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农门福女之王妃有点辣》作者:墨语烟雨   文案   本文男女主绿色健康,天然无公害,请放心食用!   宋家第三十二代宫廷菜传人宋乔安穿越了?爹刚死,娘软弱,极品亲戚一箩筐,还被人说是野种,好吧!一个个慢慢对付!生了病还要被恶毒奶奶卖掉?哈?怎么可能,能卖她的人还没出生!挽挽袖子虐渣、砍人,谁料一着不慎,遭人陷害,被赶出家门。哈哈……正合我意!靠山吃山,她能把山吃穷。   偶然捡个傻子回家,不是说她嫁不出去吗?她就要嫁给她们看看!可没想到,连傻子都不愿娶她宋乔安,连夜遁逃!?   罢了罢了,还是事业为重,毕竟变成大财主,迎娶美少男,走上人生巅峰才是正经!   然而……昔日的“负心汉”身份却不简单……   众人一脸茫然: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追文了!你还以为作者会把致富攻略,驭夫秘诀写在简介里?   本文又名《王爷,干了这瓶辣椒油!》文风麻辣鲜香,适合下饭! 第一章 谁敢卖我?   “咳咳咳……”宋乔安咳嗽了几声,扯着嗓子干痛,更觉身上的力气所剩无几。   这五月的天气,已是日渐暑热,可她依旧觉得如坠冰窟。   她这才穿越过来一个月,先是死了“爹”,接着淋了一场雨,就躺在这破床上要死不活了。   这原主的身子骨是有多虚啊!   一只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抚上了额头,宋乔安皱了皱眉,艰难地睁开眼,正是乔氏那泪眼婆娑的脸,麻衣缟素,头上还带着白花。   此刻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看了乔氏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   “安儿,娘对不起你……”   乔氏见她浑身发抖,额上冒着虚汗,已是气若游丝,却也只能无助地掉着泪。   才为新寡的她在这家里做不得主,想请郎中也没法!   宋乔安有点看不下去,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些安慰。   这风寒发热并不是什么大病,但在这古代,又生在这样的农家,无医诊治,便是用些偏方也得捱上一些时日才能痊愈。   “嫂子!”   房门被推开,刘氏腆着六个多月身孕的肚子进门来。   “嫂子,安娘好些了吗?”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这刘氏都是“死丫头”地叫,何时见过她这般“慈眉善目”了?   宋乔安撇过头看了一眼,这刘氏不知是孕期水肿了还是咋的,脸越发像个猪头。   这边,刘氏倒未理会宋乔安警惕的眼神,已然走到床边,瞧了瞧,故作心疼道:“哎呦,这小脸苍白的,都瘦了一圈了!”   乔氏擦了把眼泪,客气地端过一条木凳。   “她三婶,劳你挂心了,你身子不便,快坐吧!”   “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刘氏一屁股坐下,眼睛却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鸳鸯龙凤床,雕花漆木柜……还有那几条上好面料的花被,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这宋老大给这女人置办的物件还真不少,尽是好货。   她又瞥了眼乔氏那即便披麻戴孝也掩不住的清丽容颜,油然生出一股恶心——呸!狐狸精!   刘氏的表情宋乔安都尽收眼底,可惜此刻她实在没有力气,只得眼不见为净,把头撇向一边。   乔氏看了一眼,知道宋乔安不待见,回头满是歉意道:“她三嫂,劳你挂心了!安儿无大碍,你身怀六甲实在不必前来,当心过了病气儿!”   “嫂子拿我当外人不是?”   “这……自然不是!”   刘氏用手示意秦氏靠近,喜滋滋道:“嫂子,安丫头有福气哩!”   乔氏一愣,面色有些难看,“安儿如今卧病,哪来什么福气?”   “呵呵……这你就……”   “咳,咳,咳……”   房门外响起几声重重的咳嗽,宋婆子冷脸背着手站在门外。   “老三媳妇,回你屋去!”   刘氏撇撇嘴,不再言语,撑着桌沿起身,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慢吞吞走出去。   “娘!”乔氏将宋婆子请进屋,对于这个婆婆,她是畏惧的。   宋乔安睁开眼,哪怕她只来了一个月,这个宋婆子的手段她也是知道的。这十里八村,恐怕找不到比她更厉害的人。   宋婆子昂起头,不过五十几岁年纪,却是满脸的皱纹。只那双向上挑的眼睛,透着精明和算计。   进屋来坐下,她没有看躺在病床上的宋乔安一眼,而是将满心的怒气压下去,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乔氏。   “娘!”俯首站在旁边乔氏有些惧怕,“娘可是有事吩咐儿媳?”   “无事就不能进你这屋了?”   “儿媳不是这……”   “好了!”宋婆子摆摆手,不耐烦道:“我让老二去请了郎中,你也别再这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大喜日子晦气!”   “儿媳替安儿谢谢娘!”乔氏喜极而泣,跪地道谢,想着终究骨肉亲情,老人家还是舍不得。   宋婆子语气稍缓,“起来吧!”   乔氏一边起身,一边用袖擦泪,难得地挂上一丝笑,“娘,家里有何喜事,可是凤娘与张家的婚事……”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操心安丫头的婚事吧!给,替她买几身鲜艳衣裳。”宋婆子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搁在桌上。   “别人是大户人家,见不得土里土气!”   一两银子!庄户人家一年也挣不到一两,而且还是整数。便是宋老大走南闯北卖货也极少能拿出一整两银子来。这宋婆子平时抠的连一个铜板都舍不得,如今一出手便是一两整银……宋乔安心里明白,定是把她卖了不少钱。   “咳咳!”   她挣扎着想起身,却毫无力气。   乔氏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被宋乔安咳嗽声惊醒,“娘,您说什么?”   宋婆子不紧不慢道:“昨日李媒婆上门,为安丫头寻了门好亲事,锦州城里的人家,三日后来领人!”   “娘!安儿才十五岁!”   “十五岁咋啦?老婆子我十五岁,大郎都出世了!”   “可……”任凭乔氏平日如何怯弱,此刻却顾不得了,“可安儿是我与大郎唯一的孩子,大郎生前就说过,不会委屈她,如今大郎刚走,却要让安儿去百里之遥的锦州,还不知……还不知那个所谓的大户人家是何龙潭虎穴?”   “哼!不去也得去,还由得了你?”宋婆子冷笑,瘦削刻薄的脸有些狰狞,“这野丫头到底是不是老大的孩子,你……自己清楚!”   宋乔安扭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乔氏眼里噙着泪,却没有掉下来。   “娘,您打我骂我都行,可您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样的话!”   那宋婆子早就视娘俩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宋老大生前极力护着,早赶出家门去了。如今宋老大更是被这个野女人克死了,心里哪咽得下这口气。   “老大是个老实人,可我老婆子清楚得很!他把你带进家门还不到八个月,你就生了这丫头,不是野种是什么?你要是清白人家的,那我问你,你娘家在何处?姓甚名谁?”   乔氏一时语塞,脸色愈加苍白,双肩微微颤抖着……   她,不能说!   “哼!不敢说吧!怕说出来,丢了你爹娘老子的脸?告诉你,咱老宋家丢不起这人!这野种养了十五年,也算仁至义尽了!还想敲锣打鼓风风光光嫁出去?呸!”那宋婆子啐了一口,起身往外走。 第二章 我爹是谁?   乔氏失魂落魄跌坐在地,摇着头喃喃道:“安儿……安儿不能去那种地方,不能!绝不能!”   哪怕她拼了命,也不能让他们把安儿带走……   不多时,镇上的郎中便由宋老二领着进来。   从进门那刻起,宋老二那双贼溜溜的眼珠子就在乔氏身上打转。   风寒不算大病,郎中号了脉,开了方子,叮嘱几句便算完事了。   宋老二倒是殷勤,吩咐乔氏照顾宋乔安,自己屁颠屁颠跟着郎中回镇上抓药。   直到天黑,宋乔安才醒来,果然生病就得吃药,她这才喝了半副,虽谈不上药到病除,却明显感觉身上轻快不少,也恢复了些力气。   乔氏不在屋内,她正想下床,却听见门外传来乔氏低低的呵责声。   “她二叔,你再这样拉拉扯扯我可叫人了!”   “你叫啊!我就说是你勾引我!啧啧啧……我大哥尸骨未寒,你就勾引小叔子,看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你……你简直无耻!我可是你嫂子!”   “嫂子?我看是婊子吧!呸!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啪!”   “臭婊子,你敢打我?”   宋老二伸手扯住乔氏头发时,门正好开了,宋乔安站在门口,面色苍白,不高大的小身板却遮挡住了屋内昏暗的烛火,在宋老二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死死盯着他……   “你……你想干什么?”宋老二第一次觉得这个丫头的眼神让人发怵。   “……”宋乔安只盯着他,握紧着手里的剪刀。   “这……死丫头病疯了!”   宋老二吸吸鼻子,终究还是放了手,骂骂咧咧出了后院。   乔氏低头用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显得有些局促,错不在她,可她不想宋乔安听到那些不干不净的话。   宋乔安丢了剪刀,将她扶进屋里,关了门。   “安儿……”乔氏终是忍不住抱着她哭起来。没了宋老大的庇护,这个家已无她母女俩立足之地。   “若他们硬要把你带走,娘就死在他们面前!”此刻,她担心的不是自己方才受辱,而是宋乔安今后的命运。   对于这个柔弱无助的女人恐怕也只能想到这个鱼死网破的办法了。   “放心吧!”宋乔安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急不躁,“我自有办法,不会有事的!”   乔氏本就惊诧方才宋乔安吓退宋老二的举动,如今见她还能如此镇定,更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因着她软弱的性格,宋乔安平日里也是少言寡语,懦弱自卑……   今日这般……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宋乔安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扶她坐下,“娘,安儿已经长大了!爹已不在,再没人保护我们,今日起,就让安儿来保护您!再不准任何人欺负我们!”   乔氏流着泪咬唇颤抖地说不出话,只不停地点头。   ……   乡下的夜晚很黑也很静,只有虫鸣和蛙声。   “娘,我到底是不是爹的女儿?”宋乔安轻声问。   话音刚落,她明显觉得黑暗中的乔氏一怔,而后摸索着给她掖了掖被子。   “你当然是你爹的女儿……你,别听她们瞎说!你爹啊……”   乔氏轻轻感叹,转过身去,看着自那狭小窗棂里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哪怕伸手不见五指,宋乔安依然觉得她的眼睛比繁星还亮。   “你爹是个很了不起,很了不起的人!”   “……嗯!”宋乔安轻声应着,关于原主宋乔安的身世,乔氏定是有所隐瞒,但她此时实在没心思细究,眼下如何逃过宋婆子那一劫,才是要紧!   …… 第三章 宋明凤找茬   卧床休养了两日,宋乔安病也痊愈了。   眼见着母女俩安分地呆在屋子里,宋家人倒也没来找事,只等着城里来人,把宋乔安打发了便是。   乔氏做好一家人的早饭,塞了个馒头在宋乔安兜里,将背篓跨到她肩上,转身对院子里闭目养神的宋婆子道:“娘,安儿病也好了,过两日便是端午了,让她去采些艾草回来吧!”   宋婆子撇了一眼,翻了个身,不紧不慢道:“这丫头要是跑了,我就将你卖给那阉牲口的王癞子,你后半生也吃喝不愁了!”   “……”   乔氏脸色瞬间苍白,娇小的身躯有点瑟瑟发抖。村里人都知道,那王癞子先后娶了四个婆娘,都被他折磨死了。   “您……您放心,安儿只是个小孩子,哪跑的了!”   乔氏颤抖着手将镰刀递到宋乔安手里,眼里含泪道:“安儿,记得娘叮嘱过你的吗?”   “记得,要早去早回嘛!”宋乔安笑笑,看了看镰刀锋利的刀刃,将它放进背篓。   “娘,我去了!”   说完,向乔氏笑着点点头,出了后院。   乔氏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祈祷着宋乔安能平安逃出去,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   乔氏的心思,宋乔安自然知道,可逃跑,逃避……就不是她宋乔安了。   经过前院时,宋乔安正遇上她那堂姐宋明凤在装满水的木盆前梳妆打扮。这宋明凤倒不像刘氏那般魁梧,除了那一双吊眼和刘氏一样外,面容生的还算清秀,应是遗传了她那书呆子爹的面相。   “呦!这不是我那快要嫁人的安妹妹吗?”   宋明凤斜着那对吊眼看着宋乔安阴阳怪气道:“都要嫁人了,还不好好待在屋里,跑出来想勾引谁呢?”   宋乔安撇了一眼,不想搭理她,从她旁边走过。   宋明凤快步追上来,拦在她面前。   “呦!摆起架子来了,真以为你是去那锦州城里做贵夫人呢!”   好狗不挡道。   “难不成你这是羡慕嫉妒了?”宋乔安轻笑一声,“也是,我没记错的话,过了中秋你就十八了吧!可那张家迟迟没有动静,既不提亲也未下定。眼见着那张三郎前年开春考了秀才,张家这儿媳妇怕是得另择佳人喽!”   这话戳到了宋明凤的痛处,气的她咬牙切齿,“就算轮不上我,难道还能轮上你这个贱蹄子?整日装可怜勾引三郎,和你那不要脸的婊子娘一样下贱!”   “啪!”   宋乔安打得丝毫没有犹豫,一个清晰的掌印顷刻浮现在宋明凤脸上。   “贱丫头,你敢打我,你想死!”   挨了打的宋明凤气急败坏,脸上那点清秀荡然无存,冲上来就要抓宋乔安的脸。   “劝你别动!”   不知何时,宋乔安拿出镰刀,尖刃抵在宋明凤脸上,压下去深深的凹陷。   “你若再动,这张还算看的下去的脸可就不保了!”   宋明凤那刚涂了胭脂的脸变了颜色,却是不敢再动,只恶狠狠道:“宋乔安,你……你敢!”   “这世上没有我不敢的事!只看我愿不愿意!”说着,宋乔安手上一用劲,那刀刃处立马冒出一颗血珠。   “啊!”宋明凤早已吓傻,方才凶狠的眼神变成了一种恐惧。   见她示了弱,宋乔安收了手,满意笑笑:“别担心,就米粒大小的伤口,我倒觉得你往后这多了颗美人痣,变得更好看了!说不定张三郎还会看上你呢!哈哈哈……”   “……”   宋明凤看着宋乔安肆意狂笑地远去,直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大清早的鬼叫什么?”   刘氏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步履蹒跚走出来。   宋明凤哭着说了刚才发生的事,“那个贱丫头差点毁了我的脸!娘,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都这节骨眼了,别惹事!”刘氏不耐烦道:“那丫头,可是卖给别人了的,要是出了啥事,可没好果子吃!”   宋明凤不依不饶,“我才不管她卖给了谁!我巴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刘氏轻轻抚摸肚子,看着宋明凤一脸嫌弃:“那能怪谁?还不是怪你不争气,一个张三郎你都拿不下,真是白养了!”   “怪我?”宋明凤更是委屈,“还不是怪爹,人三郎十六岁就是秀才了,爹都考了十几年了,啥都不是,张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   “说起这我就来气!”刘氏故意拔高声音,对着宋老三的书房骂道:“考考考,头发都考白了,还把我压箱底的钱花了不说,连个秀才都没捞到,整日关在那屋子里,不下地不干活,还要人伺候。这下可好,人张三郎都比你高一级了,难怪人家不愿结亲,往后这女婿见了岳丈,还不知谁给谁见礼呢……”   刘氏骂骂咧咧,冷嘲热讽地数落了一通,屋子里始终没有动静。   等刘氏骂的差不多了,里面才不咸不淡传出一句——“你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什么?”   “有你这么当媳妇的?反了你!”宋婆子拿着旱烟袋出现在院门口。刘氏骂的那样大声,她耳朵再背也听到了。   想当初这乔家祖上还是这安宁村乃至升平镇的土财主。那宋婆子也是殷实人家的女儿。只是后来宋老太爷吃了官司,家产也都抵了出去,徒留这三进青砖灰墙的房子。若不是后来宋老大进山采些珍贵药材,打猎得些皮货,慢慢地走南闯北做起了买卖,这宋家怕是连饭都吃不起。   那后院也是宋老大后来为乔氏母女新盖的。   虽说今时不同往日,就凭那几间瓦房,这宋家在这安宁村一众低矮茅屋中,也算是“大户人家”了。这宋婆子还有着以前当家主母的派头,头发永远梳的一丝不乱,即便身上的青布褂子洗的发白,也不见半点脏污。   此刻,正怒视着刘氏,那双眼睛依然威严不减。   刘氏再蛮横,对她这个厉害婆婆,也是怵的。当下住了嘴,在宋明凤搀扶下回了房。   ……   宋乔安出了门,远远看见宋老二扛着锄头往邻村找那李寡妇去了。   她又回头看了眼宋家那看起来气派,实则里面已经朽烂不堪的几间老房子,嘴角掠上一丝嘲讽。   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老光棍宋老二,关在屋子里读了十几年书还无功名的宋老三……哼!这宋老大一死,这宋家怕是就完了,难怪想着要把她卖了。 第四章 男主非要出来打酱油!   宋乔安轻蔑一笑,用大拇指试了试镰刀的刀锋,多久没动刀了,刚才她都忍不住要在宋明凤脸上雕朵花。   要知道,作为宋家第三十二代传人,她的刀工可谓是出神入化。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只比狗还灵敏的鼻子,只要闭上眼睛一闻,何种菜肴,用了何调料,用量多少,用多了还是少了,一嗅便知。   可这穿越过来,鼻子也是人家的,又兼生了病,这段时间,她是一点味儿都没闻到过。   如今病好了,她想试试,长时间没有气味的刺激,她很不习惯。   站在一处山坡,轻轻闭上眼,感受着风从耳畔吹过……   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此时早已过了早饭时间,怎会有饭菜的味道。细闻之下,这味道却是一道咸菜和几个馒头,还混和着新翻泥土的土腥味。   睁开眼来,不远处,两个小孩正给在地里忙活的大人送早饭,放在篮子里的正是白花花的馒头和一碟咸菜。   宋乔安欣喜若狂,她那得天独厚的嗅觉竟然也在。而且那么远的距离,也能闻到……难不成还升级了?   此刻的空气中混合着各种味道,杨梅酸甜的味道,艾草带着苦涩的清香,还有地里干活的人们身上浓浓的汗味……   不能再闻下去了,宋乔安觉得有点上头。   随手扯下一支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哼着歌往山坡上去。   苍狼山山脚有一条不宽的小道,连接着村外的官道,方便着山里的人家进出。   此时,因着昨夜的一场雨,路面有些泥泞,一辆马车疾驶在小道上。红漆的檐子,云纹刺绣的幔子,连马儿都配着铜铃,一个随从打扮的青年男子赶着车。   叮叮当当的铃声急促,在这鸡犬相闻,一切都显得古朴的村落里,猛然有些突兀。   村子里富裕点的人家最多也就用牛或驴拉车,这样的豪华马车也就城里的富人才有,且还有随从,定非富即贵!   宋乔安思索的当口,那马车已然到了近前,丝毫没有减速。   小道狭窄,马车几乎占据了整条道路。宋乔安来不及后退,一闪身,踩进了路旁的沟里,沾了一鞋的泥。   “怎么驾车的,没看到人啊!”宋乔安看着远去的马车一边甩着泥一边骂!   “等一下!”马车里突然传出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   “驭!”随从勒停了马车,“爷,怎么了?”   紧接着,一只手掀开车帘,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马车里的男子回头看着低头在道旁草丛里蹭鞋的宋乔安愣了片刻。   “下次记得看人!走吧!”   “是!”   宋乔安抬头见马车停下,正想上去理论一番,却见马车又疾驰而去。   “什么人啊!”骂了句,吸了吸鼻子,却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她闻过的味道无数,这个却不同于她闻到过的任何气味,像是一种复合香,她也说不清楚有什么。   难道那马车里是个女人?   此时日头渐高,宋乔安也懒得细想,赶紧往山上走去。   回来时已近午时,背篓里装着满满的艾草,清苦的味道已经覆盖了她所能闻到的任何气味。   村口那株上百年的老树下,张桓卿来回踱步,有些着急。   当看到宋乔安的身影时,快步走上来。抓着她的肩,明显压抑着愤怒质问。   “听说你要嫁人了?” 第五章 风月楼来人   背篓的麻绳本就勒人,张桓卿这一抓,宋乔安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   “哦!对不起!”张桓卿收了手,脸上略有些歉意,语气缓和了些,“我帮你背吧!”   “不用!”宋乔安两手拉着肩上的绳子,抬头瞥了他一眼。   这张三郎她之前见过两回,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和村里那些扛锄挑担的庄稼人完全不一样。   这一个月旁敲侧击地她也知道了这张三郎似乎与原来的宋乔安走的较近。如今瞧着这情景,应该还有些别的情感。   张桓卿见她沉默,满是心疼道:“你不用怕?你要是不愿意嫁,我会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宋乔安淡淡一笑,想到早上宋明凤说过的话,抬起头认真看着他:“我不愿意嫁,那你娶我啊?”   张桓卿一愣,脸一红,却不是羞涩,而是一种愧疚。   “我……”   他很想说:我娶你!可事实是他不可能娶她,不可能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就像先生说的,他前途无量,往后还有可能中举人,中进士……即便此时娶妻,日后也定会休妻,他既不想做陈世美,又不想辜负了宋乔安。   宋乔安看在眼里,舒口气,“好了,逗你的!我先回去了!”这个男人,她的确没兴趣!   抬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宋明凤正从村子里走出来,也正正瞧见了他俩。   宋乔安停下,迈出的脚收了回来,看着张桓卿温柔一笑,伸出小手为他拍掉落在领口上的一片树叶,“三郎哥哥神仙般的人物,安娘不过就如这不起眼的落叶,能在三郎哥哥衣襟上停留片刻已是三生有幸,又怎能奢望朝夕相伴?”   “安娘!”张桓卿猛地抓住她的手,“安娘何必妄自菲薄,桓卿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   “安娘明白!”宋乔安余光瞥见远处的宋明凤狠狠跺了跺脚,愤然离去,恢复了一脸冷漠。   “可是,安娘不配!”宋乔安抽回手,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三郎莫要如此了,让人瞧见不好!”   说罢,整理了下背篓,头也不回往村子里走。   “安娘!安……”张桓卿看见不远处从地里归来的村人赶紧住了口,叹口气快步回了家。   此时宋家门外,停着一辆青布幔子的马车,与她今日在小道上看到的马车相比,朴素多了。只是在那幔子上印着三个字——风月楼!   村里人大多不识字,又兼字迹模糊,并未引起注意。   宋乔安刚踏进家门,便瞧见院子里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几岁的妇人,油头粉面打扮得花枝招展。身后跟着两个家丁模样打扮的下人,但看身形魁梧,更像打手。   宋婆子与那妇人一道坐下喝茶,刘氏殷勤地添水,乔氏则站在一旁,不住看着院门外,当看到宋乔安进门时,慌忙跑上来,却被宋婆子厉声喝止。   宋乔安环视了一圈,看到了宋明凤,正横眉怒目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宋乔安暗暗好笑,看向宋婆子与那妇人,“呦,有客人啊!”   “就是这丫头!”宋婆子指着她,对那妇人谄笑道:“您看满意吗?”   那妇人抬眼打量宋乔安——身材虽娇小了些,脸蛋长得确是百里挑一,便是穿着粗布素衣,在这乡下地方,也是鹤立鸡群。难能可贵的还有眼里那股子清高,便是不做那生意,养个一两年,学些琴棋书画,还不让那些富家公子趋之若鹜?   妇人看直了眼:这可是颗摇钱树啊!   “好!好!想不到这穷乡僻壤还有这样标致的美人!”妇人站起来连连拍手叫绝,带着些感叹:“倒像是投错了胎,竟生在了这样的人家!”   宋婆子只得尴尬地陪笑,“既然满意,那便赶快领走吧!”   “不!不要!”乔氏冲出来扑通跪在宋婆子和那妇人面前,抓着那妇人裙摆,“我求求你,别把安儿带走,你把我带走吧!安儿她还是个孩子!”   “你?”那妇人瞥一眼,“你长得倒是有点风韵,可如今的老爷们就喜欢嫩的!放心吧,你女儿我保证让她吃好穿好,保不准有朝一日,连我都得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呢!” 第六章 借刀……毁容?   宋乔安心知那妇人就是青楼的老鸨子,脸上却不动声色,脸带羞涩地问道:“这位大娘想必就是媒婆吧?”   那鸨母略略一愣反应过来,挥着手绢笑起来:“正是哩!小娘子莫怕!你去的是大户人家,往后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比在这受苦受累强多了!”而后将乔氏扶起,“哎呀呀,这可受不起,妹子,你就放心吧,孩子跟着去,吃不了亏!”   “听起来倒是一段好姻缘呢!”宋乔安埋首笑笑。   乔氏急道:“安儿,你不知……”   “那可不!”老鸨子打断乔氏,喜笑颜开,“真真的好姻缘!”   “可是……”宋乔安叹口气,面露难色,“眼下却有一桩难事,安娘不知如何是好?”   “小娘子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宋乔安沉吟半响,撅着小嘴,“便是那张三郎,说……说是要娶我,不让我嫁给别人!”   “张三郎?”老鸨看向宋婆子,变了脸色,“张三郎是谁?不是说这丫头并无婚配吗?这身子若是不干净了,可就不值钱了!”   “不会的!绝对不会!”宋婆子连连摆手,心里却没底,这死丫头平日与那张三郎走的近,两人若是在那荒坡山坳做了些苟且之事,又有谁知道。   “她胡说!”宋明凤冲过来,指着宋乔安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三郎怎么可能会娶你?”   宋乔安故作惊吓,退后了两步,低眉顺眼,小声道:“不是我说的,是三郎哥哥说的!方才,就在村口大树底下……”   不提还好,宋乔安一提起刚才的事,宋明凤这火就蹭蹭往上窜。   宋乔安抬眼扫过宋明凤已然扭曲的脸,继续火上浇油,“三郎哥哥说,我长的好看,郎才女貌,与他就如金童玉女……”   “呸……你这个小贱人!再敢胡说我杀了你!”宋明凤忍无可忍,发了疯一般,抓住宋乔安头发,一把推倒在地。   艾草倾倒,背篓里的镰刀也掉了出来。   宋乔安瞥向身旁的镰刀,却没有及时去拿。   想到早上受的屈辱,宋明凤更是怒火中烧,快步上前在宋乔安伸手之际抢先抓起镰刀,狞笑两声:“你不是说你长得好看吗?我现在就毁了你的脸!看你还敢勾引人!”   说时迟,那时快,镰刀的尖刃直直朝着宋乔安脸上而来。   那老鸨子一看不妙,忙吩咐那两个打手:“快!快拦住她!”   在刀尖快要触碰到脸颊时,宋乔安一把抓住,而后余光扫到那两个奔过来的打手,拉过宋明凤拿手的刀,不偏不倚地在白嫩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口子,瞬间鲜血直流!   “安儿!”乔氏冲上来,将宋乔安抱住,悲恸大哭:“安儿,你没事吧!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宋明凤还在发愣,宋乔安用手捂着脸,惊愕地看着她:“凤姐姐,你好狠的心!”   随之而来的两个打手抓住了宋明凤,夺过她手里的镰刀丢在地上。   那老鸨子上前来,见鲜血从宋乔安指缝中流出,摇摇头,“这脸……怕是毁了!”   随即看着宋明凤,抬手就是一巴掌,宋明凤不敢坑声,只咬着牙啜泣。   刘氏却吓的躲在一旁,更是不敢上前。   老鸨子坐回椅子上,一扫先前的谈笑风生,冷着脸看向宋婆子,“今日这事,你怎么给个说法!” 第七章 一出好戏   那宋婆子还未从刚才的事中反应过来,见老鸨子这神色,忙赔礼道歉,“这死丫头不懂事,您别和她一般见识,回头……”   “我说的是……我的‘摇钱树’被你们给毁了,这损失该如何算?”   此刻,因着方才乔氏的大喊,乔家门外陆陆续续已围着好些村民。   宋婆子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村民,从袖子里拿出银子放在桌上,压低声音道:“先前收了您十两,如今事情成这般模样……便原物奉还!”   “原物奉还?”老鸨子冷笑一声,斥道:“这丫头你十两卖与我风月楼,如今你将银子还回来,以为这事就了了?你当风月楼什么地方?当我锳九娘是什么人?啊?”   “不是说给安娘找人家吗?怎么来了风月楼的人?”   “我看是把安娘卖到那地方去的!”   “啧啧啧,这宋婆子可真够狠心的!”   “可不是!”   村民们看出了门道,都在议论纷纷。   宋婆子最在乎名声,对外只说给宋乔安找了户有钱人做小妾,如今败露,只觉得无地自容,狠狠瞪了宋明凤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宋乔安身上,那眼神,是仇恨!   宋乔安自动忽略,继续扮着柔弱,怯怯地看着宋明凤:“安娘自知平庸,不配三郎哥哥,也不配嫁去这样的好人家,凤姐姐若是羡慕,便让与姐姐又何妨,何必要这般狠辣!”   “你……分明就是你……”宋明凤此时恨不得将宋乔安碎尸万段。   “闭嘴!”宋婆子怒喝,“回头再收拾你!”   “等等!”那老鸨子上下打量了宋明凤一眼,勉为其难道:“罢了罢了,你把银子还我,我把这个丫头带走,这事就算了了!”   随即起身,拿起桌上的银子,吩咐那两个打手,“张三,李四,把人带走!”   宋明凤瞬间反应过来,慌了神,哭喊着:“不,我不去,娘,我不去!娘,救我!”   刘氏不忍,慌忙跑上来护着,“你们不能带走她!”   两个打手见老鸨子没发话,将刘氏拉到一边,连拖带拽地将宋明凤拉走,霎时,院子一片哭闹声。   “当家的,你还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女儿要没了啊!”刘氏见屋子里宋老三没有动静,忙不迭又跑去求宋婆子,“娘,凤娘可是您的大孙女啊,您不能这样狠心啊!”   宋婆子还在气头上,没理会刘氏的哀求。   刘氏眼珠一转,忙道:“娘,您想想,老三是读书人,若日后高中,让人知道有个做娼妓的女儿,让他怎么抬得起头,宋家怎么抬起头啊,娘!”   宋婆子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今日起,宋家便没有这个女儿!”   刘氏瘫坐在地……   “娘,救我!娘!”宋明凤死死抓着院子的门,手上都磨出了血。   终究是身上掉下的肉,刘氏一咬牙,爬过去抓起那地上的镰刀,抵在脖颈处,“娘,凤娘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低头看了看高高隆起的肚子,“您这不到七个月的孙子,也活不了了!”   “傻婆娘,你做什么?”这时,宋老三从屋里奔出来,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全然没有读书人的样子。   “你要敢动我儿子试试?”   “杀千刀的,你终于肯出来了!你女儿要被人拉去做娼了!你有脸活着,我可没脸!”刘氏骂骂咧咧。   宋婆子瞧见刘氏疯癫模样,将那老鸨子叫住。进屋磨蹭了半天,才拿出来一个匣子,递给那老鸨子,陪着笑脸。   “这里面是宋家全部的家当,这丫头长的不好看,到时影响你生意就不好了!”   老鸨子接过一看,里面除了几两碎银,还有些首饰。   “罢了!”抬手吩咐打手放了人,“算我倒霉!走!”   宋明凤如一滩烂泥跌坐在地上,刘氏跑过来将围观村民驱散,才跪在宋婆子面前,磕了个头:“娘……”   “你要生的不是儿子,我扒了你的皮!”   宋婆子狠狠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宋乔安,回了屋。   宋乔安将手从脸上拿下来,血液已经干涸了。   拉了拉还在愣神的乔氏,“娘,戏散了,咱们也回屋吧!” 第八章 乔氏生疑   乔氏这才反应过来,急道:“走,咱们去镇上看郎中!”   “不用!”宋乔安将乔氏扶起来,“敷点草药就行了!”   回到屋里,清水洗净血迹,两寸长的口子触目惊心。   乔氏捂着嘴背过身去,低声哭泣。   “娘,没事!”宋乔安看着模糊的铜镜里那张有些可怕的脸,丝毫不担心。   若是她没有拉住宋明凤,任由那刀尖划在脸上,那她这张脸定是毁了,可由她卸了力后,这伤口的深度,力度她都把握的很好,虽然会留疤,却是淡的多,敷些自制的祛疤舒痕面膜,不出两年,便会恢复如初。   练习刀工多年,若不是有那个面膜秘方,她手上恐怕全是刀痕了。   宋乔安抬起手翻来覆去看,这双手倒是没有一点伤痕,除了指甲里有些泥垢,手指修长白皙,这么漂亮无暇的手,她还是第一次见。   “安儿,娘去采草药!”乔氏抹了抹眼泪,她心里又悔又愧。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宋乔安忙道:“娘,背篓底下有采好了的草药,你拿进来就行!”   乔氏一脸惊讶地看着宋乔安,难不成……她早已料到今日之事?   “就是些止血的草药,我想着您做饭有时切着手,采些回来晒干,研成粉末,有备无患嘛!”宋乔安笑着解释。   “安儿真的长大了!”乔氏欣慰一笑,打开门回到院中,果然在一堆艾草下面发现许多药草,有止血的紫荆草,还有一些她便不识得了。   回到后院,她坐在院中石凳上,迟迟没有进屋。   大病过后,她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些不一样了!她最了解宋乔安,如今,却有些看不透了!   是她真的长大了?真的变坚强了?   她说不上来!   夜里,乔氏辗转难眠。   以前,宋乔安总是要她抱着才能入睡,她不记得哪天起,她睡觉不再缩在她怀里……或许,在大郎走的那天!   她记得那天宋乔安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有些冷漠的如同陌生人。   不不不,她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安儿是陌生人?她如今变得坚强,自立,不正是她希望的吗?以往,她受了欺负总是忍着,现在知道反击,再也不需要她的保护……为什么她就觉得不是她的安儿了?   难道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懦弱,任人摆布,被卖去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而这事自己竟然纠结了一下午?乔氏觉得太荒唐了,她竟忘了,安儿不仅是自己的孩子,她还是他的孩子!他是个英雄,杀伐决断,他的女儿怎么会懦弱无能?   她怎么可以怀疑她?   可是,这样一来,她们母女俩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   乔氏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宋乔安的头发,一想到那脸上的伤口,更觉羞愧难当。   终究收回了手,她在心里暗暗想着,不管安儿往后要做什么,她都一心帮她,不给她拖后腿。   夜深了,宋婆子房间里还亮着灯。   “娘,我觉得那个野丫头真邪性!”刘氏想到今日发生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 第九章 鸠占鹊巢   宋婆子盘腿坐在床上抽着旱烟,撇了刘氏一眼,“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女儿!”   刘氏是个懂眼色的,知道宋婆子破了财,心里不舒坦,便附和着骂道:“这死丫头,我都叫她别惹事了,偏偏不听!不过,娘,这事,也不怪凤丫头,是那野丫头先挑的事,你可不知道,今儿早上,她差点割破凤丫头的脸!你说,这事谁忍得了!不过,也真是奇了怪了,往常那丫头见了凤丫头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怎今儿像变了个人!”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宋婆子淡淡说了句,扭头看了一眼刘氏的肚子,“原来还说给老二娶一房媳妇,这下倒好,全都让你养的好女儿赔进去了!还真是陪钱货!”   闻言,刘氏脸一垮有些不乐意,抱怨道:“娘,二哥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儿李寡妇,明儿秦寡妇的,想着谁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养老送终,可这么久了,也没见一个肚子有动静,我看啊!就算你给他娶个十六七的黄花大闺女,也是白搭!”   宋婆子抬眼一瞪,刘氏自知戳到了她痛处,撇撇嘴,低下头不再言语。   “老大走了,老二不中用,老三不争气!”宋婆子长叹一声,“我这把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骨头……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娘,瞧您说的!您会长命百岁的!”刘氏赶紧上前来,给宋婆子捏肩,捶背。   “您放心,你别看老三如今不成样子,保不齐哪天就发达了!还有凤丫头,只要和张家婚事一成,他张三郎日后高中,还能忘了咱们家?回头,我再给你生个大胖孙子,您老就等着享福吧!咱们老宋家的日子会越来越红火的!”   “希望如此!”宋婆子那往日犀利的眼神此时有些无奈,“只要宋家香火不断,那我死后,也有脸去见那死老头子和宋家的列祖列宗了!”   “断不了断不了!”刘氏小心伺候着,停顿片刻,还是又把话题扯回到后院。   “娘,我看后院那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是早点打发了好!”   宋婆子回头,“怎么打发?这脸毁了,谁还要?”   “那就赶出去!反正也不是自家骨肉!”刘氏一脸委屈,“娘,您看,您孙子马上就出生了,这添丁加口的,又多双筷子!况且,凤丫头大了,还和我们挤在一间屋子里,实在不太合适……”   前院是老房子,什么都是破破烂烂,后院是宋老大新盖的,家具物什都是好货。宋老大在时,刘氏不敢想,如今宋老大走了,可不想鸠占鹊巢!   宋婆子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冷冷道:“说的轻巧,如今村里人都知道我宋婆子卖人,你又让我无缘无故把人赶走,这不是让人戳我脊梁骨吗?”   “可是娘……”   “好了!你走吧!”宋婆子放下烟袋,躺回床上,“快要收麦了,多双筷子也多个人手!”   ……   刘氏悻悻回到屋,宋明凤受了惊吓,呆傻地坐了一下午,此刻终于睡了!   不大的房间里,还独独僻了一小间给宋老三当书房!屋子里连一样值钱物什都没有,想到就连那专门给人洗衣的李家媳妇都有的铜镜,她也没有。真是越想越气,好歹她丈夫还是读书人,那李氏的丈夫就是个地里刨食的!   一整晚,刘氏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惦记着后院的新房子。 第十章 留了疤,破了相!   自从闹了那一场,宋家的人倒再没来找过麻烦,宋明凤也只是拉着村里几个丫头背地里嚼舌根,看到宋乔安,便作鸟兽散。宋乔安自然也懒和得她们计较。   不久,村里的小孩看到宋乔安便起哄叫她丑八怪。自从脸上的疤愈合后,她都是这样露着,为此还吓哭了几个小孩。   张桓卿,她只见过一次。   那天,还是在村口那颗大树下,他拦住了她。   可当他看到宋乔安脸上的疤痕时,眼里的神情复杂极了,有震惊,有同情,还有那么显而易见的恐惧和嫌恶。   宋乔安不怪他,毕竟她对这个书生没有半点兴趣,况且人都是视觉动物,她也是,遇上帅哥,她也会多看一眼。   可自从那天后,宋乔安出门都带着面纱,人人都以为她是被张桓卿嫌弃了,才用面纱遮丑。却不知面纱之下敷着她自制的膏药。这些时日,她总往山上去,冒险采蜂蜜,还找到一些蒺藜子、山栀子,大血藤……睡之前用新鲜芦荟按摩伤口。   之前她露着伤口招摇,人人皆知她破了相。如今戴上面纱,即便日后里面那张脸已经悄悄恢复如初,也无人知晓,省去了很多麻烦……   转眼芒种过后,天气已然暑热,地里的麦子也黄了。   往年,宋婆子都是花几个钱请人割麦。可今年,宋老大不在了,断了经济来源,还被人讹了不少,眼下实在是捉襟见肘,只能自己割了。   刘氏仗着有孕,今儿头晕明儿恶心的,自然不会下地。宋老三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指望不上。剩下能干活的也就只剩年事已高的宋婆子,偷奸耍滑的宋老二,十指都不愿沾阳春水的宋明凤和任劳任怨的乔氏。   宋乔安其实也会做农活。她从小没了父母,是外公抚养长大,也是外公教她做宋家宫廷菜!现代人讲究纯天然有机,外公自己有一个不大的农场,雇了几个乡下人帮忙打理。店里大多数食材出自那里,平时宋乔安也会去帮忙!   可她会做并不代表她愿意做!而且她知道就算她不干活,宋婆子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但是这样一来,乔氏就要连她那一份活一并做,便更辛苦了。   没办法,她也只有跟着一起下地。   这天临近午时,日头更是毒辣。   宋婆子早已挪到大树底下休息纳凉。宋老二挑了一担麦回去近一个时辰了也没返回,不知又去了哪个寡妇家。宋明凤借口回家帮刘氏烧饭,却是跑去张家偷看张桓卿读书。   眼下地里只剩乔氏和宋乔安。   破烂的草帽不足以遮阳,宋乔安擦了把汗,起身看到前面的乔氏放下了镰刀,正东抓西挠似乎很难受,慌忙跑上去。   “娘,你怎么了?”   乔氏面露苦楚一面挠一面说道:“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全身痒的厉害。”   宋乔安撩开她的衣袖一看,成片的红疙瘩。   “这时节虫蚁多,定是被什么咬了!”   乔氏自嘲:“乡下人哪有不被虫蚁咬的,怎的我就这般娇气了!”   宋乔安笑道:“人家是常年做惯农活的,爹在时,哪舍得让你下地啊!”   一说到宋老大,乔氏眸光暗下来,“你爹……是个好人!可惜……”   宋乔安见她神思伤感,抬头看看日头,“娘,快到晌午了,你先回去吧!洗个澡会好些!”   “这……”乔氏看了一眼远处的宋婆子。   宋乔安催促道:“你放心回去吧,还有我呢!”转身去地边摘了些金银花用布包着递给她。   “将这个放进洗澡水里,能缓解下!晚点我再带点草药回来擦一擦就好了!”   乔氏接过,身上奇痒难耐,又兼流了汗,委实难受,只得先回家。 第十一章 刘氏设计   院子里,刘氏正要准备烧饭。   乔氏摘下草帽,有些不好意思道:“她三婶,能不能我先烧个洗澡水!”   刘氏扶着腰慢慢转身,见乔氏不停抓挠着,连脖子上都抓出血痕了。   装没看见,眼一挑,脸一沉,“这到了烧饭的点了,烧什么洗澡水?”   “哦……那……那你先烧饭吧!我一会再来!”乔氏转身欲走。   刘氏眼珠一转,忙叫住她,换了副脸色,故作担心道:“哎呀,嫂子,你这脖子,手臂这是咋了?”   乔氏不好意思笑笑,“这……也不知道咋的,可能被虫蚁咬了!”   “嗨!你瞧我这眼神,愣没看到,我这就给烧水!”刘氏说着便去舀水。   乔氏忙上前,“她三婶,我自己来就行了!”   “嗨,都是一家人,况且你还是我嫂子不是!”刘氏将水倒进锅里,催促道:“嫂子,你先去准备吧,水烧好了我给你送来!”   “不用不用!”乔氏连连摆手,“你有孕在身,我来提就行!”   回到后院,乔氏搬出洗澡的浴桶擦拭干净。按理说庄户人家哪用得起这榉木的浴桶,可宋老大偏偏却为她买回来了。   乔氏将一桶热水提进屋里正预备锁门。刘氏忙用手撑住,“嫂子,这家里除了我俩,就还有个十天半月不出门的宋老三,你还锁啥门?锅里还有些热水,我寻思着将那金银花放进去煮一下,一会再给你送来!”   乔氏内心有些感激,“这……怎么好意思?”   刘氏叹口气,“嫂子,咱们都是嫁过来的,说到底还是外人,总该帮衬着的!”   当日宋婆子对宋明凤的绝情乔氏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刘氏以死相逼,风月楼就把人带走了,想必刘氏是为此寒了心!   一个母亲,连自己孩子都保护不了,说到底,她和刘氏也是同病相连。   “她三婶,多谢你了!”   “这话见外了不是!嫂子,快洗吧,一会水该凉了,等锅里的水烧好了,我再给你送进来!”   说完,刘氏提着木桶出了院子。   乔氏关了门,将水倒进浴桶……   刘氏出了后院,将锅里早已煮好的金银花水舀进桶里,蹑手蹑脚来到后院,凑近门仔细听了听,里面隐约有水声。   把木桶轻轻放在门外,直接出了院子朝宋老二的屋子去。   这宋老二自打挑了一担麦回来,便回了屋,瘫在床上不想再动弹。   此刻听着有人拍门,“二哥,二哥!”   宋老二一听是刘氏,不耐烦道:“干啥?”   “二哥,嫂子有事找你!”   宋老二一骨碌爬起来,胡乱披件衣服,打开门,“找我啥事?”   刘氏左右看了看,故作神秘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好事!”   ……   宋老二这一路都在想乔氏怎么会突然找他,难不成……想通了?   抑制着内心的窃喜来到后院,见房门紧闭,门口放着木桶,里面还传来水声……   宋老二咽了口唾沫,凑近窗户边,抠破窗户纸往里瞧……   泡进水里,身上果然舒服多了,乔氏正准备起身,却听得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以为是刘氏送水来了,便又坐回浴桶里。   “门没锁,进来吧!”   门外的宋老二一听,顿时心花怒放,轻轻推开了门。 第十二章 家丑   乔氏背对着他,只看到沾着水珠光洁白皙的背和一头青丝。   此刻的宋老二唾沫星子都咽干了,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水倒进浴桶里。   “她三婶,劳烦你了!”乔氏一面说着,一面转过头来。   “啊!”眼前是一张黝黑猥琐的嘴脸,吓得她赶紧用手遮住胸前,躲到浴桶的另一边。   “你怎么进来的?滚出去!”   “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宋老二像条饿狼一样围着浴桶转。   “玉娘,你就成全我吧!成全我吧!”   “宋老二,你快滚出去!”乔氏怒喊。   可此刻的宋老二已然癫狂,哪里肯听。   乔氏猛地将湿答答的面巾扔到他脸上,快速抓过架子上的衣服,套上便往门口跑。   “想跑?”宋老二一把扯过她的头发,拦腰抱住,往床边拖……   刘氏估摸着差不多,阴笑几声,来到后院,一把推开房门。   “嫂子,忘了告诉你……”   “唉呀!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乔氏如遇救星,拉着被撕扯的衣服,“她三婶,救我!”   刘氏看都没看乔氏一眼,转身扯着大嗓门嚷嚷:“哎呦,快来人啊!青天白日的,这叫啥事啊!”   “你……”乔氏气急,抓紧衣服想要跑出这个令她耻辱的地方,却被刘氏拦住!   紧接着,院子里跑进来几个妇人堵在了门口。还有些看热闹的村人也进了院子。   刘氏瞧了一眼狼狈的乔氏,啐了一口,“大家看看,我这嫂子可真行,我大哥尸骨未寒,便和小叔子勾搭……”   乔氏气的瑟瑟发抖,指着她,“刘文秀,你别血口喷人,根本就是你……”   刘氏冷哼一声,“呦,这捉奸在床,你还想抵赖?”   “啧啧啧,真够不要脸的!”   “可不是!真看不出来!”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宋老二有些急了,指着乔氏骂道:“你这贱人,大哥刚死,你就勾引我!”随后,对围观村民道:“都是这贱人勾引我!”   乔氏怒不可遏,“宋老二,你个畜牲,明明是你闯进屋子里来……”   “明明是你叫我进来的!还装的挺像!你要不是勾引我,为啥不锁门,呸!臭婊子!”   “你……”乔氏气的说不出话,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或嘲笑,或谩骂,或不怀好意……   宋乔安采了些解毒止痒的草药,正准备回家。   “哎呦,宋大娘喂,你咋还不回去,你家出大事喽!”   来人是村里的木匠周瘸子的婆娘“李大脚”,这李氏不仅脚大,嘴也大,村里有啥风吹草动,她第一个满世界嚷嚷,加油添醋的,能把黑的传成白的。   此刻,李大脚正气喘吁吁跑到正纳凉抽旱烟的宋婆子面前,“大娘,你家出事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宋婆子呛了一口烟,赶紧站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大脚支支吾吾,“这……不好说啊!这可是家丑啊!”   若是真不好说,就不会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巴不得全村都听见!   宋乔安对这种心口不一,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很是反感。不过,宋家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也与她无关……   可是……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凝,抓起镰刀拔腿往村子里跑。   此刻的宋家后院里已是围的水泄,刘氏的嚷嚷,将那些正预备烧晌午饭的妇人们都引了过来看热闹。   “让开,都让开!”   宋乔安扒开厚厚的人墙,乔氏紧紧抓着一件勉强蔽体的衣服,光着脚抱着双膝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打湿的头发混着泪水贴在脸上,狼狈的犹如一只过街老鼠。那宋老二早不见了踪影。   宋乔安这一路听人议论也知道了个大概,赶紧扯下一张薄褥披在她身上。   乔氏抬头看到是宋乔安,一把抱住她大哭起来,“安儿!安儿!咱娘俩的命怎么这么苦?” 第十二章 离开宋家(1)   宋乔安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随后抬起眼皮冷眼瞧着那些围观的长舌妇们。   “还看?都没事干是吧!”   虽然蒙着面,但眼前这个小女子冰冷锋利的眼神却犹如一把飞刀扎过来,人群渐渐安静了!   “呦!做了丑事还怕人看到啊!”刘氏在旁摸着肚子,整个一副落井下石的模样。   “刘文秀,你闭嘴!”宋乔安瞪着她,大喊一声。   “死丫头,你……你反了不成?”刘氏虽恨的牙痒痒,却也不能拿宋乔安怎样。   这时,有人说了句宋婆子来了,大家纷纷让开。那李大脚想必已经添油加醋地把事情都告诉了她。   只见她满脸铁青走进人群,刘氏一见,立马迎上去。   “娘,你可回来了!咱老宋家都快成笑话了!”   宋婆子一言不发,只看着乔氏,许久才说了句——“请方老先生!”   ……   方仕仁已年近古稀,早年京中做过官,后仕途不顺,得罪了权贵,入狱几年。出来后回到村里做了个教书先生。也是安宁村唯一的私塾先生。有学问又德高望重,所以很受大家爱戴,有什么事不找里长,就找他拿主意!   宋家的大堂里,方老爷子坐在上方,宋乔安扶着换好衣服的乔氏站在下面。宋婆子已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老先生,家门不幸,今日之事,还请您做主!”   方仕仁沉默片刻,清清嗓子道:“本朝律法,通奸罪,杖责八十,男女同罪!民间严禁私刑,只有送往官府法办!”   刘氏马上插话:“那就送官呗,县老爷自会秉公办理!”   杖责八十,别说是个弱女子,就是个青壮男子也给打残废了。   刘氏恶毒用心宋乔安自然知道。不过送官,倒也是好事。还没等她说话,宋婆子不淡定了。   “送官,这……这毕竟是家事,也没必要送官……”若是送官,那宋老二也逃不掉,宋家已经没了个宋老大,这宋老二若是被打残打废了,又是个拖累。   刘氏急了,忙道:“那不送官,这事总要有个了断!”   这种事,那方仕仁本不想插手,他毕竟身份尊贵,一把年纪了还来管这男娼女盗的事!又见宋婆子犹豫不决,不悦道:“既然家事,请老夫来做甚?”   说罢拄着拐杖,起身便要走。   宋婆子一把扶住,“方先生,您先坐,别急!听老婆子把话说完!”   宋婆子看了看围观的人:“众位乡邻,咱老宋家自打祖上就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如今出了这等丑事,是万万容不得。宋乔氏不守妇道,人品不端,自今日起就不再是宋家人,往后是生是死,再与宋家无关,今日就请众位乡邻和方老先生做个见证!”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要逐出家门啊!”   “可不是!丈夫死了,被公婆逐出家门,这可是丧门星,谁还敢娶啊!”   “可不是,一个女人嫁不了人,可咋活啊!造孽呦!”   ……   宋乔安心内暗喜,她早就不想在这个家呆了,如今正合了意。可乔氏确是吓了一跳,痛哭流涕地哀求宋婆子,“娘!儿媳从来没有做对不起宋家的事,求您不要赶我走!求求您……”   宋乔安拉住乔氏,挡在面前,“你们要赶走我娘,也把我一块赶走!”   如今宋乔安毁了容,一无是处。那宋婆子自然同意,“你若想走就走,从此你与宋家再无瓜葛!”她不想把宋乔安不是宋老大亲生女儿的事当众说出来,今日之事就已让宋家颜面扫地了!   “好,口说无凭,立个字据!”   “安儿!”乔氏拉过宋乔安,“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懂什么?”   “你还当我小孩子?”宋乔安冷笑,“你在这个家受得苦还不算多?还要继续做牛做马?你要做牛做马不要紧,还要我也继续伺候她们?或许以前的宋乔安可以,但现在……想都别想!” 第十三章 离开宋家(2)   宋乔安这番话戳痛了乔氏的心,看着她坚毅的眼神,想到那面纱下刺目的伤口……只觉得自己太无能,女儿小小年纪就要受这种苦,这后半生怕是也毁了。如今她都不怕,她又有什么理由怕!   自打到了宋家,孝顺婆婆,相夫教子,善待妯娌……十几年,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好在宋老大待她极好,夫妻相敬如宾,恩爱非常……可宋老大不在了,她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   罢了!   乔氏擦了把眼泪,微微笑道:“安儿!你愿意跟着娘吃苦吗?”   见乔氏开了窍,宋乔安安慰道:“娘,谁说我们会吃苦!我们要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啧啧……”刘氏咂着嘴,“那你们赶紧滚吧,去过好日子!眼不见为净!不过先说好,这宋家的东西,你们一件也不能带走!”   “这些破东西,我还不稀罕!”宋乔安转而看向宋婆子及众人:“不过,我要告诉你们,我和我娘不是因为今天这事走的,今天的事,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宋老二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我娘这满身的伤痕,脸上的手指印,嘴角的血迹,在场的各位眼没瞎也看得到,若是没有个明白事理的人,我们大可以去请知县老爷做个公断。我娘是他宋老二的嫂子,长嫂如母,敢调戏长辈,看知县老爷如何评判!”   这番话下来,众人一片噤声,连那刘氏也不敢说话了,若是真闹到公堂上,宋老二那软骨头再扯上她,那可就麻烦了!   宋婆子自然也知道她那儿子是个什么玩意,当下也无话反驳。   “安娘说的在理!”许久方仕仁才开口道:“既然你们执意离家,那老夫便为你们做见证!”   拿来笔墨纸砚,又看向宋乔安:“你们可还有何要求?”   宋乔回答:“宋家的东西我们一件不要,只要稻谷,小麦,高粱合五升!”   这个要求不过分,何况见方老爷子点了头,宋婆子自然没话说,吩咐刘氏去准备。   这时,乔氏站出来,扑通跪在地上,朝宋婆子磕了三个头,“娘,我还有一事相求,大郎刚走,我想为他守孝三年,三年期满,我和安儿立刻离开村子!再不会回来!望娘成全!”   围观众人皆唏嘘感叹:这乔氏已被逐出家门,却还想着为亡夫守孝,这样的忠烈女子,又怎会与他人通奸?先前这宋婆子卖人,如今怕是借机将母女俩赶出去,实在可怜。   众村人皆脸露不忍,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也是别人的家事。   宋婆子低头沉思片刻,点点头,“苍狼山脚下有一处茅屋,你们便去那里落脚!没事别下山,我不想看到你们!你们要是饿死了,被野兽拖了,也别算到宋家头上!三年期满,赶紧滚出村子!”   “多谢娘!”乔氏又磕了个头。   方老爷子很快起草了两份协议,自己作为中间人,让双方按了手印,从此,乔氏母女脱离宋家族谱,再也不是宋家人!   母女俩回房收拾了些换洗衣裳,方老爷子又让村里的两个年轻人帮忙将那些粮食和一些随身物品搬到山上茅屋去。   一路上,宋乔安心里无比舒畅,乔氏确是满心担忧。   那山脚的茅屋是往年宋老大为了打猎方便搭建的,许久未住过人了,也不知如今是何模样了。   到了地方,母女俩都愣住了,只见茅屋已破烂不堪,周围杂草丛生,都快长到窗户了。   这哪是住人的地方?两个年轻人看到这景象,也只得放下东西,摇摇头下山了。   两人进到屋里,蜘蛛网密布,一堆老鼠四散逃穿,把乔氏吓得不轻。   好在里面除了破点,桌子板凳还是有的,还有些锅碗,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房外的灶早已塌了,得重新砌一个。   宋乔安放下包袱,活动下筋骨,“娘,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先把这屋子收拾一下!”   “好!”乔氏看着女儿脸上露出的笑容,那是与往日完全不一样的一种轻松自由的笑,她亦感觉离开宋家后,像是挣脱了牢笼般。   母女俩将屋子收拾好后,天已经黑了。宋乔安找出些刀斧,只是都生了锈,不过磨一下就可以用。   点上油灯,昏暗的火光在这茫茫的苍狼山脚下显得尤为微弱,周围静的可怕。   乔氏将门用桌子抵住,打开包袱,里面有几个馒头,这还是她们上山路上村子里的张婆婆给的,顺带还给了几斤白面。   没有水,母女俩干啃了几个馒头便睡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十四章 靠山吃山   夜里,宋乔安隐约听到乔氏坐在床沿低低啜泣,知道她又是在自责,因为太困了,宋乔安没有起身安慰。   第二天,天气晴朗,清晨的阳光从对面的山峦照过来,把这小茅屋似乎都渡上了一层金光。   宋乔安没有心思吃早饭,忙着将周围的环境巡视一遍:茅屋旁边有从山上流下的山泉,所以,水源不缺。安宁村三面环山,小茅屋所处的位置相当于在半山腰了,山下的农田和土地宋家是不会给她们的,就算给了,也离的太远,不便耕种。   茅屋周围倒是有些无人耕种的坡地,但狭小又贫瘠,若是勉强种作物,只会加重水土流失,只能种果树,而果树经济利益来的太慢,可能还没开花,他们就饿死了!   她辛苦讨来的作为种子的粮食此刻竟毫无用途。   宋乔安仰头看着云雾缭绕的苍狼山,看来只能靠山吃山了!宋老大能靠着卖山货毛皮发家,她为什么就不能?凭她敏锐的嗅觉,珍奇草药,什么仙草灵芝应该更容易找到,这些东西卖到药房,总比种田强吧!   回到茅屋,乔氏正洗了被褥晾晒,宋乔安找来刀拿到溪水边磨好,将茅屋周围空地上的杂草全锄了,又搬来石头,用水和上黏土,糊了个简易的灶台。   乔氏看着她有条不紊又熟练地做着这些活,仿佛看到了宋老大的身影。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本事,她无从得知,或许是宋老大在天有灵,让她后半生有宋乔安陪伴和保护!   午饭,乔氏和了面,采了些野菜,煮了素面,虽然无油无盐,但这是母女俩到这里吃的第一餐热食。   乔氏看了看屋里,“一会我去张婆婆家借些油盐,这不吃盐没力气!”   “张婆婆家也不富裕,平白无故去借,也不太好!”宋乔安知道,庄户人家油盐都是很奢侈的。   “吃了饭,我去山上转转,看看能不能有点收获!”   乔氏不同意,急道:“这山上野兽多,极易迷路,你一个小女孩太危险了!”   “放心吧,我不走远!”   吃罢午饭,宋乔安背上背篓,带上刀还有一把斧子,执意进山,乔氏阻拦不得,只得叮嘱她万事小心,早去早回!   山里雾气还未消散,郁郁葱葱的树把阳光都挡住了。宋乔安一路用刀在树干上做标记。   原以为这山里会有很多奇珍异宝,可她一路深入,却没有半点熟悉的味道,让她一度怀疑自己嗅觉失灵了。而且,除了偶遇几只野兔,她没看到什么大一点的动物。   天色渐渐暗下来,背篓里除了一些普通草药和野菜外,宋乔安一无所获。   回来的路上,她遇到两个中年汉子,看打扮像是猎户。每人腰上挂着一只野兔。   一个连连叹气道:“看看,这一整天,就猎到一只兔子,还不够一家人一天温饱!”   另一个摇摇头,“唉……恐怕不久,连兔子都没了!”   宋乔安赶紧上前问道:“两位大叔,为何这山中药草猎物如此稀少?”   一个猎人看了看她背篓,叹气道:“小姑娘,这山里已经采不到什么山货了!以前这山中飞禽走兽,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后来有人进山打猎,采草药赚了钱,这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不种田了,全部进山,几十年下来,这山都被扒了个干净!”   宋乔安算是明白了,为何家家打猎,只有宋老大能富?想必是他低价收购了村里人的山货,大量运出山,卖了高价。可即便是低价收购,也比种田强,村里人才源源不断进山,最后因猎杀过度,采集过甚,生生将这山都吃穷了!   “小姑娘,天快黑了,回家去吧,这山里没货了,我俩都不想做猎户了,继续回去种田!”   说完,俩猎户叹着气下了山。 第十五章 只想挣钱   宋乔安回到茅屋,乔氏已经做好了晚饭,野菜汤加馒头,只是那野菜汤上飘着星星点点的油花。   宋乔安放下背篓看到案板上放着两个小罐,一罐油,一罐盐。   “娘,这是哪来的?”   乔氏一面将筷子放在桌上,一面道:“下午有个货郎从山下过,我去换的!”   “换的?”宋乔安眼神扫过屋子,“你用什么换的?不会是那支簪子吧!”   乔氏有一支素银梅花簪,是宋老大用一两纹银让工匠打制的,沉甸甸的做工精巧。乔氏一直放在锦盒里不舍得戴,宋老大死后,才经常拿出来抚摸,宋乔安看到过几次了。   乔氏淡淡笑笑:“身外之物,留着也是累赘!”   虽然说的漫不经心,宋乔安还是看出她眼神里的不舍,她不是舍不得那簪子,而是与宋老大的夫妻之情。   宋乔安没有再说什么,坐下来兀自吃饭。   “这簪子可换来不少东西呢!那货郎的货担里,能用的上的,我都换了!这个家……”乔氏看着虽然破点,却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屋子,感慨道:“终于像个家了!”   哪怕宋老大不在了,她也要给宋乔安一个家!   “嗯!”宋乔安心里有些不好受,夹了一筷野菜在乔氏碗里,“娘,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今晚的饭菜味同嚼蜡,食材有限,调料有限,就如无米之炊,哪怕宋乔安这样的顶级大厨,也做不出来什么美味佳肴。   况且,她的当务之急是怎样才能挣到钱!只有挣了钱,才有启动资金!   一连几天,宋乔安进山都一无所获。看来真的被人撸干净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她用陷阱套住了两只野鸡。但是不是在山里,而是在麦田里。   麦田里的麦子早已割完,却洒落下许多麦粒,野鸡或麻雀便会来田里捡食。宋乔安做了几个绳套,那野鸡伸着脖子进了套子,触发机关,套子收缩,便被套住了脖子。不过野鸡精得很,同一块地不能重复下套,也不能太频繁,隔两天下一次套最好。   这天,宋乔安提着一只野鸡往山下张婆婆家去。   前面,两个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的庄稼汉子聊起了天。   “今年你家收成如何?”   “唉……还不是那样,饿不死!”   “还是进山好啊!当年进一次山,可抵得上种一年地了!”   “你也说是当年了,如今你再去试试?搭上一天口粮不说,怕是啥都没有!”   “欢!听人说神龙谷里可要啥有啥!”   “得了吧!就你这样还敢去神龙谷,这么多年,去的人有一个回来的吗?那神龙谷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野兽都成了精,说不定还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这么邪乎?”   “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地方可是受了诅咒的!就是再没饭吃,也不敢去那地方!”   “嗨,我就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两个庄稼汉说着话走远了,宋乔安站着沉思了会片刻,匆匆往张婆婆家去。   不远处,宋明凤站在一颗歪脖树后面,看着宋乔安的背影,皱着眉头。   宋家后院里,刘氏还在收拾乔氏走后留下来的房间!这下,她终于得尝所愿,住进了新房子了!   那些乔氏之前盖过的被褥她舍不得扔,不顾沉重的身子硬是全都洗干净晾在了院子里,这会正捶着腰,累的够呛。   “娘!”宋明凤急匆匆跑进来,“娘,我方才看到那小贱人了!”   刘氏扶着椅子坐下,懒懒道:“是不是又找人借东西?”   “娘,我看这小蹄子过的挺好,还提着一只野鸡呢!”   “准是别人送的,她那婊子娘最会勾引人!”   “可是……”   宋明凤还想说什么,刘氏打断她,指着地上木盆里的被褥,“别说这些了,你快把这些晾起来!” 第十六章 富贵险中求   庄户人家除了逢年过节,几乎吃不到肉,宋乔安带去的野味让张婆婆一家都很是感激。   张婆婆的儿子早年也做过猎户,宋乔安想到方才那两个庄稼汉的话,直接开口问道:“张大叔,你知道神龙谷在哪吗?”   张老大愣了下,低声道:“丫头,你问这干什么?难道……你想去神龙谷?”   宋乔安笑笑,“我倒是想去,就是不知道在哪?”   张老大脸色变的凝重,“你这丫头怕不是魔症了!那地方也是能去的?”   随即无奈叹了口气,满是惋惜,“这宋大哥走的也太突然了,当年他带着村里人发了点小财,我家里也没少受他恩惠。如今你和你娘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就是,没有白馒头,总还有杂粮面嘛!”   “多谢张大叔,我和我娘会想办法的,温饱还是没问题!”   宋乔安打心眼里感激,可越是感激她越是不好伸手向别人要。况且这张老大上有七十几岁老母亲,下有三个孩子等着养活,如今这年头,谁家有多少余粮啊,够吃就不错了!   宋乔安没有纠结这个,又把话题拉回来,“张大叔,那神龙谷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一说起神龙谷,张老大眼里都蒙上一层恐惧,“早些年也有人去过,但是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所以谁也不知道神龙谷在什么地方。只知道是在苍狼山里,像是个山谷,终年雾瘴不散。听老一辈人说,那是地府的入口!你想想这踏进鬼门关的,哪还能出来的!”   ……   回去的路上,宋乔安仔细琢磨了张老大的话,结合自己这段时间对这苍狼山和周边地理环境的观察,她怀疑这座苍狼山应该是一座火山!那个神龙谷应该就是火山口,可能在一两千年前喷发过,因为山上的树木几乎都是上百年树龄了。   如果真是火山的话,那个神龙谷里可就如一个聚宝盆,除了有着珍贵的矿藏外,应该还有很多珍贵的植物。因为火山爆发虽然破坏力强,但火山灰确是上好的肥料,这苍狼山树木如此葱郁,奇花异草众多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越想越激动,富贵险中求!宋乔安决定要去探一探这个神龙谷,或者形象点——“跳坑”?   整整两天时间,宋乔安都在干一件事——用藤条编绳子。   第三天一早,宋乔安背上竹篓,将磨得锋利的镰刀绑在一根木棍上,用作防身。带上绳子,水和干粮,还有在张婆婆家讨得的一包雄黄。这时节,蛇虫鼠蚁较多,她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娘,今天我想走远些,可能会回来的有点晚!”宋乔安一边将裤脚用布带绑好,一边说道。   “那你要小心些!别走太远!”乔氏知道拦不住她,主要是听她前两日说了这山上已经没有猛兽出没,所以才放了心。   “嗯,我知道!我走了!”   苍狼山海拔并不高,却连绵了几十里。而且树木茂密,只能透进来点点阳光。不能依靠太阳辨别方向,宋乔安只能每隔一段距离就在树上用刀刻上痕迹,这样回头看时就能知道自己走的是否直线,既能留下记号,又能避免出现在山腰打转。   两个时辰后,宋乔安终于登上了山顶。   果然,前面已没有路,山势急转直下,形成一个大坑,坑里白雾弥漫,像一只盛着浆糊的碗。   此刻,宋乔安基本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的确是个火山,而这神龙谷雾气积聚不散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风很难吹进谷里,很有可能下面有地热资源,因为她已经闻到硫磺的味道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带的雄黄有点多余,而且是还不知自己的绳子是否够长,好在崖边有许多藤蔓。   目的地找到了,宋乔安坐下来,啃了两个馒头,歇息够了,才顺着崖边的攀岩植物往下爬去。   与苍狼山林木茂密不同,神龙谷崖壁上多是攀岩植物和灌木,越往下雾气越浓,空气也越湿润。宋乔安停在一处崖壁上,突然想到,这个谷底会不会就是“一锅热水”,根本没有陆地。   想到这,她抠了一块岩石往下扔,直到听见沉闷的声响才放下心,而且根据石块落地时间,她知道谷底不远了。   休息片刻后,宋乔安继续向下,直到脚踩上了坚实的地面,她知道,到谷底了,她紧绷的心也终于放松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被勒的红红的手,往上看去,一片混沌,往周围看,全是浓雾,似仙境,却又让人有些莫名的心慌。   这样浓的雾,最易迷路,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在这个山谷中“鬼打墙”。   好在脚下的土壤因着这湿润的空气常年泥泞,宋乔安每走一步都留下了脚印。   继续往里走,片刻功夫,她的衣裤便被自己的汗水和沿路沾着露水的植物湿透了。幸好如今是六月天气,加上这谷里有温泉,不觉凉意,倒有种蒸桑拿的畅快淋漓。   令宋乔安高兴的是,这次冒险是值得的,因为才没走几步,她已经发现了很多名贵的中药材,何首乌,三七,天麻,石斛……所有喜温湿环境的草药似乎都把这当做了乐土。   不到一个时辰,宋乔安背篓里便装满了药材,其中有一颗何首乌,她顺着藤蔓找了几十米才发现它的主根,小心挖出后,宋乔安欣喜若狂,据她判断,这颗何首乌少说也有上百年了!   天色不早了,宋乔安没有再往深处走,回去还有很长一段路,她没有带火把之类的照明工具,天一黑就是睁眼瞎了。   顺着脚印,宋乔安原路返回,扯着藤条往上爬。崖壁湿滑无比,爬上去比刚才下来时费力多了。   爬到一半时,藤条突然断了,宋乔安向下滑了几米后幸好抓住了一丛灌木,可手臂和膝盖却被坚硬的石头擦伤,正钻心的疼。   只得小心翼翼地挪到一处岩石凸出的一小块平台上,先歇歇脚。   此刻天色越来越暗了…… 第十七章 装疯   乔氏站在屋外焦急等待,天已经黑了,山下的安宁村家家户户都亮起了微弱的光。宋乔安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此刻心急如焚。   她想上山找找,可这苍狼山她并不熟悉,想到这,她赶紧下山去找张老大。   “张家大哥,安儿这孩子一早上了山,如今天都黑了还没回来,可咋办啊!”   “你先别急!想必是迷路了!”张老大见她哭的伤心,忙安慰道:“我再去找几个人,一起上山找找!”   虽这样说着,张老大却皱紧了眉头,他想起之前宋乔安的话……   这丫头不会真去了神龙谷吧!   回屋拿上一支火把,急忙挨家挨户去叫人。   乔氏母女虽说被赶出宋家,但村里人也知道宋婆子为人尖酸刻薄,如今孤儿寡母住在那破茅屋里着实可怜,所以,都乐于帮忙。   刘氏听的左邻右舍拿着火把吵吵嚷嚷,正想出去问个究竟,宋明凤喜滋滋地跑进来。   “娘,你猜怎么着?那小蹄子去了山上,现在都还没回来!”   “我还以为出啥大事了!”刘氏冷笑一声:“回不来才好呢!”   宋明凤幸灾乐祸道:“我看准是让狼吃了!”   刘氏白她一眼,“这山上哪还有狼?”   “那就是掉下悬崖摔死了!娘,我想跟去看看!”   “这黑灯瞎火的,你凑什么热闹!”   宋明凤咬牙切齿道:“我要亲眼看看那小贱人是怎么死的!”   刘氏打了个呵欠,“你要去就去吧!跟紧他们,别自个走丢了!”   小茅屋外,聚集着十几个手拿火把的青壮男人,张老大的媳妇正安慰着乔氏。   这时,其中一个年轻人站出来说道:“张哥,这苍狼山这么大,恐怕要分几路去找才行!”   “不用!”张老大犹豫片刻,抬起头一脸严肃,   “直接去神龙谷!”   “神龙……谷?”   众人皆惊!   “你说那丫头去了神龙谷?”   宋老大点点头。   “啊?安儿……”乔氏吓得差点晕过去。   “神龙谷,那可是可有去无回的地方啊!”   “可不是!去了那……可就……”   “而且,谁也不知道那神龙谷在哪啊?”   众人有点打退堂鼓。   “我知道在哪!”宋老大深吸一口气,“我曾经打猎误打误撞到过那里,却……没敢下去!”   张老大的话里暗藏着恐惧,众人更不淡定了,面面相觑,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见众人有了退却之意,乔氏扑通跪下来,声泪俱下:“求求你们帮忙找找,安儿是我唯一的念想了,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啊……”   宋老大叹口气,“大家就帮帮忙吧!或许那丫头没去神龙谷,只是迷了路了!”   “那……就找找吧!”众人无奈应着。   ……   林子里已经是漆黑一片,宋乔安只能凭着微弱的月光,用手摸索着树上刻的印记返回。   夜风吹的树梢呜呜作响,好似鬼哭狼嚎。还未干透的衣服,此时让脊背一阵阵发寒。   宋乔安一向胆大,而且生在二十一世纪现代的她,根本不相信鬼神。可此刻,心还是跳的很厉害。好在这山上没有猛兽,少了一分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隐隐出现光亮,还有人声传来,细听之下,里面有乔氏的喊声。   宋乔安知道是乔氏带着村人来找他了。方下激动不已,正要张口回答,猛然想起什么,赶紧找了一片茂密的灌木将背篓里的珍贵药材藏进去。   转念又一想,张大叔肯定已经怀疑她去了神龙谷,如今只能将计就计了。   随即,她赶紧抓了些泥土将自己脸上抹脏,头发抓乱,一边跌跌撞撞地跑,一边惊恐大叫:“鬼啊!鬼啊!”   乔氏听出了自家女儿的声音,喜极而泣。众人忙循着声音找去。   火光处,宋乔安看到了乔氏,一把扑上去,小小的身躯不住发抖,双眼惊恐地不停朝身后望。   “安儿!不怕,娘在!”乔氏搂住她不住安慰。   张老大紧皱着眉头,冲过来,低声问道:“丫头,你是不是去了神龙谷?”   “啊!有鬼!”宋乔安像受刺激一般大叫,满眼恐惧,喃喃道:“好多骨头,好多头,好多鬼……”   伴着山间呜咽的风声,宋乔安的话让在场的人无不觉脊背发凉,哪怕只是这只言片语,也能想象得到,在那迷雾笼罩下的谷内,遍地的森森白骨……全是那些擅闯神龙谷之人的尸骸!   宋乔安虽然被吓成这样,却还活着,想必是宋老大在天有灵护佑,实属万幸!   宋明凤见宋乔安疯疯癫癫,心内窃喜,嘴上却不屑道:“宋乔安,别装疯卖傻了!哪有什么鬼!”   宋乔安猛然停了喃喃自语,睁着充血的双眼瞪着宋明凤,快速跑开,惊叫出声:“啊!鬼……那鬼上了她的身了!”   众人更是惊慌,站在宋明凤旁边的人惊恐地跑开,远离她。   “她……她胡说!哪……哪有什么鬼!”宋明凤脸色苍白,看了看四周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我……我行的端坐……坐的正,才……才不怕什么……”   突然,不知踩到了什么,惊叫一声,跌倒在地,顺着斜坡竟滚出好几米远,幸而被一棵树挡住了。   然而,众人见此情景却无一人敢去扶她。跌伤加上惊吓,爬起来的宋明凤已然崩溃,却不敢大声哭闹,只一个劲地抽泣。   “好了!”张老大稳了稳心神,对面如菜色的众人道:“既然安丫头已经找到了,咱们赶紧下山吧!大家聚在一起走,火把若是被吹灭了,立刻就要点上!”   众人早就想下山去了,只是不想被人嘲笑胆小,硬着头皮留在这,眼下张老大这一说话,先前还吓得不敢言语的村民个个如梦方醒,连连应着。   张老大让人将乔氏,宋乔安,宋明凤护在队伍中间,一行人匆匆下山去。   回到小茅屋,已过亥时。乔氏连连道谢,想着烧点茶水为张老大一行压惊,却被婉拒了。   张老大交代了几句,说赶明儿让乔氏去请个道士为宋乔安祛祛邪。   众人都默契的没有多说什么,赶紧各回各家,闭紧门户。 第十八章 天下掉下一朵奇葩   丈夫早逝,如今宋乔安又这般模样,乔氏站在门外看着外面黑透的天,只觉悲从中来。   站了好一会,才了关门。想着明儿照张老大说的,找个道士,兴许宋乔安的病就好了。   屋内,原先还坐在床边目光呆滞,念念有词的宋乔安此刻正在洗脸。   见乔氏进来,随口问道:“娘,有没有吃的,好饿!”   乔氏见她眼神,语言与平时无异,竟不疯了。当下喜极而泣,抱住她一阵痛哭:“你这丫头,吓死娘了!”   “我没事!”   ……   宋乔安一边啃着馒头,喝着没有多少油水的杂菜汤,将神龙谷的秘密告诉了乔氏。   自然,也包括她装疯的事。   乔氏听的胆战心惊,看到她膝盖手臂上的伤,满是心疼,责怪道:“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也敢去,你若是有个好歹,让娘咋活?”   “没事的!”宋乔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福大命大,这不好好的嘛!”   “唉……”乔氏叹口气,“可这事……你不该瞒着你张大叔,他们一家可对我们有恩!”   宋乔安明白乔氏的意思,张老大一家日子过的也艰难,如今她发现了神龙谷的秘密,怎么也该告诉他们。   可是神龙谷里的东西也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即便是她,也不会多去。若知道的人多了,难免会传扬开来,到时神龙谷也免不了苍狼山的命运。   可她也知道,就算现在她用疯话能吓住村人,但时日一长,总有铤而走险的人。她必须想个办法,既能保护好神龙谷的生态,又能让村民生活富足,不至于非要啃这苍狼山!   “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张大叔的!”宋乔安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那些草药卖了钱,张大叔一家我会多照应的。”   听宋乔安如此说,乔氏也不再说什么。   翌日天还未亮,宋乔安便进山将昨晚藏好的草药背回来,整理干净,将何首乌切成片,摊在簸箕里,晒在屋后的石板上。   夏日的日照充足,药材两三天便晒透了,宋乔安全部装进布袋里,过几天她“疯病”好了后,拿到镇上药铺去卖。   闲暇之余,她依然上山勘查地形,哪里背阴,哪里向阳,哪里的地势平坦,哪里土壤腐殖质较厚……   她在酝酿着一个计划!只是准备工作很漫长,还要有资金支持。   当然,路得一步一步走,她不着急!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神龙谷谷口,眼看天色还早,她上次还未深入谷中,这次便探个究竟。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下谷容易多了。沿着上次到过的地方慢慢往里走,空气越发潮湿闷热,渐渐灌木越来越低矮,前方出现一片开阔之地,雾气缭绕,还听得哗哗的水声。   宋乔安快步向前,前面是一个很大的水潭,水雾弥漫,水潭周围鲜少植物,除了光滑的石头,只有些许地衣。   很显然,这是个温泉。   想必谷中这样的温泉还有很多,才让这神龙谷终年云雾笼罩。   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透,难受得很,如今有温泉可泡,宋乔安自然欣喜。   不过,还是得先试试水温,要是六七十度的,还不烫成猪了!   很幸运,这个温泉的温度恰到好处,大概也就在40度左右,虽然对于夏天来说稍稍热了些,就当蒸桑拿了。   这个地方无人涉足,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宋乔安放心大胆地宽衣解带,一骨碌跳进温泉里,将发带解开,乌黑长发倾泻而下……   这些年在宋家,宋老大从没有亏待过乔氏母女。所以,哪怕宋乔安生在农家,与别家丫头也是大不相同:细皮嫩肉,肌肤白皙!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定然不输那些富家小姐。   只是……   宋乔安摸了摸脸上的伤痕,她每天清晨都在泉水边看看这条疤,虽然淡了许多,但若要完全恢复如初,怕是还要个一二年。   山中无人,她也懒得再戴着面纱。一把扯下,顺手扔向岸边,然后靠在一块大石上闭目养神……   雾气中,岸边湿润的地衣上出现一双有些泥渍的白色缎面皂靴。朦胧中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形来。   男子停顿片刻,伸手拿起石头上的面纱,望向潭中看的并不真切的女子,竟有一种如坠瑶池仙境的感觉。   不自觉将面纱凑于鼻尖……呃……草药味混着……汗味?   宋乔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透过雾气,只见岸边有个人的身影,若影若现。   这大白天的见鬼了?   敏捷一闪,躲到石头后面,探出头仔细瞧。   雾气飘散,确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男子,有手有脚,只是看不清是何模样。   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凭空冒出个男人,况且自己此刻不仅没有武器防身还不着寸缕,若是对方生出不轨之心……   此刻,平时一向胆大的宋乔安也有些害怕,“你……你是人是鬼?”   慕瑾夜并未答话,依旧静静站着,看着她。   雾气缭绕,宋乔安看不清男子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一定流着哈喇子,邪恶极了!   “问你话呢?哑巴了?”她拔高了声音,壮着胆。   慕瑾夜只觉眼前的女人有些搞笑,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竟然在这洗澡?   细细思索了片刻,他不想与她纠缠,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非礼勿视,撞见别人洗澡,这货竟然一句道歉都没有,只“嗯”一声?   宋乔安鄙视一眼,遂问道:“那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想干嘛?”   “……”慕瑾夜没回答。   见他不说话,宋乔安心里开始毛起来,清清嗓子厉声道:“你可别起什么坏心眼,我可是有功夫的,你要敢妄动,拧断你脖子!”   “……”慕凛夜皱皱眉,这女人还真是聒噪,只得又“嗯”了一声。   宋乔安稍稍松了口气,只以为将对方唬住了,带着命令的口吻道:“那你转过身去,退回到树林里,我不叫你回头你不准回头!否则挖了你双眼!”   慕瑾夜紧张地听了听动静,谷口上面传来隐隐的马鸣声,想必那些人还在。   此刻,这个女人继续聒噪下去很有可能将他暴露。所以,他丝毫没有犹豫,当即照做。   宋乔安上岸来赶紧穿好衣服,看了一眼背对的男子,悄悄将背篓背上,就准备开溜,谁料刚走几步就被人拉住。 第十九章 捡个傻子回家   回过头来,正是那个男子,只见他一脸泥污,身上的衣服也破了,看起来很是狼狈。   宋乔安见他身形高大,力气也大,怕不是什么官府通缉逃窜到这里的悍匪!   眼下还不能硬碰硬,却也不能表现的太弱,暗暗握紧手里的镰刀。   “那个,天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慕瑾夜手松了松,有些意外。   竟然是她!只是……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干什么?”见面前这男人愣愣盯着自己的脸,宋乔安甩开他的手,赶紧用面纱遮住。   被一个男人这样看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她还是有些难为情。   “你也看到了,我长得不漂亮,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嗯?”慕瑾夜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你是不会说话还是只会一个‘嗯’?”宋乔安表示无语,“嗨!算了,你自己玩吧!我要回家了!”   慕瑾夜快步上前拦住她去路,那些人说不定还在,此时出谷不是时候。   宋乔安推了下,没用!咽了口唾沫,该不会真遇上亡命天涯的匪徒了吧!   就算是,也不能露怯!昂起头,狠狠说道:“你还想干吗?”   慕瑾夜想了想,指着自己的嘴巴,摆摆手,意思自己真的不能说话。   既然懒得说话,索性他就装个哑巴!装疯卖傻他都能做,装个哑巴算什么。   “你……还真是哑巴啊!”宋乔安狐疑地看着他,不敢确定。   慕瑾夜点点头。   宋乔安稍稍放松了些,“那你在这干什么?哪个村的?”   “……”慕瑾夜脑仁疼,都说了是哑巴了,这女人是不是傻!   “嗨!”宋乔安拍了下额头,“我忘了你不会说话!那现在我问你的问题,如果是,你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他根本就不想回答什么问题好吧!慕瑾夜叹口气,点点头!   “你是不是迷路了?”   点头……   “那你记得你家在哪吗?”   摇头……   “那你记得你的名字吗?”   摇头……慕瑾夜内心崩溃,他怎么可能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问了当没问!宋乔安放弃了。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因为她发现这个人不仅是个哑巴,且两眼呆滞,似乎脑子还有点问题,莫不是他的家人嫌他是个拖累,把他给遗弃了?   她可不是什么慈善家,自己温饱都成问题,若是再捡个傻子,那这日子还咋过?   “那个……你饿了吧!”她从背篓里拿出干粮袋,掏出一个馒头来。   馒头?慕瑾夜摇摇头!他可没吃过馒头,这东西一看就味同嚼蜡,虽然……他似乎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可他也不想吃这个硬的能打死狗的玩意儿!   “你怎么能不饿呢!你看你都饿的站不稳了!”   宋乔安不由分说拉他坐到旁边的石头上,将馒头塞给他,哄道:“你就乖乖坐在这吃馒头,我去林子里找找野果子给你解渴!乖乖别动啊!”   宋乔安看着一脸懵的慕瑾夜,心里有些难受,不是她心狠,就这傻子的身板,一看就是个能吃的,她可养不起。   无奈叹口气,匆匆逃进树林。   跑了一段路,宋乔安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一转身却结结实实撞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你怎么阴魂不散?”   眼前正是那个“傻子”,依然一副呆呆的模样看着她。只是方才她闻到这傻子身上并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反而有一种清香,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她一时想不起来。   慕瑾夜抬头看看上面混沌的谷顶,算算时辰,那些人应该走了。   宋乔安见他根本没听她说话,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对这不会说话的傻子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   一路上连着几次,她也没能甩掉他。   眼见天色已晚,只能先把他带回家,明日再做计较。   苍狼山的北麓,与南麓截然不同,山势陡峭,全是悬崖峭壁,平地上也多是乱石,方圆十里都无人家。   然而,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竟有一条小道直通山里深处。   此刻,这条小道上,一列豪华的马车从山里出来,前后还跟着十几个骑着马的随从……   宋乔安回到茅屋时,天已经黑了,乔氏焦急地差点又要去村里找人。   “你这丫头,急死娘了!”乔氏迎上来,见她身后跟着一个满脸脏污的汉子,吓了一跳,“安儿,这……这是……”   “唉……别提了!”宋乔安将背篓放下,回头看了一眼男子,对乔氏道:“一个傻子,还是个哑巴!先让他住一晚吧!明天我去打听打听,看谁家丢了人!”   傻子?慕瑾夜眉心一皱。算了,傻就傻吧!反正他也“傻”了这么多年了。   草草吃过晚饭,乔氏将宋乔安拉进里间,看了一眼直直坐在桌边的魁梧男子,忧心道:“安儿,咱们孤儿寡母,又都是女流,那汉子身量高大,若是起了邪心,这离村里又远,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没事的!”宋乔安安慰道:“这人就是个呆子,没有啥坏心眼,况且咱们这小茅屋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他若是敢轻举妄动,我削了他!”   乔氏倒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思虑片刻道:“若是他真无家可归,收留一些时日也无不可,只是……这屋里就一张床,男女有别……”   “让他睡柴房不就行了!”   “柴房?这……”乔氏有些过意不去,那哪是什么柴房,就是个堆柴草的棚子,无墙无门,四面透风。   “先凑合一晚吧!”宋乔安应着。这天都黑了,她也没法把墙给糊上啊!   乔氏转身去柜子里抱出一张被子,又找出两件衣服,“夜里凉,把这被子拿去吧!还有你爹以前留下来的旧衣。他那衣衫都破了,让他先换上吧!”   慕瑾夜方才已经打量了一遍屋子,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穷,他真的后悔为啥要跟她回来!可人在屋檐下,眼下也没别的办法。能在这山中避一避,倒也清净。   宋乔安一手抱着被褥,一手端着油灯,领着慕瑾夜来到茅屋旁的柴禾棚子里。   “今晚你就在这睡,明天我再想办法!”   慕瑾夜看了看,有些不可思议,这也算住处?   脸上陡然升起一丝愠色,只是油灯昏暗,再加上他脸上脏污,并未被宋乔安察觉。   宋乔安见他迟迟未动,把油灯递到他手上,将棚子里的柴草铺好,放上枕头和被子,自己还坐了上去,挺软不硌人。   “你看这样不就好多了!”   罢了罢了!   慕瑾夜上前来,坐了下来。   “好了!你睡吧!我走了!”宋乔安起身,端上油灯,正欲离开,却被他猛的拉住手。   “你做什么?告诉你这是我的地盘,你……”   慕瑾夜指指她手里的油灯。   宋乔安明白了他的意思,敢情这货怕黑!   “这外面有月光,你一个大男人还怕黑?况且你知道灯油多贵?赶紧睡吧,眼睛一闭,天就亮了!”   说罢,走出棚子,遗留一片黑暗,而在黑暗中,是慕瑾夜那双晶亮如星的眼睛……   这一夜,慕瑾夜一直做梦,梦里依旧是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第十二章 就叫你“虎子”吧!   宋乔安一夜好眠。   当她伸着懒腰走出院子时,乔氏正准备生火烧饭。   “安儿,去看看那个人醒了没?”   她这才想起棚子里还睡着个人,赶紧跑过去。   只见被褥凌乱,早不见了人影。   该不会被野兽拖走了吧?可地上也无任何血迹,况且,这苍狼山哪还有什么野兽。   难道昨夜她说的话重了,这傻子自己走了?   此刻,宋乔安颇有些后悔,这人脑子不灵光,又是个哑巴,问个路都不会,能去哪?   一摸被窝还有些余温,想来没走远。来不及多想,她赶紧四处寻找。   找了一圈,远远看见茅屋旁边的山泉边蹲着一个人。   宋乔安跑过去,正是那傻子,穿上了宋老大的衣服,正蹲着用泉水洗脸。   “呼……”宋乔安松了口气,也蹲下来,见他笨拙地用手捧水将袖子都弄湿了。无奈摇摇头,随即掏出自己的帕子,浸上清凉的山泉。   “我来吧!”   拧干水,一点点将男子脸上的泥污擦去,洁白的帕子瞬间染黑。   噗嗤一声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挖煤来的!”   “……”   挖煤?有这么黑吗?慕瑾夜有些不悦。   宋乔安将帕子淘洗干净,抬起头来,“再擦一下,就……好……”   突然拿着帕子的手僵在半空。眼前是一张男子绝美的脸:面容白净,带着些温润如玉的儒雅;剑眉星目,又带着些桀傲不羁的俊朗。宽宽的额头,饱满的五官,即便穿着布衣,也有种难掩的贵气。   晨光照入山涧,为男子的侧脸渡上了一层金光。   这下轮到宋乔安呆了,倒不是她花痴,是太过不可思议了,就像一只丑小鸭,在你眼皮子底下突然就变成了一只大白鹅,那种震惊和恐慌。   慕瑾夜见她发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宋乔安收回心神,就在刚才四目相对时,她看到男子的眼神,充满着睿智,还有一丝睥睨天下的霸气。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傻子?   可她如今再看时,却只看到一副呆滞的目光,而且还不聚焦,看似在看她,却不知道看到哪里去了!   难道刚才突然出现的晨光让她产生了幻觉?   回头这样一看,因为那双无神的眼睛,瞬间让眼前这张俊美的脸失色不少,再无刚才的惊艳。   宋乔安顿时有些失望,这老天真不长眼,这么好看的人偏偏是个哑巴,还是傻的。而像她这样聪明的人,偏偏脸上却有这条疤!   见慕瑾夜也盯着她看,这样近的距离,她的脸看起来该是怎样可怕?想到这,她赶紧掏出丝帕遮住,不悦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   “……”慕瑾夜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还真是一朵深山中的奇葩!   片刻后,宋乔安打破沉默,“那个,你叫啥啊?我不可能叫你‘哑巴’或‘傻子’吧!”   慕瑾夜睁大眼睛!?当然不能了,他脑子才没病。   可说完这句,宋乔安又后悔了,自己真是多此一问。   “算了算了,你也不能说话,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我看你肤白貌美,大长腿,就叫你……‘虎子’吧!”   慕瑾夜皱着眉,这难道不是一条狗的名字?   宋乔安见他这幅模样,眉一挑,“怎么?不喜欢?我没叫你‘呆瓜’就不错了!”   “……”   慕瑾夜觉得自己就算不装哑巴,也会被这女人搞得哑口无言。无奈地看了她几秒,突然抓起她的手。   宋乔安惊,手往回缩,“诶?你这呆子,你想做什么?”   慕瑾夜使劲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一个字。   “啥?”宋乔安懵懵地眨了眨眼,“那个再写一遍,没看清!”   他又放慢动作,在她手心里写了个“夜”字。   “‘夜’?你说你的名字叫夜?还是说姓夜?”   当然是……随她高兴喽!毕竟给别人起名字这女人只在乎是不是顺口。慕瑾夜心里已经是生无可恋,只得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宋乔安抓抓脑袋,“算了,管你是姓还是名,我就叫你‘阿夜’,总不会错吧!”   慕瑾夜脸上总算露出了些笑容,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   这该死的笑容,真是该死的迷人!宋乔安定定神,小声嘟囔:“也不知道你是真傻假傻?”   废话!   他只说自己哑,没说自己傻吧!这女人凭什么就认为他脑子有问题?   两人结伴回了茅屋,乔氏已将稀粥和馒头摆上了桌,见原本像从你泥坑里出来的慕瑾夜如今干净整洁的模样,着实吃惊不小,若不是他身上穿着宋老大的旧衣,她还不敢认。   吃罢了早饭,宋乔安寻思着将慕瑾夜睡的棚子糊上墙。   茅屋后面有足够的黏土,和上水和切段的稻草杆糊在竹片做成的篱笆上,太阳一晒,就会逐渐变硬,虽说并不怎么坚固美观,但遮风挡雨是够了的。   不过,这是件大工程,一两天做不完。   “对了,我这可不是白吃白喝的,精细的活不用你做,可砍柴挑水这样的粗活你得做!”   宋乔安回头看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慕瑾夜,连初升的太阳都被他挡住了光芒。   按说就凭这颜值,也该让人好吃好喝的供着,然而宋乔安成功抵挡住了诱惑,面无表情指着一堆木头:“会劈柴吗?”   慕瑾夜摇头,他当然不会,“柴”是什么鬼东西。   宋乔安可算知道为啥他的家人不要他了,敢情除了吃饭啥都不会!虽然他饭也吃得少,想必还嫌弃这里的粗茶淡饭。   无奈吐出一口气,拿起斧子,“那你看着,我教你!你要学不会,就把你赶走!”   扶好木头,一斧下去,竟然半丝裂缝都没有。   拿菜刀她能把所有的食材切朵花出来,可劈柴这毕竟是力气活,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五岁小姑娘的身子骨,自然没那么大力气。   空气有些尴尬,宋乔安使劲礅了几下,才费力劈开。   擦汗之际,慕瑾夜看不下去了,突然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斧头,重新拿起一块木头,轻轻一挥斧子,犹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   “果然这活还得男人干!”宋乔安甩甩肩膀,“那你先把这柴劈完,然后把缸里的水挑满,我去砍点竹子!”   “……”慕瑾夜看着一堆木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逞能,他的手可是握剑执笔的,能文能武,如今竟然……劈柴? 第二十一章 买只鸡补补   等宋乔安抱着几节竹子回来时,只见柴劈好了,水也挑满了。   慕瑾夜正坐在院里树荫下的石头上闭目养神。   山风轻轻的,吹动着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没有那呆滞的眼神,看上去就如那画里的人。   “安儿!”乔氏在屋门口轻声叫她。   宋乔安回过神,应了声,走进屋。   “这孩子你别看又哑又傻,干活可利索了!”一进屋乔氏就对慕瑾夜赞不绝口,“这家里啊,还是得有个男人才行,这阿夜人老实,又勤快,模样也好……”   “娘!”宋乔安打断她,“你昨晚还对他那么防范,怎么才一天,就对他这般赞赏?”   “娘这也是为你好啊!”一想到往事,乔氏就心疼不已,“你的脸毁了,娘怕你……”   “怕我嫁不出去?”宋乔安直言不讳,笑道:“放心吧!就算我嫁不出去,也没必要嫁个傻子啊!您就别操心了!我还有活没做完,先出去了!”   晚些时候,宋乔安还是抽空用木板搭了张简易的床,好歹也是个清清秀秀的人,不能像牲畜一样睡在柴草里。   又将棚子整理了一下,将柴草捆起来,立在周围,勉强能遮挡夜里的山风。   几天过去,乔氏俨然已经把慕瑾夜当成自家人,也对这个小伙子越看越满意。   “哎呀,没米了!”乔氏望着空空的米缸。   “我去买!”宋乔安应着,她上次采的草药正好拿去卖了。   “让阿夜陪你去!你一个女娃扛不动!”   “……”慕瑾夜望天无泪,难道他就只有这点用处?   临走时,乔氏又叮嘱宋乔安:“我看阿夜这孩子每天干这么多活,却吃的那么少,定是这粗食不合胃口。今日草药若能卖上好价钱,就买只鸡回来,好给他补补!”   “他一个傻……”宋乔安看了眼门外的慕瑾夜没有说出来,“嗯……好,我知道了!”   这些日子吃糠咽菜,乔氏原本白皙的脸都有些蜡黄了,倒是真的该补补了。   两人在村口遇上了宋明凤正洗了衣回来。如今宋家没人使唤了,连她宋大小姐都要亲自洗衣了!   宋乔安冷笑一声,绕道而过。   宋明凤眼神却随着慕瑾夜移动,直到两人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啐了口,“呸!脸毁了还不忘勾引男人!狐狸精!”   一路上慕瑾夜只在后面默默跟着。   别家都赶着牛车驴车去镇上,只有他俩步行。村子离镇上十几里路,路上无人聊聊天,宋乔安觉得闷死了。   转身跑回到慕瑾夜身边,不悦道:以后别在我后面了,我都看不到你,要是走丢了,我可不管!”   什么?他走丢?慕瑾夜很想说句:他怕自己脚程太快,这小短腿女人跟不上好吧!   虽说如此,但他还是固执着走在靠近路中间的一边。这女人身板那么单薄,那些个牛车驴车什么的,轻轻一碰可能都会把她撞飞!   升平镇的药铺已是许久没有收到过像样的药材了,许多都要从锦州高价收购。   见宋乔安拿来的珍贵药材,那掌柜的按捺着欣喜一脸严肃地一样样认真检查,如今药材稀缺,弄虚作假的也不在少数。   宋乔安以为能卖个好价钱,没想到掌柜的只给十两。还一副爱卖不卖的模样。   无奸不商!宋乔安暗骂一句,若是拿到锦州城,定不止这个价,可锦州太远,无交通工具,只能步行几个时辰。   无奈,只得咬咬牙成交了。此刻宋乔安巴不得立马买辆驴车。可这十两银子眼下却有更重要的用途。   出了药铺,先去买了十斤米,十斤白面。当然只有慕瑾夜扛着,虽然那二十斤背在身上,根本感受不到重量,可是他心里却是极不情愿的。他是什么人?竟然要干这体力活,可若他不扛,这二十斤能把那女人小身板压瘪了!   宋乔安本想多买些,但人力总比不得畜力,不能买太多了,而且回去还要走很长一段路。   接着去西市买了一笼鸡仔,又买了些蔬菜种子和一些日用杂货,最后才买了只鸡。   路过一家铁匠铺前,宋乔安被案上摆着的各式刀具吸引。   一个好的厨师就得有一把好刀。她的刀都是外公传给她的。   那把刀并不是什么品牌,而是外公的好友,一个民间匠人所制。历经几十年,与各类食材相遇,早就有了灵魂。可惜没有随她一起穿越过来。   慕瑾夜在一旁傻了眼: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大拇指试着那冷冰冰的刀锋,怎么看都让他有些喉咙发紧。   宋乔安挑选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称手的。   铺子的老板有些生气,“你到底买不买?”   宋乔安没答话。   “想要好刀就去锦州的‘陈记’,不过……”老板看了一眼寒酸的两人,嘲笑道:“陈记的刀都是御厨所用,你们这样的怕是这辈子都买不起!”   “刀不一定贵的才好!”宋乔安放下手里的刀,对阿夜道:“走吧!”   对于她而言,没有倾注心力铸造出来的刀就如一堆烂铁。   慕瑾夜盯着那些刀若有所思,片刻后才跟上宋乔安。   方仕仁正在茶肆喝茶。偶然瞥见街上一男一女两人,身形一僵,茶水差点洒了出来,赶紧拄着拐杖起身。   “买的差不多了!”宋乔安清点着货物,“走吧,咱们回去了!”   “宋家小娘子请留步!”方仕仁招着手快步上前来,“小娘子慢走!”   宋乔安见老爷子急切,想必是有要事,忙问道:“方老爷,有何要事?”   老爷子喘了口粗气,脸色缓和下来,笑道:“没……没什么大事,就想问问你娘俩日子过的如何,可有何困难?”   “挺好的!”宋乔安感激道:“当日在宋家全赖您老做主,我和娘才能逃出火坑!这么久了也没好好感谢您,今日正好买了只鸡,便请您去茅屋坐一坐,我再去打点好酒,权当谢意!”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你娘俩只要过得好,老朽也算做了件善事!”方仕仁说着看向宋乔安身后扛着米袋,提着鸡笼的慕瑾夜。脸色陡然严肃起来。   “这……这位……” 第二十二章 忍无可忍   慕瑾夜暗暗叫苦:怎么在这遇上这老头子了!   “他叫阿夜!”宋乔安答道。   “阿……夜?夜……”方仕仁脸上显出震惊,又看向慕瑾夜。   这一次却与刚刚那一眼不同,这次他迎上的是一双凌厉的眼神。   那眼神,他太熟悉不过了!而从那眼神里,他也读出了对方想传达给他的信息。   他轻轻点了点头,面色恢复如常。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和‘夜’字有关!他又不会说话,这儿……还有些问题!”宋乔安手指敲了敲自己脑袋。   “……”这女人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说他傻?慕瑾夜气的七窍生烟,倒是想敲开她脑袋,看是什么构造。   “咳咳……”方仕仁猛地咳嗽两声,而后尴尬笑笑,“原来如此!”   “对了!”宋乔安似想到了什么,欣喜问道:“您老见多识广,有没有听说附近村子里哪家走丢了人?”   “这……并未听闻!”   “哦!”宋乔安略有些失望。   方仕仁瞥向慕瑾夜,见他脸色不好看,想必嫌他话多了,“老朽这还有些私事,便不打扰二位了!小娘子若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告辞!”   随即作了个揖,匆匆走了。   宋乔安不禁感慨,这读书人的繁文缛节就是多,对着她这样一个小辈也如此多礼。不过,这方老爷子看起来倒是个和善之人。   两人出了集市往家走,在下官道的岔路口,苍狼山南麓山脚下遇上了张桓卿。   见宋乔安二人结伴走来,张桓卿铁青着脸上前来。   “我只当她们胡说,原来你真的和一个男子同路!”   宋乔安一时有些莫名其妙,冷笑一声,   “你说的‘她们’是谁?宋明凤?”   “不管是谁,男女授受不亲,你尚未出阁,就不能和男子出双入对,简直……恬不知耻!”   张桓卿此刻义正严辞的模样让宋乔安觉得好笑,心里只想骂一句傻逼!   当日乔氏被污蔑,千夫所指时,张桓卿也在场,就躲在人群的角落。当宋乔安努力辩白时,他却连连后退,生怕惹上她这个“不要脸女人”生的女儿。   “哦!是这样啊!”宋乔安恍然大悟一般,继而问道:“那你如今与我这样交头接耳,是否也于礼不合?”   “你……”张桓卿一时语塞,又气又急,“我与你的情谊自然与旁人不同!”说罢,看了一眼慕瑾夜,油然升起一股嫉妒。   这女人竟然也有喜欢的人?慕瑾夜上下打量了张桓卿一眼,心里冷哼:也不过如此!   “阿夜长得好看,又能干。我觉得挺好!”宋乔安突然拿出手帕回头为慕瑾夜擦汗,惊的他差点跳起来。   张桓卿悲愤交加,声音都有些颤抖,“宋乔安,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忘了我们说过……”   没等他说完,宋乔安一把拉开面纱,脸颊上的疤痕因为涂了药显得更加狰狞。   张桓卿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张三郎,你若愿意娶我,我马上就嫁,你若不愿,就别再来烦我!以前的宋乔安已经死了!阿夜,我们走!”   宋乔安只觉得无语,真不知道以前的那个宋乔安看上这个书生什么,懦弱,自私,迂腐……   “安娘,你听我说!”张桓卿愣了片刻,追上来还想解释什么,却迎上一对阴冷的眼神,好似一把利剑,带着嗜血的寒光和浓浓的警告!   后退了两步,张桓卿眼里明显已生出怯意。   “吾……吾乃读书人,岂会与你这乡野匹夫耍凶斗狠!”   宋乔安回头,冷冷瞥了一眼,“阿夜,不必与这种人计较,咱们走!”   慕瑾夜对着张桓卿勾唇得意笑笑,转身跟上去……   虽然方才说了狠话,但宋乔安此刻却很失落!倒不是因为张桓卿嫌弃她脸上的疤,本身她就对他没兴趣,只是因为她透过张桓卿看到了古代和现代都存在的现实——人都是看脸的!尤其这古代更是如此!   若真的只能靠这张脸找到如意郎君,那她……宁愿永远顶着这道疤。   见宋乔安似有不快,慕瑾夜方才的得意荡然无存,这傻女人,难不成还真喜欢那个弱不经风的书生?   他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不过,宋乔安虽说有些心寒,但很快也想开了。她的愿望是发家致富奔小康,什么姻缘啥的,能有住两千平豪宅,出门坐八匹马的马车香吗?   很显然没有!   所以,她干嘛要去考虑这些无关痛痒的破事!   离家不远了,宋乔安一扫方才的阴霾,脸上挂起笑容,抬起头望向小茅屋,乔氏说不定就在院子外等她!   这一抬头,宋乔安却一阵气血上涌。因为她看到宋老二正匆匆从小茅屋出来。   她今天非杀了这个禽兽!   宋乔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慕瑾夜,顺手捡起一根木棒便追上去。   “哎!”慕瑾夜赶紧闭了嘴,差点就喊出声了!   这女人,无缘无故地又发什么疯。   宋老二一看宋乔安拿着木棒气势汹汹追过来,吓得魂飞魄散,拔腿跑起来。   宋乔安追了一路没追上,赶紧回来看乔氏。   推开门,乔氏手里紧紧抓着一把剪刀,头发凌乱,衣服领口也扯开了,坐在床边,瑟瑟发抖。   “娘!”宋乔安一阵心疼,跑过去抱住她。   “别碰我!别碰我!”乔氏奋力挣扎。   “娘,是我!我是安儿!”   “安儿?”乔氏抬起头来,满脸的泪痕,丢下剪刀,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慕瑾夜站在门外,似乎有些懂了。这一幕,他似曾相识!当初,他和母亲也是这般无助!   他看着宋乔安,原来那个小身板上承受了这么多。   突然地,他有些心疼。   在宋乔安安抚下,乔氏情绪缓和下来!虽然在乔氏以死相逼下,宋老二并未得逞,但宋乔安却对他已忍无可忍!   “娘!宋老二,我不会放过他!”   她其实并非心肠歹毒之人,只是这个宋老二,就算不让他死,也要让他生不如死!   乔氏急了,“安儿!你想做什么?你可别犯傻!娘受些委屈不算什么,你……”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她自然不会傻到与那个禽兽同归于尽,一命抵一命。   她的命可比他的值钱多了。 第二十三章 杀鸡   天色不早了,宋乔安执意让乔氏休息,自己则磨了刀,一手抓住那只鸡,一手拿出一个碗放在地上,拔掉鸡脖子上的几撮毛,一刀毙命。随后提着鸡脖子将血流进碗里,这鸡血她还有大用处。   慕瑾夜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哪是个弱女子,分明是个纯爷们!   宋乔安没在意他在一旁观看,也未叫他帮忙,兀自将鸡放进开水里烫毛,随后三下五除二将毛拔干净,燃上一把干草,烧掉鸡身上的绒毛,在泉水边清洗干净,直接放在石板上就开始开膛破肚,熟练地将里面的内脏都取出来放进碗里。   慕瑾夜看着这一幕差点呕出来。这女人到底是人是鬼?   随后,宋乔安用手摸着鸡身上的所有骨头,先在鸡脖子上划上一刀,紧接着令慕瑾夜更不寒而栗的一幕出现了,在令他眼花的刀光下,宋乔安竟然将鸡的骨头全部剔除,而整只鸡却完好无损。   他不由的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在疼。   取出骨头后,将鸡洗净,放入砂锅中,拍去一片老姜,文火慢炖。   接下来,才是宋乔安最想做的一道菜。   将鸡骨头砍成块,加入之前晒干的石斛。石斛滋阴养血,乔氏这样体弱的人最适合食用。   想到乔氏最近有些咳嗽,宋乔安又加入了一些百合,麦冬,枇杷叶一起炖。两个时辰后,再将骨头和药材滤出来。   以前宫中的贵人喜好养生,宋家的祖先曾给慈禧老佛爷做过菜。所以宋家宫廷菜的招牌就是药膳。宋乔安知道,喝汤比吃肉更营养,而这道汤,远比那只鸡珍贵。   晚饭时,宋乔安将整只鸡放在慕瑾夜面前,将鸡汤舀在碗里端给乔氏。   “这……还是给阿夜喝吧!”乔氏推辞着。   “他吃肉你就喝点汤而已!”宋乔安吹了吹鸡汤,递给她:“快,趁热喝了!”   “那给阿夜也盛一碗!”   “他吃肉就行!”   这石斛虽是好东西,对体虚体弱之人有所裨益,但对于体格健壮的青壮年却不适合食用。   宋乔安看了一眼慕瑾夜,“快吃啊!专买给你补身体的!”其实她知道,慕瑾夜壮得跟头牛似的,哪需要补什么身体。只不过乡下人鲜少吃荤腥,应着乔氏,给他解解馋罢了。   慕瑾夜看着眼前一整只鸡,哪怕炖煮了两个时辰,皮依然是完好的,鸡汤清亮,香味扑鼻。   可他吃在嘴里依旧如嚼柴一般。   宋乔安见他吃的艰难,有些难以理解。她闻着香味就知道这鸡炖的不错。外公说过,越是高端的食材,往往烹饪方法越是简单,保留食材本身的味道才是最重要的。这鸡是一两年的土鸡,水也是清甜甘洌的山泉水,便这两样,在加勺盐就能成就美味。   而他似乎有些嫌弃。   “你到底吃不吃?”   宋乔安每做一道菜都是用心的,哪怕只是烙个饼!   这也是外公教她的,食材是有灵魂的,只有用心对待,它才能回报给你美味。   如今她用心做的东西竟然遭人嫌弃,自然不给好脸色。   “安儿!”乔氏略有嗔怪。   慕瑾夜看着宋乔安要吃人的眼神,想起方才她杀鸡的模样,赶紧扯了一只鸡腿塞进嘴里。   “好吃吗?”宋乔安脸色总算好看了点。   慕瑾夜不住点头,将另一只鸡腿扯下放进她碗里。   “我不爱吃鸡!”宋乔安说着将鸡腿夹给乔氏。   “阿夜真是个好孩子,知道疼人!”乔氏将鸡腿又放进宋乔安碗里,“别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宋乔安将鸡腿又夹给慕瑾夜,“还是你吃!毕竟体力活都得你干!”   “咳咳!”慕瑾夜突然被鸡肉噎住。   最后,那只鸡腿来回传递,已然凉了。   宋乔安最终还是吃了那个鸡腿,她来这快三个月的第一餐荤食。   真的,很香很香……   自从宋老二来过小茅屋,宋乔安再也不敢长时间外出,索性她也就呆在家里,将门前的地翻好,种了些南瓜,冬瓜,豆角,茄子等蔬菜,虽说种的稍迟了些,倒也不妨碍开花结果。   屋前的土地并不肥沃,乔氏原本想翻茅屋后面的那块空地,那里常年有落叶覆盖,腐殖质较厚。可对于宋乔安来说,那块地有更大的用途,用来种菜太可惜了。   当然,糊墙工作还要继续进行,其次要编个大的鸡笼把鸡圈起来,以免地里的蔬菜长起来被啄食了。除此之外,她还要做一件事——收集鸡粪。   鸡粪和上草木灰就是上好的肥料,对于宋乔安来说,屋后那块地的肥力还不够。   对于这些事,慕瑾夜是一件都不会,也不愿意做,看着宋乔安忙里忙外,他摇摇头,这还是个女人吗?   除了砍柴,挑水之外,他唯一能帮到忙的是和宋乔安一起盖了间棚子当作厨房。原来的灶都是露天的,虽然有个棚子,但早已破烂,晴天还好,下雨天就不能用。   黄昏时分,宋乔安坐在屋后的草地上,看着渐渐西下的夕阳,晚霞很美,她却没有心思欣赏。   她的设想是在屋后的空地上种植草药。像何首乌石斛这些,扦插就能存活,而且繁衍能力强。秋天的时候,神龙谷里的大多数药材都结了种,把种子收集起来,来年就可以种下。若是有大棚的话,就不必分时节,制作大棚的材料,她想的是做伞的油纸,纸张透光,所以人们多用作窗户纸,若是涂上桐油的纸,便能防水防冻了。   安宁村有苍狼山这座火山,又有神龙谷里的温泉,终年气温都偏高。比如仅百里之外的锦州,一到冬季便下雪,而安宁村冬天从来没雪。   但即便如此,喜温湿热的草药冬天也是捱不过的。要种植,必得有大棚,这将是一比大的投资。   如今她除了去神龙谷挖些草药变卖,并无其他经济来源,而规模化种植草药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实现,何况也需要很多资金。   眼下,除了筹备此事,怎样挣到一笔钱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十四章 严惩宋老二   慕瑾夜见宋乔安眉头皱的紧紧的,眼神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不知何时,他不喜欢看到她不开心,虽然她遮着面,但他觉得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山风吹动着薄薄的面纱,露出嫣红小巧的薄唇,她的侧脸很美。   慕瑾夜不禁想,若没有那条疤,她定是个美人。   他悄悄走过去,坐在宋乔安身边。   察觉有人,宋乔安警惕看了一眼,而后舒口气,望着天边的云霞,似感叹道:“阿夜!你应该没有烦恼吧!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也想和你一样,头脑简单,不用思考那么多;不会说话,也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因为不管别人说什么,也辩解不了!”   慕瑾夜方才对她那点好感瞬间破灭。这女人的语气确定是在羡慕他?什么叫头脑简单?不过,有句话宋乔安说对了,他此刻的确辩解不了。   “好了!天快黑了!回去吧!”宋乔安起身拍拍身上,往山坡下走去。   回到小茅屋,她又看到宋老二在山脚下鬼鬼祟祟的往上打探,一看到宋乔安便飞也似得跑了。   这些日子,宋老二隔三差五地在小茅屋对面的山坡上盯着小茅屋的动静,就等宋乔安哪天出去了,好又来纠缠乔氏。   真是赶不走的狼!是时候给他点教训了!   宋乔安回到屋里,和乔氏如此这般的耳语一番。   “这……能行吗?”乔氏担忧道。   宋乔安成竹在胸,“娘,你就照我说的做,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乔氏只得点头答应。   第二天,宋乔安背着背篓,带着慕瑾夜进了山。   宋老二自然看见了,当下欢喜,赶紧往小茅屋赶,一来便将在院中晾衣的乔氏抱住。   乔氏本能地想挣扎,却想起了宋乔安的话,赶紧拉着宋老二进了屋子里。   宋老二更是欣喜若狂,“玉娘,你终于想通了!”   乔氏厌恶地扭开宋老二的手,说道:“安儿很快就会回来,这大白天的不方便。这样,今晚等安儿睡着后,亥时三刻,我在西坡瓜棚等你!”   西坡的那块瓜田,是宋家独有的,眼下正是成熟时。   宋老二觉得这个提议甚好,这大白天的的确不方便,而且他也是真怕宋乔安。那可是个不要命的主儿。   当下应了,喜滋滋回去,直等着夜幕降临。   草草吃了晚饭,宋老二就说要去瓜田看瓜。   如今宋家就指着那片瓜田了。这都熟了,为防有人偷瓜,必须看着才行。   宋婆子自然答应。往年都是宋老大去看着,如今家里能使唤的也就只有宋老二了。   今夜月色黯淡,宋乔安和慕瑾夜埋伏在瓜田旁边的树林里。   她早和他说了今晚的计划,慕瑾夜开始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他这样身份的人竟做这种事,若让人知道,颜面何存?   可当日乔氏的委屈他看在眼里,若能帮到她们母女,或许宋乔安脸上能有一丝笑容!   他如今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想看她笑。   “一会你就站着别动,那鬼都是飘来飘去,若是来回跑动,当心露了马脚!”宋乔安叮嘱着。   慕瑾夜沉默片刻,拍拍她的肩,意思让她放心。   “你拍我干啥?”宋乔安吓一跳,“这大半夜!”   此刻慕瑾夜的装扮的确很瘆人。   “嘘!他来了!”宋乔安闻到了一丝酒气,和浓浓的汗味,差点让她作呕。赶紧拉着慕瑾夜藏好。   宋老二提着只破灯笼哼着小曲走上坡来。想着乔氏等着,更加快了脚步。   进了棚子,却不见人影。   想必还未到,他便躺在棚子里等着。   不一会儿,外面隐隐传来龙龙窣窣的声音。   宋老二一骨碌爬起来,激动不已,“终于来了。”   出了瓜棚,见不远处的瓜田里隐隐约约有个白影。   一阵阴风吹来,手里的灯笼灭了!   那白影在月光照耀下竟泛着莹莹蓝光。   “是玉娘吗?”宋老二大着胆子问。   白影没有回答,依旧站着一动不动。   宋老二咽了口唾沫,从棚子里摸索出一把用来割瓜藤的镰刀。   月亮躲进了乌云里,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有了手里的镰刀壮胆,宋老二蹑手蹑脚走近,心想说不定只是个偷瓜的人。   白影依旧一动不动,乍看像田里驱赶麻雀的稻草人。   可他知道,这个决不是稻草人,因为它有头发,而且披散凌乱,背对着他。   安宁村时常有路过的流浪汉偷些蔬果之类的充饥,宋老二想着应该是个流浪汉饿了,跑瓜田里来了。   “好你个偷瓜贼!”骂了一句,举着镰刀砍过去。   没想到眼前的白影敏捷地一闪,瞬间飘到他身后。   对,是飘的,他看得清清楚楚,这白影没有脚,完全是悬空的。   当下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出,他知道……它,就在自己身后。   “装神弄鬼!老子砍死你!”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宋老二抓着镰刀闭着眼,转过身来一阵乱砍。   这次似乎真砍到了什么,还有冰冷的液体溅在脸上。   睁眼一看,眼前哪有什么白影,只有一地砍烂的西瓜,流着红色的汁液,血色下,似爆裂的脑浆。   “你是谁?给老子出来,敢耍老子!”   宋老二转了一圈,不见那个白影,此刻愤怒多余恐惧,他知道,一定是有人搞鬼。   突然,白影又是一闪。   瞅准时机,宋老二握着镰刀又是一阵乱砍……   宋乔安离得远,看不清宋老二,只远远看着那瓜地里的白影四处游走,好似脚不沾地……   夜风吹着林子里树叶,带来一片呜咽声,让她此刻有些不寒而栗。   几个回合下来,宋老二累的瘫坐在地,而这一片已经成熟的瓜,已被他砍的七零八落。   这时,那个白影又轻飘飘地出现在眼前,就在正前方,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宋老二已无力气去砍它,只不住地喘着粗气。   “欺~兄~辱~嫂!老~二,你~对~得~起~我!”   阴恻恻的声音突然让宋老二浑身一激灵,   “大……大……哥,是……是你吗?”   “你~连~我~都~不~认~识~该——死!”   白影猛然转过身来,惨白的脸泛着蓝幽幽的光,披头散发,七窍流血……   “啊!”宋老二吓得惨叫一声,连滚带爬逃跑,那被被他砍烂的西瓜此刻像一颗颗头颅滚落在他周围。   “老二,你不仁不义,阎王要我来收你的命!”   白影紧追不舍,两只僵直的手直直伸过来,要掐他脖子。   宋老二已然吓得魂不附体,惊慌中,摔了一跤,档间一热,竟然尿了。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立刻爬起来狂奔。   慌不择路,没跑几步,只觉脚下一空,跌进了瓜地边的粪池……   慕瑾夜看着在那黑咕隆咚的粪池里扑腾的宋老二,既想笑,又觉得很恶心,赶紧跑回树林里向宋乔安交差。   “走,回去睡觉!”宋乔安淡淡说了句,兀自往回走。   难道都不感激一下?慕瑾夜一脸不悦地跟上去。   “阿夜!你有事瞒我!”宋乔安突然说道,声音轻轻地。 第二十五章 买地   慕瑾夜暗叫不好,为了扮鬼逼真,他中途说了几句话,让宋老二相信他就是那死鬼宋老大!可这样远的距离,宋乔安应该听不到才是!   宋乔安停住了脚步,回头紧紧盯着他,“你怎么会轻功?”   “……”   竟然让这个乡下丫头看出来了?慕瑾夜正想着怎么解释,宋乔安却来了句,“算了,反正问了也是白问!头脑简单的人四肢都比较发达!”   那傻乎乎的郭靖不是最后还练成了绝世武功吗?说不定这阿夜脑子不好,却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   四肢发达?这个解释真的很合理!慕瑾夜竟无言以对!   好在宋乔安没有再问其他的,或者就算问了,估计也能给他找出些奇怪的理由,自圆其说!   夜已深了,乔氏焦急地来回踱步,看见两人平安归来,总算松了口气。见慕瑾夜一身的血污,吓了一跳。   “这……这是咋了?伤到哪了?”   “娘,没事!”   宋乔安将方才的事告诉了她。   乔氏听的心惊胆战,“那……会不会闹出人命啊?”   “放心吧!那粪池还没我一半深,死不了!而且就算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宋乔安说着,看了一眼慕瑾夜,赶紧打了盆水来。   “洗洗吧!”   见他笨手笨脚的洗了半天还是没洗干净,接过面巾,让他坐下,然后轻轻擦拭那些干涸的鸡血。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脸颊,慕瑾夜仰起头,从面纱下面看到了宋乔安白皙颀长的脖颈和圆润光滑的下巴……   “闭眼!”宋乔安命令道。   慕瑾夜回过神,心里对自己一阵鄙视。这可是个鸡都敢杀的女人,还是个丑女人,方才他竟有一丝心动?难道在这农家呆久了,连审美都变得土了?   心乱如麻,赶紧抢过宋乔安手里的面巾,胡乱抹了一把,出门去外面柴棚里。   “这人怎么回事?奇怪!”宋乔安疑惑地嘟囔一句,将水倒掉,进到里屋。   慕瑾夜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睡觉从来都是银烛燃到天明。在漆黑的环境里他会整夜辗转难眠。   而今夜他并不是因为周围的黑暗失眠,而是因为那个总是蒙着面的小丫头。   他看过她的容貌,并不丑,哪怕有那条疤,也是瑕不掩玉。他看过她像一个男人一样干活,也看过她柔美迷人的时刻……   他只觉得,她的气质一点都不像个农家女,却又能做所有的农活,真是匪夷所思……   夏季天亮的格外早,才刚蒙蒙亮,就有外出下地的村人。   一汉子路过宋家瓜地时,看见那粪池边直挺挺躺着的宋老二,也不敢去看是死是活,吓得赶紧跑去宋家报信。   宋家很快请了郎中,宋老二虽然保住了命,却受了惊吓,醒来便疯癫大叫,连连说宋老大的鬼魂回来要带他走。   好好的一个人成了这样,宋婆子忙问郎中有何办法。   “先吃上几副药试试,这惊悸之症不同其他症候,病人或无药可救,或不药自愈,只看他是否看得开了!只是……”郎中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宋婆子叹口气,有些不好的预感,“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只是,病人虽无性命之忧,却伤到了要害,往后,这房中之事……恐力不从心。”   郎中说的隐晦,实际宋老二就是再无传香火的可能,宋婆子认命般点点头。   刘氏送了郎中回来见宋婆子一脸愁容,乡下人向来迷信,那郎中说什么惊悸之症,哪那么简单。   刘氏上前,低声道:“娘,我看二哥这是中邪了啊!那瓜地往年是大哥看着,二哥说看见了大哥,这……”   “胡说什么?”宋婆子呵斥,“老大宅心仁厚,老二虽不争气,对老大却是言听计从,不敢有违,他找老二做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将乔氏赶了出去……”刘氏闭了嘴,心里涌上恐惧,当初可是她设计……   “人是我赶出去的,要找也是找我老婆子!”宋婆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躺着的宋老二,“怪只怪他心思不干净,总是惦记着山上那只狐狸精,那好歹是老大娶进门的,不顾纲常伦理,整日去纠缠!老大便是在天有灵,岂能饶得过他?”   不过一上午,宋老二见鬼被吓疯,砍烂了地里的瓜,还跌进粪坑的事就传开了。那一地红瓤的瓜田一瞬间成了村人绕道而走的不详之地。   宋婆子看着一地被砍烂的瓜心疼不已。宋家的日子已是日渐艰难,原想着能有一笔收入,如今……   刘氏气不打一处来,“这二哥也真是的,自己发疯就罢了,如今还连累我们!”   “说这么多还有什么用?”宋婆子无奈看看天,“还是想想今后的打算吧!”说罢,走下山坡。   此时,宋乔安正背着手站在宋家大门外。   “你个死丫头还来做什么?”刘氏腆着肚子冷笑一声:“怎么?过不下去了,到宋家讨饭来了?”   宋乔安懒得搭理,看向宋婆子,淡淡说道:“我要买你地里的瓜!”   “什么?你要买那些烂瓜?”刘氏一脸惊讶,而后看向宋婆子。   可宋婆子一言不发。   刘氏心里着急,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意思,想了想说道:“你想买就买啊!别以为那瓜烂了就能白送你!”   “我出二两银子!”宋乔安朗声道:“地里的瓜连同那块地我都要了!”   “不可能!”宋婆子终于发了话,那瓜虽然卖不了什么钱,但那块地肥沃,种的瓜又大又甜,怎么都不值二两。   刘氏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她死死盯着宋乔安,心里疑惑:按理说这母女俩应该饭都吃不上才是,如今却拿得出二两银子!   她记得乔氏有只簪子,可她翻遍了房间角落也没找到。而乔氏走的那天,是她看着她收拾东西的,除了一些换洗衣物,没见她带走什么首饰。   如今想来,定是趁她不注意拿走了。   宋乔安轻笑,缓缓道:“那瓜本来就卖不了钱,如今,你们家连个正经干活的没有,谁来继续种那块瓜地?与其空着还不如卖出去,可那块地是现在是凶地,谁又敢买?我给二两银子完全就是看在我爹份上,将你们这个烂摊子给收了!”   在乡下,二两银子可以买两块水田了,况且这瓜地打理起来颇费功夫,播种,浇水,施肥,防虫,压蔓,疏果,比照顾婴儿还费心。   如今宋老二成那副模样,宋老三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往后这春耕秋收,地里田里的活计,怕是只能请人来做。除去请人的工钱,也是所剩无几。这样一合计,刘氏觉得这地能卖二两银子很不错了。   “娘!”她轻轻唤了声宋婆子,“您看……” 第二十六章 卖烂瓜   宋婆子没有回答,宋家好久没有卖过地了,如今被人知道开始卖地,还是卖给她赶出门的乔氏……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刘氏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凑近低声道:“娘,依我看就卖给她们!若是卖给外人,倘传出去了还说宋家沦落到卖地的地步!而卖给那小蹄子,对外就说是看她们可怜,送了一块地,这样也显得咱宋家仁义,她要硬说是买的,别人也不会信啊!”   宋婆子思虑片刻,终于点点头。   刘氏得了许可,看着宋乔安趾高气扬道:“看你们这么可怜,那就给你,也算咱老宋家积德,给钱吧!”   “别急!”宋乔安冷冷道:“未免你们反悔,需得请方老爷子做见证,签订协议!”   “好!”刘氏抢先答道。   宋婆子没有办法也只得答应。   方仕仁的住所在村外一处僻静的竹林里。有点隐世高人的感觉。   宋乔安知道他一向以礼待人,这次对她却更是客气。   契约签订完,她见宋婆子将方仕仁请到一边,耳语了几句,想必是让他对此事不要声张。   宋乔安才不管她们对外说是送的,还是卖的,如今这块地是她的就行。   正欲告辞时,方仕仁走过来叫住她,然后吩咐老仆将宋婆子和刘氏送出门。   宋乔安礼貌道:“方老爷,可是有事吩咐安娘?”   “哈哈哈……”方仕仁朗声大笑,“小丫头,若你愿意,叫老朽一声爷爷就行!”   爷爷?这方老爷子在村子里威望这么高,竟愿意做她“爷爷”?   宋乔安转着眼珠不知这个称呼合不合适,不敢开口。   方仕仁倒没再纠结这个称谓,笑问道:“你母亲可好?”   “嗯……挺好的!”   “那……那个阿夜……”   “嗯?阿夜怎么了?”宋乔安不解道。   “啊!没什么!”方仕仁正了正脸色,“老朽想说如今你们多了一人,粮米可够?这也不能整日粗茶淡饭,也得偶尔吃些荤腥,老朽让人准备了一些鱼肉,你带回去吧!”   “啊!不用了,方爷爷!”宋乔安觉得这个老爷子太好了,忙拒绝道:“您放心吧!我们过的挺好的,前两天还买了鸡,阿夜整日干粗活,得给他补补!”   “干……粗活?”方仕仁结结巴巴问道,神色紧张。   “对啊!挑水,砍柴都是他做!”   “咳咳……”方仕仁咳嗽几声,拿出手帕擦了把汗,“原来如此!”   方仕仁准备的鱼肉宋乔安说什么也不要,一来她觉得方仕仁虽说早年做过官,但如今只靠教书那点微薄收入,又无儿无女,只有个一直跟着他的老仆人,想必也并不是很宽裕。况且,她有信心不靠别人救济而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眼看时辰还早,宋乔安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张老大家,借了驴车。听说要去拉西瓜,张老大也跟着去帮忙。   可看到原来是宋家地里的烂瓜后,百思不解问宋乔安:“丫头,你要这些烂瓜干什么?”   “卖啊!”宋乔安一边将瓜搬进车里,一边说道。   “这烂瓜……能卖出去?”   宋乔安得意笑笑,“别人或许卖不出去,但我一定卖的出去!”   将烂瓜全部拉回家后,乔氏听闻她买了瓜地,倒未说什么,别人都对那块瓜地退避三舍,她一点都不怕,她觉得那瓜棚里仿佛还有宋老大的身影。   可是看着一地的烂瓜,她又很是担忧。   宋乔安胸有成竹,“娘,我自有办法将瓜卖出去!你先将完好无损的瓜挑出来,今儿,咱只卖烂瓜!”   慕瑾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她,相信她一定能卖出去。   宋乔安等不及吃午饭,便和慕瑾夜驾着驴车往镇上去。   此时已近午时,酷暑难耐,两人找到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铺上木板,车上的瓜用布盖着,防止蚊虫叮咬。   随后,宋乔安来到之前的铁匠铺,挑选刻刀。   那老板还记得她,依旧没有好脸色,“小娘子,今儿看刻刀了?”   宋乔安拿起一把,“这种能刻什么?”   老板无精打采道:“这个最多只能刻刻木头,想要刻石刻玉,就要好一点的,自然……价格嘛……”   “就要这个!”宋乔安将刻刀收起来,“多少钱?”   ……   慕瑾夜见宋乔安之前买菜刀,今儿又买刻刀,想不通她为啥就那么喜欢刀。   宋乔安拿出一个已经破了一半的西瓜,观察一番,开始下手。   一会功夫,一朵莲花便完成了,红壤的花边,绿色的皮做荷叶,还刻上了细细的纹路,栩栩如生,乍看似一盆碗莲。在瓜的下面还刻了几只鱼,一面刻上“连年有余”四个字。   慕瑾夜惊呆了,原本只是个破裂的烂瓜,如今竟像一件艺术品,美轮美奂。   他不禁拍手,哪怕是宫里的御厨,也没有这样的手艺。   宋乔安没理他,继续拿出另一只……   不久,“仙桃贺寿”,“鱼跃龙门”,“富贵牡丹”等有着美好寓意的西瓜出炉,红的瓜瓤,绿的瓜皮,连白色的那部分瓤也充分利用,完成一件件巧夺天工的雕刻艺术品。   此时,驴车前围拢了好些人,原本只是想买块瓜解解暑的,当看到这样的技艺时,不禁驻足,叹为观止。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有人买了瓜吃完,也不愿意走。   而且虽然这西瓜做了雕刻,但宋乔安也没有卖多高的价格,大多都是卖给了一些富裕的有钱人家,或买回去逗孩子,或孝敬老人,图个吉利。又兼这瓜实在是脆甜多汁,很多人惊叹宋乔安的巧手,多给几个钱也是有的。   而剩下那些不能做雕刻的瓜,宋乔安就免费送给那些贫苦百姓解渴消暑。   一整车瓜不到两个时辰便卖光了,而周围依然围着好些人。   “小姑娘,还有绝活吗?让我们开开眼吧!”   “对啊!这巧手简直绝了!”   ……   “好!”宋乔安爽快答应,捡起地上的一整块西瓜皮,开始雕刻……   慕瑾夜看着那熟练的动作,专注的眼神,那被啃的坑坑洼洼的西瓜皮在宋乔安手里变成了另外一件物品,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化腐朽为神奇吧!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拥有这样的刀工,不练个十年八年是出不来的,而且还得天赋极高。可宋乔安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   慕瑾夜勾唇笑笑,他对这个丫头越来越感兴趣了。   一会功夫,宋乔安便雕刻出一只“麒麟”,每张鳞片都清晰可见,周围还有白色的祥云,惟妙惟肖,泡了水,竟似翡翠一样翠绿通透。   众人皆鼓掌叫好!本来是卖瓜,如今看来倒像是一场才艺表演秀…… 第二十七章 宋明凤被打   向众人承诺了明天还会来后,人群才渐渐散去。   收拾妥当,宋乔安才发觉午饭还未吃,方才忙起来不觉得饿,此时,竟饿的心慌。   找了家小店点了两碗面,宋乔安特意给慕瑾夜点了带荤的,汤亮肉鲜的鸡丝面看着实在馋人。   宋乔安已是饿疯了,拿起筷子准备开吃,却发现慕瑾夜呆呆坐着,香喷喷的鸡丝面看都没看一眼。   “你不饿吗?”宋乔安疑惑问道。这已过了午饭口好久了,她早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慕瑾夜摇摇头,将自己的面推给宋乔安,换了她的素面过来,反正他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还不如让给她。   “给你你就吃,扭扭捏捏!”宋乔安不悦地又推过去……   这样来回推了几次,宋乔安不耐烦道:“再推来推去,面都坨了!”说着将碗里的鸡肉平分,“这样总行了吧!”   慕瑾夜笑着点点头,拿起筷子,看着面条,皱了皱眉,好似面前不是食物,而是一碗苦药。   吃了面,两人赶着车往回走。宋乔安买了些粮油米面,蔬菜瓜果,想着给张老大送去些。   村口,宋明凤和几个村里的丫头坐在树荫下绣花,不时抬头望望,张桓卿下学归来时会经过此处。   这一次抬头,却看到了宋乔安和慕瑾夜驾着车经过,忙叫着另外几个丫头起来看热闹。   “啧啧啧……看看这出双入对的,还不知哪找来的野男人!”   慕瑾夜眉头一皱,竟然说他是野男人?要不是看对方是女流之辈,非打残不可。   他偏过头去看宋乔安,只见她眼神凌厉,停了车,跳下来,走到宋明凤跟前:“你再说一遍!”   宋明凤本来有些怵她,可此时那么多小姐妹在场,她不能落了下风,怕一个野丫头!   “怎么?我就要说!无媒媾和,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野丫头,野男人不正合适吗?以后再生个野种……”   宋乔安怒火中烧,抬起手正想打得她爹妈都不认识,没想到身后的慕瑾夜上前来就是一脚,直接将宋明凤踹出去两米远,趴在地上嗷嗷叫唤。   宋乔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他,其余那几个丫头早吓跑了。   “你咋出手这么重?”   见宋明凤好像伤的不轻,怕真出啥事,宋乔安赶紧吩咐他:“快,搭把手,扶上车去看大夫!”   慕瑾夜白了一眼,没有动。   反正又死不了,他方才知道轻重,若真想要宋明凤的命,怕是早就断气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啊!”宋乔安急道,想着这傻子呆头呆脑,只怕还不知打人是犯法的,若是打出个好歹,吃不了兜着走。   慕瑾夜撇撇嘴,不情不愿过去帮忙。   ……   将宋明凤送到村东头,那李郎中仔细检查后,发现还好肋骨没断,只是倒地时磕到了嘴,此刻嘴唇肿的老高,说话都困难。   已经有人给宋家报了信,刘氏当即哭天抢地,挺着大肚子去找里长,说宋乔安要把她女儿打死了,要里长为她做主。   这还得了!里长当即带着几个年轻人前来捉人。   刘氏坐在李郎中医庐外要死要活地闹,周围一堆看热闹的人。   那几个逃跑的丫头也跟过来,指着慕瑾夜:“就是他,打人的就是他!”   “抓起来!送官!”里长吩咐那两个年轻人。   “和他无关!”宋乔安站出来,“他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是我让他打的,要抓就抓我!”   这傻女人抽什么疯?慕瑾夜气的肺的炸了,谁让她背锅了!   正想拉住她时,刘氏冲上来,指着宋乔安骂道:“对对,快把这个小贱人抓起来,我凤丫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还没死呢!瞎嚷嚷什么!”   宋乔安懒得看她,对站在人群里的张老大说道:“张大叔,让我娘放心,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哎!”张老大一脸焦急应着,这事,他也无法。   里长上前,“宋家丫头,你还有何话说?”   “没有说的!不就是去官府吗?走吧!”   宋乔安一副大义凛然,刚跨出一步,被慕瑾夜拦住。   “傻子,别挡道!”宋乔安沉着脸低声喝道:“快走开!”   慕瑾夜看着她,纹丝未动!   “人是他打得,也要把他带走!”和宋明凤交好的一个丫头喊道,却被家里的大人捂住了嘴,提醒她别多嘴。   “那……就都带走吧!”里长只得下令。   “慢着!”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嗓音响起,众人纷纷让道,方仕仁拄着拐杖快步走进来。   “呦!是方先生!”里长客气地上前。   李郎中也赶紧搬来椅子,“方先生请上坐!”   “多谢!”方仕仁没有坐下,而是径直走到慕瑾夜旁边,确认他无恙后,转身笑道:“老朽听闻村里出了案子,特来看看!”   “哎呀!有老先生来坐镇最好不过!”里长笑着上前来,指着宋乔安二人,“事情是这样的,他二人蓄意伤人,打了宋家大丫头,如今人就躺在李郎中这里!有多人可以作证,他二人也已供认!我正要将他们送往官府!请知县老爷明断!”   方仕仁点点头,不紧不慢问道:“人伤的如何了?”   “倒无大碍!”   “那为何还要送官?”   “这……”里长看了看哭闹的刘氏,“这打人犯法,确要送官法办!”   “里长果然公正严明!”方仕仁顿了顿,凑近里长,低声道:“只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两个丫头口角之争,这其中的恩恩怨怨里长也该清楚,其中有无隐情尚且难说,何况这县老爷日理万机,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去打扰,怕以为你这里长无能呢!”   里长一下有些慌神,方仕仁做过官,熟悉官场。他不过小小里长,哪里知道厉害!庆幸老爷子提醒了他。   当即道:“那依先生之见……”   方仕仁捋捋胡须,“若能调解,自然是好!打人者赔付些银钱也就是了!”   “先生说的极是!所能大事化小,再好不过!”里长连连点头,咳嗽两声,朝着人群道:“今日之事,乃宋家大丫头出言挑衅而起,伤者既无大碍,便不必报官……” 第二十八章 息事宁人   里长说罢向刘氏使了个眼神,刘氏会意,急道:“里长,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凤丫头还躺着,脸都肿成啥样,你也看到了,难道就白白被打不成?今日你若不主持公道,我就……我就不活了!”   说着,坐在地上又哭又闹。   里长喝道:“宋刘氏,休要再闹!方先生自会为你做主!打人者无意为之,却的确伤了人,赔偿些汤药钱也就是了!”   刘氏一听,心内暗喜!她原就想讹点银子,便嚷着要报官吓唬宋乔安,却没想到那小蹄子是个狠的,宁愿去衙门,也愣是不说要赔钱,如今方老爷子为她撑腰,提出赔偿和解,一切就都名正言顺了。   可她却压下了心里的欢喜,冷哼一声,“我家凤儿花容月貌,如今成这模样,还不知几时才能恢复,三瓜俩枣的可别就想打发了!便是十两都不能让风儿容貌恢复从前。”   “十两?你咋不去抢?”宋乔安把头一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刘氏恐吓道:“你要不赔钱,可就把你送官了,让你吃几年牢饭,等你出来,你那不要脸的娘,说不定都饿死了!”   “等等,等等!”这时,乔氏拨开人群,焦急道:“等等,我们赔钱,我们赔钱!”   宋乔安赶紧拉住她,“娘,你怎么来了?”   乔氏未答话,只说道:“安儿,咱们赔钱,娘就是挨家挨户磕头去借,也不能让你去衙门,这进了衙门,咋还能出来啊!”   刘氏叉着腰,冷笑一声:“就是,吃了官司的女人,看谁还敢娶?”   “娘!你放心!”宋乔安将乔氏拉过来,耳语几句,而后看着众人道:“我倒是真想去看看这衙门长什么样?不仅我要去,你——”   宋乔安指着刘氏,“你作为被告也要去,还有宋明凤抬都要抬去,那几个作为证人的丫头也要前往指证。这样原告,被告,人证,物证俱在,县老爷才好定我的罪不是?”转而看向方仕仁,恭敬道:“方老爷,您说是吧!”   方仕仁点点头,“不仅如此,原告还需书写状纸一封,呈递衙门!”   “衙门?我们可不去!我家丫儿啥都不知道!”那几个丫头的父母连连摆手,拉着自己的女儿,“走,回家去,让你多管闲事!”   围观的村民有些怕牵连到自己,渐渐散去。   “你们别走啊!”刘氏心慌,看向里长,“里长!这……”   里长挂着笑,又来找方仕仁,“方先生,您老德高望重,您看这事……”   “五两!”方仕仁拿出几锭银子放在桌上。看向刘氏,“如何?”   “这……”五两这么多,刘氏当然欢喜,可此刻看着老爷子的眼神,却不敢上前去拿。   在场的人,包括宋乔安都懵了,只有慕瑾夜挂着淡淡的笑。   “方先生,您这是……”里长凑过来问道。   “这五两是老夫借与安丫头的,怎么,不可以?”   “方……”宋乔安想阻止,方仕仁抬起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见方仕仁不像开玩笑,里长连连摆手,“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刘氏没想到方仕仁会为宋乔安出头,双手在衣服上蹭着,不知道这银子该拿不该拿!   按理说方仕仁出面了,谁不给个面子,可五两银子啊!白花花闪着光,就在手边,她又怎么舍得放手!   最后方仕仁缓了脸色,开口道:“宋刘氏,放心拿银子,此事,就一笔勾销了!”   “哎!”刘氏答应的干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跑过来将银子攥在手里,动作快的一点不像将要临盆的样子。   “咳!”村长轻咳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银子,转而看向围观的村民,“大家都散了!”   随后叫那两个年轻人,帮着刘氏将宋明凤送回了宋家,自己也跟着去了。   等众人散尽,宋乔安向方仕仁鞠了一躬,“方爷爷,谢谢您!只是……这钱,我可能一时半会还不了你……”   “不用!”方仕仁摆摆手,而后想了想笑道:“你何时有钱再还我不迟!”   “您放心,我挣了钱马上就还你,但是……”宋乔安叹口气,“您没必要给她们那么多!”   “只要能息事宁人便好!”方仕仁看了看慕瑾夜,见他眼神依旧淡淡的,对宋乔安说道:“你们快些回去吧!”   向老爷子道了谢,宋乔安搀着乔氏,三人一同回了茅屋。   “这方老爷真是个好人!”乔氏感叹道:“他无儿无女,孤家寡人一个……安儿,今后,你多去走动走动,陪陪老爷子!”   “娘,我知道!”宋乔安应着。   晚饭后,屋子里依旧有些闷热。   宋乔安走到院子里,虫鸣蛙声一片,给寂静的夜里平添了几分热闹。   慕瑾夜坐在院中一段残破的土墙上,仰望满天星空。   夜风轻轻的,吹散了方才的燥热。宋乔安走过去,靠着墙,“阿夜,谢谢你!”   慕瑾夜嘴角勾起笑容,没有说话。当然,他现在也不能说话。   他想着,或许有一天,宋乔安会因为他是个“哑巴”,而愿意将心底更多的事告诉他。   他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早些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宋乔安自顾自的说完,便回了屋子。   慕瑾夜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背影,撇撇嘴,跳下土墙……   宋乔安吹灭了油灯,躺到床上。乔氏此刻还未睡着,轻轻叹了口气道:“阿夜人挺好的!”   “嗯!”宋乔安淡淡答着。   “若是……”   “娘!”宋乔安打断她,“我自有打算!你放心吧!”   闻言,乔氏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你可是还对张三郎有情?”   “没有!我只把他当哥哥看!”宋乔安解释道,随后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娘,我睡了!”   “好!”乔氏将被子为她掖好,躺下来,却睡不着。   她过的是好是坏无所谓,只盼着宋乔安一生平安顺遂。如今她脸已毁,怕是再难找婆家。若能有个真心待她的人,那自己哪天走了,也走的安心! 第二十九章 花式馒头   翌日大清早,宋乔安便将慕瑾夜叫起来。   家里还剩一些完好的瓜,趁早拿去卖了,主要是昨天承诺过别人。虽然她知道大多数人都是为了看她手艺,不过,能用这种方法吸引顾客,也算是一种优势了。   夏季的早晨,还弥漫着薄薄的雾,空气里全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驴车摇摇晃晃,宋乔安晃着双脚,悠闲惬意,哪怕鞋子被路旁青草上的露水打湿,也并未在意。   慕瑾夜难得见她这般轻松,也挂上笑,笑容轻柔的如同这夏季的晨光熹微。   他从车上抽出长长的荆条,一边赶车,一边打掉前方茅草上的露珠。   因为昨天的初露锋芒,宋乔安今早刚到地方便有人来看他表演绝活。   乡下的集镇不比大城市,人们鲜少看到新奇玩意。一些杂耍,戏班除非有人高价去请,轻易也不会来的。所以,有这样免费的表演,自然不能错过。   宋乔安这次在整颗西瓜上雕刻,“喜鹊报喜”,“二龙戏珠”,“龙凤呈祥”……一幅幅图案在西瓜上栩栩呈现,却丝毫不损瓜瓤。将里面的瓜瓤吃掉后,点上油灯,便是一盏精美的镂雕灯笼。   因存货不多,西瓜很快卖完了,围观的人群依然问宋乔安明天是否还来。   “当然了!”宋乔安笑道。   慕瑾夜扭头疑惑看着她,他知道西瓜已经没有了,难不成宋乔安要先买瓜,然后再来卖?   这时,宋乔安故作神秘地看着众人道:“不过,明儿不卖瓜了,卖些其他的!”   “是什么?”一大叔问道:“难不成小娘子还有别的绝活?”   宋乔安笑而不语。   众人急道:“小娘子,就说说吧!还有什么绝活!”   “先卖个关子,明儿大家来了就知道了!”说罢,宋乔安忙着收拾好家伙物事,拍了下还在发呆的慕瑾夜,“走了!”   “这小丫头!”众人见宋乔安已套上驴车,只得扫兴散了。   回去的路上,宋乔安比早上来时更愉悦,驴车上是两麻袋面粉,一袋黄澄澄的糜子面,剩下的便是几个大蒸笼。   慕瑾夜不禁猜想,难道这丫头要卖的是馒头?可他看了,集市上卖馒头的少说五六家,并不见的就比别人好……她总不可能也在馒头上刻花吧!   “安儿,你买这么多白面做什么?”   乔氏见宋乔安买回来这么多面粉,也是很奇怪,这白面贵,买多了来不及吃,可不坏了!   “娘,咱们明儿卖馒头去!”宋乔安兴奋道。   “卖馒头?”乔氏担忧道:“这卖馒头的人不少,你这初来乍到的,人家可不一定会来照顾!”   宋乔安不以为然,笑道:“咱卖的是不一样的馒头!一定好卖!对了,我去趟张婆婆家!”   “这烈日当头的,你去做什么?”   “张婆婆地里的红苋菜可以摘了,我去要点!”   宋乔安装了一袋白面,拿了十几钱银子,当作是租张老大驴车的车钱,顶着日头下山去了。   坐在院中纳凉的慕瑾夜皱着眉,这丫头就不能消停片刻吗?   没多久,宋乔安挎着篮子气喘吁吁爬上山来,篮子里是新鲜的红苋菜。   见她满头大汗,慕瑾夜抢过他的篮子,拿到泉水边,将菜清洗干净。   不过才一个多月,他已然黑了不少,那双本来白皙的手也变得有些粗糙。   宋乔安轻轻叹气,她想起乔氏说的话……   若她真是宋乔安,或许有个这样的“傻子”相伴一生,也是很幸福的。   可她不同,她不甘于在这乡村男耕女织一辈子,她曾答应过外公,要将宋家宫廷菜发扬光大,即便如今穿越了,可她的厨艺还在,她敏锐的嗅觉也在,她要在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做“第一大厨”,才不枉她这么多年的勤学苦练!   吃罢了饭,宋乔安开始和面。她要和四种颜色的面——红,绿,黄,白!   红的自然是用红苋菜氽出来的水,绿色就容易多了,绿色叶菜很多都可以提取。黄色是糜子面,按照和面粉八比二混合,如果用南瓜会更好,只是如今这时节,南瓜还没熟。   将所有的面和好后,分别放在四个缸里,盖上盖子醒发。   夏季气温高,面醒的快一晚上就行!只因这第一次没有老面,需得醒的久一些。   三更时分,宋乔安便起来了。她做的这馒头有些费功夫,得早点起来。   面醒的不错,为了让馒头更有蓬松感,她加了点碱。古代没有酵母,只有碱。等下次有了老面,便可以不用了!   馒头,在古代不算什么精细的吃食,一文钱就能买两三个。可若能将这个不起眼的食物用心做的赏心悦目,让人不忍下口,或许就是商机。   从卖西瓜来看,宋乔安发现不管现代古代,人们都喜欢新奇的东西。任何一种寻常的食材,都能做出很多花样,赋予它另一种灵魂。这是外公教她的。   而这馒头,也是如此!   她先将红色,白色的面团,做成颜色渐变色的桃子,绿色面团做成叶子,压上经脉的纹路;用黄色面块做成胖胖的小鸡形状,剪刀剪出翅膀,红豆当作两只眼睛……   宋乔安将每种色彩的面团搭配,再利用一些辅助工具,做成各种蔬菜水果,小动物,造型逼真,可爱。   这时,一声鸡啼划破清晨的寂静。   乔氏听见声响起床来,看着满屉的花式馒头目瞪口呆。   “娘,你帮我搬些柴禾进来!”宋乔安拿出火折子,准备蒸馒头。   这蒸馒头的火候也很重要,她得亲自动手。   “哎!”乔氏愣愣答道。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宋乔安叫醒慕瑾夜。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至于为他找家人的事,她似乎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了!   慕瑾夜看着那一笼笼热气腾腾的“馒头”时,也惊呆了,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地套好驴车。   此时,天还未大亮,两人赶着驴车往镇上去。   这古代没有保温箱,只有和时间赛跑,趁着早晨人多尽快卖出去。   因天气炎热,乡下人向来赶早集,有卖新鲜瓜果蔬菜的,各式手工筐子篓子的,糖人糕点小零嘴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宋乔安来到之前卖西瓜的老地方,那是个路口的黄金位置,幸好还没有被人占。   宋乔安打开笼屉,馒头还冒着热气,不妄紧赶慢赶了一路。 第三十章 当年之事   蒸笼一打开,带着蔬菜味道的面香便飘散出来,吸引了好些路人围观。   “这……这馒头能吃吗?”   “好巧的手啊!”   “可不是,这馒头看着真稀罕!”   ……   旁边一个卖鸡笼的老伯上前来,笑呵呵道:“这馒头也做的这么好看了!一定不便宜!”   “老伯,不贵不贵!”宋乔安笑道:“和别家馒头一样,一文钱两个!”   “真的?那我买两个回去哄孙子!”说着,老伯开始掏藏在衣襟里的钱袋。   大家一听这么便宜,纷纷掏钱购买几个尝鲜。   馒头香软绵糯,还有淡淡的蔬菜清香,与别家馒头确是不太一样。   不仅有卖相,味道也好!众人纷纷赞不绝口。   一胖胖的大娘咬了一口,“小丫头,你这馒头是下了功夫的!我吃的出来!且不说这新巧的卖相,就是发这面,若不是多年的老师傅,可发不了这么好!你价钱与别家一样,有些吃亏啊!”   “不亏不亏!”宋乔安一边给人装馒头一边说道:“左右也就是手上的功夫,再讨些巧而已!这市场有市场的市价,我若价高了或低了,岂不没个规矩了!”   大娘连连称赞,“没看出来你这个小丫头做生意这么实诚!”   “您过奖了!”宋乔安谦虚笑道。   她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花了这么多心思,竟和普通馒头一样卖,那还赚什么钱呢?   诀窍还是在发面上。   她买过别家的馒头,面都发的比较死,面团再大,蒸出来的馒头也不蓬松。其实面要发的好,关键一点就是和面耐心,要将面融于自己的手掌,用心对待,切忌急躁,尤其在量多的情况下,手酸臂麻时更容易敷衍了事。   宋乔安仅仅在和面这一环节上就比别人多用一倍时间,所以蒸出来的馒头才蓬松饱满。   虽然她多花了一倍时间,但与别家馒头相比,同样大小,却少用了三分之一的原料,更不用说像糜子这样的粗粮,价格本来就比白面低廉,只有吃不起白面的人才会吃糜子面。但实际上,它的营养价值一点不比白面差,只是古代食用方法单一,而糖这样的调味品一般人家也用不起,所以做出来味道并不好。   宋乔安知道这一点,所以在里面加了一点蜂蜜,这是她之前进山好不容易采到做面膜用的。这么来之不易的东西,她自然用的不多,只要让面有淡淡的甜味就行,再加上造型可爱,把这粗粮做出了高大上的感觉来了!   早集的人多,宋乔安的“花样馒头”很快卖完了。   最后,她从最下面一层的笼屉里拿出一个奇怪的馒头。   有头发,有鼻子有眼的,胖乎乎圆滚滚!   递给正在收拾的慕瑾夜,“吃吧!”   慕瑾夜看了一眼,摇摇头。或许是对任何山珍海味没有期待,所以,他从没感觉到饿是什么滋味。   宋乔安眉眼弯弯,“这个……像不像你?”   “……”慕瑾夜抽抽嘴角,这一根毛不像他好吧!这明明就是长着人脸的猪头!   “忙了一早上,还没吃饭,快吃了吧!我给你包了黑芝麻陷,可香了!”宋乔安一脸真诚。   慕瑾夜摇摇头,打死他也不吃自己!   “你不吃,那我吃了!”宋乔安说着,一口咬掉半个“脑袋”!   !?慕瑾夜瞪着眼,咽了口唾沫。   见他这幅模样,宋乔安断定一定是饿了,只是不想吃她这半点荤腥都没有的馒头。   随即慷慨道:“看你这段时间帮忙的份上,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包子?馅饼?点心?”   慕瑾夜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将蒸笼放好,套上驴车走了。   宋乔安将剩下的半个“脑袋”塞进嘴里,赶紧追上去,“哎!你等等我呀!我还没上去呢!”   为了犒劳慕瑾夜,宋乔安买了一块肉,一条鱼,给钱的时候简直心疼死了!又去买了些新鲜蔬菜。地里种下的菜还得等到秋天才能吃,虽然张婆婆时常叫她去地里摘,但是也不好经常去。   两人到家门口时,碰上了方仕仁。   方仕仁先是看了慕瑾夜一眼,随后笑呵呵道:“你们回来了!老朽正想来看看!”   “方爷爷,您快进屋!”宋乔安跳下驴车,扶着方仕仁进了院子。   乔氏刚洗了衣服回来,放下木盆,忙招呼着倒水,方仕仁是贵客,又帮了她母女俩那么多,自然怠慢不得。   慕瑾夜翻着白眼,轻哼一声,心里暗骂一句糟老头子!   乔氏见宋乔安买了鱼,肉,提议道:“今儿安儿买了些菜,方先生若不嫌弃,就在这吃罢!”   “好啊!”   方仕仁满口答应,倒让宋乔安没想到。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读书人繁文缛节多,不便与妇孺同席的。   乔氏欣喜不已,吩咐宋乔安去请张老大一家。   宋乔安觉得今儿很不寻常,乔氏那眉眼间都是笑意。因有客在,又不便多问。踹着满腹疑问下山去。   见乔氏将蔬菜拿去水边清洗,慕瑾夜才进到屋内。   方仕仁一见,忙放下茶杯,走到门外看了一眼,将门关上,便要行礼:“老朽参见……”   慕瑾夜上前扶起他,“方大人不必多礼!”   “不敢劳王爷尊驾!”方仕仁起身,颌首道:“老朽早已不在朝中为官,只是这乡野一介老匹夫,实在不敢当!”   慕瑾夜坐下来,感叹道:“当年护国大将军谋反一案,牵连甚广,方大人也未能幸免!着实可惜!”   方仕仁抬手作揖,感激不已:“若不是后来王爷从中斡旋,老朽恐怕早已死在大牢里了!王爷恩情,老朽没齿难忘!”   慕瑾夜叹了口气,自嘲道:“可惜护国将军府一百五十口人,本王却未救出一人!”   “护国大将军战功卓著,义薄云天,却被诬陷谋反,着实可笑!当时王爷才八岁,有心无力。便是当年贵妃娘娘那般受宠,也无法力挽狂澜!”   方仕仁两眼浑浊,说话都在颤抖,“而大将军进了昭狱一个月,被人威逼利诱,用尽酷刑,依然不肯招供!”   “他们的目标又岂会只是一个大将军府……”想起自己的母妃,慕瑾夜心便如刀割一般。   用手撑着额头,闭上眼,便是那一片血腥……   “这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宋乔安一把将门推开。 第三十一章 我不嫁   方仕仁站直身子,换上笑颜,“丫头,你这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宋乔安不好意思道:“这是淡竹叶茶,这时节随处可见!取其嫩叶晒干,在这暑夏里泡水喝,清热解暑。只是口味略淡,比不得茶叶清香,还望您老不要嫌弃!”   “甚好,甚好!”方仕仁连连称赞:“这茶入口回甘,清新淡雅,各有千秋!”   “您喜欢就好!”宋乔安偏着脑袋,注意力移到后面慕瑾夜身上,“咦!阿夜怎么了?”边说着,边上前去,“是生病了吗?”   伸出手刚想探探他的额头,没想到慕瑾夜腾的一下起身,擦着她肩膀快速走出门,差点将她撞的摔一跤。   宋乔安稳了稳身体,撇着嘴:“这人……怎么回事啊?”   “咳咳!”方仕仁咳嗽两声,笑道:“这个阿夜脾气倒是有些古怪!”   “可不是,莫名其妙发脾气!”宋乔安猛灌了一杯茶水,“又不会说话,谁知道他想什么?”   方仕仁走近,依旧和颜悦色,“你说他是傻子,老夫看着倒是不像!”   宋乔安皱着眉想了想,“我也觉得不太像!”   “那你可看出什么了?比如……”方仕仁眼神变得凌厉,“他装傻?”   “装傻?”宋乔安思忖片刻,“不可能吧!他若不是真傻,怎么连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不好吃都分不清楚呢!你说一个不吃鸡鸭鱼肉却喜欢啃馒头野菜的人,那可不是傻么!”   方仕仁见她不像撒谎,放下心来,恢复笑颜,“或许他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吃惯了山珍海味!”   “大户人家?”宋乔安摊着手,“他若生在大户人家,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跑来这深山老林吃苦受累……这不是脑子有病么!”   “阿嚏!”慕瑾夜打了个喷嚏,这大热天的也不冷啊,难不成是晚上受了寒?   在茅屋外的山坡上站了一会,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中午的饭菜是宋乔安亲自做的。   煎鱼,两面金黄,外焦里嫩,鱼身丝毫没有一丝破损。淋上酱汁,撒上葱段,若是调料再丰富些,一定更美味。   猪肉切丝,用清酱,酒郁片,锅中放油,白烟变青烟,下锅翻炒,加姜蒜,蒸粉。变色加氽熟豆角,翻炒,加盐出锅。   山中蕨菜多,取其嫩茎,洗净氽熟,去除苦涩,佐以香油,姜蒜,盐,拌之,清甜爽脆。若是有辣椒便更好了!只是这个朝代似乎还不知道辣椒是个什么东西。   随后,宋乔安又炒了几个小菜,煮了一个豆腐汤,加上早上留下的馒头,这桌饭菜便齐备了。   将桌椅搬到院子的树荫下,乔氏请了方仕仁上坐。   菜肴上桌。   乡下的孩子们少见荤腥,一见有鱼有肉,欢喜的很。   看着张老大三个孩子狼吞虎咽,宋乔安不禁咽了咽唾沫。   “没规矩!”张老大歉意地看了大家一眼,厉声吼道:“小孩子上什么桌,下去!”   张老大媳妇给孩子一人拿一个馒头,哄下了桌。   张婆婆有些拘谨,不好意思道:“方先生,让您见笑了!”   “无妨,无妨!”方仕仁笑着摆手。   原本妇人不上桌,可宋乔安非拉着乔氏坐下,她也只是看着,并未夹菜。此时,见大家吃的差不多,清了清嗓子,笑盈盈道:“今日难得方先生在这里,我这有一桩心事,还请各位给个主意!”   宋乔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老大笑道:“宋大嫂,远亲不如近邻,你有什么事,吩咐便是!”   “是啊!”张婆婆也接着话,“安娘这丫头我看着喜欢,你们娘俩不容易,有啥挑抬的重活,让大朗来帮忙!”   “正是如此!”乔氏叹口气,“这家里没个男人还真不行!”   随后,笑着看向慕瑾夜,“可自打阿夜来了,那些粗重的活便包揽下了。虽说不爱说话,但人老实,吃苦耐劳。论样貌,和咱们安儿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儿想请方先生及张大叔你们做个见证,把他俩的事定下来!”   宋乔安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扭头看向乔氏,“娘,你这是干什么?”   那个呆子哪里是不爱说话,分明就是个哑巴,还傻!她知道乔氏给她留面子,不想别人知道她要嫁的实际是个哑巴。   可……为什么不和她商量一下。   宋乔安抬眼瞥了一眼慕瑾夜,见他神色自若,不悲不喜,依旧那副呆呆的模样,好像什么和自己无关。   “咳咳!”方仕仁似乎被呛到了,赶紧拿出手帕。   乔氏忙询问,“方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方仕仁摆着手,脸上的表情却很不自然。   “这是大喜事啊!”张老大媳妇大着嗓门嚷起来,手肘捅了捅张老大。   “谁说不是呢!大喜事,大喜事!”张老大呵呵笑着。   张婆婆微微叹息,露出惋惜的神色,“既然如此,那也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慕瑾夜长得好看,这个倒是实话。但呆呆傻傻的样子,是个人也看的出来了。宋乔安若不是有那条疤,又岂会配个傻子!   这点,张老大一家清楚,乔氏更是清楚。   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人好,管他是聋是哑!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嘛!她和宋老大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只要宋乔安这辈子有个依靠,她也就安心了!   想到这,乔氏没有理会宋乔安,想着慕瑾夜也定会同意,他一个傻子还有什么可挑的。   如今,只想询问方仕仁的意见,她还想让方仕仁来做个主婚人!   “方先生,您觉得呢?”   方仕仁下意识看向慕瑾夜,见他表情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说道:“这儿女婚事,自是由父母作主!是否也该征求男方父母的意见?”   “这……”乔氏竟将这茬忘了,慕瑾夜是否高堂健在,她也不知。   “阿夜这孩子……您老是知道的,家在何处?父母何人?他不说,我们也不知道,或许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倘若他家里人真的四处寻找他,这都一月有余了,为何从未听说附近村子哪家丢了人!我看啊!他也是个可怜孩子!”   “这倒是!”方仕仁笑的略显尴尬。   “方先生,你就为这俩孩子主婚吧!”张老大也来劝说。   “这……”方仕仁犹豫不决!他哪做的了慕瑾夜的主啊!   “你们都别说了!”宋乔安突然站起来,冷着脸。   “我不嫁!”   说罢,转身离桌。 第三十二章 流言   宋乔安的话让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   “嗨!安丫头准是害羞了!”张老大媳妇说完见大家都没说话,又闭了嘴。   慕瑾夜看着宋乔安往屋后山坡上去,沉默片刻,也跟了上去。   “不早了!老朽便不打扰了!”方仕仁拄着拐杖起身,刚跨出一步,又回头来对乔氏说道:“若是订好了日子,便来告知一声,老朽定来讨杯喜酒喝!”   乔氏欣喜,方仕仁如此说便是答应了,感激道:“一定一定,多谢方先生!”   “那我们也不打扰了!”张老大一家也准备告辞,“哪天喝喜酒,我们也来凑个热闹!”   “这是当然!”乔氏应着,把客人们送出院子。   回头看了一眼屋后山坡上的俩人,连连叹气,宋乔安若不愿意,她自然不会强求。   宋乔安坐在草地上,树影摇曳,洒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叫的人耳膜生疼。   慕瑾夜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宋乔安扭头看了一眼,幽幽开口道:“阿夜,不是我不想嫁给你!有些东西我没法和你讲明白,可能你也听不明白!”   她不是真的宋乔安,也不可能和一个刚认识一个月的男人过完后半辈子。她承认慕瑾夜除了是个哑巴,有点犯傻外,其实很优秀。只是,她对他,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心动。   或许是自己这么多年总是窝在厨房里钻研刀工,厨艺,根本没有正经地谈过一场恋爱,对于情爱之事,总是反应比较迟钝。   这样没有感觉的婚姻,相处起来只会觉得尴尬!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大家都自在。   慕瑾夜眼里有些落寞一闪而过。他觉得宋乔安应该还是对那个姓张的书生念念不忘。霎时心里涌上一股醋意。   可是,他又有那么一丝庆幸,庆幸宋乔安没有同意,不然,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轻轻拍了拍宋乔安的背,微微一笑,起身往回走。   宋乔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很多人看着傻里傻气,反应迟钝,其实心里很敏感,看得出别人是好意还是恶意。希望阿夜不要误会,以为是她嫌弃他了。   虽然这件事似乎在俩人心里都打了个结,但是日子依旧过着。   宋乔安的馒头铺子生意很好,每天慕瑾夜都像往常一样赶着驴车和她一起去集上,又一同回来,外人看着,俨然一对小夫妻。   渐渐地,村里有些流言蜚语传到宋乔安耳朵里,说什么丑女配傻子,天生一对。说她宋乔安嫁不出去,饥不择食了,随便拉个傻子无媒媾和……   流言远比她知道的传的难听,以至于人人看到她都指指点点。宋乔安也知道,这流言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推波助澜。   这天,张老大媳妇站在茅屋门口搓着手来回踱步。   见宋乔安回来,赶紧上前,满脸的歉意,“安丫头,都怪婶多嘴,那天在溪边洗衣,我说顺嘴了,就那么一句,也不知道是哪个长舌妇听去了,添油加醋地传出去,说的这么难听!”   宋乔安轻笑,“婶,没事!我不怪你!”   上次在李郎中那里,事情闹的那么大,就算没有张老大媳妇那一句话,她和慕瑾夜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是众人皆知了。   何况,还有一个恨她入骨的宋明凤。   “你真不怪婶?”张老大媳妇似有些不相信,“你张大叔在家里骂的我都没脸了,你平时那么照顾我们,米面粮油啥的,也经常送过来,可婶却……都怪我这烂嘴!”说着,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婶,你别这样!”宋乔安忙拉住,“我真不怪你!这事早晚别人都知道,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管不了。”   “你真不怪?”   宋乔安点头。   张老大媳妇叹口气,“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这些腌臜的话对你始终不好……”随后看了一眼院子里劈柴的慕瑾夜,压低声音道:“要我说,既然你无意与他,便趁早让他走了,也好止了这流言,他一个男人倒无所谓,可你的名节就毁了!”   宋乔安不以为然笑了笑,“流言止的住,可把阿夜赶走,她们就会相信我是清白的?恐怕会说我做贼心虚,倒时更难听的还在后头。”   “这……”   “既然她们都这样说了,那就遂她们的意!”宋乔安看着慕瑾夜,眼神里有着别样的情愫。   “我宋乔安就嫁给一个傻子!”   说罢,冲进院子里,抓着慕瑾夜的手,拖着就往山下村子里去。   慕瑾夜被宋乔安抓着有些发懵,只觉得她的手指冰凉冰凉的……   两人一路走来,看到的人纷纷侧目,小声议论。   此时,正值村人们从地里干活回来的黄昏时分。   宋乔安拉着慕瑾夜到了村口的大树下,见有人扛着锄头,急忙跑过去。   “大叔,借下你的锄头!”   又借了把镰刀,叮叮当当的敲打起来。   宋明凤在家里便听得外面吵吵闹闹,出门来见丫头妇人都往村口跑去,忙拉住个小丫头。   “二丫,咋回事?”   那叫二丫平时就和宋明凤交好,可谓臭味相投。   此刻捂着嘴笑着,“凤姐姐,你还不知道啊!山上那个丫头领着她的野男人下来了!拉拉扯扯的好不知羞,还敲锣打鼓叫人去看呢!”   “真的?嘶~”宋明凤一激动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走,一块去看热闹!这下,全村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看她还有什么脸!”   “好!等等!”宋明凤转了转眼珠子,对二丫说道:“你先去,我换件衣服就来!”   说罢,赶紧回屋换下身上的旧衣,匆匆往张家村去。   此刻,村口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个个指指点点。   慕瑾夜不知道宋乔安要干什么,但是他很讨厌周围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宋明凤拖着一脸阴沉的张桓卿也来了。   “三郎,你看,那野丫头果然带着那个野男人招摇!啧啧啧……真不害臊!”   “你干什么?”张桓卿不耐烦地甩开她,眼神落在慕瑾夜身上,不禁攥紧了拳头。 第三十三章 你愿意娶我吗   宋乔安见人来的差不多,清清嗓子说道:“最近似乎很多人闲得慌,这一闲就爱瞎操心,不操心自家的事,反而操心我宋乔安的终身大事,我在这多谢了!”   “宋乔安,你少在这装清高!”宋明凤站出来,看了慕瑾夜一眼,嗤笑道:“难怪要去山上的小茅屋呢!原来是为了方便私会情郎啊!哎呀呀……这孤男寡女的,在那山上,日夜厮守,无人打扰,简直过的比神仙还快活!”   她这样一说,引得周围一片嘲笑。   张桓卿别过脸去,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俩人,他觉得肮脏,恶心!可他又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他会让一个傻子比下去。   慕瑾夜心里开始烦躁,他不打女人,可是这个叫宋明凤的女人他恨不得见一次打一次!   宋乔安也不恼,走到宋明凤面前,笑道:“你这脸上的伤好了?哎呀!花五两银子能打你一次,你值得了这么多钱?”   “噗……”有人低声嘲笑。   “你……”宋明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转身向张桓卿诉苦:“三郎,你看,这个死丫头太恶毒了,自己的丑事败露了,还拿我出气,我招谁惹谁了!”   宋乔安冷眼看着她在那装可怜,而后冷笑道:“我看你是羡慕吧!从小,我就比你长得好看,你嫉妒我的容貌,把我脸毁了。可那又如何,一样有人喜欢我!一样嫁的出去。你呢?你嫁的出去吗?”   宋明凤气的脸发白,指着宋乔安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过就是嫁个傻子……”   “那傻子还不要你呢!”宋乔安哈哈大笑,回到人群当中,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从今日起,阿夜便是我宋乔安的夫君,不管他是不是傻子,我都真心相待。不管他富贵也好,贫穷也罢,这辈子不离不弃,相伴一生。我若先死,定佑他长命百岁,他若先去,我为他一生守节……”   这番话让人群都安静了下来,慕瑾夜惊愕地盯着宋乔安,从她眼神里看到了坚定!   此刻,他的心在狂跳,他甚至激动地想把宋乔安揽进怀里。   张桓卿手指攥的发白,胸口起伏着,明显压抑着愤怒,还有……   一种耻辱!   他俩之前的情意就这样被宋乔安弃如蔽履?就算他不能娶她,可他心里有她,她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是多么煎熬!而她,竟然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大庭广众下,不顾廉耻,和一个傻子告白……   她这是在羞辱他!   他不如一个傻子!   不,就算他得不到,也不能便宜那个傻子……   宋乔安看了一圈围观的众人,一把扯下面纱,脸上的疤痕涂了药,黑乎乎的宛如一条蜈蚣。   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眼里竟有些看怪物一般的嫌恶。张桓卿咽了咽口水,方才的冲动此刻似乎被当头浇了盆冷水,渐渐冷静下来。   宋乔安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慕瑾夜,轻声问道:“阿夜,你愿意娶我吗?”   慕瑾夜心情还未平复,猛然间被宋乔安这样问,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众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慕瑾夜的回答,包括张桓卿。   眼前女孩儿的脸白皙水嫩,小小的嘴唇抿的紧紧的,黑色的眸子里泪花闪动,竟带着一丝期待……   宋乔安此刻的眼神,慕瑾夜从未见过,他也从未如此认真地看她的脸,虽然那条疤那样刺眼,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上面,他只想着,若没有这疤,这张脸该是怎样的明艳动人。   见慕瑾夜沉默,宋乔安眼里划过一丝失望,眨了下眼睛,微笑着又问了一遍:“阿夜,你愿意吗?”   慕瑾夜回过神来,勾起唇角,笑容和煦温暖。   “嗯!”他点点头,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   他不仅要娶她,还要给她最幸福的生活。   宋乔安缓缓呼出一口气,嘴角上扬,渐渐地露出一颗颗皓白的贝齿,那双布满水汽的眸子里满是喜悦。   众人一阵唏嘘,那些未出阁的丫头们撇撇嘴,竟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走了,走了!还看什么!”妇人们都拉着自己的丈夫回家去,或许,她们早就忘了拥抱的滋味。   张桓卿缓缓松开拳头,掌心是深深的指印。   “呸,不知羞耻!”宋明凤啐了口,拉着张桓卿衣袖,“三郎,咱们也回去吧!”   “滚!”张桓卿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宋明凤双眼微红,愣了片刻,捂着嘴跑回家。   “我们也回家吧!”宋乔安拉起慕瑾夜的手。   “嗯!”   ……   宋明凤哭哭啼啼回了家,刘氏见她捂着嘴,以为又被欺负了,气的拉着她便要去找宋乔安,“那小贱人又打你了?走!找她去!这回不给个二十两,她别想脱身!”   “娘!”宋明凤甩开她,悲愤吼道:“你就只知道钱钱钱,你女儿如今都成了村里的笑话了!”   刘氏扶住墙,身子沉重,因着宋明凤这一推,她差点摔了。   压着火,阴阳怪气道:“你不是赶着去看那小贱人的笑话么?怎么,倒让别人笑话你了?”   宋明凤坐下来,哭的伤心,把精心打扮的脸也哭花了。   刘氏看她有些不对劲,扯了一下她手臂,“你到底咋了?谁欺负你了?”   宋明凤哽咽道:“能有谁?还不是那张三郎!”   刘氏一脸疑惑,默了默,似乎明白过来了。   “你这死丫头?咋这么不自重!这还没过门呢!就便宜别人!”骂完后叉着腰问道:“那张家什么时候来提亲!”   宋明凤擦了擦眼泪,“什么提亲?”   刘氏一听,怒火冲天,说话也难听,“怎么?提了裤子他就不认人了?他张家凭着祖上留下了几块坡地就目中无人?我今儿倒要去问问,他张文远是怎么教自己的儿子祸害完别人的闺女就装缩头乌龟的!我呸!”   刘氏挽起袖子,就要去理论。   宋明凤拉住她,不耐烦道:“娘,你干嘛啊?”   “你不自重你可以白给,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你到底在说些啥啊!我和三郎啥事都没有!”宋明凤哀叹一声,小声嘟囔:“我倒是想送上门,那也得人家要啊!”   “哎呦!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刘氏手指戳着她脑门,“我咋生了你个没脑子的憨货!白长了这张脸……”   宋明凤泄了气,再无方才骂宋乔安的时的威风,任凭刘氏数落。   连宋乔安这样的丑八怪都有人要,她有这张好看的脸又有什么用。而且,她看得出来,张桓卿对宋乔安还留着情意!   这一点,才是让她最崩溃的。   刘氏见她已然没了心气,安慰道:“那小贱人嫁人了也好!省的那张三郎惦记!你放心,不出半月,娘就让那张家来提亲!”   宋明凤猛的抬头,擦着眼泪,“娘,你什么意思?”   刘氏神秘笑笑,“这姻缘,姻缘,一靠天意,二来……也要人为!”说着拍拍宋明凤的肩,“放心吧!我的女儿可是未来的状元夫人,就是老天爷,也阻碍不了!”   …… 第三十四章 王八看绿豆   乔氏请人看了日子,下月初五,宜嫁娶。   经过那天的事,宋乔安似乎也看开了,尽管她对慕瑾夜的感情,还没有真到那种谈婚论嫁的程度,但是,她相信时间能让她真正爱上这个傻乎乎的男人。   阿夜干活累了,她会为他擦汗,她天未亮起来蒸馒头,阿夜会起来陪她。   她认为的爱情,可能就是这样吧!这样平淡中的小温馨。   而对于慕瑾夜而言,那些日子,他忘了自己是谁,这样的生活,或许才是他想要的。   哪怕让他做个真正的“傻子”!   村里的谣言平息,那些成了家的妇人或待字闺中的丫头们再看到宋乔安和慕瑾夜出双入对时,嘴上仍然要嘲讽一句,但心里却隐隐的生出些许羡慕。   这天,一位青衫长袍的道长来到张家村,在张家的青砖瓦房门外,闭着眼久久伫立,一动不动地好似已羽化成仙,只余留一具凡躯。   张家也算是殷实人家,祖上留下不少田地,租给那些佃户,一年下来,也有不少进项。   这年头,若不是家里有点闲钱,哪上的起私塾。张文远少时也上过几年私塾,乡试未中后便丢了书本,与田地打交道了。   这人到中年了,才叹“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意识到读书做官才是唯一的正途。所以对于儿子张桓卿,从小便让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希望他日后能做个官,光宗耀祖!   此时,张文远刚从地里回来,见有个老道站在自家门口,以为又是来募化的,忙上前施了个礼。   “请道长稍待片刻!”   “且慢!”那老道依旧闭着眼,缓缓开口道:“贫道正与文曲星仙人对坐论道!”   张文远抬头仔细瞧了瞧天上,“道长说的仙人在何处啊!”   那老道人哈哈哈大笑,“张善人,这文曲星就在你家中啊!”   张文远吓了一跳,“就在我家中?道长这是何意?”   老道捋着胡须,呵呵笑道:“令郎乃文曲星下凡,状元之才啊!”   张文远乍一听,惊喜万分,“道长说的可当真?我儿三郎果真能做状元?”   而那老道却只笑着,不再言语,显得高深莫测。   张文远是个明白人,立刻将老道请进屋,吩咐婆娘张赵氏端茶倒水,殷勤款待。   喝了一盏茶,张文远迫不及待问道:“先前道长所说……”   “善人信不过贫道?”老道将茶杯放下,慢条斯理道:“说来也是张善人你广结善缘,乐善好施,才有这善果!”   张文远激动不已,“如此……那可真是我张家之福啊!”   这张文远虽不信佛信道,但是却时常捐些香油钱。遇上有道士,和尚上门募化,也是丝毫不吝啬。他万万没想到,这平时的善举竟带来这样的造化!   当他正高兴之余,那老道又开口道:“可是,令郎虽乃文曲星下凡,可眼下却有一桩灾难,若不化解,轻则霉运缠身,屡试不中,重则还有血光之灾!”   张文远一听吓破了胆,慌忙问道:“那敢问道长如何化解?”   “这化解之法嘛……”老道不再往下说。   张文远明白他的意思,吩咐张赵氏拿出一两银子来,恭敬的递给那老道:“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道人收了银子,开口道:“要说这化解之法,便是为令郎寻一门亲事,越快越好!”   “亲事?”张文远有些意外,“如此便能化解?”   道士摇摇头,“非也!这定亲的人家可不是哪家都行!须得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张文远紧皱眉头,“这天意难测,到底哪户人家才是那注定的姻缘?还请道长明示!”   “唉……”那老道叹口气,“这本是天机不可泄露,因你善缘深厚,便向你指点一二!你听清楚了:出门东三里,宅前一棵树。鸟上九重天,便是好姻缘!”   张文远将老道送出门后,回屋细细想了一下午,的亏他读过几年书,终于想明白了!   往东三里,那是安宁村。宅前有树,不就是个“宋”字,鸟上九重天,那就是个“凤”字!不就是那宋家的大孙女,宋明凤!   张文远虽解了这谜题,但又犯了难。这宋明凤早前便有媒婆来说过,模样生的好,她爹宋老三也是读书人。算起来也是门当户对!可张桓卿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加之那宋明凤还大两岁,便回绝了。   如今,竟是天意!   张文远还记得老道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那定亲的人家决不能改,只那一家的闺女,天生凤命,能振兴家宅,旺夫旺子!   张文远管不了那么多,这次也不管张桓卿愿不愿意了,当下就打定了主意,嘱咐张赵氏明日去请那媒婆。   不过几天,宋张两家的亲事便定下来了!两家各有目的,可谓一拍即合!   而这次,张桓卿却没有反对!   乔氏将一堆柴抱进厨房,宋乔安正在擀面。   她犹豫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今儿我听你张婶说凤丫头要出阁了!”   “哦?是吗?”宋乔安面无表情道:“她终于要嫁出去了!”   “那……你知道她嫁的是哪户人家吗?”   宋乔安无所谓道:“不知道,反正她这样的人,嫁去哪家都是那家家门不幸!”   “是张家!”乔氏停顿片刻,“张家的张三郎!”   宋乔安手里的活没停,脸色也无异样,“呦!那这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   乔氏惊讶于她的淡定,她知道,宋乔安从小心里就一直装着张桓卿。   “唉!”重重叹了口气,“安儿,你要想开些,是咱们没那个福气!如今你已不再是宋家的长房孙女,又住在这茅屋中,与那张三郎已是天壤之别,更何况,你的脸……”   “娘~”宋乔安停下来,“那你说是那张三郎好,还是阿夜好?”   “在我看来,阿夜比他好!”乔氏想都没想便回答了,“这张三郎虽然有学问,有前途,但终究受缚于那些礼法,往后这三妻四妾的,你得吃多少苦!可阿夜就不一样,阿夜老实,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这便是傻人傻福吧,傻的只对一个人好!”   “那不就行了!既然阿夜这么好,我为啥要在意那张三郎。”宋乔安耐心解释着:“其实我对那张三郎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就算有,也是以前小,不懂事!”   乔氏放了心,“那便好!往后你与阿夜好好过日子,相互扶持,日子总会好的!”   慕瑾夜正巧在院子里听的母女俩的这番话,不觉嘴角上扬…… 第三十五章 挑拨   张家急得要把宋明凤这旺夫儿媳娶进门,而宋家急着将大龄闺女嫁出去,两家在亲事商量上出奇的和谐,张家给了不菲的彩礼,刘氏便一切都由男方做主。   日子很快定下来,也是下月初五。   与宋乔安和慕瑾夜成亲之日是同一天!   这个日子是不是张宋两家故意为之,宋乔安已不在乎,因为她已经忙的晕头转向了。   宋乔安做的馒头在升平镇已经算是一大特色了。有些人家祝寿,小孩子满月,婚丧嫁娶,也会预定些花样,让宋乔安做出来,以宴宾客。   有时宋乔安甚至要熬一整夜。当然,辛苦是有回报的,馒头卖的好,荷包也鼓起来了。这样,离她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纸包不住火,宋乔安馒头生意火爆,赚的盆满钵满,让宋家的人很是眼红。   明明眼看着那乔氏母女俩就要走投无路,如今竟然日子过的风生水起,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娘,那乔氏走的时候,不知道带走多少东西,竟在镇上开起馒头铺子了!”刘氏满是抱怨。   “怎么?难不成你还以为我老婆子偏袒她,私下给的?咳咳……”宋婆子咳了几声,自打割了麦后,她这身子骨断断续续地不大好。   刘氏不耐烦的解释,“您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宋婆子喝了一口茶水,缓了缓,“她们走之前,那包袱里面的东西,是你一样样检查过的。首饰细软你都私藏了,难不成,她们变出来的?‘庄稼靠人管,人勤地不懒’,像你们这样不下地的,坐吃山空,迟早连这几间破屋子都卖了,就等着别人看笑话吧!”   刘氏听着这话刺耳,心里老大不痛快,如今与张家结了亲,腰杆子也硬起来了,“哎呦!我的娘诶!我就说一句,您这顶我八句。您这话说的,谁不下地啊?我这马上就生了,怎么下地,老三那是你儿子,让他读书的也是你。二哥躺在床上,整天疯疯癫癫。您呢?三病两痛的,这一大家子,还不得我照应?若不是我生了个好女儿,攀上张家这门好亲事,咱们这家,还不定什么光景呢!您这倒埋怨起我来了!”   “你……咳咳……”宋婆子又猛咳了几声,直咳的脸色发白,全然没了以往的威严。心里虽有气,眼下却只能憋着。   “哎呦,您这病着,就好好歇着,别操心了!回头我让凤丫头去镇上在抓几副药来!”刘氏说罢,脸上带了一丝嫌恶,急急出了宋婆子屋子。   隔天,宋明凤去镇上为宋婆子抓药,从药房出来,没走几步便看见宋乔安的铺子,用几根竹子支起来一块油布用来遮阳,下面摆着两张桌椅,铺子前围满了人。那一个个铜板叮叮当当的直往下面的篮子里仍。   而同一条街上的几家馒头铺子却生意惨淡。   也不知道那小蹄子去哪学的这手艺!宋明凤白了一眼,突然心生一计。   她走到一家馒头铺前,蒸笼热气腾腾,那老板却闲得的打瞌睡。   重重咳了一声。老板醒了过来,满脸堆笑,“小娘子,买馒头吗?我这馒头又大又香!”   说着,那老板揭开蒸笼,馒头整整齐齐码放着,似没卖出去几个。   宋明凤嫌弃道:“你这都是普通馒头,可有路口那家卖的那种好看的馒头?要有的话我买几个!”   老板尴尬笑了笑,“小娘子说笑,人家那是独门手艺,我要能有那手艺,生意至于这么冷清?”   宋明凤左右看了看,“果然挺冷清,看来,你们这生意全让她抢去了!”   老板显出一丝不屑,“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有本事!”   宋明凤看在眼里,知道那老板心里憋着火,想着火上浇油。   “她那算什么本事!不就是个新来的,您在这条街上卖馒头时,那丫头还没出生呢!凭什么就该让着她?”   那老板听出点味来,狐疑看着她,“我看你比我还气不过,你……和她有仇?”   宋明凤眼珠子转了转,“倒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有次我去买她的馒头发现没熟,就去提醒了一下,结果人家还甩脸子,说什么她在这条街卖了这么久的馒头,从来没人说过不好。还说不知道我在哪家买的,硬说是她家的!您说说,她这什么态度,我不过好心提醒,她不承认就罢了,还污蔑别人!”   那老板听的怒火中伤,那说的“别家”可不就是说的他们这几家嘛!怒问道:“她真这么说?”   宋明凤信誓旦旦,“那还有假?你就说她来这条街摆摊卖馒头,可有来问候过你们一声?初来乍到的,相互打个招呼,这是礼数,况且,你们还是长辈不是?”   那老板不说话了,但是脸色黑的吓人。   宋明凤知道激将法奏了效,也不再言语,讪讪笑了笑,离开了。   ……   慕瑾夜黑着脸看着宋乔安,眼神里有着责备。   就在方才,她又接了一个明日寿宴的单,要一百个“寿桃”!意味着今夜又是一整晚不能睡。   “哎呀!不辛苦哪能挣钱呢!”宋乔安直接无视他的眼神,将笼屉里的馒头摆好。   “你想想,挣了钱才能给你买好吃的啊!”   慕瑾夜脸更黑,他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哎!来客人了!”宋乔安提醒着他,抬头来,见是三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脸色不大好看。   愣了片刻,脆声招呼:“几位要买哪种口味,随意挑选!”   站在最前面的高大汉子抱着手臂,冷冷道:“馒头就不买了!咱也是卖馒头的,多得是!既然同在一条街做买卖,今儿也来打个招呼。”   “原来是三位大叔!”宋乔安见这三人似乎来者不善,不用想也知道所为何事!做生意最主要的是和气生财,忙陪着不是,“抱歉,我一个小女子,年轻不懂事,又初来乍到的,本该先来拜访几位大叔的,反而让你们……这……实在是不像话!还请几位大叔多包涵。改天,一定备些礼物,登门拜访!” 第三十六章 涨价   三人没想到宋乔安竟这样好说话,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发飙。况且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他们动口也不是,动手也不是。   那为首的汉子顿了顿,既然宋乔安态度好,他也好话好说,直接说明来意。   “登门拜访就不必了,今儿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把你馒头的价格抬高,两文钱一个!”   宋乔安有些不理解,笑问道:“这是为何?这价格,不是我自己定吗?而且,两文钱,能买个包子了,谁还来买我这馒头啊!”   “你不涨价,那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后面一个汉子激动地嚷着。   “王五!”为首的汉子示意他别激动,回头对宋乔安说道:“你做的馒头好看,现在的人就喜欢新鲜玩意,我们没有这手艺,也认了。可是你卖的价钱和我们一样,把客人都抢走了,这样一来,你倒是赚了钱,可我们每天都在亏本。我们几个在这条街上开了十几年的铺子,一家老小就靠卖馒头养活,如今这样,不是不给我们活路吗?”   宋乔安沉默片刻后说道:“谁家都不容易,两文钱一个馒头,这有多少人吃的起。你们不也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此时,馒头铺子外围着些看热闹的人,许多是经常招呼宋乔安生意的客人。听说要涨价,议论纷纷。   “两文钱买个馒头,太贵了!”   “就是,小丫头,你可不能涨价,我家小孩就喜欢吃你家的馒头!”   “我老婆子也喜欢每天买个尝尝。她家比别家软,我还咬的动!”   ……   那汉子看了看围观的人,又见宋乔安似乎并不愿意,咬了咬牙,“还请小娘子给条活路,大叔我……给你跪下了!”   说着,作势便要下跪,却有意停顿了一下。   宋乔安赶紧扶住,“你们这是做什么?”想了想,艰难应着,“好,我答应你们!”   慕瑾夜暗骂了一句傻女人。自己都食不果腹了,还担心别人死活。   秦风躲在一处墙角,远远盯着那个不大的小摊。   “秦护卫,既然找到王爷了,咱们快去把王爷接回去吧!这一个多月,还不知王爷他吃了多少苦头,你看穿的那叫啥啊!”   陈大宝尖着嗓子,捂着帕子,哭哭啼啼。   “再等等,此时人多,王爷身份不宜暴露!”秦风回头看了他一眼,嫌弃道:“把你眼泪擦擦,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陈大宝四下看了看,嘟囔道:“人家不也是着急嘛!”   人群渐渐散了,宋乔安沉默不语,她不知道,明天还会有多少人来光顾。   三个汉子兴高采烈回去了。那叫王五的就是宋明凤怂恿的那个老板,他听了宋明凤的话,马上去找其他两家,商量怎么把宋乔安赶出这条街。   “要说还是刘哥有办法,那丫头涨了价,看还有多少人愿意买她的馒头!恐怕熬不了两天,就得关门大吉。”   “刘哥这就叫‘智取’!”另一个精瘦的汉子也拍着马屁,“哪像你只想着武力解决,光天化日的,我们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丫头,让人怎么看,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是,是!刘哥要不晌午上我家去吃饭,我让婆娘去买些酒菜,咱喝一杯!”   “好啊!走!”叫刘哥的汉子爽快应着。   “好……走……走吧!”王五苦着脸,硬着头皮在前头带路。   三人与秦风擦肩而过,他回头看了一眼三人,叫上陈大宝,“走,我们过去!一会你别说话!”   近午时了,蒸笼里还剩几个馒头,宋乔安准备收拾下回家了。   “姑娘,还有馒头吗?”   宋乔安抬头,见是一个清秀俊朗的男子,一身武装,手里拿着一把剑,身后跟着个白白净净的小厮。   慕瑾夜看见两人,皱了皱眉。   “王……”陈大宝差点喊出声,被秦风咳嗽声制止。   白了秦风一眼转而欣喜地看着蒸笼里的馒头,“哎呀!这馒头做的真是精巧呢!”   宋乔安愣了愣,笑道:“就剩这几个了,公子全要的话,就便宜一点!”   “好!那我们全要了!”秦风拿出五两银子来。   宋乔安吓了一跳,“呀!这么多银子,我可找不开!要不,馒头你们拿去吃,明儿再给钱吧!”   “那怎么行!”秦风看着慕瑾夜,“要不这样,我二人就住在前面的云来客栈,包袱里还有些散碎银两,就让这位公子同我等去取,如何?”   宋乔安想了想,对慕瑾夜道:“那你就跟他们去拿吧!我等你!”   慕瑾夜有些失神,犹豫片刻,点点头。   陈大宝赶紧让开,站在一旁。   “有劳!”秦风抱拳作揖。   宋乔安看着三人的背影有些奇怪,为何是慕瑾夜走在最前面?这古代的人都这么谦逊吗?   三人来到客房里,秦风看了看门外,关紧房门。   “哎呦,我的爷!可算找到你了!”陈大宝赶紧扶慕瑾夜坐下,擦汗倒茶伺候着。   秦风单膝跪地,“秦风见过王爷!”   慕瑾夜饮了口茶,淡淡说道:“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行礼!”   “是!”秦风起身,立在一旁。   “是方仕仁给你们报的信?”   “是!”秦风诺诺答道:“方大人也是担心王爷安危!”   “还好王爷平安无事,不然,小的万死难辞其咎!”陈大宝说着又要抹泪。   慕瑾夜无语地看他一眼,叹口气问秦风:“府中如何?两位皇兄可走了?”   “两位爷尚滞留府中,说是一定要找到王爷!”   “呸!”陈大宝啐了一口,“他们安的什么心当咱们不知道。那日与王爷去了山上,回来就说王爷贪玩走丢,又不肯派人找寻,他巴不得王爷回不来才好呢!”   慕瑾夜冷笑,“也罢!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个痴傻之人,根本无关轻重!”他还清楚地记得,他是如何被突然出现的蒙面人逼下山崖的。   说罢,站起身,“你们回去吧!我这还有事!”   “王爷!”秦风上前拦住他,“您必须尽快回府!京中又来人了!”   ……   回去的路上,宋乔安和慕瑾夜各怀心事。   宋乔安担心明日生意惨淡,而慕瑾夜呆呆看着前方。   “阿夜,你怎么了!”宋乔安将水囊递给他,“不会中暑了吧!”   慕瑾夜回头轻笑,摇了摇头。 第三十七章 定情之物   饭桌上,乔氏很高兴,“今儿你张婶送来了做好的喜服,眼看这日子没几天,还有许多物事没买齐,明儿再让你张大叔上集帮忙采买!”   宋乔安忙道:“还缺什么,我自己买不就行了!”   “胡说!”乔氏嗔道:“哪有出嫁的姑娘自己置办嫁妆的道理!”   宋乔安无所谓道:“娘,要我说,别浪费钱了,阿夜又不是外人,咱们就一切从简,摆桌酒席,请张大叔一家和方老先生吃个饭就行了!”   乔氏放下筷子,眼圈红红,哽咽道:“娘不想委屈了你!”   宋乔安原本应该可以嫁的更好,都因为她!她太无能太软弱!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怎么就委屈了!阿夜是自己人,我往后也不会离开你!如今咱们不宽裕,这婚事能简就简吧!我想阿夜应该也没意见!是吧?”   宋乔安看向心不在焉的慕瑾夜。   “阿夜?”她轻唤了一声。   慕瑾夜回过神,点点头。   “你怎么了?总感觉你有心事?”宋乔安盯着他的眼睛,“按理说,你不应该有心事才对!”   慕瑾夜眼神闪躲了下,再看时,便呆呆傻傻,再无异样。   宋乔安挑着眉:“说,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愿意娶我?”   慕瑾夜连忙摆手,脸上现出焦急之色。   “逗你的!”宋乔安笑着拍了拍他,“放心吧,娶我你不吃亏!”   慕瑾夜乖巧的点点头。   乔氏见两人如此恩爱,擦干眼泪,笑道:“只要你们小俩口好好的,都依你们!”   宋乔安呛了下,有些尴尬。她对慕瑾夜,真的还算不上爱。   乔氏又道:“对了,你们成亲的时候,我就搬到柴房去,里间那屋子就当作你们的新房!”   “这怎么行?那柴房我已经收拾好了,墙也糊了,以后,我还和你睡屋里,阿夜睡柴房!”   “又说胡话!”乔氏捂着嘴浅笑:“哪有姑娘嫁了人还和娘睡在一起的,也不怕阿夜笑话!”   “……”宋乔安扯扯嘴角,这都是啥跟啥啊!她可没想过要和慕瑾夜睡一张床。   慕瑾夜不自然看向别处,耳根微红。   乔氏笑而不语。   临睡前,乔氏觉得有必要向宋乔安讲讲一些关于洞房花烛之夜要注意的事情。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宋乔安马上将嫁作人妇,这些事情只有她来教。   乔氏说的隐晦,宋乔安只想笑。最后,敷衍道:“娘,我明白了!我困了,睡吧!”说罢,倒头便睡。   “这孩子!”乔氏佯嗔一句,吹灭了油灯。   因着昨日答应几个馒头铺老板要涨价,宋乔安今日蒸的馒头除去答应别人的一百个“寿桃”外,比平时少了一半。天气热,若蒸多了卖不完不仅容易坏,而且隔了夜就再没有那么好吃了。   摆好摊,将驴子拴在后面的树上,宋乔安揭开蒸笼吆喝了起来。   平时都是买卖自己送上门,今日涨了价,那些老顾客估计会损失一大半,所以,她希望能吸引一些新顾客。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吆喝了两声,铺子前就围满了人,大多都是熟面孔。   宋乔安心里有些感动,但还是向大家鞠了个躬,表示歉意,并说明今天馒头涨价,两文钱一个。毕竟有些人可能还不知道。   “嗨!小丫头,那三家馒头铺子今儿一早就关门了,说是改行了!”一个大娘的高声说着,她的话也得到在场很多人的证实。   “就是,我今早还说去买,结果三家铺子全关了!”   “这走了也不打声招呼!真是的!”   宋乔安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已经答应了那三个老板的要求,他们干嘛还要改行啊!   那个大娘看着宋乔安,笑问道:“小丫头,既然他们走了,那你这馒头……还涨价吗?”   若宋乔安坚持涨价,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整条街就剩她一家了。馒头便宜又管饱,对于一些在镇上做些小生意的商贩来说,是最经济实惠的果腹之物。况且宋乔安的馒头做得好看又好吃,看着倒像精美的糕点,上档次。   宋乔安看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睛,笑道:“不涨价了,只是今日馒头不多,明日我再多做些!”   一听不涨价了,众人蜂拥而至……   慕瑾夜看着宋乔安那双带笑的眼睛,也跟我笑了。   没多久功夫,馒头便被抢购一空。   宋乔安收拾好,解下围裙对慕瑾夜说道:“你先看着,我去看看那三家铺子是怎么回事?”   等宋乔安走后,秦风和陈大宝走过来。   “王爷,不能再耽搁了l回府吧!”秦风显得格外着急。   慕瑾夜沉默不语。他走了,或许就再也见不到宋乔安了。   “那三家铺子的事已经解决了,您该做的也都做了!也算仁至义尽!不然再给她留些钱……”   “好了!我知道了!”慕瑾夜沉声问道:“那人什么时候到锦州!”   “按照正常行程来看,初五便到!”   “初五……”慕瑾夜心揪痛了一下,“今日初几?”   “已是初二!”   “……好!”   ……   宋乔安看着那三家铺子外都用草纸写着几个字——转行,另谋生路!字迹潦草,想必是匆忙之中写下的。   宋乔安还听说,三家人连家都搬了,说是回了老家。这不过一夕之间,就决定这么大的事,若不是提前就有计划,便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不得不离开。   可若是他们提前计划要关张,为何昨日又巴巴来找她理论?   一般像这种连夜跑路的,要么是躲债,要么就是发了横财,怕露财召来麻烦,干脆躲起来。   宋乔安也管不了那么多,如今他们走了,对她来说,倒是有好处。   今日早早收了摊回去,一到家,慕瑾夜便上山去砍柴,一捆接一捆立在墙角。   “这柴够了,不用砍了!”宋乔安见他满头大汗,提醒道。   可慕瑾夜根本不听,一声不吭地将一捆捆柴背回来。   黄昏时分,宋乔安坐在山坡上看着云霞满天。   突然,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鼻腔,进而游走于四肢百骸。空气里全是麻醉人的浓香。   “花椒!”她脱口而出。   回头,见慕瑾夜果然拿着一束鲜红饱满的花椒,一簇簇,惹人喜爱。   慕瑾夜原本还想着要如何将这“定情之物”送出去,没想到宋乔安一把抢过,那激动的表情比看到金子还高兴。   慕瑾夜有些发愣,继而温柔笑起来。   “视尔如荍,贻我握椒”,宋乔安既然收下了,那就代表着接受了他的情意。 第三十八章 她当时害怕极了   宋乔安此刻简直太兴奋了,花椒在古代还没有大量作为调味品使用,因为太奢侈了,说价比黄金也不为过。   即便是现代,好的花椒也价格不菲。主要是花椒收益来的太慢,一般五六年才开始大量产果,加之花椒全身长刺,采摘起来比较困难。更何况是在机械工具落后的古代,种植的就更少了,好的都作为贡品进到皇宫里。   有了花椒,她调味品的种类就更丰富了。   “阿夜!你太好了!”宋乔安抑制不住欣喜,拉着慕瑾夜的手臂,“我进山多次都没有发现有这个,你是怎么找到的?”   或许是花椒的香味刺激,慕瑾夜脸有些微微发红。难不成……她也早想送他一束“蓼椒之实”,与他共接连理,多子……多孙……?   “阿夜,你快带我去!”宋乔安已经迫不及待。   慕瑾夜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跑起来。   宋乔安的手带着凉意,小巧柔软,被他的大手整个包裹,他难以想象,就是这双手会带给他多少惊喜!   微风吹过脸颊,带走些燥热,花椒的麻香好似一剂麻醉药,让他有些晕晕乎乎,此刻,他似乎放下了一切,只想与宋乔安在这山中做一对平凡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啊?”   到了地方,宋乔安惊呼一声,目瞪口呆。   眼前是一株大的花椒树,少说也有十几年了,红红的果实缀满枝头,有的已经爆裂开,露出黑黑的籽。   只是这株花椒树却长在一处高高的悬崖上,根系牢牢地抓着地面,枝桠却向外伸展,站在悬崖边上根本就够不到。   也不知慕瑾夜是费了多大劲才采回来这一束。   她发现旁边有颗不大的树,树干微微弯曲,上面还有些抓痕,想必慕瑾夜是先爬上树,利用自身重量让树干向悬崖边弯曲,然后像猴子捞月一般,一手抓着树枝,一手去攀折那花椒。   宋乔安想到那场景就胆战心惊。若是没抓稳,或是树枝断了,掉到下面的万丈深渊里……别说轻功,就算有绝世武功,恐怕也无生还可能。   而此刻慕瑾夜纵身一跃,抓住树干,还想用同样的方式去采。   宋乔安吓了一跳,赶紧让他下来。   “这么危险!你是不是傻?”她嗔怪了一句,怕是真的只有傻子才会做这种傻事。   而眼前的男人却傻乎乎地笑了。   “……”宋乔安抚额叹了口气,虽然她对那花椒喜爱的紧,但是也不能让慕瑾夜再次冒险,只得先回去,日后再想办法。   这两天,宋乔安觉得慕瑾夜特别奇怪,不是恨不得将这苍狼山里所有的树砍成柴给她放着,就是恨不得把面粉店的白面全给他扛家里去。还不介意那粪水的臭味,将地里的蔬菜都施了一遍肥。   宋乔安摇了摇头,“这人脑子好像更不好使了!”   乔氏被她逗笑,“阿夜才不是傻!他聪明着呢!他想着马上要成亲了,可不好好表现表现!这孩子,知道疼人,虽然不会说话逗你开心,却知道靠卖力气讨好你!”   “谁让他卖力气了,一身臭汗!”   宋乔安原本是句玩笑话,却被外面的慕瑾夜听到了,忙闻了闻自己身上,似乎……有那么点味道。   晚饭后,乔氏将喜服送到慕瑾夜的柴房里,明日便是初五了。   按理说成亲之前男女不能见面,可眼下这情景,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了。   今夜月色很好,宋乔安不想早睡。   待嫁的新娘前一晚总会有些紧张失眠,乔氏叮嘱了她几句,便独自睡了。   宋乔安坐在院中的矮墙上,墙角种着些丝瓜,瓜蔓已悄悄爬上墙头,黄色的花朵早已谢了,在那一片片叶子覆盖下,是长条条的果实!   几只蟋蟀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不停歇地唱着歌。   月光洒下一片清晖,在青白的月色下,宋乔安突然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影子,还隐隐传来哗哗的水声。   慕瑾夜正在山泉边光着上身,用葫芦瓢舀水洗澡。   月光倒影在水中,恍如明镜,身上的水珠顺着健硕的肌肉一滴滴滑落……   可是宋乔安隔得远,根本看不清。当然,她不觉得偷看一个男人洗澡有什么不雅,况且这个男人马上就要成为她丈夫。但是,她也没有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看个清楚,此刻她更感兴趣的是猜想慕瑾夜现在是否光着腚?若是她突然出现,他又会是何反应?   想到那景象,她捂着嘴偷笑起来……   再一抬头,那泉水边的人影不见了,她揉了揉眼睛,真的没人。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也没发现啊!不会溺水了吧!   宋乔安准备跳下矮墙去看看,谁知一转身,慕瑾夜正在身后看着他,吓得她一个不稳,从墙上跌下来。   慕瑾夜伸出双手,稳稳接住了她。   即便刚洗了冷水澡,慕瑾夜的胸膛依然很烫,宋乔安又闻到了初见时他身上的那股馨香,以为只是他衣服上熏的香,如今看来,是他自身发出来的,而且至少有上百种香料混合。   若她没猜错,慕瑾夜应该经常用这香料泡澡。难怪她闻不出来,是因为这种香长年累月下来,混合他自己身上的味道,成了一种独特的体香。   此刻宋乔安正勾着他脖子……   月色下的男人则似笑非笑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失态,宋乔安赶紧跳下来,“要死啊!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吓人!”   此时慕瑾夜正穿着那大红喜服,衬的更是俊美非常。人人都说女人一生中,出嫁时最美。如今看来,这男人也是一样。   而且穿着这身衣服,还带着那该死的笑容,若不是早知道这人脑子不好,宋乔安还以为他想提前洞房!   慕瑾夜的眼神看的她有些毛毛的。   “那个,你慢慢赏月吧!我回去睡了!”宋乔安说罢,转身准备开溜。   一只滚烫的手突然箍紧她的手腕,顺势一拉,另一只同样滚烫的手恰到好处揽住她的腰。只一瞬间,她便又贴上了那片似火的胸膛。 第三十九章 新郎官不见了   宋乔安好似受了炮烙之刑,第一反应便是挣扎,没想到却像紧箍咒一样,越挣扎越紧。   “你要干嘛?”她心有点慌,这呆子力气太大了!   慕瑾夜自然不会回答她,依旧微笑,看起来比月色还迷人。   可在宋乔安眼中,她就只看到猥琐,像极了地铁上总会遇到的变态。   直觉告诉她,这呆子今夜极不正常!   她只能撒着娇,扮柔弱:“阿夜,快放开,你弄疼了我了!”   可没想到撒娇毫无作用,慕瑾夜根本不为所动。   莫名火起,宋乔安脸色突变,大骂:“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活剥了你!”   这招果然好用,只见慕瑾夜笑容僵在脸上,手上松了劲,却并没有放开她。   “我说,你是不是欠……”宋乔安抬起头,准备再来恐吓一下,却猛然迎上一双悲伤的眼神。   慕瑾夜的笑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哀伤,一种无助的哀伤。月色下,那眸子里似乎还有晶莹的液体闪动。   这呆子这么不禁吓?还有着小孩子心性,说不得,一说就抹眼泪。   宋乔安火气消了大半,“哎呀,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可从不剥人的!乖!别哭了!”   慕瑾夜依旧看着她,那双溢满悲伤的眼睛让人心疼。   突然,他一把抱住宋乔安……   这次宋乔安没有挣扎,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   许久慕瑾夜松开她,紧紧盯着她的脸,伸手揭下面纱。   宋乔安一惊,赶紧用手遮住。   习惯了面纱遮丑,这猛然被揭开,而且还这么近的距离,即便是夜里,也能清晰看到那条丑陋的疤。   女孩都是爱美的,她不想把自己不好的一面示于人前。   慕瑾夜将她手拿开,轻轻抚摸那条疤,神情温柔的如同今夜的月光。   他的掌心有茧,手指却是白皙修长。食指和拇指也有厚厚的茧,显得有些粗糙,所以他用中指抚摸,指腹柔软,宋乔安觉得脸上的疤有些酥酥痒痒的感觉。   手指下滑,抬起她的下颚……   宋乔安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有着完美的比例,完美的轮廓,尤其那双眼睛,黑亮如星,眼波流转。此刻的慕瑾夜就好像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的妖精,正对她勾魂摄魄。   她有些发懵,慕瑾夜却已闭上眼,缓缓向她凑过来,灼热的呼吸已经喷溅脸颊……   她回过神,头歪向一边,淡漠道:“阿夜,别闹了!”   慕瑾夜的脸贴在她耳旁,他听着她的心跳,不快不慢。   终于,他在她脸颊轻吻了一下。   宋乔安退开他,借着拢头发擦了下脸颊,“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说完,快速跑回屋里。   慕瑾夜久久伫立,抬头看了看……   时辰不早了!   宋乔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还在想着方才发生的事,隐隐有些担心。   她原以为慕瑾夜呆傻,不懂男女之情。所以,即便成亲后,她也能把他当兄弟一样,可方才他的举动,很显然不是。   她对他的情感,实在还没到这么亲密的地步,或许以后有可能!但是目前,她真的没法说服自己,把自己交给一个只认识了一个多月,什么底细都不知道的男人。   宋乔安叹了口气,看来她明天很有必要把话给慕瑾夜说清楚:成亲,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直至夜深,她才打了个呵欠,缓缓睡去。   此时,安宁村外的官道上,站着三匹马,夜色下打着响鼻,甩着尾巴,拍打蚊虫。   慕瑾夜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宁静的村子,调转马头消失在月色朦胧中……   翌日一大早,宋乔安便被乔氏拉起来梳妆打扮。   用桂花头油梳头,发丝油亮不乱,气味芳香。无金银首饰,一朵绢花别于发髻间,添了几分娇媚。口脂染唇,涂抹新红似三月海棠,石黛描眉,似朦胧天青色下的远山。   “这里再擦一些!”乔氏又在她伤疤处抹了一层粉。   “娘~”宋乔安抓住她的手,“往后阿夜就是自己人,这面纱也不会再戴了,他既愿意娶我,就不会在意这条疤,何必再遮遮掩掩!”   “说的也是!”乔氏为她理了理喜服,“我的安儿真好看啊!”   宋乔安轻笑。   “新娘子真好看,”张大婶带着孩子们进来了,张婆婆是老人,按习俗会在宋乔安出门前,为她梳三下头,说些吉祥话,寓意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孩子们围着宋乔安闹,嘴甜的连连夸着好看,宋乔安抓了些瓜子花生让他们外面玩去。   方仕仁也来了,穿一身新做的绸衫。   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人!   今日也是宋明凤和张桓卿的大喜之日,村里的人都去了宋家和张家。   听说张家要办十个菜的席面,从昨儿开始,便开始砌灶搭台,忙进忙出,还请了镇上酒楼的师傅掌勺,不能丢面儿。   不过,张家最遗憾的就是没能请到方仕仁。在张文远眼中,方仕仁是进士出身,又做过大官,就算如今解甲归田,但朝中依旧还有人脉,这样的贵人,他当然想结交,只可惜……   如今张桓卿也算是安宁村的名人,人人都以为方仕仁作为张桓卿的启蒙先生,定会为其主婚,可方仕仁却拒绝了张家,到了宋乔安的小茅屋。   “诶?这新郎官呢?该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哈哈哈……”张老大媳妇善言谈,爱玩笑。   宋乔安看了一眼窗外,“可能还在换衣服吧!他这人笨手笨脚的!”   “呦!那这时辰可不早了!”张老大媳妇走到门边,招呼正在挂灯笼的张老大,“当家的,你去看看新郎官准备好没有,这吉时马上到了!”   “好!”张老大拍拍手,来到旁边的柴房拍了拍门:“新郎官,好了吗?”   屋里无人应答。   张老大这才看到房门是虚掩的……   梳妆完毕,张婆婆用梳子在宋乔安头上轻轻梳了几下,口中念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   “不好了,新郎官不见了!”门外突然响起张老大的喊声。   房间里的人都愣住了。   梳子“啪”的一声坠地,摔成了两半。 第四十章 姻缘,强求不得   “人老了,这手总是抖!”张婆婆满是歉意说了句,弯腰拾起。   “这人也是,都不找找就瞎嚷嚷!丫头,别担心!”张老大媳妇一面安慰着宋乔安一面朝门外嚷道:“大惊小怪,去找找嘛!这大活人还能凭空不见了?”   “不是……这……”张老大在外面欲言又止。   宋乔安手微微握成拳,起身跑出房门!   柴房里,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一看就知人已经走了很久。   张老大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我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也不知……”   张老大媳妇拉了拉他衣袖,摇摇头。   “我知道他在哪?”宋乔安一把扯下头上的绢花,进屋把喜服换下,便要上山。   “丫头,等一等!”一直在一旁未言语的方仕仁走上前来,:“这世间姻缘,强求不得!”   “方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宋乔安礼貌笑了笑,“您知道的,阿夜脑子不好,说不定是上山迷路了!我得去找找!这好好的一个人若是丢了,往后若他家人找上门,我可没法交代!”   “他的家人已经把他接走了!”方仕仁叹口气道:“昨夜来的人,临走时把我借给你的五两银子还了,还给你留了这个!”说着,方仕仁摸出一块通透的龙形玉坠。   “原来是这样!”宋乔安依旧笑着,“找到家人,这是好事,这傻子干嘛瞒着我!