没伤着这母女两个,只是这年轻女子太胆小了,生生被吓昏过去,方才会送到此处,现在又见人家生的英俊,偏要痴缠上去,反倒显得过分了。   听到齐川答应带自己回去,徐娟儿欣喜若狂,苍白发青的脸上泛起了几分红晕,眼里泪花翻涌,显然是高兴极了。   齐川漆黑的眸子中翻涌着算计的精光,他让小厮付了银子,拿着药,便送林三娘母女两个往城北的宅子赶去。平日里齐川都住在状元府中,这宅子虽然老早就买了,却根本没有人住,里头的家具摆设全都是新的,只有一个老婆子看着门,一见着主子过来,腆着脸行礼。   冲着母女俩一拱手,齐川道:“夫人与姑娘在此安心住下便是,也不必顾忌那么多,齐某平日里不在此处,你二人也不必担心……”   闻言,徐娟儿顿时有些急了,早在还没被送到医馆之前,她就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清了齐川的模样跟打扮,断定此人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这才死皮赖脸的跟上去,为的就是委身于他,过上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好日子。   现在这男人说不住在宅子里,怕是很难见上一回,如此一来,她要怎么跟这人成就好事?   心里头着急的很,徐娟儿心思浅,面上也不由露出几分,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哭的梨花带雨,模样当真是可怜极了。   齐川轻声安抚了几句,见哄不好徐娟儿,也没有多留,告辞之后便离开了宅院中。   等到人走后,徐娟儿抹了把脸,狠狠的跺了跺脚,杏眼中满是不忿。   林三娘直接坐在炕上,手里头不知从何处顺了一把瓜子,边嗑边说:“男人都是贱骨头,你好好打扮一番,等到齐公子下回来的时候,再将人勾上不就成了?我方才问了一嘴,知道他已经娶妻,不过家里头的那位夫人肚子一点也不争气,这么长时间都没怀上,要是你有了齐公子的骨肉,那咱娘俩后半辈子就有指望了。”   徐娟儿抿着嘴,唇角微微勾起,显然是想到了日后的好日子,面上的喜意都快藏不住了。   站在外头扫地的婆子听到屋里头的话,扫了一眼屋里那对母女的德行,不屑的撇了撇嘴,在宅子里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活儿,这婆子心里头门清儿,知道齐公子的夫人就是相府千金,那样的女人简直就是金子做的,即便生不出儿子,有娘家撑着,丈夫也不敢翻出什么风浪,这一对母女还敢打齐公子的主意,还真是生了熊心豹子胆。   ------------ 第107章 不速之客   盼儿留宿在忠勇侯府,为了不让褚良担心,林氏便派了一个侍卫去废庄送信。   可怜褚良冒着疾风骤雪,从城北大营里回了庄子,就是为了将香香软软的小媳妇抱在怀里,就算盼儿来了小日子,不能真正畅快一回,但跟媳妇在一起,总比在军营里面对那些糙汉强的多。   哪想到刚刚回了小院儿,钱婆子端了茶上来,他喝了一口,四下瞅了一眼,没有发现那抹窈窕的身影,薄唇紧抿,声音低沉的问:   “怎么不见夫人?”   “夫人中午时去了忠勇侯府,也不知道何时才回来。”钱婆子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偷偷瞟着将军,发现男人脸色略阴沉了几分,赶忙低下头去,也不敢多看。   褚良心里憋着一股火,恨不得驾马冲到京城,直接将小媳妇给掳回来,眼见着天就要黑了,屋外还下着雪,山路难走,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正想着呢,屋外就来了一个侍卫,被带进屋里,先是冲着褚良行礼,口中道:“将军,夫人今夜宿在侯府,您不必担心。”   听到侍卫的话,褚良脸色扭曲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只可惜放在膝头的大掌紧紧握拳,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放松的意思。   天色已晚,侍卫便留在废庄中过夜,厨房里的两个婆子活了这么多年,虽说厨艺没什么长进,却也不是傻的,自然不会触将军的霉头,一个个都缩在厨房里做活儿,轻易不敢与褚良打照面。   房里的烛火熄了,褚良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习惯了屋里的黑暗后,他隐隐能看清挂在木架上的外衫,这是小媳妇昨日才穿过的,还没来得及浆洗,房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虽不浓,但却像一根羽毛似的,勾的褚良心里痒痒。   一晃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男人心里越发焦躁,脑海中也不断浮现出盼儿那张脸。   说起来,两人成亲都已经好几年了,他也不是那种不通人事的毛头小子,偏偏媳妇不在身边,他整颗心空落落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英挺的剑眉紧皱,褚良突然翻身下床,飞快的将衣服穿好,推门牵马离开了小院儿。   男人往外走时,正在院子里乱窜的野狼跟獒犬也看见他了,两兽趴在干草堆上,抬了抬眼皮子,也没有动弹的意思。   褚良翻身骑上了马背,长腿一夹马腹,零星雪花洒在肩头,很快就走远了。   忠勇侯府显贵多年,侯府也是老早就修好的,冬日里睡在火炕上,里头走了烟道,热的很,盼儿身上只穿着薄薄的新绿色绸衣,露出雪白的胳膊跟嫩气的小腿,锦被盖住小腹,粉颊上热出几滴汗珠来。   盼儿睡的昏昏沉沉,迷糊中总感觉自己被人盯着,睁眼时,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一道黑影,她吓得一跳,就跟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似的,霎时间清醒了。   刚想叫出来,柔软的唇瓣就被大掌捂住,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   “是我。”   人在黑暗之中,感觉要比平时敏锐许多,盼儿听出了褚良的声音,立马停止了挣扎,她拉着男人的手往下扯,耳廓处酥酥麻麻的,还隐隐有些发痒。   小女人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耳根那处的皮肉本就生的薄些,盼儿身上的痒痒肉又多,两人相处了这么长时日,这一点褚良自然是清楚的很。   “别闹。”盼儿小声咕哝一句,这是忠勇侯府,而不是褚家,她身为林氏的女儿,来到此处却好比去人家做客一般,万万不能做出过分之事,再加上屋外还有守夜的丫鬟,一旦褚良闹出了太大的动静,要是被人听了去,她还哪有脸见人?   “我没闹。”   男人目光灼灼,瓮声瓮气的反驳了一句。   突然将手放在了小媳妇的后颈处,从废庄一路赶来,即使褚良手中有令牌,能够随意进出城门,但外头寒凉的很,握着马缰的手早就冻的像冰,一碰到温热的皮肉,盼儿忍不住叫了一声,身子也颤巍巍的哆嗦着。   褚良粗噶一笑,毫不客气的上了炕,将人搂在怀里,大掌隔着那件儿绸衣,直接覆上去。   盼儿闷哼一声,原本透着粉霞的小脸儿,霎时间苍白如纸。   女人在来小日子时,胸口总是闷闷涨涨的十分难受,那处不碰都疼的很,现在被褚良胳膊肘撞了一下,盼儿眼里含着泪花,忍不住哭出声来。   高大的男人听到小媳妇低低的哭声,脑袋轰的一声,手上也不敢乱动,赶忙放开盼儿,大掌毫不留情的抽了自己两巴掌,压低了声音道:“媳妇,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成不成?你要是疼的厉害,我、我帮你揉揉?”   听到这话,盼儿都被气笑了,一把推开男人的手,平躺在榻上,缓了一会。   刚被撞到时,她疼的眼前一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只是隐隐有些发麻。   发觉小媳妇的呼吸声渐渐平复下来,褚良悬着的心放下来,直接倒在盼儿身边。   男人虽然双手冰凉,但身子到底还有几分热乎气儿,再加上卧房中烧了火炕,盼儿稍微缓过来几分,又觉得有些燥热,拉着褚良的手,往男人怀里靠了靠,低垂眼帘,那模样比起平时柔顺略不知多少倍。   “怎么想着进城来了?”   褚良冷哼一声:“我媳妇都跑到了忠勇侯府,要是不快些过来,你这没心肝的指不定几天才能回到庄子里,就算不替我想一想,你连小宝都不顾了?还真是个狠心的!”   盼儿眯着眼,懒洋洋的趴在男人胸口上,等到褚良身上的凉气儿散的差不多了,她也觉得有些腻歪,翻身面朝着墙,压低声音道:“我这才出来不到半日,没想到你心里头就生了这么多的怨气,若将军真嫌我顾不上小宝,不如把孩子一同接到忠勇侯府来,也能跟小石头做个伴……”   耳中传来小媳妇娇气的咕哝声,褚良气的死死咬牙,要是真随了盼儿的心思,把小宝接过来,她是预备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庄子?   男人生的肩膀横阔,长臂结实有力,稍微一动,便将窈窕的细腰搂在怀里,好在他还记得盼儿来了葵水,只是压着她亲了几下,到底也没做的太过。   有了小媳妇在怀,褚良睡的也十分安稳,等到第二天清早,鸡啼声响起来,男人陡然睁眼,黝黑双目中透出几分警惕,待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以及怀里的人儿时,紧绷的身子才稍微放松几分。   褚良没有吵醒盼儿,穿戴整齐后便直接从屋里退了出去,也没有惊动院里伺候的下人,毕竟小媳妇脸皮薄的很,他夜里头入了闺房之事,要是被侯府的奴才嚼舌根,盼儿怕是得冷上他好几日。   一觉睡到了辰时过,盼儿被丫鬟叫醒,伺候洗漱后,盼儿刚想去找林氏,就听到两个小丫鬟躲在墙角,小声的嘀咕着。   “许家的那位千金小姐,模样生的还真是娇美,怪不得能嫁给齐侍郎,他们夫妻站在一起,还真是一对璧人。”   “我倒是觉得相府千金的五官比不上林姑娘,只是人家出身高,又会吟诗作对,这才逼的齐侍郎休了林姑娘,娶了她。”   盼儿听了这话,心里头不免有些奇怪,忠勇侯府的奴才们,好端端的为何要提到许清灵,是吃饱了撑的?   两个小丫鬟说完,转头便瞧见了盼儿,吓得脸色青白,顾不得院子里薄薄一层积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   “还请林姑娘息怒,饶了奴婢们这一回。”   皱了皱眉,盼儿道:“你们先起来。”   生了鹅蛋脸的小丫鬟抬眼瞅瞅,发现将军夫人不像是动怒的模样,这才胆战心惊的站起身子。   “我问你,怎么突然提起了那位相府千金?”   小丫鬟支支吾吾道:“齐夫人今日登门拜访,此刻正在堂屋里坐着呢。”   闻言,盼儿脸色一变,冲着两个丫鬟摆了摆手,加快脚步往堂屋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堂屋外头,她就听到了一道女子娇柔的声音:“十里坡的那处庄子,本就是我许家之物,哪想到一着不慎,被歹人偷走了地契,听说那地契刚好落在侯夫人手上,不如……物归原主?”   听到许清灵说出如此无耻的话,盼儿简直要被气笑了。   当初许清灵之所以会把废庄扔出来,就是为了逼的盼儿跟齐川和离,好像打发叫花子似的,打发了林氏母女,毕竟庄子寸草不生,每年不止没有进项,甚至还要赔钱,留在手中也是一个烫手山芋,交给了她们母女俩,也算是为许清灵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只可惜庄子换了一个主人,立刻就与先前不同了,原本干枯的泥地,连最粗糙的野草都长不出来,现在却能种满一片片的果树林、胭脂稻、以及种类繁多的蔬菜水果,荣安坊里的食材全都是废庄供上来的,每月赚的的银子,即使许清灵出身相府,瞧见也不由眼红。   再加上她本就看盼儿不顺眼,一个从石桥村里出来的丑妇,跟齐川和离后不止没有落魄,反倒嫁的比她这个相府千金还好,许清灵的心眼儿还不上针尖儿大,这些年日子又过的不顺,哪会甘心?   试了各种法子怀不上孩子也就算了,齐川那个卑鄙小人有一回喝醉了酒,竟然还指着许清灵的鼻子怒骂,说她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远远比不上林盼儿!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许清灵心口憋着气,便直接冲到了忠勇侯府,准备将废庄抢过去,给林盼儿那个贱人添堵。   盼儿不知道许清灵是怎么想的,不过此女来者不善,她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莲步轻移,盼儿走进堂屋,先冲着林氏福了福身,转头看着许清灵,笑吟吟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齐夫人今日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啊?”   林氏拉着女儿的手,让盼儿坐在她下手的八仙椅上,正好与许清灵面对着面。   许清灵本就生的美貌,身上又带着一股清丽的气质,否则也不会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只可惜自打她嫁给了齐川后,就没过过一天顺心日子,身上柔婉的气质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先不提齐川官位不高,是个没本事的,就说齐家那一对糟心亲戚,除了齐奶奶还懂些事理之外,齐母跟齐眉母女两个,简直跟街上的疯婆子也没有什么差别。齐母天天摆出婆母的谱儿,想要压着她也就罢了,齐眉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究竟是什么德行,就她这副出身,自小养在村里头,竟然还想嫁个皇子?   想到那一对母女,许清灵胃里直犯恶心,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咬了咬牙道:   “实不相瞒,今日来到贵府,是为了将本属于我们许家的东西讨回去。”   盼儿故作不知:“我们娘俩手里也没有齐夫人的东西,您莫不是弄错了?”   “十里坡的废庄、”   许清灵话还没说完,就被盼儿给打断了:“那庄子的地契房契早就拿到官府里,也盖了官府的大印,现在早就是我们林家的了,齐夫人跟我讨要,还真是好没道理?”   废庄当初寸草不生,是盼儿费了好大的力气,用灵泉水一点一点将地力养回来的,现在那处就如同灵土一般,种什么活什么,不说那些普通的蔬果,种在废庄里都能升一个品相,就说老爷子那些奇珍异草,养在废庄里都比先前好些,不论是文君听琴,还是那棵上了百年的老梅树,都不例外。   投注了这么多的心血,废庄几乎是盼儿一手给建起来的,许清灵究竟有多厚颜无耻,竟然还跑上门来讨要,这哪里是相府千金,就是那些走南闯北的行商,脸皮怕是也没有这位状元夫人厚。   许清灵的出身好,即使如今废庄日进斗金,许清灵也不一定真看上了那些银钱,她之所以上门讨要,很大程度是因为看不得自己过的比她好,毕竟齐家人到底是什么货色,盼儿心中有数,此刻瞧见对面女人眼底用脂粉都盖不住的青黑之色,她也忍不住暗暗发笑。   “褚夫人,你我非亲非故,十里坡的庄子头几十年都是我许家之物,又为何会将地契平白无故的赠与你?”   盼儿嘴角微勾,讥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齐夫人难道心里没数?非要让我将你私定终身逼人和离之事都给说出来?许丞相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教出齐夫人这种女儿,与有妇之夫私通也就算了,现在还见不得人好。”   “你住口!”   许清灵被气的浑身发抖,她平日里交好的都是各府的小姐,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听琴煮茶,哪里见过林盼儿这种粗鄙的妇人?一口一个私通,简直是像拿了刀子往她心窝里戳,许清灵本就自视甚高,又哪里能受得住这个?   屋里还有不少丫鬟,听到将军夫人这番话,纷纷往许清灵身上瞟,即使她们的动作隐晦,但许清灵又不是瞎子,哪里会瞧不见这副情景?   涂了脂粉的一张脸霎时间涨成了猪肝色,许清灵狠狠的拍了桌子一下,恼羞成怒道:   “像你这种粗鄙的妇人,好好呆在石桥村里也就是了,为何非要到京城来,先是不知廉耻的成了定北侯府的奶娘,奶着奶着就嫁给了主子,其中怎会没有腌臜事儿,你又能比我好的了多少?”   看着许清灵被气的火冒三丈,盼儿心中无比畅快。   当年她跟林氏刚入京城,举目无亲,许清灵逼着她跟齐川和离也就罢了,甚至还三番四次的想毁了她们娘俩儿,盼儿的心眼儿本就不大,此等大仇,又怎么能忘?   “起码我从未做过恶事,跟齐夫人相比,我问心无愧!”   许清灵呼吸一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狠狠的跺了跺脚,凤眼中露出杀意,咬牙切齿道:   “林盼儿,别以为你嫁给了褚良,便能安安稳稳当上将军夫人了,好戏还在后头,就算你不肯把废庄叫出来,那庄子最后也会是我的。”   微微颔首,盼儿轻笑道:“这就不劳齐夫人费心了。”   眼见着许清灵拂袖而去,女人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藏在袖笼中的小手握拳,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许清灵最后那一番话已有所指,许丞相是今上的心腹,难道圣人已经盯上了褚良?   这么一想,盼儿的脸色忽青忽白,明显有些怕了。   林氏站起身,拉住女儿的手,见到她面色不好,以为是被许清灵气着了,柔声安抚道:   “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许清灵在齐家的日子难过,齐母一心想抱孙子,也不管许家的门第有多高,最近拼命张罗着要给齐川纳妾,风声都传遍整个京城了,相府千金从小就没受过委屈,心气儿高些也是自然,一时气的狠了,这才来到侯府,想要跟咱们娘俩撒气。”   ------------ 第108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纳妾?”   盼儿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齐母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齐川虽然是个状元,但到底还年轻,这些年若不是靠着许丞相,想要当上户部侍郎,怕也不是什么易事,现在自身还没立稳,就想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情,闹出这种幺蛾子,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半晌没听见盼儿开口,林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问:“儿啊,你不是还对齐川有念想吧?”   听到这话,盼儿脸都涨的好像血桃似的,简直哭笑不得,且不提前世里齐家害死林氏的大仇,就说这辈子齐川做出的那些腌臜事儿,桩桩件件都恶心的很。   盼儿也不知道自己亲娘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还以为她对齐川有什么余情,赶忙反驳道:“什么念想?我恨不得他快点死了算了,先前齐家人差不点将咱们娘俩活活逼死,许清灵又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出手段,女儿的记性也没有那么差,要是还对他有什么心思,那不是脑子进了水吗?”   一听这话,林氏松了一口气。   齐川虽然不是个好的,那副皮相却生的不错,京里头不知多少小姑娘痴迷于他,将他称为“玉面郎君”,但只要瞧瞧齐家做下的事情,就知道齐川的人品心性都不怎么样,再加上盼儿早就嫁给了褚良,夫妻俩都生下了小宝,一旦再跟齐川有了牵扯,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见盼儿目光坚定,完全不像撒谎的模样,林氏也没有揪着此事继续问下去,只是让奶娘把小石头抱过来,孩子刚一进屋,便抻直了胳膊闹着让盼儿抱,连林氏这个亲娘都不顾了。   在忠勇侯府住了整整三天,盼儿白日里就陪着林氏,有时候还会抱着小石头,将灵泉水喂给他,小孩儿的身子骨照比成人要娇贵许多,盼儿怕他挨不住,也不敢喂的多了,就用筷子蘸了点水,蹭了蹭小石头的嘴唇。   大概是察觉出灵泉水是难得的好东西,即便小石头现在还不能开口,却愿意粘着盼儿。   盼儿也是个惯孩子的,抱着小石头就不撒手了,褚良来接盼儿离开时,小媳妇还有些舍不得,让男人脸色阴沉的如同锅底灰一般。林氏抱着儿子出门送了送,小娃还扯着嗓子嚎哭了一阵,只可惜光打雷不下雨,根本不能让铁石心肠的定北侯心软,最后还是将小媳妇带回了废庄。   回了废庄后,褚良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甚至会离开京城,也不知到底去了何处。   就算盼儿对朝堂上的事情一窍不通,也明显感觉到有些不对,虽说年关要比平时的事情稍稍多些,却也不至于如此风声鹤唳,废庄里多了数百个侍卫,分别住在小院儿附近,由栾英带着,不错眼的守着小院儿,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能发现端倪。   在庄子里憋得难受,盼儿哪里都不能去,索性就跟钱婆子吴婆子两个做起了腊肉,她做腊肉的法子简单的很,只要拿上好的五花肉,用盐一层一层抹了,挂在厨房靠近灶台的地方熏着,要不了多久就能将腊肉做好。   熏好的腊肉上头蒙着一层灰壳,洗的时候又黏又腻,不过切成薄片,放在锅里用大火蒸,要不了多久就有香味儿冒出来,虽然用的是五花肉,但肥肉却半点不腻,口感弹牙,瘦肉不柴,怎么吃都不错。   京里头的人不兴这种吃法,但盼儿以前在石桥村,村里头家家户户都这么做,那时候林氏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母女俩手中又没有什么进项,即使盼儿嘴馋的厉害,也尝不到蒸腊肉的滋味儿,现在能自己动手了,也不会再亏待着。   盼儿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也没忘了跟早出晚归的褚良提上一嘴,说要将凌氏跟老侯爷都接过来。   男人听了这话,当时没说什么,过了一日便将侯府剩下的那两位主子直接送到了废庄里,庄子里的已经修缮好了的院子多的很,虽然比不上侯府精致靡费,但也不算十分简陋,婆子们稍微收拾一番,就比普通富户家里的青砖大瓦房强了不少,凌氏一开始有些呆不惯,等到适应了几日后,口中抱怨的话也就没那么多了。   老侯爷身为褚良的祖父,对如今京城的形势看的分明,大概是看开了,他也不愁的慌,每日喝着地窖里藏得南果梨酒,逗弄逗弄小孙子,闲来无事,竟然还按著书里的方子,跟葛稚川一起,用枸杞蜜酿出了蜜酒。   先前蜂箱里的蜂蜜都被懒猴吃进了肚,本来冬天冷的很,应该不产蜜的,但老齐把蜂箱搬到了花房里,这花房里头放了不少石老爷子喜欢的花草,屋里又通了地龙,冬日里也能开花。   再加上这些花都被盼儿浇灌了灵泉水,长得比当季的花草还有繁茂水灵,蜜蜂本就勤快的很,瞧见这副欣欣向荣的景儿,更是闲不住了,时不时采了蜜,给老侯爷酿蜜酒提供了材料。   侯府的厨子来了几个,手艺比起吴婆子钱婆子二人要强的多了,她两个本就不擅长做热菜,不过白案功夫学的还不错,小宝的牙齿还没长齐,馍馍不够松软,咬起来十分费力,吴婆子便想出来了个好办法,用羊奶跟蛋清搅和在一处,添上些蜂蜜,揉了面,再上锅蒸,这样蒸出来的奶面干粮香软可口,还带着淡淡的甜味儿,小宝倒是爱吃的很。   眼看着快到年根儿了,栾玉端了羊奶过来,捂着嘴直笑:   “夫人,听说齐家闹出乱子了!”   栾玉也是个伶俐的,知道自家夫人不待见那位齐侍郎,今个儿她进行采买些东西,正好听到别人在谈论此事,稍微打听了一番,便回来说了。   “出什么事儿了?”盼儿可不是什么心宽之人,齐川跟许清灵夫妇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家出了乱子,她自然能当笑话听。   “齐侍郎在城北养了个外室,就是先前来咱们庄子里闹的那个徐娟儿,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跟齐侍郎结识的,肚子里竟然还怀着齐家的骨血,许清灵成亲这么长时日,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现在被外头的女人抢了先,怕是气的鼻子都歪了,可没有半点儿才女的韵致。   齐母也不是什么好性儿,不顾儿媳的脸面,刚一知晓徐娟儿怀上了,便张罗着要把她接回府,听说还在齐家摆了酒,非要给徐娟儿一个名分,如今闹的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盼儿不由咋舌,手里捧着温热的羊奶,轻轻喝了一口,好半晌才缓过来。   齐川要纳妾之事她先前听林氏说过一嘴,但没想到这妾室的人选竟然是徐娟儿,林三娘母女两个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就算许清灵是正房,又是相府千金,也不会不顾及着自己的名声。   不管徐娟儿是否真怀了孩子,以及那娃儿能不能生下来,齐川肯定是碰了人家,毁了姑娘家的清白,如此一来,势必是要负责的,否则就是把徐娟儿往死路上逼。   京城百姓不知道徐娟儿的本性,怕是以为她是个好的,许清灵即使心中再是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将她迎到府里去。   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笑,盼儿可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性子,把手里的瓷碗放在桌上,她还真希望徐娟儿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出世,那样齐府就热闹了。   如今废庄里虽然多出了不少人,但却半点儿影响不到荣安坊的生意,甚至因为年节将近,来的客人比先前还要更多了些。   近来添了盐水鸭跟松花蛋这两种新吃食,赵婆子又是个会打点的,东西全都摆在熟客面前,让他们先尝了滋味儿再买。   荣安坊卖的东西价格并不算太高,却罕见的样样都十分美味,京里头上到高门大户,下至平头百姓,几乎没有不爱吃这一口的。   别家铺子眼见着荣安坊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嫉妒的红了眼,琢磨着把秘方偷出来,但腌菜以及其他吃食,之所以能做的滋味儿鲜美,一是靠着盼儿手里的灵泉,二则是赵婆子自己弄出了料粉,再加上食材鲜美,比普通的菜蔬强了不少,这才能让荣安坊日进斗金。他们就算再是嫉恨,也没有半点儿法子。   赵婆子将今年的账本送到了废庄,盼儿翻着看了一眼,想到钱庄里存了那么多的银子,她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夜里褚良总算回了小院儿,抱着小媳妇躺在榻上,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想要说些什么,却吭哧了半天都没有开口。   见到男人这副模样,盼儿还以为褚良是旧伤复发了,小脸霎时间苍白起来,拉着他的手,急慌慌道:“是不是哪里难受了?”   “不是。”拉着小媳妇的手,褚良面露古怪之色,闷声道:“荣安坊开了这么长时日,约莫也能有些银钱,近来军费消耗极快,我……唉!”   听到这话,盼儿直接坐起身子,踩着绣鞋走到了木柜前头,在抽屉里翻找了一番,终于把赵婆子送来的账本给找着了。   用簪子挑了一下灯芯儿,屋里倒是亮堂了不少,盼儿披着外衫坐在圆凳上,翻出来荣安坊这一年的进账,足足有十万两银子,捧着账本走到床边给褚良看,男人瞧见明晃晃的数字,浓眉仍紧紧拧着。   盼儿问了一嘴:“十万两都不够吗?”   “陛下断了军饷,足足有五万兵士没米下锅,十万两银子看似不少,要是都换了粮食的话,怕是连三个月都撑不过。”   褚良这段时间奔忙,就是为了军饷一事操心,赵王府被围的水泄不通,即使王爷手中有银钱,却送不到军营,褚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手下的军士饿死,这才带着人四处剿了匪窝,把那些山贼私藏的金银财宝拿来变卖,换了粮食发给手下的兵丁。   十万两银子对于普通人而言,的确是已经不少了,但对于五万正值壮年的军汉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褚良原本是不打算将此事跟小媳妇吐口的,此刻瞧见盼儿小脸紧皱,一时间也有些不忍,道:   “祖父那里应该还有些银子,实在不行的话,便将侯府在京郊的田产都给变卖了,跟京城里的米铺老板换些粮食回来。”   盼儿点了点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废庄里虽然能种出来不少粮食,但谷子本就长的慢,现在外头又天寒地冻的,哪里能有收成?   大掌拍了拍小媳妇纤瘦的脊背,褚良声音低沉道:“天色不早了,早点歇下吧。”   一觉醒来后,盼儿伸手摸了摸已经冰凉的被褥,知道男人怕是早就走了。   心里头藏着事儿,她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就连凌氏都瞧出了几分,自顾自的抱着孙子,去桌前坐着,读了千字文给小宝听。   葛稚川一直住在庄子里头,朝廷断了军饷之事,肯定是瞒不过他的。   晌午时葛稚川跟老侯爷从地窖里走出来,一人手里头提着一坛子酒,喝的满脸通红,正好遇上了盼儿。   葛稚川见她面带愁色,就猜到了夫人为军饷发愁,便道:   “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您给将军的那十万两银子,解了城北大军的燃眉之急,只要栓紧裤腰带,忍到了夏日,葛某便有主意不让大军忍饥挨饿。”   “什么主意?”盼儿忍不住问了一嘴。   老侯爷见不得葛稚川那副装模作样的德行,直接说出口了。   “葛老头院子里放了不少春薯,那东西是番人带到咱们大业的,一般人不认得,却是难得的好东西,种在地里比粮食的收成要好了足足几倍,二月种下去,六月便能收上来,到时候收了一批粮食,虽然比不上稻米,却也比饿肚子强的多。”   “那可是五万人!”盼儿忍不住道。   “若是只有春薯的话,葛某还不敢夸下海口,但夫人那儿不是还有灵泉吗?只要播种的时候用上少许灵泉,到时候春薯的长势定然不差,侯府还有不少田庄,全都用来播种此物,总还是能供得起那些军汉的。”   ------------ 第109章 金精石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盼儿冻的打了个哆嗦,也没跟葛神医多说什么,便直接回了屋里,心里头琢磨着该如何多赚些银钱。   栾玉端了蜜茶过来,略有些烫手,吹了吹茶碗上浮起的热气,盼儿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余光扫见栾玉戴在耳垂上的坠子,好像是用金精做成的,宝蓝中泛着点点金色,珠子滚圆,但色泽品相却不算太好,隐隐可以瞧见一丝裂纹,还有些不太明显的白斑。   感受到盼儿的目光,栾玉走到女人身后,抬手轻轻的给她揉着肩膀,小声道:   “奴婢的耳坠子是大哥带回来的,他昨日进了城里,碰到了从吐火罗来的行商,那商人听说咱们大业富饶繁盛,便带了一堆金精过来,只可惜他开采的金精矿不太好,即使采出来十几车的金精,弄出来的原石质地却不算上乘,只能拿了来做些坠子之类的小物件,不能磨碎了作画,要不然肯定能卖上一大笔银子,再加上他们商队里的师傅雕工又不是顶好,全都磨成滚圆的珠子,也没有别的什么花样,就这样生意能有起色才是怪事。”   杏眼中划过一丝激动之色,盼儿手指轻轻颤了一下,好悬没把碗里的蜜茶洒出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制住心里的激动,轻声道:   “你把耳坠子摘下来一只,借我瞧瞧。”   金精虽然值钱,但耳坠子上只穿了一粒珠子,品相又不怎么好,栾玉不过是瞧着新鲜,这才准备戴上几日,既然夫人想看,她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伸手将耳坠子摘下来,放在木桌上。   无意识的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盼儿冲着栾玉道:“口上有些发干,你去把妆匣的油膏拿来,我抹上些,省的待会被北风一吹,怕是都会裂出血口子来。”   栾玉也是个麻利的,听到这话便掀开帘子出了屋,去主卧拿了用桂花汁子做出来的油膏。   屋里只剩下盼儿一个人,她伸手从怀里掏出装着灵泉水的白瓷瓶,四下瞧瞧,确定周围没有伺候的丫鬟,这才把金精耳坠放在掌心,滴了一滴灵泉水。   水润润的杏眸瞪大,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颗滚圆的珠子,原本金精珠子约莫能有指甲那么大,滴了灵泉水后,就如同缩水了一圈似的,立时小了几分,她手上也多了些灰褐色的杂质,仔细一看,发现金精石的青意更浓,之前上头的裂纹与白斑也消失不见,品相比起先前不知提升了多少。   女人的呼吸不免急促了几分,盼儿紧紧攥住耳坠,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老天爷竟然也在帮她,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像这种品相不高的金精,雕琢一番做了耳坠子,已经算好的了,若是再差些的,怕是连女子带的首饰都做不成。   毕竟高门大户里头娇养着的小姐,一个个眼界都高的很,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金精饰物虽然价格不菲,但吐火罗离着大业近的很,每年除了进贡给朝廷的上品之外,还是有不少行商带了些品相中上的金精过来,只要从荷包里讨了银子便能买到。   要是品相再差的,带出去也是丢了自己的颜面,偏偏小门小户的姑娘只识得金银玛瑙等物,根本不认金精,这倒是苦了那吐火罗来的行商,好不容易挖出来的金精原石,怕是都砸在手里头了。   栾玉手里头拿了粉白瓷的盒子,几步从屋外走了进来,盼儿将耳坠子还给她,屋里光线昏暗,栾玉也没细看,便没有发现金精珠子有何不同之处。   接过瓷盒,盼儿掀开盖子,细腻指尖蘸了一点浅黄色的油膏,涂在略有些干涩的唇上,一股馥郁的桂花香气萦绕着,甜的很,毕竟这油膏本就是用桂花花瓣以及花蜜熬出来的,都能直接吃下肚,涂在嘴上也不显得油腻,反倒滋润的很。   “栾英是在何处碰到的吐火罗的行商?”   大概是屋里的火炕烧的太热,栾玉发现夫人的面颊比平日红了几分,甚至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儿。   “就在荣安坊附近的酒楼里,那吐火罗的行商跟咱们大业人生的不一样,用布巾子缠着脑袋,又蓄着大胡子,高鼻深目,脸上的褶子也不少,一群番人堵在酒楼门口,手上实在没有银子,连回吐火罗的盘缠都凑不够,自然显眼的很,他们还四处问人家买不买金精首饰,我哥瞧着他们可怜,便买了耳坠子给了我……”   “你去把栾英叫来。”   京城里最近出的乱子不少,褚良实在是放心不下小媳妇,就吩咐栾英时时在庄子里守着,此刻栾玉虽然想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见他,不过主子的心思也不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能揣测的,也没有多问什么,便直接出了门,去叫了人回来。   从圆凳上站起身,盼儿心里不免有些懊恼,先前把银票都给了褚良,即使吐火罗行商手里的金精品质不高,但金精本身就值钱的很,即便质地不佳,也比普通物件儿贵上不少,她手里头剩下的银钱,怕是根本不够买的。   心里这么想,女人加快脚步到了主卧,将装了珠宝首饰的檀木匣子给搬了出来,打开盖子一瞧,里头的宝石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生疼,盼儿以前穷惯了,如今虽然宽裕了不少,却也舍不得花大笔银子买鸽蛋那么大的鸡血石,龙眼大的珍珠。   这些珠钗首饰全都是褚良送过来的,每一件品相跟做工都是上乘,盼儿也是个爱俏的,每天便换着样戴,对着铜镜仔细瞧上几眼,鲜嫩的就跟花骨朵一般,的确比素净时要好看几分。   将檀木匣子抱在怀里,盼儿嫣红的小嘴紧抿,苦着脸,连连叹气。   回到了堂屋,栾英栾玉兄妹两个已经站在前头等着了,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二人赶忙行礼,栾玉走上前将匣子接过来,没想到沉手的很。   盼儿也不卖关子,轻声道:“这里头都是我的首饰,栾英你拿了东西去当铺换了银钱,把吐火罗行商手里头带的金精石都给买回来。”   听了这话,栾英登时就急了,忙道:“夫人不可!行商手里的金精石虽然不少,但品相实在太低了些,就算买回来也只是一堆废品……”   “我心里有数。”   “快去!”她忍不住催促了一声,虽然顶级的金精用处要多些,次品做成首饰销路都不太好,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脑袋一热,想要将那些金精石都给买下,那她还怎么赚银子?   扫见夫人满脸坚定,栾英心里明白,此事已经没了转圜的境地,暗暗叹息一声:“夫人,金精石要不了这么多银子,您先把匣子里的首饰挑拣一番,若是有喜欢的便留下。”   “我都想留下。”有些不舍的咕哝了一句,盼儿把匣子掀开,将里头那只红宝石点翠步摇取出来,仔细瞧了瞧,又翻出一对翡翠镯子,这两样是褚良单独送给她的,还是得挑拣出来,否则依着男人小心眼的德行,怕是不会舒坦。   心里头难受的很,盼儿最终还是将那股不舍强行压下去,冲着栾英摆手道:“别耽搁时辰了,那些金精石我全都要,万一你去的晚了,被别人买走可怎么办?”   栾玉站在一旁,听到这话,暗想那种品相的金精石,根本不值几个银子,还大都是原石,处理好的首饰没几件,哪有人会做冤大头,把那种东西买走?   盼儿可不管这兄妹两个到底是什么想法,她交待完了之后,便让钱婆子跟吴婆子两个收拾了一间不小的屋子,用来存放金精。   栾英身为褚良身边的侍卫首领,办事比起寻常人要稳妥不知几倍,他武艺高强,也不怕被人偷了首饰,下午时便赶着几辆驴车,木板上放着的全都是金精石,蓝汪汪的颜色艳丽的很,在一片银装素裹的雪景中十分显眼。   周庄头远远的守在庄口,瞧见整日绷着脸的栾侍卫,一个人赶着几辆驴车往庄子这边走,脸色比金精石还青,他不厚道的嘿嘿笑了两声,也不上去帮忙,懒洋洋的靠着柳树,朝着栾英吹了个口哨。   栾英狠狠的瞪了周庄头一眼,也没吭声,只是微微眯起了眼。   周庄头只觉得脖颈一亮,不敢再作死,赶忙上前去将栾英手里头的树枝接过来,赶着驴子往里走,周庄头打小儿就在田里头做活儿,这种事情做起来自然比栾英这个侍卫首领熟练许多。   扫了一眼蓝汪汪的金精石,他忍不住问了一嘴:   “你拿了这么多的蓝石头干嘛?准备开染坊?”   “夫人有用。”   耸了耸肩膀,周庄头实在是想不出这些蓝石头能用来做什么,他不像栾英,跟在将军身边走南闯北,见识比起普通人多了不少,像这种蓝石头,除了颜色瑰丽之外,跟普通的矿石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何必耗费这么大的力气,非要赶着驴车把这玩意弄回来?   心里头琢磨不透,周庄头也没多问,夫人的想法他一个小小的佃户肯定是摸不透的,早先他还以为从蜀地移栽过来的黑珍珠活不成,哪想到那樱桃树还挺适应北边的气候,冬天这么冷都没冻死,还真是奇了。   说不准他们废庄就是那风水宝地,种什么活什么,没见那老梅树先前都不行了,栽在夫人院子里,慢慢也恢复了不少,只瞧着那势头儿,说不定等到年后还能开花。   金精石很快就被送到了空屋里头,原本房间里还摆了几把桌椅板凳,此刻全都给请出去了,盼儿自己端着个盆子,又让吴婆子提了井水送到门口,这才让她们离开。   倒了半盆冰凉的井水,又往里头加了小半瓶灵泉水,盼儿从板车上拿了一块砖头大小的金精石,对着透着亮光的窗户仔细打量着,发现这块原石比起栾玉戴着的耳坠子杂质更多,上头点点白斑不说,洒金的颜色也发黑发暗。   金精石以色泽均匀无裂纹,质地细腻无金星为佳,无白洒金次之,像盼儿手里头的这一块,已经算是下等的次品了,不过若是上品的话,砖头大的原石怕就能值上几千两银子,足足几车的金精石,哪里是她那些首饰能换的来的?   小心翼翼的将石头放在盆里,水面刚好没过金精石,屋里头点了蜡烛,雪白小手端着烛台,盼儿坐在小马扎上,凑近了看着盆里头的景儿,发现原本澄澈见底的井水,突然之间变得浑浊起来,而那块金精石颜色则越发浓艳,好像被淬炼似的,上头的白斑跟杂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开来,一点点的消融在水里。   金精石的比先前小了一圈,不过分量依旧可观,盼儿也没急着把这块金精石从水里捞出来,琢磨着要是在盆子里泡上一整夜,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变化。   走到门边上,盼儿冲着外头喊了一句:“拿几个木盆过来,再装些井水。”   屋外除了栾英栾玉兄妹二人之外,还有好几个侍卫,一听这话,十几人纷纷去弄,很快就把盼儿要的东西搬到了门口。   因为金精石的变化实在称不得小,盼儿也没让侍卫们进来,自己一个人劳心劳力的将装着井水的木盆端进来,木盆跟灶台上的铁锅似的,又大又沉,盼儿都好些年没有干过粗活儿了,没搬上几个盆子就累的呼哧带喘,额间渗出星星点点的汗珠儿,背上的汗都把小衣都打湿了。   瞧见夫人满脸通红的模样,栾英走上前想要帮忙,却被盼儿给轰走了。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赶在腰酸腿软之前,终于将盆子全都挪到了空屋里头。   空屋中的金精石不少,但她的灵泉水却不多,喘着粗气坐在地上,盼儿用手背蹭了蹭脸,之后也没留手,指甲捏着手肘内侧的嫩肉,狠狠的拧了一圈。   每日都要弄出些灵泉水来用,即使对这种疼痛已经习惯了,盼儿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豆大的泪珠儿跟着灵泉水一起噗噗往下掉,她也不用瓷瓶,直接拿装了井水的木盆接灵泉。   约莫着一个盆子接的差不多了,盼儿赶忙换了另外一个,等到十几个盆子中都有灵泉水后,她双眼红肿干涩,脑仁如同针刺一般,疼痛难忍。红嘴儿里发出一丝闷哼,盼儿咬着牙将金精石放到盆子里,木盆中能放上两块,再多的就放不下了。   坐在小马扎上头,盼儿将还剩个瓶底儿的灵泉水一口喝了个干净,脸色比起先前要红润几分,转头往屋外走,她耷拉着脑袋,双眼就跟核桃似的,又红又肿,栾英吓了一跳,刚想问话,就听到女人声音沙哑的开口:   “派几个人守着这件屋子,谁都不许进去。”   里头的金精石即便杂质不少,但到底也是花了上万两银子买回来的,自然不能出差错。   栾英刚忙应了一声,便瞧见盼儿直接往主卧走,栾玉赶忙跟上去,主仆两个进了屋,盼儿坐在八仙椅上,饿的连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肚子里一抽一抽的疼。   “去厨房里端碗大骨汤过来。”   荣安坊的卤水分好几种,其中有一种便是用棒骨熬出来的,这一锅汤从早炖到晚,日日往里头加上新鲜的猪腿骨,上头的肉虽然不多,但里面的骨髓以及胶质却全都熬煮进了汤汁里头,晾凉后撇去浮油,味道醇厚鲜美,却半点也不腻歪。   栾玉见着主子脸色不好,片刻也不敢耽误,赶忙去厨房端了汤过来,盼儿接过汤碗,也顾不得烫,小口小口的吸溜着,还捞出了里头的肉吃进肚。   以前跟林氏住惯了,盼儿的口味照比普通人要清淡不少,今日竟然吃了这么多的荤食,还真把栾玉惊着了。   喝了一碗汤,盼儿只觉得从内而外的暖和起来,腹中的饥饿感也少了些许,却仍有些难受。   正好今个儿吴婆子弄了手擀面,厨房里还有芝麻酱,盼儿直接站起身,去了厨房,用开水把面煮了,再拿凉水过几遍,切了菜丝,鸡丝,加了油盐糖醋之后,往里舀了足足一勺芝麻酱,用筷子拌开了,也没出厨房,就坐在灶台前头吃着。   装着凉面的海碗足足有盘子那么大,里头的面条也不少,大概是今个儿弄了太多的灵泉水出来,盼儿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就跟无底洞似的,吃多少饭食都没觉得饱,吴婆子钱婆子两个还呆在厨房里,瞧见夫人这副架势,一个个唬的都不敢开口,只能愣着站在边上。   吃完了一碗凉面,盼儿又吃了一碗小宝最爱吃的奶蛋,小手拍了拍滚圆的腹部,这才慢悠悠的走出了厨房。   栾玉生怕夫人撑坏了脾胃,直接去了葛神医所住的小院儿,讨了些消食的丸药回来,本打算给夫人吃,哪想到盼儿看也不看一眼,反倒端起了先前酿好的山楂,不停的往口中送。   ------------ 第110章 齐川与徐娟儿   栾玉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清秀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明显的震惊之色,也没有开口再劝,今日夫人吃的饭食,比起成年男子一顿饭吃的都多,吞咽时也急了些,好像饿了四五日一般,明明上午还好端端的,自从进了空屋就有些不对,难道是那些金精石有问题?   盼儿也不清楚栾玉的想法,大抵是今日消耗的太多了,以前虽然也用灵泉水,却很少出现这种饿的心慌的症状,想想一共有十几车的金精石,要是都用灵泉泡着,不知道要将她折腾多少回。   细白小手拿着瓷勺,搅动着碗里红艳艳的的山楂,这山楂是先前钱婆子熬出来的,在大锅里烧开了酒水,将山楂去了核,用蜂蜜冰糖熬煮到软糯,山楂本身酸的很,吃几颗就会倒牙,但加了香甜的蜂蜜与冰糖后,将那股子酸味儿稍稍中和了几分,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就连褚良那种不太爱吃甜食的男人尝了后都赞不绝口,盼儿本就嗜甜,吃的自然多了些。   栾英是褚良身边的贴身侍卫,白天庄子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全都会禀报将军。   当得知小媳妇用一匣子珠宝换来了十几车次等的金精石时,男人也不由愣了一下,不过想想盼儿那副贪财的性子,恨不得钻进钱眼儿里,赔钱的买卖她肯定不会做,难道那些金精石有何不同之处?   心里这么想,褚良摆手示意栾英退下,直接推开房门,走进了主卧里头。   厨房的炉子一直烧着,夜里灶台上用砂锅煨着高汤,以至于烟道相通的主卧暖和的很,即便外头天寒地冻,呆在屋里却觉得暖意融融,盼儿穿着香云绸的小衣,坐在炕沿边上,手里头拿着那只红宝石点翠步摇,在烛火边上细细端量着。   大概是太过入神了,盼儿并没有察觉到褚良来了,柔腻的指尖摩挲着棱角分明的血色宝石,指腹被硌的微微有些泛红,仔细一看,小媳妇的眼角也泛着相同的潮红之色,就跟涂了胭脂似的,又不似脂粉那般死板,艳丽的模样看在男人眼里,好像在胸臆处烧了一把火,让他呼吸都没有先前那般平稳了。   房间里有淡淡的香气,褚良知道盼儿不像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一般,对使用香料的手法十分熟稔,她身上只涂着用鲜花汁子熬成的香膏,那股味道都让褚良热血沸腾,恨不得将人按倒在身下,将这个娇嫩的一口一口吃进肚里。   褚良人高马大,走到炕桌前头,大片阴影挡住了光。   盼儿歪着脑袋,杏眼微微眯起,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发现他肩头还落着一层雪,便跪坐在炕上,用手将雪掸干净了,这才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道:“十万两银子可都买了粮食?”   “买了。”褚良瓮声瓮气的道。   他坐在盼儿身边,漆黑鹰眸不着痕迹的扫过那双雪腻的玉足,眼里像着了火似的,问:“我听栾英说,你让他把首饰都给卖到当铺里,换了金精石回来?”   盼儿只觉得有些凉,扯过了薄被盖住腹部,红唇一掀,笑道:“他倒是个嘴快的,那吐火罗行商手里头的金精石虽说只是次等,但买回来拢共不过万两银子,若是换成了上品乃至于极品的金精石,一进一出,赚的可就不止这些了……”   冷的像冰块儿一样的大掌一把捏住了小脚儿,盼儿身子颤了一下,羞恼道:   “快放开!凉的很!”   嘴上斥责尤嫌不够,小媳妇脾气倒是不小,用脚可劲儿的蹬着褚良的胳膊,只可惜她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也比不过褚良。   男人没费多大力气便将她制住了,脸贴着脸,两人只隔了几寸距离,盼儿好像都听到褚良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现在还凉吗?”低沉粗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都已经听过无数回了,此刻盼儿却跟不知事的小姑娘似的,闹了个大红脸,哼哼一声:“不凉了你也放开。”   褚良只当没听到,手上的力道用的并不很大,却让小媳妇无法挣脱,只能乖乖的被钳制住。   “你先坐好了,有东西给你看。”   “你说那些金精石?明日一早我再去看,有侍卫守着,那些石头也没长了腿儿,自然是跑不了的,最近为夫忙得很,并非诚心冷落的夫人,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哪还有心思去管旁的杂事?”   眼见着这人面色紧绷,额角都迸起青筋了,盼儿暗骂了一句,嘟囔道:“不是金精石,是别的东西。”   说实话,褚良半点儿兴趣都没有,不过看见小媳妇涨红的面颊,一时间也不想把人惹急了,老老实实的坐直了身子,问:“什么东西?”   红宝石点翠步摇摊在柔嫩的掌心里头,原本这支步摇的品相就不差,鸡血石色泽剔透,颜色浓艳,几乎看不到什么杂质,只有少许瑕疵,是难得的上品。   但此时此刻倒是稍微有些不同了,鸡血石比起先前要小了几分,颜色浓稠的像血,却十分清透,那一点暗色的瑕疵完全消失,不论是色泽还是品相,明显比先前更上一层楼。   褚良伸手,将步摇以及那双小手都握紧了,盼儿试着抽了抽手,却动弹不得,抬眼打量着男人的神情,发现他面色如常,刚毅的下颚处冒出了一层淡青色的胡茬儿,显得十分正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先前你把瞿凝霜送回了瞿家,皇后娘娘就没有帮衬一把?”   被李富贵拐走的小姑娘,可是瞿皇后的亲妹妹,按说也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她们夫妻两个把人救下了,竟然连谢礼都没有,也不知道瞿家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此时此刻,瞿皇后就跟泥菩萨没有任何差别,陛下早就对瞿皇后十分不满,要是知道瞿家跟咱们侯府走的近了,怕是第二日废后的圣旨就会下来,她自然得处处小心……”   盼儿哼了一声,又问:“那李富贵呢?”   一想到那人是个丧尽天良的拐子,盼儿心里就憋着火,恨不得将他活活给刮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我找人替他净了身,送到了坤宁宫里。”褚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语气平淡的好像不是割了人的命根子,将人送上死路,而是一件不足道的小事般。   端起茶碗,盼儿喝了一口已经温了的茶汤,想起被放在空屋中的十几车金精石,心里头不免一片火热,大业本土是没有金精矿的,必须要从吐火罗运过来,这上品的金精石一般是充作贡品,进奉给皇室,现如今有了灵泉,就算是次一等的金精石,也能让其祛除杂质,品相更佳,只可惜没有渠道,若是稀罕物卖不出去,那还真是可惜了。   眼见着小媳妇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淡淡愁色,褚良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粗粝带着糙茧的指头按上了女人的眉心,轻轻揉弄几下,哑声道:“有什么为难之事,跟为夫说便是。”   盼儿一张小脸儿养的水滑细嫩,即使已经将近二十,瞧着依旧嫩气的很,此刻眉心那块肉被搓的又红又肿,她忍不住哼哼两声,将男人的大掌推开,正色问:“若有极品的金精石,该卖给何人?”   黑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说实话,褚良一开始只以为灵泉水有治病疗伤之效,却没想到里头的灵气竟如此好用,像金精这种稀罕的矿藏都能提升品相,若不是泉水实在有限,用在别的地方,想必也能有奇效。   “处理好的金精石交给我便是,江南一带十分富庶,风雅之士多聚集在苏杭,将金精石运往南边,是最稳妥的法子,卫东本就是镖师,常年走南闯北,相熟的行商也不少,自然不会生出纰漏……”   既然褚良这么说了,盼儿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手底下只有荣安坊一间铺子,只能用来卖些吃食,像金精石这种宝石,还是交给褚良处置比较稳妥。   要是定北侯府没被圣人盯上,盼儿还能琢磨琢磨开家首饰铺子,但树大招风,褚家早就成了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还不如消停的呆在庄子里,也省的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明日你先别急着走,随我去空屋瞧瞧,金精石放在泉水中浸泡一夜到底如何了。”   褚良嗯了一声,撸起袖子将炕桌放在地上,外袍搭在木架子上,把小媳妇按倒在炕上,声音沙哑且透着浓浓的渴望:“小宝都快三岁了,是时候给他再添个弟弟……”   自打解了体内的牵丝蛊后,男人的精力比往日不知旺盛了多少,即使夜里头没睡多久,第二日鸡啼声便睁开眼,亲自伺候着睡的迷迷蒙蒙的小媳妇洗漱,等到盼儿彻底清醒了,夫妻两个才穿好衣裳,往空屋走去。   冬日里冷的很,不过因为盼儿先前的吩咐,空屋附近的回廊下,有不少侍卫来来回回的走动着,一见到将军跟夫人来了,忙不迭的行礼。   眼见着侍卫冻的满脸通红,盼儿看着栾英,皱眉道:“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次班,这么大点儿的屋子,两个侍卫看守着也便够了,你们何必尽数在冰天雪地里冻着?”   说完,她看也不看栾英羞愧的神色,取了钥匙将铜锁打开,拉着褚良进了大屋里。   屋里一片昏暗,褚良仔细避过地上的水盆,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   盼儿蹲在其中一个水盆前头,从浑浊的水中将比砖头略小的金精石捞出来,这金精石原本满布金芒,洒金黯淡,上头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白斑,此刻却如同脱胎换骨了般,不止暗沉白斑全都消失,就连洒金也都不见了,只余下纯青色的石块,颜色深浓,实为不可多得的上品。   褚良凑上前看,他虽然对书画并不精通,但是金精石是好是坏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只过了一夜,次等的金精石就能变成上品,这屋里头足足有十几车的金精石,若是都能变作这种品相,军中之危也就能解了。   *   *   徐娟儿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道,能给高高在上的状元郎生儿子。   她一开始只以为齐川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准备委身于他,混个姨娘当当,虽然姨娘的名声不好听,生下的儿女也是庶出,但到底比吃糠咽菜过贫苦日子强,所谓笑贫不笑娼,正是这个道理。   那日徐娟儿制备了一桌席面,说要答谢齐川的收容之恩,酒菜里虽然没有下药,但壶里装的可是烈酒,一般男人喝下几杯,就人事不知了,像齐川那种斯文温和的公子,想必酒量也不怎么好。   林三娘跟徐娟儿娘俩手头紧得很,不过齐川是个好的,派人往小院儿里送了衣裳财物,还有婆子照看她们,倒也是吃穿不愁。   徐娟儿特地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小袄,她身量偏瘦,五官也秀气的很,甚至眉眼处隐隐跟盼儿有几分相似,下午齐川来时,看到了精心打扮的徐娟儿,一时间不由有些恍惚。   入席之后,徐娟儿手里端着酒盏,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晕红,怯怯的望着齐川,娇柔道:“齐公子,若不是有你出手相助,我跟娘怕是早就饿死街头了,娟儿敬齐公子一杯,您千万不要推辞……”   说着,徐娟儿直接将杯中澄澈的酒水一饮而尽,齐川眼神闪了闪,知道酒里头怕是有问题,也没推拒,顺势将酒水喝了,脸色腾地红如火烧,颀长清瘦的身子也有些不稳,昏昏沉沉的倒在桌上。   林三娘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口中咧咧道:“这状元郎的酒量还不如你呢,昨个儿的避火图可看清楚了?待会切记要成事,否则就白忙活这一场了。”   “娘,女儿可不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齐状元年少有为,若是能进到齐府去,咱们娘俩下半辈子就不必愁了,吃香喝辣,应有尽有。”   费了好大的力气,齐川被母女俩扛到了卧房里,林三娘咧嘴一笑,扭头就出去了,徐娟儿先是将男人身上的衣袍解开,而后将烛火吹熄,才脱了自己身上的衣裳,躺在齐川身边,按着画册上头的动作,一点一点的成就了好事。   虽然过程不算顺遂,甚至还疼的厉害,但只要一想到以后的好日子,徐娟儿心头便无比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等到第二日,齐川一睁眼,就发现身旁倒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只瞧着那张脸,不是徐娟儿还有哪个?   身旁的动静将徐娟儿惊醒,她对上男人清冷的凤眼,两手环抱着膀子,浑身止不住的哆嗦着,哭道:“昨夜、昨夜……都是小女子的错,冲撞了齐公子,还请您莫要怪罪。”   一边说着,徐娟儿一边偷眼看着齐川,发现他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心里咯噔一声,眼帘低垂,豆大的泪珠儿噗噗往下掉,哭天抹泪的模样瞧着十分可怜,只可惜像徐娟儿这种女人齐川见得多了,要不是她跟林盼儿生的有几分相似,自己定然不会容下这种蠢妇。   “娟儿莫哭,既然是我毁了你的清白,自然会负责到底,只是我早已娶妻,若你不嫌弃的话,只能入到齐府当妾,实在是委屈你了……”   女人赶忙摇头,她从来没指望过名分,只要有白花花的银子便成了。   “能跟在齐公子身边,是小女子的福分。”   这一男一女都不是什么好货,各自心中的算盘都打的啪啪响,一时间也没生出什么龃龉,各取所需,徐娟儿成了齐川的妾,被这人养在城北,若能生出一个儿子,也算是给齐家留个根儿。   因为许清灵的肚子不争气,虽然她模样生的美,但性子却傲气的很,从来没将齐家人放在眼里,对此,齐川心里头如同明镜一般,即便没有主动提及此事,却暗暗恼了许清灵,去城北小院儿的次数多了不少,连番行房之后,徐娟儿还真怀上了。   肚子里有了齐川的骨肉,徐娟儿的底气也足了,她有孕一事被齐家人知道后,齐母非要闹着将她接到状元府去,说城北小院又破又小,住在里头简直委屈了她的宝贝孙子,非得回到状元府那种敞亮的地方,孩子才能养的好。   齐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许清灵自然也知道了徐娟儿的存在,她这些年吃了不知多少汤药,给庙里添了无数香火,偏偏肚子依旧没有动静,相府千金本就心高气傲,发现齐川在城北养了个外室,气的眼前一黑,白皙面庞都涨成了猪肝色。   即使外头的女人怀了齐川的骨血,许清灵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齐母把那个贱人接进府,直接让手下的小厮围在城北小院儿外头,不让进出,齐母看着那些人高马大的小厮,又恨又怒,偏偏没胆子闯进去,只能站在院外叫骂。   齐川闻信赶过来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百姓,冲着齐川母子指指点点,齐母却浑然未觉,嘴里头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吐,将许清灵乃至整个丞相府都给骂了个遍。   许清灵也不是什么好性儿,听到下人回禀,冷笑一声,让小厮都撤回来,而她则收拾了东西,直接回了相府。   ------------ 第111章 娇客   齐川虽然中了状元,但之所以能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其中少不了相府在后头谋划,如今许清灵直接回了娘家,一开始齐川还以为她是闹闹脾气,自己上门去请就能回来,哪想到许清灵一连小半个月都没有再踏入齐家大门,许丞相手下的文臣还参了齐川一本,说他罔顾人伦,宠妾灭妻。   当今圣上自打吃了进贡的红丸后,只觉得浑身精力充沛,就跟二十出头一样,对朝堂之事抓的更紧,许家人是圣上的心腹,自然十分受倚重,此刻齐川落了许丞相的面子,圣上当朝便狠狠斥责了齐川一顿,让他滚回去好好反省。   从金銮殿走出来时,齐川浑身止不住的冒冷汗,就连身上的衣裳也被汗意打湿,恍恍惚惚的回了状元府。   先前徐娟儿被接到了状元府养胎,一听说齐川下朝了,满脸带笑的去迎,还没等碰到男人的胳膊,就被一把推开了。   女人眼中满是委屈,不过她也知道齐川不能得罪,柔声道:“大人这是怎么了?上朝之前还是好好的,难道有人惹了您?”   男人面色阴沉,凤眸中怒意翻涌,半晌没有开口。   无论如何许清灵还是徐娟儿,齐川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只不过此刻在朝中的处境艰难,势必得将许氏迎回来,否则他户部侍郎的位置也坐不稳,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全没了。   想想先前在石桥村过的穷苦日子,齐川俊朗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才平复下来。   “我今日去相府把夫人接回来,到府之后你老老实实的跟夫人请安,不能有半点儿轻慢,若是敢阳奉阴违,便回城北小院儿呆着吧!”   徐娟儿在状元府也呆了有一段日子了,却从来没跟许清灵打过照面,毕竟那位生在富贵乡的许小姐,根本不屑于用正眼看她,先前直接回了相府,现在又要齐川放下身段儿亲自去请,还真是好大的脸面。   心里头憋着气,徐娟儿也不敢惹怒了齐川,柔声道:“还请大人放心,娟儿能留在您身边便已经知足了,今日夫人回来,若是心中还有怒火,娟儿就算在雪地里跪在一整夜,也会让夫人消气。”   听到女人这一番话,齐川伸手抚着徐娟儿的脸蛋,目光稍微柔和了几分。   “你肚子里怀着我齐家的血脉,许氏就算再胡闹,也得顾念着这一点,放心便是。”   说完,齐川径直走进主卧中,换下了身上的朝服,冒着大雪往相府的方向赶去。   许清灵坐在妆台前头,手里拿着螺子黛,仔仔细细对着铜镜描眉。   兰香掀开帘子,脚步匆匆的走进屋,道:“小姐,姑爷站在门口,说要见您一面。”   “不见。”许清灵讥嘲一笑,齐川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了,当初之所以嫁给他,就是觉得村里头出来的状元好控制些罢了,如今他翅膀硬了,不听话了,若是不好好冷着一段时间,怕是也记不得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   兰香知道主子心里头不舒坦,毕竟齐家人忒不是个东西,主子为了生子,日日夜夜不知灌了多少汤药,整个人都消瘦的不成样子,他齐川倒好,在城北养了个外室,还弄大了肚子,这是生生把小姐的脸面往地上踩。   齐川的确是才子,但却生性风流,前有林盼儿后有徐娟儿,根本不把小姐放在眼里,如今在朝堂上吃了暗亏,才想着把人接回去,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兰香退了出去,跟守门的侍卫说了一声。   侍卫满脸难色,走到齐川面前,瓮声瓮气道:“姑爷,小姐身子不爽利,实在是不能见客,不如姑爷先回去,改日再来?”   “我是清灵的夫君,又怎能称作外人?既然今日贵府不愿放行,那齐某改日再来。”   齐川肩头积了一层雪花,清俊的脸泛起淡淡的青白色,守门的侍卫心中也有些愧疚,偏偏是小姐的吩咐,他自然不敢违拗。   自这天起,齐川日日登门,姿态放低,显得十分诚恳,一开始侍卫还能将他拦在府外,后来事情闹大了,围在相府前的百姓越来越多,对着许家指指点点的,大都认为许清灵仗势欺人,不将夫君婆家放在眼里。   听说了此事后,许丞相气的狠了,回府斥责了许清灵一通,让人将齐川请进了正堂。   许丞相坐在主位,看着温润如玉的齐川,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齐川是个极有野心之人,能力同样不差,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一个从山沟沟里出来的状元,不过这人过久了舒坦日子,就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德行,小小的妾室而已,肚子里揣了块肉就想爬到他女儿头上,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阿川,清灵的性子倔强,你府里新纳的那个妾室又不是个规矩的,实在是戳了她的心。”   齐川冲着许丞相拱了拱手,面上的愧疚之色遮掩不住:“此事的确是川的错,还请岳父大人原谅一回,今日川将清灵接回去,肯定会好好对待,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许清灵就在一旁坐着,听到这话,清丽的脸上不由露出丝冷笑。   她突然站起身,道:“不必再说了,我跟你回去便是。”   话落,兰香扶着许清灵的胳膊,扭头直接走出了正堂。   从状元府离开时,许清灵只带了兰香一个丫鬟,回去时却足足有五个人,其中三个生面孔都是难得的美人儿,一个个生的五官艳丽,身段儿窈窕,胸脯跟屁股都浑圆挺翘,比起徐娟儿那副细细的身条儿强了不知多少。   这三名女子是许清灵特地从扬州买回来的瘦马,不止皮相生的好,又会吟诗作对,极有才情,手里头捏着三人的卖身契,也不怕她们翻起什么风浪。   刚一回到状元府,许清灵就给三人开了脸,成了齐川的通房。   原本有些冷清的府邸,登时就热闹了不少。   住在偏院儿的徐娟儿得了信后,直接傻眼了,她本以为许清灵善妒,肯定会为难自己,现在她给齐川挑了三个模样娇媚的妾室,自己又怀了身孕,哪里比得过那些狐媚子?   男人都是好色的,齐川表面上再如何斯文正经,最后还不是把那三个妾室一一给收拢了?有了这三女的陪伴,齐川早就把徐娟儿忘在了脑后,要不是徐娟儿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在府里头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   *   夜里浸在水中的金精石,足足能有十几斤重,褚良将这些宝贝好好收起来,派人送到卫东手里,拿到了南边去售卖。   苏州府中文人墨客极多,其中识货之人也不在少数,当瞧见这些上品乃至于极品的金精石时,这些书生们一个个激动的直打哆嗦,从家里头取了银子,想要将金精石买下来,只可惜僧多粥少,卫东带过去的第一批货不出三日,就已经卖了个精光,速度之快,还真是出乎了褚良的意料。   十几斤金精石就卖了上万两银子,空屋里剩下了不少石头,盼儿也不急着将金精石全都处理了,毕竟一次弄出太多的灵泉水,实在是难受的很,既然褚良手头还算宽裕,稍稍慢一些也无妨。   等到过年的档口,院子里的那棵老梅树终于开花了,一开始盼儿还以为老梅树受伤太重,今年怕是开不了花,哪想到它还是个争气的,满树都是素白的花瓣,透着盈盈浅香,虽然并不浓郁,但那股香味儿却分外特别。   老齐将蜂箱移到暖房后,因为外头实在是太冷了,即使开了一扇窗通气,这些蜜蜂也鲜少出去,等到梅花开了后,这些小东西一反常态,也不怕冷了,顺着窗户趴到梅花瓣上,将花蜜都给采了之后,这才回到暖房里。   盼儿头一回听老齐提起此事时,她也唬了一跳,生怕蜜蜂出去一趟都给冻坏了,毕竟养蜂不易,当初上后山把蜜蜂弄进蜂箱里头,老齐跟周庄头都折腾的满头包,涂了好几日的药膏才消了不少,万一全都冷死在外头,那多可惜?   不过那些小东西也不是傻的,它们喝过灵泉水,比起普通的蜜蜂要强健许多,来来回回的折腾好些趟都没什么问题,老齐甚至还真在蜂箱里采出了梅花蜜,虽然只有一瓷瓶那么多,颜色也照比枸杞蜜要淡些,但胜在香气淡雅馥郁,吃进嘴里,那股花香能停留整整一日,比起别的蜜种,的确显得十分特殊。   去空屋里弄了些灵泉水,将金精石给泡上,先前一次若是弄多了泉水出来,盼儿总是饿的难受,这次她把装了梅花蜜的瓷瓶随身带着,饿的心慌时便直接喝上一口,腹中就升起了一股暖意,也不像先前那么难受了。   转眼就到了开春,葛老头从去年就一直琢磨着要种春薯,如今天气暖和了,便跟老侯爷讨了不少人手,去定北侯府的田庄里种地,临走时才不忘找盼儿要了三瓶灵泉水,原本葛老头还想要的更多,只可惜灵泉水放在瓷瓶中,功效只能保持一天一夜,存放在玉瓶里虽然能好些,却也无法阻止灵气慢慢流逝。   褚良心疼小媳妇,生怕她哭坏了眼睛,无论葛老头说什么,男人都不松口,最多只给三瓶。   知道自家将军铁了心肠,自己就算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有用,葛老头索性也不要了,直接拿了三瓶灵泉水走人,这灵泉水虽然分量不多,却是难得的好东西,有了此物当引子,不愁春薯长不起来,要是过几日还不够的话,再回来跟夫人讨要便是。   等葛稚川走了之后,盼儿倒是比先前清闲了不少,金精石催的并不很急,每日只要泡上一两块,积攒了一定数量后,再交给卫东送到江南也就是了。   进二月之后,庄子里迎来了一位娇客。   褚良亲自将那年纪轻轻的夫人接进了庄子里头,这人一走进堂屋,盼儿就瞧见了她高高耸起的肚腹,约莫应该有八个月的身孕,马上就要临盆的模样,按说怀胎八月的妇人,身段儿大都丰腴的很,毕竟就算母亲胃口不佳,吃不下东西,孩子还是要长身体的,自然不能吃的少了,但眼前的年轻妇人却瘦的厉害,除了肚腹高高耸起,浑身连点肉都没有,面颊蜡黄蜡黄,连点血色都没有。   女人瞧见了盼儿,温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冲着她轻轻颔首,之后便由丫鬟搀扶着,去了另外一座小院儿。   堂屋里只剩下盼儿跟褚良夫妻两个,小媳妇脸色阴沉,恨得咬牙切齿:“姓褚的你交代清楚,她到底是谁?是不是你偷偷养着的外室,竟然还带到这里,你、你真是厚颜无耻!”   褚良见小媳妇一张脸涨的血红,一看就是气的狠了的模样,他心惊肉跳,赶忙上前将人搂在怀里,铁臂紧紧箍住她的胳膊,握着小手放在唇边,不住口的亲着:“夫人,那可不是什么外室,她是赵王妃,肚子里头怀的是赵王的骨肉……”   “赵王妃?”   盼儿也不抽回手,面上露出一丝诧异:“赵王妃不在王府里呆着,怎么来了咱们这儿?”   “先前王爷被圣上派去守陵,王府里只有怀了身孕的赵王妃,侍卫们将赵王府围起来,每日只许一个人进去送菜,连点荤腥都不见,赵王妃马上就要临盆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腹中的胎儿怕是都保不住,在庄子里呆着,也能安心养胎,再加上葛老头的医术不错,怎么看都比留在王府好。”   盼儿心说赵王妃都快瘦成一把骨头了,要不是褚良将人从王府里接出来,指不定被磋磨成什么模样,他跟赵王走的近,这一点盼儿早就知道,眼下赵王妃都已经到了庄子里,自然得好生招待,最后还能落个好。   赵王妃虽然身份高贵,但性子却十分和顺,废庄照比王府要简陋许多,她也没有半点儿挑剔的意思,反而时不时从院子里走出来,在外头转悠一两圈,原本赵王妃还想来见见盼儿,但因为院子里养了大灰跟狼牙,两只野兽的模样十分狰狞可怖,像赵王妃这种娇养着的贵妇人,瞧第一眼时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扭头就回了自己院中,缓了许久才没那么怕了。   ------------ 第112章 有孕   伺候在赵王妃身边的丫鬟,都是王府的老人儿了,见着王妃脸色发青,额间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来,一个个吓得心惊肉跳,生怕主子有什么好歹,一旦王妃跟她肚子里的小世子出了半点差错,她们这些奴才怕是也保不住命了。   鹅蛋脸的丫鬟提了热水,手里头拿着一个瓷罐,里头装着澄黄透明的枸杞蜜,这是将军夫人派人送来的,说是枸杞蜜的品相不错,滋阴补气,王妃身子瘦弱,又马上快要临盆了,不管有没有用处,喝些蜜水甜甜嘴儿也是好的。   凝香把茶盏端到了赵王妃面前,轻声道:“主子,您虽然不愿意喝这些甜腻的,但总得养养身子,奴婢瞧着庄子里的枸杞蜜品相质地都是上乘,要不先喝些缓一缓……”   先前在王府里,因为守门的侍卫刻意苛待,赵王妃已经近一个月都没有尝到荤腥了,每日只能吃些用盐水煮的白菜,有时候连米饭都吃不上,日子艰难的很,这么过了一个月,赵王妃也不再嫌这嫌那,有的吃便觉得不错了。   至于蜂蜜,以前她不喜欢这股甜的腻人的味儿,但眼下已经算是不差的吃食了,十里坡到底不比京城,她也不好事事挑拣。   心里这么想着,赵王妃伸手接过茶盏,掀开盖子吹了吹上头逸散的水汽,一股甜香在屋里弥散,香味不算太浓,却绵绵不绝,勾人的很,赵王妃以前虽然不爱喝蜜茶,却没觉得此物的味道这么好闻,等到茶汤没那么烫口了,她这才轻轻抿了一口,眼睛不由微微眯起来。   随着蜜茶咽下肚,一股暖流在胃袋里逐渐化开,甜香味儿好似浸透了嗓子,却并不觉得腻歪,慢吞吞的喝完了一整碗蜜茶,女人原本蜡黄不带一丝血色的面颊,现在浮起了淡淡的红润,鹅蛋脸丫鬟还以为是屋里的火炕烧的太热,闷着主子了,刚准备将窗户推开透透气,便听到赵王妃道:   “再冲一碗蜜茶,这股味儿还挺好的。”   听到自家王妃的话,丫鬟愣了一下,之后赶忙重新舀了蜜,倒了水,眼见着逐渐化开的蜂蜜,鼻子里嗅着那股味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奴婢听说将军夫人在京城里开了两家荣安坊,那铺子里头的腌菜滋味儿极好,不少高门大户都派了奴才早早的去店门口候着,若是去的晚了,像腌黄瓜、腌笋之类的吃食就被一扫而空,想买都买不着,不光腌菜,还有盐水鸭跟松花蛋等物也卖的不错,以前咱们在王府都没尝过这种吃食,真不知道将军夫人是怎么想出来的……”   赵王妃不由诧异,指尖将散乱的鬓发绾在而后,懒洋洋的问道:“不过小小的腌菜而已,真有这么好吃?”   “奴婢也没吃过啊,不过瞧着荣安坊的生意,好的出奇,想必还是有真材实料的,您若是想尝尝,奴婢便跟厨房里的婆子讨要一点……”   赵王妃原本对吃食并不上心,只要对身子好即可,但被侍卫围了整整一个月,嘴里头淡的不行,现在一听到腌菜二字,嘴里不免有些犯馋。   鹅蛋脸丫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时间也不短了,是个知情知趣的性子,嘴上虽然没有多问,但却瞧出了赵王妃的心思。等到吃晚饭时,她将一小碟青翠欲滴,只有指节那么长的小黄瓜端到了桌上,配着淡粉剔透的胭脂米粥,菜色虽然清淡,却令人食指大动。   端到赵王妃面前的腌菜与荣安坊铺子里头卖的还不相同,赵婆子先前弄出了一种料粉,加在卤水中香气扑鼻,口味的确与添了灵泉水的腌菜差不了多少,但那种灵气却是无法比拟的,以至于荣安坊现在卖的吃食,味道虽佳,但滋补养身的作用却不如以往。   但厨房里头的腌菜却不同,这是盼儿闲暇时自己弄出来的,虽然不多,但熬制卤汤时却多加了几滴泉水。   身子康健的人吃着腌菜怕是还觉不出什么来,但像赵王妃这种有些亏损的孕妇,吃了肚后只觉得浑身精力充沛,来到废庄之前,她小腹都隐隐有些胀痛,却又不敢跟别人说,就连贴身伺候的两个丫鬟都不知道。   毕竟肚子里怀的可是赵王唯一的骨血,一旦腹中胎儿保不住了,可不仅仅是小产那么简单。   赵王妃每日过的心惊胆战,没想到才来废庄一天,吃饱喝足后,腹中那股难受的感觉尽数消失,让她心中又惊又喜,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以后每顿都讨些腌菜过来,我记得箱笼里头还有一只翡翠镯子,明个儿提醒我拿给将军夫人,毕竟在人家府上唠扰,总不好白吃白住。”   赵王妃吃了腌菜赞不绝口,这一点盼儿并不清楚,她现在琢磨着再开一块地,用来种刺葫芦。   刺葫芦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能醒酒止渴、化痰解毒、还能治肾虚、遗精,最关键的是,刺葫芦的味道酸甜可口,每年三月末就能吃到果,一般都长在向阳的山坡上,前几日化雪后,周庄头跟老齐又上山了一趟,发现后山的刺葫芦树都已经开花了,这便动了移栽的心思。   去年盼儿搬到庄子里时,费尽心思想要栽种些果树,别让庄子里空下,哪想到废庄的空地实在太多,即使从南边买回来的树苗全都种活了,如今也还有不少荒着的田地,长满了杂草。   不少佃户家里头养了牛羊,时不时在空地上放一放,也没把草皮子给啃干净。   盼儿是个抠门的性子,即使她成了将军夫人,手里头有了不少私房钱,仍恨不得将一文钱掰成两文花,周庄头一跟她提了刺葫芦的事儿,盼儿立刻就应下了,根本没带犹豫的。   刺葫芦虽然不是娇气的,却必须得长在向阳的地界,周庄头带了一帮佃户上了山,直接把山上刺葫芦树给抛了出来,直接分了株,种在挑好的地方。   在种下去之前,这些树苗全都放在佃户家里头,盼儿心里头痒痒的很,碍于身份也不可能跑到他们家里头去瞧,等到刺葫芦全都种下之后,因为后山长的都是小树,分株之后大概伤了根,种在地里头都蔫蔫巴巴的。   想想刺葫芦酸甜的滋味儿,盼儿蹲在树苗边上,伸手怜惜的摸了摸上头发软的叶片,每棵树苗都滴了一滴灵泉水,一点也不吝惜,要是葛老头瞧见盼儿将灵泉水浪费在刺葫芦上头,怕是得气出个好歹。   冬天庄子里都是雪,獒犬跟野狼也不爱出去疯闹了,就呆在窝棚里头,毕竟院子里头忒冷了,即使它们生了一身厚毛,也挨不住那股凉气儿。   一个冬天过去,两只野兽都肥实了一圈,先前怀了崽儿的懒猴也快生了。   栾玉在屋里头给懒猴做了个窝,用的都是小宝穿剩下的旧衣裳,又添了些松软干燥的棉花,懒猴真不愧那个懒字,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它连动弹一下都不愿意,每日就捧着杏仁瓜子之类的东西,还时不时的偷喝些枸杞蜜。   这天晚上,在窝里趴着的懒猴突然吱吱叫了起来,声音又尖又利,吵得人根本睡不着,褚良拿了火折子将蜡烛点燃,就瞧见懒猴趴在窝里,浑身直打哆嗦,盼儿披着外衫下了地,瞧见小东西这副模样,有些犹豫的问:“不是要生崽子了吧?”   “这……我怎么知道?”褚良以前见过懒猴不少次,却从来没有瞧见此物下崽儿,不过懒猴从冬天就大了肚子,怀了都有几个月了,也是时候该生下一胎。   盼儿搬了小杌子过来,直接坐在了里懒猴不远的地方,耳中传来一叠声的哀叫,她脸上露出不忍,拿了灵泉水倒在茶盖上,送到懒猴面前。   即使到了十分紧要的关头,懒猴也能分辨出灵泉水是难得的好物儿,伸出淡粉的舌头可劲儿的舔着茶盖,嘴里的叫声虽然没停,却远远不像先前那么痛苦了。   折腾了足足两个时辰,小东西终于生下了一只小崽儿,本来懒猴提醒就小,比成年男子的巴掌都大不了多少,生出的崽子更是袖珍,盼儿能直接将小崽儿放在掌心里,刚当了母亲的懒猴也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甚至还懒洋洋的舔了舔女人的掌心,毛脸上满是讨好。   听说懒猴难养的很,小崽儿也不像它妈似的,满身深棕色的长毛,反而长得跟只刚出生的小耗子一模一样,浑身呈现出淡粉色,肉乎乎的,此刻小崽儿还没睁眼,在盼儿手里头哼哼唧唧,用脑袋乱撞,约莫是想吃奶了。   把刚生完崽子的懒猴翻了个身,帮着小崽儿踅摸到了乳.头的位置,大概是饿的狠了,小崽儿一口一口,吃的贼香,盼儿又给大的那只喂了点灵泉水,确定不会有事后,这才洗了手跟褚良躺在床上。   明明刚入夜时,褚良才弄了一回,盼儿早被折腾的腰腿酸软,根本提不起力气来,哪想到这人半夜被惊醒了,面上不止没有半点疲态,反而又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将人牢牢地抱在怀里头,亲吻着细嫩的面颊,唇瓣,以及脖颈……   两手按着褚良的脑袋,盼儿也不知自己是想要将他推开,还是搂的更紧,屋里本就烧了火炕,睡在上头热的厉害,现在不止身上热,心里头更是燃起了一把火,若是不发泄出来,怕是很难熄灭了。   折腾到了天光蒙蒙亮,褚良利落的从炕上跳下来,动作轻盈不带一丝响动,也没将睡在里侧面颊酡红的小女人惊醒,等他穿戴整齐后,经过竹篮搭成的窝时,懒猴抬了抬眼皮子瞅了一眼,发现是褚良,又埋下脑袋,继续啃着喷香酥脆的核桃仁儿。   废庄里晒的香肠腊肉还有不少,腊肉有一些是连着棒骨的,骨头棒子硬得很,用菜刀都剁不开,钱婆子索性用砂锅将熏过的棒骨放在灶台上炖着,原本烧腊就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再加上在炉子上炖的时间久了,香味儿从厨房里钻出来,盼儿呆在主卧中都闻到几分,一时间不由有些坐不住了。   住在隔壁的赵王妃自然也闻到了这股味儿,明明以前她不喜欢荤食,自打饿了一个月之后,对肉类再也没有半点儿的抵抗力,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响声,即使声音不大,依旧让端庄秀丽最守规矩的赵王妃面颊泛红。   身旁的丫鬟只当没有发现,继续用象牙梳轻轻为主子梳发,等到打点齐整后,她直接去了厨房,冲着钱婆子笑道:“钱姨,厨房里头可是炖了腊肉,味道这么香,您的手艺可真好……”   鹅蛋脸丫鬟也是个嘴甜的,这几日来厨房的次数不少,跟钱婆子也混熟了,几句话便哄的她眉开眼笑,好在这婆子也是个经夸的,赶忙摆着手道:   “这腊肉虽然是我腌的,但里头加了别的东西,是夫人的秘方,所以味道才能这么馋人。”   之前给赵王妃讨了些腌菜,鹅蛋脸丫鬟也有幸尝了一点,那股滋味儿此刻回想起来都十分清晰,怪不得荣安坊在京城的生意这么好,约莫是将军夫人的祖传秘方不简单,才会如此。   棒骨连带着腊肉在灶台上炖的时间也不短了,钱婆子掀开砂锅的盖子,里头的汤汁不断咕嘟着,呈现出奶白色,周围飘着些淡金色的油花,拿勺子撇了去,喝着就没有那么腻歪了。   赵王妃的身份到底尊贵的很,还是废庄的客人,先前盼儿便交待过,一旦赵王妃那边有什么要求,若不算过分的话,尽力满足便是,这主仆两个也不是为难人的性子,钱婆子乐呵呵的舀了汤倒进瓷盅里,让鹅蛋脸丫鬟送到屋中。   午饭时盼儿喝了一碗腊肉汤,又吃了些蜜饯,之后便拿了积攒出来的灵泉水往空屋的方向走去。   空屋里头放着矜贵的金精石,那些石头虽然颜色斑驳,瞧着也不起眼,但只要用灵泉水泡一泡,比同等分量的黄金还要贵重,城北大营那边虽然已经解了燃眉之急,但谁都不显钱多,能将这些金精石快些处理也是好的。   褚良心疼小媳妇,瞧见她每次弄灵泉水,都要在自己胳膊内侧的嫩肉上拧一下,拧的又青又肿,即使涂了药,淤青全都消失,但到底还是得吃苦遭罪。   男人心里琢磨着,直接去找了葛稚川,像他讨了一只鼻烟壶,里头放了烧干的烟油,味道又呛又辣,闻着就会流泪不止。   盼儿刚把鼻烟壶凑到面颊边上,眼泪就跟灵泉水一起涌出来,还呛得他治咳嗽,虽然难受的很,却比没事掐自己要强出不少,她眼皮鼻尖又红又肿,弄出了不少灵泉水,盼儿也没舍得跟狼牙大灰两个喝,都用来泡金精石了。   饶是如此,因为空屋里的原石太多,她只不过淬炼好了一小半,剩下大部分估摸着还得小半年功夫,才能全都变成上品。   上等的金精石三分之二拿到江南一带,余下的则留在京城里头,毕竟京中达官显贵不知有多少,其中也有附庸风雅之人,这些出手阔绰,又最好面子,卖到他们手里头,虽然有些糟践东西,赚的银钱却更多。   为了避嫌,褚良并没有亲自出面,只是派了手底下的侍卫乔装打扮一番,扮作外来的行商,租下了京里头最大的珍宝楼,将金精石都给卖了出去。   这段时日,褚良白天虽然忙碌,夜里头大多都会回到庄子里,连番苦耕不辍,他跟盼儿本来年纪轻轻,身体也没有什么毛病,折腾了这么久,这个月小媳妇的葵水总算是迟了。   晚了七八天时,盼儿还不敢确定,等到近半个月都没来小日子,她又是生过子的人,在吃食上便小心了些,夜里头也不许褚良动手动脚,生怕伤着了肚子里的娃儿。   ------------ 第113章 荠菜粥   按说盼儿本就是从石桥村里出来的,从小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对吃食上也不像高门大户里娇养着的姑娘那么挑剔,哪想到怀了孕之后,胃口竟然大不如前,每日除了能吃下些胭脂米粥之外,别的都不愿意动,甚至凑近了胃里头都会翻江倒海,简直难受极了。   要是饭菜中加了灵泉水还好些,不过因为有孕的缘故,盼儿也不敢再拿烟油催泪,褚良又舍不得小媳妇折磨自己,以至于灵泉水好几日都供不上了。   男人背着手在院子里头一圈圈的转悠着,棱角分明的脸上漆黑一片,院中的侍卫奴才们都躲的远远的,不敢在将军心情欠佳的时候冒出头来,否则肯定得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一整个冬天,因为天气冷的刺骨,盼儿很少出去走动,好不容易养的丰腴几分,刚怀上身子不到一个月,就全都瘦下去了,女人的骨架子生的本就小,要不是有点肉撑着,简直瘦的惊人。   心里头着急冒火,褚良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正好周庄头手里头捧着一只瓷碗,上头装满了颜色鲜红莹润的刺葫芦,一见着褚良愣了下,赶忙躬身行礼。   “将军。”   “你怎么过来了?”怕耽误小媳妇养胎,褚良先前交待过,庄子里若是没出大事,就不必闹到盼儿面前,自行解决便是。   “夫人先前说想要尝尝刺葫芦,正好树上挂了果,就送来给夫人尝尝,等到月底黑珍珠也熟了,那果子的滋味儿比起刺葫芦还好,估摸着也能让夫人有些胃口。”   听到这话,褚良板着脸,冲着周庄头伸出手:“你手上的事情不少,先忙去吧,我拿到屋里便是。”   周庄头哪敢违拗将军的意思,忙不迭的将白瓷碗递过去。   现在虽然化了雪,但天气却并不暖和,这些刺葫芦是不少佃户费心费力才挑出来的,颗颗红艳,没有一个是生了虫的。   掀开帘子走进屋,盼儿靠在软榻上,手里头端着粉瓷小罐,里头装着腌渍好的酸梅子,之前弄的时候没有加洋糖,直接在酒坛子里一层百花蜜一层鲜梅子垒起来的,百花蜜没有洋糖那么甜,但却更多了一丝香味儿,盼儿面无表情的吃着,也不嫌牙酸。   褚良走到近前,看到小媳妇瘦的尖尖的下巴,忍不住咬了咬牙。   “今儿还觉得反胃?实在不行我把葛老头揪回来,让他给你好好看看……”   “怀孕的妇人都犯这毛病,再过一两个月就好了,哪里还用得着兴师动众?不过是得将葛神医请回来住一段日子,毕竟赵王妃马上就要临盆了,即使备好了稳婆,也得让葛神医在庄子里坐镇,我才能安心。”   “赵王妃怀着身孕,你也是双身子,又何必替她操心?就送来一支翡翠镯子,还真是抠门。”   看着男人满脸嫌弃的神情,盼儿哭笑不得,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把手里的粉瓷小罐放在桌上,水润润的杏眼盯着褚良端着的瓷碗,稍微抬了抬下巴。   这人会意,两指捏起一颗刺葫芦贴在娇嫩的唇瓣,刺葫芦冰冰凉凉,盼儿下意识的张开小嘴儿,想要将艳红的果儿吃进去,没想到濡湿的舌尖竟然碰上了褚良的指腹,上头糙硬的茧子与舌尖全然不同,触感分外清晰。   盼儿一愣,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黝黑配着娇艳的嫩红,颜色对比十分明显。   这副美景被男人尽数收入眼底,漆黑的鹰眸中翻涌着无尽的波涛,褚良声音低沉又沙哑:“乖,松口。”   小女人乖乖的张开嘴,刺葫芦被咬在贝齿中央,轻轻一挤,薄而细嫩的果皮便破了一个窟窿,清香的汁水溢了满口,盼儿低下头,慢慢的咬着刺葫芦细细的籽,刚才酸梅子吃的太多,她根本没尝出来刺葫芦到底是什么味道,不过口感还不错。   “好吃吗?”   褚良眼神盯着女人莹白的小脸儿,整个人就跟一尊铁塔似的杵在盼儿身前,半晌没挪动地方。   “还不错,是你摘的?”   “今年的刺葫芦熟的特别早,分株时你是不是往树根里浇了灵泉水?”褚良面无表情的移了话头,小媳妇也没察觉出哪里不对,老老实实道:“的确是浇了一点,不过并不多,看上后山上长的刺葫芦品种还不错,这么折腾都没有事。”   喝了口温水淡了淡嘴里的酸味儿,盼儿拉着褚良坐在榻上,眼见着男人下颚长满了淡青色的胡茬儿,忍不住撇了撇嘴:“军中事情难道冗杂到了这种地步,将军连自己的仪表都顾不得了?还是你准备今年开始蓄须?”   伸手摸了摸扎人的胡茬,褚良眸色加深,哑声道:“不如夫人替我刮面?”   这段时日因为盼儿胃口不佳,褚良只要呆在废庄里,就不错眼的盯着她,以至于盼儿现在都闲的发慌。   让栾玉拿了剃刀来,褚良顺势躺在小媳妇腿上,后脑处传来柔软而有弹性的触感,以及淡淡的玫瑰香气,让他不由闭上眼,神情柔和了几分。   手里头拿着剃刀,小手不由颤了几下,以前她从来没给褚良剃过胡子,万一伤到哪处,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弄破了相,可就是她的不是了。   下手时盼儿心里没底,刀刃紧贴着皮肤,好像她稍微偏离分毫,就能将皮肉给割破似的,小女人动作慢吞吞的,磨叽的很,就连冰凉的剃刀都有些温热了,好在褚良半点儿也不急,空闲下来的大掌捏住一缕发丝,放在指尖轻轻缠绕着,鹰眸中露出几分陶醉之色。   热气喷在脖颈处,弄的盼儿有些发痒,她手上抖的更厉害,忍不住一巴掌糊在褚良背上。   “老实点!”   男人嗯了一声,不再动弹,乖乖的任由小媳妇摆弄着,等到脸上浓黑的胡茬都给刮干净后,褚良也不客气,手臂上一个用力,将人按在胸口,一遍一遍的亲着柔嫩的小嘴儿。   盼儿被褚良闹得有些透不过气,亏得这人还有些分寸,知道小媳妇身子重,经不起折腾,即使想的狠了,也只是将人抱在怀里,蹭上几下消消火气。   *   *   后山的荠菜最近冒出头来了,钱婆子瞧见夫人没有胃口,就寻思着弄点新鲜吃食,说不定还能多吃点,否则大人扛得住,肚子里的娃儿却经不起折腾。   找佃户家里头的小媳妇讨了些荠菜,钱婆子也没费什么力气,将荠菜洗净择了老叶,淘了米,放在砂锅里头,加上炖腊骨头的高汤,用小火在灶上咕嘟着,因为汤里本就有咸味儿,钱婆子也没再加盐,只放了一块生姜,等到胭脂米煮的软糯后,这才将荠菜加到砂锅里头,稍微一炖,便有一股香气呲呲往外冒。   这荠菜粥虽然加了骨头汤,味道却并不腻歪,钱婆子端到屋里后,盼儿瞧见碗里油绿油绿的荠菜,觉得颜色还成,尝了一口之后便停不住嘴了,整整喝了一碗,虽然并不很多,但比起最近的饭量,能吃下这些已经算十分喜人的了。   等到盼儿吃完,喝了口蜜茶压了压咸味,问:“后山的荠菜既然下来了,不如让周庄头往荣安坊送一点,赵婆子是个有心思的,让她自己琢磨着该怎么弄。”   听了盼儿这句话,钱婆子一出屋就跟周庄头说了此事,山里头的荠菜一片一片长着,庄子中的佃户却不爱吃荠菜,毕竟上山折腾一通实在是不方便,再加上山路难行,草丛里蛇虫鼠蚁什么玩意都有,要不是经常上山有经验的猎户,头一回去后山的人,估摸着都弄不回什么东西来。   况且最近又是农忙的时节,大多数农家汉子全都在地里头忙碌,倒是守着庄子的侍卫们闲的很,周庄头跟盼儿商量了下,由他带着侍卫上山择菜,拢共去了二十几人,回来时弄了十几筐荠菜,还有不少大叶芹。   盼儿让栾玉算了银钱,又吩咐厨房做了顿好的犒劳这帮侍卫,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军汉,平日里在庄中守着,虽然军饷照拿,却并没有多少油水,现在上山择菜也不累,还能赚些银钱花花,何乐而不为?   择下来的野菜都被送到了荣安坊,看到这么多新鲜水灵的荠菜,赵婆子也跟钱婆子想到一块去了,第二日一早在让在荣安坊门口摆了两口大锅,用小火咕嘟着荠菜粥,也没加什么花哨的调料,就放了不少生姜跟盐末。   但即使做法简单,却架不住废庄的食材好,白米虽然比不上玉田胭脂米,但比百姓平时吃的壳子都没去干净的糙米强了不知多少,再加上还受过灵泉水的浇灌,品质自然不同,米粒熬煮的粘稠,入口即化,但芥菜却浓绿油亮,喜人的紧。   荣安坊本就处于正街上,天刚蒙蒙亮就有不少人想要买些吃食回去,如今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盐水鸭、灯影牛肉那些吃食不经放,但腌菜却是咸口的,搁上七八日都不会变味儿,更何况家里头几口人都爱吃那个,即使买上一坛子,要不了多久也吃的一干二净,连汤都剩不下。   颜色深浓的卤汤放在锅里,加上五花肉炖着,煮一上午滋味儿就全都渗入到肉中,切成片上桌,家里头上到八十下至嗷嗷待哺的小子,都埋头吃着,连话都顾不上说。   就因为这个,但凡荣安坊卖出来的东西,在京里头都是一等一的好。   大早晨出来采买的小媳妇闻到荠菜粥的香气,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的胃袋顿时发出如同擂鼓般的响声,卖粥的小厮估摸着十五六的模样,一碗粥五文钱,虽然比起别的早点铺子贵了一倍多,但这荠菜粥的味儿实在是好,闻着就走不动道了,哪还能顾得了别的?   那股香味儿随着温度的升高越发馋人,在铺子门口排着队的众人一个个都讨了腰包,买了粥蹲在道边吸溜着,大早上冷的很,喝些热乎的肚子也舒服。   京兆尹府的捕快们远远瞧见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还以为荣安坊出了什么大事儿,赶忙加快脚步冲过来,一个个都按紧了佩刀,发现这帮人聚在门口喝粥,不由大吃一惊。   一个姓刘的捕快戳了李捕头一指头,道:“头,这粥熬得也忒香了,荣安坊什么都好,就是卖的吃食贵的很,不过味道好的很,兄弟几个闻着都迈不动脚了。”   要是盼儿在这,约莫也能认出这人来,这位京兆尹府的李捕头,先前还对林氏起过心思,日日都会登上荣安坊的大门,借着买腌菜的名头来瞧林氏一眼,后来听说相看了城西刘员外家里的姑娘,也不知道成是没成。   一晃过了好几年,他竟然还坐在捕头得位置上,都没有半点儿长进。   “外头冷的很,我买碗粥让兄弟们暖和暖和。”   问了价钱,李捕头麻溜利索的掏了一块碎银子出来,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交给小厮,便跟着众人蹲在道边喝粥,喝完之后,两个小厮挨个收了碗,口中嘀咕道:   “赵姨吩咐了,要拿点杏仁酥去忠勇侯府,听说小少爷最喜欢杏仁酥的味道,咱们今早上现做的的糕饼,都得紧着那边。”   “人家到底是咱们铺子的老板,要点吃食怎么了?瞧你这话酸的……”   听到两人的话,李捕头身子一僵,他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是从小在京里头长大的,对这一亩三分地也有些了解,清楚当年开了个小铺子的老板娘林氏,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忠勇侯夫人,而他还是每月领着四两的月银,日子过的没滋没味儿的。   喝完粥后,李捕头也没进荣安坊的大门,毕竟赵婆子可是见过他的,熟人见面,虽然赵婆子只是个商户,他却觉得低了人家一头。   在衙门里蹉跎了一整日,李捕头还没等回到自家小院儿,就听到里头传来鸡飞狗跳的闹腾声。   “作孽呀!我们老李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败家媳妇,竟然还要把自己的公婆赶出家门,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满脸褶子的老太太坐在地上,用手猛劲儿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嘴里头咒骂的话一连串的往外涌,什么难听的都说了。   只见一个模样普通的妇人扫都不扫她一眼,发觉李捕头站在门口,满脸带笑的迎了上去,口中道:“夫君今个儿回来的倒是早,炉子上炖的茬子粥还没好,要是不饿的话,就稍微再等会儿……”   李捕头脸色阴沉,指着万氏的鼻子,忍不住责骂道:“娘年纪大了,就算千不好万不好,到底也是你的婆母,你身为媳妇,竟然放任着娘坐在地上,连搭把手都不愿意,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妇人!”   当年李捕头相看的的确是刘员外家的女儿,不过李捕头她娘李陈氏实在不是个东西,还没等人家姑娘进家门,就迫不及待的摆起了婆婆的谱儿,直接将那位刘姑娘吓着了,婚事便没成。   之后又耽搁了一年,才娶了邻居家里头的万氏,万氏刚嫁到李家时,倒也是过过一段安宁日子,哪想到没出个把月,李家人的本性便直接露出来了。   李陈氏将先前给的彩礼全都讨回家不算,甚至还让万氏给邻人洗衣裳,赚银钱贴补家用,附近住的都是平头百姓,就算洗衣裳能给些银钱,又能有多少?   万氏洗的双手红肿破皮,李捕头扫见了连句话都不说,衙门每月能发四两银子的月钱,却半点儿都拿不回来,要不是万氏性情老实,寻思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日子怕是早就过不下去了。   被李捕头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万氏心里也憋屈的很:“不是我不扶婆婆,而是她想要你拿银钱出来给二弟盘间铺子,咱们夫妻两个手头上连二十两的积蓄都没有,大妮还得吃饭,这钱要是给了的话,还怎么过日子?”   听了这话,男人一张脸涨的通红,眼珠子爬满血丝,模样看起来十分狰狞。   万氏早就习惯了李捕头这副德行,心里也不怕,继续道:“你要是觉得你娘对,就把银子给我,也省的我们娘俩吃不饱穿不暖,跟着你都过不上安生日子。”   说起来,李家虽然不算宽裕,但也没穷到揭不开锅的份上,只不过李捕头实在是大手大脚,先前为了见林氏一面,荣安坊的腌菜明明不算便宜,他每日都要买上一回,今个儿跟在他身后的足足有十几名捕快,五文钱一碗的荠菜粥,他连着买了十几碗,找这种花法,甭说四两银子一个月,就是四十两都不够李捕头败祸的。   李捕头到底是什么德行,万氏心里门清儿,费心费力攒下来的十几两银子,说什么都舍不得掏出来。   李陈氏原本就瞧不上万氏,认为她家里底子薄,根本帮衬不上什么,再加上肚子不争气,生了个赔钱货,先前明里暗里贬损了不知多少次,如今为了借钱开铺子的事儿,婆媳两个又折腾上了。   ------------ 第114章 收留   如今才开春,地面上冷的很,李陈氏坐在地上哭嚎了一阵,冻的直哆嗦,嘴里头骂骂咧咧爬起来,用手怕了拍身上的泥土,走到李捕头面前,唉声叹气的道:“老大,衙门里刚发了月钱,你先给娘一点救救急,等到你二弟将来发达了,再连本带利的补偿你。”   李捕头也是个孝顺的,虽然手上的银子不多,但还是把剩下的三两银子摸了出来,万氏瞧见之后,气的浑身发抖,眼睛都红了,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李捕头狠狠瞪了一眼,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李陈氏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之色:“怎么才这点儿银子?三两连铺子一个月的租金都不够,你弟弟从小身子骨儿就弱气,总不能像那些命硬的去大街上摆摊,要是你当初娶了那林氏就好了,现在荣安坊开的这么大,哪里还用我这个老婆子整日为银钱发愁。”   即使是自己亲娘,这么念叨着也令人心烦的很,李捕头强压住心底的火气,不想跟自己母亲动怒,安抚了几句就往屋里走。   屋里头万氏正在哄女儿,大妮今年已经满了一岁,却长得又瘦又小,万氏想给女儿蒸个蛋补补身子,李陈氏都得把东西抢下来,大骂她是个败家媳妇,生了个赔钱货。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万氏转过头,强忍怒气道:“你把银子都给了婆婆,总得再给我留些,否则我们娘俩怕是真活不成了……”   “活不成!活不成?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整日里这么晦气,怪不得跟娘相处不好,你这没用的婆娘就知道管我要银子,家里头还能饿死你吗?”   对上李捕头瞪得好似铜铃般的眼珠子,万氏只觉得心灰意冷,但她怀里的大妮胆子小,打了个哆嗦后就忍不住扯着嗓子嚎哭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   平日里李捕头衙门事忙,跟女儿也不亲,今个儿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耳中又传来一阵阵的哭闹声,气的脸色发紫,面颊扭曲。   万氏扫见男人那副狰狞的神情,赶忙捂住了大妮的嘴,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偏李捕头仍不罢休,一耳光扇在了女人脸上,他练武多年,力气自然比万氏强了许多,只打了这么一下,万氏半张脸都肿了起来,明晃晃的巴掌印儿落在皮肉上,嘴角溢出殷红的血丝。   耳中传来嗡嗡的响声,万氏又惊又怕,抱着孩子直接跑了出去,嫁人之前她可没想到李捕头竟然这么混账,要是她还在屋里呆下去,怕是会被那个畜生活活给打死!   万家是李家的邻居,只可惜万父万母先前搬到了乡下,以至于此刻万氏从李家跑出来,都无处可去。   一个女人,怀里头抱着刚满一岁的奶娃,还身无分文,说是陷入了绝境也不为过。   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万氏打定主意再也不回李家了,否则将来必定会被那一家子折腾死,大妮还小,有那么个爹还不如没有。   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门口,乡下的爹娘养老的地方万氏也去过一回,好像叫什么十里坡,那处有一座破落的庄子,万家就在那庄子周围盖了一间青砖瓦房,虽然比不上京城里繁华,但到底过的舒坦些。   手里头没有银子,万氏连驴车都雇不起,穿着布鞋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地上,从下午走到了天色漆黑,眼见着周围一片黝黑的林子,万氏心里头害怕,大妮更是搂紧了她的脖子,口中一叠声的叫娘。   上回万氏来到这儿的时候,路还没修好,都是羊肠小道,不像是如今这么平坦,只可惜夜里头除了挂在天边的一轮明月照着亮之外,余下的地界都是乌漆抹黑,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   心惊胆战的往前走,万氏不免升起了几分悔意,虽然在李家的日子难过,但也比丢了命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旦遇上了歹人,她们母女俩的性命怕就保不住了。   又过了片刻,前头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眼见着瞧不清面孔的人影一点点的逼近,万氏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大妮的胆子比亲娘还要小些,更是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刷的一声,黑暗中亮起了一道光,照亮了男人的脸,只见这人手里拿着火折子,穿了一身灰褐色的短打,面颊粗糙,生了一口白牙,瞧着像是个庄稼汉。   “大晚上的,夫人为何要到废庄里来?”   “废庄?”万氏有些记不清自己爹娘到底搬到哪里了,不过瞧着四下一片漆黑,她也不敢再走动,羞愧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   “我们母女两个迷路了,能不能在贵庄借宿一晚?”   周庄头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对母女,年轻妇人估摸着还不到二十,怀里头抱着的孩子更是瘦小,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里头满布着惊恐的光芒。   心里掂量了下,他道:“你们先去进庄歇着吧。”   虽然夫人先前说过,不能留外人过夜,但周庄头到底是有些看不过眼,万一这孤儿寡母的在庄子附近出了事,他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心安。   万氏眼睛红了,冲着周庄头千恩万谢,被领到了一座小院儿里头,母女俩睡在烧了炕的大屋,而男人则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小屋守着,坐的浑身僵硬,两腿发麻时,外头才传来鸡啼声。   周庄头打了个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鼻子底下涌出来一股香味,他敲了敲膝盖,等到没那么难受之后,才赶紧站起身,走到厨房里头,便瞧见万氏站在灶前熬粥。   在废庄里干了这么多年,盼儿对周庄头十分看重,庄子里但凡有作物成熟了,都得往他这送一些,只可惜男人一个人粗糙惯了,即使厨房里放了上等的玉田胭脂米,周庄头都懒得动手,直接去大厨房跟婆子们讨些吃的,以至于小院儿厨房里头的灶台都积了一层灰。   不过有个女人的确是不一样了,将灰扑扑的厨房打扫的一尘不染,杂七杂八的物件也分门别类的码放起来,瞧着倒是比先前顺眼许多。   伸手摸了摸鼻子,周庄头道:“怎么起的这么早?”   万氏被吓得手一抖,回过头来看到男人之后,便解释道:“昨天晚上实在是劳烦您了,我手头上又没有银钱,寻思着做点事儿……”   以往万氏从没见过粉红色的粮食,今早上刚一瞧见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不过粉红色的大米数量稀少,她也没用这个,只是挑了普通的稻子熬了粥,加上了点荠菜,又清炒了个大叶芹,便算是弄好了。   将碗筷摆上桌,万氏冲着周庄头感激的笑笑:“我爹娘就搬到了庄子附近,只不过昨夜天太黑,一时间没找着罢了,眼下天亮了,也不好再继续唠扰。”   说完,万氏就要往外走,她都在庄子里呆了一宿,实在是没那个脸面再麻烦人家,抱了大妮便打算离开。   “夫人先留步,就算你肚子不饿,也得为孩子想一想……”   奶娃眼巴巴的盯着桌上的吃食,口水沾湿了嘴角,亮晶晶一片。   昨天夜里周庄头没看清,只觉得孩子又瘦又小,今个儿光线充足,他才发现小孩脸色蜡黄,比起庄子里头满地跑的皮猴子弱气不知多少倍,这娘俩怕是遇上难事儿了,否则不至于大晚上的还在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庄子外头晃悠。   万氏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怀里的大妮却不干了,小胳膊不断挣动着,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   周庄头黝黑的脸上露出笑意,赶忙把孩子接过来。   这么大的娃儿身子软的跟豆腐似的,佃户又糙的很,他生怕自己将小姑娘碰坏了,力道用的极轻,把人抱在怀里,拿了个瓷勺,舀了一勺粥直接喂到了大妮嘴里头。   小孩长大嘴,嗷的一下就把荠菜粥咽进肚子里,先前住在李家时,大妮是个女娃娃,又刚断奶不久,吃的都是糙米汤,连细粮都没有尝到过,此刻吃着这荠菜粥,眼神一下亮起来了。   瞧见女儿吃的香,万氏鼻间也忍不住有些发酸,明明李捕头一月四两的银钱已经不少了,偏偏日子能过成那副德行,要是女儿再留在李家,约莫也的不着好,还不如带在身边,母女两个一起讨生活。   “坐下一起吃吧,我虽是个土里刨食儿的,一顿饭还是管的起的……”   万氏实在推辞不过,只能留在桌上,小口小口的喝着粥。   等到万氏母女吃完饭后,周庄头亲自送了她们往外走,万氏的爹娘就住在离废庄不愿的村落里头,走过去不过一刻钟功夫,只不过那村子要更靠里头些,路不太好走而已。   *   *   盼儿喝了荠菜粥后,吐的倒是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褚良见状大喜,直接吩咐手底下的侍卫日日上山摘野菜,除了荠菜之外,他们还弄了大叶芹、婆婆丁、刺老芽几种。   大叶芹不挑手艺,清炒凉拌滋味儿都不差,甚至用它来做包子馅儿,味道也鲜香的很。   厨房里变着花样弄吃食,盼儿的胃口虽然仍称不上好,却也能吃下不少。   正在屋里头歇着呢,奶娘佘氏将小宝抱过来,这孩子长大了些酒不愿意让人抱着,不老实的来回折腾。   因为盼儿有孕的缘故,这段时日小宝一直由凌氏照顾着,每天让佘氏带着他主卧里坐一会,生怕让盼儿劳心劳神,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等到佘氏将小宝放在地上时,他颠颠的跑到盼儿身前,扯着女人的袖口,又黑又亮的眼珠子紧盯着母亲平坦的肚子,期期艾艾问:   “娘,您真要给我生弟弟了吗?”   捏了一颗刺葫芦塞进小娃的嘴里,盼儿低着头,满脸严肃道:“难道小宝不想要个妹妹?”   嫩气的小脸儿皱成一团,小宝哼哧半天:“妹妹不好,整天就知道哭鼻子,还是弟弟好,给我当小弟,我是山大王!”   忍不住笑了一声,盼儿问:“怎么想当山大王了?你爹可是朝廷的定北将军。”   “当将军有什么好的?军营里一点银钱都没有,爹愁的脸都是黑的,要是我成了山贼,就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眼见着小娃满脸得意,盼儿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想的倒美!”   弯腰将小宝抱在怀里,其实盼儿挺想生个女儿的,毕竟比起男孩,女儿家没有那么淘气,也省心些,是娘的小棉袄。   褚良从外头走进来,瞧见那泼猴儿坐在小媳妇的腿上,俊朗的脸庞一下就阴沉了不少。   小宝天不怕地不怕,一见着他爹就发怵,小身子哆嗦了一下,麻溜利索的从女人怀里跳下来,背着手低下头,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你吓唬他做什么?”盼儿忍不住瞪了褚良一眼,这人虽说是堂堂的定北将军,看着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但在她面前就跟纸老虎一般,半点威慑力也没有。   “是这小子胆子小,我哪吓唬他了?”褚良咕哝了一句,站到小媳妇身后,又瞪了小宝一眼。   小宝委委屈屈的瘪着嘴,也不敢吭声,直接跑出了主卧,往凌氏居住的小院儿去了,他要跟祖母告状,让祖母好好收拾爹一顿!   厚实的大掌捏着女人细瘦双肩,褚良手上的力道拿捏的不错,掌心中还带着一股热意,原本有些发酸的肩头,变得酥酥麻麻的,倒是舒坦了不少。   “葛神医可回来了?”盼儿闭着眼问了一嘴。   褚良手上的动作没停:“已经回来了,这几日你别见他,那老头也是个心思不纯的,就琢磨着从你这儿弄点灵泉水出来,根本不顾你还怀着身子……”   耳朵里传来男人一遍遍的絮叨声,盼儿哭笑不得,当初她怀着小宝时,日子比先前难过多了,为了弄出些灵泉水,还得使劲的拧着自己的胳膊,否则铺子里的生意不好,她跟林氏的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如今有了烟油,那股味儿虽然呛鼻子,却省了皮肉之苦,哪想到褚良连这个都要计较,简直把她当成纸糊的了。   ------------ 第115章 周庄头买牛   盼儿跟褚良在屋里正说着话,便见着栾玉脚步匆匆的走进来,急声道:   “夫人,赵王妃发动了!”   赵王妃肚子里怀的可是龙子龙孙,现在又呆在废庄里,自然不能生出半点儿差错。   盼儿站起身子,皱眉问:“稳婆跟葛神医可去了?”   “稳婆先到的,葛神医也派人去叫了。”   对于葛神医的医术,盼儿还是放心的,再加上赵王妃的身子骨不算弱,即使先前在王府里被苛待了一个月,但这些日子废庄好吃好喝的供着,约莫也养的差不多了。   心里这么想,盼儿还是有些慌,褚良一把握住小媳妇冰凉的手,沉声安抚道:“要生的又不是你,赵王妃只是个外人罢了,又何必操心?”   白了这人一眼,盼儿忍不住嘟囔道:“当初是你把人接过来的,现在赵王妃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家就算跳进黄河也洗涮不清……”   别看赵王如今被圣人派去守皇陵,实际上手中仍握着不少的兵权,再加上赵王的封地在蜀地,那处物产丰饶,人强马壮,这些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的资本,当今圣上痴迷丹药,照这个势头下去,没过几年皇位就得换人来做了。   把手抽出来,盼儿也不看褚良,转身走进了里间,将装满烟油的鼻烟壶找了出来,掀开盖子,闻到里头那股呛辣的味道,忍不住咳嗽几声,明明先前已经习惯了这股味道,不至于造成这么大的刺激,偏偏由于有孕断了一个月的灵泉水,如今嗅觉十分敏感,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噗噗往下掉,没多久便接满了一瓷瓶的灵泉水。   帘子突然被掀开,盼儿唬了一跳,手上一抖,差不点没将瓷瓶扔出来。   褚良阴沉着脸,大阔步走到女人身前,心情变得越发压抑。   “都说了赵王妃不重要,你又何必非得折腾自己?”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句,等对上小媳妇那双水润润的杏眸时,责备的话全都被吞进了肚子里,只剩下浓而不散的心疼。   将小媳妇抱在怀里,炙热的薄唇一下一下亲着粉润的颊边,褚良大概是气着了,突然在鼻尖狠狠咬了一口,盼儿疼的惊叫一声,双眼含着泪花,唇瓣轻轻颤抖,却又嗫嚅着不敢多说什么,小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褚良尤不解恨,又将人拉到怀里,隐含威胁道:“要是还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哪还有下次?”盼儿咕哝一声,推搡着褚良的结实坚硬的胸口:“快让人把灵泉水送过去……”   漆黑鹰眸中含着煞气,狠狠瞪了小脸酡红的女人一眼,褚良将人按在凳子上,这才将栾玉叫过来,把瓷瓶交给她,吩咐道:“这里头装着救命的灵药,交到葛稚川手上,他自然清楚什么时候用。”   栾玉乃是定北侯府训练的死士,对褚良的忠心甚至多过于对盼儿的,此刻自然没有半点儿违拗的心思,扭头便从院中离开了。   产房中。   赵王妃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虽然清楚女子生产时十分辛苦,却没料到折磨竟会严重到这种地步,浑身上下都疼的很,死死咬住嘴里头的帕子,她仍在用劲,可孩子却偏不出来。   稳婆今年都快五十了,接生过不知多少孩子,一看到赵王妃这模样,知道胎儿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这位夫人养的太娇气了,受不得疼也使不上力,才会将孩子卡在宫口,怎么都生不下来。   “夫人,加把劲儿,您总得忍过这一关。”   赵王妃也清楚这个道理,满口银牙都快被咬碎了,鹅蛋脸丫鬟一边给她擦着汗,一边盯着稳婆,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瞧见头了!”   头出来了估摸着就快了,赵王妃心里一松,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稳婆麻溜利索的剪短脐带,瞧清楚是个带把的,刚想开口,却见到赵王妃下.身血流不止,将身下的褥子都给染得通红。   屋里的丫鬟也发觉了,一个个全都慌了,毕竟赵王妃是她们的主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当奴才的怕是也讨不了好。   鹅蛋脸丫鬟知道守在外间的葛神医医术高明,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屋里跑出去,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头儿面前,哭天抹泪道:“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她血崩……”   葛老头可没那么多耐心法,一听屋里出事了,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闯进了产房里头,取出金针扎在赵王妃身上的几处大血,将血先给止了,这才掰开她的嘴,喂了一粒药丸。   这药丸是葛稚川先前用灵泉水弄出来的,关键时刻能用来救命,原本赵王妃因为失血过多十分苍白,脸上都泛起了死气,吃了药丸之后,竟然神奇的好转许多。   屋里的丫鬟又惊又喜,跪在地上抹眼泪,葛稚川给赵王妃把了把脉,确定不会有什么大碍了,这才握着一瓶灵泉水,喜滋滋的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得知赵王妃母子均安的消息,盼儿委实松了一口气,也不必再为她费心了。   怀孕的女子本就娇贵,应该多喝点汤汤水水的补身子,盼儿虽然有孕吐的症状,却只是不喜红肉,如今恰逢河水开化不久,水里的鲢鱼鲤鱼都肥美的很,庄子里的年纪稍大的老人有去河边钓鱼的,钱婆子便买上一条,放在砂锅里炖着,加上一块嫩豆腐,里头再放上些酸菜,出锅时酸香可口,一点也尝不出那股鱼腥味儿,盼儿还能多吃上点。   最近圣上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的风,竟然下旨派了褚良去京外剿匪,那些悍匪的山头离京城不远,这些年过路的行商若非兵强马壮,都给被刮上一笔,好在他们自诩做的是长久生意,只求财不要命,给上一成就将人都给放了,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人收拾这帮匪类。   褚良带着城北大营的军汉出了京,盼儿却只能留在庄子里养胎,好在庄子里头也没什么烦心事,她的小日子过的十分舒坦。   *   *   万氏怀里头抱着大妮,手里提着一个酒坛子往废庄走,坛子里面装的可不是酒,而是她弟妹弄出来的酱料。   万氏的弟妹罗氏并非京城人士,而是从越地过来的,越地的吃食种类繁多,比起蜀地也不遑多让,罗氏嫁到了万家,做的菜色虽然清淡,但手艺却是一等一的好,还能弄出滋味鲜香的酱料。   先前周庄头帮了万氏母女一回,今日正好得空了,便提着蜜酱上门道谢。   周庄头住的院子就在废庄大门口,将一走近就能瞧见,否则那夜也不会听到响动,直接出了门子。   如今正是农忙的季节,万氏在篱笆院外头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还是邻居家的小媳妇出来了,好心提点道:“周庄头这时候应该在田里头,你顺着路边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见了。”   听了这话,万氏赶忙道谢,按着那妇人的话一路往前,走了大概一刻钟功夫,便瞧见一群汉子在田里头忙活,明明天气还不算很热,但因为做活累的紧,出了一身热汗,把身上的衣裳都给打湿了。   稻田里头都是庄稼汉,万氏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敢盯着他们细看,只能在边上候着。   倒是干活的男人们眼尖儿,瞧见了一副生面孔,便拍了下周庄头的肩膀,问:“庄头,你看看那站在树下的小媳妇是哪家的,模样长得挺秀气,但以前好像没见过啊?”   顺着这人的视线往远处看,周庄头一眼就认出了万氏,发现女人怀里抱着大妮,老老实实的站在田垄边上,他开口道:   “来找我的,你们先忙活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周庄头在佃户们的嘘声中走到了道边,冲着万氏问:   “你怎么来了,还带着孩子?”   万氏扫了一眼周庄头满手的淤泥,将手里的酒坛子放在地上:“我弟妹弄了些酱料,滋味不错,便寻思着送到你这来,先前要不是你帮了我……”   “多大点事儿,也难为你一直记着。”周庄头摆了摆手,一张脸被日头晒的黝黑,嘴一咧,露出了一口白牙。   “大妮想没想叔叔?”   一岁多的孩子已经冒话儿了,大妮点了点头,奶声奶气说:   “想。”   周庄头嘿嘿一笑,又跟万氏聊了几句。   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试探着道:   “我一直没问你,前几日天色那么晚了,你怎么会跟大妮在庄子边上?”   一听到这话,万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李家那一帮子人,嘴唇一抿,有些低落道:   “跟婆家闹出了点不痛快,要是不跑出来,说不准会被活活打死……不说这个了,你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活,我跟大妮先回了。”   周庄头还想着要送人家,低头扫见自己满身的泥污,脚上连鞋都没穿,汗味儿也大的很,这副模样实在是不规矩,便止了步。   回到田里插秧,干活时周庄头也有些心不在焉的,万氏看起来也是个温柔纯善的妇人,大妮还那么小,周庄头还真不知道她丈夫究竟是怎么想的,一个大男人竟然对自己的媳妇动手,脸皮怕是比城墙还厚。   下午周庄头忙活完了,从稻田边离开时,也没忘了将那坛子蜜酱带走。   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儿,周庄头又累又饿,直接去了大厨房,把蜜酱放在桌上,钱婆子端着饭菜过来,问了一嘴:   “小周,这里面是什么?”   “今个儿有人送了蜜酱过来,我也没吃过这种酱。”说着,周庄头将坛口的红封一把撕开,一股微咸的甜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钱婆子拿了双干净的筷子,蘸了点酱出来,尝了一尝,道:   “滋味儿的确不错,要不你匀我一点,正好给夫人也尝尝。”   钱婆子一直记得,盼儿最爱吃甜,平日里厨房做的菜,稍微加点糖就能提鲜,若是加的多了,将军觉得腻歪便不会动筷,倒是夫人喜欢的很。   “这坛子酱就放在厨房里头,钱姨您什么时候用都成。”   一听这话,钱婆子眯眼直笑,又给周庄头舀了勺炖肉,这才端着酱坛子跟厨子商量着,夜里该给夫人准备何种吃食。   厨子早先在定北侯府带了十几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以前吃过用蜜酱做的烧肉,肥而不腻,香气醇厚,正好厨房里有一块新鲜的梅花肉,放在盘子里,用筛子戳出细细密密的孔洞,之后再加上老抽、生抽等调料,抹上一层蜜酱,在碗里头腌着。   钱婆子闻着那股香味儿,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得腌到什么时候?”   “你别着急啊!晚上给夫人弄些清淡些的吃食,也好克化,等到明日梅花肉腌好了,在院子里头弄一只炭炉子,架在上头烤着,那味道甭提有多好了。”   论厨艺,钱婆子比不过厨子,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就看着他拿刀将活鱼杀了,去了刺,把鱼肉剁成泥,加了蛋清、盐末调好味之后,又擀了抄手皮,每个抄手里头放着鱼肉馅跟一只整虾,包好了一小碗便在竹笋鸡汤里煮,掐好时间,多一刻少一刻都不行,毕竟对于抄手而言,火候实在重要的很,稍微过了,皮子耙的都快化了,要是时候不到,吃着又有些夹生。   钱婆子看着厨子慢慢悠悠的干着活,她踅摸了一只小杌子坐在上头,等到抄手从锅里头捞出来了,这才端着托盘往屋里走。   盼儿许久没吃抄手了,闻到那股鲜味便有了胃口,用勺子舀起来放在口中,且不提笋子跟鸡汤的香气,就说鱼肉的嫩气以及整虾的弹润,就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顾不上烫,一个接一个的将抄手全给吃进肚子里。   钱婆子端来了白豆蔻熟水,盼儿喝了不少,压了压嘴里头的味。   “老奴听人说,李家村有头牛撞破了脑袋,眼看就活不成了,夫人可想吃牛肉,若想的话,老奴这便去买回来……”   盼儿记得大业刑统有那么一条:诸故杀官私牛者,徒一年半,不过若耕牛老病或者意外致死,这牛肉便能随意买卖了。   “李家村的那头若不是老牛,就买回来送到厨房里头,要是年头太大,吃着实在是硌牙的很,只能拿来炖汤。”   “听说是一年的小牛,还没等着耕地呢,就折腾的快没了命……”   钱婆子说完,栾玉便给了她银子,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佃户,准备去李家村把那头小牛给弄回来。   周庄头一听是去李家村,三两口把炊饼塞进嘴里,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李家村里头大多都是姓李的,却也有不少外姓人家,万氏爹娘就搬到了那里。   一行四五个人直接到了隔壁的庄子里,李家村的村长看着小牛倒在地上,脑门上一个血糊糊的窟窿,马上就要断气了,心疼的直打哆嗦。   耕牛对庄户人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头小牛虽然还没长成,原本却能卖十两银子,现在就这么白白糟蹋了,哎!   胡子花白的老头连连唉声叹气,周围聚集了不少村人,不过李家村穷的很,土地贫瘠,种什么东西都不愿意长,每年产出的粮食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人舍得将这头小牛买回家?   眼见着隔壁废庄的周庄头来了,老村长有些疑惑,问:“周庄头怎么过来了?”   低头看着倒在泥地上的小牛,胸口一起一伏,动静却十分微弱,脑袋处一滩血迹,约莫马上就要断气了。   “这头小牛若是没人买的话,能否卖给废庄?”   听到这话,老村长面上露出喜色,连手指都忍不住轻轻颤抖着,道:“你们真要把小牛买了?这头牛还没死,怎么也得二两银子……”   老村长说的价还算公道,活生生的耕牛能卖出十两,但这头马上要断了气的,却只能得到二两银子,足足赔了八两银子,庄稼人能不心疼吗?不过再心疼也没有用,好在这头牛还没断气,新鲜着不至于全赔,否则这回李家庄的损失怕是更大。   周庄头掏出银子给了老村长,让几个佃户将小牛抬上驴车,让他们赶车先回去。   钱婆子狐疑的瞅了周庄头一眼,问:“你不回去?”   “我还有事要办,钱姨先走吧。”   说着,周庄头便顺着小路往李家庄里头走去,先前他去过万家一回,这还没过几日,自然是记得方向的。   刚走到篱笆院外,就听到里头传来小孩的声嘶力竭的哭闹,周庄头心里一慌,也顾不得别的,直接从篱笆院翻了过去,走进屋便瞧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门,掐着万氏的脖子,将女人的脑袋狠狠往墙上撞。   周庄头骇了一跳,赶忙上前,一脚踹在了男人后腰处,到底是常年做粗活儿的,他身上也有一把力气,直接将人踹倒在地,掐着万氏脖子的手也松开了。   男人痛苦的哼了一声,转头一看,发现是个陌生汉子,脸色越发狰狞。   “你这个贱妇,刚离家才几日,竟然勾上了野男人,像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还不如趁早去死来的干净!”   ------------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第116章 写休书(周庄头,可不看)   此刻屋里头一团乱象,大妮跌坐在地上,小脸憋得通红发紫,扯着嗓子嚎哭着,李捕头扶着后腰,踉跄的站起身子,铜铃般的眼珠子死死瞪着周庄头,怒声咆哮道:   “你是怎么跟万氏这个娼妇勾搭在一起的?还真是不要命了!”   李捕头身强力壮,两手抬起桌子,狠狠的朝向周庄头砸去,万氏满脸是血,连滚带爬的将大妮抱在怀里,推搡着自己弟弟,口中道:“你快去帮周庄头,姓李的身手不错,周庄头一个人怕是也应付不过来。”   万氏的弟弟万二根先前在田里头干农活,刚刚听到动静从外边跑回来,一听这话,一把抓起扫帚,劈头盖脸的朝着李捕头砸去。   万二根到底也是个年轻的汉子,手上的力气实在算不上小,直将李捕头打的气血翻涌,透不过气,再加上前头还有一个周庄头,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三个男人打了一通,李捕头渐渐力有不逮,周庄头看准机会,一脚踹在他肚皮上,将人再次按倒在地,狠狠的捶了几拳,之后用麻绳将这个禽肉不如的东西绑了起来。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周庄头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问:“要不要将这人送到官府,否则你们一家子怕是也经不起他折磨。”   这话说的不假,今个儿周庄头要是没有及时赶过来,万氏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女人模样狼狈极了,头发散乱,弟妹罗氏拿了一块湿帕子,万氏接过后擦了擦脸,双眼还是又红又肿,看着十分可怜。   “李年,我不想给你当媳妇了,你要是愿意写下休书,我就不把你送到官府,怎么样?”万氏走到李捕头面前,缓缓蹲下身,清秀的脸上隐隐露出几分痛苦之色,刚才李年下手实在太狠,现在她浑身还疼的厉害,身上的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   李捕头神情十分狰狞,牙齿咬的咯吱作响,要不是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死死缠住,万氏还真怕这人直接暴起,将自己打的肠穿肚烂。   “万芳娘,你还真是不知廉耻,想让我些休书,让你跟那个奸夫风流快活是吧?别做梦了!”   周庄头紧皱着眉头,扭脸冲着万氏道:“写什么休书?这种人也配休了你,还不如送到官府。”   万氏缓缓摇头,幽幽道:“李年,你可是吃公粮的,若是我将你告到官府,你捕头的位置可还能坐稳当?”   一听这话,李捕头脸色铁青,气的浑身直打哆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万氏口中的威胁戳中了李捕头的死穴,捕头得位置在京城紧俏的很,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一旦出了点什么差错,那帮孙子便恨不得将他拉下来,取而代之。   一时间,屋里头除了大妮的抽噎声,再也没了其他的动静。   万母将大妮接过来,抱在怀里,嘴里头不断念叨着:“造孽……真是造孽啊!”   眼眶一红,万氏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眼睛盯着李捕头,过了不知多久,她两腿都蹲的隐隐有些发麻了,才听到这才气急败坏的声音:   “写休书就写休书!万芳娘,以为这奸夫会对你好?男人到底是什么德行我会不清楚?送到嘴边的吃食,不吃白不吃罢了,离开了我,看你下半辈子该怎么过!”   “那就不必你操心了。”万氏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   万家没有读书人,家里自然也不会存放纸笔一类的物事,还是万二根跑到李家村的秀才家里头,让秀才写了休书,又讨了些朱砂,让李年跟万氏签字画押也就成了。   朱砂在村里头甭提有多金贵了,那秀才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攒下了丁点,万二根把东西讨走时,他心疼的脸都皱成一团,不过听说万家的姑娘要跟丈夫分开,这可是大事,一点朱砂就算再怎么稀罕,也不必计较。   万二根拿了薄薄一张纸回来,抓起李捕头的手,蘸了朱砂在休书上按了一下,之后尤嫌不够,还画了个押,当初他姐成亲时,万二根就觉得李年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这桩婚事也不太满意,偏偏他爹娘看中了李捕头的身份,觉得这是官家的人,比起土里刨食儿的强了不少,年纪大些也更会疼人,且两家挨得又近,一旦出了什么事儿还能照看一番,哪想到会变成这样?   画了押之后,万二根把休书拿到了万氏面前,没吭声,脸色难看的紧。   强挤出一丝笑,万氏冲着周庄头道:“今日之事多些你了。”   周庄头摇头道:“没什么谢的,以后这人要是还来找你麻烦,就让你爹娘去废庄找我,我还真不信他能反了天!”   万氏给李捕头松了绑,因为被麻绳捆的时间太长,李捕头好半天没爬起来,怨毒的盯着万氏,冷笑一声,直接转身走了。   他倒要看看,那个贱人离开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周庄头帮着万家收拾了东西,等到从李家村离开时,天已经黑透了,万氏姐弟俩将人送到庄子门口,眼见着周庄头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田垄边上,万二根挠了挠头,忍不住问:“姐,周庄头是不是对你……”   “别胡说八道,像我这种被人休了的,哪配得上人家?”   “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我觉得我姐好的很,勤俭持家年轻貌美,周大哥人好,眼神也好,否则也不会殷勤的往咱们家里跑。”   万氏没接茬儿,她今日被李捕头休了,只觉得身心俱疲,根本没心思再想这些事情。再者说来,周庄头在废庄里干的可好,人家又凭什么找她这样的拖累?今日过来也只是碰巧瞧上一眼罢了,做人不能忘本,万氏可不想让周庄头生出厌恶之心。   *   *   昨天用蜜酱腌了一晚上的梅花肉用竹签子穿好了,直接架在火上,上头的汁子滴答滴答往下掉,火苗咻的窜高,那厨子慢慢转动竹签子,也没用明火烤着,浓郁的肉香味一点一点的化开,整个院子里头都充斥着这股味道。   钱婆子从厨房里走出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问:“这肉多长时间能弄好?你切的这么厚怕是不容易熟。”   “就得一条肉架在火上烤,这肉外头一层烤的金黄酥脆,里头的肉汁却被紧紧锁住,外香里嫩,滋味儿简直绝了!”厨子说话时,脸上的肉都在颤悠着,明显就是吃了不少的好东西,否则也养不出这样的身条儿来。   “你也别着急,过上一盏茶功夫就差不多了,梅花肉用蜜酱腌制之前,我用筛子戳了不少洞,既容易入味,熟的又快,不过这回的蜜酱品质还真是不错,比我之前在越地吃到的还要好,你是从哪里弄的?”   “周庄头拿回来的,等我问问他。”   厨子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下巴,吧唧吧唧嘴道:“蜜酱要是多弄点,不止咱们能尝尝鲜,还可以拿到荣安坊里头去卖,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什么盆满钵满?”周庄头从院外走过来,问了一嘴。   “你这蜜酱从哪里弄来的?”   周庄头面上露出了丝警惕之色,警告道:“老胖,你可不能打蜜酱的主意,那户人家老实本分的很……”   厨子撇撇嘴:“瞧你这话说的,简直把我看成土匪强盗了,我跟你打听蜜酱,是琢磨着把这事儿告诉夫人,毕竟夫人是和善性子,不会做出夺人方子的事情,只会买了东西放在荣安坊中卖而已,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周庄头抬了抬眼皮子,头一回发现这只会做饭的胖子竟然生了一张巧嘴,被日头晒的黝黑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思索之色。   他去过万家几次,也知道万家守着李家村那块地,根本赚不到什么银钱,要不是先前将京城里的小院儿卖了,现在说不定连日子都过不下去,再加上万氏带着大妮回了娘家,要是不弄点赚钱的营生,哪里能熬得住?   “你先别跟夫人提,等我明日去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厨子忍不住嘟囔一句:“怎会不愿?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傻,低头捡钱的事情都不愿意做?”   这话说的虽然不好听,但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说话间,梅花肉已经弄好了,如同人手臂粗的肉条泛着诱人的金红色,烤制的时候刷了不少蜂蜜,废庄里的枸杞蜜品质本就极佳,不论是冲水还是直接吃下肚都是难得的好东西,此刻用来烤肉,那股味儿简直勾人的紧。   厨子不知从哪里踅摸出了一个盘子,把肉条放在雪白的瓷盘上,用菜刀切成略厚的肉片,肉条里头是淡淡的粉白色,汁水充沛。   把盘子往钱婆子手里一塞,厨子道:“快别耽误了,给夫人送过去!”   听到这话,钱婆子才反应过来,手里头拿着竹筷,加快脚步走到了主卧里头。   盼儿站在窗前,闻到香气后转过头来,笑着问:“今个儿怎么吃的这么早?”   “厨子弄了梅花肉,这东西趁热吃最好,凉了便有股腥味儿,不好入口。”   ------------ 第117章 卖菜   每头猪身上只有五六斤梅花肉,约莫一寸多长,瘦肉多,其间有数条细细的肥肉丝穿插而过,昨天腌了一晚上,蜜酱的鲜甜味早就彻底的渗入到肉里,再加上厨子的手艺本就不错,烤肉时仔细的很,并没有让梅花肉碰着明火,所以吃的时候特别嫩,而且香,没有半点儿油腻之感。   盼儿怀孕之后不太爱吃红肉,但蜜酱腌制过的梅花肉与普通的红肉味道并不相同,她吃了一口,伸舌舔了舔嘴角沾着金红色的汁水,等到将一整块梅花肉都咽下去,脸上透出一丝满足之色,问:   “这梅花肉的滋味儿不差,是用什么法子做的?”   “就是腌好了放在火上烤制,滋味儿好主要是因为蜜酱的味道香,蜜酱是周庄头带回来的,还有一坛子呢。”   盼儿微微点头,想着荣安坊中种类繁多的吃食,有些耐放,有些不耐放,搁的时间久了,不止影响味道,吃进嘴里怕是都会闹肚子,就像灯影牛肉,做出来若是不快点入口,滋味儿定会受到影响。如此一来,还不如开一家馆子,找几个手艺不错的厨子坐镇,又有荣安坊的腌菜供着,她还不信生意会不好。   心里头这么琢磨着,盼儿便准备跟赵婆子商量一番,毕竟论做生意,她根本比不过赵婆子,再加上肚子里头怀了个娃儿,也不好太耗费心神。   正好这两日赵婆子要来庄子里报账,到时候再说此事也不迟。   将盘子里头的梅花肉吃了大半,盼儿小肚子撑得梆硬,脸蛋也涨的通红,杏眸微微眯起,透出一股慵懒之感,如今她肚子里的娃儿还不到两个月,根本没有显怀,小腹处一片平坦。   饶是如此,凌氏这个当婆婆的也放不下心,找出了压箱底的好料子,让裁缝做了几身宽松的新衣裳送到盼儿屋里,以免她的宝贝孙儿被勒着了。   盼儿也是个爱俏的,新衣裳做好,一上身,发现布料式样她都喜欢的紧,除了腰臀处略有些宽松之外,没有旁的不妥之处,让栾玉挑了几根颜色相配的系带,系在腰上,即使没有束紧,依旧能看出那窈窕有致的好身条儿来。   今日晚饭用的早些,栾玉将树上新摘下来的黑珍珠洗干净,装在瓷碗里送到盼儿面前,黑珍珠是蜀地的品种,比起普通樱桃足足大上一倍,茄皮紫的颜色,瞧着分外光洁鲜亮,再加上口感清甜,自打黑珍珠成熟之后,盼儿连刺葫芦吃的都少了些,每日几乎只吃这一种果。   栾玉坐在小杌子上,手里拿着瓷瓶,往掌心里倒了些花油出来,她先前听赵婆子说过,有孕的女子要早早的将身子给养起来,否则等到月份渐大,显怀了,肚皮被里头的娃儿撑得高高隆起,皮肉上便会生出一条条细小的纹路,若不上点心,便会作疤了。   夫人本就肤白貌美,身上的皮肉就跟冻上的猪油一般,根本挑不出半点儿毛病,要是留下瑕疵,她一个女人都觉得十分可惜,手上的力气稍微增大几分,揉按着纤细的小腿。   “翠翘都已经有婆家了,若你也有相中的男子,跟我说便是。”   饶是栾玉是死士出身,到底也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儿家,面皮薄的很,也经不起打趣,此刻脸上不由有些发热,小声哼哼道:   “奴婢就想伺候在夫人身边,那些男人有什么好的,嫁给他们还得伺候公婆,照顾小姑,若是嫁到好人家还能强些,万一遇上了那些人品差的,就跟血蛭也没什么差别。”   说着,栾玉将木架上搭着的软布一把扯下来,把有些粘手的花油擦了个干净,突然想起了什么,道:   “山上的野菜一茬接一茬,咱们庄子里种的蔬菜也长的差不多了,即使送到了荣安坊,还是剩下不少,不如在京里头摆个摊子,专门卖菜蔬?”   盼儿皱着眉:“京里头卖菜的小贩不少,咱们庄子里的东西比普通的要好出一倍来,价格怕是得定的高些,否则就亏本了。”   “定的高些也无妨,总有人识货,好东西哪里怕卖不出去呢?”   忍不住笑了一声,盼儿道:“既然这样,你去问问那些佃户,要是有人愿意摆摊,直接去就成,卖的银钱按着蔬菜的量挨家挨户分下去,也不必交上来。”   废庄里最值钱的并不是蔬菜,而是粮食、水果以及蜂蜜一类的吃食,这些东西从种在地里那天开始,就耗费了盼儿不知多少灵泉水,如今不必日日以泉水浇灌,结出来的果实便带着淡淡的灵气,虽说不能延年益寿,但到底对身子还是有些好处的。   没看那赵王妃先前产后大出血,即使葛稚川出手,保住了她一条命,脸色也是蜡黄蜡黄的,后来喝了不少枸杞蜜,逐渐将身子养回来了不少,就算仍有些体虚,却并不明显。   跟栾玉交待了一番,这丫头倒也是个勤快的,快步走出了主卧,挑了块新鲜的棒骨喂了大灰跟狼牙两个后,便去到田垄,把买菜的事情跟周庄头说了。   周庄头叼着烟枪,抽了一口,咂咂嘴道:“夫人让咱们去卖菜,现在田里头的活计不少,男人们走不开,就得让女人们进城。”   “婆娘们进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银子赚不就成了吗?”   “就是,栾玉姑娘说了,银子赚了都归咱们,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菜烂在地里头啊?”   高头大马的佃户交头接耳,兴冲冲的模样,看起来都想赚这个银子。   废庄里给的工钱虽说不少,但人都是贪婪的性子,哪有谁会先前兜里的银子多?既然此事是夫人吩咐下来的,周庄头也没有拦着的意思,只是让几个女人去京城里卖菜,到底有些不方便,还得再挑出两个汉子搭把手。   去京城卖菜比下地做农活儿要轻巧不少,周庄头一提这茬儿,一群汉子都吵着闹着要去。   “得!挨个来,别闹闹哄哄的,像什么样?”   田里头的佃户们都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三三两两的分了组,让他们从明日开始,挑着菜赶着驴车往京里头走。   眼见着这帮人就跟吃了药似的,热火朝天的在田里干着活,栾玉笑了笑,转身回了主卧。   