那……”犹豫片刻,宋乔安敛了笑,脸上怒意尽显,“那您知道他家在哪吗?”   “安儿……”乔氏哽咽道:“算了吧!”   “是啊!”张老大媳妇也上来劝道:“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根本不配咱闺女!”   宋乔安压着火,攥紧拳头,冷冷道:“我要问清楚,他答应了我,为何又要反悔。他反悔可以,只要告诉我,我决不拦他,这样不辞而别,算什么?”   方仕仁摇摇头,“老朽不知他家在何处,今日前来,也算是受人所托。丫头,此物贵重,切记妥善保管,有朝一日,说不准你二人还有重逢之日!”   见宋乔安不肯收,方仕仁将玉佩交给乔氏,再三叮嘱,仔细保管,这才拄着拐杖在仆人搀扶下下了山。   乔氏瞧着那块玉,总觉得似曾相识。还未等细看,宋乔安一把抢过,气愤扔出去,“谁要他的东西!”   “哎呀!”乔氏惊呼一声,赶紧跑过去寻找。这可是方仕仁叮嘱过的,看起来也很贵重,若有一天,别人再要回去,可就麻烦了!   幸好玉佩没有摔在地上,摔在了铺满干草的鸡窝上,没有摔碎,只是沾上了些鸡屎。   乔氏将玉佩冲洗干净,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细腻。看着有些年头,像是家传之宝。她只觉得熟悉,像是曾经见过似的,却想不起来。   未免又被宋乔安摔了,她赶紧找块布包起来藏好。   张老大媳妇一边痛骂慕瑾夜一边劝着宋乔安,“丫头,你放心,婶子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保管比那傻子强!”   “不用了,婶子!”宋乔安背上背篓,“我干活去了!”   今日没有馒头可卖,宋乔安准备把之前遗留的活计都做了。   乔氏没有阻拦,她知道宋乔安需要静一静。   大喜日子变成这样,张老大一家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乔氏没有强留,一面道着歉,一面将之前准备喜宴的鱼肉拿了些让他们带回去吃。   宋乔安砍了一根不大的竹子,剔掉枝干,将磨好的镰刀藏在一头,再用竹条弯了一个圈,套上布袋,绑在镰刀下面。   来到上次慕瑾夜带她来的悬崖边,那株花椒树上的红色果实此刻有些碍眼。   她站在边上,伸出竹竿,用剪刀勾住那一簇簇的花椒轻轻一勾,花椒落入袋中。   整棵树采下来,竟有小半篓,浓烈的味道让她打了个喷嚏,可她看着却很是喜欢,心里那点恨,那点怨……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回到茅屋,将花椒摊在簸箕里晾晒。一颗颗果实经太阳一晒,便张开嘴,露出黑色的籽。花椒作为调料,只需要壳就行了,那些籽宋乔安便收集起来。随便往地里一洒,便是不去管理,过个几年,也能收获。   柴房的泥墙上,还挂着那束慕瑾夜给宋乔安的花椒,已经干枯了!   宋乔安将上面的大红喜字扯下,把屋外的柴草又都放回里面,如今,这个原本作为新房的屋子又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柴房。   茅屋外种的豆角已经在开花结果了,藤蔓蜿蜒,需要再插些杆子。   宋家那块瓜地,之前收了瓜,便翻土种上了豆子,此时也长到几寸长了,宋乔安将地里的草锄尽,又浇了肥。   整整一天,她没吃没喝没说一句话,都在干活!   锦州城郊有一座依山傍水的府邸,名唤畅意园。   不知道的人只以为里面住着的是城里的什么富商巨贾,却不知道实际是大玄国的九王爷——慕瑾夜!   “王爷,四爷和五爷还在府内!”秦风提醒道。   “知道了!”慕瑾夜淡淡道,下了马。   园外仆人丫鬟赶紧迎上来,老仆魏管家老泪纵横,“王爷,你可回来了!上天保佑,安然无恙!”   慕瑾夜眼神澄澈,笑容看起来很天真,像个孩童一般神秘道:“魏管家,你可不知道,我这次遇上神仙了!天上的仙女!”   “好好!”老管家见他满脸的脏污,衣服也破破烂烂,又忍不住伤心。当初贵妃娘娘临终前将小王爷托付给他,嘱咐他好生照顾,这次若是出了啥事,他就是死一百次,也弥补不了自己的过失!   “王爷,走,咱回去沐浴换衣!”   “四哥,五哥呢!我要告诉他们!”慕瑾夜甩开曹管家,直往里冲。   “四爷,五爷在花厅!”魏管家在后面追着,“王爷,先换了衣再去不迟啊!”   陈大宝和秦风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四哥,听说老九找到了!”慕瑾宇一脸担忧,“他会不会……”   “会什么?”慕瑾昀悠闲地喝了口茶,“他一个傻子能干什么?是他自己贪玩,摔下悬崖,与咱们无关!况且……他在父皇眼中,就是个废物,他母亲是贵妃又如何?如今却是个连封地,府邸都没有的丧家之犬!而且这辈子都出不了锦州这个小城,与那些流放之人何异?五弟,你就是胆小!” 第四十一章 丑女做妾   慕瑾宇还有些顾虑,“可是……父皇依旧保留他宁王的爵位,如今又下旨将这建皇陵的重任交给他!可见是要重用!”   “重用个屁!”慕瑾昀吐了片茶叶,向慕瑾宇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告诉你,其实……”   慕瑾夜一脸阴郁站在门外,冷哼一声,换上那副呆傻的模样,推门进去,“四哥,五哥!”   两人一惊,忙坐直身子,慕瑾宇眼神慌乱。   还是慕瑾昀稳得住,面色不惊。   他的母妃是和婕妤,和婕妤本是宫女出身,容貌平平,却不知为何被皇帝宠幸了,一朝有孕,生下慕瑾昀才封了婕妤。好在她懂得见风使舵,早些年依附了当时的大皇子慕瑾晖。但皇帝并不喜慕瑾昀,其他皇子几岁便封亲王,他在二十岁才封齐王。如今,慕瑾晖做了太子,慕瑾昀才在众多皇子中抬得起头。   “九弟,你可算平安回来了!”慕瑾昀赶紧上前,痛心疾首,“都怪皇兄当日在苍狼山上没看好你,把你弄丢了!”   慕瑾夜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是疑惑不解,“是我贪玩,和两位哥哥有什么关系?”   慕瑾昀狐疑打量一番,看着慕瑾夜不像撒谎。   “哈哈哈……你啊!下次可别在再这样了!害得皇兄担心!对了,九弟,你这段日子去哪了?”   眼前的慕瑾夜虽一身破烂。若是被困在山里,这一个多月就算不饿死也是奄奄一息了,如今看着虽然消瘦了些,但脸色却还好。   问起这事,慕瑾夜来了精神,兴奋道:“四哥,五哥!我遇到神仙了!”   “神仙?”慕瑾昀哈哈大笑,“九弟莫不是看错了?”   “真的是神仙!”慕瑾夜认真道:“那神仙在一个仙气缭绕的潭中……”   “那神仙还是个女的,一丝不挂,长得极其美艳?”慕瑾昀眼底嘲笑。   “五哥,你怎么知道?”慕瑾夜大吃一惊,“难不成你也看到过那个神仙?”   “哈哈哈……”慕瑾昀拍着慕瑾夜的肩,意味深长道:“九弟这是想女人了!这女人的滋味……啧啧啧,确实美妙!九弟想必还未尝过。正巧,五哥带来的丫鬟中有个长得国色天香,便送予你做个妾室,如何?”还不待慕瑾夜回答,慕瑾昀便唤仆人将人带上来。   很快,仆人带上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小心翼翼踩着碎步,低着头。   慕瑾昀手一挥,“抬起头来,让九爷看看!”   那丫鬟低着头,迟迟不敢抬起头来,身子抖的如筛糠!   慕瑾昀眼里略上一抹阴狠,“怎么?九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难不成……你还嫌弃不成?”   “婢子不敢,婢子不敢!”那丫鬟扑通跪下来,不住磕头,“求九爷饶婢子一命!”   慕瑾夜瞥了一眼,呵呵笑着,走过去拉起她,“这位姐姐,我们来藏猫猫啊!”   “九爷……婢子……”那丫鬟缓缓抬头,右边脸上巴掌大一块黑斑,黑如浓墨,骇人的紧。   慕瑾夜惊的后退一步。   “婢子冒犯九爷,望九爷恕罪!”丫鬟赶紧低下头,跪下来瑟瑟发抖。   慕瑾夜不动神色,继而笑道:“这位姐姐,你的脸怎这般脏?我带着你去洗干净!”   陈大宝看不下去。想上前理论,却被秦风拉住。   慕瑾昀笑道:“九弟,此女如何?可配九弟?”   慕瑾夜如获至宝般欣喜,“这就是我看到的那个神仙,当时她便在那水潭边洗脸!”   慕瑾昀和慕瑾宇对视一眼,笑了起来,“那还真是有缘了,既如此,那本王就成人之美。今晚就让九弟做个新郎官如何?”   慕瑾宇也上前,“恭喜九弟!”   慕瑾夜笑着,拉过那个奇丑的丫鬟,“走,咱们去洗干净!”   陈大宝赶紧跟上去。   秦风作了个揖也准备离开,却被慕瑾昀叫住。   “四爷还有何吩咐?”   慕瑾昀笑的阴险,围着秦风缓步转了一圈,开口问道:“秦护卫是在何处寻到九弟的?这一月有余,可是有人收留?”   秦风镇定自若,“属下搜遍苍狼山,在一处山谷找到,那山谷中野果随处可见,王爷吉人天向,靠着采食野果才安然无恙!”   “你是说只靠野果充饥捱过了一个多月?”   秦风微微一笑,“野果味道虽不鲜美,甚至苦涩难咽,但您知道,王爷没有味觉,吃什么都无所谓!”   “这倒也是!没有味觉,那些贱民吃的粗糠杂食,想必也吃的津津有味!何况只是些野果!”   秦风握了握拳头,作揖道:“四爷若无差遣,属下告退!”   说罢,转身出了门。   “哼……还真是命大!”慕瑾昀冷哼一声。   慕瑾宇关上门,“四哥,你说就这么个傻子,太子为何还大费周章对付他!”   慕瑾昀冷笑,“这你就不懂了!斩草要除根……”   ……   “他们太过分了!”陈大宝依旧忿忿不平,“咱爷好歹是个王爷,竟然拿个低贱的丑丫头给咱爷做妾!这般羞辱实在可恶!”   此刻,慕瑾夜坐在榻上,已经换上了一套月白暗纹的锦衣,头发披散着。对于陈大宝的抱怨没有理睬,怔怔出神。   “王爷!”秦风在旁轻声唤道。   “嗯?”慕瑾夜回过神来,“何事?”   “青州来报!卓公公在青州城外遇伏!”   “如何?”   秦风顿了顿,“暂无大碍!只是需逗留两日!”   “好!”慕瑾夜淡淡道:“你们出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陈大宝低声询问:“王爷,那……那个丑女?”   “晚些时候带进来!”   “……是!”   出了门,陈大宝百思不解,“秦护卫,你说王爷真的会宠幸那个身份卑微的丑女?”   秦风停下,淡然道:“王爷的事,咱们就别操心了!”说罢,自顾朝前走。   “嘿!你当然不操心!你整日武刀弄枪,哪关心过咱爷啊!哎!你站住!我还没说完……”   傍晚时分,出了一身臭汗的宋乔安坐在屋后的山坡上。   夕阳依旧很美,还带着轻柔的风。   只是没有人再与她一起欣赏。 第四十二章 此生不嫁   宋乔安独自坐在夕阳里,背影孤单。   她突然很想养只宠物,哪怕只是一只小羊羔。   父母早亡,她与外公相依为命,就如现在和乔氏一样。二十几年,她呆的最多的地方是厨房和农场。有时会直接睡在农场里。   她养了一只狗,不是什么品种,就是普通中华田园犬,她给她取名叫香菜!香菜陪着她去地里田里,追鸡撵鸭,有时沾上一身的晨露,有时头上全是黄黄的花粉!   外公平时和蔼可亲,但教她厨艺时异常严苛。   他有一根细荆条,她若做错,会直接打她的手。   但是过后总会带上药油亲自给她搽……   如今,她穿越过来,不知道外公怎么样了,还有香菜……   这么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孤独,可如今亲人不在身边,抬头只看到四周高高的山峦,犹如坐井观天。   想到这,宋乔安不禁悲从中来,头埋在膝盖上呜呜哭起来,或许是因为慕瑾夜的逃婚,让她此刻格外想念现代的生活,想念外公,想扑在他怀里哭一场!   她只觉得太委屈!   乔氏远远看着,心痛如绞,眼泪也跟着下来。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她搂在怀里,“会好的!会好的!”   ……   夜幕降临,张家院子里热闹非凡,那些吃酒席的村人迟迟不肯散去,张文远夫妇忙着招呼着。   男人们划拳吃酒,女人们下了桌边凑在一起嗑瓜子唠家常,孩子们嬉戏玩耍……   新房里,宋明凤盖头还没揭,张桓卿沉默地坐着。   当初他一时冲动答应下来这庄婚事,其实早就已经后悔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张家如今好歹算是村里的书香之家。又是眼巴巴找宋家提的亲,退婚这种事可做不出来,有损人家闺女名节不说,还让人戳脊梁骨。况且有了那道士的“预言”,任凭张桓卿如何不愿意,张文远也定然不会退了这门婚事的。   “三郎!”宋明凤有些坐不住了,轻轻喊道:“你快把人家盖头揭了吧!”   张桓卿看了一眼,心里烦闷,起身开门准备出去。   “儿子!大喜日子你要去哪?”张文远媳妇张赵氏把他推了进来。   “娘,我出去透透气!”   张赵氏一看宋明凤盖头都还没揭,责备道:“今晚是你的好日子,你还要上哪去?快,把新娘子盖头揭了!这吉时都过了!”   张桓卿甩开她,不满喊道:“娘,我根本就不想成这个亲!”   盖头下宋明凤的脸霎时苍白,紧紧咬着嘴唇。   “这节骨眼了,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张赵氏紧张地看了一眼新娘子,未免张桓卿又说出些胡话来,赶紧拉着他出了门,到僻静处语重心长道:“娘知道你不喜欢那宋家丫头,娘也觉得那宋家如今败落,我这样的状元之才,那宋家根本不配!可有啥办法,这是上天的旨意,那丫头天生凤命,旺夫旺家,如今娶进门了,木已成舟,就好好过日子吧!”   张桓卿阴着脸,没有答话。   “我儿这般俊俏,眼光自是与那些普通人不一样,他日中了状元做了官,那些官家小姐还不上赶着?到时候,再把这宋家丫头降作妾室也就是了!她出身低微,想来也不会说什么?若是她不愿,吵闹不休,便是休了也无妨!你好好想想!”   说罢,张刘氏拍拍他的手,回到院子里继续招呼客人。   “呵呵呵……”张桓卿冷笑几声,仰头看了看月色,今夜,也是宋乔安与那个傻子的洞房花烛之夜……   回到屋子里,一把将盖头揭开,宋明凤的脸上还挂着泪,猛一抬头,欣喜道:“三……”   “郎”字还未出口,便被张桓卿压倒在铺满花生桂圆的龙凤被褥上……   今夜,宋乔安许久才入眠,哭了那一场,她觉得好受多了!既然事已至此,便要面对。她穿越的事,已然发生;成亲之日,新郎逃跑也成事实。可不管怎么样,她宋乔安还是宋乔安,她的梦想不会变!   而对于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钱!她要赚很多钱,还要把宋家宫廷菜发扬光大。   临睡前,她对乔氏说了句话,这辈子都陪着她!不再嫁人!   乔氏应了。   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担心乔氏再“乱点鸳鸯谱”,可以专心致富脱贫。   宋乔安一早起来蒸馒头,外面竟下起雨来。她心里期待雨早点停。   可天亮后,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她等不及雨停了,就算她等得起,馒头也等不起。下雨天气温低,馒头比平时冷的更快。   戴上斗笠,将蓑衣盖在蒸笼上,宋乔安套上驴车。   乔氏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想跟着同去。宋乔安拒绝了。   一来雨太大,乔氏体弱,若淋了雨生了病就不好了。二来,道路泥泞,雨势遮挡视线,宋乔安只能下车牵着驴走,乔氏一个小脚女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思及此,她觉得乔氏一定不是普通人,至少不是普通的劳动妇女。大玄国裹足风气虽然盛行,但也只有宫中女眷,达官显贵家的那些深闺小姐才会个个裹脚,而出身农家,要下地干活的女人是可以不裹脚的。传闻大玄国太祖皇帝的皇后便有一双大脚。   此时,宋乔安庆幸自己有双虽不大,却也不是那种“三寸金莲”的脚,能跑能跳!她知道宋明凤就偷偷裹了脚,想必刘氏一早就坚信自己的女儿将来不会只做个农家妇人!   宋乔安脱掉鞋袜,包进包袱里,又装了一件外衣藏在驴车底下,免得淋湿。将裤脚挽起,深一脚浅一脚地拉着驴车往镇上去……   窗外淅淅沥沥,天气骤然有些寒意。   慕瑾夜醒来,那个脸上有胎记的丫鬟还跪在塌前,头快低到地上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慕瑾夜淡淡问道。   “婢子,婢子没有名字!她们都叫婢子‘丑奴’!王爷若不嫌弃,便也叫婢子‘丑奴’吧!”   慕瑾夜略略思索道:“本王记得齐王喜好美女,府内丫鬟仆人皆是千挑万选,你这般模样为何能在里面当差?还一道来了锦州?” 第四十三章 终于病倒了   那丑奴小心翼翼回答:“回王爷,婢子本不配在齐王府当差,只因婢子有个在府里净房当差的同乡病死了,婢子才顶上去。白日里,是万万不敢出净房的,更别说在各房走动!齐王临行时,管家突然找来,让婢子随行……若非如此,婢子万不敢污了王爷的眼。”   “原来如此!”慕瑾夜眼神突然变的凌厉,“你想做本王的妾?”   “婢子万死不敢!”丑婢头磕的咚咚作响。   慕瑾夜站起来,“既然齐王将你送给了本王,你便留下来伺候,本王给你取个名字——‘月见’,莫羡逐春意,孤芳慰月魂。”   “多谢……王爷赐名!”月见内心感动,说话都在颤抖。她虽不知这个名字的意思,但她总算是有了个名字。还得了个这么好的差事。   “但是……”慕瑾夜话锋一转,“多做事少说话,该知道的谨记心里,不该知道的别自作聪明!不然,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月见谨慎道:“婢子明白!”   “你先下去休息!让陈大宝进来伺候!”   “是!”   月见缓缓站起来,跪了一夜,膝盖酸麻。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一丝痛楚,低头退了出去。   “爷,这个婢女……可靠吗?”陈大宝担忧道,“该不会是齐王派来的细作吧!”   “她脸上的胎记并未作假,应是自小就有!齐王若想派细作,定会选个倾城绝色的美人!断不会是在净房当差的丑婢!”   窗外的雨依然没有停歇,慕瑾夜闭上双眼。脑海里便是那个娇小的身影,一个人在雨中艰难地拉着驴车……   她从来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这懒驴,快走啊!”宋乔安使劲拉着绳子,可驴子就是不走。僵持几个回合下来,耽误了不少时辰。   眼看着馒头就要凉了,她拿出荆条,狠狠抽了驴子一下,驴子依旧不走!   狠了狠心,她连续抽几下,驴子吃痛,扬蹄跑起来。   宋乔安猝不及防被绊倒在地,泥水溅了一脸,斗笠也掉落一旁,身上的衣服被泥水湿透了。   情不自禁爆了句粗,她却顾不上骂了,赶紧爬起来,去拉住那奔跑的驴。   到了集上,雨停了。   宋乔安在旁边的积水潭里洗了脚,把鞋穿上。也顾不得身上的衣服干没干,套上外衣,便打开笼屉开始吆喝……   等馒头卖完,身上的衣服也干了,抬头望去,一道彩虹横亘在湛蓝的天空。   她微微一笑,将今天的收入装进钱袋,系在腰间。   原来,没有慕瑾夜,这日子依然美好!   雨后阳光明媚,宋乔安回来的路上心情大好。可刚到家门,便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乔氏慌了神,赶紧下山找宋老大,宋老大赶着车去请来了李郎中。   李郎中把了脉,“风寒发热,急火攻心!关键还是劳累过度导致血气不足引起晕厥!”而后叹了口气,“要好好调养才是!好在身体底子好,换做旁人,恐怕一病不起!”   乔氏诺诺应着,泪眼模糊。这些日子宋乔安的确挣了些钱,可那都是血汗钱。她知道她每天早上起来,手臂都是酸麻的。如今,一个人出摊,一个人收摊,再加上慕瑾夜逃婚的事,多多少少对她有些打击。身累加心伤,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宋乔安病的迷迷糊糊,她梦到了外公,梦到了香菜,梦到了那片五颜六色的农场。   她还梦到了慕瑾夜,他穿着红色喜袍,张开双臂拥抱她,抱得她喘不过去。她奋力挣扎,却动不了……   猛然惊醒过来,原来在她潜意识里,慕瑾夜对她伤害这么深,以至于梦到他都是个噩梦。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药味,即便生病后她嗅觉不太灵敏,却依然闻得到。   窗户透进来强光,可见外面日头毒辣。   宋乔安觉得四肢无力,扶着墙走出房门。   乔氏正在煎药,见她出来,忙上前扶住,“安儿,你醒了?快回去躺着,一会把药喝了!”   宋乔安只觉得头晕眼花,“娘,什么时辰了,我该去和面了!”   “还和啥面啊!”乔氏将宋乔安扶回屋内,“你都睡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娘熬了粥,先喝点粥再喝药!”   一天一夜?宋乔安叹口气,又少了一天的进项。   如今她只觉得挣钱是最开心的事,将自己辛苦做出来的食物换成钱,哪怕不多,她也觉得很有成就感!   心理学家研究表明:数钱能使人心情愉悦,还能镇痛!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宋乔安觉得只要自己兜里有银子,所有的事都不是事!   可她这一病,又花去不少钱,想想都心痛,只希望自己快快好起来。   今日,宋明凤回门,宋家院子里很是热闹。   虽然村里人都认识张桓卿,但还是有很多人来看宋家这个新姑爷。   小孩子们趴在门边,等着新人赏些零嘴。   宋婆子身子不好,下不得床,刘氏也没去喊她。   宋老三好歹是岳丈,也难得的出了书房,除了胡子拉碴,倒还收拾的干净。   刘氏赶紧将张家带来的大包小包回门礼捡回屋里,将看热闹的人都哄走。   宋老三和张桓卿在正厅闲聊,自然半句不离之乎者也,相互客套,全是文人的酸腐味。   宋明凤听不明白,便去帮刘氏准备饭菜。   “怎么样?那张三郎对你如何?”刘氏一边择菜一边问道。   宋明凤脸颊染上一片微红,“不就……不就那样嘛!”   刘氏暗笑,“我说过,那张三郎血气方刚的,又不是和尚!这尝了甜头的,就再难戒掉了!你也争气些,早点生了儿子,往后,你在那家的地位就稳了!”   随后凑近宋明凤耳旁如此这般教授一遍。   宋明凤越发臊的慌,“娘!这青天白日的,你说啥呢?”   “这时候还害什么臊?你就听娘的,这么做,保管生儿子!”   宋明凤红着脸嗔怪一句,却暗暗将刘氏的话记在心里。   正厅里翁婿俩客套完后,此时干坐着,似乎再找不到话讲。   张桓卿起身行礼,“这屋子有些闷热,小婿去外面走走!”   宋老三自觉没趣,也回了自己的书房。   天气暑热,外面的蝉叫声让人更觉烦燥! 第四十四章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几个小孩围着张桓卿要些小食零嘴,被他驱散开了。   两个妇人洗衣回来,一路聊着八卦。   “唉!听说宋大郎家那丫头的傻子丈夫跑了!”   “不会吧!人前儿才办了喜事,咋会跑了?”   “办什么喜事啊!那傻子成亲前一晚就跑了!”   “真的?你怎么知道?”   “是真的!初五那天,我看她还在地里锄草呢!你说,谁大喜日子还干活的!而且,这两日都是都只见她一个人去集上,根本不见那个傻子!我还问过张老大那口子,支支吾吾地啥也没说!这不就奇怪吗?”   “唉……要真是这样,还真是造孽!别说同处一室,又订过亲,这哪户人家还肯要?”   “谁说不是,这丫头平日看着挺精明,竟犯起傻来了!那傻子准是骗了她身子,又不愿娶她,溜了!”   “啧啧啧……这人看着傻里傻气,老实憨厚的,没想到心眼这么坏!”   “哼!能怪谁?还不是那丫头自己不珍重,这宋家把她赶出来倒是做对了!这种玷污门风的人,谁摊上谁倒霉……”   ……   两个妇人走远了,张桓卿愣愣站在原地,此刻,他只想把那个傻子碎尸万段,同时还愤怒于宋乔安这样的不知廉耻!   他愤然转身,想回宋家,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他要找宋乔安问清楚!   一路上躲避着村人,张桓卿来到了小茅屋。   这是他第一次来!此刻,正来回踱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乔氏刚把粥端进屋里,出来便看到了张桓卿。   思虑片刻,一面走上前一面问道:“是三郎吗?”   张桓卿一惊,尴尬道:“婶儿,我……我找安娘!”   乔氏淡淡笑了笑,“安儿在休息,恐怕不太方便!”   “安娘怎么了?”   “受了风寒,没有大碍!”   “这样热的天,为何会受风寒?”   乔氏微微笑着,没有回答。   张桓卿沉默片刻,开口问道:“那个人呢?”   “那个人?”乔氏一下明白他说的是谁,“阿夜……他家中有急事,回家去了!”   “他与安娘成了亲,就该带安娘一同回去,为何偏偏将她撇下?婶儿,你就别瞒我了,那个流氓是不是跑了?”   乔氏有些难堪,又怕宋乔安听到不好受,忙下逐客令:“三郎,这事就别提了!我这还有活没做完,就不送你了!”   说罢,回了屋子。   “婶儿!”张桓卿喊了两声,乔氏直接把门关上。   张桓卿一急,朝着屋子大喊:“宋乔安,你出来,我有话问你!宋乔安……”   “他来做什么?”宋乔安喝了一口粥,问进来的乔氏。   “唉……这张三郎也是头犟驴!”乔氏提醒道:“他如今是宋家的姑爷,你还是少来往的好!”   宋乔安不屑道:“管他是谁,关我屁事!只是吵得我心烦。娘,你拿扫帚将他赶走!”   “这哪使得?”乔氏叹口气,“我出去再给他好好说说,让他回去罢!”   ……   “婶儿,你就让我见乔安一面,我就问她一句话?”   张桓卿不依不饶。   乔氏有些恼,“三郎,你是读书人,怎也这般纠缠不休,安儿已经够命苦了,你就别来找她了,你一个有妇之夫,让人看见,白白给安儿招来麻烦!快走吧!”   “婶儿,我就问她一句话,问完我再也不来打扰她!”   “你想问什么?”宋乔安打开门,缓缓走出来,脸色苍白,步伐有些虚浮。但那双眼睛却透着凌厉。   张桓卿首先看到的是她脸上的疤!不同以往的是,这条疤淡了许多,并不像那日看到的那般狰狞。   “你想问什么?问吧!”   乔氏看了一眼两人,默默回了屋。   张桓卿收回目光,“你脸上的疤……似乎渐好了!”   宋乔安摸了摸,忘记戴面纱了。不耐烦道:“你有事就说,没事我进去了!”   “等等!”张桓卿叫住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走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和他……有没有……”   宋乔安气血上涌,很想给他一巴掌,这人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好好做宋家的女婿,别闲得没事干,瞎操心别人的事!”   说罢,宋乔安懒得与他费口舌,转身想回屋里去。   张桓卿一把拉住她,“你说清楚,不说清楚我不让你走!”   “神经病!”若不是病的实在有些虚弱,宋乔安此刻真的很想给他一拳,“放手!”   张桓卿不说话,只抓的更紧了!眼中愤怒多余悲伤,他只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似乎被人偷去了,他此刻只想知道他的东西是否还干净,未被他人染指?   “呦!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宋明凤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她身上穿着红色暗花的新衣,头发盘成妇人模样,戴着绢花和鎏金簪子,脸上抹了粉,妆容浓厚。   张桓卿一见,眼里有些厌恶,却还是缓缓放开了宋乔安。   宋乔安蔑视两人一眼,兀自转身。   “等等!”宋明凤叫住她,慢慢走过来,“怎么?戏还没演完,就想走啊?”   “你来做什么?”张桓卿闷声不悦。   “我来做什么?”宋明凤冷笑一声,“张三郎,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和这个贱人幽会,难道我该视而不见?”   宋乔安本就烦躁,怒道:“宋明凤,你嘴巴放干净点!”   “哼,我清清白白可比你干净!投怀送抱又怎样?结果赔了身子,连傻子都不要你!还在这勾引三郎,想学你那不要脸的娘,往后有了野种,好找个便宜老爹,呸,想都别想!”   “啪!”宋乔安抬头狠狠给了宋明凤一巴掌,“你这嘴实在让我恶心!你们滚吧!”   宋明凤捂着脸懵了片刻,看到宋乔安走回屋,反应过来,疯了一样冲上去,张桓卿拉都拉不住。   “贱人,还想跑?我和你拼了!”   宋乔安瞥见旁边的石磨上放着两把菜刀,抓起一把转身甩出去,薄而韧的刀刃不偏不倚扎在宋明凤两脚之间的地上。   “你的脚太脏,我的家不欢迎你!”   宋明凤猛的停下脚步,可愤怒让她已经丧失理智,抓起地上的菜刀向宋乔安砍来,“我要你死!”   一见这阵势,张桓卿吓得脸色苍白,愣愣站着不敢动。   宋乔安拿起另一把菜刀,飞出去,正好打掉了她手里的刀。   “啊!”宋明凤惨叫一声,手被刀刃划伤,鲜血直流。   “好痛!”宋明凤捂着伤口,回头看着愣住的张桓卿,悲戚喊道:“三郎,救我!这个贱人要杀我!”   张桓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扶住宋明凤,看着宋乔安的眼神有些惧怕。   “从今以后,你俩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宋乔安冷冷看了一眼两人,“就不是流点血这么简单了!”   说完,回了屋关了门。   “贱人,贱人!”宋明凤低低骂着。   张桓卿将她拉走,“走吧!去找李郎中!”   …… 第四十五章 妖人作妖   从李郎中的医庐出来,宋明凤还在咒骂。   张桓卿不耐道:“行了!不过就是点皮外伤!”   宋明凤怒气未平,“那个贱人拿刀要杀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她一个残花败柳就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   “别说了!”   “我就要说!”宋明凤越想越气,咬牙切齿骂道:“贱人,贱人!哼……反正我一定不会放过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好了!”张桓卿大喝一声,停下来,转身冷冷盯着她。   宋明凤骂声渐渐低下去。   张桓卿顿了顿,依旧黑着脸,“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和她见面,也不会再去找她!但你也不准去!如果让我知道你再去找她麻烦,那你就别想在张家呆了!还有,我张家向来以礼待人,你既做了我张桓卿的夫人,所言所行皆要谨慎,别学你娘那般的村野泼妇!”   宋明凤虽咽不下这口气,可一听张桓卿如今这样说了,相当于向她服了软。今日宋乔安的凶狠恶毒想必让他看清了真面目。   男人,终究还是喜欢温柔如水的。   她低下头,细细思量着张桓卿的话,觉得句句在理。她可是未来的状元夫人,身份本就比别人高贵,自然不能只有她娘那般乡野村妇的见识,像张桓卿这样的读书人,最讨厌的应该就是那种凶悍的泼妇。   如今宋乔安便是这样遭了厌弃,她可不能像她一样。   今日这伤,倒是痛的值得!   既想通了,方才那些怒气此刻也尽消了,撅着嘴,拉着张桓卿的衣袖,撒着娇,“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   张桓卿脸色终是缓和了下来,“你若安分守己,我会好好待你!今日的事,便就此作罢!往后,你便好好张家儿媳妇,和我娘多学着些!”   “嗯嗯!”宋明凤点着头,只要张桓卿真心对她,她什么都愿意。   回到宋家,刘氏询问起她手受伤的原因,宋明凤找了个借口没有说实话。她知道以刘氏的性子,定要闹的天翻地覆,张桓卿肯定不待见!   此时,她竟对自己那个五大三粗,粗俗鄙陋的娘有些厌恶,觉得根本不配自己的身份!   ……   畅意园。   “王爷,卓公公到了!”秦风进门禀报,“是否要出府迎接?”   慕瑾夜抿了口茶,淡淡道:“不必!”   此刻,畅意园外,身着飞鱼服,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分列两行。紧接着十几个宦官手持佛尘,低着头,踩着碎步缓缓走来,身后是一乘由十六个太监抬着的轿撵,轿身是鎏金的祥云纹饰,轻纱飘扬,旁边跟着十几个宫女。整个依仗声势浩荡,堪比帝王出巡。   大门外,慕瑾昀和慕瑾宇以及带来的一干仆人都等候着,秦风和陈大宝,老管家也都阖首恭迎。   轿撵停下,一宦官上前拉开纱帘,抬着手臂俯身恭请轿中之人。   只见一双有些惨白的手伸出,紧接着出来一个身穿金边蟒纹袍的年轻男子,粉面腮红,唇抹釉脂。一双狭长凤目带着猩红的妖气。若说他年轻,却已是满头银丝,连鬓角眉毛也都斑白,乍看又如耄耋之年的老人。   畅意园外,除了有爵位的慕瑾昀和慕瑾宇拱手作揖外,其他一干人等皆跪地叩拜:“参见‘九千岁’!”   皇帝尚且万岁,一个宦官便敢称“九千岁”,一人之下,可见是何等手握重权。   东厂和锦衣卫都只听命与皇帝,卓进忠竟能动用锦衣卫,当真是权势熏天。   此刻,那双猩红的眸子往人群扫视一眼,尖声问道:“为何不见宁王慕瑾夜?难不成……他对本督有何不满?”   秦风忙解释道:“王爷岂敢对厂督不满,只是……王爷天性散漫,好玩耍嬉戏。久居这锦州,与京城少有接触,便是上次四爷五爷前来,王爷也是好些天才熟识!”   卓进忠将信将疑,“哦?本督倒记得,当年贵妃薨逝后,宁王悲伤过度,有些疯傻之症。如今多年过去,难道竟无好转?可有请医诊治?”   秦风叹道:“当年宫里的太医便束手无策,这些年,也有不少名医上门诊治,皆无良药。”   “如此,带本督前去看看!”卓进忠脸上略上一丝笑意,“本督正带有名医!”   秦风脸色凝重,“是!”   畅意园的花园里,杨柳依依,荷塘莲花开的正艳。   慕瑾夜正在放纸鸢,那是一只展翅的鹰。颜色艳丽。月见则跟在一旁用手绢为他擦汗。   “爷,歇歇吧!吃些瓜果解解暑气!”   身后,几个丫鬟端着冰镇的西瓜葡萄,日头下,已是大汗淋漓。   “不!”慕瑾夜赌气道:“我就不相信,这纸鸢上不了天!”   月见手遮着眼睛看了看日头,“爷,纸鸢上天需要风,今日没风,改日再放吧!”   “不,没风我也要让它上天!”慕瑾夜执着地拉着线。   一只日光下白的瘆人的手突然拉住了线,卓进忠一边将纸鸢收回,一边意味深长道:“王爷,这纸鸢若无风的助力,是上不了天的。”   慕瑾夜有些恼怒,“你为何将我的纸鸢拉下来!”   卓进忠将纸鸢拿在手里打量,轻蔑一笑,扔在地上,用脚碾烂。   “你是谁?”慕瑾夜愤怒地推了他一把,对方却纹丝未动。   “你凭什么踩烂我的纸鸢!你还我!”此时,慕瑾夜就像一个被人抢了糖的孩子一般。   卓进忠拍了拍他的肩,似笑非笑道:“鹰击长空,不过几十里,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   突然凑近,看着慕瑾夜的眼睛,“王爷,你是想做鹰……还是鹏?”   慕瑾夜衣袖中的手攥成拳,眸光却显得呆滞,依旧怒气冲冲,“我只要我的纸鸢,你赔我纸鸢!”   卓进忠久久盯着他的眼睛,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笑起来,“杂家赔你便是!”   秦风上前来,“天气暑热,厂督路途劳顿,还请进阁内休息!”   “好!”卓进忠拖着长长的尾音,“本督还想与九王爷好好叙叙旧!” 第四十六章 番邦之物   一行人进入清凉阁入座,慕瑾昀,慕瑾宇也作陪,慕瑾夜很不情愿也跟着进去。   陈大宝亲自为众人奉上最好的阳羡茶,用紫砂壶冲泡,汤清,味醇!   慕瑾昀也客套几句,如今卓进忠与太子似有不合,众人皆知他是太子的人,今遇上卓进忠,若能借此缓和下关系,自然是好。于是关切询问道:“听闻厂督日前在青州城外遇伏,可有大碍?”   “怎么?”卓进忠冷眼一瞥,让人凛凛生寒,“齐王是希望本督命丧青州?”   “不敢!不敢!”慕瑾昀吓得冷汗直冒,“厂督吉人天相,自然逢凶化吉!”   “吉人天相!呵!”卓进忠将茶一饮而尽,把玩手里的杯子,“想要本督死的人,何止千万,不差你一个!可偏偏本督就是死不了,那些个跳梁小丑,于本督而言,不过捏死只蚂蚁一般!”说罢,“啪”的一声,茶杯捏的粉碎。   慕瑾昀和慕瑾宇吓得身子一颤,不敢说话。   慕瑾夜脸上依旧挂着笑,倒是月见吓得不轻,给他剥葡萄的手颤抖的厉害。   秦风立即吩咐下人换个新的杯子来,又吩咐上瓜果。   几个宫女端上冰镇过的瓜果,用精美剔透的琉璃盘盛着,还冒着冷气,让人一看便口齿生津。   瓜果的清香稍稍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卓进忠笑道:“看来,宁王爷在这锦州养尊处优,堪比神仙般!”   “厂督有所不知!”慕瑾昀又忍不住插话,“这锦州城有名的百味轩酒楼,幕后的掌柜便是九弟!”   “哦?”卓进忠略显惊讶,看向和月见嬉闹的慕瑾夜,“没想到宁王爷还会经商!”   “回厂督!”秦风作揖道:“百味轩确是王爷的产业,但掌柜的是园里的老管家,兼之有几位锦州的名厨坐镇,每日倒有些进项!”   当初皇帝让慕瑾夜来锦州养病,实则与放逐无异,既无封地,也无王府。空留个亲王的爵位,领着每月施舍的俸禄,还要被户部的官员克扣。若没有其他产业,恐怕过的比平民还不如。   “原来如此,本督还奇怪,宁王痴傻,竟有那陶朱公的本事!”卓进忠看着面前的瓜果,“不过,这些玩意儿本督吃腻了,前些日子番邦进贡了一种稀罕水果,色红如樱桃,名为‘红番果’,本督有幸得陛下赏赐了几盆,特带了来与诸位品尝,来人!”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便端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青花瓷花盆进来,隐约可见有绿色的叶子露出来。   小太监将花盆放在大厅中央的木几上。众人都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从未见过的番果是何模样。   小太监揭开红布,只见那翠绿的叶丛间,挂着一颗颗形似秃笔头的狭长果实,有的已经红的馋人,有的还是绿的,想必还未成熟,还有白色的花点缀其间,看着分外喜人。   果然是稀罕之物。   慕瑾宇咽了咽口水,“敢问厂督,此物味道如何?”   卓进忠笑道:“这可是陛下亲赐,本督自是不敢独享。是何滋味,本督也无从得知,亦无人尝过,连是否能食,有毒与否……也未可知!”   此言无疑让之前对这个“红番果”垂涎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慕瑾宇吓了一跳,当下不敢答话,生怕卓进忠拿他“试毒”。   “宁王爷!”卓进忠看向慕瑾夜,阴险笑着,“你看这果实长的煞是可人,想必鲜美可口,难道你就不想尝尝?”   “厂督!”秦风站出来,单膝跪地,“王爷体弱,这番邦之物恐不能消化,便让秦风一试!”   “大胆!”卓进忠身旁的一个太监尖声喝道:“此物乃陛下所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分食?”   秦风并未起身,依旧哀求着:“厂督,便让属下替王爷先尝吧!”   此时阁内鸦雀无声,慕瑾昀慕瑾宇都等着看好戏。   卓进忠只手遮天,许多朝廷重臣都曾栽在他手里。东厂乃皇帝耳目,卓进忠更是心腹,深得皇帝信赖。可以说,除了皇帝,不管是谁,只要他一句话,便可以让人下狱甚至满门!更不用说慕瑾夜这样并不受宠的藩王,随便罗织个罪名都能置之死地。所以才敢这样当明正大地让他“试毒”!   此时,清凉阁伺候的仆人包括慕瑾夜身旁的月见都跪下来,请求的先尝这番邦之物!   卓进忠并未理会,继续盯着慕瑾夜,“宁王爷?”   因着月见突然下跪,无人与他玩耍,慕瑾夜脸上有些不高兴,赌气般没有回答。   卓进忠拔高声音,尖而细,“宁王爷!”   慕瑾夜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你在叫我?”   卓进忠伸手招呼他,“来来来,杂家这里有好东西!”指着那“红番果”,像哄孩子一般,“这可比你面前的瓜果好吃多了,快来尝尝!你吃了杂家便赔你纸鸢,还让你旁边的小丫鬟陪你玩耍,如何?”   慕瑾夜呆愣片刻,脸色多云转晴,问道:   “我吃了,你就赔我纸鸢?”   “杂家从不骗人!”   “好!”慕瑾夜站起来。   “王爷,不可啊!”秦风惊呼。   慕瑾夜没有理他,慢慢走向那盆红彤彤的植物。   很多蘑菇,越是鲜艳,毒性越大。此刻,那果实诱人的色彩,就如蘑菇鲜艳的外表。   他看了一眼阴笑的卓进忠,知道这个阉人的目的。若他真傻,眼前就算是砒霜,他也会吃!他若不吃,就说明他根本不傻。   摘了一颗,手感略硬,不像一般水果有甜香,反而有股难闻的怪味。   “王爷,不可食啊!”秦风和陈大宝高声呼喊。   “放肆,敢说御赐之物不可食?”那小太监又是一番威吓,“谁若再胡言乱语,便是对陛下不敬,对厂督不敬,按罪论处!”   慕瑾夜回头向秦风递了眼色,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而后将那红色果实送至口中,一股刺激强烈的味道直冲鼻腔,嘴里却并无任何味道。似乎就咬到了一包的籽,汁水也不多,干瘪瘪的。 第四十七章 还有活口   几口吞下肚,慕瑾夜摇摇头,“不好吃!不好吃!你赔我纸鸢!”   “不好吃?”卓进忠略显疑惑,看向慕瑾昀和慕瑾宇,“不然,齐王爷,楚王爷也来尝尝!分甘同味才显手足情深啊!”   两人瞬间白了脸,但屈于卓进忠威势,不得不上前来,好在慕瑾夜吃了,此刻看起来倒并无异样。   两人哆哆嗦嗦地摘下一个,牙齿咬碎果实,没有清甜多汁,而是一种被火燎烤的烧灼感,直达鼻腔喉咙,甚至整个身体都如火烧般难受。   两人慌忙吐了出来,可烧灼感依旧强烈,连呼吸都犹如一股灼浪深达肺部,两人捂着嘴巴嗷嗷叫唤。   在场的人吓了一跳,却无人敢上前,两位王爷的仆人也不敢上前搀扶,只站着瑟瑟发抖。   这时,慕瑾夜胃中一阵灼烧。他无味觉,嘴里自然感觉不到,可胃里此时却异常难受!像吃了一坨红碳下肚,手在胸前抓挠,想呕呕不出。   “王爷!”秦风见慕瑾夜如此难受,认定那“红番果”定是剧毒之物,忙喊道:“快……快传郎中!”   陈大宝吓得连滚带爬跑出去,却被门口的锦衣卫拦住。   秦风暗暗攥紧拳头,平复情绪后抱拳,“求厂督允准郎中前来,三位王爷乃是食用这御赐之物身中剧毒,若传出去,岂不有损陛下英名!”   卓进忠扫视一眼,抬手示意。锦衣卫放了行,陈大宝赶紧去找来城中最好的郎中。   郎中到来时,慕瑾夜感觉似乎好些了,可能是中途喝了些水的缘故。但慕瑾昀和慕瑾宇还在痛苦呻吟。   郎中把了脉,三人皆无中毒。至于为何会有这般烧心之感他也说不清楚,只模糊解释说或许是这番邦之物不合中原人的脾胃。而且此物和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同是辣口烧心,食之可令身子变暖。只是这辛辣之气,较之更甚,需小心食用。   “还吃个屁,这东西哪里是吃的?”慕瑾昀嘴唇有些红肿,破口大骂。立刻意识到不妥,闭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卓进忠。   卓进忠此刻好似看了一出好戏一般,慢悠悠起身,轻描淡写道:“此物既然不宜食用,但也是御赐之物,便用作观赏即可!幸而宁王先行尝过,不然此物被陛下误食,可非同小可啊!为表嘉奖,本督带来的几盆‘红番果’便赠予宁王。本督今日也乏了,自行回驿馆歇息,三位王爷自便!”   ……   看着浩浩荡荡地队伍已经走远了,陈大宝还在发愣。   秦风拍了拍他,“看什么?”   陈大宝一边起身一边感叹道:“同为无根之人,为何‘九千岁’能这般风光?”   秦风反问道:“那你知道为何他不住畅意园,要住驿馆吗?”   “为何?”   “因为仇家太多,他连在自己府中夜里都不能安寝,又何况是这畅意园!”   “这是何意啊?”   秦风已经走远了,陈大宝还没搞明白,“唉!你等等,你说的这个和人家飞黄腾达有什么关系?”   ……   “王爷,再喝些水吧!”秦风倒了杯水递给慕瑾夜。   “不必了!”慕瑾夜摆摆手,“好多了!”   秦风严肃道:“属下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为何卓公公会来锦州?难道只是为了送那几盆番邦来的果子?”   慕瑾夜轻笑,“送果子假,试探是真!父皇年迈,国事上已力不从心。如今太子笼络了朝中一部分大臣,开始与卓进忠分庭抗礼。若是太子继承皇位,那便是卓进忠及其党羽的末日!他自然知晓这一点!”   “所以……他想另外找个继承人?”秦风接过话,冷笑一声,“这两人狼狈为奸多年,如今终于反目成仇了!”   慕瑾夜微微笑道:“因利而合,利尽而散。一个鹬,一个蚌,谁又甘心被对方吞食!”   “那王爷便做那个渔翁!”   “哪有那么容易!扶植一个傻子做傀儡皇帝,这自然是最好的计划!可卓进忠这只老狐狸,狡猾得很,他是不会那么容易相信我的!我猜想,此次来锦州,他有更重要的事,并不是刻意为了试探我而来!”   秦风点点头,“会不会与青州的遇伏有什么关联!听闻东羽党近日在青州一带活跃……王爷,需不需要属下调查此事?”   “不必了!目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党同伐异,实则都是为了自身利益!咱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慕瑾夜神色担忧,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   两日后的一天夜里,卓进忠差人请慕瑾夜往馆驿一叙……   第二日,卓进忠便启程回京。慕瑾昀和慕瑾宇也各自回到自己封地。   锦州……终于又恢复了一片祥和。   慕瑾夜看着那远去的仪仗,愁容满面。   “爷?”陈大宝唤了声,“日头毒辣,当心中了暑气,咱回吧!”   “嗯!”   秦风察觉慕瑾夜有些异样,因人多嘴杂,并未细问。   待回到畅意园后,屏退了下人,才开口问道:“王爷可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慕瑾夜站起来,看着窗外被日头烤焦的芭蕉叶,冷冷说道:“东厂已经知晓当年护国将军府满门案中还有漏网之鱼!”   “这……”秦风也是吃了一惊,“当年唯一知晓此事的那个牢头已经死了,东厂是如何得知?”   “东厂行事向来诡谲,耳目遍及各地。知晓此事也是早晚的事!”   “那……东厂是否已经找到当年牢中被调包的那个妾室?”   慕瑾夜笃定道:“应该没有!你我也不过几月前知晓当年还有活口,若东厂找到了人,不会杀人灭口,定会押解回京。而此次看来他们是空手而归!”   秦风低头思索片刻,“那牢头临终前说那个妾室当时已有身孕,不然将军府的人也不会冒险送出大牢。若她还活着,那孩子应该已经十五岁了!只是不知是男是女!”   慕瑾夜沉声下令:“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比东厂抢先找到那个女人和孩子!”   “是!”   …… 第四十八章 生了儿子   锦州城外的官道上,威严的仪仗徐徐前行。   一个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小太监为卓进忠捶着腿。   “义父为何告诉宁王爷将军府还有活口,宁王爷与昔日将军府的交情……”   “本督自然知道!”卓进忠睁开眼,慵懒道:“正因为交情匪浅,本督才卖他这个人情。不管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有了这个把柄在手,不怕慕瑾夜不乖乖听话!”   小太监将一张湿润的面巾递过去,“青书愚钝,有一事不明!除了太子与您作对外,其他诸皇子大多都想依附义父您!可您为何偏偏选慕瑾夜?”   卓进忠一边擦手一边道:“青书啊……你跟了本督多年,还是如此不长进!想依附本督的皇子固然多,可个个狼子野心!表面恭顺,却在封地暗自招兵买马!他们想利用本督坐上龙位,回头再卸磨杀驴?妄想!”   小太监恍然大悟,“所以,像慕瑾夜这般一无所有的皇子,就算不是痴傻之人,也只能依靠义父,哪怕有朝一日做了皇帝,也逃不出义父手心!”   “本督要的不过是他皇子的身份而已!他若听话,本督自会保他坐上皇位,还保他坐的长久!若是不听话……呵呵呵……”   卓进忠阴笑起来,笑声好似喉咙堵着一坨痰,让人听着有些毛骨悚然。突然伸手捏住小太监的下巴,尖长的指甲嵌进肉里。   “本督便让他生不如死!”   小太监吓得面色苍白,一动不敢动,等卓进忠松了手,才匍匐在地,声音颤抖道:“义父英明!”   ……   宋乔安病刚好,便又开始去集上摆摊。她似乎与馒头还有那些来买馒头的人有了感情。哪怕她还会做很多或平常或高端的菜肴和吃食。   民以食为天,馒头这样既能填饱肚子又经济实惠的食物,就像今天的白米饭。山珍海味每天吃也会吃腻,而米饭缺一顿都不行!这便是主食的地位。   而在古代,稻谷产量低,大多集中在江浙一带的“鱼米之乡”盛产,经由大运河运往中原和北方。所以白米饭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尤其是平民百姓。   升平镇这个地方坡地多,耕田少。面食即为主食。这也是宋乔安选择卖馒头的原因。   没有慕瑾夜帮忙,宋乔安比平日更累,虽然戴着草帽,但七月的烈阳依旧晒得她满头大汗,几次险些中暑。   不过,忙起来,她倒是渐渐忘了他,忘了曾经身边出现过一个傻子。   原来太依赖一个人,等这个人不见后,她才知道她比想象中的坚强。   她的这种坚强也让她能面对村里四散的流言蜚语而做到不闻不问,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心情。   那些冷嘲热讽也好,恶意中伤也罢。最坏的也不过她这辈子再也嫁不出去。   索性她便不嫁好了!别的女子被男方退婚可能就要死要活的,她这成亲当日,便被男人抛弃的却每天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啥干啥!流言能杀死人,古时候,有多少女人是被流言蜚语逼死,就如现代的那些网络喷子,能把人活活逼疯!   流言,你越是在乎,它越是伤你更深,你不在乎,它反而知难而退!   宋乔安的无动于衷,让那些长舌妇们有一种挫败感,就像一拳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毫无在乎,自己却手酸的厉害。   所以,关于宋乔安的流言没多久便偃旗息鼓,对于她们而言,谁家媳妇偷人;谁家断子绝孙,连生了几个都是女儿;甚至谁家娶的新媳妇是美是丑都比宋乔安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嚼头。   最近,有一件喜事让她们茶余饭后时常谈论,那便是刘氏生了个儿子,宋家终于有后了!   刘氏生儿子,理应和村里人没啥关系,但个个却喜气洋洋,那些妇人们都上门去看,争相夸赞孩子长的好,以后定能做个大官!   宋家祖上几代单传。到宋婆子,虽然有三个儿子,但如今看来,就老三这一房继了香火。而宋家在村里算大户,这个独苗的满月宴,还不大肆操办?   村里的人,送礼给两个小钱,便能拉着一大家人去吃个几天。上次张家的喜宴,便亏了一大笔!可张家不在乎,换成别人,谁承受的起!   宋家与张家联了姻,为了面子,这满月宴也得办的不比张家差!   所以,村子里的人又可以大饱口福了!   刘氏生了儿子,宋家后继有人!宋婆子的病似乎也好了大半,挣扎着下床来,想抱一抱孙子,谁知到手还没捂热呢,刘氏就一把夺过去了,当着众多妇人的面不悦道:“娘,您病还没好,就别碰孩子了!”   宋婆子心里不痛快,呛道:“我老婆子的孙子,我还不能抱了?这孩子姓宋,可不姓刘!”   刘氏斜了一眼,心里憋着火,因有人在场不便发作。还是宋老三听到动静,出来将宋婆子劝回了屋。   宋婆子还为孩子取了名儿,叫狗蛋!说这样好养活!   刘氏听说后,死活不同意。从来就没有一个当官的老爷名字叫狗蛋的,只有那地里刨食的才叫狗蛋!   最后花了点钱请算命先生取了个名字,宋青云!意为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   天气凉起来,苍狼山上落叶纷纷!宋乔安又去了趟神龙谷,将那些成熟了的药材种子采集回来晒干后放在布袋里,悬挂起来防潮。   地里的南瓜成熟了,又大又圆。长条的冬瓜沉甸甸地差点把瓜架子压断。   南瓜和冬瓜耐贮藏,宋乔安又用干燥的草木灰垫在下面,这样即便在冬日里也能有新鲜蔬菜吃。   南瓜子加粗盐炒熟,也是美味小吃。   秋天山中野果成熟,浑身长刺却酸甜可口富含维生素C的刺梨,将刺剔净,分成两半,去除白籽,盐水浸泡后在簸箕里晒成果干。   而金樱子味甜,最适合酿酒和熬糖。琥珀色的果糖粘稠如蜂蜜,还带着果香,泡水喝做调料都可。   装满果肉的坛子盖上盖子,再糊上厚厚的黄泥,放在墙角,里面的微生物会随着时间分化,发酵,只需几个月便可以成就一坛果酒!   瓜地里的豆子因着宋乔安勤锄草施肥,个个颗粒饱满。在豆荚开始黄的时候就要收割,不然时间长了,豆荚裂开,豆子便全都掉地里了。宋乔安和乔氏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全部收获完。   将豆杆捆成小把晾在竹竿上,晒个几天,豆荚变干,用手一搓或脚踩,圆润的豆子便出来了。脱壳的豆子还需摊在簸箕晾几日。豆杆则晒干后直接作为柴禾。   秋日的阳光虽比不得夏日猛烈,可晒干那些作物绰绰有余。   宋乔安喜欢秋天,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第四十九章 恶人遇恶人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地里的活计变少,这时候是乡下人难得的农闲时间。宋乔安决定除了卖馒头还卖豆浆,热乎乎的豆浆下肚,不仅营养丰富,还能驱散冬日的严寒。   可天气越冷,馒头和豆浆的保温就显得尤为重要。   宋乔安编了两个大竹筐,虽然丑了些,但还算结实耐用,关键省了买筐子的钱。   先在筐子里铺上稻草,然后铺上厚厚的棉絮,将蒸笼和盛豆浆的桶放进去,最后再盖上棉絮。这样,便是起到一定的保温效果,往往到了集上,打开盖子依然热气腾腾!   宋乔安做的豆浆香醇浓郁,只卖一文钱一碗!薄利多销,她想趁变冷之前尽快卖完,早卖完早回家,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做。   下午用水泡上豆子,然后便是和面。冬天面醒的时间长一些,宋乔安临睡前要将馒头做好放进屉里,睡上两个时辰,起来磨豆子煮豆浆,蒸馒头。   因为卖了豆浆,活计繁重,乔氏也会起来帮忙。   天蒙蒙亮时,宋乔安便要赶着驴车上集,道路两旁的干草上结着薄薄的冰晶,空气干燥寒冷。棉裤不太保暖,宋乔安经常到了集上,脚都是僵的。   虽然辛苦,但卖了豆浆后,的确多了些进项。往常只买馒头的人看着热腾腾的豆浆也会再花一文钱买一碗。   转眼到了年关,寒冬腊月,天气愈发寒冷。宋婆子自打入了冬便又病倒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村里人说是因为宋婆子将乔氏赶出了门,宋老大泉下有知不乐意,阴魂责怪起来,宋老二和宋婆子遭了报应。也有人说是刘氏苛待,不敬长辈,病了也不请郎中。   宋乔安在屋里听见外面鸡叫,忙出来查看。只见乔氏捉住了一只母鸡,正用稻草编绳将鸡捆起来。   “娘!你抓鸡做什么?咱们眼下日子过得去,没必要卖鸡啊!”   乔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低声道:“听说你奶……不,大郎的娘病的有些重,我寻思着给她捉只鸡去!刘氏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定不会善待她……”   宋乔安听不下去了,冷声道:“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娘,你好糊涂!她当初那么绝情,想把我卖去青楼,还把你赶出来,如今,就是死了,我也不会去看一眼!”   “她虽然可恶,但是……毕竟是大郎的娘!”乔氏站起来,拉着宋乔安的手,“安儿,让娘去吧!这样娘心里也好受些!”   宋乔安叹口气,她知道拦不住乔氏,毕竟宋老大生前待她不薄。无可奈何道:“就算你做的再多,她也不会领情!”   乔氏欣喜:“安儿,你是答应了?”   宋乔安点点头,“我陪你去吧!”刘氏就是泼妇,她担心乔氏会吃亏。   刘氏端着一碗稀粥,一碟咸菜进到宋婆子屋里。因屋里有一个夜壶,所以弥漫着一股屎尿味。   刘氏捂着鼻子将饭菜放在床边,喊了声:“娘,吃饭了!”   “老三媳妇!”宋婆子虚弱地睁开眼,叫住刘氏。   刘氏显然不耐烦,“娘,你还有啥事?云儿等着我喂奶呢!”   “老三媳妇!”宋婆子挣扎着坐起来,面容憔悴不堪,本来瘦削的脸如今更是脱了相,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用手理了理头发,宋婆子用一种近乎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我这全身不得劲,抓的药也不管用!要不,还是请郎中来瞧瞧吧!”   “请郎中?”乔氏一听不乐意,“娘,咱家如今什么情况您还不知道?一大家子人都指着我变钱出来!可怜你孙子连件过冬的衣服都没有。您想请郎中也可以?您拿钱出来,我就去请,生平镇最好的郎中都给你请来!”   宋婆子咬着牙忍气吞声,这个往常尖酸刻薄雷厉风行的女人如今不过是个病床上苟延残喘的老婆子罢了!她的确还有些积蓄,刘氏以前旁敲侧击地来要过多次,她没给!   那可是她的棺材本!   刘氏一见只要提到钱,这死老太婆就是这副表情,恼怒却又无可奈何,恨恨抛下一句“老不死的”,出了房门。   待她走远,宋婆子挣扎地伸手端过那碗粥,她又冷又饿,喝了粥兴许会暖些。   可粥……却早已凉了,还透着股馊味。   宋乔安站在宋家大门前,犹豫了很久,才上前敲门。   等了许久,里面才传来刘氏骂骂咧咧的声音:“敲什么敲,大冬天的不待在自个家,串什么门子?”   她只以为又是一些村里的婆娘借着串门唠家常到家里蹭火盆。   打开门,见是宋乔安母女,冷笑一声,双手操在腋下,“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丧门星!怎么?你那野男人不要你了,又跑到咱家做什么?得亏你不是宋家人,不然,宋家这脸可都丢尽了!你还好意思来晦气我们,滚!”   “刘文秀,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宋乔安语气平静冷漠,“不过,你若是想吵,我奉陪,打一架都行!只是,我怕你儿子才几个月就没了娘!”   “你敢……”刘氏还想骂几句,迎面撞上宋乔安凶狠的眼神,气焰降了一半。之前村里那些流言那样难听,也未伤到她分毫,大喜之日被抛弃还能若无其事去地里干活……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见两人剑拔弩张,乔氏抱着鸡上前来,“三郎媳妇,你别误会,我今天来只是想看看娘,哦……看看宋大娘!”   刘氏冷瞥一眼,“当日你们走的时候,娘就说过,不想再见到你们,如今她病了,怎么?你们来是想早点将她气死?”   “不……不是!”乔氏想解释却又住了嘴,把鸡递上去,“家里养了些鸡,如今天冷,老人家喝些鸡汤能暖身子!算是替大郎尽一份孝心,就麻烦你了!”   刘氏看着那鸡毛色鲜亮,个头也大。脸色稍缓,“算你还有点良心!”一把夺过乔氏手里的鸡,回头关了门。   宋乔安冷哼一声,“恐怕我这鸡,要进了狗的肚腹!”   乔氏叹口气,“希望刘文秀还有点良心!走吧,天冷,咱回了!” 第五十章 火芽银丝   宋婆子虽然病着,但耳朵还算好使,她听得院中在杀鸡,猫儿狗儿一声声叫唤着。   不多久,便飘来鸡汤的味,她咽了咽口水,想着今晚有鸡吃了。   可她咽干了口水,天都黑尽了,还没有人给她送鸡汤来。   刘氏将鸡汤连同肉盛了一大碗给宋老三端进书房。   “今儿什么日子,怎么杀鸡了?”宋老三看着肉流口水,脸色却是不悦。   “还不是为了你们娘俩!”刘氏满脸的委屈,“我坐月子都还没吃过鸡,今儿就紧着你们了!听说老人喝些鸡汤能御寒。你呢也是几月都没见过荤腥,这读书劳心劳力,不补补怎么行?唉……只能忍痛把那只刚下蛋的鸡杀了,专给娘和你补身子!”   宋老三一阵感动,想到如今刘氏不仅要带孩子,还操持着这个家,着实辛苦,便提议道:“要不,让郎中来看看娘到底是啥病?对症下药,兴许能好的快些,这样也能帮衬帮衬你!”   “请什么郎中!”刘氏白他一眼,解释道:“我看你是糊涂了!娘这根本不是病!这老人嘛,冬日总是畏寒,起不来床是常有的事!等开春天暖了,自然就好了!况且咱娘操劳了一辈子,就不能让她好好歇一歇?让咱们伺候?你这做亲儿子的还指望着咱娘这大冬天的干活不成?与其请郎中被讹去银子,还不如让娘多吃些好的,这鸡汤总比苦药好喝吧!”   “是!却是如此!”宋老三点点头,“还是娘子想的周到!只是要苦了你了!这鸡你也别尽给我和娘吃了,你还喂着奶,更要多吃些,你吃好了,咱儿子才能长得好。对了,也给二哥盛一碗去!”   “这还用你说!”刘氏笑着出去了!   宋老三喝着鸡汤,觉得太香了!以前,他总是嫌弃刘氏面相长的不好看,性子又急,嘴也毒。如今不曾想她竟有如此胸襟。   关键,还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   娶妻当娶贤,古人说的不错。   宋婆子左等又等,终于盼到房门被打开,刘氏端着碗进来。   见那碗斗大,想必里面的肉也多。宋婆子心想那刘氏定然舍不得,应该是宋老三吩咐的,终究还是自己亲儿子!   “娘,今日杀了鸡,给您送些来!”   宋婆子“嗯”了声,一脸平静。   刘氏瞥了一眼,将碗放下便出去了。   刘氏刚走,宋婆子便迫不及待地直接用手去抓,入了口啃了半天也没见着肉,这才发现,刘氏端来的,就是一碗吃剩的鸡骨头!   翌日一早,刘氏在自家门前倒鸡毛和鸡骨头。   几个过路的妇人看见,羡慕的紧,“瞧瞧,还得是大户人家,这还没过年,就开始杀鸡了!”   “是啊!这宋老大不在了,竟是三郎媳妇撑起了家,瞧这日子过的多红火!”   刘氏心里乐开花,嘴上却道:“婶子们就别笑话我一个妇道人家了!杀这鸡我也心疼啊!可谁让咱娘病了要补身子呢!”   “难为你有这心!”一妇人问道:“这宋大娘的身子骨可好些了?”   “嗨,好多了!”刘氏端着碗笑道:“看看,昨儿还吃了一大碗鸡肉,家里人人有份,我呀!愣是没喝到一口汤!”   “哎呦,那这可不行,你喂孩子呢,可别亏待自己!”   “唉……”刘氏叹口气,“怪只怪这鸡长的太廋了!”   妇人们被刘氏这句话逗笑,没想到她竟有这境界,纷纷称赞她孝顺。   最后,妇人们瓜分了那地上的鸡毛和鸡骨头,说拿回去给狗解解馋。一路赞着刘氏,一路兴高采烈回了家。   “呸!”刘氏不屑啐了一口,“一群要饭的叫花子?”   转身回了屋……   快过年了,宋乔安花钱请人修缮了茅屋,这样下雨天便不会漏雨了。虽然她很想盖间新房,但是手头并不宽裕,她挣的钱有更重要的用途。乔氏也觉得这茅屋住着挺好,可能是因为此前宋老大住过的原因。   大年夜,乔氏和宋乔安是和张老大一家一块过的。宋乔安给张老大一家人都买了礼物,还准备了压岁包给孩子们。   大家围在一起包饺子,又一同守岁。张老大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爆竹,张婆婆熬不住,独自去睡了!   乔氏和张老大媳妇围着炉子磕着瓜子话家常。庄户人家辛苦了一年,恐怕也只有过年才能放下所有的活安安心心休息一下。   宋乔安走出院子,此时,家家户户都是欢笑声。以往天黑便静下来的村子,此刻却是万家灯火。   宋乔安有些怅然若失。   每次过年她都和外公一起过。外公会给她做很多客人们想吃都吃不到的拿手好菜!有些菜颇费功夫,光是准备工作就要花几个小时。   宋乔安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叫“火芽银丝”,相传慈禧老佛爷就吃过。选用白而细的绿豆芽,咸鲜的火腿肉撕成丝状,然后用特殊的工具将豆芽内掏成空管,最后将火腿丝塞进豆芽内,光做一盘,就需要几个小时。再入锅翻炒,青红椒配色,美味即成。   这时候,这道“火芽银丝”已经不单单是一份佳肴,而是一件艺术品了。   可如今,她再也吃不到外公做的饭菜了!   宋乔安叹口气,回了屋子……   转眼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苍狼山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繁忙的春耕开始了!   屋后那块地肥力已经差不多了,宋乔安将土翻了几遍,极为蓬松。再堆成垄,将药草的种子种下。到冬季来临时再搭上大棚。宋乔安计算过,不出意外,那时候,她应该有一笔不菲的存款了。   此外,她还要寻找直径较大,且树身长有苔藓的大树。好在苍狼山不缺古树,在茅屋后面的溪水边就有这么两根,直径大概都有20厘米。因为地处潮湿,树身上长满了绿油油的苔藓。   这树上便是种植石斛最好的地方,石斛繁殖主要靠扦插,一根几年的石斛,可以分成几段,每段的芽点都可以长出新的石斛。将石斛段一根根贴近树干,用稻草绳缠绕在树上,在缝隙里加上些碎木屑。往往一根大树可以种几圈石斛。往后可以只浇水不用施肥,石斛会自己生根抓紧树干,吸收大树的营养成长。 第五十一章 万年老二登场   种植草药不比种农作物,一年便有收益。即便下了肥,比野生的长得快,起码也要两三年才能有所收获。而这段时间里,不仅需要悉心照料这些草药,还得继续挣钱,等她开的起店了,这些草药才能真正派上作用。   收了豆子的瓜地依旧种上瓜。对于粮食作物,一来她们没有多余的田地也没有耕牛,二来就算有,两个女流之辈也做不下来。春耕各家各户都忙,总不能让张老大丢下自家的活计来帮忙。   所以,索性就不种粮食了,就算种了小麦,按照宋乔安每天这需求量,十亩都不够!还不如直接买,那米面店的老板因着她是长期主顾,已经给她很优惠的价钱了。   茅屋外面之前的无主荒地如今收了一茬蔬菜,已经很肥沃了,继续种蔬菜便可。除此之外,宋乔安还在院子里种了葡萄,搭了架子,又种了些花草。过个一两年,这院子肯定特别美!   地里的种子破土而出,葡萄苗顺着架子攀爬向上,石斛已经冒出新芽,长出根系牢牢抓紧树干……宋乔安脱下外衣,擦了擦汗,看着这一片的生机盎然,满意笑了。   天气变暖,宋乔安将豆浆改为豆腐脑。如同白玉一般的豆腐脑洒上少许葱花,酱菜粒,芝麻,香油,再淋上酱油……细嫩爽口,入口即化,老少皆宜。若是喜甜食,便淋上去年秋天熬的果糖,别有一番滋味。   升平镇外有一大片桃林,每到阳春三月,一片粉色的花海包围着青砖白墙的小镇,风一吹,满城落英,如诗如画。   每年这时候,都有许多游客前来游春踏青,整个小镇热闹非凡,客栈里人流进进出出,一房难求。茶楼酒肆,全是店小二的吆喝声。街道卖小食零碎的多不胜数,还有专抬肩舆的轿夫,赶车的马夫,都在此时揽活。   升平镇这地方山多,上山路窄且陡,马车上不去,肩舆是最便利的人力交通工具。那些贵妇人们坐着竹竿做成的简陋肩舆,两个赤膊的轿夫抬着,几根枝条撑起一片薄纱遮挡容颜,一面悠闲地摇着扇,一面欣赏山上的景色。身旁往往还跟着个小丫头。有时候,一大家人全体出游,需得十几个轿夫。当然,大多来的都是锦州城里或周边的富贵人家,平民百姓哪有这个闲钱享受。   不过,游人尽兴,商家小贩们也赚的盆满钵满,何乐而不为!   宋乔安特意将最近的馒头做成桃花形状应景。   红色与白色揉成的渐变色,做成花形,最后在花瓣中间点上黄色的果酱做花蕊,栩栩如生。   铺子里又加了两套桌椅,桌上摆着个粗糙的陶瓶,插上一枝红艳的桃花后,竟也出奇地和谐。   宋乔安的“桃花”馒头很受欢迎,她也因此加了量,桃花的花期只有几天,她也得趁着这几天多赚一些。   时至午时,笼屉里还有几个馒头没卖完,豆腐脑也还剩了一些。街道上人流稀少,而酒楼小食店此时却是生意火爆。那些游玩的有钱人自然不会像穷人一样,靠馒头充饥。   宋乔安摸了摸蒸笼,不是太热了。决定再等一会,如果还没卖完,就回家了。毕竟凉了更不好卖。   远处,花开正艳的老桃树下,一男子翩然而立。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执一柄折扇,落英缤纷下,超凡脱俗!   “公子,这家也没有客房了!”杜衡急急从一家客栈里出来,苦着脸对树下的男子小声道:“要不,咱不住那天字号房……”   “你是让本公子与那些一身臭味的凡夫俗子同住一室?”   男子转身,高而挺的鼻梁,薄而红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一双狭长的凤目添了些许妖媚。头束白色丝带,身着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身材挺秀高颀,飘逸出尘。   剑眉微蹙,俊美的脸此刻有些愠怒之色,拢起折扇在名叫杜衡的随从头上敲了下,“你这猪脑子,就不能花些钱,叫那些乡野匹夫让出来?”   杜衡委屈地摸了摸脑袋,为难道:“这……不太好吧!毕竟是咱来晚了!而且,这里不是锦州,穷山恶水出刁民,公子咱还是换一家吧!”   他没告诉自己的主子,方才他敲响一个房间的门,想花些钱请别人让出来,结果出来个光膀黝黑的壮汉,胸膛亮着一片骇人的花绣。恶狠狠问他做什么?   他哪还敢说实话,保不准对方是什么江洋大盗,劫财倒也罢了,若是起了杀心,那还了得。   只满怀歉意地说了句“走错房间了”,便一溜烟跑的飞快。   此刻还心有余悸。   白墨暗骂了句蠢东西,自顾往前走。   “好俊俏的小哥啊!”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妇人,抹着厚厚的脂粉,穿着廉价的纱衣,一来便拉住他的胳膊。   “小哥,来玩玩啊!”   升平镇不比大城市,虽然有需求,但没有正规的青楼妓院,也没有年轻漂亮的姑娘。大多都是些半老徐娘,接待一些穷苦的贩夫走卒和路过的流匪草寇,寻一间偏僻的破烂屋子,便能把生意做了。   白墨用丝帕捂着鼻,那妇人身上劣质脂粉味熏的他恶心。   “滚开!”一把将妇人甩开。   “哎呦喂!”妇人险些没站稳,正了正身子,也不恼,笑道:“小哥好大的气性!可是受了委屈,让姐姐来安慰安慰你可好?你长得这般好看,姐姐我不收你银子便是!”   白墨已经对这大白天当街拉客的阵势惊到了,如今看来,这妇人还缠上他了。   不耐烦喊着杜衡:“快些把她打发走!”   杜衡小跑上来,像赶苍蝇一样,“去去去!你这副模样就别出来吓人了!”   妇人一听,笑脸变冷脸,双手叉腰,“这就想打发老娘走,门都没有!”   说罢,猛一把抱住杜衡,大喊:“非礼啊!光天化日非礼良家妇女了!” 第五十二章 你身上很香   “谁非礼你了!”杜衡一边挣扎着,一边捂住了妇人的嘴,猛然发觉两坨软乎乎的东西压在自己胸膛,脸一红,奋力将妇人推开。   那妇人还想再喊,杜衡快速拿出一两银子。   妇人见了银子,两眼放光,便要过来夺。   杜衡将手举高,“给你可以,那你告诉我,这镇子上哪还有可以歇脚吃饭的地方?”   “有啊!”那妇人甩着帕子,搔首弄姿。   “在哪里?”   “便是姐姐我的闺房!”妇人捂着嘴嘻嘻笑起来。   “你……”杜衡白了一眼,转身便要走。   “哎!等等嘛!”妇人拉住他,“我说笑的,不过,咱们这是小地方,就只有两间客栈,我瞧着方才你们出来的是云来客栈,想必前面一家也去过了,除这两间,便再没有了!”   杜衡有些伤脑筋,回头看着自家主子。   白墨还在整理着方才被弄皱的衣服,上面残留的那股脂粉味让他很不舒服。   见杜衡无助地看着他,很是恼火,不耐烦地向他招了招手。   杜衡上前去,白墨低声同他耳语几句。   “公子妙计!”杜衡点点头,回头将那妇人引至一旁,如此这般说了,并告诉了方才他遇到的那个壮汉的房号,承诺事成后给她二两银子。   “好嘞!您就瞧好吧!”妇人满口答应,“还没有我红三娘勾不了的男人!这样,你们先去前面铺子歇歇脚,我这就去勾搭那死鬼!”   说罢,理理鬓发,一摇一摆朝那云来客栈去了。   杜衡朝前一看,果然有个竹竿支起的小摊。   “公子,前面有个小摊,咱先歇歇!”   此时正值午时,行了路,白墨亦有些疲累,遂点点头。   走近看,原是个馒头铺子,摊主像个小丫头,蒙着面纱。看起来倒还干净利落。桌椅板凳也擦拭的很干净,摆在桌子上的桃花,颇有几分古韵。   白墨等在外面,杜衡进来用丝帕擦桌凳。   来了客人,宋乔安正欲招呼,见杜衡这般,上前道:“公子,这桌椅我天天都擦着的,不脏!”   杜衡不理她,从包袱里拿出一方锦绣铺在桌上,取出一个软垫放在板凳上,这才去请外面的白墨。   宋乔安抬头,也不禁眼前一亮,倒不是白墨的颜值,而是那一身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金光的白衣,那衣料里定掺着金线。   近日外来游玩的富人她见的不少,可这人……完全是富的流油那种。   白墨自顾进来坐下,杜衡站在一旁。   两人都把宋乔安当成空气,好似这里只是一处提供歇脚的亭子。   虽然这样的有钱人不一定看的上宋乔安卖得东西,但她此刻极想把剩下的馒头卖出去。   于是上前轻声问道:“这位公子,想吃些什么?我这有……”   杜衡忙道:“不用,我家公子不吃路边粗食,只在此歇歇脚!”   敢情不买东西,是来蹭坐的!什么路边粗食,还能毒死你不成?   宋乔安心里不痛快,呛道:“便是这粗食,若是遇灾荒年月,也能救人一命!那些山珍海味不定还没这粗食管饱禁饿呢!”   “嘿!你这……”   “杜衡!”   这乡下的丫头也这般口气,杜衡正想辩驳一番,却被白墨叫住。   杜衡将袖子挽起来,“公子你别管,今儿什么日子,尽受这穷地方的刁民欺负,我倒要看看,这丫头有啥能耐!”许是方才被那壮汉吓住太失颜面,如今找到个柔弱女子,正想出出气!   宋乔安看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淡淡笑道:“怎么?你还想打人啊!”   “我……”杜衡见她毫不示弱,倒没了底气,“哼……好男不和女斗!”   宋乔安懒得和他计较,冷哼一声,转身回去收拾,准备回家。   “两位还请别处歇脚,我这要收摊了!”   杜衡瞥一眼,“就你这破桌子,我们买下了,多少钱?”   宋乔安依旧没理,自顾收拾着。   白墨嘴角浮上笑意,看着桌上的桃花,“这花倒是艳的很!只是配陶罐这等粗陋之物,着实有些委屈了!”   男子的声音温润动听,可宋乔安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这样高贵的人,下榻这等小铺,她理应觉得蓬荜生辉才是!   于是浅浅一笑,“古人有喜牡丹的,有喜菊花的,更多喜梅花的。可却少有喜桃花。因为桃花虽美,却不及梅花香,更无凌寒独自开的品性,只会恣意地随风飘落。除了颜色艳丽,实则无甚值得喜爱之处!我用这粗俗的陶罐正好压一压他这……夭艳之气!”   白墨笑意愈浓,“看来姑娘会错意了,在下的意思是姑娘如桃花这样的美人,在这小铺子里着实辱没了!”   宋乔安反驳:“公子未见过我容貌,又怎知我是美是丑!”   白墨起身看着她,指着笼屉的馒头,笑道:“有这巧手之人,必也有副好容颜!”   “呵!”宋乔安斜了一眼,不想与他多纠缠,准备将蒸笼盖上。   白墨用折扇拦住她的手,“在下还未品尝这巧手做出之物,姑娘就着急走?”   宋乔安顿了顿,撇撇嘴,“馒头一文钱两个,要多少?”   “就一个!”   这时,有几片花瓣落入旁边的豆腐脑里,白如凝脂遇上几片落花,好似情窦初开的女儿家脸颊上飘来的嫣红。   白墨折扇一指:“这是何物?”   宋乔安软了语气,生意上门,自然要笑迎,“此物名曰‘豆腐脑’,乃豆浆凝固而成,比豆腐要细嫩,公子要不要来一碗?”   白墨点点头,“此物倒与在下常吃的杏仁乳酪有些相似!便要一碗!”   “公子喜甜还是……”   “甜!”   宋乔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稍等!”   将馒头装在陶碗里,豆腐脑淋上果酱,放在桌上,“公子请慢用!”   “公子稍等!”杜衡拿出一根银针分别试过,才放下心来,依然叮嘱道:“公子不可多食,这些粗食恐不干净!”   宋乔安才压下的不快又升腾上来,白了一眼,实在看不下去这矫情的场面,转身离桌。   “等等!”白墨抬头看向她,深嗅一口,“姑娘身上好浓的草药味!在下若没猜错,是祛疤消痕之类的药物!有蒺藜子、山栀子,大血藤,芦荟……哦,还有甜甜的蜂蜜!姑娘!是何处受了伤?”   宋乔安脚步一滞,这人竟然将她的面膜秘方里每一味药才全都说出来了!   “公子身上倒香得很!”她若无其事地绕开话题,“有甘松、苏合、安息、郁金、捺多、和罗、丁香、沉香、檀香、麝香、乌沉香、白脑香、白芷、独活、藿香、藁本……这些本是名贵的香料,但是……却独出心裁加了一位八角,只是用量极少,很难分辨的出!”   白墨手里的勺子停在豆腐脑碗中,怔怔看着她,显得极不可思议。 第五十三章 等到你同意为止   杜衡!”白墨伸出手。   杜衡忙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绣工精美的香囊,递给白墨。   “姑娘且闻,这个香囊里用了哪些香料?”白墨起身将香囊递给宋乔安。   宋乔安接过,闭上眼睛,在鼻尖轻嗅,“龙涎香,乳香,丁香,肉桂,豆蔻,龙脑……还有,胡椒!”   她猛然睁开眼,这里面除了几位珍贵的香料外,其他全是可以用作调味料。丁香,肉桂,豆蔻,胡椒这样的东西,在古代几乎全是进口而来,价格自然也是贵的离谱。但若是能有这些调味辅助,对她制作菜品来说无异于锦上添花。   这边她正为发现了这么多味调料欣喜,那边白墨却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且不说那些价比黄金的香料她这一个农家丫头如何知道,便是那几味经由丝绸之路或从西域,或从南洋带回来的香料也不过才寥寥几千斤,除了供予皇宫,便是普通的香料商人也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这小小的升平镇竟隐匿着世外高人!   “妙哉!妙哉!”白墨拍手叫好,掩饰内心的激动。   “没想到这大玄国还有人的嗅觉与白某不相上下。在下真是眼拙,惭愧惭愧!”   宋乔安意识到有些锋芒太露了,轻描淡写道:“我也是瞎蒙的!不过我这鼻子倒是生来就特别灵敏!从小跟着我爹走南闯北的,不知道在哪闻过,有些人可能闻过会忘,我确是只闻一次,便终生难忘!”   这个她倒没编,自从她发现自己有这“特异功能”后,便迷恋上了各种香味,去香水店,去中药房,去市场的香料铺子……她之所以喜欢厨艺,是因为觉得厨房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是一个能飘出各种不同香味的地方。   “在下说的没错,姑娘只在此卖这馒头确是屈才了!”   白墨拱手作了一揖:“在下白墨,字少卿!锦州凝香阁掌柜!不知姑娘对香料是否感兴趣?姑娘这般天赋异禀,又熟识多种香料,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姑娘肯入凝香阁做调香师,必……”   “不感兴趣!”没等他说完,宋乔安便打断他,看了看桌上还未动过的食物,“公子快些吃吧!我要回家了!”   “姑娘且等一等!”白墨回头吩咐杜衡,“将姑娘剩下的吃食都买了!”   “公子……”杜衡看了一眼,“这么多……您也吃不完啊!”   “你吃!”   “……好,好吧!”   白墨回过头来,唇角上扬,笑容很是勾人。   “姑娘不妨考虑考虑!以你这天资,假以时日,必会成为锦州乃至整个大玄国最有名的调香师!”   宋乔安淡淡瞥了他一眼,将剩余的馒头用纸包好递给他:“多谢公子好意!乔安心领了!”   “公子,成了!”杜衡兴奋地叫了声,指着远处,是方才那个拉客的妇人,正朝他们挥着帕子。   白墨又向宋乔安行了一礼,“乔安姑娘,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姑娘可考虑一夜,明日白某再来!”   “不送!”   ……   宋乔安看着桌上未动过的吃食,皱了皱眉,真是浪费!   收回到蒸笼里,回去热热还能吃!   那铺的锦绣和坐垫俩人也没拿走,宋乔安拿起来正想追出去,却远远见着两人和一个妇人说着话。那妇人她知道,叫红三娘,是做那种营生的。   三人似乎相谈甚欢,她看见那个叫杜衡的随从还给了银子。心里泛起一阵鄙夷,看那姓白的一副超凡脱俗的模样,竟也是个庸俗之人。   宋乔安想扔掉手里的东西,想了想,还是算了!若是那人明日来问她索要,那就麻烦了!   于是胡乱揉成一团,塞在驴车下面……   红三娘得了银子,此刻高兴的合不拢嘴,“就那色鬼,看着我眼珠子都不眨一下,乖乖跟着我出来了,眼下在我屋里等着我买酒菜回去呢!那房已经退了,你们赶紧去吧!”   “多谢大嫂!”杜衡行了一礼!   “哎呦,叫啥大嫂,叫姐姐!”红三娘故意撞了下他胳膊,有意无意地露着胸前的春光,笑的勾人,“记得想姐姐哦!你那主子眼界高,你就不一样了!嘻嘻嘻……”   杜衡脸红到耳根,赶紧跳开,催促着一旁看戏的白墨:“公子,咱快走吧!”   白墨看着那叫红三娘的妇人扭着腰走进一间酒肆,笑道:“杜衡,本公子是否该为你寻一房妻室?”   杜衡的脸色还未恢复正常,咋一听,急了,“公子也拿我取笑!我自小跟着公子,安分守己,便是府里的丫鬟也不曾多看一眼。方才那妇人那般轻浮,拉着我不放公子是看到的,我心里可是一丝杂念也没有!要我说,公子才应该快些娶个夫人,别让老夫人着急,咦?人呢?”   只见白墨早已走远了!   “公子,等等我……”   ……   夜里,宋乔安想起白墨的话,虽然她肯定不会答应他去做什么调香师,但是她却很想去锦州。   升平镇毕竟是个小地方,人均消费能力有限,赚钱的路子也少。她就没想过要在这里长期待下去,只是想先赚些本钱,有了本钱,再将生意做大。   可是,目前攒的钱并不多,她要去必然要带着乔氏,得多预备些银子傍身才是!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先不着急,等一切准备的差不多了再去!   翌日,宋乔安刚到集上,打开蒸笼正要叫卖,抬眼一看,竟又是昨日那个矫情的白公子。   只是,今日换上了一身玄色锦衣,红色金丝绣边绦带,相较昨日的温润而言,添了些冷酷。   难怪叫白墨,不是穿白便是着黑。   白墨微笑着行了礼,“在下等候姑娘多时了!”   宋乔安浅浅瞥一眼,“白公子好早啊!”   白墨一脸诚恳,“刘皇叔三请诸葛孔明,才成就了霸业!姑娘这般人才,在下又岂敢有怠慢之心!”   宋乔安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一边将桌椅摆好一边道:“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不是那诸葛孔明,亦不愿离开我这小铺!”   “无妨,在下可以等!”说罢,白墨一屁股坐下来,看着宋乔安淡淡一笑,“等到姑娘同意为止!” 第五十四章 胡搅蛮缠   宋乔安又想起昨日她看到白墨与那红三娘谈着交易,不由一阵鄙夷,“你要坐要躺随你,别影响我做生意就行!”   这时,有几个人过来买馒头。   “杜衡!”白墨吩咐了一声。   “明白!公子!”杜衡赶紧上前将人赶走,“今日这馒头我家公子都包了,请你们别处买去啊!”   “白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宋乔安不满。   白墨端坐着,显得优雅从容,“你开门做生意,我花钱买东西,就这样!”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小丫头,怎么回事啊?这馒头还卖不卖?”   有人问道。   “卖!”宋乔安答道。   而后看向白墨,“我做的小本生意,公子的银子我找不开,明日公子再来吧!”   “不妨事!不管你以后卖馒头也好,卖什么也好,在下都包了!”   宋乔安心知这人就是故意找茬的,气道:“东西卖给谁,我说了算!我不做你的生意!”   “姑娘做馒头的白面是在周记买的吧!那周记的掌柜原是在下府里的家仆,只需在下吩咐一声,别说在这镇子上,哪怕锦州城的米面行,都无人敢把白面卖与你!”白墨此时眉眼带笑,可那笑却有着阴险。   “你……”宋乔安暗骂了句卑鄙无耻,回头对外面的顾客解释道:“非常抱歉,这位公子今日家中摆宴,馒头他包了,大家可以买豆腐脑……”   “那个也包了!”白墨一副欠揍的表情。   “……”宋乔安憋着气,只能向客人们连连道歉。   而后杜衡索性搬了条板凳坐在外面,驱赶着陆续进来的客人。   白墨摇着扇,一副悠然自得。   见这阵势,看来这人是和她过不去,宋乔安只得坐下来。   “白公子,这么多馒头,你能吃完?”   “白某自有用处!”   宋乔安提醒道:“或许这馒头你们这样的有钱人根本入不了口,可这世上还有很多人连馒头都吃不起,你既然花钱买了,希望……”   不等她说完,白墨反问:“你是觉得白某会将花钱买来的东西随手扔掉?”   “……”   “姑娘想多了!白某有钱是不假,可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别忘了,白某是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好吧!权且信你一回!”宋乔安起身,“这么多馒头,公子可拿的走?我先替公子包起来!”   “不着急!”白墨看向宋乔安,笑道:“难不成姑娘不想见到白某,急着回家?”   宋乔安觉得好笑,“馒头已经卖完,我自然是要回家!公子若想找人聊天,自可以去寻那能聊的姑娘,我不便相陪!”   白墨回味了宋乔安的话,想必昨日与那红三娘的那番谈话,被这小丫头看见了。因此,才对他这般不待见!   “姑娘似乎误会了什么!白某不是那等粗俗之人。有此举只因惜才,绝无他念!”   呵!宋乔安冷笑,这胡搅蛮缠也让他解释的这般合情合理了!   “那你到底留我在这里干什么,我很忙的!”   “白某留姑娘在此,自然是有用处!”说罢,白墨吩咐杜衡,“把人叫来吧!”   杜衡咽了口唾沫,“公子……您,确定吗?”   “别废话,去吧!”   “好,好吧!”杜衡走出铺子,往城北去了。   宋乔安不知这个姓白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实在很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姑娘稍安勿躁!”白墨倒是悠闲地很,“在下这样做,只是让姑娘多些时间考虑清楚!”   “我都说了,我对那些没兴趣!”宋乔安还没见过哪个用人单位的老板非要谁做他员工不可!   “白公子这样不是什么三顾茅庐,分明就是强人所难!我家中还有老娘需要照顾,是不会去锦州的!”   “这有何难?”白墨慷慨道:“姑娘大可将家人接去锦州,在下会安排最好的住处,还会给你不菲的工钱,比你在这卖馒头强一百倍!”   宋乔安沉默了,理应说这包吃包住,还高薪的工作她应该满口答应才是。可她答应过外公,会好好学做菜,会让宋家宫廷菜誉满中外,这是外公毕生的愿望,也是她的愿望!   她喜欢厨房,喜欢那些五颜六色的食材,喜欢每种食材带来的不同味觉体验,喜欢发掘它们最大的营养价值!   这些乐趣是其他工作无法比拟的。她想先开一家馒头铺子,卖些小食,等名声起来了,也有了资本,再慢慢将店铺扩大……就像宋家宫廷菜一样,历经了两百多年传承,耗费了每一代传人的心血,才有了那些潜心研究的菜谱,出神入化的刀功,还有沉淀深厚的文化底蕴。   白墨见宋乔安犹豫,以为她动了心,继续游说:“你想想,你有这天赋,为何不好好利用,非要大材小用呢?这馒头不过……”   “我的天赋不是只为了赚钱那么简单!”宋乔安淡淡说道:“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白公子,你既知晓多种香料,对任何香味想必也是了如指掌,那你知道世间最迷人的香味是什么吗?”   “……”白墨饶有兴味看着她,“姑娘且说说!”   “是大自然的味道!”宋乔安浅浅一笑,“你没有在乡村田野里生活过,没有闻过山上的野花,田野的青草,新翻上来泥土……连吹来的风,高照的艳阳,也包含着太多无法说清源头的香味。大自然的味道远比香料的味道更多,更复杂,更变幻莫测!是任何香料都无法调制出来的!不仅仅是嗅觉,还能从舌尖感受到!”   白墨有些懵,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大自然的味道,他从小就被各种香料包围,连睡梦里都是那些香料的香味。就像此时,他身上的熏香和香包的味道早已盖过方圆几里桃花的香味。   他以为自己鼻子灵敏,原来只是在对香料的嗅觉上,他甚至没有闻到过饭菜的味道。   “公子,来了!”正出神之际,杜衡领着一帮乞丐过来。足有几十来个,老弱病残都有,个个破衣烂衫,满脸脏污,端着缺口的破碗。   “公子,你走远一些!”杜衡知道自家公子爱干净,忙喊道。 第五十五章 中计   白墨没想到乞丐竟然能这样脏,而且那身上的臭味直冲他脑门,让人作呕!   他一脸惊慌地站起来,躲到馒头铺子后面,远远看着。   “好心人,你说带我们吃馒头,在哪呢?”   “就是,我都饿了三天了!”   乞丐们看样子都已经饿了很久了。   “别着急,这不就到了吗?”杜衡领着乞丐们围着馒头铺,黑压压一片,宋乔安见这阵势,暗暗退了两步。   乞丐们看清蒸笼中的馒头,个个伸出黑黑的手就开始抢。   “嘿!我说,你们别抢,都有份!”杜衡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只能大声喊了句:“再抢下次就没得吃了!”   乞丐们一听,咽着口水,不情愿地将手中已经搓黑的馒头扔进蒸笼里,他们还想以后都有馒头吃!   宋乔安总算知道白墨的意思了,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嫌弃又惊慌的白墨,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坏。   于是上前道:“大家先排队,一个个来,别着急,每个人都有!”   乞丐们自觉地排队,杜衡也帮忙着分发。一人两个馒头,一碗豆腐脑。   乞丐们狼吞虎咽,直接用手抓,一点残渣都不剩。   “真香啊!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要是天天都有吃就好了!”   乞丐们吃饱喝足后,全体对着宋乔安有跪又拜,“多谢小娘子!”   宋乔安连连摆手,“别谢我!要谢就谢这位公子吧!”用手指了指白墨,毕竟花钱的是他。   乞丐们又一窝蜂地涌去。   “站住!别过来了!”白墨大惊失色,“你们退远些!”   乞丐们不明所以,后退了几步,又是一番拜谢!对于乞讨者而言,这个恐怕是他们唯一能表达感谢的方式了。   “好心人,明儿是不是还有吃的啊!”一乞丐问。   “当然!”杜衡抱着手臂,颇有几分自豪:“我家公子可是大善人!”   “那是不是咱们天天都有吃的了?”   “放心吧!以后这家馒头铺子咱们公子都包了,你们每日都可以来!”   众乞丐一阵欢呼,又是一番拜谢。   宋乔安皱着眉头,她知道以白墨的财力,这些乞丐便是花些钱养几年,也是养得起的。可事实上乞丐当中,真正老弱病残的是在少数,大多数还是那些好吃懒做却年轻力壮的。这些人嘴甜,会说话,乞讨之物也比他人多一些,若是形成帮派,成了地方势力,更是比那些平民百姓都要殷实。有书记载:南宋初年的杭州城中,有一位世袭了七代的丐帮帮主——“团头金老大”。他管辖着杭州全城的乞丐,收他们上缴的例钱并给众丐的生活提供相应的照料。家中更是“廒多积粟”、“囊有余钱”,以至于可以模仿城中大户人家那样“放债使婢”!   若是有人真提供给他们一日三餐,那便是更理所当然不劳而获。   乞丐走后,宋乔安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那有何不可?”白墨摊着手,“白某有的是钱,养几个乞丐算什么?你没看见他们个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个小姑娘,怎么这么狠心啊!”   宋乔安被他这一说,竟然哑口无言!   管他呢!反正又不是她花钱,她只管做馒头就行!   白墨一连施了三日的馒头,导致镇上很多人也假装乞丐来讨食!宋乔安就看到好多以前自己的老主顾也穿上破衣烂衫来乞讨。   不过,也难怪,在这家家户户自己温饱尚且还不能满足的乡下地方,就连那些有钱的地主也不见得会施一碗清粥给穷人,猛然有个二百五施馒头还有豆腐脑!这镇子上的人还不上赶着抢!   宋乔安也尽量多做一些,一来收了人家银子,二来这好歹也算做了件好事。可即便如此,依然供不应求,以致最后,只能一人一个馒头或一碗豆腐脑,每次施舍完了,都还有一堆人围着。   第四天,馒头铺子外面早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宋乔安等了好半天,也不见白墨和杜衡前来。   此时,锦州城外官道上疾驰着一辆马车。   “公子,你说那乔安姑娘会来吗?”   马车上的人勾唇一笑,带着一抹阴险,“她一定会来!”   ……   “哎!咱都等这么久了,这馒头还舍不舍啊?”   “就是!我这大清早就来排着队呢!”   “这做善事就得有始有终,不然可感化不了观音菩萨!”   “我听说啊,有人做了坏事,损了阴德,才会多做好事多行善,以此赎罪!”   “我可不管他是不是赎罪,我只知道他们有钱人家财万贯,这些馒头不过九牛一毛!”   听着这样叽叽喳喳的讨论,宋乔安无奈笑笑,人就是这样,伸手要着别人的施舍,嘴上感恩戴德,心里却觉得理所当然。等有一日别人不再施舍了,立刻翻脸无情,丑陋嘴脸毕现。   随便白墨不在,宋乔安还是将今日的馒头继续施舍完了。那些没有领到的人骂骂咧咧,说着馒头太少了,既然要做好事,就应该多做一些,每人都有份才是。还打算明日直接上来就抢!   呵!宋乔安无语冷笑。看来,好事也难做。   时近午时,白墨依旧没有出现。宋乔安隐隐有些不安!   转念一想,反正白墨给的银子还有剩余,明日再问他这馒头还要不要继续舍下去。   当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时,云来客栈的小二匆匆跑过来,递给她一封信。   “姑娘,有位姓白的公子让我转交给你!”   宋乔安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小楷——乔安姑娘:在下家中有事,先行回去!姑娘可尽快收拾妥当前来锦州,在下定为姑娘接风洗尘!静候!   “这人走多久了?”宋乔安忙问那小二。   “一早就走了!”   “无耻小人!”宋乔安痛骂一句!   那小二见状,也不敢多问,赶紧溜了!   宋乔安颓然坐下……竟然中了那小子的计。   他一走,她的生意怕是也做不成了!如今镇上的人都知她这是个免费施馒头的铺子,若再要重新做买卖,看眼前这架势,怕是难了……   夜里,宋乔安有些睡不着!今晚多发了些面,加上今日劳累,腰酸背痛的难受。   她决定明日再施舍最后一天,然后将事情说清楚,那些老顾客兴许能理解。毕竟白墨走了,她一个穷的叮当响的人不可能继续做这该死的“善事”! 第五十六章 去锦州   第二日,宋乔安早早来到集上,铺子前面依旧是围满了人,有些已经不耐烦了。   “怎么来这么晚?这么多人等着,就不能早点出门吗?”   人群一面指责宋乔安的迟到,一面催促她快些发馒头。   宋乔安暗暗叹口气,将驴车停好。并不急着打开蒸笼。   扫视了一眼众人,说道:“大家别急,今日馒头做的多,人人都有。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件事要告诉大家!”   “还说什么,赶紧将馒头分发了,我还有事呢!”   “可不是!我都等了一早上了!”   ……   “大家静一静,先听我说完!”宋乔安大声喊了句。   待人群安静下来后,才道:“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今日是最后一次舍馒头!因为那大善人白公子已经走了,也没有留下多余的银子。所以明日的馒头依旧是一文钱两个,豆腐脑……”   “别想骗我们!”还没等宋乔安说完,有人就忍不住了,“那白公子可是承诺每日舍馒头的,若是走了,会不给你钱?我看是你趁白公子不在,想将这善款独吞!”   “是啊!那白公子看起来那么有钱,这点算个啥?怎么可能骗我们!”   “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龌龊心思,连善款都敢独吞!”   看着眼前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宋乔安淡淡笑笑,解开蒸笼,热气腾腾的馒头让人群不再指责宋乔安,转而变成了你推我攘,相互间的谩骂,最后,竟开始哄抢。   宋乔安只得坐到一旁,冷冷看着……   人群终于散去,几个蒸笼乱七八糟滚落在地,还有几个馒头被踩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白色的豆腐脑洒的到处都是,连铺子的棚子都被扯的歪倒了一边。   宋乔安默默地将蒸笼,桌子板凳收拾好,搬上驴车。这个棚子就留给明日需要的人吧!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做了大半年买卖的小摊,转身驾着驴车离去……   晚饭时分,宋乔安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心神不宁。   乔氏见她下午没有泡豆子,也未和面,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歇息两日。可此刻见她这模样,似乎还有别的事。   “安儿!”她出声轻唤,“你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没什么!”宋乔安沉默片刻,说道:“娘,咱们去锦州吧!”   “锦州?”乔氏吃了一惊,“为何要去锦州?”   宋乔安没有将实情告诉她,只说道:“锦州好歹是大城市,生意好做!我在镇上只能卖些馒头这样廉价的吃食,到了锦州,便能卖些其他的!”   乔氏摇摇头,“可锦州咱们无亲无故,吃穿用度都要花钱,那得多大的花销!”   “难道这里咱就有亲人了?”宋乔安反驳道。而后拉着乔氏的手,温声细语道:“这些我都计划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那咱这家,还有地里的菜,鸡……”   “我会给张大叔一笔钱,让他帮忙照看,地里的菜他们可以摘,下的鸡蛋他们收着,这样,应该会答应!等我在锦州立足了,便会将他们也接去!”   “这样倒是妥当!你张大叔一家都是好人,这点事肯定会答应!只是……”乔氏看了看屋子,感叹道:“只是,有些舍不得!”   她原本是不想和宋乔安一起去锦州,可宋乔安一个人去,有无人帮衬。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她若跟去了,一来可以照顾她,省的分开两地,她日夜担心着。二来,她也可以帮帮忙!   “娘!咱又不是不回来了!”宋乔安安慰着她,“这里永远都是咱们的家,想回家的时候,就回来住上几天!”   “好!娘听你的!”   “嗯!”   ……   这几日,宋乔安呆在家里,把地里的活也做的差不多了。期间她去镇上赶集,远远见着她往日的馒头铺已被一个卖凉茶的老伯占了。偶尔还有几个乞丐在铺子外面闲逛,想来还指望着宋乔安会回去。   临行前一天,宋乔安将剩下的白面给了张老大一家。听闻母女俩要去锦州,张老大一家很是震惊。   对于几辈子和田地打交道的庄稼人来说,去锦州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他们印象中,那里住着的全是达官贵人,那街上卖的玩意儿是他们都没见过的,那里一碗素面,都要好几个铜板……   总之,锦州城,不是他们这种穷人该去的地方。   “丫头,既然你想好了,大叔免不得要啰嗦几句!”张老大抽着旱烟,叮嘱着:“那锦州城可不比乡下,吃的,穿的,住的就比咱这贵的多,稍稍不注意,就容易得罪人!你这性子直,一定要多忍着些!大叔知你有想法,有本事!咱这小地方啊!还真困不住你!只是,万事须加小心!”   宋乔安应着,“放心吧!张大叔,我知道分寸!”   关于茅屋后草药地和种植石斛的大树,宋乔安着重交代了一遍,何时浇水?如何打理都一一说清楚。植物草药种子从何而来,她只说是偶然从一个游方郎中手里买来的。   好在如今那些种子刚发芽,又兼春夏季雨水多,阳光足,不需太费神照看。若是太旱了,旁边便有山泉水灌溉。   最后在宋乔安坚持下,那十几只鸡,便放在张老大家与别的鸡一同喂养,下的蛋便也归他们。   当晚,宋乔安和乔氏收拾行装,除了那几个大蒸笼和几个发面的缸,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左不过是些旧衣。   翌日天刚亮,张老大便赶着驴车来送母女俩人到升平镇,再由升平镇租辆车去锦州。   张婆婆烙了几张葱油饼,让她们路上吃。张老大媳妇纳了两双布鞋,上面用丝线绣着花。她的女红在安宁村是数一数二的。   宋乔安眼角湿润,感动不已。   到了镇上,宋乔安租了辆牛车。没有车棚,就是一块木板,和平板车差不多。这种大多是用来拉货的,行的也慢一些,却比马车便宜很多。   分别时,张老大将钱袋递还给宋乔安,那是昨日她给的。   “丫头,家里我们会帮忙照看,不过,这钱,你就拿回去!你去锦州做买卖,需要的钱不少!”   “不,不!”宋乔安推过去,“这是应该的……”   “你再这样,大叔生气了!”张老大有些恼怒,“你大叔我年轻力壮,养活的了这一家子。倒是你,往后用钱的地方多!你远在锦州,咱们想帮也帮不上!日后,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宋乔安没有再坚持,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是难以用金钱衡量的。 第五十七章 凝香阁,百味轩   宋乔安去锦州谋生这样的“大事”一会功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几个妇人在溪边洗衣,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丫头可真不知天高地厚,那锦州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小丫头能找到什么活计?”   “真没见过一个姑娘家如此疯野的,抛头露面不说,竟还异想天开,难不成,她还想做那女掌柜不成?”   “我看除了当叫花子,啥也做不了?”   “还可以做窑姐儿啊!”刘氏端着木盆走过来,嬉笑道:“虽然人家脸见不得人,可还有身子啊!十五六岁的身子,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最喜欢了!”   刘氏说罢嘻嘻嘲笑起来,几个妇人也跟着笑。   张老大媳妇听不下去,想上前理论,但刘氏的泼辣她也是晓得的。况且宋乔安确实做了些不是个女儿家该做的事,落人话柄无可厚非。   于是生着闷气,将衣服放进盆里,起身准备离开。   “哎呀!”刘氏阴阳怪气道:“那贱丫头一走啊!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有些人可就得了便宜了!那十几只鸡可能卖不少钱呢!还有那瓜地,值几两银子哩!”   张老大媳妇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想上前理论几句,正从地里回来的张老大扛着锄头看见了,叫住了她:“还不回去烧饭!”   张老大媳妇只能咽下这口气,悻悻回去。   张老大看了一眼刘氏说道:“远亲不如近邻。安丫头的亲人指望不上,也就只能指望咱们邻居!”   张老大的话没毛病,刘氏无从反驳,只能对着他的背影不屑啐了句,转身又和那几个妇人说着张家长李家短。   “欸?我说,你家凤娘嫁去张家半年多了,最近也不见她回娘家来,可是有喜了?”   刘氏脸垮了下来,讪笑道:“还没呢!”   “呦!那可是咋滴?莫不是身子不好,可要喝些汤碗调理调理才行!”   刘氏脸色越发难看,强笑着:“不是我家凤儿的问题。你们也知道,我那秀才女婿秋后便要考那举人老爷,如今正苦读呢,哪顾得上这些!”   “这读书做官是要紧,可传宗接代也不能马虎啊!”   “你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知道个屁!”刘氏颇有些恼怒,“等我姑爷做了老爷,也还年轻,倒时生个十个八个还不容易?”   几个妇人笑而不语。   刘氏心里憋气,白了一眼,端起木盆走了。   待她走远,一妇人讥笑起来,学着刘氏的模样说道:“我姑爷还年轻,生个十个八个还不容易?”   几个妇人一阵哄笑。   “到时她那姑爷倒是年轻,可那姑奶奶可不年轻喽!”   “嗨,那凤丫头准是身子有毛病,她还不承认!”   “没准已经四处寻医问药了!”   “可不是,还装着呢!”   ……   颠簸的车上,乔氏紧紧抓着捆在车上的行李,她似乎对这样简陋的交通工具有些不适应。   宋乔安两只脚绞在一起在车舷边晃着,拿出方才张老大还回来的钱袋,打开……   里面竟多了一百多文钱。   乔氏也瞧见了,感叹道:“你张大叔一家真是好人!”   此刻,恐怕也只有“好人”这个词能表达心里的感激之情。   穿越到这里,遇到宋家那一堆奇葩,还被一个傻子抛弃,这可能是宋乔安最大的不幸,但遇上张老大一家,却是她最大的幸运。看来,老天对她也不是太苛刻。   宋乔安将钱袋收紧,收入怀中。仰起脸看着湛蓝的天空,风微微吹动薄薄的面纱,几缕碎发随风掠过脸颊,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天气真好,未来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车夫是个花白胡子,年近半百的老人。那张脸一看便是饱经风霜。这年头谋生不易,本该享受天伦的他,却还要出门做些苦力维持一家的生活。   牛车摇摇晃晃直到下午才到锦州城。锦州因有一条锦江得名,山环水群,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感觉。   这锦州不愧大城市,与那升平镇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街道宽阔整洁,坐轿的,骑马的,步行的络绎不绝。沿街铺子鳞次栉比,酒肆茶楼,幌子翻飞;珠玉器店,脂粉铺子,应有尽有;客栈雅舍,青楼妓院,披红挂绿……街上的摊贩不停叫卖……   虽然已尽傍晚,但城中依旧热闹,不像升平镇午时过后,热闹的集市便清静了。宋乔安心里有了底,如此一来,这生意便能从早做到晚。   “娘,你看这锦州多热闹啊!”   “嗯!是热闹!”乔氏淡淡应着,并不似宋乔安那般欣喜地四处张望,好像见惯了一般。   “咕咕”,肚子打起了鼓。宋乔安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   期间途经客栈,那老车夫倒是下车吃了碗面,宋乔安母女俩只就着白水吃着张婆婆烙的饼,此刻确实有些饿了。   虽然饿的慌,但她还是决定先找到落脚之地,想着老车夫应该对锦州比较熟,于是问道:“您老可知道这锦州城哪里有便宜些的客栈吗?”   老车夫抽着旱烟,呵呵笑了,“小丫头,你若问这锦州城哪家客栈最贵最好,老头子说不上来,你问最便宜的,还真问对人了!只是……你们住不了!”   “住不了?”宋乔安疑惑不解,“为何住不了?”   老车夫吐出一口烟,说道:“锦州城北,那里住着的都是穷人。里面有一家车马店,专供过路的马夫商贩投宿,几文钱便可以住一晚。但你们是女流之辈,那店里又全是十几人一间的大通铺,你说,你们是住得还是住不得?”   宋乔安和乔氏面面相觑。   眼看天色已晚,也顾不得贵不贵了,只能随便先找了家客栈落脚。   老爷子心善,帮忙将行李物品搬进客栈,也没多收宋乔安钱,临走时还叮嘱着:“看你俩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老头子便再啰嗦几句。你们要在锦州城做买卖,千万不能得罪两家人,一是凝香阁白掌柜,二是百味轩!”   “白味轩?”凝香阁宋乔安知道是白墨,但百味轩……听这名字像是个吃饭的地方,“那这百味轩的掌柜又是谁?”   “正是这点要提醒你!那百味轩虽说是有一个老掌柜,但听人说,那后面的东家另有其人,且还是个身份不得了的人!”   “哦!原来如此!”宋乔安感激道:“多谢您老提醒!不过,咱们做的是小买卖,与他们那些做大生意的不相干!”   “如此便好!”老车夫说完,便告辞了。   晚饭宋乔安点的是最便宜的清粥小菜,让店小二送进了房间里,再加上剩下的烙饼,母女俩倒也吃的个囫囵饱。 第五十八章 找铺子   今夜,虽然赶了一天路,但母女俩都睡不着。   客栈里鱼龙混杂,半夜三更都还听到有人划拳吃酒,撒酒疯,吵吵嚷嚷。乔氏生平第一次住在这样的地方,难免有些害怕。   而宋乔安却在忧心,这锦州城虽然繁华,人口稠密,但小商小贩也多,想要立足,恐怕异常艰难。   首先她们不能只住客栈,需得找一个住处,最好是那种既有铺面,又有后堂可供住人的房子,且还要临街。但这样的铺面无疑是最抢手的,且价格也贵!   唉……只能明日先出去转转再说。   乔氏一早便起来了,仔细梳妆,头发盘的一丝不乱。穿上了一件暗花的新衣,鸭青色的褙子。以往在村子里,整日穿的都是青色的粗布衣裳,今儿这身,看着朴素,却全身透出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宋乔安觉得乔氏以前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可能因为家道中落,无奈下嫁给宋老大。所以,才不敢提自己的娘家,或者她的娘家早就已经家破人亡了。   总之不管怎样,都是不好的往事,宋乔安虽然有些猜想,却也没有追问。   谁又没秘密呢?她不也有秘密吗?   吃罢了饭,宋乔安准备出去。   “娘,我出去找找铺子,你若是闷了,可以出去走走,这城里可热闹了!”   “再热闹也比不得京城!想当年……”   “娘,你去过京城?”宋乔安惊讶道。   “嗨!我哪去过!”乔氏笑笑,“我一个村妇,哪能去那天子脚下,都是听人说的!”   “哦!”宋乔安略有些失望,“我还想说,你若去过,就给我讲讲呢!”   “傻丫头!”乔氏嗔了句,见她并未戴面纱,赶紧拿了来,嘱咐她戴上。   “娘,我这疤淡了许多,没那么吓人了!况且,丑就丑点呗!省的坏人惦记!”   之前在村子里她带面纱是为了掩人耳目,私下用药。如今到了锦州,无人认得她,还有何遮掩的。   “胡说!”乔氏一边将面纱给她戴上一边说道:“你一个女娃,本不该抛头露面的,但事已至此,娘也不阻拦你,可这脸还是遮一些,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宋乔安笑着摇摇头,乔氏到底是个封建社会的女人,根深蒂固的那些封建旧思想看来也很难改变。   “好好好!”宋乔安只得答应,好在也只是戴一张面纱的事,没有严重到什么“饿死是小,失节事大”。不然,那她和乔氏只能活活饿死算了。   锦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宋乔安转悠了一天没找着哪家铺面要转让的。难不成是这锦州城的人个个生活富足,商人们也是日进斗金,所以没有哪家因为家中有事或资金周转困难将铺子盘出来?   宋乔安回到客栈,觉得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下去不行,正巧遇上店小二送水,便叫住他。