第二天,老齐跟另外一个佃户带着几个女人进了京城,驴车上放着四筐新鲜蔬菜,大叶芹、荠菜、蕃薯藤,还有水灵灵的韭菜。   菜市上午的人最多,老齐他们为了赶上时候,天刚蒙蒙亮便将东西收拾妥了,一路上也不敢耽搁,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进了京城,在菜市里头踅摸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将菜筐从驴车上搬下来。   废庄里长的青菜跟别处的都不一样,颜色格外的新鲜,个头也要大上许多。   提着篮子的小媳妇经过摊子前头,细声细气的问:“韭菜多少钱一捆?”   别的摊子上,韭菜五文钱一捆,老齐心里琢磨了片刻,道:“十文。”   那小媳妇脸色立刻就变了,啐了一口:“怎么还有你这么黑心的奸商,不过就是一捆韭菜,竟然比别家贵了整整一倍!”   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老齐也不恼,慢悠悠开口:   “我这的青菜明显跟别处不一样,价格贵肯定有贵的道理,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先买一点回去尝尝,要是觉得味道不好,明日摊子还在这儿,再来找我们就是。”   “谁知道你们明日还在不在?”嘴里哼哼一句,小媳妇弯下腰,手里头拎起一捆韭菜,发现韭菜颜色鲜绿,嫩气的很,还透着一股清香味,捯饬的干净,根茎上的泥土不多,瞧着也顺眼。   “十文就十文,若是不好的话,我明日肯定会来!”   老齐摆了摆手:“您尽管买回家,里外五文钱的事儿,我们也是打算做长久生意的,难道还能刻意坑你不成?”   小媳妇将信将疑的掏了钱,拿了一捆韭菜,一步三回头走了。   旁边的摊贩瞧见这一幕,眼珠子瞪的滚圆:“兄弟,你们赚钱也太容易了吧?一捆韭菜要价这么高,万一没人买不就砸手里头了?”   “卖不出去也没事儿,我们拿回去自己吃就是了。”   老齐嘴里头叼着一根韭菜,坐在地上,被日头晒的黝黑的一张脸看似憨厚,但眼里头却闪着精光,一看就是个不好糊弄的。   废庄的摊子菜价太高,过了几个时辰,果真没卖出多少,一个圆脸的妇人小声咕哝道:“要不咱们先回去?”   老齐也不急,道:“再等等。”   上午时,有个酒楼的厨子来买菜,那厨子就跟废庄里的胖子一个德行,挑剔的很,因为出门的时间有些晚了,新鲜的菜蔬早就被别人买走了,他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满意,后来走到废庄的摊子前头,细缝儿里的眼珠子亮了一下,各种蔬菜都拿了不少,即使价钱稍微贵些,那厨子一脸肉疼,却没手软。   眼见着太阳快下山了,庄子里剩下的人都在催促着,老齐也有些不耐烦,刚预备收拾东西,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叠声的叫唤。   “等会儿!”   众人闻声转头,发现是上午来买菜的那个厨子,当厨子的照比普通人要胖上不少,他也不例外,白白胖胖都跟个圆球似的,大概是跑的太急,脑门上的汗水一股一股的往下淌。   厨子用手胡乱抹了一把,气喘吁吁道:“你们摊子上的菜,我全都要了!”   齐川眯眼笑了笑,让人把搬上驴车的菜筐又给搬了下来,口中道:   “您今日运气好,我们是头一回来摆摊,这些菜才能都卖给你,等到明日买的人多了,怕是就没有这个量了。”   厨子听了这话,眼皮子直抽抽,不过他是做饭的,也明白食材好坏对饭菜的影响,今日本来是觉得这摊子上的菜蔬新鲜,才买了些,哪想到拿回去炒了一盘子,味道香的简直绝了,看着那盘韭菜炒鸡蛋,他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   这厨子姓陈,因为买的东西不少,老齐他们便赶着驴车将菜筐都送到了酒楼后门,还没等走进去,就见着一个五大三粗穿金戴银的妇人走出来,怒气冲冲道:   “天都快黑了,你这败家玩意竟然买了这么多青菜,是不是不把家底给败祸光就不甘心呐?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否则怎么会有你这种丧门星的侄儿……”   圆胖的脸上被喷了唾沫星子,陈顺伸手蹭了蹭,也没说话,招呼了小二把东西搬进去。   那妇人瞧见陈顺闷不吭声跟死人一个德行,心里气的更加厉害,口中骂道:   “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吭声?别以为能做点菜就了不起了,京里头的厨子这么多,离了我们多宝楼,你什么都不是!”   老齐站在后头,因为缺了一只胳膊,他不能帮着搬筐,想要堵住耳朵都没法。   眼见着一行人在多宝楼后门僵持着,陈顺急的胖脸都红了,恨声道:   “反正这些青菜都是我买的,好是不好都不必婶娘操心,既然大伯让我在这当厨子,您就安心歇着吧!”   陈顺扯着脖子叫了几个小二出来,将菜筐搬到了厨房里头,他那婶娘嘴里头骂骂咧咧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老齐怜悯的看了陈顺一眼,掂量了手头里的银子,直接带着女人们出了城,往废庄的方向赶去。   *   *   周庄头今天没有进城,他在田里头忙活了一上午,吃过晌饭,用井水冲了个澡后,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提了一篮子蛋直接去了李家村。   要说篮子里头的蛋,并不是普通的鸡蛋,而是先前从后山抓着的那对锦鸡下的,个头要更大些,水煮着虽然略有些腥气,但将蛋给打发,加了酱混在一起,里头再切上几个冲人的朝天椒上锅蒸熟,味道甭提有多好了。   上回李捕头被周庄头跟万二根揍了一顿,写了休书之后,大概是怕事情闹大,也不敢再来李家村,跟那种混帐东西划清界限,万氏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   回到娘家,她手头上没银子,又没有赚钱的本事,只是个吃白饭的,心里头愧疚的很,便主动抢活儿干,周庄头来时她正锅里头的菜心翻炒了几下,盛到盘子里,又用蜜酱勾了芡,浇了汁儿,那股香味就出来了。   手里头端着盘子往外走,一掀帘子,万氏便瞧见了堂屋里的高大男人,不由愣了一下。   ------------ 第118章 抓刺客   万氏赶忙将瓷盘放在桌上,怀里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略有些忐忑问:“你怎么来了?”   “先前你送来了蜜酱,酱料的滋味极好,要是你们愿意的话,拿到京城的铺子里卖应该也能赚上些银钱。”   万家虽说还有些积蓄,但没有进项,家里人早就犯愁了,却没有什么好法子,此刻一听这话,万氏眼睛陡然一亮,试探着道:   “蜜酱的方子是我弟妹的,万万卖不得。”   周庄头急忙摆手:“不要方子,只要酱料就行。”   屋里头除了万氏之外,还有她弟弟万二根,想到媳妇的手艺能够换钱,他麻溜利索的往院子里去了,将罗氏叫了回来。   “你先坐,家里头没有好茶,只剩下些陈茶了,千万别嫌弃。”万氏把茶碗端到周庄头面前,只见男人咧着嘴,神情瞧着憨傻极了,瓮声瓮气道:“我一个土里刨食儿的,吃茶也吃不出什么滋味儿来,有的喝就不错了!”   说着,周庄头眼神落在万氏秀气的脸蛋上,发现女人的脸色比先前好了不少,就是仍显得有些蜡黄,怕是得好好补一补才行。   万二根与罗氏从外头走进来,先前在院子里,罗氏听自己男人提了一嘴,便问道:“周庄头是要买小妇人的蜜酱?”   “不是我要买,是预备跟夫人说上一嘴,放到荣安坊中卖,若是你家的蜜酱品质不差,估摸着也能赚上些银钱,即便不多,糊口也是够了的。”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罗氏也不是傻子,哪有不应的道理?听说隔壁废庄的东西是拿到荣安坊卖的,若是她做的蜜酱也能拿到那种金贵铺面里头,那家里头可就吃喝不愁了!   留了周庄头在万家吃了饭,又拿着锦鸡蛋蒸了酱,万氏的手艺不错,周庄头吃的都抬不起头来,等到将人送走之后,罗氏盯着面颊泛红的大姑子,挤眉弄眼地问了一句:   “大姐,周庄头是不是真对你有意思?”   “没有的事儿。”万氏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反驳。   罗氏抿嘴直乐:“大姐这么说就不对了?要是真没有别的心思,人家为何要费心费力的帮咱们家打算?难不成周庄头闲来无事,来到村子里头日行一善?要说行善也不能只帮着咱家,他干嘛不帮别人呢?”   万氏本就是个面皮薄的,一听这话更是有些抹不开,咬着嘴支支吾吾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罗氏怕把人逼急了,主动闭了嘴,屋里头这才消停下来。   第二日赵婆子来了废庄,进了盼儿屋里头,手里头除了拿着账本之外,还带了不少她亲自弄出来的吃食,灯影牛肉,秃黄油之类的东西,   一见着赵婆子,盼儿便想起了开饭馆的事儿,喝了一口酸梅汤,那股酸味儿让小女人身子激灵了一下,坐直了身子道:“赵姨,庄子里出产的粮食越来越多,即使荣安坊在京里头开了两家铺子,依旧能剩下不少东西来,我琢磨着不如开一间饭馆,这样也不至于糟践了东西。”   “开饭馆?”   赵婆子皱着眉仔细想了想,说:“之前奴婢也琢磨着要开一间饭馆,咱们手头上不缺菜谱,但手艺好又信得过的厨子却不太好找,若是能挑到合适的人选,只凭着咱们庄子里产出的食材,饭馆的生意肯定能红火!”   听到这话,盼儿忍不住有些犯愁,废庄里的确是有手艺不错的厨子,但李顺是侯府的人,来到庄子里除了要照看着盼儿,还得供着老侯爷、凌氏,以及正在坐月子的赵王妃,实在是忙活不开。   栾玉端来一盘子黑珍珠过来,盼儿用指尖推了推,冲着赵婆子道:“尝尝这个,蜀地的果儿拿到咱们十里坡来,不也甜的很?”   “这是黑珍珠?”赵婆子年轻时候好歹在宫里头呆过,黑珍珠是贡品,即使在宫里头也是稀罕玩意,不过贵妃的位分高,手里头的好东西也多,赵婆子自然是见过几回的。   盼儿娇艳的小脸儿上露出几分自得,慢吞吞道:“京里头没有一家铺子卖黑珍珠,咱们废庄里头除了这个,还有刺葫芦、南果梨、枸杞蜜……”   “周庄头在外面。”栾玉说了一嘴。   “快点让他进来。”   栾玉掀开帘子,周庄头大阔步走进来,先是冲着盼儿行了礼,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赵姨后,这才开口道:“夫人,先前您吃的那道梅花肉,是用蜜酱做出来的,那户人家最近遇上些难事,不知道能否将蜜酱做好了放在荣安坊中卖?”   赵婆子是荣安坊的掌柜,听到周庄头的话,立马来了兴致,问:“那蜜酱怎么样?”   “吃着还不错,拿到铺子里卖也是成的,跟松花蛋一样,都是五五分成,如何?”   能放到荣安坊中寄卖,对于周庄头而言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哪里会挑剔别的,赶忙冲着夫人道了谢。   盼儿扭头冲着赵婆子道:“赵姨现在京里头踅摸店面,要是有合适的,直接盘下来就是,银子不够了找我拿就成。”   空屋里头还剩下不少的金精石,先前褚良在庄子里,因为盼儿怀着孕,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紧了她,以至于小媳妇一直没倒出功夫用灵泉水浸泡金精石,否则拿上好的矿石去换银子,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赵婆子应了一声,将这个月的账目仔细跟盼儿说了一通,这才加快脚步从废庄里离开了,她女儿比起小宝少爷大不了多少,正是闹人的年纪,要是赵婆子不快些回去,指不定又得反天了。   天色渐晚,栾玉往屏风后的木桶里头倒了热水,调好水温后低声问了一句:“夫人,奴婢伺候您沐浴?”   摇了摇头,盼儿还是不喜欢沐浴时有别人在身边,即使栾玉一直伺候着她,主仆之间早就熟稔的很,也不例外。   小丫头退了出去,盼儿慢慢站起身,走到屏风后头,将身上提花绸的衣裳脱下去,白腻小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心口,眉心不由叠了起来。   刚怀上身子那一阵儿,她胃口算不得好,整日里都吃不下东西,瘦的下巴都尖了,虽然褚良看着心疼,但盼儿心里头却是偷着乐的,毕竟大业朝以瘦为美,她身段儿本就比起别的女子要稍微丰腴些,纤细点才好看,哪想到最近孕吐的症状停了,吃的多,身条自然也丰满了不少,捏了一把腰上的软肉,盼儿踩着小杌子进了木桶里,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褚良离开庄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平时那男人呆在身边,盼儿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上一面,闭上眼脑海中便不由浮现出男人轮廓分明的面庞,结实的身躯,以及……   脸上不免有些发烧,盼儿啐了一声,心里头觉得有些羞耻,明明是个女子,应当矜持些,此刻她脑袋里竟然还想这个乌七八糟的事情,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她哪里还有脸见人?   双手掬起一捧水花,往脸上连连扑了几下,面上的热意依旧没有消褪的意思,盼儿索性也不管这些,用花皂将身子洗净后,这才慢吞吞的从木桶里走出来,将头发绞的半干,换上一件丝绸小衣,吹熄了屋里烛火后,这才上了炕。   冬天里主卧的火炕是夜夜烧着的,不过现在天气渐暖,吴婆子怕盼儿热坏了,便隔一日一烧火,屋里头正好朝着阳面,倒也不算冷。   吹了烛火后,房里一片漆黑,盼儿闭着眼马上就要睡着时,突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   她打了个激灵,迷糊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借着明亮的月光,她瞧见薄薄的窗扇被人推开了一道小缝,一只手探了进来。   盼儿忍不住叫了一声,按理说栾玉守在外头,听到动静也应该进来的,偏偏外间没有没有任何声响,安静的有些诡异。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盼儿伸手从床边的柜子上摸了一支银钗,眼睁睁的看着身穿黑衣的男人从屋外走进来,这人蒙着面,身材生的十分高大,几步走到床边,盼儿身子哆嗦的更加厉害,却见到这人毫不客气的掀开锦被,作势要往炕上爬。   小女人忍无可忍,手里捏着银钗狠狠的朝向男人刺去,岂料这人手上的力气极大,一把捏住了盼儿纤细的腕子,声音沙哑中还带着几分恼怒:“这才多长时间,怎么连你男人都认不出来了?”   听到熟悉的动静,盼儿先是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栾玉听到动静怎么不进来,原来是褚良回来了。   缓过神来,盼儿白皙的面颊霎时间涨成了猪肝色,她气的抬手狠狠拍打男人的后背,恼羞成怒道:   “回来就回来!有门不走非要翻窗户,你是没事找……”   话还没说完,褚良低头,粗糙的指腹按住了柔软的唇瓣,哑声道:“待会有人过来,千万别说我在府里,他们若要强闯,进来便是,不必阻拦。”   “有人过来?”   这黑灯瞎火的,谁会跑到庄子里?   心里头这么想着,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盼儿踩着绣鞋,透过窗扇的细缝,能看到外头跃动的火光。   转头刚想问问褚良,却发现男人的身影在屋里消失了,也不知究竟藏到了哪去。   一阵脚步声接近,只听栾玉开口道:“将军夫人还在休息,你们有什么事儿直接说便成了,千万不要进去唠扰夫人。”   “有刺客跑到了庄子里,我们奉命搜查,即使是将军夫人,也不能例外。”   为首之人是锦衣卫的乔指挥使,虎目中藏着凛凛寒光,即使栾玉是褚家精心调教出来的死士,此刻也不由心肝发颤。   眼睁睁的看着一群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栾玉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吱嘎一声,房门被人打开了。   “夫人?”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盼儿身上披了一件外袍,乌黑的发丝披散着,娇美的脸上不施脂粉,却隐隐透着几分怒意。   “你们大半夜的来到废庄里,究竟是为了捉拿刺客,还是存心找我们定北侯府的麻烦?”   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将军夫人,乔指挥使的语气不由和缓了几分,拱了拱手道:   “冲撞了夫人,的确是乔某的错,不过那刺客伤了陛下,即使开罪的定北侯府,镇抚司也是要将人捉拿归案,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想起褚良说过的话,盼儿满脸羞愤,最终仍点了点头,浑身僵硬的立在门边,那副模样像是动了真怒。   眼见着女人如此配合,乔指挥使心里头不免升起了几分愧意,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强闯入将军夫人的闺房中,即使是为了捉拿刺客,到底也不算什么体面事儿。   不少锦衣卫手里拿着烛台,一拥而入,四处找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后,这才飞快的出去了。   “闹够了?”   盼儿的身子止不住轻轻颤抖,锦衣卫们以为她是气的,实际上小女人指尖冰凉,身上的绸衣都被冷汗浸湿了,她生怕褚良被这些人找出来。   刺杀陛下,那男人怎么会这么大胆?这、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乔指挥使冲着盼儿抱拳行礼,眼见着容貌娇美的妇人面色惨白,杏眸中蒙着一层水雾,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实在是可怜的紧,男人心里暗叹一声,口中略带着几分歉意:“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夫人海涵。”   说完,镇抚司的人也没在此处多留,飞速的去搜寻下一处了。   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外袍,盼儿仍觉得有些冷,走到桌边喝了一口冷了的蜜茶,杏眼仔细打量了一圈,也没找到男人的藏身之处。   她还不信一个大活人竟然会在房里头丢了。   盼儿站起身,贴着墙根走着,小手按着墙面,不知道褚良究竟藏在何处。   “将军?”没人应声。   坐在了炕沿边上,纤细的小腿突然被人捏了一把,盼儿低头一看,发现褚良竟然藏在了烟道里,面上沾了不少泥灰,就连捏着盼儿小腿的手,也是乌漆漆的,雪白的绸衣上都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手印,   亏得今日没有烧火,否则堂堂的定北将军怕是跟南边腌制的腊肉也差不了多少,活生生的被烟道里头的烟气给熏熟了。   “你怎么藏在这里面?”   “屋里头也没有藏人的地方,烟道里他们发现不了。”   原本火炕的烟道是用竹板堵上的,上头还铺了一层褥子,镇抚司的锦衣卫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脸皮薄的很,进到女人的闺房里已经够抹不开脸的,哪里还有胆子对着盼儿的床榻胡乱翻找?就因为这个,褚良才躲在里头,蒙混过关。   烟道里头全是泥灰,男人从里头钻出来,灰头土脸的模样呛得盼儿直咳嗽,她忍不住催促道:   “快去洗洗,脏的很。”   褚良一听这话就有了不乐意了,抻着脑袋就要亲小媳妇的脸,盼儿看着他满嘴的泥灰,即使夫妻两个分别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下不去口。   “别闹。”   知道小媳妇爱洁,褚良哼哼一声,松了手,几步走到屏风后头,脱了衣裳就要进木桶里,盼儿阻止道:“那是我洗过的。”   男人回过头,略有些薄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嗯了一声:“有什么不成吗?”   成亲这么长时间,孩子都有两个了,小媳妇早就见识过男人有多无耻,此刻只磨了磨牙,扶额道:“赶紧收拾。”   说着,她从屏风后头走出来,躺在炕上,面朝着雪白的墙,耳中一阵哗哗的水声响起。   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小手死死揪住锦被,掌心渗了汗,将柔软滑顺的布料打湿了一块。   水声突然停了。   轻微的脚步声接近,她呼吸略有些急促,脸上热的像火烧似的,就连耳根子都红了几分。   盼儿今个儿歇的早,浴水早就凉了,褚良一身冷气直接钻进了被窝里,长臂一捞,将小媳妇紧紧抱在怀中,哑声问了一句:   “媳妇,你想不想我?”   “不想。”盼儿嘴硬的很。   “真不想?”   “嗯。”   褚良盯着小媳妇酡红的面颊,简直爱极了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条细细的金链子,男人翻身,粗糙大掌捏着纤细的脚踝,将金链子系在了脚踝上。   刚刚男人沐浴时,屋里头的烛火一直亮着,此刻盼儿瞧见那条金链子,发现这物纤细精巧的很,中间穿了几只小小的金铃铛,链子足足有成年男子手臂那么长,将两只脚踝都给绑上后,便跟脚镣一模一样,只是形状要更加好看些。   “褚!良!”   盼儿咬牙切齿,一脚踹在男人脸上,房中想起清脆的铃铛声,动静不算太大,却让小媳妇气的红了脸。   “媳妇别生气,你生的白,戴金首饰也不显得俗气,我好不容易倒蹬出来这玩意,你且先戴上几日,让我饱饱眼福再摘下来。”   盼儿瞪了褚良一眼。   房里的铃铛声响了许久,才停下来。   ------------ 第119章 厨子   昨夜镇抚司的人大张旗鼓的抓刺客,京里京外搜寻了一夜,连个刺客的毛都没抓住。   陛下这些年一直服食红丸,身子骨本就不算康健,昨日被人在胸口戳了个窟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止住血,只可惜气息微弱,太医院的太医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明德帝保住了这条命。   养心殿。   殿中十分安静,针落可闻,一股浓郁的药味儿弥散在空气中,熏得人脑袋发晕。   姿容艳丽的女人走进殿中,守门的宫人赶忙福了福身,恭敬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瞿皇后摆了摆手,并没有吭声。   香云底的绣鞋踩在地上,只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走到床边,看着那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就这样的男人也配废了她?也配坐在龙椅上?   “陛下。”   听到女人柔美的声音,明德帝眼皮子轻轻颤动一下,缓缓睁开,待看清楚面前的人时,突然皱眉,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厌恶:“养心殿不是皇后该来的地方,退下吧。”   娇艳的红唇微微勾起,瞿皇后弯下腰,轻轻道:“臣妾只是放心不下您,过来瞧上一眼。”   边说着,瞿皇后便坐在了床榻边上,眼见着明德帝嘴唇干裂起皮,有血丝缓缓溢出来,她眼神一闪,面上满布心疼之色。   “瞧瞧陛下都成什么样了,先喝点水润润喉。”   倒了一碗温水,瞿皇后取了软枕让气若游丝的明德帝靠在背后,碗沿贴着男人的嘴唇,稍微倾斜,水就灌了进去,顺着满布胡茬的下颚流了出来。   “哎呀!”   瞿皇后低呼一声,从怀里掏出锦帕,轻轻擦了擦明德帝的唇角,凤眼扫见月华色帕子上沾的血痕,女人并没有吭声,给陛下掖了掖被角,这才离开了养心殿。   走出殿门之后,瞿皇后的脚步加快,手里的帕子被她紧紧攥着,被捏的皱成一团,就跟小儿的尿褯子似的。   锦帕上嗅着翠竹图纹,并不是瞿皇后经常用的式样,而是昨夜入宫的刺客交给她的,说锦帕上涂满了剧毒,只要沾了人血,七日之内就会毙命。   明德帝不是要废后吗?只要他死了,就没有对瞿家下手的机会了。   至亲至疏夫妻,天家更是如此。   *   *   废庄的蔬菜头一天拿到京城里摆摊卖,大部分都被那个叫陈福的厨子给买走了。说起来,多宝楼在京里头也开了十几年,是家老馆子了,只可惜以前的掌柜是个短命的,没活到四十,两腿一蹬就送了命,陈家老大捡了便宜,跟媳妇接手了多宝楼,直接将自己的侄儿打发到了后厨,生怕抢了他们夫妻两个的银钱。   也亏得陈福心宽体胖,手艺好,又不愿意跟这起子阴损小人计较,多宝楼的生意才没受影响。   不过他那婶子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因为后厨的花费一日赛过一日,她心里头怀疑是陈福私底下昧了银子,也不想想京城里柴米油盐多金贵,整日里正事儿不干,天天就知道去找陈福的麻烦。   前几日陈福跟老板娘争执了一通,老板娘抢了后厨买菜的差事,上午送了一些蔫巴巴的烂菜帮子到了后厨。   陈福见状,气的好悬被厥过去,他爹当年还在世时,多宝楼用的食材是京城里头一份的,就因为陈家手艺好,分量足,才在京城中站稳了脚跟,要是那这些烂糟糟的东西做菜,这不是将多宝楼的招牌都给毁了吗?   心里头再是着急上火,陈福也没地儿说理去,眼见着客人就要点菜了,他揣了银子风风火火的上街,发现街上但凡品相好些的青菜都被人买光了,也就废庄的东西因为价格贵了些,还剩下不少。   陈福大喜,也顾不上花多少银子,痛快地全给买下来,哪想到因为这事儿,他婶娘在大伯那里闹翻了天,非说陈福跟外人串通一气,刻意在贪多宝楼的银子。   他大伯也是个混的,否则不能这么对待自己的亲侄儿,一听这话,也不管陈福买回来的青菜品相多好,气的连扇了陈福两个耳光,要把人从多宝楼的赶出去。   好在楼里头的老伙计一起求情,这才没让陈福流落街头。   说起来,昨日多宝楼的生意比起先前好了不少,毕竟陈福的手艺在京里头也算是顶尖的,再加上废庄里长出来的菜蔬,即使没被灵泉水浇灌,但地里却浸润着灵气,以至于青菜长得特别好,滋味儿绝佳。   多宝楼的常客一个两个都是嘴刁的老饕,一吃着今日的青菜,就觉出不同来,这帮人也不知道客气二字为何物,连着点了好几盘青菜,晌午吃过,晚上又来了一回,吃饱喝足之后,才心满意足的从楼里离开。   多宝楼里发生的事,废庄的人自然是不清楚的,第二日他们再在原来的地方摆摊时,昨个儿买了一捆韭菜的小媳妇又来了,嘴里头不停念叨着:   “你们的青菜吃着还真不错,我家祖母年纪大了,嘴里头苦巴巴的,吃什么都没滋没味儿,哪知道拿了那捆韭菜包了饺子,她老人家直说这股味儿香,吃了足足一盘子,要不是怕她撑坏了胃,怕是还能再吃不少。”   小媳妇的嗓门不小,摆摊的位置又在主街上,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一听到女人的话,周围的百姓纷纷驻足,盯着箩筐里的青菜,种类不算多,但却新鲜的很,凑近了都能闻到那股菜香味儿。   “你这怎么卖的?”   今个儿是柳高过来,他蹲在地上,呲着一口白牙,笑呵呵道:“五文钱一捆,不能乱翻。”   “五文钱?后生,你这东西卖的也不便宜啊?”   “可不是,还真是个黑心肠的……”   买过废庄青菜的小媳妇可不管这些人怎么说,每样青菜都拿了不少,放在篮子里头,给了钱,这才喜滋滋的从摊子前离开。   因为昨天摆过一日,倒是有不少人觉出来废庄的青菜,特地跑到摊子前头守着,挨种买上一些。   “你们是日日都来主街摆摊?”   “每天都来,你们也不必买太多,等到明日还有新的。”手里头抓着嫩绿色的菜叶,柳高咂巴咂巴嘴:“要说这蕃薯藤,也不必怎么捯饬,煮汤的时候放里头一点,要不然就直接加了盐清炒,滋味儿好的很。”   “你快别夸了,就点蕃薯藤,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一捆竟然还要五文钱,真是……”   柳高不吭气,手里头拿着一个还温乎的茶叶蛋,剥了壳,看到上头被酱汁浸润出来的网状纹路,男人张大嘴,咬了一口,也不怕噎着。   隔壁有个卖烤红薯的摊子,问:“你这茶叶蛋个头儿也忒大了些。”   “这不是鸡蛋,是锦鸡蛋,我们庄子里头养了不少,每天都能下挺多蛋。”   一晃眼,筐里的青菜卖出了不少,柳高腰间挂着的钱袋子也鼓鼓囊囊的,虽然零碎的都是铜板,但蚊子再小也肉,有总比没有好。   废庄的人摆摊的地方正好背阴,大晌午的日头打下来,也不觉得有多热。   柳高吃了一个菜叶蛋,还没吃够,又从怀里头摸出了一个,没等着剥皮呢,就看着前头有个白胖的年轻男人,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手里头的东西,咽了咽唾沫,那模样像是馋坏了。   “诶,你不是昨天来买菜的那个厨子吗?”   庄子里的小媳妇认出了陈福,直接问了一嘴。   陈福一边点头,一边伸手揉着自己那张白胖的脸,道:“茶叶蛋卖我一个呗。”   这次出门就是为了赚银子,面前的厨子可能是个大主顾,柳高也痛快的很,直接将茶叶蛋扔了过去,陈福慌慌张张的接住了,闻着这股味儿,口中直道:“香、真香,你们这熬卤汤的酱油肯定不一般,虽然茶叶可能是陈茶,但这样才够味儿……”   陈福生怕有人跟他抢,三两下就将锦鸡蛋直接吃进了肚子里,吃完一抹嘴,细缝儿般的眼睛一眯,神情陶醉,明显还在回味茶叶蛋的香气。   他自己也是个厨子,知道酱料的品质对于饭菜有多重要,要是能尝一尝煮菜叶蛋的酱油……   “陈大厨是来买菜的?今个儿我们也没剩下多、”   “不是买菜,我寻思着跟你们回去,当厨子使使。”   柳高嘴巴长的老大,好像能塞下一个鸡蛋,他怎么也没想到,进京里头一趟,竟然还能捡回来个吃白饭的。   “我们庄子里不缺人,您该哪去哪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我是多宝楼的厨子,手艺好的很,你们把我带回去肯定不会吃亏。”   柳高连忙摆手:“您就算是宫里的御厨,我们也用不起,穷的都来卖菜了,哪还发的起工钱?”   陈福一张胖脸顿时垮了下来,唉声叹气的走到墙根,一屁股坐了下来。   昨天炒的菜陈福自己也尝了,滋味儿比原来好上太多,因为这个,他非要来买废庄的青菜,哪想到此事被老板娘知道了,又捅到了他大伯那里,陈家大伯一直将陈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趁着这个机会便直接将人扫地出门了。   陈福身无分文,早上就吃了一碗酸菜面,现在肚子咕噜噜直叫唤,看着还真有点可怜。   孙家媳妇压低了声音,冲着柳高开口道:“先前我听钱婆子说了一嘴,夫人正想找个手艺好的厨子开饭馆呢,要不然咱们先把人带回去,实在不能让他干活也就是了……”   “夫人真要开饭馆?”柳高诧异的问。   “钱婆子说的,应该不会有假,毕竟庄子里出产的粮食实在太多,荣安坊根本卖不完,咱们在街边上摆摊,像这些不值银子的青菜还能卖卖,要说那些黑珍珠、枸杞蜜之类的东西,多金贵啊,让你卖你敢么?”   柳高缩了缩脖子,看起来有点怂,说实话,他还真不敢。   “要不,先把人带回去试试?”   孙家媳妇忙点头,他们这些干粗活的,不好在夫人面前露脸,这回要是找到了一个合心意的厨子,让夫人满意,日后在废庄里的日子说不准就更舒坦了。   筐里头剩的青菜拢共也没多少,晌午刚过就卖的差不多了,柳高走到陈福边上,脚尖往前蹭了蹭,问: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陈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鹞子翻身就直接坐直了身子,忙开口问:“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你看看你这么个大男人,除了长了一身肉之外,也没有什么值钱地方了。”   听了这话,陈福咧嘴直乐,也不生气,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灰,跟在一群人后面,颠巴颠巴的往十里坡走。   按理说,废庄里是不许外人进去的,不过周庄头也知道盼儿准备开饭馆一事,让人盯紧了陈福,给他分了一间小屋,送了两身换洗衣裳,一床被褥之后,就将人领到了盼儿的院子。   野狼跟獒犬白天不爱动弹,就在院子里头那棵老梅树下头直转悠,周庄头还记得这棵梅树年前差不点让人给削断了,现在长的倒是结实的很,否则也经不起那两只猛兽天天折腾着。   陈福打小儿在京里头长大,也没见到过这么凶猛的野兽,吓得直抽凉气。   “好家伙,这两个长的还挺精神。”   闻到了外人身上的气味,獒犬跟野狼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冲着陈福呲着牙,嘴里头哈喇子滴滴答答往地上掉。   对上野兽无机质的冰冷眼神,陈福哆嗦了一下,躲在周庄头身后,他块头大,周庄头根本挡不住。   走进篱笆门儿时,这人双腿都在打摆子,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你别怕呀,只要你不乱来,它俩也不会伤人。”   陈福呵呵两声,没开腔。   栾玉听到外头的动静,得知是周庄头带了一个厨子来,跟盼儿通报一声,就将二人引到了堂屋里头。   女人手里头端了一碗蜜茶,里头的蜂蜜可不是分量极多的枸杞蜜,而是冬天攒下来一小瓶的梅花蜜。   老梅树的花期短,等到冰消雪融,梅花全都谢了之后,蜜蜂就算想要采蜜,也没有东西可采。   因为梅花蜜是难得的好东西,盼儿也不舍得一次全给喝完了,她寻思着细水长流,每隔几日喝上一回,约莫这一瓶梅花蜜也能撑上几个月。   陈福是个鼻子灵敏的,一进屋就闻到了梅花蜜那股特殊的香味儿,眼珠子骨碌骨碌直转悠,盯紧了女人手里头端着的青花瓷碗,动都不动一下。   周庄头用胳膊肘怼了下陈福,这人才反应过来,赶忙冲着面前的女人请安。   来到废庄之前,陈福还真没想到,那些品相上乘、滋味绝佳的青菜,竟然长在了将军夫人的庄子里头,这庄子还真占了一块风水宝地,一路走来,除了青菜长得好,那些果树也都挂了果,一个个生的饱满丰盈,要是能咬上一口,充沛的汁水定会糊了满嘴。   盼儿本身也不是那种在意繁文缛节的妇人,摆摆手让两人站直了身子。当初她婚前失贞,在定北侯府里头当了一个奶娘,嫁给褚良时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暗暗嚼舌根,也亏得她是个心宽的,若是换了个顾及脸面的小媳妇,怕是早就被那起子人逼的活不下去了。   “你是多宝楼的厨子?”   陈福拱手,白胖的脸盘瞧着十分讨喜。   “小的正是。”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多宝楼在京里头已经算是比较大的馆子了,为何你会从多宝楼中离开,来到废庄?”   陈福一张脸涨的通红,他也不敢隐瞒,直接说了实话:“多宝楼原先是我爹的产业,后来我爹去世,被大伯一家子抢了去,我便成了厨子,今日是被赶出来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即使是手足兄弟,因为银钱还有不少翻脸的呢,更别说像陈福这种没了爹的侄儿。   盼儿微微点头,道:“留在废庄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得尝尝你的手艺。”   一听这话,陈福乐了,当了十几年的厨子,他最不怕的就是做饭,当即挺了挺胸,一副自信的模样。   “好了,那你就下去准备准备,我以前吃过一回多宝楼的八宝鸭,你做来让我尝尝。”   陈福忙应了一声,之后就被栾玉带着去了厨房。   厨房中,李顺本来在炖着鸽子,一见着栾玉带了陈福进来,只瞧着他脸跟身条儿,就知道这也是个同行。   栾玉怕李顺心里头不好受,赶忙解释道:“这位是陈福,夫人琢磨着开饭馆,先试试他的手艺,我们有什么不懂的,李师傅也得在边上把把关。”   被栾玉这么一捧,李顺心里头舒坦了,冲着陈福道:“那边有一口空着的铁锅,你去那做就成,需要什么食材便跟婆子们说一声,庄子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不缺。”   陈福也是个老实人,挠着头笑了两声,走到案板前头,冲着婆子道:   “帮我准备肥鸭、笋丁、肉丁、火腿丁……”   瞄了一眼砂锅里的鸽子汤,李顺哎呦一声:“你这是要做八宝鸭?”   “夫人说想吃这个,我便试着弄一下。”   ------------ 第120章 陈家酒楼   废庄里养鸭子的庄户不少,厨房里也准备了开了背的带骨鸭,倒让陈福省了些功夫,不必亲自动手宰鸭子了。   婆子们常年给李顺打下手,动作麻利的很,不多时就将陈福要的食材全都给准备好了,只见男人白胖的手捏着鸭子,蘸着姜蒜盐水,一遍遍的往鸭皮上涂抹,之后鸭腹朝上,扣在了海碗里。   只瞧着陈福的动作,李顺就知道这新来的厨子是有两把刷子的,否则八宝鸭上锅之前的工序要是没处理好,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做出的味道就全都不对了。   此刻陈福已经将猪油炒热,加了干贝丁、鸡丁等物,用大火翻炒着,因为里头添了不少洋糖,煸炒时一股甜香便渗了出来,陈福一张脸被灶火烤的通红,但眼中却满是陶醉,他就说废庄的食材好,原以为只有青菜长的不错,哪想到就连鸡鸭的品质也远胜过别的,要是能留在庄子里,那日子连神仙都不换。   只稍微想一想,陈福都不由口水泛滥,好在他做八宝鸭已经有些年头了,十分熟稔,也不会出什么纰漏,等到将鸭子用油纸包上,放在蒸笼里头,陈福这才抹了把脸。   那厢李顺炖的鸽子汤也差不多了,这鸽子汤是专门给老爷子补身体的,调料加的少,几乎只能吃到食材的本味,却十分鲜香可口。   陈福抽了抽鼻子,一步一步挨到李顺身边,看着他手里头拿着的刺葫芦,期期艾艾道:“匀我一点儿呗。”   庄子里的刺葫芦树种了一片,比起黑珍珠来也不算稀罕,吃的人自然就多了些。   像李顺陈福这种爱做菜的厨子,本就是嘴馋的,否则也不能养出来这么一身厚实的油膘。   把碗往前一推,李顺哼哼道:“庄子里的果儿结的比外头好多了,像是这刺葫芦,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粒的。”   陈福根本没注意到李顺到底在说什么,白胖的爪子往碗里一伸,就捞去了一大把。   眼见着红艳艳的刺葫芦就剩下个碗底了,李顺气的两眼翻白,暗骂陈福是个能吃的呆货。   往嘴里头塞了一粒刺葫芦,舌根儿一抿,纤薄的果皮立刻就裂了条口子,充沛的果汁满嘴都是,陈福尝着那股香甜味儿,一会儿一粒,吃的倒是欢实的很。   李顺让人将熬好的鸽子汤给老侯爷送过去,这档口八宝鸭也蒸出了香味儿,那股味道好像羽毛似的,轻轻在胸口处划了一下,勾的人心痒难耐,偏偏又尝不着,还真是磨人的很。   “你做这八宝鸭是不是有秘方啊?我闻着这股味儿有点不一样,先前你在鸭腹里赛的香料,怕不止是我们庄子里的吧。”   听到这话,陈福没吭气,只呵呵傻乐。   李顺白了他一眼,也没准备问下去,毕竟每个厨子都有自己的菜谱跟秘方,陈福有,他也有,这种事情问多了实在讨嫌的很,也不必开这个口。   等到八宝鸭蒸熟,陈福将油纸撕开,那股肉香味更是浓郁,要说这鸭子虽生了一身白肉,吃起来却不像是鸡鹅那么寡味,本身就带着一股腥香,要是处理的好,自然是锦上添花,一旦处理不好,腥味儿就压不住了,哪能吃出好来?   陈福用蒸鸭子的原卤调了虾仁跟青豆,直接浇在了皮子金红的八宝鸭上头,钱婆子眼见菜出锅了,走上前问了一句:“老婆子把八宝鸭端到主卧了?”   “那就麻烦钱姨了。”   一边说着,陈福一边用白帕子擦着头脸上的汗,按说人胖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这身子骨比起普通人要虚了不少,再加上厨房里头十分闷热,呆的时间稍微长了,就容易弄出一身的热汗。   钱婆子将大海碗端到了主卧,刚一进门,盼儿就闻到了那股香味儿,挺直了腰肢坐在凳子上,轻声道:   “可是八宝鸭做好了?”   “正是这个,老奴闻着都觉得不错,夫人快尝一尝,今日柳高他们还真是捡了个宝回来。”   八宝鸭是只整鸭,不太容易入口,好在蒸的时间不短,肉烂骨酥,筷子一伸就能加下一块,蘸了点卤汁,盼儿咬了一口,却忘了这鸭子是刚出锅的,烫的嘴唇发麻,她对着鸭肉连连吹气,等到没那么烫嘴了,才一口吃下。   陈福的手艺当真不差,这八宝鸭闻着香,吃着也香,比起她早先在多宝楼里吃过的,更是强上不止一筹。   心里头边思索着,盼儿嘴上也没闲着,自打孕吐停了后,她的胃口见长,明明腰上已经有了不少的软肉,偏偏一见到这些吃食,肚子里馋虫就再也管不住了,让她可劲儿的吃着也不停嘴。   钱婆子怕主子吃撑了,就煮了山楂水,琢磨着待会让夫人喝上些,也好消化消化。   好在盼儿还算有克制,吃的并不很多,就让钱婆子端下去,道:   “晚上热热接着吃,省的浪费了。”   明明手里头的银钱多不胜数,盼儿这精打细算的抠门性子还没有扭过来,毕竟她上辈子可是活活冻死饿死的,最是见不得糟践东西,这才说了一嘴。   陈福做的菜让盼儿很是满意,自然就能留在废庄里了。   夜里褚良摸黑回来,上了炕就一把将小媳妇抱在怀里,手臂紧的像铁箍似的,差不点勒着盼儿。   “快松开点,晚上吃多了。”   听到小媳妇这话,男人又粗又硬的大掌顺着衣摆探了进去,覆盖在了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鹰眸略瞪大了几分,粗噶道:“怎么吃的这么多?”   盼儿忍不住哼哼一声:“吃的多了,咱们将军就舍不得了?”   “我没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这么想的,最近我肥硕了不少,你就算嘴里不说,心里头肯定也是嫌弃的,琢磨着找几个年纪轻轻,身条纤细的小姑娘……”   听着小媳妇嘴里头一连串的胡话,褚良都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好了,他紧紧将人搂在怀里,两手撑在床板上,声音沙哑道:“我这辈子就对你一个人犯馋,不管你是胖是瘦,都好看。”   为了表明自己喜欢软乎乎的小媳妇,褚良还低着头,在嫩气的肚皮上亲了一下,男人下颚处的胡茬一直没刮,刺在身上又麻又痒,让盼儿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老实的来回扭动着。   低头看着小女人那双水润润的杏眸,感受到近在咫尺的软玉温香,褚良觉得自己好像要爆炸似的,俊朗的面容陡然狰狞起来,漆黑的鹰眸亮的惊人,紧紧盯着面前的猎物,恨不得将小媳妇吃进肚子里。   只可惜,不满三个月,胎象不稳,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察觉到褚良的变化,盼儿忍不住有些脸红,小手推搡着炙热的胸膛,哼哼唧唧道:“你快别闹了,要是让别人发现你回了庄子,指不定闹出多大的动静。”   含着娇嫩的唇瓣,褚良含糊不清道:“不怕。”   瞿皇后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该怎么做还能保住她的后位,以及瞿家上下数百口的性命,要不了几日,皇城里就会传来明德帝暴毙的消息,明德帝膝下只有一位皇子,还不满四岁,到时候能登上皇位的,除了赵王不做他想。   “好媳妇,帮帮我……”   *   *   荣安坊在京城里开了好几年,熟客不知有多少,赵婆子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正街上有座酒楼要卖,那酒楼位置虽好,却架不住对面是多宝楼,人家手艺好,分量足,在京城里开的年头又多,生意哪有不好的道理?   一开始那酒楼老板还以为能赚到些银钱,毕竟京里头的这些人,吃腻歪了多宝楼的菜色,估摸着也想换换口味,哪知道一日一日过去了,他的酒楼仍是门可罗雀,对面却十分热闹,让老板又嫉又恨,偏偏还想出什么法子,只能硬生生挺着。   不满一年功夫,酒楼老板手里的积蓄就赔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这一座酒楼,这么一清点可把他吓坏了,寻思着把酒楼卖了,回乡买几块地,有粮食有收成起码稳妥些,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饿不死。   赵婆子听说酒楼开在多宝楼边上,心里头还挺不乐意的,毕竟多宝楼的东西她吃过几回,虽说比不上宫里头的御膳,却也差不了多少,只凭着那楼里厨子的手艺,他们的饭馆开在人家对面,怕是也讨不了好。   心里犹豫了一阵,赵婆子把这事儿跟盼儿说了,却还是打算另外再挑一家。   哪想到盼儿听说了酒楼的位置,立刻就掏了银子,非得让赵婆子将酒楼给买下来。   给钱的是大爷,虽然不明白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赵婆子也不好违拗了她的心思,便找了那酒楼老板,花了足足三千两银子,才将酒楼给买下来。   说起来,像这种三层的酒楼,三千两银子委实不多,要不是那老板着急回乡,怕是还得要价更高。   将银子给了,又去官府登记造册,盼儿让人打了一块新招牌,上面明晃晃的“陈家酒楼”四个字,让陈福这堂堂七尺男儿,心里头既是感动,又是酸涩,眼圈都红了几分,在厨房里做菜时,恨不得将浑身解数都给使出来,让夫人满意。   转眼又过了几日,京城戒严,鸣钟三万次。   明德帝驾崩了。   即使盼儿一直呆在废庄里养胎,也听说了明德帝驾崩之事,守在废庄的侍卫不敢懈怠,日日提心吊胆,守着庄子里几位主子的住处,尤其是赵王妃与小世子,将来说不准就是皇后与皇子,身份贵不可言,自然不能生出半点差错。   城北大营足足五万军士,即使有人想趁乱起兵,只要有褚良坐镇,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明德帝在世时,将赵王派去守陵,如今赵王一行已经动身,不日即将赶到京城,届时就算许党有千般本事,手中没有兵士,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自打明德帝七窍流血暴毙了,许丞相立马便慌了神,即使他手底下的人给明德帝进奉红丸,也是为了更好的操纵陛下,让许党在朝中的势力更为稳固,没想着让皇帝这么快送了性命。   哪想到竟然来了劳什子刺客,直接让明德帝身受重伤,之后驾鹤西去,眼下赵王一党来势汹汹,若真让他进了京,许家上下几百口,焉能保住性命?   还没等许丞相使出什么阴损招数,丞相府就已经被重病团团围住,军汉也没有闯入其中的意思,只是仔细看守,不让人进出,每日投入些粮食蔬菜之类的物事,莫要让许丞相活活饿死。   丞相府中诸人虽然性命无碍,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要说其中最胆战心惊的,当属把持朝政多年的许丞相了。当年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擅自篡改了先帝遗诏,登上帝位的就是赵王,而非残暴不仁痴迷炼丹的明德帝。   毁了赵王的好事,眼下那位马上就要回到京城,到时候一并清算,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越想越是惶恐,许丞相自知没了活路,便趁着周围侍从不注意之时,直接投身到了莲池里头,只可惜莲池水浅,投湖之时又被两个侍卫瞧见了,为了保住一条性命,这起子下人自然不会放任许丞相自尽,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人捞了起来,也是许丞相命大,明明年岁不小,身子骨却康健的很,只低烧了两日,便差不多好全了。   又过了数日,赵王终于进京,褚良驾马赶到城门口,一见到穿着玄衣的赵王,翻身下马,直接叩拜。   赵王与明德帝不同,他并非不容人的性子,褚良有才干,有能力,况且年轻,还能为大业守上几十年的疆域,这样的美玉良才,赵王自然会真心相待。   忙不迭的将人搀扶起来,赵王动容道:“子康,若非你在京中筹谋,怕是不妙,你辛苦数月,又护住了王妃跟世子,何必跟我见外?”   褚良连道不敢,即使赵王直接叫他的字,但君臣有别,万万不能僭越,否则定北侯府的威名,怕是要毁在他手里了。   ------------ 第121章 出征   赵王回了京城,首先便是要整治朝堂的乱象,他找到了先帝遗诏,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因为新皇跟许党有过节,许丞相手下的这些官员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模样全然消失不见,生怕自己被新皇惦记上,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京中风起云涌,关外的匈奴也不算安分,听说匈奴新换了首领,十分年轻勇武,说是用兵如神也不会过,草原上大大小小拢共几十个部族,都被这位阿古泰首领给荡平了,这样的凶人,新皇竟然打算褚良去玉门关平乱,这一仗,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有多凶险,偏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褚良只能叩谢皇恩。   主卧中,男人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心里头一片阴霾,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大掌放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来来回回的摸着。   “媳妇,我还得去玉门关一趟,你在家里好生养着身子,等要生了,我在回来。”   盼儿听到这话,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即心里头便涌起了几分委屈,上回她生小宝时,褚良在边关,等到孩子出世了才受了重伤被人带回来,难道这一回还要重蹈覆辙?想一想男人胸膛上狰狞可怖的条条伤疤,她心里又怒又惧,粉颊涨红,脸上热的厉害。   在男人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一下盼儿没有吝惜力气,即使褚良皮糙肉厚,手背上也出现了淡淡的红印,可想而知会有多疼。   小女人在炕上坐直了身子,咬牙切齿的问:“你早就知道这事了对不对?为什么这会儿才告诉我?你去跟陛下说,让他换个将领……”   “胡闹!”褚良沉下脸,低斥一句,突然发觉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伸手想要将小媳妇拉到怀里,却见着盼儿往后挪了几下。   “军情紧急,万万不能由着性子来,只要去将关外的乱事平定,就能回京了。”   “平乱?大业朝有多少武将,难不成非得让你去边城?没有这个道理!”   “皇命不可违,陛下早就下旨了,三日之后就要动身,你信我,我肯定会尽早回来。”   怀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盼儿气的轻轻颤抖了下,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不是不清楚褚良的身份,只是担心罢了。   三两下踩着绣鞋跑了出去,褚良叹了一声,心中不免升出不少愤懑,大掌握拳,狠狠的在墙壁上捶了一下,墙皮哗啦啦往下掉,砸在地上。   盼儿一个人生闷气,好在身边有栾玉陪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转眼间,就过了三天,到了褚良出征的日子。   天还没亮,这人就从床上起身,悉悉索索的穿上衣裳。   盼儿听到动静,裹紧了锦被坐在炕沿,褚良回头看了一眼,黑眸跟烧起了一把火似的,亮的厉害,大阔步走到女人身边,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双臂如同铁箍,勒的盼儿喘不过气。   “等我回来。”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盼儿觉得有些发痒,脸蛋忍不住在男人身上的铠甲上蹭了蹭,铠甲冰凉,她的指尖也凉的厉害,黝黑大掌给她捂手,等到捂暖了之后,褚良才说:“你再睡一会,我先走了。”   盼儿没吭声,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盯着他,那副欲语还休的模样让人心中难耐的紧,褚良有一瞬间甚至都不想走了,毕竟这回去到变成,对上阿古泰,胜负未可知,生死也未可知,说不定今日就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盼儿了。   看着男人转身离开的背影,盼儿没来由的一阵心慌,眼见着褚良已经迈出门口了,她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追了上去,手扶着门框,强忍住心底的酸涩,道:   “我跟孩子等着你。”   褚良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翻身上马,很快离开了废庄。   男人走后,盼儿连着几日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整日都憋闷在屋里,只在赵王妃回宫之前出去了一趟。   钱婆子眼见着夫人胃口不好,小脸儿白的就跟纸似的,急的直上火。   她扯着栾玉的袖口,怎么都想不出办法了。   “栾玉姑娘,你说说该如何是好?夫人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可不能一直呆在主卧里头。”   实际上栾玉也着急,毕竟将军让她伺候在夫人身边,就是为了护住夫人的周全,若是人出了事,她就算死了也难辞其咎。   “要不……带夫人去京里头转转?陈家酒楼今个儿不是开张了吗,听说热闹的紧,正好天气并不很热,去外头走走也能发散发散。”   “的确是这个理儿,那就麻烦栾玉姑娘去跟夫人说说。”   栾玉诶了一身,转身直接走进了里屋,看到盼儿站在窗沿处,双目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夫人,今个儿陈家酒楼开张了。”   盼儿嗯了一声:“对面就是多宝楼,那家没来找麻烦吧?”毕竟陈福前不久还是多宝楼的大厨,即使被他大伯从酒楼里赶出去,陈这个姓氏却是改不了的,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陈家酒楼的人,她就不信对面的能安安生生的看着他们。   “听说是闹了一阵,不过要是有您去坐镇,肯定就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所谓民不与官斗,就算陈大伯是多宝楼的掌柜的,手里头积攒了不少银钱,但站在将军夫人面前,估摸着也是心虚的,像这样欺软怕硬之人,怕是只能在性子和善的陈福面前逞逞威风了。   手指拨弄着窗台上的海棠,盼儿心里犹豫了一瞬,才点头道:   “去吧,反正闲来无事。”   废庄里的南果梨之前就成熟了,今年不同于以往,南果梨都是自家庄子里接出来的,比从客商那处买回来的果儿要大了整整一圈,果皮澄黄,稍微放个三四天,莹白果肉里头的酒味儿就出来了,加了酒糟酿了酒,里头还添了不少灵泉水,味道比去年的还要出挑,就连老侯爷那种爱酒之人,喝了都赞不绝口,要是拿到陈家酒楼里,盼儿还真不信南果梨酒卖不上价钱。   坐在马车上,车厢里放了四坛子南果梨酒,这一回酿的酒水特别多,放了足足好几个酒窖,只可惜酿了一两个月,时候不算太长,味道虽好,口感却没有那么醇厚,盼儿自己是尝不出什么毛病的,就是老侯爷喝酒时提过一嘴,让她多弄几缸放在酒窖里,存了一两年,滋味儿就不同了。   马车嘎悠嘎悠地往京城里赶去,盼儿眯了一会儿,等到栾玉叫她时,才缓缓睁开眼。   “夫人,到地儿了。”   盼儿没急着下车,先掀开了车帘,抻头往外瞅了一眼,马车停在道边上,右手边正好对着陈家酒楼的大门,有三两个客人走进去,却不多。   地上满是放过的鞭炮,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儿弥漫在空气中,按说像陈家酒楼这种请了舞龙舞狮热闹一番的馆子,应该也能有不少人想要进去瞧瞧,只看着门口这副冷清的样子,盼儿直觉有些不对。   栾玉扶着她下了马车,门口的小厮没见过盼儿,自然是认不出来的,好在今个儿周庄头过来帮忙,走到前头时一眼就扫见了夫人跟栾玉,赶忙道:   “夫人怎么来了?”   盼儿不答反问:“酒楼里怎么只有这几个客人?”   周庄头支支吾吾,好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说。”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对面多宝楼知道陈福是咱们家的厨子了,便贴了张告示,说今日去多宝楼用饭,不必掏一分一厘。”   “我还以为陈福的大伯是个抠门的,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方,既然多宝楼愿意赔本做生意,就由着他们去便是了,陈福不是在熬佛跳墙吗?让小二们在门口架炉子。”   怀里头揣着一瓶灵泉水,原本盼儿是没准备要用这个的,偏偏多宝楼实在是欺人太甚,在他们酒楼开张这一日,免费请了诸人用饭,不正是为了狠狠地踩陈家酒楼一脚吗?既然如此,也不必再跟他客气。   周庄头听了这话,忙不迭的吩咐下去,盼儿慢吞吞的进了酒楼大堂,发现还是有几桌客人的,毕竟酒楼要开张的消息,赵婆子在月前就已经知会了不少熟客,其中不乏有手头宽裕之人,若是恰巧得空的话,来酒楼里捧个场,就算厨子的手艺不好,不必排起长队就能买到荣安坊的吃食,也算是值了。   盼儿往后厨走,正好碰上了端着酒坛子的小二,酒坛子里装的并非酒水,而是原本已经在灶上熬煮了一段时间的佛跳墙。   盼儿闻着已经渗出来的那股香味儿,一时间也不由有些犯馋,毕竟陈福的手艺不差,这锅里头炖着的食材品相又颇佳,要是味道不好才是怪事。   掀开锅盖,水汽伴随着香气弥散开来,盼儿从怀里掏出灵泉水,往锅里倒了几滴,顿时那股鲜香味浓郁了几倍,就连经过陈家酒楼的人,都能隐隐约约的嗅到一点。   ------------ 第122章 佛跳墙   “哎呦!这是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香?”   “我以前去过对面的多宝楼,也没觉得楼里头的厨子有这份手艺,没想到这新开的陈家酒楼,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还是个厉害人物儿……”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在盼儿往装了佛跳墙的酒坛子里滴了灵泉水后,因为她手抖了一下,滴的灵泉水比平时更多了些,不止汤味儿香极了,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灵气,若是有人喝了这么一锅佛跳墙,对身子骨也能有不少的好处。   只可惜佛跳墙只能装在酒坛子里,拢共也没有多少,就算每份装上一小碗,这么一坛子也不过十几碗的分量,再加上炖煮佛跳墙所需的食材都不普通,其中大部分是从废庄里弄出来的,不过类似于鲍鱼,干贝之类的海鲜,则就必须在外采买,价钱自然水涨船高。   好在陈福以前是多宝楼的厨子,京里头哪个行商手里头有上好的海货,都瞒不过这个白白胖胖的厨子。   两个小二将酒坛子放在了灶台上,盼儿站在门口,眼见着陈福风风火火的从大堂走出来,因为太过心急,他不止步子迈的快,甚至也因为心中惶急没看到盼儿,走到炉子前头,他看着火候,以免这一锅熬煮了好几个时辰汤水就这么毁了。   酒坛子搬到外头,即使盖子被红布封的严实的很,还是有一缕香气轻轻溢了出来。   围在陈家酒楼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无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这些人一个个的眼神都紧紧盯着那分量不小的酒坛子,盼儿甚至还听到了有人吞咽唾沫的声音。   她就说陈福的手艺好,废庄的食材也远远胜过多宝楼,再加上神奇的灵泉水,酒楼怎会没有客人?   有个中年男人走上前,这人穿着一身绸缎衣裳,面貌斯文儒雅,估摸着是个乡绅,直接走到了酒楼门口,在看到盼儿时,眼中露出一丝惊艳,略拱了拱手,才问:“楼内可否用饭?”   “自然是能的。”盼儿微微一笑,只觉得这男人瞧着顺眼的很,毕竟他照顾了自家生意,而不像那些鼠目寸光的人,为了那些不值一提的蝇头小利,全都涌到了多宝楼里头。   其实盼儿这么想也不对,京里头家中富余的人虽然不少,但高门大户却只占了十中之一,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俭省,整日挥金如土的花手头的银子,大多数人心里头都有一杆秤,今个儿正赶上多宝楼能吃白食,不用掏出银钱,再加上多宝楼以往在京中的评价不错,自然都去了对面,如此一来,因为陈家酒楼炖着佛跳墙香气浓郁而来的客人,少些也是正常。   即便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但到底也还是动了真火的。   一双美眸紧盯着对面多宝楼的招牌,盼儿哼哼了一声,转身直接去了二楼的雅间,雅间中放了不少文人墨客的字画,修缮的也十分素雅,并不是那种金碧辉煌的模样。   推开窗扇,盼儿靠在窗台边上,手里头捧着只瓷碗,里面盛放着乌漆漆的酸梅汤,不冷也不热,她小口喝着,娇美细致的面庞在日头的照射下,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又嫩又滑,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站在楼下的那些百姓也不是瞎子,自然能看见二楼雅间里的美人儿,冲着女人指指点点,大多都是夸赞盼儿容貌的,极少有人会说什么难听的,毕竟盼儿的容貌不俗,在人堆里头,就跟鹤立鸡群的那只鹤一样,看不见她才是怪事。   人生的好也是一种本事,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有几个小媳妇看着自家男人盯着盼儿,登时变了脸色,狠狠的在夫君胳膊上拧了几下,等到男人伏低做小百般讨好之后,神色才缓和了几分。   佛跳墙在酒楼门口足足炖了小半个时辰,这段时间围在此处的百姓不止没少,甚至还多了许多,陈福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用筷子挑开了红布,掀开盖子后,鲜香味儿顿时争先恐后的往外涌。   不少人闻到这股味道时,面上神情都变得痴迷陶醉起来,就连陈福自己也有些奇怪,明明以前他也做了好几回佛跳墙,偏偏都没有这回弄得好,难道是自己手艺见长?   心里头摸不清楚怎么回事,陈福自己也不乐意计较,毕竟他性子简单,整日里除了吃,就是做饭,能把这两件事儿弄明白,已经算不得什么易事了,脑袋里哪里还能装下别的?   这小半个时辰内,已经有不少人受不住佛跳墙的诱惑,放弃了对面的多宝楼,扭头走到了陈家酒楼内,因为佛跳墙还没有做好,呆在大堂中的客人们闻着那股香味,肚子忍不住咕噜咕噜直叫唤。   屋里头坐的人大部分都是荣安坊的常客,还有不少互相认识的,这一见面便互相问候起来了。   “王先生,您今日不是在家歇息吗?怎么来到陈家酒楼了?”   “早先听赵掌柜说了一嘴,陈家酒楼里卖的东西跟荣安坊一模一样,以前每次去荣安坊中买腌黄瓜时,十次有五次都买不着,也不知道这里有是没有。”   蓄着短须的汉子煞有其事的点头:“要我说,荣安坊就不该只开两家铺面,京里头的人这么多,就算开个四五家,也能消化的了,现在为了抢到腌菜,非得天不亮就到铺子门口排队,否则再过一两个时辰,到了上午,剩下的都是一些糕点之类的东西,甜的很,虽然不腻,但我一个大老爷们,吃那个未免也有些不妥。”   这男人面相生的十分英武,身材高大近乎八尺,说胡话的本事也不小,先前她媳妇去荣安坊里头买了茶香糕,其中大半都被这人吃进肚里,现在竟然还能煞有其事的贬低糕点,脸皮怕是都要比城墙厚实了。   大堂中的小二走到桌前,满脸带笑问:“佛跳墙是最后的汤品,几位可要先点些小菜垫垫肚子?荣安坊有的吃食,我们陈家酒楼都有。”   一听这话,坐在桌上的客人们眼珠子刷的一下就亮起来了,赶忙扯着小二的手:“三盘腌黄瓜,两盘卤花生,再加上皮蛋拌豆腐、盐水鸭。”   “灯影牛肉要一份!”   “腌素菜拼一份!”   “鸭胗、郡肝再加上凉拌鸡丝!”   ……   小二忙的晕头转向,好在客人们点的这些菜都是早就弄好的了,只要改刀切的齐整些,装盘端上去也就是了。   盼儿在窗棂边上看了一会儿,碗里头的酸梅汤也喝的差不多了,头也不回的冲着栾玉道:   “讨一碗佛跳墙过来。”   栾玉应了声,很快便下了楼,此刻佛跳墙已经出锅了,不少客人都是为了这道菜品进的陈家酒楼,虽然这道菜价格不菲,但还是有人出得起银子,直接买了一份。   幸好栾玉走的快,这才赶在最后一份卖完之前,端了一盅回到了雅间。   虽然酒坛子里各色各样的食材加的极多,但这一盅佛跳墙炖出来,汤色却十分澄澈,她用小勺舀了一口,吸溜了下,微烫的汤水流入口中,一股无法用言语表明的甘美滋味在唇齿中弥散开来。   因常年接触灵泉的缘故,盼儿对灵气也十分敏感,她吃的出来,汤汁与食材中的灵气充沛的很,喝进腹中,肚子里暖融融的,都不必吃的太多,便已经有了饱腹感。   陈家酒楼准备的陶瓷小盅并不算大,盼儿喝完了一碗,只觉得唇齿留香,十分满足,她住在废庄里,这段时间可没少吃好东西,都觉得这佛跳墙滋味极好,而那些没什么尝到过灵气的普通百姓,只喝了一口汤,脸色立刻就红润起来了。   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小口小口的喝着汤,咂巴咂巴嘴:“原本还以为腌菜的味道已经称得上极品了,哪里想到这佛跳墙更胜一筹。”   这老丈年纪也不小了,人只要稍微上了岁数,胃口跟味觉都远远不如年轻时,他吃什么东西都觉得如同嚼蜡般,就只有荣安坊的腌菜能好些,但今日尝到了陈家酒楼的吃食,更是不得了了!   就着那一盅佛跳墙,老丈足足吃了两碗白米饭,将肚皮撑得滚圆。刚刚点菜时,小厮说酒楼里有玉田胭脂米,老丈早年四处闯荡,也吃过胭脂米饭,虽然觉得美味,却也并不算太记挂,等到小厮端着托盘,看到那粒粒分明的淡粉米饭时,老丈愣了一下,还想再点,但身边的儿子却扯了他一把,无奈道:   “爹,您今个儿吃的不少了,万一撑坏了胃怎么办?若是喜欢这家的味道,晚上再来便是了。”   老丈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美味虽然难得,但身体才更重要,他哼哼了一声,点了点头,眼见着儿子松了口气,又用筷子夹了一颗腌制好的酸梅子,入口生津,果肉饱满,那股酸味儿让老丈整张脸皱成了一团,等习惯了这股劲儿后,满脸的褶子舒展开了,津津有味的吃着,心中暗忖:这酒楼里的吃食,还真没有一样让人失望。   对面的多宝楼虽然大,但用饭的地方却也有限,不少人得了消息后,直接涌入其中,想要蹭得免费的饭食,其中不乏有地痞无赖,这帮人占了几桌,吃东西时口沫横飞,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时候唾沫星子都会蹦在别人脸上。   被这群人闹的,不少自诩斯文儒雅的读书人立时呆不下去了,直接从多宝楼里走出来,一出门闻到隔壁的香气,便进了里头。   眼见着酒楼的生意不差,盼儿打了个呵欠,刚想转身离开,就看到楼下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灰扑扑的短打衣裳,上头满是补丁,他弯着腰驼着背,面颊黝黑,头发乱糟糟的,周围人见状,纷纷躲远了些。即便如此,盼儿还是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伪装,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丞相的乘龙快婿齐川。   自打新帝登位,许党就成了过街老鼠,恨不得人人喊打,齐川身为许丞相的女婿,日子自然是十分难过的,好在新皇一直挂心于战事,还没有倒出功夫收拾他,齐川本就狡诈的很,钻了个空子,乔装打扮就想混出京城。   想想两辈子结下的仇怨,盼儿赶忙道:“栾玉,看到那个乞丐了吗?”   “看到了。”   “那是齐川,你去把他拿下,送到京兆尹府里。”   栾玉向来忠心,对于盼儿的吩咐,心中虽有疑虑,却不会开口发问,因怕齐川趁机逃跑,栾玉并没有从楼梯上走下去,反而自二楼跳到正街上,将周围的百姓骇了一跳。   若说见了栾玉最惊慌的,当属齐川无疑了。   栾玉与栾英是亲生兄妹,两人可是从一个娘胎里头爬出来的,五官神态自然极其相似,此刻一见到栾玉,齐川便猜到了几分,死死埋着头,一声不吭,继续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齐大人留步。”栾玉伸出胳膊,拦住了齐川的去路。   在叫破男人的性命时,她看的十分清楚,这人脊背僵硬了一瞬,浑身紧绷,一看便是做贼心虚。   “你认错人了。”   栾玉根本不听齐川的花言巧语,三两下擒住了这人的双手,按着盼儿的吩咐,将人往京兆尹府的方向推。   京兆尹府与城门完全相反,感受到手腕处的巨力,齐川整个人都慌了,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被送官后会有的下场。   新帝性情残暴,若是他知道自己企图离京,那他的性命可还能保住?   到了生死关头,齐川顾念的只有自己,而非家人。齐奶奶年前去世之后,齐父齐母连带着齐眉,一直住在状元府里,自打被圈禁了,这几人一个个都吓的跟鹌鹑似的,整日里提心吊胆,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   即便到了这种境地,齐父齐母对儿子也没有半点埋怨,甚至还日日看顾着,哪想到齐川这人冷血的很,竟然偷偷摸摸的跑出了状元府,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   ------------ 第123章 鸡枞油   只要一想到被带到京兆尹府可能会有的后果,齐川的脸色霎时间就白了,此刻他蓬头垢面,但模样却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副仓皇的神情根本藏不住。栾玉扫了齐川一眼,心中的鄙夷厌恶更加浓郁,在将军与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长的时间,先前这位无限风光的齐状元可做出了不少令人作呕的腌臜事儿,要不是许丞相一党倒台了,恐怕这人还不知收敛。   齐川拼命挣扎,他就不信了,自己一个七尺男儿,就算终日苦读,但骑射功夫却是没有落下的,难道要比不过一个身材消瘦的女人?只是个女人而已!   这么想着,男人用膝盖狠狠撞了栾玉一下,哪想到女人稍一闪身,让齐川扑了个空,整个人摔在地上,嘴唇都被泥地上的沙砾石块儿给蹭破了,哗哗的往外淌着血。   一脚踩在齐川背上,栾玉眼中划过不耐,道:“老实点!齐大人,您现在已经成为阶下之囚,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小女子是个粗人,万一磕着碰着你哪儿了,千万别怪罪。”嘴上的语气十分温和,但栾玉的动作却差不点被将齐川踩的吐血。   他只觉得站在面前的女人就是一个怪物,否则即使她会武,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力气!   “到底是谁让你来抓我的?你放了我,我给你银子,我手上的钱多,你一辈子都花不完……”   说着,齐川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子银票,瞧见上头的数字,竟然有足足几十万两,怪不得人人都挤破了脑袋非要去户部任职,看起来油水还真不少,齐川一个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状元郎,即使娶了相府千金,手头上也根本没有多少银子,此刻能拿出几十万两,没贪污才是怪事。   “齐大人还是将银钱收好吧,等你进了大牢,说不定还用得上。”   栾玉脸上满是嘲讽,一手提着齐川的后领口,毫不留情的推搡着这人,她心里头放心不下夫人,脚步便快了几分,等到了京兆尹府门口,跟门口的捕快知会了齐川的身份,不多时京兆尹就亲自迎了出来。   这位可是堂堂的四品大员,栾玉见了他也不敢托大,行了礼之后,将事情简单叙述一番,隐去了盼儿的身份,这才离开。   抓到了想要逃出京城的齐川,对于偌大的京兆尹府而言,也是难得的好事,京兆尹察觉出眼前的女子不愿曝露身份,也不勉强,派人将栾玉送走了。   等到栾玉回到陈家酒楼时,便发现大堂里的位置已经全都被客人坐满了,虽说客人不少,但堂中却算不上吵闹,每个人都埋着头,吃着自己盘子里头的饭菜,筷子动的飞快,稍慢一步,鸭腿就被别人抢了去,眼见着那金红流油的鸭腿没了,抢到的人呵呵一乐,余下的几个纷纷怒目而视,伸筷子的次数更加频繁了些。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儿,一开始上的冷菜味道没这么重,后来陈福炖完佛跳墙之后,就倒出来功夫了,将八宝鸭、炙羊肉那些大菜全都端了上去。   习武之人口腹之欲要比普通人淡些,毕竟从小吃惯了苦,栾玉早就习惯用没有滋味的炊饼果腹,此刻闻到堂中的饭菜香气,她肚子里竟然也发出了如同擂鼓般的叫声。   不过栾玉也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推开门,冲着背对着门坐的女人道:   “夫人,齐川已经被送到京兆尹府了。”   盼儿手里头拿着一盘子杏仁,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先去后厨吃点东西,毕竟咱们在外头折腾了一整日,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儿都受不了,吃饱了咱们再回去。”   栾玉脸上发烧,口中辩驳道:“奴婢不饿。”   “不饿也得吃,庄子里头忙活的很,哪有人特地为你准备饭食,不如在酒楼里蹭点吃的,也能尝尝请来的厨子手艺如何。”   陈家酒楼足足有三层,其中除了陈福之外,还有三名大厨,以及不少的徒弟帮忙打着下手,其中陈福是从废庄里出来的,余下三名大厨则是赵婆子寻的,年纪要比陈福稍微大些,手艺却逊色不少,所谓达者为师,他们也不敢托大,四人倒是相处的不错。   夫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自己再推拒,实在有些不识抬举。   心里头这么琢磨了一番,栾玉下了楼,去到后厨要了半只鸭子,又来了一碗云菇火腿汤,大口大口的吃着,嘴里头被鲜香味充斥,甭提有多满足了。   好不容易得了空档的陈福瞧见栾玉的吃相,不由抹了把汗,贼兮兮的问道:   “栾姑娘,这些够吗?我再去给你弄盘小菜来?”   栾玉连连摆手,嘴里头塞得东西太多,有些噎着了,她端起火腿汤咕咚咕咚的喝着,也不嫌烫,清秀的脸蛋上尽是满足之色:“陈大厨,你这手艺实在是好的很,我这才吃的急了些,让你见笑了。”   对一个厨子而言,夸赞他的手艺,的确是最让人得意的一件事,陈福圆胖的脸上露出笑意,还是端了盘卤花生过来,将盘子往栾玉面前推了推。   栾玉道了声谢,也不客气,继续吃着,她不好让夫人等的太久,吃的也就比平时快些。   陈福忍不住拧起眉头:“你吃得多无妨,速度还是得稍稍放慢些,否则年纪轻轻的就伤了胃,老了就知道难受了。”   栾玉含糊的嗯了一声,用饭的速度还真放慢了些。   前头又有客人点菜,陈福应了一嗓子,跟栾玉说了一嘴,便赶忙回了灶台边上。   只见陈福白胖的手里头拿着新鲜的鸡纵菌,这菌子是先前就洗干净的,处理起来倒也不算费劲,用手撕成小条,然后加入花椒、干辣椒到大锅的油里面炸,滋啦啦的响声响起来,栾玉抬眼瞧着,鼻子里嗅着那股辛辣的香味儿,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明明她刚才吃的东西味道也不错,但与鸡枞油相比,未免有些太过清淡了,先前在庄子里,陈福就做过一回鸡枞油,在烧热的铁锅里头,用透亮的红油把鸡枞里面的水分都给榨干,这道菜也就成了。   鸡枞油口感干香,里头的菌子又有嚼头,连红通通的辣油都带有一种奇香,栾玉本就是个口重的,吃着那股味儿便觉得好极了。   陈福将鸡枞油做好之后,盛放在瓷碗中,另外又拿了一个小罐,将剩下的倒在了瓷罐里头,仔细擦干净沿口,这才走到了栾玉面前,小声道:“上回栾姑娘不是说鸡枞油的味道好吗?这次我多做了一些,你拿回庄子吃就是。”   “这怎么好意思?”栾玉赶忙摆手推拒,却拗不过陈福,最终只能端着坛子从后厨走了出去,回了雅间。   主仆两个坐在马车上,盼儿扫见栾玉手里头的瓷罐,问道:“这是?”   “方才厨房里的鸡枞油做多了,陈大厨送给奴婢的。”   听到这话,盼儿忍不住挑了挑眉,陈福也不是头一天做菜了,怎会把握不好食材的分量,将鸡枞油做多了?   余光扫见栾玉略微泛红的小脸,反而抿嘴笑了笑,也没点破。栾玉这丫头年纪不小,陈福也是个老实本分的,若两人真有这个意思,促成一桩美事也无妨,但要是只有陈福剃头担子一头热,她就不能掺和了,省的小丫头碍于她的面子,委屈了自己。   “陈福的手艺的确不错,不过这鸡枞油未免太过辛辣了,你若是打算拿此物下饭,平日里便多喝些下火的汤水,省的太燥。”   如今京城里的天气也热了起来,即使马车的窗子全都打开,微风吹进车厢中,那股闷热依旧不减。   女人雪白柔软的小手里握着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扇着,突然开口问:“你跟栾英可还在通信?”   栾玉摇了摇头:“大军离京还不满一个月,便没有送信过去,奴婢琢磨着再过几日把信送过去。”   “等你送信给栾英时,仔细问问将军的近况,我这心里头总是有些憋闷,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要是您身子骨不舒坦,奴婢请个大夫过来?”自打褚良出征,葛稚川就跟了上去,如今自然不在庄子里。   盼儿赶忙摆手:“我没有什么大碍,不必折腾了。”   马车吱嘎吱嘎的往废庄中赶,因为盼儿怀着身子的缘故,马儿走的也不快,等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到了庄子里。   盼儿刚一回到主卧,喝了口水润润喉后,便想着去凌氏那一趟,毕竟小宝一直呆在凌氏院子里,她身为母亲,每日都必须去看上一回,否则那小子又该闹上了。   走到凌氏屋里,小宝看到盼儿时,黑黢黢的眼珠子都亮了起来,如同小牛犊子似的冲到女人面前,抱着她的小腿,可劲的蹭着。   盼儿把手伸到小宝的胳肢窝下头,将小娃儿抱在怀里,就听凌氏开口道:   “明日正好是初一,咱们婆媳俩去护国寺拜拜菩萨。”   比普通人多活了一回,盼儿心中对鬼神之说的敬畏不少,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此事。   ------------ 第124章 护国寺   到了第二天,婆媳二人便去到了护国寺中。   在马车里整整坐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到护国寺脚下,盼儿想将凌氏从马车上扶下来,凌氏却拒绝了,毕竟儿媳妇是双身子,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也不必在她身上费心思。   盼儿明白凌氏的想法,甜甜一笑,抬头看着几百级石阶,红润的小嘴儿不由紧紧抿了起来,亏得今个儿天气并不算热,走在石阶上虽然累了一点,但盼儿身上也没出多少汗。   走到护国寺里头,先去了大雄宝殿中,凌氏点了一盏五百两银子的莲灯,又捐了不少香油钱,这才冲着一个年幼的沙弥道:“我想见一见你们方丈。”   小沙弥点了点头,看着盼儿的脸,有点害羞的笑了笑,之后才带着二人往主持的禅房走去,到了门口,小沙弥推门走了进去,他个子矮,都没有盼儿腰高,禅房的门槛又高,费劲的迈了过去,不一会就响起了一道慈和的声音:“施主请进吧。”   盼儿跟在凌氏身后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就看到跪在蒲团上的僧人,他身上的僧衣与小沙弥没什么不同,胡子花白,脸上的皱纹着实不少,也不知道究竟多大年纪了。   “慧明主持,今日想见您一面,实在是有事相求。”   “何事?”   “还请主持帮忙解上一签,我儿在出征一月有余,此仗能否顺利得胜归来?”   听到凌氏问的是褚良的事,盼儿心头一紧,杏眼低垂盯着地面,艳丽小脸上露出了几分仓皇之色,战场上刀剑无眼,褚良虽说武功不差,但双拳难敌四手,他先前受过那么重的伤,能熬过来凭的都是运气,万一这一回……   不!没有万一。   小手绞紧了锦帕,略有些尖利的指甲都快将布料戳出个窟窿来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年轻的小媳妇心里头究竟有多紧张。   “劳烦施主将令公子的八字给老衲。”   来护国寺之前,凌氏早就将东西全都准备好了,此刻不慌不忙的从袖笼里抽出写了褚良生辰八字的字条,交给小沙弥,由他递到方丈面前。   粗糙如同树皮的手捏住字条,老主持眯眼看着,胡须一颤一颤的,好半晌没说话。   禅房内安静极了,只能听见两个妇人的呼吸声。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盼儿的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她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哑声问道:“主持师傅,难道这次战事会有什么变数?”   只见老主持眉头紧锁,叹了一声,幽幽道:“此战的确十分凶险,若是老衲没猜错的话,令公子应是咱们大业的定北将军,这些年挡住了匈奴,救了不知多少百姓的性命……”   凌氏一听战事凶险,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指尖冰凉,上前一步道:“难道我儿会、会出什么事不成?”   “定北将军的命格不错,只不过前半生有些波折,今年年中有一道命劫,若是平安渡过,则一世无忧,若是没有的话、”慧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话里没说完的意思,盼儿跟凌氏却是听懂了的。   命劫,没渡过的话,褚良怕是会死。   颓然的闭了闭眼,盼儿双腿一软,好悬没栽倒在地上,亏得凌氏搀扶了一把,这才没让她伤着身子。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主持看到婆媳二人青白交加的脸色,心中也升起几分不忍,赶忙道:“战事虽说凶险,但却有一线生机,只要将军遇上贵人,便能逢凶化吉,保住性命。”   “贵人是谁?”   主持缓缓摇了摇头:“老衲不知。”   小女人的喘息粗重了不少,她死死咬紧牙关,心中暗忖:不管所谓的贵人是谁,都要将那人带到边城,她决不允许褚良出事!   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主持又开口道:“老衲虽无法得知贵人确切的身份,却知其为皇族,还是一名女子。”   “皇族的女子?”   皇室的公主身份何其高贵,就算盼儿想尽办法,怕是也不能将那种金尊玉贵的女人带到边城去,毕竟劫掠公主可是要掉脑袋的,这该如何是好?   神情恍惚的从护国寺中离开,盼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废庄,一路上凌氏面无表情,并没有在开口,婆媳两个各怀心思,一时间马车里安静极了。   进了庄子后,马车停在了主卧边上,盼儿刚要起身,就被凌氏按住了手。   “婆婆?”有些疑惑的看了凌氏一眼,盼儿摸不清她究竟是什么想法。   “盼儿,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如今皇室只有一位怡宁公主,毕竟新帝刚刚登位,膝下只有一子,并无女儿。”   怡宁公主乃是新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只可惜先前定下的那桩婚事不好,还没等着跟驸马爷成婚呢,那人便两腿一蹬,直接断了命,让怡宁公主平白背了个望门寡的名声,以至于耽搁了花期,年近二十都没有许人家。   重新坐在软垫上,盼儿怔怔的看着凌氏,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婆婆可是有什么想法?不如直说,毕竟儿媳没念过书,愚钝的很,万一想岔了便不妥了。”   “先前我曾听说,怡宁公主对阿良有过那么点心思,要是能请那位去到边城,保住我儿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张了张口,盼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怡宁公主虽说已经定过一门亲的,还是不吉利的望门寡,但只凭着人家公主的身份,就是普通人难以攀附的金枝玉叶,这样的女子就算对褚良有那么点心意,也不会甘心为妾。   盼儿也不是傻子,哪里会不明白凌氏的意思?褚良的安危比起什么都重要,毕竟他是定北侯府的顶梁柱,是小宝的亲爹,一旦真有个三长两短,侯府即刻就会分崩离析,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怕是再也没有起复的机会了。   “婆婆,有了怡宁公主,那我该怎么办?”   对上盼儿那双通红的杏眼,凌氏心口堵得慌:“我也不想这样,慧明方丈佛法高深,他说的话绝不会错,盼儿,是我这个当婆婆的对不住你,你放心,就算怡宁公主进了门,阿良也不会委屈了你,到时候小宝跟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会记在公主名下,是正房所生,前程绝不会受到影响……”   “够了!”盼儿浑身颤抖,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她再也无法呆在马车里了,多待一刻,她都觉得呼吸不畅,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伸手将车帘子一把掀了开,盼儿直接跳下马车,由栾玉搀扶着进了屋。   被自家儿媳斥了一声,凌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后,保养得宜的脸登时黑如锅底,她就说林盼儿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村妇,根本不知道规矩二字是怎么写的,阿良待她那么好,眼下为了保住阿良的性命,让她稍微受点委屈,就露出这副嘴脸,这种不孝善妒的妇人,直接触犯了七出的两条,哪里配当将军夫人?   心中气怒的很,凌氏直接回了自己院中,根本不愿理会盼儿,反正不管林盼儿愿意与否,怡宁公主都是阿良的贵人,必须要去到边关,此事绝不能有变。   凌氏的心思盼儿并不清楚,此刻她已经回了屋,坐在了圆凳上。   栾玉是习武之人,耳力比起普通人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先前凌氏说的话,这丫头一字不差的全都听在耳中,不由替夫人抱屈。   嫁进侯府这么多年,夫人先是救了将军的性命,又生儿育女,费心操持着银钱,帮着将军渡过难关,这桩桩件件栾玉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如今只不过凭着慧明方丈说的那一句话,就让夫人将自己的位置拱手让人,未免太可笑了!   “夫人,您没事吧?”   看着盼儿苍白的脸色,栾玉担心极了,赶紧端了一碗温热的蜜茶过来,盼儿喝了一口,梅花清雅的香气在口中弥漫,明明香甜的很,但她心里却苦的慌。   缓缓摇了摇头,盼儿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头绪。   按着慧明方丈的说法,必须要贵人到褚良身边,才能顺利的渡过这道命劫,但怡宁公主乃是千金贵体,又是女儿身,怎会心甘情愿的从京城千里迢迢的赶到边关去?   粉嫩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盼儿好半晌没吭声,却听到栾玉嘀咕道:“方丈说的是皇族的女子,又没说是怡宁公主,说不准还是藩王的郡主嘞!”   听到这话,盼儿心里咯噔一声,手中的瓷盏没拿稳,蜜茶直接泼在了她腿上,衣料都沾湿了一片。   好在梅花蜜不能用开水冲泡,蜜茶并不很烫,才没让盼儿受伤,饶是如此,小丫头也有点慌神,赶紧拿着手帕擦干净了女人身上的水迹,盼儿这才去换了一身衣裳,坐在了床边,那副呆愣的模样跟木头桩子似的。   正如栾玉所说,皇族的女子不一定指的是怡宁公主,她是宁王的女儿,即便没有认祖归宗,但身上却有一半皇室的血脉,眉心又带着一汪灵泉,能够将人从濒死之际生生救回来,就算身份比不上公主高贵,但对于褚良的用处却不小,要是那人能随身带着灵泉水,保住性命的机会就更大了。   心里头有了想法,盼儿猛地从床榻边上站起身,动作幅度极大,将栾玉都给吓了一跳。   “哎呦我的夫人!您现在可是双身子,就算不替自己想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小少爷考虑一二呀……”   “我心里有数,瞧瞧你那副样子。”盼儿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突然开口道:“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上路。”   “啊?”   栾玉张大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去哪儿啊?”   “边关。”   眼见着夫人嘴角露出清浅的笑意,栾玉拼命摇头,心里头是千百个不乐意,毕竟边关正打着仗,其中凶险自不必言,像夫人这种娇滴滴的女子,怀了胎就该安生在家里养着,等到平安将肚子里的娃儿生下来了,才好想些别的,若是挺着大肚子去了边城,不说将军会将她的皮生生剥下来,就说栾玉自己,也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   “夫人,求求您别去边关,即使将军手下的军士不少,想要护住您也绝非易事,您若是去了,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这话说的实在不好听,栾玉本以为自己这么说,夫人能打消念头,哪想到女人那张柔美的脸上露出坚毅之色,缓缓摇头道:“你要是不愿意随我去边关的话,我带着别人上路就是了。”   “奴婢哪会不愿意?”伺候在盼儿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一开始栾玉是奉了将军的命令来到废庄,到了今日,却是心甘情愿的呆在夫人身边,此刻眼睁睁的看着夫人要以身犯险,她心里哪能好受?   咬了咬牙,栾玉哑声道:“若您非要去的话,还请带着奴婢,毕竟奴婢身手不差,万一有歹人作祟,也不能轻易伤了您……”   心中暗叹一声,盼儿缓缓点头,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栾玉的心肠也比栾英软和多了,而且对她也十分忠心,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才不会生出变故来。   “既然要上路,还愣著作甚?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栾玉连连点头,飞快地跑到木柜前头,将夫人常穿的衣裳以及脂膏等物都挑拣出来,又带上了不少银票,以及葛神医弄出来的丸药,京城到边关足足得坐上将近二十日的马车,万一夫人受了风寒,哪里能熬得住?   光衣裳就收拾了足足两个包袱,亏得现在是夏天,并不很热,衣料都轻薄的很,要是滴水成冰的严冬,光是袄子就得占上不少地方,甭提有多费劲了。   厨房里晒了不少腊肉香肠等物,栾玉还带了些腌菜,以及那坛子鸡枞油,她是个细心的,知道梅花蜜是好东西,对身体十分滋补,便也都装在了一块。   眼见着行囊越收越多,盼儿赶忙阻止道:“边关虽然比不上京城富庶繁华,到底也是有不少行商的,咱们稍微带些东西,若是不够的话,到了地方再添补就是,不必费那么多心思。”   ------------ 第125章 到边城   废庄里原本就留下了不少侍卫,盼儿除了栾玉之外,又带了十几名侍卫上路,拢共三辆马车,倒也不算太招人眼。   去边城一事她没有声张,只是在临行之前跟老侯爷说了一声,老侯爷看着盼儿,面色严肃的问:“你非去不可?”   盼儿点了点头:“不去的话,孙媳肯定会后悔。”   老侯爷喝了一口澄清的蜜酒,轻轻点头,漫不经心道:“既然如此,去就是了。”   没想到老侯爷这么好说话,盼儿一时间也不由有些惊喜,此刻栾玉都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她也不愿再耽搁下去,冲着老侯爷福了福身子,便直接出了屋。   临上马车前,盼儿扭头望着凌氏所住的院落,她去边城一事,并不打算告诉凌氏,若是说了,肯定就去不成了。   掀开车帘,稳稳的坐在马车上,脑海中浮现起小宝的脸蛋,盼儿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不舍,低低的叹了一声。小宝还小,呆在京城中最为安全,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着孩子上路,万一这一回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总不能让唯一的儿子也遭了难。   凌氏是一天之后才得知盼儿离开的事情,毕竟盼儿身为媳妇,是小宝的亲娘,每日都会过来给她请安。昨个儿盼儿甩袖离去,本来就让凌氏动了怒,今日发现那妇人竟然连自己的孩儿都不顾了,更是恼恨的很,她怒气冲冲的赶到了盼儿院子里,却发现里头空荡荡的,根本没人。   守在院外的侍卫见老夫人面色发青,心中揣揣,小声道:   “夫人昨日便出了门,好像是去了边城……”   凌氏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林盼儿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去边城来回少说要折腾几个月,这妇人自作主张,都没有对她知会一声,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   暗自啐了一声,凌氏心里头看不惯盼儿胡闹,毕竟她又不是阿良的贵人,去了边关能有什么用?不过是添乱罢了,再者说来,军营中不能让女人靠近,毕竟女子阴气重,对战事不利,如今她儿子正处在紧要关头,林盼儿竟然还去掺和,真是个没有眼力价儿的无知村妇。   凌氏气的浑身发抖,冲着侍卫怒吼道:“派人去追,把人给我带回来!”   因为心绪起伏不定,凌氏的声音变得十分尖利,将那侍卫也给骇了一跳。   “老夫人,此事是老侯爷答应下来的,去追怕是不太妥当……”   老侯爷是凌氏的公爹,即使早就不太管事了,但年轻时的赫赫威名,凌氏却丝毫不敢忘,她打了个激灵,被气性冲的发热的脑袋霎时间清醒了,紧紧皱着眉头,冲着身边的嬷嬷道:   “备车。”   李嬷嬷有些诧异,问了一嘴:“您这是要去哪儿?”   “公主府。”   李嬷嬷是凌氏的心腹,对昨日护国寺发生的事情,自然心知肚明,此刻老夫人想去公主府,怕是已经有了打算。   在废庄里呆了这么长时日,李嬷嬷也知道夫人跟将军夫妻情深,即便公主身份高贵,以将军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多看一眼,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主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她忍不住劝道:“将军吉人天相,一定能渡过难关,不如先别去拜访怡宁公主了……”   凌氏摆手:“我心意已决,不必多说了。”   眼见着主子板着脸,面容严肃不带一丝笑意,李嬷嬷也知道她是动了真火,不敢再劝,直接吩咐人备好马车,主仆两个往公主府的方向赶去。   从废庄赶到公主府,也得折腾一两个时辰,按说高门大户的女眷登门拜访,一般都得提前下拜帖,否则便显得有些无礼,不过想想怡宁公主对她儿子的那点小心思,约莫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李嬷嬷走到守门的侍卫面前,一张圆胖的脸上满是笑容,道:“我家主子是定北侯府的老夫人,今日想要求见公主,劳烦您前去通禀一声。”   一听是定北侯府的人,那侍卫也不敢拿大,毕竟定北将军有从龙之功,万万招惹不起。   侍卫很快进去通传,进了大堂,跪倒在端坐于榻上的艳丽女子身前,开口道:   “公主,定北侯府的老夫人正在门外,可要请人进来?”   “老夫人?”怡宁公主轻轻重复了一遍,想起了凌氏的身份,那可是将军的亲生母亲!   娇美的面颊染上了一丝绯红,她催促道:“快去把人请进来。”   等到侍卫出了门后,怡宁公主转头看着身旁的嬷嬷,有些忐忑的问:“嬷嬷,你瞧我今日穿的衣裳可还规矩?若是不成的话,便换一身……”   脸上满是褶子的老嬷嬷不赞同的看了怡宁公主一眼:“您是千金贵体,即使对定北将军动了那么两分心思,也不必对凌氏伏低做小,以平常心相待即可,毕竟定北将军已经娶了正妻,此事说不准不成呢。”   听到这话,原本有些兴奋的怡宁公主,仿佛一盆冷水浇下头,登时清醒几分。   等到凌氏被带到大堂时,怡宁公主直接站起身,在门口将人迎了进来,亲热道:“凌夫人怎么来了?”   凌氏以前从没跟怡宁公主打过照面,只是听说过这位金枝玉叶,命有些硬,将未婚夫婿给克死了,成了望门寡。   今日一见,凌氏发现怡宁公主生的当真不错,即便比不上林盼儿,但身上自有一股天家的贵气,瞧着就赏心悦目。   “实不相瞒,今日妾身来拜会公主,是有事相求。”说着,凌氏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房中伺候的丫鬟。   怡宁公主会意,摆摆手示意下人们退下,身边只留下那位老嬷嬷。   “凌夫人有话直说,要是能帮得上忙,本宫定不会推辞。”   听到这话,凌氏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对怡宁公主更加满意了几分。   “昨日妾身去护国寺,请慧明方丈解签,方丈说我儿今年的运势不佳,皇族的女子是我儿的贵人,若是能在边城相伴,便能顺遂些……   妾身知道这个要求委实过分了些,毕竟边城远在千里之外,公主又是千金贵体,不应该因为这些莫须有的小事舟车劳顿,但妾身身为阿良的母亲,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才厚颜登门。”   怡宁公主咬了咬唇,将想开口,袖笼却被身旁的老嬷嬷扯了一下。   “定北将军是大业朝的英雄,按说遇上此事,公主的确应该帮忙才是,但公主毕竟是个女儿家,要是为了男子赶往边城,名声怕是就保不住了。”   凌氏面上呆着额几分犹豫,问:   “公主要怎样才愿意动身?”   “若是定北将军成了驸马,公主去边城便合情合理,谁都说不出有何不妥来。”   耳中听到老嬷嬷的话,怡宁公主闹了个大红脸,却没有反驳。   凌氏咬了咬牙,沉声道:“若是公主愿意去的话,此事由我做主,等到战事结束,便去公主府下聘。”   *   *   盼儿早年也吃过不少苦,坐在马车上一路颠簸,她又怀着身孕,肯定是不好受的,不过却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那苍白的脸色让栾玉看着十分心疼,想要劝一劝她,让车夫放慢行程,偏偏夫人死活也不松口。   这么折腾了足足二十多日,马车终于到了边关。   边城与京城大为不同,街道上行人不少,虽然衣着简单朴素,但不论男女老少,生的都比京城人士要高大健壮几分,盼儿掀开车帘,瞧见路边的摊贩大多都是女子,就知道此地民风开放。   褚良此刻正在城中,他身为定北将军,郡守品级都没有他高,便将府邸直接让了出来,给褚良以及身边的将士休憩。   盼儿到郡守府时,守门的侍卫先前在废庄呆过一阵子,见到夫人出现在眼前,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好半晌才断断续续道:“夫人怎么来了?将军正在与诸位将领议事,属下带您进去。”   边城频发战乱,在褚良赶过来之前,这座城池好悬没被阿古泰攻破,好在他手下的军士不少,悍勇虽然比不过匈奴,但也不差多少,再加上边城地势险要,本就易守难攻,这才将匈奴给打退了。   往西北走这一路,盼儿只觉得天气越发干燥,风沙也大,即使涂抹上栾玉带来的香露香膏,面上仍有些发干起皮,最后她实在没办法了,闻了闻鼻烟壶,弄了些灵泉水出来,混在脂膏里头,涂在身上才渐渐好了。   堂屋中,一众将士脸色凝重,显然战事并不乐观。   突然有一个侍卫脚步匆匆的进了屋,俯身在褚良耳边说了什么,男人俊朗的面容陡然扭曲起来,留下一句“各位稍待片刻”,便大步迈出了门槛,瞧着那模样,好在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一般。   郡守府不小,走了一路,盼儿累的气喘吁吁,小手拍了拍微微凸起的小腹,刚想坐在石凳上,身后就传来一道怒吼声。   “林盼儿!”   盼儿吓了一跳,赶忙转过头看,看到男人那副狰狞的模样,她也不怕,小嘴儿里咕哝道:“这么大的火气,将军难道不想见到我?”   褚良恨得咬牙切齿,一把攥住小媳妇纤细的手腕,磨了磨牙:“你知不知道边关是什么地方?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过来了,你!你!”   “我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反正现在已经到了,就算将军赶我,我也不会离开。”   ------------ 第126章 吹牛   眼见着面前的女人不知悔改,还敢梗着脖子跟他唱对台戏,褚良好悬没气了个仰倒。   如今天气并不很热,盼儿身上的衣裳都是比较轻薄的料子,微微凸起的小腹看的一清二楚,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便从京城千里迢迢的折腾到了边关,褚良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一般,喘息声越来越重,那双漆黑的鹰眸中也露出了几分狰狞之色,死死的盯着盼儿。   被褚良的眼神吓了一跳,想想来边关一事都是她自作主张,盼儿一时间也不免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原本匀净白皙的小脸儿也涨的通红。   “先进屋。”   一路舟车劳顿,像他这种习武之人这么折腾一通都有些熬不住,小媳妇最是娇气,现在还是双身子,即使有了灵泉水,依旧得小心谨慎着些。   心里头这么想着,褚良伸出黝黑粗糙的大掌,扶着小女人纤细的胳膊,扭头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夫妻两个挨得近,胳膊肘紧贴着男人的腰侧,隔着一层衣料,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人身躯的炙热。   只可惜鹰眸里的寒意如同实质,已经快把她给冻住了,委屈的瘪了瘪嘴,盼儿两眼盯着地面,余光突然扫见褚良手上的血口子,不由皱了皱眉。   “你这手是怎么弄的?”   盼儿停住脚步,细白小手紧紧握住那双糙黑的大掌,这段时间在边关风吹日晒,褚良就跟一块木炭似的,两相对比十分明显。   男人面上满是不以为意,瓮声瓮气道:“这处风沙大,干裂的口子而已,不必在意。”   听到褚良漫不经心的语气,盼儿心中十分恼恨,恨这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虽说手上的血口子不深,但若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秽物,那块皮肉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溃烂了。   咬了咬牙,小媳妇伸手在男人胳膊内侧拧了一下,偏偏习武之人,浑身筋肉都结实的很,褚良根本没觉出疼来,也不挣扎,任由盼儿撒气,他先前听葛稚川说过,怀孕的妇人,性情大多会发生些变化,他媳妇的脾气本就算不上好,在他身上发泄一番,也不算什么。   夫妻两个进了堂屋后,褚良刚想走,身后传来一股轻轻的力道,他回头一看,发现小女人纤细的食指,插进他腰带的缝隙中,微微一勾,那双水润润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小媳妇怀孕足足有四个月了,先前在废庄里,盼儿胎象不稳,褚良即便想的厉害,也不敢随意折腾,现在腹中娃儿稳当的很,他心里头的小火苗嗖嗖的往上蹿,眼神热的厉害。   盼儿也不是傻子,怎会看不懂褚良眼神的意思?   她暗自哼了一声,另一手拍了拍空着的火炕,道:“我刚过来,将军就急着要走,还真是不待见糟糠妻。”   褚良打量着小媳妇白里透红的小脸儿,发现在马车上呆了二十多日,女人的下颚处仍有一层软肉,比起那副下巴尖尖的模样更稀罕人,一看手感就不错,哪有半点糟糠妻的模样?   眼神从头脸处往下挪,待看到那丰盈饱满之处时,褚良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大堂里还有一帮人等着呢,夫人别急,我待会就来陪你……”   盼儿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之人,她抿嘴没开腔,只是点了点头。   等褚良走了之后,栾玉赶忙端了些吃食出来,口中抱怨道:“咱们先前带的鸡枞油吃的差不多了,那东西也耐不住热,早些吃了才好,现在只剩下些腌菜,配上这寡味的清粥,夫人也别嫌弃。”   边城本就不比京城,这一点盼儿动身时就已经想到了,她一口一口的吃着白粥,心里头却琢磨着如何弄点好酒好菜,毕竟她可不是愿意苛待自己的人,能过上好日子,又何必苦巴巴的勒紧裤腰带呢?   此次到边城,栾玉带了不少银子,在院子里将东西收拾一番,便出门采买了。   盼儿一个人坐在屋里,呆了估摸一个时辰,褚良才回来。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女人的眉梢动了动,细嫩的掌心里摊着一只瓷盒,瓷盒并不很大,里头装的是嫩绿色的透明膏药,涂抹上皲裂的手指上,要不了几日就能好全。   “你还没说为什么过来。”   盼儿好像听到了笑话似的,笑的水眸都眯成一条线:“这话让你说的,难道我不能过来?还是将军不希望我过来?”   只要一想到京里头生出的事,盼儿心头便蒙上了一层阴霾。   一把拉着男人的手,她先找了干净的巾子,将透明的酒水倒在软布上,擦拭着褚良手上的伤口。   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不过褚良却没有挣扎。   “我怎会不希望你过来?只是战事危急,回京城要安全些。”   盼儿一瞪眼,手上的力道刻意加大了些:“我偏不回去。”   用烈酒擦拭过一遍后,她这才蘸了药膏,仔仔细细的涂抹上伤口上,两手握着褚良的腕子,双眼看着不远处的木架子,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完药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即使褚良身为主帅,在郡守府也只不过这么一座小跨院,别处安置的都是其他将领的家眷。   “可要吃点东西?这次过来,带了不少腌菜,你若想吃点别的,明日再做就是了……”   “先不急。”手上不太方便,但褚良的反应却不慢,两只胳膊一左一右的将盼儿拢住,直直的往火炕处推搡着。   扫见男人那张黑如锅底的脸,额角隐隐冒出了些细密汗珠儿,盼儿心底暗暗哼了一声,也没有拒绝,纤细的藕臂柔顺的抱住褚良的脖颈,主动亲了一口。   等到紧要关头时,盼儿突然猛力推着男人的胸口,挣扎的想要下地。   褚良还以为伤着了小媳妇,这人吓得心惊胆战,借着烛光发现盼儿脸色如常,面颊红润,这才放了心。   “将军不是想让我走吗?那我现在走就是了。”一边说着,盼儿一边捡起了外衫,胡乱的就要往身上套。   男人此刻哪还顾得上别的,只将人一把搂住,挤眉弄眼的哄着:“媳妇,你乖,不走,咱不走行吗?早先是我错了,惹你生气,咱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第二天,定北将军神采奕奕的去了军营,瞧着褚良这副容光焕发的模样,有不少将士都愣了一下,有个生的高头大马的汉子走上前,哼哧哼哧道:“将军,最近虽然战事紧张,但您可不能这么苛待自己,什么虎狼之药都往肚子里塞,万一吃坏了怎么办?”   褚良一脚踹在了这人腿上,笑骂道:“滚你娘的,你才吃了虎狼之药。”   两指并拢摸了摸一片光洁的下巴,想想昨天夜里,小媳妇嫌弃他的胡茬儿扎手,用剃刀一点一点给刮下去,他就美得合不拢嘴。   进了帐篷里,几个大将在商讨着该如何将匈奴击退,毕竟那阿古泰并非常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边,虽然没有大肆烧杀抢掠,但依旧如同悬在头上的铡刀,实在危险至极。   一转眼就到了晌午,想想军营里火头军做出来的吃食,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好好的饭菜里头平白多了一股馊味,亏得吃进肚子里不闹毛病,否则这一仗也打不下去了。   营帐中坐着的十几名将士,身上的官位都不低,他们的家眷也都住在郡守府里,晌午这档口便会派奴才送了吃食,日子过的甭提有多舒坦了,而褚良先前呆在这儿,媳妇在京城里,相当于光棍一个,吃的也不讲究,每回都是火头军端过来什么,他就吃什么,只要一想到那些不带油水的白菜帮子,他这胃里头就直泛酸水儿。   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是李副将的小厮,这人手里头提着一个食盒,战战兢兢的将东西放在案几上,这才退了下去。   众人扫见李副将碗里的炒肉片,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菜,但闻着却香的很。   褚良眼观鼻口观心,就跟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过了好半晌,已经有三四个小厮进来了,营帐里充斥着一股香味儿。   突然,帘子又被掀了开,这回来的人是栾英。   一见着栾英,褚良眼皮子动了动,周围的将领却十分诧异,他们可没听说定北将军带了家眷来此,难道他是瞧见边城的姑娘火辣艳丽,纳了一房妾室不成?   说起来,纳小也合情合理,毕竟褚良正值而立之年,筋骨强健的很,在边城打仗,弄不好就要折腾个一年半载的,要是身边没个知冷热的人伺候着,漫漫长夜指不定有多难捱。   栾英将食盒打开,食盒共有三层,一盘红烧肉,一小碟腌黄瓜,还有一道红油耳丝,配上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不说卖相了,但闻着这股香味,就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褚良拿起筷子,淡淡一笑:“我家夫人昨日过来了,她在京城里开了荣安坊,也会弄些吃食,只不过做的不精而已。”   ------------ 第127章 不速之客   做的不精?   满屋子的将领眼珠子盯着褚良面前摆放的碗碟,都不由暗暗腹诽几句。   这几道菜听著名儿是家常菜,但闻着味儿却半点儿也不普通,红烧肉用小火炖着,那股香甜的滋味儿早就浸润到肉里,用嘴一抿,肥肉就化了,但油亮的皮子却弹牙的很,瘦肉也不柴,火候把握的极好。   再加上旁边的一碟子腌黄瓜,拇指长的黄瓜油绿油绿的,瞧着十分嫩生,配上深褐色的酱汁,略显普通,但在座的这些汉子们,平日里都住在京城,有谁没听过荣安坊的大名?   原以为定北将军的夫人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奶娘,因为太过上不得台面,所以才不常跟各府的女眷走动,现在一看,人家也是有正经事儿忙活的,瞧瞧荣安坊门口排起的长队,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略扫了扫这些将领的神情,褚良得意的哼哼一声,筷子夹起一块沾满汁水的红烧肉,肥肉随着男人的动作,轻轻颤了一颤,放在白米饭上,浓墨赤酱的色泽显得十分打眼。   这一顿饭吃的相当煎熬,有人送饭的将领还好些,只不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罢了,要是碰上了那没人送饭,只能吃火头军弄的吃食,嘴里苦,脸色也臭的很,偏偏鼻子里还闻着那股折磨人的香味儿,多重折磨叠加在一起,实在是磨人的很。   好在营帐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没有人厚着脸皮去抢褚良饭碗里的饭菜。   在边城里,栾玉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其中不乏一些女子用的物件儿,毕竟这座小院儿里先前住的都是男人,只有将军一位正主,如今夫人也来了,若是不给收拾的齐整点,怕是也住不习惯。   眼见着大包小裹的往院子里搬,几名穿金戴银妇人瞧见了,下巴一扬,满脸不屑的道:“早就听说定北将军把自家府里头请的奶娘给娶过门了,要我说,这些男人一个个都瞎了眼,只顾着挑那些皮相漂亮的,实际上什么脏的臭的都一并带进了府,还真是污秽之极,定北侯府的百年清名,全都被一个下贱胚子给毁了。”   开口的这位夫人,昨日正好跟盼儿打了个照面,她年纪不小,因为常年呆在边城,脸上的皮肉被风沙吹的粗糙蜡黄,一见着盼儿那副水灵灵的样子,比起刚剥了壳的荔枝都要细嫩,肚子也微微隆起,这副鲜嫩漂亮的模样一看就是备受滋润的,比起那些妾室通房还要娇媚晃眼,再加上盼儿原本的身份不高,现在竟过的比她还好,这妇人心里头怎能舒坦?   围在她身边的另外几名夫人听到这话,内里虽说不是滋味儿,却默默的往旁边退了一步。   在边城中,就数定北将军的官位最高,即使那小奶娘先前身份低微,现在也是堂堂的诰命夫人,在人背后嚼舌根子,若是正主不知道也就罢了,万一那位将军夫人是个记仇的,怕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这几名夫人也是人精,自然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最先开口的妇人发现没人应和自己,也想通了这个关窍,霎时间脸色便难看不少,忽青忽白交替变换,牙齿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要是不知情的,怕是还以为这位发了羊癫疯呢。   栾玉耳力极佳,再加上刚刚那位夫人并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自然被她听了个一清二楚,想到有人胆敢这么污蔑她们夫人,栾玉就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冲上前与她理论一番,偏偏进城之前,夫人告诫她要规矩些,不能生事,便只能憋着一口郁气直接回了屋。   下午褚良从军营回来,栾玉跟在将军身后,小声道:“将军,也不知道哪户人家的女眷这么不懂规矩,在背后说夫人的坏话,奴婢也不敢跟她们计较,毕竟夫人肚子里还怀着娃儿,万一因为这起子小人动了胎气,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到这话,男人脸色阴沉,鹰眸微眯,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让栾玉不由打了个激灵,只听男人哑声开口道:“你可记得是谁乱嚼舌根了?”   “到底是什么身份奴婢也不太清楚,只记得是个微胖的中年妇人,皮肤蜡黄,生的高大壮硕,下巴处有颗黑痣,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   褚良已经知道了那碎嘴的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点了点头道:“你好好照看着夫人便是,别让她因为这种小事劳心伤神。”   话落,褚良也不再废话,大阔步推门而入,进了屋却没看到人,只听到哗哗的水声。   定睛一看,屏风后隐隐有人影晃动,鼻尖嗅到掺杂在水汽中的淡淡玫瑰花香,似有若无的勾人的很,褚良没出息的咽了咽唾沫,一双眼珠子就跟大灰似的,绿油油的,其中闪烁着贪婪的精光。   此刻盼儿还不知道屋里有人进来了,自打怀孕以后,她这身子总是酸软的厉害,也容易出汗,好在她每日都会沐浴,隔两日将头发洗上一回,倒也没觉得太难受,不过只要一想到生下娃儿,坐月子那档口,盼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简直怕极了那副满身污秽,头发粘腻发愁的德行。   手里握着软布,仔细擦了擦胸口,但后背这处她却是够不着的,她整个人跪在木桶里头,胳膊抻直了往后擦,还没等着将花皂给擦匀,小女人就累的呼哧带喘,悻悻的把胳膊放下。   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肚皮,盼儿连连唉声叹气,总觉得怀了孕之后,她就跟个废人似的。心里头正胡思乱想,突然手里的软布被人抢了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有人把花皂仔仔细细的在她背上涂抹着,动作轻柔小心,好像捧着一件瓷器似的。   余光扫见男人的脸,盼儿也没反抗,两只胳膊搭在桶沿处,只露出了白净无一丝瑕疵的雪背。   早些年盼儿日子过的苦,浑身上下拢共没有几两肉,胸骨都快瘦出来了,这一年以来,她心里头舒坦,再加上怀了孕,身子丰盈不少,小腰儿虽细,却不露骨。   只看着晶莹透明的水珠儿滚滚而落,褚良便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   伺候小媳妇洗完澡后,男人自己也跳进了木桶里,飞快的洗涮着。   盼儿没动弹,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手里头捏着一颗腌渍过的黑珍珠,轻声道:   “将军,你可知怡宁公主要来了?”   褚良的动作一顿,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难掩的惊诧,拧眉道:“怡宁公主过来做什么?跟匈奴和亲?”   “咳咳!”盼儿怎么也没想到褚良会这么说,被他呛得治咳嗽,小脸儿也涨的通红,缓了好一会才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可别装傻,谁不知道怡宁公主对你欣赏的很,那种娇滴滴的女人之所以来到边城,到底为了谁将军还能不清楚?”   褚良自然是清楚的,毕竟怡宁公主对他动了心思一事,新帝还是赵王时就跟他提过,只不过褚良满心满眼里只有小媳妇一个,甭说公主了,就连纳妾他都不敢,又哪有胆子胡乱折腾?   不过即使他清楚,此刻也得揣着明白装糊涂。管他什么公主郡主,都没有老婆孩子来的重要。   大大咧咧的从木桶中跨出来,瞧见这人如此厚颜无耻,盼儿臊的满脸通红,忿忿别过头去,哼了一声。   褚良胡乱的披上一件外衫,一屁股坐在盼儿身边,将人往怀里一搂,瓮声瓮气道:“那怡宁公主要是来了,我都不扫她一眼,我媳妇这么好看,全天下的女人都比不上,怡宁又算得了什么?”   盼儿哼哼一声:“想不到将军这么会哄人,也不知究竟是跟谁学的。”顿了顿,一想起凌氏,盼儿的脸色霎时间便难看了不少:“这回怡宁公主过来,是婆婆请的,该如何处置还真是有些难办。”   “娘为什么要请怡宁公主过来?”浓黑的剑眉紧紧拧在一起,褚良忍不住问了一嘴。   “先前我跟着婆婆去了护国寺,她让慧明方丈解了签,说今年正碰上你的命劫,若能平安度过,日后则一切顺遂,要是不能渡过的话……”盼儿说不下去了。   “我会死是不是?”褚良接话道。   小女人的脸色猛地一变,眼皮子也跟着抽抽了两下,斥骂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有我在你身边,你就算想死都死不了,灵泉水老早就替你预备好了,绝不会有事。”   黝黑大掌握着女人的小手,指尖冰凉,让褚良一时间不由有些心疼,嬉皮笑脸道:“我错了还不成吗?媳妇你就原谅我这一回……”   一边说着,褚良一边厚颜无耻的伸长脖子,去亲盼儿的脸蛋,两人笑闹了一会,等到盼儿额头微微见汗,褚良才把人抱到了炕上。   “你还没说完呢,此事跟怡宁公主有什么关系?”   盼儿拿着干燥的软布,一边绞头发一边道:“慧明方丈说皇族的女子是你的贵人,待在你身边有所裨益,婆婆就认定了怡宁公主,想让你跟怡宁成亲,而我退位让贤。”   闻言,褚良脸色猛地一变,坚实的胸膛不断起伏着,好半晌才咬牙道:   “我不会娶公主,你信我。”   女人眼角眉梢好像带着淡淡的粉晕,斜睨着褚良,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你要是有这个胆子,也不必当什么将军了,直接进宫当公公多好?到时候甭提公主了,就连那些美貌的后妃都能天天见着……”   褚良噎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用手抓了抓脑袋,任由小媳妇撒气。   转眼过了大半个月,一行人来到了边城。   怡宁公主身份贵重,她的车队足足有数百人,刚一接近边城时,就有侍卫找急忙慌的通报给褚良。   听到侍卫的话,男人英挺的浓眉不由皱了皱,心中对那位身份高贵的怡宁公主也不由升起了几分厌烦,要不是怡宁是新皇的亲妹妹,他都恨不得将车队拦在城门外,省的麻烦。   ------------ 第128章 教训   怡宁公主坐在马车里,伸手掀开了帘子,看着不远处巍峨的城池,好似张着巨口的狰狞猛兽般,气势非凡。这边城虽然比不过京城富庶繁华,气候也十分恶劣,但只要一想到褚良就在城中,女人的面颊登时涨红如血,雪白贝齿轻轻咬着唇瓣,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子羞怯。   常年伺候在怡宁公主身边的老嬷嬷见着她那副含羞带臊的模样,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面颊紧绷不带一丝笑意。   粗糙的手掌拉着怡宁公主的袖口,老嬷嬷哑声道:“公主,您是金枝玉叶,身份高贵,若是姿态放的太低,像褚良那种莽汉根本不会珍惜,还不如稍微端着些,免得落了自己的身份,反正凌夫人也在车队中,听说褚将军最是孝顺,想来也不会违背母命。”   一开始怡宁公主还不明白嬷嬷为什么非要拉着凌氏一同上路,此刻听到这话,她脑子登时就转过弯来了。   褚良是个孝子,有凌氏坐镇,即使心里头对林盼儿那个女子还有些留恋,态度也不会太过强硬,总是要顾及亲生母亲的想法。   一想到林盼儿,怡宁公主面上的红晕渐渐消失,说起来,她根本不明白褚良究竟是怎么想的,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为何非要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奶娘?只要一想到那种粗鄙村妇跟她心里爱慕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甚至还有了两个孩子,怡宁公主就忍不住犯恶心。   车队很快就进了城,褚良呆在城楼上,没有下去迎的意思。   突然,一个侍卫飞奔着跑了上来,因为跑的太快,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满头大汗,指着车队的方向道:“将军,老夫人带着小少爷来了!”   褚良面色猛地一变,咬牙问:“你在说一遍?”   “老夫人跟小少爷来了……”   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没有犯错,这侍卫却没来由的升起几分心虚,伸手挠了挠头,他越说声音越小。   褚良死死咬牙,一语不发,加快脚步直接下了城楼,正好站在了马车前头。   凌氏抱着小宝,一手掀开车帘,见到眉眼刚毅的褚良就在面前,心房都忍不住颤悠着,之前听了慧明方丈的解签,凌氏好悬没吓出毛病来,整日里吃不好睡不好,抄了不知多少佛经,在佛祖面前拜了又拜,就是怕褚良在战场上有个好歹。   此刻见到儿子全须全尾的站定在车前,她心里激动极了,三两步便下了马车,眼圈泛红,哽咽道:“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眼见着凌氏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褚良心里也不好受,说实话,他对凌氏的先斩后奏是厌烦的,但也明白凌氏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只是一家人的事情,关上门自己解决也就是了,没必要非要将外人牵扯进来,不止将事情闹的一发不可收拾,还让盼儿心中生了芥蒂。   小宝隔了几个月见了自己亲爹,一开始还没认出来,看了几眼之后觉得挺眼熟的,便伸长了胳膊吵着闹着让褚良抱。   男人一把将儿子捞进怀里,冲着凌氏道:“娘,儿子如今暂住在郡守府,盼儿也在那儿,咱们一家四口便先在府里落脚,若嫌地方小的话,再置办一座宅子也就是了。”   一边说着,褚良一边左拐右拐,眼见着车队都快没影了,凌氏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赶忙道:   “怡宁……”   “娘,最近这段日子真是苦了您了。”   “阿良,你听娘说、”凌氏张着嘴,想要告诉褚良,怡宁公主就在后头的车队里,偏偏平日里一棒子都打不出一声响的儿子,今日就跟转了性似的,完全成了话痨,根本不跟凌氏开口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褚良闭上嘴,凌氏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慌慌道:“怡宁公主就在后面,总得先去拜见一番。”   鹰眸中划过一丝愠怒,褚良面色却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声音都十分温和。   “咱们母子俩都走到了这处,马上就能回郡主府了,此刻再去拜会未免有些失礼,还是等将您送到地方,儿子再派人照料公主便是。”   这话听着没什么不妥,但凌氏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想到林盼儿那个妇人就在郡守府里,凌氏面上不由浮现出一丝薄怒,冷哼一声:“你那媳妇脾气还真是不小,主意也正,一声不吭就敢带着人直接从京城跑到了边关,幸亏还有不少侍卫在旁看着,否则就凭她一个女人,指不定会遇上什么腌臜事儿……”   男人眼皮子颤了颤,额角迸起青筋。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凌氏这些年也没过过苦日子,呆在定北侯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有常人所不能及的体面,舅家一旦出了什么岔子,褚良跟祖父都会出手相助,按说日子舒心了,人的心胸也该宽广些,怎么他娘越活越刻薄,尤其是在面对盼儿时,简直就像仇人一般。   褚良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凌氏是嫌弃盼儿的身份,毕竟小媳妇当初从一个奶娘,不明不白的就成了将军夫人,他娘不是没反对过,但因为他坚持,便只能强忍下来,这么多年虽然日子也照样过,但心结却一直没有解开。   处在这一对婆媳之间,褚良也不由有些头疼,若是偏向凌氏,怕是会伤了盼儿的心,毕竟这回带怡宁公主来到边城,实在是做的太过了;但要是维护小媳妇,唯一的儿子不孝,对凌氏的打击怕是也不会小。   越想便越是觉得头昏脑胀,眼见着郡守府的大门出现在面前,褚良一时间心里头不由松了一口气。   男人的力气大,手头上又没个轻重,这会儿将小宝勒的有些紧,小娃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吭哧吭哧的从男人怀里钻出来,不哭不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里泛起亮光,搂着褚良的脖颈,奶声奶气问:   “娘就在里头吗?小宝想娘了。”   一听到这话,在后头走着的凌氏脸色一黑,暗骂小宝是个没良心的,这段时间因为林盼儿怀孕,小宝大部分时间都由她带着,虽然主要是佘氏这个奶娘照看着,但相处的时间总比林盼儿多上不少,现在才分别几天,就满心满眼都是他亲娘了,不愧是林盼儿的种,还真是个养不熟的。   先前有人碎嘴,在郡守府四处跟人贬低盼儿,此事被褚良得知之后,每次去到军营时,褚良都会跟那碎嘴妇人的丈夫操练一番。   他的武功本就极高,这些年又一直被灵泉水滋补着,年少时弄出来的暗伤早就养好了,体质甚至比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还要强上数分,一般的将士七八个一起上,都不是褚良的对手。   那将士三番四次的被上峰牟足了劲儿的教训,一开始碍于褚良的身份,他不敢还手,后来被打的浑身疼痛,差不点没哭出来,这将士也不敢留手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反抗,偏偏身手远不如褚良,一时间被打的双眼乌青,整张脸肿如猪头。   一开始这人还不明白定北将军为何对他下这种狠手,后来有同僚好心告诉他,说他媳妇在背后说了将军夫人的坏话,将人惹怒了,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将军折腾着。   想到此,浑身发疼的将士一时间也委屈的很,明明又不是他说闲话,偏偏媳妇不争气,是个碎嘴的,脑子又转不过来弯儿,自己身份比不过将军夫人,竟然还抓着以前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叨念,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得知了事情的始末,这黑脸的将士丝毫不敢耽搁,让人上街去买了不少好物儿,带着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婆娘直接去了将军夫人所住的那个小院儿,跟人赔礼道歉去了。   这对夫妻赔礼时,恰好赶上褚良接了凌氏回来。   一进屋,凌氏就看到了端坐在主位的盼儿,这妇人来到边城的时间也不短了,瞧着那副细皮嫩肉的懒散模样,一看就没有精心伺候着阿良,也不知道她来边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着外人的面,凌氏也没有落盼儿的面子,还是那句话,家丑不可外扬,娶了个当奴才的媳妇已经够丢人的了,要是闹的人尽皆知,她哪还有脸面见人?   这对夫妻冲着褚良跟凌氏行了礼,盼儿小手扶着腰,将位置让给了凌氏,她腰腿有些发酸,不想多站,便直接坐在了另外一张椅子上。   脸上长了颗黑痣的妇人姓阮,此刻满脸悔意,差不点就要跟盼儿下跪了,自己只不过在背后念叨了几句,哪能想到将军跟夫人竟然认真了,将她男人折腾成这副模样,现在还嚷嚷着要休妻。   阮氏今年都三十多岁了,要是被丈夫一张休书赶出家门,娘家已经成了哥哥嫂子做主,她去了就是外人,下半辈子该怎么活?   心里头虽然不忿,阮氏还是不得不跟着男人来到堂屋里,低声下气的给林盼儿赔礼道歉。   “夫人,当初是妾身做的不对,还请您大人大量,原谅妾身一回……”   ------------ 第129章 泡药酒   阮氏战战兢兢的模样,就跟秋冬天气转冷时积了厚厚一层毛的鹌鹑似的,浑身止不住的打哆嗦,眼里满是惊惧,细看之下却还带着几分不忿。   盼儿懒洋洋的坐在八仙椅上,小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拍着略微隆起的肚皮,余光扫见那副将乌青发紫的猪头脸,眉头忍不住轻轻抖了一下。   她实在没想到,只不过有人在背后说她几句闲话罢了,褚良竟然能将人教训成这副德行。想想男人铁青着脸将副将拉到比武场的情景,她就忍不住想要发笑。   轻轻咳嗽一声,盼儿笑道:“阮夫人这话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您到底是做错了什么,非要让我原谅?”   阮氏抬头,扫见女人那张娇嫩美丽的脸,就连手上都不带半个茧子,这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一看就是被人千娇百宠的,想到这一点,阮氏心中越发不忿,脑袋却更低了几分。   “先前夫人刚来府,妾身不懂事,见到您年轻貌美,以为将军是瞧中了您的美色,便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现在想来,心中实在愧疚的很……”   “不中听的话?”盼儿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对上女人的眼神,阮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更慌,额间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过了好半晌,盼儿才开口道:“这一回便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日后记得别再犯忌讳,也就是了。”   阮氏听到这话,连连称是,她倒是没想到这位将军夫人这么好说话,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窃喜。   瞧见手底下副将那副蠢相,褚良就忍不住的往外冒邪火,摆了摆手:“既然已经道过歉了,就先回吧。”   眼见着褚良有逐客的意思,阮氏夫妻两个自然不敢多留,等走出了院子,阮氏这才伸手拍了拍胸口,小声埋怨道:“多大点事儿,你先前还急的慌,瞧瞧人家正主都没放在心上,毕竟那些不光彩的事儿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夫人不要脸,将军还是要名声的。”   闻言,副将冷笑一声,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将这种蠢钝的愚妇娶过门,将军今日这么好说话,完全是因为夫人没有追究的意思,这才轻易将他们放走了。阮氏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再说这些有的没的,真是记吃不记打。   “闭嘴!”忍不住低斥一声,男人面上满是怒意,将阮氏骇了一跳,呐呐的闭了口。   夫妻两个一前一后的回到了自家的住处,刚一进门,副将便将伺候的下人屏退,等到屋里再无旁人之后,他高高扬手,一耳光甩在了阮氏脸上。   “日后你要是再在别人后头嚼舌根,我就撕烂了你那张嘴!”   阮氏也不是瞎子,看到自家夫君五官扭曲,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明显是动了真火,她被吓得心惊肉跳,伸手捂住了火辣辣的左脸,愣愣的点头,眼里却带着一丝不以为意。   咬了咬牙,瞧见阮氏的德行,副将便知道她仍没往心里去,万一日后这蠢妇再捅出篓子来,难道还要他给担责?   “从今天开始,到战事结束之前,你不许再踏出院子半步,听见了没有?”   阮氏心里十分委屈,忍不住道:“我还得置办东西,不出门怎么成?”   “李氏自会打点,不必你费心了。”   李氏不是别人,正是副将的妾室,这男人也是个有成算的,并不打算做出那等宠妾灭妻之事,只不过阮氏太过愚蠢,行事上半点比不上李氏妥帖,这样一来,还不如让妾室操持家事,他还能安心些。   话落,副将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任凭阮氏在他身后撒泼放赖大喊大叫,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   *   堂屋里头,凌氏坐在主位上,保养得宜的一张脸上不带半分笑意,甚至隐隐还露出一丝怒意。   盼儿对凌氏的打算心知肚明,反正她也不得婆婆喜欢,主动开口反而讨嫌,她又何必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凌氏轻咳一声,冲着褚良催促道:“怡宁公主已经进城了,你还不快点去给公主请安?人家到底是龙子凤孙,金贵的很,可万万受不得委屈……”   盼儿正将小宝抱在怀里,一听这话,忍不住掀了掀唇角。   公主金贵不能受委屈,那她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难道就能任由别人踩在头上?嫁给褚良都有好几年了,盼儿又不是那种脑子进了水的蠢妇,怎会心甘情愿的将正妻之位拱手让人?   褚良略微弯着腰,两手抓着小宝的腰,生怕小媳妇力气不够,把孩子给摔了,听到凌氏的话,他忍不住敷衍道:   “儿子已经派人去接怡宁公主了,母亲不必担心。”   凌氏明显有些不满,问道:“你为什么不亲自过去?”   “公主还没出阁,也是要顾及名声的,儿子早已娶妻,怕污了女眷的名誉,便只能主动避嫌了。”   听到这么一番话,凌氏霎时间气的火冒三丈,偏偏她又不想跟儿子闹僵,只能强压着心底的火气,慢慢劝道:“阿良,公主是为娘亲自带到边城的,于情于理都不该怠慢了人家,要是你不去接,娘去也是成的。”   凌氏话里话外都是拿自己来威胁褚良,盼儿在一边都快听不下去了,她随手从盘子里扯下来一粒紫玉葡萄,剥了皮,将浅绿色的果肉喂到小宝嘴里,漫不经心道:“公主身边有那么多的侍卫,肯定不会怠慢的,从京城千里迢迢的过来,婆婆也辛苦的很,不如先歇歇吧。”   “歇什么歇?这都火烧眉毛了!”   凌氏脸色气的涨红,柳眉倒竖,蹭的一声从八仙椅上站起身,想要出府,却被褚良拦住了。   “起开!”凌氏有些不耐烦道。   “既然你不愿意去接公主,我就亲自将人请过来,这总行了吧?”   即使凌氏是褚良的亲娘,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搅蛮缠,男人心里头也不免升起了几分不满,压低声音道:   “娘,即使我战死沙场,也不会迎娶公主。”   听到这话,抱着小宝的盼儿不乐意了,朝着地上连连呸了几下,将儿子放在凳子上,双手合十,红润小嘴儿不停念叨着:“诸天神佛莫怪,这人先前说的话都是胡诌的,您们千万不能当真……”   说完,小女人一双水润润的大眼儿狠狠的瞪着褚良,偏偏盼儿的模样本就生的娇艳柔美,又因为怀着孕的缘故,整个人丰腴了不少,这一眼看过来不止没让褚良心里发憷,反而让他内里涌起了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火气,一双鹰眸如同深井一般,不起一丝波澜。   明明男人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夫妻两个呆在一块的时间着实不短,这人究竟是什么德行,盼儿清楚的很,感受到那双招子缓缓下移,就跟黏在她身上一般,小女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面皮不由微微发热。   平日里小夫妻两个怎么闹腾都没事儿,毕竟关起门来,没羞没臊的事情堂堂的定北将军不知做过多少,偏偏此刻凌氏跟小宝都在堂屋里,当着长辈跟小辈面前眉来眼去,这还是头一回。   凌氏反应过来,立时红了眼,抓着褚良的胳膊,右手捏拳,拳头就跟不断飘落的雪花似的,狠狠地在男人肩膀上捶打,发出沉闷的响声。   盼儿看在眼里,一时间不免有些心疼,但她身为儿媳,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好上前阻拦,否则凭着凌氏的性子,她怕是也讨不着好。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娶公主难道就委屈你了?公主哪点儿比不上这个奶娘,我看你被她迷得昏头转向,真是不知好歹!阿良,你得记住,定北侯府就你一根独苗儿,一旦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你爹?”   凌氏常年养尊处优,手头上的力气不大,打在身上根本不算疼,褚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满脸正色,严肃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还算得上什么独苗?娘您瞧瞧,你儿媳妇多争气,先生了个小宝,现在肚子里又揣了一个,肯定能让咱们侯府热闹起来。”   褚良费尽口舌,偏偏凌氏执拗的很,说什么都要将怡宁公主接到郡守府里头,亏得男人先前就安排下去,将怡宁公主车队的人带到城南的一座别院中,离郡守府远的很,即使坐在马车上都得折腾一个时辰。   他这么安排,也就是希望眼不见心不烦,省的他娘老折腾个没完。   好不容易将凌氏送回房,褚良不由叹了一口气,回头见着媳妇跟儿子并排坐着,手里头捏着紫玉葡萄,在小孩眼前晃了晃,送进自己嘴里。   小宝已经满三生日了,比起同龄的孩子懂事一些,知道盼儿在逗他,也不理会,直接趴在椅子上,用后脑勺对着他娘。   盼儿被小宝逗得直乐,笑起来双眼眯成缝,声音又娇又软,听在耳中甭提有多舒坦了。   几步走到小媳妇身边,褚良弯着腰,一口将夹在两指之间的紫玉葡萄叼在嘴里,含糊不清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为夫替你劳心费神,竟然连点表示都没有。”   嫩生的手掌直接捂住了小宝的眼睛,另一手勾着男人的腰带,将人拉到身边,附在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句:“将军想让妾身如何表示?毕竟妾身对将军感激不尽,什么都做得……”   脑海中浮现出不知多少疯狂的念头,褚良没出息的咽了咽唾沫,俊朗的面庞浮现起两团暗红,呼吸都急促不少,双眼放光道:   “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能耍赖!”   盼儿斜了他一眼,哼哼一声:“跟你还值得耍赖?”   让奶娘佘氏将小宝抱了下去,正好厨房的婆子做好了晚饭,盼儿面前放了一碗胭脂米粥,没有加别的佐料,只配着荣安坊的腌菜,看似简单,但滋味儿却妙极了。   先前来到边城时,盼儿也没想着要带胭脂米,毕竟一行人走的急,重要的物件没落下就不错了,若是大包小裹的上路,反而有些费劲儿,偏偏栾玉扭得很,非说边城因为战乱的缘故,根本没有什么吃食,不愿意让盼儿受委屈,硬生生的在马车里放了两袋子米,这东西在边城还真是独一份儿的,有钱都买不着。   郡守府做饭的婆子手艺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太差,要是平时褚良吃着也没什么怨言,偏偏这段时间小媳妇中午都会让人送了饭食去,都是她亲自下厨弄出来的,饭菜里加了灵泉水,味道甭提有多好了。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正是这个道理。   早些年盼儿的手艺并没有多好,不过她跟着不少人都学过,先前陈福还特地教了几道拿手菜,虽然及不上大厨的手艺,却比郡守府厨房里的婆子们强得多了。   褚良被养叼了胃口,一时间脸色漆黑如同锅底一般,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根本没吃出什么滋味儿便直接咽下肚了。   闷笑一声,盼儿慢慢喝完粥,眼见着时候不早了,便叫栾玉送了热水进来。   走到屏风后头,小女人的手扯着系带,刚想将衣裳给脱下来,却发现地上又多了一道影子。   “你怎么过来了?”盼儿忍不住问了一句。   褚良摸摸鼻子,声音沙哑道:“刚才不是说要表示表示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一边说着,褚良一边走到小媳妇面前,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就跟见着肉骨头的大狗似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头了。   低垂着眼,盼儿也没去管他,将外头穿着的丝绸罩衣给解了开……   顾及着小媳妇的身体,褚良嘴上说的花花,实际上也没敢闹的太过,再加上盼儿脸蛋身段儿生的都好,只看着就让人双眼发直,头脑发热,差不点涌出鼻血来,褚良也是个没出息的,很快便结束了。   睡了一觉,等到盼儿醒来,已经到了辰时,褚良早就去了军营里。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腰,她也没急着起身洗漱,反而坐在褥子上,小手捏着下巴,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按说褚良不过三十,正是筋骨健壮龙精虎猛的时候,偏偏跟以前相比,时候好像……短了些?   难道是最近因为前线战事忙的太过,损耗了精气不成?   心里头这么想着,盼儿琢磨着要不要弄些鹿鞭鹿血等物泡酒,毕竟那些玩意虽说听着不体面,但实际上功效却不错的很,再加上葛神医也在边城,跟他讨几个泡药酒的方子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儿。   吃过早饭后,盼儿让栾玉去将葛神医带过来,这丫头做事风风火火,飞快地跑出了门。   自打盼儿头一天到边城时,葛老头便寻思着见她一面了,毕竟先前从夫人手里头倒蹬过来的那一小瓶灵泉水,实在是好用极了,他配置丸药时,有些珍稀药材的损耗实在不小,但只要稍稍加上一滴灵泉水,不止弄出来的丸药数量多了,质量更是上乘。   不说别的,只看最为普通的金疮药,这药粉是用十几种有止血功效的药材配制而成,要是人受了伤,只要没伤着动脉,抹上金疮药都能有效。   不过一旦出血过多,金疮药也就没用了,但加了灵泉水之后,药粉止血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不知多少,抹上不到半刻钟功夫,伤口便会慢慢止住血,结成血痂,这在战场上可是能救命的!   正因为灵泉水这么好的功效,葛老头心里头馋坏了,就跟有猫爪子在挠似的,一刻都不能忍,偏偏褚良下了令,不许他主动登门,这才一直没有出现在盼儿面前。   此刻栾玉过来请他上门,无异于正中下怀,葛老头心里甭提多美了,走起路来都打着飘,恨不得马上飞到郡守府上头,免得此事被将军知晓,再让他给搅合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郡守府,盼儿已经收拾好了,坐在大堂里等着葛老头。   葛老头一见着盼儿,原本蔫巴巴的一个老汉,立刻就精神不少,满面红光,冲着她拱了拱手,嘿嘿笑道:   “不知夫人叫小老儿过来,究竟所为何事啊?”   盼儿也没打算跟葛老头卖关子,直接实话实说了:“你给我几个药酒的方子,一个方子换一瓶灵泉水,这买卖你做是不做?”   葛老头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圈,咂咂嘴:“一个方子只能换一瓶灵泉水,夫人未免有些太抠门了,这样吧,你出这个数怎么样?”   说着,这老头儿猥琐的把手掌打直伸出来,冲着盼儿比了比。   “五瓶灵泉水?”盼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葛神医,我知道你医术好,不过生意可不能这么做,你手里头养身的方子虽然珍贵,但我的灵泉水却是世间罕有,根本找不到别的,珍贵之物换独一无二的东西,本就是你占了便宜,现在竟还如此贪得无厌,未免有些太过了吧。”   ------------ 第130章 雪莲   葛老头挠了挠头,说实话,他刚刚也就是随手这么一比,根本没想着夫人能答应,毕竟灵泉水每日只有一瓶,而他手里泡药酒的方子足足几百个,要是这么换下来,夫人怕是也着不住。   “这样吧,我也不让你吃亏,一个方子两瓶灵泉水,若是不换的话,我去找别人就是了……”   听到这话,葛老头顿时急了,急慌慌道:“换!怎么能不换呢?夫人您要什么样的方子,小老儿这里应有尽有,什么滋补养颜,强身健体的,都比外头的强了不知多少!”   盼儿低低的咳嗽了一下,小声说:“每种功效都来一个方子,壮.阳的也要。”   即使她脸皮不薄,到底也是个女子,还是有点羞怯的,说这话时也不由有些不自在,眼神乱飘,缓了一会才恢复正常。   葛老头眼珠子瞪得溜圆,先前他给将军诊脉时,也没发现将军那方面有问题,难道最近一段时间突然出了毛病不成?   心里头暗自叨咕了一声,葛老头也不敢乱问,只是挑了一张温和滋补的方子,跟盼儿换了一瓶灵泉水,这方子的君药是鹿.鞭,以其他温补的药材作为缓和,使得药酒的功效如同潮水般绵绵不绝,又不像那些虎狼之药一样伤身。   手里头有了方子之后,盼儿丝毫没有耽搁的意思,直接让栾玉偷偷摸摸的上了街,去药房中将泡药酒的几十种药材都给买了来,只可惜药房里没有品相不错的鹿.鞭,一时间耽搁下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灵泉水跟药材全都准备好了,君药没有找到,一切都是白费。   好在老天爷都照顾盼儿,边城靠山,附近住了不少猎户,这日正好有两个高大结实的年轻猎户,扛着一头健壮雄鹿来到城里。   这些日子盼儿一直派人打听着鹿鞭的消息,手底下的人一得了心儿,忙不迭的赶回了郡守府,栾玉拿了钱,飞快地将那头雄鹿给买了下来。   野鹿身上样样是宝,除了鹿.鞭之外,鹿肉鹿血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厨房里的婆子们忙活了整整一上午,才将鹿肉剁成了一寸大小的肉块,血都放在了盆里,趁着凝结前跟烈酒混在一处,又加了些别的药材,被葛老头讨过去一半,剩下的一坛子留在盼儿院里,约莫要过上一个月才能入口。   按着葛老头的方子泡了药酒,制备药酒的工序说起来冗杂繁复,但只要将细节都写在纸上,按部就班的上手,根本不会出半点儿岔子,正因如此,葛老头才对手里的方子如此看重,轻易不会露给外人。   盼儿也是知晓轻重的,省的方子珍贵,往酒水里头放药材时,并没有让别人瞧见,等到用泥封将坛口封住后,这才让下人们将酒坛子埋在土里。   做了这壮.阳酒之后,盼儿竟然还有些上瘾,另外又拿出了两瓶灵泉水,跟葛老头换了滋补养颜的方子,准备弄些“桃花酒”出来,到时候运到京城,有赵婆子在其中打点着,肯定会赚的盆满钵满。   她心里头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只可惜老天爷不给她赚银钱的机会,毕竟眼下都快进九月了,要是想要品相不错且新鲜娇嫩的桃花瓣,非得等到明年三四月份才能寻得,做桃花酒用的花瓣最好是刚从枝头摘下来的,这样泡出来的药酒不止颜色好看,淡淡粉晕如同化开的胭脂,香气更是沁人心脾。   盼儿虽然没尝过,但只听到葛老头稍稍描述了一段,便觉得心痒难耐。   虽然桃花酒暂时弄不得,但现在正好是雪莲的花期,葛老头提过一嘴,说他能买到新鲜的雪莲,只要酿酒的时候加上那么点灵泉水,泡出来的药酒肯定与众不同,即便起不到延年益寿的功效,强身健体也是没有问题的。   况且药酒与药材又不相同,滋补身子时是慢慢改善,就如同食补一般,春风化雨,分外柔和,并不像那些烈性药材,将人身上病灶除去,怕也去了半条命。   盼儿愿意做生意,也是个爽利的,答应等雪莲酒泡好之后,匀出来一些给葛老头,这小老儿也是个奸猾性子,登时美得合不拢嘴,恨不得将手头上所有的方子都给掏出来,等到品质极佳的药酒泡好,他半点银钱不出,也能白白的尝到美酒的绝佳滋味儿。   得到了方子之后,盼儿拿了银钱,让葛老头帮忙搜罗着上好的天山雪莲,这东西产自回疆,回疆与边关相隔不远,采药人将雪莲采下来,装进玉匣子里,虽然比不得在土中安逸,却也能保持九成九的药性,等到拿到边关来售卖,因为这是能够保命的奇物,兼有壮.阳养身之效,买的人自然络绎不绝,一时间城里竟然还断了货,要再等几日才能有新鲜的。   别看边城地处大业的边疆,实际上有钱有势的主儿并不在少数,毕竟小小的一座城池,驻扎了几十万大军,其中有品级的将领更是多如过江之鲫,这些人不乏有手头宽裕的,再加上在战场上受过不少暗伤,对滋补身体的东西看的极重,只要药酒的品质不差,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肯定不愁销路。   过了玉门关就是匈奴的地界,那处虽然不产粮草,土地贫瘠,但地底下的金矿不知有多少,那足足堪比人脑袋大的金球,从土里挖出来,被日头一照明晃晃的差不点将人眼睛晃瞎,更甭提匈奴人腰间挂着的弯刀,多数都会镶嵌宝石。   边关战事未歇,却有不少行商做着两边的生意,匈奴人不杀商贩,毕竟关外实在是缺衣少食,要是能有正经的互市,他们也不至于费心费力地用武力将关口打开。盼儿也打过主意,想要将东西卖到匈奴去,只是现在两边正在交战,双方的刀口上都沾满了鲜血,她实在是迈不过这道坎。   嫁给褚良这么久,盼儿对男人的心思也能摸出几分,知道褚良心里头是赞成互市的,毕竟他舍不得手下将士折损。   二十出头的大好年华,在战场上挨了几遭,就算运气好保住了性命,也不一定能够全须全尾的回到老家,更有不少人丢了命,家里头还有妻儿老小,一旦没了顶梁柱,日子又该如何过下去?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听说新皇也有议和的想法,只是不知那匈奴的首领阿古泰,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摇了摇头,盼儿将脑袋里这些虚无缥缈的想法全都给甩了出去,眼下她连药酒都没泡好,八字还没一撇,竟然还想把东西卖到关外,说出去都要闹了笑话。   暗自嘲笑自己一番,盼儿带着栾玉去集市上转悠一番,看到街边竟然有人叫卖牛肉,一时间不由骇了一跳。   还是栾玉小声解释一番,她这才回过味来。   原来边城这边的土地比不上大业腹地那么肥沃,根本种不活粮食,用不着耕牛耕地,就连关外匈奴养的牛羊也不是耕牛,以肉牛奶牛居多。此地水草丰美,原本汉人没想着养肉牛为生,后来跟匈奴人学了一招,边城这边便有几户专门养肉牛来卖的人家。   牛肉味道香浓,又不似羊肉有一股膻味儿,爱吃的人自然不少,那几户人家每回拿了牛肉来到边城,一上午的功夫就会被瓜分一空,甚至有人提前将消息打听好了,大清早的就去摆摊的地方等着,这样一来,买上几斤牛肉,再捞上些棒骨,拿斧头剁成小块,放在砂锅里用小火咕嘟着,也不必加多余的佐料,只要稍稍放点盐末子,熬上一整天,奶白色的汤水香味浓郁,实在是难得的好东西。   只是家里头鹿肉还没吃完,即使熬了汤,配上精面做了鹿肉包子,还剩下了不少,吊在井里头镇着,两三日还是放的住的。   在街上也没买什么东西,主仆两个刚一回屋,就见着一个婆子急慌慌的进来,眼珠子瞟着盼儿,阴阳怪气道:“夫人,老夫人那儿有贵客到了,请您过去见上一面呢。”   一听“贵客”两个字,盼儿立时就反应过来了,在凌氏面前,能称得上贵客的只有怡宁公主,现在让自己去见那位,到底是什么心思,盼儿根本懒得猜。   “成了,去就去吧。”   说着,她不紧不慢的往凌氏所住的院子走去,进了堂屋后,一眼便瞧见了那坐在八仙椅上的娇艳女人,身上穿着妃色的裙衫,眉眼生的极好,又用螺子黛仔细描画着,比起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贵气,不愧是新皇的妹妹。   怡宁公主的年纪跟盼儿差不多大,之前没见面时,她还以为这林盼儿是个粗鄙不堪的村妇,即使脸蛋生的不错,约莫也是个俗艳之人,哪想到进来的女人模样柔美的紧,浑身皮肉细嫩,连个毛孔都看不见,杏眸水润,微微带着几分媚意,却不显低俗,光说容貌,比起自己也不差什么。   这个认知让怡宁公主心口堵了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的,实在难受的很。   ------------ 第131章 算笔账   好在怡宁公主自幼养在深宫,知晓礼数,此刻并没有发作。这些龙子凤孙们打从娘胎里就懂得约束自己的脾性,要是怡宁公主是那等不知收敛的蠢物,怕是在新皇登位之前就丢了性命,哪里还能只因为一时间对个男人动了春心,便兴师动众的来到边城?   说起来,有的人还真是命好,托生在了皇家不算,一奶同胞的亲哥哥还成了皇帝,即使当年那一桩婚事并不合心意,背地里也有人骂怡宁公主命硬,克死了未婚夫婿,但现在这位长公主身份贵重,与新帝兄妹情深,以至于陛下本就有借用怡宁公主笼络褚良的意思,只可惜褚良早已娶妻,这亲戚才做不成了。   要说像怡宁公主这样的娇贵人儿,原本喜欢的是能够吟诗作对的翩翩才子,但她先前定下的那个驸马,才华是有了,偏偏身子骨不怎么结实,还没等她过门就两腿一蹬,堂堂公主成了望门寡。   不论是民间还是宫里,说闲话的人都不在少数,毕竟像这种望门寡,若是出现在普通人家里,那姑娘怕是要被街坊邻里的唾沫星子淹死,日后的婚事也艰难许多,但怡宁公主到底身份不凡,即使有人心里头觉得公主命硬,也不敢当着面说出来,如此一来,倒也没让她受了太大的委屈。   只可惜怡宁公主经历了这么一遭,心里头也憋着气,她又是个倔强的,便寻思着找一位身子骨健壮结实的武将成亲。   武将大多都是贫苦出身,模样生的都不怎么好,褚良这副俊朗刚毅的相貌,在其中还算是拔尖儿的,再加上登基前赵王与褚良走的近,与怡宁公主交谈时也不免露了几分联姻的意思,褚良是个主意正的,一直没有动心,偏偏公主一听这话,直接当了真,女子心里头的情愫开始虽然不多,却经不起日积月累。   她现在对褚良正热乎着,满心崇拜,只觉得年轻有为的定北将军简直就跟金塑的菩萨似的,浑身就挑不出半点儿错处,恨不得马上让褚良休妻,将她风风光光的迎娶过门儿。   怡宁公主心里头想的挺好,临出门之前也是细细打扮过的,桃心小脸儿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配上一身华美的衣裳,即便是再挑剔的人也不会说她不好,只可惜褚良一早就去了军营,此刻也不在屋里,堂屋中只有凌氏跟盼儿婆媳两个,下了这么大力气,却是媚眼做给了瞎子看,怡宁公主咬了咬嘴,一时间又哪能好受?   盼儿规规矩矩的俯身行礼,她还挺着大肚子,即使怡宁公主不待见她,也不乐意为难一个孕妇,省的此事要是传出去了,毁的还是她的名声。   “你怀着身孕,先坐下吧。”   盼儿道了谢,直接坐在八仙椅上,凌氏余光扫了她一眼,脸色发青,微微哼了一声,明显是不待见她这个儿媳妇。   见到这婆媳二人之间古怪的气氛,怡宁公主暗自窃喜,手里头端着茶盏,开门见山道:“林姑娘,今日本宫之所以来到边城,也是为了将军考虑,若是你对将军还有那么几分夫妻之情,也该退位让贤了……”   像花瓣般娇艳的唇瓣扯了扯,盼儿歪着头,脸上露出一丝不解之色:“多谢公主记挂,我夫君只是一介武夫,像您这样的金枝玉叶竟然还有功夫替他考虑,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心善。”   眼见着林盼儿装傻充愣,怡宁公主被噎了一下,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她还是要脸面的,总不好当着林氏的面,让人家堂堂的诰命夫人自请下堂吧?   即使怡宁身为公主,也不敢做出这种逼人和离的恶事。她脸色涨红,扭头望了凌氏一眼,后者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轻轻咳嗽了一声,就开口了。   “盼儿,先前慧明方丈解签时,你也在场,明知现在正处在紧要关头,不能任性,为何不略退上一步,这样对你、对阿良都是最好的。”   瞧见凌氏那副强忍怒意的模样,盼儿也知道她是真心在乎褚良,毕竟她男人可是凌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褚良的父亲英年早逝,凌氏成了寡妇,儿子就是她唯一的指望,费尽力气辛辛苦苦的将孩子拉扯大,如今一听说今年褚良会遇上命劫,她哪里还能坐得住?   盼儿的确是为褚家生了小宝,肚子里还又揣了一个,但孙子哪里比得上儿子重要?凌氏狠了狠心,接着说:“我是褚良的亲娘,自然可以替他休妻,盼儿,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好聚好散呢?”   好聚好散?   这四个字从凌氏嘴里头说出来,当真可笑极了,自己嫁给褚良这么多年,生儿育女打理家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初她不愿意嫁人,褚良将她强抢了去,眼下她不想和离,凌氏这个当婆婆的竟然要将儿媳妇休了,这母子两个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霸道的性子简直是一脉相承!   好在这么多年,盼儿已经将男人的性子掰的差不多了,如今堂堂的定北将军,虽然比不得水乡女子温柔小意,但对待小媳妇却是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恨不得将人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省的受了委屈。   夫妻两个的小日子过的蜜里调油,凌氏突然进来掺和一脚,不止盼儿气怒的很,就连褚良也觉得憋屈,不过他是个孝顺的,还准备找个机会好好劝劝凌氏,哪想到还没等开口呢,凌氏这好婆婆竟然将怡宁公主给领回了家。   “婆婆,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跟将军拢共有两个孩子,散怕是散不开的,若您真打定主意要休妻了,也不是不行,只是……”芙白小脸上刻意流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水润润的杏眼在凌氏和怡宁公主身上来回打转儿,那张红润小嘴张了又张,却连一个字都没有憋出来。   凌氏有些急了,赶忙问:“只是什么?”   “想必婆婆您也记得,成亲之前,将军受了重伤,马上就要不好了,是儿媳费心费力的将将军救活的,这可是救命的恩情。”   凌氏想要辩解,却被盼儿打断:“不过即使是救命之恩,婆婆只要出得起银子,这一笔账也是能两清的,像将军这条命,不多不少,给我一百万两雪花银就成,先前为了协助新皇,城北大营的军费也是儿媳垫上的,足足几十万两,中间还耗费了不少功夫,如此折算下来,婆婆给盼儿两百万两,我便自请下堂,如何?”   听到两百万两这个数,凌氏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即便在定北侯府里呆了这么多年,她也从未见过那么多的银子,说不准整个侯府的家当都没有那么些,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哪里拿得出?   额头上满是大滴大滴的汗珠子,凌氏胡乱用帕子擦了擦,嘴唇轻轻颤抖着:“你这妇人好刁钻的性子,夫妻本为一体,此刻你竟然还狮子大开口,真是、真是厚颜无耻。”   盼儿皮笑肉不笑:“论厚颜无耻,媳妇实在是不敢当,您都说了夫妻一体,眼下要生生将我与将军分开,其中苦楚,与剜肉有何区别?说二百万两银子还是少的呢,先前京城里那些上品乃至极品的金精石,也是儿媳手里的东西,若不是为了将军,势必不会往外拿的,像婆婆您这么知礼数的,肯定不会昧下媳妇的银钱,一并还了岂不干脆?”   一旁坐着的怡宁公主此刻也愣住了,国库里一年才只有五百万两的进账,就算新皇再疼爱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让怡宁来给褚良“赎身”,说起来,怡宁身为公主,私库里不过几十万两雪花银,剩下的都是一些贡品,虽然都是些值钱物件,但东西却烫手的很,哪有人敢收?自然是凑不齐银两的。   上下打量了林盼儿一眼,怡宁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从山坳坳里出来的村妇,手头上有个小打小闹的生意,竟然会赚得这么多的银子,还真是将她唬了一跳。   两手死死绞着帕子,怡宁公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转头看了身边的老嬷嬷一眼,只见这老虔婆眉头紧皱,死死板着张脸,目光隐晦的在盼儿身上转了一圈,其中的鄙夷与厌恶已经快遮掩不住了。   “林夫人,公主心善,不欲强逼了你,但夫妻之间能够聚在一处本就是缘分,如今缘尽了,该散还得散,你又何必为了一己之私死死拖着将军呢?”   这话说的实在是不中听,不止盼儿的脸色瞬间难看不少,就连栾玉一时间也憋着一股气,清秀的小脸涨得跟紫茄子似的,死死盯着那一主一仆,恨不得好好上去教训一番,也让她们知道此刻到底是在谁的地盘上。   扯了扯栾玉的袖口,盼儿也不想让身边的小丫鬟招惹麻烦,冷着脸道:“要么凑齐二百万两,要么就绝了和离的心思,公主既不想出钱,又想抢了民妇的男人,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柔嫩小手按在肚腹上头,盼儿盈盈起身,冲着凌氏跟怡宁公主福了福身子,敷衍道:“妾身不太舒服,若是给公主您过了病气儿怕是就不妥了,便先告退了。”   话落,盼儿扫都不扫堂屋里剩下的几人一眼,由栾玉搀扶着,不紧不慢的从屋里走出去,怡宁公主死死盯着女人的背影,恨不得将林盼儿戳出几个窟窿来,偏偏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只能强忍下这股气。   眼见着打小儿没受过委屈的公主双眼通红,老嬷嬷一时间有些心疼了,转头看着凌氏,气恼道:“凌夫人先前说得好,什么只要公主来到边城,驸马肯定是跑不了的,眼下林盼儿不止还没和离,竟然还有胆子挤兑公主,难道你是诓骗我们的不成?”   听到这一番话,凌氏心里头也不好受,说起来她还是林盼儿的长辈,又是婆母,偏偏那妇人实在是不懂规矩,整个人恨不得掉进了钱眼儿里,要她拿二百万两银子才肯和离,如此贪婪粗鄙的妇人,除了生了一副好容貌之外,再无半点儿可取之处,偏偏阿良被她蒙蔽了,满心满眼里都是那个女人,她这个亲娘都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越想凌氏心里越憋气,但她又拿盼儿没有什么办法,毕竟那妇人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一旦出了事,伤的可是阿良的骨血,凌氏虽然厌恶盼儿,却不忍心伤了自己的孙儿。   老嬷嬷看到凌氏满脸犹疑,也知道她怕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兀自冷笑一声:“既然凌夫人没有主意,又何必非要诓骗我们公主?公主何等的身份,哪里能受一个小小村妇的欺辱,我们主仆两个还不若回京,也好过呆在边城让人肆意轻贱……”   凌氏费尽周折将怡宁公主请过来,就是为了护住褚良的性命,一旦这位贵主子回了京城,那她现在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再想想慧明方丈口中所说的命劫,她心里头更是没底,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如纸,强挤出一丝笑容,劝道:“公主还请息怒,此事的确是难办了些,约莫得耗费一番功夫。”   老嬷嬷再次冷笑:“凌夫人还真是好大的脸面,就连当今圣上都舍不得蹉跎殿下的年华,听着您的意思,好像还得折腾个三年五载的,凌夫人口口声声说定北将军有命劫,不会是琢磨着等命劫过了,再将我们给打发了吧?这样卸磨杀驴,实在有些不厚道。”   “臣妇绝没有这个意思,还请公主放心。”   怡宁公主的年岁虽然不小,但这些年也没吃过多少苦头,到底单纯了些,此刻她满脑子都是褚良那副英武的面容,强健的体魄,一张脸也烧成了桃粉色,心里羞的跟什么似的,爱屋及乌之下,她对凌氏的态度也好了不少,扯了扯老嬷嬷的袖口,小声道:   “嬷嬷,不如再给凌夫人三日功夫,若是三日之后再无解决的法子,那时咱们再回京也不迟。”   ------------ 第132章 洗脚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听到怡宁公主开口了,老嬷嬷心里头突然浮现起这句话,她扭头看着公主粉面含春眼角带臊,那副娇俏的模样一看就是动了春心,这样的小姑娘,倔起来就算是十头牛都拉不回,即使她是奶嬷嬷也根本劝不住,又何必惹得公主动怒?   暗自叹息一声,老嬷嬷眼中流露出纵容之色,开口道:“既然公主已经做了决定,还望凌夫人尽快将事情处理好,否则公主的名声损毁了,可不是咱们能担待的起的。”   对于老嬷嬷隐含威胁的话,凌氏哪里还能说出别的,只能连连点头,满脸堆笑将主仆二人送出了郡守府,远远看见怡宁公主上了马车,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觉得金枝玉叶实在娇气的很,恨不得让人供起来,这样的性子,跟阿良又哪里合得来?   不过即便两人性情不合,这桩婚事却是一定要成的,命劫有多凶险,一个不防就会丢了性命,即使褚良老老实实的呆在京城里,凌氏都放心不下,更甭提如今边城正在打仗,将士们过的可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不少兵丁都丢胳膊少腿儿的,严重的还丢了性命,那副血流成河的惨状,看着实在是触目惊心极了。   夜里褚良回来,刚一进屋就瞧见小媳妇板着张脸,扫也不扫他一眼,手里头端着一碗酥酪,用小银勺舀起来,颤巍巍的就跟豆腐脑似的,如今盼儿身子重,即使秋老虎难捱的很,也不能吃那些凉性的食物。   如此一来,酥酪自然加不得冰,好在酥酪本就带着一股酸味儿,奶香浓郁,女子时常吃着,不止对脾胃好,甚至还能让皮肤更为细腻,西北的风沙本就大,即使年轻生嫩的小姑娘,放在边城任由风沙吹上几年,这皮相肯定是比不上以往的。   盼儿在护肤上虽然没下太大的功夫,但对于自己的模样却上心的很,再加上栾玉细心,时不时去葛神医哪里打听一番,倒也弄来了几个美容养颜的方子,这入口的酥酪便是葛老头口中的好物儿。   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原本褚良不知道如何哄女人,偏偏那些兵油子们一个个脸皮厚比城墙,根本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什么好的坏的都往外咧咧,让他也学会了不少招数。   先前男人那么大年纪都没有娶妻,军中的同袍还以为褚良的命根子坏了,碰不得女人,否则向他们这种有今天没来日的,为何不趁早娶了婆娘,在热炕头上亲香亲香,那日子也舒坦的很。   男人闷不作声的走到女人身后,屋里头点了蜡烛,十分明亮,眼见着涂了蔻丹的指甲莹润如同珠贝般,配着嫩生生的小手,比起碗里头的酥酪还要诱人。   褚良这两日大抵是吃多了鹿肉,补得有些过头了,体内郁结的火气根本无法发散出来,此刻看着盼儿的眼珠子都爬满了血丝,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就要去拉女人的腕子。   盼儿心里正憋着气呢,虽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却一直暗暗盯着这人的举动,一见着褚良动手动脚,她立刻就不干了,身子往边上侧了侧,也不让他碰。   眼见着红润小嘴儿上沾了些雪白的酥酪,褚良脑袋里轰的一声,就跟着了火似的,直勾勾盯着伸出来的粉嫩舌尖,一点点将酥酪的痕迹吃干净。   男人狂咽口水,明明在军营里忙活了一整天,此刻也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偏偏他眼睛里只能瞧见艳如桃李的小媳妇,根本顾不上怠慢了一整天的五脏庙。长臂一伸,褚良直接将人搂进怀里,两只胳膊这么一锁,就跟精铁打造的铁箍似的,像盼儿这种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的,哪里能从这无赖怀中挣脱出来。   小手对着褚良又捶又打,折腾了好一阵子,这人也没有松手的意思,那张俊朗的脸上反倒露出了丝委屈,嚷嚷道:“好媳妇,我这一清早就去了军营,可是哪里惹着你了?你就算要我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   盼儿现在最忌讳褚良说“死”这个字,立刻气的脸都白了,抿着嘴,伸手堵住了男人的嘴,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褚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眼见着小媳妇脸色难看,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巴掌。   带着粗茧的大掌直接按住柔嫩的小手,这人也是个皮厚的,直接亲了亲盼儿的手心。   炙热的感觉传来,盼儿身子哆嗦了一下,只觉得奇痒无比,手指尖都开始发麻。雪白贝齿咬着嘴儿,她想要抽出手来,却被这无耻之人死死按着,半晌也没让她动弹。   大概是太害羞了,小女人那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抽出手来头一件事就是用力拧着褚良的耳朵,直接转了半圈儿,咬牙切齿道:“你现在还真是长本事了,竟然开始糊弄我,是不是也跟婆婆一样的打算,跟我这糟糠妻一刀两断,好迎娶娇滴滴的公主?”   褚良脸色一变,赶忙辩解道:“我的心肝肉,我连怡宁公主的面都没见过,哪里会为了她舍掉这么好的媳妇?怡宁公主能比得上你皮白肉嫩乳圆臀翘……”   越说越不正经,盼儿忍不住啐了一声:“白天你在军营里,怡宁公主来了一回,被我给挤兑回去了,不过瞧着婆婆的意思,怕是铁了心让你我和离,那可是亲娘,你准备怎么办?”   说这话时,盼儿一瞬不瞬的盯着褚良,只要这人有一丝犹豫,大不了、大不了她就真和离,反正手里头有灵泉水,倒哪里都能活下去,也不是离不开男人了。   褚良捧着心形小脸儿,狠狠在女人柔嫩的脸蛋上咬了一口,盼儿疼的闷哼一声,大眼儿里涌出泪花,要掉不掉的模样甚是可怜。   “疼吗?”拇指搓着齿痕,将面颊都得搓红了。   盼儿没好气道:“我咬你一口试试?”   褚良咕哝一声:“你又不是没咬过……”   “胡说八道!”   小女人尖叫一声,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又羞又气,浑身都打着哆嗦,此刻也顾不得跟这人胡闹,推开横在面前的那只胳膊,几步走到妆匣前,手里头捧着铜镜,心疼的看着通红发肿的脸蛋,一时间在心里头将褚良骂了千遍万遍都不解恨。   眼见着将娇滴滴的小媳妇气的狠了,褚良伸手揉了揉鼓胀的肚皮,刻意转移话题道:“媳妇,你说这一胎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要是生个姑娘多好,跟你一样漂亮,我简直要将她疼到心坎儿里……”   “我哪知道究竟是男是女?”低头看着自己腹部,这么一个动作做下来,盼儿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露出双下巴来,不过她本来模样就生的好,此刻身上的软乎肉虽然多了些,却不显壮硕,反而瞧着十分讨喜。   褚良拉着盼儿的手,捏了捏手感极好的胳膊,就跟洗净了泥土的大白萝卜似的。   “宝贝放心,要不了几年我就会把怡宁公主给送走,不会让她继续留在边城中碍眼。”   伸手戳了戳褚良结实的胸膛,盼儿哼哼道:“慧明方丈可说了,你的贵人是皇族的女子,将怡宁公主送走,万一耽搁了命劫怎么办?”   “你不也是皇族的血脉?比起怡宁公主还多了灵泉水,之前灵泉水就救了我无数回,这次若是不顶事,难道怡宁还能让人起死回生不成?我不信命,你只要信我就好。”   将小媳妇打横抱起,等人稳稳的坐在炕头上,男人让栾玉送了热水进来。   热水装进木桶里,这木桶是特地打造的,里头的水刚好能没过盼儿的小腿肚,只见男人高大的身躯结结实实的压在小杌子上,手里头捧着女人的脚,将绣鞋跟罗袜都给褪了下来。   因为怀孕的缘故,盼儿的下半身整个儿都有些浮肿,平日里穿着的鞋袜,都必须换了重做,否则勒的脚掌发疼,实在是难受的很。   褚良常年习武,手劲儿比普通人要大上不少,掌心发热,给小腿脚掌按摩时稍微带了几分内力,正好将淤肿的地方揉开,虽然略有些疼,但却十分舒服。   低头看着男人刚毅的眉眼,说实话,盼儿都没想到褚良竟然会为她做到现在这种地步。   想想刚成亲时,盼儿可是满心不愿,和离的念头涌起过不知多少次,偏偏碍于褚良的身份,她实在是做不到罢了。眼下这人变得越来越体贴,堂堂的将军竟然帮妻子洗脚,就算是普通人家的男人,怕是也做不到这一点。   心口里涌起一股暖流,盼儿暗忖:这男人对她这般好,即使那方面不如以前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日子主要是顺心,敦伦之事也不一定非得多那个,只要够用也就是了,更何况她已经泡好了壮.阳的药酒,按着葛老头的说法,这药酒对于男子而言,可是大补之物,再加上神奇的灵泉水,也能有些效用,说不定会让褚良重振雄风。   ------------ 第133章 野种   那坛子放了鹿鞭的药酒一直埋在树底下,为了使药性与酒水更好的融合,必须得等个几个月才能入口,到时候药材与酒水相辅相成,滋味儿也会越发出挑,所以盼儿并不着急,再加上她肚子里的娃儿也不小了,这段期间不宜胡闹,出了月子之后再将药酒拿到褚良面前也不迟。   这日褚良没有去军营,怡宁公主得到消息后,便直接坐马车来到了郡守府,就是为了见男人一面。   身为公主,怡宁也知道自己最好矜持一点,毕竟她跟褚良的婚事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若是表现的太过主动,怕是会被男人看轻。偏偏褚良满心满眼里只有林盼儿那个村姑,她要是再不上点心,恐怕就没机会了。   走进了郡守府里,怡宁公主先前来过一回,后院儿的女眷也有不少人见过她,此刻纷纷俯身行礼,态度甭提有多恭敬了,毕竟这可是新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身份高贵,万一惹怒了这位公主,哪里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等到怡宁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两个妇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听说这位公主是为了定北将军过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说起来定北将军成亲的年头不算短,算上夫人肚子里头的那个,孩子都有俩了,也不知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上赶着给人当小娘……”   “管那么多做什么,公主不比一个小小奶娘强得多?林盼儿的确是长的好,但再漂亮的女人天天看也觉得腻歪,将军也不是傻子,说不定真就成了驸马嘞!”   更何况怡宁公主不止美貌,还代表着皇族的权势,自然跟普通女子不同。   住在郡守府离的女眷们,个个都出身高门,打从一开始就没太瞧得起盼儿,毕竟一个小小的村妇,除了那张脸生的好之外,完全上不得台面,哪里配跟她们平起平坐?只可惜定北将军被迷得神魂颠倒,差不点将林盼儿捧到手心里,先前阮氏说了几句坏话,男人就被狠狠教训一番,打成了猪头的模样,如此上心,实在是令人嫉妒,偏偏碍于身份,这些妇人们又不好表现出来。   现在看着怡宁公主跟林盼儿抢男人,这些女眷们心里头当真痛快的很。   堂屋里,褚良正将香香软软的小媳妇抱在怀里,一只大掌不老实的在腰腹处游弋,栾玉突然快步走了进来,低垂着眼,只当没看见将军跟夫人亲密的举动,轻声道:“怡宁公主来了,想要见将军一面。”   漆黑鹰眸中流露出极为明显的厌恶之色,褚良摆手,哑声道:“不见!”   红润小嘴儿里溢出一丝轻笑,盼儿将男人的大掌一把掰开,漫不经心的开口:“人家公主来都来了,将军不见,未免也太无情了些。”   视线落在小媳妇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男人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对那所谓的怡宁公主更加厌恶,说起来,褚良连怡宁公主长什么模样都记不住,也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着了什么魔,竟然非要嫁给他,真是不知所谓!   “无情就无情,我又不是禽兽,哪有那么多的心思能放在别人身上?”说着,褚良伸手将小媳妇的胳膊捞到眼前,三两下的把袖口撸起来,露出丰润滑腻的藕臂,炙热的薄唇在手臂内侧的软肉上落下一吻,稍微用了点力气,留下一抹艳丽的红痕。   实际上褚良想要的更多,偏偏小媳妇身子重,经不起折腾,他寻思着什么时候去找葛老头,要些不伤身的避子药,自己吃进肚子里,日后也不必再让盼儿遭罪。   褚良虽是男子,却也清楚女人生产究竟有多凶险,就跟阎王爷隔了一层薄纱,即使盼儿现在怀的是第二胎,又有灵泉水那等奇物,褚良还是放心不下。   男人气血旺盛,就跟个大火炉似的,要是冬天盼儿还愿意往他怀里钻,只可惜现在秋老虎的那股劲儿还没有过去,她都腻歪出来一身汗了,忙推搡着坚硬如铁的胸膛,小声道:“总得将话当面说清楚了才是,否则怡宁公主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门,你也不嫌麻烦。”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褚良低哼一声,不情不愿的从堂屋里走出去,看到站在院前的怡宁公主,面容紧绷,神情严峻,仿佛不远处站着的不是美人儿,而是能要人命的恶兽般。   一见到褚良,怡宁公主眼神霎时间亮起来了,面颊涨红,快步走到男人面前,小声道:“怡宁见过将军。”   褚良拧着眉,略往后退了一步,丝毫未曾打算遮掩住自己的不喜,开门见山道:“褚某对公主没有半分情谊,还望公主另觅良人,别再将心思放在褚某身上了。”   怡宁公主的脸色霎时间苍白如纸,她从来未曾想过褚良竟会如此无情,就算那林盼儿是个美人,但自己也不差,论身份、论相貌哪里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奶娘?听说林盼儿先前还嫁过人,有过一个孩子,褚良难道是瞎了眼,否则怎么会看上这种放荡不堪人尽可夫的女人!   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问了出来。   一听到怡宁公主的话,褚良胸臆中登时涌起了熊熊怒火,盼儿就是他的心肝肉,根本轮不到别人来指责,就算怡宁是公主又如何?他还是觉得恶心!   “公主,我夫人虽与人定过亲,却是清清白白从未做过那些腌臜事,小宝也是我的骨血,至于先前她进府当了奶娘,是我卑鄙,强逼了她,根本轮不到公主来说嘴,您现在这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作呕,像您这种金枝玉叶,褚某一介武夫,万万不敢玷污,还请您尽快回京,否则为了不延误战机,褚某会做出什么,也就不敢保证了。”   说到最后,褚良面上露出明晃晃的煞气,他轮廓生的本就比普通男子要深邃许多,鼻直口方,身形健硕,此刻这威胁的话一出口,浓重杀意如同疾风骤雨般扑面而来,登时就将怡宁公主吓得花容失色,两腿发软,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亏得老嬷嬷赶忙扶了一把,这才没让娇滴滴的公主摔了个狗啃屎。   “你、你大胆!”   女人气的浑身发抖,满眼含泪,心里简直委屈到了极点,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褚良竟然如同一块木头似的,半点儿不解风情,就为了一个贱人,胆敢威胁堂堂公主,真是大逆不道!   对于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褚良也没什么好说的,冷笑一声,看也不看怡宁半眼,转身直接往屋里走。   他心里打定主意,要是怡宁公主再胡闹下去,便让人直接将她给绑了,送回京城,否则这女人就跟浑身疙瘩脓包的癞蛤蟆似的,趴在脚面上,不咬人膈应人。   怡宁公主哭着跑上了马车,一旁的老嬷嬷瞧着主子涨红如血的脸蛋,心里又急又气,恨林盼儿抢了公主的位置,恨褚良的不知好歹,憋着一股火气,偏偏不能发泄,只能轻轻拍着怡宁的背,满脸为难的劝道:   “殿下,这世上又不止褚良一个男人,他的命劫又与您有何干系?惹了咱们公主伤心掉泪,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女人死死咬牙,冷声道:“嬷嬷不必再劝,这世上怎么会有我闫怡宁得不到的东西?褚良竟敢这么羞辱我,本宫非要让他后悔不可!”   听了这话,老嬷嬷即是心疼又是恼怒,从怀里抽出锦帕,一边给怡宁公主擦着泪,一边问道:   “殿下,您打算怎么做?褚良毕竟是国之栋梁,眼下战事紧急,匈奴就跟疯子一般,可不能由着性子来,误了大事。”   怡宁公主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双眼又红又肿之外,她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怒火了,眼神如同死水一般,不带一丝涟漪,只是细看下能发现其中隐隐透着的疯狂,实在是令人心悸。   “褚良自然是不能动的,但像林盼儿那种贱妇,是死是活也不会影响战局,姓褚的不是为了林盼儿拒绝本宫吗?像那种贱人,怎么配跟本宫争?”   “林盼儿一直闭门不出,就算是想要下手,怕也不太容易。”   “她不出来,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别忘了咱们还有一枚棋子。”   闻言,老嬷嬷恍然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道:“殿下不说老奴还想不起来,那凌月娘被殿下救回来,总不能白白捡了一条命,要是不做点什么就想离开,还真将咱们当成傻子糊弄了。”   坐在马车上回了小院儿,怡宁公主也顾不上歇息,直接让丫鬟将凌月娘给带过来。   过了不一会儿,一个身量纤细的女子缓缓走了过来,她容貌生的十分秀气,跟凌氏也有几分相似,见了怡宁公主,忙不迭的福了福身子。   “先坐吧。”   凌月娘道了谢,低垂着眼坐在了圆凳上,心里暗暗猜想公主将她叫过来到底有何吩咐。   “要是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是定北将军的表妹吧。”   一听到怡宁公主提及褚良,凌月娘身子一颤,缓缓点了点头。   先前她脱光了衣裳为了勾.引表哥,哪里想到竟然触及了褚良的底线,以至于被凌父送回颍川,再也不能回京城。   凌月娘从小就是在京城长大的,吃的是京城的水,看的是京城的人,让她到了颍川老家去,心里有千百个不情愿,偏偏凌家依附着定北侯府,即使哥哥跟表哥求了情,依旧不能通融。   在颍川老家的那段日子,凌月娘简直厌恶透了,在府里憋闷了一阵子,出去闲逛时遇上了个教书先生,那男人生的细皮嫩肉,斯文俊秀,肚子里也有那么丁点墨水,一来二去的两人看对了眼,她当时被猪油蒙了心,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胆大包天的跟教书先生跑了,在路上甚至私定了终身。   偏偏那教书先生也不是个好的,既好色又好赌,手头上的银子花完了,便露出了本性,竟然要将凌月娘卖到妓.院去,亏得怡宁公主的车队经过,这才将她救下来,没让凌月娘过上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日子。   只可惜凌月娘虽然被救下来了,但肚子却被那教书先生给弄大了,即便她亲姑姑凌氏也在车队里,但凌月娘却不敢露面,刻意还隐瞒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还是被怡宁公主发现了。   “民女虽然是将军的表妹,却与他并不算亲。”   想想自己现在寄人篱下的落魄,凌月娘清秀的脸上不由露出浓郁的愤恨之色,要不是褚良被林盼儿那个贱人勾的昏头转向,怎么会跟自己疏远?以至于她被那个教书先生蒙骗了,未婚先孕,名声前程全都毁了。   好在肚子里的娃儿并不算大,约莫也才两个月,只要快些将孩子打了,此事就会被她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知道。   怡宁公主可不管凌月娘到底跟褚良关系如何,此刻她看中的只有凌月娘的身份,毕竟是凌氏的亲侄女,想要住在郡守府也并非难事,到时候稍微使出一点小手段,她就不信林盼儿那个贱人还能安安稳稳的呆在褚良身边。   “月娘,你也是个知恩之人,本宫救了你,总要有些回报才是。”   凌月娘呼吸急促,声音沙哑的问了一嘴:“不知公主想让民女做什么,只要民女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听了这话怡宁公主脸上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道:“你先去郡守府中小住几日,等到本宫需要帮忙了,再派人给你送信。”   瞧见怡宁公主嘴角的笑意,凌月娘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她咽了咽唾沫,想也不想的就要拒绝:“公主,民女不想去、”   怡宁公主皱了皱眉,打断了凌月娘的话:“你肚子里头可还怀着身孕呢,此事若是被宣扬出去,日后你还怎么嫁人,难道随便配一个蓬门小户的男人,就这么蹉跎一辈子?”   闻言,凌月娘身子如同筛糠一般的颤抖着,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竟然被怡宁公主发现了,这、这可怎么办?   眼见着凌月娘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怡宁公主嗤笑一声,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越发看不上了,要不是因为凌月娘跟褚良有那么丁点的关系,她也不必费心费力地将此女藏起来,到现在还没被凌氏发现。   怡宁公主面色温和,声音中好似带着蛊惑,幽幽道:“若是你帮我一把,等到本宫回京之后,自会让陛下给你赐婚,到时候你将肚子里的孩子打了,本宫帮你隐瞒此事,风风光光嫁入高门,不比养一个野种强得多?”   女人呼吸急促,一张脸涨的通红,过了好半晌才僵硬的点了点头。   ------------ 第134章 姑侄相见   从小院儿中离开,凌月娘心里既是兴奋又是害怕,被怡宁公主手下的侍卫送到了院门口,之后凌月娘便独自往郡守府的方向走去。   虽然从来没去过郡守府,但如今边城所有的将领都住在郡守府中,街上的百姓哪里会不清楚郡守府的位置?凌月娘放下身段冲着百姓问了问,她模样生的秀气娇美,正常男人一看就会忍不住怜惜,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还有热心肠的男子亲自将女人送到了地方。   到了门前,凌月娘声音娇柔的冲着那人道谢,随后她走上台阶,在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之后,她直接跟那侍卫报了凌氏的大名儿,凌氏可是定北将军的亲生母亲,侍卫想到这一层,当即被唬了一跳,对凌月娘不敢有半分怠慢,飞快的进去通报。   不多时,凌氏身边的李嬷嬷便急忙走了出来,她拉着凌月娘的手,双眼微微泛红道:   “表姑娘,您怎么到了边城?方才老奴还以为是听错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您。”   凌月娘抹了把眼泪,她本就生的纤细柔弱,身子骨也比寻常女子娇气许多,此刻面色苍白,双眼通红,柔声道:“到了颍川之后,月娘本想绞了头发,常伴青灯古佛,也能磨磨性子,没想到竟然被贼人掳了去,月娘费尽心机从贼人手里逃脱出来,辗转来到了边城,听说姑母就在郡守府里,这才来了……”   听到表姑娘竟然是被贼人掳到此处,李嬷嬷大惊失色,满脸尽是心疼,轻轻拉着凌月娘的小手,轻声细语的好一通安抚,之后才将瘦弱的女人领到了凌氏所住的院落中。   这姑侄俩刚一见面,便直接抱头痛哭,凌月娘与凌氏不止五官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甚至连神态都极为相近,只不过一个年轻一个年老而已,此刻这两人双眼肿的像核桃似的,满脸泪痕的模样看着好不狼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还是李嬷嬷费尽了口舌,安抚了这姑侄俩一番,最后屋里头才恢复了平静。   凌氏拉着凌月娘的手,姑侄两个面对面坐着,口中忍不住埋怨道:“你爹也实在是太过了,非要将你送到颍川老家去,他就不想想你自小体弱,颍川与京城离的那么远,万一在路上将你的身子折腾的更差了,咱们不得心疼啊?”   凌月娘嘴唇惨白,轻轻颤抖,眼里又蒙上了一层水汽,好像马上要掉泪的模样,实在让凌氏心疼不已。   当初她被凌父送走,本就是褚良强逼的,但为了不让凌氏阻拦,褚良特地交代过凌父,要把那张嘴封的严严实实的,阖府上下都不准透露出半点消息,以至于凌氏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想到当初被人憋着从京城里离开的青筋,女人心里头又气又怒,白皙的面上浮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哭诉道:“姑姑,您还不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是表哥亲自逼着月娘回的颍川,月娘一日不走,嫂嫂便一日不能安心,月娘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碍了嫂嫂的眼,以至于背井离乡,再也不能回到京城……”   凌氏大惊失色,她怎么也想不到月娘回乡的事情,竟然是阿良逼迫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的是为了林盼儿那个女人?   “我去问问阿良!”   怒气冲冲的站起身,凌氏将要往外冲,却被凌月娘扯住了绣襟。   “姑姑别去,方才月娘听李嬷嬷说了,表嫂怀了身孕,要是您因为月娘的事情与表哥起了争执,让嫂嫂动了胎气可怎么办?万一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月娘的罪过可就大了。”一边说着,凌月娘一边低头抹泪,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愤怨与恶毒。   凌氏自己也是女人,知道女子肚子里的孩子只要超过了三个月,胎象就稳当了,自然不会轻易的流产。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凌氏眼珠子里爬满了红丝,咬牙道:“别提林盼儿那个女人,要不是她怀着孕,我现在就让阿良休了她!”   凌月娘没想到凌氏对林盼儿的怨念竟然有这么重,她心里暗自欢喜,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含着泪摇头劝道:“姑姑千万别这么做,嫂嫂为表哥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能将人休了呢?”   一听这话,凌氏就忍不住牙酸,想起了林盼儿提到的二百万两银子,就跟被人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似的,霎时间就清醒了不少,唉声叹气的坐回了八仙椅上。   “冤孽,都是冤孽!”一边捣着心口,凌氏一边道。   李嬷嬷见到两位主子这副可怜的模样,心里头对将军夫人也升起了几分不满,偏偏她只是个下人,夫人又有将军护着,能做得了什么?   惨然一笑,凌月娘低垂着眼,哑着嗓子说道:“姑姑,月娘已经认命了,这算被人肆意轻贱折辱,也是月娘的命,”   “胡说!你是凌家的大小姐,谁能折辱你?”   想起刚刚表姑娘说的那一番话,李嬷嬷满脸愠怒道:“夫人,表姑娘是被贼人掳到边城的,好不容易才逃脱出来,您、您就别问了。”   顺着李嬷嬷的话,凌月娘刻意做出一副悲伤绝望的神情,她本就瘦弱,最近由于孕吐的缘故,连饭都吃不下,更是让凌氏这个让姑母的心疼不已,两只胳膊死死搂着凌月娘,哇的一声就哭了。   “月娘,都是姑姑对不起你,要不是当年我一时心软,让阿良娶了林盼儿那个恶妇,你也不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是姑姑不好。”   拉着凌氏的手,凌月娘抽噎着说:“姑姑何必如此,您对月娘的好,月娘都记在这儿呢。”伸手捂住心口,凌月娘反手抱住凌氏,在妇人看不见的角落,她的眼神变得越发阴鸷起来。   林盼儿,你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讨回来!   *   *   最近因为怡宁公主的事情,盼儿跟凌氏婆媳两个关系十分僵硬,她也不是面团般的软和性子,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男人拱手让人,就一直跟凌氏梗着。   虽然怀着身孕,精力比不上以往,小宝又是个黏人的性子,就跟胶牙糖似的,一见着盼儿就不撒手了,好在佘氏身为奶娘,在小宝身边照顾了好几年,有她搭了把手,盼儿也不算太累,得了空甚至亲自去了厨房,弄了些腌黄瓜、腌香菇之类的小菜。   正好边关有青瓜,用小小的树椒剁碎了腌上,放在酒坛子里头,一半青瓜片一半树椒,加上一瓢米醋,少许白酒,在坛子里头腌上四五日,捞出来就能吃了,腌辣瓜又酸又辣,一般人还有些着不住这股味儿,盼儿自打孕吐停了后,就偏爱味道重的吃食,每顿饭都得吃上一小碟子腌辣瓜才能舒坦。   吃过晚饭后,盼儿牵着小宝的手,母子两个一起去地窖看了看。   地窖里除了放了些粮食菜蔬之外,最多的则是一个个码放整齐的酒坛子,足足有人小腿肚那么高,上头用泥封好,倒酒时只要将泥封给敲碎了,那股酒香就能渗出来了。   这样的酒坛子拢共有十几二十个,里头装的都是盼儿跑的药酒,有雪莲酒、桂花酒、人参酒之类的,都是难得的珍品,葛老头给药酒的方子取名时,根本不上心,只用了君药的名字,盼儿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干脆就按着葛老头的法子,也省的起名的功夫了。   药酒里除了雪莲、人参等君药之外,里头还加了无数种药材,放了不少灵泉水,即使还没尝到,但滋味与功效绝不会差。   小宝噔噔噔的跑到酒坛子前头,小手握拳,敲了敲坛子,发出咚咚的响声。   “娘,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盼儿弯下腰,捏着小宝嫩生生的脸蛋,笑道:“这里头都是药酒,这几日拿出去,也能卖上不少银子。”   一听到这些灰扑扑的酒坛子能换银子,小宝眼神刷的一下就亮起来了,嘴里发出咯咯的小声,脸蛋红润润的,抱着盼儿的大腿不松手,哼哼唧唧的很是黏人。   自己生的孩子,怎么看都觉得好,盼儿亲了亲小宝的脑门,之后又仔细查看了一番酒坛子,发现没有漏气变酸的,这才放下了心。   地窖里到底比外头阴冷,盼儿一个成人能受得住,但小宝这种身子骨还没长结实的娃儿却不能受风,拉着小宝从地窖里走出来,栾玉皱了皱眉,几步走到了近前,凑在女人耳边,小声道:“夫人,表姑娘来了,此刻正在老夫人的院里。”   “凌月娘?”盼儿记得褚良先前说过,他已经将凌月娘送到了颍川,这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边城?   看出了主子的疑惑,栾玉脸上同样也满是不解:“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是守门的侍卫去哥哥那里通禀了一声,咱们怕是都得不到消息。”   凌氏将此事瞒得严实的很,她估摸着也知道自己跟凌月娘相看两生厌,为了护住她那柔柔弱弱的好侄女,这才刻意避讳着盼儿,生怕盼儿蛮不讲理,去找凌月娘的麻烦。   娇美小脸儿上露出一丝讽笑,盼儿让佘氏抱着小宝,不急不缓的往院子里走。   “将军可说什么时候回来了?”   栾玉道:“听说阿古泰亲自带了大军,正在城外僵持着,这回怕是两三日都不回郡守府了。”   一听到阿古泰三个字,盼儿就觉得一阵头疼,那匈奴人就跟闻到肉味儿的疯狗一般,盯紧了玉门关无论如何都不松口了,若是不将阿古泰给除掉,这一仗怕是怎么打都没个头儿。   唉声叹气了一阵儿,盼儿往回走时,突然瞧见两张眼熟的面孔,定睛一看,正是凌氏身边伺候的丫鬟。   “要说表姑娘还真是可怜,被一个村妇糟践成了这副样子,偏偏将军护着那妇人,根本不顾表兄表妹之间的情意,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可不是嘛,表姑娘不比一个村妇好得多,除了身子弱气些,真真是顶好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像夫人,满身都是铜臭味儿,真是恶心死人了!”   那两个说嘴的丫鬟根本没回头,自然没有发现盼儿站在身后。   栾玉听到这两人满嘴的胡话,气的浑身发抖,想要上前教训一番,却被夫人扯住了袖口,道:“只是个丫鬟而已,哪里至于动那么大的肝火?你要是教训了她们两个,婆婆心里头肯定不舒坦。”   脸上满是委屈,栾玉死死咬牙,恨声道:“难道就这么忍了?”   “当然不是,冤有头债有主,要是不好好收拾凌月娘一顿,以她的性子,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老实,等凌月娘倒霉了,这些丫鬟也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褚良这几天一直呆在城楼上,也没有回来,盼儿让栾玉找了媒婆来,让媒婆将边城中尚未婚配的年轻男子的姓名连带着身份都写在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这两日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   之所以找了媒婆,盼儿心里头也有自己的打算,如今凌月娘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竟然耽搁到了二十岁都没找婆家,凌氏这个当姑母的不着急,她这个做表嫂的还是得意思意思,趁早将凌月娘给嫁出去,也省的这女人老作妖。   只可惜何时的人选一时半会儿的也挑不出来,还得仔细相看相看,盼儿将小册子阖上,随手扔在桌上,也没去管它,心思全都被地窖里的药酒给勾了去。   最先放进地窖里的一批雪莲酒已经酿好了,不好一直搁着落灰,还是卖出去比较方便,心里头这么琢磨着,盼儿因为不方便亲自出面,就找了个伶俐的小侍卫,让他端着酒坛子去了边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云来楼。   一个小小的侍卫,云来楼老板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这侍卫背后的主子,却是他得罪不起的。   堂堂的将军夫人,她男人在边城里可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这种人就算是想将云来楼直接夺了去也费不了什么功夫,现在只是想在酒楼里兜售一种药酒,又喝不死人,云来楼老板哪里还生的起拒绝的心思?   做生意主要讲究的就是以和为贵,盼儿一开始也没打算透出自己的身份,偏偏那云来楼老板实在是黑心的紧,小侍卫找他谈生意,这人竟然要收走五成利,那坛子药酒本身就是难得的好物儿,里头用的药材年份都不算短,花费了不知多少银子,要是真一刀砍下去五成利,盼儿费心费力弄出来的灵泉水就相当于白送了。   她什么都吃,就是不爱吃亏,等那小侍卫回禀时,盼儿懒得跟云来楼老板虚与委蛇,直接让小侍卫拿了令牌,表明身份,那老板登时吓得两股战战,恨不得直接咬断了直接的舌头,再也不想着怎么捞油水了,将药酒收下,也没提银子的事儿。   见着云来楼老板如此胆小,盼儿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她也没打算让这人赔钱,在售卖雪莲酒之前,小侍卫先倒出了一小杯,给那满脸横肉的老板尝了尝。   云来楼在边城是最大的酒楼,虽然地处偏远,那老板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也是能分辨出好东西的,雪莲酒刚一入口,虽然滋味儿略略发苦,但却带着一股药材的清香,入口醇厚绵密,舌头好像都快化了似的,绵绵酒液进到肚子里时,那股热流缓缓涌出,漫向四肢百骸,舒爽通泰的感觉让云来楼老板忍不住闷哼一声,一张脸因为兴奋涨成了猪肝色。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云来楼老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因为虚胖,男人的体质并没有多好,此刻额头上都挂满了水样的汗珠儿,他也不在意,随便用肉乎乎的手背一抹,胖脸上满是贪婪,扯着小侍卫的袖口就不撒手了,口沫横飞的道:   “这药酒叫什么来着?雪莲酒是吧,只有这么一小坛子实在是不够卖,麻烦兄弟再去跟夫人商量商量,多弄几坛子过来,老谷我只要一成利!”一边说着,这胖老板还伸出手指比了比,满脸肉疼。   小侍卫被他摇的头昏脑胀,才反应过来这老板竟然姓谷,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好声好气道:“谷老板别急,夫人是想着让您先在云来楼中卖上一阵子雪莲酒,好与不好就能显出来,要是买的客人多了,谷老板自然不会吃亏。”   自打知道了小侍卫的主子是谁,谷老板就知道银子肯定是不好赚的,不过想想雪莲酒的滋味儿,他又舍不得将人从云来楼里请出去,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谷老板开口道:“就按着夫人的意思,先卖着试试吧。”   ------------ 第135章 雪莲酒大卖   送走了小侍卫后,谷老板抬眼瞧了瞧天色,估摸着用晚饭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就跟掌柜的交待了一句:   “今夜但凡花费了五十两银子的客人,都能送一杯雪莲酒,要是单买的话,一杯要一两银子,可记住了?”   看着老板那张胖脸,掌柜的眼珠子都差不点瞪出来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谷老板,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酒竟然能卖上这么高的价钱,难道是金子酿出来的不成?这不是上赶着糊弄客人吗?   心里头这么想着,掌柜的也没敢将话说出口,毕竟云来楼是谷老板的产业,他只是个做工的,就算事情搞砸了也不是他赔钱,他要是一时嘴快,惹得老板不痛快,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说不准马上就得收拾铺盖卷儿走人了,又何必管那么多?   掌柜的抱着不以为然的想法,等到第一桌客人结账时,便用木勺从封的严严实实的酒坛子里舀出了一杯澄黄透明的酒液来,刚一倒进杯里,就溅起了不少水泡,一股酒香随着他的动作弥漫开来,虽然不算浓烈,却十分绵长,不止付钱的客人愣住了,就连掌柜的也是满脸陶醉,完全收起了轻视之心,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那小小的酒杯。   咽了咽唾沫,掌柜的满脸不舍,费了好大的毅力才开口道:“您这桌拢共花了六十七两,方才我们老板说了,结账超过五十两便能白饶一杯雪莲酒,客人赶紧尝尝吧。”   蓄着短须的男人也是个爱酒的,在掌柜的说话时,眼珠子就跟黏在了酒杯上头似的,根本挪不开,此刻一听到这雪莲酒是免费赠的,也不废话,大掌稳稳地将酒水端到面前,先小口的抿了一下,感受到那股苦中带甘的香醇滋味,立刻就让他吃了一惊,慢慢的吸溜着,不肯一口将杯里的酒液全都喝完。   还有不少结账的客人,没有花费到五十两纹银,此刻被雪莲酒那股香味儿勾起了馋虫,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问:“你这酒怎的这么香,到底多少钱一壶?”   掌柜的腆着脸笑道:“雪莲酒金贵的很,不按壶卖,一杯就要一两银子。”   即便边城里有钱的主儿不少,一听到雪莲酒居然要价这么高,一时间也不由唬了一跳,不过周围还是有几个舍得花银子的酒虫,爽快地从荷包里掏了一两银子,买了一杯雪莲酒,四下踅摸一番,没有找到空桌,干脆就坐在了二楼的台阶上,不紧不慢的品着。   酒香虽然不算浓郁,但余韵却长得很,也霸道的很,香味在云来楼里晃荡的一圈,只要是鼻子没出问题的食客,全都闻到了这股味道,一个个眼睛都瞪直了,纷纷拉住身边的小二,双眼发绿的问:“到底是什么酒这么香?”   小二也知道那雪莲酒的名贵,赶忙打起精神道:“那是我们老板新弄回来的雪莲酒,听说不止味道好,还有强身健体之效,小的手里头没有银钱,也没尝过雪莲酒的滋味,不知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不过大爷们若是手头阔绰,也可以尝试一番,雪莲酒一两银子一杯,不是有钱的主顾,怕是享受不起的……”   被小二这么轻飘飘的一捧,原来觉得雪莲酒卖的贵的人,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也忍不住咬着牙买了一杯,虽然银子刚一离手就后悔了,但等到色泽鲜艳澄澈的酒水端上来后,他们慢慢的品着,等到喝完了一杯,馋虫不止没被压下去,心里头反而充满了意犹未尽之感,好像以前的酒都白喝里似的。   在云来楼用晚饭的食客,估摸着有十分之一都忍不住诱惑,掏了钱买了一杯雪莲酒,还有极为身家颇丰的,竟然大手笔的买了十杯酒,足足花了十两雪花银,这么多银钱,在普通人眼里可是天文数字了,偏偏在这云来楼还买不着一壶酒,这么大的花销,还真是令人咋舌。   好在云来楼本来就是接待贵客的,手上缺钱的人也不会往这里钻,否则点上一桌山珍海味,胡吃海塞一番之后,连饭钱都拿不出来,那可是闹了大笑话。对于云来楼的食客而言,雪莲酒虽然贵,但却贵的有道理,也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如此一来,只用了一个晚上,雪莲酒就在云来楼里打响了名声,在边城中都十分受人追捧。   城中的富商每每相聚,都会在云来楼的包厢中,点上几杯雪莲酒,再配上京城荣安坊的腌菜,这清酒小菜看着虽然清淡,但味道却比大鱼大肉好了不知多少,没看旁边那一条红烧鱼,根本没人动筷子。   盼儿在郡守府里头做了不少腌菜,她跟褚良吃不完,多的便一股脑地送到了云来楼里头,自打经历了雪莲酒一事,谷老板也学聪明了,知道将军夫人是个实在人,手艺又好的不得了,从她手指缝儿里头漏出来的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在边城肯定会引人追捧。   喜滋滋的将腌菜引到了楼里,谷老板真不愧奸商之名,一碟子腌菜竟然也要二两银子。   楼里头但凡有什么新菜,小二都是要跟客人们说上一嘴的,这日在介绍腌菜时,他就被食客好一通埋怨。   “你们这云来楼可不能这么做生意,实在是太黑心了些,那腌菜究竟是什么好东西啊,你竟然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把我们当成傻子糊弄,是不是太过了?”   小二嘿嘿一乐,道:“小的哪敢打量着蒙您啊?那腌菜就是腌黄瓜、腌香菇之类的东西,原料的确是不值什么钱,但吃着却不错,听说在京城都有不小的名气。”   “甭管名气不名气的,腌黄瓜你们都敢卖二两银子?”   脸上的得意之色丝毫未减,小二拍着胸脯保证道:“胡老板,您都是我们云来楼的熟客了,小的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这腌菜要是不好,我也不会跟您介绍,偷偷告诉您一句,腌菜跟雪莲酒是由同一人送过来的,其中的奇特之处,就不必小的再说了吧。”   名气什么都是虚的,雪莲酒的功效却让人难以忘怀,坐在八仙椅上的胡老板原本有些不满,此刻一听这话,眼神立刻直了,他也不是傻子,之前花银子买过好几回雪莲酒,自然知道那是难得的好东西。   不提雪莲酒远远胜过普通药酒的好滋味儿,就说真将酒水喝下肚之后,胡老板还真见到了一点功效出来。   他早就过了四十,精力比不上年轻人也是理所应当,偏偏最近身子越发不济起来,每隔一炷香功夫就想解手,尿又尿不出来,不去净房还觉得浑身难受,这毛病好悬没把胡老板给憋死,找了边城里最好的医馆,里头的大夫愣是没看出什么子丑寅卯来,最后喝了几天雪莲酒,这毛病虽然没好全,却缓解了不少,起码不用每隔一会就憋着尿了。   以至于胡老板现在信极了雪莲酒的功效,能和它沾上一点边儿的,肯定都不会差。   “你早说是跟雪莲酒一个货源啊,我哪里还会费这么多口舌?快去,拿一碟子过来尝尝。”   面对胡老板迥乎不同的态度,小二也不觉得奇怪,像这种忽然改了主意的食客,这几日在云来楼里比比皆是,胡老板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从郡守府送出来的腌菜不少,但云来楼的客流却大的很,能进楼里用饭的人,大都不会吝惜这二两银子,听了小二的话之后,纷纷点上了一盘。   不尝还好,刚一吃进嘴里,顿时便惊为天人。   边城的吃食本就不如京城丰富,再加上此处风沙大,又与匈奴人接壤,饮食自然要粗糙些,常年吃着牛羊肉,现在换了这种油绿油绿的小菜,胃口完全被提了起来,就着一小盘腌笋子,他们都能吃上两碗饭。   就连家里头胃口不好的老人孩子,吃着从云来楼带回来的腌菜,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好的,毕竟老人家的身子骨本就不如青壮,腌菜里头的灵气对于他们而言,是最好的补药,吃进口之后,浑身都充斥着一股暖流,力气仿佛都大了些,这对于那些老人而言,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东西。   青壮年只爱腌菜的味道,老人家却十分贪恋其中的灵气,这一二来去的,云来楼拢共就那么点腌菜,每日不到晌午就全都卖完了,跟京城里的荣安坊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还犹有过之,毕竟荣安坊最开始用的都是盼儿的灵泉水,后来灵泉水有些供不上了,赵婆子便自己琢磨出了料粉,滋味儿虽然大差不差,但滋养身体的功效却没了。   老饕也不是个傻子,自然能觉出不同来,不过荣安坊中的吃食照比其他的铺子还是要多了几分灵气,毕竟食材都是从废庄里供出来的,就算有钱都买不到,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不会舍弃了荣安坊。   知道雪莲酒跟腌菜都卖的不错,想起雪白的银子,盼儿就美得合不拢嘴,虽然弄吃食没有打磨金精石来钱快,但身为灵泉的主人,盼儿很清楚泉水对人的效用,能让边城的百姓用灵泉水强身健体,也算是好事一桩,等到她实在缺银子时,再去动用那些金精石也不迟。   *   *   在城楼上呆了整整三天,阿古泰并没有攻城,只是率军驻扎在十里之外,弓箭跟投石机的射程都没有那么远,要是短兵交接的话,定北军又比不过匈奴的起兵有优势,褚良也不是有勇无谋的傻子,并没有着急出兵,他倒想看看,阿古泰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风尘仆仆的从城楼上下来,褚良一边往郡守府赶,栾英一边道:“将军,府里头来人了。”   心里头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褚良皱眉问:“谁来了?”   栾英不敢隐瞒,哑声道:“是表姑娘。”   男人的神情瞬间阴沉下来,栾英扫见了,忙继续道:“表姑娘前几日就到了郡守府里,一直住在老夫人的院中,听说是被贼人掳到边城的。”   凌月娘是凌父亲自送到颍川的,离京时褚良还派了侍卫暗中盯着,凌家一直靠着定北侯府,估摸着也不敢做这种阳奉阴违的事情,不过只要一想起凌月娘对他生出的心思,褚良咬着牙,突然转身,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栾英跟在后面,小声问道:“将军,您这是要去哪儿?”   男人的脚步迈的飞快,头也不回的答道:“凌渊文就在军营,让他把凌月娘带走,省的家里头整日里闹的鸡飞狗跳的,没有安宁日子。”   听出了将军言语中的怨气,栾英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表姑娘的确是不安生,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凌家养她养到现在这么大,半点儿没有亏待她,不知道怎么弄成了这副性子,明明将军对她没有半点心思,非跟狗皮膏药似的,死皮赖脸的贴在人身上,未免有些太过了。   凌渊文是凌月娘的亲哥哥,本来是想要考科举的,偏偏脑袋空空根本不是读书那块料,一篇文章一个月都背不住,凌父见状,整日里愁得不住叹气,实在是怕凌家在这一代败落下来,就硬将凌渊文塞进了军营里,让褚良帮忙照看着,希望能够磨磨他的性子。   进了军营,立刻就有副将迎了出来,刚毅的脸上挤出一丝谄媚的笑,点头哈腰道:“好不容易从城楼上下来,将军怎么不回去歇息一番?”   将帘子掀开走进营帐里,褚良冲着栾玉道:“去把凌渊文带来。”   栾玉应了一声,赶忙走了。   营帐里只剩下褚良跟副将两个人,他扫了一眼,见这位李副将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微微皱了皱眉。   李副将咳嗽一声,粗犷的脸上浮起一丝暗红,有些羞窘的开口道:“末将听说尊夫人是荣安坊的老板娘,最近云来楼里头卖了一种雪莲酒,我家里头那老母亲今年都七十了,浑身提不起力气,喝了雪莲酒甭提有多好了,只可惜那药酒在酒楼里是定量的,一次最多买上两三杯,实在忒少了些,您能不能跟夫人说说,让她私底下匀末将一点雪莲酒?”   褚良倒是没想到小媳妇又在边城里的酒楼里操持起了老本行,他沉吟片刻,也没急着答应,反而问了一嘴:“打发个小厮去酒楼里买就是了,你娘上了年纪,也不能天天喝个两三杯酒,伤身。”   李副将挠了挠头,粗黑的脸上露出古怪之色,上下打量了褚良一通,问道:“您是不是还没喝过雪莲酒?”   褚良不明白李副将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在这种小事上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他便点了点头。   蒲扇般的大掌狠狠的在腿上拍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这就是了,那雪莲酒喝着极好,不止我母亲觉得不错,我与夫人也爱极了那股味道,偏偏有时候排不上队,再好的东西买不着也没有用啊!”   有句话李副将憋在肚子里没说,他年轻时在战场上受过伤,伤到的位置是后腰,自那之后,他在房.事上就远远比不得先前,甚至连个孩子都没有,即使夫人没说什么,他自己琢磨琢磨也能品出味来,整日里垂头丧气,得了空便买了酒,指望能将愁绪给压下去。   前几日去了云来楼,喝了这雪莲酒,感觉比先前强上许多,李副将如获至宝,还指望这日日喝上一杯滋养身体呢,哪想到今日排队买酒的奴才去了晚了,别说雪莲酒了,就连腌菜都买不着。   “雪莲酒真有那么好?”褚良自言自语,李副将还想说些什么,栾英已经带着凌渊文过来了,他呐呐的闭上嘴,面上恢复平静,跟褚良说了一声便直接离开了。   此刻营帐里也没外人,凌渊文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跟没骨头似的直接坐在了凳子上,可劲儿的埋怨着:“表哥,我千不好万不好,也是你的亲表弟,干嘛非要将我塞进火头军里头,天天烧火做饭,弄的浑身一股菜味儿,哪还有脸见人?”   “你妹妹在城里。”   说这话时,男人的目光死死锁定住凌渊文的神情,发现他满脸震惊不似作假,这才慢慢皱紧了眉头,心里头不免升起了几分怀疑。   凌渊文上前几步,沾着泥灰的手死死攥着褚良的袖子,双眼通红地问:“月娘来了?她不是被送到颍川了吗,怎么会来边城?”   额角处迸起青筋,褚良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子,与凌渊文拉开距离,看到自己袖口上一个接一个的泥印子,心里头甭提有多窝火了,偏偏眼下不是动怒的时候,他只能耐着性子,开口道:“你在边城不是有一座宅子吗?去把月娘接到宅子里,她一个未成亲的小姑娘,天天住在郡守府里,指不定就会碰到那些不懂礼数的军汉,万一被冲撞着了,实在是掰扯不清,到时候恐怕不好收场。”   ------------ 第136章 蜡丸   凌渊文不知道妹妹曾经脱光了衣裳勾.引褚良一事,不过他对凌月娘的心思却是一清二楚,此刻听到男人的话,愣愣地点了点头,也觉得有些道理,便随口应了下来:   “我现在就去接她。”   见着凌渊文这么上道,褚良心中十分满意,表兄弟两个一起往郡守府的方向赶去,进府之后,褚良也没急着去见小媳妇,反而拐了个弯儿直接去了凌氏的院子里。   门口传来下人的通禀声,凌氏手里头正拿着绣棚子,一听到儿子来了,心里头高兴的很,将手里头的东西撂在桌面上,冲着边上脸色苍白的凌月娘道:“月娘,你哥哥也来了,你们兄妹两个估摸着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了,这回可得好好聚聚……”   凌月娘只觉得憋闷极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凌渊文竟然在边城里,哥哥只是个文弱书生,不好好呆在家里,跑到这里做什么?   原本自己无依无靠,留在郡守府也是理所应当,现在哥哥来了,要是把她接走,凌氏估摸着也不会不同意,毕竟她跟凌渊文还是嫡亲的兄妹。想到此,凌月娘心里一阵恼怒,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强行将苦水吞进肚子里,笑着点了点头。   凌渊文一走进来,看到身量纤纤的凌月娘,脸上的喜色根本藏不住,几步冲到了女人身畔,先冲着凌氏抱拳行了一礼,这才急慌慌的问:“月娘,先前不是回颍川了吗?要来边城也不跟哥哥说一声,还真是长能耐了。”   凌月娘眼圈微微泛红,两手揪着帕子,一双大眼儿中水汽朦胧,那副可怜的模样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心逼问,凌渊文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噎在喉咙里,最终只能生生的咽下去,也顾不上埋怨了,拉着凌月娘的手,小心翼翼道:“在姑母着叨扰的时间也不短了,跟哥哥回家。”   听到这话,凌月娘登时就有些急了,眼皮子狠狠一抽,她可没忘记自己还有把柄在怡宁公主手上,要是这么容易就离开了郡守府,怡宁公主那边肯定不会放过她,到时候她肚子里头的这块肉,恐怕就瞒不过别人了!   心里头转过这些念头,女人一阵惊恐,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急促的喘息几声,牙齿在嘴唇上留下了几道青白色的印子,吞吞吐吐的说:“哥哥,我想跟姑姑住在一块,你最近怕是忙得很,哪里能顾得上我?留我一人在空荡荡的宅子里呆着,你还真是生了一副冷硬的肚肠……”   凌氏心疼侄女,也在边上跟着附和:“就是,渊文,你爹让你进军营,是为了好好磨练一番,要是将月娘给接回去了,也没有人照看着,你这个当哥哥的可能舍得?”   这话实在是说到了凌渊文的心坎里去了,他的确是舍不得。   不过想想亲妹妹对表哥的心思,他就觉得脑仁儿生疼,要说这天底下的男人也不在少数,也不知道月娘是着了什么魔,偏偏看上了表哥这个成了亲生了子的糙汉,还真是孽缘。   忍不住叹了一声,凌渊文扭头看着褚良,略有些心虚的笑了笑:“表哥,要不就先让月娘在郡守府中住上一阵子?反正她一直跟在姑母身边,也不会有那么多不长眼的冲撞了她。”   将凌渊文的话听了个明白,凌月娘心里涌起阵阵委屈,原来是褚良想要将她从郡守府里赶出去,才会迫不及待的将哥哥给叫过来。   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想不明白,明明她跟表哥十几年的情谊,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奶娘,难道是林盼儿那贱妇使出了什么腌臜手段勾.引了表哥不成?   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凌月娘口里发干,略一抬眼,对上了男人深不见底的鹰眸,赶忙垂下脑袋,装作没看到褚良面上的厌恶。   凌渊文眼巴巴的看着褚良,白净俊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哀求。   褚良对凌月娘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峰,偏偏跟凌渊文情谊深厚,实在不忍心驳了他的颜面,便道:“你嫂子还在养胎,月娘留在郡守府中可以,但千万不能去她院里打扰,可记住了?”   “你那媳妇干过多少粗活儿,身子结实的很,难道看一眼还能活了?”凌氏心里不满,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两指揉了揉眉心,褚良面上的不耐之色越发明显,凌月娘也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当即便拍着胸脯保证道:“表哥放心,月娘绝对不会去招惹表嫂的,您放心就是。”   凌月娘话说的轻巧,褚良却一点也不放心,只觉得这女人跟麻烦没有什么差别,要不是亲戚的话,早就给赶出家门了。   余光扫见男人紧绷的面容,凌月娘肚子里的那股火越烧越旺,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死抠进肉里,她心里将林盼儿骂了千遍万遍,却还是没有缓解半分,像她这种大家闺秀,被一个小小的村妇赶出了京城不算,甚至还跟一个穷书生珠胎暗结,明明林盼儿也不是什么好货,偏偏运气好,将表哥给迷惑了,这才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将军夫人的位置上。   褚良不耐烦跟凌月娘虚与委蛇,找了个借口直接离开了。   男人回到主卧,看到小媳妇手里头拿着话本,不由凑上去看了一眼,忍不住念道:   “张生将高家小姐身上的罗裙解开,露出雪白柔腻的膀子……什么玩意?”   炸雷般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将盼儿吓了一跳,手里头的话本没拿稳,啪嗒一声直接掉在地上。她如今怀着身孕,弯腰也不太方便,看着褚良隐隐发黑的脸色,盼儿咽了咽唾沫,直接用脚踩住了那薄薄的小册子,咳嗽一声道:   “将军回来也不派人往家里送个信儿,存心想要吓我是不是?”   娇艳的红嘴微微撅起,那抹艳色甭提有多勾人了,褚良双眼发绿,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低吼道:“别想轻易糊弄过去,你是怎么拿到这种淫.书的?”   盼儿满脸无辜,忍不住辩解道:“什么淫.书?你这人说话也忒难听了些,小小的话本而已,打发时间用的,将军整日忙着战事,又不能日日相见,我看些话本怎么了?”   “看话本无妨,但你也不能看这种……这种啊!”   又圆又亮的杏眼微微弯了下,盼儿拉着褚良的胳膊,顺势往男人怀里歪。   褚良一把将小媳妇紧紧搂住,低头一看,玉葱似的手指在他胸口一圈一圈的绕着,虽然隔着一层衣裳,但此时此刻他心跳的飞快,如同擂鼓一般,恨不得将小媳妇立马吃.干.抹.净才能痛快。   瞧见男人那副样子,盼儿搂住了褚良的后颈,轻轻在凸起的喉结上亲了一下,小嘴儿里还发出咯咯的响声。   趁着褚良愣神之际,小媳妇脚上一个用力,将话本直接踢进了床板下头,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将盼儿的举动尽收眼底,褚良没好气的在丰隆的圆臀的拍了两下,板着张脸,沉声道:   “坐没坐相,把腰杆挺起来!”   盼儿翻了个白眼,哼哼唧唧地打直腰,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将军,你应该见到月娘了吧?”   虽然是用了疑问的语气,但女人的杏眼中却满是笃定,毕竟家里头多了个大活人,褚良也不是瞎子,哪里会看不见?   对于这种小事,褚良自然不会隐瞒,他点了点头:“我觉得有些奇怪,凌月娘在颍川呆的好好的,为什么会遇上贼人?颍川与边城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她竟然被掳到了此处,还一个人逃了出来,处处都是疑点。”   “怡宁公主先出现了,你那好表妹也不甘寂寞的掺上一脚,说不定凌月娘就是怡宁公主带来的。”   “管她是谁带来的,只要她敢对你下手,就让栾玉直接将人关起来,等到我回来之后再慢慢处置。”   盼儿哼了一声,直接从褚良怀里钻出来,脚步轻盈的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漫不经心道:“交给你处置?将军莫不是想要徇私吧?”   “我对她有什么可循私的?”   褚良可没说假话,他是凌月娘的亲表哥不假,但表兄妹之间的情谊本就不算深厚,凌月娘先前在京城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褚良也不是什么好脾性之人,能容忍一次两次,却不能次次都原谅她,否则将凌月娘的胃口养的大了,到时候说不准就成了毒瘤。   “对了!我在军营里碰上了李副将,他找我讨雪莲酒,说那酒水不错的很,到底有什么功效?”   盼儿道:“就是滋阴补肾而已,里头除了品相上乘的雪莲之外,酒水也是埋在地下十几年的佳酿,再添上不少灵泉水,哪有不好的道理?”   听到这话,褚良脸色立刻就不好了,炙热的大掌盖在凸起一块的小腹上,没好气道:“你身子重,别弄灵泉水了。”   肚皮有些发痒,盼儿伸手挠了两下,说:“你别担心,先前葛老头给我把脉,都说孩子养的好,弄些灵泉水不碍事的。”   褚良对葛老头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心里头虽然还有些不乐意,嘴上起码不再提此事了。   “我一直没问,大业为何会跟匈奴打起来?”   男人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几下,慢吞吞道:“粮草。”   草原上牧草肥沃,却不适合耕种,即使养了不知多少的牛羊,却不能没有粮食。边城不通互市,将匈奴人拒之门外,以往匈奴分散成大大小小数个部落也就罢了,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位有勇有谋的将领,将匈奴的部落踏平,合二为一,哪里还会甘心守着贫瘠的土地。   对于阿古泰而言,喷香流油的肥肉近在眼前,隔着一座玉门关,只要将城门踏破,大业的肥沃的土地就能尽数归于他手,草原上的牧民再也不用过朝不保夕的日子,食粟米,衣绫罗,这样的诱惑对于一位首领而言,已经足够了。   盼儿脸一抽,问:“就不能开放互市吗?”   深深地看了小女人一眼,褚良道:“互市是否开放,还得看陛下的意思,我们想这么多,没有任何用处。”   知道褚良说的都是实话,但盼儿还是忍不住有些泄气,整个人就跟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到京城,亏得凌氏将小宝带来了,否则要是母子分别个三年五载,她这个做娘亲的也太不称职了些。   *   *   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鬟走到凌月娘身边,手心里头紧紧攥着一枚蜡丸,趁着凌氏不注意时,碰了凌月娘一下。   感受到手里头多了一个东西,凌月娘浑身紧绷,身上穿着的绸衣都被冷汗打湿了,不过她也是个会作戏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让凌氏心中一软,对这个侄女更加怜惜了。   回到自己屋里,凌月娘将蜡丸碾碎,里头放着一张小小的字条,上头写了一段话,让她撺掇凌氏给小宝滴血验亲。   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凌月娘细细琢磨着字条上的内容,她现在呆在郡守府,能给她送字条的除了怡宁公主之外,不做他想,不过这滴血验亲却让她犯了愁,小宝是褚良唯一的儿子,凌氏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怀疑小宝的身世。   脑海里浮现凌氏提起林盼儿时厌恶的神情,女人原本紧紧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就算褚谨真是表哥的种又如何?一次滴血验亲,能操作的地方多了,只要稍稍动些手脚,林盼儿跟褚谨这一对碍眼的东西,便会顷刻之间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林盼儿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跟表哥脱不开关系,甭看表哥现在被林盼儿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但男人最不能忍得就是背叛,要是表哥知道褚谨是个野种的话,当时对她有多爱,后来就会有多恨,这个贱妇到时候肯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林盼儿以后会有的下场,凌月娘就激动的浑身发抖,她双手按着心口,等到呼吸平复后,清秀的脸蛋上才露出了一丝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得意。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凌月娘搀扶着凌氏,姑侄两个在园子里头闲逛,凌月娘心存恶意,刻意将话头往盼儿母子身上引,装作不经意的提了一句:“小宝的模样长得还真是好,跟嫂嫂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等长大之后,指不定是个多俊逸风流的人物……”   褚良的五官生的俊朗,但轮廓却十分深邃,偏偏小宝年纪小,一张脸肉乎乎的,只能看出个大概,也瞧不出究竟像不像褚良,再加上凌氏本就对盼儿心存不满,她又是个多心之人,立刻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 第137章 十里桂花香   林盼儿当初到定北侯府时,是以奶娘的身份进府的,后来跟阿良的婚事定下之后,才把小宝接进了府里。   凌氏还记得自己头一回见小宝时,的确觉得这孩子像极了褚良,不过小孩一天一个模样,越长大小宝的五官就跟林盼儿越发相似,反倒与阿良不那么像了,要是领出去的话,别人都不会以为这是阿良的种。   再者说来,谁又能保证林盼儿跟阿良时就是清白身子?万一她早就耐不住寂寞,在边关打仗时与别的男人私会,届时生了野种,还将屎盆子扣在她儿子头上,这可如何是好?   凌氏越想越慌,心中的怀疑也更为浓郁。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儿,便止不住了,凌月娘都不必提滴血认亲的法子,凌氏就主动想到了这一层,她恨不得马上将小宝抱过来,验明正身,偏偏阿良还跟林盼儿呆在一起,此事要是被阿良得知,怕会伤了母子之间的感情。   凌月娘眼神闪了闪,扶着凌氏慢慢往前走,清秀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担忧之色,只听她怯怯问了一句:“月娘瞧着姑姑的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跟月娘说说?”   凌氏张了张嘴,想要将心中的怀疑一股脑儿的吐露出来,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伸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凌氏边叹气边摇头,保养得宜的面上满是阴郁,看起来好像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   *   在雪莲酒之后,桂花酒也被盼儿从地窖里搬了出来,直接送到了云来楼里。   这一回都不必谷老板费心费力地推销,云来楼的熟客们一个个也都是识货的,看到店里头多了新品种,便直接买了尝尝。   桂花酒与雪莲酒不同,主料是桂花花瓣熬出来的糖浆,里头又加了不少蜜水,虽然其中也添了些药材,但口感却偏甜了些,即使喝进肚腹中让人觉得十分妥帖,但在男客中却不如雪莲酒受欢迎,毕竟雪莲酒还有某些“特殊”的功效,实在是让男客们割舍不下。   不过有失必有得,男客们不喜欢桂花香甜馥郁的滋味儿,但女人们却爱极了。   边城地处西北,气候干燥,风沙也大,偏偏又没有京城那么繁华,女人们常年呆在此处,若是不精心保养着,即便是再水灵的人,要不了多长时间,原本白净细腻的脸蛋也会变得蜡黄粗糙,就跟砂纸似的,再加上那些斑斑点点的,实在是愁人的很。   云来楼的常客中有一位姓胡的老板,生了三个儿子,只得了一个女儿,自然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什么好东西全都搜罗到胡小姐面前,就是为了让女儿高兴一阵儿。   这云来楼出了雪莲酒之后,因为楼里大多都是男客,买的就少些,也能按壶带回家。胡老板大喜过望,直接买了三壶,一壶给了老母亲,一壶送到夫人那儿,最后的则送到了胡小姐的绣楼中。   胡小姐年纪不大,过了年才满十五,如今已经定下了一桩亲事,对方也是个极好的青年才俊,按理说两人相配极了,胡小姐应该没有什么烦心事儿才对。   岂料最近不知怎么了,她脸上竟然起了不少又红又肿的痘痘,有的鼓胀极了,用指尖儿稍稍碰一下都觉得疼;有的则冒起一个白头,里头的脓水都清晰可见。   虽然胡小姐原本的皮肉就没有多细腻,但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她心里哪能好受?不分白天黑夜的将自己锁在绣楼中,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外,谁都不见,就连胡老板都连着三日没有见到自家女儿了。   他既是心疼又是焦躁,端着酒壶走到了胡小姐闺房外,哑着嗓子开口道:   “芸娘,你快把门打开,爹爹给你带了好东西。”   胡芸娘此刻正坐在妆匣前,盯着铜镜中的女人,心里头升起了一股邪火,偏偏不好跟自己亲爹宣泄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怒意道:“爹,女儿什么都不缺,您快回去好好歇着吧。”   胡老板一听这话,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恨不得直接冲进房中,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忽然,胡老板灵机一动,一边用手掌拍着门板,一边扯着嗓子道:“你也知道你爹之前总是闹毛病,最近喝了这药酒,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芸娘你火气重,喝些药酒调理调理,比抹那些膏药可强了不少,外敷哪有内服见效快呀?”   胡老板这话说到了胡芸娘心坎儿里去了,眼看着婚期将近,她现在最犯愁的就是这一张脸,万一新婚之夜面上的脓包痘痘还没好全,让庆哥哥看到了她这副模样,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她爹送过来的药酒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但万一有效呢?   胡小姐现在也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为了求这么一个万一,她抹了把泪,从圆凳上站起身子,慢吞吞地走到门前,将雕花木门掀开一条细缝,只能容一只手通过。   隔着薄薄一层门板,胡芸娘嗓音沙哑,隐隐还带着几分哭腔道:“爹,您把酒壶递进来。”   听到这话,胡老板二话不说,一边将酒壶送进门缝里,一边道:“芸娘,这桂花酒虽好,却不能喝的太多,每晚在睡前喝两杯就成了,你酒量浅,要是用得多了,反而不美。”   胡芸娘也清楚过犹不及的道理,忙点了点头,想起胡老板瞧不见她,清了清嗓子道:“爹,您就放心吧,女儿心里有数。”   等到胡老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绣楼,胡芸娘拿着酒壶直接坐在了桌前,掀开盖子,鼻尖凑近轻轻嗅了嗅,一股桂花的馥郁甜香霎时间弥散开来,其中还带着淡淡的酒香,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胡芸娘心里头升起的邪火,此刻突然散了不少,她拿起一只茶盏,往里倒了些桂花酒出来。   瞧见浅黄色的酒液,她舔了舔唇,只觉得有些发馋,就跟杯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什么灵丹妙药一般。   双手捧着茶盏,胡芸娘慢慢地将桂花酒送入口中,这药酒不止闻起来味道好,尝在嘴里更是难得的美味。胡家在边城也算是有名的大户,胡老板又最为疼宠这么一个掌上明珠,什么好东西都恨不得送到胡芸娘面前,但像桂花酒这样的药酒,以往胡芸娘却没有尝过。   她到底是个女子,酒量实在算不得好,将满满一茶盏的酒水全都给喝下肚之后,脑袋也不由有些昏昏沉沉的,看东西都重影儿了,好在醉的不算厉害,又在自己的闺房中,胡芸娘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将装着桂花酒的酒壶放在桌上,换了一身衣裳,胡芸娘便直接倒在了床榻上,连烛火都忘了吹熄。   在睡梦中,胡芸娘只觉得自己面上像是被火烧一般,一阵阵发烫,她身上直往外冒汗,原本贴身穿着的绸衣绸裤,此刻都被黏黏腻腻的汗珠儿给打湿了。   面颊上出的汗格外多,脸蛋上鼓鼓囊囊的白头,此刻争先恐后的往外冒,一时间瞧着格外恶心,那些红肿的疙瘩,倒像是涂了灵丹妙药一般,稍微缓解了几分。   过了一整宿,第二日闺房的雕花木门被丫鬟推了开,这小丫鬟走到床榻边上,看到小姐一张脸后,忍不住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胡芸娘原本睡的十分舒坦,被这尖利的叫声吵醒之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眼皮子还没睁开呢,嘴里头便忍不住开始埋怨了。   “你这大早上的鬼叫什么?吓得我心口发疼。”   小丫鬟浑身止不住的打哆嗦,伸手指着胡芸娘的脸蛋,咽了咽唾沫,道:“小姐,您的脸......”   胡芸娘悚然一惊,连绣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冲到了妆匣前,一把抓起铜镜,等到看到脸上一层灰黑色的痂衣,就跟王八壳儿似的糊在面上,她先是骇了一跳,之后便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亏得她爹还说那桂花酒是什么好东西,她真信了那副说辞,现在脸色比之前还难看,就跟带了层面具似的,这让她如何见人?   一想到日后昏暗的生活,胡芸娘眼前一阵阵发黑,满心绝望之下,她根本没注意到,随着她眼泪掉的越多,泪水汇成小股,直接将面上的灰黑色脏污直接冲下去不少,黑白交织的脸蛋此刻看起来十分滑稽,那小丫鬟先是一愣,随后眼里露出一丝狂喜,急声道:   “小姐,您快看,您脸上的脏东西能擦掉!”   胡芸娘不信,她以为贴身丫鬟是在糊弄自己,将铜镜翻了个面,直接扣在大腿上,胡芸娘连连叹气,哑声道:“你快别安慰我了,如今我整张脸已经毁了,庆哥哥如果瞧见了我这副模样,估摸着婚事也不会作数,就算他不嫌弃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也不愿意拖累他......”   小丫鬟急的抓耳挠腮,眼见着随着胡芸娘苦的越发厉害,黑水留的越多,露出来的皮肉就跟冻上的猪油似的,比先前不知细嫩了多少,虽然还能看到不少痘痘脓包之类的,却要好了些,只可惜小姐不信,根本不愿意照镜子,这丫鬟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深吸一口气,小丫鬟走到胡芸娘身边,小声道:“小姐,奴婢冒犯了。”   说着,她伸手直接在女人脸上抹了一把,之后将掌心摊在胡芸娘眼前,说:“您看,您脸上的脏污真能擦掉,奴婢哪有胆子糊弄您呀?”   眼见着小丫鬟掌心里黑乎乎油腻腻的,积了一层脏东西,隐隐还带着一股腥臭味儿,胡芸娘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心头升起了几分忐忑,缓缓将铜镜拿起来,看到面上一块黑一块白的模样,立刻就破涕为笑。   从怀里掏出了帕子,胡芸娘先在脸上擦了擦,发现油腻腻的泥灰光擦还有些擦不干净,便赶忙开口催促道:“去打盆洗脸水过来。”   小丫鬟应了一声,麻利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人就回来了,胡芸娘也不耽搁,她心里急躁的很,直接走到了木架子前头,用花皂仔仔细细的洗着脸,动作略有些大,将脸上柔嫩的皮肉都给洗的有些发红了。   因为面上实在太脏,小丫鬟中途又去换了一盆水,等到用软布擦干净后,那丫鬟看清了小姐的模样,嘴巴长得老大,好像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似的。   “小姐、您变好看了!”   胡芸娘对着镜子,瞧清了自己的模样后,一时间美得合不拢嘴,此刻她脸上的痘痘脓包虽然还没有消干净,却不像昨晚上一片一片的那么瘆人了,而且皮肤比之前白皙了不少,即便比不上江南水乡那种娇嫩嫩的姑娘,但在边城里却算得上不错了。   扭头看着木桌上毫不起眼的白瓷壶,胡芸娘眼神火热,怎么也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药酒,竟然能起到这么大的功效。   在房里头都闷了好几日了,胡芸娘今个儿终于换了一身新鲜的衣裳,直接去了主院中给胡老板胡夫人请安。   连着四五天没看到自家女儿,胡老板根本不知道胡芸娘面上的情形,但胡夫人先前却看了一眼,对自家女儿心疼极了,偏偏又不敢说什么,万一芸娘想不开,她们老两口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眼见着今日芸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胡夫人蹭的一下就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因为动作太急,锦缎裙裾在凳子腿上勾了一下,丝绸立刻就抽丝了,胡夫人也不在意,几步冲到了胡芸娘面前,双手颤巍巍的捧着女儿的脸,两眼微微发红,轻声道:“芸娘,你的脸好了!”   这些日子因为胡芸娘的事儿,胡夫人心中一直提心吊胆的,毕竟女儿家的容貌实在是重要的很,万一芸娘毁了容,即使未婚夫婿人品好,不会悔婚,但日后的路却难走了些,眼下见着女儿的容貌恢复了,胡夫人悬在心口的那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容光满面,简直高兴极了。   胡芸娘双眼含泪,点了点头,转眼看着胡老板,急慌慌道:“爹,你送来的桂花酒还真有奇效,昨个儿难道没给娘尝尝吗?”   “你娘也喝了呀......”   听到这话,胡芸娘仔仔细细的端量着胡夫人的脸,这一看之下,果然发现了细微的变化。   女人上了年纪之后,眼角是最暴露年龄的地方,原本胡夫人眼窝处全是细细的纹路,如今就跟糊上了一层脂膏似的,皱纹稍微淡化了几分。   桂花酒本就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一般身体不错的人喝了药酒之后,会潜移默化的发生改变,但胡芸娘不同,她身体里淤积着火毒,发在脸上,才会起了一片片的脓包,喝了桂花酒后,火毒尽数给排了出去,效果自然十分明显。   与之相比,胡夫人身体康健,没有什么大毛病,又上了年纪,即使桂花酒是难得的稀罕物儿,也不能返老还童,所以效果并不明显。   桂花酒卖了小半个月后,像胡家母女这种情况的,着实不少。   原本卖的并不算好的桂花酒,现在比起雪莲酒更为热销,谷老板也不是个傻的,眼见着买桂花酒的人多了,虽然没涨价,却定下了分量,每人每日只能买上一杯。   云来楼的小二记性都不算差,要是有人今日买过一回了,绝对不会卖第二次。   一时间,桂花酒在边城中可谓是炙手可热、供不应求。不止盼儿那儿涌进了白花花的银子,就连谷老板一时间也赚的盆满钵满,口干舌燥。   他是个生意人,自然不会嫌弃银子多,眼见着想买桂花酒的客人一日比一日多,谷老板也不是个没动过让将军夫人加量的想法,不过瞧瞧那浑身腱子肉的侍卫,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谷老板的想法也就在嘴里头转了一圈,根本没敢说出口。   盼儿呆在郡守府里,对现在的情况十分满意。   她最近闲的发慌,就带着小宝栾玉两个上了街。边城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但主街也十分热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栾玉将小宝抱在怀里,伸长了胳膊护着夫人,生怕有人撞了上来。   盼儿倒不像栾玉那么小心翼翼,她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瞟上几眼两侧的摊子,要是发现有什么好玩意,立刻就会顿住脚步,凑上前去仔细瞧了个透彻。   不远处聚集了一帮人,盼儿心里痒痒的很,便冲着人堆一头扎了过去,栾玉拦不住,只能苦着脸,加快脚步跟着夫人。   因为此处的百姓实在太多了,即使有栾玉护着,盼儿一时半会儿之间也进不到里头,她抻着脑袋,冲着前头的妇人问了一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   那妇人瞧见盼儿大着肚子,身上的衣料一看又十分华贵,也不敢怠慢,赶忙解释道:   “有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背着她男人搞大了肚子,先前正游街呢。”   “游街?”   盼儿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遇上这档子事。   ------------ 第138章 百虫消   以往在京城时,盼儿都没遇到过这一茬儿,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垫起脚,盯着人群中央,虽然还看不见什么,却发现周围的人一点点散开,原来是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是血的女人跪在地上,面颊青紫,脖子上系着一条细细的链子,身后的男人将铁链子攥在手里,毫不留情的在女人后背上踹了一脚,口中骂骂咧咧道:   “还不快走,你这个贱人!”   盼儿看着女人双目空洞,面上隐隐透着悲哀,忍不住问了一嘴:“那男人是谁啊?”   “好像是妇人的夫君。”   眼见着女人膝盖上满是鲜血,而那个神色狰狞的大汉却兴奋极了,四下里瞅了瞅,往地上啐了一口道:   “像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得去浸猪笼,我饶了她一条命,她还得感激我嘞!”   听到男人嘴里的话,盼儿心里头无端升起了一股邪火,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动弹。   舔了舔唇,盼儿忍不住咕哝一句:   “他怎么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   身边的夫人听到了这句话,直接道:“好像是什么滴血验亲,父子俩的血不能融在一起,那女人可不就偷人了嘛。”   原本盼儿还想好好在边城里逛一逛,看到了这么一出,现在也没了兴致,恍恍惚惚地回了郡守府,她恰巧碰到了葛老头,赶忙冲上前,急慌慌地问:   “葛先生,滴血验亲真的有用吗?”   葛老头两指捏着自己的山羊胡,咂巴咂巴嘴道:   “没用。”   “真没用?”   “小老儿骗夫人作甚?这血融还是不融,里头的弯弯道道可多了,有的人能跟亲爹融了,有的人能跟亲娘融在一起,都是说不准的事儿,要是想用这个来判定是不是亲生的,那就是个笑话!”   想到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盼儿面上不由露出了几分不忍,想要将那个女人给救下来,偏偏又没有法子。   栾玉跟在将军夫人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一眼就看出了主子的想法,试探着问了一句:   “要不奴婢去教训那男人一顿,让他安分点?”   盼儿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光是教训也没有用,男人已经对妻子产生了怀疑,又将那妇人打成了那副德行,即便吃了亏能安生一段时间,估摸着也不会消停太久。   “要不,打发了人牙子去,把那妇人跟孩子都给买下来,我瞧着那男人身上的衣裳也不算好,有白花花的银子送到眼前,哪有不要的道理?”   栾玉小脸上露出了黯然之色:“奴婢手心痒痒呢。”   盼儿:“......”   “教训一顿可以,不过得等到把人买下来之后,你打了人,别忘了将银子也一并抢回来,总不能让那种人渣白白得了好处。”   葛老头看到面前的一主一仆兴致勃勃的说着,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插话。   他缩了缩脖子,扭头刚想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头直接掏出了一只瓷瓶,送到盼儿眼前。   “夫人,这是百虫消,您在屋子周围撒一点,就没有虫子了。”   盼儿愣了一下,问:“我没觉得这里虫子多啊?”   栾玉忍不住接了一句:“的确是挺多的,蚂蚁多,还有蝎子,不过这些蛇虫鼠蚁的一般都不往主卧跑,夫人要是用不上这百虫消,不如赏给奴婢,前几日瞧见一只大蝎子趴在绣棚子上,可把奴婢吓了一跳。”   小丫头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还挂着一丝笑,毕竟是褚家打小训练出的死士,怎么可能怕小小的蝎子?只不过对那玩意十分厌烦罢了。   “你怎么捣鼓出来这玩意?”   葛老头说:“先前从夫人那儿得了些好东西,一时间没用完,便用在了百虫消上头,原本小老儿也做过这玩意,只不过功效没那么好,现在加了点泉水,效用简直翻了数倍。”   盼儿忍不住瞪了瞪眼,她说自己怎么瞧不见那些蛇虫鼠蚁的,原来是因为身上带着一汪灵泉的缘故。   百虫消里头加了灵泉,对虫蚁的克制效用就更强了,玉门关这边蝎子本就多,要是能把百虫消推出去,估摸着也能赚上一笔。   “你这百虫消好不好弄?”   一听这话,葛老头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忙道:“好做啊!百虫消也用不上什么珍稀药材,全都是便宜货,唯一关键的就是夫人的秘方,只要稍微添上一点,这百虫消也就配制好了。”   秀丽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盼儿冲着栾玉道:“你先去找了人牙子,想办法把那对可怜的母子带回来吧。”   栾玉诶了一声,转身直接离开了郡守府。   盼儿从怀里掏出装了灵泉水的瓷瓶,冲着葛老头道:“这瓶灵泉水就送给葛先生了,要是您倒出空来,便做了这百虫消,送到我这儿,可好?”   一看到灵泉水,葛老头一双眼珠子都不会动弹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拍着胸脯道:“既然夫人想要百虫消,小老儿肯定会将药粉弄出来,届时只要夫人分三成利就行了。”   甭看葛老头精通医术,但他最痴迷的还是炼药,偏偏炼药是个辛苦活儿不说,所耗费的药材也是千金难求,葛老头到现在都没攒下多少银子,全都砸在炼药上了,好在他无儿无女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   *   话说栾玉从郡守府里离开,便四处去找了人牙子。   没座城池里都少不得这种人,她也没费多少功夫,便打听到了消息,去了一条卖死契奴才的长街,刚一接近,就有一个胖乎乎的妇人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甭提多热情了。   “姑娘,您上这儿是要买什么?”   栾玉也没废话,直接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在牙婆眼前晃悠了一圈,笑嘻嘻道:   “大娘,实不相瞒,我是有事相求。”   牙婆咽了咽唾沫,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她忙道:   “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只要是小妇人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辞!”   听到这话,栾玉脸上的笑意更浓,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   “我主子觉得一对母子可怜,想要买人家回去,牙婆你去跟那妇人的丈夫商量商量,将人买下来,写了休书,事成之后,直接送你十两银子,如何?”   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竟然能有十两银子拿,这样不赔本的生意哪个不愿意做?   牙婆猛劲儿的点头,一边夸栾玉心善,一边拉着人往外走。   “不知道姑娘想买哪户人家的媳妇?”   栾玉说:“就是今个儿游街的母子。”   牙婆的胖脸上露出一丝愕然,忍不住皱了皱眉:“那妇人可不是什么好货,听说是被别的男人弄大了肚子的,还生下了个野种,非要把那种人买下来作甚?”   栾玉皱眉,问:“你怎么知道她不守妇道,难道是亲眼所见?”   牙婆道:“不是亲眼所见,但那孩子生的跟他爹一点也不像啊!”   脸上的笑意稍微收敛了几分,栾玉有些不耐烦,直接问了一句:“这桩生意,你做是不做?”   眼见着这脸嫩的小姑娘主意已定,自己再劝也没什么用处,牙婆应了一声,咬牙道:   “做!”   两人快步往城西的胡同走去,牙婆也是认识路的,很快就走到了一座宅子前,敲了敲门。   “谁啊?”   院子里传来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只见大门被人从里打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妪站在门里,吊梢眼瞪得溜圆,看着牙婆,哼哼道:   “李婆子,你来我们家作甚?”   牙婆笑道:“张老太,你那儿媳妇也不是个东西,不如卖给我,最近我手上缺人的很,给你五两银子,你看成不成?”   一听到五两银子,张老太眼神马上就变了,将牙婆跟栾玉迎进家里头,问:“真能卖五两银子?”   牙婆还没开口,栾玉插了一句:“还得附带上那个小的。”   “那是肯定。”   张老太应了一声,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一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女人肯定是不值什么银子的,但刚出生的小娃娃却值钱的很,尤其还是个带把的,卖给那种生不出儿子的人家,也能将香火继续传下来。   三人往前走着,站在了仓房前头,张老太从怀里掏出了钥匙,将那扇门打开,一股腥甜味儿霎时间涌进了鼻子里。   栾玉忍不住皱了皱眉,仓房中光线昏暗,她适应了好一会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发现白日里游街的那个女人,现在病恹恹的倒在了柴火上,旁边放着一个小娃儿,有气无力的哼唧着。   “银子给你,人我就带走了。”   说着,栾玉也不嫌脏,直接将那个灰扑扑的襁褓抱在怀里。   倒着的女人看到这一幕,面上露出丝惊慌,哑声道:“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栾玉打直腰杆,不再废话。   “我出了银子买下了你们母子,要是你不愿意走的话,我就把你的孩子给带走了。”   女人满脸惊慌,咳嗽了两声,面上浮起丝不正常的潮红,道:“我跟你走。”   一边说着,她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等走到大门口之后,栾玉让人牙子将准备好的休书从怀里掏了出来,张老太在上头按了个手印,她这才拿了五两银子,扔到了张老太面前。   将休书仔细收好,栾玉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小娃娃,脸蛋灰扑扑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浑身都散着一股臭味儿。   “你叫什么名字?”   满脸青肿的妇人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奴婢金玲。”   金玲身上的伤着实不轻,她男人下手极重,将人打的半死不活的,现在走路都有些费劲儿。   等走出了胡同,栾玉也没有食言,给了牙婆十两银子,之后便带着金玲母子往郡守府的方向走去。   边走她边问了一句:“这孩子是你丈夫的骨血吧?”   听到这话,金玲咬着嘴,脸上露出了丝羞窘的神情,满脸愧疚道:   “不是。”   “啊?”   弄了半天,原来这妇人还真是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她还以为是金玲是受了冤枉。   “孩子的父亲是?”   “奴婢也不知道,那天夜里,家里头没人,奴婢听到仓房那边有动静,便去那瞧了一眼,哪想到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个男人,然后......”   “然后你就怀上了身子?”   金玲点了点头。   栾玉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她带着这母子两个进了郡守府,心里头想着主子该如何安置这二人。   走到了盼儿所住的小院儿中,栾玉先找了间偏屋让金玲梳洗一番,给她端了一碗鸡丝粥垫垫肚子,省的饿坏了。   金玲抱着孩子进了屋里,先给儿子喂了奶,这才慢慢喝着粥,解开襁褓时,看到那块镶着宝石的令牌,她眼珠子里爬满了血丝,心里委屈极了。   将人带回来之后,栾玉就进了主卧跟盼儿通禀了此事。   听完栾玉的话,盼儿也不由吃了一惊。   咂巴咂巴嘴,她慢慢开口道:“先让那对母子养伤吧,就算金玲被人奸.淫,也不是出于自愿,让她游街也未免有些过了,到底如何安置这母子两个,等到金玲身上的伤好了再说。”   栾玉点点头,手里头拿着百虫消,开口道:   “主子,那奴婢今个儿就将百虫消洒在院里,看有没有用。”   “好。”   自打来到边城之后,栾玉都看到过不知多少只蝎子了,好在城里头的这种蝎子个头大,长得吓人,毒性并不如何厉害,被咬了只要涂抹上解毒药就成了。   不过也有不少人十分厌恶这玩意,栾玉就是一个,现在有了百虫消,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将药粉在院子周围撒了一圈,夜里栾玉回房瞧了一眼,果然没发现蝎子的踪影。   睡了一宿之后,第二日一早她正准备去伺候盼儿呢,就听到隔壁的院子传来一声惨叫。   此刻盼儿正趴在褚良坚实的胸膛上,整个人就跟没长骨头似的,可劲儿的蹭着,将男人蹭出了满心的邪火儿。   一听到动静,小女人吓了一跳,在床上坐直了身子,锦被滑落,露出了白生生的美景。   褚良看着面前的小媳妇,不由咽了咽唾沫,刚想将人搂进怀里,手背上就被狠狠拍了一下。   “大清早的,还不快去军营里,可别耽搁时辰了。”   男人悻悻收回手,一把抓过来小衣,帮盼儿套上,嘴里头问了一句:“刚才叫唤的动静怎么有点耳熟啊?”   盼儿冷笑一声:“能不耳熟吗?你那娇滴滴的好表妹,也不知道弄出了什么幺蛾子,大清早的都不消停。”   等到穿戴整齐了,栾玉端了盆子进来,边伺候主子洗漱,边道:   “将军,老夫人让葛神医去一趟,但是葛神医只听您的吩咐。”   褚良脸色发黑:“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没事儿,方才表姑娘让蝎子咬了一口,伤口肿起了老高,看起来咬人的蝎子是只毒性烈的。”   知道不是凌氏受伤,褚良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冲着栾玉摆了摆手:“打发人随便去请个大夫就是,不必找葛老头。”   盼儿洗过脸后,坐在妆匣前往面上涂脂膏,瞧见褚良这副不以为意的态度,心里头满意的很。不过她好歹是凌氏的儿媳妇,婆媳之间还是不能闹的太难看,要是请不到葛老头,依着凌氏的性子肯定以为是她从中作梗。   心里这么想着,盼儿开口道:“让葛神医去一趟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不好交代。”   吃了早饭后,褚良去了军营,葛老头从隔壁回来,老脸上满是惊色,冲着盼儿道:   “夫人,表姑娘怀孕了!”   蹭的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盼儿诧异极了:“你在说一遍?”   “表姑娘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眨了眨眼,盼儿慢腾腾的坐回了原处,她对葛老头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毕竟这位在大业朝可有着神医之名,要是连小小的滑脉都诊不出来,那也不必再留在褚良身边了。   脑袋里乱糟糟一团,盼儿忍不住琢磨开了,暗自猜想那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   记得凌月娘先前说过,她是被一帮贼人掳到边城的,难不成是被那些歹人给污了身子?否则一个还没成亲的黄花大姑娘,怎么可能被人弄大了肚子?   此刻隔壁的院子乱成一团。   凌月娘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倒霉到了这个份儿上,好端端地在屋里呆着,都会被蝎子咬了一口。因为肚子里揣了块肉,凌月娘根本不敢请大夫,偏偏那蝎子是个毒性强的,光抹药膏根本没什么用处,眼见着伤口一阵阵的发黑,不止凌氏放不下心,凌月娘自己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丢了一条小命儿。   那位葛神医过来给她诊脉时,凌月娘就知道自己有孕的消息肯定瞒不住了,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想到名声被毁,下半辈子艰难的情景,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 第139章 逼上绝路   余光扫过凌氏焦急的面庞,凌月娘咬着牙,暗想该如何将事情遮掩下去,凌氏是她亲姑姑,最是疼她,肯定是不会说的,但方才葛神医跟她把了脉,万一他将此事告诉了林盼儿,这可怎么办?   凌氏站在凌月娘身边,双眼红肿,心疼地看着自家侄女。   她是从小看着月娘长大的,知道这孩子身子弱,性子也软和,一颗心都系在阿良身上,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不知廉耻之事,现在未婚先孕,肯定不是月娘愿意的。   但事已至此,实在是没了法子,凌氏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   “月娘,听姑母的,喝了落胎药,将这孩子给打了,好不好?”   两手捂着脸,凌月娘双眼含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就算是流了孩子又能如何?姑姑,月娘早就不干净了,那些贼人......”话说到一半,凌月娘好似说不下去了,嘴角勾起一丝惨笑,看着分外惹人怜惜。   “他们都是畜生!竟然忍心对你下手?”   低垂着眼,凌月娘目光中带着一丝嘲讽,神情却越发哀戚了。   “姑姑,月娘下半辈子估摸着也嫁不出去了,不如就将这孩子留下来,还能做个伴儿。”   从怀里掏出锦帕,凌氏小心翼翼地给凌月娘擦眼泪,忍不住斥了一声:“别胡说,我们月娘这么好,生得又美,怎么会嫁不出去?”   女人抿着嘴,没有开口,心里头却想着该如何收场,毕竟肚子里的野种可不能继续留着,否则超过三个月了,堕胎实在是太过伤身。   “可月娘已经不干净了,又有谁愿意要我?”   将凌月娘搂在怀里,感受到领口湿漉漉一片,凌氏心疼的无以复加,却不知该如何规劝才好。   凌月娘回了房,将丫鬟打发出去,端起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摔。   上好的青花瓷盏立刻四分五裂,她蹲下身,捡起了其中一块碎瓷片,避过手腕上的血管,用力一划。   外头的丫鬟听到屋里的动静,心中连道不妙,拍了好几下门都没人应声,这丫鬟也顾不得规矩,直接闯到了房中,看到表姑娘满身是血,吓得她扯着嗓子直叫唤:   “来人啊!出大事了!”   凌氏听到动静,心惊胆战地从正屋跑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小脸发青的凌月娘。   她冲着身边的李嬷嬷低吼一声:“还愣著作甚?快去把葛神医请过来!”   院子里头忙忙活活的又一阵,等到盼儿得到了消息,已经快到晌午了。   栾玉端了杏仁奶过来,小声道:“这表姑娘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还寻了短见,亏得伤口不深,没伤到血管,否则可就救不回来了。”   “你放心,凌月娘命可大的很,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被人夺了清白的时候不寻死,怀了身子的时候不寻死,非赶在这个关窍上折腾起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闻言,栾玉忍不住皱了皱眉,觉得夫人的话有些道理。“对了,金玲如何了?”   栾玉道:“她看着伤重,实际上不过是些皮肉伤,擦了药就好,只不过饿了好几日,脾胃弱,实在吃不得荤腥儿,最近敞开了肚皮可劲儿地往里塞,闹了几回肚子。”   盼儿点了点头:“葛老头那儿做了一批百虫消,等金玲恢复之后,你让她在云来楼门口摆个摊子卖药。”   栾玉犹豫地问:“奴婢还以为您要留她做丫鬟嘞?”   “不成,金玲虽然来历清白,但到底是什么性子却摸不准,先让她去卖一阵子百虫消,若是做得好的话,我也能放心安排她去做别的。”   听到这话,栾玉也觉得主子的安排挺有道理的,点了点头之后,便去葛老头所住的院子里拿了百虫消回来。   百虫消装在瓷瓶中,因为都是药粉,也不怕洒出来,所有的瓷瓶全都归拢到了一口木头箱子里,这箱子颇有些分量,要不是栾玉的力气大,怕也抬不起来。   将东西摆进了正屋里,最近因为院子周围洒了药粉的缘故,甭说个头大的蝎子了,就连蚂蚁都瞧不见,栾玉心里头觉得十分满意,简直爱极了百虫消这药粉。   小丫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走到盼儿身后,带着茧子的小手轻轻揉按着女人的肩膀,力道适中,手法熟稔,比起褚良那笨手笨脚的模样,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夫人,这百虫消您准备怎么卖啊?”   盼儿闭着眼,慢吞吞道:“一瓶一百文。”   “这么便宜?”   想到放在云来楼里头的药酒跟腌菜,那些玩意只要少少的一点,就能卖上好几两银子,像百虫消这么有用的东西,要是价格定的太低,吃亏了怎么办?   即使栾玉没说话,盼儿也能猜到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她拍了拍栾玉的手,开口解释:“百虫消虽然是好东西,但在边城中却一点名气都没有,甭说只是放在云来楼卖,就算是弄到了最有名的药房里,百姓们没试过,该不信还是不信。反正葛老头说了,配制药粉的成本并不高,咱们就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只要百虫消比其他驱虫的药粉效果好,哪里还愁赚不到银子?”   这药粉与腌菜药酒不同,盼儿没准备将价格定的太高,便是打算将东西推到平民百姓家里头。   边城中有钱有势的主儿虽然不少,但最多的还是普通百姓,甭看一百文算不上什么高价,若是经营的好,反而会带来不菲的收益。   听到主子的话,即使栾玉还想说什么,此刻也憋了回去。   夜里褚良从军营中回来,想到香香软软的小媳妇,他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恨不得马上回到主卧里,将盼儿抱在怀中,好好地亲热一番。   褚良心里头想的挺美,却不料他前脚刚踏入郡守府的大门,立马就被凌氏身边的李嬷嬷给堵住了。   李嬷嬷满脸堆笑,冲着男人福了福身子,口中道:“将军,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现在一看到凌氏身边的人,褚良就不由的皱了皱眉,眼里头涌起了几分不耐,不过却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毕竟凌氏是他的生母,褚良虽然不算是事母至孝之人,却也不会平白怠慢了凌氏。   大阔步往前走,李嬷嬷到底年老体弱,跟在后头气喘吁吁的小跑着,却也不敢让将军放慢速度。   想到将军对夫人的疼宠,李嬷嬷就不由叹了口气,觉得老夫人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走到了凌氏所住的小院儿中,褚良刚进堂屋,就看到坐在八仙椅上的凌氏。   屋里头除了李嬷嬷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下人伺候着,凌氏缓缓站起身,几步走到了褚良身边,脸色苍白地道:“阿良,为娘怀胎十月,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你生下来,拉扯大,就算是娘求你了,纳月娘为妾,给她一个名分,好不好?”   褚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在军营里操劳了一整日,为了匈奴之事费心劳神,本以为回来之后能轻松几分,哪想到凌氏叫他过来,不是为了关心儿子,而是打着别的主意。   褚良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凌月娘只是凌氏的侄女儿罢了,平日里疼宠些也无妨,为何非要将那种女人塞到自己房里,到时候他院子里闹的一团乱,凌氏心里头是不是就痛快了?   深吸了一口气,褚良强压怒火,道:“娘,我只把月娘当成妹妹看,绝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氏打断了:“我知道你对月娘没有男女之情,你就当救救月娘,她下半辈子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跟了你,娘才能放心啊!”   一边说着,凌氏一边往前走,死死的攥住褚良的袖口,一双与凌月娘十分相似的眼眸中满是哀求之色。   “阿良你不知道,月娘回了颍川老家,被贼人掳走,失了清白,现在肚子里头还怀着孩子,要是你不愿意要她,难道真的打算将月娘逼上绝路不成?”   此刻褚良只觉得十分荒谬,凌月娘怀了别人的孩子,凭什么要让他收拾这烂摊子?甭说他只是凌月娘的表哥,就算是亲哥哥,也不会为了妹妹闹的妻离子散。   “娘,我最后再说一遍,我绝不会要凌月娘。”   褚良拉着凌氏的手,直接从自己胳膊上拽了下来,一张俊朗的脸上满是阴郁,鹰眸中的失望之色都快溢出来了,一旁的李嬷嬷看到这一幕,心肝直颤悠,想要劝劝老夫人,却又不知该从何劝起。   偏凌氏还没发觉儿子的不对,脸色因为怒气涨的通红,指着褚良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就因为林盼儿那个贱蹄子,竟然连亲娘都不顾了,早知道林盼儿是这种货色,当时我就不该一时心软,让她进了侯府,真是家门不幸!”   男人脸色阴沉,眼珠子里爬满了血丝,那副狰狞的模样看起来比恶鬼还要凶狠。   凌氏被褚良吓了一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怎么?你还要忤逆自己的亲娘不成?真是个畜生!”   心里头憋着气,凌氏随手一抓,狠狠的将茶盏扔了出去,她本想将茶盏摔在地上,吓唬吓唬褚良,哪想到竟然这么准,直接打在了男人的头上,殷红的血流就跟小蛇一般,蜿蜒地往下流。   凌氏愣住了,木愣愣地坐在原处,嘴唇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谁知道褚良看都不看她一眼,扭头直接离开了。   屋外响起轰隆隆的雷声,边城很少下这么大的雨。   盼儿扭头看着窗外,秀气精致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冲着栾玉催促一声:“你去檐下看看,将军怎么还没回来,要是还没进门,便让小厮送把油纸伞过去。”   听到这话,栾玉也知道主子惦记着将军,偷偷乐了几声,换来了盼儿一个白眼。   只可惜主子脸蛋生的嫩气娇媚,瞪人时跟撒娇也没什么区别,栾玉不知不怕,反而笑的更加欢实了。   栾玉刚走出主卧,还没等经过连廊呢,就看到了将军。   廊下漆黑,栾玉并未瞧见男人脸上的伤口与鲜血,自顾自的说道:“刚才夫人还念叨着要给您送一把伞,省的淋着雨,哪想到您竟然湿漉漉地回来,夫人瞧见指不定会有多心疼呢......”   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走进屋后,袍脚处直往下滴答雨水。   盼儿听到动静,回身一瞧,小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几步冲到了褚良面前,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气的浑身发抖:“这是怎么回事?谁能伤了你?我去找他理论。”   说着,盼儿就要往外冲,哪想到还没等迈过门槛,就被人从后扯住了胳膊,褚良拉着她,声音嘶哑道:“我想先洗个澡。”   看着男人耷拉着的眉眼,跟平日里的意气风发完全不一样,盼儿没来由的有些心疼,忍不住啐了一声:“光顾着洗澡,怎么不想想脑门上的伤口?”   “栾玉,你弄些热水,之后再将葛神医请来。”   “不必了,不过是一点皮肉伤。”   盼儿看到小丫头犹豫的眼神,憋着气道:“罢了,先送热水。”   过了一会,栾玉便提了热水进了房,将浴水给调好了。   小手推搡着褚良,盼儿嘴里念叨着:“还不快去洗澡,待会着了凉,我看你怎么办!”   嘴上说的厉害,小媳妇眼里头的心疼却是藏不住的,褚良看在眼里,心头划过一阵暖流,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走到屏风后头,他三两下将湿衣服全给脱了,身子泡在热水里。   屏风后只剩下夫妻两个,盼儿站在褚良身后,手里头拿着一只酒壶,直接将烈酒顺着男人的头脸浇了下去。   “将军不是不想瞧大夫吗?先前葛老头曾经说过,烈酒也能消去几分毒性,这酒是将军爱喝的,现在另外派上了用场,也算是美事一桩。”   褚良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知道小媳妇是在担心他,心里喟叹一声,嘴里头说了些好话。   “夫人,我也没有多大毛病,大晚上也不必再折腾一回,就这点小伤,你给我抹点灵泉水就结痂了。”   盼儿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小手在怀里头摸索了一阵子,掏出瓷瓶,倒了些灵泉水直接涂抹在褚良的伤口上,眼见着那处皮肉马上就结了血痂,她这才松了口气。   站在男人身后,盼儿舀了一瓢水,给褚良冲了冲头发,手里头拿着胰子,仔细给他洗了洗。   最近情势比起先前要严峻不少,这人都好几日没洗头了,亏得洗澡容易些,拿着水那么一冲也就是了,否则盼儿可不愿意跟他呆在一屋。   等到褚良洗干净后,呼啦一声,他竟然直接从水里站了起来。   盼儿眼睁睁的看着他,突然别过头去,巴掌大的小脸儿涨成了猪肝色,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最近丰盈不少,看着倒显得更加水灵了。   从架子上将干净的软布扯下来,一把扔在这人身上,盼儿没好气道:“快擦擦。”   说完,她扭头走到了床边,等到褚良穿上亵衣从屏风后走出来,小媳妇双手掐着腰,恶声恶气的问道:   “你到底是在哪儿受的伤?”   薄唇紧抿,褚良没吭声。   见到这人这副德行,盼儿心底暗暗有了猜测,估摸着和凌氏脱不了干系,否则以这人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会这样轻易的忍下去,简直反常。   盼儿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褚良不说,她也不问,直接拿着巾子将男人的头发绞干,柔声道:“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小女人本想将用过的巾子挂在木架上,岂料刚走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搂住了腰,褚良死死将人箍在怀里,为了不伤到盼儿,他刻意避过了已经颇有规模的小腹,坚实的手臂往上挪了挪,正好放在了......   盼儿微微愣了一瞬,小手抵着胸口,刚想将人推开,褚良却低下头,口鼻中喷洒的热气打在她脖颈上,又酥又麻,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凌月娘怀了身子,娘让我纳她为妾,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说这话时,男人刚毅的脸上露出明显的讥诮之色,面颊扭曲的厉害,明显是动了真火。   盼儿蹭的一声转过头,一双水润润的杏眼瞪得溜圆,咬牙切齿道:“娘怎么能这样?凌月娘肚子里怀的又不是你的种,为什么非要让你照顾她一辈子?咱们家是欠了凌家不成?我不管,你要是收了凌月娘的话,咱们两个也不必再过了!”   见小媳妇气的嘴唇发白,褚良也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按在床前,端了一杯水过来,哑声道:“好盼儿,我就算死了,也不会纳凌月娘为妾,像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也不知道娘是着了什么魔,非要与她绑在一处。”   喝了两口水,盼儿涌起的火气虽然消了,心里头也不由有些发愁,秀眉紧紧拧着,男人看在眼里,甭提有多心疼了。   ------------ 第140章 兄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盼儿眼见着自己连怡宁公主都没送走,现在又多了一个凌月娘,成亲的时候她倒是没看出来,褚良竟然也是个招蜂引蝶的男人,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罢了,反正咬死了不松口就是。”   褚良点头附和着,暗忖明日就去抓了凌渊文来,即使表兄弟两个感情好,他也不打算吃下这么大的亏,凌家的事情,还是让凌家人自己解决的好。   第二日一早,褚良去军营时,并没有直接去到营帐,反而往中军的方向走去,到了厨房外头,将正在揉面的凌渊文给拎了出来。   凌渊文看到自家表哥铁青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得罪了他,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谄媚的笑,试探着问了一句:   “表哥,这一大早的,你怎么动这么大的肝火?”   褚良冷笑一声。   “凌渊文,赶紧把你那好妹妹接走,不论是接回京城,还是送到颍川老家,边城肯定是容不下她了,像这种未婚先育,还想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的妇人,我还是头一回见,要是她不姓凌,我非得活刮了她不可!”   褚良说的每一个字凌渊文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他却不明白了,他妹妹那么乖巧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在定亲前跟男人私通,还被人弄大了肚子,不可能!   