店小二每日在客栈招呼客人,接触的人多,想必知道些。   “小二哥,劳烦问一下,这城中可有店铺要盘出来的?”   小二看了她一眼,“你要做买卖?”   宋乔安点点头,“是啊!”   “你要找铺子得去找本地的牙人,他们专做这个!”   “牙人?”宋乔安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忘了!”   牙人,也叫“掮客”,是古代各行商业中的中间经纪人,在市场上为买卖双方说合、介绍交易,并抽取佣金的商行或中间商人。   “你明日一早去客来茶楼,城中的牙人每日都在那聚集。”小二说完,便急着送水去了。   虽然找到了门路,但眼看天色已晚,宋乔安叹口气,只能等明日了。   只是多住一日客栈,便多一日花销。   翌日一大早,宋乔安便出门去客来茶楼。   一进门,里面熙熙攘攘如菜市场一般,那些牙人都持有一张官府发放的牙贴以示身份,往往每个牙人面前都有一张桌子,摆着笔墨纸砚印泥等物,以便随时与买卖双方签字画押。   其余的人便是买家与卖家,有些直接带着买家去看铺子,满意后便签下文书。不仅是房屋铺子的买卖,还有许多市场或官场的的交易都需要牙人从中撮合。   这时一个微胖的中年牙人看到了宋乔安,笑吟吟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一眼,“姑娘是……找人?”   宋乔安摆摆手,“哦!不,我想找间铺子!”   “原来如此,姑娘,来来,坐下细谈!”   ……   此时,楼上的一间雅室内,正在进行一场更大的交易。   一衣着讲究商人模样的老者将一叠银票交与身后的管家,拱手笑道:“恭喜白掌柜,又将东市的八间商铺收入囊中!这锦州城所有的旺铺,恐怕不久就都成了白家的产业喽!”   白墨展开折扇,笑容温煦,“还得多谢秦掌柜割爱才是!”   “哈哈哈……好说好说!”那叫秦掌柜的老者笑容满面,“白掌柜年少有为,又如此爽快,白老夫人教子有方啊!”   “过奖过奖!”白墨客套着,忽然鼻翼微动,唇边挂上一丝笑意,“秦掌柜,白某还有要事,便不多陪了!”   “好,白掌柜自便!”   白墨起身,快速出了屋子,杜衡紧随其后。   倚着栏杆,往下面的人群看,一眼便瞧见了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孩。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只是没来找他算账,竟然还想着盘铺子做生意?这让白墨有些意外。   看来,不给这个倔丫头点苦头吃,她还想不起他的好来!   “公子,你看,好像是那个乔姑娘!”杜衡惊讶道,“公子真是神机妙算,那姑娘果真来了!”   白墨斜了他一眼,“叫那个牙人上来!”   杜衡赶紧唤了个端茶倒水的小厮过来……   “姑娘,那铺子位置好,之前是个粥店,掌柜的因其老母久病,要回乡照顾,所以急于将店盘出去,眼下那掌柜的还在店中,姑娘随我前去看看?”   “好!”宋乔安一口答应,不管怎样,先看了再说。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下来,在那牙人耳旁低语了几句。   那牙人瞬间变了脸色,和宋乔安说了句稍等,便跟着小厮快步上楼去,进了雅间。   一会功夫,那牙人下楼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满怀歉意道:“姑娘,实在抱歉,那铺子啊刚盘出去了。不过我这还有一个,和那个差不多,价钱也合适,要不去看看?” 第五十九章 成交   宋乔安看那牙人的表情,想必这个铺子不如上一个。没办法她也只能先去看看,若不合适再找别的。   铺子实际离客来茶楼不远,是个喝茶的地方,但比起客来茶楼,那档次就低多了。相当于是个茶摊,这里没有什么名贵好茶,几乎都是招待一些下苦力的搬工和车夫。好在位置不错,门前一条大街人来人往。   里面的地方不大,只有几张桌椅,是以在外面支了棚子。方便一些挑夫货郎就地歇脚喝茶。   “刘掌柜!”牙人招呼着柜台边扒拉算盘的人。   宋乔安实在不知道这小本生意有啥好算的。   “呦!五爷!”那掌柜的抬起头来,约莫三十几岁,长得精瘦矮小,贼眉鼠眼,那身褂子穿在他身上,总觉得怪怪的。   路上,宋乔安已经知道这个牙人姓黄,排行第五。这掌柜称他“五爷”,想来这些牙人在本地商人眼中地位挺高。毕竟没有一定的资产,开不得牙行,做不得牙人。   “五爷,您今儿怎到我店里喝茶了,我这茶怎么好意思招待你!”那刘掌柜忙招呼伙计,“将我珍藏的好茶拿出来,给五爷泡上一壶!”   伙计应了声便去了灶房。   “刘掌柜,你这生意有些不太好啊!”黄五瞅了瞅堂内空无一人的桌子。   “嗨!我这是何光景您还不知道?”刘掌柜指了指对门一家新开的茶肆,“自打那家开张,我这生意就越来越淡了!谁让人家财大气粗,喝茶还送点心,您也知道我这铺面还是祖上留下了,每日进项也就够一家人糊口,哪搞得起那些个花样。”   “来来,请坐!”刘掌柜招呼两人坐下,不经意瞥了眼宋乔安。   此刻,宋乔安倒未注意,她在打量着这间铺子,虽说破了些,但好在物什都齐全,灶房也有。   黄五问道:“那就没想改行?”   “改行?”刘掌柜叹口气,“改行卖啥!你说我除了给人倒个水添个茶,还能做什么?卖吃食吧!一来成本高,还得请厨子,这锦州的厨子您是知道的,都削尖脑袋往那百味轩钻,我这上哪去请?况且就算有厨子,我也请不起啊!”   黄五点点头,“这倒是!”   “还是呢!这不才劳烦五爷给找个下家,我啊,就便宜点把这个铺子盘出去,然后回乡下祖屋,将那几亩地租出去,收些佃钱就凑合着过!你看,我这房契都随身带着,只要有人要,立马成交!”   那刘掌柜说着果真掏出一张黄纸,是一张房契,上面还盖着官府的印章。   “刘掌柜,你这能不能住人?”宋乔安打断两人的谈话。   那刘掌柜看向宋乔安,“这是?”   “哦!是这样!”黄五解释着,“这位姑娘正巧想找间铺面,我就带她来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随便看随便看!”刘掌柜热情道:“姑娘年纪轻轻,竟还是个女掌柜!让我想起了白家老夫人!这白偌大家产竟是一个女流挣下的,真是让人佩服!”   宋乔安有些不耐,这掌柜的话也太多了,又问了一遍:“这铺子可有能住人的房间?”   “有啊!”刘掌柜指着柜台后面,“里面有间房,是看店的伙计住的,只是略小了些!姑娘随我来!”   在刘掌柜带领下,掀开柜台后的青布幔子,果然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床铺被褥俱全,旁边立着一个掉了漆的旧衣柜。一扇窗户正对着外面大街,有些吵闹。   不过,也算很好了!宋乔安心里已经满意了,接下来就是谈价。   黄五心里已经笃定了八九分,他们做这行的最会察言观色,笑问道:“姑娘,这铺子如何?”   宋乔安点点头,对刘掌柜说道:“咱们谈谈价格吧!”   “好!姑娘爽快人!”   三人又坐了下来,伙计已经泡了茶上来,宋乔安闻着味,便知道确是好茶!   “这样,我也不拐弯磨角可,这个数!”刘掌柜说着,张开五个手指。   黄五低声告诉她五十两。   宋乔安手在桌子里有捏着衣角,五十两这个价格按说很便宜,但是眼下她身上总共也就二十来两。   “刘掌柜,我想说这价钱……”   还没等宋乔安说完,那刘掌柜眉毛一挑,笑容敛去,“姑娘,我看你是女流之辈才这么便宜盘给你,我这就是铺子旧了些,不然不会贱价,你打听打听,这条街的铺子,谁能有我便宜?”   “是啊!”那黄五也帮腔,“这刘掌柜是厚道人,黄某做牙人就知道,便是你在整个锦州城,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铺子!”   宋乔安咬着嘴唇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刘掌柜,您看这样行吗?这铺子您能不能租给我?按月收租,等我赚够了钱再买下来!”   “不行不行!”刘掌柜连连摆手,“我这要回乡下了,哪有闲工夫每月回来收租!况且,你这样,若是哪日跑了,我还得再折腾一次,这不是没事找事干吗?”   宋乔安沉默不语,刘掌柜也不让步,这场买卖陷入僵局。   黄五见状,打着哈哈,“哎呀,这买卖买卖,总有办法的!”随后,低声问宋乔安有多少银子?   宋乔安在桌子底下比了个“二”。   黄五点点头,笑道:“刘掌柜,这位姑娘是诚心要盘这铺子!这样,你卖黄某个面子,咱们先付二十两,剩下三十两,打个借条,我黄某作保!你看如何?”   那刘掌柜考虑了半天,咬牙同意,“既然五爷作保,自是妥当!只是,需得一年还清,到期未还,便得再加十两,两年未还便加二十两……”   “哎呀!你这……”   “五爷!”刘掌柜打断黄五,“我真是看在您面子上,若还是不行,那便请你们去别家吧!慢走!”   说罢,欲起身,被黄五拉回坐下。   “刘掌柜,咱又没说不行!”黄五一面安抚那刘掌柜,一面询问宋乔安,“姑娘,你看……”   “好!我同意!”宋乔安斩钉截铁道。反正豁出去了,这一年就是拼了命,她也要赚够三十两!   “好!那两位便移步客来茶楼,咱们便签字画押,银货两讫!” 第六十章 她来了   宋乔安拿着那张薄薄的房契出了客来茶楼。哪怕身上还揣着一张三十两的欠条,但此刻她只却很开心,她终于拥有了一间铺子,这便是个好的开始!   “大宝公公,王爷为何要吃这些野菜?”月见看着篮子里的那些野菜虽然鲜嫩,但她从小就吃,知道那味道并不好。只有穷人吃不起饭的才会挖野菜吃,而身份尊贵的王爷有美味佳肴不享用,偏偏要吃这难吃的野菜!   “嗨!别提了!这些日子可累的我够呛了!这野菜在那乡下随处可见,可这是锦州啊,你说上哪弄去?我这还是去城郊乡下买的!咱爷啊……”陈大宝叹口气,“不是想吃这野菜,而是想念某人了!”   月见瞪着眼珠子,脸上八卦的神色藏都藏不住,“某人?是谁啊?可是咱爷的心上人?”   陈大宝停住脚步,转身敲了下她脑袋,“你这丫头,不好好伺候主子,尽打听主子隐私,怎么,你还想做咱爷的心上人不成?”   “大宝公公,你尽笑话我!”月见有些生气,“王爷待我那样好,我怎么可能生出那等龌龊心思,您把我看成什么了?”   陈大宝原本也是玩笑话,看月见真生气了,忙道着歉,“嗨!瞧我这嘴,就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主子的事,咱们做下人的,还是少打听的好,免得别人说闲话!”   “我知道了,大宝公公!”月见欲言又止,沉思片刻道:“只是……自打我在咱爷身旁伺候,也不见他哪一日开怀过,若真有谁家姑娘在爷心上,咱们也该做些什么为爷分忧才是!”   “唉……”陈大宝叹口气,用帕子捂着口鼻。这锦州城柳树多,如今正是柳絮纷飞时节。   “爷的心事多着呢!咱们也操心不上,那姑娘啊……”   陈大宝抬头,猛然看到前面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踩着轻快的步伐,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以至于和他擦身而过也未留意到他惊掉的下巴。   陈大宝揉了揉眼睛,他怕这飘飞的柳絮让她眼花了。   “那姑娘……”一拍大腿,惊叫起来,“哎呀!出事了!出大事了!”   月见被他吓一跳,忙问:“大宝公公,出什么事了?”   “走走!”陈大宝踩着碎步跑起来,模样滑稽,“赶快回府!”   回到畅意园,陈大宝慌忙拉着秦风到后花园,看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道:“我今儿看到那个姑娘了!”   “哪个姑娘?”秦风被他这惊慌的模样搞得莫名其妙。   “哎呀,就是升平镇卖馒头的姑娘,咱爷的心上人!”   “心上人?”秦风漫不经心道:“那小娘子就是个农家丫头,哪能来锦州?我看你老眼昏花了吧!”   “我老眼昏花?”陈大宝指着自己的眼睛,有些激动,“咱们做奴才的,就要有眼色。我自小同爷在宫里长大。宫里那么多人,可无论是谁,我看一眼便能记住!那丫头虽然蒙着面,但我看她眼睛就知道是她!完了完了!那丫头准是来找咱爷报仇来了!”   秦风不屑一顾,“报什么仇?她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   陈大宝嗤笑一声,“你这就知道舞刀弄枪的榆木脑袋怎么能明白这男女之情?”   秦风瞥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明白一样!”   “你!”陈大宝这时候也不和他计较,耐心道:“那丫头自然是不能做什么,但咱爷有心啊。你是没瞧见,咱爷自打从那山里回来,就整日闷闷不乐,还喜欢上了野菜!咱爷这是动了真情了!你想想那孤男寡女相处了那么久,保不齐……”   陈大宝瞪大眼睛,惊慌道:“保不齐咱爷要当爹了!”   秦风见他一个无根之人煞有介事地说起那些男欢女爱之事,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陈大宝,这子虚乌有的事亏你想的出来!”   “你咋就不信呢!咱爷差点就和那丫头成亲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算算日子,十月怀胎,这时候也生下来了!乡下地方,未成亲便有身孕的那可是要沉塘的!那丫头估计是逃出来的……”陈大宝按照臆测越说越激动。   秦风这时听着也有点动摇,沉默不语。   陈大宝催促着,“此事关系到小世子的安危,非同小可,应该告诉咱爷,咱们可做不了主!”   ……   今儿的野菜是厨房用鸡汤煨出来的,闻着全是鸡汤的鲜味,倒少了些清香。   慕瑾夜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吃在嘴里同样的没有味道,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宋乔安做的菜。   “爷!”陈大宝在屋外轻轻唤了声,声音里透着小心。   “进来吧!”慕瑾夜拿起面巾擦了擦嘴角,吩咐将饭菜撤下去。   陈大宝看了一眼那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连那野菜汤都没动,暗暗叹口气,更坚定了把那件事禀报给自家主子的决心。   慕瑾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淡淡问道:“何事?说!”   “爷,今日小的在南门街好像见到了当日卖馒头的那个宋姑娘!”   慕瑾夜“腾”的坐起来,双眼像利剑出鞘,全身的细胞都绷紧了,直直盯着陈大宝,“你说什么?你看到了谁?”   陈大宝惊讶于慕瑾夜的反应,没想到他这样在乎。诺诺道:“小的不会看错,便是当日收留爷的那个宋家小娘子!”   慕瑾夜长长舒口气,心却在激动的狂跳,嘴角浮上一抹笑。   他以为此生两人再不能相见。他伤她那么深,她应该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可如今,她来了!   她终于还是来了!   至于是不是方仕仁向她透露了什么,还是别的什么机缘巧合,慕瑾夜已经不在乎了。愧疚和思念折磨的他太久,多少个日夜辗转反侧。有几次他去那个镇子上,就躲在不远处的矮墙后,看着她,却不敢上前……后来,他便再也不去了,他不想她已经愈合的伤疤被他再一次揭开……   可是上天却将她送到了锦州,咫尺之遥的距离,他再不能淡定了!   陈大宝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心内已经了然。   想来,这个丫头便是那一味药到病除的良药。   “爷,要不要将宋姑娘接进府内?”   “暂时不必……”慕瑾夜此刻双眼都有了色彩,“我怕惊了她!先让秦风进来!”   “是!”陈大宝退了下去。   …… 第六十一章 真的被骗了   宋乔安回到客栈将买了铺子的事告诉了乔氏,却没有提起她还欠别人三十两。   乔氏听后五味杂陈,宋乔安一个女儿家本该待在闺房绣花,如今却要像男人一样开店做生意,她怕她吃亏!但是同时,她又很骄傲,宋乔安坚韧的性子和她爹一模一样。   她记得他曾经说过,不管是男是女,都会让其读书认字,亲自教刀枪剑戟。女儿家又如何?巾帼不让须眉,一样能保家卫国!   如今宋乔安虽不能保家卫国,但是她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她这个母亲,不负她父亲的期望!   “娘!咱明日就搬进店里,然后花一天时间将铺子整理一下,桌椅板凳都擦洗干净。然后再去买食材。我看这锦州城的百姓生活富裕,咱可以卖些贵一点的吃食,花样多一些,生意肯定不错……“宋乔安手撑着下巴,开始设想往后的营业计划。   “好!”乔氏微笑应着,“你做什么,娘都帮你!”   整个一晚上,宋乔安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宋家宫廷菜的招牌远近闻名,如今她也有了个店铺,她一定要和外公一样,把铺子经营的有声有色。   天亮后,母女俩用了早饭退了房,宋乔安叫了俩车拉上行李,便朝那铺子里去。   昨日已经与那刘掌柜说好了,今日去交接铺子的钥匙以及桌椅等家具物什。不出意外,明日便能开业。   想到这,她觉得真应该好好谢谢那个牙人黄五,若不是他作保,那刘掌柜怎么会相信她一个外来的女子。   那一两银子的佣金,虽说多了些,倒也是应该的。毕竟为他人作保,是需要担风险的。   到了铺子,只见那铺子外面还坐着喝茶的车夫,摇着草帽光着膀子。   宋乔安疑惑着下了车,不是说好今儿交接吗?这铺子如今已是她的了,这刘掌柜可真是好笑,这时候还想着多挣一点是一点。   宋乔安先将东西卸下来,扶乔氏坐下。   正在添水的伙计眼尖,忙上前来招呼,“两位,喝茶吗?”   宋乔安见眼前的伙计并不是昨日见到的那个,难怪不认得她。便说道:“我不喝茶,我找掌柜的!”   “好嘞,跟我来!”伙计很热情,一边领着宋乔安进去,一边高声喊道:“老掌柜,有人找勒!”   “谁啊?”那柜台后的幔子掀开,一穿着讲究的老者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柄小茶壶。   “姑娘,这便是掌柜的!”伙计说完,便要去忙。   宋乔安愣了片刻,拉住伙计,“这就是你们掌柜?”   “是啊!”   “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掌柜?”   “姑娘说笑了,这小茶铺怎么能有俩掌柜呢?”   “你们掌柜姓什么?”   “姓王啊!”   ……   宋乔安松开那个伙计,此刻,她脑子一片空白。   “这位姑娘,找老朽有何事?”那姓王的老掌柜此时已经走到近前。   宋乔安定了定心神,想着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倒霉。   勉强扯出微笑问道:“掌柜的,冒昧问一下,这铺子您是从谁手里盘下来的?”   “盘铺子?”老掌柜哈哈笑道:“你这小姑娘说啥笑话,老朽在这条街上开了几十年茶铺了,他们这些茶客和左右街坊都可作证!”   “是啊!这掌柜的人称‘王茶倌’,整条街的人都认识!”堂中一个老年车夫说道。   宋乔安心凉了半截,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直接掏出房契,心里已经急了,“是这样,昨儿那牙人黄五带我来看铺子,一个姓刘的掌柜将这铺子盘给了我,您看,房契都在这!”   老掌柜接过一看,摇摇头,惊道:“小姑娘,你被骗了!且不说老朽从未有卖这铺子的打算,你且看看你这张房契。”   老掌柜将房契展开,一一指给宋乔安看,“你看这里,老朽这家铺子是在南门大街,而这上面是西门大街。还有这官印,模糊不清,一看便是伪造的!”   说着,老掌柜掏出身上的钥匙,打开一个柜子,又打开一个匣子,拿出一张房契给宋乔安比对,“你看,是不是不一样!”   宋乔安只看一眼,就像真钞与假钞,一目了然。她的心霎时便凉透了!   她真的被骗了!   “掌柜的,那您认不认识一个姓刘的人……”宋乔安将那个假的“刘掌柜”相貌详细地描述了出来。   老掌柜想了想,“你说的这人,倒像是老朽店里的伙计,不过不姓刘,姓文!昨儿老朽家中有事,便留他一人看着铺子,今日一早收拾了包袱说他母亲病重,要急着回乡,这差事也给辞了!临走时,老朽还给了他盘缠!”   宋乔安只觉得气血上涌,有些喘不上来气。   老掌柜见状忙扶住她,“姑娘,你没事吧!”   “掌柜的,那个伙计你知道他老家在哪里吗?”宋乔安不死心问道,好似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听说在徐州,具体哪里便不知了!”老掌柜劝道:“丫头,徐州离此几百里路,你一时是追不上的。眼下,你该去找那牙人,黄五的名号老朽知道,虽说爱讹点买卖双方的小钱,但这种事他应该还不敢做!”   宋乔安回过神来,忙道:“多谢掌柜的提醒!对了,我娘在外面,还请掌柜的帮忙照看下,我去去就回!”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宋乔安只说有事要办,让乔氏在这里等她,千万不要离开,便撒开腿向那客来茶楼跑去。   好在并不远,气喘吁吁的她还来不及歇息片刻,抬头看了一眼招牌,快步走进去。   茶楼里依旧如之前那般热闹,宋乔安找了一圈并不见黄五,索性扯开嗓子喊道:“黄五,你这个骗子,滚出来!”   喧闹的茶楼安静下来,个个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姑娘,你找黄五啥事?”有个年轻人走过来问道,看样子也是牙人。   “他伙同别人骗了我的银子!”宋乔安怒不可遏,此刻若看到那骗子,她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众人一片唏嘘,若事情属实,那其他牙人的信誉也会受损。未免惊扰其他人,那年轻人将宋乔安叫到一边。 第六十二章 骗子良心发现?   那牙人说道:“若姑娘所说属实,那这人便是坏了咱们牙行的规矩,这样的败类,害人害己,人人唾弃。我们看到定会将其扭送官府。可这黄五自打昨日出去后,再没回过这客来茶楼,若他存心欺诈,怕是早就跑了!”   宋乔安不甘心,她辛辛苦苦赚的钱竟然就这样被人骗走。   “我要报官!”   她知道牙人都是在官府登记过的,会审核资产再发放牙帖。   “姑娘,实不相瞒,这黄五的牙行乃私设的‘无贴牙行’。而且,你若要报官,还得有物证和人证!且要上下打点,否则,凭你一个妇道人家,那官老爷不会为你做主的!”   这特么都是什么世道?   宋乔安气的只想骂人。她手上只有一张假的房契,和一张借条。都不足以作为直接证据,而那个同伙更是不知所踪,连那个泡茶的伙计也是他们事先安排的。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怪只怪她太心急,太大意了!   此刻,那楼上看戏的白衣男子摇着扇,唇角浮上一丝得意的笑。   ……   宋乔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跨出客来茶楼的,外面阳光明媚,可她的心却冷到了极点。   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流,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她只觉得这一切就像梦一场。   噩梦一场!   ……   秦风匆匆来到南苑,慕瑾夜正在园中饮茶。   “查到了吗?”   秦风做了揖,“查到了乔姑娘的落脚之处,只是她遇上了些麻烦!”   慕瑾夜将送至嘴边的茶杯放下,起身问道:“怎么了?”   秦风将事情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王爷倒不必着急,只是小事,不难办!”   “这女人!”慕瑾夜脸上不禁浮上笑意,他以为她多聪明多厉害呢!竟然还能被人骗?   秦风见自家主子这幅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先退下,“那属下便去处理了!”   “去吧!”   慕瑾夜坐下来,饮了杯上好的茶,却一点滋味也没有,还不如小茅屋旁边的山泉水清凉解渴。   他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宋乔安的模样,风吹着薄薄的面纱,发丝飞扬,一双带着笑的眸子里装着黄昏的云霞满天……   宋乔安带着乔氏又回到了原先的客栈,如今想瞒也瞒不住了,她只能将实情和盘托出。   乔氏听后并没有怪她,拍拍她的肩,“没事的,咱们可以回家,从头再来!”   “不!”宋乔安红着眼摇头:“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乔氏双眼含泪,“可能这就是命啊!安儿,你可知为何你爹给你取名乔安?”   宋乔安没有回答。   “他希望你平平安安!”乔氏叹口气,感慨道:“富贵荣华如云烟,唯有一生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她记得,临走之前,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不管男女,都叫乔安!   乔是她的姓,安是平安!   忆起往事,乔氏悲伤的难以自抑,身体微微颤抖着。   宋乔安见乔氏这般,纵使有千般不甘,也只能应下,“娘,我们明日便回去!”   若她呆在锦州,一定会找到那两个骗子,可惜自己身上的钱只够两人十几天的花销,耽误不起。   当宋乔安静下心来时,她想到了白墨。   那个用计骗她来的小人。   可也是个能提供吃住和高薪的有钱商人。   她可以做那个调香师,然后赚了钱再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但是,这样她就必须忍气吞声,每日面对那个阴险的小人,看他脸色!   是否要为五斗米折腰,她一时难以抉择……   最后,她还是选择回村。   她自由惯了,不喜欢被约束,更不喜欢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见不想见的人。   但她不会放弃她要在锦州开店的梦想,总有一日,她还会再回来。   宋乔安一夜未眠,天亮后,乔氏说要出去买点礼物给张老大一家带回去,一早便去街上了,宋乔安独自收拾行李。   这时有人敲响了门,宋乔安以为是店小二,将包袱放下便去开门。   门外竟是黄五,只见他气喘吁吁,满头的汗,衣服也沾着尘土,倒像是赶了一夜的路。   没等宋乔安发飙,那黄五连连拱手作揖求饶:“姑娘,我知道错了,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宋乔安有点懵,她一没报官,二没找人追杀他,难不成这骗子逃到半路还良心发现了?   但她也没心思去想这些,此刻她心里满是怒火。   “你们可真是卑鄙……”   “姑娘,啥也别说了!”黄五打断她,拿出那张借条撕的粉碎,又拿出一袋银子捧着还给她。   “这是你的二十两,还有那一两拥钱。我一个子都没动过!原物奉还!只求你能大事化小,给黄某一条生路!”   宋乔安接过银子,牢牢攥在手里。既然这黄五还回来了银子,这锦州人生地不熟,她一个无权无势的乡下女子,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的好。   “你走吧!别让我再见到你!往后好好做人,别尽干些坑蒙拐骗的事!”   “是是是!姑娘教训的是!”黄五连连点头,突然似想起了什么,一副害怕的模样,“不行,我还不能走!”   宋乔安四下看了看,警惕道:“你还想干什么?”   “不不,你别误会!”黄五摆着手,“为了弥补,我特意为你寻了一间好铺子!”   这姓黄的莫不是个二百五,宋乔安冷笑一声,“是你傻还是你当我傻,骗一次不够你还想骗我两次?”   黄五信誓旦旦,“不是,这次绝不敢再骗你!那掌柜的就在楼下等着,地契房契都齐全,绝不掺假!你先随我下去见见就知道了!”   “安儿!这是?”乔氏从楼下上来,手里拿着一匹花布,她想给宋乔安做身鲜艳衣服。这花色在升平镇是买不到的。   宋乔安一把拉过乔氏到一边,将银子塞进她手里,“娘,我出去一趟,这钱你拿好了,就在屋里,哪都别去,等我回来!”   说罢正正脸色,对那黄五道:“走吧!我就先见见!”   两人下了楼,黄五引着宋乔安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前,一位绸袍锦褂,面相和善的老者正在饮茶。 第六十三章 柳暗花明   黄五弯腰做着介绍:“这位是魏掌柜!”言语中透着恭敬和惧怕。   老者起身,面色不惊不喜,“姑娘请坐!”   举手投足间礼仪周全。   宋乔安见这老者的风度,再看看身旁的黄五,天差地别,相形见绌。   “老先生客气了!”   宋乔安坐下来,黄五赶紧吆喝小二上茶,自己则垂着双臂站在一旁。   “听闻老先生有铺子要盘出来,不知是否确有其事!”宋乔安率先开口,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核实清楚。   “是!”老者笑道:“不过不是卖,是租!实不相瞒,老朽只是一个管家,那铺子乃我家主人所有,只租不卖!   宋乔安激动地一拍大腿,“老先生,巧了!我银两不多,正想赁家店铺。这真是缘分啊!”   “哈哈哈……”那魏管家爽朗大笑,“确是有缘!”   “那您是按月收租还是按年收租?”宋乔安小心翼翼问道。   “皆可!老朽听闻姑娘刚从乡下来,想必手头并不宽裕,可先租铺子做生意,而后再付租金!”   宋乔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人?   但是毕竟被骗过一次,她此刻警惕起来,“老先生可是还有其他要求?”   魏掌柜先是惊讶,而后微笑着点点头道:“姑娘聪慧!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家主人喜食乡间吃食,姑娘若能每日做些送来,老朽便感激不尽!”   原来只是这样!看来这不管现代古代,都有吃腻山珍海味而想吃农家菜的人。   宋乔安应道:“老先生言重了!这都是小事!别的我可能做不了,但做农家菜,我还是拿手的!”   魏管家满意笑笑,“如此甚好,只是尽量清淡!不要有荤腥!”   “没问题!”   这是什么神仙金主爸爸!宋乔安心里暗喜,正愁买不起那鱼肉荤腥。   魏管家起身,“那姑娘既同意了,便与老朽一道去看看铺子吧!”   “好好!”宋乔安瞥了一眼旁边的黄五,“只是这人,我有点信不过!”   “姑娘若信得过老朽,便不要这牙人插手,姑娘也能少给一笔牙金!”   “这……当然信得过!”宋乔安觉得这老人甚是和善,比那个黄五靠谱多了。   魏管家鄙夷地看了一眼黄五,语气冷漠:“你走吧!没你的事了!”   黄五像得了特赦令,站直了身子,感激道:“多谢魏管家,多谢姑娘!黄某这便告辞,你们慢聊,慢聊!”   说罢,像有狗撵他一般,跑的飞快。   宋乔安看着黄五跌跌撞撞地背影,疑惑道:“这人真好笑,少收了一笔拥金也这般高兴!”   “此人心术不正,不配挣这银子!”魏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咱们走吧!”   “老先生先请!”宋乔安礼貌道。   话说那黄五逃出客栈,躲在一个小摊后面,看着宋乔安和那魏管家走远后,才走出来深呼一口气。   歇了口气,顾不上吃饭,直奔城西的白府……   宋乔安还没坐过这么好的马车。   开始她还有些顾虑的,但这老先生都这般讲究,主人一定非富即贵!怎么也不会贪图她身上的那三瓜俩枣。   马车停在一处铺子前,魏管家在赶车的小厮搀扶下下了马车,宋乔安不好意思让人扶,直接跳了下来。   眼前的铺子有两层,外面大门紧闭,也无招牌,想必并未营业过。   然而这是锦州城最豪华的锦绣街,各种高档酒楼茶肆,青楼妓馆坐落于这条街上。   方才在马车上,她就看到了锦州城里最豪华高档的酒楼——百味轩!   那是三栋三层楼高的建筑,临江而建,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应窗,彼此独立而又相望。三座楼之间靠天桥、走廊相连接,全部相通,而连接的地方是用锦绣珠帘挡着。   她此前听客栈的客人讨论过,说那百味轩用的食具皆是百两重的银器,此生能去吃一回,便无憾了!   但即便一顿简餐,便是十来两银子,不是一般人消费的起的。   这铺子坐落在如此繁华的地段,宋乔安隐隐有些担心,恐怕这租金她也不一定付得起。   魏管家吩咐下人将大门打开,霎时,一股霉味便直冲鼻腔。   宋乔安咳了几声,却暗自咋舌:在这样人来人往,寸土寸金的地段,竟然将铺子空着,这铺子的主人当真不缺钱。   “许久不曾开过门!都落了灰了!”魏管家走进看了一眼桌上厚厚的灰,随后有些歉意道:“姑娘不必担心,老朽稍后会叫人打扫干净!”   “啊!不用不用!”宋乔安连连摆手,“我自己来就行!打扫这种事,我最拿手了!”   “哈哈哈……”魏管家站起来,“姑娘真是爽快之人!”   随后,魏管家带宋乔安四处看了看,“这个铺子楼上住人,楼下做买卖。桌椅板凳也都齐全,厨房锅碗瓢盆也能用。姑娘还要不要上楼看看?”   “啊!不用了!”宋乔安看着这个铺子,一应物什几乎都是新买不久的,方才她用手指擦了下桌子上的灰,竟发现那桌面是漆过的,亮堂堂如镜子一般!这铺子的主人将这好好的铺子摆着吃灰,不是钱多的用不完,便是脑子有坑。   宋乔安不敢大意,必要问清缘由。   “老先生,这铺面之前为何不开张呢?放着太可惜了!”   魏管家毫不在意道:“我家主人铺面多,将这一间忘了!”   “额……”宋乔安扯扯嘴角,有钱人的世界她果然不懂。   可她穷啊!这样的铺子她怎么租得起,最终她还是怯怯问了那个根本的问题。   “那个老先生,您家主人这铺子租金一月多少?”   魏管家伸出一个手指头。   “十两?”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一两!”魏管家笑道:“只要姑娘每日送饭菜到府上,我家主人若是高兴了,这一两银子兴许也免了!”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宋乔安定是上辈子积了德,才遇上这等好事!   压着欣喜,郑重道:“您老放心,我定会用心做好这饭菜!”   “好,那老朽便不打扰了!这是钥匙,姑娘拿好。即日起,这铺子便交给姑娘了!明日的饭菜望姑娘早些准备,老朽会在午时派人来接姑娘!”   “好!您老慢走!”宋乔安将魏掌柜送出门,目送着马车消失在人群里。 第六十四章 见……与不见?   宋乔安回头来看着这气派的铺子,她感觉自己又像做了一场梦,不过这次是美梦,还成了真。   当初她花五十两却买了张假房契,如今没花一分钱却得到了这么好的铺面的使用权,这人的命运有时候真的太难以捉摸了。   她想这铺子的主人定是个好人,她明儿送菜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糟了!”光顾着高兴,她竟忘了乔氏。她出来了这么久,还不知乔氏着急成啥样。   赶紧锁了门,跑回客栈……   这说好回村子里的,如今宋乔安却不见踪影,乔氏担心是否出了事,打开门正想出去找找,却刚好宋乔安已经在门外了。   “安儿,你去哪了?急死我了!”   宋乔安拉住她的手,兴奋道:“娘,咱们不用回去了!”   ……   当乔氏看到那铺子时,也吃了一惊,忙问宋乔安:“这铺子果真没要钱?”   “嗯!”宋乔安点点头。   “该不会又是骗子吧!”乔氏担忧道,毕竟这天上哪会掉馅饼。   “娘,放心吧!我没那么好骗!”就算要骗,宋乔安也实在想不通对方要骗她什么?她没有钱,不可能图财,脸上有疤,也不可能图色!多半就是个钱烧的慌的暴发户。   话说那黄五着急忙慌赶到白府,让门童先去通禀。足足等了半刻钟,门童才回来将他领进去。   刚进府内,便闻得阵阵异香。园中亭台水榭无数,繁花似锦,满地的落英。穿过一条条游廊,九曲十八弯。   黄五不禁心里感叹,都说白家富可敌国,便这府宅,就如进了皇家的御花园一般。   门童带着黄五进到一处雅致的院落,向门口的仆从交代了几句,便由那仆从带着他进到院中。   白墨此时坐在几株樱花树下,桌上摆着五颜六色的香料,都用精致的珐琅小罐装着,旁边有个翠玉香炉,袅袅熏香从炉中溢出,香味瞬间游走在四肢百骸!   黄五方才因为着急而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此刻闻了这香,竟有些丝丝缕缕的凉意窜入肺腑,顿觉神清气爽,干燥的嗓子亦霎时有些甜润。   “大玄国第一调香师国果然名不虚传!”此刻黄五忘了他还有十万火急的事,拍手叫好起来。欲上前看个仔细。   白墨瞥了他一眼,冷冰冰道:“你身上有浊气,还是走远些!免得沾污了我这上好的香料!”   黄五停住脚步,有些尴尬,忙又退回去。   “过来吧!”白墨将香料的盖子盖上,引黄五去了旁边的亭子里。   仆人已将茶点备好。   黄五不敢入座,只站着。白墨呷了一口茶,才淡淡问道:“你说那个丫头和宁王有关系?”   黄五忙不迭地点头,“确是如此!别人不知道,但白掌柜您是知道的,那百味轩的东家,畅意园的主人就是宁王爷啊!宁王爷手底下的人连夜将我抓了回来,让我将所骗银两悉数还回去,那魏管家还让我带他去见那个姑娘!这般兴师动众,想必交情匪浅!”   “哼!”白墨不屑道:“他也不过是个落魄王爷罢了!有何好怕?”   “那宁王爷虽说不得势,但毕竟是皇室中人。白掌柜您自然是不怕,可黄某只是一介平民,哪敢得罪皇亲国戚!好在王爷没有降罪,只是小惩大戒。”黄五说着还有些胆战心惊。   白墨凝眉沉思,他倒是真没想到,一个乡野来的丫头被骗,竟然能劳动一向低调的宁王插手……   这丫头果然不一般!   见白墨未说话,黄五继续道:“那姑娘如今有这靠山,黄某实在不敢妄动!望白掌柜体谅!”   白墨眉间掠过一丝不耐,吩咐仆人送二十两两银子来。盯着黄五,眼神冷洌。   “此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晓!”   黄五将银子揣进怀里,点点头,“黄某明白!白掌柜放心!”   ……   一片樱花飘飘扬扬落入翠绿的茶汤之中,仆人知道白墨的脾性,忙上前拿走欲换一杯干净的。   “慢着!”白墨出声阻止,“放下吧!”   “公子,这茶不净了!”   白墨接过那盏茶,伸出手指,将那片樱花弹掉。   “只要茶是好茶便可!”   ……   魏管家刚进畅意园,陈大宝便急匆匆迎上来,“哎呦!您老可算回来了!爷急等着回话呢!”   “好好好!”管家忙应着,“我这就去!”   魏管家急急来到南苑,在门外通传了一声,待听得屋内应了,才推开门进去。   慕瑾夜背对他站着,魏管家看了一眼今日送来的饭菜,仍然未动几筷。   “王爷,那姑娘已经安顿好了!心事已了,王爷总该有心用饭了吧!”   “管家辛苦!”慕瑾夜舒了口气,转过身来。   “都是老仆该做的!只是……”魏管家欲言又止。   慕瑾夜直言道:“您是否想问这姑娘是何来历?”   “王爷私事,老仆本不该多问,只是自打娘娘走后,王爷忍辱负重多年,从未考虑过终身大事!若能有个可心的姑娘照顾,娘娘在天有灵,定然欣喜!”   慕瑾夜叹口气,“恐怕没那么容易!”   新婚之日,新郎不辞而别,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那是何等的耻辱,不仅如此,还要忍受他人的嘲笑。这大半年,宋乔安定受了让人无法相信的委屈。而他,竟让她独自承受这些……   她的心里,该是怎样的恨,怎样的怨。所以,当他知道她来了锦州,他却不敢去见她!要杀要剐他不怕,他怕的是她的坚强将他拒之门外,他怕她的眼里连一丝愤怒都没有,只有平静和冷漠……   告诉他,她已经不在乎了他这个“负心汉”了!   魏管家感慨道:“老仆虽不知其中隐情,但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爷并非无情之人,老仆看那姑娘心地宽容善良。明日那姑娘回来府里,这其中若有何误会,王爷可当面解释清楚,莫要辜负了这段好姻缘!”   魏管家的话让慕瑾夜陷入沉默。   “王爷,老仆先退下了!”   ……   宋乔安和乔氏一起将铺子打扫干净。里面的桌椅家具原就是新的,只是蒙了灰,如今将灰尘抹净,亮堂堂的全是上好木材。   铺子后面还有一个小院,有一台石磨和两间马厩。   楼上有三间房,自己和乔氏住一间,便还空了两间,宋乔安想着以后可作为客房。 第六十五章 故人相见   既然铺子是租的,租金也不贵。宋乔安便不着急开业。这个铺子处在黄金地段,她得想清楚到底卖什么,若还是卖那些便宜的小食,一来不赚钱,二来这条街上来的都是有钱人,岂会看得上那些个粗食。   所以,她得先去各家酒楼食肆转转,掌握行情。她初来乍到,还得先想办法在开业前做点宣传。而且至少还的雇个伙计。她要在厨房忙,乔氏一介女流,定然做不来那些吆喝招呼的活。   还有食材采购的问题,货比三家她也得慢慢了解。   所以这铺子估计十天半个月还真开不了张。   累了一天,母女俩早早睡下。一大早,宋乔安便去了北市。   锦州东市是富人区,许多达官显贵都住在东市,豪华宅邸比比皆是!而北市便全是住的贫苦百姓。城中底层的搬工,车夫,和一些流动摊点小贩便在此落脚。目之所及,皆是一片低矮破烂的瓦房。   之前那个老车夫所说的车马店也在此处,也有茶摊酒馆食肆,不过都卖些便宜吃食。   这里是富人不愿踏足的贱地,然而穷苦百姓依旧视为乐土。   这里的集市和东市一样热闹,所卖之物皆是日常所需,而又经济实惠。没有那些动辄几十两几百两的物品,有的只是寻常老百姓都能买得起的普通商品。   宋乔安想买的便是那些有钱人不屑食用的各种野菜。若是在乡下,如今这时节,野菜遍地都是,可这屋宇鳞次栉比的锦州城,根本无处去采。   所以很多城外的农人会一早进城卖些瓜果蔬菜。那些品相好的蔬菜会挑去东市卖给有钱人,而那些无人问津的野菜便会来北市,进入到各家各户的餐桌上,成为不算美味,却能填饱肚子的果腹之物。   宋乔安仔细挑选那些最鲜嫩的野菜。马齿苋氽熟可凉拌,荠菜可烧汤,嫩艾可做青团……她还看到有刚挖的竹笋,包裹着湿润的泥土……   将一整篮子春天的味道带回客栈,洗净,折段的,切丝的,剁丁的一一备好。   糯米碾成粉,越细越好。嫩艾氽水捣碎,用干净的麻布过滤出翠绿的汁液,加入糯米粉揉成光滑的团子。   红豆加水煮,煮到软烂后汤汁收干,加蜂蜜。甜甜的红豆沙即成。   竹笋切成细丁,鸡蛋摊成薄饼,切碎,和入荠菜,加上调味料,包成饺子。   一道凉拌菜,一道汤菜,一道主食,一道甜点!这便齐活了。   眼看时辰快到了,宋乔安将菜肴放进食盒。   马车准时到来,停在店铺外的大街上。朱红的檐子,云纹刺绣的帘子,马儿配着铜铃,叮叮咚咚分外好听。   昨日那魏管家的马车与此相较,朴素了很多。而这一辆,即便不是专属于那个主人,应该也是接送尊贵客人所用。   宋乔安隐隐觉得这马车有些熟悉。呆呆的站着不敢上去。   轿帘掀开,魏管家探出头来,“姑娘,时辰不早了!我家主人还未用午膳!”   宋乔安回过神来,一边应着一边上了马车。   车内宽敞舒适,垫子软的如同坐在棉花上,但魏管家却并未坐在上面,而是坐在一张杌凳上。   宋乔安见状,赶紧站起来,不好意思道:“老先生抱歉,我……”   “姑娘坐吧!老朽是下人不敢坐主子的座位,姑娘是贵客,不妨事!”   贵客?她算哪门子贵客!放在现代,她和这个主人顶多就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实在用不着如此以礼相待。   马车摇晃,宋乔安只得坐下,小心翼翼地僵直着身子,抱着食盒,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哪里,她可赔不起。   就像坐惯了公交车,猛然坐上玛莎拉帝,那种座椅都不敢靠的,生怕给别人压瘪了。   魏管家话不多,宋乔安不时往窗外瞧,她想记下路线,往后便不劳烦人家专车接送。   只见马车驶过东市那些豪华宅邸,逐渐有些偏僻。   倒是远离了闹市的喧嚣。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栋山环水绕的府邸前,那大门不似那些显贵之家恢弘,门口也没有守卫和石狮子之类,只有两盆万年长青。   门匾上龙飞凤舞写着“畅意园”三个字。   这大门咋看都不似大富大贵的人家,又兼周围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看不清这宅子原本的样子。   魏管家下车叩门,宋乔安提着食盒跟上去。   很快一小厮前来开门,恭敬喊了声:“魏管家!”   “姑娘,园子里容易迷路,务必紧跟!”魏管家叮嘱一句,便兀自前头带路。   宋乔安开始并未理解那容易迷路的意思,直到进了这畅意园,才发现那小小的大门内别有洞天。   这座院子似乎是建在山水之上。各个宅院相隔很远,期间大多是石桥相连,各处房屋皆成一景,外植修竹的唤作“幽篁晓月”,满塘荷叶的唤作“碧落雨荷”,杨柳依依的唤作“风轻拂柳”……其中又以各种假山,门洞,游廊相辅相成,与苏州园林极为相似。   看来,这园子的主人不仅有钱,还有着不俗的审美。   宋乔安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瞧西望,连连感叹,难怪能将那样好的铺子那么便宜租给她,照这家业,怕是不知道还有多少铺子在吃灰。   一路弯弯绕绕到了南苑,绿檐红瓦白墙的一处院落,芭蕉掩映,几根斑竹装点轩窗。院里的植物花卉并不算名贵,但那池里的假山,却是一整块太湖石,树荫下的桌凳也是汉白玉雕刻。   魏管家将宋乔安引至门外,便止了步。   “姑娘,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姑娘请进!”   让她一个人进去?而且,都不检查下她食盒里是否藏有凶器?   这大户人家的行事作风竟也有如此随意的吗?   宋乔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耽搁了这些时辰,饭菜都怕是要凉了,赶紧推门进去。   屋内装饰淡雅,在那案上的白玉香炉里袅袅飘出安息香的味道。然而偌大的房间里并没有人。   她看到旁边有一间用珠帘和蝉翼纱遮挡的里间,想必是主人的寝居,她也不便进去。   可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便大着胆子轻轻喊了句   “有人吗?” 第六十六章 喜欢的人   话刚出口,宋乔安便有些后悔,这是在古代,又是这样的人家,礼节定然多。而且这主人相当于自己“衣食父母”,她这样未免有些唐突。   正想着如何补救,那屋子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有劳姑娘了!”   宋乔安只觉得这声音温润好听,全然没有那些暴发户的嚣张跋扈。   难得对她这样的穷人也能如此礼貌。宋乔安对这个“主人”印象还不错。   只是不知是何模样。   “公子,我叫宋乔安,就是那个每日来给您送农家菜的,魏管家应该告诉您了,今儿的菜有……”   宋乔安将菜名都报了遍,“您先尝尝,不满意,我再改进!”   “……”   屋子里没了声音。   宋乔安伸着脖子瞧了瞧,风吹动着珠帘,纱幔飘动,只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男子背对她坐着。   此刻慕瑾夜心跳的厉害,他与宋乔安只隔着一道帘子,他很想冲出去,将她揽在怀里,述说这些日子他是如何愧疚,如何思念……   对方不说话,宋乔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这些吃食他不喜欢。心里有些着急,便又轻声喊了句:“公子?”   慕瑾夜心一颤,抓紧了自己的衣袍,稳了稳心神道:“姑娘先将饭菜放下吧,若是不急,与在下聊聊可好?”   “……”宋乔安有点懵,她只管做饭,可不做陪聊!但见对方如此恳切,又不好拒绝。便放下食盒,笑道:“公子想聊什么?”   “聊聊……你的亲人!”   亲人?宋乔安扁扁嘴,她的亲人只有外公。穿越过来后,乔氏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但时间也不过只有一年多,她对这边亲人的概念实在不太深刻。   于是随口便说了乔氏以及张老大一家,她们虽比不得外公,但如今也算是她亲人了。   慕瑾夜垂眸,“没有别人了?”   宋乔安想了想,宋家的人实在算不得什么亲人,摇摇头,“没有了!”   慕瑾夜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问道:“那……你是否有喜欢的人,男女之间的喜欢!”   宋乔安皱了皱眉,在这问女孩子年龄都失礼的古代,这人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姑娘有没有喜欢的人?这也太尴尬了吧!   “没有!”她回答的干脆。   慕瑾夜缓缓呼出一口气,神情落寞,“那……你有没有恨的人,恨之入骨!”   恨?对于宋家那些人,宋乔安还谈不上恨,只是讨厌罢了!   “恨一个人也需要精力,我不喜欢将精力浪费在这样无聊的事情上!”   她想的是怎样赚更多的钱,其他都是浮云。   宋乔安的回答无疑让慕瑾夜本就冰冷的心更是雪上加霜,果然……她连恨都不想给他!   屋内的人又不说话了,宋乔安猜测自己是不是把天聊死了。   慕瑾夜将攥紧的拳头松开,叹口气道:“多谢姑娘与在下长谈,在下也不便久留,姑娘可以离开了!”   宋乔安心里打鼓,她察觉出了对方心情低落,可能和自己方才说的话有关。   当下有些后悔,她猜测这个有钱的公子估计有些自闭,想找人说说话,结果自己的回答似乎不怎么让他开怀!   然后叫她离开,意思是不是以后都不想见到她了?那铺子免租岂不是没有指望了?   心里实在有些惋惜,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那我明日还来不……”   “来!”没等她问完,里面的人急切道。   “哦!好!那公子,我就先走了,明日再来!”   宋乔安长舒一口气,转身后才想起她今日来还有个目的,便是道谢。   于是又转过来,鞠了一躬:“多谢公子低价将铺子租给我,我每日一定精心准备菜肴,以报公子大恩!”   慕瑾夜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举手之劳而已!姑娘若每日来与在下说说话,便已足矣!”   来日方长!他既然能再和宋乔安见面,便是今生注定的缘分。   “好!”宋乔安欣然答应,“那咱们明日不见不散!”最后指着摆在岸上的菜肴道:“这些饭菜还热着,公子慢用!”   ……   “不见……不散!”宋乔安已经出门了,慕瑾夜才幽幽说道,阴霾许久的脸终于露出笑容。   宋乔安出了南苑,那魏管家早已不见,四下里竟无一个丫鬟仆人。   此刻想起来有些后怕,若房中那人欲对她做点什么,或者就是个变态……那她真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的到了。   呸呸呸!她打了下自己的乌鸦嘴,那公子温文尔雅,说话也得体大方,并无什么轻薄之言,只是可能心里藏着些烦恼之事,想找个人聊聊,舒解舒解。   这还知道找人聊天舒怀的,显然是个正常人,不会是变态。   好在宋乔安来时记了路,虽然没有人带领,倒也摸索着出来了。   魏管家见宋乔安这么快便出来,有些吃惊,忙迎上去。   “姑娘与我家主人聊的可好?”   “哦!挺好挺好!”宋乔安打着哈哈。   “那便好!姑娘是要回去?那老朽让人送姑娘,来人……”魏管家喊过来一个小厮,“去通知车夫!”   “啊!不用了!”宋乔安忙道:“来时我已经记得路了,这也不远,我溜达回去就行!”   魏管家有些犯难,“这……恐怕不太适合!”   “合适合适!我正好转转这锦州城,熟悉下。等我那店铺开了张,说不准还要送外卖呢!”   宋乔安说完,也不管魏管家有没有听懂,自顾往门外走。   没走几步,一抬头差点撞上了人。   抬眼一看,“欢?是你啊!”   秦风脸色有些不自然,装作不识,“姑娘是……”   “你忘了?你还买过我做的馒头呢?升平镇有钱人不多,你一下拿出五两银子来,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没想在这遇到你了!”宋乔安像是遇上了老熟人,滔滔不绝叙着旧。却见眼前的这个“熟人”仪表不凡,衣着配饰也讲究,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他也是这里的主人吧!   “那个……你是这里的……”   “哦!在下是这府中的护卫!”   “还好!还好!”宋乔安舒了口气,“那我就先走了!对了,等我铺子开业记得来捧场哦!”   秦风看着宋乔安轻快活泼的背影,凑近魏管家,“爷真的将误会解开了?”   魏管家也是有些疑惑:“方才确定,眼下不太确定!”   …… 第六十七章 雇伙计   宋乔安沿着东市边走边看,那一座座高墙大院都可能是她往后的客户。   既然占据了那样好的铺子,她自然不会大材小用。做有钱人的生意,来钱自然快些。   下午,宋乔安来到牲口市场,她想买头驴子。一来去买食材粮米时她扛不动,有驴车就方便多了。二来,她去畅意园送饭菜时能节约些时间,以后店铺开张了,肯定会更忙的。   牲口市场上的驴最多,因为价格最便宜。其次是牛,最后才是寥寥无几的马。马是最贵的,一般人家买不起,而能卖马的人也不会是穷人。所以市场上大多数都是马贩子,价钱贵不说,马儿又瘦又弱。那种价比黄金的良驹可遇不可求。   宋乔安转了一圈,看上一匹膘肥体壮的驴子,便问那卖驴人多少钱。   结果那人理都不理她。   难道是因为她是女人,这些人都不和她做生意?   “大哥,你这驴子怎么卖?”她又礼貌地询问了一遍。   结果那人瞪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不卖,不卖!”   “可你这明明就是要卖的!”宋乔安指着驴子辔头上插着的稻草。   卖驴人被她这一问,反而更生气,“我说你这小姑娘懂不懂规矩,别打扰我做生意!”   规矩?宋乔安看了看周围,结果发现人人买卖都是闭口不谈价格,而是双方拉着手,在袖子里讨价还价,这叫“袖里乾坤”。   哪怕买卖没谈拢,别人也不知道买家出的什么价,卖家也可继续和下一个买主谈。   宋乔安眼看着周围人有的正拧眉思索,有的则眉开眼笑,表面风平浪静,实则袖中的两只手已然捏出了汗。   宋乔安看着有些尴尬,那些牲口贩子个个长得歪瓜裂枣,有些还坐在地上抠脚挖鼻,她不排斥同异性握握手,但是这些人……她真下不去手。   而且还不知有些人会不会趁机揩油。   “姑娘,买牲口?需不需要在下帮你问价?”   一个衣着还算干净的年轻男人笑吟吟问她。   宋乔安上下打量一眼,心知这定是那牛马经纪,有了上次的经验,她极不相信这些所谓的中间人。   “我不买了!下次再来!”   宋乔安说罢,转身出了市场。这铺子里没有个伙计,好多事她一介女流还真办不成。   回去吃罢了饭,她又去了雇工市场。那里有一些贫苦出身的人揽活,也有一些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人家将自己的儿女卖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的。   故而时常有很多有钱人家的管家来此采买丫鬟和仆人。卖身契一签,便没了自由之身。只能等着有朝一日自己的父母筹够了钱将自己赎回去。   若遇上好点的人家,吃穿用度不仅比一般人好,逢年过节还能得些赏赐。可若是遇上那不好的……经常挨骂挨打都是轻的,搞不好小命都不保。   宋乔安想雇个小厮做伙计,不仅人要机灵,还要有把子力气。但走了一圈下来,大多是那些做工的搬工车夫。这些都是做短工的,卖力气挣钱,寡言少语,皮肤晒的黝黑;还有就是一些十三四岁的男孩。面黄肌瘦,怯生生的看着身高只有十岁模样。这种一般是卖去大户人家做门房小厮的。   相比而言,小丫头们就多了,而且有些为了能被看中,还精心打扮了一下,穿上了新衣。也有卖身葬亲人的,长相标致些的可能会被有钱人买去做小妾,对于她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古代的女人唯一的出路,怕也就是嫁人了,若得良配还好,若遇人不淑,一辈子也就只能悲苦度日。   宋乔安看着那些强颜欢笑的脸,心里有些憋闷。   同是女人,但她绝不认输,哪怕今后的路异常艰难,她也要坚持走下去。   转悠了半天,她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要求太高了。   转过一个路口,宋乔安突然看到一个很不一样的年轻男子——青布衫虽旧,却干净整洁,只是抬手间隐约可见中衣有补丁。头发用布带盘起,不乱一丝,肤色不白,却也比旁边的人好太多,五官也算端正,眉宇间有些许书生气。   身前摆着一张破桌,桌上放着一张白纸,上写着:记账,文书,教授等字样。字体颇有些颜真卿的风骨。   看来是个读书人。只是宋乔安瞧着这个读书人并不像张桓卿那般细皮嫩肉,若不是见他写的一手好字,光看样貌实在是难以看出是个文化人。   很多书生家境贫寒,一面读书一面卖些书画,或为别人抄书,代写书信的也大有人在。即便落魄,他们也不会轻易开口求人,恐辱没了“读书人”这三个字。   说的好听是有骨气,宋乔安却觉得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而眼前这个书生却与那些目不识丁的苦力一样,在这人力市场上“待价而沽”。让她颇有些意外。   在现代,有个高知识分子,到哪个公司都是重点培养的。可这是古代,尤其是这样的人力市场,许多人需要的就是年轻力壮能干体力活的,要么就是小丫头,能端茶倒水伺候人的。读书人,只有大户人家用得起,还的好吃好喝哄着,尊称一声“先生”。   宋乔安看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上前。而那书生也只静静坐着,眉眼低垂一动不动。比起那些卖身葬父的还要面容凄苦。   宋乔安有些好奇,便走上前去。   “你为何不帮人代写书信,这样也能勉强过日。”   听得有人询问,那书生猛然抬头,嘴唇有些干裂,起身向宋乔安作了揖:“小生宋应,见过小娘子!”   礼毕,宋应才长叹一口气道:“小生乃奉阳县人士,因家中贫寒少粮。为了少吃些口娘,春耕后便前来锦州,以待秋闱。在此期间也想着能挣些银钱作为回乡盘缠。代写书信虽然能糊口,但是小生如今住在客栈里,吃住都要银子,光靠代写书信,根本不够房钱。所以便来到了此处揽工。工钱都在其次,只期望有个住处,三餐温饱便可!只可惜,来了几日了,也无人问津!” 第六十八章 不一样的书生   “哦!是这样!”这书生也姓宋,倒是有缘。   宋乔安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可有力气?”   宋应愣了下,回道:“小生读书之余也帮着家里做些农活,有些力气!只是……”他看了看旁边那些身强力壮的搬工,有些惭愧道:“只是比不得那些壮汉!”   “不需要你像他们那样,只要有点力气就行!”   宋乔安此时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她正也需要个账房先生,这书生即可做伙计,还可以记账,一举两得啊!而且他如今只想有个吃住的地方,工钱的事嘛……慢慢谈!   “你收拾收拾跟我走吧!我店铺里正缺个账房!”   宋应一听,喜极而泣,赶紧将那张纸撤下来,忙道:“小生还有几件换洗衣物在客栈,姑娘稍待片刻,小生速速取了来,便随姑娘走!”   宋乔安点点头,“那你快些!”   “好好!”宋应忙不迭地跑进了街角一间简陋的客栈。   一会功夫,便背着个包袱匆匆走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叠书,还有几卷画轴,模样有些狼狈。   “我帮你拿吧!”   宋乔安接过画轴,无意间看到了一副山水画,画的极好。   “你的字和画都不错,为何不拿来卖?”   宋应腼腆笑笑:“小生不过区区一介秀才,又无名声,谁又肯花钱买个秀才的字画。况且,这些都是小生呕心之作,既不能贱卖,便留着!”   “也是,保不齐哪一日你功成名就,这些字画便价值千金了!”   宋应第一次听到这样鼓励的话,还是个姑娘说出来的,霎时脸有些红,不好意思道:“那便承姑娘吉言!”   宋乔安轻笑,“走吧!”   谁都有梦想,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她宋乔安不也在做些看似不可能的事吗?   宋乔安将宋应带回铺子里,让他住在楼上靠近后院的一间房。   宋应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感动的热泪盈眶。“这掌柜的人真好!姑娘,敢问掌柜的在哪里,小生要好好谢谢他!”   “掌柜的?”宋乔安笑道:“我便是掌柜的!只不过店铺还未开业!”   宋应惊的目瞪口呆,他看着宋乔安一身朴素,原以为她顶多是个厨娘,却没想到是个女掌柜!   “姑娘……哦!掌柜的,小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哈哈哈……哪有那么夸张!”宋乔安觉得这个书生真是憨厚。这样的人用着也放心。关键还是她发现宋应身上少了很多酸腐气,不自视清高,却也不妄自菲薄。   这时,乔氏从后院进来,宋乔安互相介绍了一下,宋应礼貌地称呼了一声“老夫人!”   乔氏如今也不过三十几岁,加上本身天生丽质,看起来依旧风韵犹存,并不显老。   乍一听这句“老夫人”,掩嘴笑道:“你唤我乔大娘便是了!”   宋应尴尬的脸红,忙作揖赔礼:“是小生莽撞了!”   “好了!”宋乔安见此笑道:“往后你这些繁文缛节便先收起来吧!还有也别什么‘小生’,‘在下’的,多别扭!”   宋应更是有些无地自容,“掌柜的说的是!小生……哦!我记住了!”   虽说宋应并未明确要多少工钱,但宋乔安还是给他每月半两银子,若日后生意好,还能更多。   宋应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暗暗下定决心好好干!   晚饭宋乔安做了几个小菜,算是庆祝宋应的加入。   结果宋应根本不在桌上吃,只端着碗走到一旁自顾狼吞虎咽着。   乔乔安招呼着他:“宋应,你怎么不在桌上吃?”   宋应含糊道:“东家在桌上,我怎么能上桌,我在这吃就行了!”   “都说了让你……”   “安儿!”乔氏打断宋乔安,“随他吧!咱们是女流之辈,他一个男子理应避嫌!”   “好吧!”宋乔安撇撇嘴,“那让他过来夹些菜吧!”   最后,宋乔安再三要求下,宋应只得过来夹了一小筷。   宋乔安故作生气,“怎么?你夹这么少,是我做的菜不好吃?”   “没有没有!”宋应咽下一口饭菜道:“是掌柜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怕一时忍不住吃多了!”   “噗!”宋乔安不禁失笑,看着宋应憨厚的模样,与下午在那市场上的判若两人,“宋应,你还真是与别的书生不一样!”   “掌柜的你还说对了!我爹也说我不像个读书人!”宋应一边大口咽着一边说道:“我爹就说我整天脑子里胡思乱想,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面!”   “哦?你都想些什么?”宋乔安有些好奇。   “说来不怕掌柜的笑话!”宋应不好意思道:“我小时候便时常坐在田埂上,就想有什么办法能使低处的水流往高出;有什么器械能代替耕牛,还经常自己捣鼓一些玩意,总之就是我爹说的不学无术。”   乔氏听罢,点点头道:“你爹也是为你好!这男儿志在四方,读书做官,才是最紧要的!”   宋乔安倒不苟同,她觉得这个宋应有点意思。但是她还是附和着乔氏,“是啊!如今你还是想着好好考取功名,他日做个一方父母官,你这些奇思妙想说不准能造福一方百姓!”   她虽然很想鼓励宋应坚持自己的梦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但毕竟这是在古代,科举是选拔人才唯一得手段,宋应又出身贫寒,只有读书一条出路。历来多少心怀天下的年轻人因为屡试不中,哪怕有着一腔热血,也无用武之地,只得郁郁而终。其实现代社会也是一样,虽说学历不代表能力,但是总归比别人多些机会。   宋应呵呵笑道:“不瞒掌柜的,我也是这般想,他日若能做官,定要以已之力,造福百姓!”   宋乔安连连称赞,人都是需要鼓励的,哪怕前路荆棘密布。   翌日大清早,宋乔安依旧去北市买菜。今儿有新鲜的槐花,香气清幽,入馔后很是美味。还有嫩椿芽用来炒鸡蛋也不错。   宋乔安做好了饭,畅意园的马车准时过来了,只是那魏掌柜没有同行,只有昨日那个赶马的小厮。 第六十九章 冷笑话   宋乔安让宋应与她一同前去,并叮嘱他将沿路的大户人家记熟,往后免不了要上门送饭菜。   到了畅意园,魏管家只让宋乔安一人进去,宋应只能在府外等候。   想到昨日与那公子谈话并不怎么愉快,也不知会不会影响食欲,宋乔安低声问那魏管家:“老先生,昨日你家主人对膳食可还满意?”   “多谢姑娘了!我家主人很喜欢姑娘的饭菜!”   “那便好!”   ……   到了南苑,魏管家还是未进屋。   宋乔安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屋里的人依旧坐在那间里屋中,除了换了身衣服外,似乎就没挪动过位置。   宋乔安都要怀疑这人腿脚不方便或是有别的残疾。不然为何总是闷在屋里?还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刚想开口说话,屋里的人已经知晓她来了,“姑娘,在下等候多时!”   宋乔安扁扁嘴,她可是按时到达的,又没迟到!不过谁让人家是金主爸爸呢,她也只能歉意道:“哦!抱歉,路上耽搁了一会功夫!”   慕瑾夜笑笑,“无妨!”   鬼知道他等她等的多心焦,生怕她不来了。   宋乔安一面将饭菜端出来,一面说道:“公子趁热用吧!恕我直言,这房中有熏香,饭菜难免沾染上失了本味!还是得尽快食用。”   “不急!在下只想与姑娘聊聊!”   你不急,我急啊!宋乔安暗自不悦,她可没那么多时间陪聊,准备店铺开业还有一大堆事呢!   可即便心里百般不愿,她还是温声细语问道:“公子今日想聊什么?”   “姑娘聊什么在下便听什么!”慕瑾夜伸手一指,“姑娘可坐下说话!”   宋乔安看了旁边的椅子,只得坐下,“要不,我给公子讲个笑话吧!”   “在下洗耳恭听!”   宋乔安坐直身子,有模有样道:   “说是从前有个富商,他每次出门都担心家中被盗,想买只狗栓门前护院,但又不想雇人喂狗浪费银两。冥思苦想后终的一法,从此无忧。公子可知是何办法?”   慕瑾夜微微笑道:“他便一连几日从院墙内扔一块铜板在外面,被一个路过的人捡到,从此便日日守在他家门外。”   “哈哈哈……原来你知道!”宋乔安笑着连连感叹:“‘守株待兔’之人不仅傻在不懂变通,最怕是被他人算计却浑然不知,最终因小利而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姑娘好见解!”慕瑾夜知道宋乔安一向有想法,并不同一般乡下女人,不然为何敢单枪匹马到这锦州做买卖?   笑话讲完,似乎听笑话的人心情也好了,宋乔安起身准备告辞:“公子,我铺子里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   “姑娘!”慕瑾夜叫住她,沉吟许久才道:“在下还想问姑娘一个问题!”   “请说!”   “若是……”慕瑾夜声音低下来,缓缓道:“若是有人欺骗了姑娘,让你受了委屈,姑娘会作何?”   “骗子?”宋乔安霎时想到那个黄五和那“刘掌柜”,顿时恨的牙痒痒,“当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先将他舌头拔了,再将那张光说谎话骗人的嘴用针缝起来,再砍断手脚,削去耳朵,扔进粪坑做人彘!”   慕瑾夜身子一僵,脸色有些苍白……   宋乔安见对方似被吓到了,呸呸几声,“我胡说八道的,只是这种骗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他第二次,不然……”   她突然闭了嘴,知道自己的话有点过,人家一会还得吃饭,她这又是断手脚,又是粪坑的,不是成心倒人胃口嘛!   “那个,我真的只是说笑,我先走了!”说罢,赶紧开溜。   “等等!”   刚想开门,又被房间里的人叫住。   宋乔安暗叫不好,她怎么不是把天聊死,就是聊些不该聊的恶心人,这下可如何收场……   “那个……我……”   “明日在下依旧在此等姑娘!”   “啊?”宋乔安还想着怎么解释,没曾想到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还约好明日再见?   这人脾气也太好了吧!   “哦!好!”她打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珠帘后面的男人,挠挠脑袋,还有些恍惚。   回去的时候,宋乔安依然没有让马车送,她还要去牲口市场一趟。   如今有了宋应,自然不用她去谈价了。只是她不知道宋应对于这买卖牲口之间的“手语”了不了解。   于是问道:“对了,宋应,你有没有买过牲口,比如驴,牛什么的?”   “买过!”宋应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不仅买过,还卖过!我记得有一年,小弟生了重病无钱医治,爹便把家里的耕牛牵去卖了,那一年的春耕犁田翻地,是我和爹轮流用肩膀拉出来的。直到第二年,攒了钱才又将牛买了回来!”   宋乔安知道古代耕牛对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牛若是病死了,对于农户而言,便是晴天霹雳。若不是走投无路,谁又肯将牛卖了!   “日后你考取了功名,定能让你一家过上好日子!”她安慰着宋应,待他情绪缓和了些才又问道:“在买卖牲口时候,都是在袖中交易,这其中的诀窍你知不知道?”   宋应憨厚笑道:“这个算不得什么诀窍,捏七别八勾子九,左不过就是在暗里讨价还价不让他人知晓。我小时候随爹去集市便时常看到。这种‘拉手’谈价,只要是家里的男丁都要学的。掌柜的是姑娘家,不懂也很正常!”   宋乔安大喜,这宋应真是多才多艺,这个伙计雇的太值了。   “宋应,一会我要去牲口市场买驴子,你帮我去谈价,记住,要压一压,别他说多少就多少!”   宋应爽快应道:“放心吧,掌柜的,这种事我看过不少,从那牲口贩子脸上的表情我便知道他的底价是多少!一定不会让你花冤枉钱。”   有了宋应的保证,宋乔安便放心多了。   两人来到牲口市场,她又遇到了昨儿那个小贩,卖的还是昨儿宋乔安一眼便看上的那头驴子。   “姑娘,又来了?”那贩子还认得宋乔安。   “是啊!今儿我带了店里的伙计来!”宋乔安指着宋应,“这个伙计之前做过几年牲口经纪,买卖牲口无数,自有一套相牲口的本事!”   “哦?”贩子看向宋应,“就这年轻人?怕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呦!” 第七十章 小人又来了   宋应将手臂抱于胸前,一点也不怯场,围着驴子转了一圈,“还是个‘嫩口’,这就跟小娃子一样,只怕拉不动车啊!”   那贩子脸色变了,这驴子原先是个富贵人家的老驴下的,吃的精细,又没怎么干过活,长的膘肥体壮,看着像头成年驴子,实际也就只有一岁多,那力气自然比不得那些成年驴子。   那贩子拱手笑道:“果然是行家!”   原来她竟看走眼了,宋乔安向宋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这驴子不能要。她本来买牲口就是来拉车的,这不能拉车还买来做什么?   宋应回应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向那贩子伸出手,“咱们开始吧!”   那贩子看了一眼,心里虽有些疑虑,但还是将袖子放了下来遮挡……   宋乔安不知道宋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干着急。   她第一次看见两个男人拉着手,只觉得两人此时的动作和表情有些怪异。   一会,那贩子摇摇头,“这个数恐怕不妥,怎么也要这个!”   宋应也不说那些有的没得,淡定道:“只能给这个!”   “这不行!”   “不行也好说!”宋应猛地抽回手,对宋乔安道:“掌柜的,依我看,还是要方才咱们看的那家吧,虽说瘦弱了些,但好歹是个‘圆口’,和些细料加豆饼,不久就长膘了!”   “好好!”宋乔安忙应道:“这个小犊子买来没用!还浪费草料!”   两人转身便要去别家,那贩子一看急了。他来几天了,想吧这驴犊子当成年驴来卖,没成想净遇上些内行人,一个比一个出的价低。这驴子每天又要精细草料喂着,防止掉膘。再不出手,他就要倒贴了!   “小兄弟,且等一等!”那贩子追上来,悄悄比划了一下,“你看,给这个数成吗?这是最低价了!”宋应犹豫了下,看着宋乔安道:“掌柜的,我看这大哥也是实诚人,要不就买了吧!”   “多少啊?”宋乔安悄声问道。   宋应张开五个手指头。   “五两?”宋乔安有些不情愿,五两买个犊子养,这太不划算了。   那贩子见宋乔安犹豫不决,又来继续游说:“姑娘,虽说我这驴子如今只是头犊子不能拉车,可它还得长大不是!”   宋乔安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但见宋应朝她轻轻点了点头,便信了他。   “好吧!那就成交!”   ……   宋应牵着驴子,宋乔安走在前面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忍不住问道:“宋应,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坑我呢?”   宋应早知道她要问什么,笑道:“掌柜的好心收留我,我怎么能做那种事?掌柜的,你相信我!这头驴子带着几分野性,据我看,应该是野驴与家驴下的崽。眼下虽不能拉车,但养个一年半载成年了,绝对赛过其他的驴。若那时再卖出,价钱高三倍不止!”   宋应这样一说,宋乔安又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这驴子毛色有些偏黄,体型和驴蹄也比别的驴大一些,是有些像野驴。   “唉!”她叹口气,“我既买了它,就没想着再卖出去,养个一两年倒不要紧,只是我如今急需驴车拉送货物!”   “掌柜的放心,这驴虽不能拉车,但拉磨是没问题的!若要拉货物,可让它驮着!”   “如此便好!”宋乔安总算放心了,拍拍宋应肩膀,“今日你立了大功,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宋应脸一红,有些不自然道:“掌……掌柜的过奖了!”   ……   两人刚到铺子外面,只见乔氏匆匆迎上来,一脸的惊慌,“安儿,来客人了!”   宋乔安疑惑道:“客人?咱们还没开业,有啥客人?”   “是位穿白衣的公子,看样子挺富贵,是专程来找你的!”乔氏此刻并不好奇宋乔安如何会与那个白衣公子相识,相反,她有些担心,她不希望宋乔安过多地接触陌生人,尤其是有权有势的人,更不能是京城来的人。   “我看那公子来者不善,安儿,要不你出去躲一躲吧!”   宋应一听,只以为是什么地痞流氓,急道:“掌柜的,你别怕,有我在,定不会让这些地方恶霸欺负你!”   宋乔安一听乔氏说白衣公子,便知道是谁了。   哼!她没想找那个卑鄙小人算账,他自己倒先送上门来了!   她拍拍乔氏,让她别担心,随后解释道:“那个公子买过我的馒头,算是老顾客了!他曾说过,我来了锦州要为我接风洗尘,这阵子事多,我便忘了!你先进屋,我去和他谈谈!”   乔氏将信将疑,“那你自己当心些,毕竟男女有别,还是少来往的好!”   “娘,我知道!”   “掌柜的,要不要我在旁边保护你!”宋应说着已经挽起了袖子。   “不用了!你把驴牵到后院,喂些草料。”   “好吧!”宋应还有些担忧。   宋乔安在门外站了一会,将心头那股怒气压下去,才进门来,一眼便看到白墨坐在一处靠窗的桌椅上喝茶。   宋乔安闻着那茶香,是雨前龙井,铺子里可没有这等好茶。还有那饮茶的青花瓷杯,恐怕也是他自带的。   这般矫情!   宋乔安不由得更厌恶了。   “是什么风把白公子吹来了!”她缓缓走过去,阴阳怪气道:“我说今儿怎么出门就踩到狗屎,原来是贵客临门啊!   白墨拿着茶杯的手僵了下,而后放了下来,却也没有生气。   身旁的杜衡倒像是吃了苍蝇一般,“乔姑娘,你……你怎说出这等恶心人的话!”   “乔安本就出身农家,装不出来大家闺秀!”宋乔安瞥了他一眼,“还有,我不姓乔!”   “宋姑娘!”白墨站起来,微微一笑,,“白某见姑娘迟迟未来一叙,便只能上门拜访了!唐突之罪,还望姑娘海涵!”   宋乔安冷哼一声,这姓白的简直就是个笑面虎,看着温文尔雅,实则内心里只有个利字。   “白公子,乔安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实在不配与白公子这样的大人物为伍,您真是折煞我了!”   “姑娘有着异于常人的嗅觉,生来就是为调香而生,与白某是同样的人。为何就不愿与白某携手,偏要做这又脏又累又低贱的买卖……” 第七十一章 吃不穷你   “白公子!”宋乔安听不下去了,“职业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人才有善恶之分。我不想与心术不正的小人打交道!您请回吧!”   白墨听出了宋乔安话里的意思,倒也不恼,深深作了个揖,歉意道:“诱姑娘来锦州之事,在下确实不该。今日便是来登门谢罪的,在下已在百味轩订了座,还望姑娘赏脸,权当赔罪!”   呵,这个姓白的还真会演戏,宋乔安不屑道:“我看是鸿门宴吧!”   “姑娘说笑,白某岂是那等人,当日之事全因爱才心切,不得已为之!姑娘有这般异于常人之能,白某又怎忍心加害于你!”   白墨言辞恳切,好似真的对之前的事追悔莫及。   宋乔安低头不语。   百味轩是锦州最大的酒楼,必定汇集了许多知名大厨,菜品也定然别具一格,颇有特色。不然不会如此红火。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既要在这锦绣街开食店,百味轩无疑是最好的参照。   白墨不动声色笑笑:“姑娘意下如何?”   “好!去就去!”宋乔安狡黠一笑,“就不知白公子银子是否带够?”   哼!吃死你丫的!   “姑娘不必担心!”白墨微微笑着,让开道,“姑娘,请!”   “等等!我还要交代几句!”   宋乔安到楼上同乔氏说了,乔氏还有些不放心。   “要不,让宋应与你一块去?”   宋乔安想了想,“也好!”   遂下楼进后院叫上宋应。   白墨保持着微笑,“怎么,姑娘还怕白某图谋不轨?”   “许你有随从,就不许我带个伙计?”宋乔安白了他一眼,“还去不去了?”   “当然!”白墨随即回头吩咐了一声。   “是,公子!”杜衡走出门外,将停在旁边的马车叫过来。   “姑娘,请吧!马车就在外面!”   “不用了,也不远,我们走路就行!公子身娇肉贵,自行乘车便是!”   宋乔安说罢,便带着宋应出了门,自顾走了。   “公子……这车……”杜衡凑上来问道。   白墨瞪了他一眼,“人都走了,还坐什么车!”   ……   “白公子,您实在没必要与我们一同步行,您这一身绫罗绸缎与我这粗布麻衣走在一起,实在不太协调!”   宋乔安看着走在旁边怡然自得的男人,只觉得极其碍眼。   白墨依旧淡淡笑着,摇着扇子,风度翩翩。   “姑娘此言差矣,马车虽好,却因有帘子遮挡,错过了许多沿途景致,就好似姑娘的容颜,隔着一层纱,让人看不真切,不免叫人遐想!”   “哼!”宋乔安剜他一眼,不再搭理。   ……   “看!是白公子!”   “是啊!真是白公子!”   此时,路上不断的有女子驻足,用扇或丝帕遮住半张脸,悄悄打量着白墨。   没想到这个姓白的还这么受欢迎,宋乔安小声嘀咕了句:“貌若潘安,心如蛇蝎!”   “姑娘说什么?”白墨扭头看向她。   “我说你还挺有女人缘的!”宋乔安随口道。   “姑娘有所不知!”杜衡上前插话,“这锦州城的闺阁女子,没有不想嫁给咱们公子的!”   白墨笑意愈深,颇有些得意之色。   “哦?原来如此!”宋乔安很是不屑,面上却微笑道:“那白公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不过,还是得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这个不劳姑娘担心!”白墨用扇遮挡,突然凑近宋乔安耳畔,邪笑着低声道:“姑娘若不信,尽可一试!”   耳畔的声音磁性魅惑,还带着丝丝热气,宋乔安睁大眼睛,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愣了片刻才答应过来,慌忙跳开,怒道:“无耻!”   走在后面的宋应见状冲上来,气呼呼道:“掌柜的,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白墨面色不改,笑容里没有丝毫猥琐,“在下不过与姑娘说了句玩笑而已!姑娘大人大量,想来不会介意!”   宋乔安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让她又多了一分讨厌,明明言语轻薄的是他,却不见他面上有一丝不轨,反而看起来清心寡欲的像个无辜受害者。   “没事!走吧!”   “掌柜的,我保护你!”宋应瞪了白墨一眼,有些不放心,紧紧跟在她身后。   几人路过沿街的青楼妓院时,那楼上的妙龄女子们身着艳装,花枝招展地向白墨挥着丝帕,一声声娇滴滴的“白公子”叫的人起鸡皮疙瘩。   宋乔安快走几步,与白墨拉开距离,她实在不想让人以为她和这个纨绔公子是一路的。   杜衡上前来,看着宋乔安背影若有所思道:“公子!这乔姑娘会不会成为锦州第一个不愿嫁给你的女子!”   白墨瞥他一眼,轻嗤一声,“欲擒故纵罢了!这样的小把戏本公子见的多了!还有……她姓宋不姓乔,你这猪脑子什么记性!”说着,拿折扇在杜衡头上狠狠敲了下,兀自往前走。   “自己吃了闭门羹不痛快,却拿我撒气!”杜衡揉着额头嘀咕了一句。   ……   百味轩临江而建,规模庞大,此时暮色降临,三座高楼灯火辉煌,恍如仙殿。江边还停着画舫,轻歌曼舞,供食客饭后消遣游览。   门口两排高挂的红灯笼,衬的门匾上“百味轩”三个字熠熠生辉。   门外无伙计招揽,因为来吃饭的皆是已经差人来订好了座的。百味轩的座儿并不是谁都订的到的,需得提前让家丁仆人递来帖子,报上姓名职业,或官或商。再由掌柜的审查接与不接!   宋乔安走进去时,真的是被那富丽堂皇的装修闪瞎了眼。   满是精美壁画的穹顶垂挂着一盏盏七彩莲花琉璃盏,盏内燃的蜡烛里掺有名贵香料,燃烧起来,满室生香。   堂中假山流水潺潺,盆松植翠处处,悬挂的名人字画无数,正中央的莲花台上,正管乐声声,美人起舞,如梦似幻。   宋乔安还想往里走,却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姑娘,请出示帖子!”   “帖子?什么帖子?”   “这位姑娘是与本公子一并来的!”这时白墨进来,命杜衡将帖子拿出,那二人看后,恭敬道:“白掌柜,请!”   随即便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前来引路,领着几人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正对着锦江,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江面上的画舫传来的丝竹管乐。 第七十二章 好酒也不能贪杯   宋应自然是比宋乔安还要震惊,他一个乡下小子哪见过这等豪华之所,此刻正呆呆地不知所措。   白墨向杜衡递了个眼色,杜衡会意,便拉扯着宋应,“走走,咱们去楼下吃酒去!”   宋应反应过来,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掌柜的,你有事就喊我!”   “行了,走吧!走吧!”杜衡催促着。   此刻宋乔安还在专心研究那墙上的名人字画,猛然眼前出现白墨假笑的脸,“宋姑娘!”   宋乔安退后一步,惊道:“你干什么?”   “没想到姑娘还对书画感兴趣!”   “关你什么事?”宋乔安白他一眼,转身落了座。她自然不懂这古人字画的精妙之处,但是她却知道作这些字画的人在未来都是家喻户晓,真迹更是价值连城。   白墨自讨了没趣,笑笑,也坐了下来。   一个小厮上前恭敬道:“白掌柜,今儿吃点什么?”   白墨看着宋乔安,“宋姑娘想吃什么?”   “既然白公子作东……”宋乔安勾了勾唇,“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便!”   “你们听好了!”宋乔安清清嗓子,“我要你们店里鸡,鸭,猪,驴,羊,野味,河鲜,海鲜,时蔬,水果,蜜饯,坚果,点心中卖的的最好的一道菜,还有……要最好的酒!”   “姑娘……这……”那个小厮登时变了脸色,不知所措地看向白墨。   宋乔安冷哧一声,“怎么?堂堂百味轩难不成连这些都没有?”   “倒不是没有,只是……只是要费些功夫!”   “我等得起!”宋乔安大剌剌坐着,看向白墨,“白公子,您说呢?”   白墨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假笑脸,吩咐道:“就按这位姑娘说的,上菜吧!”   “好好!”小厮忙退下去。   “今日恐怕要让白公子破费了!”宋乔安盯着眼前亮闪闪的银制餐具,心想这百味轩的主人莫不是家里有金矿。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若能一掷千金得一知己,白某在所不惜!”白墨面色丝毫没有波澜,财大气粗的模样让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的宋乔安有些隐隐的忌妒。   不多时,几个统一着装的小厮陆续端着菜肴上桌,精美的餐具衬着色香俱全的佳肴,让人食指大动。   “雪映鲍参汤,鹿肚酿江瑶,缕金龙凤蟹,火云鱼翅羹,玫瑰鲜花饼,红梅珠香,汉川荷月,水龙棋子,牡丹飞龙……并西域葡萄酒一壶!”   那小厮一口气报了二十几道菜名,又将那色如红宝石的葡萄酒倒入玉杯之中,霎时,酒香带着葡萄的甜香充盈室内。   “两位慢用!”   几个小厮退出雅间。   宋乔安看着这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尽管这一年多极少见荤腥的她,此刻倒没了胃口。原以为这百味轩有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特色菜肴,看来也不能免俗,想必这掌柜的也是个俗人。   白墨见她表情淡淡的,略有些惊讶,遂问道:“姑娘可是不满意这些佳肴?”   宋乔安瞥了一眼满桌的菜,很是不屑,“所谓的美味佳肴也不过是些鲍参翅肚,毫无惊喜!”   白墨有些想笑,“那姑娘想必是吃过比这些还要难得的珍馐?倒是说说看,让白某也开开眼界!”   “那……那倒没有!”宋乔安略有些尴尬,转而一本正经道:“也不一定只有这些才能称为珍馐,好多菜肴哪怕只是用最便宜的食材,味道也不输山珍海味!”   “姑娘说的极是!”白墨邪邪一笑,“既如此,那白某便让人将这些菜撤下去,你我饮茶长叙如何?来人……”   “欸!等等!”宋乔安忙道:“这……这些得没动过,多可惜!”   肚子适宜地打起了鼓,咽了下口水,“先凑合吃吧!”   白墨忍住笑,“也好!只是……”他盯着宋乔安,眼神里很是好奇,“姑娘用餐时也带着面纱?”   “有何不可?大惊小怪!”宋乔安夹了一块肉,将面纱揭起,送入嘴中。   白墨只看到一张如樱桃般的红润的唇不停嚼动,将些菜肴一口口吞入腹中。虽然全无形象可言,却正是这般娇柔不做作的吃相,让他此刻竟有些饿了。   “你这吃相……也难怪要蒙着面纱!”   宋乔安已是饿坏了,既然人家破费了,她也不在乎被损几句,含糊道:“你不吃?”   白墨笑笑,端起玉杯,“姑娘,可饮?”   “这葡萄美酒怎可辜负?”宋乔安擦擦嘴巴,端起来深嗅一口,“好酒!”   葡萄酒能美容养颜,若用在烹饪上,也能增色不少。   入口微酸回甘,唇齿留香,滋味刚好。宋乔安不禁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白墨挂着笑,不动神色瞧着她。那样的唇,加上那双眸子,他脑中已大致有了宋乔安的长相……   确是不俗,难怪会入了宁王的眼。   葡萄酒酸甜解腻,方才宋乔安吃的急,便多饮了几杯,此刻脸颊微红,更显娇媚。   白墨佯装劝道:“姑娘若不胜酒力,可先吃些菜!”   “谁说我不能喝!”这酒虽好喝,但毕竟也是酒,宋乔安连喝了几杯,此时有些上头。见白墨又这般激她,一时不服,便又倒了一杯。   正要入喉时,突然停下,盯着对面似笑非笑的男人,冷哼一声,重重放下酒杯,指着他   “你为何不喝?”   白墨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好酒要细品才有滋味,如姑娘这般牛饮……易醉!”   宋乔安有些头晕,但脑子还是很清醒,“哼!少来这套!方才你怎么不劝阻?我看你就是想把我灌醉!说,你有什么企图?”   “白某的企图姑娘难道不知?”   宋乔安一口回绝:“想都别想!你别以为灌我几杯迷魂汤,我就会答应你!”   她如今有了店铺,雇了伙计,买了驴子,即将开业!岂会半途而废,去给这个小人打工?   白墨起身,缓步走过来,脸上的笑温柔中带着一丝邪魅,一股浓郁味的香味直冲脑门,宋乔安只觉得白墨身影有些模糊。   甩了甩脑袋,这酒后劲竟然这样大! 第七十三章 护身符   正想起身,白墨已然到了近前,附身下来,那股香味更是浓烈,宋乔安的头也更晕的厉害,甚至……有些燥热。   “你身上什么味?滚开!”她抬手挥了下,却没碰到人。   “姑娘,白某有个提议!”白墨凑近宋乔安耳畔,“白某想与姑娘结为连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无耻!”宋乔安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扶着桌子站起来,想要去开门,却因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直接倒在了白墨怀中,那双想要推开他的手最终无力垂下,想骂的话也一句也骂不了,最后缓缓闭上眼睛……   “你倒是第一个拒绝本公子的人!”白墨脸上的笑容敛去,摘下了儒雅温润的面具,变得冷漠阴险。   还没有谁能这般给他脸色瞧,他也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迎合哪个人……可即便这样,这个女人还是不为所动,反而伶牙俐齿,处处给他难堪。   白墨此刻那些压抑的愤怒才逐渐浮上眼角,可见对于宋乔安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他很是恼火。既然宋乔安并不为之所动,那就让她先成为自己的女人,再慢慢调·教。   最重要的,她还是宁王看上的女人……   他一把将宋乔安面纱扯掉,他倒要看看,这是怎样的绝代佳人,令能让那慕瑾夜如此在意!   随着面纱飘落,宋乔安那道疤赫然露出来,疤上涂着药,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白墨有些震惊,他愣愣盯着那条疤。即便宋乔安五官再好,此刻在他眼里就只剩那道疤了!   这样的丑女,那慕瑾夜竟也这般在乎?莫不是像传闻中那样,这宁王真的是个傻子?   白墨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宋乔安会是个美人,结果竟是个丑女。他身边的女人哪怕一个府里的粗使丫头也比她好看!他实在难以接受和一个丑女同床共枕。   今日的计划只能就此作罢!   他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将面纱重新给她戴上,开门叫宋应上楼来。   宋应着急忙慌跑上楼,只见宋乔安昏迷不醒,正想问个究竟,白墨冷冷道:“她喝多了,你送她回去!”   “掌柜的!”宋应摇了摇宋乔安,不省人事,但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又闻得一股酒味,想来那白公子所言不假,便不作多想背上宋乔安,一路背回了铺子里……   宋乔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   头依然有些晕乎乎了,那西域葡萄酒果然后劲大,她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忘了。   门开了,乔氏端着一碗清粥进来,“安儿,你可算醒了!昨夜喝了那么多醒酒汤也不见效,真真急死人了!”   乔氏将粥放在桌上,坐到床边见宋乔安还是有些难受的模样,嗔怪道:“你说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也学着男人们一样喝酒,昨日若不是宋应跟去了,还不知得吃多大的亏!”   宋乔安知道乔氏指的是什么,嬉笑道:“娘,你就放心吧!”她指着脸上的疤,“我有这个‘护身符’呢!保管能把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吓死,谁还敢碰我?”   “尽胡说!”乔氏看着她认真道:“古来女子容貌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德行,不然空有美貌,如褒姒,妲己这般,只能成为祸国妖女。而像钟无艳,面容丑陋却满腹才华,辅佐齐宣王成就了一番霸业,乃贤后楷模。娘相信,我的安儿定然也不是凡人!”   宋乔安早知乔氏不同一般妇人,惊讶道:“娘,你竟然还知道这些历史人物?你读过书?”   她知道古代读书的女人相当少,女子无才便是德。尤其是如今的大玄朝,封建礼教对女子的束缚较前朝更甚,许多富贵人家也不一定会让女子读书认字,那些女训女戒也都是由身边的婆子口传身教。   “哦……”乔氏淡淡笑笑:“少时念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不提也罢!”   宋乔安也不再追问,眨眨眼睛调皮道:“娘既说我非池中物,与钟无艳相较,那往后便不会乱点鸳鸯谱了吧!”   “那是自然!娘想通了,我安儿这般本事,定要配个如意郎君,娘不催你!”说罢,乔氏咳咳清了两下嗓子,“所以,娘觉得宋应那孩子……”   “糟了!”没等乔氏说完,宋乔安夸张大喊一声,“我今儿还没买菜呢!”说着,一边下床穿鞋一边道:“娘,我买菜去了!有话以后再说!”   “这都啥时候了,哪还有菜买?”乔氏笑道:“宋应一早就去买好了!这孩子农家长大,勤快又能干,挑的菜也尽是好的……”   宋乔安眼见着乔氏对那宋应赞不绝口,实在有些呆不住了,忙道:“娘,时辰不早了,我得去做饭了!那有钱的‘金主爸爸’一刻也等不得!”说罢,赶紧跑下楼去了。   “那你得先把粥喝了啊!”乔氏扶着楼梯喊道。   “来不及了!”   ……   宋乔安来到后院,宋应正挽着袖子给驴刷毛,动作娴熟。许是做惯了农活,那手臂强壮有力,冒着细细的汗珠。   驴子一边吃着草料,一边享受着按摩。   宋乔安轻咳了两声,宋应回过头来,咧嘴笑道:“掌柜的,您醒了!”   “嗯!”宋乔安走过去,见他满头大汗,递过去一张面巾,“擦擦吧!这刷毛是个力气活!”   “多谢掌柜的!”宋应接过。   宋乔安摸了摸驴子的毛,顺滑油亮,“刷的不错!”   随后问道:“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她只记得自己一个劲地喝了几杯那葡萄酒,后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应脸一红,毕竟男女有别,他不敢说是背回来的,只说道:“是……是那白公子送回来的!”   “哦!”宋乔安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还剩了那个多好吃的,都没打包回来!”   “掌柜的,恕我直言!”宋应吞吞吐吐道:“我觉得那白公子……心术不正!”   昨夜他进雅间时,亲眼见那姓白的毫不避讳抱着已经人事不省的宋乔安。而且,明知她醉了,也不用自己的马车送回来,态度和先前的谦恭有礼判若两人。 第七十四章 吃醋   “我知道!”宋乔安淡淡说道:“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哦!”既然宋乔安明白,宋应此刻即使有再多疑问,也不便多问。毕竟他只是一个小伙计,这商人之间的应酬他也不懂。   “好了,我去做饭了!”宋乔安拍拍手,走进厨房。   饭菜做好后,宋乔安吩咐宋应去畅意园送饭,她还有些事要做。   临走时,她嘱咐道:“畅意园那位性格有些孤僻,你去了不忙着回来,陪他聊聊!”   “好嘞!掌柜的,您就放心吧!”宋应爽快应着。他生在农家,又是个读书人,不管对方想聊俗的还是雅的,他都能侃侃而谈。   宋乔安转身回到铺子里,是时候想想开业的事了。   那百味轩她如今已经知道,不过是用些贵价的食材吸引高端客人。这条街上还有几家酒楼,她也去看过,便没有百味轩这般奢侈。看来,也不是哪家都能有那本事做高端。   既然高端客人都被百味轩承包了,那她就做中端的。只要将菜肴作出特色,能在其他几家酒楼里脱颖而出,不愁没有客源。   当然,这开业前的宣传可不能少。   最好的方式便是发传单。   但是在古代传单又不能批量印刷,还得靠手写,费时费力。   若是能有个模版,像活字印刷术那般,便能事半功倍了。   想到这,宋乔安有了主意,只等宋应回来了便能成事。   等待的功夫,她又想了几个很有噱头的菜名,一定能吸引人。   约莫半个时辰后,听闻外面有马蹄声,宋乔安一看,是宋应回来了,只是那马车很是普通,不似先前那般豪华,她正要问宋应为何回来的这样早时,只见魏管家从马车上下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又见宋应一副苦相,宋乔安预感不妙,怕是这个傻小子没见过世面得罪了人,忙上前招呼着:“魏管家有何吩咐唤我前去便可,何苦劳烦您亲自前来!”   魏管家依旧沉着脸,看着宋乔安重重叹了口气,“姑娘若是不愿为我家主人做饭,大可向老朽言说,让他人代劳是何意?”   宋乔安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忙道:“魏管家,您误会了!”   她指着宋应解释道:“他叫宋应,是我新雇的伙计,今日我有事,便让他去送饭,但是这饭菜皆是我亲手所做,不敢假手于人!”   “宋姑娘!实不相瞒,我家主人与姑娘一见如故,往后的饭菜,还望姑娘亲自送来!”   “是是是!”宋乔安忙不迭点头,“往后我一定亲自送!”   “老朽话已至此,望姑娘细细琢磨,莫要负了我家主人一片心意!”   魏管家意有所指的说完这句话,便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什么意思?宋乔安细细回味着,难不成那个“自闭”的大爷将她当成了红颜知己?   这有钱人可真难伺候。宋乔安打开食盒一看,果然一口未动。   浪费!   “掌柜的!”宋应很是自责,“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宋乔安将饭菜端出来,“和你没关系!这人就是个怪人!”   “其实我一路上都在想到了地方要聊些什么话题,可我都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莫名其妙地赶了出来,难道是我长得面目可憎?可那位公子都没见过我的面,听着声就将我赶出去了……”   宋应还在喋喋不休解释着,语气里满是委屈。   “好了,没事!明日我去解释下!”宋乔安看着那些未动过的饭菜,那都是她花费了好些精力做的。   “他不吃,我们吃!”说罢,拿到厨房,让乔氏热了下。   饭桌上,宋应不住称赞,说没想到野菜也能做的这么好吃。   作为一个厨师,最喜欢听的话恐怕就是说菜好吃。宋乔安先前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笑问道:“那比起百味轩的如何?”   “额……”宋应不习惯撒谎,昨晚他与杜衡在楼下吃的饭菜,是他这辈子都不曾吃过和见过的,自然难忘。   “那百味轩用的皆是上乘食材,掌柜的用的是野菜,食材不同,不能相提并论。但照掌柜这精湛的厨艺,若相同食材,做出来的味道定比那百味轩的强!”   宋乔安得意笑笑,“假以时日,我定能打败那百味轩,成为这锦州第一酒楼!”   “这孩子,又说胡话!”乔氏将菜夹到宋乔安碗里,“快吃吧!”   “乔大娘,我相信掌柜的!”宋应含糊道:“巾帼不让须眉,我第一眼便瞧着掌柜的不是普通人,日后定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大掌柜!”   “说的好!”有人拍彩虹屁,宋乔安自然受用,“我也觉得你定能高中,保不齐还能中状元!”   宋应憨憨笑着,“那便借掌柜的吉言!”   “你俩……”乔氏看着两人无奈笑着摇摇头。   ……   陈大宝低着头站了约有一炷香时间了。腿肚子直发酸,可眼见着自家主子这气还没消。   都怪他马虎了,只想着午膳时辰已到,便忙吩咐仆人领着那小子进了南苑,谁知自家爷根本不是想吃这饭菜,而是想见到那宋姑娘。结果盼了一上午,娇滴滴的姑娘没来,来了一个糙汉子,这不是添堵吗?   “爷,方才魏掌柜回来说了,那送饭的是宋姑娘新雇的伙计。宋姑娘今日有事,便叫了那伙计来送,确不是有意为之!”陈大宝小心翼翼解释。   伙计?慕瑾夜单手撑着脑袋,不屑轻哼一声!   这个女人身边竟然有个男人!是在村里就认识还是刚认识的,无法得知!他只知道两人孤男寡女,时间长了定日久生情。当初他不就是这样!他是男人,最了解男人心里想的什么!   陈大宝见他还不痛快,心里叫苦,自家爷这吃起醋来真的让他招架不住。   “爷,您何必与那个伙计计较,您身份贵重,论样貌,那个粗野小子连您一根手指头都不如。论才华,您几岁便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那小子一看就是个目不识丁的,怎及您一二。宋姑娘是个聪明人,断不会舍熊掌而取鱼!”   慕瑾夜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吓得陈大宝赶紧低下头去。   “既然她铺子里缺伙计,那便你去吧!” 第七十五章 印传单   陈大宝险些没站稳,扑通一声跪地,痛哭流涕道:“爷,小的知错了!求您不要赶小的走,小的无亲无故,这辈子断子绝孙的,离了爷,可怎么活……”   慕瑾夜见他这副模样,表情极为复杂,“又不是要你命!你哭什么?”   “离了爷,还不如让小的去死!”陈大宝哭哭啼啼,好不上心。   慕瑾夜一阵头皮发麻,不耐道:“我让你去做伙计,盯着他俩,每日回来向我禀报!谁要赶你走了?”   “果真?”陈大宝喜极而泣,转而有些震惊,他家主子何等光明磊落的人,如今也做这等偷偷摸摸的事。   “爷,要小的说,您为何不亲自找宋姑娘说清楚呢!您是大玄宁王爷,她不过一个乡下丫头,能被爷看上,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她还有何不满意!”   慕瑾夜轻哼一声,他心知那丫头生性倔强,从来就不是个能用荣华富贵就能打动的人,这也正是他喜欢她的地方。   “时机成熟,我自会向她解释!”慕瑾夜瞪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若是他二人相安无事便罢,若是……两人真有什么,你可知怎么做?嗯?”   “这……”陈大宝心里更是叫苦,自家爷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最后将所有的委屈也都咽进肚子里,恭敬得应道:“小的明白!”   “若此事办砸了,你就不要再出现在园子里了!”   “……”   陈大宝欲哭无泪。   吃罢了饭,宋乔安拿出上午买的纸,裁成一尺见方的纸片?为了节约一张纸,她用黑炭在石板上写下“开业大酬宾”几个字,然后写上了一连串菜名,标明价格,最后还写明凡消费的顾客送点心一盘,果品一份!   然后拿出一块光滑的木板,将宋应叫过来,问道:“你能在木板上写字吗?”   宋应懵懵地点点头,不知道宋乔安到底要做什么。   “那你将我写的抄在这块木板上!”宋乔安指着石块上那写的歪歪扭扭的字,“注意用不同的字体,最右边的标题可以用你的颜体,后面的用小楷!总之字体要不一样,字号也不一样!明白吗?”   宋应点点头,“我试试!”   “好!我帮你研墨!”   ……   宋应很少在木板上写字,这让他有种像在写灵牌的错觉。不过,他写的很认真,木板比纸粗糙,一笔一划都要极其小心,写起来破费功夫。   一刻钟后,他将写好的字给宋乔安过目。   “好字啊!”宋乔安由衷赞叹,她不懂什么书法,但是这字看着就是舒服,比她写的那张牙舞爪的字好看太多了。   宋应腼腆地抓抓脑袋,“掌柜的过奖了!”   “好了,这下轮到我亮本事了。”宋乔安拿出一把刻刀,坐下来。在身上垫上一块布,开始聚精会神将那些字雕刻出来。   她的灵感来自于早期的雕版印刷。   宋应站在旁边看,惊讶于她竟还有这雕刻的手艺。   “好手艺!”他也只能用这简单的几个字表达,毕竟这雕刻不同于书法,力道,技巧都不尽相同,他无法用内行的语言称赞。   宋乔安没有回答,她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分心。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宋乔安才将木板上没有字的空白部分削去,那些字与字之间的间隙最是难削。碑文用的阴文尚且好刻,这凸出来的阳文确是真的难。好在她练习了多年的刀工,别说木板刻字,鸡蛋壳上也刻过,只是材质不一样,需要注意的问题不一样罢了。   用毛刷将保留在缝隙里的木屑清除干净,每个字便好似立体了,看上去像是一块浮雕一般。   宋乔安甩甩酸麻的手臂,“好了,可以印刷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先歇会!”   宋应方才以为宋乔安只是刻一块木板悬挂于店铺的门上,开业时招揽客人所用,如今还要印刷,不知作何用途。   “掌柜的,印多少?”如今活字印刷日趋完善,这雕版印刷术这种发明对于宋应这种不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自然也略懂一二。   “先印一百份吧!”   “一百份?”宋应惊讶地瞪着眼睛。   “若不是批量印刷,我能费力雕一块模版吗?”宋乔安忙催促道:“赶紧的吧!明儿一早还去发传单呢!”   “发……传单?”宋应更是一头雾水。   宋乔安白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印这么多是闹着玩的?别问那么多,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哦!”宋应还是有些不明白,但心想这女人做掌柜想必行事作风与男人不同,也就不再多问,认认真真将墨刷在木板上,覆上纸,轻压片刻,再小心翼翼揭下晾在一旁。   很快一百份所谓的“传单”便印好了,可宋乔安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她买的是专用来印书的罗纹纸,比宣纸便宜很多。淡黄色颇有古韵,实际是因为黄色比白色便宜不少。   如今印上字后,又兼字体娟美,像是一张陈年历久的书笺。若是再有点背景,那便再好不过了。   她想起来宋应还画的一手好丹青。便想着在传单空白处点上一朵红梅,几片花瓣,这样一来,韵味便足了。况且寥寥几笔,也不会太耽误功夫。   “怎样?这个难不倒你吧!”她问宋应。   “画倒是不难!难在颜料!”宋应为难道:“不怕掌柜的笑话,我自小家贫,连写字作画用的也是自己用乌树汁和锅底灰所制,只有在应试答卷时才会用墨。有色的颜料,我这里并没有。还须得现调配。若要用好的,便是矿物颜料,朱砂就很好,只是太贵了!”   实际上古代并没有专门卖颜料的铺子,那些书画大家们都是自制颜料,有钱的用矿石,没钱的用植物。像《千里江山图》便是用的青金石和孔雀石,在当时也怕只有皇家才能如此奢侈。矿物颜料着色最为持久,所以《千里江山图》历经千年颜色依然艳丽如新。   宋乔安没想到这宋应穷成这样,堪比那些“囊萤映雪”的先贤。方才用的那些墨,估计他都心疼坏了。   “那便用植物颜料吧!我听闻茜草和栀子能提炼出红色和黄色染料。这都属于药材,也不贵,药房里有卖,我去买回来!”   宋应忙道:“掌柜的,你歇着吧!我去就行!”   “别争了,我去去就回,你也想想怎么调配,我可不会!”   “掌柜的放心吧!”宋应胸有成竹。   宋乔安去药铺里买好茜草根和栀子,路过一家名为墨宝斋的铺子,里面卖的是笔墨纸砚。   虽说她是女子,老板还是很热情接待。   “姑娘,可是要为家中相公挑选文房四宝?我这里湖笔,徽墨,宣纸,端砚都有,姑娘随便看!”   “我想买支墨!” 第七十六章 任务艰巨   宋乔安回到铺子,将材料给宋应。那支徽墨也一并给了他。   “给!省着点用!可贵了!”   “掌柜的,这……”宋应有些紧张,他一眼便知道那是支徽墨,价格不菲。准是方才他说的那些话,让宋乔安动了怜悯之心。   关键,他不知道这个会不会从他工钱里扣!   “掌柜的,我不是……”   “别纠结了!又不会要你钱!”宋乔安将墨块扔给他。   宋应忙接住,抓的牢牢的。这样珍贵的东西可不能摔坏了。而后拿起来一看,只见那墨锭乌黑油亮,香味清幽,上用描金绘了一副蟾宫折桂图。   “是……程君房的漆涸墨!”宋应惊的目瞪口呆,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又拿到鼻尖嗅,欢喜异常。   “‘百年之后无君房而有君房之墨;千年之后,无君房之墨而有君房之名’,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宋乔安见他痴迷的模样,倒是理解。就像她遇上一把好刀,估计也会抱着睡!   “好了!快干活吧!”   宋应回过神来,深深拜谢:“多谢掌柜的!只是,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别啰嗦了,给你你就拿着!你不是还要去赶考吗?准备用你的锅底灰?”宋乔安虽这样说些,可心里还是肉疼。这可花了她整整二两银子!   “往后你好好干,也就算报答我了!”   宋应终于将墨锭收入怀中,郑重的做了个长揖:“宋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乔安摆摆手,“行了行了!没那么严重!快将这颜料配制出来吧!”   “是!”宋应拿过一把刀,两个小碟,“其实,这植物颜料最好制作!”   他先将茜草的根须清理干净,然后舂烂,加水熬煮,再过滤出浓稠的红色汁液。栀子也是如法炮制,得到黄色颜料。   “原来这么简单!”宋乔安觉得和自己提取果蔬汁做馒头也差不多。   “是很简单,只是这植物颜料着色不久便容易褪色。很多书画大家是万万不会用的!”宋应说着,拿出一张传单,不过几笔,一朵红梅跃然纸上,再几笔,几片花瓣飘落,随即晕染开,朦胧自然。许是添了别的色彩,顿时,这张传单也变得高大上起来。   “好!太好了!”宋乔安很是满意。   宋应准备一鼓作气将剩下的全部画完,自然也不全是梅花,或有几片红枫,或是一支红杏,总之任由他发挥……   陈大宝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铺子,那门上贴着一张纸——暂未营业!   “回去吧!回去吧!”他皱着眉头对送他来的小厮说道。   “是!”   离去的马车腾起一阵灰尘,陈大宝赶紧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而后才迈着妖娆的步伐推开铺子的门。   “有人吗?”   乔氏正在擦桌子,闻声抬头见是一个穿着朴素,却生的极为白净的小哥,忙上前道:“这位公子,本店还未开业呢?”   “杂……我知道!”陈大宝漫不经心地环视一圈,“我找人的!”   “找人?”乔氏疑惑看着她。   陈大宝意识到自己似乎对新身份还未适应,清咳了两声掩饰,将帕子揣进怀里,挂上笑容问道:“请问宋姑娘可在?”   “你找安儿?”乔氏满是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找她何事?”   陈大宝来时便已知晓宋乔安的情况,观乔氏眉眼,那眼睛与宋乔安有八分相似,便道:“您是宋姑娘的母亲吧!我是魏管家派来的!”   乔氏一听魏管家,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既是魏管家派来的,想必是那边有什么吩咐,她可不敢怠慢。   “原来是这样,安儿在后院,我去叫她!”   “不必了,您领我去就成!”   “好!”乔氏擦干净手,“您跟我来吧!”   两人来到后院,陈大宝一眼便看到不远处宋乔安与宋应二人一人作画,一人赏画,交头接耳,相谈甚欢。   这要让自家那个醋坛子爷瞧见,还不得翻了天!   他顿时觉得自己这次的任务无比艰巨。   “安儿!魏管家差人来了!”乔氏喊了声,将陈大宝思绪拉了回来。   宋乔安抬起头,心里有些不耐烦,这上午已经答应好了往后亲自去送饭,这会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这有钱人家的事可真多。   饶是如此,宋乔安还是挂上笑容,放下手里的传单,走过来。   “这位小哥,魏管家还有何吩咐?”   陈大宝瞥了一眼低头作画的宋应,笑道:“宋姑娘,小的叫陈大宝,在畅意园当差!魏管家听闻姑娘铺子里缺伙计,便差了小的前来帮衬姑娘!”   “来帮我?”宋乔安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仔细看眼前的陈大宝,见他穿着一身仆人装,戴一顶六合帽,听着那中气略有不足的嗓音,她再仔细打量了一番,“你是那个谁……”   “宋姑娘好记性,小的曾与秦护卫到升平镇办事,买过姑娘做的馒头!”   “哦!对对!我想起来了!”宋乔安一拍脑门,“原来你二人都是在一处当差!”   “正是!”陈大宝继续说道:“近日园子里新来了仆人,人手充足。魏管家听闻姑娘铺子快开业了,恐人手不足,故而打发了小的来!”   “不用麻烦了!”宋乔安指指宋应,“我刚雇了伙计,人手够了!”   她可没那么多钱雇两个伙计,况且这陈大宝是那大户人家出来的,她可使唤不起。   陈大宝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宋应,他原以为不过是个粗陋之人,没想到竟然还会作画。   “姑娘放心,小的工钱自有园子里发放,无需姑娘破费!”说罢,也不管宋乔安还要说些什么,径直走到宋应作画的桌前。   宋应礼貌地向他点点头,继续埋头作画。   陈大宝看着那遒劲的字体,便是与自家主子也不相上下,那寥寥几笔的涂鸦竟隐隐也有大家之风。   顿时,心里极不痛快,阴阳怪气道:“没想到你这个小伙计还会写字作画?”   宋应停笔做了个揖,“在下乃是秋闱考生,蒙宋掌柜收留,在此做个伙计,混个三餐温饱!” 第七十七章 监视   “原来是个落魄书生!”   陈大宝显出一丝不屑。他是有些瞧不上那些酸腐书生的,什么本事没有,整天无病呻吟。以为会点诗书文墨便高人一等。偏偏那些闺阁小姐们就喜欢那股子穷酸气。   宋应听得那语气不怎么待见他,一时有些尴尬,只得笑笑,没有搭理。   宋乔安却有些看不下去,她向来知道大户人家狗眼看人低。   于是走上前,礼貌微笑:“这位小哥,你也看到了,我这就小本生意,实在用不着太多人。贵府内事务繁多,小哥身份不比他人,乔安怎敢雇佣。魏管家的好意,乔安只能心领了!”   任谁都听得出来,宋乔安这是直接拒绝了。乔氏一时有些担心,向宋乔安使着颜色。   “姑娘多虑了!”陈大宝自小在宫里当差,不仅最能善察言观色,还习得一副“好脾气”,哪怕内心千般不满,面上也依然谈笑风生,丝毫不露破绽。   “姑娘放心留下我便是,我家主子那边自有人伺候。姑娘想必也看出来了,小的自小伺候我家主子,不说多伶牙俐齿,便说小的这双眼睛,过目不忘!您店铺不就缺一个机灵又有口才有眼色的伙计嘛!难不成你指望这个书生为你招呼客人?”   宋乔安沉默了,这陈大宝说的不错,宋应太过憨厚老实。做伙计就要圆滑机灵。这餐饮业就是服务业,从客人进门来,热情招呼,端茶倒水,可不就和伺候人差不多吗?宋应毕竟还是读书人,她担心他到时放不下面子。   这冷不丁冒出个抢饭碗的,宋应本就慌了,又见宋乔安犹豫,心里更没底,急道:“掌柜的,我可以的!那些不会的,我都可以学!”   “学?”陈大宝不屑轻笑,“这些本事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轻易学的来的!我说宋姑娘,您若想省钱,就把这书生辞了得了,我一人就能做的来!还不要工钱!您这厢得了闲,我家主子才不至于饿肚子不是!”   宋应心态已然崩了,哀求着:“掌柜的,求求您别赶我走!”他若卷铺盖了,怕就得露宿街头了。   “安儿!你要想清楚!”乔氏若有所指道。她是不想让宋应走的,因陈大宝在场,又不便明说。   “娘,我知道!”宋乔安回应乔氏后轻叹一声,看向陈大宝,“既然如此,乔安恭敬不如从命。只是铺子里还得需个账房。所以,宋应不能走!除非,小哥你会记账看账?”   “咳咳!这个……”   陈大宝叹息一声,“既然姑娘钱多,愿意养个闲人,小的自然没意见!”   “多谢掌柜的!”宋应喜极而泣。   陈大宝行了个虚礼,笑道:“今后,有我二人帮忙,姑娘定省心不少!便能将心思多花些在我家主子……我家主子的饭菜上!再不假手于人!”   宋乔安皮笑肉不笑,“这是自然!”   敢情是来监督她的!   “那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宋乔安看见陈大宝两手空空,“你的行李呢?”   陈大宝摊开双手,“没有行李!”   他可没想过在这里长住,等将那个宋应打发走,他便可以回园子里,一样还是自己主人身旁的红人。   “好吧!”宋乔安也懒得管他,带他上楼,将剩下的一间房给他住。既然是那边派来的监视她的,自然不能苛待了,不然回头又麻烦了。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铺子虽然便宜,可这一出接一出的,真让人头疼。   夜里,宋乔安有些失眠,铺子开业在即,她也不知道到时会是什么情况。这个不比卖馒头,就算卖不完,左不过也是浪费些白面。可这食店不一样,蔬菜瓜果,鱼肉保质期都不长,又没有冰箱,生意不好的话,很快就坏了。她的本钱不多,可耗不起。   她记得她第一次掌厨也是这般忐忑,虽然外公就在旁边看着,可她依旧紧张。她对自己的厨艺是有信心的,但还是担心不合客人的口味。   窗外月色还不错,她索性起身,披上一件外衣,出门倚着栏杆赏月。   上次赏月还是阿夜走的那一晚……   那一晚月色很美,她记得他的眼神,他滚烫的怀抱,他微凉的吻……   他走了快一年了,可似乎所有的事还发生在昨天。或许这辈子他们都不可能再见,只是彼此的过客。但也正是这样,她才没那么在乎吧!若说他是负心汉,但毕竟他本来就脑子不好,她又怎么能要求一个傻子懂她心里在想什么。   许久不曾想起那个傻子,今儿却莫名其妙想起来。   宋乔安摇摇头,收回思绪。   楼下是后院,她突然隐隐看到有个人影。虽然月光皎洁,到因隔得远,看的并不真切。   这半夜三更的会是谁在下面?她想开口问是谁,又怕是贼来偷驴,反而打草惊蛇。于是顺手拿过一根木棒,蹑手蹑脚走下楼去。   那个人影背对着坐在磨盘上,低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宋乔安大着胆子上前,在距离几步之遥时,借着月光她看清了原来是宋应。   “大半夜不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   猛然听得人说话,宋应一个激灵,吓得差点叫出声,回头见是宋乔安,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道:“掌柜的,你……你怎么在这?”   “我问你,你倒问起我来了!”宋乔安一思索,“难不成你怕驴被偷了,来看着?”   宋应笑道:“掌柜的多虑了,这是锦州,不是乡下,哪有人偷驴的!”随即扬了扬手里的书,“我是看今夜月色好,便出来看看书!”   “看书?”宋乔安走过去,低头看了看,那书上的字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   “你这能看得见?为何不在房里看书。烛火总比这月光亮吧!”   因为宋乔安突然凑过来,宋应看到了她脸上的疤,一时有些惊鄂。 第七十八章 乔氏的担忧   他原以为宋乔安蒙着面纱只因自己是个女流之辈,不敢露面,却不曾想……   一个女子,毁了容颜,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躲起来羞于见人,而是像个男人一样开店做买卖,做旁人不敢做的事!   这等魄力,他实在想不到会在一个弱女子身上看到。   将自己心里的钦佩之情隐了去,宋应赶紧移开眼神,怕被宋乔安察觉他在看她。哪怕自己并无恶意,但毕竟女孩子都很在意自己的容貌,他不想宋乔安误会。   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是看这月光明亮,能少费些烛火钱!”   宋乔安没想到他想的是这个,瞬间哭笑不得,“你是说我连那点蜡烛都买不起了?”   “不不不!”宋应站起来,“只是掌柜的对宋应已经很好了,能为掌柜的节约一些,也是好的!”   宋应一脸的诚恳,宋乔安觉得这人真是憨厚的可爱。半开玩笑道:“你以为我真这么好心?我对你好是想着日后你若中了状元,给我宣传宣传,我这铺子还愁生意不火爆?不过,你若是继续在这么黑的夜晚看书,这眼睛啊!迟早要瞎!到时莫说状元,进考场都难!岂不枉费了我这番心思!”   宋应听后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深深作揖:“若宋应有飞黄腾达之日,必报掌柜大恩!”   “好了!”宋乔安拍拍他的肩,“回房吧!”   “咳咳!”月夜里突然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嗽声,陈大宝站在楼上清了清嗓子,念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是慕瑾夜少时在皇极门书堂进学时,他站在门外偷学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耳濡目染好歹能吟诵两句附庸风雅。   方才他见宋应鬼鬼祟祟下楼往后院去,以为他去茅厕,便未理会。结果不久宋乔安也下去了。   月下幽会!这分明就是约定好的!   任务艰巨,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这搅局之人是做定了!   宋乔安和宋应乍听闻有人夜半吟诗也是吓一跳,待看清楚后,宋应似有些意外道:“想不到陈兄也是孔孟门生,失敬!这夜深露重的,难得陈兄还有如此雅兴!”   “许你们月夜谈心,就不许我望月抒怀?月……”陈大宝说着还想继续再来几首,却一时想不起来了!都怪当初他只顾靠着门打瞌睡了。   “那你们先聊,我睡了!”宋乔安打了个呵欠,上楼来。   经过陈大宝身旁时,轻笑一声,“望月抒怀的名句很多,你再好好想想?”   说罢,笑着回了屋。   陈大宝也不觉得尴尬,小声嘀咕一句:“做贼心虚!”   “陈兄,月色尤好!不如来与在下一道吟诗作赋,岂不辜负这良辰?”宋应看着楼上的陈大宝,真诚相邀。   “没那闲工夫!”陈大宝懒洋洋说了句,也回了屋。   翌日吃罢了早饭,宋乔安开始安排发传单的事。店铺已经定于下月初一开业,还有几天时间准备。   因为传单数量较少,宋乔安想每一张传单都能尽可能的发挥作用,而不是被人捡来包炒栗子。   宋乔安给陈大宝安排了二十份。他口才好,所以让他去富人住宅区,自己和宋应则去一些不大的商铺。这些铺子的掌柜虽不是腰缠万贯,但是好歹是个老板。请客吃饭什么的不能跌份,即便去不了百味轩,也不会将就,怎么也得选个中档水平的酒楼。   这部分不上不下的中产阶级,才是最有可能成为宋乔安铺子的主要客户群。   宋应从来没听说过哪个铺子开业前还要四处嚷嚷的。他知道的不管是新铺子还是老字号,都是等着顾客上门,谁还去大街上到处“拉客”!虽然他觉得宋乔安这个“发传单”的想法匪夷所思,却也没有多问。   而陈大宝对于宋乔安的安排并不关心,他的任务是拆散两人,顺便回畅意园领功!   当他听见宋乔安要与宋应一道,独独支开他时,当下就不乐意了,“宋姑娘,你看你们二人都是初来乍到,这锦州城也不熟,你们一道出去岂不如盲人摸象?我到这锦州少说也有十几年,哪家商铺的掌柜姓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依我看,宋姑娘乃女儿家不宜抛头露面,这事便由我与宋小哥二人去做罢!”   宋应也觉十分合理,“掌柜的,陈兄说的有理,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   “这……”宋乔安有些犹豫,倒不是担心他们偷奸耍滑,而是怕嘴笨说不清楚。   “宋姑娘!”陈大宝提醒道:“您别忘了我家主人今日的饭菜!”   宋乔安想了片刻道:“好吧,那你们去吧!”陈大宝是畅意园的仆人,一来处事圆滑,二来时常出府采买,对这锦州城的商铺和大户人家,应是了如指掌。有他与宋应同路,倒也妥当。   况且昨日她未亲自送饭菜,已然让那“主子大爷”心生不满,今日再不能耽误了。   “早去早回!”她叮嘱了一句。   “宋姑娘,您先忙正事吧!”陈大宝说着拉着宋应出了铺子。   宋乔安转身去了厨房,将今日要送去的饭菜做好,乔氏也在一旁帮忙。   “安儿,这个有钱的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啊?”乔氏想到陈大宝那尖细的嗓音,总觉得有些不安,“我总觉得昨日来的那个姓陈的年轻人像不像宫里里当差的内侍?”   乔氏这样一说,宋乔安也觉得陈大宝举止有些娘。但是古代也有不少男子涂脂抹粉,形容举止似女子一般的,贸然认为别人是太监似乎也不太妥当。   “娘!那宫里的太监怎么会到咱们铺子做伙计,我看那陈大宝通些诗词歌赋,想必是个不怎么受宠的伶人!”   古时大户人家大多都养有优伶舞姬,虽然他们是展示才艺的,但同样是有卖身契,和丫鬟仆人也没什么两样。多数不得宠的也要做下人的活。   “是这样……”乔氏还有些不放心,“安儿,要不你抽空打听打听,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若是能将那姓陈的年轻人遣回去便好了!这铺子里的人还是应该底细清楚得好!”   宋乔安点点头,“好!我想想办法将他打发走!”她也觉得陈大宝来了,就像多了一只眼睛盯着她,哪哪不舒坦。   马车准时到达,宋乔安提上食盒与乔氏告了别,便上了车。 第七十九章 倾慕之情   陈大宝得意洋洋走在前面,宋应紧跟其后。   “陈兄真乃神人!”宋应由衷称赞,方才他去那些店铺都被赶出来,可陈大宝进去,那掌柜的却极为热情。并表示开业之日定来捧场。   “哼!”陈大宝斜了他一眼,“我这也是沾了我家主人的光!若我家主人高兴,宋姑娘莫说开一间铺子,便是十间也使得!”   魏掌柜负责百味轩,关于慕瑾夜的日常所需便由陈大宝亲自出府督买。一来二去,与哪些商铺的掌柜自然熟络。但他们皆知畅意园的主人非富即贵,却不知还是皇室中人。   “是是是!”宋应连连点头,昨日他进畅意园就如进了天上瑶池仙宫,已然见识到了那家主人的财力。   “陈兄,敢问你家是主人这锦州城的何人?”   陈大宝白他一眼,“别瞎打听!怕说出来吓死你!”   “陈兄莫要误会!”宋应忙解释道:“在下只是想着昨日有些冒失,恐冲撞了你家主人,想日后登门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陈大宝想了想,眼珠一转,“我且问你件事,你若如实相告,我便告诉你我家主人的身份!”   “陈兄且问,在下定知无不言!”   陈大宝凑近宋应,悄声问道:“我问你!你是否对那宋姑娘有别样的心思?”   宋应听罢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陈大宝“呸”的啐了一口,“看不出来你个穷书生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宋应对于陈大宝如此激烈的反应有些懵,知道他定是误会了,指天发誓道:“在下对掌柜的确有些倾慕,但决没有邪心,更不敢妄想其他!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大宝狐疑地打量他一番,看他赌咒发誓的模样不像说谎,才稍稍放下心来,“最好没有!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下……在下不敢!”宋应听着这话更懵了,尤其陈大宝说话时似乎还带着些幽怨的语气。他突然有些无所适从,面上的表情复杂极了!   他想着这陈大宝要么是喜欢宋乔安,要么……   但看他娘里娘气的,怎么也不像是个纯爷们,自古以来,有着断袖之癖的人确是不少……   这么一想,他不由自主地与陈大宝保持一定的距离。也不敢再细问他家主人的事。   陈大宝没有注意到宋应的不自然,他想着找个时机套套宋乔安的话,看她对这个穷书生是否有意,再来想应对之策。   宋乔安战战兢兢到了南苑。   一路上她都在想有什么好笑一点的笑话,准备一会派上用场。   “宋姑娘!是你吗?”刚进门,里间便传出来一个男声,语气中透着欣喜。   “啊!额……是我!”宋乔安一时无措,随后将食盒放在案上,“公子,今日的饭菜花费了很多心思,还望公子能原谅乔安昨日之失!”   “宋姑娘哪里话?我又岂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慕瑾夜很高兴,至少宋乔安还会顾及他的感受。随即话锋一转,“只是,在下不喜欢旁人来这间屋子,正如姑娘所说,饭食不能沾染上异味,今日在下便不曾在房中熏香。姑娘将饭菜交与旁人来送,一路上也不免沾上那些须眉浊气,而失了本味!”   尽管这一番话听起来宽容大度,但宋乔安察觉到了对方的耿耿于怀。他用她说过的话反驳她,令她也无话可说,即便她有话说,也只是说些歉意的话。   她如今马上要开业了,这尊菩萨可得罪不起。   “公子说的极是,是乔安顾虑不周,今后定会亲自送来,风雨无阻!”   “那便有劳姑娘!”慕瑾夜顿了顿问道:“不知在下派去的人姑娘是否还满意?你不必有所顾虑,有何累活重活只管让他做便是!”   “满意满意!公子身旁的人自是稳妥,只是……”宋乔安欲言又止。   “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宋乔安在路上就想怎么委婉地提示对方自己不需要另外的伙计,希望能收回成命。此刻见这人这般态度,她倒有些踟蹰了。   最后只随口说道:“只是公子既给乔安铺子,又派伙计,这般大恩,乔安无以为报!”   慕瑾夜心里有些激动,直接说出口:“不瞒姑娘,自打姑娘第一次来,在下便有亲切之感。姑娘更有一双巧手,所谓的心灵手巧,想必便如姑娘这般!”   亲切之感?宋乔安只觉得好笑,这有钱人可真会玩。她很想说我连你长得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最后说出口的却是   “公子并不知我高矮胖瘦美丑,怎会生出亲切之感?”   “在下虽未见过姑娘面容,但却知道姑娘定是兰心蕙质。在下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姑娘是美是丑,并不妨碍在下对姑娘的倾慕之情!”   倾慕之情?   宋乔安吓了一跳,心想这人莫不是精神错乱了。有着这样大的家业,却倾慕她这样一个只见过几面,而且还不知长什么样的人……   糊弄鬼呢!   淡淡一笑,“公子真会说笑,乔安不过一介农女,实在不配!公子莫要再拿我打趣了!”   慕瑾夜呼吸一滞,心里有些难受,正色道:“姑娘无须妄自菲薄,在下并非玩笑!”   宋乔安听着他言语诚恳,像是肺腑之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可事出有因必有妖,这人过分的殷勤让她开始生出警惕。   慕瑾夜见她沉默,知道她心里顾虑什么,“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并无恶意,也没有任何亵渎之意!只是单纯的欣赏。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宋乔安眼见自己担忧的事被对方戳破,也不再闷声不语,客气道:“公子言重了!乔安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凭这人的权势和财力,对付她一个小丫头易如反掌,又何必拐弯抹角。难不成……他是认真的?宋乔安越来越疑惑了,这个人对他有意可能不假,但他或许是个残疾人,或许是个丑八怪,还有可能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只有这才能合理解释今日他说的这些奇怪的话。   因着宋乔安一句“受宠若惊”,慕瑾夜心内暗喜,急忙问道:“那姑娘对在下……”想了想又改了口,“那在姑娘心中,在下是怎样的人?” 第八十章 熟悉的味道   你是个有钱的二百五!宋乔安差点就脱口而出好。最终笑道:“公子宅心仁厚,又对乔安有恩,乔安感激不已!”   “果真?”慕瑾夜隐隐有些激动。   “额!呵呵!”宋乔安扯着嘴角尬笑几声,“公子,午膳时辰已过,公子快些用膳吧!乔安先回去了!”   慕瑾夜还想再留她一会,想了想叹口气道:“那姑娘路上小心!若是遇上难事,尽管来找在下便是!”   “嗯!”宋乔安看了一眼那个背影,缓缓退出屋子。   在关门的一瞬间,吹过一阵微风,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奇怪!这里怎会有他的味道?   “宋姑娘!”身后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宋乔安回头见是秦风,赶紧关上门,那香味也随即消失。   “哦!秦护卫,是你啊!”   “宋姑娘是要出府吧!秦风送你出去!”   “不用了!”宋乔安指着屋内,“是你家主人找你?那快进去吧!”   “也好!那姑娘慢走!”   “哎!等等!”   秦风正要推门进去,宋乔安叫住了他,“秦护卫,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宋乔安直接问道:“我想问一下,你家主人姓什么?”   秦风答道:“姓慕!”   “慕?”宋乔安低头喃喃道:“不姓夜啊!”   “姑娘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宋乔安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家主人是做什么的?为何总是闷在屋子里?他可曾去过什么地方,比如乡下?”   “这……”秦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乔安自知不妥,歉意笑笑,“不好意思,我……我似乎有些为难你了!那不打扰了,我先回去!”   “宋姑娘!”秦风叫住她,“你可知道百味轩?”   ……   回去的路上,宋乔安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   没想到这个慕公子竟然就是百味轩的真正主人!难怪有这么大的家业!   这样一来,也算是同行了!同行竞争激烈,为何他还要这样帮她?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把她这样构不成威胁的小角色放在眼里?   想来应是如此,人家家大业大,又岂会在乎她这样一个乡下来的村姑。   不过,这样看来,他和阿夜应该没有什么关系。这个慕公子不是哑巴,思维清晰,又有这偌大的家产,看样子似乎还腿脚不便,怎么也和她印象中的那个“负心汉”联系不到一块。   那股香味,或许也只是巧合,毕竟锦州城的凝香阁里什么香料买不到。她方才也不过只嗅到那淡淡的一丝,是否一样还未可知。   罢了,反正,她只管好好做饭,争取能将那每月一两的租金免了去便是,至于其他的事,其他的人,以为方才这位慕公子的玩笑之言,她并不想理会……   “公子,您看!是宋姑娘的铺子要开张了!”杜衡将一张“传单”递给马车内的白墨。   白墨淡淡看了一眼,冷厉的眼神看向不远处陈大宝和宋应出入各家商铺,冷笑一声,将“传单”扔出车外。   “走吧!”   “是!”   车轮碾过,那一张有着兰草背景的淡黄色纸片碎在尘土里。   “公子,宋姑娘铺子开业,您会去吗?”杜衡一边赶车一边问道。   白墨唇角挂上一丝阴笑,“当然……得去!”   马车停在白府门外,白墨刚踏进府门,白芷便匆匆迎上来,“公子您可回来了!老夫人正找你呢!”   “嗯!知道了!”   白墨回屋换了衣服,赶往白赵氏的东院。   “儿子给母亲请安!”白墨候在门外,待听得里面传来“进”的声音,才推门而入。   几个丫鬟仆人躬身行礼。   梨木雕花镶玉石的软塌上正卧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身着富贵,姿态雍容,满头珠翠,额间系一个乌绫珠玉翡翠的抹额,华贵非常。   这妇人虽已是鬓发斑白,然面容保养得宜,倒不见一丝老态。   几个丫鬟一人摇扇,一人捶腿,一人跪着正调制着小瓷碟里黑呼呼的烟膏。妇人则手拿一炳细细的白玉长烟杆,袅袅烟雾氤氲缭绕,空气中是一种烟草味混合的奇香。   妇人见白墨进了屋,吐出最后一口烟,放下烟杆,示意撤下去。   “都下去吧!”   几个丫鬟收拾停当,鱼贯而出。房间里的烟雾渐渐散去。   妇人起身,白墨忙上前搀扶。   “铺子的事忙完了?”白赵氏声如洪钟,久经商场,自有一股不同普通妇人的威严。   “是!”白墨低头答着,很是恭敬。   “坐下吧!有话同你说!”白赵氏坐正身子,端起茶呷了一口。   白墨捡了隔得最近的椅子坐下,双手放于膝盖上,面容严肃,坐的笔直。   “昨日管家送来的账本我看了……”白赵氏感叹一声,欣慰道:“如今你也能独当一面了,凝香阁也经营的有声有色,我这把老骨头是时候颐养天年了!”   白墨忙道:“儿子毕竟年轻,还需母亲时常提点!”   “老了,不中用了!”白赵氏笑着摆摆手,很是感慨,“想当初,你爹早逝,债主日日上门。你的几个叔叔个个觊觎白家的那个香料铺子。那时的我,心气多高,才生下你八个月,便将那些债务抗在肩上,保住了铺子。这三十几年,经历了多少风雨,我也都扛过来了。一个女人,能有几个三十年?我的半生光阴竟在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商海沉浮中渡过可……如今人老了,心气儿也没了。只想着含饴弄孙,安享天伦!”   白墨静静听着,面上并无波澜。但他知道白赵氏的意思。   白赵氏放下茶杯,继续说道:“京中的那个卢小姐,父亲虽说只是个从五品员外郎,但却是卓公公的表亲。那卢小姐还认了其为义父,卓公公对她这个义女很是疼爱!我听闻早些年你进京,与这卢小姐有些私交,如今卢小姐已近双十年华,尚未婚配,想必是念着旧情!你可莫要辜负人家一片痴情!” 第八十一章 女人开店   白墨神情一滞,淡然笑道:“儿子与卢小姐不过数面之缘,哪有什么旧情!”   “那你独独所制的‘云犀香’年年送往卢府,又是为何?难道不是因为那云惜小姐?”   白赵氏长叹一声,“白氏香料虽说名誉全国,可年年进贡给朝廷的却是那芸州的薛氏!卓公公而今如日中天,若能得到其助益,将进贡的特权夺过来……白家定能更为兴盛!”   “母亲虽说想颐养天年,却还是在为儿子筹谋!”白墨起身恭敬作揖,“多谢母亲提点,只是……卓公公那边,儿子另有打算!况且那卢小姐才貌双全,卓公公定然另有用途!”   白赵氏抬起头看着眉眼低垂,面色不惊的白墨,眼里有一瞬间的震惊,但随即恢复如常,“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做吧!我乏了!”   “母亲歇息,儿子先下去了!”白墨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夫人,方才我见公子出门心情似乎很好!”芳容一面为白赵氏捏着肩一面说道。   白赵氏苦笑几声,“今日我不过是顺着他的意,他就这般欢喜……芳容,你说我是不是对自己的孩子太过严苛了?”   芳容是白赵氏的陪嫁丫鬟,这些年,白赵氏是如何撑起这个家,又承受了多少委屈,这个中心酸她都看在眼里。   “正所谓‘慈母多败儿’,夫人对公子严些也是为了白家!白家的少主不能是个无能之辈!”   “可这些年,我没有为他缝过一件新衣,没有为他做过一餐一饭,没有问过他是寒是暖。寻常人家的孩子会扑在母亲怀里撒娇,会一声声叫着‘娘’……他从来都是叫‘母亲’,对我只有恭敬和……惧怕!”白赵氏抚着额头,很是痛苦。   芳容看的一阵心疼,安慰道:“夫人看开些,公子如今不辜负您的希望,白家更甚从前,这都是夫人培养的好,公子是懂事的,定能明白夫人的一片苦心。”   “你用不着安慰我!”白赵氏拍拍芳容的手,“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原谅有个自小便只打骂自己的母亲!如今也算是自食苦果!”   芳容犹豫片刻,说道:“夫人,恕芳容直言,夫人和公子的性子一样,都是面冷心热!若夫人能放下白家当家主母的身份,谈的不是什么账本生意,家族荣耀,只是寻常母子之间普通的嘘寒问暖,会不会要好一些?”   听了这一席话,白赵氏陷入沉思。她自然知道芳容的话有理。可这么多年在外经商的雷厉风行,早就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温柔磨尽了。而她又毕竟是个女人,白家的未来还是得交到白墨手上,以致于她对他的要求又异常严格。长年累月下来,又岂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唉……算了!芳容,还是将那‘芙蓉膏’给我拿来吧!我这头疼的厉害!”   芳容迟疑道:“夫人,这‘芙蓉膏’虽能镇痛,却是治标不治本!还伤身体!”   “我这半生辛劳,世人只知白家显赫,却不知其中心酸。我被这头疾日日折磨,如今又如孤家寡人一般,你便让我少受些苦楚吧!”   “夫人……”芳容看着白赵氏痛苦的模样,落下泪来,转身去取那镇痛的‘芙蓉膏’……   宋乔安的铺子即将开业,她为其命名“食为天”。民以食为天,不管是吃糠咽菜,还是山珍海味,只要能填饱肚子便是美味佳肴。她这里有便宜的馒头清粥,也有精心烹饪的菜品美食,唯独没有鲍参翅肚,虎肉熊掌那些个高档菜品。   提前一天将食材准备好,需要加工的,泡发的,腌渍的都提前处理好。   店门前摆两盆苍松,万年长青。   为了造势宣传,宋乔安还下血本请了舞狮队助兴。   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她还是忧心忡忡。也不知明日会不会如她预想那样。但只要有客人进门,她便有办法俘虏他们的胃,怕只怕无人光顾。   “宋姑娘,你就放心吧!”陈大宝拍着胸脯,很是自信,“明日一定高朋满座!我家主人也会来给姑娘捧场!”   这个宋乔安确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堂堂百味轩的当家人给她一个小食店捧场,这可是个不错的噱头。   这个慕公子……难不成真对她有那方面的心思?   可他那么有钱,怎么就看上她了?若是知道她脸上有疤,那不得像见了鬼一样?   宋乔安内心纠结,被人喜欢看来也是一件很烦恼的事。   可为了铺子生意,她又不想拒绝。   “若慕公子肯来,定是蓬荜生辉!乔安感激不尽!”管他呢,先将这个“活招牌”用了再说。   “这便是了!”陈大宝放了心,压低声音道:“宋姑娘,由此可见,我家主人对姑娘可谓用心良苦,姑娘可别辜负了!”   “啊?哦……”宋乔安尴尬笑笑。   不过,那慕公子明日要来,她倒可以看看他是何模样!   这个,她还是期待的。   翌日,铺子里的人起了个大早。每个人各司其职。宋乔安已经将今日部分菜品粗加工了一遍,毕竟厨师只有她一人,提前准备,这样能减少一些上菜时间。   吉时在巳时一刻。   舞狮已经就位,宋应在铺子外挂上鞭炮。“食为天”的牌匾用红布盖着。   敲锣打鼓的舞狮队吸引了很多路人喝彩叫好。   鞭炮声响起,藤起阵阵浓烟。   吉时已到!   宋乔安扯下红布……现场一片掌声。   她人生的第一间铺子,便开业了!   随后,宋乔安似男人一般拱手道:“乔安初来贵地,承蒙各位街坊邻里抬爱,在此开了一家食店。今日开张,诸位前来捧场,乔安不胜感激!”   人群安静下来。   “女人开店!闻所未闻!”   “这有何奇怪,白家老夫人不也是女人?”   “那是多久的陈年往事了,如今不也将生意交给白家公子了吗?可见这女人再能干,也比不过男人去!”   “就是,不在家相夫教子,抛头露面的,也不害臊!”   ……   人群众人见宋乔安乃一介女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女人开什么店?还是回家奶孩子吧!”不知哪个泼皮无赖调笑一声,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八十二章 贺礼   宋乔安没想到这古代女人的地位这般低下,此刻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很想怒怼回去。可转念一想,便是她再巧舌如簧,也难以改变这古人对女人根深蒂固的偏见。况且,今日开张,她不想节外生枝。   深深吸口气,说道:“乔安虽是女流之辈,但大玄国并未规定女人不可以做买卖!古有寡妇清,高五娘,余大娘……皆懂陶公之法。今有白家老夫人做表率,乔安不过效法先贤,有何不可?”   “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这小丫头不在闺房呆着,当街与人争论,实在伤风败俗!”   伤风败俗?   宋乔安冷笑一声,“诸位若是捧场,便请进店,若是砸场,恕不奉陪!”   “女人开的店铺,我可不会进,晦气!”一个中年男人啐了口唾沫,扬长而去。   围观的人也议论着渐渐散去。最终,无一人进店。   喜庆的舞狮表演依旧精彩,可大街上已无人欣赏。   “掌柜的……”宋应走过来,不知说什么好。   乔氏在一旁暗暗叹气,这一幕,她早已想到!女人开店,谈何容易!   “这些个穷鬼,有何稀罕的!”陈大宝满不在乎道:“宋姑娘莫急,咱是做大买卖的,这来的人必得是非富即贵,这些平民百姓,也只配去那些路边小食摊,吃个烧饼,还不加肉!”   “陈兄所言极是!”宋应忙附和。   宋乔安叹口气,先前的心气已然低了一截,怏怏回到铺子里,坐在椅子上发神。   她宁愿别人是因为不喜欢她做的菜不进门,也不愿因为她是个女人。   “陈兄,你说那些商铺的掌柜的也不会不来吧!”宋应紧张问道,很是担忧。   “不可能!”陈大宝瞥他一眼,指着自己,“别忘了我陈大宝是谁,他们不敢不给面子!”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   转眼已近午时,几人望着门外大街上人来人往,却无一人进店。那些承诺要来捧场的商铺掌柜们,也不见踪影。   陈大宝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往外面张望。   不应该啊!即便有些人不能来,也不可能一个都不来吧!昨儿他可是和他们说好了的!   “陈兄!”宋应冷不丁地在他身后悄悄喊了声,吓了他一跳。   “你干什么?”   “陈兄,为何他们还不来?”   “你问我我问谁?”陈大宝没好气地瞪他的一眼,气鼓鼓坐了回去。   方才夸下的海口,如今惨被打脸。他心里也憋的慌。   这时,门外投下一片阴影,一双金丝黑皂靴跨了进来。   来人身着一件月白苏绣月华锦衫,系一条减金绦带,配着镶宝石的绦环。上挂一个做工精美的香囊。玉冠束发,戴了一顶黑色网巾。   观其穿着定是富贵之家,耐何网巾之下确有黑纱覆面,只一张薄唇露出,看不清容貌,显得很是神秘。   此人身后跟着魏管家和秦风!   陈大宝立即迎上去,“爷,您来了!”   宋乔安这才想起来。看样子便是那慕公子了!只是那脸竟也如她一般以纱覆之,莫不是……也与她一样,面容有毁?抑或是,天生丑陋,不敢见人?   “宋姑娘可是不欢迎在下?”   温润的嗓音打断了宋乔安的思绪。   这来者是客,宋乔安换上一副笑颜迎上去,“慕公子大驾光临,乔安倍感荣幸!”   好一句客套至极的话!慕瑾夜面色有些不悦。   “姑娘店铺今日开业,在下自当来贺!秦风!”   旁边的秦风立即呈上一个精美的红色锦盒。   “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因着那日的“告白”,宋乔安此刻很不想收这个礼物。若是因此让他误会了什么,那就太尴尬了。   “公子客气了!能蒙公子照拂乔安已是三生有幸,又怎好收公子贺礼!”   “姑娘看都不看便要拒绝在下?”慕瑾夜接过锦盒,打开递给她,“姑娘看这发簪……可还喜欢?”   锦盒中静静躺着一枝发簪,纯金的材质打造成树枝模样,枝头缀满翡翠的叶子,和红珊瑚珠子。而那红珊瑚珠子奇妙之处在于每一粒中间皆有一点米粒大小的黑点,珠子表面又有一些针尖大小的小颗粒。宋乔安一眼便看出这是一支“花椒”发簪,且工艺考究,光是寻找这样天然形成的材料便颇费了一番功夫。   宋乔安有一瞬的失神……   “宋姑娘?”慕瑾夜轻轻唤她,“此物乃在下亲手所做,粗陋之物,姑娘莫要嫌弃!”   粗陋之物?这句话将陷入回忆的宋乔安拉了回来。这样贵重的东西对于这个人来说不过粗陋之物,这富炫的让她羡慕嫉妒恨!   “公子真是抬举乔安了,这般贵重的物品乔安一介民女怎敢收下?便是戴着出门,也会让那些毛贼惦记。公子还是送予他人为好,珍贵的东西自然得要高贵的人才配拥有!乔安实在不敢接受!”   慕瑾夜顿了片刻,认真道:“对在下而言,姑娘便是最高贵之人!”   “……”气氛有些微妙,送乔安愣愣看着对方面纱下并不真切的脸,按理说,是个人听到这些话,也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可这实在有些突然,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是她?她的饭菜里没有放迷魂药啊!这人怎么就偏偏赖上她了?   陈大宝是个懂事的,当下将一旁满脸懵逼的宋应拉走。   秦风和魏管家也自觉退到后院,乔氏看了一眼宋乔安,眉头皱的紧紧的。虽然心中有诸多疑惑,眼下自己在这里确是有些不妥。   “我……我去为这位公子沏茶!”说罢,进到了厨房。   “姑娘又走神了!”慕瑾夜轻笑,“可是嫌弃在下手艺?”   宋乔安以往的感情经历几乎就是空白,她又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糖衣炮弹”。面对这样红果果的“表白”,她一时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她如今相当于寄人篱下,这个“金主爸爸”若是哪日不痛快,将铺子收回去,她身无分文,就只得卷铺盖回村子里。   心里真是百般纠结……   “这铺子新开,怎的也没有人招呼?”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宋乔安如释重负,抬眼望去。 第八十三章 款待   白墨摇着扇,挂着笑,风姿俊然。   “宋姑娘今日开张大喜,白某特来相贺!只是……”他环视一圈,故作疑惑,“为何如此冷清?”   “万事开头难,这做生意也不是一蹴而就!多谢白公子好意!”宋乔安回头喊了一声,“宋应,招呼客人!”   “好勒!”宋应听闻有客人,赶紧挣开陈大宝,跑出来,一看却有些傻眼,“白……”   “宋应,为白公子沏茶!”   宋应警惕地看了一眼白墨,总觉得他的笑看似温柔,却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阴谋。   “……好!”   “不必了!”杜衡上前道,“我家公子……”   “杜衡,今日宋姑娘开张大喜,咱们客随主便,不必在意那些小节!”   杜衡有些惊讶,自家公子可是极爱干净呢,今日怎的……   宋乔安想起来这白墨除了去百味轩吃饭外,向来是自备餐具!今日也算破了例了。   “宋应,用店里新买的茶具为白公子沏茶,还有……用最好的茶叶!”   “是,掌柜的!”宋应转身去了后厨。   “白公子,请坐吧!”宋乔安招呼着,又回头对慕瑾夜道:“慕公子,你也坐吧!”   “慕……公子?”白墨视线移向慕瑾夜,“这位公子……”   “这是我家主人!”魏管家走进来,秦风和陈大宝紧随其后。   “白掌柜,一向可好?”魏管家拱手行了个虚礼。   “魏掌柜也在!”白墨看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几人,笑道:“宋姑娘好大的面子啊!传言百味轩真正的主人向来神秘,便是白某也未曾拜访过。今日竟是沾了姑娘的光了!只是……”他饶有兴致地看向慕瑾夜,“百味轩的东家……真是好气度!这贺礼也是颇费心思啊!”   随即伸手,杜衡立即递上一个   慕瑾夜将锦盒递给秦风,笑道:“早就听闻凝香阁白掌柜的大名,不曾想今日的见!”   “没想到阁下深居简出,竟也知晓白某贱名!倒是让人意外!”   宋乔安见二人相互客套,呆着无趣,便道:“两位贵客且坐,今日并无其他客人,乔安便亲自做几道小菜,望两位莫要嫌弃!”   “姑娘且慢!”白墨突然叫住宋乔安,从杜衡手里接过一个镂空檀木的盒子,打开来是一柄玉如意,温润流光。   “权做贺礼,望姑娘万事如意!”   今儿是怎么了,个个来炫富!   “白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乔安受不起!”说罢,转身去了厨房。   白墨讪笑一声,悻悻收回来。   “这宋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与慕瑾夜听。   慕瑾夜并未理会,坐了下来。   宋乔安刚进到厨房,乔氏便上前问道:“安儿,那两人……”   宋乔安一边系上围裙,一边打断她的,“娘!这事以后再向你解释!您先给他们上点茶水。宋应看火,我做几个小菜,好让他们吃了赶紧走人!”   “好嘞,掌柜的!”宋应忙应着,搬来一堆柴禾。   乔氏还想问个究竟,但见宋乔安开始忙起来,便也作罢,拿出近日新买的茶具,泡上最好的茶叶。这是宋乔安买来准备专门招待那些贵客的……   大堂里白墨和慕瑾夜相对而坐,各自所带的仆人候在身旁。两人都在注视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不知阁下与宋姑娘是如何相识的?”白墨淡笑着打破沉默,意有所指道:“阁下身份尊贵,与白某一介商人不同,为何会与这宋姑娘有这般缘分?”   “白掌柜既说了是缘分,这便是答案!”慕瑾夜盯着他反问道:“我倒也想知道,白掌柜缘何又与宋姑娘相识?”   “在下与她相识于升平镇的桃红纷飞时。记得那日宋姑娘笑靥如花,比桃花更为惊艳。在下一眼便沉醉其中,至此以后,视为知已!”白墨闭上眼睛,好似回味在往事里。却不经意间去看慕瑾夜的反应。   知己?”慕瑾夜嗤笑一声,“白掌柜指使黄五做了何事,当我不知?今日又将那些商铺的掌柜请至府中饮酒……难道只是巧合?”   白墨脸色不惊不慌,“阁下这是何意?”   慕瑾夜冷冷看向那桌上的玉如意,“白掌柜不在府中作陪,却拿着这个不值钱的赝品当贺礼!这是君子所为?”   “白某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商人,从不以‘君子’自居!阁下若真是磊落,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却要以纱覆面?是为了故弄玄虚?还是掩人耳目……”   白墨起身凑近慕瑾夜,一字一句道:“宁王殿下!”   “啪!”   突然连接厨房到大堂内的屏风后传来一声脆响……   乔氏急匆匆跑进厨房。   “娘,你怎么了?”宋乔安见她面色苍白,忙上前问道。   “我……我方才脚滑,将茶杯打碎了。”   宋乔安摸着乔氏掌心全是汗,眼神里满是惊慌,只以为她是在村子里久了,见那外面两人身份不一般,有些紧张,便安慰道:“娘,你先上楼歇着,这里交给我!”   “安儿,娘想告诉你……”乔氏猛的拉住她的手,却见宋应在场,又闭了口,忧心忡忡道:“那我先上去,你忙完了就上楼来,我有事告诉你!”   “好!”   宋乔安扶着乔氏上楼,下楼来清理屏风后的茶杯碎片。   “宋姑娘!”白墨居高临下看着她,“需要帮忙吗?”   宋乔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用,公子回去吧!小心地滑!”   白墨见她神情无恙,便道:“好,白某很是期待宋姑娘的手艺!”   宋乔安回到厨房,吩咐宋应重新送上茶水。   食材有限,宋乔安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做那些费时的菜肴。况且那两位吃惯了山珍海味,她再做些大荤的菜品无疑是浪费食材。索性便做一桌全素宴。   罗汉斋,素菜中的上品。选用十八种咸鲜原料烹制。没有荷兰豆,宋乔安便用青嫩扁豆代替。在佐以熬了两个时辰的鲜鸡汤,使之嫩滑细腻,倒也不失本味。 第八十四章 同病相怜   荷花豆腐。因没有洋葱,宋乔安用的新鲜的荷花瓣。初夏时节,荷花盛开,正好入馔。豆腐煎至两面金花摆盘。再留一些压成豆腐碎,撒上几粒青豆,便成莲蓬。   黄金酿。取一圆润南瓜,完整切下头部柄盖,去瓤。鸡蛋液加井水调匀倒入其中,上锅蒸制。在淋上自制的果酱,撒上些许干桂花。   寒梅傲雪。高汤打底,细滑豆腐脑乘入碗中,撒入几颗煮裂开的红豆,细细筛上一层莲子粉。   再炒几个小菜,摆一份糕点,起一罐去年酿的果酒。菜便齐了。   浓郁的果香混合着酒香沁人心脾。琥珀色的酒液醇厚浓郁。   白墨深嗅一口,不吝赞美,“宋姑娘这酒堪比百味轩的西域美酒,只是这是何种果子所酿?白某从未闻过。”   “不过是不知名的野果罢了,白公子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怎么会知道?”宋乔安看了一看,笑道:“只是这果香怎及白公子身上的香味馥郁。难为你还能闻得到!”   白墨略有些不自在,笑了笑,将酒一饮而尽。   “这是金樱子!”慕瑾夜看着宋乔安,眼神里有些微光,“此物成熟时酸甜可口,果香浓郁。最适酿酒。但此物不易采摘,全身长满尖刺!今日能有这一壶,还不知费了宋姑娘多少功夫,自然是比得任何佳酿!”   当初他随宋乔安去山上,宋乔安指着那白色的美丽花朵告诉他的。说等秋天时一定要用其酿酒。这酒他闻到了一股蔷薇花的香味,是和那个白色花朵一样的味道。   “慕公子真是见多识广!”   宋乔安不曾想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也知这乡下野果,倒有几分刮目相看!   “宋姑娘过奖!”慕瑾夜暗自愉悦。   白墨亦笑着附和道:“宋姑娘不但酿的好酒,这厨艺也是出神入化!这几道菜虽简单,却融合了四季。春红,夏绿,秋黄,冬白。既美观,又兼具意境。宋姑娘人美,手也巧!如此佳人,当真难得!”   这姓白的一张嘴,可真是张口就来。宋乔安没好气道:“我是美是丑,白公子并未得见,如此轻率定义,未免有谄媚之嫌!”   “姑娘心灵手巧,即便是容貌略有瑕疵,也是瑕不掩玉!”白墨抬眼看着慕瑾夜,笑问道:“慕公子是否也赞同?”   慕瑾夜看向宋乔安,温柔道:“在下从不在乎容貌美丑!白掌柜长相俊美,以貌取人也属正常。在下面容丑陋,自是不在乎!只是……不知道宋姑娘是否是在意皮相之人?”   宋乔安差点被水呛到。原来这人真是因为丑才不愿见人的!   这下可难住她了!她虽说看人最在意的不是容貌,却也还没有到那种“自毁双目”的境界。   “容貌不过皮囊。空有好看的皮相,却为人奸恶,这才是最丑陋之人!”   白墨脸色微变。   “姑娘好见解!”慕瑾夜时刻表达着钦佩之情。随后语气淡下来,似有苦楚,“在下少时被火伤伤了脸,留了巴掌大的疤。如今看着都分外狰狞可怖。故而以纱蒙面,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宋姑娘今日所言,在下感动不已!”   巴掌大的疤!宋乔安倒吸一口凉气。烧伤的疤痕尤其可怕,她能想象的到,坐在她面前这个人揭开面纱后的那张脸,定是骇人的。也难怪他会幽闭在那一间屋子里,想找人说话,也难怪会对她这个普通女子产生情愫。   归根结底,应该算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世间貌丑之人何其多,真正能像她这样豁达的,在这古代实在凤毛麟角。   她笑着安慰道:“别担心,我能让你的容貌恢复如初!”而后神秘一笑,“我有秘方,你若想要,可以便宜卖给你!”   “秘方?”白墨和慕瑾夜不约而同看向她。   宋乔安一把将面纱揭开,用湿毛巾擦干净脸上的药膏。那道疤痕已然淡了差不多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因为蒙着面纱,少受了日光的晒灼,再加上面膜的滋养,宋乔安的皮肤白皙水嫩,吹弹了破。尤其那双眼睛,此时带着点小精明,俏皮可爱,嘴唇红艳水润,翘着好看的弧度。   慕瑾夜怔怔看着她,不过一年未见,她竟变得这样……惊艳!   白墨也恍了神。今日的宋乔安与那日他所见的完全不同。那一道疤竟蒙了他的眼!   这世间人人皆爱美,却不曾想有人扮丑。   宋乔安倒未在意两人异样的眼神,只以为自己的疤把人吓的说不出话了。但是有生意不能不做,于是把自己当成了试验者。   “实话告诉你吧!你别看我这疤如今快好了,但之前可是吓人的紧。小孩子看到我都会被吓哭。幸好我有祛疤秘方,这才用了一年多,就恢复成这样了!你的疤虽然严重些,但只要坚持用几年,定会有效果的。”   她此刻唾沫翻飞的神态,像极了那些电视购物的主持人,只等着人问她那不要998,不要98,只要9.8的跳楼价。   “好!在下买了!”慕瑾夜爽快道。   竟然都不问价,直接给“998”?   宋乔安心里暗喜,赚有钱人的钱,她丝毫不慌,装作很大方的样子,“这样,你先拿一点回去试用,效果好,咱们再谈钱的事!”   “那在下少不得要时常请教姑娘那秘方的用法!”   “好说好说!”宋乔安看起来很高兴,想着说不定将这个慕老板的脸治好了,他就不会缠着自己了!还可以挣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来来,吃菜吃菜!都凉了!”   “好!”慕瑾夜看着她,眼里都是笑意。只可惜那张黑纱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白墨看这情形,感觉自己有些多余。心里还隐隐有些恼怒。   于是起身道:“白某还有要事,便不作陪了!二位慢用!”而后看向慕瑾夜,“慕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转身离桌,上了门外的马车。   “神经!”宋乔安嘟囔一句。   “宋姑娘与白掌柜很熟吗?”慕瑾夜故作随意问道。   “不是很熟!”   “那恕在下直言,宋姑娘还是远离此人为好!” 第八十五章 女人就不能做生意?   宋乔安点点头,“这人是挺讨厌的!我也没想与他为伍!”   慕瑾夜微微一笑,“宋姑娘心里有数便好!”   ……   杜衡眼见自家公子从那“食为天”铺子里出来便没好脸色。只以为方才宋乔安揭来面纱,以丑态视之,冲撞了他。   便道:“这宋姑娘也真是,好好的面纱戴着干嘛取下来?这还让人怎么有胃口?”自家公子向来挑剔,连府中浣衣的粗使丫头也要品貌出众。说什么“食色性也”。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马车内的人语气中还藏着怒意。   杜衡只得闭嘴,不再言语。   有一种人,自小不被肯定,在压抑自卑中成长。当有一日功成名就之时,他往往很自负,学不会谦虚。   白墨便是这种人。   小时候,不管做的再好,白赵氏都不曾给过他一句鼓励。有的只是更为严格的要求。他就是在这样背负着家族的荣耀,和白赵氏的期望中成长!如今他不负众望,凝香阁的香料销往全国各地,白掌柜之名,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又兼长得风流倜傥,更是锦州城女子们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而那个区区丑女竟对他不屑一顾!让他想起了白赵氏,想起了自己年少之时。想起了那些被无视的日子。那种自卑死灰复燃般让他只想赶紧逃离。   而这自卑又让他愤怒……   这厢宋乔安与慕瑾夜二人相谈甚欢。   可能是“同病相怜”,也可能是宋乔安惦记人家兜里的银子,故而笑脸相迎。   吃罢了饭,又饮了茶。慕瑾夜眼见着宋乔安话越来越少,也不好再逗留,便告辞离开。陈大宝也跟着。   宋乔安自然也没有挽留,表示谢意,送出门外。   在收拾桌子时,才发觉那个装着发簪的锦盒慕瑾夜并未拿走。而那锦盒之下还压这一张字条:姑娘之貌,当配此物!   宋乔安撇撇嘴,既然别人相赠,她便收下了。毕竟她的秘方若能将对方的脸治好,便是再多金银珠宝,人家也是给得起的。这个权当作利息了!   宋应也出来帮忙收拾碗碟。   “我自己来吧!”宋乔安说道:“留了菜,在厨房里,你快去吃吧!”   “掌柜的,我还不饿!”宋应执意帮忙。   “好吧!那你将这收拾下!”   说罢,宋乔安去了厨房,盛了些饭菜,端上楼来。   乔氏此时坐立不安,她不知道是否要把那件事告诉宋乔安。若是那样,便涉及当年之事,事关重大,稍有差池便是人头落地。   “娘,吃饭了!”宋乔安推门进来,将饭菜摆上桌。   乔氏哪还有心思吃饭,起身将门关上,“那人走了?”   “谁?”   “那个……慕公子!”   “嗯!都走了!”宋乔安笑道:“娘,你别紧张,他们那些人除了有点钱,也没啥了不起!用不着怕!”   “安儿,你过来!娘有话给你说!”乔氏拉着宋乔安坐到床沿上。   宋乔安坐下来,“娘,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安儿,娘方才在那屏风后偷听到了一件事!”   也难怪乔氏之前那般慌张,宋乔安见她神色凝重,想必这件事非同小可,随即也敛了笑意,“什么事?”   “那慕公子……竟然是宁王殿下!”   “是这样……”宋乔安恍然大悟,“难怪那么有钱!不过他做个王爷就好了嘛,干嘛还要做生意抢人饭碗!”   “是啊!他好好做王爷就是,为何偏偏到这锦州来!”乔氏喃喃自语着,满面愁容,她好不容易带着宋乔安到了安宁村避难,远离京中的人和事……如今偏偏又扯上关系,难道真是命中注定?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宋乔安自然知道这个身世没这么简单,只因她不是真的宋乔安,不想逼问乔氏,便也没在意。可如今看着乔氏背负着这个秘密似乎很痛苦,若她能说出来,她也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你……”乔氏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安儿,你和那个宁王还是不要往来的好!”   宋乔安笑笑,“娘,你想哪去了?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若说有,也只有这个铺子!”   “那咱们便不要这个铺子了!”乔氏抓住宋乔安的手,急切道:“咱们回村子里!这锦州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娘,你到底怎么了?”   “安儿,你就别问了,听娘的话,咱们回去吧!女人开铺子本就不有违礼法,况且你这也没有生意……”   “娘,别人也就算了,连你也这么说!”宋乔安打断她。开业第一日,便是这般情景,宋乔安本来就很受挫,如今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支持,她心里自然不好受。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回去!我这样做不仅为了你,也是为我自己!我宋乔安不会任人摆布,也不会听天由命!若是命运不公,我便改这个命!”   说罢,宋乔安起身开门跑了出去。   “安儿……”乔氏伸出的手终究垂下,喃喃道:“娘也是无可奈何啊!”   宋乔安跑下楼,坐在石磨上,宋应已经刷了碗,在后院喂驴子。   见宋乔安阴着脸,眉头紧锁,心知她准是为了今日的事烦心。   随即放下草料,走过去。   “掌柜的,您也别忧心了!这做生意没有一帆风顺的。掌柜的手艺这么好,假以时日,不愁没有客人!”   宋乔安幽幽说道:“你说女人是不是真的不该做买卖!是不是真的不如男人?”   “宋应淡淡笑了笑,坐到宋乔安旁边,“我不知道这这锦州城是怎样,但在我们乡下,女人也要下地干活,有的比男人还要做的多!我父亲常年身子骨不太好,地里的重活全是我母亲扛下的!所以,我从不认为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一样能做!”   宋乔安心情终是有所疏解,笑道:“没想到你这个读书人竟有这般见解。你那圣贤书里恐怕没有教你男女平等吧!   “书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思维被固化,便是读再多书,做再大的官,也不过如朝廷的蠹虫,百害无利!” 第八十六章 生不出孩子   “宋应啊宋应,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宋乔安满是赞赏,“你若能遇上明君,定是前途无量!”   “嘘!”宋应赶紧示意她别再说了,“隔墙有耳,掌柜的切莫胡说。这大玄国的皇帝便是明君!”   “行行!”宋乔安抬手抱拳,“大玄皇帝英明!这总可以了吧!”   宋应不好意思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不是宋应胆小,是这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遍布各地,言辞稍有不慎便被问罪!我倒是无所谓,怕只怕连累了掌柜的!”   “话是我说出来的,要连累也是连累你!好了,不说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宋乔安从石磨上跳下来,“我去看看厨房里的食材怎么处理!这天热,也放不得。”   院子里有一口老井,井水甘甜清冽,冬暖夏凉。每日清晨,井口都有白雾升起。宋乔安喜欢将一些瓜果放进去,第二天拿出来时,就如冰镇的一般。   她将那些易坏的蔬菜鱼肉用筐子装起来,绳子吊到井中一半位置,盖上井盖,密闭的空间便犹如一个冰箱。   ……   “王爷,那姓白的似乎并不是善类!”魏管家语气中透着担忧。   慕瑾夜取下面纱,淡淡道:“算了!知道又何妨?此事也瞒不了太久了!”   “那他为何要处处与宋姑娘过不去?老奴怕他是冲着王爷您来的!”   “商人重利,能这样大费周折的想必也是想得到什么!”   “宋姑娘也的确是个奇女子。只是今日开张不利,不知道她会不会放弃?”   “不会的!”慕瑾夜笃定道:“她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我相信她!”   魏管家若有所思笑了笑,“王爷慧眼识珠,自是错不了!”   ……   宋乔安已经离开村子两三个月了,关于她的那些“传奇”往事似乎也跟着她的离开而被人遗忘。   可那些长舌妇们从不缺新闻。近日来,茶余饭后聊的最多的便是宋明凤生不出孩子的事。   宋明凤嫁去向张家已有大半年,可那肚子一直不见动静。有人说是那张三郎的身子骨虚,也有人说宋家做了缺德事,报应到宋明凤身上了。   张家对于先前那道士的预言也开始怀疑。什么天生凤命,生不出一儿半女,还谈什么旺夫旺子。   那张赵氏明里暗里也对宋明凤冷嘲热讽,说花了那么多彩礼竟取进来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对于这些委屈,宋明凤也只是受着,不敢反驳半句。闲暇时便去庙里拜送子观音,也吃了不少郎中开的调理汤药,均不见成效。   此事不仅宋明凤在张家日子难挨,连带着刘氏在村子里也成了笑柄。想当初,张宋两家的婚事办的是何等隆重,宋明凤满头珠翠,何等风光。如今竟是这般光景……那些从前眼热的此时还不好好奚落一番。   刘氏如今都不大出门,她最怕别人问她宋明凤的事。有些妇人明知她的痛处,还故意在她面前说着自己女儿何时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夫家高兴的又送了多少礼回来……   这日,她娘家的一个嫂子突然到家里做客。   这个妇人多少知道些宋明凤的事,便委婉问道:“妹子,咱既是自家人,也就明人不说暗话。凤儿在那张家可受了些苦?”   这一问让刘氏这些日子受的委屈似乎一下都宣泄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这个死丫头,自己不争气也就罢了,还连累我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嫂子,你说我这命怎么这么苦!”   “妹子你也别着急上火了。今日我来便是为了此事。按我说,凤儿这也不是大事,只是没找到好的郎中!”   刘氏一听,停止哭泣,顿时来了精神,“嫂子可是有什么办法?”   那妇人道:“你大哥昨日从锦州回来,听说了凤儿的事。说锦州城里有位殷大夫,乃千金圣手,尤善这妇人不孕之症,好些大户人家都上门求医,灵验的很。你大哥便差我前来,同你说说,要不,让凤儿也去他那瞧瞧?”   “嫂子说的可当真?”刘氏喜形于色,“那神医果真如此本事?”   “这还有假!你也知道你大哥在锦州城里给一大户人家做马夫。那家的夫人年逾四十都无子,去看了那殷郎中,才吃了两月汤药便有孕。这不,那东家一高兴,准你大哥回乡探亲,还赏了一两银子!”   刘氏听的一阵激动,拉住妇人的手,“嫂子,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若此事成了,我定要好好谢你!”   “嗨!咱都是一家人,说啥谢不谢的!”那妇人又提醒道:“你大哥过两日便又要回锦州,到时凤儿便可与你大哥同去,也有个照应!”   刘氏连连点头称是,“那我得抽空去趟张家!”   第二天一大早,刘氏将小儿子宋青云背上,提上些糕点,便前往张家村。   往常她去张家手里何时拿过东西,可如今宋明凤日子不好过,她也得讨好着张家。   进了张家村,她一眼便看到宋明凤在河边洗衣。   穿着旧衣,素面朝天,头上的金饰也不见踪影。   “不争气的死丫头!”刘氏心里一阵恼火。勉强压下去,走到宋明凤面前,喊了声“凤丫头!”   宋明凤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痕,两眼肿的像桃儿。   猛一见刘氏,更是悲从中来,“哇”一声哭的稀里哗啦。   刘氏看的一阵心疼,将她拉起来,“走!我找他张三郎去!”   宋明凤抽回手,哽咽道:“娘,你就别添乱了!”她知道张桓卿不待见刘氏。   刘氏那泼妇脾气上来,喊道:“怎么,我这个丈母娘就不能说说他了!这还没中举呢,就摆起老爷架子了,将媳妇当丫鬟使!这要是做了老爷,还不将你扫地出门了?”   “娘,你小声些吧!”宋明凤心中一阵酸楚,“三郎……已经有两月不曾与我说过话了!”   “没出息的!”刘氏一面骂着宋明凤,一面拉着她往张家去,“我倒要找他们评评理!这明媒正娶的媳妇,怎的就晾在一边?” 第八十七章 休妻   刘氏拉着宋明凤一路到了张家。那宋明凤平时只会窝里横,那怕在张家受了苦,她也不曾有过一句抱怨。若不是刘氏今日前来,她打算就这样忍气吞声下去。   这下有了刘氏撑腰,腰板都直起来了。   张家正厅里,张文远坐在上方,旁边坐着张赵氏。   刘氏抱着孩子坐在下方的客座。   宋明凤给刘氏上了杯茶,便低头站在她旁边,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张文远是个老实人,虽然对宋明凤有些微词,倒也没有明说,便道:“凤丫头,你先回房去吧!”   宋明凤看了一眼刘氏,转身准备回房。   “等等!不能走!”刘氏拉住她,转而看向张文远,“亲家,今日这事关系着咱们张宋两家的清誉,凤儿理应在场!依我说,这三郎也该出来说句话!”   “说什么?三郎在读书!”张赵氏斜了一眼,冷冷说道:“我家三郎可是要考状元的,要是为了这点小事耽误了,你担当得起吗?”   随后看着宋明凤,“我说这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这点小事还要将娘家人找来,还嫌不够丢人?”   都说刘氏泼辣厉害,这张赵氏损起人来也是丝毫不输阵。可见宋明凤平时里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刘氏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反驳道:“亲家母,你这话可就难听了!当初是你们上门来求的亲,还赌咒发誓着要把凤儿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这才不到一年,就变成了你家洗衣的老妈子!这传出去,我倒要看看,是谁丢人!”   “好啊!你出去说说看!人家的媳妇不仅下地干活,还三年抱俩!偏我张家没那福气,娶个媳妇当个摆设!”   这话刺痛了刘氏,她自知理亏,却还是嘴硬着:“那你家张三郎就没责任?”   张赵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歪理!自己生不出儿子怪起我家三郎来了!”   “不怪他怪谁?这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我家凤儿都守活寡了,能生的出儿子?”   “好了!”旁观着两个妇人吵架的张文远大喊了一声,“都别说了!”   这时刘氏怀里原本睡着的宋青云被吓醒了,哇哇的哭。刘氏只得闭了嘴,咿咿呀呀地哄孩子。   张文远叹口气,“亲家母,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张家几代单传,若是不能后继香火,便是愧对祖先,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如今你们宋家有了后,但也不能让我们张家绝后吧!”   张文远的话句句在理,可刘氏还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反正错都在他宋家就是了。   “那你们想怎么样?”   张文远停顿片刻,斩钉截铁道:“休——妻!”   “休……”刘氏惊的差点没坐稳,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说要……要休……”   宋明凤当即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就差没晕过去。   “正是!”张文远话中是不容商量的决绝,“凤丫头犯了七出之条的无子,休了也是理所当然!”   刘氏这下可懵了,休妻这种事她只知道在有钱人家里比较常见,乡下地方,娶个媳妇不容易,又岂会轻易休了。可她看着张文远的态度,不像开玩笑,登时气焰低了一半,转而开始恐慌。   宋明凤若是被休了,不仅再难嫁出去,刘氏的如意算盘也落了空,之前那些心思全都白费了,自己乃至宋家在村里也永远抬不起头了,她也就罢了,可小儿子宋青云也要跟着受委屈,这不行!绝对不行。   “那个,亲家,这事实在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登时刘氏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脸也挤上笑容,“这个死丫头确实让您二老操心不少,你们也都是和善之人。这香火一事,确为天大的事,若不是迫不得已,你们断不会这样做!”   张赵氏白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可是……这理是这个理,但凤儿才嫁过来不到一年,且……且三郎专心应考,难免在传宗接代上有所懈怠,这迟迟没有身孕,也许只是还未到时候。关于凤丫头,我这个当娘的是清楚的,身子壮,算命的都说她这辈子要生好几个儿子,享儿孙福。你们且再等个一年半载,定能抱上孙子。”   不的不说,刘氏虽然只是蛮横泼辣的村妇,可这脑子转的却快,知道这时候不能硬碰硬,该收敛时就得收,这一番话便让人挑不出毛病。毕竟宋明凤是否真的不孕,这大半年也是看不出来。张文远夫妇当即便沉默不语,那让张桓卿休妻的念头也有所动摇。   刘氏见有了成效,继续游说,“况且当初这彩礼钱你们也给了不少,若是休了再娶,又得花一大笔钱。当然我相信凭你们张家的财力,娶他几个媳妇,这钱也是给得起的。可如今三郎要考举人,将来还要考状元做官,这上上下下少不得要打点打点,往后花钱地方可多了去了!”   张文远细细思量着,家里虽算不上穷,可也比不得大户人家。且张家祖上不曾做过官,朝中无人,即便张桓卿有朝一日中了状元,若无银子打点,恐怕也只有一辈子做个小吏……   “那依亲家母的意思……”   “当家的!”张赵氏见自家男人妥协,急忙想劝。   “我自有计较,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张文远斥她一句。   刘氏这才松了口气,忙道:“再给两年时间,若是这丫头还生不出孩子,任凭你们处置!”   “一年!”张文远竖起食指,“一年若再无孕,休怪我张家无情!”   刘氏想了想,一咬牙:“行!一年就一年!可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凤丫头可不能再独守空房!”   “这个不用你操心!”张赵氏插话道。   “那就行!”刘氏总算放了心,继续道:“这样吧!既然如今三郎要苦读,要不凤丫头先回娘家住几天?这丫头我从小惯坏了,难免有冲撞到你们的地方,趁着这几天,我再好好教教她!”   张文远点点头,“如此也好!” 第八十八章 对付小人   宋明凤一路哭哭啼啼,引得村人指指点点。   刘氏骂道:“还哭!今日若不是我,你就要被休了!到时看你哭都哭不出来!”   “我走了,三郎都没出来送我!他果真好绝情!”   刘氏冷哼一声,“还不是怪自己没用,等你有了孩子,那张家自然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   宋明凤抽抽嗒嗒道:“哪有这么容易,这生孩子又不是别的事,不是我想就能生出来的!”   刘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的脑门,“你说你要不是我生的,我真恨不得掐死你!亏我还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如今,还得为你的事操心,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先回去,我再和你说!”   ……   乔氏想了一夜,宋乔安心气儿那么高,她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从不认输!她自觉昨日说的话伤了她,想着怎么弥补。   陈大宝回了园子,宋乔安昨夜是在他那间屋子里睡的,眼下正在楼下院子里磨着糯米粉准备做糕点用。   乔氏犹豫了下,走下楼来。   “安儿!”   宋乔安抬头见是她,问道:“娘,怎么了?”   乔氏见她表情无异,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心里反而更觉得难受,“安儿,娘昨日不该说那样的话!”   “娘,没事!我根本没往心里去!”宋乔安盯着石磨,熟练的将糯米放进那转动的凹槽内。   “只是,不管怎么样,这个店我都要开下去!”   乔氏笑着看着她,“好!娘再也不逼你了!今后不管你做什么,娘都支持你!”也不管她的安儿遇到什么危险,她都会豁出性命保护她。   宋乔安抬头,眼里波光流转,轻轻一笑,“娘,谢谢你!”   这时,宋应跑进后院。   “掌柜的,陈兄回来了!”   身后,陈大宝背着双手,笑着走进来,“宋姑娘,忙着呢?”   宋乔安手上的活没停,笑道:“小哥不用伺候你家主人?”   “我家主人说了,宋姑娘今日铺子里忙,让小的前来帮忙!”   宋乔安苦笑几声,“昨日的情景你们也看到了,这铺子恐怕一天两天都没什么生意!放心吧,你家主人的饭菜,我会按时送去的!”   “宋姑娘,今后便不劳烦姑娘了。姑娘只需将饭菜做好,由小的去送就成!”   “是这样……”这人难不成转性了?宋乔安有些不相信。   陈大宝神秘笑了笑,“姑娘今日定然很忙,好好准备吧!”   ……   令宋乔安没想到的是,昨日开业惨淡收场,这第二日倒是来了好些客人,虽然没有到那种火爆的程度,但宋乔安还是忙的脚不沾地。乔氏也出来帮忙添茶倒水,做些轻省些的活。   等闲下来时,宋乔安才觉有些蹊跷。加之陈大宝说的那番话,像是早有预料一样……难不成这一切都是那个宁王爷安排的?   奈何陈大宝已送了饭菜去畅意园,她一时也问不着。   “掌柜的,今日生意真好啊!”宋应擦着汗,确是满脸喜悦,今日可是累坏他了。   “照这样下去,掌柜的就不用发愁了!”   “嗯……”宋乔安淡淡应着,若真是如此,她当然开心,怕只怕是有人故意帮她制造这虚假繁荣。   收拾好,吃罢了饭,宋应将今日的帐目呈给宋乔安过目。   除去成本,净利润竟有一两银子。   “掌柜的!真是太好了!”宋应喜形于色。   “嗯!”宋乔安扯扯嘴角,“你看着铺子,我上楼去想想明日的安排!”   “好嘞,掌柜的!”宋应将账本收回柜台里。   “宋姑娘今日生意很好啊!”   门外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白墨依旧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着一身白的发光的锦缎,不管冷热都拿着一把折扇,走到哪都是花枝招展。   之前宋乔安不觉得有问题,如今想起来,只觉得这姓白的就是一只孔雀。   “白公子可真是闲在,日日照顾我这小铺子的生意!宋应,赶紧给白公子沏茶!白公子是贵客,不能怠慢了!”   “好嘞,掌柜的!”   “安儿,我去吧!”乔氏突然站出来说道。随后不经意间拉了拉宋乔安的衣袖,似有话要说。   宋乔安会意,便道:“那宋应,你去将桌椅擦的一尘不染,白公子爱干净!我去厨房看看。”   随即同乔氏一同进了厨房。   乔氏将宋乔安拉至角落,低声道:“这个白公子你要提防着点,昨日我忘了告诉你……”   宋乔安端着手中的茶壶,脸上掠过一丝阴狠,手里紧紧攥着一包巴豆粉!那是之前她为了对付宋老二提前准备的,后来有阿夜帮忙,也就没有用的上。   难怪昨日无一人来店,竟是这姓白的从中做梗。那黄五竟也是他指使的。   这个阴险小人!   她转念又想到,后来那黄五又将银两送回,难道是那姓慕的王爷所为?   这样一想,她莫名的有些感动。   ……   “白公子,茶来了!”宋乔安巧笑着端着茶走过来,步态优雅,摇曳生姿。那脸颊似乎涂了胭脂,红粉绯绯,煞是娇艳。   脸上疤痕处贴上了几片海棠花瓣,将痕迹掩了去,看起来艳而不夭。樱桃小嘴抹着唇脂,鲜艳欲滴。   身上着一件艳色短衣,外套翠纱衣,还换上了裙子,娉娉袅袅。   “掌……掌柜的……”宋应已是看傻了眼。   白墨唇角浮上一丝笑,语气里略略有些调笑,“宋姑娘今日……甚美!”   虽然说的有些随意,可那双眼睛却直直盯着她,有着震惊和惊艳。   “那白公子觉得这身妆扮可好?”说话间,宋乔安已然到了近前,一股淡淡的清香窜入白墨鼻中。   他识香料无数,这个香味却是他分辨不出的。或许这就是宋乔安说的“大自然的味道”。   “甚好!”白墨喉咙有些干。   “白公子看的顺眼便好!”   纤纤素手斟着茶水,衣袖挽起一半,露出玉藕般的手臂,纤长白皙的手指触着青瓷的茶杯,让人赏心悦目。   “宋姑娘花容月貌,是白某之前看走眼了!”   “白公子除了昨日看过我容貌,难道之前还看到过?” 第八十九章 有虫子   白墨清咳了两声,解释道:“姑娘素日蒙着面纱,白某又怎见过尊颜。昨日也是第一次见!”   “原来是这样!”宋乔安笑着端起茶杯,“白公子,请!”   白墨此时确有些口干,却没有伸手去拿。   宋乔安今日一反常态,让他有些警觉。   “怎么?白公子还怕我在茶里下毒?”宋乔安勾起唇角,轻嗤一声,将茶水一饮而尽!   随后将空杯掷在白墨面前,“白公子既对乔安不信任,又来我这铺子里做什么?若哪一日吃坏了肚子,我可担待不起!”   “宋姑娘说笑了!”白墨笑的儒雅,“白某又岂会怀疑姑娘。只是见这茶水与我平日饮的有所不同,不知是何滋味,故而迟疑!”说罢,拿起茶壶倒上一杯,灌入喉中。   然后在宋乔安面前将杯子倒过来,“白某饮尽了!”   宋乔安笑问:“那滋味如何?”   “入口清凉,回味甘甜,不同一般茶饮!”   “这是薄荷茶!”宋乔安又饮了一杯,“清凉解暑,我还加了一点蜂蜜!如何?没有蒙汗药吧!”   白墨浅笑道:“朗朗乾坤,怎还会有人用蒙汗药?姑娘真会说笑!”   “可是……我听闻有些香料堪比蒙汗药,使人一闻边失去意识!尤其是在饮酒后,效果更甚!”   宋乔安猛然凑近白墨,笑问道:“白公子是第一调香师,不知可能调的出此种香料?”   “这个,白某……闻所未闻!”白墨将脸扭向一旁,虽神色有些不自然,却镇定自若,不留一丝破绽。   “那便遗憾了!我还以为如白公子这般风月场中人,会调些别样的香料助兴呢?”   宋乔安的话让白墨越发不自在。这个女人太聪明了,只怕已经知晓他所做的那些事,如今用话来套他。   他见过的女人,聪明的也有,却都只用在如何讨好男人上。像宋乔安这般一句接一句地意有所指,让一向处变不惊的他竟有些疲于应付。   “宋姑娘,茶已饮,白某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为今之计,走为上计!   “白公子,且等一等!”宋乔安突然惊呼一声,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肩上。   “怎么了?”   “你肩上有虫子!”   “虫子!”白墨大惊失色,他的衣服别说虫子,便是一点灰尘也不能沾染。   杜衡也是吓了一跳,果真看到白墨领口位置有一个蠕动的黑色小虫子。   “公……子,你等等,我拿根筷子将它弄走!”   “哪有那么麻烦!”宋乔安走过去,伸手一捏,便把那虫子捏死了。而后拍拍手,“好了!解决了!”   这一幕,让在场的三个男人都目瞪口呆。   “多谢宋姑娘!”白墨惊魂未定,“这是什么虫子?”   宋乔安轻描淡写道:“不知名的小虫罢了!只是不知道白公子有没有被叮咬,虽说这虫无毒,但有些人天生对虫咬过敏!”   杜衡插话道:“姑娘所说的‘过敏’是何症状?”   “轻则全身瘙痒起疹,重则发热,呼吸衰竭!”   “啊?公子……”杜衡已然吓傻了。   白墨怒瞪他一眼,“大惊小怪!本公子怎会对一小虫子‘过敏’!”   方才宋乔安徒手捏死虫子是他亲眼目睹的,他又怎能比一个女人还怕。   “还不赶紧回府,本公子要沐浴更衣!”   “是,公子!”杜衡赶紧出门叫马车过来。   白墨匆匆向宋乔安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宋姑娘的茶,咱们改日再叙!”   “白公子,恕不远送!”   宋乔安噙着笑意目送着白墨出门,其间她发现白墨耸了下肩,用手挠了下脖子。   “掌柜的,真有这么厉害的虫子?”宋应凑过来问。   “有啊!”宋乔安笑着回答。   “宋应,给我端一盆温水上来,记得加醋!”   说罢,哼着小曲儿,愉悦地上楼去了。   白墨坐上马车后,脖颈处便开始奇痒难耐。白皙的皮肤霎时红肿一片。不一会,连手也开始痒起来。   杜衡吓得六神无主,“这可了不得了!公子,咱们看大夫去吧!”   白墨烦躁道:“看什么大夫!让人知道我被一个虫子咬成这样?”   “可是……”   “别可是了,赶快回府,沐浴!”   ……   白墨泡在浴桶同,才觉身上不那么痒了。可是全身的皮肤都开始有些红肿,连脸上都有些红痒发烫。   “公子,咱还是看看大夫吧!”杜衡又忍不住劝道。   “出去!”   “公子……”   “让你出去听不见?”   “……是!”   “等等!再送些冷水进来!”   “公子,这水已经够凉了,再凉您该受不住了!”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   杜衡长叹一声,“是,公子!”   ……   宋应端着一盆加醋的水上楼。宋乔安将双手泡进热水里。   热水和醋的刺激让她的手更发痒。她只能强忍着。   “掌柜的,你的手也被咬了?”   宋乔安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那你干嘛逞强,要去抓那只虫子!这种事让我来就行了,我皮糙肉厚不怕咬!”   “说你傻你还真傻!”宋乔安将手拿起来,“帮我把那边的面巾递过来,我擦擦手!”   “好的,掌柜的!”   宋应转身去拿旁边的干净面巾,却突然瞥到桌上有一包灰色粉末,包着的纸上还有折痕,想必是新打开的。   “掌柜的,这是什么?”   “别碰!”宋乔安赶紧走过来,拿起面巾将手擦干,小心地将那包粉末重新包起来,递给宋应,“拿去灶房烧了!”   “烧了?”宋应满脸疑惑。   “这是荨麻粉!不烧了干啥?”   “荨麻粉!”宋应手抖了下,明显有些害怕,“小时候我上山挖草药,不小心便碰到这个,结果全身发痒红肿,几日才消!至此便再不敢碰它了!”   “所以才要烧掉啊!放心吧,这用纸包着呢,只要不沾上不会有事的!”   宋应看着宋乔安手上红红一片,恍然大悟,“掌柜的,你方才不会是……”   宋乔安狡黠一笑,“嘘!天机不可泄露!”   “噗……”宋应捂着嘴笑起来,“这下可够那白公子难受的了!” 第九十章 求子   真是祸不单行!白墨泡了冷水澡,不但身上的奇痒未解还受了凉,患了风寒。   这身上又痒,还发着热,又死活不肯看大夫,可急坏了杜衡。   杜衡本想去找白赵氏,却被白墨狠狠骂了回去。   只吩咐他对外便说关在屋子里研制香料,万不可说他病了。   “你去铺子里,交代下李掌柜!刘员外家订的香料该送了,护国寺要的五十斤老山檀香也要准备好,还有……”白墨虚弱地交代着。   杜衡见自家公子哪怕病着,依旧还不忘铺子里的事,长叹口气,“公子,杜衡这就去!”   “去吧!”白墨无力地摆摆手。   从铺子出来,杜衡想到自家公子的病,很想去医馆请郎中,可转念一想,便是请去了,也定会被轰出来。他家主子那倔脾气他是知道的,说不准一气之下,自己也会被赶出门。   可他又实在担心的很,若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向老夫人交代。   正烦恼中,他猛然想到了宋乔安……   宋乔安静静听完杜衡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强忍着想哈哈大笑的冲动,问道:“既然你家公子病的这样重,不去请郎中,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看病开药!”   “正是这点难办!”杜衡一脸凄苦,“我家公子倔得很,说什么也不肯看郎中。说到底,这病也是那虫子引起的,宋姑娘对那虫子了解,想必知道有何方法能治那奇痒之症!还请姑娘救救我家公子!”   宋乔安心里冷哼一声,讳疾忌医,等死吧!   “这……我也无法!”   “姑娘,我家公子之前确有些对不住姑娘,可那全因对姑娘的欣赏之情,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也算受到了惩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不能见死不救啊!”杜衡说着都要哭出来。   宋乔安终究还是心软的,那白墨固然可恨,可他不看郎中,这样拖下去,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她可没想过要他死。   他如今也算吃了苦头,便就此作罢了!   “好吧!那我告诉你,你回去照做便是!而且我猜想发热并不一定是风寒引起的,你先照我说的做,若还未退热,再抓几副祛风寒湿邪的药。”   杜衡喜极而泣,“我记住了!多谢姑娘!”   ……   杜衡按照宋乔安说的,在浴桶里倒上一大桶热腾腾的水,再加入醋。刺激的烟雾熏的人睁不开眼。   白墨身体刚泡进去,便如万只虫蚁叮咬般难受。虽然他不太相信宋乔安,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紧牙关忍耐着。   但奇迹发生了,他慢慢地发觉身上并不痒了,甚至还有些舒爽之感。   直到水冷,他才从浴桶出来,身上依旧是红红的一片,但好在并不怎么痒。   杜衡拿出宋乔安给的膏药,绿油油亮晶晶的颜色。   白墨闻了下,里面的配方没有什么问题,才放心让杜衡擦抹在患处。   一阵清凉渗入皮肤,驱散那些灼痛,整个人似乎都轻快起来。   “公子,你觉得好些了吗?”   “嗯!”白墨舒服的轻叹一声。   “宋姑娘说,这药膏抹个三天,您这身上的红肿便能消了!”   “嗯!”白墨淡淡哼出个鼻音。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没骗他。   “公子,宋姑娘……”   “宋姑娘,宋姑娘,还有完没完!”白墨不耐烦道:“难不成你对她有意?”   “啊?”杜衡忙摆手,“公子误会了。宋姑娘只是让我转达你,说等你病好了,去铺子找她!”   他怎么敢对那个女人有所肖想!况且还是自家主子欣赏的人。   白墨敛了怒意,轻轻“嗯”了声。   ……   整治了白墨,宋乔安心情快乐到要飞起来,想到畅意园的那位,似乎也该感谢感谢人家。   祛疤面膜不多了,她得去买些药才,多做一些。   她可指着这膏药赚那宁王爷的钱呢!   在药堂里买好药材,宋乔安再准备买点什么礼物作为谢礼送给那个慕王爷。   可走了几家铺子,挑选了半天依旧没有合适的。   想到人家是王爷,又那么有钱,什么稀罕物没见过,自己就算送座金山,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   最后,她在一个老人手里花了几文钱买了一个树根,准备回去雕刻个什么玩意儿送过去。   当她经过一个路口时,发现前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好些妇人。   难道这里在买什么上好的胭脂水粉?   宋乔安虽不怎么喜欢化妆,但毕竟是女子,对那些化妆品还是感兴趣的。尤其是这古代的化妆品,纯天然,无添加!   她拨开人群,挤进去,却原来是个摆摊的游方郎中。   胡须花白,约莫有六七十岁了。面前摆着一张桌和一个脉枕。身后竖着一面旗子,写着:千金圣手,妙手回春!   只见一个妇人伸出手腕,那老郎中搭了脉,捋着胡须慢条斯理道:“你是因为阴虚宫寒导致行经不畅,气血双亏!”   那妇人见这郎中当众说出自己的病症,有些难为情,压低声音问道:“那我这……”   随后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终究没能说出口。   那郎中闭着眼,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寻医求子,后继香火,本就是天经地义。这里都是前来求子的苦命人,无妨,无妨!”   “是啊,妹子!有什么不好说的!咱既找到了这殷神医,自然就是为了生儿子来的!”人群中一妇人话刚说完,便引的一群妇人赞同。   “是啊,没啥好遮掩的,咱就是为了求子而来!”   那妇人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但还是压低声音问道:“那神医,我这……还能不能生?”   “按理说你已过了适合生育的年龄,又兼有这些症候,恐是不易!但是……”那神医故意停顿了一下,在场的人都噤声等着他说下去,那妇人也是像遇到了大罗金仙般满眼都是希望。   “但是,我医治过一位年逾四十的夫人,只服了两月汤药,便有了身孕!所以,你这也不是难事!”   在场众人皆舒了口气,纷纷恭喜那个求子的妇人,好似人家已经身怀有孕一般。 第九十一章 神医   原来是个妇科医生!   宋乔安不求子,自然也没兴趣。况且这个所谓神医到底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还言之尚早。   正当她准备离开之际,却听见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娘,这个神医怎么是这样的?”宋明凤看着眼前那一人一摊,有些嫌弃,“你说……这靠谱吗?怎么看着像那些普通的游方郎中!”   “是啊!”刘氏也觉奇怪。她本以为这个所谓的“千金圣手”应该那坐堂大夫,有着医馆,还有着响亮的招牌。   “这你们就不懂了!”   刘氏的那个娘家堂哥排行老二,因少时出痘没有护理好,留下了一脸的麻子,人称刘二麻子。面相磕碜,看着不像是老实人。   此时,刘二麻子对刘氏母女二人的怀疑很是不屑,“我告诉你们,这神医之所以在此设摊就是不想与那些食古不化的老郎中相提并论。这妇科之症本就鲜少有郎中擅长,甚至还会被他人耻笑,殷神医这也是为了少些麻烦!”   刘氏两人听刘二麻子这样一说,倒觉有理。   这时,旁边一妇人拍了拍刘氏肩膀,“大姐,你也是来求子的?”   刘氏指了指背上的儿子,“我不是,是我女儿!”   那妇人打量了一眼宋明凤,“这位小娘子身子骨看着也不像不能生的啊!你瞧这骻多宽,一看就是生儿子的!”   “是啊!”刘氏听了这话,很是高兴,“算命的都这样说。奈何她夫家逼得急,我便想着带她来看看,问问神医有没有速成之法!”   “这个你可找对人了,只要在殷神医看了的,再是艰难,最多三月汤药就成事。我有个亲戚的女儿嫁去夫家三年了,就是生不出孩子。差点就被夫家休了,结果殷神医一瞧,只开了一个月汤药,第三个月便有喜了。这不,我也带我女儿来瞧瞧!”   那妇人指着身旁一个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的女孩说道:“虽说她才嫁去夫家半年,人家也没催,但哪有不想早抱孙子的婆婆?若是能早日生个儿子,在婆家的日子也好过一些不是!”   刘氏连连称是,“正是这话说的!”   原来宋明凤生不出孩子!   宋乔安笑着摇摇头,当初风风光光嫁去张家,如今竟然为了生个孩子四处求医。这女人的命运真是让人唏嘘。   若是她没有穿越过来,原来的那个宋乔安嫁给了张桓卿,命运会不会也和宋明凤一样?   正感叹间,那坐着求子的妇人已经交了诊金,领了方子,高高兴兴地抓药去了。   临走时,那神医还嘱咐道:“一定要去城西的回春堂抓药,我这方子上的药只那一家齐全!”   这话让宋乔安隐隐觉得这个神医有点问题。   “下一个!”那神医已经在叫下一个求医的人了。   “该我们了!”刘氏赶紧拉着宋明凤走出来。   宋明凤毕竟人年轻,面皮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很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   刘氏按她坐下来,拉出她的手,笑吟吟道:“神医,劳烦你给看看?”   那神医瞥了一眼人群里的刘二麻子,缓缓搭上宋明凤的脉搏。   闭着眼睛,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就是不说话。   这可急坏了刘氏,忙问道:“神医,如何?”   “你这气血倒是足,月信也准!只是肾气不足,故而在孕育子嗣上便有些艰难!”   刘氏面色微变,“那严不严重?”   那神医叹口气,“气血不足好补,肾气不足恐要多费些功夫!”   刘氏听出了言外之意,忙道:“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见效!咱也不求什么三年抱俩,第一胎是个儿子就成!”   “既如此,那我便开药了!好在这小娘子还年轻,身子也壮实,吃上两月,定能有喜!”   刘氏一听,高兴地连连道谢。   宋明凤也暗暗翘起了嘴角,若是有了身孕,三郎便不会再对她冷言冷语了。她还记得新婚时,他俩的浓情蜜意。   想到这,不禁脸颊飘红。   收了方子,刘氏问那神医诊金多少。   神医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刘氏上前,那神医低声说了个数字……   刘氏霎时脸色苍白,这也太多了!   她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差点就脱口而出。   敛了敛神色,方才说了银子不是问题,如今当着这么多人面,她也不好讨价还价,只得厚着脸皮将裤腰带上的钱袋解下,数了几遍,悉数都给了那神医。   “记得,要去回春堂抓药!”   神医又叮嘱了一遍,便开始唤下一位。   刘氏心痛的要死,狠狠瞪了一眼宋明凤,若不是人多,她准又是一阵劈头盖脸地骂。   “妹子,方子给我吧!我去抓药,你们先回客栈歇歇脚!”刘二麻子殷勤道。   “也好!”刘氏此时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方才还沉甸甸挂在腰间的一包银子,转眼就没了!   不禁又狠狠戳了宋明凤一下,低声骂了句“死丫头”。   “花你点钱就心疼这样,等三郎做了老爷,我当了家,还你便是!”   “说的轻巧,你以为这家是这么好当的?你要学的还多得很!”   ……   母女俩一人一句朝着客栈走去。   宋乔安撇撇嘴,这个瓜一点不甜。   随即也离开了人群。   等她逛了一圈又经过这里时,已经只有稀稀疏疏十来个妇人了。   那神医一看,摆摆手,“行了行了,今日就到这吧!”   说罢,从兜里摸出一些散碎银两,分发给众人。   那些妇人拿了银子,个个眉开眼笑。   “那我们明日还来不?”   神医不耐烦哼了声,“来!怎么不来!这钱可不是白给的!”   “好嘞!只要有钱啥都好说!”   说罢,妇人兴高采烈地散去。   那个神医见没了人,便将旗子收拾好,一把扯下胡子假发,身上那层皮也扒了下来,露出里面穿的短褐。   这一看,竟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剃着个光头。   这时,那刘二麻子驾着个驴车过来,与那光头说了几句,便拉着那些桌椅走了。   还真是个招摇撞骗的假郎中!   那……那个回春堂?   宋乔安随即去往城西,果然有一家名叫“回春堂”的药铺。   里面还有一个妇人等着抓药。那妇人宋乔安有印象,便是那求子大军中的一员。   宋乔安装作抓药也进了铺子。   那抓药的掌柜警惕问道:“姑娘要抓什么药?” 第九十二章 谢礼   宋乔安见那掌柜的不断打量自己,便说道:“是殷神医让我来抓药的!”   “哦!那等等!”那掌柜的不再起疑,又去给那个妇人拿药。   宋乔安见那柜台上已放着好几包还未配齐全的中药,便走过去同那妇人寒暄了两句。   目光瞥向那些药,看形状,几乎都是名贵药材,当归,川穹,白术……甚至还有人参!这样算下来也要不少银子了。   而宋乔安闻着这些药材的味不对劲,尤其那人参,她闻到了风干萝卜的味道。但药材散发着浓浓的药味,混合在一起,外人难以分辨。难怪那个假郎中非要那些妇人上这来抓药,这样大需求的“人参”,怕是也只有这家店有了吧!   不难理解了,这就是骗子一条龙服务。   这些假药虽然大多用的是一些可食用植物的根茎,吃不出人命,但却对那些妇人的病症毫无作用,更不用说有助孕育!   不孕不育成因复杂,即便在现代也是个疑难杂症。这古代就凭那郎中把把脉,吃吃药就能求子得子,岂不荒唐!   但这些骗子也正是利用这些人求子心切,才这么容易得手。   宋乔安想着那刘氏平日里最喜欢讹人,这次让她尝尝被骗的滋味,也算是报应。   只是这些人招摇撞骗卖假药,伤天害理,实在可恶。   宋乔安瞥见那药铺后面有几个壮汉守着,想必是以防有人闹事,此刻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便寻了个借口,出了药铺,另想他法……   铺子里这两日的生意勉强过得去,宋乔安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水分”,畅意园那位爷没有再来,只是每日打发陈大宝过来拿饭菜。   那个造型古怪的树根宋乔安实在不知道怎么下手。那日买回来,宋应便笑她,说那看着就是一个树墩,说不定是那老头随手捡来当座凳的,结果被她看上了!   宋乔安立即回怼他没见识,不知道有根雕,竹雕这些艺术品,就像璞玉,雕琢雕琢就成了无价之宝。   毕竟……她怎么会承认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只是人家捡来垫屁股的……   这日送走客人,宋乔安精心打扮了一番。倒没有怎么涂脂抹粉,就是将那平日的青布麻衣脱了,换上了一身颜色衣裳。   随后带上“谢礼”,去了畅意园。   魏管家很热情,让她稍坐片刻,吩咐下人上茶上点心,便去通知慕瑾夜。   不过片刻功夫,宋乔安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慕瑾夜匆匆赶来,依旧蒙着黑纱。   “让姑娘久等了!”   她不过才喝了一口茶,这人就到了,这不算久等吧!   古人就是谦逊!宋乔安笑道:“公子不必客气!是乔安不请自来!”   要客套,谁不会!   “姑娘能来,在下……求之不得!”   “……”   这……这让她怎么接?   “呵呵……”宋乔安干笑几声,“我还以为得去南苑见公子呢?说来公子可能不相信,之前我见你总呆在那屋子里,还以为你腿脚不便!”   呵!尬聊谁不会。   谁知对方竟笑起来,“你一向如此,不奇怪!”   当初,她不也是先入为主地认定他是个哑巴,是个傻子!害他只得硬着头皮装下去!   “啊?”宋乔安有些没听懂,她怎么着了,就给他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哦……没事!在下喜静,所以时常独处!”慕瑾夜赶紧转移话题,“若姑娘不喜欢,那在下往后便多出门走走!”   宋乔安忙道:“这就对了!整天憋在屋子里多闷啊!”   慕瑾夜往窗外看了看,“今日天气不错,要不,咱们一起游湖如何?”   “啊?”宋乔安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很想说,你还是好好呆在屋子里比较好。   “今日……还是改日吧!今日我找你是有正事!”   慕瑾夜略有些失望,“那便改日吧!姑娘且说有何要事?”   宋乔安开门见山,“之前黄五那事,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又将铺子租给我,如今还安排这么多人每日来撑场……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慕瑾夜听后,沉吟片刻道:“在下最讨厌坑蒙拐骗之人,黄五之事,不过举手之劳!至于姑娘说的安排人撑场,在下确未做过!”   “你就别骗我了!”宋乔安神情怏怏地叹口气,“那些‘客人’的模样我都记得,方才我就在你府中的仆人中找到好几个了!”   “在下……只是……也不全是……“被当场抓包,慕瑾夜有些尴尬,也不知怎么解释!   “没事!”宋乔安笑笑,“只是让你破费了!”   说罢,拿出那个雕刻了几天的玩意,“这个也是我亲手所做,算是谢礼吧!等我以后有钱了,再送你好的!”   “姑娘实在不必如此……”慕瑾夜不喜欢宋乔安和他这样客气生分。   “若是姑娘能伴随在下左右,便是最珍贵的谢礼!”   宋乔安笑容僵在脸上,很想给他一拳让他醒醒。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东西不要还想要人!   “公子,先看看吧!”   她装作没听见,打开了盒子。   “这……是何物?”慕瑾夜看着那个张牙舞爪奇怪的东西,皱眉问道。   宋乔安耐心解释,“这个……叫章鱼!”   “章鱼?”   “就是一种海里的鱼类,长着八只触角!”   慕瑾夜喃喃道:“竟还有这样奇怪的鱼!”看着怪吓人!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嗯……海里很多鱼都长的挺奇怪的!”说着,宋乔安翻到了另一面,“你看,这面像什么?”   慕瑾夜仔细一看,“是个老翁!”   “嗯……是个白胡子老头!他叫马克思!”   “……”慕瑾夜再次皱眉,“这名字也好生奇怪!”   “不过,最大的惊喜在这呢!”宋乔安直接将那“章鱼”和“马克思”的“脑袋”摘掉,“你看,这还是个酒杯!既实用,又有收藏价值!喜欢吗?”   “……”慕瑾夜咽了口唾沫,“甚好,甚好!”   当他拿着这个杯子喝酒时,该是怎样诡异的画面。 第九十三章 真实身份   饶是那礼物再奇怪,慕瑾夜还是高兴的收下了。   毕竟那个宋乔安亲手做的,只是这份心意便很难得了。   “既然收了姑娘的贺礼,那在下也卖姑娘一个人情!”慕瑾夜顿了顿说道:“下月十五,是锦州一年一度的厨艺大赛,在下希望姑娘能参加!”   “厨艺大赛?”宋乔安眨眨眼睛,不可思议道:“还有这种比赛的吗?”这古代不是只有什么花魁大赛吗?   慕瑾夜点点头,“这厨艺大赛乃百味轩主办,一年一次。最终夺魁者有望去京中做御厨!所以,每年参赛的人很多!姑娘厨艺了得,必能夺魁!届时有了名声,姑娘铺子的生意自然会好起来!”   “这……”宋乔安拖着腮帮子想了想,这倒是是个好办法。若她能在厨艺大赛中一战成名,那‘食为天’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食店脱颖而出,必定食客纷纭,成为“网红店”!   “姑娘觉得如何?”慕瑾夜突然凑过来,也学她托着腮帮子。   扑面而来的是成熟男人的气息,还有那熟悉的味道……   那已经留在她脑子里的味道,顿时,一幕幕往事浮现……   宋乔安怔怔看着那张红润的薄唇有些恍惚,她想起了那夜那个微凉的吻,情不自禁伸手去解那面纱,喃喃道:“阿夜?”   慕瑾夜心中微动,一把抓住她的手……   “在下面容丑陋,恐惊吓了姑娘!”   宋乔安回过神,不好意思道:“抱歉!”随即想抽回手,对方却已经抓牢了。   “公子……”   “抱歉!”慕瑾夜敛了表情,“冒犯了!”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宋乔安揉了揉手腕,“我把你看成了我认识的一个人了。”   慕瑾夜微微有些激动,“这人对姑娘很重要?”   宋乔安淡淡笑了笑,“都过去了,不说了!对了!”   她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瓶子,“这是我调制的祛疤面膜,早晚敷于疤痕处,坚持使用,会有奇效!我这脸就是这样好的!若是用完了,便告诉我,我再给你配!”   慕瑾夜垂眸,轻叹口气,淡淡道:“多谢姑娘!”   宋乔安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以为他是为自己的面容自卑,便安慰道:“你别灰心,我这面膜是祖传秘方,只要你耐心用两年,一定能恢复如初!倒时这张面纱便可摘了!”   慕瑾夜抬头看着她,“在下想要姑娘亲手为我摘下这面纱!”   “额……好!”宋乔安应着。   那张紧闭的薄唇总算又有了些弧度,“希望这一日不会太远!”   宋乔安见他稍稍舒缓,也松了口气,“对了,有件事,乔安想向公子求证!”   “姑娘请说!”   “公子的真实身份……是宁王?”   慕瑾夜身形微怔,“姑娘已经知道了?”   宋乔安扁扁嘴,“你既这样说,看来是真的了!”   慕瑾夜急道:“难道姑娘因为在下这个王爷身份,便要与在下生分了吗?”   “啊!那倒不是!”宋乔安忙摆手,“这王爷也是人,只不过比普通人出生的富贵些而已!我看公子身为王爷,却谦逊有礼,完全没有架子,想必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若换作其他的皇亲国戚,乔安此时恐怕是跪着回话,更遑论与你这样如朋友般对席而坐!”   “姑娘说的极是!”为着宋乔安的那句“朋友”,慕瑾夜很是高兴。   “在下王爷的身份并无几人知晓,也不喜那些俗礼,正如姑娘所说,朋友之间,没有身份之差!能与姑娘相识,是在下之福!”   “哈哈哈……好说好说!”宋乔安笑道,“你这个朋友,我喜欢!”   喜欢!慕瑾夜不禁轻笑。   既然证实了,宋乔安心里便有了计策,“虽然你不怎么在意这个身份,但不得不说,别人做不到的事,你这个身份却能做!”   慕瑾夜疑惑,“姑娘要在下做什么?”   ……   同样是昨日那个街角,那个冒充郎中的骗子依旧在那里设摊,装模作样地摸脉诊病。   周围同样围着很多妇人,那些用钱请来的群众演员占了大多数。   还有很多像刘二麻子那样的人四处拉着那些急无求子的亲戚朋友前来。有些贫苦人家,被骗的钱或许就是全部积蓄。所以,这样的恶行不得不除。   宋乔安和慕瑾夜藏在一处矮墙后面,身后秦风带着畅意园的护卫蹲守。   “王爷,要不要通知官府?”秦风问道。   “不要!”宋乔安摇摇头,“据我所知,这个诈骗组织耳目众多,官府若是出动,必然是大张旗鼓前来抓人,免不得打草惊蛇,让他们给逃了!”   “宋姑娘此言有理!”慕瑾夜表示赞同。   “那王爷万事小心!”秦风担忧道。   慕瑾夜点点头,对宋乔安说道:“咱们去吧!”   “嗯!”   两人从矮墙处走出来朝着那小摊走去。陈大宝作为仆人跟在后面。   “让开,让开!”陈大宝拨开人群后,恭敬道:“老爷,夫人请!”   “什么人啊!这是!”有人不满道。   慕瑾夜伸手扶着宋乔安,“夫人,慢点!”   “咳咳!”宋乔安不自然看了他一眼,她这扮的又不是孕妇,扶着干什么!   那假神医抬眼打量二人,见穿着富贵,男的腰间的玉佩一看便价值不菲,女的满头珠玉,金银饰物满身。   顿时眼里闪过惊喜,转而闭着眼,缓缓道:“看病求子请稍候!待老朽唤人再上前来!”   陈大宝抱着双臂,盛气凌人道:“老头,告诉你,我家老爷夫人打京里来的,听闻你有些本事,故来看看!这些闲杂人等赶紧轰走!”   “轰走!凭什么?有钱了不起!咱们也是千里迢迢来的!”那些群众演员还在卖力表演。   “啪!”   陈大宝直接将一个锦袋扔在那假神医面前,袋口敞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金锭子。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无人再敢二话。   那假神医咽了一下口水,对众人道:“这位夫人不远千里而来,想必是有急症!老朽先为其诊治!你们都散了吧!明日再来!”   妇人们自觉散了,群众演员们自然高兴,那些真的来求子的受害者这下更坚信了那“神医”的本事,连京中的人都来了,看样子还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这“神医”之名果然不虚! 第九十四章 勇斗恶人   人群散尽,那假神医伸手一指,“这位夫人请坐吧!待老朽为你诊脉!”   宋乔安摇摇头,“不是我要看病!”   随即一把将慕瑾夜拉过来坐下,“是他要看病!”   “……”慕瑾夜抬头惊愕看着她,“夫……夫人!”   “嗨!都到这了,你还扭捏做什么?来,让神医看看!”说着,宋乔安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伸到那假郎中面前。   “这……”   那假郎中这才知道为何这男人要蒙面,敢情是有隐疾,不便将真面目示人。   清咳了两声,“老朽只看妇科,这男人……”   宋乔安冷哼一声,“原来看不了啊!浪费我的时间!大宝,将金子收起来,我就不相信,有钱还看不了病!”   “夫人,且慢!”那假郎中慌了,将那金子护住,“老朽虽擅妇科,可这生儿育女,是男女二人之事。男子若是肾虚,精气不足,也是不能繁衍后嗣。归根结底,这根源大同小异,先待老朽诊了脉来!”   宋乔安忙附和道,“正是呢!你别看他此时看着精神,可一进了房,就跟上断头台一样!”   “……”慕瑾夜瞪着眼睛,僵着脖子不可思议看着她,突然血气上涌,呛得猛咳了几声。   “看看,这身子骨多虚!”宋乔安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此时陈大宝和那个假郎中也是惊呆了。   那假郎中在此设摊骗人,遇到求子的妇人无数,没有一人是丈夫陪同来的。而眼前这个妇人却当着外人的面数落自己的丈夫!奇怪的是他丈夫竟然一声不吭……   观此情景,他也看出了点门道:这男的应该是入赘了大户人家,那位夫人才是当家作主的人。   语气瞬间便带了些讨好,“夫人真是深明大义!待老朽诊了脉,开个药方,这位老爷的病定是药到病除!”   说着,便搭上了慕瑾夜的手腕。   “欸?神医,这把脉不是男左女右吗?”宋乔安看着那个假郎中直接搭的是慕瑾夜的右手疑惑道:“难道是神医另辟蹊径?”   “哦!哈哈哈……”那假郎中尴尬笑了笑,解释道,“老朽看惯了妇科,一时忘了!”   说罢,将手移到了慕瑾夜左手。   “嗯……果然是肾气不足,导致房事上力不从心!”假郎中摇头晃脑一番,煞有介事地又说了些不知道哪本医书上看到的“专业术语”。说的一套一套的,却与病症无关。   宋乔安也配合地点点头,听的很是认真,完了,才问道:“那这严重吗?”   “说严重也不打紧,说不严重,却还是有些麻烦!”   “神医,麻烦不怕!你只管对症下药!钱不是问题!若是有效,还有重金酬谢!”宋乔安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此言正合那假郎中的心意,立即提笔开方子,“夫人放心,吃了药,保管这位老爷龙精虎猛!子嗣一事,也自然是水到渠成!”   “希望能如神医所言!若真是如此,定来答谢神医!”宋乔安面色丝毫不变,而慕瑾夜的脸却红到了脖子跟,还好有面纱遮挡,才不致太尴尬。   “夫人记住,要去城西回春堂拿药,他家药材……”   “不必了!”宋乔安打断他,“这锦州城有我家的药铺,这药方我拿去给那坐堂的老郎中看过后,再行抓药!”   那假郎中一听,顿时慌了神。妇科他倒可以随便写几个调经补气血的药方,可这男子肾虚之症与女子不一样,一阴一阳,用药自然不同。想着反正也都是假药,他只是随意地开了几副调理脾胃的药,并不对症!若是其他郎中一看,定能发现端倪。这户人家不同一般百姓,事情闹大,他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于是忙喊道:“夫人,此药方乃老朽家里祖传,万不可泄露!那回春堂的掌柜与老朽相识,夫人去抓药只需报上老朽的名字,还能有所折扣!”   哼!假药当然有折扣!   宋乔安冷笑一声,“我看是你做贼心虚吧!这药方……有问题?”   