凌渊文摇了摇头,满脸正色道:“表哥,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月娘不是这种人。”   “不会有错,昨日她被蝎子咬了,是葛神医亲自诊的脉,已经怀孕两月有余了。”   凌渊文身子一晃,面如金纸,耳边好似有雷声炸响,噗的一声便吐出了一口血来。   褚良赶忙扶了他一把,皱了皱眉。   “你何必......”   凌渊文猛地将褚良推开,直接往军营外跑,守着军营的小兵本想将人拦下,却见着将军摆了摆手,这才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郡守府。   凌月娘昨日割了腕,流了不少血,看着吓人的紧,实际上不却只是皮肉伤而已,多喝些补血的汤药,要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即便如此,凌月娘也做出了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小脸苍白极了,眼眶红肿,看着面前的凌氏,哀戚道:   “姑母,您不必为了我逼迫表哥,只要表哥一家能好好的,月娘什么也不求。”   凌氏忍不住抱怨:“娶了那么一个善妒的妇人,你表哥哪里能好?今年阿良有一命劫,他命中的贵人必须是有皇族血脉的女子,怡宁公主千里迢迢的赶到边城,这份心意阿良竟然生生的踩在脚下,就是为了林盼儿那个女人!”   瞧见凌氏那张扭曲的脸,凌月娘也不由咋舌。   她说怡宁公主为什么上赶着对付林盼儿,原来是想要嫁给表哥,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不过是个望门寡而已,这种命数哪里像是个贵人?   凌月娘试探着说:“姑姑,皇族的女子又不止怡宁公主一个,先前怡宁公主定过一门亲事,最后还没等到拜堂,男方便直接去了,虽然公主的命数定然不差,但命硬成这样,表哥娶了她的话,怕也得不了好......”   一听这话,凌氏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一开始只想着赶紧将阿良命定的贵人给找出来,却忘了那贵人不一定是怡宁公主。   面上露出了丝思索之色,凌氏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堂堂公主奔赴边城,要是让人家满心愤怨的回了京城,他们定北侯府该如何自处?   到了现在,凌氏可算明白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给凌月娘掖了掖被角,凌氏道:“月娘放心,姑姑知道做个妾室委屈你了,但有姑姑在,谁都不能辱了你,倒也比嫁去别人家来得好。”   即使经历了这么多,凌月娘心里头对褚良的念想仍未断绝,此刻她苍白的脸上飞起红晕,那副小女儿娇态一下子就逗乐了凌氏。   “姑姑是为了月娘着想,但也不能跟表哥闹僵了啊。”   凌氏不以为然道:“我是阿良的生母,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话虽如此,但凌月娘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她眼神闪烁了一下,面上刻意流露出几分挣扎。   “姑姑,月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凌氏一愣,赶忙道:“跟姑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先前侄女儿见过小宝一回,只觉得那孩子长得跟表哥半点儿也不像,反而像、像极了嫂嫂庄子里的一个管事,大概是月娘看错了吧。”   这段时间以来,凌氏一直怀疑小宝的身份,此刻听到凌月娘的话,便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顷刻之间失了理智,心里头已经认定了盼儿就是那种不守妇道的淫妇,在外头与人私通,反而将野种赖到了她儿子头上,就为了得着一个将军夫人的位置。   “月娘,连你也这么觉得?”凌氏嘴唇轻轻颤抖,脸色灰败,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瞧见凌氏的模样,凌月娘心里头暗自发笑。   她这好姑姑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当年凌氏还没出嫁,凌家的处境比先前强上许多,在京里也算是名门,否则要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话,凌氏哪里能嫁到定北侯府?   做姑娘时全家捧着,嫁了人之后,上无婆婆磋磨,夫君也不纳妾蓄婢,就算是早早的当了寡妇,儿子孝顺出息,凌氏的日子可谓是顺心极了,才会养成这副简单的性子,轻易就能被人哄了去。   心里头这么想着,凌月娘还没得意多久,只听哐当一声,雕花木门突然被人从外狠狠踹了开。   凌氏刚想斥骂,待看清了来人的脸后,也不由愣了一下。   “渊文?”   凌渊文没吭声,刚刚他一直站在门外,自然将姑姑跟月娘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打小儿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的妹妹,竟然会是这样恶毒的女人,明明表嫂没有什么对不住他们凌家的,月娘竟然敢在姑姑面前搬弄是非,难道她非要将表哥一家子给搅得鸡飞狗跳才能甘心吗?   凌月娘瞪大眼,她从来没看到凌渊文露出过如此阴鸷的神情,哥哥在面对她时,一直都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就算小时候发了火,也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根本不忍心跟她动怒。   现在对上凌渊文失望至极的眼神,凌月娘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心慌,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再也找不回来了。   凌月娘的身子颤了颤,直接冲到了凌渊文面前,死死扯着男人的袖口,眼里浮起一层水汽,哀声道:“哥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打量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人,凌渊文只觉得一阵陌生。   伸手将她的手一把拨开,凌渊文扭头冲着凌氏道:“姑姑,月娘从小就爱慕表哥,以至于当着您的面做出了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情,还请姑姑不要当真,表嫂性情人品都挑不出毛病,肯定不会做出对不起侯府的事情。”   凌月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不止不站在她这一边,还帮林盼儿那个村妇辩驳。   死死咬着牙,凌月娘心里恨得不行,表面上只能强挤出一丝笑,解释道:“哥哥你误会了,月娘没有那个意思、”   不等凌月娘把话说完,凌渊文一把攥住了女人的手腕,道:“月娘在郡守府待的时间不短了,侄儿先将她接回去。”   说完,凌渊文看都不看凌氏半眼,连拖带拽的将凌月娘从屋里拉出去。   凌月娘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毕竟她呆在郡守府里,说不准还得跟了褚良,即便只是做妾,日子却比当正房还要舒坦,要是回了凌渊文的住处,凭着凌家在京城里的形势,她下半辈子哪里还有什么指望?   她使出了吃奶的厉害,用嘴死死咬着男人的手腕,偏偏凌渊文铁了心,即使手腕那处连皮带肉地都快被凌月娘扯下去了,他依旧没有动摇。   兄妹两个走到了郡守府门外,凌渊文找了辆马车,把凌月娘塞了进去。   车厢狭小,甚至还带着一股汗臭味儿。   凌月娘本来就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主儿,骤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里头哪里能好受?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不成非要毁了我一辈子才好受吗?”   凌渊文没说话,伤口滴答滴答的淌着血,将身上的衣料都打成了暗红色。   “我也没想让表哥休妻,只是想当一个小小的妾室,不求名分不求宠爱,有错吗?”   凌渊文闭着眼,脑袋靠在车壁上,面色没变,但气息却急促不少。   “你妹妹的人生已经毁了,我肚子里怀了别的男人的野种,这辈子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陡然睁开眼,凌渊文面上涌起一丝疲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月娘,你不该强求。”   凌月娘冷笑一声:“我强求?你是我亲哥哥,不该帮我吗?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难道你也被林盼儿那个贱人给勾.引了?”   啪的一声,凌渊文一耳光甩在凌月娘脸上,嘴唇紧抿,胸口不断起伏着,明显是气的狠了。   凌月娘何尝受过这种委屈?捂着脸呜呜痛苦起来,她身子骨照比别人要弱气几分,昨日还让毒性烈的蝎子狠狠咬了一口,一气之下,小腹痛如刀绞,疼得她直冒冷汗。   原本凌渊文还气着呢,等看到裙裾上一片猩红时,也吓了一老跳,直接抱着凌月娘下了马车,冲到了离着最近的一家医馆里。   进了医馆,凌渊文眼珠子满是血丝,扯着嗓子喊道:“大夫!大夫呢?”   “来了!”   很快就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走了出来,一看到女人下身满是鲜血,赶忙让凌渊文将人放下,一看脉象,就知道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即使灌下去再多的保胎药,也是无济于事。   老大夫擦了擦汗,冲着面色仓皇的凌渊文道:“公子,你夫人还年轻,只要好好调养身子,孩子总会有的......”   知道孩子没了,凌渊文也没有解释的心思,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心里头竟然轻松了几分。   抱着已经痛昏过去的凌月娘回了小院儿,院子里的婆子早早迎了出来,见着公子带了女人回来,先是诧异一番,等到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之后,不由大惊。   这、这不是小姐吗?   “少爷,小姐身上怎么全是血?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凌渊文没开口,摇了摇头道:“月娘身子虚,最近得好好补补,你将人看好了,千万别让她出去。”   说着,凌渊文将手里头提着的药材放在桌上,浓郁的血腥气一股一股地往口鼻中钻,让他胃里头一阵翻涌,差不点吐出来。   *   *   金玲身上原本就只是皮肉伤,擦了葛老头特制的金疮药之后,没几日就好的差不多了。   这天栾玉抬了一口大箱子到了金玲所住的厢房中,她赶忙将门打开,瞥见了那木箱子,忍不住问了一嘴:   “栾玉姑娘,这里头是什么玩意?”   即使栾玉身手好,力气大,一个女儿家将百十斤重的东西搬来弄去的,身上出了一层热汗,她用袖口擦了擦脸,道:“里面装着百虫消,夫人琢磨着让你去云来楼门口摆摊,就卖百虫消这一种药粉,一瓶一百文,若是做得好的话,你也能攒下来一笔银钱。”   一边说着,栾玉一边看着金玲。   先前这妇人被打的鼻青脸肿,也看不清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如今这么一瞧,竟然也是个娇柔的美人儿,生了一身罕见的好皮肉,眉眼秀气,身段儿窈窕有致,要不是被歹人奸淫了,估摸着也不会受这么大的委屈。   “一百文?”   金玲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她夫家本来就没几个银钱,否则也不会为了区区五两银子就将她们母子俩给卖了,此刻听到一瓶药粉就要卖出一百文的“天价”,金玲实在是吃了一惊。   “一百文已经算是便宜了,我在边城里的药铺打听过,就算是普通的除虫药,也都是三四十文的,而且只能对付一两种虫子,并不好用。”   “那这百虫消就有用了?”   “只要在住处洒上百虫消,甭说蝎子了,就连蛇虫鼠蚁也不会进来,比起那些掺了雄黄的药粉强了不知多少。”   金玲将信将疑的把箱子打开,从中拿了一瓶药粉,想到这么点玩意儿就值一百两银子,她手心里都冒出了一层汗,生怕将药瓶给摔了。   栾玉见她这样,捂着嘴笑了笑:“卖出一瓶,给你五文赏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要是不愿意做的话,府里头还有不少人嘞。”   孤儿寡母呆在郡守府养伤,金玲最缺的就是银子,一听到这话,点头如捣蒜,将此事应承下来。   栾玉带着金玲直接去了云来楼,因为腌菜跟药酒卖得好,谷老板一见着盼儿身边的人,笑的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细缝儿,听说有人要在云来楼旁边摆摊,拍着胸脯保证道:“栾玉姑娘放心,金玲在云来楼这地界儿做生意,有老谷我护着,肯定不会出差错,只是......”   “只是什么?”栾玉忍不住问了一嘴。   “最近买桂花酒的人多了不少,夫人那儿可还有存货没?要是供不上的话,一天得亏多少银子啊!”   自打那胡家小姐喝了桂花酒,一张脸变得白净不少,边城里的女眷便迷上了这药酒,手头阔绰的,每日都必须喝上一杯,要是不那么宽裕的,咬咬牙攒上点银子,买上一杯,心里头也觉得痛快。   说起来这桂花酒还真是奇了,若是女人面上有些瑕疵,喝进肚以后,也能好转几分,虽然不能全部消失,却也比用那一层层的米粉将脸盖上强。   栾玉说:“新一批桂花酒才酿上,地窖里却是没有了的,不过人参酒跟金菊酒听说就要好了,谷老板可要进一批货试试?”   听了这话,谷老板连连点头。   生意人心里头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谷老板自然清楚从盼儿手里头流出来的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只是那美容养颜的桂花酒供不上,实在是有些可惜。   要是上头没有将军夫人压着,他早就把桂花酒的价格翻一番了,偏偏郡守府那边死活不让涨价,谷老板也不敢闹的太僵,只能唉声叹气的做生意。   将金玲送到了地方之后,栾玉也没在外头多做逗留,冲着她交待几句,让金玲不必担心儿子云云,之后便回了郡守府。   云来楼的小二从堂中搬出了一张大小合适的桌子,摆在了大门口的右侧,用油布搭了棚子,也能起到遮风挡雨的效果。   金玲将大布口袋里的百虫消全都摆在了桌面上,坐在桌后,一时间有些发愁,不知道该如何招揽客人。   她低头叹气,眼角扫见地面上有几只活蹦乱跳的蝎子,脸色不免难看了几分,想起栾玉曾经说过的话,抓起一只不起眼的瓷瓶,将药粉在身边稍微洒了些。   ------------ 第141章 翟家夫妇   药粉刚一洒在地上,那几只张牙舞爪的蝎子就好像被火烫着了一般,飞快地跑走了。   有个客人从云来楼里出来,瞧见这一幕,不由咋舌,盯着蝎子消失的方向,直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又打量着金玲,忍不住问了一嘴:“你这驱虫药挺好用的,多少钱一瓶?”   金玲怎么也没想到生意竟会来的这么快,她呆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急慌慌道:“百虫消一百文一瓶,洒在院子里头,绝对有效。”   “一百文一瓶?你这驱虫药比别家贵得多啊!”   金玲以前也没做过生意,她性子腼腆,在心里暗暗思量了一会儿,才慢慢解释道:   “百虫消比一般的驱虫药要好用些,您刚刚也瞧见效果了,反正买回家试试也不吃亏,最近院子里的蝎子多,虽然城中的蝎子大多没什么毒性,但小孩要是被咬上一口,也实在是不好受。”   金玲是个美人胚子,声音也娇柔动听,那客人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根本不想为难她,便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百文,买下了一瓶药粉。   目送着客人离开,金玲将银钱放在桌下的箱笼里,坐在木椅上,心里琢磨着日后该怎么办。   她现在被人休了,身无长物,还带着个没满周岁的孩子,亏得将军夫人是个心善的,将她们母子两个留在了郡守府,还给她找了这么个活计,每卖出一瓶药粉,能从中赚的五文钱,看似不多,但药粉若是卖的多了,积少成多之下,数目也很是可观,起码他们母子俩的嚼用是够了的。   能进云来楼的食客,一般都是手头阔绰之人,看到有个年轻妇人在卖东西,谷老板竟然没将人赶走,有好奇的便上前问了问,听说药粉跟腌菜药酒一样,都是从郡守府里出来的之后,原本有人嫌弃百虫消卖的价钱贵,现在一个个都主动讨了腰包,毕竟大家都是亲眼瞧见过的,知道郡守府出来的东西有多好,桂花酒就是先例。   今日从府里出来,金玲带了几百瓶百虫消,过了一个头晌,竟然卖出去了一多半。   她虽然知道边城中蛇虫鼠蚁要比别处多些,但一座城池也就几十万人,卖的这么快,还真是出乎了金玲的意料。   等到太阳下山时,金玲看着装满了铜板的箱笼,一时间也不由有些怔愣,谷老板知道她辛苦,将人请到了后厨,让帮厨给女人下了碗面,之后才派人将金玲送回郡守府。   金玲刚一进屋,栾玉就来了。   她怀里头抱着襁褓,正是金玲的儿子张重。栾玉如今还没成亲,自然也不太会带孩子,她的动作并不熟练,金玲看到后赶忙将张重接进怀里,抱着小娃轻声哄着。   先前刚进府时,张重这小子瘦的就跟皮包骨似的,孩子本就生的小,又因为好长一段时间没吃过饱饭,眼睛老大,腕子却细瘦的好像能掰断似的,根本没有小孩身上的软肉。   栾玉看着心疼极了,在心里将张家那只会打老婆的怂货骂了百八十遍,先前她虽然去了一回张家,将金玲的丈夫狠狠揍了一顿,但看到孩子这副模样,仍有些不解气。   孩子瘦弱的事情栾玉跟夫人也提了一嘴,盼儿得了信儿后,特地跟厨房吩咐了一声,做了些下奶的鲫鱼汤之类的吃食,还往里头添了不少灵泉水,日日送到金玲房里。金玲被这些汤汤水水的滋补着,身上的奶.水自然也就多了,将张重养的白胖了些,看着倒是十分讨喜。   栾玉捏着张重的手,看着小娃娃隐隐带着幽蓝的眼珠,忍不住道:“小重的眼睛生的真好看。”   说这话时,栾玉根本没注意到金玲的身子僵硬的厉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好半晌才恢复了自然。   “小孩子都长得好,等大些才能看出好不好看。”   栾玉又问了问金玲有关生意上的事,得知今日带着的五百瓶药粉全都卖完了,她心中一喜,忙夸了金玲几句。   “奴婢哪有什么功劳,都是夫人的东西好,再加上云来楼有钱人多,才卖的好些。”   “你别谦虚啊,这事要是换了别人,还不一定能做的成呢,对了,你记着离谷老板远点,他正踅摸着要纳第三房小妾,你模样生的美,可别让人盯上了。”   听到这话,金玲瞪了瞪眼,想到今日谷老板的殷勤与照料,一时间不免有些心慌。   见到她这副模样,栾玉不由问道:“怎么了?”   金玲吞吞吐吐道:“今日药粉卖完之后,谷老板留奴婢在云来楼里吃了饭,又派人将东西送了回来。”   栾玉磨了磨牙,脸色明显不好了:“明日你带上些干粮去,那两个箱子倒是有些重,你能推动板车吗?”   金玲点头:“可以的,以前在张家时,奴婢就经常做粗活儿。”   两人又说了几句,栾玉才拿了钱往外走,屋子里只剩下金玲母子两个。   女人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男孩眼珠乌溜溜的,细看之下才能瞧见那一点幽蓝。   那天晚上对她用强的男人,金玲记得那人的模样,只是一直不敢回忆,毕竟那段记忆对她而言,就是无止尽的噩梦,她其实猜到了,男人呢应该是个匈奴,但却不想承认这一点。   大业的妇人要是被匈奴奸.淫了,有不少性子烈的都会直接寻死,要不就将肚子里的孩子给打了,偏偏金玲性子软弱,也不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受尽磋磨之后将张重生了下来,尽心竭力的隐藏他匈奴人的身份。   *   *   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最近天气一下凉了不少,也不知怎么搞的,凌氏竟然染上了风寒,喝了几幅汤药都没见好。   虽然先前因为凌月娘的事情,褚良对凌氏生出了几分埋怨,但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现在身子不好,他心里头肯定是记挂的,这日便提前从军营里回来,将葛老头叫到了院子里。   “葛老头,老夫人都喝了四五天的汤药了,怎么身子还不见好?”   听出了将军言语中透露出的不耐,葛稚川连忙喊冤:“将军,老夫人身子不好可跟小老儿没什么关系,她是得了心病,还得心药医,哪能喝几幅汤药就能将病根儿除去呢?”   凌月娘小产之事,褚良也有所耳闻,自然清楚凌氏的心病到底是什么。   薄唇紧抿,褚良正色问:“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   葛老头说:“夫人的灵泉水还能有些效用,煎药时掺上些灵泉水,老夫人喝个几天,心里头的那股火气发散出去了,这身子自然能好。”   想到盼儿挺着大肚子还得将灵泉水弄出来,褚良不免有些心疼,皱着眉不说话。   一看到将军这副模样,葛老头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慢悠悠道:“您是不是觉得将灵泉水从夫人的身体里弄出来,有些伤身啊?”   “你倒是明白。”   葛老头嘿嘿一笑:“将军,小老儿的医术您还信不过吗?夫人的身体绝对没问题,再者说来,灵泉本就是活泉,一直在身体里不流出来,那不成了死水吗?先前夫人弄出了灵泉水,小老儿紧随其后给她把脉,发现脉相反而要更强健几分。”   褚良拧眉:“此话当真?”   葛稚川:“借小老儿十个胆子,也不敢糊弄将军啊!”   正说着呢,栾英突然进来了,冲着褚良抱拳行礼,道:“将军,钦差来了。”   “钦差?”   猛地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褚良面色凝重,不知道新皇千里迢迢的派了钦差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刚走出院门不远,褚良便看到了来人,正是翟恒。   这翟恒乃是皇后的亲兄长,如今也算得上是国舅爷了,陛下将他派过来,想必也是信得过的。翟恒身上除了钦差一职,并无其他实职,只有爵位而已,他年纪不小,今年满了四十,不过保养的却不错,看着就跟三十许人一般。   翟恒冲着褚良抱了抱拳,笑着道:“早就听说过定北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褚良也知道赵恒说的是客套话,他笑了笑,问道:“国舅爷来到边城,可是有什么要事?”   翟恒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陛下想要议和。”   高大的身躯陡然一震,褚良鹰眸圆瞪,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突然想要议和?”   “马上就要入冬了,匈奴没有粮草,势必会来边城劫掠,若是开放互市的话,大业能换来不少矿藏,也解了战事之危。”   听起来有些道理,但新皇能做出弑君之事,也不像是那种和善软和的性子。   瞧出了褚良的心思,翟恒也没隐瞒:“先前琼州的船队出了海,说蛮夷小国上多矿藏,虽然比不上我们大业地大物博,但也是一块肥肉,比起出海,跟匈奴争抢弹丸之地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反正只要开放了互市,他们也能消停一阵。”   开放互市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每年到了冬天时,都是最难捱的时候,不止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匈奴们为了粮食一个个悍不畏死,几乎要将边城给攻破了,即使定北军都是猛将,折在此处,褚良心里也不会好过。   “既然如此的话,褚某便派使臣给阿古泰送信。”   “不忙。”   翟恒:“我听说怡宁公主就在边城,既然要跟匈奴开放互市,咱们大业总得拿出点诚意才好,陛下思来想去,觉得只有选出一位公主和亲,才是最妥帖的办法。”   闻言,褚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自打知道了怡宁公主对他的心思之后,褚良的确觉得十分厌烦,但要是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位金枝玉叶去了关外不毛之地,成了一枚棋子,的确可怜的很。   不过可怜归可怜,褚良却不会阻止怡宁公主和亲。   “此事还得与匈奴首领商谈一番,光咱们在这想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翟恒点头称是。   “我夫人还在车队里,边城中若是有合适的宅子,还请定北将军知会一二,我好安置家眷。”   看到翟恒俊朗的面容,褚良恍惚间想起,这位翟国舅在京里有惧内的名声,成亲足足有十几年了,夫人一无所出,他也没做出纳妾蓄婢之事。   到底惧不惧的褚良不清楚,但他知道,翟恒对夫人定然是十分爱重,否则也不能做到十几年如一日。   褚良带着栾英将翟恒的夫人代氏接进府里,又派了侍卫去知会盼儿一声。   知道翟恒一家非比寻常,盼儿麻利的换上衣裳,由栾玉搀扶着往外走,刚走过垂花门,就见到一行人远远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褚良,还有一个年岁稍长的男子,应该就是国舅爷了。   眼神落在翟恒身侧的妇人身上,这妇人的模样生的很是清秀,却不算娇美,眼角处有细细的纹路,但皮肤白皙,看着十分亲和。   盼儿迎了上去,先是跟翟恒行了礼,之后扭头看着代氏,口中道:“这就是代夫人吧?”   代氏性子柔和,一看到盼儿挺着大肚子出来,心里头便升起几分羞愧,此刻忙上前一步,轻轻握着女人的手,哑声道:“怎能劳烦将军夫人亲自来接?你怀着身子,现在正是该好好养胎的时候,都怪我。”   女人们有女人们的话题,褚良跟翟恒也不愿意掺和,将人带着认了认门之后,便一道去了前院儿。   代氏带来的丫鬟婆子将隔壁的院子收拾出来,亏得郡守府足够宽敞,否则挤了这么多的主子奴才,怕是都住不下呢。   拉着代氏进了正屋,盼儿很喜欢这妇人的性子,送了一瓶百虫消,又拿了些桂花酒跟人参酒给代氏,因为常年跟葛老头接触,盼儿对医术也有些了解,虽然不会诊脉,却能从人的面相上看出她的身体究竟如何。   代氏虽然生的细皮嫩肉,但整个人却有些显老,嘴唇青白,发丝枯黄,正是精气不足所致。   看出了这一点,盼儿也没有贸贸然提及此事,只是让栾玉端了两碗蜜茶过来,冲蜜茶的原料都是从废庄千里迢迢送过来的,她还特地在蜜罐子里加了些灵泉水,蜜水中的灵气自然不少。   代氏原本是不想动蜜茶的,毕竟在人家院子里做客,若是喝多了水,老跑去更衣,实在是太不规矩。从小养在世家大族,代氏平日里都注重着这些,不会让别人为难。   哪想到茶汤刚刚端上来,她手里拿着茶盏,将上头溢出的水汽轻轻拂了拂,那一股香甜的滋味儿就跟灵蛇一般,嘶嘶的往她鼻子里钻。咽了咽唾沫,代氏低着头,眼神往澄黄的蜜茶上瞥了一眼,最终还是没忍住,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从京城一路坐着马车赶到边关,就算是筋骨强健的男子,都受不住舟车劳顿之苦,像代氏这种身子骨并不很好的闺中妇人,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罪,即使到了城中修整了一阵子,现在也没有缓过劲儿来。   蜜茶入口之后,茶汤好像化作一股热流,顺着唇齿慢慢滑落,进了胃袋之中,将周身的疲乏都给驱散了不少,代氏的嘴唇上都带了几分血色。   她忍不住喟叹一声:“盼儿这茶真好,先前在京城里带了这几十年,竟然从来没喝过这种好东西,还真是虚度光阴了。”   捂着嘴笑了笑,盼儿道:“泡水的蜂蜜是自家庄子里产的,原料正是枸杞,那东西本就补气血,喝了肚子里舒坦极了,现在酿成蜂蜜,也就吃个新鲜,姐姐若是喜欢的话,拿回去些泡水便是。”   ------------ 第142章 遣妾一身安社稷   两个女子认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开始以姐妹相称,要是被前院儿的那两个男人看见了,怕是连眼珠子都得惊下来。   眼见着天色擦黑,代氏也不好意思继续叨扰,毕竟盼儿怀着身子,孕妇最不能劳心劳神,否则不止伤了自己,连肚子里的娃儿也会跟着受损。   代氏自己身子弱,没福分生个一儿半女的,因为移情作用,对别人家的骨血却十分上心。她跟盼儿道了别之后,便带着盼儿送的东西直接回了所住的院子中。   代氏体弱的毛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从小打大喝了不知多少的汤药,总算将身子骨养的强健了些,只可惜她足足三十有二了,成亲十多年,肚子里一点消息也无,不能给夫君添上一儿半女,让翟恒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想到此,她心里头就甭提有多难受了。   忍不住叹了一声,代氏琢磨着过了年之后就给翟恒纳一房妾室,不需貌美,只要身家清白,性子老实,能够给翟家传宗接代也就成了。   即使理智上明白纳妾才是最好的选择,代氏心里头却是不愿意的,毕竟她嫁给翟恒足足十几年,鹣鲽情深,比起寻常夫妻的感情好了不知多少,即使没有孩子,翟恒也对她一如既往,从来没提过纳妾蓄婢的事情。   要是自己主动提及此事,他怕是也得恼了。   心里头正胡思乱想着,正主便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站在代氏身边,翟恒眼里尽是柔色,从女人手里头接过木条,挑了挑灯芯,房中顿时亮堂不少。   上下打量着代氏,翟恒突然道:“夫人今天真美。”   都是老夫老妻了,突然听到这句话,代氏还是闹了个大红脸,啐了一声:“你这人没个正形,胡说什么呢?”   翟恒坐在圆凳上,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赶忙改口道:“都是我胡说八道,夫人哪天不美?我竟然还说了今天二字,春禾大人大量,还请原谅为夫这一回。”   一边说着,翟恒还一边冲着代氏挤眉弄眼,他倒是没有胡说,原本因为舟车劳顿的缘故,代氏最近的脸色的确不好,哪想到去跟那林盼儿谈了一会,面颊好似带了些血色。   “听说那将军夫人出身不高,以前好像只是个奶娘......”翟恒故意说了这么一句,代氏马上开口反驳:“你这人怎么这样?与人交友竟然还看出身?我瞧着将军夫人好的很,性子好,模样好,比起京里头那些心思百转的夫人们不知强了多少。”   “我倒不知道春禾对林盼儿的评价这么高、”翟恒慢吞吞开口,一把攥住了代氏的手,将人往怀里拉。   代氏一颤,顺从地靠在男人怀里,想到自己不能给翟恒生一个儿子,眼眶便有些发热,好悬没掉下泪来。   因着体弱的缘故,代氏有些认床,只要新换了住处,头先几晚肯定是睡不着的,哪想到夜里洗漱一番后,她脑袋刚一沾枕头,便涌起了无尽的睡意,眼皮子好似有千斤重,没多久便睡熟了。   床外侧的翟恒侧身,听到夫人平稳的呼吸声,凤目中露出了几分惊异,还掺杂着不少欣喜。   京城里的流言翟恒不是不知道,他也清楚代氏的打算,不过于翟恒而言,能不能有人继承家业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跟夫人好好过日子也就成了,什么妾室子嗣之类的,翟恒都不在乎,偏偏代氏自己迈不过这个坎儿,他便想着带代氏出来散散心,也省得闷在京城里,总有些没眼力见儿的拿他们夫妻膝下无子的事情说嘴。   原本翟恒还担心代氏受不住舟车劳顿,哪想到今日睡的竟然这么安稳,看来边城还真是来对了。   第二日一早,代氏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睁眼,伺候在身边的小丫鬟听到动静,赶忙上前来,伺候代氏洗漱。   “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   听到这话,代氏瞪圆了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她站在床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也没觉得这床榻有何特别之处,但昨夜里睡着还真舒坦的紧。   小丫鬟见着夫人站在原地不动,生怕她着了凉,赶忙道:“夫人,边城照比京里头要冷些,即使屋里头烧了火炕,您也得多穿点,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   自己的身子,代氏自己清楚,她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性子,披上了一件厚实的外袍后,才开始洗漱。   等到用饭时,小丫鬟手里头端着酒壶,走上前来,小声道:“昨个儿将军夫人送酒时,说这药酒是葛神医配制的,对女子身体十分有益,夫人不如先尝一尝,说不准真能有几分效用呢......”   代氏倒是不认为一壶药酒能起什么作用,她体弱是老毛病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病根儿,就是身体不如人罢了,喝药也没有用。   不过这药酒好歹也是盼儿的一番心意,她也不好辜负了,便点了点头:“先少倒点,大早上的若是带了一身酒气,反倒熏人的很。”   透明的酒液刚一倒进杯中,看到那浅黄色的酒水,代氏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昨日喝过的蜜茶,她愣了一下,赶忙将酒杯端起来,喝了一小口,一股不同于枸杞蜜的香甜霎时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桂花的香气本就浓烈,酿药酒的桂花品相又好的很,大多数原料都是从十里坡的庄子一并送来的。甭看只是一壶小小的药酒,里头可浓缩了桂花的精华,又有其他不少种药材相辅相成,添上灵泉水之后,这种滋补的功效足足放大了无数倍。   代氏以往不常饮酒,此刻乍一入口,呛得咳嗽了两声,等到习惯了酒液的味道后,她肚子里的馋虫立刻被勾了出来,将一杯桂花酒喝的干干净净,眼神又落在了酒壶上。   小丫鬟看到夫人的模样,捧着酒壶退了两步,结结巴巴道:“您刚刚说了,早上不宜多喝,况且您的酒量又没有多好,要不等晚上再尝尝,省的喝醉了。”   说实话,此刻代氏一张脸涨得通红,浑身也有些发热,偏偏她脑袋清醒的很,并不觉得难受,摆了摆手,她道:“那就先将桂花酒收起来吧,等到晚上老爷回来再说。”   听到这话,小丫鬟松了一口气之余,心里头不免也升起了几分诧异,想不出来这桂花酒有何出挑的地方,竟然能让夫人这般不舍。   她家夫人虽然不好杯中之物,但因为出身高贵,这些年也没少尝过宫廷中的美酒,现在竟然能对边城中的药酒念念不忘,估摸着这应该也是好东西,只是到底有多好,就不能确定了。   *   *   凌月娘被凌渊文从郡守府接出来之事,自然也瞒不过怡宁公主,她恨极了碍事的凌渊文,心里头气的狠了,呼呼地往外冒出毒水来,偏偏没有任何办法。毕竟凌月娘都已经小产了,再拿她与人私通一事来要挟,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想到此,怡宁公主的脸色更加难看几分,伺候在公主身边的老嬷嬷见状,忍不住开口道:“公主是真瞧上那定北将军?”   老嬷嬷一直伺候在怡宁公主身边,如今已经有十几年了,她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公主对一个男人生出这么大的执念,可是公主拢共也没见过定北将军几回,要说有多深厚的情谊怕是也不见得。   “嬷嬷,本宫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不识好歹之人,按着凌氏的说法,今年就是褚良的命劫,只有本宫才能化解,现在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奶娘,姓褚的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胆敢拒绝本宫,真是蠢笨如猪!”   一边说着,怡宁公主手里头死死攥着锦帕,这帕子是用上好的织锦裁剪而成,虽然没有什么精致的图样,但摸着却十分细软光滑,此刻被戳出了一个又一个窟窿,老嬷嬷却好像没见着似的,手里头拿着一支红宝石珠钗,插进女人的发间。   “既然那厮不知好歹主动求死,公主又何必为他枉费心思?天底下好男儿那么多,也不止褚良一个、”   怡宁公主知道嬷嬷的意思,忍不住反驳道:“本宫就是不甘心,他怎么敢拒绝本宫?”   心中暗叹一声,老嬷嬷知道公主的性子,此刻怕是拗上了,谁来开解都没有用。   怡宁公主刚刚梳妆打扮完,就见着一个小丫鬟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都没顾得上行礼,便直接道:“公主,定北将军跟国舅爷在外头,想要见您一面。”   褚良身为将领,呆在边城实属自然,但翟恒不在京城里,跑到此处作甚?   怡宁公主忍不住皱起了眉,冲着丫鬟道:“将人带到正堂。”   说着,她便往正堂走去。   刚进屋坐定,褚良跟翟恒便来了,一看到怡宁公主,这两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怡宁公主道:“不知国舅爷与将军远道而来,到底所为何事啊?”   以前新皇还没登基时,怡宁公主就看王妃不顺眼,眼下赵王妃成了皇后,她娘家哥哥也成了国舅爷,不还是借了皇兄的势,现在竟然嚣张起来了,这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德行,真是令人作呕。   翟恒年过四十,怡宁公主不过是个小姑娘,心思藏得不深,此刻脸上露出了几分,自然瞒不过他。   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翟恒直截了当道:“公主身为陛下嫡亲的妹子,总得为国分忧才是。”   老嬷嬷皱了皱眉,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有些不妥,不过她只是怡宁公主的奶娘,说难听些跟奴婢也没什么差别,自然不能在主子中间插话。   “如今陛下打算跟匈奴议和,开放互市,准备选一位公主和亲、”   话还没说完,怡宁公主便蹭的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娇艳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怎么?难道翟钦差还想让本公主去和亲不成?”   翟恒面色温和道:“高祖时期的端慧公主也曾和亲,没理由端慧公主能做到的事情,怡宁公主便做不到,为了边关的百姓与将士,还望公主忍耐一二。”   凤目中爬满血丝,怡宁公主死死地盯着褚良,一字一顿道:“定北将军,你也是这么想的?本宫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就是为了你的安危,如今将军竟然打算将本宫送到匈奴手里,你可还有半点良心?”   男人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沉稳而镇定,缓缓道:“公主的心意褚某心领了,不过褚某已有妻室,无论是死是活,都是命数,与公主无关。”   怡宁公主踉跄几下,要不是老嬷嬷伸手扶了一把,她怕是都站不住了,两行清泪顺着娇嫩的面颊滑落,女人眼中满是怨毒,恶狠狠道:“褚良,你好狠的心肠!你简直不是人!”   将女人的斥骂声听了一遍,褚良没有开口,慢悠悠的喝着茶,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缓缓道:“今日过来,只是为了跟公主知会一声,让您做好准备而已,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臣等先行告退了。”   说完,褚良跟翟恒一齐起身,毫不留恋地往外走。   眼里积聚了一层水汽,怡宁公主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软软地栽倒在八仙椅上,如坠冰窟,整个人没有半点儿热乎气儿。   瞧见自家主子成了这副模样,老嬷嬷也心疼的很,赶忙握着怡宁公主的手劝道:“公主,您千万别担心,眼下只是透露出和亲的风声而已,此事并没有定下来,还有转圜的余地。”   缓缓摇头,怡宁公主惨笑一声:“转圜的余地?嬷嬷别骗本宫了,在皇兄眼里,本宫这公主的身份,只不过是一枚颜色光鲜的棋子,能够物尽其用自然是再好不过得了,他哪里会管一枚棋子的死活?”   扫见女人脸色灰败,老嬷嬷犹豫着道:“老奴还有一个办法,只是怕委屈了您。”   ------------ 第143章 清口丸   “出了玉门关,跟死都没有什么差别,本宫还怕什么委屈?”   老嬷嬷道:“若是和亲的话,重要的只是公主的身份,而不是您这个人,您先前虽然定过一门亲事,但还是完璧之身,陛下才会让您和亲,但若是您怀了身子的话,为了两国安宁,这人选也会变动一番......”   堂堂大业的公主,在婚前失了清白,甚至怀上了野种,对怡宁公主而言,无疑是将她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   不过想想嫁到匈奴之后的日子,锦衣玉食换做了西北的风沙苦寒,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怡宁公主遍体生寒,简直怕极了,幽幽道:“嬷嬷,你说的有道理,丢些脸面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成事,本宫什么都不在乎。”   老嬷嬷说:“不过您打算跟谁人......敦伦?”   伸手捂着涂着胭脂的红唇,怡宁公主轻笑一声:“自然是定北将军了,眼下他对本宫避如蛇蝎,一旦本宫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可真是有趣的紧。”   此时此刻褚良还不知道,怡宁公主已经将主意打在了他身上。   他跟翟恒两个回到郡守府之后,便各自分别了,直接进了自家院子里。褚良先去看了看小宝,检查了这孩子的功课,将娃儿数落了一番,眼见着小宝眼泪汪汪,他心里一咯噔,生怕孩子跟他娘告状,忙不迭地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刚一进主卧,就有一股十分清冽的味道往鼻子里钻,这股味儿浓郁而刺激,让褚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盼儿听到动静,取出锦帕擦了擦手,冲着男人勾唇一笑:“将军,银丹草的味道如何啊?”   “银丹草?你拿这玩意作甚?”   走到褚良身边,盼儿挽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又娇又软,简直比加了灵泉水的蜂蜜都甜:“冬天屋里头烧炉子,那股味儿实在是太闷人了,我嫌难闻,就去找葛老头要了方子,他还额外给了些银丹草,让我自己鼓捣......”   “媳妇是要拿银丹草做香包?”   盼儿抿着嘴直摇头。   “那要做什么?”   踮起脚尖,柔嫩的指腹戳了戳男人的薄唇:“咱们用完饭食后,即使拿茶汤漱口,嘴里头还是一股子菜味儿,现在有了银丹草,将此物做成丹丸,有事没事便吃上一粒,自然满口生香。”   褚良被日头晒的黝黑的脸上满是不赞同:“是药三分毒,你现在怀着身子,万一吃坏了怎么办?”   “银丹草哪里有什么毒性,将草药榨出汁子,加了饴糖熬在一起,搓成糖球,若是嫌弃滋味寡淡,便再加上些百花蜜,不止有用,味道还好的很嘞,更何况我又不会吃太多,没事儿的。”   扫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铜盆,褚良捂着鼻子没吭气,被小媳妇拉到了里间,突然说了一句:“盼儿,你说灵泉水对代氏有没有用处?他们夫妻两个成亲十几年,依旧没个一儿半女的,若是代氏怀有身孕,无论对翟家还是翟恒,都算是天大的恩惠。”   房中只有夫妻两人,盼儿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道:“灵泉水的确能调养身体,昨个儿代氏喝了蜜茶之后,脸色也好转了些,不过到底能不能让代氏有孕,这还真说不好。”   盼儿自己个儿跟代氏也挺投缘的,即便不考虑翟家,她也希望代氏能少受些委屈,一个无子的主母,在高门大户之中过活,实在是太艰难了些。   叹了一声,盼儿将下巴抵在了褚良的肩膀上,像只撒娇的猫儿似的,来来回回地蹭了好几下,轻声道:“代氏心眼好,若灵泉水真能有用,咱们帮帮她就是,也不指望翟家记着恩。”   粗粝的大掌握住柔软的小手,褚良微微点头:“陛下打算让怡宁公主和亲,等到边城的互市开起来了,咱们一家子便能回京了。”   说心里话,盼儿的确很想回京,毕竟她跟林氏都好长时间没见了,也不知道小石头说话溜不溜,只要一想到娘家人,盼儿心里头便涌起一股暖流,恨不得身上长出一双翅膀,直接飞回去。   “最近用灵泉水的地方多,娘跟代氏怕是都离不开灵泉水,此物虽然是源源不断取用不竭的,但你也得顾及着自己的身体,若是觉得难受了,别再掉泪了,好不好?”   小媳妇眼神眨了眨,红唇轻启,温热的气息轻如羽毛,弄的褚良耳廓处的皮肤微微发痒,他耳朵动了动,闷闷地笑了一声。   夫妻两个歇下了,等到天亮之后,褚良去了军营,盼儿这身为儿媳的却不能闲着,往凌氏院子里去了。毕竟婆婆受了风寒,她要是不去瞧上一眼的话,实在是不太妥当。   小宝还不满四岁,盼儿生怕小孩体弱,万一被过了病气又闹起毛病就不好了,便让佘氏好好照顾孩子,不让他老往外跑。   冷风一阵阵地刮过,两手护在胸前,盼儿将衣裳拢紧了,加快脚步走进凌氏所住的小院儿中,将一迈进主卧,一股苦涩浓稠的药味儿便劈头盖脸的溢了出来,熏得她不由皱了皱眉。   掀开帘子,凌氏身边的李嬷嬷瞧见是盼儿来了,先是一愣,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将军夫人最近跟老夫人闹的不太痛快,眼下来此,指不定心里头有什么腌臜心思呢。   盼儿扫也不扫李嬷嬷阴郁的神情,径直往床边走了去,此刻凌氏也听到动静,扭头看到小女人身上妃色的衣料,立刻就不痛快了,捂着嘴咳嗽了几声,不满道:“你都已经是两个娃儿的母亲了,怎么还穿红戴绿的?阿良身为将军,你可不能将村里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毛病带出来,万一让别家的女眷看了笑话,咱们定北侯府的名声可就全没了。”   凌氏明明病的不轻,偏偏数落起盼儿来,一口气能说这么一长串,可见身子骨儿根本没有多大问题。   红嘴儿勾起一丝笑,栾玉搬了张椅子,盼儿直接坐在了炕沿,拉着凌氏的手,恭敬道:“将军一早去了军营,让儿媳好好照看婆婆,这一整日都出不得院门,也没有人会来看咱家的笑话,您放心便是。”   打从成亲那日开始,盼儿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凌氏满意的,一开始她还费尽心力地想要约束自己,做的更好,更像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一样,偏偏她本身就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女子,要是天天吟诗作对手不释卷,岂不成了东施效颦?   盼儿心里头对那些规矩十分厌恶,恨不得常住在废庄中,没有凌氏在边上叨咕,她的日子也能过的轻快些。   不过眼前这位到底也是褚良的亲娘,即使盼儿不能将凌氏放在与林氏等同的位置上,也会好好照看她。   从栾玉手里接过药碗,瓷碗略有些烫手,小女人的皮肉本就娇嫩的很,此刻从指腹到手心都烫红了一片,要是褚良在这儿,怕是得心疼坏了。   偏偏凌氏生了一副铁石心肠,冷眼看着盼儿,只觉得她是在作戏。   说起来,林盼儿不过是个从穷乡僻壤里爬出来的村妇,要不是跟齐川成了亲,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来到京城,好不容易勾.引了她儿子,成了将军夫人,她自然得好好揣摩着男人的心思,坐稳将军夫人的位置,所以才会对自己如此殷勤。   心里头一直这么想着,凌氏早就将林盼儿看作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满脸厌恶之色根本不屑于隐藏,当作没看见女人手里的药碗,脑袋靠在身后的攒金丝软枕上,闭目养神了。   栾玉一直跟着盼儿,眼见着老夫人这么对待主子,她心里也不好受,偏偏这位拿乔儿的是将军的亲生母亲,是夫人的婆婆,在辈分上压了一头,即使她为夫人打抱不平,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瓷白小手捏着汤勺,轻轻搅动着乌漆漆的药汁,大眼儿里露出几分嫌弃。葛老头的医术的确不错,但他开的方子实在是忒苦了些,熬煮好的药汤灌进肚子里,简直能让人将胃里头的酸水儿给呕出来,连着好些日子都将这种磨人的东西送入口,实在是为难凌氏了。   “婆婆,您还是快点喝吧,身子为重,将军跟媳妇都担心极了,若是风寒好不了的话,这汤药怕是得陪您过年......”   听到这话,凌氏的身体霎时间僵硬起来,猛地睁开眼狠狠瞪着盼儿。   想起那药汤又腥又苦的滋味儿,凌氏胃里头便一阵翻江倒海,她咬了咬牙,一把将药碗接了过来,此刻药汤已经没有那么烫了,她大口大口地将药灌完,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热的,脸色反倒比没喝药之前更难看了。   盼儿从怀里拿出了一只瓷瓶,上头画了一片银丹草的叶子,里头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她这几日弄出来的清口丸。这清口丸不止能够将嘴里头的杂味儿给去了,味道也甜香的很,毕竟栾玉搓糖丸时,除了饴糖之外,还往里头加了不少百花蜜,废庄产出来的蜜水,品相哪里会差?   淡黄色的清口丸,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盼儿倒了一粒在掌心里,笑着道:“您尝尝这糖丸,能将苦味儿给压下去嘞。”   此刻凌氏正被那股药味儿弄的犯膈应呢,虽然对盼儿十分嫌弃,却也没开口拒绝。   伸手捏住了糖丸,凌氏细细打量着,犹豫了一会儿才放在嘴里,只听盼儿说:“这糖丸叫清口丸,您也不必嚼,慢慢含着就会融化。”   嘴里头含着清口丸,凌氏被那股银丹草的味道弄的打了个激灵,脸蛋霎时间涨成了猪肝色,打从凌氏降生起,就没有吃过这么刺激的东西,嘴里头一时间有些着不住,反应才大了些,不过当她渐渐习惯了这股清凉的滋味儿后,她惊诧的发现药汁的苦涩已经完全被压了下去,这倒是让凌氏舒坦不少。   眼见着凌氏面上露出几分满意,盼儿暗忖:清口丸的主料是银丹草,其中还加了些养护嗓子的药材,否则甜腻的东西吃多了,不止对身体不好,牙齿也会发黑腐蚀,她弄出这清口丸可不是为了折腾自己的,当时跟葛老头交流的时候,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考虑了一番,最后才弄出了这么一张方子。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清口丸虽然不见得会比荣安坊的蜜饯滋味儿更好,但对嘴里头的怪味却十分有效,喝苦药的人常备一瓶子,估摸着也就没那么难捱了。   盯着凌氏喝了药,盼儿也不愿意在她这屋呆着,冬日里天气冷,房间烧了火炕,本就热得厉害,偏偏门窗还关的严实,呆上片刻就将她憋出了一身汗。   跟凌氏说了一声,盼儿直接往自己屋里走,栾玉扶着她,突然说了一嘴:“夫人,天气越来越凉了,金玲天天呆在道边,即使穿着一身厚实的袄子,被冷风一刮,也冻的直打哆嗦,她身子骨还没养好,怕是遭不了这么大的罪。”   盼儿微微皱了皱眉,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一点,待会去找个侍卫,让他打一块荣安坊的招牌,再去踅摸踅摸门面的位置,在边城开一家分店,这样一来,生意好做了,也不必让金玲受苦。”   主仆俩回了屋之后,栾玉也没耽搁,直接出了门子,找了侍卫去办此事。   边城里做生意的商人并没有京里那么多,毕竟城里头除了平头百姓之外,大多数都是军汉,要是没有点真本事,震住他们的话,那些老兵油子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呢。   不过盼儿身为将军夫人,也不会有人不长眼,敢在她的铺面里闹事,所以这一点盼儿倒是不太担心。   *   *   因为新皇打算议和,在边关开放互市,这日褚良派了使臣出了城,将书信带到了匈奴的队伍中。   两军交战,不杀来使,这已经是双方默认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谁都不会率先打破规矩。   不过听到大业的将军有书信送来,匈奴的将领们也不由愣了一下,之后齐齐将目光投注在坐在主位上的年轻男人身上。   “首领,那姓褚的小白脸送信过来了。”一个蓄着络腮胡的汉子突然站起身,瓮声瓮气道。   想想褚良也是个身长八尺的成年男子,竟然在匈奴人嘴里头被称作小白脸,这要是被盼儿知道了,怕是得笑个好几日才能消停。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十分年轻,甚至比褚良都要年轻,他没有蓄须,轮廓极深,好似刀刻斧凿一般,俊美又带着几分邪异,这人本来是闭着眼的,听到手下大将的话,霎时间睁开双目,露出了一双隐隐泛着幽蓝的眼珠儿。   ------------ 第144章 不情之请   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几下,阿古泰缓缓道:“将人带进来。”   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在对上首领泛着寒意的目光时,他高大健壮的身子一抖,眼皮子颤了颤,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眼里流露出几分惊恐,呐呐地闭上嘴,坐回原处。   使臣被带进了营帐,此人并非边城的将士,而是翟恒的徒弟于昭,今年刚中了秀才,身上虽然没有官职,却是个有本事的,此次之所以成了使臣,还是于昭主动请缨,翟恒担心他年轻冲动,劝了几回,偏偏于昭打定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也就不再浪费口舌。   于昭今年不过二十,站定后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隐隐带着幽蓝色的眼珠,他身子一僵,只觉得自己被一头凶狠的猛兽给盯住了一般,浑身的汗毛忍不住倒竖起来。他记得老师曾经说过,匈奴中有不少色目人,眼珠子都是纯蓝的,像面前这位,眼中只能隐隐看到一点幽蓝色,想来是血统不纯出身不高的缘故。   不过能坐在营帐中的主位,肯定是匈奴的首领阿古泰,不管血统是否纯净,最重要的还是身份。   冲着阿根廷拱手行礼,于昭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首领,陛下想要议和,定北将军派了小人过来送信,不知您是否愿意?”   匈奴的将领们也都是懂汉话的,一听到“议和”二字,屋里头立刻就炸锅了,说什么的都有,营帐里吵吵嚷嚷就跟菜市场一般,毕竟匈奴跟大业已经打了好几年的仗,死伤无数,突然说要议和,当真是有些奇怪。   阿古泰眯了眯眼,浓黑的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思考于昭说的是真是假。   “要是议和的话,大业愿意与首领和亲,在边城开放互市,如此一来,对两国的百姓有百利而无一害,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自如于昭猜测的一般,阿古泰的出身的确不算高,甚至在整个营帐中,他的身份都是最低的,毕竟阿古泰的生母是一个汉人奴隶,当时在大汗身边伺候着,一年后生下了他,便直接撒手人寰了。   阿古泰自小养在军营,很清楚开放互市对于部族的意义。大业物产丰饶,而关外的土地上除了牧草,什么庄稼都长不起来,即使草原上的儿郎十分悍勇,这年复一年的征战,依旧折损了不少,阿古泰要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议和、互市,如果大业真有诚意的话,就让你们的钦差到草原来,亲自跟我商谈。”阿古泰的汉话有些生硬,不过却很容易听懂。   见这位匈奴的首领有和谈的意思,于昭脸上露出一丝狂喜,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显然是激动极了。   他连忙称是,表明自己一定会将话带到,之后便稀里糊涂的被匈奴的军汉送出了营帐,原路返回了边城。   回到郡守府后,于昭将阿古泰的反应尽数告知了翟恒与褚良,等他说完,翟恒俊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手指在下颚处摩挲着,朗声道:“大善!既然阿古泰有议和的意思,匈奴那边就不会再生出什么大的变故,只是为了表明大业的诚意,和亲的人选必须得慎重些,怡宁公主身份最高,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由她充当和亲的人选,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褚良眼神闪了闪,他跟怡宁公主打过交道,知道那女子可不是什么纯良性子,约莫也不会按着他们的心思来,乖乖去嫁给匈奴的首领。   几人商谈了好一阵子,等到翟恒起身,准备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儿中时,褚良加快脚步,走到男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先前我夫人往你那儿送了些药酒,她瞧着尊夫人的脸色不好,药酒的方子全都是葛神医给的,能够强身健体固本培元,让尊夫人日日饮上一杯桂花酒,那人参酒便留给翟大人吧。”   听到这话,翟恒心中一动。   他跟夫人来到边城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那香甜醇厚的桂花酒也喝了好几回,翟恒自己不爱那种甜味儿,却觉得人参酒的香气浓郁,十分美味,喝了之后,的确让他神采奕奕,看来那葛神医也是有真本事的,不知道能不能给春禾调养调养身子。   翟恒这人心思深沉,不过一旦牵扯到代氏身上,他便失了那份从容不迫,变得有些急躁了。   冲着褚良一拱手,翟恒面上露出了几分羞窘,道:“将军,翟某有个不情之请。”   “翟大人有事直说,若是褚某能帮得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辞。”   翟恒说:“听说葛神医就在郡守府中,能否劳烦葛神医去给内子瞧一瞧身体?”   “这有何难?不过葛神医虽然在医术上颇有造诣,却不能医治所有病症,葛神医还没有为尊夫人诊脉,所以褚某也不敢保证......”   “自然如此,将军不必多虑,我夫人的毛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多年来一直寻访名医,都没有将身子养好,若是葛神医真能治好,自是天大的好事,若是不成的话,我们夫妻两个也不强求。”   跟翟恒分开后,褚良便直接去了葛老头所住的小院儿中,将人从药房里揪了出来,面容紧绷不带一丝笑意,淡淡道:“你最近得了空,去给翟夫人诊治一番。”   制药被人打断,葛老头憋了一肚子的火儿,也顾不上褚良到底是不是将军了,照着地上直接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想让我去看诊,你就别将我从药房里拉出来啊?好好的一炉子药全都被你毁了!”   老头子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里头喷出的唾沫星子都溅在了褚良脸上。   男人一张英俊的脸登时黑如锅底,用手背可劲儿的抹脸。   瞧见褚良这副模样,葛稚川嘿嘿一下,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让褚良忍不住眯了眯眼,幽幽道:“你以后要是还想用灵泉水的话,就去给代氏诊脉......”   灵泉水本来就不是世间之物,除了盼儿眉心那一汪活泉之外,再也无法从别处寻着。   想想灵泉水那神奇的功效,若是褚良咬死了就是不将泉水给他,便如同掐住了葛老头的命.根儿一般,让他急的上蹿下跳,指着男人的鼻子,叱道:“你还是陛下亲封的定北将军,怎么能这么卑鄙?再说那灵泉水也不是你的,是夫人给小老儿的......”   “盼儿是我媳妇。”   说这话时,男人一双鹰眸里露出了十分明显的得色,瞧见他那副模样,葛稚川心里更气,整个人就如同炮仗一般,恨不得立马爆开。   两人在屋外说了一阵,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了,葛老头又不像褚良一般,常年习武内力深厚,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想要回屋,偏偏袖口被褚良这厮死死拽住,他力气比不上这人,根本挣扎不开,整个人都快冻的没脾气了,最后只能点头应下此事。   将葛老头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收入眼底,褚良忍笑回了小院儿,发现主卧的房门紧紧闭着,一丝缝隙都没有。   心里头升起几分疑惑,宽厚的大掌放在门板上,刚要推开,却听到屋里传来女子又娇又软的声音,因为隔了一层雕花木门,声音听得并不真切,不过褚良耳力好,隐隐约约地辨认出来:“轻点...你力气太大了,再轻些……”   娇柔婉转的声音如同莺啼,夫妻两个在卧房中相处时,这动静甭提有多美妙了,但此刻男人站在门外,心里却掀起滔天怒火,原本俊朗的面容扭曲的厉害,眼里也蒙上了淡淡的血色,瞧着凶恶极了,他一脚将雕花木门给踹开,发出一声巨响。   盼儿躺在炕上,听到这动静也吓了一跳,冲着栾玉问了一嘴:“外头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褚良满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将军脸色怎的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儿了?”   走进里屋之后,褚良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发现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   屋里头烧了火炕,热气腾腾好比夏日,小媳妇穿了薄薄的绸衣绸裤,裤腿挽高,露出了修长笔直的一双腿。因为月份渐大的缘故,盼儿身上的肉也比先前多了不少,不过主要长在了胸口跟腰上,双腿不止不粗,反而白生生的分外晃眼。   栾玉满手亮晶晶的,连带着小媳妇的小腿也多了些黏黏腻腻的东西,褚良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好像是梅花味儿?   “将军怎么不说话?”小女人秀气的眉头紧紧拧着,又问了一句。   大掌在脸上用力抹了一下,褚良吐出了一口浊气,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起来,盼儿笑容更娇,脆生生道:“你是不知道,女人怀了身孕,等到月份渐渐大起来后,两条腿就会又肿又胀,简直难受极了,葛老头给弄了些消肿除湿的药膏,栾玉正好学过内功,手劲儿不小,便让她给我揉一揉了。”   小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水润润的杏眸盯着褚良,男人咽了咽唾沫,恍惚间竟然在那双杏眼里看到了几分哀怨的味道。   右手握拳放在嘴边,男人咳嗽一声,摆手道:“栾玉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就是。”   听到这话,盼儿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冲着栾玉使了个眼色,催促她赶紧离开。   瞧见夫人这副模样,栾玉暗自闷笑不已,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两个时,小手在炕沿拍了拍,让褚良坐下。   柔软的藕臂好像灵蛇一般,直接缠上了褚良的脖颈,盼儿趴在他耳边,红唇轻启,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刚刚将军发那么大的火气,是不是以为妾身......偷人了?”   健壮的身躯瞬间僵硬起来,褚良脸皮抖了抖,忍不住辩驳道:“胡说!”   ------------ 第145章 误会大了   人在说谎时,总会有些不同的表现,此刻褚良没有发现,他的气息比平常急促许多,被日头晒的黝黑的脸色,也浮现起一丝暗红,虽然看着并不算明显,但盼儿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立刻就觉出不同了,烫的厉害呢。   “将军的脸怎么这么热?”女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调侃,在褚良耳边响起,因为怀孕的缘故,盼儿最近几乎没用香料,偏偏身上有一汪奇异的灵泉,让她带着一股幽幽的香气,味道并不算浓重,却十分清冽好闻。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褚良眸色转深,高大健壮的身躯蹲在地上,黝黑大掌捏住莹白玉润的小腿,运起内力,力道不轻不重的揉捏起来。   红嘴儿里溢出一丝闷哼,盼儿忍不住咕哝道:“没想到将军还是个伺候人的好手,不知道是从何处学来的......”   褚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动作着,权当听不见小媳妇挑拨的话语。   眼见着这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盼儿不满地哼了一声,另外一条沾了脂膏的小腿好似不经意的蹭过了褚良的手臂,皮肉柔软细致,就跟冻上的猪油似的,挑不出半点儿瑕疵。   “将军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对妾身腻歪了,妾身早就听人说过,这夫妻之间相处的时日久了,便如同亲人一般,根本不再是男女之情,再加上如今妾身怀着身孕,肚子粗壮的就跟水桶似的,将军最爱细腰美人儿,哪里还能顾得上我?”   额角迸起青筋,男人抬起头,看着小媳妇脸上还露出了一分叹惋一丝怅然,眼圈红红好似哭过,明知道盼儿是故意做出这副模样,也硬气不起来。他坐在床沿边上,一把香香软软的小媳妇抱在怀里,大掌粗笨的拍了拍细致的脊背,轻声哄着:“我媳妇就算怀了孕,看着也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别人根本比不上,我心里头只有你一个,哪里还放得下别人?”   褚良并非文人,也不像那些书生一般,惯会说些甜言蜜语来哄女人高兴,瞧见他这副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盼儿心里头倒是舒坦了不少,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今盼儿的肚子已经快七个月了,自然折腾不得,即便褚良心里头有了念想,也不敢随意乱动,只能强忍着那股渴.求,搂着小媳妇睡上一宿。   *   *   转眼就落雪了,北风一吹,那股寒意简直能透过衣裳,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往年这个时候,代氏早就冻的不行,即使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披上狐裘,依旧不敢轻易出屋,今年到了边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药酒的缘故,她身子比起之前要好了不少,也没有咳嗽的太厉害。   借着这股劲儿,代氏寻思着挑个年轻乖巧的姑娘,开了脸送到翟恒身边伺候着。她刚来边城,由于身体的缘故,也不经常在外走动,唯一相熟的女眷只有盼儿一个,这日便冒着雪去了盼儿院里,手里头还捧着一个并不很大的木头匣子,里头装着进贡的金丝血燕。   白天褚良不在家,盼儿一个人也乏味的紧,一听代氏来了,忙不迭的让栾玉将人请了进来,又用上好的梅花蜜冲了蜜茶。   这梅花并不是边城种的,而是废庄里的那株老梅树,一棵梅树能活了上百年,本身就带着不少的灵气,先前虽然濒死,但却被盼儿用灵泉水给救了回来,这么一弄,结出的花苞品相远胜以往,弄出来的蜂蜜吃进嘴里,那股清淡素雅的梅花香气经久不散,倒是比那清口丸好吃多了,只可惜梅花蜜产量少的很,一年只能得着一罐子,就连盼儿自己都舍不得天天吃。   代氏进了屋,先将血燕交到栾玉手里,低头看见桌上摆着的蜜茶,眼睛微微眯起,舒服的坐在软椅上,喝了一口略有些发烫的茶汤,眼神在盼儿高高耸起的肚皮上转了转,有些羡慕的道:“实不相瞒,今日我过来,是有事想请妹妹帮帮忙。”   听到这话,盼儿抬眼打量着代氏,发现女人清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怅然之色,眉头不由拧了拧。   “姐姐有话直说便是,要是能帮得上忙的,盼儿一定会尽心竭力。”   代氏嘴角紧抿,面上的笑意也有些勉强,幽幽道:“我跟夫君成亲已经十几年了,偏偏这么长时间都没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即便夫君自己不在乎,我这心里也不好受,盼儿你在边城呆了有一段日子,可能找到身家清白的女子,好让我挑选一二,为夫君......绵延后嗣。”   说到最后,代氏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盼儿心里先是震惊,随后又有些心疼,代氏跟翟恒夫妻两个感情极好,要是多了一个妾室,这情谊怕是也会变了味。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轻声问道:“姐姐,翟大人知道你的想法吗?还是翟大人自己想要纳妾?”   代氏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的厉害,又喝了一口蜜茶,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既然翟大人对此事并不了解,你应当先与他商量商量才是,纳妾并非小事,总不好一个人就决定了。”   想想翟恒对代氏的心意,盼儿觉得那位根本没有纳妾的心思,否则以翟恒的身份,身边不知道会有多少美人儿,哪里会这么多年一直陪着代氏?   “要是跟夫君说了,他怕是不会同意。”代氏对翟恒的想法知之甚深,不过翟恒对她越好,她心里就越是愧疚,毕竟翟家在京中也算是名门望族,若是绝了后嗣,她岂不是天大的罪人?   “我听说你先前跟媒婆打过交道,便想着过来问问。”   盼儿先前的确见过媒婆几回,毕竟凌月娘实在不是什么好饼,整日里打着她男人的主意,后头又有凌氏撑腰,盼儿寻思着将人嫁出去,也能绝了后患。哪想到凌月娘怀了身孕,继而小产,之后又被凌渊文从郡守府中接走了,一时半会也不会闹到盼儿面前,将凌月娘发嫁之事便耽搁了下来。   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盼儿皱了皱眉,突然问了一嘴:“姐姐,葛神医可给你看诊了?你身子骨本来就弱,就算是想要为翟家着想,也得先将身体养好再说。”   “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只要一想到翟恒会纳妾,还会跟那个妾室生儿育女,代氏只觉得心疼的厉害,好像有钝刀子一下一下割肉似的,她抿了抿嘴,将泪意忍了回去,连连叹息几声。   亏得代氏近来一直喝着桂花酒,以药酒来调养身体,酒水里的灵气浸润到女人的身体里,让她比先前强健许多,甚至连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只是脸色仍显得有些苍白,要是没了药酒,再为翟恒操持纳妾之事,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栾玉。”盼儿转头吩咐一声:“去将葛神医叫来。”   入了冬之后,南边突然有瘟疫爆发,听说都死了有几万人了。葛神医最近一直在药房中炼药,盼儿曾经问了一嘴,知道他是打算用灵泉水做出一种治疗瘟疫的药粉,兑水冲服后,虽然不能让病情尽数好全,却也能起到几分防范之效,   只可惜灵泉水的分量有限,即使能做出颇有疗效的药粉,也不能大批量的弄出来,倒不如以灵气作为引子,将药性给激发出来。   栾玉这丫鬟对盼儿的吩咐言听计从,很快便从屋里离开,将葛稚川带了过来。   葛老头一进屋,就看到了坐在八仙椅上的代氏,撇了撇嘴:“不知夫人叫小老儿过来,究竟所为何事啊?”   “劳烦你给代夫人瞧瞧,看看她这身体该如何调养。”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葛老头的医术不差,扫了一眼便知道代氏是精血不足之症,对于这种人,必须补其气血,减少亏损,要是思虑过多的话,跟自寻死路也没什么差别。   “想要调养代夫人的身体,其实也不算难,先前夫人不是在地窖里酿了几坛子鹿.鞭酒吗?鹿.鞭酒不止有壮阳的功效,还能弥补精元,反正将军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不如先给代夫人喝了。”   听到葛神医这么一番话,代氏脸上尽是愕然,一双水眸盯着盼儿,有些艰涩的问:“......鹿.鞭酒?”她倒是没看出来,像褚将军那种龙精虎猛之人,竟然会有这种问题。按说打小习武的人筋骨健壮,在床.榻之间也应如同一尾活龙似的,没想到居然必须喝上鹿鞭酒才能成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扫见代氏同情的眼神,盼儿瞪圆了眼,赶忙解释道:“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褚良没有、没有。”   代氏:“我懂。”   两手捂着脸,盼儿想问你懂什么?偏偏代氏移了个话头儿,明显不想继续讨论别人夫妻间的房事,根本不给盼儿解释的机会。面对代氏时不时递过来同情的眼神,让盼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脸儿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又红又烫。   心里暗叹一声:她男人虽然没有先前那么勇猛,却也不是银样镴枪头,怎么就让人想歪了呢?盼儿不由咬了咬牙,摆手道:“栾玉,去把鹿鞭酒搬出来一坛子,让代姐姐带回去。”   她又问了葛神医一句:“女子喝这鹿鞭酒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吧?”   葛老头咂咂嘴:“不会,记得让翟大人与夫人一起喝这鹿鞭酒,否则一个人饮用,另一方怕是吃不住。”   代氏闹了个大红脸,一时间倒是将纳妾之事忘在了脑后,身边伺候的丫鬟将鹿鞭酒带了回去,夜里用饭时,翟恒从军营回来,代氏隔水烫了烫酒,将一只酒盅送到男人面前,自己面前也摆了一杯酒。   翟恒并非嗜酒之人,不过也不排斥这杯中之物,鼻子里闻到这股香气,与先前的人参酒如出一辙,不分轩轾,还没入口,光闻着香味儿便让人有些醉了,他问了一嘴:“又是从褚夫人那里拿过来的?”   点了点头,代氏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哄的一下面颊便涨成了血色,眼泪都呛出来了。   平日里代氏只喝桂花酒,桂花酒本来就是特地为女子酿制的,酒劲儿并不很大,也不辣口,口感绵密醇厚,根本不呛人。但这鹿鞭酒却不同,坛子里放了一整根野鹿的阳.物,又有许多药材拱扶着君药,酒劲儿以及效力自然十分明显,远远不是桂花酒能比的。   代氏只觉得浑身一阵发热,她缓了一会,呼吸才平复下来。   翟恒慢悠悠地将酒水喝完,还没等到吃完晚饭呢,下腹处突然涌起了一股热气,男人一双凤目中也爬满了猩红的血丝,他咬了咬牙,怔怔的看着同样红霞满面的代氏,对上女人心虚的目光,哑声问:“夫人,这是何物?”   即便房中只剩下夫妻两个,代氏仍有些不好意思,咽了咽唾沫,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这、这是鹿鞭酒。”   闻言,翟恒的呼吸更为粗重,蹭的一声站起身,走到代氏面前,握着酒杯,将颜色清亮的酒水吞入口中,之后捏着代氏的下巴,不让她动弹,将酒液全部哺入到女人的唇齿之中。   代氏的酒量并不算好,猛地被灌了一杯烈酒,脑袋都有些昏沉。   翟恒将人直接抱了起来,走向了床榻。   第二日,代氏累的不行,白天没能起身,等到快夜里了,这才扶着酸软的腰肢下了炕,虽然身体十分疲惫,但面颊却透着几分红润,精神看着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就连身边的小丫鬟也不由称奇,连连夸赞那药酒的效用。   ------------ 第146章 心疼侄女儿   葛稚川的医术当真十分出众,他在药房里足足憋了十几天,总算将治疗瘟疫的药粉给弄出来了。   得知此事后,不止褚良十分惊喜,就连翟恒也亲自到了郡守府中,来看葛神医弄出来的药粉。   边城虽然离南边有些远,但还是有患了瘟疫的人逃到此处,守城的驻军将人给抓了,单独关在一座小院儿中,管吃管喝,却不许别人靠近,葛老头这日便拿着一些药粉直奔那座小院儿去了。   手里头拿着钥匙,将木门打开,院中堆满了厚厚一层积雪,根本没人清理,毕竟在那些得了瘟疫的人眼里,他们这辈子已经没了活路,能活一天算一天,又何必再浪费力气?   葛老头带着人进了里屋,倒在炕上的几名男女明明都听到了动静,偏偏他们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一个个仿佛死肉一般倒在被褥上,一股秽物的臭味儿熏人的紧。   屋里头的火炕没烧,葛老头不由皱了皱眉,吩咐随行的侍卫将病患的嘴给掰开,直接拿了药粉灌进去。   灵泉水的确是天下罕有的好东西,对瘟疫也有极佳的效果,只可惜数量有限,根本不可能给南边的灾民全都用上,葛老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配制出来这种只需一点灵泉水就能治疗瘟疫的药粉,今个儿过来就是为了试药的。   嘴里头被生生塞了药粉,那男人也不恼,就跟没骨头似的瘫软在原处。依次给房中所有的病人都喂了药,葛老头冲着侍卫交代几句,让他将屋里的火炕烧上,将被褥全都给换上新的,这才离开。   足足过了三日,原本高烧不退的那几名病患,此刻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虽然还不能如同常人一般身体康健,但下地走动却不算困难,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这些病患心里头甭提有多高兴了,对葛神医极为感念,就差将他当成神仙日日供着了。   确定药粉对疫情有用,翟恒丝毫未曾耽搁,直接写了奏折将此事禀告给了新皇。近段时日,新皇正因为南边的乱象急的满嘴燎泡,吃不好睡不好,现在得知葛老头弄出了药粉,喜得都合不拢嘴了,下了圣旨到边城,要将葛老头封为御医,赏金百两。   最后还是葛神医连连推拒,新皇又不敢将人得罪死了,请他入京之事才作罢。   因为奏折中提及配药必须用到边城当地的泉水,别处的泉水都不能使用,新皇特许葛老头在边城制药,弄好了再由锦衣卫快马加鞭的送到南边。   葛老头制药的事情其实跟盼儿没多大关系,倒是褚良忙里忙外的,也不能日日都回到郡守府中。盼儿最近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胎,毕竟肚子里的孩子实在是不小了,一举一动都得带着小心,生怕出什么差错。   下雪之后,凌氏的身子就好了不少,只是对盼儿依旧心存芥蒂,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天盼儿弄了些灵泉水出来,准备加进蜜茶里头,慢慢的喝着。   只见栾玉从屋外走了进来,冲着盼儿开口道:“夫人,老夫人坐着马车出门了。”   即使栾玉还没说凌氏的去处,盼儿自己也能猜得出来,毕竟边城拢共就这么大个地方,凌氏来到边城这几个月,除了凌月娘跟怡宁公主之外,跟别人都不算相熟,如今离开了郡守府,肯定就是往那两处去了。   盼儿猜得不错,自打听说了了凌月娘小产的消息,凌氏对这个侄女简直愧疚极了,要不是因为林盼儿,月娘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说到底,都是他们定北侯府做的孽,对不住月娘,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凌氏对亲侄女简直是掏心掏肺,就连褚良这个亲生儿子都越过去了,从未享受过这般对待。   车轮轧在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凌渊文租赁的院子离着郡守府有些脚程,冒着风雪,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地方。   守在门口的奴才不认识凌氏的身份,不过只瞧见那几个颇有气势的奴才,他们也不敢冲撞了几人,仔细询问一番,才知道这中年美妇竟然是少爷小姐的亲姑妈。   其中一个小厮跑进了院子,冲着熬汤的婆子问了一嘴,这婆子以前就是在凌家伺候的,自然知道凌氏也在边城,也没说什么废话,直接让小厮将人请到小姐的房中。   由着奴才引路,凌氏走进了小院儿中,眼见着这简陋的宅院,眉头越皱越紧,只觉得这里处处透着寒酸与落魄,即使凌家现在败落了,嫡出的小姐与少爷也十分尊贵,根本不该住在这种地方。   走到门前,还没等进去呢,凌氏便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急忙迈过门槛,凌氏站在床边上,看着瘦可见骨的凌月娘,她眼眶发热,哽咽着道:“月娘,都是姑母不好,要不是姑母纵容了林盼儿那个毒妇,你也不至于让歹人奸.淫,以至于现在损了身子......”   房中弥散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又腥又苦。   这一回凌月娘还真不是装病,她的身子骨本来就不算好,这一年不止没有好好调养,肚子里的孩子甚至还稀里糊涂的没了,虽然她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但主动用药将孩子打掉,跟因为心中愤怨失了孩子,还是有些不同的。足足养了一个多月,凌月娘还是那副病蔫蔫的样子,整个人都快瘦成纸片了,要不是院子里的婆子日日炖了些汤汤水水的给她调养身子,说不准还不如现在呢。   “姑姑,月娘自己的命数不好,跟嫂嫂又有什么关系?前些日子月娘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被哥哥打了一耳光,狠狠警告一番,眼下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让您心生误会。”说到此处,凌月娘藏在袖笼中的一双手死死握紧了,手背上都迸起青筋,着实有些吓人,只可惜凌氏瞧不见,还在为这个娇娇怯怯的侄女儿感到心疼。   病了这么长时日,凌氏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倒是将滴血认亲之事忘在脑后了。小宝到底也是褚家的长孙,一旦血脉不纯,她怎么对得起褚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已故的夫君?   凌氏嘴唇微微颤抖,心里头想着滴血验亲的法子到底适不适用,小宝最近一直由佘氏照看着,她已经挺长时间没有单独跟孙儿相处,想要从孩子身上取血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更别提弄着阿良的血了,一旦事情败露,她该如何是好?   这么一想,凌氏的脸色更加难看,倒在床上的凌月娘瞧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头十分鄙夷,脸上却露出一丝温婉的笑容,拉着凌氏的手:“姑母,嫂嫂的性子不差,如今又快要临盆了,您千万别因为月娘对嫂嫂心存芥蒂,也别再提纳妾之事了。”   轻轻抚着侄女儿苍白的脸蛋,凌氏哑声问:“月娘放心,姑母一定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凌月娘闻声而笑,面颊上浮起飞红,暗地里却冷哼一声。   像她这种失了清白又小产的女人,想要找一户好人家可谓是难上加难,不是给那些糟老头子当了续弦,就是嫁到那种没本事的破落户家里,凌月娘哪会愿意。   眼神闪了闪,凌月娘柔柔道:“姑母,月娘不想嫁人,我有些怕......”   凌氏也是女人,哪里会想不到自己的侄女究竟在怕什么?她低叹一声,皱着眉仔细想了想,试探着说一句:“不如咱们将此事死死捂住,议亲的时候不跟亲家说,到时候只要在元帕上弄上点落红,便能瞒天过海。”   心里有些诧异,凌月娘没想到像凌氏这种蠢钝妇人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来,她想起来先前曾听教书先生说过,有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一旦在婚前失了清白,便用小小的鱼泡装了鳝鱼血,制成血囊,直接藏在身体里,这样一来,别人也就无法发现她到底是不是完璧之身了。   凌月娘越想越觉得可行,不过她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故作为难道:“这样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的?咱们月娘这么好,只是那些歹人心狠,伤了你,事情过了就该翻篇,不让婆家人知道,你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过了好半晌,凌月娘才轻轻地嗯了一声,乖巧的依偎在凌氏怀中,看着倒是无比地柔顺。   凌氏在小院儿呆了许久,凌渊文都没有从军营里回来,眼见着半空中又开始飘雪了,她也不敢再耽搁时辰,坐上马车回了郡守府。   她前脚刚离开,后脚又有人前来拜访。   若是盼儿在这儿,一眼就能认出来,走进凌家小院儿里的老妇,正是怡宁公主身边的嬷嬷。   *   *   先前盼儿吩咐侍卫在城中挑一间合适的铺面,正好有一家糕点铺因为生意不好,老板便准备将铺面卖了,置备几十亩良田,在乡下当个土财主。   花了足足一千两银子,盼儿才将那间铺面给拿下来,说实话,这个价钱能买下一座三层的小楼,实在算不得贵,再加上小楼的位置也好,位于正街上头,来来往往不知有多少人经过,她也没吃亏。   几个婆子将小楼打扫好了,又挂上了荣安坊的招牌,金玲这才进到了铺子里做活儿。   一开始卖百虫消时,金玲根本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她性子内向,比普通女子更加容易害羞,哪想到历经一个多月的锻炼,金玲自己倒是爱极了打点生意的活计,她模样生的秀美,十分细心,算账又快又准,这样的人放在铺子里头,盼儿也能放心。   边城里的荣安坊并不卖熟肉果蔬之类的吃食,最近主要卖的就是腌菜,还附带着百虫消跟清口丸这两种小东西。不是盼儿不想卖药酒,而是她先前已经跟云来楼的谷老板说好了,药酒只在云来楼中卖,要是平白无故反悔的话,这生意日后也就不必做了。   虽然谷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但盼儿还不至于因为那点银子,就跟谷家这种地头蛇撕破脸。   细嫩小手在圆鼓鼓的肚皮上拍了几下,栾玉突然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的脸色并不算好看。   瞧见小丫鬟紧紧锁起的眉头,盼儿忍不住问了一嘴:“谁惹着咱们家的玉儿了?快跟我说说!”   栾玉摇头,张了张嘴,却憋了半天都没说出半个字。   “你这丫鬟平日里再是爽利不过了,怎么现在倒成了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夫人一再追问,栾玉也不好隐瞒,咬着牙道:“今年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奴婢将才上街一趟,发现街边有不少小娃都冻的昏迷过去,大的也就七八岁,小的可能不到三岁,实在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京城乃天子脚下,每年都会有不少的小孩不明不白的送了命,边城临近玉门关,情况更是严峻。守城的将士里有不少都是那些乞儿的父兄,一旦在战场上出了事,回不来了,这一大家子也就垮了,正因为这个原因,边城中流离失所的幼童比起别处都要更多些。   忍不住叹了一声,盼儿冲着栾玉道:“我手里头还有不少银子,你去找你哥哥借几个忠诚可靠的侍卫,让他们在城郊弄几座棚子,不求有多舒适,只要结实抗风,能让那些孩子们度过寒冬也就是了,搭棚子的事情急不得,还是得快些去买些棉衣跟粮食,别让孩子们冻着饿着才好。”   ------------ 第147章 阿古泰   冬日里天黑的早些,此刻太阳落山,光线已经有些暗了,荣安坊的客人也没有晌午时多,等到最后一个客人买了腌菜离开后,金玲让活计们将铺面里清扫一番,她自己也跟着收拾起来。   如今金玲也算得上是荣安坊的掌柜的,虽然夫人没有明面上提拔她,但她每个月拿的银钱并不少,对她也十分看重。   被自己夫君虐待,当众羞辱,当初的金玲恨不得死了,现在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对于金玲而言,好像是一场难得的美梦,她根本不愿醒来,自然是分外珍惜,勤勤恳恳地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给办好,不敢有丝毫懈怠。   将腌菜坛子仔细归拢好,铺面里的东西也全都收拾了,留了两个看门的伙计,金玲这才拢了拢衣裳往外走。   经过一处小巷子,还没等走回郡守府,她便看到了几个眼熟的身影,四五个年轻男子并排站着,脊梁骨倚靠着墙壁,身上穿着厚实的袄子,贼眉鼠眼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让人瞧着就心惊胆战,不过金玲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虽然见过这些小混混几次,却不敢招惹他们,低着头就要往前走。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张家的儿媳妇吗?听说这浪蹄子在家里呆不住,趁着张老大出了远门,直接招惹了外头的野男人,把自己的肚皮给搞大了,像这种不要脸的妇人,简直就应该浸猪笼!”   “可不是,你瞧瞧金氏一张脸长得多好,否则哪里会有那么多人都惦记着她?张嫂子,你先留步,咱们好好聊一聊。”   听到这话,金玲心里咯噔一声,哪里敢停下脚步?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前跑,偏偏路上满是积雪,厚实的很,都已经没过了女人的小腿,她跑了一阵,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浑身也冒出了一层热汗,将贴身的绸衣给浸湿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金玲心里一阵绝望,费力地迈开脚步,突然觉得头皮一疼,原来是其中一个流氓抓住了她的发髻,手上一个用力,直接将柔弱的妇人一把按在了墙壁上。   扑通一声,金玲只觉得浑身骨架都快被撞散了,她膝盖疼的厉害,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掉。   柔嫩的下巴被人一把捏住,男人身上散着一股汗酸味,用手掌拍了拍金玲的脸蛋,讥讽道:“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如便宜了我们兄弟几个......”   金玲死死咬着牙,男女之间天生就有极大的差距,即使她费尽力气挣扎,依旧没法从这伙人的魔掌中逃脱出来。   撕拉一声,身上的小袄被扯了开,洁白的棉絮如同飞雪,打着转儿往地上落。   一阵阵冷风往脖颈里灌,金玲脸色青白,紧紧闭着眼。   意想之中的侵犯并没有出现,她缓缓张开双目,发现面前站了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那双隐隐泛着幽蓝的眼珠儿,刚毅的轮廓,每一处十分熟悉,让金玲面上血色尽褪,整个人如同筛糠一般颤抖着。   余光扫过倒在地上不住哀嚎的几个混混,金玲咽了咽唾沫,四肢僵硬的冲着男人福了福身子,佯装没有发现这人匈奴的身份:“多些恩公相救,您的大恩大德,小妇人来世结草衔环、”   “你这女人可真狡猾,要报恩今生就行了,为什么要等来世?”带着糙茧的两指捏住了纤细小巧的下巴,看到皮肉上青紫的淤痕,阿古泰忍不住皱了皱眉,摆手道:“把人拖下去,好好招待。”   金玲此刻才注意到,巷子口还站了不少高大的匈奴人,一个个生的白皮蓝眼,五官深邃,像是拖着死猪一把将那几个小混混带了下去,简直吓人极了。她之前听说过,匈奴跟大业打仗时,要是得了汉人俘虏,就直接用锋利的刀片儿将人胸腹处最为柔嫩的肉给割下来,在煮开了的热汤里稍稍烫一下,便直接送入口。   想到眼前的男人是吃人的怪物,自己还跟这种人有了苟且,甚至生下了一个儿子,金玲额间大滴大滴的冒出冷汗,呼吸也粗重不少。   “恩公,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您将小妇人放开。”   阿古泰比女人足足高了一个头都多,此刻他低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让她忍不住想要往后退,偏偏脊背紧紧贴着墙壁,金玲连半点退路都没有,就跟被野狼死死盯住的猎物似的,无处可逃。   薄唇轻启,阿古泰紧贴着金玲的耳垂,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显的笑意:“我是匈奴人,汉话说的不好,你再说一遍......”   金玲也不是傻子,哪里会听不出这人言语中的调侃之意?眼前这贼人汉话分明说的极溜,偏偏刻意戏弄与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金玲气的红了眼,一把将阿古泰的手掌挣脱开来,缓过劲儿想要跑回郡守府,却哪里能回得去?   领口被人从后头攥住,阿古泰慢悠悠道:“你们汉人可真是无情无义,我帮了你这么大忙,怎么说走就走?”   “恩公,小妇人身无长物,须得回去取了银钱交到您手上,以此为谢。”   阿古泰不以为意道:“我不缺银子。”   一边说着,那双隐现幽蓝的虎目直直地盯着金玲,隐隐透着几分笑意,却并不明显。   眼神闪了闪,金玲身上的汗水又黏又腻,冷风一吹,就跟冰凉的细蛇似的,让她冷极了,双臂环抱,金玲忍不住问:“那恩公想要怎样的谢礼?只要小妇人能给得起的,定然不会推辞。”   “这可是你说的。”结实的手臂直接环住纤细的腰肢,阿古泰有些吃惊,即便两个人曾经有过一回,但那夜他中了药,神志不清,倒是没发现这女子的腰竟然这么细,好像他稍微用些力气,就能将她从中折断,跟草原上那些健壮结实的妇人还真是不同。   身上穿了厚厚的袄子,平日里金玲连动弹都不太方便,此刻却恼恨衣裳仍不够厚,否则她为何能感受到男人手上透过来的热度?她心里慌得不行,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儿子的小脸儿,生怕眼前的匈奴将她儿子给抢去了。   女人眼中的惊恐之色清晰可见,阿古泰忍不住皱了皱眉,想不通为何大业的女人如此胆小,要不是自己恰好进城,准备跟翟恒和谈,她今日哪能轻易脱身?   想到那几个地痞流氓竟然对自己的女人动了心思,阿古泰眼中便浮现出浓重的阴鸷,那股煞气凛然的模样,让人不敢直视。   大掌从后按住了纤细的颈子,他低着头,狠狠地在红唇上啄吻一下,哑声道:“等着我来接你。”   金玲恨不得这个男人马上消失,先前在仓房里发生的那一幕,对她而言跟噩梦也没有什么区别,眼下梦境中的魔鬼直接跑到了眼前,金玲又怎能不怕?   等他来接自己?怎么可能?   被人一路送回了郡守府,金玲头重脚轻的迈过门槛,整个人好似冻僵了,在火炕上坐了足足一刻钟功夫,才稍微缓过劲儿来。   白日里张重有佘氏照看着,毕竟小宝如今都满四岁了,请了先生给他开蒙,也不必奶娘时时盯着,佘氏本来就是性情软和之人,又喜欢小孩,便主动提出要帮金玲照顾孩子。   金玲自然是求之不得,毕竟母子两个想要在边城里讨生活,实在不算什么易事,要是没有遇上将军夫人,她跟张重怕是早就活不下来了,哪里能过上现在的日子?看着铺面时自然尽心尽力,不敢有半分懈怠。   跟佘氏道了谢后,金玲将孩子接到自己屋里,解开衣裳给儿子喂.奶。张重差几天才满一岁,最近长了几颗牙,平日里最爱吃的就是炖蛋,还不会说话的小娃能吃上整整半碗,小肚儿撑得滚圆,吃奶的时候倒是少了。   不过金玲心疼孩子,之前她听说小孩喝生母的奶对身子好,便忍不住多喂了喂。   喂了几口,见张重不爱喝,金玲赶忙拿起了帕子,给小孩擦了擦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根本安定不下来。   那男人是匈奴,竟然敢大摇大摆的在边城出现,还真是不将守城的驻军放在眼里。这么一想,金玲蹭的一声站起身子,将孩子抱在怀里,直接往盼儿所住的小院儿冲。   此刻盼儿正在房里算账呢,要给那些孩子建一处遮风挡雨之地,耗费的银子可不少,即使盼儿有钱,也得精打细算,若是大手大脚不知节俭,即使荣安坊每月的入账再多,怕也不够她败祸的。   听到敲门的声音,盼儿愣了一下,问:“谁在外面?”   金玲道:“是奴婢。”   瞧见阴沉下来的天色,盼儿不由有些诧异,想不通金玲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进来吧。”   金玲抱着孩子进了屋,巴掌大的小脸儿透出青白之色,看着可怜的紧。   见她这副模样,盼儿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奴婢从铺子里回来,正好遇上了一个匈奴人,这些歹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出现在城里肯定会行凶!”   将壶里的蜜茶倒了一杯,推到金玲面前,盼儿幽幽道:“最近大业要跟匈奴和谈,不过事情未定,城中出现匈奴人还是有些奇怪,待会我跟将军说一声,让他留心着些,你放心便是。”   金玲哪里能放心的下?偏偏她不敢说出那匈奴人的身份,只能将事情憋在心里头,食不知味的喝着香甜的蜜茶。   很快褚良回来了,金玲见状,也不好继续留在夫人院中碍眼,福了福身子便带着张重退下。   外头正下着雪,男人肩膀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花,盼儿捏着软布,走到褚良面前,一边掸雪,一边抱怨了句:“最近下雪的时候多,将军出门的时候记得带把伞,我都说了多少回了,你还是不往心里去,非得将身子折腾坏了才罢休!”   对上那双透着浓浓关切之色的杏眼,褚良心里头好似有一股暖流划过,甭提有多舒坦了。   厚实的大掌在女人圆鼓鼓的肚皮上轻轻拍了拍:“今个儿阿古泰进了城,亲自商议和谈一事。”   “先前将军不是要出关吗?怎么变为阿古泰进城了?”   褚良咕哝道:“他说进城来看看,我总觉得此人没说实话......”   盼儿想起方才金玲说的话,原来她在街上遇见的就是阿古泰的人手,这才真是巧了。   ------------ 第148章 粥棚子   边城里风沙大,气候也要照比京城干燥许多,褚良这厮日日待在军营中,时不时还要亲自带兵作战,原本麦色的面庞如今被晒的黝黑,嘴角下颚处都起了一层皮,亏得姓褚的五官本就生的刚毅深刻,否则这张脸还真没法看了。   盼儿虽说不爱那种肤白脸嫩的酸秀才,此刻瞧着褚良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小嘴儿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将军有时间琢磨阿古泰的心思,不过多费些功夫往脸上涂些脂膏,妆匣里那只美人摇扇的瓷盒,里头装着的脂膏就没有那种甜腻的香味儿,涂在面上不油不腻,又能使肌肤润泽,瞧瞧你都皲成什么样了......”   耳中传来小媳妇一叠声的嫌弃,褚良不以为意,将人抱上了炕,脑袋直接贴在了盼儿圆隆的小腹上,静静听着肚皮里的动静。   “好媳妇,你说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   盼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小手推着男人的面颊,细嫩的掌心被粗粝的胡茬儿刮过,微微有些发痒。   “我哪里知道是男是女,等到出生也就清楚了,最近栾英兄妹两个在忙活搭建棚子的事情,我倒觉得还不如开一所慈幼局,虽然耗费的银钱不少,但咱们手头里也不缺银子,好钢用在刀刃上,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想到只有三四岁大的孩子没了爹娘,整日里在大街上乞讨,想要活下来,便只能依靠街坊邻里施舍的残羹冷炙来果腹。   上辈子盼儿也经历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大人也就罢了,她实在是见不得那么多孩子受苦。   褚良对小媳妇一向是言听计从,毕竟他好不容易才将这又美又娇气的小东西给弄回家,家里的大事小情都听媳妇的,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再者说来,他麾下有不少将士都在战场上丢了性命,即使朝廷下发了抚恤银两,数量也十分有限,根本不够一家老小生活,要是真有了一间慈幼局,倒是能救下不少无辜的性命。   指腹揉着男人下颚处粗黑发硬的发丝,见着这人点头应了,盼儿心里一喜。   她想置办慈幼局,心中不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给褚良积福,这人常年在战场上拼杀,双手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怕是也积了不少煞气。就算眼下和匈奴议和了,云南那处的蛮夷怕是也不会安分,这人又不是钢筋铁骨,先前就受过不知多少次伤,亏得命大,才能活到这个时候。   盼儿自己也是重生了一回的人,对鬼神之说一直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哪里会不看重福报?   带着淡淡香气的红唇在男人不断滑动的喉结上落下一吻,盼儿微微眯眼,问:   “将军,有一个问题我想了许久,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听见小媳妇用如此严肃的语气问话,褚良先是一愣,立马坐直身子,正色道:“你问就是。”   “要是当初你没有遇上我,你会跟谁成亲?”   褚良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听罢不由一笑,说:“当初我要是没遇上你,怕是早就死在山涧中了,连一条性命都保不住,又遑论嫁娶之事?”   闻言,盼儿才想起来褚良当时受的伤有多严重,胸口一个血糊糊的大窟窿,要是没有灵泉水那等稀罕物的话,想要止血,简直难如登天。   那上辈子呢?   前世里她是个傻子,眉心也根本没有灵泉,褚良那时候是不是就在山涧里丢了命?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心口就好像有钝刀子一下一下割似的,疼的盼儿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晌气息才恢复平稳。   见着小媳妇面色青白交加不断变换,可把褚良吓了一老跳,他牢牢将人抱在怀里,粗声问:“媳妇,你可别吓我?到底哪里难受?”   “我心口疼,将军不帮忙揉一揉?”   眼见着小媳妇口中说了荤话儿,褚良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主动伸出大掌,帮盼儿止疼。   过了几日,简陋的棚子已经搭好了,栾玉带了侍卫将在街上乞讨的小娃带进了粥棚子里,一开始这些孩子还不愿意来,毕竟在他们心里,天上根本不会掉馅饼,万一这些侍卫别有所图怎么办?   不过想想粥棚子里又软和又舒坦,比起冰冷刺骨的街面强了不知多少倍,大多都不到十岁的小孩哪里能受得住这种诱惑?纷纷都跟在侍卫身后,排着队进了棚子里。   棚子就是木料搭建的,屋顶盖了厚厚一层稻草,进了屋后,虽然没有多暖和,但好歹挡风,地上又烧着火盆子,还有又稠又厚的米粥,那股米香味儿简直了,无孔不入地钻进鼻子里,让小孩们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孩子们从乞讨的那天开始,就没吃过什么饱饭,盼儿施粥前也想到了这件事,便没准备其他花哨的吃食,只让栾玉拿了银钱买了不少米面,每日三顿熬了粘稠的米粥给他们,省的肠胃受不住。   有个十分瘦弱的孩子端了一碗粥,根本顾不得烫口,张着嘴呼噜噜的咽进肚子里,他不敢喝的太慢,在街上弄到的吃食要是不快些吃进肚,肯定会被别人抢去。   常年争食,这孩子输得多赢得少,瘦的就跟柴火棍儿似的,栾玉看在眼里,也不由有些心疼。   女人的肚子一旦超过七个月,就不好再在外头奔走了,毕竟街面上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盼儿身子重,就算栾玉的身手不差,褚良还是难以放心,恨不得将小媳妇含在嘴里头,他才能舒坦。   即便没有亲自过来,盼儿还是从葛老头那里弄了些治疗瘟疫的药粉,送到了粥棚子中,药粉并不像药材那么费劲,还得在瓷罐里熬煮几个时辰,此物只要用开水化开,直接喝进去就是。   小毛端着乌漆漆的药汤,放在鼻子前头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苦味儿,却不算难闻。   他刚想喝,身边的二狗子就掐了他一下,瞪眼道:“什么东西你都敢往嘴里灌,是不是不要命了?”   小毛今年才七岁,眨巴眨巴眼,有些不解地问:“这药不是对身子好的吗?为什么不能喝?”   凑到小毛身边,二狗子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清的声音说:“我先前听说了,那些富户一个个都黑心的紧,最喜欢吃小孩的肉来滋补身体,要是刚出世的婴儿,就囫囵扔进锅里煮了,像咱们这么大的,每回便煮条胳膊腿儿的,留着慢慢吃......”   小毛一张脸吓得惨白,看着手上散着热气的药碗,眼圈都憋红了:“不能吧?这些大官儿要吃了咱们得肉?”   “怎么不能?要不是为了吃肉,他们为什么会对咱们这么好,你亲娘都把你给扔了,这些侍卫跟咱们非亲非故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饼,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无事...嘶...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小毛哼哼唧唧的掉着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爹之前没出事时,家里头只有一个孩子,就把小毛送到了城西的私塾读书,哪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小毛爹突然丢了性命,他娘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也没活路,索性就把孩子往家一扔,自己跑了,现在估摸着已经嫁给了别人。   小毛饿的不行,一个人从家里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街上,遇上了二狗子,学会乞讨,吃了百家饭,这才勉强活下来了。   栾玉环顾一周,发现有两个小孩不喝药,便走上前问了一嘴:“你们怎么不喝药?”   小毛一个劲儿的哆嗦着,那模样好像被吓破胆了,而身边的二狗子要强了不少,梗着脖子道:“这药不是好东西,我们不喝!”   两个小孩瘦骨嶙峋,浑身没有二两肉,偏偏要做出一副硬气的模样,还真是让栾玉哭笑不得。   “这药你们今个儿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别逼我动粗。”栾玉面色平静,伸手将袖子掳了起来,小毛跟二狗子一见这阵势,吓得差不点哭出来。   小毛胆子小些,咕咚咕咚的将碗里的药汤喝了个一干二净,二狗子见状,也不敢反抗了。   见着空空如也的碗底,栾玉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冲着这俩小的点了点头,这才往棚子深处走去。   外头的小孩都是些年岁大的,里面的则是只有四五岁的娃娃,由一群侍卫守着,按说这些小孩跟将军家的少爷同岁,却瘦的跟猫儿似的,比小宝足足矮了一头,简直可怜极了。   其中一个侍卫端了米汤,稍微放凉了些,才将东西喂进孩子嘴里。   看到这一幕,栾玉忍不住叹息一声,偏偏又没有法子。   *   *   盼儿在家里头琢磨着开慈幼局的事情,本来就略有些堵心,偏偏这时候怡宁公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要筹备一场赏梅宴,请边城中有头有脸的夫人过来。   人家到底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妹妹,帖子都送到郡守府了,哪有人敢驳了堂堂公主的颜面?   看着烫金的帖子,盼儿皱了皱眉,总觉得怡宁公主筹备的赏梅宴,跟鸿门宴没有多大差别,都不是什么好去处。不过那位公主要和亲了,嫁给年轻俊美的匈奴首领,应该不会在这档口弄出什么幺蛾子吧?   两只小手在胳膊上搓了搓,盼儿犹豫了好一会,冲着栾玉道:“你跟送帖子的人说一声,我身子不便,就不去了。”   栾玉也觉得夫人不去那赏梅宴是最正确的选择,边关处处充满着硝烟与烽火,流离失所的人不知有多少,怡宁公主还真是好兴致,赶在大冬天赏什么梅花。   拿着帖子就要往外走,还没等栾玉走出这道门儿,就看到李嬷嬷进了院儿。   李嬷嬷眼尖,一下子就扫见了那明晃晃的请帖,问:“栾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快把帖子放下,老夫人有话交代呢......”   栾玉不想耽搁时间,道:“我赶着送东西。”   瞧见丫鬟绷紧的小脸儿,李嬷嬷心里哼了一声,暗骂了一句狗仗人势,对住在院子里的主仆二人更加不待见了。   “要是为了送帖子的事情,栾姑娘就不必跑着一趟了,老夫人那处也收了帖子,届时会带着夫人一同出门,公主手下的奴才已经被我打发了,早就走的没了影。”   栾玉忍不住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李嬷嬷扫都不扫她一眼,掀开主卧的帘子,走了进去。   ------------ 第149章 赏梅宴   眼见着李嬷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盼儿也不由愣了一下,心里头十分疑惑,挺直腰杆,直接问了一句:   “李嬷嬷今个儿怎么过来了?”   即使对盼儿十分不喜,李嬷嬷在面上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毕竟她只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的嬷嬷,说的难听些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一旦将将军的心头肉给开罪了,就算有老夫人护着,估摸着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夫人,方才怡宁公主往咱们家送了请帖,老夫人已经收下了,琢磨着三日后与您一同过去......”   栾玉此刻也进了屋,小丫头脸蛋紧绷,两手捏紧了拳头,明显是有些气着了。   扫过她手里头捏着的请柬,盼儿心里头已经明白了,似真似假道:“瞧瞧我这肚子,都已经七个多月了,哪里能去什么赏梅宴?这不是给怡宁公主添麻烦吗?”   李嬷嬷道:“夫人这话可就见外了,有老夫人陪您一同过去,总好过一人去串门子,怎么说怡宁公主也是为了将军来的边城,要是驳了人家的面子,未免有些不妥。”   想到怡宁公主对褚良那点心思,盼儿更觉得膈应,不过这话她可不能在李嬷嬷面前说出口,否则这老虔婆指不定会怎么编排她。   “罢了,去一趟也没什么。”   盼儿实在不想跟李嬷嬷废话,此刻她脑袋一抽一抽的疼,约莫是先前吹到凉风了。   摆摆手将人打发出去,盼儿靠在软榻上,手里头捧着一个汤婆子,圆润小脸儿上不见一丝笑意。   等到李嬷嬷从主卧中走了,栾玉撅着嘴,忿忿不平道:   “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自己愿意跟怡宁公主套近乎,为何非得捎带上您?怡宁公主也是,明知您大着肚子,还要将人请过去赏梅花,边城里那几朵梅花稀稀拉拉的,花苞又小又没什么香味儿,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赏的,真是矫情!”   盼儿啐了一声:“你这丫鬟说话可得当心着些,人家到底是公主,将来说不准还得‘为国捐躯’,与匈奴的首领和亲,咱们可不能轻辱了她。”   听到这话,栾玉呐呐闭上了嘴,一双眼儿里头还带着明显的不忿之色,好在没有多说什么了。   从京里头弄了些银子回来,盼儿直接将银钱交给栾玉,让她去城郊买下一座宅子,不要求多精致讲究,只要地方足够宽敞就行,用来安置那些孤苦伶仃的小孩倒是再好不过。   合适的宅子并不很多,边城的地皮虽然比京里头稍微便宜些,但也要价不菲,盼儿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钱,前头都用来买军饷了,到了此刻,好不容易又存了些,全都花费在慈幼局上头。   也亏得荣安坊的生意好,即使现在大冷的天,每日辰时不到都有人在铺面门口排队,就是为了买上一些滋味儿极佳的腌菜,这么长时间倒也赚了不少。   冬日里新鲜菜蔬不多,大多数人不算精通厨艺,每日就是将菜叶子剁碎了放在锅里头熬煮着,加上些盐末子,除此之外也不会放其他的佐料,有的人家甚至连油水都不加,味道十分寡淡。   而荣安坊的腌菜腌制时放了不少茱萸跟陈醋,酸辣可口,里头还有不少灵泉水,自然让人吃了一顿还想下顿,久久不能忘怀。   转眼过了三天,正好到了赏梅宴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就有小丫鬟跑到盼儿门口使劲儿的敲着,口中连道:“夫人,今个儿还得去拜访怡宁公主呢,您须得快点起身。”   躺在床里侧的女人听到耳边扰人的动静,纤白小手将锦被一拉,死死蒙住头脸,不管不顾的继续睡着。身侧的男人倒是觉浅,听到怡宁公主四个字,浓黑剑眉不由一拧,脸色也变得严肃几分。   外头天寒地冻,屋里头却暖和的很,褚良怕小媳妇闷坏了,大掌将锦被掀开一角,看到盼儿整个人缩成一团,睡的可香,红润润的小嘴儿上都带着几分湿意。   粗糙指腹在她唇角蹭了蹭,感受到柔腻细致的触感,褚良呼吸不由一滞,满脸苦笑的摇着头。   算算日子,小媳妇还得两个多月才能临盆,再加上坐月子的功夫,怎么说都得等上三个多月,他才能彻彻底底地将小媳妇吃进肚子里,痛快一番。   敲门声一直没有停下来,褚良心里头升起了几分郁燥,披上外衫直接走到门外,鹰眸圆瞪如同铜铃一般,盯着凌氏身边的小丫鬟。   小丫鬟是凌氏从京里头带回来的,自然清楚定北将军有多悍勇,手上沾了无数人的鲜血,杀人如同砍菜切瓜,像这种煞星,她哪里招惹的起?   赶忙福了福身子道:“将军,老夫人让奴婢来叫一声......”   褚良也不愿意为难个小丫鬟,淡淡道:“过半个时辰再来。”   脑海中浮现出李嬷嬷那张狰狞的脸,小丫鬟不由打了个哆嗦,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   褚良也不管她,吱嘎一声,雕花木门被男人一把阖上,连丝缝隙都没有。   盯了一会儿门板,小丫鬟实在没胆子继续叫门,扭过头往凌氏院子里跑去。   刚一回去,李嬷嬷便将小丫鬟堵住了,问道:“夫人可起来了?”   缩了缩脖子,小丫鬟道:“还没,将军不让奴婢叫门,说要再等半个时辰。”   一听这话,李嬷嬷心口疼的厉害,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林盼儿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出挑的地方,竟然能把将军迷成这副德行,连自己的亲娘都顾不上了。   为了林盼儿,这些年将军不知道顶撞了老夫人多少回,一次又一次,连她这个做奴才的都看不下去了,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暗暗叨咕了几句,李嬷嬷端着装满热水的铜盆,直接进了主卧,伺候着凌氏洗漱。   自打染上了风寒之后,凌氏的身子虽然调养好了,但精神却有些不济,但凡屋外的动静稍稍大了些,她就会被惊醒。   指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凌氏说:“林盼儿起身了吗?”   李嬷嬷不敢隐瞒,老实地摇了摇头。   凌氏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但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憋气,抓起床上的软枕,一把扔在地上,她忍不住骂道:“还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以为自己肚子里揣了块肉就了不起了?不止霸占着阿良不让他纳妾,现在竟然跟我这个当婆婆的顶着干,连最基本的晨昏定省都不知道,村妇就是村妇!”   赶忙端了漱口的茶汤上去,李嬷嬷腆着脸道:   “老夫人别气,夫人如今这么嚣张,是因为有将军宠着,但男人嘛,甭管面上有多老实,内里都生了一副花花肠子,即使瞧上了夫人那副皮相,过不了几年也就淡了,老奴还真不信,这二十几岁的妇人能比得上十五六的小姑娘......”   这话虽然不中听,倒也说到了点子上,凌氏心中的郁气稍微散了几分,漱了漱口,这才踩着小靴下了地。   又过了半个时辰,盼儿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眼一看,褚良正靠在床头,一双鹰眸紧紧盯着她,瞧那模样,应该是看了有一会了。   “看我做什么?”小媳妇打了个呵欠。   两人成亲的年头儿也不短了,就算盼儿一开始害羞的紧,到了此刻,对彼此的身体已经十分熟悉,不由白了他一眼。   “刚才娘身边的丫鬟过来敲门,被我赶回去了。”   褚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嘴,伸手捏了下小媳妇柔软的脸颊,只觉得自己养了个闺女,娇气的不得了。   在外头的栾玉听到动静,赶忙过来伺候了,盼儿洗了洗脸,一边抹着脂膏,一边扭头道:“告诉你往脸上擦点东西,可千万别忘了。”   褚良板着脸:“我一个大男人,擦那些玩意有什么用处?娘们唧唧的。”   回头瞪了褚良一眼,盼儿气哼哼道:“就你就爷们儿,行了吧?”   女子梳妆打扮所用的脂粉,其中大多都掺了铅粉,索性盼儿浑身皮肉让灵泉水养的匀白细致,几乎连一个毛孔都瞧不见,倒也不必费那么大的力气梳妆,只是将满头黑发挽起发髻,嘴上涂了些口脂,就跟娇艳的牡丹花似的,颜色逼人。   估摸着赏梅宴没有什么东西可吃,盼儿早上喝了一碗胭脂米粥,粥里头除了玉田胭脂米外,还加了红豆、薏米、黑豆等物,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放在炉灶上熬煮着,米汤上拧着一层油皮儿,喝进胃袋里,只觉得浑身都升起一股暖意。   男人从后走到小媳妇身边,大掌按在女人肩头,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待会去了怡宁公主哪里,千万不能让栾玉离身,可记住了?”   怡宁公主打小儿在禁宫里长大,先皇膝下的皇子公主为数不少,当年新帝还没登位时,这位公主可算不得显眼,在宫里头不知学了多少腌臜手段,只要一想到那妇人将那些心思使在小媳妇身上,褚良胸臆中便掀起滔天怒火,恨不得将怡宁公主拨皮拆骨,才能痛快几分。   “我心里有数。”   小嘴儿嘀咕一句,盼儿吃的差不多了,便拿了帕子在嘴角按了按。   正巧凌氏身边的李嬷嬷过来,眼见着小夫妻两个坐在一桌用饭,心里暗恨不已,脸上却挤出一丝笑,给褚良请了安后,这才冲着盼儿道:“夫人,马车在外头候着了。”   唔了一声,盼儿起身往外走,栾玉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眼神警醒的很,生怕弄出半点儿岔子。   盼儿踩在小杌子上,伸手掀开帘子时,发现凌氏已经稳稳地坐在软垫上了。   见她上来,凌氏扫都不扫她一眼,闭目养神,明显是不想搭理。   瞧见这副情景,盼儿也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凌氏非要拖着她去什么赏梅宴,到了此刻竟然不愿意理会自己,也不知道她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马车吱嘎吱嘎的走着,她将窗扇推开一条细缝儿,凛冽的寒风呼呼刮了进来。   自打身子重了后,盼儿出门的次数就少了许多,看着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女人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在路上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怡宁公主所住的宅子。   栾玉扶着盼儿往里走,刚一进大门儿,就有不少丫鬟前来迎接,毕竟边城的女眷的夫婿大都是武将,手中掌握着兵权,万万不能得罪了。   盼儿也扫见几张眼熟的面孔,毕竟自打来了此处,便一直住在郡守府中,虽然没有多少人过来搅扰,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能混个脸熟。   众人被带进正堂之中,盼儿刚一落座,耳边就传来一道娇怯的声音:“姑母,嫂嫂。”   抬了抬头,看到凌月娘那张略显消瘦的面庞出现在眼前,盼儿嘴角紧抿,没吭声。   倒是凌氏亲亲热热的拉住了凌月娘的手,让她坐在身边,正好将盼儿隔开了。   姑侄两个也有好几天没见着面了,凌氏心里头可惦记着这侄女,生怕凌月娘小产之后身子没养好,一个劲儿的压低声音嘘寒问暖,眼里头的关切之情藏都藏不住。   对于凌氏的身份,在座的女眷心里都有数,有擅长钻营的便走过来,面带笑意的问个好儿,见凌氏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十分亲热,不由问了一嘴。   “这姑娘生的可真标致,不知道是哪家的闺秀?”   凌氏脸上带笑,谦虚道:“这是我娘家侄女儿,哪有什么标致的?不过中人之姿罢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凌氏眼里头却透着隐藏不住的亲近,问话的夫人见状,心里如同明镜一般,知道这侄女儿跟凌氏感情十分深厚,要是能为自家儿子求娶的话,可就跟定北侯府搭上关系了。   瞧着这些妇人一个个上赶着跟凌月娘献殷勤,话里话外都透着结亲的意思,盼儿抿着嘴直笑。   一个面容刻板的夫人拧了拧眉,语气不怎么好。   “不知将军夫人在笑什么?能不能说出来给大家伙儿听听?”   盼儿掀开茶盖,轻轻吹散上头的水汽,水润润的大眼儿里满是调侃,漫不经心道:   “诸位夫人一直在夸赞月娘表妹,我这做表嫂的自然替她高兴。”   这话将一听起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细细琢磨一番,倒是有些不对味儿。   果不其然,凌月娘登时红了眼圈,委屈道:   “表嫂,都是月娘不好,先前惹您动了气,还望您能原谅一回。”   凌月娘容貌生的不差,她本就体弱,再加上小产的缘故,整个人都瘦成了纸片儿模样,那副身量纤纤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今日凌月娘还刻意往素净打扮,身上穿着湖青色的小袄,外头配着不见一根杂毛的雪狐裘,面上薄施粉黛,倒是能称得上清丽柔顺。   盼儿故作讶异,红唇轻启,疑惑道:“月娘妹妹说什么话呢?我怎么不记得你何时惹我动了气?你心思细密,我又是个大大咧咧粗枝大叶的,要是哪里做的不妥,直接开口提便是。”   瞧见林盼儿这副“大度”模样,凌月娘好悬没呕出一口老血,她指尖轻轻颤抖,笑都笑不出来,不过为了自己的婚事,凌月娘根本不敢失态。   “大抵是我想错了,表嫂千万别放在心上。”   盼儿眨了眨眼,摆手道:   “放心,我大人大量,自然不会为这些小事烦忧。”   看也不看凌氏姑侄铁青的脸色,盼儿眼神望门口瞥了瞥,发现代氏走进来了,脸上不由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代姐姐!”   听到盼儿的动静,代氏定睛一看,加快脚步走过来,直接坐在了她身边的空位上。   摸了摸盼儿圆隆的肚皮,代氏笑眯眯道:“你这孩子养的真好。”   “好嘛?没瞧着我整个人都快胖的走形了?先前怀小宝时也不这样,偏偏第二胎吃的多些,实在是难受的紧。”   盼儿有气无力的哼哼着,根本没发现坐在身边的凌月娘双目微微发亮。   眼神不着痕迹的从代氏身上扫过,凌月娘记得,代氏是国舅爷的夫人,成亲这么多年,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翟家留下,若是她能嫁给翟恒,再让翟恒休妻,成了当朝皇后的亲嫂嫂,岂不风光?   心里头这么想着,凌月娘面上还是一派温婉的神情,旁人根本猜不出这女子清秀皮囊下到底生了怎样的心思。   正堂中的位置都快被坐满了,过了不久,怡宁公主就来了。   目光在诸位女眷身上划过,等瞧见肚皮高高耸起的林盼儿时,怡宁公主银牙紧咬,简直恨极了她,要不是因为这个无耻村妇,褚良早就成了驸马,又怎会冷心冷血地逼自己去和亲?   冲着身边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那老虔婆明白公主的意思,忙不迭的往外走,找了个小太监,道:   “快去云来楼给定北将军送信儿,告诉他将军夫人方才摔了一跤,肚子疼的厉害呢。”   小太监瞪了瞪眼,哪里敢违拗老嬷嬷的吩咐,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拔腿往外跑。   平日里这个时辰,褚良本该呆在军营,但今日却不同,在小媳妇坐上马车离开后,这人便直接去了云来楼。怡宁公主早就派人在郡守府盯着,自然对男人的去处了如指掌。   这几日阿古泰进了边城,听说云来楼是城中最好的馆子,便下榻于此。   带着侍卫进了云来楼雅间儿,褚良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阿古泰与翟恒。   这二人皆是耳聪目明之辈,听到动静后,齐齐转头看向褚良,笑着道:“定北将军美人在怀,今日可来的有些晚了。”   面对阿古泰的调侃,褚良面色不变,说:   “首领的艳福也不浅,怡宁公主容貌娇美,气度不凡,与首领极为相配。”   褚良这话说的当真违心,不提阿古泰的身份,单论这个人,能将草原上大小部落都给荡平,可见是有真本事的,而怡宁公主只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仗势欺人,除了身份之外,再无半点儿出挑之处。   即便如此,褚良也得睁着眼睛说瞎话。   阿古泰端起酒杯,笑了笑。   “你们汉人还真会享受,这酒楼里的雪莲酒的确是难得的稀罕物,即使卖上了一两银子一杯的高价,但滋味极美。”   不止滋味绝佳,阿古泰将酒水喝进肚后,只觉得浑身都热烫的厉害。   这些年忙于征战,他身上大大小小不知受过多少伤,即使靠着药材调理,依旧落下了病根儿,眼下虽然没有什么大碍,等到阿古泰年岁渐长,怕是要短寿的。   但喝了这雪莲酒后,阿古泰只觉得浑身气血充盈,之前受过的暗伤也渐渐恢复了几分,令他十分惊奇,每日都得喝上三回雪莲酒,一回足足有一壶之多,亏得草原上的汉子酒量不浅,否则哪里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坐在褚良与翟恒面前?   翟恒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代氏红润的脸色,对阿古泰的话也有几分赞同。   早在京城时,翟恒就听说堂堂的定北将军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奶娘,当时他还有些不解,只以为褚良跟石进一样,被美色迷昏了头脑,但这回来到边城,翟恒不由推翻了以前的看法,对林盼儿刮目相看。   一口吞下杯中澄清的酒水,阿古泰嘴角勾起丝邪肆的笑意,慢吞吞道:“议和可以,不过这和亲的人选......”   褚良盯着阿古泰,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我不想要怡宁公主。”   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褚良十分诧异,问:   “以首领的身份,与怡宁公主十分相配,为什么不愿?”   阿古泰脑海中浮现出金玲的模样,指节在桌面上叩了叩,笑道:“我的汗妃已经有人选了。”   “即便首领娶了怡宁公主,也能再娶一位侧妃,何必拒绝了这桩天赐良缘?”   阿古泰道:“你们大业的女子心眼儿小,不喜欢夫君纳妾,我将人带到关外,总不能委屈了她。”   ------------ 第150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业的女子?”   翟恒跟褚良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阿古泰这位匈奴的首领,竟然会跟大业的妇人有了牵扯。   “到底怎么回事?首领能否为褚某解惑?”   阿古泰早就打定主意要将人带回草原,此刻也没打算隐瞒,面色不变道:“一年前我遭了别人的暗算,躲在了边城里头,因为中了药的缘故,便占了一个妇人的身子,你们汉人不是总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吗?我欠的债总得还,要是弄了个公主平白压在了那妇人头上,肯定会受委屈。”   这一点褚良倒是同意的,只凭着怡宁公主那副人嫌狗憎的性子,与匈奴和亲已经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若是她知道阿古泰满心满眼都是一个汉人女子,哪里能容忍得了?不闹的鸡飞狗跳才是怪事。   翟恒喝了一口雪莲酒,将心里的惊诧压了下去。   “反正陛下最希望的是与首领议和,和不和亲还在其次,只要开放互市即可。”   褚良的眼神略闪了闪,浓眉不由皱了起来,他原本还想着借和亲之事将怡宁公主给解决了,哪想到阿古泰对这位金尊玉贵的娇儿根本没有半点心思,反正看上了个普普通通的民妇。   心里正思索着,一阵敲门声响起,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往屋里走,一见着这三位大人物,吓得腿肚子发软,哆嗦了几下才吞吞吐吐道:“将军,夫人将才在院子里摔着了,现在肚子疼的厉害,您快去看看吧!”   男人面色突变,脸上阴云满布,咔嚓一声,就将酒杯捏的粉碎。   一旁的翟恒见状,心情也有些不好,道:“将军,我陪你走上一趟。”   代氏与林盼儿交好,若是那妇人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媳妇性情软和,哪能受得住?再加上她本就体弱,万一着了凉或者动了怒,想要养好可非一日之功。   这么想着,两个男人一齐向阿古泰告辞,随后便骑着马往怡宁公主的小院赶去。   来报信儿的小太监见着国舅爷也跟着来了,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对,不过他并不知道怡宁公主的打算,所以便没开腔,气喘吁吁的跟在马儿后头,一路小跑着往回赶。   褚良常年征战,在马背上呆着的时间绝不算短,骑术比起一般人要精湛不少,但翟恒常年居于京城,竟然也能保持这样的速度,丝毫不慢,要不是时机不对,褚良因为小媳妇的事情,心里头急的火烧火燎,怕是恨不得要跟翟恒一决高下才能痛快。   过了不到两刻钟功夫,这二人便到了小院儿门口。   褚良这些年杀了不少匈奴,又居于高位,身上自然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守门的小厮一见着这位,连拦都不敢拦一下,直接将人给放了进去。   男人一把抓住院子里的太监,面色狰狞扭曲,鹰眸漆黑如深井,将那太监吓得呼吸不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择人而噬的野兽盯上了。   “将军夫人在哪儿?”   太监早就吓破了胆,不过想起公主的吩咐,他咬了咬牙:“夫人就在东苑的厢房中,方才都见红了,您快去吧。”   伸手将人推开,褚良脚下生风,快步走到了东苑,翟恒急着去看代氏,也跟了上来。   等两人到了东苑后,不知怎的,院子里伺候的奴才突然减少了许多,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褚良还要往前冲,却被翟恒抓住了胳膊。   “将军且慢,翟某觉得有些不对,要是尊夫人真出了事的话,此刻应该请了大夫,院中应该极为忙乱才是,怎的连个奴才都瞧不见?”   被心头怒火冲昏了头脑,褚良顿住脚步,细细一想,也觉得翟恒的话有些道理,他眯眼眺望着东苑的厢房,雕花木门紧紧关上,从此处根本瞧不见里头到底是何情况。   轻身提气,褚良一脚蹬在树上,直接跳上了房檐,走到厢房的屋顶上,粗粝大掌捏起一片青瓦,趴在屋脊上仔细看着。   这一看不要紧,褚良的脸色登时变了。   房中哪里有盼儿的身影?只出现了怡宁一个人。   此女也是个厚颜无耻的,大冷的冬天,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儿跟同色的灯笼裤儿,抱着双臂歪在软榻上,只见这女子眼神迷蒙,露在外头的皮肉透着淡淡红晕,明显有些不正常。   只掀开了几片瓦,都有一股浓郁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褚良脑袋轰的一声炸响,俊朗刚毅的面颊涨成了猪肝色,咬着牙将瓦片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飞身掠下屋檐,回到了翟恒身边。   黝黑面颊好似凝着一层寒霜,瞧见褚良这副模样,翟恒心中也猜到了几分,问:“尊夫人没在屋里?”   褚良嗯了一声:“怡宁公主在房中。”顿了顿,他接了一句:“屋里点了下三滥的香料。”   听到这话,翟恒的脸色登时绿了,他哪里想到怡宁公主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要不是今日阿古泰发了话,她十有八九就是和亲的人选,要是再这档口除了什么污秽不堪的事情,朝堂的颜面往哪里放?匈奴与大业议和之事怕也会生出变故,她这明显是不将百姓与将士的性命放在眼里。   两人一同从院中离开,越走褚良心中越是憋气,两手死死握拳,对着干枯粗糙的树干一顿猛捶,丝毫没有吝惜力气,将那老树打的不住摇晃,主干都多出了几道裂纹,男人骨节处也血迹斑斑。   翟恒见状,忍不住劝道:“怡宁公主的确有些过了,不过将军不好对她出手,毕竟此女要是在边城出了事,你哪里能脱得了干系?”   褚良也知道这个道理,牙关紧咬,恨声道:“多谢国舅爷提醒,褚某知道轻重。”   两人刚走到垂花门,在此处守着的老嬷嬷眼睛尖,见着褚良出来了,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这定北将军才刚进去不久,怎么会这么快就出来,难道公主没有成事?   房中点的合欢香药性十分霸道刚猛,除了敦伦之外,根本无法解除那种药性,身处于合欢香包围之中,就算褚良面对其他女子如同柳下惠一般,也会登时化作饿狼,忍不住自己心中的火气。   现在这人与翟恒如若无事的从后院儿离开,是不是说明褚良没有进屋?   越想就越是慌乱,老嬷嬷小跑着冲上前,颤声道:“将军怎么不去看看夫人?她可难受、”   话音未落,老嬷嬷只觉得肚腹处一阵绞痛,她整个人都被褚良踹飞了,脊背狠狠撞在花台的尖角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也不知骨头究竟碎了几根,反正站也站不起来。   “你这老虔婆,嘴里头不干不净的,竟然胆敢诅咒我夫人?今日不要了你的命,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日后可得小心着些,知道吗?”   对上男人阴鸷的眼神,老嬷嬷一个哆嗦,脸色青白交织不断变换,整个人又疼又冷,如坠冰窟。   淅淅沥沥的响声响起,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尿骚味,瞧见那老虔婆身上衣料湿了一片,褚良嗤笑一声,与翟恒一起走到了正堂中。   香炉里点着合欢香,随着时间的流逝,房中香料的味道越发浓郁,怡宁公主只觉得浑身热的厉害,好像被沸水包裹住,让她呼吸急促,面颊涨成猪肝色,显然是难受的很。   *   *   盼儿坐在八仙椅上,小手捂着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刚刚怡宁公主突然离开了,剩下的一些妇人去瞧了梅花,她实在是不愿意在外头吹着冷风,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就连平常在家走动都得小心着些,万一磕着碰着,后果不堪设想。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盼儿正跟代氏谈着慈幼局的事情,也没往那头看,等到视线被一片阴影遮盖住时,她扭头一看,目光落在面色阴沉满身煞气的褚良身上,着实吃了一惊。   “将军,你怎么来了?”   褚良没开口,皱着眉看着不远处的凌氏,心中藏着无尽的失望。   他知道母亲对盼儿有些芥蒂,但盼儿肚子都整整七个月了,还将她带到这劳什子赏梅宴上,怡宁公主明显动机不纯,凌氏又一直属意怡宁公主当儿媳妇,要是其中没有她串掇,褚良算是万万不信的,她身为小宝的亲祖母,怎么不想想,万一盼儿出了点什么事,他和小宝该怎么办?   被褚良看的一阵心虚,凌氏忍不住问:   “怎么了这是?”   大掌攥住女人细细的腕子,褚良拉着盼儿起身,结实壮硕的手臂环住她的后背,那副细心呵护的架势十分明显,让周围的女眷看在眼里,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嫉妒。   这林盼儿当真好命,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村妇,摇身一变成了定北将军的夫人不算,现在还能得到丈夫爱重,院子里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运气也太好了些。   翟恒看到代氏平安无恙,俊朗的面庞露出笑意,拉起老妻的手,慢慢往外走。   代氏虽然身子不好,但心思却细密的很,等走到人少处时,她小声问: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今日之事是怡宁公主针对褚良设的一个局,不过褚良没有中计。”   翟恒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代氏上马车,恨不得将自家夫人马上带离这种污秽的地界儿。   目送着两对夫妻的身影消失在小院中,凌月娘心里咯噔一声,拉着凌氏的手,触手冰凉。   感受到女人指尖轻轻发颤,凌月娘急声问:“姑母,您与表哥是不是生出了什么误会?怎么他方才连一句话都没跟您说,这、这不合规矩啊?”   褚良虽然是个武人,平日里粗枝大叶的,但因为生父早逝的缘故,对自己的亲娘十分孝顺,眼下对凌氏不闻不问,要说其中半点儿猫腻都没有,凌月娘肯定是不信的。   凌氏死死咬着嘴,心里头又气又恨,她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来到赏梅宴只是褚良也是知情的,为何只过了一上午,便急匆匆的来到正堂,将林盼儿那个贱妇给接走了?   摇了摇头,凌氏心慌意乱,有些不知所措。   凌月娘早就清楚自家姑母到底是什么德行,只说她这副性子,也亏得运气好,早年嫁到了定北侯府,后宅中没有什么不堪的阴私之事,若是换了户人家,现在怕是被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表哥对姑母处处忍让,一晃过了这么多年,也该腻歪了吧?   “姑母,您今日回去,得跟表哥见上一面,将心结解开,毕竟是嫡亲的母子,他也是从您肚皮里爬出来的,哪有什么隔夜仇?”   苦口婆心的劝着,凌月娘说的口干舌燥,心中十分不耐,但一张涂了口脂的嘴儿却没有闭上,毕竟她在边城只有凌氏一个依靠,万一凌氏彻底失去了褚良的信任,自己的婚事该如何是好?   