那假郎中似乎回过味来,眼神里闪过凶狠,“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既然夫人怀疑我这药方,那便自行求证,老朽还有事,恕不奉陪!”   说完,那假郎中伸手拿起那袋金子,便要开溜!   “等等!”慕瑾夜抓住他的手,“神医若能随我等前去验证,再加一倍金子!”   那假郎中明显感到手上传来痛楚,知道遇上了练家子,心一横,怒道:“老子没空!”   “没空也得去!”慕瑾夜说着,一把拉过他的手,那假郎中站立不稳,往前一倾,倒在桌子上,假发也掉了,露出光头。   “你们找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另一只手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直直扎向慕瑾夜的手臂。   “小心!”宋乔安惊呼一声。   慕瑾夜瞥了一眼,一个甩腕,只听“咔嚓”一声,那光头男一声尖叫,整个身子翻过来,那只手被压到身下。短刀插在了桌子上,入木三分!   那人顾不上惨叫,大喊一声:“有人闹事!”   话音刚落,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十几个壮汉,个个拿着长刀凶神恶煞,上来就朝慕瑾夜和宋乔安围拢来。   一旁的陈大宝一看,想上去护驾,已然来不及了,忙喊道:“爷,小心啊!”   宋乔安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没想到一个江湖骗子,竟然纠结了这么多打手。   慕瑾夜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放了那光头男,拉过宋乔安,把她护在身后,目光凛凛地盯着冲过来的人。   “糟了,王爷有危险,保护王爷!”   与此同时,藏在远处的秦风带着一众护卫冲上来。   慕瑾夜一手揽住宋乔安的腰闪躲了一下,躲过了迎面砍上来的刀。   在其他歹人涌上来之际,秦风踩着轻功落到慕瑾夜面前,随即后面的护卫也跟上,与那些歹人厮打一片。   那光头男此刻伪装已卸,见情势不妙,掉头便要跑。   “站住!”宋乔安忙追上去,抓住了他的衣服。   “小心!”   慕瑾夜刚喊出口,没想到那光头男子猛地转身,将短刀刺过来。   宋乔安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刃逼近自己胸膛…… 第九十五章 救命之恩   “咣当!”   短刀坠地,那光头男人惨叫一声,被慕瑾夜踢飞两丈远,随即上来的秦风将其制住。   慕瑾夜回头来扶住宋乔安,满眼都是担忧,“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皮外伤!”宋乔安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衣服已经割破了,还在汩汩流着血。   “还好你来的快,不然那刀就不是伤到手臂这么简单了!”   “别说了!走,赶紧去看大夫!”慕瑾夜搀着她急切道。   “没事……包扎下就……”宋乔安话未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慕瑾夜怀里。   “安娘!安娘!”   慕瑾夜喊了两声,宋乔安毫无反应,但见她那伤口已经发黑,吓得变了脸色。   秦风提醒道:“王爷,这刀上好像有毒!”   慕瑾夜一把抱起宋乔安。   “回府!”   ……   宋乔安迷迷糊糊醒来,模糊看到轻薄的纱帐随风飘扬,上面金线绣制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刚苏醒的她还适应不了窗外的强光,便想翻个身。   “啊!”身体好似散了架一般,痛的她惊呼一声。   月见闻声赶紧跑过来,“姑娘,你醒了?太好了!”   “!”乍见一张有着一片黑色胎记的脸凑到眼前,宋乔安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   月见不好意思地退了回去,低下头诺诺道:“婢子叫月见,是伺候王爷的丫鬟。方才惊吓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原来是这样!宋乔安见这婢女怯怯地模样,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过分,便道:“对不起啊!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姑娘……”月见有些哽咽。   因为脸上的胎记,她自小走到哪都被人嘲笑,那些小孩子捡起石子扔她,说她是丑八怪!在齐王府里时,哪怕她白天呆在净房,也有丫鬟仆人跑来肆意奚落……   他们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她看到的只有那些嫌恶嘲笑的嘴脸,从来没有人正眼瞧过她,更没有人向她说过“对不起”。   “姑娘言重了,月见受不起的!”   宋乔安察她有些激动,便不再纠结这事,转而问道:“这里是……畅意园?”   “是的!这是王爷的寝居!”   “额……”宋乔安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只见屋子里布置简单,只一桌一榻一书案。除此之外,便是几盆绿植,一扇“四君子”妆花屏风。   “对了!”月见兴奋道:“婢子还未去禀告王爷!王爷若是得知姑娘醒了,定会很高兴!”   “等……等一下!”宋乔安叫住她,“要不,再等会吧!”她如今的模样,还不知道见不见的了人。   “嗯?”月见有些疑惑,“这是为何?姑娘你是不知,这两日姑娘一直昏迷不醒,爷可急坏了,不眠不休地守在榻前,不久之前才被秦护卫劝去休息了!临走时嘱咐婢子,若是你醒了,马上禀告!”   宋乔安微微有些感动,“既然他才去休息,还是先不打扰他吧!我有些饿,要不,麻烦你给我拿些吃的来?”   “瞧我这脑子!”月见忙道:“厨房里早就预备好了,我这就去拿!”   “好!你先去吧!”   待月见关上门,宋乔安立马爬起来。躺了许久的身子牵扯着一阵酸痛。   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她也没找到铜镜。   她记得晕倒之前模糊听到说那刀上有毒,不知道有没有毒气攻心,变得面目全非。况且躺了这么久,她的形象该是多邋遢!   最后,她找到了一个铜盆,盆里还有水,借着水里的倒影勉强能看清脸。   好在除了有些憔悴,嘴唇有点干之外,倒也没有太见不得人。   正当她“顾影自怜”时,突然伸出来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啊!”她大叫一声,猛的回头,是带着黑纱的慕瑾夜。   “你吓死我了!”   宋乔安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你……你怎么进来的?也不敲个门!”   “这是在下的房间,还需敲门?”   “你……”宋乔安瞪了他一眼,“好吧!你是王爷,怎么都是对的!”   慕瑾夜轻笑,“看来姑娘生气了,那在下便出去重新敲门进来?”   “算了,不用了!”宋乔安拦住他。进来了又出去,难不成再吓她一次?   慕瑾夜看向那铜盆,故作疑惑道:“方才我见姑娘看这铜盆看的出神,这里面是有什么玄机?”   “咳咳……我只是……只是想洗把脸而已!”说着,宋乔安低下头,捧起水开始洗脸。   “姑娘要洗脸让仆人打来干净水便可,为何要用在下洗过的水?”   “!?”宋乔安身子一僵,猛的起身,用袖子胡乱将脸擦干,“这水是你洗过的?”   慕瑾夜憋住笑,点点头。   宋乔安无语了,“我说你洗了脸为什么不把水倒了?浇浇花,浇浇菜不好吗?非要摆在这?”   “倒洗脸水不是在下做的事!”   “……”宋乔安竟无言以对。摆摆手道:“算了,这脸我不洗了,饭也不吃了,我得回铺子里。”她两日不在,还不知乔氏担心成什么样,铺子也定然两日未营业。   “姑娘不必担心,我已遣人告知了令堂,还派了百味轩的掌厨师傅为姑娘坐镇!姑娘在此安心养伤便是!”   “……”这波操作让宋乔安措手不及,“那个,我还是得回去,我不放心!”   说着,便要去开门。   “在下好歹救了姑娘一命……”慕瑾夜走近,灼热的气息让宋乔安后背发痒。   “姑娘难道就不该说点什么?”   “呵呵……”宋乔安转过身来,扯着嘴角笑道:“乔安当然记得您的救命之恩,可眼下我要钱没钱,还身负重伤,王爷也不忍心让宋乔安还您这情吧!”   “王爷?”慕瑾夜似有些不满,“姑娘曾说过,与在下是朋友!”   这人可真是小气!   “口误,口误!乔安一直拿您当朋友的!既是朋友,这两肋插刀的事,自然不在话下,还谈什么报不报恩的!”宋乔安看了看窗外,“您看,这天色……“突然,她住了声,眼神被放在窗台上的两盆植物吸引,那尖长的红色果实在日光下泛着热烈的光芒…… 第九十六章 承诺   辣椒!   宋乔安差点惊叫出声,像魔怔一般朝着那沐浴在阳光下,红艳透亮的果实跑过去。   一股清新又带着霸道的辛辣气息刺激这她的神经,让她好久没有这般舒畅。   “这……”   “这是红番果!番邦进贡而来!”慕瑾夜走近,瞧见她眼里的微光和脸上的喜色,“姑娘喜欢?”   宋乔安点头如捣蒜,眼神变成期待,期待着这个家财万贯的尊贵王爷将这不起眼的果子送给她,说一句:若是姑娘喜欢,便送与姑娘!   毕竟,他那么珍贵的发钗都能送的起,又岂会在乎着两盆植物。   “姑娘喜欢……”慕瑾夜好似恶作剧一般,勾唇一笑,“在下也喜欢!”   说罢,转身回到桌边,坐下来,倒上一杯茶水,兀自喝起来。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还说朋友呢?   宋乔安撇嘴,先前这人都这样大度,如今反而这般小气!不就是她醒来没向他答谢,反而想着开溜嘛……   咳……这样一想,好似自己真的不太礼貌。   想到这,宋乔安咧开嘴笑的极为灿烂,声音也恰到好处的温柔,走过去,坐到慕瑾夜旁边,盯着他,轻声道:“慕公子,乔安有个不情之请!”   “嗯?”慕瑾夜没看她,依旧喝着水。   “能否将那两盆红番果借与乔安观赏几日,到时再还给公子!保证不会损伤分毫!”   宋乔安方才已看过,那些辣椒有的已经成熟了,她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摘上几颗,晒干后便能得到种子。况且,辣椒长得快,几日后,小的变大的,青的变红的,再还回来时也不易被人察觉少了几个。   “姑娘还未谢过在下,便又想讨要我这心爱之物……”慕瑾夜扭头看向她,似笑非笑道:“姑娘觉得是否合理?”   宋乔安急着解释,“我不是要,我就是借。这是要还的!”说完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开个价吧!租金多少,我付给你就成!”   慕瑾夜笑意越深,“姑娘认为在下是缺钱之人?若是世间万物都可租赁,那在下想租姑娘游湖赏月,不知可否?”   “……”宋乔安越来越觉得这人不似初见时那般“单纯”,敢情先前他做的那些都是诱饵。可为啥非要钓她这只普通的小鱼?   “好啊!只要你将那果子租给我,那我也可以租给你!”不管了,先把辣椒搞到手再说。   “姑娘……此话当真?”慕瑾夜嘴角划过一丝坏笑,看的宋乔安有些发怵。   “你别想歪了,我只陪吃,陪喝,陪聊!其他的你别肖想!”   慕瑾夜看着宋乔安惊恐的小模样只想笑,“在下不过与姑娘开个玩笑!这物品可以租,可姑娘是个人,何来租售一说!”   听他这样说,宋乔安一时有些感触,她想到在那市场上的贫苦人家卖儿卖女的情景,这古代人口不就像牲口一样可以卖来卖去吗?这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要么是心善,要么就是不知民间疾苦。   正感慨间,只听的对方又道:“不过,姑娘若是应在下一事,这两盆果子,便送与姑娘!”   宋乔安按捺欣喜,试探问道:“公子且说是何事?我考虑考虑!”鬼知道会不会让她以身相许什么的。   “在下还未想好!但不会是过分的事,让姑娘为难!”   听慕瑾夜这样说,宋乔安倒是放了心,应道:“好,那我便答应你!”   “好!”慕瑾夜站起来,“今日我赠姑娘异果,姑娘欠我一个承诺!姑娘,可别忘了!”   看着慕瑾夜喜形于色,宋乔安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了对方设的局中,可辣椒对她的吸引太大,容不得她细想了。   将那两盆辣椒抱在怀里,如获至宝般。   “多谢公子割爱了!”激动地道谢,“那我就先走了!”   “在下派马车送姑娘回去!”说着,慕瑾夜便唤仆人备车。   宋乔安没有拒绝,毕竟带着这珍贵的辣椒,马车护送自然稳妥些。   ……   马车有些颠簸,宋乔安紧紧护着辣椒,不让其有一丝损伤。   突然前方传来敲锣声,有人大喊了一声:“犯人游街了!”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跑上前去看热闹。   一列差役压着带着枷锁的犯人缓缓前行,百姓们夹道欢呼,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子扔的那犯人满脸的血。   经过马车旁边时,宋乔安才看清,原来那犯人竟是那个冒充神医的光头男和那回春堂卖假药的掌柜以及同伙。   这官府办事真是神速!   不过也难怪,就凭刺杀王爷这一条,便是大罪,那官府自是怠慢不得……   乔氏这两日担心坏了,虽说那边派人过来报了平安,可她依旧不能放心,自己又不便去园子里,直急的茶饭不思。   见宋乔安平安回来,一番嘘寒问暖,见她没事了,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安儿,那……宁王爷没有为难你吧!”   “她为什么要为难我?”宋乔安一边将两盆辣椒放在后院,一边说道:“他这人还不错!虽然贵为王爷,倒也平易近人!”   乔氏叹口气,“可他终究是皇室中人!”   “娘,你就爱瞎操心!莫说他是王爷,就算他是皇帝,我也不稀罕!”   乔氏虽听她如此说,暗暗叹气,这两人本是天定良缘,奈何……   “掌柜的!你回来了!”宋应去采买食材刚回来,一进后院看到宋乔安异常兴奋。   “掌柜的,你没事吧!慕公子说你受伤了,还要不要紧啊!”   “没事!就是皮外伤!”宋乔安动了动包扎好的手臂,“没伤到筋骨!”   “这慕公子府上想必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不然掌柜的也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嗯!可能是吧!”宋乔安也觉得有些奇怪,若是普通刀伤,倒也正常。可那刀上明明有毒,这才两天便能把毒素清除,这畅意园里到底是有华佗在世之人还是有那种能解百毒的诊奇药材?   若是人家真在她身上用了什么价值千金的药材,那她岂不是又欠那个王爷的情?   难不成真要以身相许才能还的完了?   “掌柜的!你怎么了?”宋应见她发愣,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不是累了?您伤未痊愈,还是上楼休息吧!”   “是啊,安儿,去休息下吧!”乔氏也劝道。 第九十七章 掌厨师傅   宋乔安才睡了两天两夜,此时想到床便感觉全身疼痛,哪还需要休息。   “休息就不用了!”宋乔安对乔氏说道:“娘,我有点饿,要不,你帮我煮碗粥吧!”   “好!”乔氏应着去了厨房。   “对了,宋应,那个百味轩来的大厨呢?在哪?我见见!”   “他已经走了!每日客人走后,他便回了百味轩!”宋应略有些抱怨,“掌柜的,我劝你还是别见他了!这人不苟言笑,从来不和我们说一句话!那张脸骇人的很!”   宋乔安笑他大惊小怪,“人家毕竟帮忙撑了两天场子,怎么也要感谢下。”   “那倒是!”宋应点点头,“虽说这人长相丑陋,确是有些本事,那些食客都赞不绝口!”   “哦?那我倒更要见见了!”宋乔安对这个厨师有了些兴趣。   宋应憨厚笑道:“可我还是觉得掌柜做的菜最好吃!对了,那人做的菜还有些剩余,掌柜的要不尝尝?”   “好,我尝尝,看看这人是不是名副其实!”   ……   那是一盘吃剩下的东坡肉,色泽如琥珀,汤汁浓郁,肥瘦适中。   宋乔安用筷子夹下一小块,送去口中,软糯细腻,不油不腻。选材,火候,调味都恰到好处。就连每方肉块,都是大小相等,不差分毫。   便是她,也不一定能发挥出这等水平。   这就奇怪了!百味轩的菜她吃过,并没有达到这样的水准!   可那慕公子明明说是掌厨师傅……   “掌柜的,你觉得怎么样?”   “嗯!”宋乔安点点头,“百味轩掌厨师傅的手艺自然不会差!”   “宋姑娘的伤这么快就痊愈了?”   这时,白墨突然出现在门口。   宋乔安吩咐宋应将菜送回厨房,笑着迎上去。   “白公子的病倒是好的挺慢!”宋乔安盯着白墨仔细瞧着,“还好,白公子这张脸保住了,没落下麻子!”   白墨不以为意笑笑,“便是毁了容,有姑娘的灵丹妙药,也无妨!听闻姑娘与宁王爷联手破了一桩大案,姑娘还为此受了伤,白某特来看望!姑娘难道还为着之前的事,让白某这样站着说话?”   宋乔安没好气道:“椅子就在你脚边,要坐便坐!”   白墨倒也不在意,笑了笑,自顾坐下。   “说吧!什么事?”宋乔安翘起二郎腿。   “不是姑娘让白某病愈后来铺子找你?昨日我来时,得知姑娘受了伤,在宁王府里养伤,白某便回去了。今日得知姑娘病愈,才又来拜访,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宋乔安漫不经心道:“就是希望你往后安分守已,别尽做些缺德事!”   白墨做了个揖,“姑娘说的是,白某谨记!”   这人突然转性了?宋乔安打死也不相信。   “希望你说到做到!”   “姑娘的厉害,白某已经见识到了,岂敢再轻举妄动!”   宋乔安听着他的话不对味,问道:“你知道了?”   “姑娘用虫子做掩护,实则往白某脖颈处洒了荨麻粉。姑娘忘了,白某也与姑娘有些一样敏锐的嗅觉!”   “既然你知道,为何当时没有拆穿我?”   白墨一怔,他也不知道为何,或许是那日的宋乔安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姑娘没有对白某痛下杀手已是仁慈,白某又岂会在乎那点痛痒?”   宋乔安看了他一眼,“你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若是这世间人人睚眦必报,还有什么人情味!”   白墨一时无话,沉吟半响道:“恕白某直言,姑娘既要入商场,就不能太过仁慈!商场如战场,商人重利,从来就无人情可言,只有利益!为了利益,今日是伙伴,明日便能害你家破人亡!所以白某从不讲情,只看利!”   宋乔安淡淡笑了笑,“所以,你千方百计想要我去凝香阁,不是把我当成合作伙伴,只是我有利用价值?”   “……”白墨沉默不语。   宋乔安了然,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为何就算走投无路,也不去找你吗?就因为你太看重利益,哪怕你‘三顾茅庐’,但我在你眼里看不到诚意,只有唯利是图的欲望!做生意不仅要讲诚信,还要真诚!对顾客真诚,对对手真诚,不要做了商人,便忘了怎么做人!乔安言尽于此,白公子请便吧!”   说罢,宋乔安起身上楼。   白墨静静地坐了半晌,直到杜衡进来,才起身离开……   从畅意园带回来的辣椒,宋乔安将成熟的摘下来,晒在簸箕里,剩下的分株种在后院的菜地里。   辣椒结果能一直持续到秋天,她可以收获不少干辣椒。   第二天一早,宋应打开门板,便见门外站着一个人。   “易师傅!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随后让进屋里。   易枫没有理他,径直往厨房里走!   宋乔安正在厨房查看食材,猛然进来个壮汉,一时没反应过来。   “易……”宋应跑过来,见此情景指着宋乔安向易枫介绍道:“易师傅,这是我们掌柜的!”   易枫打量了宋乔安一眼,冷冷道:“女人?”声音低沉雄浑,语气带着轻蔑。   宋乔安笑了笑,站起来拍拍手,上下打量这个身量极高的男人。正如宋应所言,这人脸上似乎被烧伤过,坑坑洼洼,皱皱巴巴十分可怖。穿一件普通的青布短褐。乍看像那些市场上做苦力的搬工,根本不像厨师!   “阁下便是百味轩掌厨师傅?幸会!”   易枫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在下不是什么掌厨师傅!只是在厨房打杂!”   打杂?这是怎么回事?宋乔安一头雾水。   “你说你是打杂的?”   “是!”易枫冷冷应了句。   难怪!看来百味轩里藏着高人!   “你做的的菜不错!”宋乔安赞赏道:“堪比大厨水平!”   易枫有些愣住,冷着的脸似乎有了些动容,眼神也变得没那么咄咄逼人。   “多谢掌柜的!”   “照你这厨艺,完全可堪当大厨,为何只做个打杂的?”   “易枫厨艺不精,怎敢与大厨相较!” 第九十八章 感动   “你姓易?这姓不多见!”宋乔安想了想:“我记得你们厨师的祖师爷便是那春秋时的名厨—易牙!你莫不是他的后人?”   易枫似有些气愤,“易牙烹子献糜,残忍至极,易枫不屑之!易枫烹饪只求随心,不拜什么祖师爷!”   “哈哈哈……“宋乔安大笑,对这个叫易枫的厨人多了几分赞赏,“这点,我俩倒是不谋而合!不过,如今我回来,百味轩那边若是需要你,你明日便可不用来了!”   “……”易枫低下头,面色阴沉下来,闷声“嗯”了下,“今日菜谱是什么?我帮掌柜的将食材准备好!”   说罢,开始处理那些摆放的乱七八糟的食材。   宋乔安察觉到他眼里的失落。她也是厨师,她似乎懂他的感受。   身怀精湛的厨艺,却只是个打杂的。或许是因为他的面容,也或许是出身低微没有入哪个名厨门下,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而不能担任厨师。这种怀才不遇的人,在很多高级餐厅的后厨里太常见了。   他们往往有着自己的烹饪理念,不随主流,有自己的特色,对食材和调味严苛到让人不敢想象。把做菜当作是雕刻一件艺术品,力求完美,不留一点瑕疵。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别人。但往往这种人在厨师界却并不怎么受人待见!毕竟多数的厨师哪怕开始怀着一腔热血,久了也只是个努力挣人民币的机器。   只有真正对烹饪热爱的人才称得上大厨。   想到这里,宋乔安暗暗欢喜。   易枫这匹“千里马”,既无人识得,那她就做那个“伯乐”!   不得不说,易枫给自己打下手,宋乔安如虎添翼。她一个眼神,易枫便知道她要什么,而那些需要使用的食材,也准备的妥妥当当。该切细丝的,如头发丝般细,该切丁的,每块大小相等……   而在宋乔安做菜时,易枫也在旁边观摩,不时点头。之前对宋乔安是女人的那点成见似乎也转变成了一种欣赏,就如宋乔安不因他是个打杂而对他嗤之以鼻,反而大加赞赏那般。   时近午时,宋乔安抽空做好了要送去畅意园的饭菜。   外面客人还很多。这时宋应进来说陈大宝来拿食盒。   宋乔安解下围裙,“今日我亲自去送!”   宋应知道她准是要去答谢那位慕公子,可今日还有几桌客人,都刚点了菜。   “掌柜的,外面还有客人等着,您一走,恐怕……”   “这不还有易枫嘛!”宋乔安回头看着有些受宠若惊的易枫说道:“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易枫缓缓行了个礼,“掌柜的放心吧!”   ……   宋乔安随陈大宝一同去畅意园。   一路上陈大宝兴奋地说个不停,说他家主人对宋乔安如何如何用心,如何如何看重,噼里啪啦不间断的像传销洗脑一般。   “小哥!”宋乔安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我受伤的时候中了毒,为什么好的这么快?你们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哪有什么灵丹妙药,是……”陈大宝意识到什么,马上闭了嘴,“爷说了,不让告诉你!”   “为什么?”宋乔安不屑道:“难道还怕我向他讨要?”   “哎呀!都说了没有灵丹妙药,都是咱爷用嘴一口一口将毒血吸出,连带着自己也中了毒,要喝一月解毒汤药方才能毒素全清!”   “……”   这……宋乔安万万没想到。   陈大宝一口气说完,后悔地打了下自己嘴巴,看着沉默的宋乔安可怜兮兮道:“还请姑娘当小的什么都没说过,千万别告诉爷!不然爷定饶不过我!”   “好,我明白!”宋乔安应道,转而又问:“那为何他要喝一月汤药解毒,我却不用?”   就算将毒血吸出来,也不能保证全部清除,而且连吸毒之人也中了毒,可见这毒性霸道,怕是华佗刮骨疗毒,也未必除尽。   “这便是咱爷看重姑娘的地方!”陈大宝回道:“不知姑娘可知道百花解毒丸?这是云南神医洛千手精心调制,能解百毒,随身携带就能驱赶各种毒虫!机缘巧合下爷得了一颗,以备不时之需。此次姑娘中毒,毒素已渗入脏腑,虽然爷将毒血吸出,姑娘仍是有生命危险。爷那时也已中毒,但药丸只有一粒……”   “所以……他给我了?”宋乔安心里隐隐的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   陈大宝点点头,“所以,姑娘,咱家爷对你真是用情至深啊!”   “……”宋乔安没有再言语,掀开车帘看着窗外来往的人流,有些恍惚……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宋乔安敲响南苑的门,嗅觉灵敏的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进来!”屋里的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宋乔安推门进去。   “怎去了这样久?她如何了?”慕瑾夜正背对她一人独弈,旁边还放着个空了的药盅,那药味便是从那盅内散发出来的。   宋乔安挂上笑,“公子好兴致!乔安同你切磋一局如何?”说罢,便要上前。   慕瑾夜捏着旗子的手僵在半空,转而惊慌道:“姑娘且慢!”   随即起身,顺便将那药盅盖上盖子。而后进到里屋,片刻后,带着面纱出来,“在下不知姑娘会来,故未遮脸!”   “这没什么!”宋乔安盯着他的脸,认真道:“公子在乔安面前可摘下面纱!你我既是朋友,便不必遮遮掩掩!”   慕瑾夜沉默片刻,“在等些时日,在下便不戴这劳什子了?”   宋乔安兴奋道:“可是我给的药有了效果?”   “额……”慕瑾夜笑了笑,“是!姑娘的药确有奇效,但是若要恢复如初,还需很长时间!姑娘既说让摘掉面纱,在下也觉得有理。只是容在下再考虑几日,毕竟姑娘未见过我这面容,在下怕惊吓到姑娘。”   “嗯……也好!”宋乔安没有坚持。她知道一个人要将自己不好的一面展露人前,是需要勇气和时间的。   “那公子先吃饭吧!”   她将饭菜摆上桌,因为不知道慕瑾夜也中了毒,她也没有准备什么补身的汤羹,依然是全素。 第九十九章 如虎添翼   “公子!“宋乔安为慕瑾夜舀了一碗汤,“乔安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慕瑾夜抬眼看向她,“姑娘……是听说了什么?”   “没有啊!昨日没有向公子道谢,今日补上!”宋乔安一脸认真的解释。   “姑娘不必言谢,昨日在下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咳……”慕瑾夜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昨夜受了凉,嗓子有些不舒服!”   “嗯……公子要保重身体!”听了陈大宝的话,宋乔安此时面对慕瑾夜时总觉得很尴尬。那些感激的话,似乎也不能表达她心里真实的感受。   “对了!公子说派了百味轩的掌厨师傅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慕瑾夜停下筷子,疑惑道:“姑娘这是何意?”   “倒也没什么!”宋乔安脸上装出有些介意的表情,自嘲道:“毕竟我这是小铺子,百味轩的掌厨师傅自然看不上!让个杂工来帮忙也算仁至义尽了!”   “杂工?”慕瑾夜更是不明所以,“怎么可能,在下明明吩咐的是掌厨……姑娘稍等,容在下将事情问清楚,定给姑娘个交代!“说罢,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爷!”陈大宝进屋来,“怎么了?”   “让魏管家来见我!”   不一会儿,魏管家便匆匆赶来,慕瑾夜冷着脸问道:“我吩咐你让掌厨去‘食为天’,为何去的是一个杂工?”   “王爷恕罪!”魏管家吓得瑟瑟发抖,“老奴是吩咐掌厨去,可谁知他不知王爷与宋姑娘交情,得知只是个小铺子,便只派了个打杂的前去。这事老奴也是方才才知晓,都怪老奴疏忽了!”   “这个掌厨谱也太大了!”陈大宝不禁插了句,“连上头的吩咐也阳奉阴违!”   “这个掌厨……不必留了!”慕瑾夜冷冷说道。   “是!”魏管家欲言又止,“可是……”   “有话便说!”   魏管家战战兢兢道:“只是若将他打发走,这一时便找不到新的掌厨接替。要不……再留些时日,待……”   “今日便让他离开百味轩!”慕瑾夜语气中是不容商量的决绝,“掌厨位置先空着,给其他厨子加工钱,待下月的厨艺大赛中,再找合适的人接替!”   “是!”   宋乔安不禁看向那个雷厉风行的男人,她原以为她不过是个温室的王爷,不曾想还是个名副其实的“霸道总裁”!   慕瑾夜回头看向宋乔安,方才的冷厉散尽,微微笑道:“姑娘不必着急,百味轩好的厨子多得是,在下再让魏管家安排一个!”   宋乔安行了一礼,“乔安谢过公子好意,如今我伤既已痊愈,能应付的过来。我看那个杂工人挺老实,做事也勤快,若百味轩不缺人,乔安想让他来食为天做个伙计!还望公子成全!”   “姑娘还要伙计?”慕瑾夜有些不悦,有个宋应还不够?   “宋姑娘请三思!”这时魏管家忙道:“那个杂工名叫易枫,面容生的极为丑陋,人又孤僻,若是做伙计,恐惊吓了客人!”   “我知道!”宋乔安毫不在意道:“我用人从不在意面貌!”转而看向慕瑾夜,笑问道:“公子身边不也有个月见吗?”   难道她吃醋了?慕瑾夜暗暗有些高兴,问那魏管家:“那人果真长得丑陋?”   “面如阎罗!”   “好!”慕瑾夜爽快应道:“既然宋姑娘需要伙计,便让那人去吧!”   “是,王爷!”   宋乔安暗喜,“多谢!不过,乔安还有一事!”   “姑娘但说无妨!”   “我要让他参加厨艺大赛!”   “让他参赛?”慕瑾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可是作为你的助手?”   “不!让他单独参赛,我要与他一决高下!”   慕瑾夜有些无奈的笑道:“姑娘的手艺定能夺魁,他不过是个小小杂工,如何能与姑娘并论?”   “大赛过后,他就不会是杂工了!”   ……   宋乔安回到铺子时,易枫正要走。   厨房里收拾的很干净,各类食材码放的很整齐。那些鱼肉荤腥还有剩余,宋乔安却见他两手空空,并未夹带。   他一个做杂工的想必工钱不多,且看他穿的那身洗的发白的粗衣便知道。即便这样也没动那食材的心思,确是难得。   “易师傅,多谢你了!”   “该是易枫多谢宋掌柜才是!”易枫有些感慨,“我在百味轩做杂工,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拿刀掌勺,这几日蒙宋掌柜信任,圆了这个梦!易枫无憾了!就此告辞!”   “易师傅且等一等!“宋乔安叫住他,“乔安看得出易师傅对烹饪的热爱,若乔安聘请易师傅做‘食为天’的掌厨,易师傅能否答应?”   易枫转过身来,不可思议看着宋乔安,“宋掌柜……是何意?”   “我已向魏掌柜说了,百味轩那边你便不用回去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这‘食为天’的掌厨……就不知我这小庙,易师傅看不看得上!”   易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激动的语无伦次,“易枫何德何能让掌柜的如此赏识!”   “什么都不必说了!今后好好做菜!”宋乔安满眼期待,“我为你报名了厨艺大赛,好好把握机会,你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多谢掌柜的,易枫定不负所望!”   “对了,往后你便宿在铺子里,楼上还有房间!”   “掌柜的,不必了!”易枫婉言谢绝,“我家中还有腿脚不便的老母需要照料,还是回家方便些!”   “也好!”宋乔安指着那些剩余的食材,“这忙了一日,你把这些拿回去,省的再买了!”   “掌柜的心意,易枫心领了!易枫既为东家效力,除了每月应得的工钱,其他的哪怕一片烂菜叶,也不该拿!如今易枫已是这‘食为天’的掌厨,更应做好表率!况且,易枫所得工钱,还能养活老娘,掌柜的尽管放心!”   说罢,易枫抬脚出了铺子!   “掌柜的,这易师傅真是高风亮节啊!”宋应也忍不住赞叹。   宋乔安满意笑笑,“我看好的人,不会错!” 第一百章 劲敌   锦州一年一度的厨艺大赛吸引了很多厨师以及饕客前来,不仅因为百味轩的名头,还有那一百黄金奖金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厨艺精湛者还有可能被官府保送至宫里,参加御厨的选拔,或者成为百味轩里的厨师。传闻百味轩的厨师待遇比御厨还好!   这几日的锦州城热闹非凡。客栈里住满了临近州城而来的厨师选手。各家食店这段时日都是掌厨掌勺。因为食客中难免会有外地的厨师,这些人胃口比普通食客挑剔,所以,菜品力求做到最好,尽量不被人挑刺,砸了招牌!   “掌柜的!”宋应急急跑进厨房,“外面来了个棘手的客人!您出去瞧瞧吧!”   虽说宋应人老实,但做了这些日子伙计也圆滑了不少,往常遇到难缠的客人他基本能解决,今日却要让宋乔安亲自出马,想必这个客人不那么好应付。   “吃霸王餐的还是找茬的?”宋乔安一边解围裙一边问。   “都不是!”宋应一脸苦相,“那人看了咱的菜单后便一言不发,既不点菜,也不离开。我都上前问过多次了,一句话也不回!”   “竟有这样的怪人!”宋乔安皱眉,回头对易枫说道:“咱们出去看看!”   来到大堂,宋应指着一处角落道:“就是那个人!”   巡着宋应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个男人独自坐着,慢条斯理地喝茶,桌上空空如也。   难道这古代也有蹭坐的?   “掌柜的,是倭国人!”易枫严肃道。   “没错!”宋乔安见那人着一身和服,穿着木屐,与旁的食客格格不入。   “我听闻此次厨艺大赛有倭国人参加!所以出现倭国人倒也不奇怪!”   “那他们定是吃不惯咱们中土的食物,可若是吃不惯,干嘛又要进来,还坐着不走!”宋应颇有些不满。   “这人可能没那么简单!”宋乔安说着上前去,仔细打量了一眼,只见那倭人面容还算清秀,看着应该挺年轻,身量矮小,眼神里没有戾气。手掌上虽有老茧,但多数在拇指和食指,并未在虎口位置。所以不会是常年握刀的武士!   宋乔安还闻到他身上很浓郁的生鱼片和芥末的味道,只有长期接触这类食材的人,身上才会有这样浓烈的味道。   这人也是个厨师!且善做日本料理,那手上的茧是握刺身刀所致。   宋乔安挂上笑容,礼貌招呼道:“这位客官,我是本店掌柜,您若对菜品有何要求,但说无妨,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满足!”虽然店里没有三文鱼,但却有上好河鲜,他爱吃生鱼片,给他片上一盘便是,只要他敢吃!   “您是掌柜?”那人用蹩脚的汉话问道:“那谁是店中的厨师?”   “也是我!”宋乔安笑道:“所以客官尽管提要求!”   那人直言不讳,“恕我直言,掌柜的这些菜品不够新鲜!食物最重要的是保留食材本身的味道,中土的食物用的配料太多,掩盖了本味,实在是暴殄天物!”   没想到这个汉语都说不利索的外国人竟然还用起成语来了!而且在中原土地上还头头是道的指责中原的菜品,莫不是脑子有毛病。   宋乔安明显感到易枫已经有些愤怒。这在现代还好,毕竟日本料理店随处可见,也有很多人喜欢吃生鱼片。可这是古代,古人对外邦的接受还存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程度,乍听有人这样口出狂言,定然气氛。   宋乔安向易枫递了个颜色,示意他别激动,而后对那倭人说道:“客官此言差矣!中原美食历史悠久,很多菜品都是经由一代代的人传至今日。况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倭国喜海鲜,认为生吃更为鲜美,而咱们中土喜熟食,吃的是味!若硬要说生食……咱们的祖先早在几千年前也吃过!”   宋应“噗嗤”一声笑了,附和道:“是啊,吃生肉的那是野人,咱们早就不吃了!”   这话噎的那倭国人脸色苍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身后响起掌声,“掌柜的说的极是!”   宋乔安等人回头,见又是一个倭国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只是这人衣着华贵,气度与方才的那人明显不一样,还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话。   这人上前来鞠躬行了礼,“鄙人荒木野,幸会!”随后对那个面红耳赤的年轻人叽里呱啦说了几句,那年轻人便起身恭敬地向宋乔安道歉。   那叫荒木野的也再一次诚恳致歉:   “鄙人下属言语有失,冒犯了姑娘,望姑娘海涵!”   宋乔安笑了笑:“无妨!中原乃礼仪之邦,咱们不会为此小事介怀!”   那荒木野又鞠了一躬:“姑娘如此说,鄙人便放心了!”   宋乔安礼貌点头回礼。她发现这人手上也有同样的茧,但是身上的味道却要复杂得多,甚至有她熟悉的菜品味道。看来,这人也学过中原的菜。   既然对方诚恳致歉,她也没有理由让人站着说话的道理。   “荒木公子请坐!宋应,上茶!”   “多谢!”   荒木野坐下来,方才那个年轻人赶紧站到他身后,恭敬地低着头。   “阁下一行千里迢迢来锦州,可是为了厨艺大赛!”宋乔安直接问道。   “正是!”荒木野点点头,“鄙人自小对中土文化很感兴趣,尤其中原美食。拜读了谢讽的《食经》,虞宗的《食珍录》等,深感中原饮食文化的博大精深!此次厨艺大赛,一来为切磋学习,二来也想将本国美食传至中原!”   “原来如此!”宋乔安不置可否。   “只是没想到中土的人并不喜海鲜,鄙人这愿望恐怕要落空!”   “阁下倒也不必失落!”宋乔安淡淡笑了笑,“饮食向来不分国界,取人之长,补己之短!有时候根据当地口味适当变更些做法,说不定能推陈出新,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荒木野沉吟片刻,转而喜悦道:“掌柜的说的有理!倒是鄙人浅视了!”   宋乔安笑而不语。   送走了那荒木野,宋乔安有些忧心忡忡。 第一百零一章 无耻   “掌柜的,你为何要指点那个倭人,他可是您的对手!”宋应不解问道。   “这人不简单!”宋乔安叹口气,“他根本早就已经将中原与倭国的饮食文化融会贯通,却要故意藏拙,这人将是厨艺大赛上的劲敌!”   宋应不屑道:“他不过一个外邦人,怎会知道咱们中原人的口味!”   “人惯是喜新厌旧!若那叫荒木的能保留中原菜品的传统风味之余,又添加了新的创意……这便难说了!”   宋乔安转身对一直不曾言语的易枫说道:“易枫,你认为呢?”   易枫冷冷道:“易枫不是师出名门,做菜全凭自己心意,未曾深究此理!”   “随心而作……不拘泥于传统,也是难得了!”宋乔安鼓励道:“厨艺大赛上,你定要全力以赴!”   “……”   “掌柜的!”易枫吞吞吐吐道:“我想放弃参赛!”   “放弃?”宋乔安惊讶道:“为何?你不想证明自己了?”   易枫低头沉默不语,内心很是纠结。最后抬头坚定道:“掌柜的,我已经决定了!能得掌柜的如此看重,是易枫前世修来的福气!如今这般,易枫已经满足了!至于那些名利,已不重要了!”   “……”宋乔安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看得出易枫有难言之隐,她亦不便多问。   “那你便做我的助手吧!”   易枫犹豫片刻,点头应了。   下午,陈大宝来铺子请宋乔安去畅意园,说是他家主人有事相商。   宋乔安心里是不大想面对那个几次三番帮她的王爷的,这让她时刻都觉得自己欠了别人太多,心里不安。   “爷,宋姑娘来了!”陈大宝通传了一声,打开门让宋乔安进去,自己则候在门外。   慕瑾夜见宋乔安怏怏的模样,问道:“姑娘今日似乎有心事!”   “没有啊!可能是厨艺大赛在即,有些紧张!”宋乔安随便找了个借口。   “哦?那在下赠姑娘一物,或许能让姑娘多些自信!”慕瑾夜说完转身拿过一个黑漆的木盒。   宋乔安以为他又要送些什么金银珠宝,忙拒绝道:“慕公子,你实在不必……”   当那盒子打开,她只觉得一阵刀光闪过。盒子里是一把厨刀,刀体纯黑透亮,刀锋薄而刃,泛着锋利的寒光。暗红色木质刀柄上刻着“陈记”二字。   宋乔安还未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惊呼道:“陈记的刀!”   陈记的刀是祖传的手艺,有着几百年历史。宫中的御厨以及各大酒楼有名的厨师用的刀皆出自陈记。她来锦州后去看过,那些刀确是精工所做,可是也价值不菲!因着厨艺大赛,这价格更是水涨船高,有的已要价百两纹银。   “正是!好马配好鞍,姑娘厨艺非凡,不能没有好刀!”   宋乔安的确差一把好刀!她也知道陈记的刀好,可价格却让她望而却步。   “姑娘试试,可还趁手?”慕瑾夜将刀递她。   明明知道这“礼”她不能再收了,可宋乔安的手还是不由自主伸了过去。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正好,用拇指试了试刀锋,竟发出清脆的声音,一瞬间如电流一般传至指尖。   果真是一把好刀!   宋乔安心里的喜爱之情已经让她不舍放下,哪怕她之前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再欠别人的情了。   “姑娘!”慕瑾夜见她如痴如醉一般,轻声唤她,“姑娘此时是否不那么紧张了!”   宋乔安回过神来,手狠狠地握了下刀,才不舍地放进盒子里,“这刀,我不能要!我不能再欠你了,不然真还不了了!”   “在下从未说过要姑娘还!”慕瑾夜眼神变得温柔,深情道:“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是心甘情愿!”   “……”宋乔安低头沉默,她最不善处理这样的情景!只有在事后,她才会冷静下来分析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而此时,她脑中是一片空白,未免尴尬,只能装个哑巴。   可对方似乎并不想这么放过她,逐渐逼近,灼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她不由得向后退去。   慕瑾夜捉住她的肩,微微抬起她的下颚。   “在下心悦姑娘!愿与姑娘共结连理,白头偕老!”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宋乔安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这人是魔鬼吧!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却要和他共结连理?这古代的人都这么随便的吗?   慕瑾夜见她沉默,以为默认了,轻轻一笑,微凉的唇落在宋乔安额头上!   那熟悉的感觉一下刺激着宋乔安,她猛的抬起头来,脑子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被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男人轻薄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你无耻!”猛的推开慕瑾夜,夺门而逃!   门外的陈大宝见宋乔安跑出来,忙上前问道:“宋姑娘,这是……”   “滚!”   “……”   宋乔安已不见踪影,陈大宝还未反应过来,方才宋乔安那句“无耻”他也听到了!难不成是自家爷忍不住,做了些……   此刻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屋子里久久没有声音,他隐隐有些担心,轻轻推开门进去。   “爷?”   屋子没有人!   “爷!”   陈大宝进到里屋,只见慕瑾夜愣愣地坐在榻边。那蒙面的黑纱早被他撕的粉碎。   “爷!那宋姑娘性子烈,须得循序渐进!切勿操之过急……”陈大宝也不知自己到底说了啥。   慕瑾夜颓然地叹口气,“是我自作自受,我原想重新来过,让她爱上慕瑾夜,而不是阿夜……可惜……”   陈大宝眼珠子一转,兴奋道:“爷,这是好事啊!”   “嗯?”慕瑾夜抬眼看向他,目光森冷。   陈大宝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爷先莫生气,待小的说明原委!那姑娘心气儿颇高,您对她这般用情,她也不为所动,原因只有一个,她已有心上人!”   “心上人?”慕瑾夜心沉到了谷底,“你是说那个宋应?”   “怎么会是那姓宋的穷书生?”陈大宝信誓旦旦道:“小的那几日都看明白了,宋姑娘对那穷书生半分男女之情都没有!”   “那还有谁?”   “阿夜!” 第一百零二章 厨艺大赛(一)   陈大宝小心的关上房门,长长舒了一口气。自己方才的那番解释看来自家主子是听进去了。   还好他是个无根之人,不然这男女之间弯弯绕绕的情情爱爱还不把他给烦死……   慕瑾夜站在窗前仔细思量陈大宝的话,若宋乔安真的是因为那个“阿夜”才拒绝他,那是时候向她坦白了,不然这误会越来越深,就更难解释!   ……   厨艺大赛如期举行。百味轩外面搭起比赛场地和看台。   大赛一共有三个流程,文试,识辩和绝技。文试自然就是考核一些烹饪知识,一般都在前人著作的各种食经当中摘取。此举不仅能考核厨师的专业知识,还能检验其是否读过书。毕竟像武举也不只看重武艺,更要考核军事策略,文武兼备,才能为朝廷所用。   但这一项也有弊端,便是有些家境贫寒读不起书的人家,或许和师傅们学厨只为混个三餐温饱,哪想过读书这回事。而这一部份人,哪怕厨艺再是出众,也进不了赛场!所以定然导致一些好厨师明珠蒙尘,遗落人间。   宋乔安猜想易枫应该就是因为这个退的赛。   第二项识辩。识——自然就是认识各种食材。其中不乏有些并不常见的珍贵食材。此举主要检验厨师的眼界,若是连食材都认不全,何以知晓如何烹饪。辩:是蒙眼考验厨师的听觉和嗅觉。比如厨师要听着锅里的轻微声音,判断油是几成热;多种香料混合在一起,通过嗅觉识别出有几种香料……这一项极考验厨师功底,因此是淘汰人数最多的一项!   最后是绝活。顾名思义就是厨师真正拿得出手的菜品。菜品不限食材,不限品类。主食,汤羹,点心皆可,只要能俘虏在场考官的胃,便能拔得头筹。而这一项还要单独考验刀工。   担任大赛考官的,是锦州城有名的富商以及各级官员。   第二场宋乔安轻松通过后,走出场时遇上了荒木野。   “没想到宋掌柜的也来参加这厨艺大赛!”荒木野显然很吃惊。   “我只不过是来凑个热闹!”宋乔安淡淡说道:“可能是这奖金太过诱人了。”   “宋掌柜过谦了,鄙人很期待与您的对决呢!”荒木野微笑着鞠躬告辞,“明日不见不散!”   宋乔安皱眉,这人……好似胜券在握,一点都不担心。   只有对自己厨艺有着绝对的信心,才会这样从容不迫。这一点,连一向自信的宋乔安都无法做到。   外公曾说过,不必在意得失,便能做到泰然自若,而她每当遇到类似的事情时,心完全静不下来。   而这种心浮气躁,在比赛中是最致命的。   宋乔安一整晚都在试图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或许是以前自己坐井观天,不知山外有人,那个荒木野的出现,让她乱了分寸。   而明日,除了荒木野,还有其他众多佼佼者。她在现代的厨艺全是外公亲传,并没有参加过什么正经的赛事!   翌日醒来,她紧张的心终于稍稍平和了些。   最后一场比赛吸引了很多围观的百姓,几位考官坐在上方搭建的凉棚里,场地上摆着十几个灶台。   经过前两轮的淘汰赛,如今剩下的不过只有三十几人,而有幸能最终做出菜品给考官品尝的,不过区区十几人。   第一项考验刀工。食材是一根黄瓜,如何切全凭厨师自定。   宋乔安暗笑,看来从古至今,黄瓜都是练刀工的最佳食材!她练习刀工时不知道切坏了几箩筐黄瓜。那段时间,每天的饭菜里都有黄瓜,每天敷黄瓜面膜,因此,即便她日日待在厨房,脸上的皮肤也如黄瓜一般水嫩。   既然是切黄瓜,那宋乔安自然是切她最擅长的蓑衣黄瓜。   很多酒店做这道菜时,为了方便会用筷子辅助。但对于真正的厨师来说,是不用任何工具的。如何将黄瓜两面切切成薄片而不断,如何掌握分寸,这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宋乔安闭上眼睛,努力找回当年的感觉!这时候已不是用眼睛看切的如何,而是全凭多年来不断练习后的手感,光听声音,她便能知道刀刃入了几寸。   手指配合着刀刃飞速向后移动,每次留出的距离分毫不差。这时候要一气切完,不能中途停顿,只要一停顿,便再难找到感觉。   不过片刻功夫,宋乔安便完成了。睁眼一看,总算不辜负她切坏的那些黄瓜。   正当她松口气时,突然听着围观群众里响起一阵掌声。   回头看时,只见荒木野一手握着黄瓜,一手挥舞着明晃晃的刀,那黄瓜片在空中飞舞,薄的如纸,晶莹透亮,一片片飘落在瓷盘里。待一根黄瓜切完,那盘里竟堆出一只翱翔的凤凰来,荒木野将盘子竖着拿起来,黄瓜片丝毫不掉,像极了一幅剪贴画。   人群中再一次响起掌声,连那几个考官也频频点头。   相比之下,宋乔安这个乍一看便逊色多了。   灵机一动,她拿起黄瓜的两端拉伸,本来不足十寸的黄瓜像有了弹性一般,拉伸至几尺多。此时的黄瓜就如一条翡翠玉鞭。   众人皆惊叹,原来黄瓜也可以这么切。   宋乔安扬唇一笑,握着黄瓜的一端,由于力道把握的好加上黄瓜的延展性,竟挥洒自如,没有断裂一分。   最后,宋乔安和荒木野以及其他二十名厨师过关,得以进入下一轮。   这一轮对于宋乔安来说便轻松许多,毕竟她天生嗅觉灵敏,分辨各种香料来说轻而易举。至于那锅中热油几成熟;听着刀切萝卜,切了几片,又切了多少条丝……这些对于她这个每日泡在厨房里的人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这一轮结束后,场上只剩下十二个人!能坚持到这里的,基本都是精英了。随便一家酒楼聘请去做个掌厨也是绰绰有余。   最后一轮开始前,宋乔安看到了一个人——白墨!   摇着折扇,风度翩翩地走到考官席上,与其他几位考官熟络地打着招呼。   她竟忘了,白墨也是锦州城里有名的商人。   有这个姓白的在,这最后一轮怕是难过了!宋乔安只希望他能有点良心,别公报私仇。 第一百零三章 厨艺大赛(二)   这时,魏管家作为百味轩掌柜上来讲解最后一轮的规则。   最后一轮是厨师们自由发挥,从食材到所要烹制的菜肴都是自己决定。在此之前,每人会发五两银子自行采购食材。   因为作为厨师,如何用最少的钱采购到最好最新鲜的食材也是很重要的。而从采购到加工直到菜肴制作完成,只有一个时辰!这也是为了考验厨师时间分配上的能力,毕竟食客众多的情况下,厨师要尽快出菜,因此每一步都要争分夺秒。   参赛的厨师们领了银子,变四散开去,与各自带来的助手拔腿跑向卖菜的市场,不仅是为了节约时间,更是抢先买下最新鲜的食材。若是晚了,说不定自己需要的食材便被抢光了。   宋乔安赶紧来到场下,看了看,焦急问宋应:“易枫为什么还没来?”   “我也不知道!”宋应也是急的跺脚,“他昨日便有些不对劲,今日要上场了也不见踪影,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乔安隐隐有些担心,易枫是个得力的助手,若有他在,她会安心不少。况且这最后一轮时间紧迫,必须两个人分工合作。   “宋应,你知不知道易枫的家在何处?”   宋应想了想,“我记得,在城北!”   ……   两人赶去城北,那个住着锦州城里所有穷人的地方。   一处破败的院落,柴门开着。院子里的竹竿上晾着几件打满补丁的旧衣。   茅草屋破烂不堪,屋顶上的稻草已腐朽,生长着许多野草。屋梁被虫蛀的坑坑洼洼,整个屋子好似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咳咳……枫儿,你去吧!别管我了!”   一个苍老虚弱的人声音从析开的门缝里传出来。   “娘,我怎么能不管你!”这是易枫的声音,带着哽咽,“都怪我没用!怪我没用!”   “儿啊!娘这病治不好了!别浪费钱了,留着……咳咳,留着娶和媳妇!就算娘去了,也能……也能瞑目了,咳咳……”   “娘,儿子不要你走!”易枫一个七尺男儿已是泪流满面,“您还要看着我娶媳妇,还要抱孙子,您不能走!”   “儿啊!娘也想啊!娘也想多陪你……可人这命啊!由不得自己做主啊!”   宋乔安听的一阵心酸,推开门……   易枫此刻正跪在一张破床前,床上面躺着一个衣服破烂,头发花白的老妇。   “掌……掌柜的。”   “咳咳……儿啊!是谁啊?”易母朝着门口看过来,宋乔安竟发现她双眼失明。   “哦!”易枫擦了擦眼泪,“娘,是我东家!”   “哦……那是贵客!赶紧……咳咳,赶紧让人坐啊!”   “是!”易枫缓了下情绪,将宋乔安二人请至外面院中坐下。   宋乔安看了屋内一眼,“大娘……这是何病?”   易枫叹口气,将悲痛隐藏起来,苦笑道:“痨病!没法治,只能靠吃药多活几日!如今家中能当的东西也当了,实在没有钱买药。大夫说药一断,便只有几日光景!我娘操劳一生,这最后几日,我想为她送终!不想她哪一日走了,我……都不在她身边!”   尽管易枫说这些话时面色如常,可宋乔安依旧看出他心里巨大的悲伤。   “你就是因为这个放弃参加厨艺大赛?”   易枫点点头。   宋乔安沉默片刻,将身上的银子全部拿出来,连带着那买食材的五两银子一并给了易枫,“赶紧去看郎中!用最好的药!”   “掌柜的……这五两银子是……”宋应在一旁提醒道。   “宋应!你赶紧和易枫将大娘送去医馆!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可……”宋应还想说什么,但见宋乔安态度坚决,便点头应道:“掌柜的放心吧!”   易枫扑通跪地,“易枫这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掌柜大恩!”   “别说了,赶紧的!”宋乔安催促着。   算算时间,那些参赛的厨师们此时想必已经采购好食材回到了场上。   那菜市场定然也被抢购一空了,即便还有些剩下的,她如今也没钱买。   难不成这最后一轮,她要放弃了?   正想着,突然瞥见那园子里长着几株青翠的荨麻……   此时,比赛场上各位厨师们和其助手正如火如荼地忙开了,谁也没空注意那个空着的灶台。   荒木野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随后继续处理手中的食材。   “她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比赛场不远处挂着纱幔的凉棚里,慕瑾夜来回踱步,“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要不,小的去瞧瞧?”陈大宝赶紧说道。   “去吧!多派几个人!”   陈大宝刚走出凉棚,便远远看到宋乔安跑着回来。   “来了!来了!”兴奋地对慕瑾夜说道:“爷,宋姑娘回来了!”   慕瑾夜舒了口气,掀开纱幔,望向那个奔跑的身影,“怎么只有她一人?”而且,他还发现宋乔安两手空空,似乎没有买到食材。   “是啊!怎么一人回来了?”陈大宝也不解。   “问问魏管家怎么回事?”慕瑾夜担心又是白墨从中做梗。   宋乔安擦了把汗,两手中用纸包好的嫩荨麻摊开,还好没有压坏,依旧鲜嫩。   然后便开始生火烧水。   魏管家上前来见宋乔安灶台上只有一把荨麻叶,低声问道:“宋姑娘,你这是……”   “哦!魏管家!是你啊!”宋乔安抬起头来,笑笑:“我就做这一个菜!”   “用荨麻……做菜?”魏管家好似听了个笑话。   “是啊!这荨麻营养价值挺高的!”   魏管家看她认真的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去回了慕瑾夜。   “荨麻做菜?”慕瑾夜也是大吃一惊,他知道很多野菜能充饥,宋乔安也会将野菜做的可口,可荨麻怎么能吃?别说吃,碰都不能碰!   “兴许……是宋姑娘别出心裁……”   慕瑾夜叹口气,就算别出心裁,可那是荨麻,即便能吃,正常人都不会入口!又怎能指望那几个吃惯山珍海味的考官会吃。   白墨亦看到了那荨麻,顿时觉得身上似有虫蚁叮咬。难道这女人还要故技重施? 第一百零四章   荒木野原以为宋乔安放弃了比赛,正为她惋惜,此时见她回来,竟有些欣慰。场上其他厨师他都没放在眼里,唯独宋乔安。   不知怎么回事,他见她第一面时,便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中土的女人大多柔弱,深居闺中,而她竟然独自撑起一家店铺,且思想不拘泥,与他很多想法不谋而合。   而方才那精湛的刀工,也让他意外!莫不是她也像自己一样,从小便苦练刀工厨艺?   可她的手上又没有茧,反而白嫩细滑……难道真有天赋异禀之人?什么东西一看便会,并不需要勤学苦练?   正想的出神,助手石原提醒他看宋乔安灶台上放的东西。   “那是什么?”   石原摇摇头,“没见过!”   “她打算用那叶子做菜?”   “或许!”   这有点出乎荒木野的预料,他对她即将要做的菜品更有了些期待。   宋乔安将荨麻的嫩叶用开水氽烫,再用冷水浸泡。原本锋利的尖刺敛了锋芒,好似一个久经沙场的女将军,褪了战甲,换上红妆,摇身变成了温柔如水的女娇娥。   然而温柔还需要火辣搭配,那便是辣椒!生辣椒切成粒,和蒜末,香油,酱油,盐一拌,便是下饭神器……   此时,整个比赛场上飘来各种香味,而在这些香味中,宋乔安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但这个味道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抬起头,找寻香味的来源,此刻,她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果然,是那荒木野。   此时,荒木野那的灶台上正放着一个老酒坛,用荷叶封盖,再倒扣住压上一只小碗,慢火炖着。哪怕密封的这样好,那浓郁的香味还是散逸开来,让在场的人不觉咽着口水。   这个香味……是佛跳墙!   佛跳墙相传是在清道光年间由福州聚春园菜馆老板郑春发研制出来。这大玄朝明显不是清朝。那为何这个倭国人会做这道菜?难道他做的并不是佛跳墙?可这香味宋乔安很清楚,必是佛跳墙无疑。因为外公每年都会做这道菜犒劳他的徒弟们。   可是这道菜用料繁多,又都大荤大鲜,而且食材不逢季,做出来的味道会大打折扣。那五两银子根本就买不到这些食材,何况光是食材的粗加工就可能得一个时辰,更别提煨高汤再慢炖,没有几个小时是出不来的。   很显然这人自掏了腰包,还把食材提前处理过!   宋乔安打眼一看,其他参赛厨师的食材也都不简单,烹饪的都是一道大菜。那些稀有的河鲜,野味,根本不是这么点时间就能买得到的。这么明显的作弊竟然无人提出来。想必对于考官来说,不用自己花钱便能享用一顿饕餮盛宴何乐而不为!至于公不公平,已经不重要了!   宋乔安无奈摇了摇头,继续熬了一锅米粥。粥浓稠黏滑,米香四溢。   烹饪时间到,参赛的厨师们各自将自己的菜品呈给考官品尝。   宋乔安并不急,她凉拌的荨麻叶不怕放凉,而粥正烫,用些时间晾凉正好入口。   琳琅满目的菜品一个个呈上,几位考官开始几道菜尝的多些,后面的便只尝了一口。想必接连的大荤让他们有些腻。   可当尝到荒木野的佛跳墙时,还是大为赞赏。   白墨喝了一口汤,鲜美至极,问道:“你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荒木野抬手作揖,“锦绣河山!”   “好个‘锦绣河山’!”几个当官的一阵激动道:“大玄物华天宝,皇上万岁!”   宋乔安无语,这些人连吃个饭,也不忘拍皇帝马屁。   白墨看那几位大人一眼,凤眸里生出几分不屑,继续问道:“你是倭国人,为何要来我大玄国参加这厨艺大赛!你这道菜主咸鲜,不是你们倭国的风味!”   荒木野答道:“此菜确不是我国菜肴,而是出自中土!我曾在一本残缺的中原古菜谱上见过,经过几年潜心研究,不断改进,终成此味!此次前来,便是要将这道菜传回中土!”   “原来如此!”白墨点点头。   宋乔安冷笑的了一声,这个荒木野千里迢迢来中原,只为将这道他花费了多年心血的菜谱传扬下去?真有这样好心?   如今不管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那一番言辞确实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有精湛的厨艺,还有博大的胸怀,这是作为一个厨师最值得敬重的地方。   有了荒木村的“锦绣河山”,接下来的菜肴,对于几位考官来说,已是难以下咽。本来之前荤食已实用过多,荒木野的这道菜可以说是荤食中的上品,再尝那些普通的鱼肉虾蟹,味同嚼蜡。   以至有几个厨师制作的菜肴,他们只看一眼,便摆摆手,不愿再尝。   终于,轮到最后的宋乔安。此时考官们已经有些发困了。   宋乔安将菜和粥端上去,这时候她的心反而很平静。不是认为自己必败无疑,而没了期望,而是自信定能出奇制胜,几位考官看着面前的白粥青菜面面相觑。   他们何曾吃过这等粗食!这野丫头莫不是以此羞辱他们!   “大胆妇人!竟将这粗陋劣食送上来!居心何在!”   白墨默声不语,似笑非笑看着宋乔安,等她解释。   宋乔安面带微笑道:“几位老爷,小女子并无他意,只因先前几位老爷吃的都是大肉大荤,难免油腻,这等清粥小菜,最是解油去腻,几位老爷不妨尝尝?”   几位考官稍稍缓了脸色,可许久不曾吃这素食,一时难以入口。   这时,只见白墨夹起一片嫩荨麻,上面还沾染着几粒红红的辣椒粒,缓缓送入口中……   荨麻脆嫩可口,有着独特的清香,可转瞬间,一股刺激强烈的味道刺激着舌尖,火辣辣地烧灼着喉咙。   “咳咳……”白墨猛的咳嗽起来。   其他几人见白墨咳嗽不止,满脸通红,忙问道:“白掌柜,你怎么了?定是这道菜有毒!”   白墨呛的说不出话,看见旁边的白粥,忙端起来,连舀了几勺入口。   白粥清香中带着一丝丝甘甜,他从未觉得粥如此好喝! 第一百零五章 最后赢家   说来奇怪,白墨喝了几口粥后,口腔中的烧灼感竟消失不见,反而有丝回甘。再看那绿油油,脆生生的拌荨麻叶时,竟口舌生津,很想再吃一口。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伸出筷子夹起一片送去口中。   这次依然有着同样的烧灼感,却较前一次轻微许多,可能是那白粥的功效。   不觉又舀了一勺粥入口,滋味竟然出奇的美味。不仅方才吃了那些美味佳肴的油腻感尽除,反而胃口大开,一口菜,一口粥,吃的不亦乐乎。   白墨一口气将菜吃尽,粥也喝的一滴不剩,虽满脸通红,嘴里也不住“嘶嘶”地往里吸着气,可他仍想吃,便又喝了一碗粥,才似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他似乎好久不曾感到这样饿,不曾吃过这么多,也不曾这般不顾形象地吃东西了!   其余几位考官已是目瞪口呆,就连在场的众参赛厨师也是震惊不已。因为,即便是荒木野的“锦绣河山”,白墨也不曾多吃几口,而这一碟青菜却吃的干干净净,还喝了两大碗白粥。   这让那些精心做出美味佳肴的厨师们油然生出挫败感。   白墨看了一眼那几位考官,指着他们面前还未动过的菜,笑道:“几位,不妨一试!这清粥小菜,不同一般!”   方才白墨狼吞虎咽的模样,他们是亲眼所见的,此时,几人看着竟有些流口水,皆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   无疑,对于第一次吃辣椒的人,刚开始的反应都与白墨相差无几,只要吃了几口后,辣椒中的辣味素便能刺激口腔粘膜,引起胃的蠕动,促进唾液分泌,增强食欲。这便是很多人虽然觉得辣,但还是想吃的原因。   但是宋乔安实际并没有在里面放多少辣椒,对于川渝地区的人来说,顶多算微辣!这对于第一次接触辣椒的人,微辣正合适。既不会造成肠胃不适,也不会给人太强烈的烧灼感。   那几位考官也同白墨一般吃起来,便停不下来,直到拍着肚子,打着饱嗝,才觉过瘾。   “好久没吃过这么饱了!”有个富商开始感叹,“记得小时候家里穷,母亲熬起一锅杂菜米糊,蒸上几个麸子馒头,米糊寡淡,馒头粗糙,可配上母亲做的酱菜,我们几个丫头小子能吃几大碗!吃饱了,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在破财的院墙上晒太阳,就如此刻这般!可惜……母亲已去世多年!这些年吃过的山珍海味无数,却总觉得不及母亲做的酱菜!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这人一席话,让其他几人深有感触,纷纷忆苦思甜……   这时,那个小时候过惯穷日子的富商问宋乔安:“丫头,你这是什么菜!我看着不像一般蔬菜,倒像是野菜!但我少时也吃过不少野菜,却从未见过这个!”   “这是荨麻!”宋乔安应道。   “荨麻!”几人大惊失色,“这荨麻如何能吃?”   “是啊!这不是存心害我们吗?”   “几位稍安勿躁!”那富商安抚着那几人的情绪,“且听这姑娘如何说!”   宋乔安点点头,“大多数人对于荨麻都是敬而远之,因为一碰便会浑身奇痒。可实际本草纲目上记载,荨麻具有祛风定惊,消食通便等功效。而荨麻的种子还可榨油。嫩叶更可以食用。只要用开水氽烫后,那上面的刺便软化了!只是这样的方法鲜少人知,加之采摘时,稍不注意便会蛰伤手,所以,少有人食!”   “原是这样!”那富商点点头,又问道:“既然这荨麻如此难摘,今日你为何要做这道菜!”   这恐怕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宋乔安笑了笑,“很多贫苦人家吃野菜是常有的事,可野菜并不是时时都有,而荨麻对生长环境没有要求,繁衍的也快!在野菜稀少的冬季,枝叶反而去了苦涩味,更为鲜嫩。若是人人都知荨麻能食,便能多一种果腹之物。方才的山珍海味,几位老爷并未多食,实则浪费不少。然而却将小女子所做的野菜吃了个干净,如此一来,渐成节俭风气,不得不说,乃几位老爷之功!”   白墨唇角上扬,看着宋乔安又多了几分欣赏。这后面几句马屁拍的恰到好处!   好一个节俭之风,今日的头名非她莫属了。   那几位考官自然很是受用,尤其是做官的。谁不想别人赞他廉政清明。   几人一商议,虽然觉得那“锦绣山河”甚好,但如若奉其第一,不免助长奢靡之风,毕竟那一锅食材便要价不菲。大玄开国皇帝乃农民出身,深知民间疾苦。后面几位皇帝也都奉行节俭,此时,若是宣扬这般昂贵的菜肴,定然不妥!   最后,几人各自心里也都有了答案。只待最后由魏管家宣布结果……   结果一宣布,毫无疑问,宋乔安成为此次厨艺大赛的最后赢家。   慕瑾夜薄唇轻扬,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结局还在他预料之中。   随即与陈大宝耳语几句,便回了畅意园。   宋乔安抱着沉甸甸的“奖金”,此刻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荒木野上前贺道:“宋掌柜果然深藏不露!鄙人输的心服口服!只是,鄙人有个疑问!”   “阁下请说!”   “鄙人想知道,那菜里拌的红色碎末是何物?”   “这个……”宋乔安神秘笑笑,“是我的独门秘方!”   “哈哈哈……”荒木野尴尬笑了几声,“宋掌柜真是风趣!改日,鄙人也想尝试下宋掌柜这独门秘方!”   “好啊!乔安静候!”宋乔安惦记着易枫母亲的病,向荒木野告辞,“乔安还要回铺子里,荒木公子,恕不多陪!”   “宋掌柜请便!”   宋乔安走出赛场,陈大宝迎上来,满脸堆笑:“恭喜宋姑娘!”   “多谢小哥!”宋乔安礼貌应道,“今日乔安还有要事,改日作东,再来道谢!”   “宋姑娘!”陈大宝拦住她,“我家主人略备了薄酒,庆贺姑娘一举夺魁,请姑娘务必赏脸!”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第一百零六章 重逢   自从那日打了畅意园那位“大爷”一巴掌后,宋乔安便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心里隐隐有些后怕。   人家是王爷,怎么也要面子的。若是一个不高兴,让她流落街头那都是轻的,便是要了她小命恐怕也是轻而易举。   这几日忙着厨艺大赛,她倒也没有再想这件事,而他也没来找自己麻烦!如今突然唤她前去,还摆上“鸿门宴”,莫不是秋后算帐?   “那个……小哥,我今日确有要事缠身,不便前往!劳烦你回个话,乔安改日登门拜访!”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宋姑娘,我家主人说了!姑娘若不去,他便亲自前来!姑娘若不见,他便守在‘食为天’的大门口!直到姑娘肯见为止!”   “……”宋乔安只想骂娘。   “姑娘,请!”陈大宝屈身让开道,掀起马车的车帘。   宋乔安一咬牙,“去就去!”她还怕了那个“登徒子”王爷不成?   一脸凛然无畏的进了畅意园,宋乔安还是再南苑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犹豫再三,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门。   里面没有答话,轻轻一推,门开了。   屋子里没有人,也没有摆着酒菜。   宋乔安正不知该留还是该走之际,突然从里间传来琴音,婉转悠扬中隐着哀伤。   没想到这个宁王爷还会弹琴。   她伸着脑袋朝里望,只见慕瑾夜坐在一架古琴旁,身着一身金丝绣边的纯白锦服,外罩一件纱衣。微风吹动衣袂,翩然出尘。   白皙修长的十指勾动琴弦,娓娓妙音自指尖流出,衬着窗外的芭蕉新绿,别有一番韵味。   这时只见慕瑾夜轻启薄唇,低沉喑哑的嗓音如泣如诉。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这是李白的《长相思》,表达的是男女久别的思念之情。配着这琴音,宋乔安竟也生出了惆怅之感。   慕瑾夜吟诵的深情,她也不便打扰,直等到一曲终了,才拍手叫好。   虽然她不懂古琴,但好歹人家有心弹奏这一曲,她也不好不给面子。   慕瑾夜抬头,笑道:“此曲送与姑娘,不知姑娘可喜欢?”   原来还是他谱的曲?这……她可受不起这大礼。   宋乔安见他神情无异,似乎并不是为着那日的事找她麻烦,笑着随口夸赞一句:“王爷真是多才多艺!”   慕瑾夜起身走出来,站在她面前,声音中带着些许愠怒:“你又叫我王爷?”   宋乔安不由自主退后两步,保持着距离,鬼知道这个心性不定的男人会对她做什么。   “额……您毕竟是王爷,先前是我太放肆了!这身份尊卑有别,还是不能太过随意,省得……省得让人误会,平添口舌!”   “误会?”慕瑾夜剑眉微挑,“姑娘此前说过的话,难不成忘了?”   “我……我说了什么?”宋乔安心里咯噔了一下,细细回忆着他俩为数不多的几次会面,似乎自己并没有说过什么让对方误会的话。   “从今日起,阿夜便是我宋乔安的夫君,不管他是不是傻子,我都真心相待。不管他富贵也好,贫穷也罢……”   慕瑾夜停顿片刻,看着已然愣住的宋乔安,深情地一字一句道:“这辈子不离不弃,相伴一生……”   宋乔安静默片刻,抬起头来,阴沉着脸端详着眼前黑纱蒙面的男人,冷冷问道:“你是谁?”   “苍狼山的野花是否开了?夕阳是否依旧美丽……”慕瑾夜抓住宋乔安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为何不戴那支发簪,你戴上定然很美……”   宋乔安眯着眼,眼里渐渐凝上愤怒,“你是他?”   慕瑾夜将她的手缓缓抬至脸颊,“我说过,要让你亲自揭开这层面纱!”   “……”   宋乔安手微微有些颤抖,也不知怎么回事,心跳的厉害。她既希望是他,又不希望是他……   随着面纱滑落,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脸,一瞬间将她带回了那个山上的茅草屋,那个静谧无风的月夜……   当时慕瑾夜走后,宋乔安并没有太多伤心,甚至愤怒也只是那一时。或许她压根就不喜欢那个傻子,也就没有那些锥心之痛。   可如今再见,心里的那些不甘和屈辱竟突然放大,让她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   “很好玩吗?”她冷冷笑着,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冷的有些怕人。   “装傻,装哑,装好人,装好心……宁王爷,你不累吗?”   慕瑾夜察觉这重逢并未让宋乔安消气,忙道:“安娘,你听我……”   “阿夜,慕公子,百味轩的主人,宁王爷……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新婚之日逃跑,如今又故技重施,你当我宋乔安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好意思,我很忙,没空!”   说罢,宋乔安转身便离开!   “安娘!”慕瑾夜从后面抱住她,“你可不可以听我解释!我并不是有意瞒你!我是怕……怕你不会原谅我!”   宋乔安挣开他,“你装成傻子,逃婚这些我可以认为你有难言之隐,我不怪你!自此咱们相安无事便好!可你又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又继续用另一个身份骗我?难道坦诚相待就如此难?还是你心有不安,在同情我,怜悯我?”   “不是!不是这样!”慕瑾夜此时竟百口莫辨,他还是不了解宋乔安,认为她虽然只是性子倔一些,但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安娘,不管怎么样?也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对你的情,是真的!从没有半分欺骗!”   “哼……”宋乔安冷笑,“对不起,我对你……半分情都没有!”说罢,宋乔安将方才厨艺大赛赢得的那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这个应该足够买你的铺子了!从此,你做你的王爷,我做我的小商人,两不相欠!告辞!   慕瑾夜颓然埋首,哀伤溢满双眸,转而换了副表情……   “真的两不相欠?”快步拦住她的去路,“你忘了,你欠我一个承诺?”   “……”宋乔安无语,不耐烦道:“说吧!要我做什么?你不要指望此刻的我会做你心中所想的事!” 第一百零七章 私厨   “你又怎知我心中所想何事?”慕瑾夜反问道。   “……”宋乔安气急,“你想什么关我屁事!”   慕瑾夜不怒反笑,眼里闪过一丝邪恶,“你我既已订亲,你便是我娘子,就算如今我心里有什么想法,也是理所当然!”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装傻充愣?温文尔雅?全都是假象吗?如今这个无赖才是他本来面目?   宋乔安只觉得自己眼瞎了,之前竟还觉得他是个好人。   “王爷,看来你不仅脑子不好,还爱臆想!”   “你以为我只是想想而已?”慕瑾夜突然一把揽住她的腰,凑近来,好看的眸子里满是戏谑,“那日你说我进了房便如上断头台……今日我想让你看看,是否真是如此?”   “你……真是不可理喻!”宋乔安使劲挣扎了几下,奈何她一个弱女子,力气再大,也难以挣脱开慕瑾夜这个习武之人的手。   “娘子!咱们之前未来得及洞房,今日补上如何?”   “你敢!”宋乔安怒视着她,没想到慕瑾夜丝毫不予理会,一把抱起她,便要进去里间。   “等等!”宋乔安自知抵抗不过,软了语气,“你说吧!要我做什么?你做这些不就是想要我兑现那个承诺吗?”   慕瑾夜满意笑笑,放她下来,“自然是与娘子行周公之礼!”   “行了!别装了!”宋乔安理理衣服,甩了他一记白眼,“你看你都脸红到脖子跟了,真要让你做点什么,晾你也不敢!”   “咳咳……”这话呛的慕瑾夜脸更红了,忙灌了一杯水,都怪陈大宝出的馊主意。   许久心情才平复下来,脸色恢复如常,认真道:“安娘,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确是真心的,我……”   “行了!行了!”宋乔安已然很不耐烦,“这些煽情的话你说不好就别说了!直接说你要我做什么?我好早点解脱!”   “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想都别想!”宋乔安一口拒绝。   慕瑾夜沉吟片刻,补充道:“我想你留在畅意园,做我私厨!”   “做梦!”   “单日你不用来,双日再来?”   “……”   “那……”   “行!”宋乔安应道,“不过我也有条件!”   慕瑾夜见她答应,当下欣喜,“什么条件?”如今他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便是我来只给你做饭,做完就走!还有,你得给我工钱,按照百味轩掌厨的标准!”   “……”慕瑾夜有些犹豫,工钱倒在其次,但是他怎么有些怪怪得感觉。   宋乔安冷哼一声:“怎么?给不起?”   “好,没问题!”慕瑾夜怕她反悔,忙答应道:“便是再多条件也应得!”   宋乔安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那既然说定了,我便回去了!”她看了看方才丢下的那一白两银子,“那这个我也拿回去。”   说罢,抱起银子快步出了门。   “对了,明日便是双日……”   慕瑾夜提醒道,谁知,宋乔安早就走远了。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味,隐隐觉得自己被坑了。明明欠他一个承诺的是宋乔安,可倒像是自己欠她一样了。   陈大宝看着宋乔安匆匆离开,心沉了半截,心想难不成又聊崩了?   赶紧跑进来,“爷,您没事吧?”   慕瑾夜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跟上安全送回去!”   “是!”   陈大宝见自家爷心情似乎不错,已明白了几分,忙不迭地跟上宋乔安。   宋乔安将银子紧紧抱在怀里,毕竟身携巨款。她没有拒绝陈大宝安排马车送她回去。   路过一家银铺时,赶紧下车进去将银子换成了银票。   将银票揣进怀里,心里才踏实不少。   说到底,厨艺大赛她能胜,应该多多少少有慕瑾夜暗中相助。   毕竟是百味轩主办,况且他身份在那,些考官怎么也会给他面子。这头名的人选,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虽然她讨厌慕瑾夜对她隐瞒,但不得不说他也为自己做了许多。她对他虽无男女之意,却还是有感激之情的。为他做做饭,也是理所应当。至于那工钱……就当是他逃婚的惩罚吧!谁让他那么有钱,不宰他宰谁?   回到铺子里,易枫和宋应已经回来了,想必,易枫母亲已无大碍。   宋应赶紧迎上来,着急道:“掌柜的,你怎么才回来?我和易枫还去那赛场寻你,结果早就散了!”   “安儿,你去哪了?”乔安也问道。   “我……”宋乔安犹豫了下,乔氏本来便反对她和慕瑾夜走得近,若得知他就是阿夜,又会多想了,为了不让她担心,宋乔安决定先不告诉她。   “我去将银子换成银票了,耽误了些时间!”   说着,她将银票掏出来,放在桌上,“这里是一百两!”   “一白两?”宋应惊讶地张大嘴巴,这对于他来说,就如天文数字。转而欣喜道:“掌柜的……难不成……你赢了?”   “怎么,不相信我?”宋乔安挑着眉,“只要我宋乔安想赢,就没有赢不了的?”   “靠那荨麻叶?”易枫也疑惑问道。   “是啊!哎,对了!”宋乔安吩咐道:“今日赶紧多摘些荨麻叶回来,明日定能大卖!”   “掌柜的!您可真是神人!”宋应已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易枫也向她抱拳行礼,表示佩服,并说道:“多谢掌柜的今日倾囊相助,若不是掌柜的,恐怕易枫与老娘便要阴阳相隔,如此大恩,易枫感激不尽!还有欠掌柜的那些银子,便在工钱里扣!只是,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的清!”   “嗨!什么还不还的!我虽然爱钱,但也不是唯利是图。你放心吧!我保证能将‘食为天’做大做强,让你成为锦州乃至大玄国第一大厨!”   宋乔安的话让易枫又是一阵感激。差一点就要热泪盈眶。   宋乔安想了想又道:“对了,这楼上有空房,你把大娘接过来吧!也省得你来回奔波。我见你们住那茅草棚子实在有些危险!”   “掌柜的……”易枫已不知说什么好,只道:“全凭掌柜的安排!” 第一百零八章 活招牌   宋乔安在厨艺大赛上崭露锋芒,“食为天”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店进入大众视野。   对于考官们吃荨麻叶吃的津津有味的传闻很快便传遍了,很多人来只为品尝这一道不一样的美食。尤其是白墨的那些“粉丝”,便是轻纱遮面也要来尝尝这菜。   宋乔安也给这道菜取了个雅致的名字——幂翠凝红。   “你们说在这里能不能偶遇白公子啊?”一个绿衣服女子问其余几个同伴。   “我听说白公子时常来这家店,说不定真能遇见!”   “是啊!若是能遇见白公子就好了!”   宋乔安抱着双臂,靠在柜台上看着那几个小娘子半娇羞半大胆地聊着白墨,无疑表达的是各自地爱慕之情。   没想到这白墨在这锦州城竟然还是个偶像般地存在。   宋乔安勾勾唇,笑着走过去。   “几位姑娘,白公子可是本店的常客。几位姑娘有没有兴趣尝尝白公子常吃的菜肴?”   “好啊!好啊!咱们正愁不知道吃什么,既然是白公子常吃的,那定然是美味佳肴!”   “好嘞!姑娘稍等!”宋乔安赶紧进去厨房。   “宋应,将这几份点心给外面那几位姑娘送去!”   “好嘞,掌柜的!”宋应刚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掌柜的,为什么只上点心,咱还有其他的招牌菜啊!”   “你笨啊!”宋乔安白了他一眼,“这点心不行销,男客更不会点!好不容易来几个姑娘,还不赶紧推销?”   “哦!”宋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姑娘家喜欢甜食!”   ……   “怎么全是点心啊?”其中一个黄衣服的女子嫌弃道:“点心吃了可是要发胖的!”   “是啊!”绿衣女子看了看自己盈盈一握的细腰,抱怨道:“我近日都胖了,若是再吃甜食,可就更胖了!哎!小二哥,有没有什么不长胖的吃食?”   宋应抓抓脑袋,“这……”   “这便是最好的减肥点心!”宋乔安上前应道。   “姑娘且看这菊花酥,是用糜子面所做。糜子是粗粮,不仅能调理肠胃,还能减肥瘦身。关键这馅料乃是时令鲜果做成的酱,美容养颜,白公子逢来必点!还有这藕粉糕,香软甜糯……还有这个白玉饼……这些都是白公子最喜爱的甜点,好吃还容易饱,吃了这个,便不再吃主食,你们说说,不是更容易瘦吗?”   几个姑娘将信将疑,“果真如此吗?”   “宋掌柜的话,自然无半分欺瞒!”   白墨突然出现在宋乔安身后,眼眸含笑,丰姿神逸。   几位姑娘差点惊喜地叫出声,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优雅又娇羞地盈盈行礼:“白公子!”   “几位姑娘尽管放心,这点心白某很喜欢!就如……”白墨凑近她们,深嗅一口,魅惑一笑:“就如几位姑娘身上的味道一般香甜!”   “……”宋乔安龇着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那几位姑娘确像是受宠若惊般,脸色更红,愈发娇俏,似嗔怪地娇声道:“白公子就爱说笑!”   “白某所言皆是事实,几位姑娘肤若凝脂,就如这糕点一般,晶莹雪白,秀色可餐。说到这……白某倒有些饿了!”白墨回头看着宋乔安,“宋掌柜,今日可有新菜?”   宋乔安回过神来,点点头,“有!当然有!白公子这边请!”   “好!这几位姑娘今日这点心,记在白某账上!”   “哦!”宋乔安还有些懵。   “多谢白公子!”那几位姑娘道完谢,坐下来便开始争抢那些糕点。   “白公子说我皮肤好,这白玉饼最适合我了!”   “你那样只配这菊花酥!人比黄花……”   “你……你说我老?”   “我可什么都没说!”   ……   “怎么?宋掌柜拿我做噱头,就不给白某点报酬?”白墨坐下来,端起茶饮了一口,皱着眉:“还拿这种茶来款待?”   宋乔安笑笑,“不好意思啊白公子,好茶叶还没来得及买呢?您就先凑合着?”   “宋掌柜可是在厨艺大赛上赢了一白两,怎么,连好茶叶都买不起了?”   “乔安这小本生意,怎么能和白公子相比。您瞧瞧我这铺子生意也就这样,还有这每月的租金,伙计的工钱,连带着养头驴。真是入不敷出,哪还有钱买好茶叶!不过,白公子是贵客,理应好茶款待,只是今日实在不巧,真是没来得及买!”宋乔安停顿片刻,正色道:“厨艺大赛上,多谢白公子不计前嫌,还帮了乔安!”   白墨漫不经心地笑笑,“姑娘是靠本事取胜,与白某何干?”   “你早知那是荨麻,却没有多言,反而第一个吃,若大家提前知道那是荨麻叶,纵使我有三寸不烂之舌,恐怕也无法说服其他那几位考官!看来,白公子并不是那般唯利是图,心胸狭隘之人!”   白墨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宋乔安见他这般模样也不再多言,笑道:“白公子想吃什么,今日我请客!”   “宋掌柜如今炙手可热,恐怕不久以后,连白某都难吃到你亲手做的菜了!眼下还有什么可挑的,宋掌柜安排便是!”   “好!那白公子稍等!”   宋乔安起身进入厨房。   宋应往门口看了看,疑惑道:   “掌柜的,这午时将近,畅意园那边怎么还没来人?”   糟了!宋乔安一拍脑袋!今日是双日,她该去畅意园做饭!   那个王爷本来吃的就不多,若是再吃晚了,可容易落下病。   “易枫,给白公子做几道拿手好菜,我去趟畅意园!”宋乔安交代了几句,出门叫了辆马车,边往畅意园赶去。   “你们掌柜的这是……”白墨看着宋乔安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便出了门,心里不悦。   宋应解释道:“哦……掌柜的有事出去一趟,白公子放心,咱们易师傅的拿手好菜,定能让你满意!”   “是这样……”白墨沉下脸,“今日我还有事,就不吃了!”说罢,拂袖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 小心眼   宋乔安紧赶慢赶到了畅意园,陈大宝在门外焦急来回踱步。见到宋乔安忙上前来。   “宋姑娘,你怎么才来?爷都问了好几回了!爷的脾胃不好,可禁不得饿!这要饿出毛病,可怎么了得!”   宋乔安没时间听他唠叨,直接问道:“厨房在哪?”   陈大宝领着她去厨房,里面蔬果鱼肉早已备齐。   眼下做菜已然来不及,宋乔安找到面粉,快速揉了面,擀出面条。   又将口蘑,花菇开水泡发,切成细丝,打开自己从铺子里带来的昨夜熬好的鸡汤,将菌丝煨上半刻钟。在此期间,烧水煮面,出锅淋上鸡汤菌丝,放上几片氽熟的青菜。   “宋姑娘,这就做好了?”陈大宝看着她手里只有一碗面,不可思议问道:“往常不都有好几个菜吗?”   “来不及了!先凑合吃吧!寻常人家还吃不了这么好的东西!快走吧!”宋乔安催促着。   端着面着急进到南苑。宋乔安原以为慕瑾夜该发飙了,至少也会埋怨她两句,可没想到人家正悠闲地下着棋,连她进去了都没发觉。   “王爷!”宋乔安喊了声,“吃饭了!”   “哦……你来了?”慕瑾夜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继续沉醉在那方圆之内。   不是说催了好几回吗?难不成饿过了?   宋乔安继续道:“王爷,再不吃,这面就坨了!”   慕瑾夜依旧不理。   这下宋乔安总算看明白了,不是他不饿,是生着闷气,存心的。   于是软了下语气,“今日铺子里忙,我来晚了!下次不会了!”   “铺子里不是有个易大厨吗?”慕瑾夜没有看她,淡淡说道:“你都将百味轩最好的厨子挖走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怎偏偏就误了做饭的时辰!”   这人怎么心眼比针尖还小,以前也不是这样啊!宋乔安放下碗,“你爱吃不吃!我走了!”   慕瑾夜慌忙起身,“等等!你忙了一日,你应该也没吃吧!”   ……   慕瑾夜将面一分为二,还将面上的浇头都夹到宋乔安碗里,“快吃吧!”   这一幕,让宋乔安想到了那次卖完瓜,他俩在镇上吃的鸡丝面,慕瑾夜也是将上面的鸡丝全都给了她。   “吃吧!”她说了句,拿起筷子……   口中的面嚼着如同棉絮,可慕瑾夜依旧吃的一根不剩。宋乔安做的饭,他一点都不想浪费!   若有一日,他能尝到她做的饭菜的味道,那该多好!   ……   天气渐渐热起来,已是大半月不曾下雨。后院井里的水要下很长的绳子才能打上来,天旱,蔬菜的价格也随之上涨。但好在锦州背靠锦江,城中的人倒并没有受干旱影响。   宋乔安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除了有白墨那个“活招牌”,还有便是宋乔安做生意实诚,从不偷工减料,菜品分量足,价钱不贵味道还好。   生意好起来,宋应渐渐有些忙不过来。又要招呼客人,又要记账,且秋闱在即,总不能耽误了赶考。而乔氏一个女人,不能太过抛头露面,大多时候都在厨房帮忙。   而且她自己隔日就要去创意园做饭,铺子里实在人手不足。   宋乔安决定再聘两个伙计。   人力市场上依旧人来人往,那些“待价而沽”的小丫头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无疑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这次自然遇不到像宋应那样廉价的劳动力,宋乔安只得退而求其次。便是年龄稍大一些的,也可以接受。   从几个席地而坐的搬工面前走过时,她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张大叔!你怎么在这?”   张老大抬起头来,本就黝黑的脸,似乎被晒得更黑了,那双眼睛此时却闪过精光。   “丫头!是你?”   宋乔安脸上的疤如今并不怎么明显了,脸蛋变得越发娇俏,他一时还不敢认。   “是我!”宋乔安兴奋道:“你什么到锦州的?”   “唉……”张老大叹口气:“今年干旱,地里庄稼恐怕颗粒无收!我便想着来锦州做工,赚些钱,好养活一家老小!先前我在米行做了几日搬工,那掌柜的克扣工钱便没做了,如今几日过去了,还没找到活!”   张老大又重重叹口气,“这日子可咋活?”   宋乔安抬头看了看热辣的日头,才五月的天气,倒像是六七月的酷暑一般。   “张大叔,这样,我开了家店,你若无处可去,先到铺子里去。”   ……   张老大怎么也不敢相信,才短短几个月,宋乔安便开了一家这么大的食店,而且看起来生意还很好。   “丫头!我早说过,你不是一般人!”   宋乔安笑笑,“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张老大还没吃饭,宋乔安做了几个菜,张老大一口气吃的精光,他已是三日没吃饭了。   酒足饭饱后,乔氏问起他家人可好?   张老大连连叹气,“家中存粮已不多。如今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挖野菜,吃麸子面,若再不下雨,庄稼便无收成,恐怕……”   宋乔安心里一阵难受。回房拿出二十两银子给张老大,虽然不多,但足够张老大一家熬过这些日子了。   “张大叔,这钱你拿着买些米面回去。先捱过这些日子,咱们再想办法!”   张老大开始怎么也不肯收,宋乔安一再坚持,才勉强收下,感激涕零。   末了,他犹豫着说道:“宋大哥的娘……快不行了!”   乔氏一愣,“怎么了?”   “没吃的呗!”张老大无奈叹气,“也是可怜!开春时病眼看着见好了,结果出门摔了一跤,便卧床不起!又遇上这干旱……唉……”   宋乔安疑惑道:“据我所知,宋家有余粮,就算别人挨饿,宋家人也不可能挨饿!何况还有张家这门亲戚!”   “唉……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收!那刘氏不是个省油的灯,宋老三又是个不管事的。如今刘氏当家,还能给那宋婆子好脸色?恐怕巴不得早死了省心!你婶前些日子去看过一回,整个人都脱了像,那腿上都长疮生了蛆……怕是没几日活头了!” 第一百一十章 一同回村   长期卧床的人,若没有人经常挪动,擦洗身子,很容易长褥疮,时间长了甚至会溃烂生蛆。这天又热,宋婆子恐怕生不如死。   宋乔安摇摇头,“这刘氏也真是丧尽良心了!宋婆子横行霸道了半辈子,临了竟折在她手里!”   “谁说不是!”张老大只能感叹,“也是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宋乔安并不觉得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都是她自作自受。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若是个好婆婆,儿媳自然孝顺,若是个慈母,多教育自己儿子礼义廉耻,也不至于有这般下场。   乔氏没有言语,宋乔安却见她神色很不自然。   晚上临睡时,乔氏终是忍不住对宋乔安道:“安儿,要不,咱们明日同你张大叔一块回村里看看?”   宋乔安知道乔氏定是又心软了,冷冷道:“看?看那老婆子?”   “她毕竟是……唉……”乔氏叹口气,“她也算是得到了报应,这最后的日子,我想帮大郎尽尽孝!”   “就算你要去尽孝,刘氏也不可能答应的!这宋婆子已然是油尽灯枯,若是真死了,刘氏再把脏水泼你身上!”   宋乔安的担心不无道理,乔氏沉默了片刻后道:“那我不见她!你张大叔也说了,日子不多了,咱们回去送她一程也就是了!”   见乔氏心意已决,宋乔安只得答应。想到天旱,她种的草药恐怕也要枯死了,得回去想想办法。   翌日,宋乔安决定将铺子关几日。如今生意正好,关了铺子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但考虑到到铺子本来人手就不足,她若走了,易枫和宋应定忙不过来。索性便给他们放几日假,宋应能好好温书,易枫能照顾老娘。   这些都好安排,棘手的是畅意园那位!   宋乔安吩咐宋应带着张老大去买些米面蔬果,自己亲自去畅意园。也不知道那位大爷会不会为难她,她发现最近慕瑾夜越发矫情。   ……   “回村里?”慕瑾夜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好啊!”   这么爽快!宋乔安确是没想到,“多谢王……”   “我陪你一起回去!”慕瑾夜起身吩咐陈大宝:“去准备下!”   “是!”陈大宝领命下去。   宋乔安抚额,“你想做什么?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她还没把慕瑾夜就是阿夜的事告诉乔氏。   “我是你夫君,陪你回乡有何不可!”慕瑾夜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那些长舌妇当初怎么说你的,我要让她们怎么咽回去!”   宋乔安无所谓道:“事情都过去了!我不在意!”   “事情虽然过去了,但阿夜是你夫君!这事改变不了!行了,就这么决定了!”慕瑾夜看了一眼宋乔安一身的朴素衣衫,摇摇头,“跟我走!”   说罢,拉起宋乔安的手。   “去哪啊?”   “跟我走就行了!”   ……   “这……太艳了!”宋乔安看着眼前的绫罗绸缎,摇摇头。   “你若不穿的体面些,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慕瑾夜看着那一堆锦衣华服,温柔道:“这些都是按着你的身量尺寸,让锦州最好的绣房所制!”   “我的尺寸?”宋乔安微微脸红,“你又怎么知道?”   慕瑾夜勾唇邪笑,附在她耳畔轻言:“我与你朝夕相处多日,又怎不知你的尺寸?”   “流氓!”宋乔安推开他,这人真是越发猥琐下流了!   慕瑾夜轻笑,拿起一件翠色的锦衣,衣身绣着淡淡的白色折枝花卉,竟是双面蜀锦。   寸锦寸金,蜀锦更是只有皇室与法官贵人才享用的起的。   这也太奢侈了。宋乔安暗自咂舌。   “这件颜色淡雅,很适合你!”   不得不说,慕瑾夜对她的喜好还是了解的,这件衣服轻薄如纱,透气清凉。虽然价值不菲,看着却朴素自然,豪不张扬。   宋乔安撇撇嘴,“这么贵的衣服,我可穿不起?”鬼知道穿了他的衣服,又会有什么无理的要求。   “难道你就不想让那些看不起你人后悔?那个什么宋明凤,还有那个姓张的秀才!我看他总是对你贼心不死!难道,你就不想让他彻底死心?”   “……”这都是什么逻辑?宋乔安简直无语,也懒得和他辩解,点着头道:“行!这衣服我穿!”   一来,或许真的有些虚荣心作祟吧!二来,有慕瑾夜同往,或许能救村子里的人于水火。毕竟她财力有限,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慕瑾夜满意笑笑,“来人,服侍姑娘更衣!”   ……   畅意园外,为首的马车奢侈豪华,两匹高头大马打着响鼻。   后面跟着三辆马车,上面堆满了粮米肉蔬。   “爷,日头大,您还是去车里等吧!”陈大宝劝着。   “无妨!”   “爷,来了!来了!”陈大宝惊喜道。   慕瑾夜抬头,一抹绿色的倩影款款而来,清新淡雅,将这炎热都驱散了几分。   一双美目清澈纯净,顾盼生辉,黑色的秀发垂顺腰际,一枝玉兰发簪挽起发髻,除此之外,别无他饰。   “走吧!”宋乔安正要爬上马车。   “等等!”慕瑾夜轻轻扯动她发丝间的丝带,白色的面纱滑落。   宋乔安一惊,“干什么?”   “今日起,这面纱不必戴了!”   宋乔安摸了摸脸上还有些痕迹的疤痕,一时有些不适应。倒不是介意那已经淡得不怎么看得出痕迹的疤,是这面纱戴久了,乍一摘掉,有点不习惯。   宋乔安捡起面纱,“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戴上面纱少些麻烦!”   “未出阁?”慕瑾夜有些生气,“你是我娘子,何来未出阁?难不成你还想嫁给旁人?”   “哼!”宋乔安白他一眼,“我何时是你娘子了?自作多情!”说罢,爬上马车。   “迟早的事!”慕瑾夜轻笑,也上了马车。   “爷……路上小心啊!”陈大宝依依不舍地看着马车远去。   “大宝公公,为何咱爷连你也不带去?”月见悄声问道。   陈大宝瞪了她一眼,“我又不像秦风会武功!况且……爷身边有了宋姑娘,还用我伺候?只怕嫌我多余!”   说完,陈大宝气鼓鼓转身进了园子。   月见捂嘴偷笑,忙跟上去,“大宝公公,我还是觉得你才是爷最看重的人!”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诈尸啦   那张面纱宋乔安终究还是没有戴,这大夏天戴着实在闷热。   张老大已经将粮米买回,此时正在门外等着宋乔安。   “这孩子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乔氏一脸焦急。   这时,一辆红檐的奢华马车停在门口,宋乔安从马车上跳下来,似一缕夏日的新绿。   铺子里的几人都看呆了!宋应手里的账本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是掌柜的?”   “咳!”易枫毕竟年长,挪开了目光,上前道:“掌柜的,东西都买好了!”   “嗯!好,那就出发吧!”   这时候,慕瑾夜也从马车上下来,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   慕瑾夜下车来向已是惊的说不出话的乔氏行了一礼:“伯母!”   “你是……阿夜?”张老大已经认出了他,一脸的惊愕,“你……不是哑巴?”   慕瑾夜颌首:“在下慕瑾夜!张大叔,别来无恙?”   张老大擦了把汗,结结巴巴道:“阿……哦不,慕公子,真是想不到您还记得我!”   “这位便是慕公子?”宋应喃喃道,“没想到竟是这般神仙人物!”   易枫道:“我在百味轩多年,也未曾见过真容!”   慕瑾夜!乔氏脸色发白,盯着他仔细端详!她从前怎未看出来?   那眉眼……太像了!   宋乔安瞧着这场面有些尴尬,忙将乔氏拉到一边,如是这般解释了一下。   “娘,你不会怪我瞒了你吧!”   乔氏叹口气,“天意如此啊!”随后转身躬身向慕瑾夜行礼,“宋乔氏见过……”   “伯母不必多礼!”慕瑾夜赶紧扶起她,“您还是唤我阿夜便是!”   乔氏瞬间明白慕瑾夜是不想暴露身份,淡笑着点点头。   张老大已是愣在当场,看了看后面那几辆马车上驮的东西,暗自感叹:这得是多殷实的人家!   “张大叔!咱们启程吧!”   宋乔安提醒道。   “好!好!”张老大如梦初醒,呵呵笑道:“丫头,你真是好福气!”   慕瑾夜马车走在前头,张老大驾着驴车走在最后。宋乔安不想和慕瑾夜同乘一辆车,便和乔氏坐驴车。   驴车比马车慢,慕瑾夜吩咐一路慢行,不时掀起帘子看后面的宋乔安。   行至半路,马车停了下来。   宋乔安正想着是不是慕瑾夜不识路,秦风骑着马过来。   “姑娘,我家主人请你前头坐坐,有事相商!”   “什么事啊?非要车上说!”   “这……秦风不知!”   “丫头,这驴车颠簸,你去前头坐吧!”张老大劝道。   “没事!我觉得挺好!”   乔氏也劝道:“安儿,你坐马车去吧!既然阿夜同你一同回去,若不乘同一辆车,让人笑话!”   宋乔安无奈道:“好吧!”随即跳下驴车,往前面走去。   车队继续行进。   “唉……”张老大感叹一声,“这世间啊!还真是好人有好报!当初咱们都以为这个阿夜再也不会回来了,可如今,人家不仅不哑不傻,还是个有钱人!关键是还重情,如今与安丫头一同回乡。瞧这气派的,宋大哥在九泉下也能安心了!宋大嫂,你总算是苦尽甘来,福气还在后头呢!”   乔氏勉强笑笑:“这谁说的准呢!”   ……   “找我什么事?”宋乔安看着嘴角带笑的慕瑾夜淡淡问道。   “没什么,就是问你饿不饿?”慕瑾夜拿起一块精致糕点递给她。   宋乔安这才发现,马车内此时摆上了个漆木小几,上面放着几碟点心水果。桌下一个脸盆大的青铜冰鉴里正冒着冷气。即便外面艳阳高照,但车内却凉爽宜人。   “这倒是个好东西!”宋乔安未接他的点心,专心看起那个精致的青铜冰鉴。   慕瑾夜收回手,“此时正值午时,暑气最盛,便唤你进来。”   宋乔安点点头:“果然凉爽不少,就像开了空调一样!”   “空调?那是何物?”   “哦……那比你这玩意儿好使!”宋乔安随口解释道。而后想了想说道:“我有个不请之情!”   “你说!”   ……   “娘!凉快吧!”   “嗯……好!”乔氏显得很不自然,“安儿,我还是去坐驴车吧!”说着便要下车。   “你身子骨不好,就安心坐吧!”宋乔安看向慕瑾夜,“王爷也不会介意吧!”   慕瑾夜扯扯嘴角,“自然不会!只是,我希望你叫我阿夜!”   “是啊!安儿!”乔氏也道:“王爷身份不宜暴露。回到村子里,便是阿夜!”   随后,满怀歉意地对慕瑾夜道:“村子里的人没见过世面,还是隐藏身份比较好!宁王爷,只得委屈您几日!”   慕瑾夜笑道:“不妨事!我就是阿夜!别将我当做什么王爷!”   ……   一路上,因着乔氏在场,慕瑾夜也没有同宋乔安多说什么,只不经意地瞥向她,若被她发现,便佯装闭目养神。   傍晚时分,马车到了升平镇。   宋乔安想起那山上的茅屋不知还能不能住人,便对慕瑾夜道:“你就在这镇上的客栈歇脚吧!”   “回乡省亲,怎么只能让你一人回去?”   “可……”   “好了!就这样!”慕瑾夜吩咐车队继续向安宁村行进。   此时,宋家大门外,围着好些借粮的村人。   “他婶,你就借一升糙米给我吧,我回去给孩子熬碗稀粥。这大人吃糠咽菜可以,可孩子受不了啊!您就行行好吧!”   “没有!”刘氏把着门口,气势汹汹道:“就你有孩子,我就没有?我的云儿也是好几日没吃过粥米了?我还想找人借呢!谁借给我?”   一妇人说道:“你家存粮多,日日都有白花花的馒头和粥喝,我都闻到你家传出来的米香了!咱借了又不是不还,你就当做做善事……”   “我呸!”刘氏啐了一口,“谁家有米香?我看你是饿昏头了吧!做善事?这节骨眼上谁做善事我把头给他拧下来当凳子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算了!”另一妇人劝道:“这女人对自己婆婆都能那般狠毒,更不用说旁人了,若是能从她手里借到一粒粮,我才是要把头给她拧下来当凳子坐!”   “哼!你的头给我当凳子坐,我还不稀罕!”刘氏不耐烦道:“都滚了吧!一群叫花子!”   众村人摇摇头,暗骂着丧尽天良,转身准备各回各家。   “不得了!不得了!”这时,村里那大嗓门“李大脚”风风火火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得了了!诈尸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 羞辱刘氏   原来刘氏之前去锦州回来后,有人问她去干什么,她不想说是宋明凤去求医,便撒谎说宋乔安已经死在了锦州,她是去认尸的。   村里人听她说的煞有介事,也就信以为真。只有张老大一家不信。刘氏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最清楚不过。   一妇人道:“李大脚,这大白天的你胡说什么呢!什么诈尸?”   “就是那宋老大的丫头,回来了!还有她那个傻子丈夫也回来了!呸呸呸……什么傻子!”李大脚使劲打了下自己嘴巴,“嗨!你们快去村口看吧!好家伙,好几辆马车驮着粮食,快走吧!”   从李大脚语无伦次的话语中,众人大概了解了事情原委,个个来了精神,“走!去看看!”   那死丫头竟然还有命回来?   刘氏不屑翻了个白眼,准备进屋,转念一想,悄悄关了门,也跟着来到村口。   此时,夕阳西下,村子里的人都围到了村口,几个妇人围着宋乔安一个劲地夸赞她好福气。   “我早就说过,这阿夜看着不像凡人你们还不信!瞧瞧这气派的,我这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排场!”   “我看就算你这辈子都不一定会见到这场面!”   “说的也是!我这辈子值了!”   ……   虽然这些人之前奚落嘲讽过宋乔安,可如今看着这些因为缺水和饥饿而脏污,瘦黑的面孔。宋乔安很是不忍。   “娘!有面!”一个小女孩看着马车上的白面流着口水,拉拉一个妇人的手。   马车上有肉,可她偏偏只看到白面。可想而知,在这大旱时节,孩子们渴望的不过是那白花花的馒头而已。   “嘘!别说话!”妇人赶紧拉回孩子。   虽然众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些粮米,也知道宋乔安定然会分发给他们,但却没有人催她。此刻,宋乔安对于他们来说,就如转世的观音菩萨。   这时候,张老大一家也来了。张老大媳妇搀着颤巍巍的张婆婆前来。   “丫头啊!”张婆婆老泪纵横,拉着宋乔安的手:“老婆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们说你没了,可老婆子不信!老天爷没瞎,好人怎会没有好报!”   宋乔安看着张婆婆俨然苍老了不少,一时有些泪目,“张婆婆,你放心,我命大着呢!”   慕瑾夜安静地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淡笑。   “方先生也来了!”不知谁说了句,只见方仕仁在老仆人搀扶下,拄着拐杖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而来。   见到慕瑾夜,本能地便要行礼,却听慕瑾夜郎声道:“方老先生别来无恙?”   方仕仁立即正了正身形,微微颌首:“甚好!甚好!”   “原来不是哑巴啊!”人群里有人小声说了句,立即被其他人瞪了回去。   慕瑾夜此时便像是天上下凡来的天神,浑身都似散着金光,让人不敢靠近,只小心地打量。   那些未出阁的丫头们没有去看那些粮米,反而是将目光定在慕瑾夜身上,妇人们只恨没有生个像宋乔安这样的女儿。   宋乔安见人来的差不多,才清清嗓子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先领些粮米回去下锅,明日再按户分配。放心,每户根据人头分配,不会少了谁的!”   众村民皆同意。   “那现在便排队一个个来。”乔安说完,装了一袋米和面并一些肉和蔬菜给张老大。   因天热,肉类等荤腥容易坏,并没有带太多。宋乔安便一家一户分配了一块。   这时,村民们发现刘氏也混在其中。她有些心气儿,本来不屑要宋乔安的东西的,毕竟当初结下那么深的梁子。可眼看着粮米和肉进了其他人的口袋,当下也忘了有什么尊严了,这不要钱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所以想趁着天暗,稍稍低着头,掩着脸便蒙混过去。   没想到这么快便被人认出来了。   一妇人高声道:“哟!这不是宋家那当家主母吗?怎的,宋家家大业大,也要来领着‘救济粮’?”   宋乔安顺着人群看过去,果然是刘氏,只是被认出了,此时正用衣袖遮着脸。   “她也有脸来?当初咒人家宋家小娘子客死他乡,如今还有脸来要人家东西!什么玩意儿?”   “哼……真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要是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乔安听着那些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羞辱那刘氏,心里稍稍有些痛快。   刘氏臊的脸红,羞愤交加,猛的推了一个妇人一把,骂道:“你们这些白眼狼,先前还可怜巴地上我家借粮,如今人家给根骨头,就上赶着汪汪叫!还不知谁不要脸呢!为了口吃的,连人都不做了!我呸!”   “你不也来了吗?你这是咬了人家一口,又赶回来摇尾巴,可真是太有骨气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先前还说要有人做善事你把头拧下来给人当凳子坐!如今宋家小娘子做这个善人,你还不赶紧把头拧下来?哈哈哈……”   此言引的众人一阵哄笑。   “你……”刘氏气的脸色苍白,“一群疯婆子!”   说罢,挤开人群仓皇而逃,因天暗,摔了一跤,差点来个狗啃屎。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宋乔安冷笑一声,继续发放食物。   等人群散尽后,天已黑了。   小茅屋已经许久不曾住人,还不知是否还完好。况且地方小,慕瑾夜带着秦风,还有三个车夫,是怎么都住不下的。   这时,方仕仁上前道:“安丫头的茅屋许久不住,恐要收拾一番,如今天色已晚,大家又还未用饭,暂且先去老朽家中歇脚如何?”   慕瑾夜看向宋乔安,意思征求她的意见,   宋乔安想了想点点头,“那便劳烦方老先生了!”   方仕仁的府宅虽然没有宋家那三进院子大,但干净整洁,还有两间空房。门外有个大院子,刚好停放马车。   宋乔安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一行人吃罢了饭,那三个车夫在老仆人房里搭了地铺睡下。