越想越着急,凌月娘也有些心虚。   凌氏之所以会带着林盼儿来赏梅宴,都是她在其中撺掇着。先前怡宁公主找了她,声称要将自己与人私奔的事情告诉凌氏,凌月娘登时就吓坏了,根本不敢想象事情被戳穿之后凌氏的表情。   她这个姑姑最重规矩,得知自己被贼人奸.淫,心中会生出几分怜惜,但若是换成了与人私通,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因为这个,她同意了怡宁公主的要求,缠着凌氏将林盼儿带了过来。   正当凌月娘不知所措时,凌氏径直站起身,也不理会周围讨好着她的诸位女眷,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一个人被扔在这赏梅宴上,凌月娘心里憋屈的很,刚想走,就看到边城有名的大夫被一个小太监带着,匆匆往后院走去。   凌月娘的记性不差,即使这个大夫她先前只见过一回,但也认得清清楚楚,知道她小产时就是这位给诊的脉,这位黎大夫在边城中有妇科圣手这一称号,专门为女子调养身子,诊金不菲,性子也怪得很,此刻出现在这间小院儿之中,难道是怡宁公主的身子不好了?   冷风呼啸,凌月娘怀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她弓着身子往后院儿走去。   刚走了没多远,她就看到另外一个年岁稍长的太监迎了上来,冲着黎大夫道:   “大夫,女子中了合欢香可有解法?总不能真要与人敦伦才能将药性去除吧?”   黎大夫年岁不小,这些年行走江湖,也见过不少世面,一听到“合欢香”三个字,立时反应过来了,不由大惊:“你们怎么能得到这种腌臜的东西?合欢香必须行房才能解毒,老夫医术不精,没有办法,公公另请高明吧。”   听到这话,缩在树后的凌月娘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也不是个傻子,想想怡宁公主费尽心机要挟她,让她把林盼儿带过来,再联想到先前在正堂中突然出现的褚良,她咂了咂嘴,怎么也没想到怡宁公主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给褚良下合欢香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中了的药大夫根本解不开,估摸着非得找个男人才行。   脑海中浮现出怡宁公主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凭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对她百般瞧不上,凌月娘心里头简直痛快极了,等到黎大夫跟太监离开后,她偷偷摸摸地从树后走了出来,忙不迭的离开了后院儿。   凌月娘能轻而易举的脱身,但怡宁公主此时此刻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整个人跌在地上,缩成一团,浑身通红,就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厢房只有一扇窗户,此刻早就被打开了,房中合欢香的味道也尽数散了去。   太监将黎大夫送到屋里,瞧见怡宁公主这副模样,黎大夫眉头皱的更紧,唉声叹气不断,再次重复道:“老夫无能,救不了这位女子。”   因为褚良对怡宁公主半点儿心思都没有,为了成事,她特地选了这种后劲儿猛烈的香料,一旦嗅闻到了,神志会慢慢涣散,若是强忍着不做,过了小半个时辰,浑身气血翻涌,整个人便如同废了一般。   此刻怡宁公主耳鼻中已经流出了殷红的血迹,蜿蜒如同细蛇一般,看着十分瘆人。   太监没有半点法子,只能带了黎大夫去了老嬷嬷屋里,伏在老妇耳边,道:“没有男子,合欢香不能解。”   闻言,老嬷嬷脸色发青,突然呕出一口血来,黎大夫原本是站在门口的,鼻间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他赶忙走了过来,给老嬷嬷诊脉。   “是谁下如此狠手?”黎大夫双目冒火,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对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妇动手,还伤了人家的肺腑,即便好生调养都会影响寿数,实在是丧尽天良。   老嬷嬷对黎大夫的话充耳不闻,脑中思绪如同乱麻,纠结了好一会儿,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才冲着太监道:“找个身家清白的侍卫送进去。”   太监听了这话,很快便从房中退了出去,因为情势紧急,实在是经不起耗,他直接去外院儿揪了一个守门的侍卫进来,也没说原因,随便找了个由头就将人骗到了东苑的厢房中。   站在门外,听到房间里发出的动静,太监伸手抹去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儿,明明天气冷的能滴水成冰,他却因为公主这档子时吓得心神不宁,也不知道等公主恢复神智后,会如何处置那个可怜的侍卫。   回郡守府的路上,褚良跟盼儿坐在一辆马车上,一开始男人的神情只是阴郁,到了后来,额角竟然迸起青筋,眼珠子通红的模样将盼儿骇了一跳,她猛地扑了上去,小手刚一碰到褚良的面颊,就被烫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脸上为何这么烫?”   “没事。”褚良两手握拳,声音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盼儿根本不信他的话,小手颤巍巍的在怀里头摩挲着,终于找到了装了灵泉水的瓷瓶,赶忙掰开褚良的嘴,将灵泉水灌了进去。   灵泉水中蕴含着十分浓烈的灵气,对毒性也有那么几分消减的功用,却面对合欢香这种香料,一时间却起不到什么好的效果。   眼见着热汗如浆,从男人头脸上滚滚而落,盼儿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褚良根本见不得小媳妇掉泪,他口中弥散着一股铁锈味儿,知道那腌臜东西无法用内力压下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道:“盼儿,帮我一把。”   ……   赶车的侍卫也是耳聪目明之人,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车门,里头的动静隐隐约约的传了出来,让他浑身僵硬,将马儿的速度放慢了不少,等到一切都平息后,马车将好到达郡守府门前,褚良体内的药性也解了。   褚良推开车门,灵活地跳下马车,之后一把将行动不便的小媳妇抱在怀里,径直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即使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此刻盼儿一张脸也涨红的好似沾了露水的娇花,小手死死攥着男人的衣角,将滚烫的面颊贴在褚良胸口,不敢露出半点缝隙。   郡守府中里里外外的人并不算少,看到堂堂定北将军抱了个妇人走进来,众人一时间都看愣了,扫见女子高高耸起的肚子,他们也猜到了此女的身份。   以前便听说定北将军对夫人十分宠爱,但百闻不如一见,一个男人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的妻子抱回家,肯定是十分在意的。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家所住的小院儿中,栾玉端了一碗热乎的羊奶,直接送到盼儿面前。   羊奶先前用茶包煮过,小火儿煨在灶上,因为煮了一上午了,上头都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奶皮,金黄透明,吃在嘴里滋味儿倒是香得很。   ------------ 第151章 送回京   自打身子重了之后,盼儿的体力就不算太好,刚才在马车里闹腾了一回,即使褚良并没有过分,她依旧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皮子直打架,睁都睁不开了。   嗅到了羊奶的香味儿,盼儿闭着眼抽了抽鼻子,由于运动量过大,她实在是有些渴了,偏偏因为身体疲乏的缘故,她动也不想动一下,长而卷翘的眼睫毛不住的颤悠着。   褚良将人抱在怀里,他整个人坐在炕沿边上,从这个角度正好能将小媳妇脸儿晕红的模样收入眼底,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他只觉得小女人浑身上下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哪里都好。   “起来,喝点羊奶再睡。”   耳边传来扰人的蚊子哼哼,盼儿挥着小手,一巴掌拍在了褚良的脸颊上,发出一声脆响。   站在炕沿边上的栾玉看到这一幕,不由愣了一下,眼神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将军脸上,因为最近领兵十分辛苦,男人的面颊晒的黝黑起皮,刚刚主子那一下打的也不重,表面上倒是瞧不出什么来。   只是娶妻娶贤,纳妾纳美,按着那起子酸儒的想法,像主子这种出身不高的美人儿,本来就不应该当正妻,毕竟掌管中馈的女主人最应注重的是德行,而非其他。若是夫人掌掴将军的事情被别人知晓了,外头指不定会传出多难听的话来。   “把碗给我。”说着,褚良从栾玉手里接过了青花瓷碗,摆了摆手,示意那丫鬟退下。   等到房中只剩下夫妻二人时,这人毫不客气地端起瓷碗,自己先喝了一大口,之后一只手臂撑高了盼儿的脖颈,让她仰起头,小嘴儿也不由微微张开。   香醇的羊奶直接被哺入口中,盼儿满脸通红,细白小手抓紧了袖口,仍不敢睁开眼。   褚良挺直腰杆,漆黑鹰眸中满是笑意:“还装睡?”   两手撑着,盼儿坐直了身子,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捏了捏柔软挺翘的鼻尖:“睡着的人还想着喝羊奶,你还真是两不耽误,小骗子。”   一把搂住男人的脖颈,盼儿将脑袋埋在褚良怀里,跟只撒娇的猫儿似的,来回的蹭着,亏得这厮今天去了云来楼与阿古泰碰面,没像往常一样去军营,否则换上了一身精铁打造的铠甲,厚实硌人不说,上头还沾满了匈奴的鲜血,天长日久,也不说仔细将铠甲清洗一番,只用抹布胡乱擦了几下,积了一层血垢。   盼儿本就是个矫情性子,心里一转过这个想法,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褚良还以为小媳妇冻着了,赶紧将人抱到炕上,身上盖着厚厚一层锦被,装满了羊奶的瓷碗也被塞进了盼儿手里。   砰砰!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雕花木门被人推开,褚良跟盼儿齐齐往门口的方向看,发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凌氏。   凌氏也不知是怎么了,冷着张脸走进来。即使她年过四十,但因为保养的好,看起来十分年轻,好似三十左右,此刻妇人的脸色难看极了,涨的就跟紫茄子似的,眼神凌厉,狠狠在盼儿身上刮过,伸手指着她,怒道:“褚良,今天就因为这么个女人,你竟然跟亲娘置气,她算个什么东西啊,值得你如此不孝,罔顾人伦?”   褚良面色渐渐冷了几分,他径直站起身。   男人的身形生的十分高大,因为常年在战场上的缘故,褚良身上自然带着一股鲜血凝成的煞气,平日里他对凌氏十分恭敬,自然看不出什么来,但此时此刻,褚良一步一步逼近凌氏,眼珠子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瘆人极了。   凌氏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恨声道:“怎么,你这畜生难道还要为了那个贱妇出头?”   “贱妇?您一口一个贱妇,说这话时可想过盼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您孙子的亲娘!我不求您跟盼儿亲如母女,但总不能像仇人一样!”   眼见着褚良还敢顶嘴,凌氏更不满了:“我哪里把她当仇人?一个村妇,她也配?”   深吸一口气,褚良从没想到会有人冥顽不灵到这种地步,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生母。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非要将盼儿带到赏梅宴,那是怡宁公主设的局,就是为了算计我,娘,我是您亲儿子啊,您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算计我们夫妻俩?就因为怡宁公主的身份?”   褚良的这一番话说出口,如同惊雷一般在凌氏耳边炸响。   “设局?怡宁公主设什么局?”   盼儿坐在炕上,将凌氏茫然的神情收入眼底,暗暗思索着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凌氏当真不知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褚良已经被凌氏折磨的没有了半点耐心,此刻对于她的解释也根本不信,他掀唇一笑,满脸尽是讥讽:“您跟我说这个没有用,反正您最满意的还是怡宁公主,京里头的公主郡主多了去了,儿子送您回京城,正好祖父还在废庄中,您们也能做个伴儿。”   凌氏大惊,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着,差不点呕出一口鲜血。   从二十多年前嫁进定北侯府开始,凌氏就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今日被自己亲生儿子误会,她气的眼前发黑,偏偏又没法解释,好悬没直接昏迷过去。   即使盼儿对凌氏这个婆婆实在喜欢不起来,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跟褚良反目。   掀开锦被直接下了床,盼儿走到褚良身边,拉着这人的袖口,轻声劝道:“此事怕是有误会,婆婆应该不至于算计、”   “不用你假好心!”凌氏愤怒地咆哮一声,满肚子的火气全都冲着盼儿发泄出去。   见状,褚良彻底失望了,壮硕的身子不由轻轻颤了一下,声音嘶哑如同砂纸一般。   “母亲,请恕孩儿不孝。”   “栾英!”   兄妹两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主卧外头守着,听到将军的声音,赶忙走进房中,抱拳行礼。   “你派一队侍卫护送老夫人回京。”   凌氏一张脸扭曲的厉害,不见半点血色,说是伤心欲绝也不为过。   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就为了一个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女人,要将她从边城赶走,这样的不孝子,实在是枉为人!   此时此刻,褚良根本不想再看见凌氏那张脸,他跟凌氏都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否则母子之间生了心结,日后想要解开,恐怕也有些难了。   栾英是褚良身边的死士,除了褚良的命令,谁的话都不听,眼下得了将军的吩咐,他几步走到凌氏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夫人,别让属下为难。”   凌氏狠毒的看了盼儿一眼,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直接离开了屋里。   等人走后,盼儿紧紧握住褚良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该...不该把婆婆送回京城,现在去拦还来得及,天冷路滑,婆婆年纪又大了,实在是不好折腾。况且今日之事可能有些误会,婆婆虽然想让怡宁公主做儿媳,却没有半点儿害你的心思......”   “罢了。”褚良摇了摇头,薄唇紧抿,好似蚌壳儿似的。   看着男人这副倔驴样子,盼儿就知道这厮根本不想提及此事,心里憋屈的很,她琢磨着之后再找个机会,跟褚良好好提一提。   先前凌氏是随着怡宁公主一同来的边城,因为来时匆忙的很,根本没带什么东西,走的时候倒也很快收拾妥当,只装了一车行李,由百十来个军汉护送着上路。   郡守府占地虽然不小,但拢共就住了这些女眷,身份贵重的更是不多,凌氏将一离开,就有不少人得了消息。   甚至府中还有流言蜚语传扬开来,说是盼儿性子歹毒,将自己的婆婆逼走,在冰天雪地里回了京城。   面对这种传言,盼儿根本不想解释,反正清者自清,她又何必跟那些无关之人费口舌?况且就算她说了,她们也不会信,人总是会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同住在郡守府的代氏也得了信儿,她生怕盼儿想不开,便挑了一日来到她院子里,准备好生开解一番。   哪想到刚一进到堂屋,就看到盼儿盘腿坐在炕上,手里头一只瓷碗,里头装着白色的东西。   “你在吃什么呢?”   一看到代氏进来,盼儿立刻就露出了笑模样,冲着她招了招手,拉着代氏坐在炕沿边上。   “这是泡椒鸭脚,你快尝尝,味道又酸又辣,吃着甭提有多舒坦了。”   因为怀着身孕的缘故,盼儿的口味跟以往大不相同,就喜欢吃一些滋味儿重的吃食,这泡椒鸭脚就是她琢磨出来的,用小树椒加上米醋,放在罐子里腌上数日,之后再将去了骨鸭脚放进罐子里,过了小半个月,东西也就做好了。   栾玉又去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起鸭脚咬了一小口,尝到那股酸辣味儿,脑门儿上都刺激出了一头的热汗。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了,明明代氏不爱吃辣子,但这泡椒鸭脚却开胃的紧,冬天在屋里闷着,稍微吃上一些,倒觉得浑身舒坦了不少。   ------------ 第152章 代氏有孕   用锦帕擦了擦嘴角,代氏一边笑一边道:“你惯会做这些新鲜玩意,以前在京城呆了三十多年,倒是没见过几个比你手巧的。”   盼儿知道代氏性子软和,今个儿之所以过来,怕是听说了府里头的流言蜚语,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低头闷笑两声:“代姐姐别夸我了,不过就是瞎想瞎弄,整日呆在府里头琢磨出来的,你这么说,我都有些害臊。   最近府里头传了那些闲话,你也别替我着急,我打小儿就在村头长大,先前脸上有一块大疤,相貌丑陋,什么难听的辱骂没听过?她们只不过在我身后嚼舌根罢了,根本不敢当着我的面提起此事,这样不痛不痒的,我还真不在乎。”   屋里头除了栾玉之外,只剩下代氏跟盼儿两个人,只见代氏脸色涨红,压低了声音道:“你可听说怡宁公主的事情了?”   “怡宁公主?她先前弄了那些腌臜东西,想要用在褚良身上,不过并没有得逞。”   这几日盼儿一直在郡守府里呆着,根本没出门,并不清楚怡宁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那腌臜药名为合欢香,必须与人敦伦才能解除药性,否则会七窍流血,极为伤身,怡宁公主只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所住的小院儿中根本没有合适的男客,无奈之下,她身边的老嬷嬷为了保住公主的性命,就随便找了个侍卫,成就了好事儿。这还不算,等到怡宁公主清醒后,因为心中怒火无法发泄,直接派人将侍卫剁碎了喂狗,如此残虐,还真是瘆人的紧。”   说到此处,代氏的脸色明显不算太好,忍不住皱了皱眉。   盼儿在旁听着,越听就越是惊诧,说实话,她根本想不明白,只凭着怡宁公主的身份,在大业朝都能算是最为尊贵的女人了,偏偏要自己作死,给人下药都弄得无法收场,眼下还未成亲,就跟一个侍卫有了苟且,还将人给杀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刻这事儿传出来了,怕是不能和亲了。   “那匈奴首领怎么办?”   在边城呆的时间不算短了,盼儿此刻无比想念废庄,日日都盼着议和,开放互市,要是这种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被怡宁公主一时任性给毁了,这、这让边城的百姓怎么想?   代氏跟翟恒是少年夫妻,相伴了近二十年,感情极为深厚,政务上的事情翟恒也会跟代氏说上不少,只听她道:“阿古泰没有相中怡宁公主,听说这位匈奴的首领看上了一个汉人女子,只是不知那女子究竟是何身份,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将那种枭雄的心给偷走了。”   摊了摊手,盼儿道:“反正能和亲就是好事,最近在城郊的慈幼局也搭建的差不多了,街边乞讨的孩子大多都住在慈幼局中,足足几百人。”   这几百个孩子的衣食住行,全都由盼儿一人承担,这两年荣安坊赚的银子虽然不少,但花钱的地方更多,如同流水一般哗哗往外涌,她手头实在不太宽裕,记得废庄的仓房中还剩下了不少金精石,等到回京之后,倒是可以弄出些灵泉水,将那些品相不佳的金精石全都给加工一番,届时无论是做成首饰还是颜料,都能赚上一笔。   “街边上乞讨的孩子的确可怜的很,我手里头还有些银子,到时候交给栾玉,也能略尽绵薄之力。”   盼儿赶忙推拒:“代姐姐,我手里的银钱够用,不必姐姐你破费。”   一把将女人细白小手按下,代氏脸色变得严肃,道:“这些银子是给街边上的乞儿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干嘛拒绝?”   此言一出,盼儿心里头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等到代氏从屋里离开,过了不久,她身边的小丫鬟便送了一个匣子过来,里头放了整整五万两银票。   慈幼局的孩子虽然衣食无忧,但盼儿手里头的银子却供不起太好的吃食,只能让他们每日两餐,聊以果腹,现在多了这五十两银子,倒是能买些荤食,在菜里头稍微加上点油星儿,补补身子。   *   *   书房中,褚良英挺的面容阴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他坐在案几后头,黝黑大掌紧握成拳,手背上都迸起青筋,纵横交错,看着十分瘆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自打那日在马车里要了盼儿一回后,那物件儿便再也没了反应。像他这种三十上下精力强盛的男子,每日早上势必会有些变化,但如今都过了好几天,那处依旧一片平静。   此事褚良根本不敢跟盼儿说,毕竟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不行”无疑是最大的侮辱,更何况褚良还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他是大业朝最年轻有为的将军,要是与那些去了势的阉人一般,岂不可笑?   胸臆间憋着一股浊气,褚良死死咬牙,黝黑大掌捏着一只茶盏,因为力气用的过大,顷刻之间碎成齑粉。   好在书房里并无外人,也不怕被别人发现堂堂定北将军竟会如此失态。   外头响起了打更声,时候已经不早了。   放在平日里,褚良老早就会回到主卧,将丰腴不少的小媳妇牢牢抱在怀里,即使不能做些什么,但软玉温香在怀也好过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书房中。   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人最想过的日子,偏偏他身体犯了毛病,要是能治好还好说,若是不能的话......盼儿会不会嫌弃?   褚良越想就越是心慌,脸色忽青忽白,难看的紧。   突然,他直接站起身,快步走出了书房,往葛老头所住的小院儿中赶去。   葛老头最近一直在配置治疗瘟疫的药粉,先前已经将方子弄出来了,现在只要再多熬制些药材也就是了,事情虽然冗杂,却没什么难度,他身边的小药童都能帮着弄上一些。   一看到褚良来了,葛老头委实愣了一下,在这厮手下这么多年,他很清楚褚良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大晚上的来到他院中,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葛老头擦了擦手,直接进了堂屋,坐下便问:“将军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男人一双鹰眸落在了堂屋中的奴才身上,那奴才也听过定北将军的威名,登时就被吓得两腿发软,冷汗如浆往下落。   葛老头摆了摆手,等到奴才下去后,褚良才面色狰狞的缓缓开口。   “前几日我去了怡宁公主府上,闻到了催.情香的味道,当时本以为药性已经解了,但现在却闹出了些毛病。”   听到这话,葛老头的面色渐渐趋于严肃,他赶忙走到褚良面前,抓住男人的脉门,皱着眉仔细听着脉相。   足足过了一刻钟功夫,在这段期间,房中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葛老头清了清嗓子,看到将军阴沉扭曲的面色,忍不住道:“将军口中的催情香,应该是合欢香吧?”   牙齿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道:“我并不知道那香料究竟为何物,只是药性烈得很,听说怡宁那贱妇都找了个侍卫,才将体内的余毒给消除了。”   活了三十年,褚良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女人,一开始怡宁公主来到边城,他心里只是厌烦,但出于怡宁公主的身份,还是有那么丁点的容忍,但随着怡宁公主一次次挑拨凌氏跟盼儿的关系,甚至还敢使出腌臜手段算计他们夫妻两个,他的耐性也到达了顶峰。   这些年褚良杀了不知多少人,心冷手黑,唯一的柔情只留给了自家人。   而怡宁公主,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身份高贵的蠢物罢了。   “若是中了合欢香的话,行房的确可以将毒性驱除,但夫人常年服用灵泉水,身子骨与寻常女子并不相同,灵气与合欢香的药性冲突,才会让将军落入此种境地。”   褚良有些急了:“可有恢复的办法?”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成了一个不能人道的废人。   葛老头捏着下颚的胡须,眉头紧锁,思来想去也没说出什么好办法,最后只能试探着开口:“如今夫人还怀着身子,等她生产之后,将军试一试夫人酿制的鹿鞭酒,里头放了许多的灵泉水,只要你体内的灵气压过合欢香的毒性,估摸着就可以了。”   命根子仿如摆设,这种日子褚良一天都不想过,他忍不住问:“直接喝灵泉水不成吗?”   “鹿鞭酒里头放了舒筋通络的药材,被灵泉水激发了药性,本身对于男子而言就是十分难得的大补之物,但灵泉水却不同,此物虽然神奇,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功效,需要与别的东西相辅相成,才能获得最好的效果。   鹿鞭酒此刻就放在地窖中,不过喝完此酒,以将军的身板,怕是也要折腾一番,所以小老儿才说让您稍等片刻,等到夫人坐完了月子也不迟。”   听到葛老头这一番话,褚良脸色臭的很。   算算日子,小媳妇还得三个月才能将月子坐完,那这段时间又该如何是好?   像是看出了褚良的心思,葛老头嗤了一声:“将军满心满眼只有夫人一人,夫人挺着大肚子,您那宝贝根本用不上,好与坏倒是没有多大的差别......”   褚良眼里透出凶光,好像饿狠了的野狼似的,葛老头也是个识时务的,赶忙反手捂住嘴,不敢将眼前这位给惹怒了,否则要是被褚良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断了灵泉水,他日后还怎么炼药?   从葛老头院子里离开,外头飘起了鹅毛大雪,边城本就严寒,冬日里的北风一吹,浑身筋骨好似都冻住了一般,亏得褚良常年习武,火力比普通男子要壮些,此刻并未觉得有多难受,但若是换了盼儿,怕是早就被冻的浑身僵硬不能动弹了。   褚良没有回到屋里,盼儿并没有睡,靠在软枕上看话本。   听到推门的声音,她赶紧将手中的话本扔在一旁,柔美小脸儿上带着笑,冲着褚良招手:“将军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男人几步走到小媳妇身边,带着厚厚一层糙茧的大掌揉了揉顺滑的黑发,声音沙哑道:“今晚军中有些事情,我在书房处理,一时间就晚了些,你现在身子重了,困了就早些歇息,不必等我。”   一边说着,褚良一边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去。   房中烧了火炕,温度着实不算低,若是换了以前,褚良会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亵裤上炕,但今时今日,他这身子出了毛病,万一被小媳妇发现了什么,他的脸还往哪儿搁?   即使是相处了好几年的夫妻,褚良心里最在乎的也是盼儿,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他希望自己能保持一个极好的印象,而不是一个命根子出了问题的废人。   褚良平日里话也不算多,两人相处时,大多都是盼儿说,男人在旁边仔仔细细听着,此刻房中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暗,盼儿也没察觉出褚良有什么不对,像往常一样拉着男人的手,纤细的藕臂紧紧环住劲瘦结实的腰,脸蛋在胸膛上蹭了蹭,这副黏人模样让褚良整颗心都化了。   再次摸了摸小媳妇柔软的发顶:“睡吧,你好好养着身体,等到过些日子议和了,咱们就回京。”   听到这话,盼儿立刻哭了脸:“你瞧瞧我这肚子都多大了,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肿胀的,要是趁着临盆前上路,路上折腾足足半个月,肯定不太方便,要是等着生完再回京,孩子还小,怕是经不起折腾......”   眼见着盼儿心里头就惦记着肚子里那个小的,褚良一时间不由有些吃味,他翻身上炕,把小媳妇搂在怀里,之后又将房中的蜡烛给吹灭了,房中霎时间陷入到一片昏暗,才缓缓道:   “咱们应该会在临盆之前回京,如今住在郡守府中,条件实在是太寒碜了些,刚生了娃儿你得调养身子,万万不能生出什么差错,我已经派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十分宽敞舒适,在官道上赶路也不觉得有多颠簸,好媳妇,忍一忍。”   褚良声音低沉,其中又带着浓浓的宠溺与包容,明明两人都是老夫老妻了,盼儿听到他的动静,心口突然颤了一下,玉容也染上了一层绯色。   只可惜屋里暗的很,美人小脸儿晕红的景致,褚良根本看不见。   他拉着盼儿的手,在柔腻喷香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道:“乖,睡吧。”   一连经过了好几个晚上,因为身子重精神疲乏的缘故,盼儿根本没发现褚良患上的毛病,倒是那人心里在意的很,每日天不亮就起身了,从床褥中爬起来,做贼似的将衣裳穿戴整齐。   屋里的火炕是连着厨房的,夜里头烧的正热乎,但等到早上时,炉子里的柴火已经快烧完了,炕上也凉了不少。   褚良整个人就跟炭炉子似的,暖和极了,每到早上,盼儿手脚并用的缠在这人身上,最近几日褚良起得早,在他离开时,睡着的小媳妇还不满地咕哝一声,让男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眼见着就到年关了,代氏又重新想起了纳妾这一茬儿,她知道盼儿身子重,也不好过来打扰,便自己找了边城里的媒婆,让她送来一本小册子。   翟恒回到主卧时,代氏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小册子,只要一想到要给自己夫君选一名妾室,代氏心里头就难受的厉害,偏偏翟恒年过四十,膝下有没有子嗣,京城里的长辈根本不会同意过继之事,纳妾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因为出神,代氏并没有听到推门的动静,等到纸页上头覆盖了一层阴影后,她这才反应过来,愣愣地转过身,看到自家夫君隐含怒意的神情。   “这是什么?”   男人一把将小册子从代氏手里夺了过来,恨声质问道。   成亲这么多年,代氏从来没见过翟恒发火儿,此刻看到男人涨成猪肝色的面颊,张了张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明明代氏挑选妾室的原因,是为了替翟恒绵延后嗣,但此时此刻也不知何故,她心虚的很,死死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自家夫君爬满血丝的双眼。   手里死死攥着薄薄的册子,翟恒将册子捏的变形,起了不少褶皱,伸手翻开一页,他念道:“城西张秀才之女,年十五,性情温和柔顺...夫人为了给我纳妾,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连媒人都找好了?”   代氏不断摇头,眼眶也跟着红了,泪珠儿好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啪嗒啪嗒往下掉。   要是换成以往,翟恒看到自家夫人哭的这般可怜,怕是早就忍不住上去哄了,但今日大抵是太过气怒的缘故,翟恒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定定地站在远处,与代氏相隔了几步远。   “我再问一遍,夫人真想给我纳妾?”   听到这话,代氏心如刀绞,嘴唇颤了颤,忍不住哭道:“我不想让你纳妾又如何?咱们夫妻两个没有子嗣,府中的长辈又不愿过继,若是再跟他们僵持下去,你在中间也为难的很,还不如纳妾,我忍过这一段时日也就算了。”   两手掩面,女人哭的十分可怜,双肩都止不住的颤动着。   不知怎么回事,代氏突然觉得眼前有些发晕,伸手揉按着酸胀的眉心,她扶着桌子,刚想坐下,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直直地软倒下去。   翟恒吓了一跳,赶忙冲上前,一把将代氏抱在怀中,大喊道:“来人!去请大夫!快去!”   守在屋外的奴才原本听到两位主子的争执声,就吓了一跳,此刻再将国舅爷的嘶吼收入耳中,心中更是慌乱的很。   代氏的陪嫁丫鬟闻声,什么都顾不得,飞快地跑向葛老头的院子。   因为葛老头住在郡守府,很快便赶到了小院中。   进了卧房,看着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女人,葛老头眉头略挑了挑,直接给代氏把脉,好半晌没开口。   翟恒此刻便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忍不住问道:“葛神医,我夫人没有大碍吧?她为什么会突然昏迷?”   扫了翟恒一眼,葛老头面无表情道:“尊夫人年纪也不小了,好不容易怀上身孕,你们不好好将养着也就算了,竟然还日日饮酒,今日心绪波动太大,这才会昏迷过去。”   “什么?”   翟恒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媳妇都已经三十多了,放在别人家都是当祖母的年纪,怎会突然怀上身子?   “葛神医,您没开玩笑吧?”   葛老头登时就不乐意了,直接站起身,冷声道:“国舅爷这话说的可真忒不中听,我葛稚川行医多年,怎会连小小的滑脉都诊不出来?尊夫人的身体是弱,但并非难以受孕的体质,你们这些年没有孩子,病根儿其实是出在国舅爷身上,只不过那些庸医诊不出来罢了。”   脑子嗡的一声响,翟恒面色赤红,喉结上下滑动,伸手指着自己,问:“我有问题?”   “你体质不差,但却精气淤塞,最近喝了雪莲酒,将身子调养的差不多了,这才让尊夫人怀上。”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翟恒激动地不能自已,他回头看着代氏,急慌慌问:“我夫人昏过去了,不会有事吧?”   对翟恒而言,代氏肚子里的孩子虽然重要,却远远比不过相伴多年的发妻,十几年的夫妻情谊,翟恒又怎能轻易割舍?   葛老头看到男人眼中毫不作伪的焦急,慢悠悠道:“夫人并无大碍,只要将身子好好调养一番就成了,将军夫人那里有京城产的百花蜜,国舅爷去讨来一罐子,那蜜水最是养身不过,普通人喝了都能强身健体,更别提孕妇了,此物跟桂花酒的效用相似,如今尊夫人不能饮酒,用百花蜜替代就是。”   翟恒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容紧绷,比他上朝时都要严肃,就差拿出纸笔将葛老头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记下来了。   ------------ 第153章 求情   堂堂国舅爷不顾身份的纠缠着葛老头,足足跟他耗了一个时辰,等到代氏从昏迷中幽幽转醒,翟恒那股兴奋的劲头儿还没过,几步冲到炕边,大掌紧紧握着代氏的手,俊朗的脸上满是激动,面颊涨的通红。   屋里头除了葛神医之外,还有不少伺候的下人,代氏脸皮薄,有些抹不开,挣扎着就要把手抽出来,翟恒却死死握着,不让自家夫人乱动。   “夫人,咱们有孩子了!”   代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盯着翟恒,之后又看了看葛老头,等到那位有神医之称的人点了点头后,她才颤巍巍的低头,看着自己平坦一片的小腹。   “......我有孩子了?”   翟恒一把将人抱在怀里,顾及着代氏的身子,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是将人紧紧搂住,浑身止不住颤抖着,可想而知有多激动。   葛老头一个孤家寡人,看到眼前这对夫妻恩爱的模样,不由撇了撇嘴,扭头直接走了,屋里头的丫鬟也纷纷低着头,不敢多看。   听到身后的动静,翟恒根本没有理会,只是用下颚抵着代氏的肩头,新长出来的胡茬儿蹭过女人柔嫩的面颊,留下一道道红痕。   激动的心绪平复下来,代氏忍不住掉了泪,这些年因为没有孩子,她受了不知多少委屈,翟家是世家大族,身为大妇的压力本就不小,再加上代氏多年无所出,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在嘲讽她,觉得她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不能给翟恒绵延后嗣。   要不是他们夫妻二人本就恩爱,翟恒一直护着她,代氏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熬过那段艰难的日子。   滚烫的热泪一滴滴砸在男人脸上,翟恒好像被烫着了一般,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的给代氏擦泪,他身上没有锦帕,就用袖口擦着女人的脸蛋,将代氏的面颊搓的通红。   “夫人别哭,刚刚葛神医给你诊脉,说咱们两个这些年没有孩子,并不是你的原因,而是我精气淤塞,才会如此。”   代氏瞪大红肿的双眼,道:“怎么可能?”   成亲多年,翟恒的身子骨到底如何,没有人比代氏更清楚了,即使眼前这人已经过了四十,仍旧如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般,骑射功夫半点儿不差,横看竖看也不像精气淤塞之人。   眼见着代氏满脸疑惑,翟恒面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愧疚,他们夫妻两个成亲多年都没生下一儿半女,明明是他的错,偏偏所有的责骂全都让代氏承担了,只看着女人紧皱的眉心跟红肿的双眼,翟恒心里头就跟火烧般,甭提有多难受了。   “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身子弱,现在还怀了身孕,千万别掉泪了。”   听到这话,代氏满脸慌张地看着自己的肚皮,这个孩子来的太难,她生怕弄出了半点儿差错,两手紧紧按在小腹上,她一动也不敢动。   翟恒想起方才葛老头说过的话,林盼儿手里头有京城出产的百花蜜,女子喝下去最是滋补不过,他厚着脸皮去买下几罐子,日日给夫人喝着蜜水,估摸着她的身子骨便不会这么虚弱了。   心里这么想着,翟恒也直接把话说出口了。   给代氏掖了掖被角,他刚要走,就被代氏一把拉住了袖口。   “你这是要去哪儿?”   翟恒眼里仍透着一丝激动,道:“我去弄蜂蜜。”   代氏哭笑不得:“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人家夫妻俩指不定早就歇下了,你若是现在去将褚良搅扰醒,别说蜂蜜了,约莫还得被人嫌弃一通。”   闻言,翟恒一拍脑门儿,才想起天早就黑了。   摆摆手,等到房里的丫鬟全都退下之后,翟恒慢条斯理地替代氏将身上的小袄脱了,之后再除去自己身上的束缚,吹熄了烛火,躺在炕沿边上,长臂一伸,他将代氏拥入怀中,动作十分小心。   转眼到了第二日,褚良早早地起身,还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枪法,弄的满头大汗回了屋,盼儿刚好在洗漱,细白小手捏着蘸了水的巾子,踮着脚擦了擦男人的额头,之后小女人又从妆台前找出了一只瓷瓶,指腹蘸了一点脂膏,直接涂抹在褚良脸上。   这脂膏是用芦荟配制而成,葛老头将此物拿过来时,盼儿也不由吃了一惊。   毕竟寻常脂膏都是微微泛黄的颜色,这芦荟膏却不同,是碧绿的半透明膏状物,涂在皮肉上,好像一汪水似的,轻轻揉搓一番,便会直接匀开,一点也不会粘腻。   翟恒刚一过来,栾玉便直接进屋通报,瞧见夫妻两个亲亲热热的站在一起,她眼皮子动都不动一下,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一幕似的,毕竟栾玉在盼儿身边伺候的时间也不短了,这夫妻二人明明是老夫老妻,偏偏比那些新婚燕尔的还要黏糊,栾玉一开始还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等到时间长了之后,她便彻底习惯了。   “将军,夫人,翟大人在堂屋里。”   男人俊朗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问:“这一大清早的,翟恒怎么过来了?”   盼儿也跟着摇了摇头,道:“翟大人说不定有什么急事,你先过去瞧瞧。”   想起翟恒先前的吩咐,栾玉忙道:“夫人,翟大人想要见您。”   玉葱般的手指指着自己,盼儿满脸惊诧,赶忙往自己面上涂了些芦荟膏,收拾齐整之后,便跟褚良一起往堂屋走去。   刚一进到堂屋,坐在八仙椅上的翟恒蹭的一声站起身,直接走到门口,冲着盼儿作了一揖。   小女人怀着身孕,照比平时反应慢上几分,也没有及时避过翟恒这一礼,想想翟恒的岁数,比她娘也小不了多少,盼儿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忙道:   “翟大人万不可如此,你若是有什么事,直说便可,但凡我们夫妻两个能帮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辞。”   闻言,翟恒缓了缓激荡的心绪,他眼眶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色,一看就是昨晚没歇息好。   “实不相瞒,今日翟某过来,是为了跟夫人讨一样东西。”   盼儿有些疑惑,问:“什么东西值得翟大人如此?”   栾玉端来了热腾腾的蜜茶,一人一碗,翟恒吹散水面上的热气,喝了一口才道:   “春禾有了身孕,偏偏她身子骨不算健壮,年纪又有些大了,怀着身子实在是危险的很,得知夫人你手里有京城产的百花蜜,对女子有奇效,这才厚颜来讨上两罐子。”   听到这话,盼儿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瞧着翟恒的神情,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弄了半天是想要蜂蜜。   除了最为贵重的梅花蜜之外,余下的蜂蜜盼儿还真不缺,其中当属枸杞蜜与百花蜜最多,既然代氏是想要用百花蜜来安胎的,那还是得多加些灵泉水,对她的身子才能更有裨益。   “翟大人放心,我这儿别的东西不多,就数百花蜜最多,既然代姐姐要用蜜水来调养身子,今日我就送两罐子到你们院里,喝的时候也无需节省,否则蜜水积的时间长了,反倒不太新鲜。”   现在正是寒冬腊月的时节,即使蜜水放置一整个冬天,估摸着也不会出什么大毛病,只是里头的灵气没有先前那么多了。   翟恒一再道谢,又拒绝了褚良夫妻留下用饭的要求,直接回到小院儿去陪着代氏了。   目送着翟恒离开,褚良哼哼一声:   “他运气倒好,这都四十了,竟然还能生出个孩子,这算不算老来得子?”   盼儿啐了褚良一口:“人家还不容易得了个娃儿,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顿了顿,盼儿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阿古泰瞧上的汉人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若是她不愿意的话,咱们也得去说和说和。”   褚良摇头:“我不知道。”   盼儿道:“你怎么没想着问一句?”   “阿古泰好歹也算是个枭雄,肯定不会娶不到媳妇,根本不用咱们替他操心。”   盼儿不置可否,让栾玉从地窖里取出来两坛子百花蜜,这坛子并不很大,约莫能喝上一个月。   伸手将上头的红封给撕开,盼儿从怀里摸出了灵泉水,直接倒在百花蜜中,顿时房中便溢出了一股浓郁的甜香味儿。   一看到小媳妇拿出灵泉水,褚良脸色发黑,薄唇紧抿,心里头颇有些不痛快。   人家都说,怀孕的女子不宜掉泪,偏偏这灵泉水非得跟眼泪一起流下来,想到小媳妇哭的双眼通红,就跟核桃似的,褚良只觉得烦躁的很,却又无法开口规劝。   等到盼儿将两坛子蜜水弄好了,一眼便瞧见男人黑如锅底的脸色,她心绪转了转,顿时就想到了褚良生气的原因,赶忙走到男人面前,拉着他的手,软声道:   “只不过是一瓶灵泉水罢了,将军怎么还舍不得了?”   褚良紧紧皱眉,道:“我不想让你哭,掉泪实在是太伤身了。”   小手捂着娇艳的红唇,盼儿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将军放心,我身体可比普通人健壮多了,只掉几滴眼泪而已,根本没什么大碍。”   让人将两罐子百花蜜送到代氏院里,褚良也去了军营。   盼儿站在门槛处,看着外头纷飞的大雪,被冷风一吹,即使她身上穿着厚实的小袄,依旧冷的打了个哆嗦。   转身回了屋,还没等到将凳子坐热乎呢,外头又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进来吧。”   只见金玲掀开帘子,直直地往里走。   按理说,金玲离开了张家人,日子应该是越过越好才对,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整个人也瘦了许多,盼儿看在眼里,也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难道是铺子里出了什么事儿?”   金玲摇了摇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有话直说便是。”   闻言,金玲的眼圈突然红了,扑通一声跪倒在青石板上,两手撑在地上,膝行到盼儿面前,扯着小女人的衣角,哽咽道:“夫人,求求您帮帮奴婢,奴婢实在是不想出关。”   “出关?”   盼儿想不明白金玲为何要出关,她在荣安坊做活儿,也没必要非要离开玉门关啊。   此刻金玲哭的如同泪人儿一般,一张巴掌大的脸涨红如血,肩膀轻轻颤抖,瞧着十分可怜。   “奴婢也不知是怎的回事,一年多前被歹人强占了身子也就罢了,算奴婢倒霉,生下了重儿,奴婢也认命了,但现在那歹人竟然回来了,还说要将奴婢带出边城去到关外,像这种卑鄙无耻之徒,金玲实在不愿......”   将金玲的话收入耳中,盼儿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熟悉,她琢磨了一会儿,问:“那个歹人是匈奴?叫什么名字?”   用手背胡乱的摸了摸脸,金玲抽抽噎噎道:“他好像叫阿古泰。”   盼儿耳朵嗡的一声,嘴角不由抽动几下,低头看着跪地流泪的金玲,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堂堂匈奴首领竟然会跟金玲扯上关系。   想到金玲母子近一年的遭遇,盼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古泰是匈奴首领,身份非凡,若是他不愿意的话,议和之事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但金玲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出了关到了匈奴的地界儿,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即便她是个美人儿,那这份容貌又能维持多久?   心里头连连哀叹,盼儿并不准备撒谎,满脸严肃道:“金玲,阿古泰是匈奴首领,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金玲张了张嘴,脸上露出明显的悲戚之色,颤巍巍道:“连您都帮不了奴婢吗?”   “朝廷准备与匈奴议和,原本是想让怡宁公主跟阿古泰和亲的,哪想到这位首领拒绝了公主,说自己看上了一位汉人女子,我当真没有想到,他口中的汉人女子竟然是你。”   两行清泪顺着颊边往下掉,看着金玲的模样,盼儿只觉得有些心疼,暗自低叹一声。   自小长在边城,匈奴跟大业一直在打仗,金玲很清楚议和对于普通百姓究竟意味着什么,不必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活,可以睡上一个安稳觉,家中壮年的男丁不必服兵役,无需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要是议和这种大事因为她一个小小妇人毁了的话,金玲自己都觉得她是个千古罪人。   颓然地闭上双眼,金玲的肩膀垮了下来,盼儿弯着腰,想要将人拉起来,在碰到金玲的双手时,她只觉得自己摸到了冰块儿,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   直直地站在面前,金玲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就跟木头桩子似的,淡淡道:   “夫人,奴婢知晓轻重,肯定不会耽误了朝廷大事。”   听了这话,盼儿鼻子一酸,忍不住叹了一声。   “若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我说便是。”   想起日日去到荣安坊纠缠与她的阿古泰,金玲颤声道:“奴婢最近不想去铺子里做活儿了,想和儿子好好呆上几日......”   “这不是什么大事,荣安坊那处自有别人打理,你也不必太过费心。”   冲着盼儿福了福身子,金玲踉跄着从主卧里退了出去,看着女人的背影,盼儿不免有些担心,冲着栾玉叮嘱道:“你去盯着点金玲,千万别让她出事了。”   栾玉是死士出身,也清楚议和对于朝堂有多重要,当即面色严肃的应了一句,加快脚步出了门子。   等到人走后,盼儿心里头总是安定不下来,一个人在屋里来回走着,走到双腿发麻之后,她这才扶着椅背慢慢坐下。   如今这世道,最苦命的就是女子,金玲因为被阿古泰夺了身子怀有身孕,在夫家受尽了侮辱与欺凌,好不容易与张家摆脱了关系,准备好好过日子了,朝堂却在这个时候议和,一个弱女子便如同物件儿般,当作议和的筹码,即便知道此事不可避免,盼儿还是觉得堵得慌。   夜里褚良回来,盼儿将金玲的事情跟他提了,男人面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惊色。   “阿古泰竟然为了金玲拒绝了怡宁公主,还真是......大快人心。”   白了这人一眼,盼儿将攒金丝软枕放平,像往常一样靠在男人怀里,岂料柔软的身躯刚接触到褚良的胸膛,这人浑身筋肉瞬间紧绷起来,硬的就跟石头似的。   细腻指尖戳了戳褚良的胸口,盼儿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   想起自己不中用的命根子,褚良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强逼着自己放松下来,解释道:   “我刚刚在外头冻着了,进屋里又觉得太热,一时间没缓过来,待会就好了。”   盼儿满眼都是怀疑,因为屋里头的烛火熄灭了,她根本瞧不见男人心虚的神情,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房间里霎时间陷入到一片寂静之中,针落可闻,褚良伸出手臂,将小媳妇搂在怀里,空下来的另一只手往下探了探,发觉自己如同废人一般,没有丝毫反应,他心中暗恨不已,却又不好说出口,只能一个人憋着气。   ------------ 第154章 准备回京   阿古泰已经习惯了日日去到荣安坊中见金玲,哪知道今日过去时,男人一双利眼在铺面中环视一周,根本没有发现那个秀美的小女人,随便找了个小厮问了一嘴,阿古泰才知道金玲并未出现在铺子里,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何处。   浓黑的剑眉紧皱,阿古泰倒是并不担心金玲会凭空消失,毕竟那女人一直住在郡守府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会是他的人,即使躲得了一时,她又不能躲一辈子。   就算认清了这个事实,男人的心情依旧不算好,面上神情平静,但那双黑不见底的鹰眸中却隐藏着熊熊怒火,一旁的小厮扫了一眼,吓得两腿发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看着那个高大的匈奴人从荣安坊中离开,铺子里的小厮们不由松了一口气。   回到了云来楼,阿古泰刚想派人去将金玲带到酒楼,就收到了一封信。   将信封撕开,看到信纸上的内容,这位高大健壮的匈奴首领,满脸都是讥诮的笑意。   一个蓝眼汉子站在男人身边,瓮声瓮气地问:“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带着粗茧的长指在桌面上轻叩几下,阿古泰道:   “这大业的怡宁公主还真是厚颜无耻,一个在婚前就敢对男人下淫.药的狠毒女子,竟然还想做我的汗妃,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怡宁公主?就是那个与侍卫通.奸,还将自己的男人剁碎喂狗的恶毒妇人?”   阿古泰点了点头。   面容粗犷的匈奴汉子脸上露出一丝怒意,蒲扇般的大掌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虽然他们首领并不想跟大业的公主和亲,但这样一个女人,做出了此等恶事之后,还准备嫁给首领,这不明显在欺负他部族落吗?   “要不将此事告知翟恒与褚良?”   阿古泰道:“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即便她是大业皇帝的亲妹妹,也跟一枚精致漂亮的棋子没有多大差别,咱们部落的汗妃只有一个,就是金玲姑娘,她今日没有去到荣安坊中,待会我会去郡守府中拜访,顺便把书信交给褚良。”   怡宁公主给褚良下药之时,自以为能够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实际上有不少人都得到了消息,住在云来楼的阿古泰也是其一。   如今这位公主的小算盘彻底毁了,知道褚良无论如何都不会要她,便想将赌注压在匈奴首领身上,换取将来的荣华富贵,哪想到阿古泰就是个油盐不进的,除了金玲之外,他哪个女人都不在乎,即使怡宁是公主又如何?只凭着那妇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他心中倒胃口的了。   男人披着一件大氅,冒着雪直接去了郡守府。   守门的侍卫一看来人是个匈奴,立刻就想起了上头的吩咐。   先前管家曾经交待过,边城里这几个外族人,身份都十分尊贵,万万不能将人给开罪了。   侍卫恭恭敬敬地将人带了进去,阿古泰直奔褚良所住的小院儿,刚一走到回廊,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个熟人。   金玲无论如何都不曾想,自己会在郡守府中看到阿古泰这个混帐东西,此刻她怀里头还抱着重儿,这个孩子的模样跟阿古泰好似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十分相似,要是被这人瞧见了,她儿子的身份哪里还能瞒得住?   越想就越是心慌,金玲脸色惨白的往前跑,偏偏她一个身体柔弱的女人,哪里能跑得过身形健硕的匈奴?没两下就被男人一把从身后拽住了胳膊。   阿古泰脸上勾起一丝冷酷的笑,但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他两手死死按住女人的双肩,冷笑一声:“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身上的两只大掌,如同精铁打造的铁钳一般,力道用的极大,好似要将女人的肩膀给捏的粉碎,金玲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眼圈儿也微微泛红。   见到女人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阿古泰不由有些心软。   说起来,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金玲的皮囊虽说不错,但比她漂亮娇美的汉人女子不知有多少,看重他的身份就投怀送抱的更是不计其数,偏偏他因为强占了这妇人的身子,便有些放不下了,还真是个讨债的。   心里喟叹一声,男人的大掌在金陵身上游弋,最后死死钳住她的腕子,微微眯着鹰眸,似笑非笑道:“你今日怎么没去荣安坊?”   雪白贝齿轻咬红唇,金玲低着头,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怀里抱着的张重本来睡着了,哪想到刚刚这么一追一赶的功夫,因为动作过大,竟然将这孩子给惊醒了。   还不满一岁的小娃根本不懂事,也无法辨认出眼前的男人究竟有多危险,他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哭,哭声震天,让阿古泰不由拧了拧眉,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虞之色。   “这是谁的崽子?”   金玲双眼通红,生怕他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小声道:“重儿是我儿子。”   听到这话,阿古泰心里更憋屈了,他知道金玲曾经嫁过人,不过这个女人是他未来的汗妃,怎么能带着跟别人生的野种?   胸臆里燃起了熊熊怒火,阿古泰死死咬牙,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把孩子交给褚良夫妇,你跟我回边城。”   当初被张家人虐待时,金玲之所以没寻死,咬着牙活下来,其中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怀里的孩子,若是阿古泰非要逼她跟孩子分开,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明明眼前的孩子就是阿古泰的种,偏偏金玲记恨着这人奸.淫她的事情,根本不愿让阿古泰跟重儿相认,如此一来,堂堂匈奴首领又怎能不窝火?   拽着女人纤细的腕子,阿古泰大阔步往前走,直接调了一间空下来的厢房,一脚将房门踹开,拉着金玲进到房中。   此刻屋里头只剩下他们三人,张重还是个不满周岁的孩子,眼见着阿古泰俊朗的面容扭曲的厉害,金玲瑟瑟发抖,想要往外逃,却根本无法挣脱男人的钳制。   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金玲忍不住哭道:“首领,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您为什么非认准了我?我只是个奴婢,万万不敢玷污了您。”   嘴上这么说着,金玲眼中的抗拒之色却是根本藏不住的,阿古泰讥讽一笑:“什么玷污不玷污的,我就想要你,抱着你睡舒坦!”   关外的游牧民族与生活在大业朝的汉人并不相同,根本没有儒家礼教的约束,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金玲挣扎着,但这种幅度的抵抗在阿古泰眼里,与搔痒也没有任何差别,他低着头,薄唇贴着女人的耳廓,阵阵热气喷洒在上头,让金玲的耳垂变得通红,也不知道究竟是羞的还是气的。   “小东西,你想要养这个野种,那就养着,我也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男人,不过为了你儿子着想,你必须给我生三个、不、五个儿子,我才会放过这小崽子!”   金玲气的浑身发颤,低着头掉眼泪,阿古泰将女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收入眼底,虽然有些心疼,却并没有改口。   他心里十分清楚,要不是为了大业与部落的和谈,眼前这个女人时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到关外的,别看汉女柔的像水,但一颗心却最是刚硬不过,若是不将她真正驯服了,下半辈子指不定会怎么折腾呢。   此时此刻,阿古泰并不打算碰金玲,毕竟此女早晚都是他的人,若是在和亲之前将人惹怒了,事情恐怕还会生出波折。   低头在女人失了血色的唇瓣上落下一吻,阿古泰粗噶道:“这是利息,今日我就去跟褚良商量婚期,你我大婚之日,就是开放互市之时。”   实际上,阿古泰才是最想要开放互市的人,毕竟冬日里草原上的部落日子难过的很,最近还连着下了好几场鹅毛大雪,天气酷寒,不知道冻死了多少牛羊,要是不快些将边城大开,部落中指不定要死多少人。   一把将房门推开,阿古泰道:“带我去见褚良。”   金玲在郡守府呆了也有几个月,自然清楚褚良的书房到底在何处。   她怀里抱着孩子,一边在前引路,一边轻轻诱哄着。   张重这娃儿刚一出声就吃了不少苦,也是个心疼人儿的,没一会就老实了,乖乖地呆在金玲怀里,上下蹭了蹭,睡的很熟。   阿古泰直接去了褚良所在的书房前,守门的侍卫见到了这位首领,忙不迭的通报一声。   书房的雕花木门被打开,阿古泰轻笑一声,冲着金玲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等我带你回草原。”   金玲瞪大双眼,死死咬着牙,什么都没说。   等到男人进屋之后,她抱着儿子,飞快地回了自己所住的小屋。   此刻褚良正坐在案几后头,一见到阿古泰,便问道:   “首领今日怎么会来到我这儿了?”   草原上的汉子说话都不愿拐弯抹角,他直接说:“是时候开放互市了。”   褚良挑了挑眉,没有开口。   “眼下正是最冷的时候,要是不开放互市的话,难道要我草原上的儿郎活活冻死、饿死?我们也不会白拿你们的粮草,用金银矿石作为交换,如何?”   褚良道:“开放互市对于你我两方都是难得的好事,只要首领好好约束自己的子民,别让他们在边城中为非作歹,明日正式议和,便可将城门大开。”   “好,那就如将军所言,明日议和。”   顿了顿,阿古泰道:“你们府上的金玲我要带走,她会成为我的汗妃。”   褚良早就通过盼儿口中得知了此事,对于一个没怎么接触过的妇人,他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微微颔首道:“全凭首领的心意。”   得到了褚良的答复,阿古泰面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临走之前,阿古泰也没忘记将怡宁公主送来的一封信放到褚良面前。   等人走后,褚良打开信封一看,登时冷笑不已。   将书信撕得粉碎,男人直接去了主卧中,看到盼儿跟小宝母子俩窝在炕上,小宝伸手摸了摸女人圆鼓鼓的肚皮,看起来十分高兴,小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母子俩纷纷扭头,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杏眼齐齐盯着褚良,让男人不由愣了一下。   盼儿一看到男人,不由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眼中露出一丝狐疑之色,仔细打量着他,没发现有何异常,这才收回目光,跟小宝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儿。   小宝如今已经过了四生日,学了半年的功课,要不是小孩子身子骨儿弱气,再加天气严寒不宜练武,褚良肯定会将儿子带到前院,好好教导一番。   轻咳一声,褚良走到炕边,顺手端起了盼儿用过的茶盏喝了一口,问:“你们说什么呢?”   盼儿心里还憋着气,根本没有理会男人的意思,只当自己没听到褚良的话。   见状,小宝先是看了看褚良,接着又将目光投注在娘亲身上,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的亲爹,扭动着小身子扑倒了盼儿怀里,用后脑勺对着褚良。   微微眯了眯眼,褚良冲着站在一旁的佘氏道:“把小少爷抱下去。”   对于将军的吩咐,再给佘氏十个胆子她都不敢违拗,只见这妇人走到炕边,两只胳膊搂住小宝的腰,想要将这孩子直接抱起来,却不防小宝可劲儿的挣扎,小手扯着盼儿的袖口,可怜巴巴道:“娘,小宝今天想跟娘睡。”   闻言,盼儿抬眼看了看褚良,果不其然,男人的脸色黑如锅底,着实不算好看。   娇嫩的红唇微微一挑,盼儿摆手道:“佘氏,今个儿小宝跟我一起,你先回去歇着就行。”   两位主子分别发了话,佘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才好,好在褚良那副闷不吭声的模样让她心里有了底,三步并作两步地直接离开了主卧之中。   此刻房中只剩下一家三口,褚良面色紧绷,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一屁股坐在炕边,拉着小媳妇柔若无骨的手,忍不住道:“你看这屋也不大,咱们睡着刚好,干嘛还弄了个小崽子过来。”   盼儿忍不住白了褚良一眼:“什么小崽子?说的好像小宝不是你儿子似的。”   小宝最怕的人就是褚良,只要褚良一黑脸,他心里头就忍不住发憷,此刻他缩在盼儿怀里头,偷眼看着自己亲爹,半晌没吭声。   见小媳妇心意已决,褚良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咬了咬牙道:“阿古泰想快点娶金玲过门,好在金玲也在咱们手底下呆了一阵,你给她准备一笔嫁妆,堂堂汗妃出嫁,总不好太寒碜了。”   “放心,那笔银两我老早就留下来了。”   伸手揉着小宝的脑袋,盼儿问:“要是开放互市的话,边城里也能弄来不少牛奶羊奶,慈幼局的孩子身子骨都不算好,即使日日用棒骨熬汤,费力滋补着,还是跟同龄的孩子相差不少,要是牛奶羊奶多了,稍微处理一番,直接送到慈幼局去。”   褚良嗯了一声,暗想得快点回到京城,否则依着小媳妇的性子,指不定在那些乞儿身上浪费多少心思,男人的心眼儿本就不大,平日里跟小宝争抢小媳妇也就算了,现在还得提防着那些小的,心里头哪能舒坦?   *   *   阿古泰跟褚良都是办事麻利的,正如他们所说,第二日就将议和的条约签订下来。   其实匈奴也不想跟大业打仗,只是草原的冬日实在太过难熬,没有菜蔬粮米,一个个都得饿着肚子,而一城之隔的汉人,却有香喷喷的米饭炊饼,那些部落怎能不眼红?   如今开放互市,最主要的就是粮草,朝廷往边城拨了几十车粮食,就是为了与匈奴贸易,换些矿石回来。   趁着白天,盼儿给栾玉厚厚一叠银票,让她去置办一些金银首饰,以及成色上佳的绸缎,给金玲当压箱底的嫁妆。   正如阿古泰先前所说,互市开放那日,就是他将金玲带回草原之时,即使女人心里头不太情愿,但面对这位草原上的首领,她根本没有半点儿反抗的余地,只能坐上了大红的马车,跟随着匈奴的车队离开了边城。   互市开放之后,即使盼儿挺着大肚子,马上快要临盆了,精神头儿也比先前要好上许多,等到匈奴人将珍稀的朱砂矿运到边城时,盼儿简直欢喜极了,朱砂无论是入药还是当成颜料,都不比同等品质的金精石差。   虽然关外的朱砂矿出产的朱砂品相并不算好,但先前弄过一回金精石,这次处理朱砂矿石对于盼儿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褚良知道小媳妇的心思,特地吩咐手底下的侍卫买了一堆矿石回来,并没有放在院子里,而是另外找了一间宅子,将这些矿藏收起来,等到盼儿顺利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之后,再弄这些东西也不迟。   夫妻俩买下了不少矿石,盼儿都寻思着要不要回京城开一家首饰铺子,专门卖那些花样新颖的珠钗项链等物,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将行囊收拾好,还亲自下厨熬了一锅卤水,弄了些蹄筋之类的卤味,正好在路上垫垫肚子。   褚良夫妻俩要动身回京一事,自然是瞒不过人的,除了住在郡守府的这些官员及其家眷知道外,就连离的老远的凌月娘也得到了消息。   听着手底下的丫鬟说了此事,凌月娘一张娇美的脸不由扭曲起来,神情看着无比狰狞。   从卧房里冲出来,凌月娘直接到了书房门前,一把将雕花木门给推开,冲着凌渊文咆哮道:   “哥哥,你知道吗,表哥要动身回京了!”   将女人尖利的声音收入耳中,凌渊文看着妹妹扭曲的面庞,心里头甭提有多复杂了。   平心而论,他是觉得表哥极好,但这世上又不止他褚良一个男人,也不知道月娘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才会因为他沦落成现在这副德行。   “如今匈奴跟大业已经议和,表哥身为将军,自然不必留在此处,只要在这里留下守城的驻军就是。”   看到凌渊文平静的神情,凌月娘恍然,明白她这好哥哥是早就得了消息,只不过一直瞒着她罢了。   死死咬紧牙关,凌月娘几步走上前,眼珠子里爬满血丝,哀声道:“哥哥,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要瞒着月娘?像边城这种荒凉的地界儿,妹妹早就呆够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凌渊文面色未变,要是换做以往,他在面对流泪哭泣的亲妹子时,怕是会极为心疼,但自打认清了月娘的真面目,凌渊文很清楚他这妹子心性有多坚韧,眼泪也只不过是女人的武器之一,并不代表她心中有多悲伤难过。   “你哥哥我是火头军,自然不能跟定北将军一起回京,还得在边关再呆上几年、”   话没说完,就被凌月娘刺耳的尖叫声给打断。   “我不同意,凌渊文,你是我一母同胞的亲生哥哥啊,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已经过了二十,要是再蹉跎下去还怎么嫁人?你是要将我的一辈子都给毁了吗?”   脑海中浮现出凌月娘小产时,满身是血的模样,凌渊文不由皱紧了眉头,心中涌起无限的愧疚。   兄妹两个自小一起长大,凌月娘对她哥哥自然十分了解,她扯着男人的衣角,缓缓蹲下身,咬着唇,慢慢开口道:“哥哥,你就当帮月娘一回,我早就将表哥忘在脑后了,心里头只想着好好嫁人生子,再也不敢有任何的歪心思,你送我回京吧!”   ------------ 第155章 入府   凌月娘眼神略微闪了闪,死死咬着嘴,殷红的血迹顺着女人苍白的面颊滑落,配上通红的眼眶,看着的确十分可怜。   凌渊文咬了咬牙,缓缓摇了摇头:“月娘,哥哥会替你找一户好人家,京城就先别回去了,毕竟我是你亲哥哥,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错了路......”   听到这话,凌月娘心中不止没有半分感动,甚至还燃起了滔天怒火,她猛地站起身子,浑身绷紧,一张清秀的面庞涨红如血,额角都迸起青筋,模样十分狰狞。   “凌渊文,你当真如此狠心?”   男人低垂着眼,不敢跟凌月娘对视。   嗤笑一声,凌月娘一把抓住桌上的瓷盏,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她蹲下身,捡起了一块锋利的碎瓷片,在苍白的手腕上用力划了一下,温热的鲜血顺着皮肉哗哗往外涌,鲜红的色泽刺痛了凌渊文的心脏,让他瞳仁猛地一缩。   死死抓住凌月娘的手腕,凌渊文又气又怒,咆哮道:“凌月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对的起爹,对得起娘吗?”   唇角勾起一丝讽笑:“你都不把我当成亲妹妹了,又何必在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凌渊文张口叫了丫鬟,让她去请大夫,又去拿了金疮药,给凌月娘止血。   因为小姐受伤一事,小院儿里忙活了好一阵子,闹得人仰马翻。   明明马上就要过年了,被凌月娘这么一折腾,府里头上到主子下到奴才,一个个心里头都憋着一股邪火儿,根本没有过年的喜气。   即便对这个妹妹再失望,凌渊文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亲自盯着大夫给凌月娘包扎,对上女人那含着疯狂的双眼,凌渊文颓然地闭了闭眼,道:   “既然你想回京城,我派咱家的侍卫护送你回去,不必跟表哥表嫂一道,入了京后,也不能再去定北侯府,你可记住了?”   凌月娘只把凌渊文的话当成耳旁风,反正回了京城后,凌渊文还呆在边关,就算想要管教她,也是鞭长莫及,到时候就算自己去了定北侯府,他又能如何?   心里头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凌月娘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看着仍是那副娇柔弱气的模样,顺从地连连点头。   凌渊文早就认清了凌月娘的本性,此刻见她没有往心里去,知道根本劝不了她,便只能无奈地低叹一声。   又过了两日,这天大早上的,盼儿就穿了一身厚厚的袄子,外头又披着狐裘,因为行动不便的缘故,被褚良打横抱在怀里,直接上了马车。   小夫妻两个坐一辆马车,小宝想要跟在盼儿身边,偏偏褚良是个心眼小的,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容不下,只能让小娃儿委委屈屈地跟奶娘佘氏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中。   手里头抱着暖呼呼的汤婆子,盼儿的脑袋靠在褚良怀里,不知不觉地竟然想起来上回坐马车发生的事情。   先前褚良被怡宁公主暗算,中了那腌臜药,从赏梅宴回来时,他实在忍不住了,便在车厢里头折腾了一回。   算算日子,距离现在也有一个月了,这人最近一段时间变得分外消停,对她的身子也不再痴缠,难道是她快要临盆身材走形,这男人也开始嫌弃了不成?   理智上盼儿觉得褚良根本不是这种人,但怀孕的妇人总是愿意胡思乱想,别人就算说的再多,也根本止不住孕妇的思绪。   越想小女人心中的怀疑就越发浓重,到了最后,盼儿的脸色明显不太好了,苍白地就跟马车外头的白雪般,褚良只扫了一眼,甭提有多心疼了,赶忙拉着她的手,急慌慌问:   “媳妇,可是哪里难受了?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挣扎着把手从炙热的大掌中抽出来,盼儿上上下下地端量着褚良的神情,娇嫩的唇瓣紧抿,面色严肃的问:“姓褚的,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褚良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也没想到小媳妇会这么问,他眼神闪了闪,说:“哪有什么事儿瞒着你?你别想太多了。”   这浑人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只要他一撒谎,两只耳朵就会微微动上几下,还不敢跟她对视。   盼儿顿时更气了,也没吭声,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开口道:“将军不说也不是不成,回到京城之后,我就直接去忠勇侯府,正好有一段日子没见着我娘了,母女两个总该聚上一聚,此乃人之常情,想必将军也能理解。”   褚良理解......个屁!   “媳妇儿,去忠勇侯府看上一眼也就成了,岳母现在跟忠勇侯呆在一起,人家夫妻俩好的跟蜜里调油似的,你要是过去石家呆的日子长了,岳父岳母嘴上不说,暗地里肯定觉得你碍事儿。”   听到这话,盼儿恨得直咬牙,纤细柔软的小手死死攥着袖口,差不点将厚实的一层衣料戳出一个窟窿。   “原来将军心里头是这么想的,觉得妾身碍事,既然如此,天下之大,我总能找一个容身之处,远比留在京城......”   话没说完,盼儿的腕子就被男人用力攥住,她早年皮肉糙黑,后来有了灵泉水慢慢养着,浑身的肌肤都如同冻上的猪油一般,又软又嫩,此刻被捏出了极为明显的红印。   褚良面色狰狞,手上的力气减轻不少,咬牙切齿道:“你这女人还真是爱胡思乱想,我若是嫌你碍眼的话,怎会费心费力地将你娶过门?”   盼儿不依不饶:“那你倒是说啊,到底什么事情瞒着我?”   男人面上充血,亏得他皮肤被日头晒的黝黑,否则肯定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略微低着头,他看着自己脐下三寸之处,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袍,褚良也能想象到他一个大男人那副偃旗息鼓的模样有多么可笑。   犹豫了半天,褚良仍没有给盼儿一个满意的答案,眼见着小媳妇渐渐不耐烦了,他这才小声道:“媳妇,我身体出了一点小毛病。”   盼儿心里咯噔一声,赶忙伸手摸着褚良的心口,皱起眉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急声问:“你是不是伤到哪儿了?快去让葛老头看看,他医术高,肯定能把你治好。”   褚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私底下去找过葛老头,他没有办法。”   活了整整两辈子,盼儿见过医术最高的人,就是葛稚川了,那小老头的能耐远远超过太医院的太医,要是连他都无计可施,难道褚良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成?   越想就越是心慌意乱,先前小女人还跟褚良闹别扭呢,此刻急的都快掉眼泪了。   褚良舍不得小媳妇伤心难过,硬着头皮解释道:“宝贝儿不必担心,我这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   盼儿问:“只是什么?”   “只是那里出了毛病,现在就跟宫里头的公公似的,没有多大的差别。”   听到这话,盼儿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等到她反应过来之后,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不该看的地方。   褚良是个大男人,原本腰杆挺得笔直,坐在软榻上头,现在他感受到女人的目光,整个人如同被烫着了一般,蹭的一下转过身子,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   褚良脸上的表情,就跟被调戏地良家妇女没有多大的差别,盼儿即是心疼又是好笑,拉着男人满布糙茧的大手,问:“上回在马车里不是还好好的么?难道将军是在不注意的时候刮着碰着了?我听别人说过,那里最是脆弱不过,稍微受到半点创伤,都会弄出大毛病......”   牙关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此刻跟媳妇坦白,褚良内心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额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缓缓道:“你别听那些混帐东西瞎说,我现在身子不爽利,不是因为磕着碰着,而是怡宁公主那腌臜药所导致的。”   盼儿有些不解:“那合欢香不是只要行房就能将毒性给解除吗?又怎么会让你、”   怕褚良心里不好受,盼儿没把话说完,熟不知那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让男人更加憋屈。   轻咳一声,盼儿问:   “葛神医是怎么说的?”   “他说等到你生了,再用鹿.鞭酒给我调养身子,约莫也能渐渐好转。”   闻言,盼儿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并不认为床笫之事是夫妻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褚良要是一辈子都治不好这个毛病的话,两人日后相处时肯定会生出许多波折。   “那就再等等,反正咱们回到京城,也就快到临盆的日子了。”   嗯了一声,褚良猿臂一伸,将人直接搂在怀里,暗暗思索着等到小媳妇出了月子,他肯定要一展雄风,将此时此刻的耻辱全部洗去。   离开边城之前,夫妻两个做了不少的准备,不说别的,就说他们现在乘坐的这辆马车,十分厚实挡风,车里头还烧了炭盆子,队伍中也带了厨子,停下歇脚时将先前弄好的卤味一热,头几天的饭食甚至都能称得上丰盛。   在官道上行驶,一路上经过了许多驿站,眼见着快到京城了,后头却突然出现了一列车队。   褚良派了手下的侍卫去后方看了看,等到侍卫回来后,抱拳道:“将军,后面是凌家的车队,属下去打听了一番,是表小姐坐在车里头。”   一听到表小姐三个字,盼儿就觉得脑仁儿疼,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凌月娘究竟是着了什么魔,好好的大小姐不当,非要跟他们一家子纠缠不清。先前还以为这女子得了教训,能老实一段时间,但现在看看这前脚挨后脚的两列车队,要说凌月娘一点花花肠子都没有,盼儿肯定是不信的。   褚良进了车里,盼儿抿了抿嘴,忍不住道:“月娘的年岁也不小了,凌家怎么没给她定下亲事?”   褚良道:“当初我逼着舅舅将凌月娘送到颍川,舅父舅母本来在颍川相看好了一户人家,哪想到月娘突然消失,婚事自然就成不了了。”   说话时,男人一张刚毅的脸上露出明显的讥讽之色。   凌家好歹也算是高门大户,府中的侍卫又不是酒囊饭袋,怎会让歹人凭空闯进家里,甚至还将大小姐给劫掠过去?   先前他派人去颍川那里打听了一通,好像说凌月娘是自己主动从凌家逃出去的,跟一个教书先生私会,后来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才会辗转来到边城。   将心中的猜测全都告诉了盼儿,小媳妇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你这表妹还真是个惹祸精,要是不想让她再折腾下去,回侯府之后就好好给她相看一户人家,趁早嫁过去,咱们俩也就能过安生日子了。”   褚良深以为然的点头,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试探着开口道:“媳妇,你还记得宁王吗?”   当年林氏是宁王的妾室,盼儿自然就是宁王的庶女,此刻听到男人的问话,小女人微微颔首道:“他是我跟闫红衣的父亲,哪里有不记得的道理?”   “宁王没了。”   “没了?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没了?”盼儿简直诧异极了,宁王的年纪并不很大,又保养得宜,按说再活个三四十年都不成问题,此刻竟然丢了性命,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褚良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像是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开口似的,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道:“岳母成了忠勇侯夫人,此事自然是瞒不过人的,宁王也曾见过岳母几回,听说私下里还派人去给岳母送了信儿,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在狎妓时得了马上风,直接去了,因为死的不体面,发丧也没声张。”   即便宁王是盼儿的生父,但她却从来没有将这个男人当成自己的父亲,在听到宁王私底下接触林氏时,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两手死死揪着褚良的衣裳,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儿,都在衣料上留下一块深色的印子。   “他为什么要去找我娘?”   褚良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在宁王现在已经不在人世,再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缓缓点了点头,盼儿恨不得马上回到京城,她靠在褚良怀里,突然觉得小腹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低低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褚良急声问道。   “没事儿,你闺女踢了我一脚。”就算孩子还未出世,但盼儿依旧认定她肚子里怀的是一个女儿,毕竟此次怀着身子,跟上回有了小宝的感受全然不同,说不定就是生男生女的差别。   厚实大掌盖在女人高高耸起的肚皮上,褚良盯着那圆鼓鼓的轮廓,不由咋舌:“盼儿,我怎么觉得你这肚子这么大呢?”   “大吗?”   褚良嗯了一声,大掌在小腹处来回抹了几把,感受到手下的热度,男人微微眯着眼,神情中的得意之色藏也藏不住。   两列车队一前一后的进了京城,盼儿并没有急着回废庄,反倒先去了定北侯府中。   想到被褚良强行送走的凌氏此刻也在侯府,她不由有些头疼。   这婆媳相处,自古以来就是天大的难题,要是婆婆跟媳妇都是明事理的,在同一屋檐下相处着,也不会闹出什么大毛病,怕就怕两人之间有个不讲理的,就会闹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盼儿先前在侯府中拢共也没呆上多久,跟褚良一起去了主卧后,就有丫鬟前来递话儿。   “老夫人听说将军夫人回来了,特地置备了一桌席面,请您二位过去呢。”   闻言,盼儿眼里露出一丝诧异,低头打量着这递话儿的丫鬟,怎么也没想到凌氏今日竟然转了性,愿意跟她一同用饭了。   她那好婆婆先前可说过,看到自己这种浑身泥点子还没洗干净的村妇就觉得倒胃口,要是吃饭的话,哪里还能吃进去多少?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还是盼儿先开口了:“你先回去吧,我们换身衣裳就过去。”   听到这话,小丫鬟连连点头,也不敢在主卧中多做停留,小跑着直接离开了。   房中只剩下褚良跟盼儿两个,她忍不住问:“你说婆婆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刚回来就让咱们过去?”   “谁知道呢,反正去吃一顿也没什么,府里的厨子手艺都不错,你要是不习惯那个味儿,就让小厨房重新煮一碗鸡丝面,待会儿回来再吃些。”   嗯了一声,盼儿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柔腻的指腹按在了自己右眼皮上,来来回回地跳个不停,让她不由升起了几分烦躁。   小夫妻直接往凌氏的小院儿走去,刚一迈过门槛,李嬷嬷便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看着无比亲热,俯身行礼道:“老夫人等了有一会儿了,快进去吧。”   走进堂屋中,盼儿一眼就扫见了坐在桌边的凌氏。   离开边城这才多久,凌氏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十几岁一般,鬓角都多了不少白发,不过算算年纪,凌氏也快五十了,要是保养的如同十五六的小姑娘似的,那才奇怪。   盼儿身子重,不太方便行礼,凌氏也没有勉强的意思,摆手道:“你们先坐,一家人也不讲究这些虚的,先前在边城时,阿良对我生出了极大的误会,我是你的亲生母亲,又是小宝的祖母,怎么会伙同怡宁公主一起算计你们夫妻呢?”   一边说着,凌氏一边叹气,与凌月娘十分相似的一双眼睛,里面充满了愧疚。   褚良挑了挑眉,没有开口的意思。   事实上,凌氏先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心中所有的期冀都破灭了,一个人的耐性是有限的,就算褚良性子再是纯孝,也经不起自己亲娘几次三番的折腾。   盼儿嫁给姓褚的时间并不算短,同床共枕了这些年,褚良肚子里到底有多少花花肠子,她清楚的很,也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德行。别看他嘴角微勾,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实际上内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瞧着这人紧紧握着酒杯的那双手,就足以说明一切。   此刻凌氏依旧没有住口,从袖笼中抽出锦帕,在眼角处轻轻按了几下:“阿良,当日我之所以会拉着盼儿去到赏花宴,完全是听信了月娘的话,那丫头被我惯坏了,总爱胡说八道,她这两天不是回京城了吗,为娘肯定会好好教训她,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凌氏话中流露出几分真挚,看着也的确是情真意切,但盼儿总觉得有些不对。   由于有孕的关系,她并没有喝酒,转眼看着身旁喝了几杯果酒的男人,只见褚良死死皱着眉,拼命晃着脑袋,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盼儿尖声叫喊:“怎么回事?”   凌氏面上的悲戚之色缓缓收敛,眼神落在自己儿子身上,看到褚良直挺挺地栽倒在桌上时,凌氏眼中才划过一丝满意。   “林盼儿,像你这种不知廉耻的贱妇,整日里除了打扮的花枝招展勾.引男人,再也没有别的长处,我儿一时糊涂,被你给蒙蔽了,要是知道小宝根本不是他的骨血,想必也就能认清了你的真面目!”   说到后来,凌氏咬牙切齿,那副模样实在瘆人。   听到她的话,盼儿忍不住嗤笑一声:“婆婆,当初说小宝模样生的像阿良的人是您,现在怀疑他身份的也是您,就算您看不上媳妇,也不至于这么糟践自己的亲孙儿!”   心里怒气翻涌,小女人一张白皙匀净的面皮气的涨红,她实在是想不到,凌氏竟然会糊涂到这种地步,将她跟褚良请到自己院子中来,在酒水里给自己的亲儿子下药,她到底想做什么?   “林盼儿,你不必狡辩了,阿良此刻已经昏迷过去,没有几个时辰是不会醒过来的。”   转眼看着李嬷嬷,凌氏厉声吩咐道:“去把小少爷给带过来!”   李嬷嬷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看也不看盼儿半眼,加快脚步从屋里走了出去。   ------------ 第156章 滴血认亲   刚才来到凌氏所住的小院儿时,褚良跟盼儿根本没带上栾玉一起,毕竟他们夫妻俩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凌氏身为侯府的主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给自己的亲身儿子下药,只是为了证明小宝是个野种,不是褚良的骨血。   盼儿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事情,此刻她死死咬着牙,柔软的小手轻轻覆上了圆隆的小腹,看着李嬷嬷的背影,强行将心底的慌乱给压下去,问:“婆婆,你要把小宝带过来,是想干什么?滴血认亲吗?”   李嬷嬷脚步飞快,已经从堂屋里走了出去,房中只剩下凌氏跟盼儿夫妻,偏偏褚良被下了迷药,睡的就跟死猪一般,任凭屋里头发出多大的动静,估摸着都没法子将这人吵醒。   凌氏一双眼里满是不屑,自打被褚良强行送回京城的那天起,她就恨毒了林盼儿这个贱蹄子,以前她想不到法子让阿良休妻,但要是证明了小宝并非阿良的骨血,像林盼儿这种不知廉耻的贱蹄子就不必再在侯府中呆下去了。   “你猜的不错,正是滴血认亲。”大概是心中的期待马上就要实现的缘故,凌氏嘴角竟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面容平和,刚才那副狰狞的神情再也瞧不见,让盼儿心中升起诧异的同时,也不由皱了皱眉。   先前因为金玲被张家人虐打一事,盼儿特地去问了葛神医有关滴血认亲的事情,想到这一茬儿,她直接说道:“婆婆,葛神医的医术您应该是清楚的,他曾说过滴血认亲根本靠不住,您想要用这种草率的方式来验明小宝的身份,对小宝、对儿媳都不公平。”   凌氏此刻已经魔怔了,根本听不进去盼儿的话,直将她的言语当成耳旁风。   李嬷嬷很快就将小宝给抱了过来,因为头几年小宝被凌氏带过一段时间,李嬷嬷当时对那孩子也十分上心,小宝此刻呆在她怀里,也不闹腾,白净的小脸儿被屋外的冷风一吹,泛起薄薄的一丝红晕,看着甭提有多乖巧了。   想到孩子将要遭的罪,盼儿皱了皱眉,忍不住道:“婆婆,三思而后行,待会将军醒了,您预备如何收场?存心想要将我们夫妻拆散,难道您心里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愧疚?”凌氏嗤笑一声,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在她眼里,林盼儿一直都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妇,即使她手上的荣安坊在京里头极为出名,日进斗金,也扭转不了凌氏的看法,所谓先入为主,正是如此。   “林盼儿,别说那么多的废话了,只要让小宝跟阿良验上一验,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我褚家的血脉,也就分明了,你千方百计地拦着我,不让我滴血验亲,要不是心中有鬼,何必如此担心?”   活了两辈子,盼儿拢共也只有褚良一个男人,从来没有让旁人进过身,她自诩行得正坐得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自然不会心虚。   但此刻凌氏要滴血验亲,势必要把小宝的手指割破,这孩子自小到大就没有受过伤,眼下被自己濡慕的祖母怀疑、伤害,盼儿实在是有些不忍心,这才会一再阻拦。   更何况,葛神医先前说过,孩子的血脉有可能跟父亲相同,也可能跟母亲相同,要是两滴血没有融在一起,褚良肯定会相信她,但以凌氏的性子,对自己的芥蒂只会越发加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心里越想就越是烦躁,盼儿的小腹也涌起阵阵胀痛,让她面色发白,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她不是没想过带着小宝从院子里离开,但此处都是凌氏的心腹,根本没有一个下人会听盼儿的吩咐,与其做无用功,还不如拖延一点时间,等到褚良醒过来,这场闹剧也就不用进行下去了。   雪白贝齿紧咬唇瓣,因为心绪剧烈波动的缘故,小女人原本娇艳如同花瓣的唇瓣,此刻也失了血色,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让褚良看见了,指不定会有多心疼。   偏偏凌氏早就对这个儿媳妇生出芥蒂,满心满眼都是厌恶,瞧见盼儿面露痛苦之色,就以为她在装模作样,想要阻止滴血认亲,心中更添几分厌恶。   “把碗端上来。”   听到主子的吩咐,李嬷嬷根本不敢耽搁,直接去里间拿了一只干净的青花瓷碗,在碗中倒了清水,之后这老虔婆不知从何处摸到了一把匕首,先是走到了紧闭双目的褚良面前,捏起男人的左手的大拇指,在满布糙茧的指腹上划了一刀,殷红的血珠儿瞬间涌了出来,李嬷嬷用手一挤,便掉进了碗里。   男人好像感受到了疼痛,浓黑的剑眉皱了皱,眼皮子颤悠了一下,却仍没有睁开。   小宝眼睁睁地看着李嬷嬷割破了父亲的手指,噔噔噔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盼儿身后,两手扯着女人的袖口,满眼慌乱。   才刚满四岁的孩子,盼儿也不知道凌氏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忍心伤害自己的亲孙儿。   指尖冰凉,盼儿浑身忍不住轻轻颤抖着,拍了拍小宝的肩膀,声音嘶哑地诱哄道:“乖儿,只是将手指割破一条口子,不疼的,你去让李嬷嬷弄一下,娘马上就带你回外祖家。”   小宝也是个胆子大的,一开始的确有些害怕,现在听到盼儿的话,瞅了一眼还在睡觉的亲爹,觉得割破手指应该不算太疼,便走上前,准备滴血。   看着李嬷嬷手里的刀,盼儿突然开口:“等等!”   李嬷嬷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先是看了看盼儿,又回头望了凌氏一眼。   “小孩子身体弱,嬷嬷拿着刀我实在是不放心,不如把刀给我,我亲自动手。”   想想凌氏对小宝的厌恶,盼儿对李嬷嬷实在是放不下心,毕竟主仆之间大多都是同样的心思,万一李嬷嬷对小宝做了什么手脚,即使这种可能性极小,盼儿也不敢轻易尝试。   凌氏倒是没有在这种小事儿上面较真儿,扫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褚良,哼了一声道:“那就快点,别再耽搁了。”   迷药的药效到底有多久,凌氏自己也不确定,更何况她儿子筋骨健壮,就跟蛮牛般,刚刚在酒水里头,凌氏可加了不少的药粉才把褚良放倒,万一在滴血认亲之前她儿子就醒了,今日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做出的事情,岂不前功尽弃了?   捏着儿子的大拇指,盼儿拿着匕首的手死死绷紧,手背上迸起青色的血管,她咬紧牙关,在嫩生的指腹上轻轻划了一刀,小宝疼的眼眶都红了,不过这孩子聪明,明显感觉到屋里的氛围有些不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血珠儿直接掉进碗里,房中三个大人都聚在桌前,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碗里的两滴血。   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盼儿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即便她心里清楚,滴血认亲的结果并不能说明什么,但碗里头的两滴血若是没有融合在一起的话,凌氏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今日之事怕是没法善了了。   眼见着瓷碗中两滴血慢慢融合在一起,盼儿的身子都被冷汗打湿了里衣紧紧贴在皮肉上,那股粘腻的感觉并不算舒坦,却让小女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到这样的结果,凌氏皱了皱眉,心里头十分复杂。   她早就认定了林盼儿不是什么忠贞的妇人,想要找出证据证明此事,哪想到小宝还真是阿良的骨血,如此一来,他儿子难道要继续忍受这个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妇人?   凌氏的面色不断变换,盼儿心中憋着一股恶气,看着小宝指腹上的伤口,鼻尖一阵发酸。   “此刻证明了我儿的清白,婆婆便不必继续怀疑我们母子了。”   看了看昏迷未醒的褚良,盼儿二话没说,拉着小宝往外走。   这定北侯府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要是再跟凌氏共处一室,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反正褚良是凌氏的亲生儿子,凌氏就算是再丧心病狂,也不忍伤了他,毕竟虎毒不食子,凌氏连老虎都尚且不及,又能做得了什么?   心中火气越发浓郁,盼儿拉着小宝走出了堂屋,凌氏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突然有些慌了。   她死死拉着李嬷嬷的手,六神无主的问:“嬷嬷,你说阿良醒了之后,此事该如何解决?他对林盼儿那个贱妇如此着迷,连亲娘都不顾了,万一知晓了事情真相,恐怕、恐怕会怨上我......”   眼见着主子十分慌张,李嬷嬷跟了凌氏几十年,心里也不太好受,她仔细思索了一番,慢慢道:“主子,咱们将这碗水给倒了,重新验一回,到时候只要两滴血融不到一起,将军在盛怒之下,肯定会恨毒了林盼儿,您再以婆母的名义写上一封休书,将林盼儿给休了,姻缘已断,到时候就算林盼儿想要上门来闹,也见不到将军。”   这搜肠刮肚也想不到的主意,此刻就这么从李嬷嬷嘴里头说出来了。   那双满布褶子的手掌端着瓷碗,直接打开窗,将血水顺着窗户倒了出去,屋外有薄薄一层积雪,被水一泼,瞬间融化了。   之后李嬷嬷又叫了院子里伺候的两个奴才进了屋里,分别割破了他们的手指,挤了两滴血进碗里,果然没有融合在一处。   过了半个时辰,褚良幽幽转醒,他常年呆在战场,脑海中浮现出昏迷之前的场景,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警惕,猛地站起身子,脑袋一阵昏沉,隐隐泛着阵痛。   看到眼眶通红的凌氏,褚良心里咯噔一声,环视一周,也没有找到小媳妇的身影。   他哑声问:“盼儿呢?”   凌氏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淡淡道:“那个贱妇与人通奸,小宝根本不是你的儿子,她自觉没脸继续呆在定北侯府,便直接回了石家,还带上了那个野种。”   听到“贱妇”、“野种”之类的字眼,褚良的脸色十分难看,刚想反驳,凌氏便继续道:“你也别再为林盼儿袒护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先前你昏迷过去,的确是为娘不好,但趁着这档口的功夫,我让小宝跟你滴血认亲,你们两个的血水根本没有融合在一起,他不是咱们褚家的骨血!”   耳边嗡的一声响,褚良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肯定是听错了。   垂眼看着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伤口,成亲多年,他并不相信盼儿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我要去找盼儿问个清楚。”   凌氏心里一急,生怕自己做下的事情被戳穿:“你找她作甚?就因为心虚,那对母子早就回了忠勇侯府,你就算去了石家,跟林盼儿亲自对峙,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也不会承认,又能问的出什么?”   褚良咬紧牙关,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李嬷嬷将滴血验亲的瓷碗直接端到男人面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即便褚良是堂堂的定北将军,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等到褚良失魂落魄的从堂屋里走出去,凌氏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心中充满了忐忑与窃喜。   一方面凌氏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了,让儿子跟自己生出嫌隙,另一方面因为褚良没有追究她下药的事情,凌氏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两种复杂的情绪在心中不断交织,让她面色忽青忽白,不断变换,简直难看极了。   李嬷嬷一直站在凌氏身边,此刻上前一步,提醒了一句:“老夫人,该写休书了。”   闻言,凌氏马上就打起精神,只要一想到将林盼儿那个贱妇给休了永远跟定北侯府划清界限,她心中甭提有多痛快了。   抿了抿嘴,她道:“拿纸笔过来吧。”   坐在桌前,凌氏寻思着休妻的理由,为了不跟忠勇侯府闹翻,总不好在纸面上写出林盼儿是个不知廉耻的娼.妇,毕竟林氏那个老不知羞的妇人,现在成了忠勇侯的媳妇。   京城里谁人不知,忠勇侯被一个老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两人还生出了一个小儿子,比起小宝的岁数还要小,还真是老蚌生珠,好不要脸!   凌氏以“不事舅姑”为由头,写了一封休书,吩咐府中的奴才,让他们将东西送到忠勇侯府,亲自交到林盼儿的手里。   *   *   从定北侯府离开之后,盼儿直接坐上了马车,往忠勇侯府的方向赶去。   母子两个坐在车上,小宝对着自己的大拇指呼呼地吹气,盼儿眼眶微微发红,从怀里摸出了装了灵泉水的瓷瓶,蘸了一点泉水往受伤的指腹上涂抹,眼见着伤口结痂,小宝的眼圈也没那么红了,她这才放下心来。   “娘,你说父亲回来接咱们吗?”   小宝把脑袋埋在盼儿怀里,柔嫩的掌心覆盖在女人的腹部,轻轻摸了几下。   从他懂事起,从来没见过爹爹跟娘亲分开,这一回他心里有些害怕。   “会的,只要你爹一醒,肯定会过来接咱们娘俩儿。”   在外头赶车的栾玉听到母子间的对话,也不由替夫人抱不平,她加快了赶车的速度,没多久就到了忠勇侯府。   自打林氏成了侯夫人,还替侯爷生下了一个儿子之后,母子俩的地位就与先前全然不同了,门房一看清来人的身份,丝毫不敢托大,直接将盼儿迎到了府中。   盼儿在边城足足呆了好几个月,林氏虽然知道他们一家子从边城回来了,但估摸着还得再呆上个两三日,她才会来到石家,哪想到院子里的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因为跑的太快,她累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盼儿小姐回来了!”   听到这话,林氏满脸愕然,随即则变成了浓浓的喜色,她刚想往外走,去迎一迎盼儿,哪想到被石进一把扯住了衣角,男人一双眼盯着林氏缠着白布的胳膊,瓮声瓮气道:“天冷路滑,你非出去乱走做什么?在屋里等着盼儿就是。”   顺着男人的视线往下看,林氏也不由红了脸,说起来,她年纪也不小了,偏偏前些日子在外走动,正好被宁王给遇上了,林氏不想跟宁王有接触,飞快地往前跑,哪想到一个不察,直接摔在了冰上,将胳膊给摔脱臼了,因为这事儿,石进明里暗里埋怨了好几次,但他根本不敢将媳妇惹怒了,只能暗暗心疼着,私底下又使了手段,将宁王这眼中钉肉中刺除了去。   林氏将衣角从石进手里拽了出来,小声道:“我就坐在这儿,不往外走了,待会盼儿进来,你可不能说些有的没的。”   石进闭目养神,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林氏哼了一声,让身边伺候的丫鬟将小石头抱了过来,正好能让姐弟两个见上一面。   盼儿走进正堂时,眼圈还微微泛红,林氏到底是她的亲娘,对于自家女儿十分了解,一眼便瞧出了不对,心头一紧,她忙走上前,忍不住问了一嘴:“盼儿,你这是怎么了?”   好些时候没见到自己的亲娘,对上林氏满含关切的双目,盼儿忍不住抽噎一声,咬牙切齿道:“我那好婆婆实在是欺人太甚,今日女儿跟褚良刚刚入京,她却疑心我红杏出墙,在酒水里下药,等到褚良昏迷后,让小宝跟他滴血验亲......”   说这话时,盼儿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那副模样让林氏不知道有多心疼。   “亲家母怎么能这样?当初成亲的时候她也没说什么,现在你跟褚良孩子都有两个了,她才开始闹腾起来,实在过分的紧。”   将盼儿拉到八仙椅上,林氏心疼女儿,眉头紧紧皱着,面颊涨成了猪肝色,明显就是动了真怒。   石进最是疼媳妇,拍了拍林氏纤细的后背,轻声道:“放心,盼儿也是我的女儿,即使凌氏是盼儿的婆母,也不能无缘无故地让孩子受委屈。”   小宝冲着石进夫妻行礼问安,林氏拉着外孙的手,仔细瞧了一眼,看到大拇指的指腹上有一道血痂,心头更为光火:“凌氏着实欺人太甚,连小宝都下得去手,这可是她嫡亲的孙子!”   盼儿苦笑着摇头,要不是被这种事情恶心的不行,她也不会抛下褚良,带着孩子直接回了娘家。   从边城赶回来,盼儿足足在路上折腾了半个多月,即便褚良一直谨慎仔细地照看着,还是会有不太周全的地方,她忍不住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角,紧紧抿着唇。   在正堂中还没呆上多久,又有丫鬟在外头通报。   “进来吧。”石进说了一句。   小丫鬟浑身直哆嗦,露出来的半张小脸儿呈现出惨白的颜色,双手捧着深黄色的信封,上头用毛笔写了两个大字——休书。   胸脯不断起伏,好似破旧的风箱一般,盼儿实在是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两眼一翻白,便直接厥了过去。   小宝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顿时哭了出来,栾玉赶忙将夫人扶了起来,林氏一边抹泪一边将盼儿带到了房间,让下人请了大夫来给她诊脉。   大夫诊完脉后,看到侯夫人满脸急色,也不敢隐瞒,直接道:“将军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因为怒极攻心,昏迷过去而已,此刻她身子重,马上就要临盆,为了母子两个着想,近段时日情绪都不宜有太大的起伏。”   知晓盼儿并无大碍,林氏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她摸了摸小宝的头,将外孙带出了卧房,交给奶娘照看着。   扫了石进一眼,林氏从怀里掏出帕子,双目就如同泉眼一般,泪珠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石进最见不得自家夫人掉泪,他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道:“刚刚那封信我看了一眼,不是褚良的笔迹。”   “不管是不是褚良亲手写的,休书现在已经送到了咱们家里,说不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女儿被褚家给休了,凌氏那老虔婆实在是欺人太甚,是把我们母女当成软柿子了?”   ------------ 第157章 卑鄙   越想就越是恼恨,林氏也不哭了,娇美的面颊涨成了猪肝色,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侯爷,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男人心疼媳妇,伸手摸了摸下颚处的短须,面上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道:“夫人不必担心,褚良对盼儿的心思我很清楚,休妻一事定是凌氏自作主张,跟褚良没有半点儿关系。”   “我知道事情是凌氏一个人弄出来的,但现在最重要的并非追究原因,而是想想该如何将事情给解决了,我的盼儿那么好,怎么能平白无故地让人摸黑,甚至连休书都弄出来了?”   女人胸口不断起伏,石进往那处瞟了一眼,说:   “明日我将褚良带过来,让他亲自来解释,毕竟他是盼儿的丈夫,人家夫妻间的事情,咱们做长辈的管的太宽,反而不妙。”   林氏不是不清楚这个道理,但只要一想到她的宝贝女儿被气到昏迷的模样,她心口还是有些堵得慌。   “罢了罢了,先跟褚良见一面,问问他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再说。”   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长臂一伸,突然露出了女人柔软的腰肢,将人拉进怀里。   即使房中只有夫妻两个,林氏的面颊仍染上了一层红霞,小声咕哝道:“都老夫老妻的了,大白天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侯爷还不快放开!”   石进嗤笑一声:“白天又如何?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不管白天黑夜,我都能抱你亲你。”   听到石进说出这种话来,林氏不由啐了一声,女人的面容娇美,只可惜眉眼处透着淡淡的愁绪,让人看着便觉得十分心疼。   *   *   盼儿昏迷的时间并不算长,不到三个时辰,等到她睁开眼时,就看到坐在炕边的凌氏,以及脸蛋皱成苦瓜的小宝。   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盼儿强行提着一口气,两手撑着炕沿,慢慢坐直了身子,哑声问道:“娘,那封休书您是如何处理的?”   “休书吗?我给收起来了,你爹明日会把褚良带过来,咱们当面对质。”   盼儿心里头如同明镜一般,知道休书根本不是出自褚良之手,但凌氏到底是男人的亲生母亲,总是在二人之间横插一脚,就算夫妻之间的感情再好,也经不起这样一回又一回的折腾。   轻轻嗯了一声,盼儿脸色仍有些发青,凌氏从丫鬟手里接过牛乳,送到闺女面前,轻声道:“马上就要临盆了,你千万不能思虑过重,否则对你、对肚子里的孩子都并非什么好事儿。”   “娘,您胳膊怎么了?”   刚刚看到了那封休书,盼儿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到了此刻才缓过神来,注意到林氏缠着白布的胳膊。   摆了摆手,示意屋里头伺候的丫鬟全都下去,等到房中只剩下母女两个时,林氏这才开口:   “先前我在外头,遇上了宁王,那厮知道咱们娘俩儿的身份,非要借此来威胁我,让我跟他再续前缘......”说这话时,林氏满脸都是厌恶,即使宁王已经送了命,不在人世了,她心中的恶感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再续前缘?”盼儿心里疑惑的很,在她眼中,宁王对宁王妃十分特别,对于其他的女人根本不算在乎,要不是因为这个,当初盼儿也不会在一场大火中烧伤了面颊,留下了碗口那么大的伤疤。   林氏闭了闭眼,咬牙切齿的说:“别以为宁王是什么痴情种子,他心里不止没有宁王妃,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美貌且听话的木偶,府中的妾室身份太低,宁王瞧不上;而宁王妃身份倒是够了,但这几年因为出了闫红衣那档子事儿,王妃也没有以往那般听话,宁王心中厌恶,又遇上了我......   我是忠勇侯府的夫人,身份足够,早先还是王府的妾室,有了这样的把柄,宁王觉得我肯定会乖乖听话,哪曾想他命不够长,死在了前面,还真是报应!。”   眼皮子抽动了一下,盼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宁王竟然是这种人。   她试探着问:“女儿听说,宁王的死好像跟侯爷有关?”   娇艳的红唇微微勾起,林氏笑道:“有没有关系我不清楚,不过你爹爹人不错,对咱们娘三儿都照顾极了,能嫁给他,简直是积了十辈子的福分。”   从怀里摸出了灵泉水,盼儿将瓷瓶交到了林氏手里。   “娘,你把此物涂抹在伤口上,能好的快些。”   林氏也知道自家女儿手里有不少好东西,根本没有推辞的意思,笑呵呵的接过了瓷瓶儿。仔细端量着盼儿的神情,确定她不会再因为休书之事伤心流泪了,林氏这才从卧房里走出去。   凌氏往忠勇侯府送休书之事,褚良根本不清楚。   此刻他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乱糟糟的,半点儿头绪也没有。只要一闭眼,他眼前就会浮现出瓷碗中并不相融的两滴血,即便清楚盼儿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但心中却难受的很。   让栾英送了几坛子酒水过来,褚良也不敢回到空荡荡的主卧,直接去了书房中,将酒坛子上头的红封一把撕开,仰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透明的酒水直接滑落,将男人穿着的深色衣裳全都给打湿了,书房中也弥散着一股浓郁的酒气。   褚良在书房中喝闷酒的一事,自然是瞒不过凌氏的。   此刻李嬷嬷一边给凌氏捏着肩膀,一边开口道:“老夫人,如今林盼儿那妒妇不在府中,咱们刚好可以给将军送几个知书达理温柔小意的女子,老奴觉得表姑娘人品相貌都不错,即便表兄妹之间现在没有男女之情,但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米已成炊木已成舟之下,就算将军不愿意,也只能按着您的想法行事。”   听到李嬷嬷的话,凌氏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到了后来,眼中的神色慢慢坚定了许多。   “你说的对,正好月娘也在京城,派人去凌府把她接过来,此事千万不要声张,也别让阿良身边的那起子侍卫知道,那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早就被林盼儿给收买了,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定北侯府真正的主人!”   李嬷嬷跟着附和了几句,之后便走出卧房,找了个办事妥帖性子稳重的小丫鬟,直接去了凌府。   丫鬟是凌氏身边的人,凌府的门房也曾见过两回,根本没费什么力气,这奴婢便进到了小姐的房中。   “你说什么?姑母让我去侯府?”   凌月娘蹭的一声从软榻上站起身子,清秀的脸上满是惊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等好事落在她头上。   脸上露出一丝犹疑,她问:“你说表哥喝醉了,可是真的?”   丫鬟道:“就算再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种大事儿上糊弄您啊!奴婢先前出府时,将军还在书房中喝酒,足足有成人小腿高的酒坛子就捧进去了四五个,就算将军是千杯不醉的海量,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一双水眸中精光闪烁,凌月娘用力搅动着锦帕,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她很清楚,今日褚良醉酒,林盼儿那个贱妇又不在府中,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时机,只要跟表哥成就了好事,她就能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   咬了咬牙,凌月娘道:“走吧。”   由丫鬟在前头引路,凌月娘坐在马车上,直接赶到了定北侯府。   进了侯府后,她脚步匆匆的往书房赶去。   寒风呼啸,半空中飘着雪花,像凌月娘这种身娇体弱的女人,原本应该冻的浑身发抖才是,但由于内心太过激动,她非但没有感觉到半点寒意,甚至浑身上下都燥热的厉害,面颊通红,眼中蒙着一层水雾,那副荡漾的模样,一看就是动了春.心。   凌氏好歹也是褚良的生母,她使了些手段,当着侍卫的面,把凌月娘直接送到了书房中。   书房里除了褚良与凌月娘之外,再也没有别人。   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共处一室,凌月娘死死咬着唇瓣,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她的身子不住地轻轻颤抖。   喝了太多的酒水,褚良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只见男人紧紧拧眉,用黑不见底的鹰眸死死盯着凌月娘,似乎在辨认来人的身份。   怀里好似揣了一只兔子,凌月娘心跳的厉害,她迈开步子,走到男人身边,一边走着,纤细的手指一边将绳结解开。   等到凑近之后,女人眼中流露出一丝势在必得,娇声道:“表哥,即使你心里再在乎林盼儿那个贱人又能如何?你终究是我的,咱们两个才最相配......”   褚良一开始还以为面前的女人是盼儿,等闻到女人身上那股浓烈刺鼻的香料味儿时,他忍不住捏了捏鼻子,醉醺醺道:“臭东西!快滚开!”   说着,男人蒲扇般的大掌用力一推,直接将身娇体弱的凌月娘推到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栽了个大跟头。   ------------ 第158章 误会解除   凌月娘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此刻被褚良狠狠地推着地上,好巧不巧地,脑门子正好磕在了桌角上,白净的皮肉上登时破了个大口子,殷红的血水呼呼地往下涌,沾的凌月娘满头满脸都是。   来之前,凌月娘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脂粉,此刻跟血水融合在一起,她只觉得额头上的伤口疼的厉害,让她眼眶发酸,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羞恼地看着褚良,凌月娘恨得咬牙切齿,即使摔得浑身发疼,她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几步冲到男人面前,还没等贴上去,小腹上又挨了一脚。在大业朝,褚良算是武将中最悍勇的一批了,能以一当十,现在这么一脚踹在凌月娘肚皮上,让她疼的直冒冷汗,五脏六腑好像都搅合在一起了。   因为喝了太多酒,褚良醉的厉害,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脑袋狠狠磕在桌面上,没有动静了。   令人昏厥的剧痛持续了整整一刻钟功夫,在这段期间,凌月娘死死咬着嘴,殷红的血丝如同灵蛇般,蜿蜒往下淌。   费了好大的力气,凌月娘再次从地上站起来,两股战战,浑身都打着哆嗦,不敢轻易靠近。   等了许久,在确定褚良不会突然暴起之后,她这才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男人身边,伸手扶着褚良的胳膊,将人带到了书房的软榻上。   先前跟教书先生私奔,凌月娘早就通了人事儿,即使此刻难受极了,只要一想到她会跟表哥成为真正的夫妻,她心里就激动的很,慢慢将两人的衣裳都给褪了下去。   指尖往前伸,还没等凌月娘真正碰到褚良时,书房的木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躺在软榻上的女人失声尖叫,赶忙扯了衣裳挡住自己匀白的身子,一双水眸中满是慌乱,心中却愤恨极了。   今个儿明明是凌氏让她过来的,就是为了跟褚良生米煮成熟饭,本来都算计的好好的,为什么会有不长眼的突然闯进来,坏她的好事?   两手死死捏拳,等到凌月娘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心中的怒火便如同冬雪遇上滚油般,霎时间消失无踪。   “侯、侯爷?”   凌月娘整个人都懵了,平日里如同黄莺出谷一般娇脆的声音,此刻又尖又利,十分刺耳。   书房中酒气翻涌,混合着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气,一片污糟。   石进浓黑的剑眉紧皱,待看清了倒在软榻上的一对男女后,男人的神情霎时间变得无比狰狞。   这姓褚的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成了他的女婿,竟然还敢做出这等厚颜无耻的事情,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能不把忠勇侯府放在眼里了?   石进根本没将凌月娘这微不足道的妇人放在眼中,事实上,他也不清楚凌月娘的身份,只觉得这女子着实不知廉耻,青天白日的跟他女婿在书房中做出这种腌臜事儿,即大胆又无耻,真是令人作呕。   眼见着身形高大健壮的男人一步步逼近,凌月娘浑身颤抖的如同筛糠一般,冷汗狂流不止。   好在她在石进眼中比起蝼蚁还不如,男人一把提着褚良的领子,手臂一甩,直接将褚良狠狠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守在书房外头的侍卫听到动静,赶忙冲了进来,看到忠勇侯蹲在地上,两手握拳,一下一下地捶在将军脸上。   男人虽然喝醉了,却不是死猪,受到这样的虐打,登时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等到看清了石进的模样,褚良双眼赤红,含糊不清道:“侯爷,带我去见盼儿。”   听到这话,石进冷笑一声,狠狠往褚良肚腹处捣了一下。   “见盼儿?你都敢趁着我闺女不在的时候做出这档子事儿,竟然还想见她,姓褚的,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的脸皮有这么厚呢?”   浑身疼的厉害,褚良的醉意也消减了几分,他捂着酸疼的面颊,使劲儿晃了晃脑袋,等到看清了衣衫不整的凌月娘后,霎时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见着褚良满脸厌恶,恨不得马上跟自己撇清关系,凌月娘又羞又气,面上却表现的十分可怜,眼圈通红,不断抹泪。   “表哥,刚刚你明明要了月娘,怎么当着忠勇侯的面就不认账了?”   褚良死死咬牙,就跟失了神智的野兽一般,盯着女人道:“凌月娘,念在你我是表兄妹的份上,你现在说实话,我不会对你下重手。”   “月娘没有撒谎,就算表哥喝醉了,也不能随意污蔑于我!”   说着,凌月娘好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小脸儿惨白,再配上额角处的那个血窟窿,怎么看都像是被褚良给强迫了,才会落得这种窘迫的境地。   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褚良阴瘆瘆地看了凌月娘一眼,下颚紧绷,面上不带一丝笑意,冲着石进道:“岳父,我想去见盼儿一面。”   石进嗤了一声:“你还有脸见盼儿?”   “我没有做出对不起盼儿的事。”   “你没有做,但你娘做了啊!她往忠勇侯府送了一封休书,将盼儿生生气的昏迷过去。”   鹰眸中几欲喷出火光,褚良怎么也没想到凌氏竟然会糊涂到这种地步,盼儿是他的妻子,马上就要临盆了,女人生产有多危险凌氏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此刻将休书送过去?   此时此刻,褚良心里对凌氏的怨恨极为浓郁,几欲到达顶峰。   他跟石进一同离开了定北侯府,往忠勇侯府的方向赶去。   凌月娘眼睁睁的看着褚良的背影,气的好悬没厥过去,等她穿好衣裳,一瘸一拐地去了凌氏所住的小院儿,让丫鬟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在京里头也有些名气,给凌月娘把完脉之后,脸色的神情就凝重许多。   “小姐先前小产过,当时本就伤了身子,今日腹部又遭到重创,要是不好好将养着,日后在子嗣这一方面,恐怕就有些艰难了。”   听到这话,不止凌月娘的脸色难看,就连凌氏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不过想一想林盼儿已经替阿良传宗接代,褚家也算有后了,月娘到底能不能生,也没有那么重要。   将大夫送走后,凌氏轻声问:“月娘,刚刚你跟阿良可有......”   凌月娘眼神微微闪烁,苍白小脸儿上浮起飞红,颤颤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阿良肯定得对你负责,届时即是姑侄又是婆媳,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   *   褚良跟着石进,去了忠勇侯府。   一路上,石进都没有搭理他,甚至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不过褚良也不在意,此时此刻他恨不得飞到盼儿面前,好好将小媳妇给哄回来,否则盼儿要是因为那封休书伤透了心,损了身子,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看着褚良满面愧疚,石进拧眉问:“褚良,你刚刚、”   褚良斩钉截铁:“我没有做过对不起盼儿的事情,岳父放心。”   石进跟褚良认识的你年头并不算短,也知道他不是个谎话连篇之人,当即就信了五分,不过想想书房中那个女人,看着还真是让人倒胃口,无论如何盼儿也是他的继女,怎能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轻易欺辱了去?   正当石进想着该如何教训凌月娘时,马车已经到了忠勇侯府前头。   男人飞快地跳下马车,熟门熟路地冲到了盼儿所在的小院儿中。   其实盼儿的身子并没有那么弱气,此刻她正跟小宝在屋里用饭,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时,她心有所感,立刻抬了抬眼。   果不其然,褚良就站在门外。   小夫妻只分开了一日功夫,但在褚良眼中,却好像整整一年那么漫长,男人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缓缓走到房中。   现下褚良的心绪十分复杂,生怕小媳妇会责怪他,会埋怨他。   “媳妇......”   看到褚良那张肿胀如猪头的脸,盼儿都不必猜,就知道动手的除了石进之外,再无别人。   水润润的杏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之色:“你怎么过来了?”   褚良:“休书不是我写的。”   一边说着,褚良一边往前走,等到凑近了之后,他一把抓住盼儿的手,身上那股浓浓的酒气也弥散开来。   柔腻指尖轻轻覆上了男人青紫的眼眶,盼儿问:“疼吗?”   褚良摇头,只要呆在媳妇面前,即使受再重的伤他都不觉得疼。   脑海中浮现出凌月娘那张脸,他接着说:“刚刚我喝醉了,凌月娘进了书房,脱光了衣裳想要诬陷我......”话还没说完,他看到小媳妇的脸色陡然变了,赶忙解释:“媳妇,你知道的,我那.话儿根本不行,哪里会碰那个女人?”   即使知道褚良没有跟凌月娘生出什么腌臜事儿,但一想到凌月娘趁早自己不在侯府,将主意打在了她男人身上,盼儿就恨得牙痒痒。   “你昨日怎么不来找我?”   “娘给我看了滴血认亲的瓷碗,里头两滴血没有融合在一起,我心里难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褚良也不是那种能言善辩之人,他只能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展露在小媳妇面前,希望盼儿能够原谅他这一回。   “血没有融在一起?”因为心里太过惊讶,放在眼眶处的指尖忍不住往下按了按,褚良疼的闷哼一声,忍痛点头。   “不可能,当时你昏迷的时候,两滴血明明融进去了,怎么会这样?”   心里头涌起千般猜测,褚良跟盼儿想到了一块去了,认为是凌氏在瓷碗中动了手脚,才会使得结果不同。   娇艳的唇瓣霎时间失了血色,盼儿怎么也没想到,凌氏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她憋着气,拉着褚良坐在炕沿边上,哑声道:“先前我问过葛老头,他说滴血验亲根本不能证明什么,不过小宝的血还是跟你的融合在一起了,本以为这样婆婆就能放过我们母子,哪想到她连休书都送来了。”   越说心里越是难受,褚良一把将小媳妇露在怀里,蒲扇般的大掌笨拙地拍着女人的脊背,轻声诱哄着。   小宝坐在炕头,黑黝黝地眼珠子盯着褚良。   男人心里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就听到这小兔崽子奶声奶气的动静:“娘,小宝手疼。”   赶忙从褚良怀里挣脱出来,盼儿满脸心疼,拉着小宝的手,忍不住问:“不是上了药吗?怎么又疼了?”   “小宝也不知道,一看到父亲就觉得疼。”   褚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生了这么一个败家的小东西,恨得牙根痒痒。   不过看着盼儿满眼心疼,男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让这孩子受了伤,褚良要说自己不难受,那肯定是假话。   一家三口呆在房中,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全都给解释清楚了。   说到后来,褚良突然道:“我准备将母亲送回颍川,那处有人照看着,也不会亏待了她。”   盼儿没有替凌氏说话,她也不是个傻子,三番四次地被凌氏折腾,要是以德报怨的话,何以报德?   “此事我还得知会祖父一声,毕竟将母亲送走,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不孝,如此一来,的确得好好谋划一番。”   说起来,褚良一开始真的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对待凌氏,但家里一次次被凌氏折腾地鸡飞狗跳,即便是个圣人,也会被激起火气,褚良能够忍了这么长时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拉着男人粗粝的大掌,盼儿问:“那凌月娘呢?”   薄唇一掀,褚良冷笑道:“既然她跟我娘姑侄情深,不如就一起回颍川做个伴儿,也省的母亲在老家寂寞。”   闻言,盼儿不由挑了挑眉,先前她还真是看走眼了,没发现褚良也是一肚子坏水儿。   像凌月娘那种姑娘,做梦都想嫁一个如意郎君。若是被送到颍川的话,不止如意郎君嫁不成,甚至还会受到无尽的白眼,盼儿可不相信褚良会有那么好心,让凌月娘在老宅中过上舒坦的日子。   “该怎么处理,你心里有数便是,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半跪在炕沿上,盼儿附在褚良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家三口在忠勇侯府呆了整整三日,因为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日子过的十分舒坦。   与褚良盼儿的惬意相比,凌氏的心情着实算不得好。   一想到自己的亲儿子去见了林盼儿那个贱妇,且这么多日都没有回来,她心里如同明镜一般,知道滴血认亲跟休书的事情肯定都瞒不住了。   她儿子杀伐果决,在他年纪还小时,曾经有个吃里扒外的奴才,想要将机密的图纸偷出去,送给外族手中,褚良将这下人抓住后,直接绑在了院子里的桂花树上,用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身上,之后再让人拿细棉布一层层地将奴才给裹住,等到血水结成血痂,狠狠一撕,连皮带肉地就能扯下来一大块儿。   当年阿良才十四,就能做出这等狠辣的事情,那他究竟会如何对自己?   不!她是定北侯府的女主人,是阿良的生母,即使犯了错又如何?肯定不会有事的。   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凌氏每日都过的心惊胆战。   等到第三天夜里,褚良终于回来了。   看到面色阴沉的儿子,凌氏强作镇定,面上挤出一丝笑:“你这几日一直呆在忠勇侯府,是不是都把家里人给忘了?”   “怎么能忘?母亲事事替儿子着想,都能做出诬陷儿媳伪造休书的恶事,这么大的事情,任谁都忘不了罢!”   凌氏哆嗦了一下,指尖都轻轻颤抖着,刻意转移话题。   “且不提这个,先前你在书房中碰了月娘,无论如何都应对她负责,否则这样一个女儿家,被你毁了清白,下半辈子该怎么过?”   此刻凌月娘也在正堂中,听到自家姑母的话,面颊红润,眼角眉梢都藏着一股媚态,那副模样看在褚良眼里,简直比臭虫还恶心。   “母亲,儿子忘了跟您说一件事。”   “何事?”   褚良满脸讥讽:“先前在边城时,儿子伤了身子,根本不能碰女人,凌月娘她在胡说八道,万万不能当真!”   凌氏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她死死盯着褚良,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成了一个废人。   “不可能!不可能!你为了林盼儿那个贱妇,竟然想出这种可笑的理由来蒙骗于我,你不要脸,定北侯府还要脸面呢!”   看到凌氏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褚良眼里流露出失望之色,他大阔步走上前,从桌上拿起一只瓷碗,往里头倒满了清水,缓缓道:“当初母亲之所以让小宝跟儿子滴血认亲,是因为小宝的五官生的不像我,但话说回来,儿子的模样也跟您不太相似,不如今日验上一验,看看结果如何。”   话落,褚良看也不看房中愕然的奴才,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先是割破了凌氏的指尖,之后又在自己拇指上划了一道口子。   两滴殷红的血珠儿掉在碗里,在水中缓缓移动,却没有融在一起!   ------------ 第159章 临盆   凌氏面色涨的通红,浑身僵直,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直往天灵盖处钻,她死死地盯着那只瓷碗,指尖上的疼痛还没消失,怎么也想不到,那两滴血竟然没有融合在一起。   “不、这不可能!你在水里动了手脚是不是?你是我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亲儿子,我们的血怎么会不能融合在一起?”   褚良一双鹰眸中露出明显的狠色,咬紧牙关道:“这碗水是在母亲您的屋里找到的,儿子哪能动手脚?你我二人的血没有融合在一起,是不是证明了你根本不是我的亲娘?”   凌氏连连摇头,整个人都慌了,她嘴里发干,直勾勾地盯着褚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露出这种狼狈仓皇的神情,褚良并无丝毫的心软,他手一扬,狠狠地将瓷碗摔在地上,莹润光洁的瓷器登时四分五裂,碎片溅在凌月娘的腿上,隔着衣裳划破了女人细腻的皮肉,偏偏凌月娘生怕会被褚良针对,死死咬着唇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此刻的褚良就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简直瘆人极了,连姑母都不敢在他面前撒野,她哪里还有什么胆子?   男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凌氏看着儿子的背影,心疼如同刀绞,两腿发软,直直地从八仙椅滑到在地。   屋里的奴才还沉浸在滴血认亲的结果之中,尚未从这个惊吓中回过神来。   突然,穿着甲胄的侍卫直接冲进了正堂,两人抓着李嬷嬷的胳膊,好似拖着一头死猪,将不断哭嚎的老虔婆拽了出去。   凌氏满眼猩红,李嬷嬷到底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凌氏实在离不开自己的心腹,赶忙冲上前,抓着侍卫的袖口,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李嬷嬷是我的人,你竟然也敢动?”   侍卫面无表情,面对凌氏的威胁,他眼皮子动都没动一下,道:“是将军的吩咐。”   说完,男人手腕一震,就将李嬷嬷给带走了。   凌氏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凌月娘看着这个向来疼爱她的姑母,心里头既怨又恨,要不是凌氏撺掇,让她以为能跟表哥成亲,凌月娘打死都不会主动踏入到定北侯府中一步,甚至还脱了衣裳,现在她将表哥给得罪死了,凌氏到底是不是表哥的亲娘还不好说,这样一来,她还有什么出路?   越想就越是心慌,凌月娘小跑着往外冲,哪想到她刚迈出门槛一步,寒光湛湛的佩刀就出了鞘。那刀刃大抵是刚刚磨过,锋锐十足,直接将女人细软的发丝给割断了。   身上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凌月娘虽然想要从此处离开,但她却不想死。   一步一步往后退,等到退到了安全的距离之后,她将正堂的雕花木门死死阖上,纤瘦的脊背紧贴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无论这对姑侄心中有多不甘,褚良都不打算继续容忍她们了,他派了手下直接将凌氏与凌月娘送回颍川老家,由十个丫鬟看着,确保姑侄俩永远都不会回到京城,甚至都迈不出老宅一步,这些护送的侍卫才回来了。   将凌氏送走之事,老侯爷也是知情的,毕竟他才是侯府真正的一家之主,即便年迈,但年轻时征战沙场的他也不是老糊涂,侯府里乱作一团,他自然不能继续呆在废庄中过清闲日子。   