宋乔安和乔氏一间房,慕瑾夜与秦风一间。   赶了一条路,乔氏早早睡下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赠香囊   宋乔安睡不着,便出了院子散步。   今夜月色很好,天朗气清。想必明日又是个大晴天,这久旱不知何时才能逢甘霖。   屋子外是一片竹林,月光透过林子洒下影影绰绰的驳影,周围一片虫鸣,几只萤火虫在竹林间飞舞。   夜色虽美,怎奈蚊虫甚多。不多时,宋乔安手臂上便起了几个包。   再呆下去,恐怕她就被蚊子抬走了。   东抓西挠着欲回屋里去,怎料一转身,迎面撞上一个人,这深更半夜的差点把她魂都吓没了。   “睡不着吗?”慕瑾问轻声问道,声音温柔的像夜风,可宋乔安此刻还没缓过来,拍着胸脯惊魂未定道:“大半夜你不睡觉瞎晃悠什么?”   “你不也没睡?”慕瑾夜反问。   “我正要回去睡了!”宋乔安看了他一眼,“你要在这喂蚊子就呆着吧!”   慕瑾夜见她不停挠着,拉起她手臂一看,趁着月色,白皙的手臂上几个红色的疙瘩尤其显眼。   “干什么?”宋乔安又要去挠,被慕瑾夜抓住手,“别挠了,再挠该挠破了!走,回去搽药!”   慕瑾夜将宋乔安带去自己房间,秦风正在为其铺床。见二人进来,清咳了一声,“属下……属下去喂马!”   说罢,赶紧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慕瑾夜扶宋乔安坐下,拿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摆着各种瓶瓶罐罐。   “这里面都是什么?”宋乔安问道。   “各种药……金创药,解毒丸……都是最好的!”慕瑾夜拿出一个青瓷瓶,打开来,一股药味窜出来,宋乔安粗略闻了下,有麝香、雄黄、蟾酥、冰片,薄荷等,和现代的驱蚊止痒产品的配方相似。   “手伸出来!”   “我自己来吧!”   慕瑾夜略嗔怪地看她一眼,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臂,揭开衣袖……   “好家伙,这蚊子该不会成精了吧!”宋乔安惊道。此刻她手臂上的红色疙瘩已是长大了数倍。   忍不住又要去抓,慕瑾夜赶紧抓住她的手,“忍住,马上就好!”   说罢,将瓶子里的药油倒出来一些,抹在她手臂上。   清凉的药油瞬间便止了痒,药味中带着淡淡的的清香,很是好闻。   宋乔安另一只手突然撩起慕瑾夜的衣袖,翻来覆去看,只见他的手臂光滑,一点没被咬。   “你也出去了,为什么蚊子不咬你?”   慕瑾夜一面为她涂药,一面淡淡回道:“我少时体弱,经常用药草泡浴,早已蚊虫不侵。”   “难怪你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连我都分辨不出来!”宋乔安凑近问道:“你用了哪些药材,也告诉我,我也泡一泡!”   “药也是胡乱用的?”慕瑾夜瞪她一眼。她又如何得知泡那些药浴时要受怎样的苦楚。   “哼,小气!”宋乔安扁扁嘴。   慕瑾夜拿她没办法,便解释道:“药材那样多,当时我还小,哪记得住!况且如今身体无碍了,早就没有再用了!只是身上这股味道,却怎么都去不掉!”   “这味道挺好闻的,之前我闻着这味道,就曾猜测过你的身份!”   “是吗?”慕瑾夜抬头满是笑意看着她,“我身上的味道……你竟记得这样清楚?”   “咳……才不是!”宋乔安不自然道:“这是我的独门绝技,什么味道闻过便不会忘!”   “还有这等绝技?”   “少见多怪!”宋乔安抽回手,“好了,我去睡了!”   “等等!”慕瑾夜拿出匣子里一个精美的香囊递给她,“将这个戴在身上,可防蚊虫叮咬!”   宋乔安缓缓接过,闻了一下,装的确是驱赶蚊虫的香料,香味清幽,甚是好闻。   她见那香囊用的布料虽不是很好,但那绣工确甚是精致,可见是用了心的。   慕瑾夜府中除了丫鬟并没有女眷,这个香囊用料普通,显然不会是什么大家小姐送给他的,那便只有……   “月见的绣工果然不错!难怪能贴身伺候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说出这句酸溜溜的话,许是在畅意园做饭的那些日子,无意中听丫鬟仆人说起月见曾是给慕瑾夜做妾的。   虽然她此刻万分后悔,恨不得将刚才这话收回肚子里,可慕瑾夜听后却欣喜不已,勾唇笑道:“你吃醋了?”   宋乔安感觉无地自容,却是面不改色道:“吃醋?你想多了!”   慕瑾夜也不与她过多计较,神色突然黯淡下来,幽幽道:“这香囊是我母亲亲手所缝,上面的刺绣也出自她手!她是姑苏人氏,自小便习得一手好女红!”   “哦!”宋乔安点点头,“那……你母亲是在宫里吗?”   自古以来,新帝登基,后宫妃嫔会跟随自己的儿子前往封地。但也有将一些王爷的生母扣留宫中的,为的是防止藩王造反。这部分妃嫔常年不得与自己儿子相见,虽锦衣玉食,却生活凄苦,犹如质子。   慕瑾夜神情悲伤,声音低沉的似从地底传来。   “她……已经去世了!”   “啊?对不起……我……”宋乔安不知道说什么好,“那这……香囊我不能要!你留着也有个念想!”   “不必了!留着也是赌物伤情!”慕瑾夜勉强笑了笑:“说不定,母亲也希望我将这个香囊送予你!”   “额……”宋乔安没有再推辞,将香囊紧紧攥在手里。   慕瑾夜似满意了,“夜深了!你也去睡吧!”   宋乔安出了房间,回头看了看那个窗户上落寞的影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方仕仁院子外便围满了村民。因昨日宋乔安承诺今日分粮,所以个个拿着麻袋,罐子,盆子。   里长也拿来了村里的人丁簿,按着人头分配,以防有人浑水摸鱼。这是昨夜方仕仁吩咐的。如今这节骨眼上,粮食珍贵,每家每户都要做到公平分配。   一个上午时间,三车粮食分配完毕。村民们领完粮并没有走,而是依旧围在院子外,齐齐跪下来。   宋乔安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乡下人终究淳朴,雪中送炭的恩情自然是让他们感激涕零。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宋婆子发疯   宋乔安和乔氏进到宋婆子的屋子里,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浓烈的屎尿味混合着腐烂的臭味,让人作呕。   这宋婆子屋子以前漆木柜子,桌椅凳子等家具物事都齐全,还有一个黄杨木的梳妆台,那还是宋婆子的陪嫁之物。如今全都被刘氏搬走了。只剩下一张破床,那脏污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被子覆盖着单薄的身子,只有宋婆子那头乱糟糟的头发露在外面。   乔氏蹑手蹑脚走过去,只见宋婆子脸色铁青,紧闭着双眼,眼窝深陷,那脸上瘦的只剩一块皮肉,看着实在骇人。   她见宋婆子这副模样,被子覆盖下的身子并无起伏,咽了口唾沫,缓缓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没想到,宋婆子突然睁开眼来,那双眼珠子似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一般,死气沉沉盯着她。   乔氏吓的差点跌倒,幸好宋乔安扶住。   宋婆子盯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你来做什么?”   宋乔安闻得她说话喷出来的气味,那是只有将死之人才会有的。这宋婆子恐怕也就这几天了。   “我……我来看看您!”乔氏战战兢兢回道。哪怕宋婆子如今快死了,她依然惧怕。   “哼!不需要你好心!”宋婆子还摆着她那往日的架子,虽然明显感觉她气弱游丝,却依旧强装着她自认为的那份威严。   “我替大郎来看看你!”乔氏勉强笑笑,“对了,我带了粥来,加了肉糜和菜叶,您……要不吃点?”   “别给我提大郎!”宋婆子用尽力气吼了一句后不断喘气,宋乔安真担心她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样挂了,那又得让刘氏抓住把柄。   “娘!她不领情就算了,咱们走!”   乔氏见宋婆子事到如今都还这样固执,只得将粥放下,“咱们走吧!”   “等等!”正当她们走到门口时,宋婆子喊了声,看向乔氏,“你留下,我有话单独问你!”   乔氏默了下,回头对宋乔安说道:“安儿,你去外面等着吧!”   “娘!”   “放心,没事的!”   宋乔安只得先出去,“那你有事叫我!”   门外,张桓卿和宋明凤都在。   宋明凤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宋乔安没空理会,面色凝重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宋乔安一走,看着宋婆子的眼神,乔氏心里有些怕,缓缓走过去问道:“您想问什么?”   宋婆子眼神瞥向放着的那碗粥,虚弱道:“我身子动不了,你扶我起来,喂给我吃!”   乔氏如释重负,将她扶起来。只觉得手好似触到一具骨架,根本没有半点肉。   每挪动一下,宋婆子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听的乔氏有些难受。   终于宋婆子坐了起来,乔氏忙端过碗,一勺一勺喂到她嘴里。   “真香啊!”宋婆子感慨,“好久不曾喝到过粥了!”   往日刘氏只是塞一块又硬又馊的馒头在她嘴里,她只能自己嚼着咽下去。   也是靠着这个,才勉强活到今日。   “好吃你就多吃点!往后,我每日都给你送来!”   宋婆子眼眶有些湿润,可还是冷着脸道:“不必了!我这没几日活头,不劳费心!是我将你赶出去的,时至今日,我都不后悔!”   “我也没怪您!您终究是大郎的娘,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乔氏将粥喂到宋婆子嘴边,她却怎么都不吃了。   宋婆子沉默了半晌,突然看向乔氏,眼神阴森可怕,“我且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相告!”   乔氏害怕她的眼神,低下头去,“您说。”   “安丫头……到底是不是大郎的孩子?”   乔氏猛的抬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回答我!你若有半句谎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宋婆子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安儿……”乔氏不由自主又低下头,许久才道:“安儿的确不是大郎的女儿!”   宋婆子闭上眼睛,胸口起伏的厉害,“那老大知道吗?”   乔氏点点头。   宋老大从一开始便知道宋乔安的身世,可他依旧当她是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对乔氏也是百般呵护,这么多年,他们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不然……应该早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想到这,乔氏不禁潸然泪下,她终究有愧于他!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正当她神伤时,一双冰冷又干枯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只见宋婆子半个身子已探出床外,被褥滑落,那裤子上全沾染着脓血和一些排泄物。脸上表情狰狞如厉鬼,恶狠狠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害了老大一辈子,我要掐死你!掐死你!”   乔氏抓着她的手使劲挣扎,想叫喊却叫不出声。宋婆子虽已是将死之人,可却是用了全身力气,铁了心要掐死她,怎么都不松手。   惊恐中,她瞥见那个粥碗掉落在床上,便奋力够到手里,使劲往地上一摔……   宋乔安听见声响,连忙进屋,张桓卿和宋明凤也跟着进来。   “娘!”宋乔安惊叫一声,赶紧跑过去将宋婆子的手掰开。   宋婆子整个身子栽倒下床来,一动不动!   宋明凤大声叫道:“好啊!宋乔安,你害死了我奶!看你……”   宋乔安将乔氏扶住,回头看向她,眼神阴冷骇人,“你说什么?”   宋明凤吓得闭了嘴,“你等着!”跑出去找刘氏。   “安儿!怎么办?”乔氏拉着宋乔安的衣服,吓的满头的冷汗。   “是她自己栽下来死的,与我们何干?”   “安娘!”张桓卿走过来,“我会为你作证的!”   宋乔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时,宋婆子竟然挣扎了几下,喃喃骂道:“贱人!”   ……   许是喝了那粥,又许是没把乔氏掐死心有不甘,宋婆子居然没有死!只是,她又要继续煎熬了,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宋乔安觉得还不如早点死了解脱。   回到茅屋时,宋乔安没有见到慕瑾夜,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她莫名地有些慌。   “许是去了方老先生那里!”乔氏提醒道。   宋乔安赶紧跑去方仕仁家,只见慕瑾夜的行李都在,马车却不见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挖井(一)   难不成又不辞而别?   虽然就算慕瑾夜真的走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毕竟他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可宋乔安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神情怏怏地回到小茅屋,抬头便看到院子的树荫下,慕瑾夜正在悠闲地喝着乔氏泡的竹叶茶。   “你去哪了?也不打个招呼?要走好歹也留句话啊!“宋乔安上去就劈头盖脸地质问一番,只差没把自己大热天到处去找他的话说出来。   “我去山上看了下!”慕瑾夜笑着道。   “去山上要坐马车?”   “我去的北麓!”   “北麓?”宋乔安来了兴趣,坐下来,“北麓有什么好看的风景?”   她听人说北麓荒无人烟全是乱石。但奇怪的是却有一条小道通向里面。而且她经常看到那路上有凌乱的车辙印和掉落的一些粮米菜叶,却从未见过有车辆出入。那里面像是住着一户山里人家,但又无人见过。   “只是多些树木罢了,没有什么好看的!”慕瑾夜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有机会……我带你去便是!”   闻听此言,一旁的秦风神情一滞……   “说起来,好久不曾去过神龙谷了!”宋乔安想起第一次见到慕瑾夜时他的狼狈样,笑道:“对了,你当初为何会到那人迹罕至的地方?”   “我喜好游山玩水,听闻此处风景不错,便一人前往,不曾想山高路险,不慎摔下山崖迷了路,幸而遇上了你!”   “哦……原来是这样!”宋乔安对这番解释不疑有他,感叹道:“神龙谷真是个好地方,不知道如今天旱,里面还有没有温泉……”   想到这,宋乔安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想起来了!”   慕瑾夜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你想到什么?”   他承认……第一次见面时,虽然有温泉的热气阻挡,但……他确是看到了宋乔安的身子!   宋乔安没有理他,凝眉思索。她记得神龙谷里除了温泉,还有许多细小的河流,但谷里是火山口,周围地势高耸,像个碗,那些溪流又能流到哪里去?   她亲眼看到,一段溪流流入一个洞穴后便不见了踪影。   火山喷发是有可能形成洞穴的,而地表径流持续注入那些洞穴,长久侵蚀,便会形成溶洞,有溶洞便有地下水!   那些溪水之所以流着便消失不见,多半流入了地下河,而这些地下河会在地底流入山下,有些村子里的水井井水终年水满,很有可能便是挖到了地下水。   想到这,宋乔安爬上屋子旁边的小山包,仔细观察山下不大的安宁村。最后,目光定格,回来拿了把锄头飞快跑下山。   “你去做什么?”慕瑾夜起身喊道。   此时,正值午时,日头毒辣。   “王爷,要不,属下去看看!”秦风道。   “我自己去!”慕瑾夜拿了顶草帽跟上去。他曾在这里生活了两个多月,那山路早已走习惯了。   宋乔安站在之前宋婆子卖给自己的那一块瓜地前。   地里的瓜个个饱满硕大,不出半月,便能收成。西瓜耐旱,喜光热,尤其现在是已经快成熟的时候需水量很少,即便那藤蔓已经发黄,确不影响它成熟。   这里便是安宁村地势最低的地方,足足有一亩。   宋乔安站在瓜地中间,刨开瓜蔓,开始往地下挖。   锄头触碰到干硬的泥土,震的手生疼。   慕瑾夜夺过她的锄头,将草帽戴在她头上,一声不吭地扬起锄头往下挖。   “你就不问我挖来做什么?”宋乔安问。   “你这样做自有你的道理!”   宋乔安笑道:“你应该换件衣服!”   慕瑾夜抬头,“那便劳烦娘子为我缝一件可好?”   宋乔安瞪她一眼,“你还缺衣服穿?”   实际……她根本就不会这古代女人都会的女红,十字绣她倒还能戳两针。   “若是你亲手所缝,定然是比那些好上千倍!”   ……   两人“打情骂俏”着,一会功夫慕瑾夜便挖出了一个深坑。   不同上面干的开裂的泥土,这时候挖出的土颜色较深,而且潮湿,摸着也凉爽不少。   “你不会嫌天热,挖这样一个坑,躺在里面乘凉吧!”慕瑾夜开着玩笑。   宋乔安眼见着自己的猜测没错,心情大好,便附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那我也陪你!”   慕瑾夜说这话时,宋乔安觉得颇有点生同衾,死同穴的意味。   “行了!这坑挖的差不多!咱们去找人吧!”   ……   “挖井?”方仕仁一脸的惊讶,“村里那口井已经没有水了,再挖井恐怕也不会有水!”   “这次不一样,我找的那个地方,一定有水!”宋乔安胸有成竹道:“事不宜迟,您在村子里威望高,还请劳烦去里长那里说一下,号召村里的壮劳力全都来挖井。”   方仕仁犹豫地看向一旁的慕瑾夜,只见慕瑾夜向他点点头,他也就没有了顾虑。   半个时辰后,瓜地旁边已站着二三十个拿着锄头铁锹的汉子,一些妇人也前来凑热闹。   此时,烈日当空,每个人都被晒得满头大汗。瓜地里更是热的烫脚。   所有人都没想到,要在这干的冒烟的瓜地里挖井。   “这……这能有水吗?”   “是啊!这土都干成啥样了,怎么会有水。”   众人有些不相信,但宋乔安如今在他们心中地位已然不一样,所以,只是小声议论,却无一人退缩。   宋乔安指着方才挖出的坑,“大家来看,这下面的土壤湿润冰凉,我相信只要再往下面挖,定有水!”   她没办法将她所学的地理知识告诉这些村民,就算说了,怕是也没人听得懂。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着。   “我相信安丫头!”张老大站出来,“若不是安丫头和慕公子,恐怕我一家都得饿死,我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让我们挖井!”   说罢,跳入坑中,挥起锄头便开挖。   有了张老大带头,剩下的人也没有再犹豫,纷纷表示一切听宋乔安安排。   因天气炎热,最耗体力。宋乔安将人数分成几批,轮流进行挖掘。 第一百一十七章 挖井(二)   村子里缺水,宋乔安便让妇人们将那半熟的瓜摘下,切开给一批批上来休息的人解渴。虽然没那么甜,好在水分足,能当水喝,还能补充些能量。   直到天黑,井已经挖到十几米深了。可依然没有水。   而这时,也遇上了挑战。因为挖井的人上来说下面已经没有土了,全是石头,坚硬无比。且众人都已累的精疲力尽,都有点打退堂鼓了。   方仕仁也说道:“看来这里恐怕是没有水了。”   宋乔安沉默了片刻,说道:“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众人散尽,只有方仕仁和秦风还在不远处等着慕瑾夜前往竹屋歇息。   宋乔安看着黑洞洞的井口发呆,慕瑾夜见她神思伤感,上前轻声问道:“你放弃了?”   宋乔安没有答话。一来,这下面有地下水只是她的推测。且不说各地地形多种多样,即便这苍狼山真是火山,也真的有地下水,但也不一定会流到这瓜地里来。   她既不是地理学家,又不是科考人员。此举无异于是在碰运气。说不准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徒费劳力。   可……不试又怎么知道?她从来不信命!   “你可不是轻易言弃的人!”慕瑾夜似乎已经为她作了答。   宋乔安回头看着他,“你还不去休息?方先生等着呢!”   “你在哪我便在哪!”   “那我那小茅屋可真是蓬荜生辉了!”   这时候,宋乔安还有心思损他一句。慕瑾夜放了心。   晚饭后,宋乔安坐在院里的矮墙上,夜风有些微凉,月朗星稀,这样的夜让人怎么都想不到白天的炎热。可那澄净的夜空预示着明天又是烈日炎炎。   慕瑾夜也上来,坐在她旁边。陪她看着夜空,并未说话。   乔氏将那间柴房又重新收拾好,抱着干净的被褥进门。那门上有撕掉一半褪了色的喜字。   秦风赶紧接过,开始铺床。   “还是我来吧!”乔氏上前,笑道:“你这孩子还是这样细心。”   秦风疑惑问道:“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乔氏一边铺着被褥,一边问道:“你家主人怎没有一个丫鬟伺候着!这铺床叠被的事怎的也是你做?”   “府里自然有丫鬟做!可出门在外,王爷不喜带着丫鬟!”   “哦!是这样……”乔氏顿了顿,状似随意问道:“我听人说像王爷这样的皇亲国戚都是住在宫里的,怎么阿夜会到锦州来?”   “自从贵妃去世,王爷便到了锦州,已有十三年了!”   乔氏一怔,手僵在那,“贵……贵妃……”   秦风自觉失言,上前接过乔氏手里的被褥,“夜深了,您去休息吧!”   乔氏点点头,魂不守舍地出了门。   抬头看了一眼矮墙上的两人,轻叹着摇头回了屋。   慕瑾夜身上灼热的气息和那熟悉的味道让宋乔安莫名的安心。   两人谁也没说话,慕瑾夜几次伸手想将她揽在怀里,最终还是放弃了。   直至月色暗淡下去,宋乔安才说了句:“明日早点起来!”   说罢,跳下矮墙,回了屋。   翌日一早,昨日那些挖井的青壮年还是早早就来到瓜地。因着宋乔安昨日并未说还要不要继续挖,大家都不好不来。   “丫头,你看这……还要不要继续?”方仕仁相当于是替他们问宋乔安。   “今日继续挖!”宋乔安对那二三十个人说道:“劳烦大家回家取来铁锤,咱们把这石头砸开!”   众人并没有立即照做,而是依旧杵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似有话要说。   终于,其中一个村民问道:“那若下面全是石头,这得凿多久啊!”   “是啊!要还是没水,不是白费力气吗?”   此刻,许多人都认为这样是挖不出水的,只是碍于宋乔安先前的恩情,并未明说。   “一定会有水!”宋乔安斩钉截铁道,若此时她都没信心,他们更没信心了。   “与其这样等着老天爷不知何时下雨,为何我们不自己找水?说不定水就在那石头下面,我们若此时放弃,一切前功尽弃,那昨日的辛苦才是白费!”   宋乔安的话让众人稍稍有了些信心,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孤注一掷。   随即,有几个人回去拿了铁锤,又下到井里去。   所幸那层岩石并不厚,没一会功夫,便砸开了。接着又是土壤,只是比先前的更加湿润。   众人一阵欣喜,说不定,这下面真的有水!   又继续挖了七八米,泥土越来越湿,最后成了糊状,只见那稀泥中间果然有水冒出来……   “有水了!有水了!”地底传来的声音让上面的人一阵欢呼,宋乔安忙朝着井里喊道:“你们赶紧上来!”   若真是挖到了地下河,井里的水会上涨的很快。   井下的几人此刻也看到那水如泉眼一般往上冒,欣喜之余,赶紧顺着竹梯往上爬。   几人上来时,满脸的泥浆,却笑的很是灿烂:“真的神了!这井里竟然有好大一股泉眼!”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村民们兴高采烈。   宋乔安松了口气,“大家都辛苦了,回去歇着吧!不出所料,这井明日便能装满水!”   村民们一番感激后回了村子。   果然,第二日,这口井便满了。还溢出来不少,将周围的瓜地都浸湿了。且这水舀了后,还会自己涨满。沉淀了一夜,井水清凉甘洌,比泉水还好喝。除了生活所用,灌溉庄稼都够了。   宋乔安在宋家原来的瓜地里挖出了井,这事很快便在村子里传开了,村民们都说要将这口井奉为“神泉”,供人朝拜。   刘氏这两日闭门不出,对于宋乔安挖井的事一无所知,不然依着她的性子,早去挑事了。   这下得知在那瓜地里挖了井,这还了得!这干旱时节,若有一口井,那比钱还金贵。   随即计上心来,跑到那里长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宋乔安的瓜地本是宋家的,当初是看宋乔安可怜,才送给她们母女,如今人家发达了,便想要回来!求里长为其做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要地风波   宋乔安与宋婆子当初签订契约的时候,是方仕仁做的见证,里长并不在场,所以不知其中原委,见刘氏哭闹,没办法,只得叫人去请宋乔安。   来的年轻人将情况说了一遍,宋乔安便明白了刘氏的目的。随即拿上当初双方按了手印的契约,还有那块地的地契,又去找了方仕仁,这才一道来到里长家中。   当初,为了能低价买到那块瓜地,宋乔安没有在意宋婆子对外怎么说的,村里人只以为宋家还算有点良心,那地有些邪性,便顺水推舟送给了乔氏母子俩。   此时,不明真相的村民聚集在里长家门外,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   “大家评评理,如今我家里得老娘要死不活躺在床上,老二疯疯癫癫,这家里就两张吃闲饭的嘴。那丫头如今风光了,凭啥还霸着咱家的地,这让咱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   宋乔安进来时,正好见那刘氏抱着孩子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明真相的人还觉得有那么点可怜。   “刘文秀!这契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那块地是我花二两银子买的,你看不懂字,总认得这手印!这是宋婆子当着方老先生的面按下的,别在这丢人现眼!”   “原来是这样!”村民们渐渐明白了,纷纷指责刘氏。   “二两银子就买块那么好的地?你想的倒美!”刘氏看向众人,又开始哭诉:“众位乡邻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娘告诉我,如今宋家日子艰难,便要我将那瓜地收回来。我当时想着既送出去了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如今人家成了有钱人,我也不指望她能记得当时的恩情,就想要回这地,有错吗?”   宋乔安冷笑一声,这刘氏撒起谎来还真是一点不脸红。   “你既然说是宋婆子要你将地收回去,那好,咱们一起找她当面对质便是!”   “对质?你还好意思说!”刘氏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前两日就不该放你们去气她,虽说没被你们气死,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还敢去找她,是想存心气死她是不是?”   宋乔安实在听不下去,“你别血口喷人,若不是我娘喂了宋婆子几口粥,恐怕她熬不到今日!”   村里人都知道刘氏怎么对待宋婆子的。刘氏刚开始还想着遮掩下,怕让人知道她苛待老人,好歹还让其吃个饱饭。可自打宋婆子摔倒,卧床动都动不了后,刘氏预计她活不长了,她知道宋婆子这些年攒了钱,便三天两头逼问她的钱放哪了。宋婆子不说,便饿着她。   村里人路过宋家门外,时常都听到她的咒骂声。   这般狠毒之人,自然无人为她说话。   刘氏见状,又开始哭闹,“反正我娘这样说了,我今日必要把地要回来,不然娘就算死也死不瞑目,你们不怕她半夜找你们,便尽管帮着那小蹄子!”   众人依旧无动于衷,刘氏心里想什么,他们都清楚,她不是要那块地,而是那口井!   宋乔安挖井是为了村人,可刘氏这种人吃人不吐骨头的,若要了去,只会拒为已有,才不管别人是否有水喝!   可刘氏一个劲哭闹,连带着那几个月大的孩子也哭起来,里长也不知如何是好!   宋乔安懒得看她撒泼打滚,正欲离开时,有人急匆匆跑进来,大喊着:“里长!死人了!死人了!”   里长腾的站起来,“李老三,你胡说什么?这大白天的,什么死人?”这死人是大事,若是人命官司,就更了不得了。   李老三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新打的那口井……淹……淹死人了!”   ……   瓜地里的那口井水依旧清澈纯净,阳光下,像一面镜子。   而在井里,却泡着一个面朝下的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溺毙身亡。   里长吓得赶紧让人打捞上来,死者竟然是宋老二。眼珠子翻着,很是吓人。身体未见肿胀,看样子刚淹死不久。   村民们议论开了,这宋老二自打一年前在这瓜地里见了鬼,便一直疯疯癫癫,后来伤了几个村民,刘氏便将他关屋子里,不让出门。怎的今日却跑了出来?还偏偏来了瓜地,淹死在这井里。那井里的水是满的,即便不小心掉进去,也能爬上来!   这刘氏今日非要将地要回去,为的就是这口井。却赶巧宋老二竟死在这井里……   难不成冥冥当中是宋老大在天有灵?当初宋乔安执意要在这地里挖井,说定会有水,最后果真挖到了水!保不齐就是宋老大托的梦。   这样,一切便都合情合理了!   “哎呦!二哥哎!是谁害死你的?”刘氏跑过来,哭倒在地,“老三不中用,你要死了,以后咱老宋家得让人欺负成啥样啊?”   里长紧张道:“宋刘氏!你别乱说?这宋老二分明就是自己淹死的!谁会害他一个疯子?”   “谁?哼!”刘氏冷笑着看向宋乔安,“我二哥虽说疯了,却一直安然无恙!怎的,他们一回来,就莫名其妙死了!村里的人自然不会加害于他,可保不齐有人怀恨在心!”   “宋刘氏!”方仕仁喝道:没有证据的事,切莫胡说!”   “证据?”刘氏冷哼一声,“今日我也不怕什么家丑外扬,证据便是我二哥被那乔氏迷惑,那宋家小蹄子为保她老娘名声,杀人灭口!”   宋乔安看她一眼,淡淡道:“刘文秀,你可真能编故事!宋老二这条贱命,我宋乔安还看不上!我若真要他命,岂容他活到现在!”   “里长,你听听!”刘氏像是抓到了把柄,“这小蹄子自己都承认了!”   里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刘氏摆明就是个胡搅蛮缠的泼妇,奈何自己平时收了她不少的孝敬,如今也有些为难。   宋乔安摇摇头,心里大概也知晓八九分。刘氏一有事,便找里长,是人也看出来,这里长是收了她好处了。   “里长,刘氏说宋老二是我害死的,可有人证?她若真要污蔑我,大可以报官!依我看,这宋老二死了不超过两个时辰,让仵作一验便知。而今日一早,我与娘就去了张大叔家看张婆婆,期间并未离开,直到您让人来叫我前来。试问,我又哪来时间去害那宋老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宋婆子之死   宋乔安说的有理,里长点点头。   刘氏不死心,“就算不是你,也可能是与你一同回来的那个男人!”   刘氏的话倒让宋乔安想起来了,今儿一早,她就不见慕瑾夜和秦风的踪影,以为又去山上看风景,便没有找寻。   但慕瑾夜那样身份的人,要杀一个人易如反掌,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况且,宋老二这条贱命,恐怕根本不值得他动手。   “怎么?说不出话了?”刘氏冷笑道。   这时,人群里出来一个年轻人,“里长,我有话要说!”   里长看了一眼,“你说!”   那年轻人道:“今日辰时刚过,我上山正巧看到那慕公子往苍狼山北麓去,我还和他打了个招呼。他说去山上看风景!”   “苍狼山北麓……”方仕仁想了想说道:“那瓜地位于村子东面,与北麓相隔好几里,所以,慕公子根本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对了!我也想起来了!”一个妇人站出来道:“大概也是辰时刚过,因为那时候刚吃过早饭,我想去冯二婶子家借个鞋样子,出门便碰上了宋家老二,额头上还有伤,鞋也没穿,跌跌撞撞跑过来。我就拉住他,问他怎么不在家呆着跑出来了?他一个劲地说渴,饿!然后挣脱开跑了!我看他跑的方向便是东面。”   闻听此言,刘氏脸色苍白。她虽然将宋老二关起来,但宋老二经常拍门吵闹,还咬人。刘氏便两三天才给他饭吃,给他水喝。今儿一早,她发现那门被踹开了,宋老二又跑了出去。她想着总有人送回来,便没有去找。   不曾想……   “那便是了!”方仕仁道:“宋老二因为口渴,跑到瓜地里的井边喝水,不慎跌入井中。加之饥饿又受了伤,无力挣扎,便这样被淹死了!”   村民们纷纷点头,连那里长也道:“方老先生说的极是!”   随后对刘氏道:“既已真相大白,你赶紧将尸首领回去,我会让几个人过来帮忙,早日入土为安才是!”   刘氏此刻哪还有二话,只得默不作声。抬眼瞥了一眼宋老二的死状,只觉得心里直发毛!   宋乔安回了茅屋,慕瑾夜已经回来了!   “听说那宋家人又找你麻烦了?”慕瑾夜紧张问道:“怎么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放心,没事!泼妇发疯乱咬人罢了!对了!”宋乔安靠着他玩笑道:“听说你又去了北麓?难不成那里面的花草树木成了精,把你魂勾走了?”   慕瑾夜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头,“什么东西成精,也没你精!小丫头!”   宋乔安一下跳开,脸有些微红,这样亲昵的动作让她很不习惯。   略带了些怒意嗔道:“你才精呢!作精!”   说罢,去了厨房。   慕瑾夜轻笑,那眉间不易察觉的愁容似乎也淡了许多。   宋家挂了白,请了道士。好歹算是大户人家,这宋老二的丧事也不能办的太过寒酸。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张家那边应该来人帮忙的,结果不仅张家没来人,连宋明凤都没来。刘氏一个妇道人家哪懂这些,宋老三一介书生更指望不上。如今宋家没落,刘氏娘家那些亲戚也不大走动!要不是里长叫了几个人帮忙,宋家怕是乱成一锅粥了。   棺材停放在灵堂,宋老二无后,便只有宋老三为他守着。   天刚擦黑,突然狂风大作,吹的灵堂里的纸钱满天飞舞。   天上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看样子,老天爷要下雨了!   众村民皆欢呼,只有刘氏害怕的躲在房间里。宋老二的死,多少和她有关,这刚死,说不定就到阴间告了状。   这时,众人突然听得一阵呻吟,凄惨无比,让人毛骨悚然。   那呻吟之声正是从宋婆子房间传出来的。   众人大着胆子推开她的房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只见宋婆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眼圆睁,已没了气息!   宋婆子刚死,天上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宋家一连死了两人,宋老三悲痛欲绝,却未掉一滴泪,刘氏则怕的瑟瑟发抖,想着灵堂里的两具棺材,便吓得一整夜不敢闭眼。   而其他人,无一不振臂欢呼。有人说,这是老天爷开眼了,恶人死了,这雨就下了。   可是……恶人又怎么死的完!   因天热,尸体不能放太久,所以,宋婆子和宋老二第二天便下葬。因宋老二死的突然,来不及为其找适合下葬的风水宝地。宋家索性就将他葬在宋婆子墓地的旁边。   宋乔安看着山下路过的人群,里面也有张桓卿和宋明凤。想必念着宋婆子毕竟是长辈,张家好歹也得来个人,不然,让人知道不太好。   刘氏哭的最大声,那一路上,都听见她的哀嚎。   宋乔安知道她昨夜一定是害怕极了。宋婆子生前遭她那般虐待,她怕是此后都夜不能寐,噩梦缠身。   虽然知道世界上并无什么鬼魂,但人心中的鬼,却也能吓死人!   不过,宋乔安还是低估了刘氏。   宋婆子下葬后第二天,刘氏便将她睡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墙角一块石头缝里翻出了宋婆子藏的钱。足足有二三十两!   这些年,有宋老大撑着,宋家的日子也过得去,可宋婆子依然节衣缩食,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她曾说过,“谁想从她手里拿一个子,除非她死!”   如今果然应验!一物降一物,宋婆子再怎么厉害,终究也不是刘氏的对手。   那刘氏这个恶人!又会是谁来降她?   天道循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宋乔安只等着今后的好戏!   临走时,宋乔安让宋老大收完麦便去锦州找她,一来,铺子里缺人手,二来,种地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且靠天吃饭总是些风险。   至于安宁村以后该如何发展,让村民都富起来……宋乔安还得慢慢计划。   乔氏执意留在村子里。宋婆子死后,乔氏每天去宋老大坟前一坐便是许久。   村人都说,宋老大连死后魂魄都还护着宋乔安母女!   她想多陪陪他! 第一百二十章 变脸   临走时,宋乔安给了张老大一些银两,拜托他帮忙照顾下乔氏。   村民们将宋乔安和慕瑾夜送至村口,千恩万谢。   很多人摘来了大雨过后刚长出来的一茬蔬菜,让宋乔安带回锦州。   乡下人表达谢意的方式总是如此简单,宋乔安都收下了,反正她开店也用得着。   “时辰不早了!”慕瑾夜提醒道,扶着她的手上马车。   宋乔安看他一眼,轻咳了两声,钻进马车。   “瞧这小两口,多恩爱啊!”一妇人眼里满是羡慕,拉了拉乔氏的手臂,“宋大嫂,你真是好福气,生了个好女儿!”   乔氏淡淡笑了笑,看着马车离去,眼里是满满的担忧。   众人散后,张桓卿才从一旁的大榕树树下出来,看着已经远去的马车怔怔出神。   “人都走了,还看呢?”宋明凤走过来,头上还带着白花,宋婆子还未过头七,她便已经上了妆,穿上了鲜艳衣裳。   “唉……瞧人家,多恩爱啊!原以为那小贱人投怀送抱,这名声算是毁了。结果人家竟然带着男人回来了!这脸也莫名其妙好了!不过可惜啊……”   宋明凤凑近她,一股浓重的脂粉味直冲鼻腔,艳红的嘴唇轻挑,“可惜即便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你也没机会了!”   张桓卿缓缓转过头,冷冷看着她:“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知道啊!”宋明凤笑道:“我的夫君,张三郎啊!文曲星下凡,状元之才嘛!还是张家的独苗!”   “你……”张桓卿是聪明人,略略思索便明白了,“那道士……”   “哈哈哈……”宋明凤放肆大笑,“哪有什么高人,哪有什么状元之才……不过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张桓卿气的身子颤抖,咬牙切齿道:“毒妇,你这般算计,就不怕我休了你!”   “好啊!”宋明凤阴笑着:“休了我,这村子里的人就都知道张家独苗张三郎身有隐疾,不能生儿育女!”   “呵……”张桓卿看着她冷笑,“宋明凤,你脑子没病吧!自己生不出孩子还赖我?”   “是,我是有病!我若没病会四处求医,吃那些苦的让人作呕的药?我没病会一直受你冷眼,忍气吞声?”   宋明凤冷瞥他一眼,“实话告诉你吧!你还记得上月你喝醉了,回来便不省人事吗?幸得我娘认识一个外乡的郎中,借为我诊脉的时候,也为你诊了脉,原来不能生孩子的不是我,而是你!”   “你胡说!”张桓卿脸涨的通红,眼神里开始出现一丝慌乱,“你这个毒妇,竟敢污蔑我,我要休了你!”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没数?我看了多少郎中,都说我身子没毛病!可为什么生不出孩子?现在我知道了,不是我有病,是你有病!你要休便休,就算再娶一个,也一样生不出来!到时。就算你做了状元又如何?一样断子绝孙!”   张桓卿颓然地后退一步,此刻他觉得宋明凤的嘴脸恶心极了,可他又无可奈何。   “你真是疯了!”   说罢,拂袖而去。   宋明凤暗暗松了口气,看着张桓卿的背影皱着眉。   原本要等宋婆子头七后才回去,张桓卿却直接回了张家。   宋明凤见他迟迟没有回来,收拾东西也准备回张家。   刘氏拦住她,“我说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如今你占着理,那张三郎只会来求着你!放心吧!不出三天,他就会来接你!”   宋明凤一脸的担忧:“娘,你说他会不会回去就找个郎中瞧,这样一来岂不是……”   “不会!”刘氏斩钉截铁道:“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承认自己那方面有问题,更不会自己去找郎中瞧。何况张家有头有脸,这种事传出去,他张家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可是……”   “别可是了!”刘氏不耐烦道:“你还想不想在张家有好日子过,想的话就听我的!”   宋明凤点点头,可心里依然有些忧心……   慕瑾夜的马车到了升平镇时,宋乔安执意要下车。   “你干什么去?”   “雇车!”   慕瑾夜忙从马车上下来,追上她,“不是有车吗?还雇什么车?”   “那是你的车,我可坐不起!”   慕瑾夜察觉宋乔安有些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与我这样生分?”   宋乔安笑笑:“这都出村了,难不成还装恩爱夫妻?”   “装?”慕瑾夜皱着眉,“你还没原谅我?”   “谈不上原不原谅!”宋乔安淡淡说道:“那些陈年旧事我早就忘了!况且我并不认为那是什么大事!”   毕竟,当时她并未动心,而且在现代,即便谈婚论嫁了,分道扬镳的也多的是。   “那是为何?既然不是为了当初之事,为何你对我态度忽冷忽热!在村子里,我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慕瑾夜百思不解,宋乔安即便对她感情不深,可这样冷漠的态度,确是他没见过的。   “那是因为你帮了村子里的人渡过难关!”宋乔安解释道:“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谢谢你!”   “只是为了谢我?”慕瑾夜眼里蒙上一层悲伤,“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宋乔安低头沉默片刻,抬起头道:“当初你一走了之,我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你为我做的那些事,就算是弥补我的精神损失,咱们互不相欠了!”   说罢,宋乔安转身便走。   慕瑾夜一把拉住她,眼神恳切,他知道宋乔安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可看她如今这态度,对之前的事依旧耿耿于怀。   “我的弥补还不够!便是这辈子,也不够!”   宋乔安轻轻叹口气,回过头来,轻轻笑了笑,“这感情之事要两厢情愿,你这样一头热让我很烦恼的知不知道!是,我承认,你长得好看,身份尊贵还有钱,是个女孩子都会往上扑,可我就是对你没感觉,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现在就想着赚钱,对那些情爱之事根本没兴趣,”   慕瑾夜忙道:“你想赚钱?这有何难?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你要开店,要做买卖,你可以做!我不会阻拦你!”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还是不了解我   宋乔安珉着唇看着慕瑾夜,许久才叹气道:“你还是不了解我!”   慕瑾夜:“……”   “行了!别哭丧着脸了!”宋乔安安慰他道:“虽然你的人我没兴趣,可你的钱我还是要挣的!咱们依然是友好的主雇关系!”   慕瑾夜:“……”   “好了!上车吧!这日头大!别把你晒坏了!”   “宋掌柜,这么巧?”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宋乔安一惊,赶紧回过头来,只见白墨正笑着看着她,着一身玄色锦缎,杜衡在后撑着伞。   “白公子?”宋乔安笑着招呼,“白公子身娇肉贵的,怎的来了这乡下晒太阳?”   白墨意识到宋乔安话里的调侃之意,接过杜衡手里的伞,为她遮住烈阳。   “宋掌柜人比花娇,这伞是为你准备的!”   这时,白墨才像是看到一旁冷着脸的慕瑾夜一般,故作震惊道:“哎呀!宁王爷也在啊?杜衡,王爷身份尊贵,再拿一把伞来!”   “这……”杜衡为难道:“公子,咱们……就一把伞!”   “那这……”白墨歉意笑了笑,“都怪白某思虑不周,没有准备!”   “行了,你俩用这伞吧!我嫌麻烦!”说罢,宋乔安径直到前面雇了辆马车。   白墨瞥了慕瑾夜一眼,见他直直盯着前面的宋乔安,笑道:“王爷好似对宋姑娘非同一般啊!还亲自护送?”   慕瑾夜冷眼看向他:“那白掌柜又缘何会来这升平镇?”   “白某曾说过,这升平镇是我与宋姑娘相识之地,闻听她回乡,我自来故地重游!”   “故地重游?”慕瑾夜冷笑一声,“白掌柜说的‘故地’恐怕不止这升平镇吧?”   白墨浅浅笑笑,微微颌首:“这日头太大,白某不禁晒,先回马车了,恕不相陪!”   ……   往锦州的路上,宋乔安雇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慕瑾夜和白墨。   秦风回头看了看白墨的马车,神色严肃道:“属下查看过,北麓道上的车辙印与后面马车的车轮一样。这个白掌柜定去过那里!”   “看来这个白墨不是普通的商人!”慕瑾夜冷冷道:“或许与京中有关!”   “那他到底是太子的人,还是卓尽忠的人?”   “眼下还不能断定!”慕瑾夜闭上眼睛,似想到了什么,睁开眼问道:“将军府幸存的那个妾室还没消息?”   秦风摇摇头,“属下查到她曾到过柳州,后随一个外地的商人离开,不知下落!王爷是怀疑那白墨是为了找寻那个妾室而来?”   “不管是与不是,都不得不妨!”慕瑾夜神色忧虑,掀开帘子看着前面宋乔安的马车,愁容更甚……   宋乔安靠着马车闭目养神,空气中全是淡淡的清香。   她拿出慕瑾夜送给她的香囊,看了一眼便又放到随身的包袱里。   她想起昨夜乔氏说的话……   她从未见乔氏如此严肃,那眼神里满是惧怕,似乎藏着一件天大的事。可任凭她怎么问,她就是不说,只叮嘱她不要和慕瑾夜走的太近,更不要有感情。   从乔氏的神情中她看的出来,她心里的那件大事,一定和慕瑾夜有关,准确的说,和他王爷的身份有关。   好在她对慕瑾夜如今更多的是感激,谈不上男女之情。   侯门之家深似海,她本来就不喜欢。如今正好快刀斩乱,安心搞事业。   到了锦州,宋乔安下车后便与慕瑾夜告别,“王爷,我走了这几日,铺子里恐有诸多杂务需处理,加上这重新开业,也要准备。恐怕近期不能来府里,还望王爷体恤!”   慕瑾夜见她态度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不想让她不快,便点头应了。   “多谢王爷!”   “这宋姑娘回了锦州,白某又有口福了!”白墨看着宋乔安背影笑道。   慕瑾夜未搭理,兀自上了马车。   “公子!您不会真的喜欢那宋姑娘吧!”杜衡察觉到自家公子那眼里的放出的光,好奇问道。   “嗯?”白墨淡淡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杜衡挠挠头,“我觉得……我觉得公子若不是喜欢那宋姑娘,为何巴巴赶到那村子里,还偷偷跟踪那宁王爷!”   白墨笑着用扇敲了敲他的脑袋,不明不暗地来一句:“你说是便是吧!回府了!”   “那打底是还是不是啊?”杜衡嘀咕着跟上去。   宋乔安回到铺子里,便开始着手开张的事。铺子十日不曾开业,一些老顾客恐怕都要遗忘了。   陈大宝以为自家爷回来时定是满面春风,毕竟走时,他和宋乔安两人成双成对,好不恩爱。又在那村子里共处了这样久,这感情定是水到渠成。   可没想到慕瑾夜回来便阴着脸,独自关进了房间,也不让下人伺候。   他问了秦风,结果秦风也知之甚少,只说宋乔安这段时间不会来府里,让陈大宝请个好些的厨子来。   陈大宝何等精明,虽然秦风未说缘由,可宋乔安不来,这便是最大的症结所在。   厨房里,月见正熬好了绿豆百合汤,欲给慕瑾夜送去。   绿豆百合汤,解暑还降火气。   陈大宝见月见脸上有些畏惧之色,方才慕瑾夜进门时,那脸黑的像锅底灰,这时去送汤,无异于火上浇油。   “我去送吧!”陈大宝接过汤,“省的你一会挨骂!”   月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便有劳大宝公公了!”   “行了,行了!去吧!”陈大宝摆摆手。   南苑外,陈大宝深吸一口气,才轻轻敲门。   “我说了!别来烦我!”传出来的是慕瑾夜不耐烦的声音。   “爷!是小的!”陈大宝小心翼翼道:“小的有味良药,可专治爷的心病!”   屋子里迟迟没有声音,许久才传来慕瑾夜的回应:“进来吧!”   陈大宝推门进去,见慕瑾夜一人独奕,棋盘上的棋子不多,他却迟迟不下子。显然心思并不在棋上。   “爷,这是绿豆百合汤!爷喝些去去暑气!”陈大宝将汤放在一旁。   “这便是你说的良药?”慕瑾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陈大宝也不卖关子,直言不讳道:“爷的心事不就是那宋姑娘不能来府里嘛!既然她不能来,爷大可以自己前去啊!”   “你是说……”   陈大宝附耳低声道:“这宋姑娘铺子里不是缺伙计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做伙计   陈大宝没想到慕瑾夜真的会采纳自己的建议。虽说自家爷的确没什么主子的架子,即便待下人也分外仁慈。可毕竟是个王爷,去做一个跑堂伙计算怎么回事?   “爷,要不……您再想想?”   慕瑾夜看他一眼,冷哼道:“献计的可是你,如今你又要爷考虑?存心戏耍爷?嗯?”   “不不不!小的哪有那个胆子!”陈大宝擦了把汗,这才明白自家爷这是拿自己当枪使了!明明心里已经打算好了,碍于情面,又不好明说。便顺水推舟地应了他这条计,若此事成则罢了,若还是不成……   那他便是这背锅之人!   暗叹口气,他只希望这次他家爷能抱的美人归!自己今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慕瑾夜瞪他一眼,“愣着做什么?还不替我拿件下人的衣服来!”   “是是是!”陈大宝忙不迭地退出去。   待服侍慕瑾夜穿戴整齐,陈大宝啧啧啧称赞:“爷天潢贵胄,便是穿着这一身粗布麻衣,亦是俊朗照人!”   “行了!行了!别耍嘴皮子!”慕瑾夜不耐道。   皇子龙孙如何?家财万贯又如何?哪怕是才比子建,貌胜潘安,可就是入不了她宋乔安的眼,人家还嫌他烦了!   想到宋乔安说的那些话,慕瑾夜越发不痛快。   临走时,慕瑾夜交代秦风继续暗中找寻将军府那名妾室的下落,对白墨以及凝香阁也要留意!   白家的香料多数流入京中的权宦之家,想必那白墨也与京中多位朝廷大臣有联系。   “属下明白!”秦风点点头,又道:“王爷真要去……去宋姑娘的铺子?需不需要属下派护卫暗中保护!毕竟……”   “不必!锦州鲜少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市井之中,更易打探到咱们不知道的消息!况且白墨经常会去食为天,他不是在暗中调查我吗?索性我也不遮遮掩掩了!”   秦风颌首:“王爷英明!只是需得多加小心!”   慕瑾夜点点头。   陈大宝在一旁暗中咋舌:敢情自家爷这公事和私事一块办了!   不去畅意园做饭,宋乔安觉得实在太轻松了。看着外面宾客满堂,银子叮叮当当进入口袋,这种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幸福。   只是生意好,这人手便明显不够用!若要分工明确,厨房里得至少得两个厨师,账房一个,大堂两个伙计,还得有个采购食材加上在厨房帮忙的杂工。   杂工她原定的是张老大,眼下正值农忙时节,张老大也不能离开村子,这个便先不用。   宋应到底读过书,记账对账一丝不苟,她也很放心。   那这样便再需两个伙计。可这伙计也是难找,既要老实本分没有坏心眼,又要头脑灵活,懂得随机应变。   客人散后,宋乔安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便上楼了。这天气炎热,加之累了一上午,她也没什么胃口。   刚躺下准备小憩,门外响起敲门声,“掌柜的!”   宋乔安一听是宋应,懒懒道:“怎么了?”   “那个慕公子来了!”   慕瑾夜?他怎么来了?难不成她不去做饭,这堂堂王爷就没饭吃了?   宋乔安敷衍道:“让易枫给他做几个清淡的小菜便是,我懒得动!”   “他……他不是来吃饭的?”   宋乔安有些不耐烦:“就说我睡了!没空见他!”   “他……他是来做伙计的!”   ……   宋乔安从头到脚打量着眼前一身布衣的慕瑾夜,叹口气,“慕公子,您这是……”   慕瑾夜浅浅笑笑,即便穿着这身粗衣,也不掩他夺人风姿,随便站在那人群里,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在下听闻宋掌柜铺子缺人手,反正我也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索性便来帮帮忙!”   宋乔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做着百味轩的甩手掌柜,的确是挺闲的,不然哪有那么多时间来纠缠她,还游山玩水,去乡下体验生活!   “慕公子身份尊贵,我这小庙怎么容得下您这尊大佛!快别拿乔安打趣了!”   “宋掌柜怎这般谦虚,如今您这‘食为天’可名气不小,恐怕假以时日,便能越过百味轩去!”   “慕公子抬举乔安了,慕公子有这般家底,百味轩自然是蒸蒸日上。乔安这小铺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过勉强糊口而已!”   宋应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客套,一头的雾水。前些日子,不还一同回村吗?那慕公子的心思便是他这个木头人也看出来了……难不成求爱不成,被拒绝了?   眼下他实在不适合留在此处,便借口帮易枫清点食材,去了厨房。   “宋掌柜准备这样站着与在下客套至天黑?”慕瑾夜自顾坐下,笑道:“即便如此,也该上杯粗茶润润嗓子吧!”   宋乔安睨他一眼,也坐了下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慕瑾夜单手拖着下巴,看着她盈盈一笑:“在你铺子做个伙计,不要工钱,只求……能吃到你做的饭菜!”   “你这养尊处优的不适合做伙计!你还是回去好好做你的王爷!别没事老出来瞎晃!”宋乔安懒得理他,起身便准备上楼。   “你若不答应,我便坐在这不走了!”   这人还耍起赖了!宋乔安冷哼一声,头都没回,“你要坐就坐吧?反正你也闲!”   慕瑾夜看着她哒哒跑上楼,勾唇笑笑,让宋应给泡了一杯茶,便这样坐了一下午。   宋乔安睡醒起来时,夕阳已落山了。   下楼来,只见慕瑾夜坐的地方已不见人影,只剩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冷哼一声,“苦肉计?本姑娘早用烂了!”   这时,后院隐隐约约传来声响,还有断断续续的掌声。   宋乔安循声去了后院,只见慕瑾夜正在舞剑。长剑如芒,身姿矫健,剑锋在夕阳的余晖中徒染上一丝血色。也将他的侧脸清姿卓然之余,衬映得有些许哀伤。   剑气带起衣袂翩跹,顷刻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若这般舞剑,他就欲乘风归去一般。   宋应和易枫在一旁看傻了眼,纷纷拍手叫好。   宋乔安靠在门边,看着那一抹清影,有些恍惚…… 第一百二十三章 狗皮膏药   慕瑾夜瞥见了她,轻轻一笑,收回剑势。拱手道:“献丑了!”   “好!”宋应激动万分,“没想到慕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不曾想竟舞的这一手好剑,小生佩服!”   易枫也点点头,他不善言辞,但慕瑾夜是百味轩的东家,那些掌厨师傅尚且未见过真容,今日自己却却在此欣赏其舞剑,这让他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抬头间,他瞥见了宋乔安,又见慕瑾夜的眼神是落在那倚在门边的佳人身上,遂拉了拉宋应。   宋应也看到了,当下会意,便道:“慕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二人去准备些饭菜!”   说罢,与易枫两人逃离现场。   慕瑾夜收了剑,向宋乔安走来,“宋掌柜考虑的如何了?若是还未考虑好,在下再等几日也无妨!”   宋乔安没理他,兀自去井边打水。   慕瑾夜忙上前去帮忙。   宋乔安看着他笨拙地将木桶放进水里,却只打上来小半桶水,摇摇头。   慕瑾夜脸上有些尴尬,“我再试一次!”   “不用了!”宋乔安接过水,“够了!”   随即拿出木瓢,给那一片辣椒浇水。   夏季辣椒长得快。她之前已将那成熟的辣椒摘下晒在簸箕里,眼看着这一茬也可以收获了。   “这不是当初送与你的异果?竟长得这样茂盛了?”慕瑾夜看着宋乔安这模样,想必对它喜爱的紧,便提醒道:“记得当初我用这番邦之物换了你的一个承诺?”   宋乔安手上停了下,浇了最后一瓢水,转过身来,“我也记得这个承诺我已经兑现了!”   “虽兑现了,但这个承诺却没有时间限制!”慕瑾夜阴阴笑道:“换而言之,你这辈子都得遵守那个承诺,为我做一辈子的饭!”   宋乔安嗤之以鼻,“你脑子没毛病吧!幼稚!”   她才懒得和这个无赖浪费唇舌,将瓢扔进桶里,转身离开。   “你若不想你这心爱之物身首异处,便尽管离开!”慕瑾夜拔出剑,指着那一片郁郁葱葱,枝头缀红的辣椒。   “你敢!”宋乔安惊呼,照慕瑾夜舞剑那气势,恐怕一阵剑风过后,她的辣椒便七零八落了。   慕瑾夜笑的人畜无害,“求宋掌柜赏口饭吃!”   宋乔安气的咬牙,好歹是个王爷,怎的这般无理取闹,如狗皮膏药一般。   瞥见那红的透亮的辣椒,突然便心生一计,应道:“你要留下来也行,不过……”   她走过去,摘下一个食指粗细,已经成熟的辣椒递给他,“你能将它吃下去,我便让你留下来!”   慕瑾夜微微皱眉,上次吃这个东西的感觉至今想起来还一阵难受,如今又要吃?   “怎么?不敢?”宋乔安故意道:“首先,这东西没毒,就是……味道不怎么好!初次尝试的人会觉得口舌刺痛发麻,比中毒还难受!”   慕瑾夜神色自若,笑问道:“你说若我吃了,便留下来可当真?”   “自然!”   “好!”慕瑾夜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辣椒,放进口中便咀嚼起来。   宋乔安愣了下身,而后惊呼道:“你疯了!”   她知道这种辣椒的辣度有多大,便是她这个吃惯辣椒的人,我不敢生吃这一整个辣椒。   慕瑾夜这吃下去,怕不是胃都要着火。   “快吐出来!”   她赶紧去舀水,回来的时候,慕瑾夜已经吞下肚中。   “你傻啊!这是能这样吃的吗?”   慕瑾夜强忍着胃中不适,笑道:“是你说无毒!既无毒为何不能食?”   “你真是……”宋乔安无语,拿过水瓢递给他,“快!漱漱口!唉……不行!”   随即拉着他去了厨房,将之前做的野果蜜饯拿出来,“快,吃几个!吃了会好些!”   慕瑾夜点点头,吃了几片,果然舒服些了,只是胃里还是隐隐作痛。   宋乔安瞥见锅里还有些米粥,又舀了一碗出来,“给,再喝点粥!”   宋应见慕瑾夜脸色通红,问道:“掌柜的,慕公子这是怎么了?”   “热的!”宋乔安随口道,“再熬些粥,今晚喝粥!”   “好的,掌柜的!”   “无妨!”慕瑾夜想解释下,“其实我……”   “行了!你要留下便留下吧!”宋乔安又补充道:“不过,在这里便没有什么身份之差,高低贵贱!你若能放下你那主子爷的架子便留,若放不下,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去!等我闲了,自会去府上!”   慕瑾夜当下欢喜,“没有什么主子,只有阿夜!”   宋乔安瞥他一眼,“但愿你能呆的长!”   ……   自打宋明凤说了那番疯话后,张桓卿便整日魂不守舍。   这宋婆子的头七已过去三天了,宋明凤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宋明凤,他担心的是她那张嘴,怕他到处胡说八道,毁自己名声。   “宋家这丫头还真行!真把娘家当婆家了!”张赵氏一说起宋明凤便一肚子火气,“连个蛋都生不出,还好意思呆在娘家!也不怕丢人!”   “娘!别说了!”张桓卿脸露苦楚,“我明日去接她回来!”   “接她?想的美!如今她宋家日落西山,谁还拿她当回事?”张赵氏见张桓卿心情不太好,以为是被那宋明凤气的,便安慰道:“你啊!只管好好温书,待高中后,娘再给你寻一个好的!到时候,给张家生个大胖孙子……”   “娘!”张桓卿莫名烦躁,“宋明凤就挺好的,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张赵氏察觉自打张桓卿从宋家回来后,便似换了个人一般!往常,他对她的话都是言听计从,在宋明凤这事上,也是和她站在同一边的,的。怎的今日,竟维护起那个女人,顶撞她来了?莫不是受了那泼妇宋刘氏的威胁?   “娘怎么能不操心!”她压着火,耐心道:“就说咱家吧!前些日子闹旱,你爹往那寺庙里又捐粮又捐香火,就盼着你高中,然后生儿育女,为张家延续香火!咱张家,就指望你了!”   张桓卿闭着眼沉默许久,幽幽道:“娘,我知道了!”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易枫的身世   虽然将慕瑾夜留了下来,可这住的地方却让宋乔安犯了难。   楼上只有三间房,如今易枫与他娘一间,宋应一间,她自己一间。慕瑾夜身份特殊,总不能让他与宋应挤一间。   “你真的不回园子里住?”宋乔安问道。畅意园离此不过隔着几条街,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   慕瑾夜摇摇头,他当然不愿意。好不容易与宋乔安朝夕相处的机会,他自然想趁热打铁。   “行吧!那我将我的房间让出来!”宋乔安决定自己与易大娘住一间,易枫和宋应挤一挤。   “先说好,我这里可不比你的畅意园,有梨木花床,金丝软被。你若住不惯,就回园子里!”   慕瑾夜毫不在意道:“这里比起苍狼山上的小茅屋,已然是最好了!”   也是,小茅屋都住过,又怎会在乎这些。这样一想,宋乔安觉得慕瑾夜这个王爷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易大娘双目失明,腿脚又不方便,鲜少下楼。得知要委屈宋乔安与她挤一间屋,很不好意思。   “姑娘,都是我这老婆子给你添麻烦了!您这出钱出力的,实在是让老婆子过意不去。其实,那房子还能住的……”   “大娘,您这就见外了!”宋乔安一边铺床一边说道:“这屋子宽敞,挤不着。况且,自打易大哥来了,这铺子生意都好起来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老人家,如今这般,也免了他后顾之忧,对于我这个掌柜的来说,只有好处的。您啊!就安心住下便是!”   “是啊!我时常都对他说,宋掌柜对咱们有恩,便是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易大娘叹口气道:“枫儿这孩子就是太孝顺了,若不是我拖累他,他如今也不至于还孤身一人!”   “大娘,您就放心吧!这姻缘之事讲究的就是缘分!缘分到了,易大哥这事自然水到渠成。”   宋乔安这话并不只是安慰她,而是有好几次,她都看见易枫买了些胭脂水粉什么的送给那西门外卖豆腐的姑娘。   因他生性腼腆,宋乔安并没有戳破。   “唉……他人老实,脸上又……”易大娘长叹口气,“这孩子可怜啊!自小无父无母,如今又拖着我,怕是没有姑娘能看上她!”   “无父无母?”宋乔安停下手里的活,问道:“难道您不是……”   “是!枫儿并不是我的儿子!”易大娘娓娓道来,“当年,我和我丈夫也有过一个孩子,可惜,三岁时出天花死了!枫儿是我赶集时捡的。当时他才六岁,破衣烂衫,被几个小叫花子欺负,打得头破血流。我以为他也是个小乞丐,便给了他一个馒头,他便一路跟着我。他说他没有家,没有父母。也不知自己姓什么。我便收留了他。才五岁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他说为了谢我,将他戴着的一块玉送给我!那几个小乞丐就是想抢他玉才打的他!”   “原来是这样!”宋乔安看着易枫如此在乎这易大娘,没想到竟不是亲生的。   “那他脸上的烧伤……”   “那是在他七岁时!”想起往事,易大娘便老泪纵横,“我和他爹去地里做活,这孩子便在家为我们做饭。那么小的孩子连灶台都够不着……后来,有村人跑来告诉我们,家里着火了!我和他爹赶回去时,火已经扑灭了,可枫儿的脸也毁了!至此,我和他爹便将他视如已出。这孩子也奇怪,很多人被火烧过后再看到火就怕,可他却不怕。十几岁时随镇上一个做过私厨的老师傅学了两年厨艺,好歹算是有了条谋生的出路!后来他爹生病去世,我这眼睛也哭瞎了,还得了这个要死不活的痨病!我死了不要紧,可枫儿孤身一人,他那亲生父母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我实在担心!”   宋乔安看着易大娘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心里很不好受。这古代的肺痨其实便是肺结核。在古代没有抗生素,所以基本是绝症,有钱的可以喝着药勉强多活些日子,没钱的便只能等死!   “对了,大娘,你说易大哥当初给了你一块玉,能不能给我看看?说不定那块玉上有关于易大哥身世的线索!”   “哦……那玉我随身带着的!”易大娘说着手伸进衣服里,摸索了好一阵,摸出一块羊脂玉来。   宋乔安接过一看,那玉的形状像一片树叶,上面有精美的图案,宋乔恩说不出来是什么,像是某一种图腾。   不过,这个便能说明易枫绝不是普通人,看这玉的质地以及上面的图案,很有可能是个大家族。   她想起慕瑾夜之前也留下过一块玉,是镂空流云纹饰的。易枫这个和那个完全不一样,更像是异域之物,可西域和北方的少数名族,据她所知,更喜配金银,配玉的很少。而且她对这大玄国也不太了解,更何况是那些西域小国。   “姑娘,可有看出些什么?”易大娘问道。   “看不出来!”宋乔安摇摇头,将玉送还到她手里,“不过,这玉不是普通之物!还是好生保管,说不定有朝一日能解开易大哥的生世之谜!”   易大娘点点头,“我也是看这玉珍贵才保留至今,当初枫儿他爹生病,枫儿便想拿去当了,幸好被我拦了下来。”   “嗯……上面的图案我记住了,若哪一日看到类似的,或许能帮上忙!”宋乔安虽这样说着,可她知道茫茫人海,凭一块玉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不是件容易的事……   翌日,易枫和宋应早早便去了集市采购食材,宋乔安经过慕瑾夜的房间,见被褥叠放整齐,里面并没有人。   找了一圈才发现他正在井边打水。   宋乔安走过去看了一眼,见他正面红耳赤地和那水桶较劲。   “水有浮力,空木桶沉不下去,你得这样!”   宋乔安接过来,将系水桶的绳子移至边缘,水桶便是倾斜的,再放入井中,待打满水,在用力将绳子甩到中间。   慕瑾夜忙接过,不费吹灰之力便提上来。想来好笑,他原以为打水只是体力活,却不曾想还有这些诀窍。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对手   “对了,你胃还疼吗?”宋乔安问道。   “不疼了!”慕瑾夜心里很高兴,他发现宋乔安还是在乎他的。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只是雇佣关系。   “你别多想!我是怕你出了啥事,我背上个谋杀皇室的罪名,我还不想这么早死!”宋乔安迎头给他泼上了一盆冷水。   慕瑾夜笑了笑掩饰尴尬,“那……本王不治你罪便是!”   “……”宋乔安瞥他一眼,无语。   两人打满了水,宋应和易枫也采购回来了。   “掌柜的,我今儿一早熬了红豆甜汤!”   宋应擦了擦汗,献宝似地端出来几碗红豆汤。   “呦!这书生也进庖厨了?”宋乔安打趣道。   “掌柜的说笑,便是那孔夫子也要吃饭不是!古往今来,许多文人也善庖厨,我这不过效仿先贤!”宋应招呼着几人,“你们快尝尝,说不准我也可以做厨师呢!”   “行!正好我也饿了!”   宋乔安三人坐下来,看着碗里的红豆汤,色泽赤红,隐约可见沉在碗底的红豆。看起来倒还有食欲。   宋乔安舀了一勺入口,忙吐出来。   “呸呸……宋应,你这是放了多少盐?”   易枫也是像吃了一口苍蝇般,皱着眉,硬是给咽了下去。   “确实……挺咸的!”   “咸?甜汤怎么会是咸的?”宋应一脸茫然地喝了一口。   “呸……果然好咸!”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我好像把糖和盐搞错了!”   宋乔安白了他一眼,摇摇头:“你还是好好做个账房吧!”   不经意地扭头,她竟发现慕瑾夜将那一碗咸死人的红豆汤喝完了,且面不改色,将碗递给宋应,“再盛一碗!”   宋应呆呆看着他。   “你不觉得咸吗?”宋乔安问道。就算再重口味,也不至于吃这么咸的。   慕瑾夜摇摇头,“我没怎么尝出来味道,我是有点渴,这个正好解渴!”   宋乔安夺过他的碗,放在桌上,“这个越喝越渴好吧!”随即吩咐宋应去倒了杯水给他。   看着慕瑾夜咕咚咕咚将水一饮而尽,宋乔安歪着脑袋百思不解。   这人想要讨好她也不必这般忍辱负重吧!   昨天吃了辣椒都不吭声,今天又吃了这“咸汤”也不言语,难道他只是想证明不管她给他吃什么东西,哪怕是坨翔,他都甘之如饴?   就像在小茅屋,那些没有油水的野菜,她吃着都难以下咽,可慕瑾夜却吃的津津有味。   宋乔安作为一个厨师,自然是想得到食客的认可,可这人要不要这么拼?只为给她一个彩虹屁?   “行了!把这个‘咸汤’撤下去!我去煮面!”宋乔安说着去了厨房。   煮好了面,宋乔安故意在慕瑾夜碗里放了糖。   她要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许是早上做了体力活,慕瑾夜明显饿了,接过面便大口吃起来。   “掌柜做的面就是香!是吧,慕公子!”宋应狼吞虎咽着。   慕瑾夜笑着点点头,“不管她做的什么,都好吃!”   宋乔安盯着慕瑾夜,见他脸色丝毫无异,吃着那齁甜的面连眼都不眨一下。   “真的……好吃吗?”   “嗯!”慕瑾夜应道,“所以我才爱吃你做的饭菜!”   宋乔安垂下眼脸,心里有些难受。   这人是傻子吗?睁着眼说瞎话!   “别吃了!”她一把夺过他的碗。   看着慕瑾夜迷茫的眼神,顿了顿才说道:“我重新给你煮一碗,这碗不好吃!”   “咳……”宋应笑道:“看来掌柜的是要单独给慕公子开小灶!”   宋乔安瞪他一眼,“吃你的面吧!”   慕瑾夜勾唇轻笑。   近午时,宋乔安已经将食材预备齐全,就等着第一批客人上门。   这时,对面街上突然响起鞭炮声,且人群拥挤,好似有什么热闹看。   “这谁家办喜事吧!”宋应倚在门旁边张望。   “我觉得不像!”宋乔安皱着眉,“宋应,你去看看!”   “好嘞,掌柜的!”   没多久,宋应便跑回来了,急道:“掌柜的,那边又开了家酒楼!你猜那掌柜的是谁?”   “谁?”   “就是那个倭人!”   “荒木野?”   “对对!就是他!”宋应忙道:“那商人盘下了之前徐掌柜的铺子,今日开张!”   宋乔安更疑惑了,“那徐掌柜原先开的是绸缎庄,生意不错啊!为何要将铺子盘出来!”   “是啊!我也纳闷呢!兴许是钱给的合适吧!听人说,今儿所有的菜品都免费吃!掌柜的你说说,这得多大的家业才吃得起?”宋应连连感叹:“没想到这倭国人这么有钱!”   这荒木野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宋乔安看着冷清的街道,恐怕此刻这片的人都涌进了荒木野的酒楼了。   “宋应,告诉易枫!今儿咱们不营业,都去吃那免费的午餐!”   “掌柜的,这……兴许还有客人呢?”   “照这看来,咱们今儿一个客人都没有。走吧!收拾收拾,都去开开眼界,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   宋乔安说着去后院叫上慕瑾夜。   “怎么?遇到对手了?”慕瑾夜淡淡笑着。   “对手……”宋乔安叹口气,“开店做生意哪能没有对手,你以为都像你的百味轩,锦州第一?你又怎么知道我们这些小虾米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艰难!”   慕瑾夜看她虽抱怨,却不见愁容,只觉她口中说的“艰难”似乎也并不怎么难。   “就算再艰难,我相信你也能熬过去!即便是百味轩,也是从小食店做起,十年,才有今日!”   只用了十年就成了锦州第一!还被这人说的好像终于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宋乔安觉得这“鸡汤”真毒!   “多想无益,先去探探虚实再说!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倒要看看这荒木野到底称不称得上对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因易枫要照顾老娘,便留下看店。宋乔安三人前往荒木野新开的酒楼。   此刻,那酒楼外已是被围得水泄不通。看来,这免费的东西就是受欢迎。   “‘千味源居’?”宋乔安看着那招牌对慕瑾夜笑道:“看来,人家是冲着你来的!你的才百味,人家这有千味呢!”   慕瑾夜淡淡笑了笑,“进去吧!”   “等等!”宋乔安看见那些等待的人手里都有一块木制号牌。   她指着门口一个发放号牌的小厮道:“咱们先去领牌!”   慕瑾夜往前一看,“看来咱们得等好些时候了!”   只见那领牌的地方排着长龙,一个铺子里的小厮维持着秩序。   看来,这荒木野倒还挺会做生意,这样一来,避免了哄抢,也避免有人重复进入用餐。   “为了免费午餐,等些时辰也值得!”宋乔安上前站到人群最后。   “掌柜的!我来拿牌!”宋应站过来道:“天热,你与慕公子去檐下乘凉吧!”   宋乔安用手挡着烈日,抬头看了看,点点头。   “你是……宋掌柜?”身后突然有人打招呼。   宋乔安回头一看,正是荒木野。只见他已换上一身汉人装扮,看起来风度翩翩,倒是顺眼不少。   此刻正盯着宋乔安瞧着。   “荒木公子难道不认识乔安了?”宋乔安用手蒙了下脸,只露出眼睛。   “还真是宋掌柜!”荒木野眼里有些别样的色彩,“没想到宋掌柜竟这般天姿国色!”   “咳!”慕瑾夜在一旁轻咳一声。   荒木野视线看过来,笑道:“这位公子好气度!不知和宋掌柜是……”   “他是铺子里新来的伙计!”宋乔安抢先道。   慕瑾夜礼貌笑笑。   “原来如此!”荒木野不动声色地打量片刻,让开道,“宋掌柜是贵客,承蒙关照,里面请!”   几人入内,只见里面装饰典雅,既融合了汉人文化,又有些德川幕府时期的风格。   大堂中央还有说书唱曲的。   “几位,楼上请!”荒木野引着几人上到楼上的雅间。   雅间里的陈设全是日式风格,拉动的木门,矮小的木桌,地板铺设草席做成的榻榻米。整个空间显得狭**仄。与百味轩的雅间相比,这里的雅间就如人家一个茅房大小。   “还请诸位将鞋脱下!”带路的小厮说道。   宋应一听莫名其妙,“脱鞋?为何要脱鞋?”   宋乔安倒是见怪不怪,正低头准备脱鞋却被慕瑾夜拦住。   转而看向荒木野道:“不知贵店可有其他雅致些的地方?不用脱鞋的!”   宋乔安想了想,明白了。她忘了这古代哪有女子当着男子的面脱鞋的道理。   “倒是鄙人思虑不周!”荒木野似也明白了,“本店后院有处凉亭,倒是雅致!”   ……   几人来到后院,只见假山流水潺潺,花草林木修剪的十分齐整,想必这院子是被原先那徐掌柜当作私人花园的。   向不远处看去,确是有一座凉亭,坐落在树木掩映中。   只是那凉亭上似乎已经有人了。   “荒木公子面子不小啊!连白公子也来捧场!”宋乔安看着那一袭白衣飘飘道。   “原来宋掌柜与白公子相识!那便再好不过了!鄙人这小店开张,也实未想到白公子会来捧场,确是受宠若惊!”   荒木野前头带路,“这边请!”   宋应一见这阵势,恐怕这几位掌柜的聚在一起不只是来吃这顿不要钱的饭那么简单,便想着回避。   “掌柜的,我还是去大堂里吧!”   宋乔安点点头。   三人来到凉亭,白墨正悠闲品茗,那茶具胎厚质粗,不似中原的瓷器。应是荒木野从倭国带过来的。   “白公子这身份,不像是会贪图这顿免费吃食的人啊!”宋乔安看着白墨的背影调侃一句。   白墨回过头来,挂着招牌的假笑,“白某知晓宋掌柜定会前来,故而在此等候,连茶都泡好了!”随即看到慕瑾夜,略略惊讶道:“宁……慕公子也在!今儿还真是巧!”   慕瑾夜见那石桌上摆着四盏茶,浅笑道:“白掌柜既然将茶都泡好了,在下岂有不来之理!”   白墨轻笑,没有说话。   “既然大家都是相识,也不必鄙人介绍了!”荒木野忙招呼着坐下。   几人坐下来,荒木野与随从耳语几句后,那随从点点头退下。   宋乔安喝了口茶,上好的碧螺春,便道:“荒木公子用这般好茶款待,不会是菜肴免费,专收这茶钱吧!”   “哈哈哈……”荒木野大笑,“宋掌柜说笑!只因几位乃贵客,才用这好茶待客!鄙人是商人,既不会做赔本买卖,也不会言而无信。说的不要钱便不会收取一文!”   “看来荒木公子还真不是普通商人,这般做生意,若没有殷实的家底,怕是没有几个人敢轻易尝试!这开头便是好茶,乔安倒是期待,接下来有何好酒菜?”   “鄙人已吩咐下去了,必上最好的菜肴!”荒木野说完,便有两个小厮端着菜盘上来,将一碟碟精致的菜肴摆上桌。   宋乔安见那碟子小巧可爱,菜肴份量少,却品种多,而且既像是日本料理,又有汉菜习惯用的炒,煎,贴,烹,炸,溜……以及各类调味香料。   想来应该是荒木野自己的创新。   “来来!几位尝尝!”荒木野热情招呼。   慕瑾夜和白墨都未动。宋乔安想着他们这些有钱人在吃食上是很警惕的,便也没在意。   她看了看满桌的的菜肴,指着一碟寿司道:“这个竹叶卷寿司很正宗啊!”   日本传统的寿司并不是海苔包裹,而是竹叶或箬叶包裹的。江户时代出现的“卷寿司”便如这般。   荒木野满脸的惊讶,“宋掌柜竟知寿司?难不成您去过倭国!”   寿司原是音译过来的,古代的人哪能知道,即便知道也是极少数的人。也难怪荒木野会震惊。   宋乔安不以为意地笑笑:“难道就只有倭国才有,咱们中原地大物博,你们的茶道也是由中原传入,这寿司说不定起源咱们中土也未可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疑心   荒木野脸色微变,却依旧和颜悦色道:“宋掌柜此言何意?”   宋乔安不紧不慢道:“早在公元前3至4世纪,中国就有寿司的记载,《尔雅.释器》,其中记载‘肉谓之羹,鱼谓之鮨。’鮨,就是寿司。五百多年后,公元2世纪汉朝刘熙的《释名.卷二.释饮食第十三》中,寿司的另一写法‘鲊’出现。《齐民要术》中有对鱼鲊的制作方法。鲤鱼切片,撒盐,用重物压去水,在瓮中铺好一层,上面压实一层米饭和配料,一层一层累加上去,再封闭发酵。这种做法,也是你们倭国中古时代压寿司的制作方法。而这个“鲊”就是寿司的前身,后来这个做法传至海外,中原却渐渐失了这道菜谱!荒木公子博览群书,想必不会不知吧!”   荒木野脸色不太好看,他确实知道。可他根本不想承认!   “即便如此,我国的寿司早已脱离原来的制作方法,不断创新,已是有了自己的特色和灵魂!”   “所以说……”宋乔安顿了顿,轻笑道:“论偷学的最成功的,非你们倭国人莫属。”   荒木野脸青一阵,白一阵,显然被气的不轻。大玄国向来不把他们这样的小国放在眼里。称他们为“倭奴”!   “宋掌柜这话,似乎有点不太礼貌啊!”一直不言语的白墨突然出声,“好歹咱们也是礼仪之邦,倭国虽小,却年年朝贡。咱们理应以礼相待!”   这个白墨,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他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侵略战争,恐怕就不会说这番话了。   宋乔安复又挂上笑脸:“白公子说的是!我不过是玩笑几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荒木公子千里迢迢来此,咱们理应以礼相待,如果来的是敌人,咱们也绝不手软!您说是吧!白公子?”   “宋掌柜一介女子,却有这般侠义心肠,白某佩服!”   宋乔安笑笑,不再言语。   一旁的慕瑾夜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挂着微笑,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荒木野见气氛有些尴尬,“看来,今日鄙人这酒菜不合诸位的胃口!”   “没有,挺好!”宋乔安又恢复笑颜,“荒木公子的手艺在厨艺大赛上乔安便见识过了,怎会不合胃口!”   随后看了看白墨和慕瑾夜二人,“两位公子既是来捧场的,怎这般客气?白白辜负人家荒木公子的一片心意!”   说罢,又动筷吃了些其他的菜。   不得不说,这荒木野的厨艺真是出神入化,将中原菜与其本国的特色融合的恰到好处。   “美食在前,岂可辜负!”白墨也拿起筷子。   “我只吃你做的饭菜!”慕瑾夜幽幽来了句,看着宋乔安,眼神宠溺。   实际并不是他不想吃,毕竟他吃什么都一个味,也不在乎好不好吃!   只因为他生来讨厌腥味,一闻便吐。而这桌菜,多数有海味河鲜。他能强忍到现在,已是不容易了。   白墨笑笑,眼神里却有些不悦,“白某屡次想尝尝宋掌柜的手艺而不得!还是慕公子好口福!”   荒木野也附和道:“宋掌柜不仅人长的好看,更有一手好厨艺,鄙人也是钦佩的很!”   “咳咳……”宋乔安被呛到,忙喝了一口茶水。   慕瑾夜确是敛了笑,脸色沉下来。   ……   回去的路上,宋乔安想着慕瑾夜什么都没吃,便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做的!”   又来了,这人还没完没了了!   “那便还是煮面吧!这个不费时间!”   “都好!”慕瑾夜淡淡道。随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否觉得那荒木野有何不妥之处?”   “那倒没有!”宋乔安总不能将几百年以后的事告诉他,即便说了,恐怕也不信。毕竟现在的所谓的倭国还很弱,根本不足已和大玄抗衡。   “我只是觉得他不远千里来此,有些不同寻常!”   慕瑾夜沉默片刻道:“大玄与倭国之战虽早在几十年前便已平息。倭国元气大伤,也自此称臣朝贡,可沿海的倭寇依旧时时骚扰。此时大玄正是腹背受敌之际,他这时前来大玄,确有可疑!”   “是担心他们卷土重来?”宋乔安问道。自古以来,每个王朝强弩之末之际,总是有许多小国跳出来趁火打劫。   “不是没有可能!”慕瑾夜叹口气,“罢了!这些事本不该我操心。”   宋乔安笑道:“你说你不过问朝中之事,可我看你明明很关心嘛!”   慕瑾夜微微叹息,显出几分无奈,“有心……无力!”   ……   一连几日,宋乔安铺子里的生意都不太好,荒木野的“千味源居”却生意火爆。   可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中国人根深蒂固的饮食习惯不可能轻易改变。那千味源居的菜肴主清淡,份量少。虽然创新,但到底失了本味,尝个新鲜尚可。   若真的想改变人的味蕾,光靠创新是不够的,比如南方沿海喜食甜,你就算将菜做出花来,却不放糖,也是不受欢迎的!   创新,既要与传统相结合,又要结合当地的饮食习惯,找到更最契合的那个味道!   趁着这几日没什么生意,宋乔安决定将楼上重新装修一下,不做卧房,做成雅间。   一来,看着高大上,铺子里若有女子进来,所谓男女有别,她们不会与男子在大堂共食,这时候有雅间便显得尤为重要。二来,像白墨这样的有钱人,更不喜与旁人同席。再者,有了雅间,也多些收入。   至于自己和宋应几人的住处,宋乔安决定就近租赁一个院子。   “眼下便有个不要钱的住处!掌柜的有没有兴趣?”慕瑾夜笑着看着她。   “哪里?”   “畅意园!”   宋乔安白他一眼,“不去!”   “为何?不收你房钱还不乐意?”   宋乔安想了想问道:“铺子里所有人都去,也不收房钱?”   慕瑾夜点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只你一人!他们若没有住处,我让人安排便是!”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找房子(感谢支持的小可爱们)   宋乔安本想离慕瑾夜远一点,只是没想到这人像一块麦芽糖一样粘人。如今又想忽悠她去他自己的地盘,好“为所欲为”……   呸!想都别想!   慕瑾夜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有些动心,继续蛊惑她:“你想想,你去赁房子又得一大笔钱吧!而且还不一定是好的,你就愿意住在那闷热狭窄的屋子里?况且你也知道这条街不管是商铺还是民宅,都不便宜!畅意园又大又宽敞,冬暖夏凉,离你这铺子也不远,还白住……这等好事你还有什么犹豫的?”   慕瑾夜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宋乔安从没见过他说过这么多话,且句句戳到她心中所想。她开始怀疑这人骨子里就是个商人,忽悠人一套一套的。放到现在,妥妥的销售精英!   她脸突然凑过来,看着慕瑾夜甜甜一笑,姣好的容颜因着这一笑更添了些诱惑。   慕瑾夜霎时有些心驰神往,耳根一红,“如……如何?”   “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本姑娘就是……不去!我这就去找住处!”   说罢,宋乔安还朝他做了个鬼脸,吩咐宋应看店,用纱蒙了面,直接出了门。   “……”慕瑾夜一脸懵比,心里的那点向往瞬间破灭,反应过来后,赶紧跟上去。   宋乔安来了锦州这几个月,除了在铺子里忙,闲暇时候也没闲着。左邻右舍该打招呼的打招呼,该光顾生意的也时常光顾。一来二去,便与大家熟识了。   自打厨艺大赛过后,她宋乔安的大名在这条街上,也算是耳熟能详了。   毕竟女子做买卖的不是没有,但都是些小摊小贩,卖卖包子馒头豆腐什么的。像宋乔安这样开酒楼,做女掌柜的确实不多见。   在这条街上时常有个长相磕碜,却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游荡,还像模像样的拿着把折扇附庸风雅。   此人几乎街上的人都认识,人称“王铁嘴”!自称是锦州城的百事通。大到国家大事,小到哪家小媳妇与谁有私,他都一清二楚。平日里,也做些保媒拉纤,看相算命的营生。外人看着一身光鲜,还以为他家里金银成堆,奴仆成群,实际每日也就够糊口,所以给别人说了不少媒,自己至今仍是光棍一条!   有人问他,为何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拾掇的这般体面?下馆子也从不见他吃素面,至少也得有臊子。   那王铁嘴得意的说自己每日见的都是大人物,自然要收拾的体面些!然后就是一阵吹嘘,说哪个员外家的大小姐嫁的如意郎君便是他保的媒,哪家公子入仕为官还是他拉的线……   结果人们只是一笑了之。   宋乔安刚走出铺子不远,便见那王铁嘴在前面的茶摊喝茶。   那茶摊上的凉茶一文钱一碗,原本是专给那些搬工挑夫准备的。那王铁嘴穿一身体面的褂子往那些赤膊黝黑的汉子里一坐,怎么看怎么别扭。   “王师傅怎的也喝这等粗茶!”宋乔安一面打着招呼,一面坐下来。   王铁嘴抬头一看,“呦,这不是食为天的宋掌柜吗?来来,坐下喝茶!这家凉茶正宗!”   “坐倒不必了!乔安有一事要托您帮忙,王师傅若方便,去前面的茶楼详谈?”   王铁嘴意味深长笑了笑,凑近低声道:“宋掌柜可是想让我保媒?您就说,是哪家公子?”   宋乔安尴尬笑笑:“王师傅误会了!乔安还未考虑过终身大事!”   “也是,也是!像宋掌柜这般本事的女子,这夫婿,自然得好生挑选!”   这时,慕瑾夜追了上来,站在宋乔安身后,假装咳了一声。   宋乔安回头瞥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王铁嘴打眼一瞧,两眼放光,“哎呀呀,这位相公生的好相貌啊!乃大富大贵之相!”   随即看向宋乔安道:“这位相公难不成是宋掌柜的……”   “他是我铺子里的伙计!”宋乔安赶紧道。   “哦……”王铁嘴点点头,仔细打量慕瑾夜,“宋掌柜,你这位伙计可不简单,日后定会飞黄腾达,大富大贵……不知,这位相公如今可有婚配?如相公这般样貌,定能寻一户好人家的姑娘,王某这里正好有一户人家的小姐,长的是花容月貌,与相公堪称良配!”   慕瑾夜满脸黑线。   “噗……哈哈哈……”宋乔安忍不住大声笑起来,“甚好甚好!他尚无婚配,正好!”   “宋乔安!”慕瑾夜低喝一声,眸子里染上薄怒,脸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红的可爱。   一旁的王铁嘴看着这情景,一脸的茫然。   “好了!好了!不玩笑了!”宋乔安止了笑,“王师傅,他的事改日再说,先将我的事办了!好处少不了你!”   ……   宋乔安如是这般地说了,那王铁嘴想了想道:“我有一远房亲戚倒是有两间房托我赁出来,就在前面的梓衣巷,只是破旧了些,不知你看不看得上!”   宋乔安无所谓道:“破旧些没事,只要能住人便成!”   这屋子旧些,自然便宜些!能省一点是一点。   “好!那我便领你们去看看!”   ……   梓衣巷恐怕是这锦绣大街上最老最旧的巷子了。里面的石板路狭窄,两旁全是低矮的青砖瓦房。   王铁嘴领着二人穿过一条条小巷,终于在一户门前停下。   只见那被虫蛀的面目全非的门上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锁。   王铁嘴掏出钥匙捣鼓了好半天才将门打开。   进门来是个不大的院子。   “王师傅,这房子到底多久没住人了!”宋乔安看着那满院的杂草皱着眉。   “得有半年多了!”王铁嘴说道:“我那亲戚要去外地做卖卖,便将这钥匙交给我,托我找买主!可这房子实在太旧了,根本不好出手。我想着宋掌柜要租便便宜些租给你,也好过这样空着。”   宋乔安一听可以便宜,便也不在意了。好在她看着那两间房倒不错,窗户纸都还是完好的。至于这院子,收拾收拾也就是了,只是费些功夫罢了!   “先进屋里看看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屋子闹鬼   “行!那咱们去正屋看看!”王铁嘴带着她推开位于右边的正屋房门。   顿时,一股霉味混合着灰尘扑鼻而来,宋乔安忍不住呛的咳嗽了几声。   “这哪是住人的地方!”慕瑾夜拉着她就要走!   “你放开我!”宋乔安挣开他,“我看这挺好!这桌椅都齐全,床和柜子也有。看起来也没多旧,只是蒙了灰,打扫干净便能住了!”   慕瑾夜:“……”这女人真是头犟驴,畅意园不住,非要住这破屋。   张铁嘴也劝道:“宋掌柜,这屋子确实旧了点,你若想要好的,我也有,只是这价格嘛……”   “不用了,就这个!”宋乔安爽快道:“带我看看另一间!”   另一间偏房布置也差不多,除了桌椅和床,便再无他物,而且屋子里的光线比那间要暗些。   “这窗户打开看看!”张铁嘴也意识到了,赶紧将一扇窗推开。   窗户刚一打开,几枝夹竹桃便争相挤进来。粉色的花朵给这腐旧的屋子增添了一抹生气。   “这屋子后面原有个院子,只是许久不曾打理!这些花草都疯长了!”张铁嘴一边解释着,一边就要用手将那几支“不速之客”折去。   “等等!”宋乔安叫住他,“这夹竹桃连花蜜都有毒,别碰它!”   张铁嘴收回手,“多谢宋掌柜提醒,明日我便带人将它砍了!”   “这倒不必!虽说有毒,但也是它努力谋生的手段。留着吧!只要不碰它,也就无事!”   “不行!”慕瑾夜担忧道:“这屋子旁便有如此毒物,万万住不得!”   “怎就住不得!我偏就要住!”宋乔安这句话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趁早定下来,省的慕瑾夜总是诱惑她。当然还有便是图便宜,毕竟装修铺子还得花一大笔钱。   慕瑾夜无言以对,不就是让她住园子里嘛!又不是同处一室!这女人难道就这么讨厌他?   “好嘞!”那王铁嘴一听宋乔安这话,高兴道:“那如此,便这么说定了!我这便起草一份租赁协议!至于租金嘛!在方才咱说好的那个数上再少两成!宋掌柜您看如何?”   宋乔安略一合计,也差不多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便应道:“行!你将协议写出来吧!我去后院看看!”   “好嘞!”   王铁嘴说罢从怀里直接掏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笔墨纸砚,还有块小小的印泥。这可是他吃饭的家伙。不管是买卖交易,还是测字卜卦,甚至保媒时写男女生双方生辰八字,都需要这笔墨纸砚。   是以,他随身携带。   吹干净桌上的灰尘,研好墨,铺开纸,便要下笔……   “嘭!”那桌上突然重重掷下来一锭银子。   王铁嘴缓缓抬头看向慕瑾夜,露出一丝讨好的笑:“这位相公……您……这是何意啊?”   慕瑾夜看了一眼在后院察看的宋乔安,低声道:“实不相瞒,这宋掌柜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原是住在在下的别院里,近日闹了些茅盾,她便硬要住在外面!可我实在担心她一个弱女子在外不安全!”   “原来是这样!”王铁嘴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看着你俩这关系也不是掌柜的和伙计这么简单!哪有做伙计的敢这样同掌柜的说话……那依您的意思……”   “你想办法让她不要这屋子!”   “这……”王铁嘴似有些为难:“即便我这她不要了,她也可能找别人!”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在下自有办法!”只要能拖延着,慕瑾夜就有信心说服宋乔安。   “嗨!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过日子不成吗?非要闹腾!行!这事包我身上了!”王铁嘴说着将那银子收起来贴身踹着。   脸上平静,可内心却乐开了花,这银子可足够买下这两间破屋子了。   宋乔安巡视了一圈那后院。院子蛮大,只是那些花草长时间没有修剪,肆意地长开了,有些将那石子路都遮盖了。不过,倒有几分曲径通幽的感觉。   回到屋子里,她见那王铁嘴还没将协议拟好,便催促道:“赶紧的签字画押,我还有事要忙呢!”   那张铁嘴站着没动,神情纠结,似有难言之隐。   宋乔安狐疑地看着他,“王师傅,你怎么了?”   “宋掌柜,其实……还有一事我没告诉你!”   宋乔安见他表情严肃,眼神里还有丝恐惧,便问道:“什么事,但说无妨!”   张铁嘴似下了好大的决心,眼神惊恐的四处张望一番:“便是……便是这屋子里……它闹鬼!”   “闹鬼?”宋乔安不明所以,“闹什么鬼?”   “嗨!这屋子不干净啊!我那亲戚就是因为这个才托我找买主!方才,我准备起草协议时,猛然见那窗户便晃过一个鬼影,吓得我笔都掉了!我想着与宋掌柜这样熟识,不该瞒你!”张铁嘴说着还有些心有余悸。   “什么闹鬼,瞎扯!我才不怕!”宋乔安无所谓道,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岂会相信什么神鬼。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慕瑾夜:“你看见了吗?”   慕瑾夜顿了顿,摇摇头。   “那就是了!准是王师傅你眼花看错了!来,快写吧!”宋乔安直接坐下来,盯着王铁嘴写那协议。   王铁嘴心里叫苦,眼神瞥向慕瑾夜。   慕瑾夜瞬间觉得宋乔安根本就不是女人,不然,为何连鬼魂都不怕!   无奈,他只好上前道:“你不怕,可那易大娘也不怕么?若真有什么,吓出个好歹来,你难辞其咎!”   慕瑾夜担心的这一点,宋乔安确实没想到,这古人迷信,尤其是老人。若让其知晓住的是“鬼屋”,就算没鬼,也会在心里幻想出来一个!到时只怕病上加病,早早向阎王报了到。   想到这宋乔安万分纠结,最后只得作罢,“那算了吧!我看看别家的!”   王铁嘴松了口气,连忙道歉。   “行了!”宋乔安叹口气,叮嘱道:“往后你找其他买主时也别隐瞒!”   她知道这屋子肯定不是什么闹鬼,但古代人这般迷信,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第一百三十章 送胭脂   也是奇了怪,宋乔安一连看了几处房子,都没能成交。不是有人在那房中上过吊就是那屋子耗子多,蟑螂多,蛇多……   难道便宜真的没好货?   “这不会是你作的手脚吧!”宋乔安狐疑地看着一旁悠闲喝茶的慕瑾夜,按他这身份,从中作梗并不难。   慕瑾夜心中一惊,脸上却镇定自若,“我好歹也是个王爷,你觉得我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我要阻止你,也是将全城要赁出来的空房子都买了,岂会这般费功夫!”   “啧啧啧……”宋乔安看着他那副暴发户的模样直摇头,“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有钱却难买美人心!”慕瑾夜看着她,挂着一丝痞坏的笑:“你说,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打动你的芳心?”   “别费功夫了!我这心是石头做的!”宋乔安伸了个懒腰,懒懒道:“午睡时间到!恕不相陪!”   ……   骄阳炙烤大地,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知了懒洋洋地叫着。宋乔安睡了一会,便被热醒了。在现代吹习惯了空调的她到了只有蒲扇的古代实在受不了!   这锦州远比苍狼山上闷热多了!   她又想起了那绿树成荫的畅意园。吃着冰镇水果,吹着那“天然空调”,想想都惬意……   “不行,不行!”她猛地摇摇头,这样一来,她欠慕瑾夜的便更多了。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怕这样下去,真的会日久生情。   而她又很矛盾,她一面想远离慕瑾夜,一面又很在意他。可她又不能说服自己对他敞开心扉,接纳他!或许是因为乔氏的顾虑的,又或许是他有过一次逃婚让她很不放心。   当初她并没有爱上他,所以,即便他逃婚,她也并没有多在意,而如果她真的爱上他……往后若再有类似的事,她一定做不到如此坦然!   她讨厌被伤害,更讨厌那种痛心的感觉!所以,她也像那夹竹桃一般,用全身的毒液将自己伪装……   多想无益,她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些。   下楼来,便看见宋应抱着个大西瓜从门外进来。   “掌柜的,我买了个瓜!”宋应擦着满头的汗,脸上的皮肤晒的红红的。   “才发了工钱,你就买瓜,嫌钱多了?”宋乔安知道宋应家里贫苦,所以,工钱都会给他多发一些。   前些日子闹旱,若不是宋乔安接济,宋应一家怕是难熬。   “掌柜的放心吧!工钱我都托一个同乡捎回去了,这是我替人抄书挣的!”   “你还替人抄书?这铺子里的活就够忙了,你哪来时间抄书?”   宋应憨憨笑道:“挤一挤总会有的!”   “你还是多温书才是正经!这秋闱眼看就近了!”宋乔安说着敲了敲那瓜,声音清脆,已是熟透了。   “将瓜放进井里,晚上再吃!”   “好嘞!掌柜的!”宋应抱着瓜去了后院。   “咦!那人呢?”宋乔安找了一圈没见到慕瑾夜。   这大热天的能去哪里?难道因为她屡次拒绝他,天又热,熬不住回了畅意园?   也罢!这样也好!她本来就没想过他能在这呆的长。   也不知是天热还是还是怎么,她觉得有些烦躁……   此刻,在一处僻静的街角,慕瑾夜负手站立。   “何事?”   秦风恭敬递上一封密信,“王爷,京中来的!”   慕瑾夜拆开看后,眉心微皱。   “王爷,可是八爷的来信?”   慕瑾夜点点头,“八哥信中说父皇病重,太子与阉党明争暗斗,朝中如今一片混乱。卓进忠要在众皇子中物色人选,许多本来无心皇位的皇子如今蠢蠢欲动。八哥让我早做准备!”   “王爷,还有一事!卢照仁的女儿已被册封郡主!”   “郡主?”慕瑾夜眉头皱的更深,“那卢照仁不过五品员外郎,女儿竟能封郡主!卓进忠这是向太子示威呢!”   “是啊!如今朝廷中一大半朝臣依附卓进忠,未来定是一场大戏!”   慕瑾夜冷笑,“那咱们便好好看戏!对了,苍狼山那可还稳妥?”   “风觉日日守着,应是稳妥!”   慕瑾夜点点头,“那便好!若是京中生变,咱们便进京助八哥一臂之力!”   “是!”   秦风退下。   ……   “你去哪了?”宋乔安见慕瑾夜回来,语气有些不善。   “怎么了?”慕瑾夜笑问道。   宋乔安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莫名其妙不高兴,正正脸色道:“你既然是铺子里的伙计,怎么能擅离职守?”   “不是没有客人吗?”慕瑾夜反驳的理所当然。   “没有客人……那……那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走吧!”   慕瑾夜似乎明白了,走过去,从怀里拿出一盒胭脂:“我去给你买了这个!”   宋乔安一看那装胭脂的七彩珐琅盒,便知是出自锦州最大的脂粉铺——琳琅阁!   这琳琅阁的脂粉举国闻名,全国皆有分号。专供皇宫妃嫔和高官内眷。   “你怎么……”她想问慕瑾夜怎么买到的,却突然想起来人家是王爷,“也是,这锦州城,你什么买不到?”   “那你可喜欢?”慕瑾夜眼中带了丝期冀:“据说这种胭脂不仅美容养肤,还有防晒之效!”   宋乔安不觉摸了摸自己脸颊,挺光滑。   难不成晒黑了?   她一向很少用胭脂水粉,这几日又接连往外跑……   “咳!既然你一番好意,那我就收下了!”宋乔安接过,打开来,一股馨香沁人心脾。   “你喜欢便好!”慕瑾夜说了句,便上楼去了。   宋乔安从他一闪而过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惆怅!   就好似在安宁村那一晚,说起她母亲时那般哀伤的眼神。   晚饭时,慕瑾夜也没有下楼。   宋乔安将饭菜和一碟切好的西瓜端上楼,轻轻敲响房门。   屋子里没有回应。宋乔安有些不好的预感!   “阿夜?”   “……”   “慕瑾夜!”她不由得有些慌,拔高了声音。   “进来吧!”房中传来慕瑾夜略有些虚弱的声音。   宋乔安推门进去,只见慕瑾夜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仿佛很是痛苦。脸上烫红如炭,却不见一滴汗…… 第一百三十一章 虚惊一场   “慕瑾夜!”宋乔安喊了声没反应。显然已经有些昏迷了。   难道中暑了?   她赶紧将窗户打开,解开慕瑾夜的衣服,只见他胸膛也是一片赤红,就如煮熟的螃蟹一般。   这……这也不像是中暑啊!   宋乔安赶紧叫宋应去叫辆车,将慕瑾夜送往医馆。   老郎中翻了他的眼皮,把了脉,摇摇头:“他不是中暑,是中毒!”   “中毒?”宋乔安吃了一惊,忙问道:“中的什么毒?可能解?”   “恕老朽无能,这毒罕见,且毒性霸道,老朽闻所未闻。想必得独门解药才能解!病人如今气息微弱,恐……姑娘还是要早做打算!”   “什么意思?”宋乔安脸色苍白,“你说他会死?”   老郎中叹口气:“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宋乔安差点跌倒,摇摇头:“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不会……”   此刻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悲伤,难以抑制,一瞬间,眼眶便湿润了。   等等……她记得上次慕瑾夜送他香囊时拿出一个匣子,那里面有上好的解毒药……   马车颠簸,慕瑾夜的头枕在宋乔安的膝上,比这六月的烈阳还要灼热。那双好看的眸子紧闭,长长地睫毛微微颤动,眉心拧成一个疙瘩,牙关紧咬,唇色乌紫……   他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宋乔安不由自主将手覆上他的脸,瞬间就好似冰川遇上岩浆。她惊的收回手,哽咽喊道:“师傅,麻烦快一些!”   ……   “爷!我的天啊!”陈大宝吓得慌了神,忙喊着秦风。   秦风跑过来一看,神色凝重,“快,送回房间!大宝,快去准备!”   “好!”陈大宝顾不上擦眼泪,立即退下。   “他怎么了?”宋乔安也想跟着进入房间,被秦风拦在外面,“宋姑娘,你先回去吧!王爷没事!”   说罢,关了门!   都那样了怎么能没事?此刻宋乔安哪里还敢回去,她有些后悔自己给他吃辣椒了,如今他中毒红的跟个辣椒似的,也不知是否有所关联。   不一会,陈大宝领着几个仆人,提着一桶桶的热水急匆匆进入房间。   紧接着便传来一股香味,与慕瑾夜身上的味道一样,只是从未有过的浓烈,宋乔安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就像再好的香水,喷多了也难闻!此刻这般浓烈的味道让本就嗅觉灵敏的宋乔安有些想吐,因为那味道里,除了药味和香料味,还有一些腥味,浓浓的血腥味!   突然,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低低地痛吟,断断续续。   那是慕瑾夜的声音,且是在忍耐到极限才闷哼出声。   她心里也被这声音搅得心神不灵……   约莫一个时辰后,门开了,几个仆人提着桶出来,那桶里的水俨然成了红色,好似鲜血,腥味浓烈刺鼻!   难道……那是慕瑾夜的血?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放血疗法中医里确实存在!可放这么多血,那人还能活着吗?   正猜测间,只见又一群仆人提着热水进入屋子里。   空气中那股血腥味渐渐散去,只余留淡淡的药草味。   又过了一个时辰,门再次打开,仆人们提着木桶出房门,这次里面的水是清澈的。   秦风随着仆人一同出来,宋乔安赶紧迎上去,焦急问道:“秦护卫,他怎么样?”   此刻秦风额上渗着细细薄汗,可眼神平静,没有了先前的慌张。   “王爷无碍,姑娘放心!”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秦风低头思索片刻,点点头。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掌了灯。   陈大宝见她进来,将敷在慕瑾夜额上的湿帕取下,放进盆子里一并端着出去了。   慕瑾夜已换上了纯白的中衣,静静躺在床上。   身上的红色已褪,可在灯光下,那脸白的如纸,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好似失血过多一般惨白。   她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好凉!”   方才他犹如一团火,如今便如一块冰。若不是看他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平稳,她真的觉得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   他到底中的什么毒?宋乔安看着如今慕瑾夜的模样,很难与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他联系在一起。   而且看方才秦风,陈大宝以及府中那些仆人冷静的表情,似乎对慕瑾夜中毒这事已经习以为常,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便说明他毒发不止一次,且这毒根本没有彻底清除,只是压制!   难道,他永远都要承受这种痛苦?   宋乔安顿时心里很难受。   这时,慕瑾夜缓缓睁开眼,脸上也似乎恢复了些血色。   “你怎么还在这?”虚弱的声音里有着责备。他不想她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   宋乔安掖了掖他的被角,“我一直都在啊!”   慕瑾夜叹口气,别过脸去,显得很无奈,“我是不想让你担心!”   宋乔安眼圈微红,却嗔道:“谁担心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是怕你就这样挂了连累我!”   “你……咳咳!”慕瑾夜被气的咳嗽起来,脸越发红了。   宋乔安吓了一跳,忙道:“不是,我的确是担心你!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怕你会就这样离开,怕……”   说着,鼻头一酸,她竟情不自禁流下泪来,赶紧背过身去擦眼泪。   感觉自己丢人丢大了。   慕瑾夜动容,拉住她的手,“放心!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冰凉的触感让宋乔安恨不得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它。她使劲擦了两把,转过身来,“那你以后不准逃婚,也不准再骗我,不准不告而别,不准……不准喜欢上别的人!”   慕瑾夜轻笑,“我何时喜欢上别的人了?”   “之前没有,以后更不许!”   “好!”慕瑾夜应着,眼里有着心疼和宠溺!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骗你,今生只唯你一人!至于逃婚……”   宋乔安秀眉一挑,“怎么?你还想逃?”   慕瑾夜拉紧她的手,含情脉脉道:“有这么美的新娘子,我若再跑,岂不真是傻子!”   宋乔安白他一眼,“那你之前跑是嫌弃我长得难看喽?”   “……”慕瑾夜哭笑不得,“我在苍狼山上时便已对你有情!无关你的容貌!” 第一百三十二章 留下来   慕瑾夜这话,宋乔安还是信的。不然为何他近身伺候的除了陈大宝和秦风,便只有一个月见。   难不成这人对丑女情有独钟?   