老侯爷一回到侯府,就跟褚良在书房中深谈了整整一个时辰,门外有武功不凡的侍卫守着,这祖孙两个到底说了什么,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   *   盼儿在忠勇侯府中整整呆了小半个月,等到她快要临盆时,褚良才坐着马车来了岳父岳母家,一见到小媳妇,男人鹰眸中满是委屈,好似在控诉盼儿这么久都没有回家一般。   装作没有看到褚良黑如锅底的脸色,小媳妇手里头捏着一颗桂圆,仔细将外头那层又硬又黄的壳儿给褪了去,桂圆香甜透明的汁水立刻往外涌,沾湿了柔嫩的指尖。   黝黑如同深井的鹰眸死死盯着小媳妇略有些湿润的手,褚良只觉得自己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心里头馋极了,偏偏力不从心。   对上了男人的眼神,盼儿忍不住啐了一声,好在她还记得自己身处忠勇侯府,周围伺候的丫鬟都不是自家人,要是被她们瞧见褚良这副厚颜无耻的样子,心里头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呢。   男人昂首阔步地走上前,大掌包裹住那双软如豆腐的小手,顺势一拉,直接将小媳妇打横抱在怀里,快步往外走。   说实话,小媳妇在石家呆着的这半个月,褚良的日子甭提有多难熬了,他恨不得从第一天就把盼儿接回来,偏偏凌氏跟凌月娘还在府里,盼儿肚子里还怀着身子,若是提早回府的话,万一受到冲撞就不好了。   盼儿贴在褚良耳边,面颊微微泛红:“小宝呢?”   “今日栾英也跟着来了,他跟栾玉兄妹俩武艺极高,照顾小宝一个孩子自然不成问题,咱们夫妻俩分隔了整整半个月,我想你想的心头发慌,眼中除了你之外,再也看不见别人,咱们先行一步,别让那些他们打扰了。”   盼儿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褚良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记得刚见到这人时,褚良的性子十分倨傲,根本看不上她这个容貌丑陋的村妇,要不是灵泉水对他有用,能够使男人身上的伤口愈合,她恐怕早就死在这人手里了。   哪像现在,平日里紧紧抿着的薄唇一开一合,褚良嘴里头能说出不少好听的话儿来,哄的人心花怒放。   轻轻咳嗽了一声,盼儿以手掩唇,不让男人看到她那张通红的脸。   褚良小心翼翼地将小媳妇抱进了马车,刚一上马车后,便直接低下头,衔住了娇嫩的唇瓣,用力地吻着。   盼儿一口气横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的十分难受,她两手捏拳,用力在男人胸口处捶打了几下,偏偏褚良这厮皮糙肉厚,即使先前被忠勇侯教训了一顿,现在还是死性不改,恨不得将盼儿直接揉进怀里头才罢休。   小夫妻两个在马车上痴缠了好一阵子,到底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来,便直接回到了家,毕竟褚良现在身体有碍,想要做点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转眼又过了十几日,盼儿终于发动了。   因为先前生过小宝的缘故,这一回羊水破了时,盼儿并没有觉得害怕,屋里响起淅沥沥的水声,将她脚上的绣鞋都给打湿了,伺候在她身边的栾玉听到动静,目光落在盼儿身上,眼珠子都快看直了。   “还不快去把稳婆叫过来?”   听到这话,栾玉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往外跑,很快就将同住在小院儿中的两位稳婆带进了屋。   盼儿没有急着回到床上,她扶着墙,慢慢在屋里走着。   她有了经验之后,知道现在产道还没有打开,若是稍微走动几步的话,生孩子时也会更加顺利。   道理谁都懂,但做起来却有些难。   生孩子的过程无疑是痛苦的,即使盼儿对这个小生命抱有极大的期待,每走一步路,她的小腹好像有刀片在一下又一下的刮着,疼的小女人满脸煞白,热汗滚滚而下。   颊边散落的鬓发黏在脸上,让她看起来狼狈极了。   为了保存体力,盼儿走到桌边,手里拿着一块糕点,忍着疼慢慢吃着。口腔中弥散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即使云片糕香甜松软,此刻盼儿吃在嘴里,也觉得十分难熬。   指尖颤抖,她从怀里掏出灵泉水,喝下泉水时,一股暖流直接从口腔弥散到肚腹里,倒是舒坦了几分。   褚良进来时,看到小媳妇两手撑着桌角面色惨白的模样,他的心揪成一团,牙关紧咬,走到盼儿身边,扶住了小女人的胳膊。   看到褚良来了,盼儿甚至还笑了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快扶我在屋里再走两圈儿......”   眼见着小媳妇紧紧皱着眉头,即使嘴角带笑,眉眼处仍流露出浓重的痛苦之色,他肚腹里火烧火燎,最终只能憋出一句话:“生完这个,咱们再也不生了。”   等到两个稳婆终于到了时,其中一个看到堂堂的定北将军还在屋里,先是呆愣了一下,之后忍不住道:“将军,产房中最是污秽不过,您还是先出去吧。”   小宝出生时,褚良根本没在盼儿身边,自然也不知道女人生产到底有多么艰难,此刻看到小媳妇为他遭了这么大的罪,他心里更是难受,哪里还顾得上避不避讳的?   一把甩开稳婆的胳膊,褚良走到床边,沙哑道:“媳妇,我陪着你。”   此刻宫口已经开了,盼儿双眼不自觉地溢出泪来,眉心中也涌出了灵泉水,不过因为她出汗出的厉害,房中除了褚良知道女人额间的是灵泉水之外,其他人都没有看出任何不妥的地方。   听到褚良跟稳婆的对话,盼儿咬着唇,借着那股刺疼让她神智,清醒了几分,娇美的面庞扭曲的厉害,道:“你出去!”   平滑的指甲本来是不刺人的,但因为女人的力气用的太大,将褚良手背上的皮肉都给生生抠下来一大块儿。   男人却好似浑然未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快出去。”盼儿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褚良浑身发颤,脸色明显难看极了,即便不想从产房中离开,但看到小媳妇这么难受的模样,他却不忍心让盼儿在自己身上浪费力气。   陡然起身,男人几步冲到门外,在院子里踱步,跟在热锅上急的团团转的蚂蚁,也没有任何的差别。   ------------ 第160章 毓秀   好歹盼儿也不是第一回 生孩子了,虽然被那股钻心的疼痛折磨的快要昏死过去,但她先前喝了灵泉水,稳婆又在她口中放了参片含着,力气自然就恢复了几分。   突然,盼儿觉得下腹处传来的疼痛整整翻了一倍,她死死咬着牙,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突然挤出来一般,稳婆掀开锦被扫了一眼,见着孩子从产道中生出来,喜得合不拢嘴,用剪刀将脐带咔嚓一声剪断,在小孩屁股上狠狠拍了两下,响亮的啼哭声顿时就在屋中响起。   听到孩子的哭声后,盼儿强忍住身体的疲乏,抻头看了一眼,发现孩子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紧紧皱成一团,眼睛没有睁开,但嘴巴却长的老大,不住地哭嚎着。   “恭喜夫人,是位小姐。”   听到这话,小女人苍白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她已经有了小宝,现在还有了女儿,正好凑齐了一个好字,可比生个只会闹腾人的小子强得多。   眼见着将军夫人满脸的疲乏之色,稳婆上前伺候了一阵,栾玉端了温水,将帕子浸在水中,绞干后擦了擦盼儿身上的血迹与汗水。   褚良在院子里不知走了多少圈,如今正赶上开春,冰雪消融的季节,原本纤尘不染的白雪,此刻都变成了泥汤,溅在了男人的皂靴以及袍脚处。   屋里传来婴孩的哭声,褚良再也按捺不住了,一脚将房门踹开,掀开门口的棉布帘子,心急如焚地往里去。   稳婆听到脚步声,抱着孩子一回头,赶忙冲着将军行礼。   “将军,夫人给您生了个小千金。”   这几个月,看到小媳妇肚腹里孩子如此折腾,褚良一开始心里头对这个孩子是有些不喜的,但此时此刻听到是个女孩儿,他略微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盼儿那张娇美柔嫩的脸,他们的女儿一定会跟盼儿十分相像,巴掌大的小脸儿,洁白如玉的皮肤,水灵灵的杏核眼,模样甭提有多好看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强压住心里的激动,褚良也没有抱孩子,昂首阔步的走到了床边,看着盼儿紧紧闭着眼,他心房陡然颤了一下,还是旁边的栾玉看将军面色不好,才小声解释道:“夫人累了好几个时辰了,这才睡过去。”   男人没吭声,粗粝的手指拨弄着小媳妇汗湿的鬓发,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到稳婆面前,瞧了瞧女儿。   看清了孩子的小脸儿后,他不由瞪大了眼。   他白净娇软的女儿怎么会长成这副模样?眼睛小就不说了,一张脸红的好比关公,根本看不出一点盼儿的影子,要不是孩子刚刚从媳妇肚子里生出来,褚良还真觉得稳婆是抱错了。   大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五官虽然不如盼儿那般纤细秀巧,但晒黑之前好歹也能看得过去,父母的相貌都不差,孩子长成了这副模样,日后可怎么办?   褚良正替闺女操着心呢,就看到小丫头瘪了瘪嘴,明显是又要哭了。   他心头一紧,想要把孩子接过来,稳婆却往后退了两步,歉声道:“将军,您很少抱孩子,可得稍微练上一段时日再碰小姐,小孩子的腰软的跟豆腐似的,抱孩子也有讲究......”   小宝出生时,褚良并不在京城,他哪里能想到抱自家闺女竟然也这么多的规矩,站在一边干瞪眼。   稳婆瞧见褚良黑如锅底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想想之前定北侯府传出来将军要休妻的传言,赶忙说了一句:“将军,小姐长得跟您一模一样,您瞧瞧那张脸,肤色跟您多像啊!”   褚良暗自憋气。   在盼儿临盆之前,侯府便已经找好了奶娘,褚良摆摆手,让稳婆将孩子抱了下去,又将房里的丫鬟屏退,从栾玉手里接过巾子,主动揽过了替小媳妇擦身的活计。   说起来,自打他身子骨出了毛病后,就再也没跟小媳妇亲近过了,要是没被合欢香弄出这个病,他就算看得着吃不着,也能稍微解解馋,总好过现在这样,素的跟和尚似的。   伸手将锦被掀开一条细缝,待嗅到被褥中浓郁的血腥味儿时,褚良脑海中那些污糟糟的念头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眉头紧皱,摒除一切杂念,给小媳妇擦身。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后,沾着血的那套床褥也让下人收了起来。   男人搬了一张八仙椅,直接坐在床边上,反手握住女人纤细的腕子,没敢用劲儿,只是虚虚扣住。   盼儿这一觉睡的时间着实不短,等她睁眼时,浑身的酸疼让她忍不住嘤咛一声,小脸儿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褚良一直呆在床边,看到小媳妇醒了,赶忙端了碗温水过来,让她润润喉,压一压口中那股铁锈味儿。   看到男人下颚处冒出了一层淡青色的胡茬儿,盼儿忍不住笑了一声,哪想到不动还好,一动牵扯到了身上的筋肉,更是疼的厉害。褚良浑身紧绷,如同遇到危险的野狼般,差不点直接从屋里窜出去,把葛稚川揪过来。   “你别走。”   小手扯住了褚良的袖口,盼儿的声音很低,要不是男人耳力极佳,恐怕都听不到这一句话。   褚良立刻老老实实地坐在八仙椅上。   轻咳一声,褚良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虽然生子的确耗费极大的体力,但盼儿身上疼的难受,根本吃不下东西,她摇了摇头。   “以后咱们别要孩子了,我先前去问过葛老头,喝避子汤对女子有害,但还有别的法子能避免怀上身孕,比如用鱼泡做......”   水润润的杏眼瞪得滚圆,盼儿实在是没想到,褚良竟然能将这种话说出口,还鱼泡?面上有些发热,她柔顺的点头:“不生就不生了,反正咱们都有了小宝和女儿、咦,女儿还没取名呢,你说叫什么好?”   “就叫毓秀,先前我找了不少的名字,觉得这个最好。”   盼儿自己也没念过多少书,肚子里没有半点儿墨水,自然不愿意揽过起名的差事,她慢慢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毓秀这名字越念越好听。   “你见到毓秀了?”   褚良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男人满脸的欲言又止,那副模样让盼儿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家姑娘出了什么事儿,她赶紧问了一句:“毓秀怎么了?”   褚良生怕小媳妇着急上火,安抚地拍了拍女人的小手:“毓秀身子骨健壮的很,已经抱下去让奶娘去喂了,她哪里都好,就是长得忒黑了些,那张脸红通通的,根本没有你好看......”   听到褚良这一番话,盼儿简直是哭笑不得,忍不住解释道:“刚出世的小娃儿都是这样,皮肉越红的,将来张开了皮子越白,咱们毓秀哪能跟你一样,活脱脱地一个黑炭头。”   女子生产之后,体内会一直往外排出恶露,大概要一个多月,恶露才能排尽。   是以大业朝的妇人在坐月子时,都要跟丈夫分房而居,要是那种“贤惠”点的,还会主动找几个老实本分的丫鬟,开了脸送进房中伺候着。   盼儿可不是那种贤德之人,她爱褚良,就恨不得能一个人独占了男人,完全不能容忍外人插足。   小女人脑袋里的想法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被骂作善妒,但日子都是自己过,就算她传出善妒的恶名又如何?只要日子过的舒坦安稳,心里头痛快也就是了。   不过善妒是善妒,分房而居是分房而居,上回坐月子时,有林氏在一边看着,盼儿整整一个月都没有洗头,满头黑发油腻腻的,好在酸臭味儿并不算重,要是这副模样让褚良看见了,她哪里还有脸见人?   心里转过这种想法,盼儿柔声道:“我坐月子时,劳烦将军睡到书房中,书房里烧了炭盆子,现在也开春了,根本不算太冷......”   褚良蹭的一下站起身,明显有些不痛快了,但他不想冲着小媳妇发火儿,憋着气道:“怎么?刚一有了孩子你就不要我了?没有我你能生出来小宝跟毓秀吗?”   盼儿知道褚良吃软不吃硬,摇头道:“坐月子时,女人的模样实在是没法看,我心悦将军,不希望把那副难看的模样表露在将军面前,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吧。”   一边说着,盼儿还一边轻轻摇晃着男人的胳膊,指尖在掌心勾了一下,略略有些发痒。   沉吟片刻,对上小媳妇亮晶晶的大眼儿,褚良被美色所迷,没出息地微微颔首。   定北侯府添丁的消息,即刻传遍了整个京城,有人羡慕盼儿的运气好,生了一儿一女,即使身份不好,日子也过的十分美满;另有一些儒生暗骂盼儿善妒,认为她品行不佳,否则也不会顶撞自己的婆婆,利用美色蛊惑褚良,让堂堂的定北将军为了一个妇人,将自己的亲娘从京城中赶走。   外人到底怎么想,盼儿一点也不关心。   此刻盼儿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圆胖了一圈的脸,不由叹了口气。   怀孕之后身子肯定会丰腴几分,这一点她心里如同明镜一般,从显怀之后,盼儿就从葛老头手里头讨了滋养皮肉的花油,每日不厌其烦地往身上涂抹,以至于到了临盆之前,肚皮涨的滚圆,她身上也没起那种妊娠纹。   胖起来容易瘦下来难,盼儿心里有些惆怅,总担心自己瘦不下来。最近小厨房送进屋里的吃食,大多以滋养身子为主,她通常只挑一些好克化的杂粮粥跟去了浮油的鸡汤吃,月子饭的味道十分寡淡,即使食材本身品质极佳新鲜的很,也藏不住这么大的缺点,连着吃了好几日,这都没瘦下来多少。   栾玉端着盆子走进屋,看到主子就穿了一件薄薄的抹胸裙在地上站着,赶忙走上前道:“夫人,现在屋外化冻,所谓下雪不冷化雪冷,万一着了凉就不好了。”   对上栾玉满是忧虑的小脸儿,盼儿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当即点了点头,走到了火炕边上,刚一坐稳,就听到栾玉开口了。   “奴婢听说怡宁公主和亲了。”   “和亲?”   盼儿脑海中浮现出金玲的脸,那妇人头半辈子过的十分可怜,母子两个好悬没丢了性命,本以为阿古泰对好好对待金玲母子,怎么会接受怡宁公主和亲?   看到主子脸色发青,栾玉也知道她是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怡宁公主并非跟匈奴和亲,而是要嫁到缅甸去。”   盼儿从来没有见过缅甸的王族,也不知道那人究竟生的什么模样,不过若是她没记错的话,缅甸王的岁数应该不小了,比起石进都要大些,怡宁公主好歹也是堂堂的金枝玉叶,嫁到了缅甸那种地方,心里指不定有多憋屈。   栾玉手里拿着花油,盼儿将裙衫掀起来,平躺在火炕上,一双白皙的玉腿露在外头,纤侬适度,并不显粗。   看着那远比牛乳还要白皙的皮肉,栾玉面上一红,不由吞了口唾沫,将花油滴在手心里,两掌合十,搓热了之后再慢慢往盼儿身上涂抹。   “废庄里不是还有一大片空地嘛?周庄头养了些奶羊,今年奶羊产出了不少奶,庄子里实在喝不完,一部分送到了侯府,另外一些直接送到了荣安坊中,听说买的人不少嘞!”   京城中养羊的人并不在少数,只可惜他们大多养的都是肉羊,弄好的羊肉切成薄片,直接在铜炉子里一涮,肉质软嫩,香气扑鼻,味道甭提有多好了,仅仅因为涮羊肉这一道菜,就将羊肉的价格炒高了不少,养奶羊的人自然少了些,羊乳也成了稀罕物。   再加上废庄里弄了不少灵泉水,长在地上的杂草中都富含着淡淡的灵气,奶羊吃了带灵气的草料,要是产出的羊乳品质不佳,盼儿还觉得奇怪呢。   “夫人,刚才将军端了几个酒坛子进了书房,好像是您先前酿制的鹿.鞭酒。”   听到这话,盼儿突然想起来,褚良的身子骨尚未治好,她这月子都坐了一半了,要是再不快些治病,以那男人只有针尖儿大的心眼,指不定暗地里会有多难受。   心里这么想着,盼儿道:“你去把葛稚川叫过来。”   栾玉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性子,诶了一声之后,便飞快地往外走,很快就将同住在定北侯府的葛神医叫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常年饮用灵泉水的缘故,盼儿体内的杂质比起寻常人要少了许多,这些日子虽然没有好好洗过澡,但身上的味道还能够忍受。   不过她好面子,不想让别人瞧见自己头发油腻腻的模样,就在屋里搁了屏风,此刻隔着一层,葛老头也瞧不见夫人究竟是什么神情。   “不知夫人将小老儿叫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盼儿也不拐弯抹角:“还望葛神医指点,该如何治疗将军的病症。”   闻言,葛老头笑了笑,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   说实话,只要一想起像褚良这种龙精虎猛的男子,竟然会因为身体有那方面的隐疾而求医问药,葛老头就觉得好笑,不过定北将军虽然身高八尺,心眼儿却小的很,当着他的面嘲笑,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要治好这毛病,其实并不算难,只要夫人愿意配合,再加上您泡制的鹿.鞭酒,以灵气将合欢香的毒性给逼出来,将军自然可以恢复正常。”   不知为何,盼儿总觉得葛老头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些不怀好意。   她咬了咬唇,问:“我该如何配合?”   “将军的隐疾发于鼠蹊,必须从此处下手,才能根治。只要先让将军喝下鹿.鞭酒,在与夫人敦伦之时,夫人以金针刺入将军的尾椎骨之上,那处是人体的穴位之一,以金针穿刺,即刻便能显出效果,持续个七七四十九日,毒性估摸着就排的差不多了。”   盼儿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她不通医术,也不知道葛老头是不是在糊弄她,不过整个大业朝都找不到比这人医术更高的大夫了,她倒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等到葛老头从主卧中离开后,褚良后脚走了进来。   栾玉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为了不在旁边碍事儿,她闷头笑了笑后,便带着一屋子的丫鬟直接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夫妻二人。   房中陷入了一片寂静,褚良看着白嫩嫩的小媳妇,想到不中用的自己,比起宫里头的公公都不如,他还哪里称得上一个男人?心里头这么想着,褚良甭提有多憋屈了。   轻轻咳嗽一声,褚良打破沉默:“刚刚葛稚川来了?”   盼儿点头。   褚良问:“他说什么了?”   盼儿:“我问了他该如何调养将军的身子,他说等到出了月子后,才能开始。”   为了解除毒性,肯定是要敦伦的,此事褚良应该老早就知道了,偏这人还把药酒搬到厨房里,猴急到了这种地步,真是让盼儿大开眼界,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第161章 饥疾   坐月子的过程虽然痛苦,好在盼儿一直呆在侯府中,有褚良护着,林氏还带着小石头三不五时的登门看望,日子过的甭提有多舒坦了。   转眼小女人就出了月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日饮用灵泉水的缘故,盼儿体内的恶露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经排尽了,下身虽然还传来阵阵难言的隐痛,但在盼儿偷偷摸摸涂抹了沁凉的灵泉水之后,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   几名丫鬟在屏风后的木桶中倒满了热水,调好水温后,盼儿将外衫脱了下去,踩在小杌子上,直接迈进了木桶中。   这一个月她都没有好好洗过澡,即使每日都用绞干的帕子擦拭,但身上的汗渍是怎么也擦不净的,再配上油腻腻的发丝,让盼儿整个人都十分烦躁,现在小女人刚一碰到水,便撒起了欢儿,小手掬起了一捧水花,往身上洒。   等到玩够了后,她手里拿着花皂,仔仔细细地将身上给洗了两遍,之后从木桶中跨出去,披上了一件外衫,叫了丫鬟进来换水,往水中加了些灵泉后,盼儿这才美美地泡了一会儿。   浴水微烫,大抵是因为倒了整整一瓶泉液的缘故,她只觉得水中蕴含着丝丝灵气,化为热流,一点点往体内奔涌。   巴掌大的小脸儿被水汽蒸的通红,一双美目半睁半合,两手撑着桶沿,盼儿明显是有些困了,闭着眼小憩一会儿。   睡的迷迷糊糊地盼儿并没有发现,房中突然想起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宽肩窄腰的男人如同健壮的雄狮,从门口一步一步走到屏风后面。   待看清了美人入浴的美景儿之后,黑不见底的鹰眸中霎时间染上了猩红之色。   褚良在进屋之前,就按着葛老头的吩咐,喝了整整三杯鹿.鞭酒,此刻药酒的功效已然发作,唯一的解药只有盼儿一人。   *   *   累的抬不起一根手指头,盼儿在褚良的帮助下,将丝薄的亵衣穿上,遮住了莹白玉润的娇躯。   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小女人倒在床头,看着放在枕边的匣子,她实在是无法想到褚良这厮竟然如此细心,来到主卧时连金针都给带上了,想到她用金针给这厮刺穴,男人那副狰狞可怖的样子,盼儿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心里头将葛老头反反复复地骂了许多遍。   好不容易摆脱了身体的病症,褚良浑身甭提有多舒坦了,心情大好之下,他两手捧着盼儿的脸,急急亲了一下。   “快放开,你忘了葛老头怎么交待的了?治疗初期不能过度,否则伤及根本,等到你年岁大了,怕是真就跟公公别无二致了!”   听到小媳妇的威胁,褚良悻悻地放开手,耷拉着脸靠着盼儿,好半晌都没说话。   瞧见褚良这副模样,盼儿也没吭声,等她稍微缓过了力气后,踩着绣鞋披上外袍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   盼儿头也没回:“去瞧瞧小宝跟毓秀。”   紧紧盯着小媳妇的背影,褚良不免有些吃味儿,他本以为盼儿出了月子之后,能好好陪着自己,哪想到那两个小的如同讨债鬼一般,根本不让他这个当爹的舒坦,整日里纠缠着盼儿,夜里甚至还想睡在主卧,被褚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过了年,小宝已经满五岁了,即便褚良并非不通文墨的武夫,但在战场上拼杀数年,他早就把之乎者也的那一套还给圣人了,根本记不住什么。   看来是时候费点心思给小宝找个好老师,也省的整日呆在家中,给他添麻烦。   盼儿在小屋陪着一儿一女,根本不清楚褚良那一肚子的坏水。   等到她得了信儿时,褚良已经决定好了拜师的人选。   盼儿整个人窝在软椅上,忍不住问了一嘴:“既然你给小宝选好了老师,要不咱们两个带着束脩,亲自去人家拜访?”   浓黑的剑眉微微皱了皱,褚良想起栾英先前说过的话,脸色不由凝重了几分:“那位柳先生的确才学不差,不过柳家最近遇上了难事儿,柳母得了一种怪病,好像叫饥疾,每顿都必须吃上整整一桶米饭,四五斤酱肉,才能有几分饱腹感。”   即使盼儿身上有灵泉水,本就十分神异,她也没见过这种奇特的病症,每顿饭吃那么多的东西,胃囊岂不要被生生胀破了?   “那柳先生也是个孝顺的,一心照顾柳母,怕是也没有心思好好教学生。”   “为何不让葛老头瞧一眼?他医术极佳,想必对这种疑难杂症也能有些了解。”   男人手里头拿着一颗澄黄色的枇杷,他手指灵活的将薄薄一层果皮给剥了去,之后将果肉送到小媳妇嘴边,道:“让葛稚川去看看也不是不成,但这种疑难杂症,恐怕根本不会有结果。”   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柳先生好歹也是京城中的名士,即使跟小宝没有师徒之缘,要是能将柳母给救下来,亦是一桩好事。   第二日,褚良直接带着葛老头去了柳家。   堂堂定北将军,班师回朝时许多人都曾见过,柳先生也不例外,得知褚良到了柳家,心中虽然疑惑,却仍起身去门口迎了迎。   刚一将褚良迎到了正堂,等到奴才上了茶之后,柳先生才问:“不知将军大驾光临,究竟所为何事?”   葛老头揉了揉自己的胡子,扫了褚良一眼,只听后者道:“我身边这位是葛神医,他医术极佳,说不定能治好令慈的病症。”   自打柳母得了饥疾之后,柳先生四处寻医问药,就是为了将自己的亲生母亲给治好,他听说葛稚川是名满天下的神医,只可惜此人一直行踪不定,没想到竟然跟定北将军熟识。   柳先生清俊的面上露出浓浓喜色,赶忙冲着葛老头拱了拱手:“柳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葛神医在此,多有冒犯,还请神医赎罪。”   葛老头这些年不知道被多少人吹捧过,此刻听到柳先生的话,心里头也没觉得什么,要不是听说柳母得了饥疾,旁人根本无计可施,他是根本不想走这一趟的。   “带小老儿去见老夫人吧。”   柳先生也不想继续耽搁下去,毕竟柳母的病症已经持续了一段时日,每日若是不吃下那么多的饭食,心口就如同有千万只小虫在啃咬一般,疼的柳母冷汗连连,整个人几欲昏死过去,必须要吃饱了才能通体舒泰。   但长时间吃这么多的东西,普通人的脾胃根本挨不住,柳母患上饥疾只有两个月,便时不时呕出血来,要是持续的时间再长些,柳先生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娘还能再活多久。   几人加快小步去了后院,因为柳母年岁大了,也不必顾及着男女之别,褚良也跟着一同进了主卧中。   刚一掀开厚实的门帘,一股浓郁的肉香登时扑面而来。   定睛一看,只见主卧中摆了一张红木所制的八仙桌,桌面上放了一大桶白米饭,装着米饭的木桶足足有成年男子小腿那么高,这些饭食就算十个成年汉子,怕是都吃不了如此分量,现在竟然成了一名老妪一顿的吃食,实在是令人震惊不已。   除了那桶米饭之外,桌面上还摆着十几道荤菜,没有半点儿清淡的素食。   将褚良那副震惊的神情收入眼底,柳先生扶额苦笑。   “母亲自打得了饥疾之后,就对素食十分厌恶,只能吃的进去荤腥儿,像蹄膀肘子那种油腻的东西,以往母亲几乎都不动筷子,现在每日都要吃上三回,着实惊人。”   桌前坐着一个老妪,头发花白,整个人干瘦极了,身躯佝偻在一起,也不知道她把那些粮食究竟吃到了哪里去。   柳母大口大口地将饭食往嘴里送,听到动静之后,略抬了抬眼皮子,看到自家儿子带了两个外人进了主卧,她也没停下吃饭的动作,毕竟一到饭点,她心口就疼的厉害,要是不快些将饭菜吃进肚里,那股钻心的疼痛柳母着实挨不住。   她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嘴:“成儿,这两位是?”   柳先生冲着柳母行了礼,道:“母亲,这位是定北将军褚良,年岁稍长些的是葛稚川葛神医,今日褚将军特地带了神医来给您看诊,说不定能够将饥疾治好。”   柳母也实在是受不住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每吃一口肘子肉,她脸上就会露出嫌弃之色,偏偏她饿坏了,根本停不下嘴,等到将饭菜全都吃的一干二净之后,柳母这才擦了擦嘴角,接过丫鬟送来的羊乳,慢慢地喝进肚。   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柳母满是皱褶的老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之色,她好歹也是柳家的老夫人,平日里最重规矩,从来没做过失礼之事,哪想到得了这怪病之后,一旦碰上吃食,她为了不受疼痛折磨,什么都顾不上,必须先将肚腹填饱再说。   慢吞吞从凳子上站起身,柳母歉声道:“让两位见效了,我这病症实在是磨人的紧。”   葛老头也不喜欢跟别人废话,他当即走上前去,拉住柳母的腕子,开始探听脉相。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葛老头的面色也一点点变得凝重,柳先生不由替自家亲娘捏了一把冷汗,却不好催促,等到葛老头终于诊完脉后,他才问了一句:   “葛神医,我母亲这病症可还有救?”   “先前的大夫没有诊错,老夫人的确是患了饥疾,这种病症葛某只在古籍中瞧见过,行医多年,从来没有真遇上一个患者,今日见到了老夫人,倒是开了眼界。”   褚良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也别拐弯抹角了,有没有法子治?”   葛老头先是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   柳先生有些困惑,问:“不知葛神医这是何意?”   “先前看过的古籍,上面的确没有记载该如何治疗饥疾,只是阐述了症状而已,不过小老儿现在没法动手,不代表之后不能治愈,还请柳先生给小老儿一月之期,慢慢尝试,看看能否将饥疾彻底解除。”   柳先生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毕竟葛神医的医术可谓是天下闻名,整个大业就没有比他医术更为高超之人,若是错过了这位神医,他母亲的病症怕是真的没有解决的法子了。   将褚良与葛神医从府中送了出去,还未走到门口,柳先生突然道:“褚将军今日登门,应该不是只想将葛神医带过来吧?”   跟聪明人相处就是痛快,褚良笑了一声,直截了当道:“家中长子今年刚满五岁,褚某打算为他找一位老师,听说柳先生极有才名,便动了让犬子拜师的心思。”   听到这话,柳先生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轻轻颔首道:“无论葛神医能否治好家母的恶疾,褚将军的大恩柳某都不会忘,既然将军不嫌弃,便将小公子送到寒舍,我定会亲自教导。”   得到了柳先生的承诺,褚良脸上不由露出了丝满意,葛稚川扫了一眼,忍不住撇了撇嘴。   等到二人上了马车,葛稚川才道:“将军可真是打的好算盘,明明为柳母看病的人是小老儿,现在好处竟然让您给得了,啧啧,真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褚良只当没听到葛稚川的话,阖上双目,端坐在软垫上养神。   “柳母的病症的确有些棘手,方才我给她诊脉,发现她体内竟然有两道脉象。”   即使褚良不通医术,也知道两道脉象一般是怀了身孕的女子才会有的,他陡然睁开双目,面色颇有些凝重:“你的意思是,柳母怀了身孕?”   葛神医赶忙摇头:“小老儿可没说这话,谁不知道柳先生的父亲老早就去世了,柳母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又是个年近六十的小老太太,就算身边养了一两个男人,想要怀上身子,也不是易事。”   男人明显有些不耐烦:“那脉象是怎么回事?”   “将军可知道何谓饥疾?”   褚良道:“我要是知道的话,哪里还用带你来到柳家?”   葛稚川说:“饥疾是人生了饿症,只要不多吃饭食,那种饥饿的感觉便会在瞬间蔓延到全身,心口犹如万虫啃噬,甭提有多难受了。葛某一开始还以为这种病症是患者本身的问题,但此时此刻一看,倒像是别处出了毛病。”   “什么意思?”   葛老头横了褚良一眼,脸上满是得色:“意思是,柳母肚腹中有了别的东西,应该如同蛊虫一般,否则不会有两道脉象。”   想到柳母那惊人的饭量,褚良后背就不由升起了一阵寒意,要是肚腹中真有了类似于蛊虫的邪物,柳母能活上整整两个月,已经算是命大了。   葛稚川没有继续说下去,褚良也没有问的意思。   回到定北侯府,男人回了小院儿,看到小媳妇正在堂中呆着,他直接走了进去。   堂中不止盼儿一个人,还有赵婆子跟陈福。   赵婆子手里捏着荣安坊,而陈福则打点着陈家酒楼。   荣安坊在京里头的名气着实不小,毕竟开的年头多了,铺子里卖的吃食品质极佳,最近还添了各色各样的药酒,以雪莲酒跟桂花酒最受欢迎。   男子喝了雪莲酒后,尿急尿频的症状得以改善,而女子饮下桂花酒,则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天底下就没有不希望自己模样娇美的女子,以至于桂花酒的要价不算低,但却成了供不应求的好物。   其实桂花酒虽然叫这个名儿,也是以桂花当作主料,但这种能让皮肤柔白细腻的酒水,却不只有桂花酒一种,三四月摘下来的桃花,五六月弄下来的枸杞花,九月的金菊,冬月的腊梅,各种花卉都能当作酿酒的主料。   盼儿出了月子之后,便寻思着多弄些药酒,这样一来,虽然耗费的灵泉水多了些,但银子也如同流水一般,哗哗地往她手中涌来。   看到将军进来,陈福跟赵婆子赶忙行礼。   只见陈福那张白胖的脸蛋都快皱成了十八褶的包子了,眼中是藏不住的委屈:“夫人啊!您不能光把桂花酒往荣安坊中送,咱们酒楼里也需要酒水,况且进酒楼用饭的大多手头宽裕,能花得起银钱,要是多往酒楼中送一些,赚的肯定更多......”   盼儿冲着褚良笑了笑,转头道:“要是我手里头的药酒足够,肯定会往荣安坊跟陈家酒楼中送,但药酒的数量委实不多,你们就先等等,等到人参酒跟桃花酒酿制出来后,估摸着就能供应上了。”   听到这话,赵婆子跟陈福对着叹气。   他们每日都要接待不知多少客人,以往这些客人都是为了吃食来的,但现在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想要买酒,即便药酒的价格高的惊人,依旧是有价无市。   眼见着白花花地银子无法进账,赵婆子跟陈福甭提有多心疼了,听说夫人出了月子,他们便赶忙来到侯府,想要讨酒。   原本赵婆子跟陈福还想在侯府中多呆一会,毕竟他们心里门清儿,知道药酒肯定有剩,但在八仙椅上坐的时间越长,他们便觉得越冷,那股通体生寒的感觉让二人不由齐齐打了个哆嗦。   陈福感觉要灵敏些,扭头看到了将军阴沉的面色,他差点被吓得失禁,浑身僵硬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冲着夫人拱了拱手,强挤出一丝笑道:“既然药酒已经没了,那陈福就先行告退,夫人若是将新一批的药酒酿制好了,别忘了往陈家酒楼中送。”   陈福话刚说完,赵婆子也察觉出不对来,跟着一并离开了小院儿。   等到人走后,盼儿没好气地瞪了褚良一眼,红润润的小嘴儿一开一合,叨咕着:“你这厮要不要这么吓人?方才我还在屋里呢,你就一直瞪着赵婆子跟陈福,你让他们心里怎么想?”   因为憋着一股火儿,小媳妇面颊涨的通红,比起盛放的牡丹花还要娇艳,甭提有多勾人了。   褚良心中一动,眼神立刻幽深了不少,他站起身,站在盼儿面前,两臂撑在椅背上,整个人如同牢笼一般,不让小女人有逃脱的机会。   “媳妇。”   听到男人沙哑的声音,盼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了?”   粗粝的指腹轻轻拂过小女人精致的眉眼,眼见着那双杏眸含着水儿,褚良粗噶一笑,弯下身,附在盼儿耳边道:“我又有些难受了,你快给我治治,千万别忘了用金针刺在尾椎处,那种感觉......着实令人回味不已。”   ------------ 第162章 喂锦鲤   对于柳母所患上的饥疾,葛稚川费尽了心思,不知翻阅了多少典籍,还是没有找到应对的办法,好在他用灵泉水做了丸药,柳母只要每日在饭前吃上一粒,就能护住脾胃,不会因为暴饮暴食而伤身。   丸药需要的泉液不少,葛稚川那边的存货没剩下多少,就忙不迭地跑到盼儿面前,又讨要了两瓶灵泉水。   盼儿也没跟葛稚川客气,拿灵泉水换了药方,毕竟葛老头手中酿制药酒的方子不知有多少种,若是能多弄些来,荣安坊跟陈家酒楼赚的银钱肯定会更多。   桃花酒的方子弄到手后,正好废庄里的桃花开了,庄子里头的佃户知道夫人要酿酒,纷纷拿了根细细的竹竿,将淡粉色的桃花瓣全都给敲打下来,放在背篓里头。一背篓桃花能换二十文钱,虽然不多,但那些年纪轻轻的小媳妇还是挺愿意干这活计的,她们下手时力气不大,将花苞打下来,也不会伤到树枝,倒是让盼儿十分满意。   当初在边城卖的最好的桂花酒,但在美容养颜这一方面,桂花的功效还不如桃花强,只是因为当初不是桃花开放的季节,盼儿便用了桂花当主料。   亏得废庄的地界儿大,种了整整一片桃树,弄出的桃花瓣有上百筐,盼儿找了几个细心的媳妇,让她们按着方子上的要求,将花瓣与上好的烈酒混合在一起,慢慢将花油析出来,混在酒水中,酒液变成了淡淡的粉色,虽然还没有加上灵泉水进行酿制,但这股浅淡的香气着实迷人。   每日弄桃花的那几名妇人,手上都染上了这股馥郁的花香,一连几日都萦绕在身上,倒是省了香粉的开销。   酿制桃花酒的妇人,盼儿也曾见过一眼,除了在废庄中生活的佃户,还有万氏跟她弟妹罗氏。   万氏先前跟自家男人和离了,年前嫁给了周庄头。   说起来周庄头的年纪也不算小,这些年一直在废庄中忙里忙外,身边都没有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儿,如今有万氏照顾着,小日子过的比以前滋润多了。   盼儿最近也见过周庄头一回,发现那人比先前胖了几分,面色红润,没事儿就偷着乐。   手底下的人过的好,盼儿心里头也高兴,让人往周庄头家里送了一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她的一点心意。   眼下盼儿花钱的地方实在不少,不止偌大的废庄需要她经营起来,边城还有一所慈幼局,虽然关外的匈奴跟大业已经议和了,但连年征战对百姓造成了不可抹去的创伤,可不是短短一年就能平复的,若是没有慈幼局,街上不知道会多出多少流浪的乞儿,夏日还好,随便在桥下、庙中就能找到一个落脚之地。但要是到了滴水成冰的冬天,即使身上穿着最厚实的皮袄,那股冷气儿仍然无孔不入地往身体里钻,筋骨强健的成年男子都经不住这种折磨,更何况那些稚嫩的孩子?   想要维持慈幼局,就必须往里头投入大笔的银钱。   其实光靠着荣安坊跟陈家酒楼,赚出来的银子就已经足够了,但盼儿实在不喜欢过这种捉襟见肘的日子,便琢磨着开源。   她想了两日,让人将放在仓房里的金精石跟从边城带回来的朱砂矿石都给弄进了府里,拿着鼻烟壶在鼻子底下晃了一圈,豆大的泪珠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灵泉水也如同溪流般,蜿蜒而下。   赶忙将泉水都给接进木盆中,盆子里本身就放着沁凉的井水,还有一块分量不轻的金精石,泡在加了灵泉的水中,只见金精石慢慢变小,那抹澄澈的蓝色却越发浓重。   盼儿眼前一片朦胧,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眶,看着盆子里的矿石,不由弯了弯嘴角。   金精石跟朱砂石全都放在了仓房里,这种矿石都带着毒性,虽然短暂接触并无大碍,但却不能跟人共处一室。   仓房里放了这些贵重的东西,门外有四个侍卫一齐守着,四人武艺极高,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倒是让盼儿放心了些。   *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进了四月。   天气渐暖,有人往定北侯府中送了一批锦鲤苗儿,颜色甭提多好看了,盼儿虽然不懂的欣赏,但也知道锦鲤价值不菲,毕竟此物寓意着吉祥,体型生的越大,身上的图纹颜色越佳,价值就越高。   不过看着池中只有成人巴掌大的鱼苗,盼儿忍不住撇了撇嘴,让栾玉去弄了些米饭过来。   往瓷碗中到了一瓶灵泉水,将米饭彻底泡开了,大概是锦鲤有灵性的缘故,能够感受到什么对自己有益,疯狂地往盼儿所在的栏杆处涌来,那红白鲜艳的一片,足足几百条,栾玉在旁边看着,一时间不由愕然地瞪大双目。   白皙的玉手捏起煮熟的米饭,直接往池子里撒去。   锦鲤就跟疯了一般,纷纷越出水面,想要争食,运气好的能吃上一粒带着灵泉水的米饭,运气差的平白被同类撞到一边,再也没了抢食的机会。   等到一碗米饭全都见了底,拿出锦帕仔细擦了擦手。   她面前摆了张小桌,桌上放着茶壶跟瓷盘,盘中的黑珍珠大小如同龙眼一般,咬在嘴里,浓郁的果香霎时间从薄薄的果皮中喷薄而出,味道着实不差。   说起来,像黑珍珠这种樱桃,本来是长在川渝之地,当初给移植到废庄,盼儿都没想到它能这么快结出果子来,甚至味道比起从川渝运过来的还要更加香甜,口感也丝毫不差。   只可惜黑珍珠的产量实在不高,最近正好是吃樱桃的季节,周庄头每日往荣安坊中送一篮子刚从枝头摘下来的黑珍珠,明明这东西贵的很,一两银子才能买到一小碗,但不出一刻钟功夫,就全都卖得精光。   京城中不差钱的主儿不知有多少,蜀地的黑珍珠却很难运送到京城,即便每年有少量能够运过来,也都送到了达官显贵手中,普通人即便家产颇丰,也见不到这种稀罕物。   但自打废庄中的黑珍珠结果了,荣安坊中就多了这种新鲜的吃食,平头百姓大多没有见过这种呈现出酱紫色的大樱桃,一开始还不太敢吃,后来有识货的,尝了尝黑珍珠的滋味儿,立刻便爱上了这果子,若不是手上的银钱不够,都恨不得将那一篮子包圆,直接带到家里,给家人尝尝鲜。   黑珍珠只在上午卖,有客人来的晚了,发现装着黑珍珠的篮子里头什么都不剩,只有几个孤零零的樱桃杆儿,悔的不行,暗自决定明日一定要早些过来,省的这种新鲜的吃食全都被别人买了去。   前些日子代氏夫妻两个也回了京城,盼儿跟她关系好,让栾玉送了两坛子百花蜜,一篮子黑珍珠过去。   代氏怀着身孕,胃口本就不如以前那么好,亏得日日有蜂蜜水养着,肚子里的胎儿平安无事的长大,现在她整个人都丰腴了不少,看着年轻了近十岁。   同样的东西盼儿也往忠勇侯府中送了,因为老爷子爱酒,盼儿还特地送上了南果梨酒以及其他几种药酒。   这些酒水中都掺了分量不少的灵泉,身子骨健壮的人喝下去,可能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感觉,但像那种已经年近迟暮的老人,身体各方面都开始衰弱,酒水中的灵气就如同生机一般,从胃袋中蔓延至四肢百骸,那股感觉甭提有多舒服了。   盼儿将一盘子的黑珍珠吃了大半,就看到有个丫鬟急匆匆地过来,先是福了福身子,之后才开口道:   “夫人,葛神医此刻在正堂之中,想要见您一面。”   听到这话,盼儿不由挑了挑眉,直接往正堂走去。   葛稚川也不是个拐弯抹角的性子,一见到盼儿来了,他眼里满是喜色。   “夫人,我终于找到治好饥疾的法子了!”   将葛稚川那张难掩兴奋的神情收入眼底,盼儿挑了挑眉,问:“怎么治?”   “先前我给柳母诊脉,知道她肚腹中是藏了一只饥虫,此物的饭量惊人,喜食肉,每顿无荤不欢,才会将柳母折腾成这种模样。”   想到一个大活人肚子里头竟然藏着一只虫子,盼儿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那有什么办法?”   “只要将饥虫给引出来,柳母的病症就能不药而愈,而引出饥虫的东西,便是鹿脯。”   “鹿脯?”   鹿脯就是腌制过的鹿肉干,先前侯府中的确是弄了一些鹿肉,不过却没有腌制好,当时就直接吃进肚了。   “让人进山,抓只野鹿不就成了?”   “若是只需要鹿肉的话,小老儿也不必特地来见夫人一面,这腌制鹿脯的要求极高,必须要具有灵气的女子亲自动手,在鹿肉中加上灵泉,腌制好了才能将饥虫给引出来。”   盼儿也不是个傻的,葛稚川的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就是让我下厨对吧?”   葛稚川点了点头。   “等到将鹿肉带回来了,我自会亲自动手。”   如今小宝已经拜了柳先生为师,若是能让柳母好转,对于小宝而言也算是一桩好事,她自然上心的很。   当晚小女人在给褚良治病时,跟男人提了一嘴,这人十分爽快地应下此事,之后没过几天,就把一只活鹿直接扛到了盼儿面前。   四月的天还不算热,盼儿看着满头大汗的褚良,再看看他肩头上不断折腾着的野鹿,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让男人将野鹿放下,盼儿派人把葛稚川叫了来,按着他的吩咐,取了野鹿身上灵气最多的一块肉——鹿胸肉,这块肉靠近心脏,刚被切下来,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就直往鼻子里钻,盼儿忍不住皱了皱眉,将鹿肉装进大海碗中,拿出瓷瓶,倒了些灵泉水进去。   腌制鹿肉的工序并不简单,除了用各种调料腌制之外,还需要加上葛稚川配的药材。   这些药材全都被磨成了粉末,抹在鹿肉上,黑糊糊一片,原以为这股味儿肯定不会好闻,但药材跟香料混合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股说不出的香气。   盼儿一边侍弄着鹿肉,一边琢磨着让葛稚川将调制药粉的方子交出来。   这种药粉对于葛稚川而言也不算重要,毕竟此物只有调味之效,并无治病救人之功,就算给了盼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鹿脯挂在房檐下头,挂了整整半个月,总算是弄好了。   盼儿拿着鹿肉,坐上马车,与葛稚川和褚良一同往柳家的方向赶去。   柳先生早就得了消息,一听定北将军带着夫人过来,忙不迭地迎了出来,将人带到了正堂中。   因为鹿脯必须经由盼儿之手烹制,即使柳先生满心羞愧,不愿麻烦客人,但为了自己母亲的性命着想,他也只能委屈了将军夫人。   盼儿进了柳家厨房,下人们早就生了火,她将鹿脯上厚厚一层灰壳给剥掉,直接放在温水中洗了洗,用菜刀切成一指厚的肉片,也没在锅中加油,用小火慢慢地煎着鹿脯,肉中本身就含有油脂,一点一点地逸散出来,浓郁的肉香在厨房中弥散,那几个给盼儿打下手的婆子,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等到一盘子鹿脯全都煎好了之后,盼儿赶忙将鹿脯端到了柳母所在的卧房中,一群人全都在房里,只听葛稚川道:   “老夫人等下吃到鹿脯,在口中慢慢咀嚼即可,千万不要将鹿脯直接咽下肚,否则不能将饥虫引出来,咱们这段时间的努力也就算白费了。”   柳母知晓事情轻重,即使被鹿脯散发的香气馋的不行,理智仍占了上风,让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按着葛稚川的吩咐,柳母咬了一口鹿脯,慢慢咀嚼,一直没有吞咽。   也不知道这鹿脯究竟是如何腌制的,与一般的腌肉不同,初入口时味道并不算重,但那股浓香却十分吸引人,咀嚼的时间越长,肉香越重,柳母几乎是费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将肉脯吞进肚子里。   突然,她只觉得喉咙处一阵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食道中往外顶一般。   柳母的脸色猛地变了,葛稚川忙上前一步,掰开柳母的下颚,将她口中嚼碎了的鹿脯捏住,直接往外拉,竟然拉出了一只足足有人巴掌大的异物。   盼儿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想起葛稚川先前说过的饥虫,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俏脸煞白,明显是恶心到了。   那饥虫体型不小,通体银白,头部又尖又扁,就跟沙鱼似的,身体跟虾壳一般。   若是盼儿没有看错的话,她发现那只饥虫肚腹处一直在蠕动,场面十分恶心,只见葛稚川一把将饥虫扔在地上,老脸上露出明显的嫌弃之色:“饥虫既然已经出来了,老夫人日后只要好好调养脾胃,身体自然能够恢复。”   听到这话,不止柳氏松了一口气,就连盼儿这种在旁边瞧着的,胸臆处那种憋闷的感觉也消减了几分。   柳先生赶忙跟盼儿道谢,又给葛稚川送了不少金银,偏偏人家根本不收,只讨要了个匣子,把饥虫装进匣子里,直接带走了。   褚良夫妻跟柳先生道别之后,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只要一想到饥虫那副恶心的模样,盼儿胃里头就不太好受,脸色青白交织,让褚良看着甭提有多心疼了。   反手握住纤白如玉的腕子,粗粝的指腹慢慢往下滑,捏住了小女人的虎口,慢慢揉按了一番。   盼儿闭着眼,平复了一会,那股恶心想吐的感觉倒是慢慢消失了。   褚良见状,将下颚抵在自家媳妇的肩膀上,低语:“媳妇,今晚我的病症就痊愈了,先前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男人说这话时,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好像冒出绿光的野狼一般,盼儿下意识地感到不妙,忍不住从褚良怀中挣扎出来,色厉内荏问:   “什么事儿?你要是敢弄出什么幺蛾子,小心我、我不客气!”   褚良举起双手投降,在小女人耳边轻笑一声:“为夫哪里敢弄出什么幺蛾子,我是有一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   即使褚良嘴上说是好消息,熟知男人秉性的盼儿可不会相信。   只见男人从袖笼中掏出一支小小的檀木匣子,并不很大,上头雕刻着精致的藤蔓图纹,隐隐还透着一股檀香味儿。   “这是送给我的?”   见着褚良点头,盼儿不由猜测木匣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东西,看着这匣子的大小,应该是珠钗首饰之类的物件儿。   她打开木匣子上头的锁扣,没看到料想之中的珠钗,反而发现了一支形状奇怪的瓷瓶。   “里头是何物?”   褚良握着女人柔嫩的小手,两人一起将瓷盒的盖子打开,露出了那物事的本来面目。   薄薄的一个小袋子,上头涂满了油脂,摸在手上又黏又腻,盼儿忍不住放在鼻子前头,轻轻嗅闻了一下,一股药香味儿弥散开来。   见小媳妇到了此刻还没反应过来,褚良粗噶一笑,好心解释道:“这是鱼泡。”   ------------ 第163章 鱼酱   先前褚良跟盼儿提过一回鱼泡,她也知道那玩意到底有何用处。此刻小女人手里捏着那薄薄的鱼泡,整个人又羞又急,白生生的小脸儿红的像血桃一般,配上那张嫣红的小嘴儿,那副模样比起十五六的小姑娘还要娇气,甭提有多好看了。   褚良看着自家媳妇这般害羞,一把将人搂紧怀里,脸上没有露出笑模样,但鹰眸中的得意之色却越发浓郁,就跟偷了腥的猫儿似的。   心里憋气,盼儿也顾不得木匣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一把将手上的瓷盒扔了下去,褚良吓得赶忙伸手去接,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心疼之色。   “好媳妇,你可不知道这物件是费了我多大力气才弄出来的,万一摔坏了着实可惜,咱们这几日好好试一试,若是用着不差的话,我再多做一些,到时候你想摔几个,就摔几个......”   听到这么一番话,盼儿死死咬牙,两手握紧拳头,用力往褚良头脸上砸,女子的力气本就跟男人有着天差地别,褚良又常年习武,整个人健壮的好比山间猛兽一般,哪里是小媳妇这两下能打的动的?   只见男人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任由盼儿折腾着,粉拳打在褚良胸口处,发出闷闷的响声,没有将这人打疼,小女人的白嫩的小手倒是又红又肿。褚良见状,一把抓着莹白的腕子,放在嘴边亲了两下,口中道:“媳妇,你就是生我的气,也别累着自己,否则要是伤到哪儿了,我心里实在是难受的紧。”   雪白贝齿紧咬红唇,盼儿都快被褚良的无耻给惊呆了,好在两人已经成亲多年,她早就知道这厮究竟是什么德行,但凡褚良稍微有点底线,当初二人在山上见面时,这人就不会使出那么无耻的手段来要挟自己。脑袋靠着车壁,小女人双目紧闭,红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无论男人说什么,她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自打盼儿怀了毓秀之后,褚良就四处寻找避子的法子,用药的话怕伤身,再加上盼儿体内有灵泉水,他自己也经常喝,普通的避子药经受灵泉水洗刷,怕是根本没有什么功效可言。但这种外物却不同,跟灵泉水没有任何关系。况且要是鱼泡不经用的话,就换成上好的薄绢,浸在油中,一样能用得上。   且不提褚良最后琢磨出了什么法子,盼儿最近倒是忙活起来了,除了每日用灵泉水将矿石处理一番外,她还得往鱼池那边走上几趟。池中的那些锦鲤,在吃了泡过灵泉水的米饭后,一个个长得飞快,颜色也越发好看,金红玉白一片片在池中涌动,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水面上波光粼粼。   有几条锦鲤背后好像生了字形,盼儿就让人把这几条锦鲤单独捞出来,放在例外的缸里散养,每日给的灵泉水更多,这四五条锦鲤也争气的很,个头越长越大,字形也越发好看,她仔细辨认一番,好像是个吉字。看着这几条金灿灿的锦鲤,盼儿就跟瞧见了大笔大笔的银钱一般,虽然锦鲤不一定会卖出高价,但这东西寓意好,在自家养着也不错。   *   *   柳母的饥疾痊愈之后,褚良不顾盼儿的反对,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地将小宝送到了柳先生家,柳先生身上虽无官职,但家资颇丰,也不是贪财好利的性子,送些金银当束脩反倒落了下乘。   男人也想到了这一点,思索一番之后,便提着两坛子人参酒过去。   大多读书人都好杯中之物,柳先生也不例外,尝到了人参酒的滋味儿,他对人参酒简直赞不绝口,每日睡前都要喝上一杯,若是不喝的话,便会觉得浑身难受,显然是被人参酒勾起了馋虫。   拜了师后,白日里小宝不在家中,褚良又去了军营,盼儿将手头上的事情忙活完了,一时间闲的很,让她都有些不太习惯了。   突然,她想起废庄中还放了几缸腌好的豆酱,便琢磨着往里头加些料,弄出鱼酱来。   鱼酱香气特别,味道浓烈,有的人觉得河鱼的腥气太重,刺又多,实在没法入口,但做成鱼酱之后,就能借助豆豉的香气压住河鲜本身自带的土腥味儿。这种酱料入口微微有些咸,但用猪板油在锅里一炒,或者用烈酒调稀,配上刚出锅的白米饭,搅拌一番,浓黄的色泽覆盖了米粒的莹润,那股酱香甭提有多馋人了。   盼儿越想就越是意动,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张口将栾玉这丫头叫来,让她去废庄里走一趟,拿一坛子豆酱回来。栾玉办事比起一般人要麻利许多,她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既然得了夫人的吩咐,便片刻功夫也不肯耽搁,直接坐上马车,往废庄的方向赶去。   废庄距离京城实在算不得近,等到太阳落山时,栾玉这才捧着装了豆酱的摊子回了小院儿中。   眼见着褚良还没有回来,盼儿换了一身酱紫色的衣裳,撸起袖子直接往厨房走去,她晌午时想起了做鱼酱一事,便跟厨房知会了一声,管事婆子特地留了几条鲜活的大鲤鱼,此刻都在水盆子里活蹦乱跳呢。   盼儿刚走进厨房,管事的王婆子满脸堆笑的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夫人怎么亲自来厨房了?这地界儿烟熏火燎的,可别呛着您。”   “无妨。”   盼儿本身也不是什么娇贵人儿,早些年跟林氏刚入京城时,干了不知多少活,每天都从早忙到晚,手头上的事情比现在多了数倍,那时候她都忍了下来,现在只不过想弄些吃食而已,倒也不算难。   王婆子不敢让夫人亲自动手,眼见着盼儿要杀鱼,这年过四十的妇人动作倒是利索,直接将鲜活的鲤鱼从盆里捞出来,割开一刀,放了鱼血之后,这才开始去鳞。   到底是常年在厨房里做活的,看着王婆子的动作,盼儿不由挑了挑眉,知道自己肯定没有王婆子做得好,索性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案板的地方,嘱咐王婆子把鱼肉切成长条,用夹子把毛刺给摘了去。   摘毛刺可是个细致活儿,王婆子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使,好在厨房里有好几个年轻的丫鬟,很快就将鱼肉处理好了。   因为鱼肉上不能沾水,盼儿跟她们讨了一块干净的巾子,仔细将水珠给擦干,脑海中回忆起小时候林氏做鱼酱的步骤,将鱼肉跟豆酱先后装进了瓷瓮中,又加了二升白盐、一升捣成碎末的干姜,以及切的细细的橘皮丝,用长条筷子把几样调料全都混合在一起。   倒入一瓷瓶灵泉水后,盼儿让人去院子里挖了稀泥,先拿红绸将瓮口绑住,再用泥仔细封好。确定不留一丝缝隙后,盼儿才冲着王婆子道:   “明个儿若是出太阳了,就把鱼酱放在日头底下曝晒,千万不能让它漏气了。”   王婆子赶忙拍了拍胸脯:“夫人放心,老奴肯定会看好这坛子鱼酱,不会出半点差错。”   抻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瞧见屋外漆黑一片,盼儿也不好再在厨房中多留,直接回了主卧中。栾玉这丫头心细的很,跟着主子回来后,都没等盼儿开口吩咐,就直接往屏风后弄了热水。盼儿不习惯洗澡时让人伺候着,让下人都去屋外待着,她自己个儿将衣裳脱下来,在木桶中慢慢泡着。   桶边上摆了一张小桌,上头放了一只青花瓷壶,小女人伸手将瓷壶拿在手中,张开小嘴儿,澄澈的酒液便直接被她灌入口中,馥郁的桂花香气缓缓弥散开来,甭提有多好喝了。盼儿的酒量不算好,但她本身就是个馋酒的,怀着毓秀时有褚良看着,连点酒味儿都闻不着,趁着男人没回来,她可得好好放纵一回,省的那人整天管这管那的。   心里转过了这种想法,盼儿一个不察,竟然将整整一壶桂花酒全都喝进了肚,虽说桂花酒主要是卖给女客的,但实际上为了让桂花瓣在酒水中析出花油,盼儿酿酒时用的都是烈酒,酒量不差的男人一口气喝这么多,脑袋都得迷糊一下,更别提酒量不好的盼儿了。   此刻小女人只觉得燥热的紧,额间也冒出薄薄一层细汗,一张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身子也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在泡了整整半个时辰,木桶中的浴水已经有些凉了,夜里微凉,酒劲儿过了之后,盼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木架上挂着的巾子扯了过来,在身上擦了三两下,头发还没绞干,便直接踩在小杌子上,从木桶里走了出来。   披上月白色的丝绸褙子,盼儿踉踉跄跄地往床榻走去。   她脚下发软,若不是扶着墙壁,此刻说不准都得跌个跟头,满头黑发湿淋淋的披散在后背上,将薄薄的衣裳都给打湿了,盼儿也顾不得那么多,倒头就睡。   守在门外的丫鬟听不到房里的动静,以为夫人是歇下了,便没敢往里间走去,生怕惊扰了她。   又过了一刻钟功夫,褚良回来了。   伸手推开主卧的门,刚一跨过门槛,男人便忍不住拧了拧眉。   房中好像有一股酒味儿。   快步往里走,等看到歪倒在桌子上的青花瓷壶时,褚良一双鹰眸中露出了然之色,他很快就走到了床边,一屁股坐在床沿边上,伸手摸了一把小女人湿淹淹的黑发,脸色登时黑如锅底。   这女人实在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明明刚出月子不久,夜里饮酒也就算了,甚至连头发都没绞干,倒头便睡,若是被风吹了,等到将来年岁再大一些,指不定会落下偏头痛的毛病。   皱着眉捏了一条干巾子在手,褚良单手拖着小媳妇的后颈,让人枕在他腿上,慢慢将发丝擦干,明明身量高大的男子是个武人,但他伺候媳妇的动作却无比轻柔,生怕力气用的太大,将小媳妇从睡梦中吵醒。   这一觉盼儿睡的甭提有多舒服了,等到第二日天光大亮,她睡眼惺忪的醒过来,还没等动弹一下,脑袋上头便传来男人阴瘆瘆的声音:   “醒了?”   心里咯噔一声,一股凉气儿直直钻进骨缝中,让盼儿霎时间清醒了。   水润润的杏眼瞪得滚圆,她扯过锦被,将自己裹了起来,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强挤出一丝笑:“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昨个儿我睡得早......”   “睡得早?”褚良冷笑一声:“我看你是醉倒了吧?”   眼见着小女人面上露出明显的心虚之色,褚良忍不住磨了磨牙,要不是今日营中还有要事处理,他肯定会好好跟盼儿说道说道,也省的小媳妇不长记性,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自己的身子。   男人下了地,正要穿衣裳呢,盼儿心中揣揣,踩着绣鞋跟在褚良身后,怀里捧着他的衣裳,小声道:“我帮将军更衣。”   褚良冷冷的看了小媳妇一眼,既没同意也没拒绝。   盼儿赶忙将雪白的亵衣给他套上,之后又分别穿好了裤子,以及外衫,等到她怀里的布料全都到了褚良的身上时,男人一双鹰眸颜色加深,好像浓到化不开的墨汁一般。   “把衣服穿好。”   听到这话,盼儿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眼皮子忍不住抖了一下,昨晚上她喝的桂花酒着实不少,只穿了一件褙子便上了床,以至于此刻在男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丑。   看到小媳妇恨不得钻进地缝儿里的模样,褚良心情大好,也没有为难盼儿的意思,转身离开了主卧。   又过了好几日,放在瓷瓮中的鱼酱终于弄好了。   这天晌午,栾玉端着红木托盘进了屋,托盘上放了一小碗胭脂米饭,一碟子深褐色的鱼酱,还有一壶酒水。   鱼酱在入口之前,由于太过粘稠的缘故,必须先用好酒冲稀,盼儿将澄澈的酒水倒进小碟里,用筷子慢慢搅开,等到酱料的香气出来后,她低头嗅了嗅,巴掌大的小脸儿上透出明显的陶醉之色。   舀了一小勺鱼酱放在碗里,盼儿稍微搅拌了下,将沾了酱料的米饭送入口,那股熟悉的味道让她舒坦极了,大口大口地吃着米饭,最后肚皮都稍微隆起了一点,可见这一顿吃的着实不少。   说实话,盼儿自己也没想到,她头一回做鱼酱,竟然能做的这么好,甚至比记忆中林氏做的鱼酱滋味儿还要鲜美些。不过仔细想想,瓷瓮里头放了那么多的灵泉水,做酱料的食材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哪有不好的道理?   揉了揉略有些鼓胀的肚腹,盼儿心里头升起一丝后悔,因为想要减肥的缘故,最近她在吃食上挑剔的很,饭量也比以前少了一半,今日突然吃了这么多,着实有些伤胃。   吱嘎一声,栾玉突然将房门推开,走到盼儿身边,急声道:   “夫人,有人在荣安坊外头闹呢!”   盼儿蹭的一下站起身子,形状秀美的柳眉叠了叠,她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主仆两个一边往外走,栾玉一边小声解释:“上午时,有人买了荣安坊的人参酒,喝了之后,就说自己肚子疼,现在在铺子前头直打滚儿,闹的人心惶惶的,都说荣安坊是黑店。”   盼儿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她开了这么久的铺子,从来没有遇上胆敢上门闹事的人,此刻她们俩走到了前院儿,盼儿瞧见一个侍卫,直接吩咐一声:“去将葛神医带过来。”   侍卫常年在侯府中呆着,哪里会不清楚将军夫人的身份,当即快步往葛稚川所住的院子中赶去。   治好了柳母的饥疾后,葛稚川最近也清闲了不少,听到盼儿来找,他放下手中的药草,也没有耽搁下去,直接跟着侍卫来到了前院儿。   刚一走到地方,葛稚川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盼儿脚步不停,低声开口:“方才荣安坊前头来了个闹事儿的,非说自己喝了灵泉水后,肚子就疼的厉害,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人一起坐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地方。   荣安坊开在主街,平日里这处的人流就不算少,此刻更是人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铺子门口围了起来,亏得出门之前盼儿带了几个侍卫,这几人护着她,生生开出了一条路。   走到铺子门口,盼儿看到了倒在青石板上的男人,身上穿着粗布衣裳,浑身瘦的没有二两肉,脸色蜡黄,双手抱着肚子,可劲儿在地上打滚儿。   “荣安坊真是一家黑店,她们卖的那些药酒,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我才喝了一杯而已,这肚子疼的跟刀割一样,好疼啊!好疼!”   听到这话,盼儿好悬没被气了个仰倒,在荣安坊中卖的那些酒水,都是难得的珍品,酿制时加了不少的灵泉,对人的身子骨十分有益,根本没有半分害处,怎么到了这人口中就成了乌七八糟的东西,还真是含血喷人!   ------------ 第164章 香包   按说以往赵婆子呆在荣安坊中,也没有人敢来闹事儿,偏偏这几日赵婆子得了风寒,每日咳得厉害极了,根本不能到铺子中做活儿,这才让人逮着空子,在荣安坊门口闹上了。   盼儿身上穿着妃色的裙衫,五官娇柔艳丽,皮肉莹润如同白雪,身边还跟着不少侍卫,明显就不是什么身份普通的人。   满地打滚的男人并没有认出盼儿是荣安坊的老板,不过他看到眼前这个难得的大美人,赶忙爬到了前头,满是污泥的手掌一把抓住了盼儿的脚,口中嚎叫着:“求求夫人帮帮小的,向这家黑店讨个公道吧!”   男人握着盼儿的脚踝不算,甚至还变本加厉地想要往小腿肚上摸去,栾玉也不是吃素的,一脚直接踹在了此人胸口上,啐了一声:“你个厚颜无耻的,我家夫人岂是你能碰的?”   被踹了个窝心脚,干瘦的男人霎时间瘫倒在地上,口中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刺得人耳朵生疼。   低头扫了一眼绣鞋上的污泥,盼儿忍不住拧紧眉头,冲着葛稚川低低地说了一句:“葛先生,劳烦您给他把把脉,看看这人是真病,还是装病。”   葛稚川点了点头,掀开长袍蹲在地上,一把扣住了男人的脉门,那人还想挣扎,却被两个侍卫给按住了,整个人如同一滩死肉似的,动也不能动。   把完脉后,葛稚川拍了拍手上的泥灰,直截了当道:“此人根本没有半点儿毛病。”   男人怒道:“你这糟老头可别胡说八道,我就是喝了荣安坊里的药酒才闹肚子的。   走到男人面前,盼儿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看到美人走近,男人眼里流露出一丝淫.秽之色,道:“老子叫许三。”   “许三是吧?你说你喝了荣安坊中的药酒,才会腹痛如绞,那你究竟是喝了哪一种?毕竟铺子里足足有十几种不同的酒水,总不能每样都有问题吧?”   虽说以貌取人并不太妥当,不过盼儿看着许三的模样气度,觉得他实在不像是能喝得起药酒的人,毕竟雪莲酒人参酒之类的药酒,小小一杯便能卖到一两银子,普通百姓只能趁着进店买腌菜时闻闻酒香,要说真让他们花银子买一杯酒水,大多数人都是舍不得的。   许三梗着脖子,眼神闪躲了一下,大喊一声:“雪莲酒!”   雪莲酒一开始是在边城的云来楼中卖的,盼儿酿了不少,剩下的酒水随车队一并送回了京城,由于京中品相上乘的雪莲并不多,早在月前,所有的雪莲酒就卖的一干二净,这许三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随便说了一样有名气的药酒,就想来到荣安坊门前闹事,真是胆大包天。   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眸中满是讥诮之色,盼儿轻笑道:“你确定是雪莲酒?”   许三心里头有些没底,不过想想雪莲酒在外的名声,肯定是荣安坊中卖的最好的药酒,说这种准没错,他心一横,死死咬牙道:“就是雪莲酒!”   “许三,你来我荣安坊闹事之前,难道没有打听打听,最后一瓶雪莲酒早在月前就已经全部卖完了,你是从哪得着的雪莲酒,跟我说说可好?”   小女人脸上露出甜蜜的笑意,但这丝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只见盼儿杏眸中寒光闪烁,那股煞气让许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早先听说,荣安坊幕后的老板是定北将军的夫人,难道眼前这个娇俏的美人儿,就是那位将军夫人?   心里头连连叫苦,许三两手撑地,赶忙爬了起来,动作甭提有多利索了。   眼见着这人要跑,盼儿冲着身边的侍卫吩咐一声,这些年轻汉子筋骨强壮,可比瘦的没有二两肉的许三强出了不知多少倍,此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按倒在地上,面颊紧紧贴着青石板,被上头的泥土沙砾刮蹭的通红。   走到许三面前,盼儿蹲下身子,眼里露出明显的讥讽之色。   “若你真的腹痛如绞,动作哪里还能这么灵活?既然有胆子上赶着来荣安坊门口闹事,就千万别怪本夫人翻脸。”说这话时,盼儿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配上艳丽的五官,整个人甭提有多打眼儿了。   “来人,把许三送到官府!”   两名侍卫直接把许三押送走了,盼儿见着事情解决,刚要回到马车上,却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   “夫人留步。”   盼儿顿住脚步,转过头,杏眼中满是疑惑的看着开口说话的男人。   这男子模样着实年轻,也就二十出头,身上穿着湖青色的长袍,五官深邃,不过模样倒是挺俊的,盼儿仔细想了想,也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号人物。   男人走上前,冲着盼儿拱了拱手,清俊的脸上浮现出薄薄的晕红:“夫人怕是不记得宁某了,当初宁某在边城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只能靠替人写信为生,还是夫人出了银子,才让宁某保住了那条腿。”   听到这话,盼儿倒是想起了这事儿,当时她刚到边城不久,有一回在街上逛了逛,看到一个瘦弱的书生,拖着一条伤腿,在街边帮人写信。她觉得那人挺可怜的,正好荷包里还剩下些散碎银子,便直接给了那书生,没想到竟然还能在京城遇见。   扫了一眼宁川的腿,盼儿笑了笑:“只不过是小事而已,宁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家中有事,便先告辞了。”   说完,盼儿便直接上了马车,等到帘子阖上,彻底看不到那张妍丽的小脸儿时,宁川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淡了下来。   身后的小厮走上前,小声提醒道:“公子,刚才那位是定北侯府的夫人,您要是想要道谢,直接备份厚礼送到侯府就是。”   “你懂什么?”宁川摆摆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当初他被庶出弟弟陷害,流落到边城,身无分文不说,还断了一条腿,要是没有盼儿给他的那十两银子,能不能平安渡过那段时日还是两说,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宁川将庶弟姨娘全都给解决了,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道倩影,即使已经知道林盼儿已为人妇,他还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偶遇宁川的事情,盼儿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回到侯府之后,就让厨房的婆子继续腌制鱼酱,做好了酱料后,分别送到荣安坊跟陈家酒楼里头。   荣安坊卖的每样东西,都是别家没有的,京城里虽然做酱料的铺子并不算少,但这些商人并不像盼儿一般,眉心藏着一汪神奇的灵泉,有了这灵泉水后,不止食材本身的味道有了极大的提升,若是吃多了这种富含灵气的食物,身板也会远比之前要康健许多。   这些日子接连不断的用灵泉水浸泡了矿石,除了金精石以及朱砂石之外,褚良这厮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箱子的圆滚滚的珍珠,这些珍珠的成色并不算差,质地光洁圆润,只不过因为放的时日稍微有些久了,珠子略有些泛黄。   盼儿将珍珠放在了木盆中,里头倒了一些山泉,之后又加了不少灵泉,浸泡了整整三日,珍珠上暗黄的表层便变得光洁莹白许多,甚至还透着淡淡的粉晕,珠子要比先前小了许多,虽然瞧着顺眼,但价格却卖不了太高。   心里头有些发愁,盼儿自己并不太喜欢珍珠这种首饰,此刻她琢磨着该如何将东西全都处理掉,最后还是葛稚川帮她想了个主意,将珠子磨成细粉,跟香料药材混在一起,这些东西本就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做成香包随身佩戴,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盼儿身上也戴了一个装着珍珠粉的香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戴上了这香包之后,夜里睡觉的确觉得安稳多了。   最近京城里多了一种新花样,无论是年轻还是年老的女子,都愿意在腰间挂着一个香包,这香包的做工着实精致,请的是全京城最好的绣娘,绣出药草的图纹,佩戴在腰间,既好看,还能起到美容安神的功效。   因为香包里头放了不少珍珠粉,价格委实不低,这么小小的玩意,竟然要五两银子,好在京城中的女眷,大都认准了荣安坊。对于那些一掷千金的娇小姐而言,五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有的瞧上了那些药草的花样,一连买四五只的都有。   *   *   耿玉秀是锦绣楼的绣娘,她绣工精湛,擅长苏绣,每月绣一些大的摆件,都能赚上几十两银子,只不过刺绣实在是太过伤身伤眼,每天夜里都得对着油灯,仔仔细细地将花样描出来,穿针引线,片刻都不能松懈。   刚成亲那两年还好些,她没有怀过孩子,精力还跟得上,但自打生了个女儿后,整个人就不如以往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夜里休息不好,白日里也打不起精神,拿着针时,耿玉秀有好几回都差不点将针尖扎在指头里,亏得她反应快些,这才没有在指腹留下针孔。   要不是家里头用钱的地方实在不少,刺绣这般伤身,耿玉秀说什么都不想做了,只可惜她现在扔不下这么赚钱的活计,也只能强行忍了。   荣安坊要了一批香包,其中大部分就出自耿玉秀之手,她按着丫鬟的交待,将配置好的药粉放在了香包中,把封口仔细收紧,不让那些研磨的十分细致的药粉漏出去。   据说这些药粉有安神养颜的功效,耿玉秀虽然听过荣安坊的大名,却不知道这药粉到底是真是假,从生意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充其量能信个五成,若是全信的话,吃亏的就是自己了。   天色擦黑,耿玉秀今天做了整整二十只香包,闻着药粉的香气,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将刺绣的物件收拾齐整,放在绣篮子中,她草草洗了把脸,便上床歇下了。   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   耿玉秀是被院子里的鸡叫声给吵醒的,看到外头明晃晃的一片,女人那张苍白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浓浓的惊诧。   不说远的,前天夜里她就辗转反侧了整整半宿,都没有一点睡意,哪想到昨夜竟然如此顺利的睡着了,难道那香包真有用处不成?   抱着这种想法,耿玉秀又做了整整一天的香包,今个儿夜里,她到了时间之后,便觉得有些乏了,脑袋刚沾到枕头,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概是由于这几年劳累过度的缘故,香包的效果在耿玉秀身上表现地极为明显,知道这香包是好东西,等到她将两百只香包全都做好之后,便咬了咬牙,直接买下了一只宝蓝色的香包。   香包里头装着的都是药粉,肯定不能过水洗,宝蓝色十分耐脏,就算平日里贴身带着,蹭到了不少灰尘,也能用上一段时日。耿玉秀节俭惯了,这小小的一只香包已经是她今年买过最贵的物件儿,自然得好好护着。   将香包挂在身上,整整戴了一个月后,耿玉秀的脸色便没有先前那么苍白了,人也丰腴不少,去送绣品时,锦绣楼里的绣娘看到她变化这般大,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认了。   周氏满脸惊诧,几步走到耿玉秀身边,赶忙问道:“秀娘,你最近是用了什么好物儿,怎么年轻了好几岁,是不是涂抹了波斯运到京城的脂粉?”   耿玉秀笑了笑,解释道:“哪里抹了什么脂粉?我听说那些从波斯送过来的脂粉,里头都含着不少铅毒,我怎敢用那玩意?”   周氏没让她蒙混过关,拉着耿玉秀细细的腕子,不依不饶地问:“那你是靠什么法子变成这样的,也教教我......”   被周氏缠的没法子了,耿玉秀只能将腰间挂着的香包摘了下来,放在手心里头,开口道:“这是荣安坊中卖的香包,听说里头放了不少安神养颜的药材,当初咱们楼里的绣娘有几个是做这香包的,东西的确不错,就是卖的贵了些,一只就要五两银子,自打戴了这个,我每夜都能睡的好了。”   听到这话,周氏拿起了香包,放在鼻间轻轻嗅闻了一下,一股浅淡的药香弥散开来,带着不太浓郁的苦味儿,的确十分好闻。   将香包还给了耿玉秀,周氏一张圆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五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   耿玉秀跟周氏相识的年头也不算短了,自然清楚这妇人到底是什么性子。此刻不由白了她一眼:“咱们刺绣本就是伤神的活计,你若是不对自己好些,将身子骨养好了,赚的那些银子又有什么用?我每月进账几十两,全都供了夫君读书,就算如此,只因为我生了一个女儿,婆婆还要给夫君纳妾呢...除了自己,谁还能对你好?”   周氏原本舍不得买香包的五两银子,但听了耿玉秀的话后,她脑海中就浮现出家里头那个张罗着要纳妾的男人,脸上不由露出忿忿之色:“那混帐东西想的倒美,花着咱们赚来的银钱,竟然还想要用这笔银子养女人,真是好不要脸!”   说完,周氏也没有再在锦绣楼中多留,跟耿玉秀道了别之后,就直奔荣安坊中,买下了一只香包。   那一箱子泡在灵泉水中的珍珠,拢共做了五百只香包,用了不到两个月,便销售一空。   最开始这香包卖的有些慢,但到了后来,大家意识到香包安神的奇效,便一连买了不少。两个月过后,还有客人听说了香包的大名,特地跑到荣安坊中想要买上一只,哪想到铺子里已经断了货,不知道何时才能补齐。   刨除本钱,做了这一批香包,净赚了两千两雪花银,整整四倍的利润,着实让盼儿惊了一把。京城中品相算不得好的珍珠不知有多少,这些珠子本身并不差,只不过色泽形状并不太好,珍珠大多是用来做首饰的,成色不佳便卖不上高价,连那些卖首饰的铺子都不愿收购,只能砸在手里头。   尝到了香包的甜头,盼儿特地让人写了一张告示,贴在了荣安坊外头,用来收购那些没有佩戴过、成色或品相不佳的珍珠。   铺子里每日不知进出多少客人,一开始还有人以为荣安坊的老板脑袋出了毛病,否则正常人要那些成色不佳的珍珠作甚?还有人看了告示之后,特地来碰了碰运气,没想到手里头发黄的珠子竟然都被买了去,虽然换不了多少银钱,却也比压在箱底下,白白浪费了要好。   等到珍珠弄的差不多了之后,盼儿继续用灵泉水将珠子泡了起来,泡好的珍珠颗颗莹润,色泽上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就连葛稚川都三不五时的来到主院儿,从那装着珍珠的盆子里抓上几颗,用来配药,做出来的药丸功效比先前还要强上不少。   为了将珍珠以及药材磨成细粉,盼儿特地让人在主院的厢房中摆上一口石磨,石磨周围铺着上好的绸缎。   趁着褚良今日没有去到城北大营,盼儿将他叫到了厢房中,她手里拿着擦干水分的珠子,放进了石磨里头,冲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努努嘴,小脸儿上满是狡黠之色,声音娇脆道:   “推吧。”   ------------ 第165章 二夫人   浸泡过灵泉水的珍珠并不算大,但胜在品相极佳,蕴含着淡淡的灵气,褚良走到石磨边上,用手推着磨盘,雪白的粉末飘飘洒洒,直接落在了地面上的细绸子上头,积了厚厚一层。   磨盘中除去珍珠之外,还放了不少药材,以至于最后碾出来的粉末,并不是如雪一样的莹白,仍是深褐色,散着淡淡的药香。   推磨是个力气活儿,因为珍珠的数量不少,褚良推了整整一个时辰,整个人就跟被蒙上双眼的驴子似的,要不是眼前有个俏生生的小媳妇,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看着满地的珍珠粉,小女人水眸中异彩连连,将细绸子上头的药粉装进一个干净的坛子中,刚将粉末装好,男人阴瘆瘆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盼儿,为夫胳膊酸的厉害。”   “胳膊酸呐?葛先生可是名满天下的神医,不如让他给将军仔细诊治一番,看看是不是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儿......”   将小媳妇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收入眼底,褚良气的后槽牙阵阵发酸,只见男人猛地迈上前,直接站在盼儿面前,两人挨得极近,不过一拳之距而已,要是盼儿稍微往前低低头,鼻尖都能蹭到男人坚实宽阔的胸膛。   天气稍微暖和些之后,像褚良这种常年习武的军汉,一身火力根本没处发泄,完全不必穿着厚实的衣裳,换上了轻薄的衣衫,反而更方便行动。   衣裳薄对于褚良而言是好事,但此时此刻,这厮刚刚推了整整一个时辰的磨盘,身上透出了一股浓重的汗味儿,小女人伸手捏着鼻子,细声细气道:“将军快去洗个澡,换身衣裳,瞧瞧出的这一身汗,浑身黏黏腻腻的不难受啊?诶!放我下来!”   褚良心里憋着一股气,一把将小媳妇扛到了肩膀上,女人柔软的腹部正好被坚硬的肩膀顶着,盼儿被硌的有些难受,忍不住挣扎起来,却被褚良一巴掌打在柔软挺翘的圆臀上,发出一声脆响。   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让盼儿整个人都懵了,她实在没想到褚良竟会无耻到这种地步,两人连孩子都生了俩了,这人居然还像教训小娃一般,打她屁股?   一双杏眼瞪得滚圆,盼儿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夫妻两个保持着这么一个诡异的姿势,从厢房走到主卧,这一路上不知道碰上了多少伺候的丫鬟婆子,听到那一声声的行礼问安,让盼儿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也好过像一袋大米似的被褚良扛在肩头,满哪乱走。   刚一进到主卧,褚良就将小女人直接放在了软榻上,对上那双漆黑的鹰眸,她心里咯噔一声,两脚踩在地上就要往外跑,偏偏褚良对小媳妇的性子已经熟悉到了极点,比起她腹中的蛔虫也不差分毫,早有防备地用木栓将房门给插上,抱臂站在门边上,看着满脸惊慌失措的盼儿,眼里露出一丝兴致盎然。   先前弄出来的鱼泡不怎么好用,盼儿只要一想到那东西是从鱼腹中开膛破肚取出来的,她心里头就一阵别扭,跟褚良相处时也不免表现出来一点。   大多数的军汉都是粗枝大叶的,根本不会顾及自家媳妇的心思,但褚良却不同,他好不容易将眼前这个娇气包给娶回家了,要是不上心的话,日子怕是就没法过了。   一发现小媳妇不喜欢鱼泡之后,他立刻就找到了十分细密丝薄的绢布,将绢布放在香油中,浸泡整整一夜,绢布便会变得柔软丝滑,轻薄若无物一般。   绢布用着虽然没有鱼泡方便,但盼儿却没那么抵触了。   褚良吃饱喝足之后,将娇滴滴的小女人搂在怀里,看着盼儿憋着气在他胳膊上胡乱掐了一通,动都没用一下,那副餍足的模样,与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也没有任何差别。   *   *   虽然玉门关的战事平定下来,十年之内估摸着都不会跟匈奴开战,但练兵之事却万万不容懈怠,褚良松泛过了之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天不亮都得从床榻上爬起来,去到城北大营中,将那些新兵蛋子好好训一训。   比起褚良,盼儿就要清闲多了,她刚生下毓秀,时间并不很长,因为给小姑娘请了奶娘,也不必她亲自喂养孩子,小厨房便煮了回奶的汤水,盼儿喝过几回后,胸口那处闷胀的感觉也消褪了不少。   不过她虽然回了奶,身段儿却比先前丰腴许多,即便近段时日吃的饭食不多,依旧没有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褚良嘴上说她不胖,但身上到底长了多少肉,盼儿自己心里有数,看着以前那些做工精致的衣裳,现下虽然也能穿上,但胸口腰腹全都被撑得鼓鼓囊囊的,着实算不得好看,亏得盼儿骨架纤秀,否则她自己都看不下眼了。   无奈之下,盼儿特地去了一趟葛稚川的小院儿中,让他帮忙弄一个纤体的方子。   葛稚川听了女人的要求之后,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但一想到将军夫人手里头的灵泉水,葛稚川磨了磨牙,还真弄出了一种糕点,这糕点是由粗粮跟果干做成的,里头没有加糖,只是稍微加了些蜂蜜调味儿,几块下肚,胃袋里便升起一种饱腹感,盼儿每日便吃这个,实在是馋了,就吃些废庄送过来的黑珍珠,日子倒也不算难捱。   这天林氏带着小石头过来,正好小宝今日没去柳先生家,这甥舅两个一见面,直接撒起了欢,奶娘将两个小的带下去,只留下母女两个坐在屋里。   细细打量着盼儿,林氏秀美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惊色,皱眉问道:“最近怎的瘦了这么些,难道是身子不舒坦了?”   闻言,盼儿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欣喜,小手轻轻覆上光洁莹润的面颊,急切地问:“当真瘦了?”   林氏面露凝重,点了点头。   见母亲的脸色不好,盼儿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开口解释:“我身子骨好的很,娘不必担心,之所以瘦了,是因为天天吃粗粮饼的缘故,我把那玩意当成主食吃,每顿的配菜也十分清淡,哪里会有不瘦的道理?”   听到这话,林氏悬着的心霎时间放了下来,之后不免也有几分意动。比起盼儿,林氏对身子骨的保养更加看重,毕竟她的年纪着实不小,早些年又吃了不少苦,若是不好好将养着,再过几年肯定会闹出不少毛病。   石进也清楚这一点,像忠勇侯这种老房子着火,好不容易才娶了妻的军汉,最是疼媳妇不过。他本性节俭,不过放在林氏身上,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凡林氏稍微吃的少了,石进也不吭声,只是用那双黑黝黝的眸子一直盯着女人看。无奈之下,林氏只能硬着头皮多吃了不少饭食,这一两年下来,她腰上也长了不少肉,幸而林氏生了一张巴掌脸,这才看不太出来。   “那粗粮饼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盼儿挑了挑眉,笑盈盈道:“既然娘想要吃这个,女儿直接把东西送到石家就是了,哪里用您费心?”   母女俩对视一眼,盼儿捂着嘴笑了笑,走到木柜前头,从中取出了一只香包,拉住林氏柔若无骨的手,将香包交给她。   荣安坊做出的香包,在京城里卖的十分红火,即使林氏没有用过此物,也听说过香包的名声。   “此物真有宁神养颜的功效?”   “香包里头放着珍珠粉,以及各种药材研磨而成的粉末,那方子出自葛神医之手,肯定是有用的。”   林氏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香包系在腰间。   在定北侯府中足足呆了好几个时辰,眼见着天色擦黑,盼儿刚想说让林氏留在侯府,就见着栾玉急急走进来,道:   “夫人,老夫人,忠勇侯到了。”   房中静默一片,能清晰的听到几人的呼气声。林氏一张脸涨的通红,她都已经过了四十,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娃,哪里需要让人来接?当着女儿的面,侯爷也不嫌臊的慌。   眼见着林氏有些不好意思,盼儿强忍住笑意,将母亲弟弟二人送到了门口,跟继父见了礼后,目送着他们一家子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往回走。   第二日,盼儿让人往忠勇侯府送了不少粗粮饼,和新酿制出来的桃花酒。   桃花最是滋润女子容颜,说起来这种花苞当真有些奇怪,年纪稍微大些的妇人喝了桃花酒,功效表现的分外惊人,不止脸上浅浅的纹路舒展了,气色也远胜往日;但若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喝了桃花酒,虽然美容养身的功效还有,却看不出多大的变化。   是以年轻女子最爱的是荣安坊的桂花酒,而年岁稍微大些的,则钟爱桃花酒多一些,两样酒水都是在荣安坊与陈家酒楼中卖,无论众人喜欢哪种,最终受益的都是盼儿。   话说代氏从边城回京之后,就一直呆在翟家。为了保胎,她整日里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虽然三不五时地往定北侯府送封信,但日子过的还是乏味的很。   这日盼儿带着栾玉,直接去了翟家拜访,因着她前几日就送了拜帖,门房早就得知了盼儿的身份,恭敬地将人带着往后院儿走去。   翟家一直没有分家,如今府中除了翟恒一家之外,还有二房、三房,以及上头的老爷子、老夫人。   身为掌管中馈的夫人,代氏多年无子,即便出身不低,她身上背负的压力也着实不小,亏得翟恒一直在代氏身后默默支持,就算家中长辈施压让翟恒纳妾,为翟家传宗接代,这人也一直不为所动。   与翟恒相比,翟家二爷翟耀便有些不同了。   正妻杨氏多年无所出,底下的美妾却一个接一个的生,足足生下了三个庶子,五个庶女。   当初盼儿听代氏提过一嘴,知道二夫人杨氏是个苦命人,遇人不淑,偏偏又无法离开翟家,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生生忍下了苦楚。   被带到了代氏所住的小院儿中,一听到盼儿来了,代氏面上满是藏不住的喜色,拉着好友坐在软榻上,看到代氏高高耸起的肚腹,盼儿伸手摸了几下。   因为体内有灵泉的缘故,盼儿虽然不会诊脉,却对灵气有着十分清晰的感应。   将才只碰了这一下,她就知道代氏肚腹中的孩子养的极好,估摸着跟她一直吃百花蜜脱不了干系。   “瞧瞧你这日子过的多舒坦,膝下一儿一女,才刚生下毓秀多久,身段儿便又恢复成了这副细如杨柳的模样,可真羡慕死人了!”   盼儿道:“等代姐姐生了,我便把瘦身的秘方送过来,让代姐姐你不出半年便恢复如初,可好?”   代氏忍不住笑笑,只觉得盼儿这张嘴跟抹了蜜似的,甭提有多甜了。   屋里的小丫鬟端了花茶上来,盼儿吹了吹上头的水汽,鼻子里嗅到那股馥郁饱满的玫瑰香气,眼中不由露出了几分陶醉之色。   “这花茶的味道可真香。”   代氏轻轻喝了一口,慢悠悠道:“这是关外土生土长的野玫瑰,京城里没有这品种,是我手底下的一个庄头将野玫瑰移栽到了庄子里的,好几年才开出这种能制花茶的花苞,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个废庄在京里头出名的很,改日让花匠过来,将野玫瑰栽到你那庄子里,过几年我就能喝到玫瑰蜜了。”   “好哇!原来代姐姐是馋玫瑰蜜了,既然如此,妹妹我肯定要将野玫瑰栽到废庄中,也好满足了你的心愿。”   两人正说着话,代氏身边的大丫鬟玳瑁突然走了进来,轻声道:“二夫人想要见您一面。”   听到这话,盼儿眨了眨眼,冲着代氏道:“姐姐家中有事,那我就先回了。”   代氏抿着唇,歉声道:“今日是我不好,将你折腾了一趟。”   “姐姐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当初在边城时,咱们两个可日日呆在一起呢。”边说着,盼儿边拍了拍代氏的手,从屋里走出去时,正好看见了那位二夫人杨氏。   杨氏比代氏要小了整整七岁,今年刚满三十,整个人显得十分清瘦,面颊苍白,眼圈微微泛红。   看到了盼儿,杨氏怔愣片刻,对她笑了笑,直接走入房中。   眼见着端坐在八仙椅上的代氏,杨氏眼里划过一丝明显的羡慕之色,她加快脚步走上前,还没等到落座,就哑着嗓子开口了。   “大嫂,求求你帮我一回,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话没说完,杨氏屈膝,直直地往地下跪。   见她这副模样,代氏唬了一老跳,她大着肚子行动不便,但身边的玳瑁却十分灵活,赶忙扶着杨氏的胳膊,轻声道:“二夫人您先坐下,有什么事情可得好好说。”   被玳瑁扶到了椅子边上,杨氏双眼猩红,指尖都忍不住轻轻颤抖着,那副强忍怒火的模样,让代氏心里头也升起了几分疑惑。按理说,她这个妯娌是难得的软和性子,否则跟翟耀成亲这么多年,哪里会容忍那些妾室一个接一个的生子?   眼下都过了十多年了,要说杨氏突然忍受不了翟耀,这话也说不过去呀?   深吸了一口气,杨氏终于开口了。   “大嫂,方才我娘家递了话儿,告诉我说,如果在怀不上嫡子的话,就把我那妹妹送过来给翟耀当贵妾。”   听到这话,代氏紧紧皱眉,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下。   “胡闹!你们杨家也是正经的官宦人家,怎么能做出这种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   杨氏的妹妹早些年代氏也曾见过一回,知道小杨氏嫁到了苏州,丈夫是个痨病鬼,没活几年便直接去了,小杨氏身边连个孩子都没有,守寡之后便回了京城,一直呆在杨家。   眼下让小杨氏给翟耀当贵妾,不止杨家的颜面扫地,翟家的名声也保不住。   “二弟不会那么糊涂,他就算再是好色,也不会将歪主意打在小姨子身上。”   杨氏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慢吞吞道:“大嫂有所不知,年前夫君跟我妹妹见过一回,听说是动了心思,只不过碍于颜面,此刻还未将那层窗户纸给戳破罢了,若我家执意将妹妹送过来,夫君定然不会拒绝。要是旁人,我也就忍了,但玉兰是我的亲妹妹,怎么能、”剩下的话,杨氏实在说不出口。   见着女人满脸灰败之色,代氏心中也升起了几分同情,问道:“弟妹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纳贵妾之事?”   杨氏摇头,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哑声道:“好嫂子,我话说的不中听,还请你别见怪,你跟大哥这些年都没有消息,去了边城一回就怀上了,若是有什么生子的秘方,能不能告知一二,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听到这话,代氏一时间也有些为难。   她跟翟恒之所以多年无子,是因为翟恒精气淤塞,当初葛神医开了药,将淤堵的精气给冲开,这毛病自然而然就痊愈了,杨氏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哪里能等同视之?   ------------ 第166章 路上遇险   杨氏的低泣声在房中响起,看到自己这个妯娌哭的如此可怜,代氏叹了一声,心里头将翟耀骂了千遍万遍,京城里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以翟家的门第,翟耀想要纳妾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为何非要盯紧了杨玉兰那个女人,难道他不知道要跟自己的小姨子避嫌吗?   代氏身为长嫂,本就应该照看着二房三房,不过此刻杨氏遇上情况,实在是让她有些为难,指尖掐了虎口一下,代氏定了定心神,道:“我之所以怀上身子,并不是得了什么生子良方,而是两人的身子骨比以往好转了些,自然而然就怀上了。”   杨氏知道代氏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怕是真的没有什么生子秘方,她惨笑一声,两手死死捏起拳头,颤巍巍地站起身,冲着代氏道了谢后,就听到一阵衣料摩挲的动静,原来是杨氏从房中离开了。   看着女人踉跄的背影,代氏嘴里一阵发苦,她跟这个妯娌相处了整整十几年,虽然关系并不如何亲近,但到底是一家人,若是她能帮得上忙的,肯定不会推辞,偏偏代氏不可能将翟恒精气淤塞的事情说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氏失望而归。   对于翟家发生的事情,盼儿并不知情,她坐在马车上准备回侯府,突然马车猛烈地晃荡了一下,原本昏昏欲睡的小女人骨碌碌摔了下去,幸亏车中铺了羊毛毯子,盼儿脑袋撞在地上,倒也没伤着,栾玉见主子摔了,忙不迭地将人扶了起来。   盼儿坐直身子后,刚想掀开车帘看上一眼,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尖叫声,柔白小手略顿了顿,她心道不妙,一旁的栾玉面上也露出几分凝重。   “夫人,您在马车里好好呆着,奴婢出去瞧一眼。”   栾玉的身手不差,只见她从软垫下头抽出一把长剑,掀开帘子,直接跳了下去。   尖叫声一直未曾停止,盼儿只是个普通人,即使眉心里藏着一汪灵泉水,依旧是个贪生怕死的性子,无论如何都是改不了的。她在马车里等了好一会儿,清晰地听到车底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小女人忍不住叠眉,水眸中露出明显的警惕之色,她知道车底下有人!   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盼儿看着外头缠斗着的几人,栾玉跟车夫的身手虽然不差,但双拳难敌四手,与他们交锋的足足有五人,算上车底下的那个,便是六人。眼见着栾玉等落入下风,盼儿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掀开车帘,直接跳了下去。   即使有人持械伤人,但主街上的百姓并不算少,大家只是远远避开了那处。盼儿一头扎进人堆里,那些歹人就是冲着她来的,此刻发觉正主已经跑了,自然想要去追,偏偏有栾玉跟车夫拦着,只有原先藏身于车底的男子倒出手来,朝着盼儿离开的方向追去。   自打跟褚良成亲后,盼儿便再也没有做过那些粗重活计,她养出了一身细皮嫩肉,小腰纤细如同柳条儿一般,平日里穿着衣裳的确是十分好看,但此时此刻,她累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往外冲,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掌死死攥住,让她丝毫不敢松懈。   一旦被人追上,她知道自己肯定必死无疑。   平日里白皙的脸蛋涨成了猪肝色,盼儿嘴里也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儿,即使她没有回头,也能猜到那名歹人一直死死跟在她身后,要不是周围的百姓实在不少,她怕是早就被人追上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就在盼儿心里涌起无尽的绝望时,突然有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盼儿还以为是褚良来了,她心里一喜,待看清了男人的模样后,眉眼处流露出明显的诧异之色:“怎么是你?”   宁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看到盼儿这般狼狈的模样,他冲着手下的护卫摆了摆手,这些人便将来势汹汹的歹徒给拦住了,歹人见势不妙,转身想要逃走,却被人一脚踹在地上,手中的匕首远远非出去,呕出了一大口血。   “夫人,你没事吧?”   宁川眼里的关切不似作假,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盼儿自是十足感激,她先是微微颔首,随后从怀里摸索出了灵泉水,急急地吞咽着,因为动作幅度太大,透明澄澈的水珠儿顺着嫣红的嘴角溢了出来,打湿了身上做工讲究的裙衫。   宁川眸色一深,看着女人莹润香软的手腕,因为他握得力气有些大了,白皙皮肉上涌起淡淡红晕,感受到那滑腻的触感,宁川不太舍得放手,偏偏此刻正街上人来人往,盼儿乃是有夫之妇,自己必须顾及着她的名声。   满心不舍地将手松开,宁川轻咳一声,问:“夫人,这名歹徒已经擒住了,可要送到京兆尹府?”   “不必送官。”盼儿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自己跟谁结了这么大仇,竟然派了歹人当街行凶,就为了要了她的命,不过既然那人有胆子做下这种事情,自己可不能将此事轻轻揭过,将这几个歹人带回定北侯府,好好审问一番,说不定也能得到些线索。   “宁公子,小妇人手下的车夫与丫鬟正在与歹徒缠斗,还请您帮帮忙。”   对于盼儿的话,宁川自然是舍不得拒绝的,余光落在女人逐渐恢复平静的小脸上,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褚良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据为己有。   宁川冲着护卫吩咐一声,四五个人急忙赶了过去。   想起栾玉他们跟歹徒交手的那一幕,女人秀气的柳眉一直紧紧拧着,杏眼中满是浓到化不开的担忧。   宁川指了指一旁的茶楼,问:“褚夫人不如先上雅间儿坐坐,宁某已经往定北侯府送了信,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   盼儿笑了笑,跟在宁川身后走进了茶楼,在雅间儿呆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雕花木门被人从外推开,看到褚良那张带着狞色的面容,盼儿站起身,几步走到男人身边,柔腻指尖将一碰到男人的手,就被紧紧反握住。   想到雅间中还有别人,盼儿忍不住红了红脸,刻意压低了声音:“是宁公子将我救下来的,还不快跟人家道谢。”   褚良将目光投注在宁川身上,待看到这个年轻男子俊朗的面容时,他心里涌起了淡淡的警惕之色,将小女人拉进了三分,沉声道:“今日之事,多些宁公子了,改日褚某定当备上厚礼,亲自上门道谢。”   “不必了,尊夫人对宁某有恩,今日出手相助,也在情理之中,褚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宁川说这话时,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模样生的清俊,周身也带着一股儒雅的气质,跟盼儿当初在边城中见到的那个断腿书生,当真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被褚良从茶楼里带了出来,粗粝大掌扶着小媳妇纤细的腰肢,稍微一用力,就将盼儿抱上了马车。   车厢里没有外人,盼儿小脸苍白,就连嘴唇也失了原本娇艳的颜色,配上微微泛红的眼眶,实在是让人心疼不已,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往外涌。褚良将人抱在怀里,胸口的衣裳湿了一片,那股潮湿的感觉印在他胸口上,让男人心里甭提有多堵得慌了,他的妻子遇上危险,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反而让盼儿一个人拼死逃命,要不是她运气好遇上了宁川,后果不堪设想!   宽厚手掌在女人脊背处轻轻拍了几下,盼儿忍不住抽噎一声,就跟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眼眶鼻尖通红一片,就连眉心中也不断涌出灵泉水,这副模样甭提有多可怜了。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因为哭的时间不短,盼儿的嗓子略有些沙哑:“栾玉跟车夫回来了?”   “你放心,宁川手底下的侍卫身手不错,有他帮忙,已经将六个歹人都擒了下来,我准备将人带到城北大营中,好生审问。”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褚良咬牙切齿,浑身紧绷,硬的就跟石头一样。   指尖在男人颊边戳了戳,摸到了略有些刺人的胡茬,然后慢慢下滑,在凸起的喉结上流连了一会儿。   将小媳妇送回侯府之后,褚良吩咐厨房炖了一碗雪蛤,又把有安神效用的香包放在床头,盼儿方才受到了惊吓,喝了雪蛤之后,身体涌起的浓浓疲惫几欲将她整个人都给淹没了,眼皮子直打架,到了最后,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男人坐在床边,弯下腰在小媳妇柔软香滑的唇角落下一吻,感受到那股甜蜜的滋味儿,褚良只觉得浑身发热,好在他还记得有正事要做,理智将心中的欲.念强行压住,猛地站起身,离开了主卧。   褚良骑着马,直接去了城北大营。   军营中本就有专门审讯犯人的牢房,牢房背阴,比起别处要更加潮湿,里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经久不散,伴随着忽高忽低叫喊声,那些刚被关押到此处的犯人,一个个都怕极了,有些胆子小的,甚至都被吓的屎尿齐流,十分不堪。   六个歹人此刻都被绑在木头桩子上,军汉们没有提前动手,并排站着,好像在等着什么人一般。   褚良将一走进去,这些人便冲着他抱拳行礼,男人略一摆手,牢中霎时间便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远处的痛呼声。   走到其中一名歹人面前,褚良狞笑一声,一脚踹在了这人肚腹上,恶形恶状地问: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男人习武多年,力气早非常人可比,被猛地踹了一下,那人只觉得腹部传来一阵绞痛,五脏六腑好像紧紧揪在一起,他不断呛咳着,殷红的血珠儿从嘴角溢出来。   见着这人如此硬气,半分开口的意思也没有,褚良的神情越发狰狞,脸色也黑如锅底,他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这把匕首乃是御赐之物,削铁如泥,若是用此物在你身上轻轻割一下,你都感受不到疼痛,皮肉骨骼就尽数分离了。”   一边说着,褚良手下也没有闲着,他将刀尖抵在了男人腹部,先是将外头那层不起眼的衣裳划破,之后匕首触到了歹人的腹部,微微用力,划了一刀。细细的血线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浮现出来,褚良用刀尖一挑,直接将歹人的一层皮给剥了开,这人常年习武,身上筋肉结实,流出体外的黄色脂肪并不算多,他能清楚的看到青蓝色的血管,以及殷红刺目的鲜血。   感受到自己的肚腹被人生生剖开,即使那歹人也是个硬气的,此刻也不由通体生寒。   “说还是不说?”   歹人死死闭着眼,没有吭声。   倒是他身旁的那个挨不住了,脑门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说!我说!”   听到这话,褚良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   “是怡宁公主把我们派过来的,公主不日即将和亲,她说想要在大婚之前,听到尊夫人的死讯。”   闻言,褚良两手握拳,身上怒意如同滔天巨浪一般,让人看着就不由心惊胆颤。   怡宁公主当真好大的胆子,当初在边城一而再再而三的胡闹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变本加厉,想要伤害盼儿,真当他没有半点脾气,能够容忍这毒妇不成?   盼儿这一觉睡的时间不短,等到她睁开眼,天早就黑透了。   栾玉走进屋里,手里头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夫人,您一下午没吃东西了,快吃点面条垫一垫,否则肚子该难受了。”   “今日真是多亏了你们,要是我一个人出门被那些歹人给盯上,此刻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说着,盼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都没想到,自己做人竟然这么失败,惹得别人派出杀手,只为了要她的性命。   “主子快别这么说,奴婢护着您是应该的,身为侍卫,若是连自家主子都护不好,我们也没有脸面继续活在世上了。”   走到桌边,盼儿一觉醒来,觉得嘴里头没滋没味儿的,实在是不想动那粗粮饼,便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吃了足足大半碗,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了些,她赶忙将筷子撂下来,喝了口清水,涮了涮嘴里的味道。   褚良就是这时走进屋里的,这人刚将房门推开,盼儿便听到了动静,几步冲到了男人面前,两手拉着他的胳膊,还没等凑近,鼻尖便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眼中波光流转,盼儿也不是傻子,知道褚良是去审问那些歹人了,这人身上穿着玄色的衣裳,根本看不出脏污,但只凭着这股腥气,她便能猜到那些凶徒的下场。   就算褚良手上沾了许多人的血,盼儿也并不觉得惊惧,她的男人在战场上拼杀,是为了保家卫国,护住大业的一片安宁,而他今日对那些人动手,是为了护住自己,即便手上沾满鲜血又如何?她根本不介意这种事。   拉着小媳妇坐在桌前,栾玉也是个识趣的,不愿打扰两位主子相处的时间,忙不迭地端着空面碗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将雕花木门阖上,不留一丝缝隙。   房中点着蜡烛,光色昏黄,洒在小女人脸上,更显柔美。   “是怡宁公主干的。”褚良突然说了这一句。   说实话,盼儿竟然没感觉有多惊讶,毕竟她曾经跟怡宁公主打过交道,知道那女子就是个偏执的性子,明明跟她男人几乎从来没有接触过,偏偏非要嫁给褚良,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三番四次的使出手段,如今那位马上就要和亲了,想必心中怨念更深,才会派人来对她动手。   余光扫见褚良手背上溅了一滴血点,盼儿从怀里掏出锦帕,不急不缓地拉着男人的手,轻轻擦拭着。   “将军准备怎么办?”   褚良眼中划过一丝杀意,微微眯起了眼:“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盼儿皱了皱眉:“将军这么做怕是不太妥当,即使怡宁公主千不好万不好,也是要替咱们大业和亲的,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没了这和亲的人选,边疆又怎能安稳?”   虽然对怡宁公主十分恼恨,但盼儿却不得不为边疆的百姓想一想。   “媳妇放心便是,就算怡宁公主没了,和亲之事都不会受到半点儿影响。”   用怀疑的眼神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盼儿好半晌没吭声,最后才无奈道:“你心里有数就是,怡宁公主到底也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你要是做的太过,被陛下给记恨上了,咱们一家子该怎么办?你就算不替自己想想,也得为我和小宝考虑一二......”   褚良将香香软软的小媳妇露在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先前在城北大营中,他亲手将那几个人都给处置了,鲜血溅了老高,衣裳也被打湿了,此刻那些污血蹭在了盼儿身上,当真难捱的紧。   ------------ 第167章 赌石坊   身上沾了粘稠的鲜血,盼儿也觉得不太舒坦,忍不住轻轻扭动一下,想从男人怀里退出来,却不防被一只铁臂从后揽住了不盈一握的纤腰,只见褚良这厮双眼猩红,微微低着头,薄唇覆在小媳妇耳畔,含糊不清的开口道:“我让奴才新做了一只木桶,宽敞的很,能容下你我二人,虽然比不上废庄后头的山泉,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经历了歹人伏击一事,原本盼儿还有些心惊胆战,瓷白小脸儿略略发青,此刻一听到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荤话儿,她面皮登时臊的通红,嗓子好像被棉花团子噎住了一般,哽在喉中上不去下不来的,十分难受。   小手推搡着好似铜墙铁壁一般的胸膛,褚良脚下好似生了根一般,巍然不动,感受到掌心一片濡湿,盼儿脑海中浮现出猩红的鲜血,忍不住磨了磨牙:   “你先放开我,好好洗一洗再说。”   男人对小媳妇的话充耳不闻,一双鹰眸就跟被浓到化不开的墨汁染过一般,粗噶的笑了一声,吩咐奴才将新做好的木桶抬到了屏风后,提着烧好的热水,接二连三地往浴桶中灌。   褚良跟盼儿习惯不同,他不喜欢洗澡时往水里头加一些花瓣花油等物,毕竟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要是走到哪儿去身上都带着一股馥郁的花香,被军营里那些糙汉闻到了,堂堂定北将军的脸面都不知道该往哪搁。   拉着小媳妇的胳膊,将人直接推到了屏风后,虽然俩人都是老夫老妻了,但当着褚良的面宽衣解带,盼儿还是有些放不开,小手放在腰间的系带处,半晌也没动弹。   英挺的剑眉挑了挑,褚良哑声道:“要不要我帮你?”   听出了男人言语中隐隐蕴含的期待,盼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背过身子,将月华色的褙子缓缓退下去,露出雪白莹润的脊背。   房中的水声久久没能停歇,守在屋外的丫鬟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听到里头的动静,一个个臊的满脸通红,两条腿都软了,这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声咕哝道:   “也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才叫水。”   “谁晓得?听说将军最近喝了不少壮.阳养身的鹿鞭酒,那玩意可并非凡品,你想想雪莲酒就有极为神奇的功效,这留着给自家人喝的鹿鞭酒,更是难得的好物儿,啧啧。”   此刻盼儿被折腾的好像散了架一般,根本不知道门外的两个小丫鬟在说些什么,等到一切终于结束了之后,她被褚良从已经凉透了的浴水中捞了出来,美眸半睁半合,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显然是累的狠了。   第二日,盼儿扶着酸软的腰肢,硬生生地起了个大早,去库房里挑了一座红珊瑚树,又备好了两坛子人参酒,与褚良一起,坐在马车上往宁府的方向赶去。   男人端坐在车中,拉着纤细的藕臂,稍微一用力,就将盼儿拉到了怀里,双臂如同精钢打造的囚笼,将小女人紧紧环在方寸之地。   “你可知道宁川是什么人?”   盼儿摇了摇头,她对宁川的印象还停留在边城那个断了腿的小书生,除了容貌生的俊了些,手底下的护卫身手好了些,倒也没有别的特别之处。   “他是宁丞相的嫡子。”   新帝登位之后,许党就被彻底的打压下去,原本身为户部尚书的宁恒远,因为是新帝的心腹,直接坐稳了丞相的位置,宁川身为丞相独子,身份自然不同于往日。   马车吱嘎吱嘎在官道上走着,今日夫妻两个出行,身边拢共带了十几名武艺高强的侍卫,以备不时之需。   “丞相府的少爷,先前竟然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在边城里替人写信谋生,这高门大户果真与众不同。”   薄唇在柔软的耳廓上亲了亲,褚良低声道:“宁丞相偏爱妾室,宠妾灭妻,宁川身为嫡子,日子自然算不得好过,不过眼下他既然回了京城,宁恒远也是个明白人,肯定不会做的太过。”   盼儿对这些后宅之事没有半点儿兴趣,她伸出小手,将车帘拉开一条缝隙,水润润的杏眼盯着正街两侧的商铺,琢磨着再盘下一家铺面,专门卖那些珍稀的矿石。   扫了一眼小媳妇满脸的跃跃欲试,褚良突然开口道:   “其实在我看来,开一家首饰铺子并不算好。”   盼儿将鬓角的碎发绾在耳后,问:“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若是开首饰铺子,你肯定要费心费力地去找一些手艺好的老匠人,毕竟珠宝首饰若是不细细雕琢一番,生意怕是不会太好,但若是开一间赌石坊的话,那可就全然不同了,我媳妇这么厉害,肯定能弄到不少品相上佳的矿石,届时要是铺子里开出来像帝王绿那种珍稀的翡翠,名气自然而然地就打响了。”   小女人用柔白细腻的手心托着腮,稍微愣了一会儿,面上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   大业朝赌石的地方不少,就连京城也有四五家赌石坊,要是定北侯府想要插上一脚,实际上并不算难,况且她对灵气有些感应,应该也能挑到不错的毛料。   黝黑粗粝的指头缠绕着细软的发丝,褚良看着小媳妇,虽然没有开口,但鹰眸中满是柔色。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宁府前头,男人率先跳下马车,拉着盼儿的手,将人直接带了下来,来之前,侯府的管家已经往宁府送了拜帖,门房引着夫妻二人,直接去了前院儿。此刻宁丞相并不在府中,宁川得知盼儿夫妻来了,手上一抖,滚烫的茶汤好悬没洒在衣裳上,他放下茶盏,心里头带着浓浓地期待,脑海中浮现出女人娇美莹白的小脸儿,思绪不免有些浮动。   盼儿进到前院时,宁川已经在门口迎着了,一看到褚良,他率先拱了拱手,眼神从盼儿身上划过,眸光略微闪动了一下。   将宁川的神情收入眼底,褚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暗想日后肯定不能让小媳妇跟宁川单独会面,眼前这姓宁的一看便知城府极深,万一对盼儿起了什么歪心思,后果不堪设想。   进了堂屋后,早有下人将褚良送来的礼品收进库房中,盼儿冲着宁川粲然一笑,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昨日情况紧急,多亏宁公子仗义相助,否则小妇人的性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区区小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跟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同处一室,宁川的眼神忍不住落在盼儿身上,一连数次,褚良本身就对他有所防备,这人又是个警醒的,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男人的脸色越发阴沉,简直跟锅底没有任何区别。   盼儿也不知道褚良到底犯什么毛病,她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趁着宁川不注意,小脚儿狠狠在漆黑的皂靴上踩了一下,即便小女人的动作幅度并不很大,但皂靴上明晃晃的脚印却一直都在,宁川看着这夫妻俩的亲昵,心头好似压了一块大石,憋闷地难受。   好不容易从宁府离开,刚一上马车,盼儿的脸色就变了,瞪着眼冲着褚良数落道:   “咱们今日是去道谢的,你老瞪着人家宁公子作甚?”   褚良抿着嘴,没说话。   细腻指尖戳了戳结实坚硬的胸膛,盼儿忍不住咬了咬牙:“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你现在是闹什么毛病?”   眼见着小媳妇气的一张脸红润润的,褚良心里头火气更旺,只要一想到宁川看着他媳妇的眼神,就好像饿狗盯着肉骨头,那副垂涎三尺的模样,任谁看了会舒坦?   “宁川不是个好人,咱们以后离他远点。”   “不是好人?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倒是觉得宁公子气度翩翩,十分知礼。”   “反正咱们再也不见他就是。”说这话时,褚良咬牙切齿,下颚紧绷面上不带一丝笑意,明显是动了真火。   盼儿跟宁川拢共也没见过几回,犯不着为这人让褚良心里头不痛快,不过昨日齐川救下她的恩情,小女人肯定是不会忘的。   夫妻两个回到了定北侯府,盼儿跟丫鬟要了一碗米饭,泡上灵泉水之后,便走到池塘边上喂鱼,手指捏着略有些发软的饭粒,她心里头不断回想着褚良先前说过的话,开间赌石坊......好像的确不错。   不过赌石的地方肯定是要宽敞,京城寸土寸金,想要寻到一处合适的地界儿,怕也不太容易。   京里头这些赌石坊的毛料,大多都是从缅甸运过来,因为不知道毛料里头会不会有上好的翡翠,所以一般毛料的价值都不太高,除非石层的纹理看着会出绿,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栾玉端了一碗桃花蜜茶走到栏杆边上,盼儿接过茶盏,嗅着那股清淡的桃花香味儿,问:   “毓秀可睡醒了?”   “小少爷刚回来,正好跟小姐一屋,俩人玩的好着呢。”   正好碗里的米粒已经见了底,盼儿将瓷碗放在桌上,拿出绣了牡丹花的锦帕仔细擦了擦指缝,这才往后院儿走去。   进了毓秀所住的厢房中,奶娘赶忙冲着夫人行礼,盼儿摆摆手,直接走上前,一把将小娃儿抱在怀里。   小宝站在凳子边上,黑黝黝地眼珠子好似黏在了毓秀身上一般,轻声道:“娘,妹妹长得像你,真好看。”   低头瞧了一眼含着手指的奶娃,毓秀还不满两个月,眉毛浅淡洗漱,小脸儿圆的好似汤团,白嫩可爱,身上穿着大红的褂子,可劲的在盼儿怀里头蹭着。   “哪里像我了?”   “妹妹生的白,不像我爹那样面黑。”   想到娇滴滴的小姑娘生的与褚良一模一样,盼儿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陪着两个孩子在房中足足呆了一个下午,等到夜里时,女人躺在褚良怀里,指尖在刺手的胡茬儿上轻轻划过,软声道:“要是想要毛料,得从缅甸运回来,一来一回路程实在是远得很,若是没有武艺高强之人坐镇,那些毛料怕是运不到京城就被人劫了去。”   大掌轻轻拍了拍粉嫩柔腻的肩头,褚良瓮声瓮气道:“你莫不是忘了,我手下有走镖的好手,只要付给他们银钱,毛料肯定一块不少的运回京城,此事你莫要担心,那些山贼水匪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从咱们定北侯府口中夺食。”   盼儿试探道:“那咱们就试试?我派人在京里头物色铺面,你找镖师将毛料买回来,筹备一番,赌石坊估摸着就能开业了。”   新帝比起先皇贤明了不知多少倍,从来不会克扣军费,手底下军士的日子好过许多,褚良便不用自己掏腰包,买粮买肉挨家挨户的送去,如此一来,节省了一大笔银子,虽然买赌石的毛料不一定够,但付一趟走镖钱还是绰绰有余的。   京城里闲置的好去处的确不多,但盼儿的运气当真极好,将找铺子的事情交给周庄头般,这人没过几日就传来了好消息。   “夫人,先前开在陈家酒楼对面的多宝楼,眼下正在往外卖呢,那地方可宽敞的很,不过就是要价贵了些,足足八千两银子......”   “多宝楼?”盼儿重复了一遍,仔细想了想,才记起那家多宝楼是陈福的叔叔婶婶开的,后来将陈福赶了出去,酒楼里的厨子手艺不算顶好,对面还有陈家酒楼跟它打擂台,生意要是能好才是怪事。   多宝楼坚持了这么长时日,每开一日都在赔钱,陈福的叔婶看着白花花的银钱就跟放血一般往外涌,甭提有多心疼了,他们想了不少法子,多宝楼的生意还是没能好转,最后只能将酒楼卖了,去乡下买块地,当个庄头养老。   杏眼中精光闪烁,小手掩住颜色娇艳的红唇,盼儿吩咐道:“给你八千两银子,千万要将多宝楼给拿下来,那间铺子我有用。”   周庄头赶忙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是个稳妥性子,办事几乎没有出过差错,跟万氏成了亲之后,小夫妻的日子过的如同蜜里调油一般,做起事情更是带着小心,不敢弄出半点纰漏。   盼儿亲自取了八千两银票,直接交到了周庄头手里,陈家叔婶大概也是急着用钱,见到银子之后,也不敢再升起提价的心思,直接将房契地契取了出来,准备去官府盖了印,拿着银钱好回老家。   ------------ 第168章 解石   陈家叔婶想要将八千两银子拿到手,自然得跟盼儿一起去到官府,当着保人的面将多宝楼的地契房契交到她手里。   之前陈家酒楼刚刚开张的时候,陈家叔婶就知道陈福只不过是个厨子,在别人手底下做活儿,酒楼真正的老板是个年轻女子,开张时他们夫妻俩曾经见过一回,因为盼儿皮相生的好,虽说只看了一眼,但到现在陈婶子都没有忘记盼儿的模样。   此刻她一见到盼儿,那张肥硕的脸立刻抽搐了几下,面色青白交织不断变换,死死咬紧牙关,憋了好半天,才道:   “你是陈家酒楼的老板娘?”   盼儿挑了挑眉,没想到陈婶子竟然还记得她,嘴角微微一挑,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矜持地点了点头,眼见着薄薄的房契地契上被盖了大印,她摆了摆手,周庄头直接将八千两银票交给了陈婶子,之后便跟着夫人一同离开了衙门。   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多宝楼成了别人的,陈婶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根本顾不上脸面不脸面的,扯着嗓子发出杀猪一般的哭嚎声。   “姓陈的,你的好侄儿把咱们的多宝楼给骗走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还不去教训教训,真要让咱们一大家子全都流落街头吗?”   此刻盼儿一行人还没有走远,听到动静回头瞧了一眼,发现陈婶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十分伤心,陈老爷嫌弃媳妇丢人,用力扯住了女人的领子,想要将人拖拽起来,奈何他媳妇的分量实在不轻,陈老爷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有将人制服。   中年男人额角迸起青筋,白胖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一巴掌扇在了陈婶子脸上,半点没有吝惜力气,将哭天抹泪的陈婶子都给打懵了,左边脸颊好像馒头一般肿的老高,嘴角也渗出了一缕血丝,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你这个杀千刀的,自己心里不舒坦,就拿老娘撒气,真是个没用的窝囊废!”   一直往前走,陈家叔婶的声音渐渐小了些,想起陈福被这夫妻两个从多宝楼中赶出来的情形,盼儿冷笑一声,对他们升不起半点同情之心。   陈福的手艺她心里有数,就算跟禁宫之中的御厨相比也不差什么,正因为有这么一个立得住的大厨,多宝楼的生意才能一直红火着,陈家叔婶平日里欺压自己的侄儿也就罢了,最后竟然将人扫地出门,有这种贪婪成性却没有半点儿脑子的老板,多宝楼败落只是早晚的事情。   不过盼儿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赶巧,她刚想盘下一家铺面用作赌石,陈家叔婶便打算将多宝楼给卖了,这还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事情办的顺利,盼儿心里头甭提有多舒坦了,嘴角微微勾起,颊边的梨涡忽隐忽现,小模样十分勾人,亏得她带在身边的侍卫都是定北侯府的老人了,早已习惯了夫人的美色,一个个就跟木头桩子似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与侯府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相比,普通百姓的反应就要大得多了。   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也在正街上,看着那迎面走来的娇俏美人,眼珠子瞪得滚圆,视线所及之处根本没有其他人,一直木愣愣地往前走,狠狠地撞在树上。   眼见着那人捂着头,口中发出痛苦的闷哼声,盼儿面上臊的通红,不想再在街上多做停留,由栾玉搀扶着,赶忙上了马车。   栾玉的心思细密,帮着主子将房契地契折好,放在了土黄色的信封中,日后收捡起来也非常方便。   坐着马车回了侯府,盼儿足足等了二十多日,第一批从缅甸买回来的毛料总算是送到了。   即便只是石料,其中大多数还都没有开过窗,隔着那层石皮根本看不到绿,但这里头说不准有价值千金的玉石,运送的镖师一路上都赔着小心,不敢磕着碰着,否则将珍贵的玉石翡翠给毁了,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几大车毛料直接送到了侯府中,盼儿走到宽敞的后院儿,看着那一块块大小不一的毛料,怀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一看到夫人走近了,这些镖师们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不想冲撞了后宅里娇滴滴的女眷。   女人浑身皮肉都被灵泉水养的十分细嫩,指尖没有一个茧子,皮肤莹润的好像涂了一层猪油似的。盼儿将手掌覆盖在一块足足有磨盘大的毛料上,她心里琢磨着,这石头分量不小,出绿的可能性应该也挺大的,谁知道手掌放上去好一会儿,她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灵气,难道是石皮太厚,将灵气阻绝了不成?   赌石的人常说一句话:神仙难断寸玉。   因为眉心带着一汪灵泉的缘故,盼儿平日里对带着灵气的东西十分敏感,就连看到孕妇时,都能感知其腹中胎儿的状态,虽然比不上经验丰富的大夫诊脉,但也比普通人强上许多。   她本以为靠着这种敏锐的感觉,在赌石上能带来极大的帮助,但要是感知不到其中玉石的灵气,这可如何是好?   秀气的柳眉微微皱起,盼儿还是有些不甘心,手掌慢慢移动,贴着那块深色毛料慢慢移动,整整转了大半圈儿,她身子突然一僵,一丝微弱的气流顺着指尖流过,要不是盼儿感知敏锐,怕是就要错过了。   跟着镖师一同来府的,还有一位年纪不小胡子花白的解石师傅,这位老师傅姓李,已经六十多岁了,不过他经验丰富,解石时下刀很稳,几乎不会伤到石皮里头珍贵的玉料。   盼儿让侍卫将那块深色毛料放在地上,李师傅走到近前,只见这位模样秀丽的将军夫人身手比划着。   “劳烦您将毛料从中切开。”   李师傅解石多年,看着这块磨盘大的毛料,只觉得里头不一定会有货,不过眼前这妇人可是堂堂的将军夫人,他一个小小匠户,自然不能违拗贵人的吩咐。   满是皱纹的干枯手掌紧紧握着锯子,李师傅微微弓下腰,按着盼儿的话,从中间将毛料一点点给锯开。   解石既耗费时间也耗费力气,不过盼儿倒是不太心急,让府中的下人招呼镖师们下去歇息,她则坐在圆凳上,一双水眸眨也不眨的看着石皮慢慢剥落的样子。   这一刀下去,果然没有见绿。   看到这一幕,李师傅仿佛意料之中一般,根本不觉得吃惊,盼儿走上前,手掌贴着毛料的边缘,发现切下来的毛料左上角灵气最浓,如果这块石头能出绿的话,应该就会在那。   心里这么想着,盼儿便直接说出口了,李师傅拿出一块软布,擦了擦手中的锯子,将左上角的石料给切下来,这块毛料最开始足足有磨盘那么大,此刻只剩下了八分之一,肉眼看着比人脑袋也大不了多少,盼儿抱着这沉甸甸的石料,让李师傅将用来开窗的金刚砂锉刀拿出来,一点点磨着石皮表面。   如今天气虽然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但晌午的日头却依旧火辣辣的,盼儿坐在树荫底下,白皙的小脸儿被晒的通红,脑门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她这种什么都没做的人尚且热成这副模样,李师傅手底下一直忙活着,根本未曾闲下来,盼儿冲着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吩咐一声,让她们去小厨房端来加了碎冰的酥酪。   酥酪卖的价钱不算太高,但像李师傅这种匠户肯定是舍不得买的。   小丫鬟端着碗走到老人家面前,盼儿便开口了。   “师傅暂且歇歇,吃些酥酪凉快凉快,咱们待会再弄也不迟。”   听到这话,老人家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倒也没有开口推辞,毕竟夫人是发工钱的主顾,这位正主心里都不着急,像他这种做工的又何必着急上火?   将金刚砂锉刀放在地上,李师傅手心全都是汗,他身上穿着灰褐色短打衣裳,常年做着解石的活计,他也不算讲究,用袖口随意抹了抹汗,接过了那只精致的琉璃碗,舀了一大勺乳白色颤巍巍的酥酪,直接送进了口中。   冰凉的奶味儿霎时间在口中弥散开来,酥酪就跟最细嫩的豆腐脑似的,根本不用咀嚼,舌尖稍微用力一抿,便会直接融化,这种精细的滋味儿李师傅从来没有尝到过,一时间不由愣了愣。   他想起眼前这位将军夫人,好像是荣安坊跟陈家酒楼的老板娘,那两件铺子在京城里甭提多有名了,就连李师傅也尝过荣安坊的腌菜,家里的老伴儿上了年纪,吃什么东西都觉得不对口,偏偏爱极了那加了辣子的腌香菇。   李师傅每隔几日,就得起个大早,特地去荣安坊门口排队,将腌菜给买下来,有时候店中的伙计还会给添一勺卤汤,拿回家用来炖菜也是难得的好味。不过若是去的晚了,以腌菜的火爆程度,铺子里怕是什么都剩不下了。   吃完了整整一碗酥酪,李师傅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弯腰将金刚砂锉刀捡起来,有条不紊地继续动作着。   原本李师傅还有些不上心,栾玉突然开口了:“出绿了!”   听到这话,李师傅心里咯噔一声,赶忙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用锉刀开了窗的地方的确能看到隐隐的绿意,他有些愕然地抬头,看了一眼稳稳坐着的将军夫人,发现这女子面上露出了然之色,好像早就猜出毛料会出绿一般,难道这位真的是个赌石的行家?   李师傅换上了砂条,仔仔细细地磨着,因为毛料出了绿,他打磨的动作更加小心,石皮如同雨点一般,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的翡翠才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这块翡翠原石并不是单色的翠,而是有绿紫红三色的福禄寿,足足有成年男子全都那么大,只可惜并非上好的玻璃种,而是豆种,水头并不算太好,否则这种色泽的福禄寿,应该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盼儿以前虽然没赌过石,但她嫁给褚良多年,品相上乘的珠宝首饰不知有多少,此刻将那块拳头大小的翡翠拿在手里,看着里头浑浊的色泽,不由摇了摇头。怪不得她刚才触摸石料时,只感受到了一丝丝灵气,原来这磨盘大的毛料,里头竟然只出了一块豆种的福禄寿,品相还不算太好,亏得去采买毛料的镖师买的都是没有开窗的石料,价格也不算太高,否则盼儿怕是得心疼死。   ------------ 第169章 紫河车   这块从毛料中开出来的福禄寿翡翠还颇有些分量,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盼儿手上沾了一层石皮灰,从袖笼中掏出锦帕,仔细擦了擦之后,这才将豆种翡翠直接交给了站在一旁的栾玉。   “李师傅,像这豆种翡翠,即使出了福禄寿这三种颜色,估摸着也不能太值钱。”   李师傅咂咂嘴,明显还在回味着刚刚那碗酥酪的味道,他缓缓道:“夫人,小的说一句您别不爱听,您开的是赌石坊,并不是珠宝铺子,何必在意开出来的原石品相究竟如何?只要您的铺子里能够开出来极品,也不必多,开出一回两回也就够了,便能在京城中将名气一举打出来,生意自然好做。”   盼儿忍不住怔愣一下,粉润的檀口微微勾起,面上的笑容明显更浓郁了。   “是我想岔了,今日辛苦李师傅了,方才小厨房送过来的酥酪还有不少,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拿回家给小娃儿尝尝,酥酪养胃,倒也不怕吃坏了身子。”   院子里有不少丫鬟伺候着,这些奴才们一个个都是人精,即使夫人没有点名吩咐,也有人麻溜利索地去捧来了一罐子酥酪,交到李师傅手里。   盼儿也不会让李师傅白白做工,让栾玉付了解石的银钱之后,这才将那块拳头大的福禄寿拿在手里把玩。   一边摩挲着原石,盼儿一边往后院儿走,她并没有回到主卧中,而是去了专门浸泡矿石的仓房里,因那些矿石非常珍贵,仓房外头有四名侍卫守着,此刻他们一见着盼儿,马上抱拳行礼,态度着实恭敬的很。   定北侯府的侍卫大多都是褚良手下的兵丁,在关外是骁勇善战的将士,回了京城之后,一部分在定北侯府中供职,先前盼儿想尽办法将粮草补足之事,褚良没有对手下隐瞒,这些侍卫自然也是知情的,因此在面对盼儿时,他们眼中露出了极为明显的恭敬之色。   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取出钥匙,盼儿将仓房的门打开。   因为房中的窗户早就用木板封死了,屋里头十分憋闷,毕竟里头放着的都是矿石,朱砂石金精石品相上佳的都价值不菲,但这些东西对人体都没有什么好处,若是接触的时间太长,肯定会伤身。碍于这个缘故,守门的侍卫四人一组,每隔三日便会有人来替换,如此一来,倒也不怕矿石的副作用了。   将厚实的木门关严,盼儿走到最前头的一只木盆前,看到里头泡着的金精石呈现出幽深的宝蓝色,几乎没有一点杂质,反正盼儿直接瞧着是瞧不出有何瑕疵,像这种品相的金精石,一般都能够卖出极高的价钱。   形状秀气的柳叶眉轻轻挑了一下,盼儿将那块金精石捞出来,放在手帕上,而手里的福寿禄则入到水中。从怀里掏出装了灵泉水的瓷瓶儿,盼儿没有吝惜泉水,往里头整整倒了大半瓶,剩下的分别加到别的木盆中,这才带着那块金精石离开了。   在大业,赌石也属于赌博的一种,盼儿没有心思给赌石坊取名字,便直接吩咐周庄头做了一块牌匾,写了赌石两个大字,取代了原本多宝楼的招牌,挂在了房檐下头。   赌石坊位于正街,对面还是生意极好的陈家酒楼,每日在酒楼里进出的食客,手头上大多都不缺银钱,虽然赌石风险大,有“一刀穷,一刀富”的说法,但只要心里有数,平日里去赌石坊中逛上几圈也不算什么,花上些银子,选一块自己挑中的石头,一旦开出了好玉,那不就赚了吗?   如今赌石坊虽然关着门,还没有开张,但盼儿却是个细心的,让人将多宝楼里的东西重新归拢一番,主要得将毛料给显出来,毕竟毛料有大有小,不可能放在柜台上,那玩意虽然蒙着一层厚厚的石皮,看不出来里头究竟会不会出绿,不过没将那层石皮去除之前,谁都不敢断定毛料中是否有玉。   因着这个缘故,赌石坊新找来的伙计在对待这些毛料时,一个个都赔着小心,生怕自己手上抖了一下,将上好的翡翠给砸碎了。   伙计们将棚子仔细搭建好,也省的风吹日晒的,对石料没有益处。   正在盼儿为了赌石坊忙活着时,代氏突然挺着大肚子上门儿了。   代氏的年岁不小,如今这还是头胎,即使喝了不少用百花蜜冲调的蜜水,身子骨与普通的孕妇并无差别,但她跟翟恒夫妻两个仍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这个孩子出了什么差错,平日里几乎从不踏出翟家半步,今个儿主动登门,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   将代氏迎进正堂中,盼儿赶过去时,看着她脸色发青,心里头便咯噔一声,走近了之后,她在代氏圆隆的肚皮上轻轻摸了一把,感受到胎象还算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   “代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因为来的太急,坐在马车上一路颠簸,代氏小腹处传来一阵隐隐的酸疼,但喝了栾玉端上来的樱桃汁后,她的脸色红润了几分,唇瓣也稍微带了些血色。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那妯娌杨氏你也见过,她这些年无子无女,前头因为纳妾的事情,二房闹的天翻地覆的,眼下她终于怀上了,我却觉得有些不对。”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要不是家里的情况着实诡异,代氏也不会特地跑到定北侯府,来跟盼儿提及此事。   “怎么了?”   “杨家先前说过,要是杨氏不能有孕的话,就让老二纳杨氏的妹妹杨玉兰为贵妾,纳贵妾的事情已经在张罗着了,但杨氏却诊出了滑脉。”   盼儿有些转不过弯来:“诊出滑脉,这不是好事吗?为何姐姐满脸愁容?”   “这...我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自打杨氏怀孕的那天起,每日都必须喝上一副紫河车熬出的汤水,虽然紫河车是大补之物,但也架不住她日日都喝,如果有一日断了汤水的话,杨氏的性情就会变得十分暴虐,原本一个性情和善的妇人,现下居然能拿着鞭子,狠狠抽打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只为了泄愤。”   说的越多,代氏的脸色就越发难看,如今整个翟家都乌烟瘴气的,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根本不想在那种腌臜地方继续再呆下去。   听到这话,盼儿也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了,就算女子怀有身孕,口味性情都有变化,但像杨氏变化这么大的,当真罕见的很。   “要不然让葛神医给杨氏把把脉,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毛病?”   代氏叹了一口气:“我今日特地走一趟,就是为了将葛神医带回府,眼见着杨氏一日比一日疯癫,我这心口简直难受极了,好歹也相处了十几年,这人怎么说变就变呢?”   见代氏眉眼处透着浓浓的郁色,盼儿怕她心里迈不过这道坎,赶忙道:“吃些紫河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让葛神医瞧瞧,说不准也没什么大碍。”   在侯府中整整呆了两个时辰,代氏都不愿意回去,盼儿将人送走后,便直接去了一趟葛神医所住的小院儿,将杨氏的症状全都说出口了。   紧紧皱着眉头,葛稚川罕见地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日日都要吃紫河车,脾性暴虐,这种症状小老儿先前的确是见过,不过没给那位杨夫人诊脉,到底是不是也不好说,明日去一趟翟家便是。”   得了准信儿之后,盼儿便回了主卧,在浴桶中好生泡了泡,洗去了一身热汗,她身上还是有些发软,整个人就跟没长骨头似的,软软地躺在床榻上,馥郁莹白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绯红的抹胸裙,这条抹胸裙是用极为丝薄的杭绸制成,凉快又贴身。   眼见着夫人露出雪白的藕臂,屋里头的丫鬟只觉得白的晃眼,一个个都不敢多看。   天色擦黑,盼儿倒在床上都已经睡熟了,褚良这厮才推门走进房中。   这人手里头捧着一只红木盒子,这盒子四方四角的,也不知道里头究竟放了什么物件儿。   男人摆手,示意房中的丫鬟退下,等到主卧中只剩下夫妻两个时,褚良这才端着木盒走到床榻边上,鹰眸深深地看着睡的小脸通红的媳妇,他没有火急火燎地将眼前的美食吞吃入腹,而是先走到屏风后,将身上的汗渍洗干净,随后大阔步站在盼儿面前,将木盒打开,露出了里头成色极佳的丝绢。   丝绢浸在油中,与鱼泡的功效相同,先前褚良曾经试过一回,因为那次找到的丝绢并不轻薄,因此男人不太满意,眼下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匹新料子,薄如蝉翼,抻开看都能瞧见亮光,但此物十分细密,浸入油中后,肯定比上次强上不少。   盼儿此刻睡的人事不知,根本不清楚床边站了匹饿的两眼发绿的野狼,等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时,已经晚了。   *   *   第二日,葛稚川起了个大早儿,提着药箱,坐在侯府的马车上,直接往翟家赶去。   进了翟家后,代氏将葛稚川引到了杨氏所住的小院儿中,杨氏一看到胡子花白的葛老头,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冷声道:“大嫂这是作甚,怎么还请了个大夫过来,难道是认为我在撒谎,根本没怀上身子不成?”   听到这话,代氏脸皮子轻轻颤了一下,没吭声。   好在翟耀也在正堂中,他虽然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但对代氏这个大嫂还是有几分敬重的,当即低斥一声:   “大嫂带了葛神医过来,也是为你好,让大夫好好诊治一番,咱们也能放心。”   杨氏眼神闪了闪,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葛稚川已经走到近前,手里头拿着一块锦帕,搭在妇人的手腕上,这才开始慢慢探听脉相。   代氏坐在一旁,看着葛稚川越来越凝重的脸色,她心里头不由升起了几分忐忑。   过了好一会儿,葛稚川将手收回来,眼珠子好像黏在了杨氏身上一般,声音略有些嘶哑,问:“二夫人是服了生子药才会怀上胎儿的吧?”   这话虽是问句,但葛稚川却是用肯定得语气说出口的,杨氏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忽青忽白,指尖都在轻轻颤抖着,骂骂咧咧道:“你这老疯子装成神医,来到翟家诬蔑于我,我跟你有何仇怨,值得你如此害我?”   “没仇没怨,但是那生子药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子服下之后,损耗的是自身精气,必须用人体血肉来维持,所以二夫人才会日日喝紫河车熬煮的汤水,少一顿都不行。”   翟耀也不是傻子,此刻他也猜出来杨氏这一胎怀的蹊跷,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男人皱着眉问:“生子药可有何弊端?每日喝紫河车熬煮的汤水就够了吗?”   “生子药是用女子的气血来供养腹中胎儿的,要是二夫人不满二十,正是气血充盈的时候,服下这生子药后,每日喝紫河车熬煮的汤水,也能平安产下腹中的孩子,但二夫人已经过了三十,浑身精气远远比不上年轻女子,此刻服下生子药,就相当于用性命来供养这个孩子,就算生吃了紫河车都没有什么用处,不过饮鸩止渴罢了。”   听到这么一番话,杨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她眼中露出明显的疯狂之色,额角迸起青筋,死死咬牙,斥道:“你这疯子莫要胡说,我没有吃生子药,我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绝不会出事!”   说着,杨氏双手死死捂着肚皮,那副癫狂的模样着实瘆人的紧,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最近被她打怕了,此刻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恨不得找一条地缝儿缩进去,省的再受皮肉之苦。   ------------ 第170章 蓝水翡翠   杨氏也是个嘴硬的,无论葛稚川说了什么,她都咬死了自己没有吃过生子药。   肚子里的孩子才一个月大,即使日日喝着紫河车熬煮的汤水进补,杨氏到底是损耗了不少精气,身形比起先前纤瘦了不知多少,手腕细的就跟柴火棍儿似的,眼珠子里也爬满了血丝,代氏在旁边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由于杨氏不配合,代氏自己也不愿意淌这趟浑水,省的里外不是人,引着葛稚川从正堂中往外走,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葛神医先前说过,杨氏服下生子药后,身上的精血全都用来供养腹中的胎儿,但眼下精气不足,该如何补充?”   面色红润的小老头捏着胡须,嘴角露出一丝讥诮:“若是现下将腹中孩子给落了,还能保住性命,但若是二夫人执迷不悟,非想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后果可想而知。”   说完,葛稚川也不愿意在翟家多留,加快脚步越过代氏,直接离开了此地。   盼儿对杨氏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虽然跟代氏相处的好,但与杨氏不过只见了几次面罢了,让葛稚川去瞧上一回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既然人家不领情,又何必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用浸泡过灵泉水的小米喂了锦鲤之后,小女人水润润的杏眼中满是得意之色,大概是长期吃着沾染灵气的食物,不论是这一池子锦鲤,还是单独挑出来精心养着的那几条,个头都翻倍的长着,浑身鳞片更加艳丽,流光溢彩,甭提有多好看了,就连浮在背上的字纹都清晰了不少,先前祖父曾经瞧了一眼,对这些锦鲤赞不绝口,十分满意。   喂完锦鲤后,盼儿照例走到了仓房前,拿着钥匙将仓房的木门打开,直奔昨日浸在灵泉水中的福禄寿而去。   走到木盆边上,小女人缓缓蹲下身,看着盆里头浑浊的水,忍不住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将白皙小手伸进了泥汤里,将那块缩小了的福禄寿捞了出来。   昨日李师傅刚把福寿禄从石皮中剥离出来时,盼儿就看出这是一块豆种翡翠,水头自然比不上冰种与玻璃种,但眼下在灵泉水中浸泡了一夜,这块福禄寿竟然显得没那么浑浊了,虽然还能瞧见上头的飘花,但比起昨日看着要强了不少。   将翡翠放在手心里,盼儿从怀中抽出了帕子,仔仔细细地将这块原石擦干抹净,这才从仓房中走出来。   回到主卧之后,小女人杏眼一扫,便瞧见身量高大的男人怀里抱着大红的襁褓,刚毅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因为嘴角咧的太大,面庞都有些扭曲了。   被抱在怀里根本不能动弹的毓秀瘪着嘴,一双肖似盼儿的杏眼里含着水雾,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让盼儿哭笑不得,她赶忙走上前,把手里的原石放在桌上,拉着褚良的手,轻声道:“你要扶着毓秀的腰,否则她不好受......”   看到小媳妇进来,褚良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他坐在八仙椅上,按着盼儿刚才的指点,稳稳当当地将毓秀抱在胸口,突然说了一句:   “和亲的人选换了。”   端起茶盏的手抖了一下,里头溅出来的茶汤泼在地上,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是定好的怡宁公主吗?”   “先前怡宁公主跟侍卫春风一度,怀上了身子,喝了药落胎后,便再也不能生子了,陛下之所以派公主和亲,就是希望邻国下一任首领能有一半大业的血统,既然怡宁公主无法生育,更换和亲的人选也是势在必行。”   眼神闪了闪,盼儿问:“你是不是老早就得知此事?”   褚良头也不抬,低着脑袋亲了亲毓秀,下颚处浓青的胡茬儿刮在小娃儿细嫩的面皮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印子,见状,男人唬了一大跳,赶忙跟盼儿讨了些灵泉水,用带着粗茧的指腹抹在了毓秀的脸蛋上,见着红痕全部消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本我想着让怡宁去和亲,日后再也见不到面,恩怨便两清了,但她竟然敢派人劫杀于你,简直是自寻死路,怡宁失贞一事,此刻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新皇无奈之下,准备将她送到清水庵中代发修行,省的损了皇室的名声。”   盼儿并非京城人士,也不知道清水庵究竟是何地,还是褚良主动解释了一声:“清水庵就在京郊,里头的姑子不是妃嫔就是公主,原本身份都无比尊崇,但进了那种地方之后,想要出来可就难了。”   “出不来也好,在佛前磨磨性子,省的戾气这般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实在瘆人的紧。”   说完,盼儿小手拿着那块福禄寿在褚良眼前晃了一圈,抿嘴直笑:“这是昨个儿从毛料里开出来的翡翠原石,刚弄出来是是豆种翡翠,我在灵泉水里泡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成了冰种,这块原石虽然不大,但也能做出点小玩意来。”   心里头转过这个想法,盼儿便将栾玉叫进里屋,让她拿了这块石料,在城里找一个手艺好的老匠人,将这块福禄寿雕出四枚玉葫芦的坠子,挂在身上,寓意也不错。   转眼就进到了六月,本月初八是难得的好日子,赌石坊修缮了这么长时日,虽然还没开业,但也积攒了些名气,不少喜欢赌行的老手都想看看这家新开的铺子有什么好料,被勾的心痒难耐,今日可算开张了。   开张时,盼儿就在陈家酒楼的雅间里头,推开窗扇,正好能瞧见对面赌石坊热闹的场面。   说实话,赌石若是适度的话,根本花不了多少银子,毕竟毛料也是分等级的,最有可能出绿的石头,全都被盼儿摆在了最里侧,这些石头通常都要百两银子才能买下来,而最靠近门口的,则是一些普通的黑皮石头,瞧着毛料的品相,就不像是能有翡翠的。   不过这也不尽然,昨个儿天黑之前,她来到赌石坊中,特地将所有的毛料都给摸了一遍,按着灵气将石料归拢好,其中灵气最足的一块,她给放在了中间那档,而一两银子一块的毛料中,也有几块品相不错的,到底谁能捡漏,还是得看运气。   在赌石这一行,盼儿并不是行家,不过她因为拥有灵泉的缘故,能感受到毛料里的灵气是否充沛,这样一来,就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客人捡漏的可能性。   当然了,盼儿没打算完全按着灵气充沛与否将毛料排列起来,毕竟开出来的翡翠也分大小跟种水,要是毛料中出了一块指甲大小的帝王绿,即便是难得的玻璃种,但因为其分量太小,其中蕴含的灵气也不会太过充足。   脑海中浮现出“神仙难断寸玉”这句话,小女人笑着摇了摇头,端起了一杯樱桃汁,小口小口的喝着,颜色浓艳的汁水一进口,那股香甜的感觉霎时间将味蕾全部包裹起来,因为榨汁的樱桃原料本就不错,再加上几滴灵泉水,更是难得的美味。   此刻赌石坊彻底热闹起来了。   卢仁便是其中的一位客人,他只是个普通的书生,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长袍,手里捏着十两银子,满头大汗地观察着木架子上头摆放着的毛料,这些石头花色各异大小不一,大多都是没开窗的,从外表上看,根本瞧不出哪块石头里蕴藏珍宝,他浑身上下只剩下十两银子,这是卢家上下三个月的口粮,要是没有压中的话,卢仁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石料拢共分为六档,一两、五两、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以及议价六种。   议价的石料全都是开过窗出绿的,有的成色好,有的成色不好,赌石坊中有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主动提出一个价码,如果有客人看好了那块石头,便可以商议一番。   由于开了窗的毛料肯定会出绿,赌的是大小和种水,所以价格要比普通的毛料高出数倍,根本不是卢仁这种穷书生能买得起的。   卢仁今日就打算买两块五两的毛料,至于这两块毛料中究竟能不能开出玉石,他心里也没底。   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儿,卢仁掌心也一片湿滑粘腻,他反反复复地挑选着,最后终于选到了两块毛料,一块跟蹴鞠一般大小,石皮上满是竖纹,另一块跟竹篮子似的,表皮光滑,通体黝黑。   赌石坊今日刚刚开张,选中毛料的客人,只要花上十两银子,都能免费解石,卢仁正好卡在免费解石的这个关口,伙计帮着他将石头搬到解石师傅面前,那年轻力壮的汉子拿起金刚砂锉刀,开始给竖纹石头去皮。   因为这块石头并不很大,解石的汉子也不敢从中剖开,眼见着石皮噗噗地往下掉,还没有看到半点儿绿意,卢仁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里衣都被身上冒出来的冷汗打湿了。   好在片刻之后,开窗的地方终于出色了!   淡淡的蓝色出现在石皮表面,这是今日开出来头一块翡翠,解石师傅手上的动作越发小心起来,生怕他一个大力,毁了里头的原石,天知道这块翡翠到底值多少银子,万一坏了的话,将他卖了都赔不起。   等到表面上的石皮慢慢磨掉之后,这汉子换上了精巧的锉刀,继续打磨着,眼见着蓝色露出的越来越多,围观的客人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惊诧之色,原本他们还以为中档的毛料中根本开不出来什么好货,哪想到这毛料中竟然开出来了玻璃种的蓝水翡翠,瞧瞧那如同海水似的蓝色,虽不及帝王绿华美,但却十分稀少。   要是这块蓝水翡翠稍稍大些,至少值五百两雪花银。   卢仁此刻憋着一口气,眼珠子里满是血丝,激动地浑身发抖。   过了许久,等到解石结束之后,足足有瓷碗那般大的蓝水翡翠呈现在众人眼前,即使这块只是未经打磨的翡翠原石,但因为种水太好,在太阳底下都透着淡淡的幽蓝色,根本看不出里头有多少杂质,像这种玻璃种的好料,在赌行的人眼里,自然是难得的好东西。   解完一块石头后,卢仁将第二块推上前,把蓝水翡翠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抚过翡翠原石的手掌都在发抖。   即使卢仁把家里头所有的银钱全都拿出来赌石,但他的确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开出一块上好且稀有的蓝水翡翠。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他死死盯着解石师傅。   今日他的运气好,说不定第二块毛料中也能开出翡翠来,心里这么想着,卢仁眼中的期待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第二块毛料分量稍微大了些,解石师傅从边角处切开,并没有看到翡翠,之后下刀便狠了些,足足切了好几下,这才瞧见了一缕红色。卢仁激动的脸色涨红,让解石师傅下手稳当点,等到那块原石完全露出来之后,竟然是一块红翡。   这块红翡是豆种,且只有寻常男子巴掌大,论价值根本比不上先前的蓝水翡翠,不过花五两银子买下这一块毛料,卢仁肯定还是赚的。   翡翠原石开出之后,解石师傅清了清嗓子,问:“客人可要将这两块原石拍卖了?我们赌石坊并不收购原石,但若是拍卖的话,您肯定不会吃亏的。”   卢仁面上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不过他正是缺钱的时候,家里头都没米下锅了,若是今日不将银钱拿回去,卢仁还真怕刚生了孩子的媳妇会跟他和离。   心里头转过这些念头,他赶忙点头:“那就留在赌石坊中拍卖吧。”   ------------ 第171章 卢仁   那块豆种红翡虽然不值多少银钱,但足足有碗口大的蓝水翡翠却十分珍贵,前来赌石的客人其中有一部分做着玉石生意,大多愿意买下这块蓝水,卢仁看到周围人面上的跃跃欲试,心下甭提有多得意了。   他赌石赌了这么多年,将家底儿都快给败祸光了,这仅剩下的十两银子都是他娘子日日起早贪黑做绣活儿赚出来的,今日要不是开出了上好的翡翠,卢仁都不知道自己有何面目去面对家人。   开出蓝水之后,赌石坊又开出了一块春带彩,一块黄翡,大小虽然不算太显,但种水却不错,两块都是十分清透的冰种,论珍贵即便比不上这块蓝水,却也不差什么。铺子里的掌柜的瞧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派了伙计小跑着到了对面的陈家酒楼,将铺子里的消息尽数告知盼儿。   “竟然还有一块蓝水,可是在五两那一档开出来的?”   伙计年轻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他一开始本以为自家夫人如此年轻,在赌行上肯定没有多少经验,昨天晚上让他们费心费力地将毛料分别摆开,不过是瞎胡闹罢了,但此刻听到盼儿的话,他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要不是知道夫人刚刚根本不在场,伙计恐怕都要以为她亲自看到了卢仁挑选毛料的场面,才会猜的如此准确。   盼儿扫也不扫伙计脸上的惊色,只听他道:   “的确如夫人所说,那姓卢的书生买下的两块毛料都是五两银子的,一块豆种红翡,一块玻璃种蓝水,按着李师傅的说法,估摸着能值上至少七百两银子。”   栾玉站在旁边,瞧着精巧的白瓷碗空了,赶忙拿起瓷壶,倒了一碗沁红如血的樱桃汁,废庄里产的黑珍珠色泽浓艳,表皮漆黑,酿成汁水之后,也是如同鲜血一般的稠红,刚一倒在碗里便透出浓浓的果香。   只可惜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这榨汁的黑珍珠已经是最后一批,果肉虽然鲜嫩爽口,但却不如月前的滋味儿那么好,所以大多数便酿成了樱桃汁,这样存放的时间也就长了些。   眼见着天色不早了,盼儿将樱桃汁喝完之后,并没有在陈家酒楼多留,她刚走出雅间儿,就看到对面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宁川还能有谁。   男人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宁川微微拱手,冲着盼儿作了一揖:   “夫人有礼。”   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即使褚良先前耳提面命,让盼儿远着宁川,但此时此刻这人站在面前,她也不好失了礼数。   只见小女人抿唇轻笑,声音又娇又甜,小嘴儿好似抹了蜜似的:“今个儿倒是巧了,没想到竟然会在陈家酒楼见到宁公子。”   宁川面上带着得体的浅笑,眼神落在盼儿身上,几乎要将自己身上的自制力全部耗尽,这才没有失态。宁川是相府的嫡出少爷,即使宁丞相宠妾灭妻,对这个嫡子不算看重,但想要查出盼儿的身份,对宁川而言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他心里很清楚,京中的荣安坊、陈家酒楼,以及对面的赌石坊,全都是盼儿手下的产业。   最近一段时间,宁川每日都会来到酒楼中,就是为了跟盼儿偶遇,只可惜他运气不好,连着来了几个月,今日才头一回遇上正主儿。   盼儿跟宁川的皮相都生的极好,且这二人的穿戴打扮,都不像普通人,此刻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自然有不少人将目光投注在他们身上。   只见小女人芙白的面颊上透出如同桃花般的淡淡粉晕,眉眼精致,即使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面上仍带着几分难掩的娇俏,比起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丝毫不差,再加上盼儿身段儿丰腴,腰肢纤细,整个人就好像从仕女图中走下来的一般,又美又娇。   大多数的男子平日里见不着皮相如此秀美的女人,此刻好不容易看见了,目光便如同黏在盼儿身上一般,肆意打量着她的脸蛋与身段儿。   盼儿到底也不是年轻生嫩的小姑娘了,此刻被人盯着瞧,心里虽然不太舒坦,但面上却不会显露出来,倒是宁川眸色深浓了许多,好像被墨汁染过一般。   原本宁川身上带着一股儒雅的书生气,配上那张清俊的面庞,让人心生好感,但此时此刻,即使男人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但盼儿还是从他身上感觉到几分怒意,她心中觉得有些奇怪,红润的唇瓣一抿,扭头假作往窗外瞧了瞧,轻声道:“时辰不早,小妇人便先告辞了。”   说完,盼儿冲着宁川盈盈福了福身子,转身直接走下了楼梯。   赌石坊中。   李师傅解石多年,他经手了不知多少品相上乘的翡翠,正如他所猜测的一般,那块蓝水跟红翡加在一起,果然卖了七百两银子。   因为这两块翡翠全都是在赌石坊中卖出去的,必须要交七十两的佣金,卢仁本身就是那种大手大脚的性子,花起钱来心里根本没数,拿着剩下的六百三十两,美滋滋地直接回了家。   卢仁的媳妇章氏,是个心思细密的妇人,她在家里的陶罐摸索了几下,发现藏着的十两银子不见了,再想想卢仁出门之前满脸羞愧的模样,章氏脸上的血色尽褪,浑身上下连点热乎气儿都没有。   刚会走的女儿跌跌撞撞地从里屋里出来,抱着章氏的腿,奶声奶气道:“娘,囡囡饿了。”   章氏眼眶发红,心里涌起一阵绝望。   坐在院子里乘凉的卢母听到囡囡的声音,一张干瘦蜡黄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之色:“一个赔钱货,天天还嚷嚷着饿,脸皮还真是厚!”   两岁大的孩子,胆子自然要小些,囡囡藏在章氏身后,瘦的没有二两肉的身子轻轻发颤,那副可怜的模样让章氏难受极了,好像有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针刺入了她的心口。   “婆婆,家里的银子全都被相公拿走了,眼下已经没米下锅......”   卢母一听这话,蹭的一声从藤椅上站起身子,指着章氏的鼻子,骂骂咧咧不干不净道:“你说我儿拿了银子,我看是你把钱都给花了吧?现下竟然把屎盆子扣在我儿脑袋上,娶了你这种不中用的女人,我们卢家还真是倒霉!”   光嘴上骂着,卢母仍不解气,她站在章氏面前,一耳光狠狠抽了上去,将女人蜡黄的面皮打的通红,明晃晃的巴掌印就在脸上挂着,肿得老高。   当初卢母就不想让儿子娶章氏这个女人,章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她那个痨病鬼的爹,整个人就跟个药罐子似的,每日花出的银钱如同流水一般,将家底都给掏没了,像这种人家卢母根本看不上,偏偏卢仁觉得章氏容貌秀丽性子和婉,吵着闹着非要将人娶过门,卢母拗不过唯一的儿子,只能同意了这桩婚事。   嫁到卢家整整四年,章氏受了不知多少的委屈,但为了囡囡,她全都忍下来了,如今家里头连买粮的银子都被卢仁拿走了,她跟孩子还有什么活路?   章氏满脸是泪,将轻飘飘的孩子抱在怀里,伸手抹了把脸,脚步踉跄地往外走。   卢母斜着眼看着章氏,还真不信她这个性情懦弱的儿媳妇有胆子从卢家离开。   重新坐回藤椅上,卢母吸溜着大叶子茶,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儿,甭提有多惬意了,卢家只剩下这母子两个,卢仁是个读书人,卢母年岁又大,没有一技之长,整个家都靠着章氏做绣活儿赚来的银钱养着。   卢仁带着几百两银子回了家,看到卢母在院子里,便问了一嘴:“母亲,玉娘呢?”   “谁知道那个赔钱货去哪儿了?说不定是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我看那种女人不是什么好货......”   对于卢母的话,卢仁也没往心里去,成亲这几年来,没有谁比卢仁最清楚章氏究竟是什么性子,温柔善良,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抱怨,还能做出一手好刺绣,卢仁心里头对这个妻子还是挺满意的。   在院子里来来回回找了一圈,卢仁也没找见章氏跟囡囡,他紧紧皱着眉头,寻思着去章家再找找,不过怀里头揣着这么多银钱,卢仁实在放心不下,便将银子交到卢母手里。   卢母活了四十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银钱,因为激动,她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干瘪的胸脯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般,上下起伏不断。   “儿啊,你是从哪儿拿到这么多的银钱?”   “儿子今日拿了十两银,去了新开张的赌石坊,老天眷顾,毛料里开出了一块蓝水翡翠,一块红翡,拢共卖出了七百两银子,赌石坊自行收去了七十两,还剩下这些。”   告诉卢母将银票收好,卢仁开口道:“母亲,我先去将章氏跟囡囡接回来。”   “去接她们做什么?两个赔钱货,章氏嫁到咱们家好几年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咱们现在有这么多银钱,干脆将章氏休了。”   卢仁摇了摇头,起身出了门,往章家的方向赶去。   ------------ 第172章 吃醋   章氏擦干脸上的眼泪,抱着囡囡从卢家离开后,便头也不回地直接去了章家。   因为章父早些年生了肺痨,拖了好几年都没有起色,在章氏成亲第一年,身子骨便整个儿垮下来,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去了。   如今章家只剩下章母与弟弟章瑞母子两人,章母正在院子里挑豆子,听到敲门声不由愣了一下,嘴里头直犯嘀咕:“天都快黑了,到底是谁来了?”   边说着边去开了门,看到自家女儿双眼通红面颊肿的老高,抱着外孙女站在外头,章母是过来人,哪里会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儿即便已经出嫁好几年了,但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赶忙扯着章氏的袖口,将人拉进了院子里,章母憋着一股气,闷声闷气问:“你婆婆又为难你了?”   强行将眼泪憋回去,章氏心里头甭提有多难受了,声音中带着哽咽:“娘,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婆婆为难我不算什么,卢仁竟然还把家里最后十两银子拿走了,您知道他惯是个爱赌的性子,眼下一大家子吃不上饭,大人饿几顿没什么,囡囡还这么小,怎么能受这种苦?”   哐当一声,陈旧的木门被人推了开,清瘦苍白的少年从屋里走出来,一把将囡囡抱在怀里,怒道:“姐,离开卢家又不是活不下去了,你为什么非要受这种苦?就因为卢仁是个书生,依我看,卢仁这辈子都中不了举,也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你又何必养活这种废物男人?”   章氏自打成亲之后,人清瘦了不少,浑身上下都没有几两肉,眼见着以前性情开朗的姐姐变成现在这副憔悴模样,章瑞气的浑身发抖,偏偏每当他提出让章氏和离,家里头仅剩的两个女人便会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好像自己说出了多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久而久之,章瑞心里憋着气,也就不再提及和离之事了。   见着章瑞一张白净的面皮涨成了猪肝色,章氏低垂着眼,藏在袖笼中的手死死握拳。   此时此刻,她心里也升起了几分犹豫,卢家对她而言,无异于根本看不见尽头的深渊,以往她顾及女儿,顾及名声,从来不敢想和离的事情,但今时今日,她发现卢仁根本不在意她们娘俩的死活,心肠冷硬极了,章氏一颗心彻底死了,对她男人再也生不起半点期待,与其过这种日子,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眼里的犹豫之色仿佛一层迷雾,此刻被风吹散,章氏的眼神也渐渐坚定了许多。   章母看到女儿的神情,张了张嘴,规劝的话着实说不出口,她疼了十几年的闺女,嫁到了卢家当牛做马不算,还得任由卢母那个老妖婆糟践,感情闺女不是她生的,她不心疼。   端着挑好的黄豆走到了磨盘前头,章母一边磨豆子一边思索,眼下家里头还欠了不少外债,不过瑞哥儿争气,在书院中表现极好,她卖豆腐脑儿每日也能赚得不少银钱,就算不能一次性将外债都给还了,一家人在一起,日子也有奔头。   简单地吃过晚饭后,门外又传来了哐哐的响声。   章氏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囡囡看着母亲惨白的脸色,大眼儿里积蓄着一层水雾,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着实可怜。   章瑞疼惜外甥女,赶忙将囡囡抱在怀里,轻声哄了两句,孩子的情绪才缓和了几分。   将碗筷放下,章氏缓缓站起身:“约莫是卢仁过来了,我去看看,你们先吃着。”   章瑞对卢仁这个姐夫没有半点儿好感,他生怕自家姐姐吃亏,也跟着去了门口。   木门刚一打开,卢仁一看到章氏,白净的脸上便浮起一丝不满,不过他也知道现下是在章家,不好发作,很快便将情绪压下来,好声好气道:“玉娘,咱们先回家,这么晚没回去,囡囡还小,怕是不适应。”   对于和离之事,章氏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犹豫,但只要一想到冷嘲热讽的卢母,女人心里头便不由打怵,皱着眉道:“我跟囡囡先在家里头小住几日,夫君先回去吧。”   看着站在章氏身后的章瑞,卢仁胸臆间憋着一股邪火儿,他觉得章氏在无理取闹,自己拿走了家里仅剩下的十两银子不假,但足足赚回来六百三十两,翻了几十倍,不比这个女人每日点灯熬油的做绣活儿强得多了?   “玉娘,家里的事咱们回去慢慢说。”   “没什么可说的。”   大概是手头上有了银子的缘故,在面对养家糊口的妻子时,卢仁的底气也比先前足了许多,此刻他冷着脸道:“既然你不愿意回去,就留在岳母家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回家。”   说完,男人转身离开。   看着卢仁的背影,章瑞忍不住啐了一口:“姐,就这样的男人跟他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就算咱爹身子骨不好,欠了不少银钱,但这些债也没拿他卢家的钱还,凭什么跟咱们撒气?”   “别说了。”   章氏面色惨白,根本瞧不出半点儿血色,纤细的手指颤抖地将木栓插好,女人直接回了屋里,给囡囡喂了饭。   卢仁刚回到卢家,卢母听到动静便出来迎,一看到只有儿子一人站在院里,根本没有那对赔钱货的影子,卢母的脸色当即变了,嘴里头骂道:“像章氏那种贱人干脆休了算了,儿子,咱们娘俩手里头也不缺银钱,就算再娶也能找到好的,娶一个模样秀气性子贤惠的媳妇,不比章氏强得多?”   眼中流露出几分思索之色,卢仁想起刚刚章氏那副冷淡的模样,心头不免生出了一丝动摇。   “娘,休妻再娶乃是大事,哪里能视同儿戏?”   听到这话,卢母心头一喜,知道卢仁对章氏是有些厌烦的,当即顺着儿子的话劝说:“娘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要不是那章氏实在不好,不止生不出儿子,还与外头的男人眉来眼去的,娘怎么会让你休妻?”   眼见着男人的面色阴沉如同锅底一般,卢母生怕儿子气坏了身体,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她刚刚的那一番话,已经在卢仁心里头生了根,如同尖锐的木刺一般,想来是无法轻易拔除了。   *   *   盼儿从陈家酒楼回到侯府时,天已经黑了。   她刚推开主卧的门,便看见褚良坐在软榻上,男人浑身紧绷,就跟一只盯紧了猎物的猛兽一般,身上散发着慑人的气势,即便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盼儿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秀气的眉头微微皱着。   小女人几步走到男人身边,柔若无骨的小手还没等碰到褚良的肩头,就被坚硬磨人的大掌死死攥住。   褚良习武多年,一直都没有懈怠,好似生了一身铜皮铁骨般,捏的盼儿手腕生疼,这些年盼儿每日都会喝上一些灵泉水,早就将浑身皮肉养的白皙柔嫩,平日里若是磕着碰着,都得弄出印子,此刻被这么死死一攥,雪白的腕子霎时间便留下了一圈青紫淤痕。   红润小嘴儿溢出一丝闷哼,褚良眼见着小媳妇状似痛苦地皱紧了细眉,黝黑黑眸中闪过明显的担忧,赶忙松开了手,黝黑的脸上也露出懊恼之色。   不过这人仍一声不吭,黑着脸站起身。   褚良生的高大,一站起来身躯便如同厚实的花岗岩似的,遮挡下来一大片阴影。手腕处传来丝丝酸疼,其实也没多严重,但因为盼儿的皮肉比起普通人要细腻许多,才使得那片淤青看起来分外吓人。   褚良翻箱倒柜,好不容易在房中找到了一盒凝翠膏,这药膏是葛稚川配制出来的,化瘀止痛有奇效,男人打开勾画着藤蔓图纹的盒盖,带着粗茧的指头蘸了些翠绿色半透明的药膏,刚一涂在小女人手腕上,一阵沁凉的感觉便弥散开来,将伤口处传来的火辣感觉压下去几分。   盼儿坐在软榻上,杏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蹲在地上的褚良,只见这人一连苦大仇深,脸色漆黑,好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将军这是怎么了?”   褚良心里头嗖嗖往上冒邪火,只当没听到小媳妇的动静,继续涂抹着药膏,稍微使出了几分力气揉按着,紫青色的淤痕很快便消散了几分。   等到凝翠膏涂抹好了之后,褚良又将香云绸外衫的袖口挽起来,以免沾着药膏,不易消肿,   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将一切都收拾整齐,站起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盼儿仍如同丈二的和尚一般,根本摸不着头脑。   冲着栾玉招了招手,小声道:“你去问问你哥,将军到底是为什么闹脾气?”   栾玉应了一声,赶忙走了出去,没过一小会儿便进了屋,嘴角紧紧抿着,一张脸却微微涨红,伸手将盼儿头上的珐琅银钗摘下来,拿着牛角梳将柔顺的黑发梳理整齐,闷笑道:“您今个儿在陈家酒楼遇上宁公子的事,将军知道了。”   盼儿不由愕然,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能让男人变成那副德行,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跟褚良成亲好几年,盼儿还以为这男人能长进些,哪想到越活越回去,简直跟个半大孩子似的,心眼小的只有针尖儿大。   在屏风后洗漱一番,盼儿换上了轻薄的绸衣,自打进了六月之后,天气比先前要炎热不少,京城的气候实在不算养人,夏日酷暑难熬,冬天滴水成冰,好在屋里头放了一个冰盆子,还不算那么难熬。   此时此刻,主卧中的烛火早就吹熄了,房中漆黑一片。   等到视线适应了之后,便能借着皎白的月光看到小女人巴掌大的小脸儿看的一清二楚。   柔嫩的小嘴儿微微张开,双眼紧闭,盼儿根本没有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因为睡的熟了,胳膊跟细腿上的衣料全都皱成一团,露出了雪白莹润的臂膀。   看着没心没肺的小媳妇,褚良暗暗磨牙。   只要一想到姓宁的看着盼儿的眼神,他心里头就升起一股无名火,偏偏宁川是小媳妇的救命恩人,即便对他妻子存了几分腌臜心思,但他还没有表明心迹,就算自己对他再是不喜又有什么用?跟盼儿说得多了,她还会认为自己是无理取闹。   心中转过此番想法,褚良的眉头皱的越紧,面色也越发地严肃冷凝。   站在床榻边上,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才将身上的外袍脱了,直接睡在了床榻外侧。   由于常年修习内家功夫,褚良不止身上的筋肉强健结实,胸膛也好似火炉一般,源源不断地散发热气,正是气血充盈的缘故。   只可惜盼儿本就觉得夜里闷热,此刻男人一靠上来,那张小嘴儿里便溢出不满的咕哝声,如同一尾游鱼似的想要钻出褚良的怀抱。   额角青筋直跳,褚良突然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缩在床角的女人,兀自下地,拿起墙角的一坛子烈酒走到门口,直接往身上倒。烈酒本就能降温,饶是天气炎热,等到酒水蒸发时,褚良身上也如同凉玉似的,刚一躺下,先前对他百般嫌弃的小女人霎时间便化身胶牙糖,手脚并用,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指腹摩挲着细白皓腕上的淤痕,褚良抿了抿嘴,眼里露出明显的心疼之色,长臂一捞,搂住了纤细如柳的小腰,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第二天盼儿将一睁眼,就觉得胳膊有些发酸,仔细一看,发现她的手臂被褚良死死压下身子底下,也不知压了多久。   褚良也是个警醒的,即刻睁开双眼,鹰眸先是露出几分冷色,待看清怀里的人之后,目光登时柔和了几分。   男人飞快地起身下地,穿了一身深青色的长袍,洗漱过后,便昂首阔步地出了门,在此期间一直没有开口。   盼儿也不着急,她慢悠悠地换上了一件妃色的抹胸裙,这件衣裳是生毓秀之前做的,即使她最近腰身纤细了不少,但由于涨.奶的缘故,胸口处依旧十分饱满,配上广袖纱罗衫,稍稍蘸上一点口脂涂在唇上,便眼里的如同海棠一般。   栾玉端着燕窝粥走进来,压低声音道:“将军在院子里打拳。”   纤细手指捏着瓷勺,盼儿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等到男人练完了拳进了屋,看着小媳妇穿着的衣裳,一双鹰眸登时便瞪得滚圆,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张了张嘴,恶声恶气道:   “快把衣裳换了。”   盼儿动也没动一下,不紧不慢地将纱罗衫的袖口掀开,露出还没消褪的淤痕,褚良好似噎住了一般,霎时间便说不出话了。   栾玉本来就是侯府的侍卫,也清楚将军的性子,此刻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还体贴地将房门紧紧阖上,不留一丝缝隙。   “将军可是整整一日都没跟我说话了,哪想到一开口,便让我把衣裳换了,人家常说一句话,一朝情谊散,万般不顺眼,将军表面上不喜我身上的衣裳,实际上嫌弃的应该是我这个人......”   从瓷壶里倒出了茶水,褚良默不作声的喝了一口,盼儿拿眼角瞟他,发现男人就跟闷葫芦似的,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昨日、”   只说了这两个字,男人的身躯立刻紧绷起来,目光投注在面前的茶盏上,好像上头的花纹有多好看似的。   “我在陈家酒楼看到了宁公子,没想到他也喜欢陈福的手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到酒楼里。”   一听到“宁公子”三个字,褚良死死攥着瓷盏,因为男人的力气过大,这瓷盏砰的一声便四分五裂,听到这一声脆响可把盼儿吓坏了,她赶忙握着锦帕,将碎瓷片仔细挑拣出来,小嘴儿忍不住咕哝着:“怎的这般不小心?万一割伤了手怎么办?”   “我没有嫌弃你。”   褚良目光灼灼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小媳妇,语气分外认真。   盼儿刚才只不过在说笑,没想到褚良竟然认真了。   “那个姓宁的明显对你有非分之想,他仗着有救命之恩,便可以肆意接近于你,实在是个厚颜无耻之徒......”说到后来,褚良死死咬紧牙关,眼珠子里爬满了血丝,那副模样让盼儿即是心疼又是好笑。   “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日后离宁川远着点,可好?”   褚良满脸严肃,点了点头。   看到男人这副模样,盼儿实在是忍不住了,捂着嘴咯咯直笑,看到小媳妇玉白的面颊染上绯色,褚良的眼眸也不由幽深了几分,他瞥了一眼轻薄透光的纱罗衫,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一个没忍住,直接将小媳妇打横抱起,几步便走到了软榻前头。   自打开业那一日,赌石坊出了好几块品相颇佳的翡翠原石,在京城里一举打出了名气,来到赌石坊的客人也越发多了起来,大多数人不像卢仁那般,有着极好的运气,若是手头宽裕的,便会多花些银子,卖贵些的毛料,毕竟一分钱一分货,价格高的毛料容易出绿,这一点众人也是心知肚明。   ------------ 第173章 回废庄   先前在赌石坊中足足赚了六百多两雪花银,卢仁尝到了甜头,更加不愿放弃赌石。   这日他从家里拿了五十两,再次进了赌石坊中,铺子里的掌柜认出了卢仁,眼见着这卢姓书生换了一身绸缎衣裳,面色也变得红润几分,知道这人也过了几天好日子。   招呼伙计把人迎到架子前头,掌柜的余光往那边瞟了瞟,看到卢仁挑了两块毛料,去到李师傅面前解石。   眼下没有了开张时的优惠,解一块石头要花上一两银子,卢仁腰间挂着的钱袋子满满都是银票,自然不差这一两二两的银钱,当即一挥手,让李师傅将那两块毛料都给开了。   今日卢仁的运气依旧不错,开出了一块春带彩,另外一块是紫罗兰,只可惜两块翡翠分量都不大,瞧着大小充其量能做一块玉佩,亏得都是糯冰种的,还能值个七八两银子,这么一算,卢仁还有的赚。   拿着两块翡翠原石回了家,卢仁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粉衫女子站在院子里,这姑娘年纪轻轻,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脸蛋白皙匀净,腰身如柳,胸脯虽然一片平坦,但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难言的韵味儿,卢仁虽然早已娶妻,在面对这样年轻秀美的女子时,也不由多看几眼。   女人的脸可真小,五官虽然说不上有多精致,但由于皮肤柔嫩的缘故,显得十分娇俏,比起章氏那个黄脸婆不知强出多少。   男人手心发痒,想要伸手试试在白皙面颊上轻轻摸一把,偏偏卢仁是个读书人,礼义廉耻还没不能抛,即使心里头生出了腌臜心思,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玉莲冲着卢仁福了福身,轻声道:“玉莲见过卢公子。”   两人说话的功夫,卢母便走了出来,冲着卢仁试了试眼色,轻声道:“玉莲是城西刘员外的女儿,你快些将人家送回去,省的家里长辈担心。”   做护花使者对于卢仁而言,也算是一桩好差事,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刘小姐,请。”   眼见着儿子跟刘玉莲前后脚走出去,卢母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刘家资产丰厚,只有刘玉莲一个独女,只要儿子将刘玉莲娶过门,等到当家人一蹬腿儿,那万贯家财岂不都成了他们卢家的?   越想心里越美,卢母暗自琢磨着该如何把章氏休了,那种不会下蛋的母鸡在章家多呆一天,卢母都觉得晦气。   刘玉莲在城西也算是出名的美人儿,卢仁一路将人送回府,白净的脸上满是笑意,举止亲昵,浑不知这副模样全都被从书院回来的章瑞收入眼底。   章瑞心中怒意横生,但他马上要参加乡试,若是与人起了争执,前程怕是就保不住了。他心里想得明白,知道像卢仁这种浑人,姐姐还是趁早与他和离了为好,卢家母子两个从根子上就坏透了,他就不信卢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加快脚步回了家,章瑞没有隐瞒,将自己在正街上看到的一幕原原本本地说给了章氏听。   眼见着章氏面上血色尽褪,章瑞心中也生出了几分不忍,却没有开口劝说。   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够成为夫妻,本身就是极有缘分的一件事,女子若是和离或者被夫家休弃,名声传扬出去都不好听,但比起卢家那个火坑,别人嘴里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又能算得了什么?   章瑞心疼章氏,这才没有开口。   女人的脸色忽青忽白不断变换,过了好一会,才听到章氏颓然开口:“卢仁眼下跟刘氏呆在一起,想来是早有打算了,和离之事等他说出口就是,我只要带着囡囡就行。”   章母在院子里做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插言,只是费力地推着石磨。   对于卢章两家的事情,盼儿根本不知情,她开赌石坊不过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哪里想到会拆散了一对夫妻?从边城回来后,盼儿就一直住在侯府里,一开始是为了养胎方便,等到入夏之后,她便被闷热的天气弄的有些腻歪了,寻思着去废庄里小住几月。   褚良日日都要去到城北大营中当值,大营离着城门口不算远,每日赶到废庄也是使得的。   心里转过此种念头,盼儿便将想法跟褚良提了一嘴。   男人端坐在八仙椅上,听到小媳妇的话,略微思索了片刻,便点头应允了。   眼前这个娇气的,原本就不愿意跟京城里的那些女眷打交道,再加上宁川那厮如同狗皮膏药似的,恨不得紧紧黏在盼儿身上,这样一来,还不如让小媳妇在废庄里避暑,也省的那些阿猫阿狗的闹出什么岔子。   给褚良说了搬去废庄一事,盼儿便跟栾玉一起,将衣裳细软之类的东西全都给收拾起来。   最近柳先生家中来了客人,也不太方便继续将小宝接到府中教导,索性将功课布置好了,一大家子坐在马车上,直接赶往废庄。   老侯爷如今已经年过七旬了,但因为常年喝着药酒的缘故,他身子骨比起寻常老人要硬实许多,此刻他坐在马车上,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抱着毓秀,乐得合不拢嘴,刻板严肃的面孔上也露出极为浓郁的喜色。   盼儿给老侯爷倒了一杯蜜酒,将毓秀接到怀里。   小宝鼻子灵,闻到蜜酒那股香甜的滋味儿,眼巴巴地盯着澄黄的酒液。   褚良稳稳坐在一旁,看到儿子这副蠢相,忍不住撇了撇嘴。   老侯爷心情好,看到孙子想喝,便拿筷子蘸了些酒水,让小宝尝了尝味儿。   蜜酒入口之前,小宝还以为此物肯定如同百花蜜一般,香甜可口,哪想到一舔筷子,火辣辣的感觉霎时间在口腔中迸发,小孩一张白净的脸涨的通红,舌头伸的老长,直喘粗气。   看到这一幕,盼儿忙不迭倒了一碗清水,塞进小宝手里,闷笑道:“快喝点水压压辣味儿。”   小宝两手捧着碗,咕咚咕咚将水全都给咽进肚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娘,大灰跟狼牙是不是又肥了?”   盼儿顿了一下,她已经快一年没在废庄呆过了,对于大灰跟狼牙两个还真不太了解,毕竟刚回京城时,肚子里还怀着毓秀,实在不好挪动地方,便忽视了庄子里养的动物。   除了那两只大个儿的之外,那只巴掌大的懒猴盼儿临走之前是交给柳氏照顾着的,柳氏心细,懒猴模样又生的可爱,约莫相处的也挺不错。   离京之后,山路就不太好走了。   车轮轧在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盼儿掀开帘子瞧见了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知道快到地方了。   这整整一年,废庄都是由周庄头单独照看着的,跟万氏成亲之后,周庄头办起事来比先前不知沉稳多少,庄子里的庄户虽然多了几十人,但招进来的人手全都是老实本分的,不止干活麻利,品行也好的很,万万不敢做出那等偷鸡摸狗的损事儿。   守在庄口的庄户自然认得定北侯府的标志,当即将马车放了进去。   以前盼儿所居的小院儿在庄子深处,坐着马车须得经过一片胭脂稻田,一片果林。   哪想到刚经过桃林时,车外就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狗叫狼嚎。   随着声音越发逼近,褚良一把将淡青色的帘子掀开,刚一跳下马车,那只黑不溜秋的獒犬就张着血盆大口,撒欢儿一般扑了上来。   这只獒犬日日吃着带灵气的生肉,比起一般的犬类要健壮许多,亏得褚良常年习武,力气不容小觑,否则要是被自己养的狼牙扑倒在地,堂堂定北将军的脸面可就保不住了。   “嗷汪!嗷汪!”   盼儿掀开帘子一看,发现獒犬两只土黄色的前爪搭在了褚良的肩膀上,粉红的舌头上挂满了涎水,忽的一下就舔了男人一脸。   看到这一幕,小女人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将军,这才离开一年,怎么狼牙叫的动静都不对了?”   褚良白了盼儿一眼,有些郁闷道:“还不是大灰给带歪了?”   一匹野狼跟一只獒犬整天呆在一块,野狼奸猾狡诈,獒犬脑子要稍微笨些,即使喝了灵泉水也没聪明到哪里去,能记着不对庄子里的佃农下口就不错了,真要多聪明,褚良自己都不信。   小宝先前见过獒犬跟大灰,小孩子惯是爱疯闹的性子,此刻伸出手摸了摸野狼颈子上的灰毛,刺棱棱的有些扎手。   大灰油绿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小宝,把小娃子吓得够呛,就在小宝哆哆嗦嗦想要把手收回去时,大灰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用舌头舔了舔小孩细嫩的掌心。   之后这匹野狼盯着盼儿,眼珠子转都不转一下,嘴角的哈喇子滴答滴答往下掉,把车辕都给打湿了一片。   看到野狼这副馋相,盼儿也不是傻子,叹了口气后,便将装了灵泉水的瓷瓶从怀里摸出来。   野狼叼着瓷瓶,灵活地用牙齿咬掉上头的盖子,吸溜几下就将一瓷瓶的泉水喝得一干二净。   半点儿都没给獒犬留。   狗鼻子灵的很,灵泉水虽然不像蜂蜜那般香甜,但却自带着一股清冽的味道,闻到这股味儿后,獒犬抛弃了许久未见的主人,直奔马车而去,只可惜灵泉水全都给同伴喝得精光。   藏獒发现了这个事实之后,狗眼里蒙着一层水光,那副模样好像被急哭了似的。   盼儿哭笑不得,将车里放着的南果梨酒拿出了一瓶,倒在碗里。   狗脸上可怜兮兮的神情霎时间消失不见,藏獒嗷汪一声,飞快地舔着瓷碗,那副急切的模样,让小女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周庄头得了信,很快便赶了过来。   即便这一年时间,都是他给两只猛兽准备的生肉,但周庄头还是不敢太靠近它们。   此刻男人远远地站在一旁,冲着几位主子行礼。   等到两兽吃饱喝足之后,懒洋洋地摊在地上,晌午时阳光正好,光线投射下来,都给毛皮镀上了一层金边。   栾玉带着丫鬟将马车赶到小院儿前,准备先收拾一般,把行李归拢齐整。   周庄头走到盼儿面前,黝黑的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色:   “夫人您不知道,赌石坊的生意好的不得了,越贵的石料越能开出好翡翠,客人们知道这个道理后,便舍得花银子买石料,这一日就能有几百两的赚头儿,比起荣安坊也丝毫不差。”   赌石本就是暴利,眼下那间铺子才刚起步,赚的银钱还不算太多,等到在京城里做大之后,想必收益会更为可观。   马车已经走远了,盼儿在车上坐的腰酸体乏,下来走上一会儿正好能松泛松泛。   如今桃树上已经挂了果,这些桃树全都是镖师们从南边运回来的,枝头上挂的水蜜桃汁水充沛,口感鲜甜,甭提也有馋人了。   突然,有道光射了过来,盼儿眯了眯眼,走到一颗桃树前头,看着着粗糙树皮上溢出的粘液,在日头的照射下显得分外晶莹,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是何物?”   周庄头仔细盯着瞧了几眼,说:“这是桃胶。”   盼儿嫁进侯府的年头也不短了,平日里一直喝些汤汤水水的进补,桃胶也是没少吃的。   她先前还听葛稚川提过一嘴,说侯府中买的桃胶不算好,颜色偏浅,口感发脆,说明桃树的树龄不够。   而废庄里的这些桃树,全都是三十年的老树,眼下桃胶刚从树皮里溢出来,即使还没有经过晒制,嗅闻着那股淡淡的香气,盼儿都觉得舒坦不少。   “最近不是农忙的时节,你找些心思细的小媳妇,让她们在下雨之前将树皮上的桃胶刮下来,一日给多少工钱,就由周庄头你来定。”   周庄头赶忙点了点头,将主子们都给送到屋里后,他便拿着锣,走到佃户住着的院外,狠狠的将锣敲得震天响。   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跟正忙着喂鸡的小媳妇都出来了,刚想发火,看清了敲锣的人是周庄头后,脸上立刻挤出了笑容。   “周庄头,您找我们有什么事?”   周庄头也不是那种磨叽人,清了清嗓子,嗓门比起铜锣也不差什么:“将大伙给招呼出来,拢共有两件事。   其一,夫人刚刚来了庄子,咱们手底下的兄弟也不能将主子们给冲撞了。”   底下的庄稼汉都是急性子,此刻赶忙问:“那第二是啥?”   “桃林中有桃胶,我准备找几个人去把桃胶从树皮上刮下来,没人每日三十文,做的最多的人,额外有一百文的赏钱。”   废庄里种的都是南方的果儿,还有些珍稀玩意,诸如玉田胭脂米,先前收成不算太好,毕竟果树刚刚移栽,头一两年都不太容易挂果,就算地里头有灵气,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这些年废庄渐渐步入正轨,庄户的日子也好过许多,自然不会将这三十文放在眼里。   不过如今壮汉手里头也没事,闲着也是闲着,赚些银钱也是好的。   这么一想,就有不少人往前窜了几步,想要去干刮桃胶的活计。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夫人先前交待过,只要女子,不要男人。”   当即就有人不乐意了,扯着嗓子怪叫:“怎么了?男人还耽误拿竹板了?为何不能刮桃胶?”   开口的人叫牛二,他媳妇拧了他胳膊一下,咬牙道:“桃胶都是从树皮里冒出来的,你们这些男人干起活来大开大合,手上一点数都没有,万一伤了桃树怎么办?那片桃林春天开花时产桃花蜜,夏日结果,还能产出桃胶,要是让你们给糟践了,不止夫人心疼,我们也心疼。”   被媳妇劈头盖脸训了一顿,牛二不吭声了,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庄子里的妇人们拿着家里头的竹板,跟在周庄头身后,往桃林的方向走去。   壮汉们看着自家媳妇跟着庄头走了,即使知道这帮人是去赚银子,心里头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不就是弄桃胶嘛?等到摘桃子的时候,还不得让我们干活。”   “就是就是!瞧把她们神气的!”   几个汉子交头接耳的小声嘟囔着,声音也不敢弄的太大,生怕被媳妇听到了,不让他们夜里上炕。   农户家的妇人一般都是俭省性子,因为知道如今丰裕的生活来之不易,做活时分外小心,竹板在桃树皮上刮过,半点儿也没有伤到枝干。   眼见着众人都忙活起来了,周庄头满意地环视一周,从桃林里走出去,回了自家小院儿。   万氏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动静赶忙回过头,看到周庄头进来了,她端了一碗大叶子茶出来,放在男人面前,手里拿着细棉布裁出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周庄头面上的汗。   “你这都忙活一整天了,快喝口水歇歇。”   将万氏眼中浓浓的心疼之色收入眼底,周庄头就跟大冬天喝了碗热汤似的,暖意涌遍全身,心里头甭提有多舒坦了,只觉得这个媳妇娶的真好。   ------------ 第174章 李捕头找上门   忙活了一整天,废庄里的妇人们干活麻利的很,但因为桃树林子面积不小,林子里种了上千棵桃树,即使这帮人未曾偷懒,依旧没有将树干上冒出来的桃胶给刮完。   等到该做晚饭的时候,每个妇人怀里头都抱着个蹴鞠那般大小的盆儿,如今天气热的很,即使桃林中不像京城那般闷热,温度也大差不差,这些年轻的小媳妇脸蛋通红,额角也冒出一层油亮亮的汗珠儿,有说有笑地从桃林中走出来。   周庄头正在厨房里刷碗,听到外头的动静,赶忙推开门走到院里。   在废庄里干了多年,周庄头清楚盼儿的性子,知道她喜欢品质上佳的稀罕物,数量反倒在其次。   “大家先将盆子端着,我挨个瞧瞧。”   即便女子的心思比起男人要细密许多,但用竹板从树皮上刮桃胶,就算不伤到桃树,也会弄下来不少细碎的渣子,等到桃胶晒干,吃之前用山泉水泡发,将这些渣子一一挑出去便是,也不影响桃胶的品质。   盯着盆子里琥珀色的胶状物,周庄头在这些妇人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由于废庄中桃树的树龄都不小,以至于桃胶的颜色几乎相同,看不出多大的差别。   盛放桃胶的盆子都差不多一样,周庄头找来了一杆称,将那些盆子放在称上,挨个儿称了一遍。   “行啊,牛二家的,你这一天可赚了不少,整整一百三十文,比你男人都厉害。”   牛二媳妇是个黑瘦的妇人,接过沉甸甸地钱串子,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周庄头,我看林子里的桃胶还没弄干净呢,我们明日还用干活吗?”   “干!怎么不干?这几日正好天气不错,桃胶必须得在雨水落地之前全都给收了,要是被雨水一浇,品质便差了不少。”   庄户媳妇们一听还有这等赚银子的好事,一个个满脸红光,甭提有多高兴了。   很快人就都走了,周庄头将手洗干净,将所有的桃胶全都倒在坛子里,等到明早太阳出来,再将桃胶放在干净的细绢布上,曝晒几日,也就成了。   万氏从屋里出来给周庄头搭了一把手,他俩成亲还不到一年,万氏将刚会走的大妮带了过来,眼下肚子里还揣了一个,不到三个月,尚未显怀。   因为是二嫁之身,万氏平日里话不多,怀孕的消息也没跟街坊邻里说,只有周庄头跟万家人知道。   “媳妇,你快别忙活了,万一累着怎么办?先去歇歇,喝碗羊奶补补身子。”   万氏忍不住笑了笑:“我又不是高门大户里娇养着的小姐,哪有那么娇贵,连点活儿都干不了了?”   周庄头挠了挠头,傻笑着也不说话,等到将桃胶全都捯饬好了,这才去羊圈里挤了一盆羊奶,放在锅里煮着,加了些杏仁磨成的粉末,祛了祛那股难闻的腥膻味儿。   将瓷碗端到了万氏面前,周庄头伸手摸着女人平坦的小腹,笑了几声道:   “羊奶还剩下一碗,我给咱闺女送去。”   万氏看着男人的背影,眼里头尽是满足之色。   大妮是李捕头的骨血,因为是个女儿,和离之后李捕头也不在乎,根本没管过她们娘俩,亏得周庄头时常照顾她们,将大妮视如己出,母女两个才有今天。   *   *   从京城折腾到了废庄,路程虽然不太远,但坐马车的时间久了,浑身上下便乏得很。   此刻盼儿趴在了软榻上,栾玉不止武功不差,伺候盼儿时也十分精心,拿过木匣子里翠绿好似能滴出水来的玉石刮痧板,她凑近了盼儿道:   “主子,我给您刮痧吧,您今个儿折腾了一整日,刮痧松泛松泛也好。”   刮痧有润肤生肌、镇定安神的效果,盼儿只觉得脖颈肩颈那处酸胀的很,好像有不少细密的银针往里扎似的,她轻轻嗯了一声:   “刮吧。”   栾玉可不是头一回给盼儿刮痧了,她本就身手不差,也认识人身上的穴位,后来又跟葛稚川学了几手,手法自然熟练的很。   先将玉瓶儿里的浅黄色花油倒出一些在掌心上,栾玉将手里的花油搓热,均匀的涂在无一丝瑕疵的雪背上,之后才用刮痧板自上而下的轻轻刮了起来,夫人皮娇肉嫩,只轻轻刮一下,皮肤上就出现了一道血印子,栾玉自己看着都十分心疼,暗想用的力气还得再小点儿,否则恐怕会伤着了主子。   手下的软肉极为柔滑,等到盼儿后背的皮肤泛红之后,栾玉忙不迭的又倒了一些药膏在主子背上,这些药膏能拔除火气,与刮痧相辅相成,涂在身上,一股清凉的感觉霎时间弥散开来。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盼儿抬了抬眼皮子,看着宽肩窄腰的男人走进来,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前几日她在侯府,因为有些闲得慌,便让栾玉捣腾了些话本,话本中描述的故事虽然老套,都是些闺阁小姐与书生之间的破事儿,但写的却十足香艳露骨,里头曾经提过,像褚良这种常年习武的健壮男子,体力远远比只知道死读书的儒生强了不少。   越想盼儿越是脸热,她盯着男人的嘴唇,将脑袋埋在了软枕里。   小女人满头黑发披散在被褥上,隐隐能见到白皙如玉的脊背,褚良眸色渐渐转深,冲着栾玉摆了摆手,后者抿嘴一笑,识趣地退了下去。   离开时,栾玉忘记将那瓶花油给收走了,勾画着缠枝图纹的瓷瓶放在床头,当真派上了不小的用场。   第二日盼儿起的有些晚了,小手在酸软的腰肢上轻轻捏了几下,水润润的杏眼中不由露出了几分埋怨之色。   小手将浅蓝色的襟口往下扯了扯,看到细白脖颈上留下的痕迹,盼儿忍不住哼了一声,从妆匣里将凝翠膏翻找出来,稍微沾了一点,往脖颈上涂了涂。   早些年盼儿不愿意上妆,整个人过的简直糙极了,要不是随了林氏,模样生的娇俏艳丽,怕是也扛不住这么折腾。   此刻小女人坐在铜镜前,没有往脸上涂那些乱七八糟的脂粉,只是用螺子黛仔细勾勒出眉形,再往柔嫩唇瓣上涂些口脂。   收拾妥当之后,盼儿撑了一把油纸伞,遮住了有些刺目的阳光,直接往佃户所住的小院儿赶去。   走在小道上,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做活儿的农户,他们看到盼儿之后,满脸带笑的打着招呼,一个个态度着实恭敬。   京城周边虽然要比边关安稳许多,几乎没被战火波及,但农户的日子着实不算好过,要是遇上厚道的东家,每年留下的食米足够一家子嚼用的,但若是碰到那种贪婪成性的人,恐怕还得饿着肚皮给人家干活。   像将军夫人这种出手阔绰的东家,在这世道着实不多见,这些庄户也不是不知好歹的性子,哪里会生出别的心思?   走了好一会,这才到了周庄头所住的小院儿。   万氏正在院子里,将桃胶倒在细绢布上,放在太阳底下曝晒,一看到盼儿来了,赶忙福了福身,把人请进了屋。   “家里简陋,让夫人见笑了,屋里头还有羊奶,我去给您弄点。”   刚一靠近万氏,盼儿就在这妇人身上感觉到一股生气,打量着万氏微微丰腴圆润的脸蛋,她也清楚面前的妇人怀了身子,又怎会使唤一个孕妇忙东忙西?   “你快做下歇歇。”   万氏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盼儿面前,正好大妮从里屋走了出来,这娃儿一看到盼儿,黑黝黝的眼珠子就跟黏在女人身上似的,好半晌都没有挪地。   “姨姨真好看。”   万氏将女人拉到身边,低斥道:“要叫夫人。”   “孩子还小,叫什么无妨。”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盼儿一开始还以为是周庄头回来了。   只听咣当一声响,房门被人从外踹了开。   盼儿愣了一下,定睛一看,发现站在门口的男人不是周庄头,而是那个李捕头。   当初林氏母女刚进京城时,李捕头还对林氏起过心思,不过他娘李陈氏瞧不上林氏的出身,暗地里请了媒婆给李捕头说亲,林氏跟眼前这人也就没什么交集了。   不过要是盼儿没记错的话,万氏头一回嫁的就是李捕头,大妮也是这人的骨血。   眼下李捕头找到废庄这里来,究竟所为何事?   男人一步步往前走,身上带着一股酒臭味,不过盼儿看李捕头眼神清明,不像喝醉的模样,估摸着是衣裳上沾了酒气,本人并没有喝多少。   跟万氏和离也不过一年多,李捕头整个人瘦的就跟脱了相似的,双颊凹陷,头发蓬乱比起杂草都不如,指甲缝里头满是污泥,一看到万氏,脸色霎时间就变了。   “媳妇,我知错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万氏看到李捕头闯进来,整个人吓得心惊胆战,将大妮抱在怀里,她扯着嗓子想要叫喊,那男人一个箭步往前冲,捂着万氏的嘴,糙黑的面庞霎时间扭曲起来:   “你想叫人过来?”   今日盼儿将栾玉带了出来,小丫头身手利落的很,几步冲到了李捕头面前,一手锁住了男人的喉管,力气极大,李捕头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两眼翻白,额角都迸起青筋,抓住万氏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开。   栾玉将李捕头按倒在地,万氏怀里的大妮被吓坏了,小脸儿涨得通红,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   盼儿自己也是当母亲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她走到万氏身边,从怀里摸出了装着清口丸的瓷盒,倒了一粒丹丸塞进了大妮的嘴里头。   清口丸里头加了分量不少的银丹草,这么大的孩子还从来没有尝过银丹草的滋味儿,此刻唇齿之间一股清凉凉的感觉弥散开来,大妮霎时间就忘了哭泣,咧开小嘴儿冲着盼儿直乐。   “李捕头,你来废庄做什么?要是本夫人没记错的话,你跟万氏早就恩断义绝毫无干系了,竟然还一口一个媳妇叫着,当真是好不要脸。”   听出女人话中的鄙夷,李捕头脸色忽青忽白,简直难看极了。   “你懂什么?万氏她嫁到了我们李家,就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这辈子都不能跟老子划清界限,再说了,大妮可是我的种,跟姓周的没有半点儿关系。”   李捕头这一番话不止将万氏气的浑身发抖,盼儿的面色也不算好。   正在这档口,周庄头背着箩筐回来了。   刚走进屋,他就看到被栾玉踩在脚底下灰头土脸的李捕头。   “姓李的,你还有胆子过来?”   一边说着,周庄头一边从箩筐里将镰刀抓了出来,狠狠地朝着李捕头脑袋砍去。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盼儿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庄头做下傻事,好在周庄头心里也是有成算的,没打算真要了李捕头的命,只是想要吓唬吓唬他而已。   镰刀停在了男人面前一寸之处,李捕头着实被吓破了胆,眼珠子里爬满血丝,屋里头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一股尿骚味儿随之弥散开来。   眼见着李捕头被吓得失禁,盼儿面上也露出一丝厌恶之色,让周庄头从屋里找出了一根麻绳,将男人五花大绑,抬着直接扔出了废庄。   “你要是还敢过来,老子就要了你的命!”   听到周庄头的声音,李捕头吓得一个踉跄,他手上的麻绳还没解开,跌跌撞撞地往远处跑去。   说起来,盼儿还真有些想不明白李捕头为什么要闯进废庄。   这个男人根本看不上万氏,当初俩人之所以和离,也是李家母子生生将万氏给逼走的,现下竟然还存着吃回头草的意思,当真是厚颜无耻。   周庄头也不是个吃素的,将盼儿送走之后,先是好好安抚了万氏一番,之后便找了京城的熟人,让他们好好查一查李捕头。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李捕头虽然是吃公粮的,但在这一年多里,着实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跟万氏分开后,李陈氏又给李捕头娶了一房媳妇,这媳妇表面上看着憨厚老实,实际上最是奸猾不过,只要衙门里将月钱发下来了,她就会当街打滚,将月钱一文不差的全都拢到自己手里,之后贴补娘家。   李陈氏本就指望着李捕头能够帮帮小儿子,现下娶了这么一只铁公鸡,别提贴补了,饭桌上的吃食连点油星儿都瞧不见,每顿都吃咸菜根儿,米粥稀的只有几粒米,跟清水一般,这日子哪里是人能过的?   ------------ 第175章 教训(周庄头相关,可不买)   李捕头早先也是个身高八尺的健壮汉子,哪想到新媳妇严氏娶了不到一年,他因为吃不饱饭,整个人饿的好似皮包骨一般,双颊凹陷,五官苍老,每日回家看着严氏那张脸,李捕头心里头便直冒火,拿起棍棒狠狠地教训女人,哪想到他还没打几下,严氏就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弄的街坊邻里全都听到动静,纷纷过来拉架,让他不要打女人。   家丑不可外扬,无论如何李捕头还是吃公粮的,自然也得将脸面给保全了。   既然他不敢将严氏活活打死,就得对这个新媳妇百般忍让。李捕头原本也不是没想过将发下来的月钱自己留着,或者直接交给李陈氏,偏偏严氏是个有主意的,每当衙门发银钱时,她便会亲自来到衙门,坐在门口撒泼放赖,李捕头顾及脸面,只能将银子全都给了这厚颜无耻的妇人。   李家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李捕头的二弟也不是个好东西,做生意连一个铜板都没赚到不说,甚至还赔出去了大笔的银钱,李陈氏整日里哭天抹泪着急上火,因为肝火郁结,憋出了大病,再加上她到底年纪大了,这些日子病情更为严重,都下不来床了。   严氏本就不是什么纯孝妇人,她恨不得李陈氏这个老虔婆早日归西,自然不会将手中银钱拿出来给婆母治病,后来李捕头将她逼得急了,严氏便直接回了娘家,无论自家男人怎么叫门,她都不出来。   眼见着自己亲娘一日病的比一日重,李捕头虽然糊涂,但也是个孝子,急的满嘴都是燎泡。   后来还是李二弟提醒了一句,说先前的嫂子万氏是个贤良淑德的,即便有些抠门,却比严氏那种市井泼妇不知强出了多少。   李二弟反反复复念叨了好几次,他每说一遍,李捕头便会回忆起万氏的优点。   人在回忆中都会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李捕头天真地认为万氏对他余情未了,便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废庄,哪想到万氏根本不顾旧情,张嘴就要叫人来,男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恼羞成怒,就想要如同以往一般动手好好教训女人一番,要不是盼儿跟栾玉主仆恰巧呆在周庄头家里,恐怕还真让李捕头得逞了。   万氏如今可是双身子,周庄头打了这么些年光棍儿,在废庄里忙里忙外,好不容易有了这点骨血,万一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盼儿也过意不去。   好在李捕头这些年根本没什么长进,几下便被栾玉制服了,让周庄头教训一番之后,直接赶出了废庄里。   即便把李捕头吓得心惊胆战,周庄头胸臆中依旧积聚着一股邪火儿,因此他才找了人将李家现下的情况打听的一清二楚。   只要一想到李捕头那个卑鄙无耻的男人竟然还敢打着他媳妇的主意,周庄头两手捏拳,恨不得将姓李的整个人都给生撕了,也省的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着。   如今李家的情况并不算好,李二弟欠了一屁股的赌债,也不敢再嚷嚷着做生意了,要不是李捕头在衙门里当值,他此刻怕是早就被债主从李家拖出去,打的他娘都认不出来。   得知此事后,周庄头心里琢磨一番,花了点银钱,买通了李家的邻居,借着那家人的手,好好把姓李的整治一顿。   李捕头在京兆尹府当差,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捕头的官职,每个月拿着四两银子,再加上他花起钱来心里根本没数,手头上半点儿积蓄也没有,如今还赶上李陈氏卧病在床,李捕头实在想不出办法,便去邻居家借了十两银子,给他娘请了大夫诊治。   李二弟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比李捕头整整小了十几岁,是李陈氏的老来子,最是疼宠不过,小的时候但凡李家得着了什么好东西,头一份儿肯定是要给李二弟的。   年复一年地娇惯着,早就将李二弟的性子给养歪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怀才不遇,若是能转运的话,便可以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只可惜活了二十多年,没把运气等来,反而将家里折腾地不成样子。   李二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什么都不会做,也懒得伺候李陈氏,整日呆在家中躲避债主,日子过的十分乏味。   这天晌午,男人懒散地躺在藤椅上,嘴里叼了根野草,眼珠子半睁半合,倒是闲的很。   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   “桐花巷的那个小娘子皮相生的可真好,肤白腰细,走路时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要是能把这种女人弄到手,甭提有多美了。”   “想得美,瞧瞧那女人穿戴打扮,手里头肯定能有不少银钱,哪能看得上咱们这种糙汉?”   “你还真当那小娘皮是什么好东西?她是别人养在桐花巷的外室,就算被人占了便宜也不敢声张,要是闹的人尽皆知,给她男人招惹了麻烦,那小娘皮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李二弟听出了邻居的声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容貌娇美身段儿曼妙的女子,因为欠债的原因,李家的家底早就被掏空了,根本没有女人愿意嫁到这么个火坑里来,以至于李二弟都二十四五了,连个媳妇都没娶着。   此刻听着隔壁的污言秽语,他这心里头好像揣了只小猫儿似的,用爪子轻轻在心口挠着痒痒,甭提有多难受了。   猛然从藤椅上坐直身子,李二弟将嘴里的杂草呸了出去,他记得桐花巷离这边根本不算远,只隔了两条街,要是他小心着点,肯定不会被别人发现。   眼下李二弟已是精.虫.上脑,根本想不了别的,趁着李捕头去了衙门当值,他偷偷摸摸换上了大哥的衣裳,李捕头生的高大,这身灰褐色的短打根本不太合身,但李二弟却顾不得那么多,低着脑袋,快步往桐花巷的方向走去。   桐花巷只是一条小巷子,里头的住户并不很多,其中年轻貌美的女子更是只有一人。   李二弟刚走到巷口,就瞧见一个穿着桃红色裙衫的女子带着个小丫鬟往外走,那女子当真如同邻居所说,模样生的十分娇美,丹凤眼、樱桃嘴儿,腰身纤细,双腿笔直,走路时小腰款款摆动,眼神儿甭提有多勾人了。   平日里李二弟根本没见过这种美人儿,想到此女是别人私底下圈养的外室,他面庞扭曲了一下,嘴里骂骂咧咧道:“女人一个个就是下贱,没名没分地也要跟着有钱的男子,等我有了银子……”   那女子带着小丫鬟很快离开了,李二弟抬头望了望天,发现太阳已经下山了,他爬上了一棵老榆树上头,直接翻墙藏进了院子里。   这座二进的院子里只住了主仆两个,现下屋里头没有别人,李二弟躲进了主卧的床底下,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眼皮子直打架,都快等得睡着了,才听到吱嘎一声,原来是房门被人推开了。   男人心头一喜,掀开床单扫了一眼,发现屋里头一片漆黑,应该是还没点灯,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脑海中浮现出美人儿那张宜喜宜嗔的脸,李二弟心头好似架起了柴火堆,那把火烧的极旺,几乎将人的理智全都给焚烧殆尽。   李二弟心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从床底下钻出来,朝着那道影影绰绰的人影扑了过去,张开手臂死死抱住了身量娇小的女人,对着粉面可劲的亲,口中喃喃道:   “好妹妹,可想死我了,快让我亲香亲香。”   女人哪想到屋里头竟然会藏了个人,当即吓得失声尖叫:“大人救救奴家!快救救奴家!”   听到这话,李二弟悚然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屋里头竟然还有第三个人,原来是这妇人的姘头来了,能将如此娇美的女子当作外室养着,那位“大人”想必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自己碰了他的女人,即便还未成就好事,估摸着也没什么好下场。   心里转过此番想法,李二弟身上冷汗津津,衣裳都被渗出来的汗渍打湿了。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美人儿了,保住小命才是正经,狠狠将怀里的女人推出去,李二弟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岂料刚从门里走出去,便对上了院子里站着的高大护卫,虽然只有两个人,但这二人浑身筋肉坚实,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练家子,李二弟生的细胳膊细腿儿,哪里能在这种人手里讨到好?   两个护卫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三两下便将李二弟给按在了地上。   卧房中的一男一女走出来,儒雅清俊的中年男子将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人儿搂在怀里,眉头紧锁,盯着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男人,质问道:   “你是谁,竟然敢对我的人下手?”   李二弟看着男人的穿着打扮以及周身的气度,便知道眼前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他连连咽着唾沫,忍不住道: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能大人您放我一马,小的糊涂了!”   一边说着,李二弟费力地抬起手,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抽,他心里越怕,对自己下手就越狠,男人一张脸都被打的没有一块好肉,肿胀的如同猪头一般,看起来瘆人极了。   但中年男人却好似没看到眼前的场景一般,老神在在地搂着怀中娇柔的女子,一直没有开口。   等到李二弟实在抬不起胳膊,脸上疼的没有知觉时,一个护卫拱手上前,小声道:“这是李捕头的亲弟弟,属下曾经见过一回。”   听到这话,男人脸色霎时间阴沉地好似锅底一般,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副模样着实瘆人的很。   “好好教训一番,别把人打死了。”   说完,中年男人拉着女子细致的手腕,将人带进了屋里,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因为这种不长眼的狗东西给耽误了。   第二日。   李捕头去了衙门,还没等迈过门槛,就被人给拦住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守着大门的捕快是李捕头手下的老兄弟,这些年没少吃他喝他的,脸上有些抹不开,面露羞愧道:“李哥,不是兄弟们拦你,是大人下了令,说不让你继续再衙门中呆着了。”   耳边嗡的一声响,李捕头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现在就指望着每月那四两银子的月钱过日子,要是捕头得活计丢了,他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捕快一脸为难,不过看着李捕头这副面色铁青的模样,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怜悯,道:“李哥,你这是被你弟弟坑了啊,他昨个儿去了桐花巷,桐花巷那位跟咱们大人是什么关系,你心里也有数,你家二弟竟然敢打那位的主意,听说还当着大人的面,搂着岳姑娘连连亲了几下,你说大人能饶了他吗?”   李捕头踉跄着往后退,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家兄弟竟然会糊涂到这种地步,京兆尹养在外头的女人他都敢碰,简直是不要命了。   男人嘴里头发出呵呵的喘息声,面色铁青,双目圆瞪,那副狰狞扭曲的模样将守门的两个捕快都骇了一跳,他们往后退了几步,也不敢再跟李捕头搭话儿。   李捕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去的,等到他走到家门口时,发现李二弟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好似一滩死肉,被人扔在了李家门口,两条腿都被打折了,一看到李捕头,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大哥你快帮帮我!我的腿断了!快去请大夫!”   缓缓走到李二弟面前,李捕头眼神晦暗不明,伸手掐住兄弟的脖颈,李二弟的喊叫声霎时间戛然而止,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双手不断用力,想要挣脱开来,偏偏李二弟根本比不过李捕头的力气,无论他如何努力,胸腔中的空气都在减少。   只见李二弟两眼翻白,整个人便如同濒死的鱼一般,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简直瘆人的很。   李捕头到底没狠下心,在家门口将亲弟弟活活掐死,他深吸了一口气,抓着李二弟的胳膊,把人拖拽进去。   ------------ 第176章 雪中桃   李捕头被京兆尹从衙门中赶了出去,整个人就跟没头苍蝇一般,在家里头急的团团转。   在衙门里当捕头一个月能赚四两银子,少了这么多的进项,日子霎时间便艰难许多。如今李家欠了不少银钱,李陈氏的身子骨还没好,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如同重担一般,压在男人肩头,简直要将李捕头给逼疯。   因为自己的日子不好过,李捕头忙的焦头烂额,四处给人家做工,他年纪大了,也没有一门傍身的手艺,只能做些力气活儿,整日里累的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哪里还有心思去到废庄,找万氏的麻烦?   眼见着李捕头丢了差事,手上又没有几个银钱,严氏自然不愿意继续在这样一个火坑里呆着,她让李捕头将她休了,男人不愿意,李家跟严家便僵持着,听说还上门撕打了几回,闹的不可开交。   对于这家人的事情,盼儿只问过一嘴,确定李捕头老实了,便没有再将心思放在这种人身上。   这几日一直都没有下雨,随着天气渐渐变得炎热,桃树上冒出的桃胶也比先前多了不少,周庄头所住的小院儿里晒了不少桃胶,做出来的第一批桃花泪先送到了盼儿手里,她用牛奶炖了桃胶,出锅后加了些桃花蜜,汤水里的甜味儿并不算重,但那种香气却十分勾人。   盼儿连着吃了好几日的炖桃胶,皮肤比往日要莹润许多。   夜里褚良从军营中回来,一见着歪在榻上香香软软的小媳妇,便昂首阔步走到近前,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小媳妇刚洗了澡,闻到男人一身汗味儿,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小手推搡着褚良结实的胸膛,轻轻哼唧一声:   “快去洗洗,身上这股味儿简直冲鼻子……”   褚良也知道盼儿是什么性子,带着粗茧的指头捏着莹白柔腻的下颚,狠狠亲了几下,将那张小嘴儿亲的又红又肿,这才将人放开,走到屏风后头洗漱。   进了夏天之后,像褚良这种火气旺盛的壮年男人,每日洗澡都糊弄的很,只用凉水在身上冲一遍,连胰子都不用。   最近城北大营多了不少新兵蛋子,褚良亲自训练这帮新兵,白日里没少折腾,这群人之中还有不少刺头儿,男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些年轻气盛的小子给收拾地服服帖帖,不敢再闹出什么乱子了。   屏风后的水声渐歇,褚良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头发直往下滴水,将雪白的亵衣打湿了一片。   常年呆在军中的汉子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事,掀开锦被便躺倒了小媳妇身边,盼儿有些疲乏,小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她想好好睡一觉,却不防被一只冰凉的手搂住了腰。   “快放开,我有些困了。”小媳妇不满地咕哝一声。   薄唇紧紧抿着,褚良两只胳膊好似铁箍一般,死死抱着小媳妇根本没有撒手的意思。   “不放,咱们也在废庄呆了好几日了,除了第一天弄了一回,之后再也没有,媳妇,我想了。”   盼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废庄不比侯府,有那么多伺候的下人,若是遂了褚良的心思,势必会弄的满身是汗,再加上浸了油的细绢布,糊在身上盼儿都觉得透不过气来,那股粘腻的感觉只要想想,她都觉得别扭。   “我不想用细绢布。”   听到这话,男人浓黑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大掌包住柔若无骨的小手,不赞同道:“咱俩有了小宝跟毓秀,我也不想再要子嗣了,若是不用细绢布,像你夫君这般龙精虎猛的汉子,没几回就能让你怀上身子,这可怎么得了?”   盼儿磨了磨牙,恨不得从男人身上咬下来一块肉。   她哼了一声:“将军快别往脸上贴金了,多大了的人了竟然还这么夸自己,葛稚川那里有的是方子,等我去跟他讨一张不伤身的方子,咱们再行房也不迟。”   说完,盼儿往床里靠了靠,很快便睡熟了。   耳边传来小媳妇平稳的呼吸声,褚良侧着身子,盯着女人窈窕的身影,狠狠磨了磨牙。   *   桃胶也算是不错的稀罕物,这玩意晒好之后,一部分送到了忠勇侯府给了林氏,另一些送到了陈家酒楼里。   原本盼儿还想往代氏那儿送一些桃胶,但葛稚川说孕妇不宜吃桃花泪,便歇了这个心思。   陈家酒楼如今在京城里的名气不小,毕竟陈福的厨艺极佳,做出来的吃食比起宫里的御厨都不差什么,再加上废庄里提供的食材好,酒楼自然有一批手头阔绰的老客。   这些客人几乎每日都会来到陈家酒楼,点上几道招牌菜,最后再来一盅佛跳墙,喝点清茶,吃吃点心,这一下午就过去了。   桃胶能够滋养女子的身体,陈福身为厨子,自然清楚这一点,不过京城附近专门种植桃树的果农并不很多,采出来的桃花泪品质也没有多好,若是质量上乘的,便会被送到宫里,成了贡品,至于那些没有多好的,吃着口感滋味儿都逊了些,陈福也懒得做。   眼下废庄里送了这么一袋子桃胶,白胖的手捏起一粒琥珀色的桃胶,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味儿。   一旁改刀的小徒弟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傅,这些桃胶您准备怎么做啊?”   “就炖糖水呗,反正咱们楼里还有从云南送过来的雪燕,跟桃胶一起,用牛奶炖出来,不止味道极好,还能滋补养身。”   说着,陈福将桃胶跟雪燕都放在水里头泡发,整整泡了一天一宿,换了三回水,桃胶跟雪燕里头的杂质全都冲掉了,体积也胀大不少,陈福这才架起大锅,将材料全都放在瓷盏中,隔水炖煮。   因为陈福的厨艺在陈家酒楼是头一份的,他通常只做一些耗费功夫的大菜,像糖水这种东西,陈福很少插手。   小徒弟闻到了锅里的香味儿,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隔水炖了不到半个时辰,因为怕雪燕炖化了,陈福赶忙起锅,将瓷盅放在瓷盏上,让伙计端了出去。   这碗糖水叫雪中桃,还没有上菜谱,老客新客都不知道,也就没法点这道菜。   好在陈家酒楼的掌柜早就习惯了这种事儿,让小伙计将雪中桃分成数份,哪一桌有女客,便端了一碗送上去。   大业朝风气开放,虽然也有那种酸儒,认为男子为天女子为地,妇人不该抛头露面,但大多数的姑娘家还是会经常出门儿,这陈家酒楼之中自然也少不了女客。   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伙计端着一碗桃胶走了进来。   屋里头只有一主一仆,小丫鬟看着碗里的糖水,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没有点这个,你莫不是送错了吧?”   “姑娘放心,小的没送错,这雪中桃是酒楼里新弄出的吃食,里头放了桃胶、雪燕等物,对女子的身体有益,掌柜的便让小的将雪中桃送到女客面前。”   粉瓷碗中装着牛乳,隐隐能看到里头琥珀色的桃胶,透着淡淡的桃花香气,虽然不浓,却意外地有些馋人。   伙计退下之后,丫鬟将雕花木门仔细阖上,小声道:“小姐,这糖水闻着可真香,您要不要尝尝?”   坐在桌前的陈小姐脸色略有些苍白,今日是她头一回进到这陈家酒楼里,此处的饭菜果真如同传言一般十分味美,食材新鲜,收拾的也干净,虽然价格贵了些,但对于手头宽裕的人而言,倒也算不了什么。   女人微微颔首,细瘦的手指捏着瓷勺,轻轻在碗里搅动了一下,舀起一勺糖水送到嘴边。   此刻糖水已经没那么烫口了,陈小姐刚喝进去,便感觉到一股浓郁的奶香在口中弥漫,这牛乳处理的好,不带一丝一毫的腥气,因为水分少的缘故,更显醇厚香浓,碗里的桃胶跟雪燕,口感弹软,带着淡淡的清香。   一阵暖意从小腹处缓缓弥散开来,女人苍白的面庞也浮现出一丝绯色,看着气色比先前好了不少。   将一小碗雪中桃喝的一干二净,旁边的丫鬟看到这一幕,不由有些愣神。   她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年头也不短了,丫鬟知道小姐胃口小,平日里用饭时根本不愿意动筷子,吃个三两口便了事了。   这陈家酒楼里的菜色不错,小姐今日吃的本就比平时多,那一碗名叫“雪中桃”的糖水,即便滋味儿再鲜美,也不至于吃的一干二净呀?糖水中的桃胶雪燕,陈府也有,厨房的婆子们没少熬煮,往小姐面前送,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酒楼里的糖水就算炖的好,不也还是糖水,能好到哪里去?   “小姐,您今日用的吃食不少,肚子可会难受?”   陈小姐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食客,突然开口:“我记得陈家酒楼里有桃花酒,买上一壶回去尝尝。”   “您身子弱,饮酒……怕是不太妥当。”   “有何不妥?我肠胃虽然弱些,却也不是纸糊的,每日少喝一点便是,你不必太过担心。”   眼见着主子打定主意,丫鬟也不能违拗小姐的吩咐,脸蛋皱成一团,找了小二买下了一壶桃花酒,带着回了陈府。   ------------ 第177章 杨玉兰   葛稚川好歹也是名满天下的神医,但自打搬到了定北侯府之后,他觉得将军夫人看中的根本不是他的医术,而是那些杂七杂八的药方。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只见穿着葱绿色襦裙的妇人缓缓走入正堂中。   妇人生的粉面桃腮,肤白如玉,红唇勾起一丝笑容,俏丽的好似二八佳人,她坐在八仙椅上,从袖笼中掏出两瓶灵泉水,伸手往葛稚川面前推了推。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葛稚川也不是傻子,他清楚灵泉水有多珍贵,天下之大只有将军夫人手上有,别处再无仿品。   平日里想从林盼儿手中拿到一瓶灵泉水都实属不易,眼下这妇人竟然主动取出两瓶。事出反常必有妖,葛稚川没有贸然将灵泉水收下,他板着脸,神情中满是严肃,问:   “不知夫人有何事?”   盼儿是个生意人,她知道葛稚川平日里炼药,最稀罕的就是灵泉水,此刻也不觉得羞窘,大大方方地将自己需要的东西说出口了。   “我想向先生讨一张方子。”   “什么方子?”   又圆又亮的杏眼微微眯起,好像漆黑夜幕上挂着的月牙儿似的,这副俏丽的皮相的确极为美丽,但葛稚川这小老头儿对美色根本没有半分兴趣,甚至态度还有些冷淡。   “避子药。”   葛稚川:“……小老儿记得,先前将军想出了不少法子,什么鱼泡、细绢都用过了,怎么夫人还要用药?”   饶是盼儿脸皮不薄,也不好意思跟一个男人讨论床笫之事,她敷衍道:“先生别管这么多,要是有不伤身的方子,告诉我便是。”   “是药三分毒,就算有灵泉水这种稀罕物,还是会对身体有些损伤,不过平日里注意调养,危害也不算大。”   说着,葛稚川吩咐身边的药童,让他取来纸笔,速度飞快地在白纸上写下了药方。   盼儿看着纸上龙飞凤舞地几个大字,突然想起了先前的杨氏,忍不住问了一嘴:   “杨氏喝下的那种生子药,听起来邪的很,竟然会损耗母体的精气去滋养胎儿,此刻她还没有将孩子流了,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葛稚川捏着两撇山羊胡,咂咂嘴,颇有些不以为然道:“每个人身体的状况不同,杨氏的年岁本就不小,即使每日都喝了紫河车熬成的汤水,滋补的效用也有限,出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过具体是什么时候,却不太好猜。”   盼儿跟杨氏拢共也就见过几回,她不好插手别人家的事情,问过一嘴也就算了。   药童按着方子将药材配制好,盼儿拎着药包往小院儿走,刚一走进主卧,栾玉便直直地迎了上来。   “怎么了?”   看到小丫头满脸的急色,盼儿忍不住问了一嘴。   “方才翟夫人往咱们这送了信儿,说二夫人怕是……不行了。”   听到这话,盼儿愣了一下,刚刚她在葛稚川的药庐里还提过杨氏的事情,哪想到还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得知了杨氏不行的消息,这人未免也太脆弱了些。   “翟夫人是什么意思?”   “她想请葛神医再去翟家瞧上一眼,若是能保住性命的话,便是好事一桩,若是保不住,也不强求。”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杨氏的想法虽然偏激了些,但她也是个可怜人,自打嫁给翟耀后,就没有过过一天的顺心日子,服下了生子药之后才移了性子。   “你去请葛神医过来,我也跟着去一趟翟家。”   栾玉诶了一声,从屋里走出去便找了个侍卫,让他将马车准备好。   几个人一起坐在马车上,葛稚川手里头端着瓷罐,从里头抓了几颗糖渍过的酸梅子,吐完核,咂咂嘴道:“这人还真不经念叨,咱们才刚提起杨氏,她这就不行了,啧啧。”   葛稚川年过六十,因为常年行医的缘故,他经历过的生离死别不知有多少,在听说杨氏不好的消息时,他心中并无太大的波动。   但盼儿却与葛稚川不同,只要一想到活生生的人会在顷刻之间变为冰冷的尸体,她心里头就堵得慌,忍不住催促车夫快着些。   车轮轧在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等一行人赶到翟家时,代氏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了。   盼儿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挺着大肚子的代氏脸色苍白,她小跑着到了妇人面前,拉着代氏的手,只觉得好像摸到了冰块儿,小女人忍不住安抚一番:“姐姐别担心,葛神医医术高明,肯定不会有事的。”   代氏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边领着众人往二房走,一边道:“先前杨氏日日喝着紫河车熬煮的汤水,开始还能有些效果,但最近这一个月,她的脸色越发苍白,时不时就会呕吐,今日竟然还吐出了血。”   只要一想到床上一片殷红的血迹,代氏浑身上下的寒毛便忍不住竖了起来,整个人不免有些胆寒。   主卧外,一个穿着浅紫色裙衫的女子来回踱步,在看到代氏时,娇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声音清脆如同出谷黄莺:   “见过大夫人。”   目光落在女子脸上,盼儿仔细打量了一下,觉得她的模样有些熟悉。   代氏神情冷淡,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想推开主卧的雕花木门,却被那个女子扯住了袖口。   “杨玉兰,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杨玉兰的名字,盼儿霎时间想起了这女子的身份,记得代氏先前提过,二夫人杨氏有个妹妹,名叫杨玉兰,成了寡妇之后便搬回了京城,与翟家二爷翟耀早就私定了终身,虽然没有名分,但暗地里却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夫妻了。   此时此刻杨玉兰趁着杨氏病重,出现在翟家,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实在是说不好。   余光扫了杨玉兰一眼,盼儿发现她骨架纤细,皮肉匀白细腻,身上带着几分清雅的气质,就跟空谷幽兰一般,若是只看外表,的确无法想象她会做出与姐夫私通的这种腌臜事儿,真是人不可貌相。   “大夫人,屋里头血气重,您现下可是双身子的人,万一被冲撞了,这可如何是好?”   即使隔着薄薄一层门板,站在石阶儿下头,盼儿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她的嗅觉比普通人要灵敏许多,心中已经猜想到杨氏的情况怕是不好了,便贴着代氏的耳廓,小声道:   “姐姐,莫要耽搁时辰了,二夫人的身体为重。”   代氏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她一把将杨玉兰的手给甩开,皮笑肉不笑道:“杨二小姐,无论如何弟妹都是我们翟家人,亲人之间哪里还怕血气冲撞?多谢杨二小姐费心了。”   杨玉兰身量纤瘦,她又刻意扮成那副娇柔的模样,此刻被代氏推得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柔嫩的手掌在青石板上狠狠蹭了一下,皮肉都渗出血丝了。   “玉兰!”   不远处传来男人的低吼声,盼儿转头一看,发现是翟耀几步冲到近前。   代氏看着面前的小叔子,心里头甭提有多膈应了,她也没有给翟耀留颜面,直截了当道:   “你媳妇已经病入膏肓了,我带了葛神医过来给她诊治,偏偏这位杨二小姐将我拦在门外,到底是什么心思,二弟你好好想想。”   说完,代氏根本不想听翟耀的辩驳,伸手将门板给推开,盼儿忍不住抿了抿嘴,秀气的柳眉紧紧皱着,强行压抑住想吐的冲动。   一行人进了屋后,盼儿发现屋里头有不少丫鬟守在床榻前头。   一个骨瘦如柴的妇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原本质料上乘的被褥,现下被血染了一层,瘦成纸片的女人脸色蜡黄,双目半睁半合,那副形容枯槁的模样,比起先前好像整整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扫了一眼杨氏微微凸起的小腹,盼儿实在想不明白,像翟耀那种三心二意的男人,哪里值得杨氏拼死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葛稚川走上前,将布包打开,从中取出了一根金针,在杨氏身上扎了几下。   “夫人,把瓷瓶给我。”   听到这话,盼儿后知后觉地从衣袖中将灵泉水取了出来,葛稚川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一把掰开了杨氏的下颚,将透明澄澈的灵泉水直接灌进了女人口中。   灵泉配以金针,效果的确不差,杨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虽然远远比不上普通人,但也比方才那副濒死的模样强上许多。   两手死死捏住锦被,杨氏睁开眼,盯着床头的葛稚川,没有半点儿开口的意思。   “二夫人,小老儿再问你一回,你还想不想活?”   这世上没有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但杨氏却很想为翟耀生一个嫡子,她嫁到翟家这么多年,眼见着庶子庶女一个个出世,但她的肚子却半点儿消息都没有,面对公婆的责难与白眼,杨氏心头疼的好似刀割一般。   枯瘦的手掌轻轻覆上小腹,看到杨氏眼里的犹豫之色,代氏死死咬牙,恨声道:“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就算现下不落胎,你也活不到临盆的时候。你知道翟耀现下在哪儿吗?他在院子外面陪着杨玉兰,你若是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杨玉兰的,你可愿意?”   杨氏双目圆瞪,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几乎丢掉了性命,只为了给翟耀生下一个嫡子,而那个男人却在陪着她的妹妹。   杨玉兰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两人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这世上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为何杨玉兰要盯紧了翟耀,甚至还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情?   嘴里发出呵呵的出气声,眼见着女人的胸脯好似破旧的风箱,不断上下起伏着,盼儿杏眼中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怜悯。   说起来,杨氏也是个可怜人,从她嫁给了翟耀的第一天,命运便已经是安排好的了。   两行泪水从浑浊的眼中涌出,杨氏喃喃道:   “我想活下去。”   听到这话,葛稚川二话没说,赶忙写下了堕胎的方子,将药方交给代氏,由她手底下的丫鬟买了药材,亲自在小厨房里盯着,熬好了才端到房中。   杨氏体内的精气大部分都被腹中的胎儿给吸收了,整个人十分虚弱,即使想要打胎,落胎药也必须用温和一些的,若是服下了虎狼之药,要不了一时三刻,杨氏便会暴毙而亡。   正因为这一剂落胎药十分重要,代氏才不敢让二房的丫鬟插手。   杨氏先前服下了生子药,性情大变,将手底下的丫鬟折磨了许久,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也足够那些下人们记恨的了,在这种关头,若是杨玉兰将她们其中的几个给收买了,在药里稍微动些手脚,杨氏怕是熬不过这一关。   熬药的同时,葛稚川开始给杨氏施针,细如毫毛的金针刺在女人周身的大穴上,止住了不断流逝的精气。   ------------ 第178章 暗通款曲   杨玉兰与翟耀此刻呆在庭院中,下人们拿了金疮药,翟耀满脸心疼的将药粉涂抹在渗出血丝的伤口上,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开口道:   “方才大嫂只是太过心急,并不是有意伤害你的,玉兰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女人低垂着眼帘,柔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配上她身上那种淡雅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玉兰明白,大夫人是记挂着姐姐的身体,才会在一时情急之下推了妾身,不过姐姐先前服下了生子药,又折腾了好几个月,即便葛稚川是名满京城的神医,想要将她救回来,怕是也不是什么易事。”   杨玉兰比起杨氏小小整整三岁,今年二十有七,因为还没有生产过的缘故,她的脸蛋身段儿都显得非常年轻,眉眼处带着淡淡的愁绪,翟耀在杨家看到杨玉兰第一眼,就对她动了心思。   翟耀常年流连于花丛之中,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看上了个寡妇自然不会将心思按捺住。   杨玉兰更并非贞洁烈女,她之所以从苏州回到京城,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好归宿,下半辈子能够风风光光的过活,不必再吃苦受罪。翟耀虽然已经娶妻纳妾,但身份足够高,亲妹妹是当今皇后,正妻还是她的嫡亲姐姐,再加上姐姐嫁到翟家多年,都没有生下嫡子,要是她有个一儿半女的,在翟家的地位就会比杨氏还高,这样的男人对于杨玉兰而言,实在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眉来眼去了一阵儿,翟耀想让杨玉兰当贵妾,但杨氏却死活不愿意,说什么姐妹共事一夫是天大的笑话,正经人家可丢不起这个脸面,因为主母一再阻拦,杨氏又怀了身孕,翟耀想要个嫡子,这段时日便没有再提纳贵妾一事。   哪想到杨氏这一胎并不是自然怀上的,而是服下了生子药,别说平安将孩子生出来,就是想保住杨氏的性命,都不是什么易事。   如此一来,翟耀心里头也对杨氏生出了几分埋怨,认为她为了阻止自己纳妾,什么阴私的手段都使出来了,这种善妒又生不出孩子的妇人,触犯了七出中的两条,不将杨氏休离都算是好的,他对正妻哪里还能有什么怜惜?   “杨氏当真是胡闹,十几年都生不出孩子,我也没有责怪与她,偏偏这妇人动了歪心思,竟然还弄出了生子药,将家里折腾的乌烟瘴气。”   将翟耀脸上的厌恶之色收入眼底,杨玉兰不由幸灾乐祸,不过她面上却不会表露出分毫,微微皱着秀眉,神情中的忧色都快藏不住了,盈盈抬眼看着男人,柔声开口:   “无论如何,还是姐姐的身体最重要,她不希望我入府,那就算了,再等一段时间也无妨,反正只要二爷还对我有心,名分并没有那么重要……”   说着,女人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泪珠儿要掉不掉的模样让翟耀看着,心里头甭提有多难受了。   伸出手臂将身段娇柔的女子搂在怀里,翟耀保证道:“玉兰你信我,等到杨氏熬过这一关,我一定会将你接进府。”   “玉兰不希望二爷为难、”   “不为难。”翟耀紧紧握着杨玉兰的手,好半晌都没有松开。   此刻盼儿呆在主卧中,即便葛稚川的针法玄妙,让杨氏不再呕血,但屋里头的那股血腥气还是十分浓郁,她有些受不了了,推开门直接走到了院内,看到翟耀拉着杨玉兰的手,那副深情专注的模样看在盼儿眼里,就跟趴在脚面上的癞蛤蟆一般,甭提有多膈应了。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惊动了杨玉兰,她赶忙将手抽出来,眼神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警惕。   这女人虽然梳着妇人的发髻,但皮肤匀白细腻,好似抹了一层猪油似的,模样娇艳俏丽,比起自己强了不少。   “不知这位夫人是?”   盼儿看不上杨玉兰,也没有搭理这妇人的意思,冲着翟耀微微颔首,便坐在了庭院中的石凳前头,有丫鬟端了一碗清茶过来,小手掀开茶盖,吹散了上头氤氲的水汽,却没有动口。   杨玉兰脸上满是怯弱,纤细的身子轻轻颤抖着,翟耀心中涌起一丝不满,不过他想到盼儿的身份,知道这妇人是翟家开罪不起的,便只能强忍下这股火气。   “这是陈家酒楼的老板娘。”   杨玉兰刚回京城不到一年,并不清楚盼儿的身份,她虽然听说过陈家酒楼的大名,却不知道这酒楼背后站着定北侯府。   想到一个小小的商户竟然敢对她甩脸子,杨玉兰喉间好像被一团棉花噎住似的,上不去下不来,甭提有多难受了。   眼里划过一丝阴鸷,杨玉兰盯着女人的背影,藏在袖笼中的手死死握拳,修剪得宜的指甲掐在肉里,留下了一道道月牙状的印子。   代氏手底下最得力的丫鬟很快端着药汤回来了,盼儿没有进房,在外头等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代氏跟在葛稚川身后,两人一并走出来。   盼儿走到代氏面前,看着女人面色苍白,额间冒出了几滴汗珠儿,赶忙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擦拭了几下:   “杨氏的身子骨怎么样了?”   一旁的葛稚川听到动静,有些不满道:“夫人这是信不过葛某的医术?不过是一剂打胎药罢了,让小老儿出手,根本就是大材小用。”   “是是是,今日劳烦先生走这一遭,的确是杀鸡用了宰牛刀,先生辛苦了。”一边说着,盼儿两手抱拳,似模似样的给葛稚川作揖,葛老头也是个脸皮薄的,哼哼一声之后,便紧紧闭上嘴,没再说些别的了。   跟代氏一起在翟家的小园中走了一会儿,盼儿想起杨玉兰,忍不住皱了皱眉:“那位杨二小姐如今没名没分的呆在府里,实在是不像话。”   “可不是吗?偏偏我那二叔被迷得神魂颠倒,按说杨玉兰也不是那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五官不过秀气,哪里会让男人痴迷到这种地步?”   柔若无骨的小手摘了一片鲜绿的叶片,放在鼻间嗅着那股浅淡的清香,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是否美貌还在其次,男人不就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女人?杨玉兰死了丈夫,一个寡妇呆在京城,皮相又生的好,你那二叔本就愿意拈花惹草,对自己的小姨子怜爱非常,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代氏面上露出几分厌恶,点了点头,想起杨氏打了胎之后的模样,忍不住哼了一声:“就算他再喜欢杨玉兰,也不可能将人光明正大的娶进来,要是杨家不嫌丢人,就让嫡出的女儿当个外室算了,反正他俩老早便做出了那档子事儿,想来也是不要脸面的……”   如今翟家正乱着呢,盼儿不想给代氏添麻烦,便没在此处多待,确定杨氏不会出什么大事,她就带着葛稚川一起坐着马车回了废庄。   方才从药庐里拿到了避子药,栾玉拎着药包去了厨房,架起瓦罐,在里头加上了三碗沁凉的井水,随后放入药材,用小火将里头的井水熬成一碗,这才将乌漆漆的汤药端到了房里。   盼儿闻到那股药味儿,便觉得有些膈应,正犹豫着喝还是不喝,褚良便回来了。   男人掀开帘子走进屋,看着小媳妇手里端着药碗,英挺的剑眉登时紧紧皱着,鹰眸中满是浓到化不开的担忧,急声问:“媳妇可是哪里难受,为什么要喝药?”   小手摆了摆,等到房里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了下去,盼儿抿了抿唇,哼哼道:“这是葛神医开的避子汤,喝下去之后便能敦伦了,若是将军今夜安安生生不会生事,我也不必喝这种苦药。”   听到这话,褚良好似被噎住了一般,呐呐闭上了嘴,看着那碗药汤时,黑眸中甚至还带着浓浓地期待。   毕竟小媳妇不喜欢细绢布、鱼泡之类的东西,若是不喝下避子药的话,他怕是只能当和尚了。   跟小媳妇成亲这么多年,头一回生小宝时,褚良在边关打仗,并没有陪在盼儿身边,但当毓秀出生之时,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女人生产到底有多艰难,跟阎王爷就隔了一层薄纱,一旦将这层纱给掀开,他的盼儿就没有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男人心底便涌起了无尽的恐慌,比起孩子,褚良更看重自己的发妻。   眼见着盼儿将苦涩的药汤一滴不剩地喝进肚中,褚良一把将小女人打横抱起,大阔步往外走。   “这是要去哪儿?”   褚良没吭声,脚步不停,直接将小媳妇带到了马棚。   夏日里天气本就温热,马棚里一阵阵臭气涌来,盼儿忍不住捂着鼻子,见着牵起了一匹马,往外走来。   蒲扇般的大掌掐住了纤细不盈一握的小腰儿,小女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坐在了马背上。   男人翻身上马,女人纤瘦细致的脊背紧贴着褚良的胸口,即便隔着几层衣料,盼儿依旧能感受到从褚良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   马蹄声哒哒作响,盼儿觉得有些热,忍不住挺直了身子,哪想到一只胳膊环住了她的腰,稍一用力,就将人搂在怀里。   薄唇贴着细致的耳垂,褚良闷笑一声:“记不记得离废庄不远的地方有个温泉,最近一段时日你来回奔波,也疲乏的紧,正好在汤泉中泡一泡,也能解解乏。”   这话乍一听好似挺有道理的,但仔细一琢磨却有些不对味儿,方才从废庄离开之前,她刚喝了避子汤,跟面前这个双眼发绿的男人一起泡温泉,不止不能解乏,反而会更加疲惫。   而且那温泉虽然没人去,却是在荒郊野外的地界儿,幕天席地即便没人看,但若是将身上的衣裳全都褪下来,做出那等亲密的事情,盼儿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越想小媳妇就越是害羞,耳根变得又红又烫,扭过腰,小手推搡着男人的胸膛,偏偏她力气根本比不过常年习武的男人,三两下就被褚良制住了,靠在结实的胸膛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盼儿声音又娇又甜,平日里说话都给含着蜜似的,此刻夜半无人,只有夫妻两个骑着马在山林中前行,褚良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当即眸色深沉了许多。   等赶到汤泉时,男人将缰绳系在树干上,主动帮着盼儿解开腰间的系带。   漆黑天幕上挂着一轮明月,浅白色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周围传出隐隐约约的鸟叫声,盼儿羞的浑身发红,细白的手臂缠住了褚良的脖颈,这才不至于掉入水中。   等到天光蒙蒙亮时,盼儿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她躺在汤泉边上的一块黝黑的岩石上,身上盖着男人的衣裳,环视一周,她发现褚良正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好像在看着什么。   “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略有些沙哑,此刻一开口,喉间便传来微微地刺疼,昨晚上折腾的太过厉害,现在就是恶果。   褚良没有回头,只见他弓着腰,脊背绷紧,整个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地猛兽一般。   盼儿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草丛里究竟藏着什么。   过了一眨眼的功夫,褚良突然昂首阔步走回来,盼儿定睛一看,发现他手里头提着一只灰扑扑毛茸茸的小东西。   被拽着后颈的肉,小东西明显有些不舒服了,嘴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这是?”   “小狼崽子,说不定是大灰的种。”   盼儿有些怀疑:“废庄附近只有大灰一匹野狼吧?难道还有一匹母狼藏着?”   “这谁知道,反正遇上了,咱们就带回去养着。”   盼儿忙不迭地将小狼崽儿抱在怀里,小东西还没长牙,在女人怀里头来回转圈,抽着鼻子仔细嗅闻着,因为常年饮用灵泉水的缘故,动物对盼儿要亲近许多,原本在褚良怀里挣扎不休的小狼崽儿,霎时间便老实了不少,乖乖趴在女人腿上,毛脑袋在盼儿胸前蹭了蹭,明显是有些饿了。   小媳妇匀白的小脸儿涨得通红,她才刚生下毓秀不久,虽然小姑娘身边有乳母照顾着,但她身为母亲,有时候还是会将毓秀抱到跟前,亲自喂养孩子。   因为这个缘故,盼儿一直没有喝回奶汤。   褚良忍不住笑骂道:“这小畜生竟然是个色胚子,竟然想跟本将军抢食、”   话还没说完,盼儿便急急地伸手去捂褚良的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盼儿将衣裳穿好,抱着小狼崽,跟褚良一起骑马回到了废庄。   刚一回到小院儿,野狼跟獒犬便急急地冲了过来。   平日里它们一看到盼儿,便跟疯了似的,可劲儿地在女人身上蹭着,就为了得着些灵泉水,但今日却有些不同,还没等冲到近前,野狼便顿住脚步,鼻子抽了抽,四处嗅闻着,大尾巴来回扫在地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 第179章 吐血昏迷   野狼油绿油绿的眼珠子盯着盼儿,准确的说是盯着小女人怀里头的小东西。   褚良站在她身边,大掌提着小狼崽后颈上的软肉,直接将这野物放在了地上。   抓小狼崽时男人特地打量了一番,确定这是匹小母狼之后,才将小东西带回废庄,要是公狼的话,大灰即便不会咬死这小狼崽,估摸着也没什么好心眼,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一屋不容二狼。   两只野物凑在小狼崽身边,可劲儿地嗅闻着,小东西大抵是被吓坏了,盼儿透过那张毛脸都能看到深深的恐惧,它拼命地打着哆嗦,当真是个可怜人儿的。   将怀里头装着灵泉水的瓷瓶儿取了出来,一看到灵泉这等稀罕物什,獒犬蹦了个高,好悬没扑进小女人怀里,褚良从小媳妇手中接过瓷瓶,在院子里将两只活蹦乱跳的野物喂好了,这才进了屋,用铜盆里已经凉透了的水洗了洗手。   昨天晚上痴缠了一夜,那块黝黑石板又硬又凉,躺在上头睡了一整宿,盼儿只觉得腰肢脖颈都酸疼的很,好似被针扎一般。柔白细腻的小手伸到背后,想要揉按着酸胀的筋肉,偏偏小女人手臂短,弄着总有些不太方便。   褚良见状,几步走到了盼儿面前,拉着小媳妇的腕子,让人趴在软榻上,粗粝的大掌时轻时重地揉按着娇软的身子,脖颈处传来的阵阵疼痛,让盼儿忍不住娇呼一声,杏眼中水光潋滟,微微松散了襟口露出了点点花瓣般的痕迹,褚良喉间一紧,手上的动作略微顿了顿。   男人在朝中也算是一员猛将,上了战场更是令敌人闻风丧胆,在众人眼里,褚良就是个煞气凛然的英武汉子,哪想到到了闺阁之中,伺候起媳妇来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懈怠,瞧着这人专注的神情,俊朗刚毅的面容紧绷,脸上瞧不出半分笑意,模样颇有些瘆人,哪里像是在给自家夫人揉按肩膀?   在废庄里头歇了好几日,这天盼儿倒出空来,带着栾玉,跟周庄头一起去了赌石坊。   赌石坊院里头放着的全都是毛料,架子周围站了不少人,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滚圆,仔细研究着石料,希望能透过那层石皮,瞧出哪块毛料里头会有原石。   这间铺子曾经开出过不少稀罕物,诸如蓝水、紫罗兰之类的翡翠,都是上好的玻璃种,馋的人心痒难耐。因为名气早就已经打出去了,来的客人自然不少。   盼儿上二楼之前,看到了一个年纪轻轻的书生,那人五官生的普通,但面皮却白净的很,眼中流露出一丝疯狂之色,死死盯着面前那块灰白的石头,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掌柜的走在盼儿身边,顺着女人的视线往院子里看,压低了声音道:   “那书生名叫卢仁,先前在咱们赌石坊中赚了六百多两,有了钱之后,将媳妇都给休了,真是……”   闻言,盼儿忍不住多看了这书生一眼,也没觉得此人有什么特别的,赌石与赌钱没有多大区别,输赢都是常事,就算一开始能在赌石坊中赚了银钱,但这也不是长久营生,及时收手才是正途,眼下卢仁竟然连家都给拆散了,可见此人也是个没有远见的。   走上了二楼之后,盼儿吃着酸梅子,废庄里的杨梅都不小,腌制后酸甜可口汁水充沛,小女人一连吃了四五颗,牙根儿都被酸的微微有些发软,这才住了口。   将锦帕浸在水里,仔细擦了擦略有些粘腻的指头,就有伙计抬上来大小不一的毛料,进了房中。   掌柜的年纪不小,看着年轻貌美的将军夫人,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敬佩,一开始他认为将军夫人只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哪想到此女在赌行上竟然也有极高的天赋,经过她手的原石,里头到底会不会出绿,有怎样的品相,夫人都能大差不差地给辨别出来,这种手段还真是神了。   因为这个,赌石坊最近赚了不少银子,掌柜的又托了镖师从缅甸买回来一批新的原石,省的供不上客人们挑选。   这几年盼儿一直没有干粗活儿,手上保养的连个茧子都没有,手背上的皮肤柔腻,如同冬日的冰雪,与色泽黯淡的石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掌柜的扫见夫人微微挑起的红唇,颊边露出了浅浅的梨涡,就猜到这块石料估摸着能值些银子。   等到盼儿将屋里所有的毛料都一一看过摸过之后,她心里大致有数了,知道这些石料大致相同,里头都有翡翠,不过大多数品相都并不算好,只有一块毛料灵气浓郁,那种粘稠到了化不开的灵气,比起灵泉水都要诱人,里头的翡翠肯定比之前那块蓝水要更加出众。   这样的毛料若是随便放在院子的木架上,被人花一百两银子买下来,那他们可就吃大亏了。   平日里盼儿虽然不是什么抠门的性子,但放在嘴边的肥肉她可不会嫌弃。   “让李师傅将这块毛料开个窗。”小女人一边擦手,一边说道。   听了这话,屋里头的伙计片刻都不敢耽搁,蹬蹬跑下楼将胡子花白的李师傅带了上来。   “小的见过夫人。”   盼儿赶忙侧过身子,她虽然是朝廷的诰命夫人,但若是受了老人家这一礼,心里头还是有些过不去。   “李师傅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我瞧着这块石料不错,劳烦您用锉刀将石皮磨一磨。”   老头儿虽然年纪大了,但下手时却十分稳当,手里拿着锉刀,对着人脑袋那么大的石头便开始动手,石皮如同雪花般,噗噗的往下掉,周围人信得过夫人的眼光,一个个紧紧盯着那块石料,眼睛眨也不眨。   “出绿了!”   不知谁喊了一嘴,声音有些大,吓得盼儿一个激灵,下意识扭头看着石料,发现开了窗的位置露出了一块透明的部分,那种油润到极致的绿色,分明是帝王绿!   帝王绿是翡翠中的极品,小小一块便价值千金,只要种水足够好,想买玉料的人肯定多如过江之鲫。   盼儿手底下这赌石坊也开了一段日子,但帝王绿还是头一回开出来,怪不得她刚才感受到了那般浓郁的灵气,原来是出了一块极品。   李师傅这辈子都没有亲自开出过极品的帝王绿,此刻老人家满布皱纹的脸上渗出了死死热汗,一滴水珠儿砸在了地上,他手上的动作停了,足足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处理手上的毛料。   眼见着灰白色的石皮一点点剥落下去,那块翡翠原石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眼前,即使原石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和打磨,那种鲜嫩欲滴的色泽让盼儿移不开眼。   这块翡翠个头不小,足足有两个拳头那般大,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看着面前的好东西,李师傅呼吸都急促了许多,他将翡翠放在桌上,咽了咽唾沫,声音沙哑道:   “夫人,小的这辈子经手了不知多少块原石,从来没见过玻璃种的帝王绿,如今将这等稀罕物开出来了,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屋里头除了盼儿主仆之外,剩下的都是赌石坊的伙计,这些年纪轻轻的汉子看到帝王绿,一个个眼珠子都转不动了,面上露出几分贪婪之色,好在这帮人脑袋里还存有几分理智,知道眼前的将军夫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就算帝王绿再好,拿着银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盼儿扫也不扫那些伙计半眼,她缓缓走到桌前,细腻指尖轻轻从翡翠上头拂过,身后的栾玉上前一步,小声道:“夫人,咱们要不要先回去?这块帝王绿实在是太珍贵了,留在铺子中怕是有些不妥……”   听到这话,盼儿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也好。”   说着,她让伙计取来了木匣,在盒中铺着一层柔软的细棉布,小心翼翼地将帝王绿放在里头,神情中带着谨慎,生怕自己将翡翠磕着碰着了。   又挑出了几块品相不错的毛料,盼儿刚打算从赌石坊中离开,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怎么了?”怀里头抱着沉甸甸的木匣,盼儿站在楼梯口,听到底下的动静,一时间没敢往外走。   周庄头飞快地跑下楼,看了一眼,面上露出了一丝古怪之色,小声道:   “那个叫卢仁的书生,刚刚吐血昏迷了。”   “怎么会?”盼儿有些怀疑的看着周庄头,她不久前才见到卢仁,那书生的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身子骨明显不差,为何会突然吐血昏迷?   抹了一把脸,周庄头解释道:“卢仁先前在铺子里赚了些银子,之后便日日都过来一趟,一开始赢的多输的少,最近他赌的大,买的都是五十两一块的毛料,即便手中有些积蓄,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他选中的石料开出来了一块豆种翡翠,只有手指头那么大,连半两银子都卖不上,约莫这人是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一时间郁结于心,才会吐血昏迷。”   “把人送到医馆中,好好诊治,无论如何都得保住卢仁的性命,否则传出去也会影响咱们赌石坊的名声。”   盼儿坐着马车离开之后,掌柜的马上派了李家兄弟将卢仁送到了医馆。   李家兄弟都是李师傅的孙子,一个叫李大山,一个叫李小山,兄弟俩生的高大健壮,抬着昏迷不醒的卢仁一路小跑,跑过了两条街,去了京里头最出名的宝和堂。   “大夫!快来救人!”   李大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将卢仁放在床板上。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走到近前,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色,开始给他诊脉。   “这是急火攻心导致的病症,这位公子到底年轻,底子不差,病症虽然来的又急又凶,但只要好好将养着身体,情绪不要有太大的起伏,便没有什么大碍。”   说话间,老大夫在纸上写下了药方,让药童帮忙抓了药,李大山从怀里掏了银钱给他,之后便四处打听着,好不容易才问清楚了卢家的位置,便背着卢仁往卢家的方向走。   老旧的门板被敲得砰砰作响,卢母也不是什么好性儿,嘴里头骂骂咧咧的走过来:“敲什么敲?我又不是聋子!”   木栓被打开,卢母先看到一脸凶相的李大山,身上那股嚣张的气焰立刻就收敛了,之后她又扫见趴在李大山背后的卢仁,见着儿子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卢母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似的,嗷的叫了一声。   “我的儿,哪个杀千刀的把你弄成这样?我们孤儿寡母活在世上,日子过的本就艰难,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做出这种恶事?”   眼见着卢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李家兄弟两个只觉得耳朵生疼,他们将卢仁带到院子里,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伯母,卢仁方才去了我们赌石坊,因为输了银子,一时间急火攻心才会昏迷过去,只要好生将养一段日子,便能恢复如初。”   说完这话,李家兄弟就要往外走,岂料卢母扯着李小山的袖口,不依不饶道:“就是你们将我儿子打成这样,今天要是不赔钱的话,就别想从我家里走出去。”   李小山的脾气比他哥要火爆几分,看到面前老太太蛮不讲理的模样,心里头一股邪火往外冒,一把将人甩开,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儿子自己不中用,竟然还想讹上我们哥俩,脸皮还真是厚。”   说完,李小山拍了拍手上的泥灰,大摇大摆地从卢家走了出去。   卢母被李小山推得一个踉跄,若不是及时扶住了墙,怕是也得摔个好歹,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男人离开,卢母知道这二人不是好惹的性子,她吓得心惊胆战,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根本不敢追上去。   揉了揉发疼的老腰,卢母走进屋,看着倒在床上面露痛苦之色的卢仁,她心里头又气又心疼,拿着桌子上的药包急匆匆地进了厨房,给她的宝贝儿子熬药去了。   ------------ 第180章 卢仁杀母   卢仁因为急火攻心昏迷过去,实际上也不算什么大毛病,被卢母捏着鼻子将乌漆漆的药汤灌入肚中,大抵是汤药又腥又苦的滋味儿着实难捱,面色惨白的年轻男人紧紧皱眉,缓缓睁开双目。   卢家母子相依为命,卢仁说是卢母的命根子也不为过,先前他昏迷不醒,将卢母吓得心肝直颤悠,嘴角都因为上火起了一个个燎泡,舌头稍微一舔便涌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甭提有多难受了。   眼下见着儿子醒了,妇人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笑意,拉着卢仁冰凉的手,哽咽道:   “我儿,你受苦了,赌石坊那些杀千刀的真不是人,竟然敢如此为难与你,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刚刚清醒过来,卢仁脑袋如同装着浆糊一般,混沌一片,此刻听着妇人刺耳尖锐的哭诉声,男人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更为难看,以手抚额,强忍着心中的不耐道:   “娘,都是我不好,因为输了银子,一时间没想开,这才会昏迷过去。”   “我看那间赌石坊就是黑店,专门骗钱的,先前你在那儿赢来的六百两银子,这段日子一分不剩全搭进去了,眼下咱们还欠着二百两,你我又没有什么来钱的法子,这可如何是好?”   卢母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内宅妇人,此刻因为二百两银子的外债压在肩头,她又急又慌,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转着圈。   卢仁被她转的眼晕,忍不住道:“不是还有刘玉莲吗?她前几日刚将贴身的肚兜儿送给儿子,像这种恬不知耻的女人,除了嫁进咱们家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出路。”   听到这话,卢母双眼陡然亮了起来,满脸尽是欣喜:“你说的对,娘赶紧请媒婆去刘家提亲,刘员外家底殷实,娶了刘玉莲之后哪里还愁没有银子?”   说罢卢母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屋里只剩下卢仁一个,他口中干渴的厉害,若是换了往常,章氏早就殷勤地将水端到床头,但如今他跟章氏早已和离,就连唯一的女儿囡囡也被赶到了章家,自然没有人会在卢仁难受时悉心照看着。   卢家对面住了个媒婆,卢母将门敲开,给了半吊钱让媒婆去刘家说亲。   因为家里头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卢母实在是舍不得银子置办像样的彩礼,反正在她眼里,刘玉莲已经是卢家的人了,根本无需多花银钱,便只让媒婆带着两匹细棉布去了刘家。   刘员外本就是个生意人,一开始瞧着卢仁的相貌学时还不错,动了将女儿许配过去的心思,哪想到卢母竟然带了两匹细棉布过来,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心里越想越气,刘员外根本没有商谈婚事的心思,直接吩咐家丁将卢母送来的东西全都扔出去,卢母被两个粗使婆子推搡着赶出门外,好悬没有摔在地上。   卢母实在没想到刘家竟然如此不讲情面,就因为聘礼少了些,便如此无礼地对待她。   想起卢仁先前说过的话,卢母心中涌起一股恶念,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一屁股坐在了刘家门外,扯着嗓子叫喊着:   “大家给我评评理!刘家小姐玉莲自己不知廉耻,将贴身的肚兜儿送给了我儿子,赤.身.裸.体地在我家呆了好几日,那水红色的肚兜儿上绣着并蒂莲的图案,还在我卢家收着呢,两个小儿女已经私定了终身,偏偏刘家嫌贫爱富,非要悔婚……”   刘家上下都被卢母的话给惊呆了,刘员外站在门口,恨不得冲上前撕烂了这老虔婆的嘴!   他只有玉莲一个女儿,原本希望姑娘家有个好归宿,但现下却被这老货将闺名毁的一干二净。   刘家位于主街,周围来往经过不少行人,大多都是熟面孔,听到了将贴身小衣送出去的这种香艳事儿,闲的五脊六兽的汉子们驻足在大门口,交头接耳不知在小声嘀咕什么。   像这种毁人清誉的事情,大多都是假的,不能信以为真,偏偏卢母能将肚兜儿上的花纹都说的一清二楚,有模有样实在是由不得人不信。   刘员外被气的浑身哆嗦,两眼一翻白,竟然直接昏迷过去。   躲在门后的刘玉莲看到这一幕,双目便如同泉眼一般,不住地涌出泪来。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先前情到浓时送出的小玩意,到了此刻竟然成了催命符,女子贴身的物件儿本就不能拿到外人眼前,毕竟在大业朝最是看中女子的闺名,此时此刻她的贞洁蒙上了灰,还丢了刘家的颜面,她以后该如何是好?   越想就越是绝望,刘玉莲自觉没脸再面对外人,她哭着跑到了房中,一头栽倒在床上,双肩不住抖动,那副模样简直可怜极了。   刘府的下人也不是吃素的,看着还在门外满嘴胡说的卢母,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忙不迭从门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死死捂住了卢母的嘴,将人拖到了院子里。   此时此刻卢母才知道害怕,浑身颤抖的好似筛糠一般,她想要叫喊,但周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   被粗使婆子狠狠教训了一通,卢母浑身疼的厉害,鼻青脸肿地回了家。   她怀里头抱着那两匹细棉布,嘴里骂骂咧咧,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吐。   卢仁看着亲娘这副凄惨狼狈的模样,一时间也骇了一跳,赶忙问道:   “娘,这是出了什么事?”   卢母嘴里呸出了一口血沫子,哑声道:“刚刚为娘去刘家提亲,哪想到那刘员外是个嫌贫爱富的,看不上我拿出来的彩礼,便直接将我赶出来了,当时为娘气的狠了,一时嘴快,将肚兜儿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吐露出来。”   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弄明白,卢仁的脸色发黑,如同锅底一般,难看极了。   看到儿子满面狰狞,卢母唬了一跳,强作镇定道:“就算跟刘家的婚事成不了又如何?咱们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卢母话音未落,卢仁高高扬起手,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了卢母脸上,这一下男人没有吝惜气力,直将妇人打的满嘴鲜血鬓发散乱,那副狼狈的模样,简直跟街边上的乞丐没有半点差别。   母子二人狠狠撕打在一处,即便卢仁身子骨并不算健硕,到底也是个年纪轻轻的男人,男女在体力上天生便有着巨大的差距,卢母被卢仁按在地上,一手抓着头发,狠狠往青石板上撞。   殷红的鲜血伴随着凄厉的叫喊声在院中回荡,街坊邻居听到了动静,纷纷跑到卢家前头,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砰砰地敲门声唤回了卢仁的神志,他看着进气少出气多的卢母,手上一抖,面上满是惊恐之色,连滚带爬的到了门口。   卢母就算千不好万不好,也是他的亲娘,现下马上就要丢了性命,万一被外人知晓,他下半辈子怕是就没活路了。   心里转过这个念头,卢仁眼中划过一丝狠色,从厨房里拿出了菜刀,用力往自己身上划了一下。   只听哐的一声,老旧的木门被人从外撞开,邻居家的几个汉子看到院中鲜血淋漓的惨状,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   “快去请大夫救救我娘,刚刚的歹人跑了,先救人再说。”   冲进卢家的人想破脑袋都不会猜到,将卢母打的半死不活的竟然是卢仁,他们飞快地将大夫请过来,但卢母因为伤势太重,熬了大半天便死了。   断气时卢母双目圆瞪,青白的脸上满是不甘之色,看着便十分瘆人。   卢仁看着自己亲娘这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吓得肝胆欲裂,但他面上还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短短几日便瘦的如同骷髅一般,强忍着心中的惊恐与愧疚,将卢母下葬了。   得知卢母去世之事,刘家飞快地将刘玉莲送到了乡下,当初这位刘小姐虽然与卢仁情深意浓,但到底没有迈出最后一步,先送回老家,等到过上几年,京城里的流言蜚语稍微平息了些,再将人接回来谈婚论嫁也不迟。   跟刘家的亲事没了指望,亲娘又死在了自己手里,卢仁整日过的浑浑噩噩的,每当夜幕降临,他都会想起卢母那副狰狞恐怖的模样,这种日子过了没到半年,卢仁就疯了,成天嚷嚷着自己不是故意杀母的。   老邻居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有歹人夺去了卢母的性命,后来听到卢仁的话,才弄清楚事实真相。   想到表面斯斯文文的卢仁胆敢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份狠辣实在是令人胆寒,即便这人如今已经变得疯疯癫癫,但邻居们仍然不敢靠近卢仁,有个大胆的小丫头将这丧尽天良的畜生告进了官府。   杀害生母是十恶之一,罪无可赦,卢仁被官府判了斩立决,在东门的菜市口被砍掉了脑袋。   卢家发生的变故章氏也有所耳闻,不过她早就跟卢仁和离了,自然与那个死人没有半点儿干系。   因为做绣活儿的手艺不错,章氏前些日子还进了京里头最有名气的锦绣楼,给荣安坊做香包,虽然香包这种不起眼的物件儿赚不了多少银子,但定北侯府可是大主顾,积少成多之下,收入也可观的很。   章氏跟囡囡在娘家住着,由于没了卢家母子这对血蛭的磋磨,她每月赚来的银钱还能帮着母亲还些外债,一家人日子过的虽然辛苦些,但到底比先前舒坦多了。   *   *   有些人的心眼儿只有针尖大,杨玉兰便是如此。先前盼儿那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杨玉兰,她心里头一直记恨着此事。   知道林盼儿是陈家酒楼的老板娘,杨玉兰便特地去了店里一趟,准备瞧瞧情况。   不去不要紧,一进了酒楼中,她当即便唬了一跳。   陈家酒楼是京城里生意最好的地界儿之一,每日食客络绎不绝,说是人满为患也不为过,这样的酒楼,一日的流水便极为可观,明明那林盼儿就是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罢了,竟然这般好命,成了此处的老板娘,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即便杨玉兰是官家小姐,但她一直养在后宅,并没什么眼界,如今还成了寡妇,手里头除了不算丰厚的嫁妆之外,再无别的财物傍身,因此在看到日进斗金的陈家酒楼时,杨玉兰几乎被心底涌起的嫉恨给淹没了。   在二楼的雅间里坐了整整一天,眼见着时辰差不多了,杨玉兰刚想离开,身畔的丫鬟扯了扯女人的袖口,压低了声音道:   “二小姐,那是林盼儿的夫婿,奴婢先前见过一回。”   听到这话,杨玉兰抬眼看了看,目光落在了正在上楼的俊朗男人身上,只见这人生的宽肩窄腰,五官英挺,周身弥漫的气势十分不凡,让女人看着,怀里好像揣了只兔子似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面皮浮起飞红,杨玉兰问了一嘴:“这男人是何身份?”   “这是咱们大业的定北将军。”   杨玉兰忍不住张了张嘴,她实在是没想到,林盼儿竟然是堂堂的将军夫人。   伸舌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杨玉兰只觉得腰肢酸软,她看着那个坐在二楼堂中的英武男子,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明明比起林盼儿那个女人,她的容貌身段儿丝毫不差,凭什么自己要这么命苦,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即使跟了翟耀,也不能当个风风光光的正室。   双目微微泛红,杨玉兰犹豫了片刻,纤腰轻摆,直接朝着褚良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阵香风袭来,男人微微皱眉,心底生出了几分不耐。   常年跟小媳妇呆在一块儿,褚良也喝过不少灵泉水,体质远比普通人要强上不少,嗅觉更是变得十分灵敏,平日里闻到盼儿身上那股浅淡的清香还觉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但此时此刻嗅到了别人身上浓重的香料味儿,五脏六腑如同掀起滔天波浪一般,褚良强忍着那股想吐的冲动,面庞变得十分狰狞,将缓缓走近的杨玉兰吓了一跳。   ------------ 第181章 吃醋   杨玉兰早年嫁到苏州,夫婿是个斯文俊秀的书生,只可惜他整个人跟药罐子几乎没有多大差别,每逢天气变换,都得咳出心血来,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着,没有多久便将身子骨儿彻底拖垮了,撒手人寰,留下杨玉兰孤零零的活在世上,当个寡妇。   江南一带多是温和的读书人,杨玉兰从来未曾见过如同褚良一般气势慑人的军汉,此刻对上男人不怒自威的鹰眸,心肝都被吓得直颤悠,两条腿直打摆子。   不过这妇人也是个胆大包天的,因为对林盼儿十分嫉恨,心中的理智被彻底地压了下去,让她更加靠近褚良。   站在男人面前,杨玉兰直接坐在了一旁空置着的木椅上,凤眸中流露出一丝媚意,试探着问:   “将军怎么一个人来喝闷酒?”   被那股浓郁的香料味儿呛得脑袋发昏,淡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褚良面色不变,冷声道:   “滚。”   “……什么?”   杨玉兰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像褚良一样无礼的男人,即便身为定北将军,于国有功,但也不能如此轻贱于她!   “将军说话这般难听,妾身可是哪里开罪了您?”   黝黑大掌端着瓷碗,里头微微泛黄的人参酒泛起道道波纹,男人猛地仰头,大口大口地将酒水吞入腹中,酒液顺着明显凸起的喉结划过,将衣裳打湿了一片。   褚良这副目中无人的态度,的确令人十分恼火,偏偏男人面容俊朗五官刚毅,再配上周身不凡的气势,便如同经过炮制的罂粟一般,让杨玉兰忍不住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完全移不开眼。   一壶人参酒已经喝完,褚良对杨玉兰的耐性已经彻底消失,他不屑于理会这种心思阴沉的女子,直接站起身,准备下楼。   眼见着送到面前的猎物想要跑,杨玉兰紧紧拧起秀眉,赶忙跟在褚良身后,扯住了宽大的袖袍。   “将军留步。”   一道刺目的寒光闪过,原来是褚良将腰间挂着的佩刀抽了出来,直接将女人扯着的那块衣料给割破了,杨玉兰哪里见过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男人?当即便被吓得失声尖叫,身子不由往后踉跄了几步,幸亏身后站着的小丫鬟扶了一把,这才没摔倒在地上。   美人儿花容失色的模样并不能激起褚良心中半分怜惜,毕竟他见过不少像杨玉兰这样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丝毫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像这种拎不清的妇人,他连看都不愿看一眼,省的小媳妇心里不舒坦。   男人头也不回地从陈家酒楼中离开,看着褚良的背影,杨玉兰狠狠跺了跺脚,面庞涨成了猪肝色,明显是气的狠了。   *   *   先前养在定北侯府的锦鲤被下人捞到缸里,直接送到了废庄,这些锦鲤都是上好的品相,后背上还带着字纹,随便拿出一条都能卖上上千两银子,自然得精心伺候着,不能有半点儿懈怠。   原本这些锦鲤都在侯府的池塘中,倒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偏偏阖府一大家子如今都搬到了废庄里,老侯爷也跟着过来了,侯府中没了正主,盼儿有些想念这些金灿灿直晃人眼的东西,便让人将锦鲤接了过来。   盼儿本就是个俗人,最喜欢黄白之物,闲来无事时用泡过灵泉水的米粒喂养这些锦鲤,眼见着这一个个生的膘肥体壮如同黄金一般的东西不断跃出水面,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夫人,将军回来了。”   听到这话,盼儿赶忙用蘸了水的帕子将手指擦干净,加快脚步往房中走去,边走那张红润润的小嘴儿还哼着小曲儿,杏眼微微弯起,如同新月,让人看着便觉得身心舒畅。   眼见着夫人走进主卧中,栾玉识趣地进了偏屋,发现哥哥栾英也在,赶忙端了蜜酒过来,一人倒了一杯。   栾家兄妹两个相差了整整五岁,相貌都生的不差,栾玉是清秀佳人,而栾英生的浓眉大眼,乍一看十分憨厚,但若是接触久了便能发觉,这年纪轻轻的小子出手着实狠辣,若是有谁得罪了他,怕是会被生生揭下来一层皮。   此刻栾英紧紧皱眉,眼神落在了酒杯上,也没有跟栾玉搭话的意思,这副凝重的神情与平日里的温和模样全然不同,让小丫头心中一紧,忍不住开口问:   “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栾英斩钉截铁地答道,说完便将蜜酒直接灌进肚子里。   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要是再看不出自家哥哥的异常,栾玉怕是真跟傻子没什么区别了。   “你不说也成,最近一段时日都是你跟着将军当差,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就是在换班时发生的,咱们废庄拢共就这几个人,你还真当我查不出来了?”   栾英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你先别问了,帮我弄些百花蜜过来。”   小丫头瞪了自己亲兄长一眼:“我上哪儿给你弄百花蜜?那玩意在荣安坊跟陈家酒楼中都卖的十分紧俏,每日里排着队想买蜂蜜的人不知有多少……”   “你是夫人的心腹,弄点百花蜜过来也不是难事,若是百花蜜不成,桃花酒、枸杞蜜也是使得的,听说庄子里最近还晒了一批桃花泪,给我一些,我有用。”   越听栾玉心中的怀疑越重,她仔细打量着男人憨厚的脸,问道:   “这些东西都是给女子服食的,你要作甚?难道你给我找了个嫂嫂?”   栾家兄妹是老侯爷在战场上捡回来的,父母早就不知去了何处,是否还在人世都说不准,家中没有女性长辈,要桃胶那种吃食自然没有任何用处,栾英说了这么一嘴,怎能不让栾玉疑心?   栾英是褚良的心腹,常年跟着将军在战场上奔波,浑身皮肉晒的有些发黑,不过此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这人一张脸涨的通红,好像被煮熟的虾子一般。   “快别胡说,就当我求你了,能不能弄到那些好物?”   “能。”   到底是自己的亲哥哥,即使这人嘴巴严实的就跟蚌壳儿一般,栾玉还是得费心费力地帮他一把。   不过即使想要找夫人说上一嘴,栾玉也不是那种没有眼力见儿的,此刻将军还呆在主卧中,要是她进去叨扰的话,怕是得被将军记上一笔。   心里这么想着,栾玉走出偏屋时还往主卧望了一眼,发现屋里不像往常一般,发出响动,她心里微微疑惑了一下,便走出了小院儿往周庄头家里赶去。   现下盼儿坐在软榻上,娇美小脸儿上带着几分恼意,质问道:   “姓褚的,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香料的味儿?”   盼儿的鼻子灵,当男人刚迈进屋时,她就嗅到了那股香气,因为自己平日里不爱用那些味道浓重的香料,此刻有了不妥之处,自然一下子就辨别出来。   褚良看着面颊染上绯色的小媳妇,只觉得她这副模样分外可人,心里涌起了几分逗弄的想法,故意沉着脸走到盼儿身边,伸手挑起了莹白玉润的下颚,低声问:   “你不信我?”   对上男人漆黑的鹰眸,盼儿一时间不由有些气弱,小声解释道: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股香料的味道着实太重,废庄里就没有一个人爱用香的,你若是说不清楚,今日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目光落在窗棂处,外头早就漆黑一片,褚良暗想不出去也挺好的。   将小媳妇逗弄的差不多了,男人这才开口解释:“我在酒楼里遇上一个女人,那妇人实在是个厚颜无耻的,竟然抓住我的袖口,想要投怀送抱……”   听到这话,盼儿登时气的柳眉倒竖,从她没嫁给褚良时,就有不少小姑娘对男人动了心思,好不容易将凌月娘以及怡宁公主等人打发了,现下又多出个不知身份的妇人。   “你还真是招蜂引蝶。”瘪着嘴,盼儿恨恨道。   褚良搂着柔软的腰肢,将人往怀里一松,声音沙哑道:“夫人不想让良招蜂引蝶,就得将良喂饱才是,前头我问过葛稚川了,他说喝上一回避子汤,在七日之内都有效果,你前天才喝了一回,咱们可不能浪费了药效。”   眼见着男人的模样变得越发急切,盼儿伸手推搡着他的胸膛,小脸儿上满是嫌弃:“快去洗洗,闻着这股味儿我就觉得不舒坦,你若是不洗干净了,挡住脸还不知道是哪个小娘子呢!”   小媳妇这副吃醋的模样让褚良心花怒放,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不过他面容本就生的粗犷英俊,此刻因为笑的狠了,竟然透着几分狰狞的煞气。   亏得盼儿早就跟这人成亲多年,早就清楚了褚良究竟是什么德行,也不会被他的模样给吓着,只是如同一尾游鱼似的,灵活地从他怀中钻出来,往里屋走去。   刚走一步,外头披着的那件儿薄薄的纱罗衫便掉在了地上。   白皙雪腻的脖颈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质地温润柔滑,远远看着,便勾的褚良心头微动,手心也痒的厉害,恨不得马上就能将小媳妇抱在怀里,彻底将送到嘴边的美食吃个痛快。   ------------ 第182章 整治   褚良好似不知餍足的饿狼一般,折腾起盼儿时连半点儿情面都不留,累的小媳妇腰酸腿软,第二日天光大亮才扶着酸麻的腰肢从床榻上起身。   栾玉端着茶汤伺候夫人漱口,她想起昨日栾英说过的话,不由问了一嘴:   “夫人,咱们庄子里的桃花酒与百花蜜可还有剩?奴婢想要买些回去,这些物什在铺子里卖的着实紧俏,平日里实在是买不着。”   柔软细腻的小手捏着小刀,盼儿走到妆匣前,坐在了圆凳上,用小刀将略有些杂乱的眉头修剪一番,她眉眼本就生的好,若是不修剪的话,眉头会显得较为英气,但稍微改换形状,瞧着便多了几分妩媚。   “你直接去库房拿便是,除了梅花蜜只剩下一坛子之外,余下的还有不少,看中了哪样随意挑拣,我也不收你的银子。”   “夫人怎的这么大方?”栾玉忍不住挤了挤眼。   “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不大方了?周庄头有库房的钥匙,你跟他一起去取便是。”   栾玉虽然看着脸嫩,实际上已经满了二十,只不过这丫头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并不愿受到拘束,便一直没有成亲生子。   细细的毛发噗噗往下掉,盼儿赶忙拿了软布将面颊擦拭干净,问:   “我看你生的肤白,只不过面颊有些干燥,倒是可以多弄些桂花酒,每日喝上一小杯,不止能够美容养颜,还能使身子骨儿更为强健。”   废庄中酿制出来的酒水究竟有多好,栾玉一直跟在盼儿身边,对那些稀罕东西自然也是有些了解的,此刻听了夫人的话,一时间不免有些意动。   “对了,你去查一查,昨日将军在陈家酒楼中到底碰见谁了,怎会有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上赶着要跟将军亲近。”   说这话时,小女人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恼意,因为盼儿浑身皮肉本就嫩气,动怒时皮肉就跟涂了胭脂一般,艳若桃李,即便栾玉是个女子,都觉得夫人人比花娇,更别提普通的男人了,定力本就不佳,又怎能抗拒这等美色?   侯府中有人嫌弃夫人出身不高,说她一开始进府只是个奶娘,跟奴婢没有什么差别,用自己的身子来给将军治病。   但如今夫人摇身一变,忠勇侯府成了她的娘家,这种身份比起京城里那些自视甚高的贵女只高不低,再加上将军身边并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莺莺燕燕,后宅一片清净,就算传出了善妒的名声又如何?   日子过的好与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是插不上口的。   从主卧中走出来后,栾玉片刻也没有耽搁,直接去找了周庄头,从库房中取了百花蜜桃花酒之类的东西。   即便夫人说不要她的银子,栾玉也不好厚着脸皮肆意在库房中挑东西,更何况库房中的有些稀罕物就算是有钱都买不着,她能不排队便随意选挑,已经是占了极大的便宜了。   因为这个缘故,栾玉拿的东西并不算少,便按着荣安坊中的价格给了周庄头,让他记在帐上。   今日栾英没有跟随褚良一起去到城北大营中,一直在小院儿中候着,眼见栾玉捧着一口木头箱子走过来,男人疾步冲上前,接过木箱。   “里头的桂花酒是我买给自己个儿的,余下的你全都拿走,想送给哪个小娘子都行,最好快些给我找个嫂嫂,也省的你这么多年孤家寡人。”   栾英本就不是巧言令色之人,在言辞上肯定辩不过栾玉,好在他得了东西,从怀里掏出了银票直接塞进了妹妹手中,捧着箱子就要往外走。   “诶,等等,说了桂花酒是我的,你这人怎么全给抢去了?”   闻言,栾英连忙将装了桂花酒的坛子取出来,话都没说一句,便满脸喜色去了马棚。   栾玉有心想要跟上去看看,但想到夫人先前的吩咐,便只能悻悻哼了一声,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将桂花酒放回自己所住的厢房后,栾玉便直接找了昨日跟在褚良身边的侍卫,跟他们打听了一番,别说还真有知道那女人身份的。   “那位是杨家的二小姐,早些年在京城也算是芳名远播,后来嫁到了苏州,好像是死了男人,这才回到京城。”   说这话时,面颊黝黑的糙汉脸上还露出了几分垂涎,明显是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栾玉先前跟盼儿去了几回翟家,也曾经见过杨玉兰,此刻听着这侍卫的描述,立刻便猜出了女人的身份,当即气的脸红脖子粗,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妇人,一边跟翟耀暗通款曲,一边还想勾着将军,真是好不要脸。   狠狠跺了跺脚,栾玉快步走回了主卧。   听到开门声,盼儿将手里头的账本放在桌上,秀眉一挑,问:“打听到了?”   “那个胆敢勾引将军的浪蹄子就是杨玉兰,此事不如跟代夫人提一嘴?”   “杨玉兰?”   盼儿脸上露出明显的震惊之色,不过她早就清楚杨玉兰不是什么好人,在最初的惊讶过去之后,神情很快恢复如常。   “代姐姐大着肚子,可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儿伤了身,咱们自行处理就是。”   “如何自行处理?”   “杨玉兰攻于心计,明面上说只想当翟耀的贵妾,实际上她是看中了正妻的位置,先前杨氏服下了生子药,原本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因为精气损耗过大而一尸两命,但孩子打了之后,杨氏虽然身子不好,慢慢调养着总会恢复,杨玉兰这才急了。”   想到那个跟自己姐夫牵扯不清的女人,栾玉就跟吃了脏东西似的,胃里头一阵翻涌。   “那她对将军动了心思,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放弃翟耀了?”   “这谁知道?”   桌上放了一只琉璃瓶,插了两朵开的正好的月季,盼儿伸手扯了一片鲜嫩的花瓣,放在鼻端前头嗅了嗅香气,舌尖一扫,便将花瓣卷入口中,贝齿被艳红的汁水映衬着,甭提有多勾人了。   “这花还挺香的,待会送到厨房,让婆子们用这个做些糕饼出来。”   看着主子还有闲情逸致琢磨吃食,栾玉小脸儿紧绷,赶忙道:   “糕饼的事情先放一放,您还是赶紧想想如何对付杨玉兰吧,那种妇人恬不知耻,她能勾引将军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世上只有千日捉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盼儿忍不住笑了笑:“这事情倒也好办,翟耀手底下的美妾一堆,这些人早就看杨玉兰不顺眼了,只要将她红杏出墙的事情告诉那些妾室,再附上证物,咱们也就有好戏看了。”   “什么证物?”   “自然是女子贴身的物件儿,比如肚兜儿、亵裤之类的,即使没有亲眼所见,听着都觉得十分香艳。”   说话间,女人眼里划过明显的恶意,盼儿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性子,有人觊觎她的男人,把手伸长了,就得剁下去,否则开了这个口子,就会有无数女子前赴后继涌到褚良身边,就为了得来一个前程。   这招既可以叫借刀杀人,也可以说是杀鸡儆猴,实际上并不算高明,但却十分奏效。   栾玉将盼儿写下的字条送到了一个名为怜琪的女子手中,怜琪是翟耀从勾栏中带回来的,从小长在那种地界儿,要是不聪明点根本活不下去,即便怜琪早就恨极了杨玉兰,在没有万分把握之前,她也不会轻易出手。   现下她手中有了字条,还有纹绣杨玉兰闺名的肚兜儿,她倒要看看那狐媚子还能使出什么阴损招数!   *   *   栾英驾着马车,一路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想到女人那张苍白的小脸儿以及瘦削的身段,他心头就跟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甭提有多难受了。   马车上除了一箱子东西之外,连一个人影都瞧不见,但由于废庄离京城还是有些脚程,男人紧赶慢赶,才在晌午之前入了城门。   捧着箱子走到了小巷深处的一座院子前,栾英敲了敲门,里头并没有回应。   他并没有气馁,继续叩门,过了足足有一刻钟功夫,破旧的木门才打开。   眼见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瘦的好似皮包骨一般,栾英眼里划过一丝痛惜,赶忙进了院子里,将木箱放下。   “陈小姐,这些都是我们庄子里的吃食,你最近瘦的太厉害了,可得好好补补。”   这位陈小姐闺名清韵,原本陈家是皇商,家资颇丰,身为唯一的嫡女,陈清韵的日子自然过的不错。   只可惜半月之前,她父亲锒铛入狱,亲叔叔接管了商行所有的生意,将陈清韵跟陈母从府中赶了出来。   栾英当日正好在京城,看到这身量纤弱的姑娘扶着自己的母亲在街边行走,素雅的裙衫沾了大片的泥污,虽然有些狼狈,却不失气度,美得好似山涧的幽兰一般,让男人脑子一懵,就将母女俩带到了置办的小院儿中。   听了栾英的话,陈清韵没有吭声,只是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男人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刚想解释,就听到女人低哑的声音:   “小女子身无长物,恩公收留了我们母女,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若是您不嫌弃的话,让我为奴为婢也是使得的……”   ------------ 第183章 代氏产子   耳边嗡的一声响,栾英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他很清楚陈清韵先前是什么身份,身为皇商的独女,她自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要不是为了照顾病弱的母亲,面前的女子根本不会轻易跟他回到小院中。   眼下她竟然说出要为奴为婢的话,栾英心里怎能好受?   高大的汉子本就不善言辞,被日头晒的黝黑的皮肉,此刻彻底涨成了猪肝色。   “陈小姐,我收留你们母女并无他意,你安心住下便是,也不必拘束。”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一点陈清韵从被人扫地出门的那一天起,就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一心付出而不求回报的人?   她养在闺阁那么多年,除了皮相生的还算不错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因为脾胃不佳,在吃食上必须得精心调理,以前在陈家时,小厨房里足足有十几个婆子准备饭食,生怕她失了胃口,吃不下东西。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早就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了,以前看都不看一眼的粗面满头,现下一顿能吃进去大半个,看来她也不是身体不好,只是以往太过矫情了而已。   纤长的眼睫略抬了抬,陈清韵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点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栾英原本还想着在小院儿中多留一阵,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了什么毛病,一旦跟陈小姐共处一室时,眼珠子就跟黏在人家身上似的,好半晌都移不开,这副德行连栾英自己都看不上,他更怕吓着了陈清韵,支支吾吾道:   “陈小姐,箱子里的东西都是滋养身体的好物,你脾胃弱,先前大夫说过,总喝汤药不行,必须得吃些好克化的东西,才能将身子慢慢调养回来,你记着吃,我先走了。”   说罢,栾英脸红脖子粗的往外走,这男人相貌虽然生的英挺俊朗,但因为身量过分高大的缘故,头一回出在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的陈清韵面前,将女人骇了一跳,好在陈清韵是那种沉静性子,即使心肝直颤,表现出来的也只是面色白了白,并没有大喊大叫。   等到男人迈出门槛,陈清韵走到门边,毫不留恋地想要将门关上,栾英却突然抬手,想要说些什么,但吭哧了好半天,依旧没有说出口。   “恩人可是有话要说?”   清凌凌的杏眸这么一扫,栾英只觉得脑袋成了一片浆糊,全身血液飞快涌动,冲入心房,让他呼吸都急促不少。   陈清韵只是脾胃不佳,身形略显得消瘦了些,但却不是个聋子,听到耳畔传来粗重的喘息声,犹如破旧的风箱一般,小女人脸上不免露出了几分诧异,好在她本就不是情绪外露之人,很快便低垂着眼,让人分辨不出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仓皇的摇了摇头,栾英如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噔噔噔往后连退三步。   明明站在门口的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偏偏这个女人在栾英心里占了极重的位置,以至于一个眼神,就能将这武艺高强的汉子给震慑住。   “我没什么话要说,陈小姐记得好好歇息,我明日便去找个婆子过来,照顾你们母女两个的饮食起居。”   话落,栾英飞快地往前走。   陈清韵看着男人的背影,淡色的唇瓣轻轻抿了抿,低头用门栓将木门给插上,刚一转身,就见到站在卧房外的陈母。   “娘,您怎么出来了?您风寒未愈,可得好好歇息。”   陈母抻着头往外看了看,那张柔美的面庞虽然有些苍老,但依旧能瞧出年轻时秀丽的五官。   “方才是不是恩公来了?”   陈清韵点头。   陈母到底也不是年轻生嫩的小姑娘,栾英对陈清韵的心思,她一眼便瞧了个透彻。   不过虽然知道栾英对清韵有些情谊,但对于此人的身家背景却一无所知,清韵打小儿没吃过苦,陈母将这个宝贝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又哪里舍得轻易将她许给别人?   “近日恩公来的的确是频繁了些,你可得把持住,千万不能……”   听出了陈母的言外之意,陈清韵略有些苍白的面庞浮起一丝晕红,哑声道:“女儿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不知礼数的事情?”   闻言,陈母悬着的心放了放,走到院子中,将箱笼的盖子掀开,看到里头花样熟悉的瓷瓶,忍不住笑了笑:   “竟然是荣安坊的东西,还有些桃花泪,恩公还真是费了些心思……”   陈清韵看着箱子里满满当当的稀罕物儿,一时间不由有些怔愣,在陈家没有败落之前,她过的半点不差,自然也吃过陈家酒楼的东西,不过最近她们母女俩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能吃顿饱餐就不错了,也没心思想那些美味珍馐。   陈母装着桃花酒的瓷瓶取出来,掀开盖子轻轻嗅闻着酒水的香气,心中升起了几分满意:   “先前你赞不绝口的桃花酒,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头些日子你从陈家酒楼带回来了这种酒水,娘怕你伤了脾胃,不想让你喝,哪想到看诊的大夫都对这种药酒赞不绝口,说此物不止不会伤身,反而有调养的功效。原以为再也喝不到了,哪想到今日又能嗅到这股酒香。”   *   *   转眼就到了代氏临盆的日子,由于女人年纪大了,又是头胎,生产本就如同在鬼门关前头溜一圈,甭提有多危险了。   即便葛稚川的医术不差,盼儿仍旧提心吊胆,带着两瓶灵泉水坐着马车赶去了翟家。   代氏身为大房的夫人,出身本就极高,肚子里怀着的又是翟家的嫡长子,自然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这个孩子身上,不敢有丝毫懈怠。   盼儿与葛稚川刚一赶到翟家门口,就被翟恒的贴身护卫给请到了大房院中。   只见向来镇定自若的翟恒脸色苍白,额头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一见到葛稚川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几步冲到前头,冲着胡子花白的小老头深深一拜。   “葛神医,还请您在一旁盯着,若我夫人……有您在我也能安心些。”   代氏早就找好了四名产婆,这几个产婆在京城里也颇有名气,接生过不知多少个孩子,四人齐齐上阵,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出什么岔子。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翟恒最看中的就是自己的结发妻子,而非那个还没从代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小东西。   要是代氏真的难产的话,他定然是保大不保小。   盼儿早就生过两个孩子,自然没有什么避讳的,直接进了屋里。   代氏一见着盼儿,双眼霎时间亮了几分,她口中咬着白布,只能发出痛苦地闷哼声。女人身上出了不知多少汗,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将亵衣打湿了,呈现出半透明的模样,紧紧贴在身上。   羊水早就破了,但胎儿的头还是没有出来,代氏根本使不上力气。   四名产婆看着女人越发苍白的脸色,一个个也心慌的很,此刻躺在床上的这位,可不是那种常年下地做粗活儿的农妇,这高门大户中养着的妇人,身子最是娇气不过,根本吃不了苦,这孩子怎么能生下来?   见着这种情形,盼儿也觉得有些不妙,赶忙打发了丫鬟出去,将葛稚川叫到外间,开口道:   “先生,把催产药拿出来吧,要是不用那个,代姐姐怕是生不出。”   平日里葛稚川总喜欢缩在药庐中炮制药丸,他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瓷瓶,从中倒出了一颗深黄色的药丸。   “让代夫人将药丸压在舌根下头,千万别咽下去。”   盼儿点了点头,几步走到床边,附在代氏耳边小声道:“代姐姐,这是葛神医开出来的催产药,你含在舌根下头,千万莫要咽进肚子里。”   代氏对盼儿再是相信不过,心中根本生不起一丝怀疑。也不知道女人是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那颗深黄色的药丸抢过来,按着盼儿的话,压在舌根下。   催产药很快便起了效果,腹部涌起阵阵疼痛,好像被人用钝刀子一下下将身上的筋肉割下去一般。   代氏疼的无以复加,好在葛稚川的医术不差,折腾了许久之后,她听到稳婆欣喜的声音:   “看见头了,夫人加把劲儿!”   听到这话,代氏死死咬牙,猛地发力,她只觉得下身有东西突然被挤了出来,之后眼前便一阵漆黑,直接昏迷了过去。   稳婆赶忙将脐带剪断,伸手在小孩屁股后头拍了几下,顿时屋子里就响起了婴孩的啼哭声。   给代氏喂了些灵泉水,盼儿被产房中浓郁的血腥气熏得头昏脑胀,站在风口处,一阵清风吹过来,将味道驱散了几分,她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代氏给翟恒生了个儿子,只可惜国舅爷对儿子没有半分关注,刚一进到屋里,便直奔床榻的方向走去,满心满眼只有自家老妻一个人。   翟家因为添丁而忙活着,盼儿也不愿意再留在此处添乱,跟葛稚川一前一后往外走。   哪想到刚刚走到翟家门口,就瞧见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扯着杨玉兰的袖口,手里头拿着一块艳红色的布料,看那大小,正是女子贴身穿着的肚兜儿!   ------------ 第184章 选择   与杨玉兰撕扯着的那个男人年轻力壮,又生的十分高大,身子骨儿自然比女子要健壮不少,此刻因为男人用的力气过大,竟然将杨玉兰衣领撕开了些,露出了雪白的颈项与膀子,这样的场景让百姓一个个目瞪口呆,都看直了眼。   只见男人额角迸起青筋,面色狰狞地咆哮。   “杨玉兰,你怎能如此无耻?先前明明说好了要与我成亲,眼下竟然跟翟耀私通,他可是你的亲姐夫!”   “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   杨玉兰急得双眼通红,口干舌燥地不断解释,她想说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偏偏周围的百姓根本不信,有好事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讶异的眼神落在女人身上,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   “像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我还是头一回见,连自己的亲姐夫都不放过,这副骚.劲儿比起窑子里的妓.女也不差什么。”   “人家杨二小姐本事可不小,虽然克死了自家男人成了寡妇,但这样的女人竟然还能勾的翟二爷神魂颠倒,连自己怀着身孕的正妻都不顾,生生让大杨氏流产了。”   这些人议论的声音并不算小,杨玉兰也不是聋子,自然能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女人跟被煮熟的虾子似的,浑身上下都红的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也好过让人这般肆意地用言语轻贱。   眼前不知身份的男人根本没打算轻易放过杨玉兰,他一手钳制住女人的双臂,另外空下来的大掌捏着细细的带子,绯红色的布料迎风拂动,上头纹绣的那一朵玉兰花娇俏鲜艳。   正街上看热闹的人明显不少,听说有人把杨二小姐的肚兜儿都给拿出来了,更是恨不得挤破脑袋冲上前,好好瞧瞧这高门大户女子的小衣究竟是何模样。   翟耀今日正好呆在府中,下人慌慌张张进去通报之后,这男人飞快地冲到前头,带着十几名护院站在翟家门口。   来闹事的男人本就是怜琪找来的,见好就收,自然不会跟翟家的护院硬碰硬。眼见着这帮年轻力壮的护院要将自己团团围住,男人拔腿就跑,根本没有半分犹豫。   临走之前他倒是没忘将手里头的肚兜儿扔在地上,口中叫喊道:   “翟二爷,这就是你要纳的贵妾,头顶上怕是绿云罩顶了吧!”   将那人猖狂的模样收入眼底,翟耀气的浑身发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杨玉兰,往日对这个女人的柔情,在此刻彻底被这场闹剧给毁的一干二净。   盼儿跟葛稚川站在门口,等到围在翟家门前的百姓全都散了,这才坐上定北侯府的马车,往城外的方向赶去。   坐在马车上,栾玉眉目舒展开,一边给盼儿倒茶,一边笑着道:   “杨玉兰也是恶有恶报,她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先前还想勾.引将军,这就是报应!”   盼儿端起茶碗,掌心被瓷盏烫的有些发红,她本就不是那种饱读诗书的清雅女子,喝茶时品不出好坏,但却喜欢那种残存在舌尖的苦味儿。   “报应不报应的倒是没什么,只要她日后安安分分的,再也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马车回到废庄之后,盼儿还没等回到小院儿,就碰上老侯爷身边的小厮了。   这年轻面嫩的小厮冲着盼儿拱手,轻声道:“老爷子请您去池边。”   从侯府中带回来的锦鲤,全都养在了水池中,废庄本就依山而建,这些年又有灵泉水的滋养,比起京城里的侯府不知要舒坦多少倍,老侯爷年岁大,在城中总觉得心口闷的慌,但来到废庄后,每日在水池边走一走,便觉得舒坦多了。   盼儿伸手拨开垂落的柳条,空气中弥散着草木的清香,鸟鸣阵阵,让人身心舒畅。   走到水池边上,盼儿看着那个脊背挺得笔直的老人,心中不免带上了几分濡慕。   老侯爷是整个大业的定北侯,年轻时保家卫国,几乎将半生都奉献给了边城,就连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是死在沙场上的。   这样的老人,是大业朝的顶梁柱,盼儿最初进到侯府,很怕老侯爷会厌恶她,连带着疏远了小宝这个曾孙。   但出乎盼儿意料之外的,除了凌氏对盼儿的身份心存不满之外,老侯爷的反应十分平和,只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晚辈看待,并没有刁难的意思。   从那时起,盼儿心里头就会老侯爷十分感念,一旦她弄出了什么稀罕物儿,第一时间就会送到老侯爷面前。   “祖父。”   老侯爷缓缓转过身,他眯着眼看着盼儿,嘴角露出一丝笑,虽然面上满是褶皱,但那双与褚良如出一辙的鹰眸却依旧清明。   “盼儿,将你婆婆接回来吧,即使她千不好万不好,也是阿良的生母,万万不能一辈子留在颍川。”   听到老侯爷提起凌氏,盼儿并不觉得意外,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凌氏会在颍川老家呆一辈子,此刻面上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点了点头道:   “等将军回来,孙媳会跟他说的。”   老侯爷也知道盼儿究竟是怎样的性子,他这孙媳但凡答应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反悔,毕竟生意人讲究诚信,盼儿能将铺子做的那般大,也不会不清楚这个道理。   面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老侯爷轻轻颔首,也没有跟盼儿多说别的,就将人放走了。   夜里褚良从军营里赶回来,盼儿一边将男人脱下来的外袍挂在木架上,一边开口道:   “将军,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将婆婆接回来吧,先前滴血验亲的事情,肯定将她吓得不轻,一个人孤零零呆在……”   话还没说完,男人浓黑英挺的剑眉便紧紧拧了起来,沉着脸看着面前的小媳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褚良才开口道:   “让我想想。”   盼儿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催促的意思,两人将身上的外衫褪了去,小媳妇只穿着薄薄的肚兜儿给亵裤,依偎在褚良怀中。   男人打着赤膊,结实的胸膛传来源源不绝的热度,莹白的手臂环住褚良肩头,柔软的发丝刮在脖颈处,带来一阵轻微的酥麻。   褚良平躺在被褥上,看着头顶靛青色的帷帐,心中思绪翻涌。   说实话,先前将凌氏送走,他心里也难受的很,就算凌氏做了再多错事,到底也是他的生母,褚良也希望她能够改正,而非像是失了理智的疯妇一般,死死咬着盼儿不放。   要不是凌氏伪造了休书送到忠勇侯府,恐怕褚良仍旧不会下定决心将她送走,如今已经过了整整半年,不知道她究竟想的怎么样了,是否有悔过之意。   鹰眸盯着小媳妇恬静的小脸儿,看着盼儿眉目处透着几分娇憨,与她十四岁那年的狼狈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粗粝的食指按在了软嫩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着。   因为常年习武,男人指腹上积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刺棱棱地十分磨人。   两道弯弯的秀眉轻轻皱了皱,红唇中溢出了一丝咕哝声,褚良赶忙收回手,不再动弹。   第二日盼儿醒来,身边的男人早就离开了。   栾玉端了铜盆进来,一边将花皂递给主子,一边开口道:   “将军让奴婢哥哥去了颍川,好像是要将老夫人给接回来。”   说罢,栾玉稍稍抬了抬眼,打量着盼儿,心里头好似装着事儿一般,总是放不下来。   先前老夫人是如何磋磨主子的,栾玉身为贴身丫鬟,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如今将军要将人给接回来,废庄里的安宁日子也不知能持续多久。   盼儿一眼就看出了小丫头的心思,纤细的食指戳了戳栾玉的额角,笑着道:   “你放心吧,老夫人回到京城也不敢生事,肯定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栾玉明显有些不信,想要从盼儿口中问出因由,但小女人的嘴严实地就跟蚌壳儿一般,无论如何都不开口,将栾玉急得不行。   当初凌氏被送出京城之前,褚良跟她滴血认亲,仔细验证了一回,母子两个的鲜血根本没有融合在一起。凌氏本就相信滴血认亲的结果,看到这一幕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真以为褚良不是她的骨肉。   要是血脉至亲的话,褚良还能继续容忍凌氏,但这母子之间的血缘都做不得数,凌氏整日里都被仓皇包围着,哪里还有心思继续来找盼儿的麻烦?   盼儿的确答应了老侯爷,要将凌氏接回京城,好吃好喝的奉养着,但当初滴血验亲的真相,她也不打算拆穿。   先前侯府中还有一些知情的下人,全都被褚良打发走了,送出了京城,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定北侯府,所以直到现在,栾玉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带着淡淡香气的脂膏在面上揉开,又有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福身道:   “夫人,珍翠楼给您送东西过来了。”   栾玉想起那块珍稀无比的帝王绿,接过木匣时动作变得十分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不察,就伤到了价值连城种水极佳的翡翠。   ------------ 第185章 美人图   木匣被端到盼儿面前的八仙桌上,小女人伸手掀开盖子,瞧见盒中用红绸裹了一层,上头摆着四枚娇嫩欲滴的翡翠,漂亮的杏眼也不由闪了闪。   珍翠楼的雕工在京城里都是头一份儿的,翡翠上雕刻着灵芝、如意之类的花纹,就是取了吉祥如意的寓意,用红绳仔仔细细编起来,也方便挂在脖子上。   盼儿将帝王绿带上了,又让奶娘将毓秀抱来,给小女儿也带了一块。   毓秀还不会说话,但早就能认出人来了,一看到自己的亲娘,藕节儿似的小短胳膊立刻伸了出来,小嘴儿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闹着让盼儿抱。   奶娘笑吟吟地走到夫人身边,眼见着主子将小姐接到怀中,忍不住赞了一声:   “小姐五官与夫人生的相似,将来肯定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听到这话,盼儿低头打量着毓秀圆鼓鼓的小脸儿,小孩的眉毛还没长出来,只有稀疏几根,她还真没看出来毓秀哪里跟她相像。不过比起刚出生那副小猴子的模样,现下的确是张开了几分,就跟嫩生生的杏仁豆腐一般。   抱着孩子在怀里哄了一个多时辰,盼儿胳膊实在是酸软的厉害,就将襁褓给了奶娘。   正好毓秀困得眼皮子直打架,盼儿便让奶娘带着孩子回房。   因褚良去了军营,而小宝则进京找了柳先生,现在孩子大了,即便盼儿还是有些舍不得,但仍然按着褚良的意思,让小宝住在柳家,每三日回废庄一趟。   如今父子俩都不在家,只能等到人回来之后,再将这两块帝王绿分别交给他们。   将木匣子仔细收好,盼儿琢磨着去种满了南果梨的林子里转一转,如今正是果树挂果儿的时节,枝头满是黄橙橙的梨子,虽然每个南果梨也就跟她拳头那般大,但果树在废庄养了好些年,果肉的滋味儿一年比一年好,吃着甭提有多舒坦了。   想到那股带着酒味儿的果香,盼儿就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起身往外走,琢磨着将养在柳氏那里的两只懒猴带回来。   先前盼儿要去边城,实在是没法照看着懒猴,毕竟那小东西在她离京前不久生了一只小崽子,当时就跟小耗子似的,万万经不起车马奔波,索性就留在京城了。   回到废庄后盼儿去瞧了瞧那两只懒猴,发现它们长得有成年男子巴掌那么大了,平日里最爱吃荣安坊卖的干果,养的油光水滑,胖乎乎的,甭提有多可爱了。   哪知道还没等走出院门儿,就见着周庄头脚步匆匆走过来,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急色,站在盼儿面前,吭哧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看到周庄头这副模样,盼儿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心里头也跟着着急,忙开口问:   “到底怎么了?有话你就直说。”   周庄头咬了咬牙,小声道:   “夫人可还记得宁川宁公子?”   宁川是宁丞相的嫡子,先前又救过盼儿一回,她哪里会不记得?   “宁丞相给宁川定下了一门亲事,让他娶京兆尹痴肥的女儿,宁公子不愿意,打算推拒这么亲事,哪想到他藏在书房内的一副美人图被庶出的弟弟翻出来,公诸于众……”说着,周庄头还忐忑地看了盼儿一眼。   心里头咯噔一声,盼儿心底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美人图……   “画中的美人就是您。”周庄头硬着头皮说完这句话,脸色也算不得好。   夫人的确是难得的大美人儿,心底良善,对他们这些做工的佃农也十分宽和,整个人废庄里对夫人动了心思的男人不知有多少,不过他们都是土里刨食儿的粗人,万万不敢跟定北将军相比,即使有这种念头,后来也都打消了。   但就算宁川对夫人情深意重,也不该将夫人画到美人图上,眼下还被那几个庶出弟弟发现了,闹的人尽皆知,损了夫人的名声。   今早上周庄头不过将炮制好的桃胶送到陈家酒楼里罢了,就听到了正堂中的客人在提及此事。   陈家酒楼里碰上的食客还算好的,毕竟他们在京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说不出太腌臜的话,但街头巷尾的那些懒汉,以及碎嘴的婆子们,说的话就更难听了,什么“将军夫人不止是个善妒的悍妇,还跟丞相的嫡子有了首尾,果然村妇就是上不得台面”之类的。   想想那些人竟然敢如此污蔑夫人,周庄头都险些被气了个仰倒,与那些人争辩一番之后,他忙不迭地坐了马车回到废庄,来到夫人面前。   哪想到看到人了,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才好半天没吭声。   即使周庄头没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盼儿又不是傻子,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她跟宁川虽然见过几回,但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半点腌臜事儿都没有,丞相府的那些庶子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扳倒宁川,什么阴损招数都使出来,还将她扯下水,平白沾上了一身骚。   站在一旁的栾玉看着夫人奶白小脸儿染上了几分绯色,心知主子怕是气坏了,赶忙开口道:   “不如奴婢去好好教训那帮人一番,他们也就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盼儿赶忙摇头:“你教训他们根本没有半点儿用处,即便一开始这些人被你打怕了,但用武力只能压的了一时,压不了一世,还是得重头想想,该如何解决此事。”   转眼天色就黑了,褚良也从军营中赶回来,男人坐在桌前,深刻英挺的面庞扭曲的厉害,看着简直瘆人极了。   纱罩里的火光跃动,影影绰绰的映在墙上。   屏风后的水声停了,盼儿用软布擦着黝黑柔亮的发丝,几步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坐在桌前板着脸的男人。   想想白天弄出来的那档子事儿,她身子下意识紧绷起来,咽了咽唾沫,心里也罕见地有些紧张。   男人穿着灰色劲装,身上还带着汗意,蹭的一声站起身,一步步逼近盼儿。   褚良身量高大,走过来时,身躯能将小女人的视线遮蔽一片,他背着光,盼儿无法看清男人的神情,但只凭着他绷紧的下颚和抿成一条线的唇角,盼儿就能判断出褚良的心情怕是不怎么好。   薄唇一掀,男人语气比平日里冷漠了不知多少倍,瓮声瓮气道:   “你知道那副美人图吗?”   盼儿坐在软榻上,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见小媳妇一动不动,男人鹰眸中闪过一丝煞气。   他弯下腰,直接将盼儿抱在怀里。   因为刚刚沐浴过的缘故,盼儿身上只穿着质地轻薄柔软的绸衣,绸衣是用上好得而杭绸做出来的,再是丝滑娇气不过,若是保养不好,稍微碰着一点儿都会勾丝。   男人的手臂箍住盼儿的身子,让她动弹不得。   桌上只点了一盏小灯,灯火晕黄,映在莹白玉润的小脸儿上,更添几分美色,所谓灯下看美人,果真不假。   “将军,你先松手,我胳膊疼。”   即使褚良心头憋着一股邪火儿,那这份怒火是针对宁川以及那些碎嘴之人,他恨不得将小媳妇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哪舍得真弄疼她?   手臂略微松了几分,但褚良仍没有放开小媳妇的意思。   小女人低垂着头,眼睛盯着男人脚上漆黑的皂靴,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混过这一关。   还没等她开口,褚良满脸狰狞,低咆道:   “我老早就说过,宁川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你离他远点你偏不听,那人竟然还画了一副美人图,今日能弄出美人图,明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腌臜东西,真是找死!”   堂堂定北将军,说话时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似的,满脸狰狞。   看到褚良这副模样,盼儿伸舌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小声道:   “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该想一想如何将事情压下来,我琢磨着将宁川叫过来,好好商谈、”   话还没说完,男人英挺俊朗的一张脸彻底扭曲变形,那双鹰眸中几欲喷出火光。   “你还想见姓宁的?不许见他!”   “我找他是有正事,怎么不能见?”   褚良双手紧紧握拳,骨节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   “你明知道姓宁的心存不轨,他惦记着你呢!要是再见面的话,他指不定会想些什么!”   只要一想到有男人将小媳妇的模样画在纸上,午夜梦回之际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盼儿,褚良就恨不得将宁川给生撕了,偏偏姓宁的先前救过小媳妇一回,有救命之恩横在前头,就算他心中的怒意几乎快喷涌而出,也不能对宁川出手。   大掌从后覆上女人纤细的脖颈,褚良弯下腰狠狠吻住盼儿,不想再从小媳妇口中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   褚良气息绵长,盼儿即便有了灵泉水,也比不过这种常年习武练家子,等到这一吻终于结束时,她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软的好像成了新做出来的豆腐脑儿一般,好半晌面上的红潮都未褪去。   ------------ 第186章 情敌相见   “你要是再见宁川,就别想下床了!”   男人想了好半天,都想不出该如何惩罚眼前这个娇气的,小媳妇本就应该好好宠着,打不得骂不得,最后想想盼儿柔弱的身子骨儿,褚良满脸狰狞地威胁了一句。   盼儿:“……”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确实有点害怕,即便褚良已经过了三十,但浑身精力比起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不差分毫,真要下了狠心折腾她,怕是能将自己浑身筋骨都给弄得散架了。   想想那种浑身酸软只能在床榻上躺着的情景,小女人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好了,不见就不见,不过事情总要解决,还是得跟宁川商量一番。”   “我去商量。”   “你去?”   盼儿满脸怀疑地看着褚良,心里头有些犹豫,生怕这男人一时失了理智,将宁川狠狠揍上一顿,无论如何宁川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画了一幅美人图,也不是故意让人拿出去的,全都怪罪在他身上,未免有些不妥。   夫妻俩成亲的年头也不短了,褚良一眼就能看出小媳妇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将要把他整个人彻底啃噬的妒意,耐着性子扶着细如杨柳的小腰儿,满脸严肃地保证:   “媳妇放心,我肯定不会对宁川动手,只要你保证日后再也不见他就是。”   盼儿没好气地瞪了褚良一眼:“我见他作甚?”   “好好好,不见就是。”   褚良再度将盼儿拥入怀中,反反复复地在红唇上啄吻,小女人明明刚洗过澡,此刻因为褚良太过痴缠,又热出了一身细密的汗珠儿。   眼前的男人如同见了肉骨头的大狗一般,哈喇子都快掉出来了,哪里会轻易将小媳妇放过?   褚良那副馋相让小女人忍不住啐了一声,随后就被这狗东西扑倒在床榻之上。   第二日,褚良并没有着急去军营,而是直接去到了丞相府。   因为闹出了美人图这档子事,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也给带累了,宁川心口好似压了一块大石一般,胸臆中的怒意奔涌,却根本无从发泄,甭提有多难受了。   他没有办法将此事解决,便一个人呆在主卧中,拼命往肚子里灌酒,喝的多了,整个人醉的如同一滩烂泥,双目呆滞,浑身都弥散着一股浓郁的酒气,这副烂醉的狼狈模样哪里像是丞相府的嫡出少爷,反而跟街头巷尾好酒的懒汉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此刻褚良已经到了丞相府门口,他好歹也是堂堂的定北将军,祖父还是赫赫威名的定北侯,门房的人哪里敢将这位主儿拦在外头,恭恭敬敬地将人带进了正堂。   今日恰好赶上宁丞相休沐,一听说定北将军来了,他心里咯噔一声,眉头不由皱了皱。   宁丞相的模样与宁川有五分相似,即使已经过了五十,但因为保养得宜,常年身处高位,表面上看着仍如同四十许人一般,十分儒雅清俊。   进了正堂后,一看到褚良阴沉的脸色,宁丞相心里头咯噔一声,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坐在了八仙椅上,喝了一口茶汤之后,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不知褚将军今日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褚良薄唇一掀,冷笑道:“我到底为何而来,宁丞相会不清楚?”   丞相府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宁丞相又不是聋子,哪里会不知道事情经过?不过将美人图泄露出去的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儿子,万一要被褚良针对,他的清儿哪里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摆手让正堂中的下人全都退下,宁丞相哑声道:   “宁某先前也听说过,尊夫人是村妇出身,心眼小的很,最是善妒不过,根本不允许将军纳妾蓄婢,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自古夫为妻纲,夫为天妻为地,家中的事情本就是男子说了算,褚将军您如此英武,怎能让一个妇人这般欺辱?眼下她还与我那不孝子有了苟且,可见本就不是什么安生性子,像这种水性杨花的夫人,即便与忠勇侯府有些关系,也还是休了吧……”   宁丞相每说一个字,褚良的表情就阴沉一分。   大掌狠狠在桌面上拍了一下,力气大的都将茶盏给震了起来。   宁丞相听到动静,面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如纸,面皮也跟着抖了抖,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哪里能跟这种威震沙场的武将相比,要是褚良真对他动手,自己这条老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褚将军,有话好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褚良根本不愿意跟面前的老东西虚与委蛇,鹰眸中的厌恶之色根本未曾遮掩,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今日褚某来此,就是为了见宁川一面,还请宁丞相将公子请出来吧。”   说这话时,男人粗粝的指腹状似无意地划过腰间的佩刀,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宁丞相呼吸一滞,想到那把佩刀上曾经染过多少鲜血,他心里头便有些发憷,生怕自己也成了刀下亡魂,再也不能维持这种镇定自若的表象,浑身轻轻哆嗦了几下。   缓缓走到门口,宁丞相冷着脸,冲着院中的奴才吩咐一声:   “去将宁川带过来。”   提到自己的嫡子,宁丞相脸上的厌恶之色几乎不加掩饰,好像宁川并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仇人一般。   烂醉如泥的宁川被两个小厮拖拽着到了正堂,褚良闻到那股刺鼻的酒气,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心中涌起了几分鄙夷。   平日里没事时,宁川就是个斯文俊秀的公子,眼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流言蜚语,他竟然不想着该如何解决,反而将自己折腾成这副颓废的模样,真是不堪大用,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没有一处能比得上自己,盼儿又不是个瞎子,肯定不会看上这种怂货。   转过此种想法,褚良的心情无端好了许多,薄唇微微勾了勾,身上慑人的煞气也消散了几分。   宁川喝了整整两坛子烈酒,早就醉的人事不知了,即使褚良就站在面前,他也根本认不出来。   此刻宁川歪倒在椅子上,面颊潮红,口中念叨着盼儿的名字,褚良耳力极佳,听到这话之后面色扭曲了一阵,死死咬紧牙关,心中将宁川骂了个狗血喷头。   掌心一阵发痒,不过他先前答应过小媳妇,不对宁川动手。   强行将胸臆中的怒火压制下去,褚良转头看着屋里的下人,冷冷说道:   “打盆井水来。”   连宁丞相都不敢违拗褚良的吩咐,丞相府中的奴才们一个个被吓得好似鹌鹑,颤巍巍地依照男人的吩咐,去后院的深井中打了一盆冰凉刺骨的井水,端到了正堂中。   宁丞相看着端着水盆的褚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这个不通人事的莽夫究竟想要做什么。   只见男人往前走了几步,直接站在了宁川面前,那一大盆冰凉的井水,顺着宁川的脑袋直接浇了下来,让醉的神志不清的男人吓得一个激灵,好似活鱼蹭的一下蹿了起来。   宁川身上的衣裳全都湿透了,那股酒臭味儿也被冷水压了下去。   他用力甩了甩脑袋,水珠儿溅在地上,宁川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不少,睁眼看着褚良,声音嘶哑道:   “定北将军,你来干什么?”   听到这含含糊糊的动静,褚良心头直冒火,一把扯住了宁川的襟口,好像拖拽着死物一般,将人拽出了正堂。   宁丞相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人这么折腾,心里头没有半分恼意,他甚至希望褚良能将宁川这个逆子生生打死,也就不必再在他面前碍眼,挡了他清儿的路。   褚良将宁川直接带出了宁家,这么闹腾了一通,宁川就算是醉死过去,此刻也该清醒了。   他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满脸都是愧疚之色。   “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画了美人图,就不会被宁清那小子发现,毁了盼、尊夫人的名声。”   褚良狞笑一声:“你那个庶弟叫宁清?”   额角传来阵阵刺痛,好像有许多细如牛毛的针在狠狠扎他一般,宁川强忍着难受,点了点头道:“对,他是胡姨娘的儿子,在家中十分受宠。”   胡姨娘是宁丞相在勾栏里带回来的妇人,要不是因为她出身太低,实在不能当正房夫人,宁丞相老早就把自己的心肝肉给扶正了,哪里会舍得委屈心爱的女儿与儿子?   宁川在宁丞相眼里,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占了个嫡出的身份,却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废物,要是能早些死了多好。   当宁川年幼时,还能对宁丞相这个父亲有几分期待,但自打在边城遇险,好悬没丢了一条性命之后,他心里彻底明白了一个事实,在宁丞相眼中,只有宁清是他的儿子,他宁川并不是。   褚良从丞相府离开,并没有回到废庄,反而直接去了城北大营。   到了军营后,他将暗卫叫来,附在暗卫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眼见着人离开,男人一双鹰眸中露出了几分狠色。   ------------ 第187章 宁清   盼儿一个人呆在废庄中,想到宁川画出来的那副美人图,她脑仁儿就隐隐有些抽疼。   说实话,她对宁川这个人根本没有多深的印象,要不是先前这位相府的此处少爷曾经救过她一回,盼儿怕是早就将人忘到脑后了。   眼下这人对她动了心思,姓褚的心眼又只有针尖儿那么大,心里头能痛快才是怪事。   走到厨房里头,盼儿找了一只砂锅,往里头放了品相极佳的药材,鹿筋又是附近的猎户送来的,新鲜着呢,刚送到厨房时,晶莹剔透的鹿筋上头还带着血丝,亏得做活的婆子们仔细洗了几遍,才将那股鹿血的腥味儿给去掉了。   炉子上升起小火,砂锅码好了料,放在灶上慢慢咕嘟着。   过了这么多年,盼儿的厨艺多少有了些长进,虽然比不过陈福这种手艺精湛的大厨,但和普通人相比,那可要强的太多了。   厨房里烧火的婆子嗅到砂锅中溢出来的阵阵香气,一边吞咽唾沫,一边腆着脸赞道:   “夫人您可真厉害,不止模样生的标致,还能做出这等美味,简直让老奴馋死了!”   听到这话,盼儿笑了笑:“哪有吴婆子你说的那么好?只不过能吃得下嘴而已。”   盼儿根本没将吴婆子的话当真,她身为废庄的主子,又是将军夫人,废庄中伺候的奴才有事没事便会说些好听的捧着她,这帮人一个个嘴皮子利索的很,盼儿又何必将捧哏的说辞放在心上?   鹿筋要想炖的入味,软糯弹牙,必须要熬煮至少两个时辰。   厨房中烧着柴火,烟火气比别的地方都要浓重不少,呼吸间全是一股焦糊味儿,留下两个小丫鬟看着砂锅,盼儿坐在厨房外头的摇椅上,吃着庄户做出来的柿饼,又甜又香,甭提有多好吃了。   天边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盼儿抬头扫了一眼,发现头顶乌云密布漆黑一片,估摸着马上就会下雨了。   盼儿回头扫了一眼厨房,里头的婆子不少,她实在不想进去凑热闹,干脆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小院儿中,暗自猜想褚良多久会回来。   雨点打在廊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小院儿外头就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小女人伸手推开窗扇,瞧见那个高大的男人翻身下马,将马缰拴在仓房门口的柱子上,拍了拍獒犬肥实的脑袋,好一通揉搓之后,这才走进主卧中。   主卧里有不少端茶送水的小丫鬟,这些人在盼儿身边伺候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一个个都是懂规矩的知情趣的,见着将军浑身上下被雨水淋得湿透,该退下的退下,该打水的打水,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栾玉环视一周,之后仔细地将雕花木门给阖上。   杏眼往褚良身上一扫,眼见着男人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打的湿透,灰褐色的衣裳颜色深浓,紧紧贴在身板上,如今天气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热了,秋雨寒凉,万一受了寒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小女人秀气的眉头忍不住叠了叠,站起身拉着褚良的袖口,直接往屏风后面走。   “你身上的衣裳湿的这么厉害,还不好好洗洗,别以为会些武功就不会染上风寒了。”   筋骨强健的人一般不容易生病,但若真受了寒的话,没个十天半月根本好不了,正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木桶里装满了水,水雾蒸腾,盼儿伸手在桶中探了探,发现温度正好。   褚良站在面前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远,如同染墨一般的鹰眸死死盯着面前的小女人,一声不吭。   盼儿知道姓褚的还在为了那副画像的事情闹别扭,忍不住小声咕哝了一句,主动往前走了两步。   她生的矮,踮起脚尖才能将褚良身上湿透了的外袍给褪下来。   因为两人都是老夫老妻了,盼儿的动作十分流畅自然,她也没有多想,只是将湿透的布料搭在架子上,转身想要去木柜中取些干净的衣裳,哪想到一个不防,细腰就被人掐住。   盼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人直接扔进了水里。   主卧中的木桶说实话并不算小,但在盼儿眼中还算宽敞的地界儿,此刻不知容纳她一个,还有褚良这高大健壮的男人,夫妻两个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热度陡然上升。   耗心耗力地将褚良安抚好了,盼儿累的连手指尖儿都不想动弹一下,还是褚良拿了干燥的巾子,仔细将小媳妇身上的水珠儿擦拭干净,这才将人抱到了床榻之上。   狠狠瞪了褚良一眼,偏偏这男人脸皮厚比城墙,根本不在乎盼儿的眼神,十分自然地睡在了小媳妇身边,粗粝手指捏起一缕细软的发丝,放在鼻间轻轻嗅着那股浅淡的玫瑰香气。   猿臂一伸,褚良顺手将身畔的娇气包搂在怀里,阴瘆瘆道:“这次暂且绕过你,若是还有下回的话,我非得打断了那个野男人的狗腿!”   “什么野男人?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杏眼一瞪,盼儿一张小脸儿浮起飞红,伸手在男人胳膊内侧狠狠拧了一下,只可惜褚良皮糙肉厚,掐这一下他根本觉不出疼来。   “反正以后你别再见宁川了,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了这话,盼儿倒是没有吭声,她也不是个傻子,如今自己跟宁川的流言蜚语穿的满京城都是,要是还跟那个男人频繁相见,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况且就算她不顾及自己的脸面,也得替小宝毓秀两个思虑一二,这两个孩子都是盼儿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可不能被流言蜚语中伤。   正躺着呢,盼儿小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突然想起来还在灶上炖着的鹿筋,小女人在褚良胳膊上拍了几下,发出啪啪的响声。   “快去让人将砂锅煨鹿筋端过来,今晚要是不吃,炖到明天早上,鹿筋怕是都化成汤了。”   褚良的眉毛生的又浓又黑,此刻微微一挑,面色不善地问:   “鹿筋?难道夫人对良不满意,这才特地炖了一盅鹿筋汤?”   想到男人能折腾的这股劲儿,盼儿只觉得腰臀处酸胀的紧,她脸色一黑,咬牙道:   “爱喝不喝!”   说完小媳妇背过身子,用后脑勺对着褚良。   屋里响起一阵脚步声,褚良走到门口,跟在偏屋守夜的小丫鬟吩咐几声,很快就有人端着瓷盅进了屋。   盼儿以前也炖过几次鹿筋,闻到那股香味儿,一时间也有些饿了。   褚良掌心托着瓷盅,走到了床边上。   “起来尝尝?”   盼儿一动不动。   男人没吭声,大口大口地将鹿筋汤喝进肚,他也不嫌烫口,只听着那动静,盼儿都觉得香。   过了片刻,小女人一个骨碌挺直腰杆坐着,从褚良手里将碗抢过来,恶狠狠地吃着。   鹿筋炖的时候不短,已经熬成了晶莹透明的模样,因为汤汁中加了几味药材,微微带着苦,但却驱散了鹿筋原本的腥气。   吃的小腹滚圆,盼儿这才将瓷盅放下,含了一粒清口丸,之后用清水漱了漱口。   褚良躺在床外侧,胳膊搭在盼儿腰上,这人就跟烧着了的暖炉子似的,浑身热气呼呼往她身上涌。   大掌按在略有些胀硬的小腹上,力道适中地揉了揉。   腹部传来阵阵热意,让盼儿舒服的喟叹一声,往褚良怀里靠了靠,因为折腾地有些累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   *   宁清是宁丞相的庶子,即便并非嫡出,但有父亲的疼爱,他在家里的地位比起嫡亲兄长强出不知多少倍。   人总会恃宠而骄,宁清也不例外。   他常年被人捧着,已经养成了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少爷,奴才听说赌石坊开出了一块帝王绿,那东西可稀罕了,咱们府里也就您有一块,别的主子哪有这份脸面?”穿着靛蓝色衣裳的书童腆着脸吹捧。   听到这话,宁清得意地挑了挑眉。   “你说的赌石坊可是今年新开的那家?”   “正是那家,赌石坊的老板娘就是定北将军的夫人,生的花容月貌,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宁清满脸轻佻:“不就是宁川画的那个小娘子吗?模样的确不错,要是能弄到手里玩一玩,滋味儿肯定妙得很……”   这话书童可不敢接,好似鹌鹑一般低着头,十分老实。   一主一仆直接去了赌石坊,周庄头也在铺子里,宁清刚一进门,就有人小声说道:   “那个就是造谣的宁清,好好盯着他。”   周庄头略略扫了宁清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赌石与赌博一样,输赢自有天定,宁清手头阔绰,丞相府的公子肯定是不缺银钱的,买的都是赌石坊中最贵的毛料。   也不知道究竟是宁清的运气差,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买下的毛料不是没有出绿,就是出了品相不佳的翡翠,拢共连一两银子都不值。   连着开了十块毛料,宁清气的狠了,面色黑如锅底,咆哮道:   “你们这家赌石坊根本就是黑店,竟然连块像样的好翡翠都开不出来,是上赶着骗钱的吧?”   ------------ 第188章 下场   周庄头看着宁清,眼中隐隐透着几分厌恶,却不算明显。   只听他好声好气地解释:“我们赌石坊的毛料都是精挑细选的,大多数都能出绿,但公子今日的运气怕是不太好,才会如此……”   “运气不好?”宁清冷笑一声,伸手就要将铺子给砸了,但因为赌石坊中有不少身强力壮的护卫,宁清只带了一个瘦弱的书童过来,若是事情闹大的话,他怕是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宁清身后站了个中年男人,这位也是赌石坊的常客,取出了一百两银子,挑了一条人头大的花皮石头,李师傅亲自解石,没多久就出了一块紫罗兰,是上好的冰种。   看到这一幕,宁清一张脸霎时间涨成了猪肝色,胸口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般,不住起伏,明显就是气的狠了。   狠狠在桌子上踹了一脚,宁清忿而离去。   身后的书童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追上了自家主子,哪想到一辆马车突然迎面而来,宁清躲闪不及,直接被撞倒在地,车轮碾过脚掌,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哀嚎起来。   “我的脚!”   书童赶忙来扶宁清,低头看着殷红的鲜血从皂靴中涌出来,将泥地都给打湿了一大片,他心里一慌,两腿都有些发软,宁清是主,他是奴,眼下若是少爷出了什么事儿,他这个当下人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撞了人的马车继续往前走,驾车的马夫看都不看宁清一眼,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死死瞪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宁清即便再是不甘,身体也坚持不住,两眼一翻白,很快便昏迷过去。   书童将自家主子送到了医馆中,想要诊治,但由于颇有分量的车轮从男人脚面上轧过一遍,彻底将骨骼筋肉都给压碎了,即使大夫医术高明,也无法让宁清恢复如初。   当朝丞相最为疼宠的儿子,如今变成了一个跛子。   在大业朝,肢体不全者不能入朝为官,宁清虽然并无性命之忧,但前程却被彻底断送了,如此一来,即便宁丞相再是厌恶宁川,为了家族的传承,也不能再对这个嫡子出手。   过了一天一夜,宁清从昏迷中醒过来,想到先前在正街发生的事情,他脸色一白,赶忙掀开锦被,看着被白布一层又一层裹着的右脚,宁清满脸狰狞,模样看起来瘆人极了。   边上伺候的小丫鬟正好端了药过来,看到主子这副模样,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小声道:   “少爷,该喝药了。”   眼珠子里爬满了血丝,宁清死死盯着说话的丫鬟,伸手拿起床头的玉枕,冲着小丫头头脸的方向砸了过去!   这一下正好打在了丫鬟的额头上,玉枕在白皙皮肉上生生砸出来一个血窟窿,滚烫的鲜血不住往外涌,屋里的奴才吓得浑身发抖,根本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叫大夫来!”   一个小厮匆匆往外走,临走之前也没忘记将那个受了伤的小丫鬟带出主卧,等到将大夫请过来,宁清明白自己成了一个跛子,屋里头顿时响起了一片刺耳的哭嚎声。   短短三日,宁清将三个丫鬟打成了残废,还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左脸颊被碎瓷片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由于伤口太深,根本没法愈合,小丫鬟这辈子都毁了。   宁家闹的鸡飞狗跳暂且不论,盼儿挑了一日去到翟家,看了看代氏。   如今代氏还没有出月子,体内恶露也没排尽,好在她日日喝着蜜茶,又吃着盼儿送来的吃食,这些物什里蕴含着极为深浓的灵气,补了好些日子,代氏的面色也好多了。   代氏身为大房夫人,这些年因为没给翟恒生下一儿半女,不知受了多少委屈,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儿子,积压在胸口处的这一股郁气彻底一扫而空,女人眉眼处的愁绪也消散了几分,看着倒是比先前更为年轻了许多。   盼儿坐在床榻边上,葱白小手剥了一颗桂圆,去掉那层暗黄色的薄壳儿之后,莹白的果肉霎时间显露出来。   红润唇瓣配着雪白的桂圆肉,对比十分鲜明,代氏眯眼看着盼儿,心里不由赞了几声。   “瞧瞧你这模样,明明年纪也不算小了,皮肉养的却跟小姑娘似的,甭说褚良了,就连我看着都十分喜欢……”   听到这话,盼儿忍不住嗔了一声:“代姐姐怎么又取笑我了,你看着也年轻的很。”   “我哪能跟你比?眼下坐着月子,出了一身臭汗,偏偏还不能沾水,只能用帕子草草擦拭一番,这坐月子果真难熬的紧。”   盼儿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生下了小宝跟毓秀,她拢共坐了两回月子,亏得身边一直有人照看着,若是小门小户的姑娘,生产之后还得下地做活,那日子才不是人过的。   两人说着说着,盼儿突然想起了杨玉兰,便忍不住问了一嘴:   “先前代姐姐临盆那日,我看到有人在翟家门口闹,事情可了结了?”   代氏摇了摇头,道   “我那小叔子也是个糊涂的,杨玉兰明显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人家都拿了肚兜儿找上门了,闹得阖府颜面尽失,偏偏他气过之后,还是坚持将杨玉兰纳为贵妾,他大哥费尽口舌都没将人给劝回来,翟家的面子挂不住,姐妹共侍一夫,说起来就让人膈应。”   用锦帕仔细擦了擦唇角,盼儿万万没想到杨玉兰竟然有这种本事,先前闹出了那样的乱子,竟然还能称心如意地入了翟家,虽然名声毁了,但结果却并没有太大差别。   “杨玉兰还真是个有手段的,她现在入府,成了贵妾,杨氏的心里肯定不会好受,当初她还口口声声说心疼杨氏,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姐姐的?”   “那种女人的话,怎么能当真?”代氏喝了一口水,慢吞吞道:   “女人的日子过的究竟好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甭看杨玉兰现在得意,但她的本性早就藏不住了,等到小叔子对她腻歪了,估摸着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为杨氏的缘故,代氏对杨玉兰只有厌恶,而无半点好感。   盼儿在府里呆了足足一个时辰,眼见着代氏眼里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这才带着栾玉往外走。   哪想到刚经过垂花门,杨玉兰迎面走过来,还真是冤家路窄。   此时此刻,杨玉兰已经弄清楚盼儿的身份了,知道这位将军夫人是她开罪不起的,赶忙低下头,整个人就跟只鹌鹑似的,脊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一声不吭。   看到杨玉兰这副模样,盼儿眼里露出几分厌恶之色,不过她也没有主动找杨玉兰的麻烦,加快脚步离开了。   杨玉兰看着女人的背影,藏在袖笼中的手紧握成拳,牙关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等到盼儿主仆彻底消失之后,杨玉兰身边的小丫鬟才开口道:   “主子,二爷还在书房里等您呢,可得快点过去。”   听到丫鬟的话,杨玉兰身子一抖,加快脚步往前院儿行去。   到了书房门前,奴才留在外头,杨玉兰伸手将薄薄的门板推开,悬着一颗心走进了书房中。   “怎么来的这么晚?”男人的声音略有些低哑,让人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刚在路上耽搁了,二爷别动怒。”杨玉兰一边说着,一边莲步轻移走到了翟耀身边,还再多做解释,就被人一把推倒在地上,细嫩掌心在地上磨了一下,火辣辣的刺疼。   将墙上挂着特制的马鞭取下来,这鞭子上头的倒刺都已经被磨平了,打在人身上也不会连皮带肉的撕扯一块下来。   翟耀白净的面皮露出一丝狠色,高高扬起鞭子,猛地抽在女人的后背上,丝毫没有吝惜力气,这一下虽然未见血,但皮肤却火辣辣的疼,好像被烫着般,一道红痕盘踞在背上,疼的杨玉兰哭叫连连。   “二爷,饶了玉兰吧,玉兰真的跟那个男人没有丝毫干系,肚兜儿也是被他偷了去、啊!”   杨玉兰被抽了数十鞭子,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偏偏翟耀不会轻易的放过这个女人,他将鞭子扔在地上,走到杨玉兰面前,蹲下身,一把抓住女人丰厚的黑发。   大掌死死揪着头皮,杨玉兰疼的闷哼一声。   “你还打算糊弄我?你是什么德行老爷我会不知道吗?眼下将你纳进府,只不过是全了咱俩的露水情缘,你要是不知好歹,跟那些男人勾勾搭搭,小心我要了你的命!”   说罢,翟耀抓着杨玉兰的头,狠狠往地上砸,好在男人还算有些分寸,没有弄出血来。   但这么折腾了一通,杨玉兰头昏脑胀,满身大汗,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形容狼狈极了,脸上脂粉被泪水汗水打湿,顺着脖颈往下淌。   翟耀看着女人这副德行,冷笑一声,出门叫了个丫鬟进来,让人伺候着杨玉兰,否则人若是死了,他们二房的脸面哪里还能保住?   ------------ 第189章 正文完   盼儿带着栾玉回了废庄,早先她就想着把那两只懒猴从柳氏手里接过来,但一直忙着其他的事情,便没有倒出功夫。   主仆两个去到柳氏所住的小院儿时,柳氏正在做晚饭。   说起来,农家人做的吃食并不算细致,也不像大户人家讲究那么多,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   柳氏也不例外,她的手艺称不上多好,但由于废庄的土地早就被灵泉改善了,黝黑的泥土里蕴含着十分丰富的灵气,能够使庄稼的长势更好,品质也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因为这个缘故,新鲜菜蔬只要稍加烹调,就别有一番滋味儿。   柳氏正将锅里炖着的香菇鸡汤从炉子上搬下来,这鸡并非农家喂的土鸡,而是后山处抓来的锦鸡,肉质不像土鸡那么细嫩,口感要更加紧实些。山上的菌子香气浓郁,香菇的气味与鸡汤的醇厚交织在一起,盼儿闻着闻着,竟然有些饿了。   在腰上系着的围裙上抹了把手,柳氏看到盼儿,忙不迭地从厨房里走出来,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满脸带着欣喜的笑意。   “夫人怎么来了?我家那口子正在看着那几棵老梅树,也没在家。”   盼儿笑了笑,慢悠悠道:“先前不是把那两只懒猴放在你这儿养着吗?我现下得了空,寻思着把它们接到身边养。”   一听这话,柳氏也没磨叽,在前头带路,将盼儿带到了偏屋里。   柳氏是个心灵手巧的,给两只懒猴做了个窝,用细软的棉布做面,里头塞着鹅毛,既蓬松又柔软,猴儿比起一般的动物要聪明许多,那两只小东西虽然不待见柳氏,但对这个窝当真稀罕的紧。   由于懒猴的爪子尖锐锋利,两只小东西呆在窝里时,生怕将垫子戳出了窟窿,便只能小心翼翼地趴在里头。   盼儿推门走进去时,懒猴听到了动静,吱吱叫了起来。   稍微大些的懒猴死死盯着盼儿,蹭的一下蹿到了女人怀里,熟门熟路的将装着灵泉水的瓷瓶给掏出来,打开盖子用嘴喝着。   动物对灵气的感知要比人敏锐许多,趴在窝里的猴儿子也觉出来灵泉水是难得的好东西,对于猴爹吃独食的举动产生了极大的不满,也跟着跃到了小女人怀中,父子俩开始争抢着。   好在猴儿也是有分寸的,倒没有真正闹起来,只是将那瓶灵泉水对半喝了,两张猴脸上露出了满足之色,眯着眼睛甭提有多享受了。   “小妇人养了这两只足足一年,没想到它们夫人这么亲,真是个不忘本的。”   柳氏一边说着,一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盼儿。   小女人紧紧抿着唇,感受到怀里头沉甸甸的分量,低头扫了一眼正在玩瓷瓶的懒猴,什么话都不想说。   从柳氏家中离开,盼儿没有坐上马车,反而放慢了脚步在废庄中走着。   废庄的占地极大,后头靠山,庄里有小河流过,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庄子里应有尽有。   走到了桃林之中,如今虽然不是桃花盛放的时节,但却还有不少沉甸甸的水蜜桃挂在枝头,散着一股甜蜜的香气,让人闻着就觉得舒坦。继续往前走,便进到了梨树林中,黄澄澄的南果梨也都熟透了,这些果子都不必拿到外头,每日直接送到荣安坊中,就会被识货的老客抢购一空。   因为荣安坊卖的吃食品种极多,两家铺子还是有些忙活不开,赵婆子先前又跟盼儿提了一嘴,在京城里开第三家分店,专门卖废庄产的食材,诸如蔬菜水果、以及滋补养身的桃胶果酒之类的东西。   虽然这些吃食没有经过烹制,但由于里头蕴含着灵气,品质比别的铺子都高出一筹,吃进肚之后的的确确对身体有好处,所以老客才会一直认准了废庄的东西,就算价格稍微贵些,也会心甘情愿地从荷包里将银子给掏出来。   在废庄里绕了一大圈儿,眼见着日头落下,天色擦黑,盼儿也不想在外头多做逗留,毕竟姓褚的那个男人心眼小的好似针尖儿一般,最近还闹出了美人图那档子糟心事,想想褚良夜里头能折腾的那股劲,盼儿浑身便升起了一阵恶寒。   回到小院时,褚良已经坐在院子里了,一看到自家媳妇,那双黑黝黝的鹰眸霎时间亮了亮,嘴角微微往上扬,弧度虽然不算明显,但这人明显就是十分高兴的。   婆子们已经备好了晚饭,由丫鬟一样样端上来。   盼儿在夜里不喜欢吃那些油腻的食物,厨房里特地熬了鸡汤,用鸡汤来煮面,鲜香味美,稍微加些辣子便十分开胃,饿的时候吃上一小碗,甭提有多舒坦了。   夫妻两个坐在桌前,盼儿的吃相斯文,褚良却狼吞虎咽,毕竟男人先前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常年跟那些军汉呆在一处,没学到那些乌七八糟的毛病已经很不错了,用饭粗豪了些也不算什么大事。   吃完鸡汤面后,盼儿从匣子中取出了一粒清口丸,刚刚含在口中,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   “母亲今日下午入京了。”   盼儿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问:   “已经到废庄了?”   “不是,她回了侯府,没打算搬到庄子里住着。”   听到这话,盼儿立刻就想到了先前那回滴血认亲。凌氏对于滴血认亲的结果深信不疑,当初褚良当着她的面,割破了手指,那碗、那水,以及血液都不可能作假,偏偏两个人的血并没有融合在一起,不正是说明褚良不是凌氏的骨血吗?   深宅大院中闹出来的腌臜事儿不少,凌氏虽然并非攻于心计之人,但常年看着别人家后宅中的争斗,她自己也能想到不少。   褚良的五官与他父亲十分相像,完全没有继承到凌氏的柔婉秀丽,如此一来,凌氏不会怀疑褚良到底是不是褚家的血脉,反而会往狸猫换太子这个方向上想。   她总觉得自己的孩子肯定是被人掉了包,褚父将外室生的孩子与她儿子掉换了,所以两人的血才不能融合在一处。   凌氏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只要一想到她疼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竟然是个下贱的孽种,她心头就疼的好像钝刀子在割一般,难受的不能自抑。   褚良身为定北将军,就算还没有继承定北侯的爵位,但他的身份却极为贵重,再加上男人这些年经历过无数的风雨,是定北侯府的顶梁柱,手段狠辣果决,处理叛徒时的方法都能将人吓破胆。   脑海中浮现出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凌氏便惊惧非常,因此就算她对褚良厌恶极了,也不敢表现出来,万一惹恼了这尊煞神,即使两人名义上是母子,实际却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褚良哪里会容忍她?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所以在褚良派人将凌氏从颍川接回来之后,凌氏根本不敢也不想住到废庄之中,留在一个主子也没有的定北侯府,反而能让她更加心安。   这一点盼儿懂,褚良也懂。   面对凌氏一次次地折腾,褚良到底生出了芥蒂,即使将自己的亲娘接了回来,让人好生奉养,但凌氏心中的误解他却从来没打算解开。   母子两个三十年的骨肉亲情,竟然比不上一次荒唐的滴血认亲,褚良觉得十分讽刺,不由齿冷。   常言道,生恩不及养恩,若是凌氏真有悔改之心,能够摒弃那些污糟的念头与他相处,褚良也不会如此。   将男人黯然的神情收入眼底,盼儿忍不住有些心疼,柔白小手紧紧握住带着糙茧的大掌,她哑声道:   “无论如何,你还有我、还有小宝跟毓秀……”   褚良轻轻嗯了一声,英挺刚毅的眉眼处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见他这副模样,盼儿也有些慌了,急声问:   “怎么了?可是哪里难受?”   褚良脸色苍白:“心口疼。”   小女人的神经立刻就绷紧了,联想到褚良早些年胸口受过重伤,她忍不住担心起来,当初那伤口虽然在灵泉水的帮助下已经愈合,但难保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越想她的脸色就越是苍白,粉润的唇瓣都在轻轻颤抖着。   只见盼儿赶忙站起身,几步冲到男人身边,小手在褚良结实的胸膛上摸索着,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碰疼了他。   炙热的手心反握住盼儿的手,褚良扫见小媳妇紧紧皱起的秀眉,突然有些心疼了,面上的痛苦之色霎时间一扫而空,将柔若无骨的小手塞进衣裳里,薄唇贴在女人耳边,暧昧地开口道:   “媳妇,我身上难受着呢,你快帮我摸摸,你摸了就不难受了……”   听到这话,盼儿哪里还看不出褚良在演戏?   没好气的瞪了这人一眼,小媳妇想要把手抽出来,偏偏男女之间的气力本就有极大的差距,她的手腕被褚良死死钳住,根本动弹不得。   男人粗噶一笑,将人拉到了床榻边上,稍一用力,两人便齐齐倒在了柔软的锦被之上。   红烛帐暖,春意盎然。   ------------   番外一 温柔乡(闫红衣,金玲)   闫红衣在怀胎六月时被当时还是赵王的表哥给带走了,她是个汉人,但肚子里怀着的却是柔然人的种,这对于同样身为皇族的赵王而言,无异于将他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   好在由于耶律才被忠勇侯砍了头,柔然部落的首领再也没有了继承人,甚至就连血脉都只剩下最后一点——闫红衣肚子里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因为这个缘故,即使老首领已经恨毒了大业,恨极了皇室,他也不会对闫红衣出手,对老首领而言,闫红衣就是那令人作呕的老鼠,但肚子里那块肉却好比精美绝伦的瓷瓶,万万不能因小失大。   不止尊奉程朱理学的汉人看重自己的后代,柔然的老首领也是如此,为了自己未出世的宝贝孙子,所有的柔然人都退离边关,用丰沛的牧草和健壮的牛羊从赵王手中交换了闫红衣。   柔然虽然是个不小的部落,但牛羊对草原上的人来说,比命根子还要珍贵。   老首领让他们拿出珍宝,来换回一个大业的女人,草原上的牧民即使嘴上不说,心里头肯定也不会舒坦。   就这样,马上就要临盆的闫红衣被送到了草原上。   关外不比京城,除了一望无际的绿草以及牛羊之外,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初看景色辽阔,但再美的风景也架不住一遍一遍地看着。   在马车上呆了不过三天,闫红衣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她受不了粗糙的食物,她听不懂那些女奴们说的话,更不喜欢这些柔然人看着她的眼神。   女人们在打量闫红衣时,总是先将目光放在她高高耸起的肚皮上,之后才会仔细看着她的脸,三两个聚在一起,小声嘟囔着什么,眼神中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闫红衣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这些人的恶意?   女人心里又憋气又害怕,草原到底不是京城,没有人在乎她郡主的身份,要不是肚子里还怀着耶律才的孩子,她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了。   陷入爱情的女子如同飞蛾一般,奋不顾身地往熊熊烈火中扑去。闫红衣当初能为了耶律才,扮作盼儿呆在褚良身边,可见也是动了真情,只可惜在那股炙热的情意渐渐消褪之后,她的理智逐渐回归脑海。   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闫红衣不由对已经死去的耶律才生出了几分愤怨,但即使她再是不甘,现在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保住性命才好。   因为怀孕的缘故,闫红衣的身段儿比先前丰腴了几分,除了腹部高高隆起之外,胸前那两团也是圆鼓鼓的,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裳都能看出几分。   大业的女子比起柔然人骨架要纤细些,没有经过风沙的磋磨,闫红衣的皮肉白皙弹润,连个汗毛孔都瞧不见,与拥有麦色皮肤的北方佳丽完全不同,整个人显得小巧玲珑,让马背上的汉子们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这样娇柔美丽的小女人,放在哪里都会引人瞩目,就算闫红衣肚子里怀着老首领的孙子,也不例外。   老首领膝下只有耶律才一个儿子,现在耶律才那小子都被石进给活刮了,一个绝了后的老东西,即使坐在首领的位置上,底下那些猛将也不会心服。   马背上长大的男人大多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想要什么,就会二话不说给抢来。   闫红衣是个女人,在那些汉子眼里,与牛羊也没有什么差别,将这个美丽的女人当作自己的私产,是无上的荣耀!   有一个叫那顺的将领,在闫红衣羊水破了的那天晚上,用弯刀亲手割下了老首领的头颅,成了柔然部落新一任首领。   闫红衣母子两个,也成了那顺的所有物。   娇柔的美丽在草原上十分罕有,那顺虽然粗豪,却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恨不得给闫红衣最好的生活,他不舍得美人伤心落泪,没有按照部落的规矩将孩子杀了,反而认作义子,养在身边。   过了几年,柔然部落被匈奴的铁蹄征服,那顺成为阿古泰手下的将军,闫红衣正好也熬死了那顺的正室,取而代之,成了新的将军夫人。   *   *   即使自小生在边城,长在边城,金玲也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乡。   当她跟随着车队从边城中离开时,说不惶恐那肯定是假话。   紧紧将儿子抱在怀里,金玲坐在柔软的羊毛毡子上,用小勺舀了些蜂蜜水,喂到张重口中。   马车的帘子被人一把掀了开,车里伺候的两个奴婢赶忙行礼。   阿古泰摆了摆手,两个会说汉话的女奴退了下去,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男人一屁股坐在了金玲身边,一男一女挨得极近,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   金玲虽然已经跟阿古泰做过那档子事儿了,甚至还有了重儿,但跟这蛮子在青天白日之下如此亲密,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娇柔的身子往旁边躲了躲,但马车拢共也就那么大,金玲挪一寸,阿古泰就跟着挪一寸。   等到女人紧紧贴着车壁时,便已经无路可退了,这蛮子也如同一面会散发炙热温度的铜墙铁壁一般,死死贴着她。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阿古泰哑声问:   “这小崽子才一岁吧,断奶了吗?”   听到这话,金玲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危险,不过她不敢撒谎,只能硬着头皮如是说道:   “平日里时不用喝了,但重儿有时候闹的厉害,喝些……才能乖。”   幽深的鹰眸霎时间烧起了一把火,那股热度简直要将金玲给焚烧殆尽。   她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感觉到一只大掌攀上了她的……   匈奴不像汉人,恪守礼教,不愿做出那等白日宣淫之事。   阿古泰不懂、也不想懂大业的规矩,他从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就想占有她,让金玲成为他的女人。   当然,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只可惜自己没有早早将金玲接到关外,否则他也不用活的像个和尚似的,一年多都没有尝到女人的滋味儿。   粗粝的大拇指在嘴角抹了一把,阿古泰看着面颊酡红,双目紧闭的小女人,喉间忍不住发出闷闷的笑声。   “金玲,你是我的汗妃,这种事情总要习惯。你先前可答应过我,给我生好几个儿子,要是反悔的话,我就把这个小崽子扔到草原上喂狼!”   对上男人眼中的凶光,金玲知道阿古泰没有撒谎。   满心羞窘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到化不开的惊惧。   她死死咬着唇,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原本因为恼恨阿古泰强行将自己掳到关外,金玲不想告诉他重儿的身世,但此时此刻却不同,这个男人说一不二,万一自己哪天惹恼了他,重儿的性命恐怕真就保不住了!   金玲不愿意拿自己儿子的性命来做赌注,重儿是她怀胎十月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是她的命,要是重儿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她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眼见着女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阿古泰不免有些心疼,瞪了小崽子一眼,刚想改口,就听到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   “重儿根本不是张家的骨血,他是你的孩子……”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咽入喉中,男人鹰眸中涌起了浓浓的震惊之色,阿古泰只觉得自己听错了,那个小崽子竟然会是他的儿子,怎么可能?   金玲怕男人不信,赶忙将张重抱在怀里,跪坐在阿古泰面前,道:   “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只有色目人才会这样,汉人哪会如此?”   凸起的喉结来回滑动,男人英俊的面庞霎时间涨得通红,他死死地盯着女人怀里的孩子,借着透进来的阳光,看到张重泛着幽蓝的瞳仁,根本移不开眼。   不是所有男人都心胸宽广,天知道阿古泰有多介意这个孩子。   张重在他眼里就是个孽种,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阿古泰,他强抢了别人的妻子。草原上的苍鹰并不在意金玲的过去,却无法接受自己的汗妃心里想着念着别的男人。   而张重,就是这样一根刺,深深扎在了匈奴首领的心口上。   此时此刻,这根刺被金玲亲手拔下来了,那种感觉阿古泰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他心脏跳的飞快,双手颤抖的将张重从金玲怀里接过来,冒出青黑胡茬儿的一张脸紧紧贴着小娃的面颊。   孩子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金玲身上也有这股味道。   大概是被刺硬的胡茬儿扎的有些疼了,张重扯着嗓子不住嚎哭起来,声音之大,将阿古泰都给吓了一跳。   “他哭了!”   阿古泰手忙脚乱的抱着孩子,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金玲接过孩子,将襟口松了松,背过身子给儿子喂.奶。   盯着女人的背影,阿古泰的气息已经无法保持平稳,变得急促了不少。   嚎哭声渐渐减弱,小娃儿不住抽噎着,两眼里含着泪花儿,脸蛋憋得通红,阿古泰提心吊胆地看着,等到金玲好不容易把孩子给哄好了之后,在战场上叱诧风云的男人才松了一口气。   阿古泰从背后紧紧抱住金玲,粗粝大掌握着小娃柔软的手,好像环住了整个世界。   人说温柔乡即是英雄冢,以前阿古泰不信,但现下却由不得他不信。   怪不得褚良那么轻易将金玲母子送出边城,这样的女人,如同精铁千锤百炼制成的锁链,将他紧紧缚住,在他阿古泰有生之年,再也不会与大业为敌。   ------------   番外二 凌氏姑侄   凌氏被接回京城之后,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褚良那个贱种根本不是她的儿子,万一要对自己出手该如何是好?   越想就越是心惊,偏偏凌氏没有半点法子,她甚至不能去找老侯爷求救,毕竟老侯爷可是褚良的嫡亲祖父,即便知道那个贱种并非嫡出,但为了整个定北侯府,他肯定不会替自己做主。   转眼又过了三个月,正好赶上了凌氏的生辰。   盼儿夫妻俩带着小宝和毓秀坐着马车来到了侯府,凌氏无论如何也是褚良的亲生母亲,就算母子之间已经生了芥蒂,但该有的礼数却必须尽到。   府里头从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门外放着鞭炮。   管家还特地搭了一个粥棚子,给街边的乞丐施粥。   一家子进了凌氏所住的小院儿中,刚走到正堂,就被一个年纪轻轻的丫鬟给拦住了。   只见小丫头满脸为难,吭哧了好半天才开口:   “老夫人有些累了,不想折腾,正在屋里歇着呢。”   听到这话,盼儿忍不住挑了挑眉,目光往褚良身上扫了一眼,瞧见男人嘴角紧抿,她也不由叹了口气。   柔白小手扯了扯褚良的袖口,盼儿压低了声音:   “你进去瞧瞧,若心里真过不去的话,就将误会解释清楚便是。”   男人额角迸起青筋,鹰眸中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站在原处好半晌都没有动弹。   “既然老夫人身体不适,我们就先回废庄了。”   话落,褚良转过身子,昂首阔步地往门外走。   面嫩的小丫鬟看到定北将军离开的背影,心中十分不解。   明明将军也是个纯孝之人,老夫人却根本不珍惜这段母子之情,人心不是石头做的,但老夫人的心怎么就捂不热呢?   盼儿扫见丫鬟的神情,大致也能猜出她在想些什么。   小女人怀里抱着毓秀,四下瞧了一眼,没有看到小宝,明明刚刚一起进了院子,也不知道这小子去哪里疯闹了。   “叫几个丫鬟去找找小少爷。”   对于将军夫人的吩咐,侯府中的奴才自然不敢违拗,诶了一声之后,很快便在周围找了起来。   主卧中。   凌氏坐在八仙椅上,双眼通红,整个人好像木头桩子似的,动也不动一下。   只听吱嘎一声,房间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推开,小娃儿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抬了抬眼皮子,凌氏看到小宝,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小孩噔噔噔跑到了她身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稚气,问:   “祖母,您为什么不见我们啊?父亲可伤心了……”   凌氏嘴唇紧紧抿着,根本不信小宝说的话。   褚良是他爹从外头抱回来的孩子,跟自己没有任何干系,又怎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影响心绪?   “娘还问父亲,说要不要将误会解释清楚,什么误会呀,小宝怎么不知道?”   心房猛地震颤一下,凌氏转过头,目光死死盯着小宝,模样十分瘆人。   小宝并不清楚凌氏先前曾经做下的事情,只把她当成那个疼爱自己的祖母,根本没有半分惧意,反而主动上前几步,亲亲热热地搂住了凌氏的胳膊。   “你娘还说什么了?”   小宝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了。   “老夫人,奴婢来接小少爷。”   丫鬟将小宝带走了,凌氏的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忍不住回想滴血认亲的过程,褚良好像说过,滴血认亲的结果并不能代表什么。   心慌意乱,凌氏整整忍了三日,终于忍不住了。   她派人去将葛稚川请了来。   葛老头急急忙忙来到侯府,最开始还以为凌氏病了,等见到人之后,发现这老妇面色红润,气血充盈,根本不像是身体虚弱的模样。   “老夫人找葛某何事?”   凌氏直截了当地问:   “滴血验亲到底有没有用?”   葛稚川一边捏着胡子,一边嗤笑道:   “自然是没用的,即便是嫡亲母子,身上流淌的血脉也会不同,若是随了爹,血不就融不到一起了吗?”   脑袋嗡的一声响,凌氏不曾怀疑葛稚川的话是真是假。   像这种自视甚高的神医,是不屑于撒谎的,连他都这么说,是不是说明褚良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而非从外面抱回来的野种?   得知了事情真相,凌氏怔怔落下泪来。   回忆起这段时日内发生的事情,她就跟魔怔了似的,因为所谓的滴血验亲,彻底的将母子情谊生生耗尽。   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悔意,凌氏也没有脸面去见褚良。   她让匠人在小院儿中修了一座佛堂,每日都在佛堂中念经。   只有在面对佛祖时,凌氏才会真正觉得解脱。   *   *   与凌氏相比,凌月娘的处境就没有那么好了。   褚良并没有要了凌月娘的性命,只是让人将凌月娘关在老宅中,仔细看守着,不让人离开。   大业朝的女子一般在十五六就会出嫁了,凌月娘先前遇人不淑,小产过一回,本就伤了身子,再加上她身子骨比起寻常人要弱气几分,以至于在二十几岁的年龄,看着竟显得十分苍老,眼角有细细的纹路,面颊凹陷,变得刻薄不少。   女人日日都盼着能从凌家走出去,偏偏守在院外的两个粗使婆子不错眼的盯着她,这院子连只苍蝇都出不去,更别提凌月娘这个大活人了。   最开始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好歹凌氏还三不五时地过来瞧她一眼。   但等到褚良将凌氏接回京后,凌家老宅就只剩下凌月娘一个主子了。   说是主子,其实连院子里最下等的奴才都不如。   起码下人们来去自由,根本不用像牲畜一般,关在老宅中,一步都不能迈出去。   凌月娘一开始哭过,也闹过,她甚至还想过用上吊来要挟看管她的婆子。   但这两个老东西根本不在乎凌月娘的死活,反正京城那边的交代,是不让女人离开老宅,是死是活反而不重要了。   凌月娘在房梁上挂好了白绫,踩在了圆凳上。   但她看到两个婆子跟丫鬟在院子里打花牌,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让她犹豫了。   凌月娘并非真想寻死,确定不会有人理会之后,女人灰溜溜地从圆凳上走下来,趴在床头默默流泪。   “我还真以为小姐能有点骨气,直接死了呢!”   “她哪里舍得去死?要是真死了,咱们还省事儿呢……”   两个婆子嘴里嗑着瓜子,算算时间,瞧见日头高高挂在天上,便去厨房端来了饭食,送进了卧房中。   凌月娘哭累了,走到了桌边,一屁股坐在圆凳上,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好像泄愤一般。   老宅不缺银钱,婆子们也没在凌月娘的伙食上克扣她,只是饭菜做得没有往日精致,像那种肥瘦相间的炖肉,直接拿小盆装着,也不加什么素菜,便送到凌月娘面前。   凌月娘心中憋着气,吃的东西就更多。   她日复一日地这么吃着,短短三年功夫,整个人胖了四十多斤,五官被脸上的肥肉挤得变形,哪里还能看出当年那副清秀的模样?   婆子们见凌月娘这样,一个个也都吓得不轻。   好在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并不算短,老宅中的下人已经习惯了,倒也没有人阻止凌月娘。   凌渊文身为凌月娘的嫡亲哥哥,心里头还是记挂着这个妹妹的,只可惜他先前一直呆在边城,根本不能脱身,这才没有将凌月娘接到身边,亲自照顾着。   好不容易赶回颍川,凌渊文看到女人第一眼,好悬没认出来。幸亏凌月娘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等到心中的惊诧渐渐褪去之后,凌渊文才接受了自家妹子这副模样。   看到了凌渊文,凌月娘就好像瞧见了救星一样。   她这三年简直与行尸走肉没有半点差别,终日里只能在小院儿中呆着,谁又能明白她心里的苦?   凌渊文来到这里,婆子们也不敢跟这位表少爷对着干,便不再看管凌月娘了。   正堂中。   凌月娘啃着肘子,嘴上满是油光,中气十足道:   “哥哥,我都快三十了,你可得快点给我找个夫君。”   听到这话,凌渊文看着凌月娘满脸的横肉,原本并不算大的双眼,此刻已经被肉挤成了一条细缝儿,与先前全然不同。   “我……尽力。”   凌月娘已经不是年方二八的小姑娘了,她年近三十,先前又因为小产的缘故,再也不能怀有身孕,这样的女子本就不好找夫家,偏偏凌月娘的眼光又高,家贫的不要,貌丑的不要,没有才学的也不要。   凌渊文从小长在京城,根本没在颍川呆过多长时间,也不认识当地的青年才俊。   更何况,真正的青年才俊根本看不上如今的凌月娘。   就这么一直蹉跎着,凌月娘终于不折腾了,带着十分丰厚的嫁妆,嫁给了一个年轻俊美的穷秀才。   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好归宿,哪想到那秀才竟然是个天阉,凌月娘自然不干,吵着闹着要和离,秀才也不是个吃素的,直接用菜刀划花了女人的脸,折腾了好一通,这才彻底分开。   凌月娘经历了这么一遭,看到自己脸上如同蜈蚣般狰狞的疤痕,再也不敢出门,终日在家中哭闹,就这么过了一辈子。   ------------   番外三 林氏   林氏并不是不通人事的年轻小姑娘,她在嫁给石进之前,曾经无名无份的跟了宁王,过了几年的苦日子。   成亲那日是她头一回上花轿,心中的忐忑几乎要涌出来,她怕石进会嫌弃,怕盼儿会受委屈……   宁王不是良人,根本不在意林氏母女的死活,当年甚至还放任自己的女儿在火海中受苦。   但石进却不同,这个男人是堂堂的忠勇侯,军功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虽然一身血煞气重的很,手上也不知道结果了多少条人命,却极有担当,决不会让自己的家眷受委屈。   林氏心中也清楚这点,才会嫁给石进。   不过她虽然不是胆小的妇人,但石进双手沾满鲜血,心里头稍稍升起几分忐忑也实属正常。   好在嫁过去之后,因为日子舒心,那一丝忐忑早就被林氏抛到了九霄云外。   早年间林氏也是个美人胚子,但由于身子骨儿有些虚弱的缘故,眉眼处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愁绪,如今她成了侯夫人,又有丈夫疼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五官虽然没有变化,但气质却比先前全然不同了。   女人本就是个爱俏的,平日里用紫茉莉粉在面上薄薄涂了一层,之后再在脸蛋以及眼尾上扫过胭脂,艳丽的口脂抹在嘴上,显得唇瓣丰盈饱满,林氏原本是偏秀丽温婉的女子,但这么一打扮起来,看着竟然生出几分艳色。   忠勇侯府的下人们一开始看不上林氏,总觉得这个年岁颇大的女人实在是忒不要脸,明明都已经徐娘半老了,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勾引将军,这种厚颜无耻的妇人,就跟山里头吸食男人精气的狐狸精也没有多大差别。   林氏虽然没有什么手段,却也不是个脑袋蠢笨的傻子,侯府中下人们的态度,她感受的明明白白。   即使石进护着林氏,但男人到底是堂堂的忠勇侯,不可能永远在后宅中陪着爱妻,事情总要林氏自己来解决。   本着杀鸡儆猴的想法,林氏狠心将几个倚老卖老的婆子处理掉后,府里头的下人知道厉害,一个个都老实的像鹌鹑似的,也不敢再在新夫人面前拿乔。   府里头安生了,林氏心里却还藏着别的事儿。   她如今早就过了三十,即便面皮养的好,瞧不出真实年纪,但身子骨肯定是不如年轻小姑娘的。   石进身为堂堂的忠勇侯,要是自己生不出来,让他绝了后该怎么办?即便男人说过自己不在意子嗣,但上头还有老爷子,林氏总得顾念着长辈的想法。   心里越想越慌,林氏甚至还动了让石进纳妾的念头,但男人死活都不愿意,甚至还因为这件事大动肝火。   好在老天爷都在帮林氏,成亲没多久,林氏便怀上了。   她虽然有了盼儿,但还想给石进生一个孩子,现在肚子好不容易有了动静,林氏简直欢喜极了。   因为胎象不稳,她琢磨着该怎么跟石进分房睡,否则万一这男人在夜里动手动脚的,恐怕对孩子不好。   林氏坐在圆凳上,石进坐在她面前,虎目盯着面前的妇人,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你想搬到废庄?”   “只是搬过去住一段时间,正好盼儿也在庄子里,等到妾身腹中胎儿三个月后,再回京城也不迟……”   石进额角都已经迸起青筋了,被眼前的女人眼前发黑,两人成亲才多长时间,她竟然动了从侯府中搬出去的想法,还真是胆大包天!   “不行!”石进想都没想,直接开口给拒绝了。   “废庄中人口简单,我又在那住惯了,为什么不能去?”   林氏之所以想要从忠勇侯府中搬出去,其实还是为了肚腹里的孩子着想。别看石进常年在军中摸爬滚打,表面上看着十分粗犷,但实际上这人再是心细不过,要是自己直截了当地提出分房睡,难保石进不会多想。   但若是搬到废庄的话,男人住在京城里,林氏就不会有这个顾虑了。   看到女人那张娇美的小脸儿,石进下颚紧绷,忍不住问了一句:   “为什么非要去废庄?你要是不说清楚的话,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对上男人幽深的瞳仁,林氏也看出他没在开玩笑,犹豫了片刻,这才小声解释:   “我年纪大了,这一胎本就怀的有些艰难,肯定是不能行房的……”   石进正色道:   “我忍得了,别走好不好?”   林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看到石进的神情,忍不住有些心软。   将女人脸上的犹豫收入眼底,石进继续道:   “你怀孩子本就辛苦,头三个月正是艰难的时候,我又不是畜生,哪里会在这种关头强要了你的身子?等上一段时间也无妨。”   有了石进的保证,林氏安安稳稳地在主卧中养胎,白日里男人悉心照顾,夜里也遵守承诺,只将爱妻搂在怀里时,没有做半点儿过分的事情。   高门大户里根本没有秘密可言,当家夫人怀了身孕,没过一天,府上大大小小的奴才就全都听说了这件事。   在别的府邸中,主母若是怀了身子,肯定得找两个模样漂亮的丫鬟开了脸,给夫君当通房丫鬟,否则便是不贤,是善妒。   府里头年轻生嫩的丫鬟不少,其中也有些动了歪心思的,想要用自己年轻生嫩的皮囊,飞上枝头当凤凰,只可惜新夫人半点儿自觉都没有,明明怀了孕,还非要霸占着侯爷,当真将那些丫鬟气的牙根儿痒痒,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法子。   有一日石进在书房里看边城传来的密信,有一个丫鬟将书房的门推了开,手里头端着托盘,先是冲着石进福了福身,才娇娇柔柔的开了口:   “侯爷,夫人让奴婢给您送汤来。”   石进嗯了一声,将密信放在桌上,直接将汤水给喝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石进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一股热流顺着下腹缓缓蔓延,流经四肢百骸,让他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送汤过来的丫鬟娇美小脸儿上露出了一丝急切,两手死死攥着衣角,怀里头好像揣了只兔子似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她看着男人面色涨的通红,心里头又是惊惧又是欢喜。   她一双大眼儿中蒙上了层水雾,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侯爷,奴婢对您一片真心,既然夫人怀有身孕,您不如要了奴婢,可好?”   石进也不是个傻子,在察觉出体内升起的异样之感时,就已经知道有些不对了,他猛地抬头,一双鹰眸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丫鬟,满面怒意根本遮掩不住,额角也迸出了青筋,看起来十分狰狞。   说着,丫鬟伸手宽衣解带,露出了雪白柔腻的膀子,张开手臂想要环住男人的窄腰,哪想到一阵剧痛传来,她竟然被忠勇侯一脚给踹了出去。   石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府里头竟然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丫鬟,打着林氏的名义接近他,还在汤里下了药,要是真让她得逞,夫人又会怎么想?   死死瞪着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石进恶心极了,胃里头翻江倒海,差不点吐出来。   石进本就是习武之人,一身精血极为旺盛,现在又喝了用鹿鞭熬制的汤水,其中加了能让人动情的药物,更是气血翻涌,力气比往日大了一倍,只这么踹了一脚,就好像要将那小丫鬟的五脏六腑都给踢得搅在一起。   女人好似断了线的风筝,软软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不住的往外涌,小脸儿苍白如纸,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石进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面色阴沉的林氏。   男人心里涌起无尽的慌乱,他生怕夫人误会,赶忙开口解释:   “是这个丫鬟厚颜无耻,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林氏一手扶着腰,加快脚步走到男人面前,声音低哑道:   “你哪有那个胆子?”   说着,林氏将目光投注在小丫鬟身上,秀眉皱了皱,让院子里的婆子将人拖了出去。   等到书房只剩下夫妻二人之后,林氏刚想坐下,就被结实有力的铁臂环住腰,一把按倒在了软榻之上。   “好媳妇,快帮帮我,那丫鬟给我下了药……”   听到这话,林氏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不过她不想让石进碰别的女人,只能用别的法子给男人疏解一番。   十月怀胎是对女人最大的考验,好在林氏慢慢熬了过来,平安给石进生了个大胖小子。   林氏发动时,石进一直守在产房外,听到里头传来的痛呼声,他好像也遭受了极大的折磨一般。明明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将军,此刻竟然红了眼。   等到小石头平安出世时,男人看都不看儿子一眼,反而一屁股坐在床边,死死握着林氏的手,胡子拉碴的脸上透着浓浓地心疼之色。   平安产下一子,林氏再也不必担心石进绝后,心里悬着的大石放了下来,与石进感情更为浓厚。   夫妻两个携手几十年,石进遵守了自己的诺言,终生只守着林氏一人。   ------------   番外四 齐家人   石桥村是个偏僻的穷山沟,齐家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要不是从林氏手里得了几十两银子,齐川就算书读的再好,也不能进京赶考,最后还中了状元。   从成亲那日起,齐川就对林盼儿这个傻子没有半点好感。   他想不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女人,不止长了一张火疤脸,还是个傻子,娶了这种女人,简直丢尽了齐家的脸面。   齐川对自己的妻子十分厌恶,这种厌恶在见到许清灵之后,达到了顶峰。   许清灵跟林盼儿完全是两种人,一个出身高贵,美丽与才情兼备;另一个却是乡野村妇,貌丑人傻。   林家母女跟着齐家人入了京城,齐川如愿以偿的休了妻,却发现原本不能入眼的丑妇,容貌变得十分娇美,人也不再像先前那么痴傻了。   到底是自己曾经的妻子,在被休之后,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好像自己错把珍珠当鱼目似的。   心里转过这个想法,齐川越发不甘,即使马上要娶许清灵为妻,却盘算着坐享齐人之福。只可惜林盼儿跟褚良之间有了牵扯,就算齐川高中状元,也没法跟堂堂的定北将军作对。   京城的日子并不如齐川想象的那么顺利,他会读书不假,却不懂朝堂上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   许丞相认为齐川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让他在翰林院呆了好几年。   在这段期间,许清灵一直未曾有孕。   齐川自诩眼光不低,他偏爱美人,并非那种不挑食的色中饿鬼,之所以会将徐娟儿当成外室养着,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许清灵不能有孕;其二则是因为徐娟儿跟林盼儿五官生的十分相似,每当跟徐娟儿行房时,齐川总会把怀里头的女人当成盼儿,这么日夜征伐之下,徐娟儿很快就怀孕了。   不过假的就是假的。   跟徐娟儿相处了一段时日,齐川就觉得有些腻歪,恰巧许清灵也看徐娟儿不顺眼,特地找了三个模样俏丽的扬州瘦马,供给男人享乐。   有了新欢,齐川立马将徐娟儿忘到脑后,等到女人几个月后生下了个女儿,在失望之余,齐川便准备再纳一房良妾,看看能不能生出儿子来。   只可惜还没等到妾室怀上身子,因为赵王登上皇位,许党被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齐川身为许丞相的女婿,自然不能幸免。   一大家子被关在状元府中,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而许清灵被贬为官奴,打发到了教坊司里。   齐川使了不少手段,才从府中逃了出来,哪想到还没等逃出京城,就被林盼儿那个女人碰上了。她身边的丫鬟明显是会武的,直接将男人扭送到了京兆尹府。   新帝本来就看齐川不顺眼,现在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更是不准备放过他,下令将这位曾经的状元流放西北。   齐川是个身体瘦弱单薄的文人,哪里能在西北那种酷寒之地活下去?   还没等走到地方,齐川便染上了一场风寒,整个人都烧糊涂了。恍恍惚惚,齐川好像看到了盼儿,那个又丑又傻的女人,被他赶出了齐家,死在了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天。   想他堂堂状元,现在落得这种下场,说不定就是报应吧!   相比死在了路上的齐川,许清灵的日子要稍微好过些。   她到底是曾经的相府千金,难得的美人胚子,虽然充入教坊司,但怜香惜玉的男人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是少数,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护着美人儿。   许清灵虽然心高气傲,却也不是个傻子,她知道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什么尊严,而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教坊司的女子身为官妓,虽然不用像一般妓女一样,过着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日子,但到底属于贱籍,朝不保夕,看不到半点希望。   有个年轻的副将看上了许清灵,日日来到平康里来听许清灵唱曲儿,许清灵到底还有几分骨气,并不卖身,跟那赵副将腻歪了几年之后,男人终于忍不住了,拿着自己身上的军功,特地跟皇帝求了赏赐,将许清灵从教坊司中讨了过来。   因为许清灵是罪臣之女,根本不能当作正妻,那赵副将也不舍得让她受委屈,将人纳为妾室之后,发誓不娶正房。   先前许清灵还是状元夫人时,好几年肚子都没有动静,但跟了赵副将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糙汉与书生体质不同,不到一年,许清灵就怀了身孕,她虽然只是个妾室,但赵副将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倒也没让这位曾经的相府千金吃苦头。   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许清灵心气儿还是不顺。   原因无他,赵副将是褚良的手下,在战场上杀敌还十分悍勇,跟褚良走的挺近。   只要一想到褚良跟盼儿夫妻俩,许清灵心里头就觉得别扭,好在她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的日子得来不易,也不会再胡乱折腾下去。   *   *   盼儿坐在软榻上,纤细的手指飞快地打着络子,栾玉在旁边小声道:   “老夫人现在日日呆在佛堂中,还真是转了性子。”   栾玉不知道凌氏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盼儿心里却是清楚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凌氏早些年做下了那么多的错事,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但她直接还是过不去这道坎,才会在得知真相之后,乞求菩萨原谅。   “让小宝带着毓秀回侯府住两天,你也跟着去,要是你不在的话,那兄妹两个指不定淘成什么德行。”   栾玉对盼儿的一双儿女十分喜欢,听到主子的吩咐,立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此事。   主仆两个正说着呢,外头突然传来了女人尖利的叫喊声。   盼儿皱了皱眉,推门走到院子里,等到看清了站在篱笆院外的人时,小女人俏脸含霜,面上不带一丝笑意。   “你们过来干什么?”   林三娘是个脸皮厚的,腆着一张老脸,冲着盼儿咧嘴笑道:   “外甥女,咱们好歹也是亲戚,你妹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甭提有多辛苦了,不如你帮帮我们祖孙三人?”   说起来也是巧了,状元府被围起来那天,徐娟儿正好抱着女儿去找了林三娘,因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妇人,抓她一点用处都没有,才让徐娟儿成功度过一劫。   拿着先前从齐府中弄出来的珠钗首饰,林三年跟徐娟儿日子过的倒也不差,偏偏齐家那帮人数月之前也被放了出来,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齐母齐眉这一对母女,花钱大手大脚,简直恨不得将徐娟儿刮下来一层皮。   原本舒坦的日子立刻变得捉襟见肘,徐娟儿跟林三娘商量了一番,决心不再忍下去,便来废庄中碰碰运气。   好不容易跑到了盼儿面前,没想到被守门的丫鬟拦住了去路。   盼儿可从来没把徐娟儿当成自己的妹妹,她站在院门口,都能感觉两道目光就跟黏在她身上一般,其中的贪婪之色根本遮掩不住。   玉白小脸上露出几分厌恶,盼儿直接冲着院外的侍卫道:   “把人赶出去,要是再过来的话,打死勿论!”   林三娘跟徐娟儿被赶出了废庄,但盼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怕这对厚颜无耻的母女去到林氏那里,万一惹出了麻烦,可就不好收场了。   小女人心里藏着事儿,自然瞒不过褚良,得知了盼儿的顾虑之后,男人拍着胸口保证。   “媳妇放心,我派人将这一家子直接送出京城,永远都不能再回来,不就彻底解决了?”   盼儿仔细一想,发现也没有其他的好法子,她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   堂堂的定北将军,做事自然不会拖泥带水,第二日就派人住在小院儿中的林三娘母女,以及齐家的一家子全都抓了起来,用麻绳绑住手脚,嘴里也塞着布条,直接送到了边城。   边城本来就是褚良的大本营,想要看着这几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根本不费半点儿力气。   齐家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儿,齐母尖酸刻薄,齐眉也不是个好东西。   先前许丞相还得势时,她竟然还厚着脸皮让许清灵帮她找个皇子,因为眼界儿太高,一直没有嫁出去。   如今齐家落难,锦衣玉食的生活离齐眉而去,这女人心里更是憋气,整日里挑徐娟儿的毛病,说她是个丧门星,因为将她纳为妾室,齐家才会一点一点败落的。   在大业朝,对妇道人家而言,女子的名声最为重要,徐娟儿白白背了一个丧门星的恶名,想要改嫁都不容易。   带着孩子日日吃着糙米咸菜,日子过的苦,徐娟儿对齐眉的怨念也更加深浓。终于有一天,徐娟儿忍不住了,用剪刀将齐眉的脸蛋划破了一个大口子,跟齐家人彻底闹的不可开交。   母女两个带着孩子,直接搬出了小院儿。   因为徐娟儿生的年轻貌美,即使名声不好,心思也恶毒,到底还有那种被美色迷得昏头转向的男人。一个老员外将徐娟儿养在外头,每月给上几十两银子,女人就心甘情愿的出卖身体。   齐家人看不惯徐娟儿过着舒坦日子,三五不时地上门来闹,足足闹了十几年,直到那老员外两脚一蹬,徐娟儿彻底断了财路才作罢。   ------------   番外五 栾家兄妹(大结局)   自打陈家败落之后,陈家母女就流落街头了,要不是被栾英救下,指不定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因为男人对陈清韵动了几分心思,照顾女人时十分细心,日日都会送些好玩意到小院儿中。   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小姐脾胃弱,栾英生怕陈清韵身子挨不住,就特地从废庄里送过来养身的枸杞蜜。   男人一举一动陈清韵都看在眼里,她又不是个傻子,哪里会看不明白栾英的想法?   只不过能看明白,女人却不打算戳破,毕竟像她这种身份,根本配不上栾英。   男人是定北将军身边的红人,日后前途无量,而她不再是当初那个陈家大小姐,就算还有一副娇美的皮囊,又算的了什么?   心里头琢磨着从小院儿中搬出去,陈清韵身子骨儿虽然比寻常人弱气几分,但一手绣活儿却做得不错。   前几日她拿着绣好的帕子去了锦绣楼,掌柜的给了她二两银子,虽然这些银钱并不算多,放在以前还不够她一日的花用,但今时不同往日,母女两个无依无靠地过活,自然还得俭省着些。   夜里点灯熬油,足足绣了一个月,陈清韵做了一副大的绣图,足足卖了一百两银子。   这些日子她跟陈母吃穿用度花的都是栾英的银钱,陈清韵本身就是个面皮薄的,手上没有就算了,但眼下已经积攒了些,自然要还给栾英。   还没到晌午,栾英扛着一口箱子走到了小院儿中,男人常年习武,力气比起普通人大了不止多少倍,即使扛在肩头的箱子颇有分量,但他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的。   哐当一声,箱子被放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陈清韵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赶忙从里头走了出来,一看到栾英,她愣了半晌,小声道:   “栾侍卫怎么来了?”   栾英挠了挠头:“庄子里送来了一些琼州的果子,我寻思拿来些,让你跟陈夫人尝尝鲜......”   一边说着,男人一边用黝黑的手指将箱子打开,黄橙橙的果子拢共有一篮子之多,剩下的则是桃胶百合之类的吃食。   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陈清韵哑声道:   “栾侍卫,日后不必送这些东西来了。”   听到女人的话,栾英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何?”   “我跟母亲过几日便会从小院中搬出去。”   浓黑的剑眉紧紧皱起,栾英蹭的一声走上前,大掌捏住了纤细的腕子,因为力气用的过大,润白柔腻的皮肉上留下了一圈圈刺眼的红痕。   女人眼中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低低哼了一声。   栾英卸了几分力气,却仍未松手。   带着糙茧的掌心包裹着细柔的手腕,男人眼珠子里都爬满了血丝,看着就跟发了狂的棕熊一般,十分狰狞可怖。   与身量高大的栾英相比,陈清韵显得纤细娇小,今日女人身上穿着淡紫色的裙衫,如同开放在山涧中的兰花。   “为什么要搬走?”   陈清韵低垂着眼,心里头犹豫了半晌,突然撒了谎:   “娘说我年纪大了,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但一直住在栾侍卫家中,影响名声,肯定是找不到好人家的......”   听到议亲两个字,栾英刚毅英俊的面庞霎时间扭曲起来,呼吸急促,如同濒死的鱼一般。   看到男人这副模样,陈清韵心里一动,粉润的唇瓣一抿,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既然非要嫁人,陈小姐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水润润的杏眸盯着栾英,陈清韵哑声道:   “我不想给人当妾、”   “我没想当你让妾!”栾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陈清韵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老早就看上了这个女人,恨不得将人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着,生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又怎会舍得让陈清韵给他当个没名没分的妾室?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陈清韵眼里好似有泪光闪动,她思索了片刻,小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宝蓝色的香包,小小的香包上纹绣着翠竹图纹,十分精致。   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男人的掌心中满是糙茧,跟细致光滑的布料放在一起,无端显得有些违和。   不过陈清韵却不在意这一点,栾英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男人,就算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还是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   女人有脾胃失调的毛病,平日里面色有些苍白,但此刻由于心绪浮动的缘故,玉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色,配上精致娇美的五官,甭提有多好看了。   栾英老早就对陈清韵动了心,看到心爱的女人这副含羞带臊的模样,早就将礼数抛到脑后,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人,还真是个呆的。   “看什么看?”   陈清韵红着脸啐了一声,转身就要跑。   只可惜栾英反应迅速,从后头一把搂住了女人纤细如柳的小腰儿,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一把将陈清韵捞在怀里。   男人炙热的胸膛好似火炉一般,差不点将小女人都给烫着了,头一回跟栾英这么亲密的接触,陈清韵本就是个面皮薄的,着实有些挨不住,穿着绣鞋的小脚狠狠在皂靴上踩了一下,趁着这档口,纤腰一扭,飞快地回了自己的小屋。   栾英下定决心要将陈清韵娶过门,对于这桩亲事,陈母也是乐见其成。   毕竟陈家现下败落了,女儿又生的美貌,须得找个人好好护着,否则她也不能放心。   栾英人品好,又是个本事的,有他照顾清韵,陈母也能放心。   因为陈家先前得罪了新帝,成婚之事也不敢敲锣打鼓地大操大办,栾英只在废庄里摆了几桌酒,就将心心念念的小女人娶过门了。   婚礼如此简陋,男人心里头甭提有多愧疚了。   他身为新郎,被一帮眼红他娶了漂亮媳妇的同僚灌得烂醉,那帮小子一个个不厚道极了,简直恨不得拿着酒坛子直接灌进栾英嘴里,让他不能行房,在媳妇面前丢了份儿才好。   好在栾英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多年,还算是有些酒量,此刻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脚步虚浮地回了卧房。   吱嘎一声,主卧的房门被人推开。   陈清韵头顶上盖着喜帕,鼻尖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   视线被大红的布料遮蔽,她却能清晰地听到逐渐接近的脚步声,红绸被一把掀开,栾英一屁股坐在了女人身边,高大健壮的身子如同精铁浇筑,又烫又结实。   陈清韵忍不住咬了咬唇,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白皙耳廓处。   男人嘟囔道:   “那帮混小子还想灌醉我,我娶了个这么美的媳妇,可是要留着力气洞房的......”   听着这人满嘴胡话,陈清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大掌伸进怀里,栾英掏了掏,突然摸出了几张纸来,放在女人面前。   “这是何物?”   栾英醉醺醺道:   “这是我手中的地契房契,虽然不值几个银子,不过我听说别人家都是媳妇管帐,你家原来是做生意的,交给你、我也放心。”   手里头的地契足足有三张,陈清韵大致扫了一眼,发现这几块地都在京城周边,能值不少银子,栾英就这么将贵重的东西交给她,还真是心大。   忍不住白了男人一眼,女人起身将地契放在木柜中收好。   因为有些干渴,陈清韵刚想喝口水,哪想到身后就传来了一股巨力,让她无法反抗。   身娇体弱的小女人直直拖到了那张大红的喜床上头,莺声软语,好不香艳。   *   *   栾英娶到了美娇娘,日子过的甭提有多舒坦了。而栾玉身为栾英的亲妹妹,根本没有嫁人的打算,一心想要留在盼儿身边伺候着。   一开始盼儿倒是没有催促栾玉,后来也因为栾英提的次数多了,她跟着念叨了几句。   栾玉心里对哥哥有些腻歪,跟主子说了一声之后,便同赌石坊的镖师一起,直接去了缅甸。栾英是在妹妹上路之后才得到消息,气的浑身发抖,偏偏没有半点法子,只能由着她瞎胡闹。   镖师们武艺高强,去的时候一切都好,哪想到回来竟然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一行人在经过一处丛林时,栾玉是个眼尖的,看到了不远处的大树上吊着的一个人,她去将那人救了下来,没想到竟然是个上京赶考的书生。   说起来这书生也是个倒霉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让山贼给抢了,还倒挂在树上,要不是遇上栾玉,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跟着镖师们一同来到京城,因为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进城时春闱已经结束了。   书生也不着急,他是个孤儿,孑然一身,倒也不是非得要一个功名不可。   因为无处可去,这人就留在了废庄中,跟着葛稚川学医。   书生不止读书好,还在医术上有些天赋,在废庄中学了两年,隐隐有青出于蓝的趋势。最后甚至还将栾玉娶回家,没过一年就生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看着栾玉过得好,盼儿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当真高兴的很。   (全书完)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