想到这,她急忙否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有人生来就喜欢丑八怪的。   “那你既然喜欢我,为啥还要跑?”   “……”慕瑾夜语塞,这个问题又绕了回来。   “你若想听,我便告诉你!只是……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宋乔安见他还很虚弱,怕影响他休息,便道:“你先好好歇着吧!以后再说!”   “那你真的原谅我了吗?”这件事一直悬在他心里。宋乔安即便永远不原谅他也情有可原!但他不会放弃!他已经失去一次,不会再放手了!   宋乔安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慕瑾夜又惊又喜,往常宋乔安也说过她根本不在意,可他知道,她越是不假思索回答,便越是在意。今日,她是深思熟虑后才回答他的。看来,自己的真心终于打动她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从头再来!”   宋乔安立即变了脸色,“我说我可以原谅你,但没说过要接受你,和你再续前缘!这是两码事,别搞岔了!”   “哦……”慕瑾夜有些失望,可他知道,她明明是在乎他的。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   慕瑾夜见宋乔安起身,猛的拉住她,可怜巴巴地问:“你要走吗?”   宋乔安的确想走,可看慕瑾夜这副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慕瑾夜似放心了,松开她,“清粥便好,我也没什么胃口!”   “好!”   宋乔安出了房门,天色已完全黑了。见陈大宝还候在门外,一脸愁容。   叹口气,她上前道:“你家主子醒了!”   “真的?”陈大宝欣喜若狂,转身便要进去。   宋乔安拉住他,“让他休息会吧!我去做些吃的来!”   ……   宋乔安进到厨房,看到月见已经在准备了。   “姑娘,爷没事吧?”月见只听说慕瑾夜病了,实则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嗯!”宋乔安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活,“我来吧!”   她找到一根山药,和着粥一起熬煮。将猪肉剁成肉泥备用。   等待的当口,她问一旁看火的月见:“你家爷经常生病吗?”   月见想了想,摇摇头,“我来这快一年,并未见爷患过病。哪怕冬日里他着薄衣在雪地里练剑,也不曾患风寒。爷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应是比常人要好些,却不知这次为何就病了!”   看来,知道慕瑾夜这病的人恐怕都是他身边亲近的人,也不知道是因为月见是新来的,还是对她有所顾虑,没人告诉她实情。   宋乔安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言语,想着等慕瑾夜好些后去问他。   粥快熬好了,她将肉糜放进去,又加了点菜叶,加了少许盐,洒了几粒枸杞。   新熬好的粥很烫,她便将盛粥的碗放入冷水中,再不停搅拌。   待粥温热适口时,再端起来。   “姑娘真是细心!”月见在一旁感叹道。   宋乔安浅浅笑笑,将粥端到南苑。轻轻推开门。   许是方才消耗了太多体力,慕瑾夜睡着了!   烛火摇曳中,那张脸恬静安然,有着完美的轮廓。狭长的睫羽在眼睑处落下阴影,薄唇恢复了些血色,可依然有些病态的白。   宋乔安轻轻将碗放在桌上,可还是吵醒了他。   目光瞬间便定格在她身上,“抱歉,我睡着了!”   他等了许久还不见她回来,实在有些累,便睡了会。   “是我吵醒你了!”宋乔安走过去将慕瑾夜扶起来,“饿吗?”   慕瑾夜乖巧的点点头。   宋乔安将粥端过来,搅动了几下,递给他:“快吃吧!不烫了!”   “……”慕瑾夜都准备张开口了,结果……   “你不喂我?”   宋乔安白了他一眼,“你是中毒,又不是骨折!自己不能吃饭吗?”   “……”慕瑾夜无语,这是该对一个病人说的话吗?先前还温柔体贴呢,这会就变脸了。   “虽然解了毒,可我浑身无力,只怕要劳烦你了!”   宋乔安撇撇嘴,她还没照顾过病人,端过粥,舀了一勺。   “张嘴!”   慕瑾夜乖乖张开嘴……   宋乔安一口气舀了几大勺喂入他口中。   “等等!”慕瑾夜挡住她伸过来的勺子,好不容易将嘴里的咽了下去。   “要不,先放一放?”   “这都快冷了,趁热赶紧吃了!”宋乔安不由分说又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慕瑾夜只得含泪吞下……   一碗粥终于见了底。   宋乔安满意地点点头,“能吃的下这一碗,看来你这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明明是被迫灌进去的!慕瑾夜暗自叫苦。   “粥也喝完了,那我回去了!”宋乔安收拾下就准备走。   “你不留下?”慕瑾夜有些慌,“我这余毒未清,还需将养些日子,你就不能留下来照顾一下?”   “你府中仆人这样多,又有陈大宝和秦风,我不熟悉你的秉性,也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留下来也是无济于事!”   “不需你做什么?”慕瑾夜忙道:“让我每日能看到你便行了!”   “……”   宋乔安本想直接拒绝,可转念一想,她早就想将铺子重新装修,奈何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已是耽搁了好些日子。如今,不如暂时在畅意园住着,再慢慢找住处。   “那宋应和易枫……”   慕瑾夜自然知道她的顾虑,“我还有一处别院,明日派人将他们送往别院居住便是!”   宋乔安犹豫片刻,“好吧!我那暂时住下!”   “好!”慕瑾夜喜形于色。   “不过,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就走!”   慕瑾夜还想说些什么,宋乔安已然是不想听了,“好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会为你做好早饭!”   说罢,将慕瑾夜扶着躺下,盖好薄被,放下帐幔,开门出去。   陈大宝好似知晓宋乔安定会留下来,早就派人去铺子通知了,又差下人打扫干净东偏房给她居住。另外又派了两个丫鬟伺候。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没有味觉   宋乔安不习惯别人伺候,便都退了。   简单洗漱下躺到了床上。   金丝楠木的床因铺了好几床褥子,躺在上面柔软的像躺在棉花堆里,刺绣精美的丝被盖在身上不仅不闷热,反而还触肤微凉,滑如凝脂。   这样舒适的床,宋乔安却睡不着。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对木慕瑾夜的感觉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控制!或许,从小与外公相依为命,缺少太多关怀的她真的需要爱吧!   她渴望被爱,又害怕……就像她知道外公有一天会离她而去的那种恐惧。   就像有人恐婚,有人恐高……或许是从来不曾尝试过的原因……   她恐恋爱!   一早,宋乔安便起来煲汤。畅意园厨房食材齐全,药材也多。   宋乔安用鸡炖了个补气养血的药膳。虽然陈大宝送过来一支人参,但被她拒绝了。一来怕慕瑾夜虚不受补,二来天气炎热,若再进补燥热的人参,恐怕易上火。   慢火熬炖两个时辰,鸡肉已酥烂。肉香混合着药材的味道飘散在厨房。   宋乔安已许久不曾做过药膳。只因药材太贵,她买不起。不然食为天里早就有药膳的食单了。   药材滤出,将汤舀进小盅内,盖好保温。便前往南苑。   也不知慕瑾夜有没有醒,正准备敲门时,里面传来慕瑾夜的咳嗽声。   “王爷,您没事吧!”是秦风的声音。   慕瑾夜依旧有些虚弱,淡淡道:“年年如此,习惯了!”   “可这次却愈加严重!”秦风还记得慕瑾夜那痛苦的狰狞的表情。   慕瑾夜微微闭上眼,“放心吧,他们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幸得宋姑娘送来的及时!若是再耽误半个时辰,恐怕……当时,宋姑娘都吓坏了!今儿五更便起来熬汤,依属下看来,宋姑娘对王爷并非无情!”   慕瑾夜唇边浮上一丝笑,“可惜,我连她做的饭菜是何味道都尝不到!连一句溢美之词都说不出来!”   秦风安慰道:“真正的美食在于用心体会,并不在舌尖尝到的酸甜苦辣!这是宋姑娘说的!”   慕瑾夜竟然尝不出味道?这个宋乔安却是完全没想到!   世间百味,他竟尝不到一味!或许因为自己是厨师的缘故,她觉得没有味觉是比失聪眼瞎耳聋更难受的事!   难怪他能面不改色地吃下生辣椒,吃下那些味同嚼蜡的野菜!应该说,任何的山珍海味对于他来说都味同嚼蜡!   宋乔安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虽然慕瑾夜身居高位,富贵无比,然而身中剧毒,还没有味觉!这样的人生,真的是他想要的?   她突然理解为什么他能在苍狼山的小茅屋里呆那么久了。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敲响房门。   秦风开了门,向她微微颌首后让到一边。   “你来了!”慕瑾夜面色还是不太好,脸上挂着笑,“怎这样早?也不多睡一会!”   “怕你饿着了呗!”宋乔安放下汤盅,走过去伸手抬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啧啧啧,这脸苍白的……”   秦风见状,忙退了出去。   慕瑾夜愣愣看着她好似在菜场挑选食材一般的模样,弱弱问道:“还有救吗?”   宋乔安噗嗤笑了,“虽然略略影响了颜值,不过喝了我这秘制鸡汤,定能恢复如初,白里透红!”   “那就有劳娘子了!”   “别油嘴滑舌!”宋乔安白他一眼,端过鸡汤,舀起一勺,“来,喝喝看!味道如何?”   “是药膳?”慕瑾夜闻到了味道。   “对啊!”宋乔安点点头,“放心吧!不苦的!”   “嗯!”慕瑾夜笑笑,他倒是希望能尝到苦味。   连喝几口后,宋乔安问道:“好喝吗?”   “嗯!好喝!”慕瑾夜笑着回道。   “哪里好喝?”宋乔安盯着他问,“咸不咸?淡不淡?是汤鲜,还是味醇?是入口苦涩,还是回味甘甜?”   “……”慕瑾夜咳了两声,“都好!都好!”   “都好?”宋乔安皱着眉,“我不相信!你既然这样喜欢我做的菜,为何说不出哪里好?”   “我……”慕瑾夜沉默。   宋乔安叹口气,“我都知道了!你没有味觉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慕瑾夜淡然中有些失落,“只是,尝不出你做的菜真正味道,有些遗憾!”   “有心就好!”宋乔安低低说了句,又舀了勺汤,“来,快喝吧!我告诉你,这汤极鲜,虽然有药味,但汤味一点都不苦涩,还有些回甘!”   “那定是极其美味!”慕瑾夜将汤液包容在口腔,再缓缓入喉。   “对了,你是生来便没有味觉的吗?”据宋乔安所知,很多人失去味觉也只是暂时,若慕瑾夜长期没有味觉,可能就是生来如此。   慕瑾夜摇摇头,眼神里染上悲伤,“我没有味觉是在九岁那年,母妃逝世……”   “那个……抱歉!”宋乔安发现慕瑾夜一提起他的母亲,那哀伤又无助的眼神便让她心疼。虽然好奇,但她不想让他再次回忆起那段痛苦的往事。   “来,继续喝汤!”   “无妨!”慕瑾夜推开汤勺,缓缓道:“九岁那年,母妃逝世,我关在一间黑屋子里三日三夜,水米未进!出来后,便再也尝不出味道!”   也是那三日三夜里,才九岁的他受尽折磨。体内的毒也是那时候被人强灌进嘴里,那样浓烈的血腥味,他至今想起来还作呕!   或许在那时起,他便没了味觉,也从此再不碰鱼鲜虾蟹!   慕瑾夜抬头对宋乔安笑笑,“或许是我太过思念母妃所致!”   “哦……”虽然慕瑾夜寥寥几句,看似漫不经心,可宋乔安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竭力忍着的悲痛。   可想而知,他母妃的逝世,对他而言,是怎样的打击。   宋乔安没有见过自己父母啥样?她曾怀疑自己是外公捡来的弃儿。   可外公告诉她,他有母亲,还将她母亲的照片给她看。那是个漂亮的女人,眉眼和善。自己与她有几分相似。   外公说,她的母亲生她难产而死,但却从未说起过她父亲。只要她问起,外公便会生气,气急了便说在她出生前,她父亲就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下毒之人   宋乔安长大后,她想应该是自己的母亲爱上了一个男人,还怀了她!然而那个男人却抛弃了她!所以,外公才不愿提起。   小时候在她最需要母爱的时候,她对那个不曾见过的母亲并没有太多感情,反而长大了,她开始渴望这种爱。   夜深人静时,她时常看着母亲的照片流泪。若是母亲还在,或许她便不会做厨师了,童年也不会只在厨房里渡过。   若母亲还在,外公或许也不会老得那么快……   “怎么了?”慕瑾夜为他擦掉眼泪,“你怎么哭了?”   “没事!”宋乔安笑笑,“被你这一煽情,想起些往事!”   “可是想起了你的父亲?”慕瑾夜问道,他指的当然是宋大郎。   宋乔安摇摇头,“我的故事也说来话长!好了,快把这鸡汤喝了,都要凉了!”   ……   宋乔安回头看了一眼睡着了的慕瑾夜,关了房门。   既然慕瑾夜不是生来就没有味觉,又排除其他病变引起的味觉失灵,那还是有可能恢复的。   或许,某种刺激的东西能刺激味蕾,激发味觉神经,恢复味觉!又或者,再经历一次痛苦的经历……   不过,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他体内的剧毒。   是什么样的毒才会年年复发?   慕瑾夜显然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闭口不谈。   她决定去找秦风问问,不,还是找陈大宝!   陈大宝照慕瑾夜的吩咐,将宋应和易枫母子安顿好,这会刚回来。   “大宝公公,劳你费心了!”宋乔安端着一碗百合莲子汤走过来。   “嗨!都是小的份内之事!”陈大宝擦了把汗,看着她手里的汤,咽了下口水,“姑娘又去给爷送汤?”   “你家爷歇下了!这是为你准备的!”说着宋乔安将汤盅放在桌上,招呼他:“尝尝看,味道如何?”   “给我的?”陈大宝欣喜道:“能尝到姑娘手艺,可是小的三生有幸!”   说罢,端起汤盅,几口便喝了个干净!   “先前真是口干舌燥的紧,喝了这汤,舒服多了!”   “我昨日便觉大宝公公声音有些嘶哑,想必是这天燥热,虚火上升所致。这汤里我加了梨汁和枇杷汁,压制了莲子的清苦,既清热解暑,润肺生津,还清甜可口!”   挺宋乔安这样一说,陈大宝有些不好意思道:“难为姑娘这般用心!”   方才他那般囫囵吞咽,哪尝到这汤中的精髓所在,只为了解渴而已。   “应该的!大宝公公伺候王爷辛苦,又为着我铺子里事奔波!乔安很感激!”   “姑娘是贵人,切莫这般!”陈大宝正色道:“伺候爷是小的本分!小的和秦风与爷自小一块长大,虽为下人,爷却待我们如亲人!姑娘,恕小的直言,爷对您真的是掏心窝子了!你别看爷是个王爷,可这辈子苦着呢!便说他那次逃婚,实在是迫不得已……”   “嗯……我知道!”宋乔安点头。   仔细想想,慕瑾夜的确为她做了太多。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是真心的。   “那他体内的毒?”   “这个……”陈大宝有些犹豫道:“那是多年前被人害的,年年便要毒发一次!幸得一位神医配了副药方,毒发之时,泡在那药浴中。可是虽说是药浴,却犹如油锅。初入时如万蚁噬心,而后便像千刀万剐,苦不堪言!每每复发后,爷都像去了半条命!”   “你说是有人给他下的毒?”宋乔安神色凌厉:“这个人是谁?”   “这人……”陈大宝眼神中有些恐惧,低声道:“这人是爷的仇人!”   “既然知道是谁?为何不去找他要解药?”   “这人位高权重,爷不是他的对手!”陈大宝叹口气:“姑娘,此事关系重大!恕小的不能再多言了,若因此给姑娘惹来杀身之祸,小的难辞其咎!小的还有差事,便先退下了!多谢姑娘的甜汤!”   “好!您去忙吧!”   宋乔安回了偏方,仔细思量陈大宝的话。   位高权重?慕瑾夜已经贵为王爷了,那能害他的人就只有皇室中人。   历来皇宫中为了争储夺位,手足相残的不胜枚举。陈大宝说的那人,定然是皇位的争夺者。   可下了毒,却又留条命的,想必是慕瑾夜手里有什么对方的把柄。   可惜她不是郎中。即便是,估计也对此毒束手无策。普通郎中恐怕连听都不曾听过,即便陈大宝口中的那个神医,也只是用药压制毒性而已。   慕瑾夜,看似在这天高皇帝远的锦州逍遥自在。可皇室中人,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依然逃不开那高贵血统带来的勾心斗角……   傍晚,乌云滚滚,天色有些暗,想必不久有一场急雨。乔安又来到南苑。   门开着,秦风守在外面。   “姑娘,王爷还睡着!”   “我进去瞧瞧!”   ……   风吹动的纱帘飞舞,窗外的芭蕉叶发出哗哗的声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可慕瑾夜却睡的很安然。或许他经历的暴风雨,远比这猛烈的多。   宋乔安坐在床头,看着眼前熟睡的男人。有一瞬间,她很想伸手去抚摸他的眉眼,他的薄唇。   长得这样好看的人,却并不受上天眷顾,该说老天公平,还是不公平?   “啪!”   风将一个靠窗的一个花瓶吹倒,掉在地上碎了。   “母妃!母妃!”慕瑾夜猛地睁开眼,满眼通红,“母妃,别走!”   宋乔安吓了一跳,忙安慰道:“别怕,只是花瓶碎了!”   慕瑾夜看清宋乔安,突然起身抱住她,颤抖道:“别走!别走!”   “王爷,怎么了?”秦风冲进来,眼见这一幕,有些尴尬。   宋乔安应道:“没事,花瓶被风吹倒了!”   “哦……”秦风忙退了下去,还将门带上。   宋乔安觉得慕瑾夜将自己搂的有些喘不过气了,可她发现他在瑟瑟发抖,便也没推开他。只用手轻拍他的背。   她记得每次自己做了噩梦,外公就是这样安抚她的。   许久,慕瑾夜终于松开了她,那眼神里依旧溢满悲伤。   “方才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儿时母妃与我一同放纸鸢……可原本的晴空万里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风将纸鸢卷走,将母妃也卷走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不是随便的人   宋乔安看着慕瑾夜的模样,好似那个九岁的小孩,关在那个黑屋子里,悲伤,无助,恐惧……   那惊恐的眸子让她心疼。   “好了!没事了!”她拿过面巾为他擦鬓边的汗。   慕瑾夜深深呼出一口气,神色慢慢恢复过来,看了看窗外,天越发黑沉,风还在呼呼吹着,卷起纱帘,吹起他鬓边的发丝……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要下雨了!”   “嗯!”宋乔安轻声道:“闷热了这些日子,也该下雨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慕瑾夜没有理会她,喃喃道:“记得母妃走的那天,也是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当我推开门的那一刻,闪电划过,母妃就躺在屋子中央,双目圆睁,唇角却带着诡异的笑……一根带血的粗绳勒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血肉模糊。那凶手几乎是勒断了她的脖子……”   慕瑾夜眸子变的猩红,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是悲痛还是愤怒。   宋乔安没想到他的母亲是死于非命!那个凶手估计也是给他下毒的那个人!   那样小的年纪,若换做她,恐怕早就崩溃了!   她轻轻拍着慕瑾夜的手,柔声道:“都过去了!”   慕瑾夜反过手来紧紧拉住她。眸子里的愤怒渐渐淡去。   轻轻一笑:“我没事!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这会肚子有些饿了!你为我做些吃食可好?”   “好!”宋乔安欣然应道,“稍等,很快就好!”   慕瑾夜笑着目送她离开,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眼神顿时凌厉……   宋乔安做了一碗药膳粥,搭配了几样开胃小菜。粥好消化,对于卧床的病人来说最合适。   她将粥吹凉,准备送到慕瑾夜口中时,慕瑾夜却接过碗,“我自己来吧!”   “呦!不矫情了?”宋乔安笑道:“是谁非要别人喂的?”   慕瑾夜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解释道:“先前有些虚弱,如今在娘子精心照顾下,已是好了大半!便不劳烦娘子了!”   “谁是你娘子?”宋乔安瞪他一眼,嗔道:“别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我这还没出阁,你别胡言乱语,玷污我清白!”   “你早已在那大榕树下对我表明心迹,难不成还想反悔?”   “那……那是被逼无奈!”宋乔安硬着头皮解释。   慕瑾夜装作一脸茫然,“我何曾逼过你,你可别冤枉我!”   “……”宋乔安起身,“懒得理你!”   “你要走吗?”慕瑾夜叫住她,眼里满是失落。   “嗯!我回房休息了!明早再来看你!”   “你,可不可以……”慕瑾夜低下头,“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   “!?”   “什么玩意?”宋乔安猛的转身,劈头盖脸骂道:“你还真是得寸进尺,别以为我对你好点,你就动那些歪心思,告诉你,我不是随便的女人!你趁早死了那份心!”   “我……我只是想你留下来而已,没说要做什么?”慕瑾夜弱弱道。   明明是他心怀不轨,如今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脸也红的像是谁占了他便宜一般……   真够有心机的!   宋乔安暗骂一句“不要脸的男人”,丢下一句“痴心妄想”,转身出了门。   突然一个惊雷,吓的她身形一颤,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偏院离此尚有一段距离,这么大的雨定然会淋个落汤鸡。   “姑娘可是要回房休息了?”陈大宝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撑着伞走过来。   “是啊!”宋乔安高兴道:“幸好你来了!不然还不知如何回去!”   “夜黑路滑,小的送姑娘回房吧!”   “那便劳烦大宝公公了!”   ……   虽然畅意园是一处大宅子,但一路上,宋乔安并没有看到几个仆人。慕瑾夜的南苑也没有什么守卫,她只看到过陈大宝和秦风偶尔候在门外,其他下人似乎都不能接近南苑。   “大宝公公,为何王爷的南苑无人看守,若是有刺客,岂不……”   陈大宝笑着解释道:“爷喜静,不喜打扰!这园子里丫鬟仆从也不多,只在各处当差。爷的饮食起居,由小的与秦风照料,连月见都鲜少近身伺候。不过姑娘放心,虽然你不曾见南苑有人看守,但只要爷一唤人,秦风便能随时出现!”   “哦……那便好!”宋乔安想了想又道:“你家主子似乎有些怕这样的雷雨天,今夜你与秦风最好陪着他!”   “爷怕雷雨天?”陈大宝有些疑惑,“这个从未听爷说起!”   “你们不知道?”宋乔安犹豫片刻,还是提醒道:“他母妃走的那一晚……”   陈大宝想了想,“是了,贵妃娘娘薨逝那一夜,正是这样雷电交加!可……我与秦风从不知爷一到雷雨天,便会……”   想着陈大宝拍了下自己脑袋,“小的真是该死!竟未察觉。那时爷只有九岁,尚为孩童,哪有不怕的道理!”   宋乔安叹口气:“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或许自那以后,慕瑾夜便再不是那个含着金钥匙的九岁孩童了,突来的变故总是会让人变得坚强!   还有……仇恨!她从慕瑾夜眼里看到了仇恨!或许也正是这样的仇恨才支撑着他每年经历一次生死之劫后,依旧坚强活着。   这样的人,又怎会将自己柔弱的一面示于人前!   “那小的稍后便去南苑守夜!”陈大宝说完又有些为难道:“可爷歇息时,最不喜人在旁伺候!”   这就是他竭力伪装的方法吗?怕别人看到他的软弱,看到他从噩梦中惊醒后的惊慌,看到他因为不能手刃仇人的无助……   而这一切,他在她面前却没有伪装!   “大宝公公,劳烦你送我回南苑吧!”   ……   宋乔安推开门时,慕瑾夜已经起身来,穿着件薄衫,一人独弈。   无数次这样的夜晚,他便是这样坐着,不敢入眠。   陈大宝感激得看了宋乔安一眼,“姑娘受累!”   说罢,轻轻关了门。   或许是外面的雷雨声太大,直到宋乔安走到近前,慕瑾夜都未曾察觉。   宋乔安见他一颗黑子迟迟握在手中,指着棋盘上一个位置,“试试这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为她脱鞋   宋乔安的棋艺还是和外公学的。其实也算不上学,就是看多了就会了。   她曾笑外公,人家都是下象棋,五子棋,偏偏他喜欢围棋,连个对弈的人都找不到。   他却说,围棋在春秋时便流行了,这历经几千年的东西,就跟传统的宫廷菜一样,虽然在快餐,火锅,麻辣烫满大街飘香的今日,却依然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外公最怕的便是那古老的宫廷菜秘方失传,所以,才对她异常严苛。   “你怎么回来了?”慕瑾夜不惊讶她竟然会下棋,倒是对她去而复返很感兴趣。   “看你一个人无聊,来陪你下棋呗!”宋乔安说着坐到他对面,捏起一粒白子,观察棋盘上的局势。   慕瑾夜说道:“这白子已到绝境,不如咱们重来一局!”   宋乔安盯着棋盘目不转睛,“这也不一定!决处逢生你没听过?”   慕瑾夜轻笑,放下棋子,等她落子。   “找到了!”宋乔安将棋子落下,本来已是四面楚歌的白子,如今竟有了条生路。   “没想到你竟有这般精湛的棋艺!”慕瑾夜这才感到惊讶,眼神里不禁又多了几分喜欢。   “那是你心有旁骛,所以不能纵观全局!”   宋乔安话音刚落,一声闷雷似从地底而出,在夜空劈开一条缝。   她看到慕瑾夜的手明显抖了下,加之身子本就还未痊愈,脸色看着越发苍白。   “好了!好了!”她将棋子放入棋笥,“下棋费神,你这身子还未好全,赶紧歇着吧!”   “那……你会留下来吗?”慕瑾夜犹豫着问道。   “嗯!”宋乔安点点头,“我守着你睡!”   慕瑾夜忙道:“这些日子你照顾我甚是辛苦,你睡吧!我下棋便好!”   “往日随你如何都成,可如今你是病人,赶快歇着!”宋乔安说着便要来扶他。   隔着薄薄的中衣,慕瑾夜察觉宋乔安的手凉凉的,随后拉住她的手,惊道:“你的手怎这样凉?”   “我的手向来如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阿——嚏!”宋乔安不由的打了个喷嚏。   慕瑾夜这才发现她鞋已经湿了,方才那样大的雨,即便有伞,恐怕也无济于事。   “快,快上床歇着!我让陈大宝端些热水来!若是患了风寒就不好了!”   “不用了!”宋乔安拉住他,“这大雨天,就别麻烦别人了!一会就干了!我……阿——嚏!我还没那么娇弱!”   慕瑾夜满脸焦急,“你看你这手冷的像冰,还说没事!快,上床躺着!”   “不用了!你快歇着吧!”宋乔安推开他,“当心你体内的毒又复发了!”   慕瑾夜无法,直接将她抱起来。   “哎!你快放我下来!”宋乔安惊呼。   倒不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是怕他太虚弱,一会晕倒了,自己也会跟着摔下去。   可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慕瑾夜抱着她步伐沉稳,不疾不徐,轻轻放到床上,依然面不改色。   随后,蹲下来便要脱她的鞋。   “哎!你……你干什么?”宋乔安往后一缩,惊恐地看着他。   慕瑾夜抬头嗔怪道:“寒从脚底生!你这鞋都湿了,还穿着做什么?”   “那……那我自己来!”宋乔安不习惯别人为她脱鞋,何况还是个男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墨到访   “你是我娘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慕瑾夜不由分说抓住她纤细的脚腕,轻轻将鞋脱下。   “你……”宋乔安气急,一脚踢过去。慕瑾夜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抓着一只白绸的袜子。   “噗……”宋乔安见他狼狈模样,不由地掩嘴笑起来,那只褪了袜子的雪足小巧精致,随着笑声轻轻晃动,粉白的脚趾头好似刚出水的嫩藕芽儿。   慕瑾夜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子的脚,又见宋乔安娇笑的模样煞是可爱,当下倒忘了被她踢的跌了一跤的尴尬,竟觉心里有些莫名的冲动,直烧的耳根发红。   宋乔安见他臊的脸红,还以为方才这一脚让他这个王爷失了面子,便下床来伸手道:“抱歉啊!一时没忍住!”   “快坐回去,地上凉!”慕瑾夜忙起身将她扶回坐在床沿。拿出一条雪白的丝帕,轻轻将她另一只脚鞋袜也褪去。   “哎……你怎么还……”宋乔安无语。   慕瑾夜瞥她一眼,“看都看过了,难不成你还想再踢我一脚?”   “……”宋乔安倒是想。   褪了鞋袜,慕瑾夜用锦帕轻轻擦拭她的双足,动作轻柔,好似握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努力将自己心里那些躁动掩了去,将宋乔安的脚放回床上,用锦被覆盖。   “睡吧!”   “那你呢?”宋乔安将被子拉上来些,此刻,她确实感觉到有些冷。   慕瑾夜淡淡笑了笑,回到那摆着棋盘的榻上,继续沉醉在那方圆之内。   “你……”宋乔安也懒得理他。她知道慕瑾夜绝非那么容易说服的人。   屋内烛火摇曳,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屋外雨势丝毫不减,伴随着阵阵雷声,宋乔安只觉慕瑾夜的影子越来越模糊,终于阖上眼。   这些日子她太累了!   等她睡醒一觉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只剩一片蛙声。   屋内的烛火昏暗,已将燃尽。慕瑾夜单手撑着脑袋卧在榻上睡着了,身上依旧只着一件中衣。   下了一场雨,天气骤然有些凉。又是夜半三更,宋乔安掀开被褥下床来时,竟打了个寒战。   她将锦被抱下来,小心翼翼盖在慕瑾夜身上,可还是惊醒了他。   慕瑾夜缓缓睁开眼,看了看窗外,天依旧黑沉,坐起身来,“天还未亮,你怎么起来了?”   “你上床睡会吧!”宋乔安打了个呵欠,“这雨也停了,我回偏院了!”   “雨停了,可天还黑着!”慕瑾夜拉住她,“等天亮再回去吧!”   宋乔安想了想,“我不走也可以,那你赶紧去床上!”   “不必,我……”   “你不去那我走了!”宋乔安作势欲走。   “好!”慕瑾夜忙应道,起身躺到床上,而后拍拍床沿,“要不,你陪我说说话!”   “还有啥话好说!快睡吧!”宋乔安蜷着身子卧在榻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吹灭了烛火。   慕瑾夜叹口气,缓缓躺下……   雨后的早晨阳光明媚,窗外的鸟叫声吵醒了宋乔安。   轻轻睁开眼,阳光撒进来,晃的她又闭了眼。   待适应后,她才看清自己又躺回到了慕瑾夜的床上。   而那放着棋盘的榻上,已不见他踪影。   宋乔安赶紧下床来。   “姑娘醒了?”月见端着洗脸的水进房来。   “额……”宋乔安有些尴尬,“什么时辰了?”   “还早,刚过辰时!”月见将盆放下,笑着福了福身,“奴婢伺候姑娘洗漱!”   “啊?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宋乔安赶紧穿上鞋。   “姑娘昨夜辛苦,还是让奴婢伺候吧!”月见小心翼翼说道。   慕瑾夜的南苑从不留人守夜,宋乔安昨夜却在这屋子里歇下,任谁也明白怎么回事。如今宋乔安便是主子了,她自然怠慢不得。   宋乔安心里叫苦,知道她定误会了什么。恐怕如今这畅意园里的人都误会了。她本来想早些起来趁无人发觉之际回偏院,结果不曾想睡到这样晚才起来,不叫人误会才怪!   “那个……我只是……”如今说啥也没用了,便转移话题,“对了,慕瑾夜……咳……宁王爷呢?”   月见答道:“爷在厅里见客呢!厨房预备了早膳,姑娘先用些?”   “客人?”   宋乔安疑惑道:“谁啊?大清早就来串门?”慕瑾夜身子还未尽好,那病歪歪的模样还能见客?   “听说是凝香阁的白掌柜!”   “白墨?”宋乔安心里暗忖,这白墨平时一向眼高于顶,即便知道慕瑾夜的身份也并未放在眼里。如今早不来晚不来……   怕是来者不善。   此时,畅意园花厅内,慕瑾夜坐在主位,虽看着气色欠佳,却也不失威严。   白墨拱手道:“听闻王爷近日抱恙,白某特来探望!杜衡!”   身旁的杜衡上前来,打开手里的锦盒,是一支人参。   “这支百年老山参略表心意,还请王爷莫要嫌弃!恕白某未能及时探望之失!”   慕瑾夜呷了一口茶,“本王与白掌柜并无交情,不知白掌柜从何处听闻本王抱恙?”   白墨笑着解释,“昨日白某去食为天,见大门紧闭,一打听才知已歇业!正巧碰到那宋小哥,得知王爷病了,宋掌柜……也来了畅意园!”   “那白掌柜是来看本王?”慕瑾夜停顿片刻,轻抬眼眸,冷冷道:“还是来看宋掌柜?”   “王爷说笑!”白墨淡笑道:“宋掌柜是王爷什么人,白某清楚,又岂敢觊觎?只是出于欣赏,多几分关心而已!”   “白掌柜既知道,还望好自为之!若是再有黄五之流,本王绝不轻饶!本王府内不缺珍奇药材,白公子还是拿回去吧!恕不远送!”说罢,慕瑾夜便起身准备离开。   “王爷!”白墨忙起身,“白墨还有一件要事!有关十五年前护国大将军府……”   慕瑾夜停住脚步,却没有说话。   “白某知道王爷与当年的护国将军府交情匪浅,还曾与将军府联姻。只可惜,大将军连生三子,此事也就此作罢!”   “你想说什么?”慕瑾夜转身,一脸平静道:“护国大将军谋反被诛九族,将军府如今只剩一片灰烬,白掌柜何故旧事重提?”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又作妖   “白墨笑笑,却不再说下去。   慕瑾夜向陈大宝递了个颜色,陈大宝随即带着厅里的下人退了下去。   待屏退了下人,慕瑾夜坐回主位,“白掌柜有话直说吧!”   白墨漫不经心地摩挲手指上的扳指,淡淡道:“虽已时过境迁,可王爷就不想知道,当年是否有人……死里逃生?”   慕瑾夜扶着椅圈的手一僵,眼神投向白墨,似要将他看穿,而后故作轻松道:“白掌柜真会说笑,当年将军府一百五十口人,甚至包括下人仆从,皆被问斩!如此重犯,白掌柜以为谁敢冒着杀头的大罪私放?”   “寻常人确是不敢!可当年护国大将军叱咤风云,功震朝野。自然有其党羽为其奔走!”   慕瑾夜冷笑一声,目光森冷,“白掌柜说的党羽……又是谁?”   白墨与他对视几秒,而后大笑道:“白某不过揣测而已。当年,白某也只是个孩童,听到的也不过是人云亦云!”   “既是听闻,一笑了之便是!白掌柜是生意人,这朝廷中事还是少打听的好!不然哪日祸从口出,岂不冤枉?”   白墨瞧着慕瑾夜神态自若,拱手道:“多谢王爷提醒!白某今日叨扰了,告辞!”   白墨出了花厅,穿过游廊,正巧碰到宋乔安。   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色,衣衫剪裁得体,衬出身形曲线。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施粉黛的脸反而给人惊喜。   白墨还记得当初在百味轩他揭开宋乔安面纱时的情景,可不过几个月,竟像变了个人一样。   或许,只是他变了。   “没想到在此见到宋掌柜!”白墨上前行礼。   宋乔安淡淡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白公子倒是闲在,在哪都能偶遇!”   “那正正说明白某与宋掌柜有缘!”   宋乔安懒得理他,欲离开。   白墨意有所指道:“姑娘前往畅意园照料宁王爷,不知乔伯母由谁照顾?”   这姓白的怎么无缘无故提起乔氏。宋乔安警惕地看他一眼,“我娘由谁照顾不劳白公子操心!”   说罢,宋乔安朝花厅走去,与白墨擦身而过,听得他幽幽说道:“宋掌柜还是回趟安宁村看看令堂大人为好!”   说罢,摇着扇,悠闲离去。   宋乔安看着他的背影,想起方才那句话,隐隐有些不安……   “王爷!眼下该如何是好?”秦风忧心道:“这个白墨似乎知道的不少!属下去查了白家,世代为商,与朝廷并无交集!”   慕瑾夜微微皱眉,“此人深不可测,绝不仅仅是个普通商人!如今看来,他去安宁村果然是为了当年的事!”   “当年逃出生天的那个妾室和孩子即便是活着,也是钦犯!若是被朝廷找到,必然是死路一条!王爷定做不到袖手旁观,届时……”秦风神色越来越凝重。   慕瑾夜思虑片刻,“他没有说明,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个妾室的下落,此举只为试探!二是他知道,但却没有上报朝廷,恐怕是想以此要挟!”   秦风想了想说道:“方才属下看到他与宋姑娘在廊下说话……他是否是冲着宋姑娘来的?”   先前白墨屡次为难宋乔安,如今又过分关心。同是男人,每次说起宋乔安,慕瑾夜从他眼里便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若说他是为她而来,不是没有可能。   “爷,姑娘来了!”这时,陈大宝进来通禀。   “此事容后再议!你继续盯着白家!”慕瑾夜吩咐了秦风,便让其退了下去。   宋乔安心神不宁走进来,慕瑾夜起身相迎。   “起这样早?”   “白墨来干什么?”宋乔安忙问道。   “没什么,只是来探望而已!”慕瑾夜淡淡答道。   “他没说什么?”   “说什么?”   “额!没事!”宋乔安低头想了想道:“我想回趟安宁村!”   ……   此时苍狼山的小茅屋外围满了人。   宋婆子一死,宋家越来越败落。   因宋乔安之前对全村人有恩,乔氏走到哪都受着村人的敬重。   而宋家日落西山,宋婆子在时,村里人还敬畏三分,如今因着刘氏之前做的那些缺德事,村里的人对她时常冷嘲热讽。甚至那些往常哈着自己的妇人也当着她的面指指点点,毫不避讳!   这段时间,她与几个妇人吵了好几架,还动了手。可哪怕她再泼辣,但双手难敌四拳,没讨到好不说,反而吃了亏!   那里长惯会见风使舵,见宋家不如从前,便敷衍她,说什么妇人口舌之争上不得台面,无暇处理。   如今她在村里沦落到过街老鼠这般境地,她认定罪魁祸首,便是宋乔安母女。   她也顾不得什么宋家的颜面了,对那些妇人道:“你们如今尽管去巴结那小蹄子,可你们知道,那小蹄子就是个野种!是她那婊子娘在外怀的野种!可怜我大哥忠厚仁义,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了那乌龟王八!哈哈哈……”   此言好似一颗炸弹,那些妇人既震惊,又有些怀疑。   一妇人见刘氏状似疯癫,说道:“我看这刘氏怕是疯了,胡言乱语,将污水往人家身上泼!”   “我看也是!看人家发达了,眼红。就毁人清白!啧啧啧……”   “你们不相信?”刘氏冷笑一声,“当初那乔氏过门才八个月就生了那野种,你们是知道的!”   “不是说摔了一跤,早产吗?”一妇人道:“我还记得,生了一天一夜,差点命都没了!”   “哼!摔了一跤?”刘氏不屑道:“那是我娘为了保大哥颜面编出来的。那乔氏分明就是临盆之期已到!”   “这……”众人确是没想到。   “既然如此,为何大郎还将安娘视如已出,我记得,安娘满月之事,他还家家户户送了红蛋!照习俗,只有生了男丁才吃红蛋!若不是亲生的,能这般宠爱,那宋大郎又不是傻子!”   “我大哥还就是傻!”刘氏装作惋惜道:“我大哥被那乔氏迷得神魂颠倒,哪怕家里人人知道那丫头不是宋家人,可大哥偏偏不听,坚持说那野种就是自己的女儿!还让咱们不可胡说,不然就将谁赶出宋家!我大哥一向孝顺,可当时连娘的话都不听,可见被乔氏那狐狸精鬼迷了心窍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解围   众人一听刘氏说的这般煞有介事,想必不是胡编乱造。   那宋婆子对宋乔安母女向来苛刻,宋老大一死便借故赶出家门。若是嫡亲骨肉,怎会舍得?如今想来,竟是这个原因。   乡下的妇人大多不识字,思想保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饿死是小,失节事大!哪怕死了丈夫,别说无人敢娶,就是能嫁出去,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这猛然知晓了这样大的秘密,那些长舌妇们哪还闲得住,明里暗里传开了!   而刘氏也不嫌事大,跑到里长那里一阵控诉,说安宁村容不得这般伤风败俗的女人,要将乔氏赶出村子,不准她们母子再踏入村子半步。   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当初宋乔安雪中送炭全然忘了。为了保证村子里所谓的民风淳朴,里长决定将此事问清楚,若真如此,是万万不可再将乔氏留在村子里。   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小茅屋的院子里。   有人为里长端来一张椅子,乔氏便站在一旁。   对于村子里的传言,她还未听说。可看着里长阴沉的脸和围观的村民,她知道定不会是好事。   “里长大人今日怎有空来这小茅屋?”   那里长拿出威严来,“宋乔氏,今日是有一事要问你!望你如实回答!”   “……”乔氏沉默片刻,“里长请问!”   “安娘是否是宋家长房孙女?是否是宋大郎亲生骨肉?”   乔氏看了一眼围观的村民,昂起脖子,坚定道:“是!”   “你撒谎!”刘氏跳出来,“敢做不敢认,你这女人还真是不要脸!别以为人人都像我大哥那般被你迷惑!”   乔氏心里有些慌,脸上却镇定道:“刘文秀,你说安儿不是大郎孩子,可有证据?”   “证据?证据便是你过门八个月不到就生了那野种!”   “安儿是早产!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怀胎八月早产生子有何奇怪!”   “要产?哼!”刘氏冷哼一声,“若是早产八月倒并不奇怪,可自打你进门,我便未见过你来那事,你还敢说不是怀着野种进的门?”   众人一片哗然,乔氏不知该如何反驳。   “没想到吧!”刘氏洋洋得意道:“自打你来宋家,看你一副狐媚子的模样,就不是正经货!幸亏我多留了个心眼!”   “这……”众人见乔氏不说话,便当她默认了,一时有些意外。   只因乔氏平时与人为善,看着并不像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一妇人大胆问道:“那安娘到底是谁的孩子?”   “当然是宋大哥的!”张老大看不下去,站出来说道:“你们想想,当初宋大哥带着我们进山,靠着卖山货才盖了新房。你们每家每户都受过宋大哥照应。前些日子闹旱,若不是安娘送来粮米,又带人挖井,恐怕我们早都饿死了!若安娘不是宋大哥骨肉,为何还要救这村子里面的人。做人要有良心,宋大哥已经走了,留下这孤儿寡母,还被宋家赶了出来,如今你们竟然说安娘不是宋大哥的女儿,让宋大哥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张老大一席话让人群安静下来,大家不自觉地有些脸发烫,纷纷低下头去。   刘氏见状,嚷道:“张老大,你别在这放屁!你这般向着那母女,莫不是与那乔氏也有一腿?”   “宋刘氏,你说什么?”张老大是急脾气,一听这话,气的脸红脖子粗。   “怎么,你还想打我?我呸!”刘氏啐口痰在地上,“量你也不敢?”   “宋刘氏,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我……”张老大捡起一根木棒。众人见情况不妙,忙拉住他。   刘氏鄙夷地看他一眼,“怎么?不敢?我看你是被我挑破了你与那狐狸精的奸情,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吧!”   “宋刘氏!”突然人群里有人叫她,声如洪钟。   方仕仁拄着拐杖颤巍巍走出来,脸色阴沉,让人心生畏惧。   走到刘氏旁边时,冷冷道:“当心祸从口出!”   这句话带着浓浓的警告,刘氏一下子闭了嘴!   这方老爷子不同一般人,那可是京中做过官的!她想着往后宋老三若是走入仕途,恐怕还需方仕仁引荐。即便真的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在村子里做个教书先生,也得方仕仁首肯。   所以,她宁可得罪村子里所有人,也不能得罪方仕仁。   “方先生!您来了!”里长起身让座。   方仕仁看了众人一眼,缓缓道:“今日之事关系着宋刘氏清白,也关乎安娘身世!只听宋刘氏一人之言,未免太过武断!安娘到底是不是宋大郎的骨肉,只需一验便知!”   “验?如何验?”众人一头雾水。   “滴血验亲!”   “……”众人更是不明所以。   “这……方先生,您没开玩笑吧!”里长上前道:“这宋老大死了一年多了,又无留下其他子女,如何滴血验亲?”   方仕仁不紧不慢道:“老朽说的滴血验亲不是此时此刻,而是十五年前!当时,宋老大迫于宋婆子压力,抱着安娘找到老朽,让老朽作证,滴血验亲!”   “竟有这事?”里长半信半疑道:“那之后如何?”   “自然是两者相融,安娘就是宋老大的骨肉!这点,老朽记得清清楚楚!”   乔氏一时愣住,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那为何宋老大不当着宋家人的面滴血验亲,要来找方先生您呢?”有人问道。   “那是怕有人从中作梗!”方仕仁看了一眼刘氏,“宋家人皆怀疑安娘不是宋老大骨肉,即便是滴血验亲,恐也有人从中做手脚!所以便来找老朽做见证!你们若不信,老朽还有当时宋老大留下的书信一封,上面清楚明白地写着当日滴血验亲的结果!”   说罢,方仕仁身后的老仆递上来一个木盒,里面果然有封书信。   方仕仁将信递给里长,“请里长辩一辩,这是否为宋老大笔迹!”   里长接过信,打开来,只见那字迹歪歪扭扭。宋老大上过两年学,认得几个字。因为做生意在行,时常也为村里整理一些帐目文书。   他的字里长自然识得! 第一百四十章 不会离开他   只见那书信上清楚明白地写着何年何月何日,由方仕仁见证,宋家老大与其出生两月的长女宋乔安行滴血验亲,验亲结果为亲生父女,以此书信为凭,旁人再不可疑!   后面有年月日及宋老大的签字以及手印。   “这……”里长欲言又止。   “怎么?里长不相信老朽?”   方仕仁眼神一扫,那里长便当即道:“岂敢,岂敢!方先生德高望重,一言九鼎,自然无人敢有异议!否则宋老大也不会来找您做见证!”   刘氏见里长及众人皆点头称是,不疑其他。心里再不甘心,也只得作罢!   原想好好羞辱一番那乔氏,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方仕仁,拿出个什么滴血验亲的凭据。那凭据是真是假,如今也没有意义了。她势单力孤,再闹下去,恐怕只会自己吃亏!   村人们个个有些惭愧,无人再多言,悄悄散了。   待众人散后,乔氏进屋为方仕仁沏了杯茶水,恭敬道:“方先生,家中无好茶,这杯粗茶奉上,多谢先生今日解围!”   说着,便要下跪。   方仕仁忙搀起来,“夫人不可!快快请起!”   乔氏起身,仍是不住道谢。   方仕仁指着一旁的椅子,“夫人请坐,老朽有些话想问问!”   乔氏一听,神色有些不自在,淡笑着坐下来,“老先生有何疑问,请问吧!”   方仕仁顿了顿问道:“敢问夫人是何方人士?娘家何处?”   乔氏神情紧张,“老先生见谅,我娘家落魄,实在不足以提起!偶然得遇大郎,他见我生活凄苦,便带我回了村子里!”   “原来如此!”方仕仁想了想又道:“老朽记得夫人是建元二十三年到的村子。建元二十三年发生了一件事震惊朝野,不知夫人可有听闻?”   乔氏一怔,而后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深居闺中,哪知道什么天下大事!”   “建元二三十年,震惊朝野的护国大将军谋反一案举国皆知!皇上震怒,下令诛九族!如此大事,夫人难道不曾听闻?”   乔氏面色苍白,身形微微颤抖,双手扯着衣角,勉强镇定道:“这般惨绝人寰的事骇人听闻,我一向胆小,哪会知晓!”随即笑道:“老先生喝这茶想必寡淡,屋子里还有些茶点,我去拿些来。”   乔氏说着便要起身进屋。   “夫人不忙!”方仕仁叫住她,“老朽今日来并不为喝茶!只想知道……”   “娘!娘!”这时宋乔安跑进院子,身后还跟着慕瑾夜。   方仕仁一见,把要问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娘,你没事吧!”宋乔安进村便听说了众人逼迫乔氏的事,“他们没为难你吧!”   “娘没事,安儿,你怎么回来了?”乔氏看到了院外的慕瑾夜,心里更加忧心。   “我担心你!”宋乔安很后悔当初将乔氏留下来。   “没事,今日幸好有方先生在!”乔氏心不在焉道。   宋乔安赶紧道谢:“方老先生,多谢!我娘一人在村子里,承蒙您关照了!”   “丫头不必言谢!”方仕仁看了一眼慕瑾夜,“这都是老朽该做的!”   “你们风尘仆仆赶来,想必还未吃饭吧!”乔氏拉着宋乔安的手,“安儿,帮娘做几个菜,当是答谢方老先生!”   “哦!好!”宋乔安看了慕瑾夜一眼,跟随乔氏去了厨房。   方仕仁四下看了看,上前对慕瑾夜道:“天气炎热,这茅屋后有片林子,风景不错,也还算凉爽,公子可愿外出走走?”   慕瑾夜方才见乔氏那神色,也知她定与宋乔安有话说,便拱手道:“老人家,请!”   乔氏见院中已无人,才稍稍放了心。突然抓住宋乔安的手急道:“安儿,你快走!离开村子,离开锦州!”   “娘,你怎么了?”宋乔安心中不安。   乔氏急道:“别问了!安儿,你快走吧!不然,你我都会有杀生之祸!”   “娘!”宋乔安一脸严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氏一脸无奈,眼眶红红,“安儿,你就别问了!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就听娘的,赶紧离开锦州!”   宋乔安埋首思量片刻,抬头问道:“娘,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慕瑾夜!他……是否是咱们家的仇人?你害怕的人,是否就是他?”   “……”乔氏听后长叹一声,“宁王爷没有错!当年他只是个孩童,能知道什么?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你一日与他在一起,便多一分危险!娘不想你涉险啊!”   “只要他不是咱们仇人就好!”宋乔安舒了口气!她总算知道乔氏担心的是什么了。慕瑾夜虽贵为皇族,可却是朝不保夕。   当年,慕瑾夜母妃被害,他也身中剧毒之事,想必乔氏知道内情,她忙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害了慕瑾夜的母妃,谁给他下的毒?”   “什么……贵妃娘娘被谁所害?什么下毒?”乔氏一脸惊讶。   当年将军府一朝问斩,保了宫里当时正值盛宠的贵妃和宁王免遭牵连,不曾想最后还是被奸人所害!   “您也不知道?”   乔氏叹口气,“安儿,不管怎样,你留在宁王爷身边都是很危险的。他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么能保护得了你!我答应过你爹,让你这一辈子平平安安,哪怕是豁出我这条命,也要护你周全!你赶快走吧!离开这里!”   “娘!”宋乔安顿了顿,“我不会离开这里,不会离开你,也不会离开他!不管他的敌人是谁,我都会和他一起面对!如果我没猜错,那个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吧!与其苟且偷安,躲躲藏藏一辈子,不如直接面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乔氏摇摇头:“你哪知道那人是何等一手遮天?即便是知道谁是仇人,这辈子也没有机会报仇!”   “事在人为!这天下之事,风云变幻,谁又能知晓未来?”宋乔安想到那天慕瑾夜眼里的仇恨,她便相信——他一定能手刃仇人!   乔氏无奈叹气,“安儿,你对那宁王爷到底……”   宋乔安没有回答,只说道:“娘,他对我是真心的!”   “……”   “唉!也不知是上天注定的姻缘还是孽缘!”乔氏喃喃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何处才是世外桃源   来到僻静处,方仕仁四下看看,忙行礼道:“老朽见过王爷!”   慕瑾夜上前搀扶,“先生不必多礼!”   方仕仁站定,拱手道:“王爷,老朽有事禀告!”   “何事?”   方仕仁凑近,低声耳语了一番。   “此事关系重大,老朽不得不向王爷回禀!眼下该如何是好?”   慕瑾夜眼神里透出几分警惕,“先生是如何得知此事?”   方仕仁道:“前些日子,有人在老朽家门前放下一封密信。信中便提及此事,暗指那幸存人便在这个村子里。老朽近些日子走访得知,十五年前,只有那乔氏乃外来人口!”   慕瑾夜没有说话,微微攥紧拳头,继而笑道:“先生真是糊涂!单凭一封匿名信便认定当年有人幸存?京中离此千里之遥,那乔氏一介妇人如何能徒步至此?若让朝廷认定乔氏真是当年那个逃出生天的人,不管真假,这村子里的所有人,甚至你我,都将遭灭顶之灾!兹事体大,先生要谨言慎行啊!一句话,可能会害多人无辜枉死!”   方仕仁吓的脸色苍白,额上冒汗,“王爷说的是!老朽年老昏聩,一心想将此事告于王爷,好护住大将军的血脉,未及深思,真是该死!可……可送那封密信之人到底是何人?”   “若此人是敌,早已报之朝廷!若是友,为何不露面?如今敌友难明,我们要做的便是按兵不动!那乔氏是否就是将军府的人还难说,若轻举妄动,当心中了对方的计!此事便当作不曾发生,这村子里说不定有对方的眼线,你我定要小心,不可漏了破绽!”   方仕仁听慕瑾夜这一番话,也觉甚是有理,“都怪老朽一时激动,乱了方寸,好在如今安丫头的身世村人多半都信了!”   慕瑾夜拧眉看向远处,心里已是焦虑万分。这个安宁村恐怕将不太安宁。   他不希望宋乔安是那个将军府的遗脉!   如若是,他将拼了命护她!   饭桌上,几人都各怀心事……   方仕仁吃罢了饭,便匆匆下了山。   乔氏收拾碗筷,宋乔安心里烦闷,背上背篓,带着刀去山上。   那株花椒应该又可以收获了,趁天气好晒干拿回锦州。有了花椒和辣椒,她要开始研发新菜谱了!   慕瑾夜不放心,也跟着前去。   山上的树木遮天蔽日。因为许久不曾有人进山,那些灌木已是郁郁葱葱,宋乔安捡起一根长树枝,在前拍打草丛。这时节,蛇虫最多。   慕瑾夜快步上前走在她前面。   “你别走那么快,当心有蛇!”宋乔安忙将树枝递给他。   慕瑾夜淡淡笑道:“你忘了,我向来不惧毒虫蛇蚁。这山中的毒蛇咬了我,恐怕我没事,它倒丢了小命!”   宋乔安见他毫不在意地说笑,心里难受,安慰道:“放心吧!你身上的毒一定能解的!”   “傻丫头!”慕瑾夜刮了下她的鼻头,“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   宋乔安低下头,有些脸红。   “走吧!一会天都黑了!”   ……   两人采完花椒,一同坐在屋后的小山包上看夕阳。   “好久没有这般惬意的看夕阳了!”宋乔安感慨道:“若是能在这小山村里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也不错呢!”   慕瑾夜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宋乔安没有拒绝,她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总能让她心安。   “你喜欢这个村子?”慕瑾夜问道。   宋乔安点点头。   “这里有你不喜欢的人,那些村民也并不懂知恩图报。你为何还喜欢这里?”   宋乔安抬头看着慕瑾夜,她对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倒并不意外。   这个村子看起来的确不值得她留念。   “虽然那些人我并不喜欢,刘氏那张扬跋扈的模样让我憎恨,村里那些听风就是雨的长舌妇让我讨厌!可还是有张大叔一家那样的好人!而且我还在这里遇见了你,这便足够了!我想这个世上没有哪里是什么世外桃源!人心有好有坏,这是谁都左右不了的!”   “世外桃源?”慕瑾夜长叹一声。若真有这个地方,他是否会放下仇恨,带着宋乔安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喃喃道:“可惜,这个村子以后可能不复存在!”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乔安疑惑问道。   “啊?没什么?”慕瑾夜笑道:“我的意思是嫁鸡随鸡,往后你跟着我,若是去了京中,便很难再回这村子里了!”   “什么嫁鸡随鸡?”宋乔安瞪着眼嗔道:“你想的美!腿长在我脚上,我爱去哪就去哪!”   “好!”慕瑾夜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宠溺道:“那便你去哪我跟你去哪,任你怎么都甩不掉!”   “谁要你跟着,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你别给我拖后腿!”   “做大事?你要做什么大事?”   “自然是家中金银满屋,美男无数,任我吃喝玩乐,花天酒地……”   “……”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调侃,好似心里的那些烦恼都已随着晚霞满天而烟消云散。   在茅屋住了两日后,因慕瑾夜的病还未好,便准备启程回锦州。   临走时,宋乔安将晒干的花椒装入布袋。加上去年所得,除却来年的种子,足有小半袋。用做菜肴调料已然是够了。   因怕刘氏再来找茬,宋乔安想让乔氏与自己一同回锦州。   可乔氏却不愿,她知道方仕仁已经在怀疑她了。方仕仁京中做过官,还不知是在为谁效力!她若离开,只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在宋乔安并不知当年之事,若有人逼迫于她,她便一死!这个秘密也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宋乔安也不再执着,想着有方仕仁镇住,那刘氏应该翻不起什么浪。不过她还是叮嘱张老大,若发生何事,定来通知她。   乔氏看了一眼慕瑾夜,对宋乔安道:“安儿,我想和阿夜说几句话,你先去外面等一下!”   “哦……好!”宋乔安开门出去。   待宋乔安走后,乔氏扑通一声跪地。   慕瑾夜一惊,搀扶她起来,“伯母,您这是做什么?”   “宁王爷!您容我把话说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黑暗料理   慕瑾夜收回手,“伯母,您说吧!”   乔氏缓了缓道:“王爷,安儿虽然才十几岁,却早早没了父亲,又与我在这山上受了不少苦。我一介妇人,手无缚鸡之力,想的就是护她平安一生,如今看来,有心无力!安儿与我不同,她生性刚强,不甘在这乡野终老一生。可世道艰难,人心险恶,难免会招来祸事!今后,望宁王爷多加照拂,若她闯了祸,也请您多担待!”   “伯母您放心!”慕瑾夜坚定道:“我会用性命护她周全!”   乔氏抬起头来,已是热泪盈眶,“多谢王爷!”   慕瑾夜忙扶她起来,“伯母,我会照顾安娘的,你也要保重!还有,切不可轻信他人,哪怕是最熟悉的人!”   乔氏心里一惊,大抵知晓慕瑾夜的意思。笑道:“我一个农妇,既无见识,又无钱财。只在这小茅屋中为我夫守孝,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慕瑾夜点点头,“如此便好!”   ……   乔氏看着山下远去的马车,既惆怅,又有些释然。   既然终究纸包不住火,或许宋乔安在慕瑾夜身边,会得到更好的保护。   半月后,宋乔安的铺子装修完成。楼上的三间房隔成了六个雅室。雅室里挂上几幅字画,摆上两盆松柏兰草,倒也有几分雅致。   院中的辣椒已收了几茬了。有些来不及的收的果实掉到地上,竟也长出了小苗。锦州一到秋天便开始冷起来,这刚长出苗的辣椒恐怕等不及结果了。可宋乔安又舍不得,便将辣椒苗移栽至盆中,等天冷了再搬回屋内,利用人工授粉看能不能在冬天收获一茬辣椒。   有了之前的凉拌荨麻叶,宋乔安发现人们对于辣这一味还是能接受的。   锦州的天气夏季闷热潮湿,冬季寒冷干燥,辣椒夏季食用能开胃,促进食欲。冬季配上一锅烫羊肉,佐以辣椒蘸料,大汗淋漓之余严寒尽消,实在畅快!   宋乔安还将辣椒分别做成泡椒,剁椒,油辣椒,还用草木灰烤香,舂烂做成辣椒粉。   每次舂辣椒粉都是在客人散尽后,可即便这样,铺子里还是此起彼伏的都是喷嚏声,连路过的行人也受不了传出来的呛味。   宋应捂着鼻子问道:“掌柜的,你这是什么啊!味道……太刺鼻了!”   宋乔安揉了揉鼻子,“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方,虽说做的时候有些呛鼻,但做好后可香了,吃起来就更让人欲罢不能!”   “那先让我尝尝!”宋应说着便拿来一个勺子。   “你以为当饭吃啊?”宋乔安打掉他的勺子,“这味调料目前可珍贵的很,就这一瓶都够我用很久了!”   “掌柜的,恕我直言,我觉得你这个叫‘辣椒’的东西,可能不太受欢迎!”   “去去去,乌鸦嘴!”   虽然已有计划,可宋乔安还是有些担心。这古代五味“酸苦辛甘咸”中是没有辣味的,若想让人完全接受一种新的味觉体验,这是要时间的。   所以,她不能着急,得循序渐进。不过,她的辣椒倒是可以大规模种植,因为未来,这个厉害角色,会“红”便全国。   宋乔安先试验了几款菜品:水煮鱼,酸辣鸡脚,麻辣豆腐……每天这几款菜品用小碗装上几份,作为赠品给每桌食客试吃。   事实证明,她没有盲目将新菜推出来是正确的。又麻又辣的味道并不是开始就会让人接受。尽管她已经将辣椒和花椒在菜肴中的比例降到最低。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客人从刚开始的嫌弃到跃跃欲试,再到浅尝辄止。这说明人们并不排斥这个味道,只是需要时间。   但每天那免费试吃的开销还是让她心疼不已。希望她的投资是值得的。   至于那每天剩余的菜肴,宋乔安送去了畅意园。   “今日又是什么?”慕瑾夜看着眼前的“黑暗料理”暗暗叫苦。   “水煮肉片,还配了个汤和小菜!”宋乔安一边将菜拿出来一边说道。   慕瑾夜皱着眉,指着水煮肉片弱弱道:“能不能……不吃这个菜!”   “怎么了?你又没味觉,吃什么不都一样!”宋乔安坐下来苦口婆心道:“要想恢复味觉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得坚持!说不定哪天你就能尝到味道了!”   “不是我不想吃!”慕瑾夜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道:“是……”   他总不能将自己出恭时尴尬的情况说出来。   宋乔安见他满脸通红,大致了解了。虽然他没有味觉,但肠胃定然有些受不了。   “我知道了!放心,明日我做份药膳,保你无后顾之忧!”   慕瑾夜狐疑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还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故意让我吃这些奇怪的食物!”   宋乔安噗嗤一声笑了,“你若非要这样认为也行,就当是惩罚你这个‘负心汉’,让你也吃些苦头!”   “……”慕瑾夜无语。   “放心吧!习惯了就好了!辣椒是所有味道中最能刺激味蕾的!你要坚持,不能半途而废!”宋乔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希望如此!”慕瑾夜看着那火辣辣的肉片咽了口唾沫,直觉菊花一阵生疼。   饭后,宋乔安切了些瓜果端上来。造型可爱,让人赏心悦目。   “最近铺子里的生意如何?”慕瑾夜剥了一颗葡萄递给她。   宋乔安接过,放入口中含糊道:“还行吧!就是宋应八月要考举人,我想再找两个伙计,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   “这有何难?”慕瑾夜大方道:“畅意园你看谁顺眼,带走便是!”   “你的人我用不惯,而且还用不熟!谁知道是不是又来监视我的!”宋乔安拍拍手,“好了,我得回去了!你厨房剩下的稀罕瓜果我拿回铺子里给他们尝尝!”   “早些回来!”慕瑾夜喊道:“我等你!”   “知道了!”宋乔安摆摆手,出了房门。   下午,宋乔安和宋应准备去人力市场看看,若宋应中举,将来还要进京,不管是否中进士,他都不可能会沦落到做个铺子的伙计,随便在衙门里做个书吏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当务之急,便是培养个得力的伙计。 第一百四十三章 商机   六七月的酷暑天气,街上的石板都烫脚。   人力市场隔着几条街,宋乔安走了没一会就热的有些受不了。   “掌柜的,要不雇辆车吧!”宋应擦着汗说道。   宋乔安摇着蒲扇,“这么点路程还雇车?钱多了!”   宋应苦着脸,“我倒没什么。可这般酷热,哪是你一个女儿家能受的。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向慕公子交代!”   宋乔安白了他一眼,“你吃了人家几口瓜,这嘴就不会说话了?”   “我……”宋应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这事不是明摆着嘛!   说起瓜,宋乔安倒真觉得有点口渴了。见前面有个凉茶摊,便道:“咱们去那凉茶摊喝碗凉茶再走!”   凉茶摊在一个路口旁,门口有一株枣树,绿油油的小枣子挂在浓密的树叶间。   “老伯,来两碗凉茶!”宋乔安捡了个阴凉的座坐下来。   “好嘞!”卖凉茶的老伯忙过来招呼着,“姑娘,老头子这里有酸梅凉茶,姑娘们都喜欢!”   “那来一碗!”   “稍等!”   老伯揭开木桶,顿时飘出来一股酸酸甜甜的果香。   “掌柜的,好香啊!”宋应也闻到了。   “嗯!”宋乔安点点头。闻着香味,她便知道这凉茶有些不一样。   老伯将凉茶端上来,宋应捧起碗便饮了个干净。   “掌柜的,我还没尝出什么味道的!”   老伯笑着答道:“这位小哥喝的是百花凉茶!用的是野菊花,金银花,山栀子,木蝴蝶……佐以山楂,薄荷熬制而成!”   “竟有这么多种配料!”宋应惊讶道。   宋乔安笑道:“你以为一碗凉茶熬出来容易?”随后对那老伯道:“不过,您老将这配方都说了出来,不怕别人偷学?”   老伯呵呵笑道:“老头子做凉茶的手艺是几代人传下来的,就算别人知道配方,也做不出这味来!”   “哦?是吗?”宋乔安端起那碗酸梅凉茶,“那我真要尝尝了!”   闻着果香,茶   液入喉,酸甜可口,又有着茶香。二者交融,相辅相成,别有风味!   “果然好茶!只是若配以蜜饯,便更好了!”   “看来姑娘是行家啊!”老伯回头端过来一碟蜜枣,“姑娘再试试?”   宋乔安拈起一颗放入碗中,再饮。酸味淡去,加了清甜,更是让人口齿生津。   这才是女孩子喜欢的味道。宋乔安一口气喝完后,还觉回味无穷。   但见老伯这茶摊只有几张桌椅,有些破旧。眼下正是暑热时刻,却无人光顾,而对面同样的凉茶摊却是坐满了人。   “老伯这凉茶做的这般好,为何生意这样冷清。”   老伯淡淡笑着,指着旁边的一块木牌。   只见那木牌上写着:凉茶,五文钱一碗!   一般凉茶最多也就两文钱一碗,这老伯卖五文自然生意不好。   “这般手艺,五文也值得!”宋乔安不吝赞美。   老伯只笑笑,“祖传的手艺,真材实料,不能贱卖!”   这个宋乔安倒相信,她知道很多便宜的凉茶为了多挣几个钱,一来配料不多,二来掺了太多水,寡淡无味。   想了想,便道:“这样,老伯,我与你谈个生意如何?”   “生意?”老人眼里有几分警惕,“姑娘要与老头子谈何生意?”   “你每日做五十碗凉茶送至锦绣大街的食为天,我给你四文钱一碗如何?”   “这……”老人有些犹豫。   宋乔安见这老伯衣衫破旧,想必这凉茶摊的生意也只够糊口。   “四文钱一碗,也不算辱没您老这手艺吧!”   老伯思量片刻,点点头,“也罢!姑娘是个识货的人,老头子便与姑娘做这个生意!”   “那便说定了!”宋乔安先付了明日凉茶的订金,待送到店后,她尝过确认后再付剩下的。   走出凉茶摊,宋应才说道:“掌柜的,那凉茶四文钱一碗也太贵了,那配方咱也知道了,自己都可以做!”   “人家那是祖传的手艺,你真以为我无所不能,什么都做得出来?”宋乔安轻松笑笑:“放心吧!那凉茶到了咱们铺子里,就不止四文钱了!”   宋应挠挠脑袋,他不担心卖不卖得了四文钱,他担心的怎样将五十碗凉茶卖出去。   “快走吧!”宋乔安催促道。   “站住!小偷!”前方突然跑出来一个小个子的年轻人,飞快地与她擦肩而过。   后面一个中年汉子追上来,嘴里不住喊着:“小偷,你别跑!”   可显然这汉子跑的并没有那小个子快,只见他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跑在前面的小个子也不知是跑累了还是怎么,停了下来,转身对那中年汉子说道:“大叔,您别追了行不?我真没偷你东西!”   “没偷?”那汉子也停下来,喘着气道:“看你着模样,不是贼是什么?”   这时,陆续有些围观的行人,纷纷对那小个子指指点点。   宋乔安这才看清那小个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带着一顶破帽,看起来年纪轻轻,却长了两撇小胡子。   她忍不住笑出声。   “掌柜的,你笑什么?”宋应有些不解。   “没什么!我觉得这个小偷有点意思!”   那边,小个子有些无奈,叹口气道:“这位大叔,麻烦你搞清楚好不好,偷你东西的是方才那一男一女,我碰巧看见了,正准备提醒你,结果那两人跑了,你倒说我偷你东西!好,你说我偷你东西,那赃物呢?”   那汉子并不买账,怒道:“你与那一男一女本就是同伙,赃物自然是给了同伙!”   小个子叹口气,“唉……你怎么这么死脑筋!看来别人偷你也是有原因的!”   “你还敢狡辩!今日,我定要将你捉去官府,看你还嘴硬!”   说罢,那汉子便要冲上去。   “这位大哥!且慢!”宋乔安叫住那汉子,上前道:“官府讲的是证据,这位小哥身上既没有赃物,又无人证亲眼见他偷你东西,仅凭你一人之言,恐怕不能信服。说不定还治你个诬告扰乱公堂之罪!”   那汉子一听,当即有些犹豫,   “这位大哥,这样吧!我今日身上也没带多的钱。你明日来锦绣大街食为天,说明被偷的何物,我赔你便是!”   “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那汉子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姑娘竟这般狭义心肠,听闻食为天是位女掌柜,莫不就是姑娘?”   宋乔安谦虚道:“承蒙大家厚爱!正是小女子!”   “好!在下改日定当上门拜访!”   宋乔安看着那汉子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   又笼络了一个客户! 第一百四十四章 收留   “掌柜的,你怎么帮那个小偷啊!”宋应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那小个子年轻人听到了。   “你说什么呢?谁是小偷!”   宋应抬头看天,“谁答应,谁就是喽!”   “你血口喷人,信不信本宫……本公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宋应一听,冷笑一声,“呦!还没见过这么猖狂的小偷,你来打我啊!你今儿不打我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你……”   “行了!”宋乔安拦在两人中间,“都别吵了!”   随后对那年轻人道:“小兄弟,今日的事虽然是个误会,但人心险恶。你涉世未深,难免遭人算计,快回家去吧!宋应,咱们走吧!”   宋应瞪了那年轻人一眼,“好的,掌柜的!”   “等等!”那年轻人叫住宋乔安,显得很难为情,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那个……谢谢你啊!”   “不用!”宋乔安摆摆手,“往后当心些,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说罢,转身便要走。   “唉!你等一下!”那年轻人跑过来拦在她面前,“我……我想求你个事?”   一旁的宋应忍不住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得寸进尺啊?”   “我……”那年轻人想反驳,最后仍是低下头去,“不行就算了!”   宋乔安瞧着他委屈的模样笑道:“什么事,说吧!”   那年轻人喜出望外,抬头说道:“我看你是个好人。如今我无家可归,不如你好人做到底,收留我吧!”   宋乔安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收留你?你可知我做的是何营生?”   年轻人想了想,“你……方才不是说什么天的掌柜嘛!反正是开店的,总比那些平民百姓强,收留我,一日三餐总还是能满足的!我要求不高,每日有鱼有肉,再有一碗燕窝就可以了!”   宋应惊的瞠目结舌,“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你当你是谁?还吃燕窝?”   “难道你们燕窝都吃不起?”那年轻人撇撇嘴,“那红枣雪耳露总有吧!”   “有!当然有!”宋乔安接过她的话,“不过,你得干活才行!”   “干活?干什么活?我从不干活!那都是下人的事!”   宋乔安神秘一笑,拉着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所妓院。   “看见那些姑娘没有,你只要像她们那样招揽客人,别说燕窝,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也得给你摘下来!”   那年轻人登时变了脸色,“那……那是什么地方?”   宋乔安笑着凑近他耳边:“自然是男人们的温柔乡!真真的好去处。方才那汉子说改日登门拜访,你以为只是来吃饭喝酒的吗?”   “不……我……我不做那个!”那年轻人大惊失色,连忙就想溜。   宋乔安拉住他,似笑非笑道:“你又不是女子,怕什么?我只想让你做个端茶倒水的伙计而已!”   “什么伙计我都不做!没想到你竟是那……”   “好了!不逗你了!”宋乔安放开他,“你一个姑娘家往后少出门,这世上坏人多的是,说不定就被人抓去卖了!”   那年轻人一脸惊讶,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粘的胡子,“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姑娘?”宋应惊讶道:“你是女的?”   “怎么?本姑娘不像女的?”   宋应抓抓脑袋,老实巴交道:“没看出来!”   “好了,姑娘,赶紧回家吧!我们也还有事?”宋乔安催促道。   “这位姐姐!”小姑娘拉住她,可怜兮兮道:“我真的是无家可归,你就收留我吧!”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   宋应有些于心不忍,“掌柜的,要不……”   宋乔安看了他一眼,对那姑娘道:“不是我不收留你,是店里实在没有住的地方!”   说罢,也不管那姑娘如何哀求,自顾往前走。   “掌柜的……”宋应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叹口气,跟上去。   一路上,宋应时不时看看宋乔安,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宋乔安停下脚步。   宋应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掌柜的,我觉得那个姑娘挺可怜的!”   “你先前还和人吵的不可开交,怎这会儿又觉得人家可怜!”   “先前是不知道她是姑娘,所以……”   宋乔安瞥他一眼,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还对人家姑娘……”   “没有,没有!”宋应忙摇头,“只是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又没去处,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你放心吧!”宋乔安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个姑娘虽然穿着破烂,但细皮嫩肉的,那手上光滑细腻的一点脏污都没有,还留着干净的长指甲。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恐怕是一时任性,离家出走,等她玩够了,自然就回去了!”   “掌柜的真细心!”宋应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一眼就看出是个姑娘家!”   那么明显的假胡子,小俏脸,是个人都看的出来吧!   宋乔安摇摇头,总算相信为啥电视剧里那些男扮女装的女主总能不被男主识破了,因为都是傻的。   去人力市场转了一圈,无疑宋乔安那挑剔的眼光,又没找到合适的。   太过油滑太过老实都不行,还得要五官端正,身无残疾。这哪是选伙计,倒像是选驸马了!   “算了,明日再来!”宋乔安眼见天色已晚,打道回府。   刚到店,只见门口坐着一个人,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正是方才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是你啊!”宋应正要上前,被宋乔安拉住。   这傻书生准是春心泛滥了!   宋乔安走过去,笑道:“姑娘,这天快黑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小姑娘甜甜一笑,忙站起来,“好姐姐,你也说了这天色已晚,我家住的远,您就收留我一晚呗!”   宋乔安没有说话。   宋应急道:“掌柜的,您看……”   “姑娘若无处可去,可以去住客栈,若无银两,我这也有!”宋乔安说着便拿出钱袋。   小姑娘撅着嘴,“客栈鱼龙混杂,住的都是那些一身臭汗的车夫脚力!我才不去!况且本姑娘也不是没有钱!”   说着拿出一包银子,“我看姐姐你面善,就想住你这儿!”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清湘郡主   宋乔安对这小姑娘没有办法,眼看天就要黑了,只得先让她进到店中。   “姑娘,这楼上是雅室,如今我都是寄人篱下,实在没有地方让你住!”   小丫头毫不在乎道:“你住哪我就住哪儿!”   此时,畅意园的马车已经候在店外了。乔安叹口气,让宋应和易枫他们先回别院。   如今自己只能带着这个小丫头去畅意园住一晚。   路上,小姑娘说自己叫青湘,因为父亲逼迫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便偷跑出来。   果然如宋乔安所想,这些年电视剧没白看。   不过,为什么古代女子离家出走都是为了逃婚呢?难道是巧合?   “原来姐姐你住在这么大的地方啊!”青湘跳下马车,“可是还是比我家小一些!”   “走吧,进去吧!”宋乔安叮嘱道:“一会你就跟着我,别到处乱跑!”   “嗯!姐姐你就放心吧!”   “哎呦!姑娘,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爷都等半天了!”陈大宝迎上来,却瞧见了她身后一身男装的青湘。   “这位小哥是……”   “哦!她是我一个远房表妹!”宋乔安解释道。   “表妹?”陈大宝确定自己眼神没问题,“可他明明就是……”   这时,青湘将胡子扯了去,一张俏脸红润可爱。   “原来真是个姑娘!”陈大宝松了口气,“既是姑娘的表妹,待小的回禀了爷,便一同去花厅用膳吧!”   “那我们换了衣服便去!”   陈大宝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总觉得那个小姑娘有些熟悉。   宋乔安拉着青湘去了偏院,拿出一套自己的衣服让她换上。   “姐姐,这园子是你家的?”青湘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   “不是,我都说了是寄人篱下!”   “可我见他们对你都很恭敬,像对主子一样!”   “我不是什么主子!”宋乔安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催促道:“好了吗?好了就走吧!”   “嗯!好了!”青湘转过身来,“姐姐的衣服我穿着正合适!”   “嗯,不错!”宋乔安看着眼前换了女装的小丫头,明艳动人,妥妥的一枚小萝莉。   青湘上前来挽着她手臂,“姐姐,走吧!”   花厅里,晚膳早已备好,因天气炎热,还放了冰鉴,用铜扇吹着,丝丝冷风伴着花香,惬意极了。   慕瑾夜迎上来,拉住宋乔安的手,“今日怎这样晚?”   “有事耽搁了!”宋乔安忙将手抽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人也不嫌腻歪。   “对了,这是我表妹,叫……”   “清湘?”慕瑾夜看见她身后的小丫头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你……你是谁啊?”慕清湘眼神看向别处,躲在宋乔安身后。   “你出来!”慕瑾夜一把将她拉出来,“你怎么跑锦州来了!”   “……”宋乔安一脸懵圈,“你们认识?”   “疼,疼!”慕清湘手腕被慕瑾夜抓着,喊道:“你先放开我!”   慕瑾夜松开她,厉声道:“京中离此千里,你是怎么来的?可有随从?”   慕清湘揉着手腕,白他一眼,“多年不见,王叔还是这般冷酷无情!”   “王叔?”宋乔安更懵了。   慕瑾夜叹口气,解释道:“这是清湘郡主,太子之女!”   原来是郡主!宋乔安撇撇嘴,又是个不好惹的!   “什么郡主,我才不稀罕当什么郡主!”慕清湘自顾坐到桌边,一边吃一边道:“还不如游山玩水的好!”   慕瑾夜无奈叹口气,拉着宋乔安坐下。   沉着脸问正狼吞虎咽的慕清湘:“你父王可知你到了锦州?看你这样,准又是偷跑出来的,明日我派人送你回京!”   “我说王叔!”慕清湘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您就不能等我吃完饭再问吗?”   随即看向宋乔安,“姐姐,不知道你怎么忍受的了我这呆闷木讷,不苟言笑的王叔?”   “放肆!”慕瑾夜呵斥一声,“没大没小!”   宋乔安从未见过慕瑾夜这般严厉的一面,这和平日里在她面前死皮赖脸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她看的出来,慕瑾夜对他这个侄女还是关心的,只是太过严厉了些,倒像是父亲一般。   可慕清湘丝毫不买帐,揶揄道:“你这般老气横秋,本来就不配安姐姐!”   宋乔安噗嗤笑了。慕瑾夜却气的脸色铁青,“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王叔莫不是年龄大了,记性不好,我都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   “你……”慕瑾夜无语。   “哈哈哈……”宋乔安忍不住笑起来,“清湘郡主这张嘴真是厉害!”   “姐姐你放心吧!王叔若是欺负你,我一定帮你骂他!”   “不会,只有我欺负他的!”宋乔安脱口而出这句话后便后悔了,忙道:“那个,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别想多了!”   “嗯?”慕瑾夜看向她,“什么叫没有关系?”   “本来就是嘛!我不过借住在这里的租客而已!”宋乔安说完,也不管慕瑾夜那要吃人的眼神,自顾扒饭。   慕清湘笑道:“没想到王叔也有今天!看来想抱着美人归,还得多努力啊!要我说,就改改你那臭脾气,别一来就摆着张臭脸!跟父王一样!”   慕瑾夜白她一眼,“赶快吃饭,明日送你回京,你这样跑出来,还不知你父王急成什么样了!”   “他才不着急呢!”慕清湘脸上略上一丝不屑,“他有那么多老婆,那么多儿女,又怎会记得我和母妃!”   “即便如此,你依然是大玄的郡主,这样偷跑出来,成何体统!”   “好了!吃饭吧!”宋乔安见慕清湘神情怏怏,忙给她盛了一碗汤。   “郡主,这道老鸭汤炖的不错!来,喝喝看!”   慕清湘扁着嘴,对慕瑾夜翻了个白眼,将汤一饮而尽,脸上的愁容也舒展开了,“真好喝!”   到底还是个小女孩!   宋乔安笑笑,也给慕瑾夜盛了一碗,“消消火气吧!”   “谁说……”慕瑾夜看了慕清湘一眼,“算了,明日再说!”   不知道为什么,宋乔安从他看慕清湘的眼神里看到一丝警惕。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些可疑   饭后,慕瑾夜吩咐陈大宝收拾好一间厢房给慕清湘居住。   陈大宝这才看出来眼前这个丫头就是那清湘郡主。三年前他曾随慕瑾夜回京,见过她,那时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如今都这般亭亭玉立了。   “郡主,随小的下去歇息吧!”   慕清湘不情愿道:“不,我要和安姐姐一起睡!”   “胡闹!”慕瑾夜黑着脸,“你再这般任性,明日便送你回去!”   “走就走嘛!”慕清湘撅着嘴和陈大宝去了厢房。   “我也回房了!”宋乔安伸了个懒腰,“今儿够累的!”   “等等!”慕瑾夜换上副温柔的笑脸,“今夜月色不错,咱们去院中赏月可好?”   “……”宋乔安有些不情愿。   “今日一整天都不曾和你见面……”   宋乔安:“……”   慕瑾夜想了想又道:“况且饭后就睡最易发胖,不如趁着月色四处走走!”   “……”宋乔安无语,不是她想睡,是这古代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只能睡觉啊!   “行吧,行吧!看你这般诚恳相邀,我就勉为其难陪你饭后消食吧!”   月洒中庭,两人信步游于园中。微风中有着淡淡的花香。这夏季的白天,就如一个热烈似火的汉子,黝黑健壮的臂膊上挂着滴滴汗珠。而到了夜晚,就如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所到之处,皆是迷人的体香。   两人在一处凉亭就坐,仆人端上来新鲜的瓜果。   宋乔安觉得和慕瑾夜赏月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被蚊子咬!   “你怎么遇上清湘的?”慕瑾夜淡淡问了句。   “偶遇呗!”宋乔安将今日的事简单叙述一遍后说道:“小姑娘蛮好玩的,我说你对人家就别那么严厉了!”   慕瑾夜叹口气,“清湘的母亲出身寒微,只是太子府一名不受宠的选侍。你别看她有郡主身份,实则吃穿用度与其他郡主,郡王相差甚远。我担心她再如此任性下去,恐怕未来的日子只会更难!”   没想到他们这些个龙子凤孙也分三六九等,慕瑾夜尚且能靠着百味轩在这偏远的锦州做个闲散自在的王爷,而慕清湘是女子,只有嫁人一条路。而本身不被宠爱,所嫁之人也多是平庸之辈,甚至远嫁番邦。   不得不叫人唏嘘。   “对了,我听她说是因为她父亲让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才逃出来的!你知道这事吗?”   “宫里的子女,谁又能左右自己的婚事!”慕瑾夜感叹道。   “嗯……看来我误会你了!你是真的关心她!”宋乔安想了想又道:“欸~你不是说来了锦州十几年了,郡主看着也不过才十几岁模样,相隔千里,为何你对她却如此关心?”   慕瑾夜淡淡道:“她母亲原是我母妃的婢女!我便多照顾些!”   “原来如此!”宋乔安打了个呵欠,“看来,郡主的母亲果然出身不高!”   慕瑾夜见她着实困了,便道:“你回房休息吧!”随即唤了丫鬟将宋乔安送回偏院。   宋乔安走后,秦风从阴影处走出来。   “王爷,属下已查过,郡主此次是孤身前来锦州,并无带随从!目前,也未和什么可疑的人有所接触!”   慕瑾夜幽幽道:“郡主逃婚,太子府里竟一点动静没有,沿途官府也未拦截,是说她太机灵,还是太子府的那些暗卫都是酒囊饭袋?”   秦风皱着眉,“可即便太子要派人前来,也不会派清湘郡主吧!当年若不是贵妃娘娘成全,郡主的母亲怎会进得了太子府?”   “防人之心不可无!”慕瑾夜眯着眼,神情凝重。   为何她来锦州偏偏要先去找宋乔安?   翌日一早,宋乔安刚睁开眼,便看到慕清湘坐在床头看着自己,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煞是可爱。   “郡主?你有事?”宋乔安起身穿上衣服。   “安姐姐,你叫我清湘就好!郡主多难听!”慕清湘睁着清澈明朗的眸子问道:“听王叔说你铺子里缺伙计?”   “嗯!怎么了!”宋乔安随口道。   “你看我行吗?”   “你?”宋乔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哎呀,我说真的!”慕清湘摇着她手臂撒娇,“王叔像个闷葫芦,只知道骂我!这园子里又太无聊,你又不陪我出去玩,我只有和你一起去铺子里了!”   宋乔安一本正经道:“郡主,别闹了!你就呆在这园子里,做伙计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你还是个女子!”   说罢,宋乔安起身梳洗,慕清湘跟在她后面喋喋不休道:“你别小看我,我会的可多了!有我在,你一定日进斗金,高朋满座!你先试试看嘛!”   宋乔安懒得理她,自顾出了门。   慕瑾夜好似一早便出去了,她并没有看到他。   “你看吧!王叔出去玩都不带我!我只有跟着你了!不然呆在这园子里我肯定要疯!”慕清湘一副委屈的模样。   宋乔安无可奈何,“行了,走吧!”   到了店中,宋应正在卸门板。猛然见眼前出现一样明媚俏丽的脸,手上不稳,差点门板砸了脚。   “姑娘……你……你是……”   “呵呵……”慕清湘见他呆傻的模样,笑的花枝乱颤。   “你不认识我了?”她在唇边画了个“八字”。   “原来……原来是姑娘!”宋应结结巴巴道,脸色已然红的像烤熟了一般。   “噗……”慕清湘用丝绢掩着嘴笑着进到铺子里。   “易枫呢?”宋乔安上前来问了句。   宋应回过神来,“啊!掌柜的!哦!易师傅去采买食材了!”   “嗯!”宋乔安点点头,“赶快将门板卸了,桌椅擦干净,别净顾着看人家姑娘!”   宋应有些尴尬,“好的,掌柜的!”   没一会,那卖凉茶的老伯赶着驴车,拉着两个木桶停在铺子门外。   “老伯,真早啊!”宋乔安领着他进到铺子里。   “原来姑娘竟是这里的掌柜!”老伯很有些意外。   “小本生意而已!”宋乔安吩咐宋应沏杯茶来。   “老伯,你先喝茶,我先让人把凉茶搬进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宣传   说罢,宋乔安拿了一个碗,打开那木桶的盖子,香味瞬间散逸开来。   木瓢舀了一勺进碗中,尝了尝,没问题。正想叫宋应和易枫搬进去,肩头突然传来一股灼热的呼吸。   “真香啊!”   宋乔安惊的跳开,碗里剩余的凉茶正好泼在身后的白衣男子身上。瞬间那白衣上便如绽开了几朵红梅。   白墨脸上的笑容僵住,眼里似要喷出火来。身后的杜衡瞪着大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   “啊!原来是白公子!”宋乔安尴尬的笑笑,“白公子这般悄无声息站在我身后,实在是没注意!”   随后朝铺子里喊道:“宋应,赶紧拿条干净抹布来!”   “来了,掌柜的!”宋应拿着一张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抹布跑出来。   宋乔安向他递了个颜色,“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白公子擦擦!”   宋应反应过来,“是,是!”赶紧上前去。   “放肆!”杜衡拦住他,“把你那破布拿开,弄坏了咱公子这身衣服你赔的起吗?”   宋乔安走上前,淡淡笑道:“白公子,实在抱歉!乔安这铺子寒碜,您这般矜贵,往后就别打我这小铺子门前过了,今儿幸好是茶水,明儿若是什么脏水污水的,便是卖了这铺子,也赔不起你这衣服不是!”   白墨脸色渐渐恢复过来,竟然勾唇轻笑。   这笑让宋乔安有些毛骨悚然。白墨有洁癖她是知道的,而且还是特别变态的那种洁癖。   “白公子,你……没事吧!”   白墨拍着手,笑道:“没想到宋掌柜既有好厨艺,还有一手好丹青!这红梅图晕染得宜,意境深远,白某佩服!”   这也能忍?   宋乔安挑挑眉,“那白公子今日来所为何事啊!”   “宋掌柜开门做生意,白某来自然是吃饭!”白墨凑近低声道:“上次的事,宋掌柜是否该好好谢过白某?”   宋乔安知道他说的是乔氏的事!可安宁村离锦州百十里路,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的家长里短他竟然也了如指掌,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应!给白公子上茶!”宋乔安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铺子。   “安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慕清湘讨好地凑上来。   “宋掌柜,铺子来新人了?”白墨从门外进来,带着一身的晨光,那被泼了茶汤的白衣穿在他身上竟有种惊艳之感。   慕清湘扭头望去,便如定格了一般。   “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妹!”宋乔安拉了拉慕清湘的衣袖。   “哦!公子,我叫清湘!”慕清湘两颊飞上一朵红云。   就这点出息!宋乔安将她的羞赧尽收眼底,摇摇头,没救了!   “公子楼上坐吧!这楼下乌烟瘴气,省的又脏了你的衣衫!”慕清湘赶紧上前引路。   乌烟瘴气?宋乔安气的七窍生烟,这小妮子可真行!   “好!劳烦姑娘领路!”白墨淡淡一笑,深深看了宋乔安一眼后,随着慕清湘上了楼。   没一会儿,慕清湘蹦蹦跳跳地跑下来,乐滋滋道:“安姐姐,那位公子是谁啊?家住何处?有无婚配啊?”   “……”宋乔安敲了下她脑袋,“我说你好歹也是个郡主,不要这么肤浅好不好?”   “可那位公子……和别人不一样!”慕清湘已然是犯了花痴,“我从未见过如此温润如玉的男子,就好似我最爱吃的桂花玉蓉膏,恨不得咬上一口!”   “啧啧啧……你这小姑娘怎这般不知羞!”   “什么羞不羞的?遇上喜欢的人不就是要勇于表白嘛!”   “你真是……”宋乔安摇摇头,却突然心里一激灵,她是来这古代太久了吗?这小丫头的思想在现代再正常不过,她如今竟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这样一想,这慕清湘倒像是穿越过来的了,自己怕是个冒牌货。   “好了,别犯花痴了?”她想探一探她。   “什么?”慕清湘一脸疑惑看着她,“什么痴啊?不过,那位公子长得的确让人如痴如醉!”   “……”宋乔安无语看了她一眼,“那人说吃什么了吗?”   “啊?我忘了!我再去问问!”   “算了,我去吧!”宋乔安上楼。   像白墨这样的有钱人,不宰他宰谁。   推开雅室的门,宋乔安换上笑脸,“白公子,本店推出些新菜,您看有没有兴趣品尝一下!”   白墨饮了口茶,“可是宋掌柜亲自掌勺?”   “自然!”   “那白某自是要尝一尝!”   “还有白公子,本店新上了一款凉茶,祖传的秘方!最是清凉解暑,只要一两银子一碗……”   “宋掌柜尽管上菜便是!难不成还怕白某付不起银子不成?”   “自然不是!”宋乔安暗喜,“白公子稍等!”   没一会儿,几道“重口味”的菜肴便上了桌。那凉茶也用瓷白的杯盏盛着,香味浓郁。   “白公子,请慢用!”宋乔安说完便准备出门。   “宋掌柜,白某有个不情之请!”白墨凤眸看向她,带着一双邪魅。   “请说!”宋乔安赔着笑脸。   “可否请姑娘同席?”   宋乔安冷笑一声,“实在抱歉白公子,这下面还有客人,我得赶紧回厨房看着,白公子若有何差遣,只管唤宋应前来便是!”   白墨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看了看桌上的菜肴,感叹道:“这般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想必行销!”   “勉强过得去!”看在钱的份上,宋乔安继续和他打着哈哈,“还得承蒙白公子多捧场!”   “这是自然!只是……”白墨微微皱眉,有些为难道:“这新菜品必然有其独特之处,宋掌柜若不亲自布菜讲解,白某很难向生意场上的同仁推荐啊!”   宋乔安挂着笑,没有说话。这白墨可以说是个行走的活招牌,接触的全是有钱的生意人,还有那些仰慕他的花痴粉,若有他做宣传,定然是宾客满堂,这新菜也能得到推广。   罢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只是陪吃顿饭而已!   宋乔安拉来椅子坐下来,“行!白公子,我便亲自给您介绍这几款新菜!”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见宋乔安入了坐,白墨示意杜衡退下。   “白公子为何不动筷?”宋乔安起身指着一道剁椒鱼头,“鱼头无刺,鲜嫩爽口。加上我独门秘制的剁椒蒸制而成。鲜辣适口,风味独特!白公子尝尝?”   说着宋乔安夹了一块在白墨碗中。   白墨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厨艺大赛上,那星星点点的辣椒已然让他受不了,如今看着那鱼头上竟整整铺了一层!虽然看上去食欲大增,但他领教过这个所谓辣椒的威力,直觉腹中五脏已然如火在炙烤。   可宋乔安亲自为他布菜,美食在前,美人在侧,他又怎好拒绝。   “多谢宋掌柜!”   将那鱼肉送入口中,果然鲜美无比,可随即便是意料之外的呛辣。   “咳咳!”白墨面色瞬间就变红。   宋乔安忙递上凉茶。   饮了凉茶,辛辣之气尽除,竟有些回味无穷,让人忍不住再次动筷。   白墨心想,或许这就是宋乔安所谓的独门秘方的魅力。   “白公子,如何啊?”宋乔安脸凑过来,娇俏的小脸唇红齿白,挂着一丝强忍的笑意,添了几分顽皮。   白墨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飘忽,“宋掌柜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   他突然觉得宋乔安也如这辣椒一般,有着娇艳的外表,让人忍不住摘取,可却不知她让人抓心挠肺的厉害之处。而又正因为这样,才让人总是想去征服,哪怕口舌发麻,五脏灼伤,也要品的那其中的一丝鲜味!   “可我看公子似乎不是太满意啊!要不……再尝尝这个……”   “宋掌柜!”白墨忙打住她,“这些菜我自会向旁人推荐,宋掌柜请坐,白某有话要说!”   宋乔安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也罢!乔安相信白公子必能说到做到!”   随即坐下来,“白公子有何差遣,但说无妨!”   白墨漫不经心地看着墙上的字画,“听闻宁王爷与宋掌柜在安宁村时便已相识?”   宋乔安挂着冷冷的笑意道:“这恐怕和白公子无关吧!”   “宋掌柜不要误会!白某只是觉得宋掌柜这般的奇女子为何会出身在那样一个偏远的山村,而宁王爷这般高贵的身份,竟也会去安宁村,还生活了那么长时间!”   宋乔安有些不耐烦,这白墨还真是吃了饭没事干,连这些事都挖出来!   “白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墨隐晦笑了笑,抬眼盯着宋乔安,“宋掌柜难道就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她当然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宋老大的女儿,可是这又有什么?哪怕她是皇帝的女儿,她也只是宋乔安,是那个自小就与外公相依为命的宋乔安,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人都不会是她亲人。所以……她对她的身世反倒不好奇了,反正那也是原主的身世,亲爹也是人家的亲爹。   可如今白墨问起,想必知道什么内情!这人阴险狡诈,肯定没安好心。   “白公子,我只是安宁村里的一介村姑,父亲是宋家老大,母亲乔氏。如今父亲去世,与母亲相依为命。但凡生在乡野的女子多会厨艺,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那天生灵敏的嗅觉,或许是上天可怜吧,赐我一技傍身,才在这锦州有一间小铺子,勉强维持生计!至于宁王爷为何会到了安宁村,你大可去他府上亲自过问,宋乔安与他是有些交情,不过还没到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地步!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爱去哪,乔安也无权过问。白公子若实在好奇,只要与他成为莫逆之交,想必就能知道答案!”   白墨没有回答,只笑着看着她,许久才道:“宋掌柜这番解释,确实合理!只是,宋掌柜果真与宁王爷只是泛泛之交?”   宋乔安越来越觉得这姓白的莫名其妙,“白公子,乔安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况且,我与宁王爷是什么关系,又和白公子有何关系,难不成白公子也像那些长舌妇人一般喜欢打听别人隐私?”   “你若与宁王爷没有关系,那白某便当仁不让!”白墨看着她,眯着凤眸,唇边噙上笑意,“白某自认才貌兼备,宋掌柜又是女中楷模,且同是生意场中人,你我结合,实乃天作之合。日后宋掌柜即便想将铺子开到京城去,也不是不可能!”   “呵……”宋乔安冷笑一声,对白墨这番“告白”并不意外,“看来白公子想的很周全啊!连婚姻大事也和生意扯上关系!可惜乔安不过一个小商人,上不得台面,也配不上白公子,恐怕要拂了你的好意!”   说罢,宋乔安起身准备离开。   “宋掌柜!”白墨也起身,“望宋掌柜好好考虑!一入侯门深似海,宋掌柜真要做那宁王妃,入那皇家之门?”   “这和白公子无关!”宋乔安说完打开门。   “哎呦!”门外的慕清湘一个没站稳,跌进屋里来。   “你在门外干什么?”   “我……”慕清湘一面起身,一面说道:“我……我想来,来添些茶水!”   “添茶水?”宋乔安看了她一眼,“那你的茶壶呢?”   慕清湘尴尬的脸红,突然将宋乔安拉出门外一处角落,有些不悦,“安姐姐,你既然与王叔两情相悦,为何还与这个白公子不清不楚?”   “你在说什么?”   “你别瞒我了!我听陈大宝说你与王叔都订过亲了!”慕清湘嘟囔着,“反正我喜欢这个白公子,安姐姐你就好好和王叔过日子吧!”   宋乔安无语,这丫头莫不是魔症了。   “郡主,这白墨不是什么好人,你心思单纯,别被他表象骗了!”   “我不管,总之这个白公子我看上了,你别和我抢!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   说罢,慕清湘转身跑下楼。   “欸~”宋乔安叹口气,这慕清湘还真是小女孩心性。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低头饮茶的白墨,好似方才什么事都不曾发生那般泰然自若……   眉心微拧,她这时才觉得,白墨这人太深不可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吃错药了!   待客人走完,宋乔安在后院找到慕清湘,见她正坐在后院的石磨上,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驴子吃草料。   “今儿早上你可是说来做伙计的!如今却在这偷懒!”   宋乔安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慕清湘将头歪向一边,撅着嘴不说话。   “怎么?你还真对那白墨动了心?”   “那还有假?”慕清湘依旧没回头。   “你这……也太快了吧!”宋乔安抚额。   “这有什么,没听过一见钟情吗?”   “……“宋乔安无言以对,“那你觉得,你父王会同意吗?”   若白墨知晓慕清湘的身份,定然是一百个同意,毕竟他口中所谓的婚姻,不过是互利共赢的商业联姻罢了。如今能与皇家攀上关系,自是求之不得!可皇家里大多政治联姻,白家虽然家大业大,但白墨毕竟只是一介商人,又无功名在身。士农工商,商人最低!且不说,慕清湘如今已被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配给了哪个官宦之家,便是没有婚配,皇室的子女,又岂会配给商贾之家。   慕清湘沉默了,宋乔安这一问,无疑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她有追求爱情的决心,却无嫁给爱情的权利。平凡之家的婚姻大事,尚不能由自己做主,更何况皇家。   “安姐姐!”她回过头来,眼眶已经红了,“为什么我要姓慕!”   宋乔安一阵心疼,揽过她的肩,“或许,这便是命吧!”   “我好羡慕你!”慕清湘抽泣了几声说道:“即便你不能做宁王妃,还可以做妾室,只要王叔真心待你便行!可我……连做妾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用羡慕我!”宋乔安幽幽道:“我不会给任何人做妾!”   ……   黄昏时分,慕瑾夜才回到畅意园。   下了马车,陈大宝迎上来,“爷,您回来了!”   “她回来了吗?”   “您是说宋姑娘?还没呢!”   慕瑾夜淡淡“嗯”了声,看起来有些疲倦。   “爷,京中来信了!”   ……   慕瑾夜将信递给秦风,冷笑道:“这个卓进忠,真有意思!”   秦风仔细看了信,放回信封里,“看来,是想用美人计!传闻那卢照仁的女儿卢静娴温柔贤淑,容貌倾城。如今又封了安和郡主,确是一颗好棋子!”   慕瑾夜重重锤了一下桌子,愤怒显而易见。   秦风见状忙道:“不过,事情也并不是无挽回余地!这是封密信,信上也只说卢静娴来锦州探亲,暂住畅意园,待时机成熟再请皇上赐婚!想来因是皇上卧病,卓进忠还并未将此事上奏!”   “他这是威胁我!”慕瑾夜冷冷道:“若我有何异动,他便向父皇请旨赐婚,太子一党乃至所有觊觎皇位的人都将把矛头指向我!”   “这……”秦风皱眉,“那现今该如何是好?”   “那卢静娴不过一介女流,倒不足为惧!我只怕……”慕瑾夜眼里闪过一丝忧色。   “王爷是怕宋姑娘误会?”   慕瑾夜沉默。   “要不然,让宋姑娘住去别院?”秦风提议道:“那卢静娴的目的便是来监视王爷的,定然是要住在园子里!”   “不可!”慕瑾夜一口拒绝,因着之前的事他对宋乔安亏欠太多,他不想瞒她。   “此事我自会处理!你先下去吧!”   “是!”   ……   宋乔安和慕清湘回畅意园时,天已黑了。   慕清湘心情不好,直接回了房间。   宋乔安没有见到慕瑾夜,以为他还没回来,心里有些不舒服,加之暑热,身上粘腻的很,更有些烦躁。   便让丫鬟送来热水,舒服地泡了个澡。   今夜有些闷热,她只着了一件薄薄的纱衣,她向来不习惯人伺候,那些丫鬟提来了热水后,便被她都打发走了!眼下这偏院就她一人,这样穿着倒也无伤大雅,毕竟在现代,她有时还裸睡。   “这鬼天气,热死了!”   一面抱怨着,一面摇着扇从里屋出来。   “啊!”突然一声大叫,团扇坠地。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此刻,慕瑾夜正端坐在榻上,笑着打量她。   “看什么看?”宋乔安忙将已滑到手腕处的纱衣拉起来,遮挡胸前。   可那薄如蝉翼的纱衣又如何遮挡的住。   乌黑的发丝披散着,红润的脸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白如凝脂的肌肤覆上一层薄纱更显得朦胧撩人。   他知道此刻本该背过身去才是君子所为,可……他终究不是那柳下惠,何况眼前是自己心爱的女子。   所以,他也就这般定定地看着宋乔安。   “无耻!”宋乔安骂了句,想跑回里屋换衣服,却被快速起身的慕瑾夜拉住,一把揽在怀里。   手掌触到微凉的肌肤,就如细滑的丝绸一般。   “你……你想做什么?”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宋乔安不住冒着汗,湿润的发丝贴着鬓角,脸色越发红润,连身上的肌肤也泛着粉红。   身上的体香因为出汗,更显的浓郁,撩拨着慕瑾夜的神经。   他脸越发红了,挂着温柔的笑,眼里都是浓浓的情意。   宋乔安嘴角抽了抽,从慕瑾夜看自己的眼神里,她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你干什么?”她挣扎道:“吃错药了?”   可她一个娇小的弱女子,哪里挣得开慕瑾夜的禁锢。   她不由得有点慌,这人体内的剧毒该不会又复发了吧!   “你……你没事吧!”她哆哆嗦嗦地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   却被慕瑾夜一把抓住手腕,纤细的柔荑柔若无骨,他真怕一把捏断了。   随即在宋乔安惊愕的眼神中,   今夜的宋乔安格外迷人,慕瑾夜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浪漫温馨。   然而…… 第一百五十章 惹不起躲得起   闷热的夏夜总算带来丝丝凉风,宋乔安大剌剌坐在院中的石阶上,不停摇着手中的扇。   这头长头发虽然好看,可夏季却是相当碍事。她回屋用一支发簪将头发盘起来。   出来时,见慕瑾夜还坐着,走过去问道:“你还不回去休息?”   慕瑾夜似赌气一般,将头扭向一边。   “不就是咬了你一口嘛!男子汉大丈夫,你还记仇了?”   慕瑾夜依旧没理她。   宋乔安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明明是你心思不纯,欲对我不轨,我不过是自卫,你才未能得逞!”   “我……”慕瑾夜红着脸解释,“我哪有对你不轨?”   虽然他有想过,毕竟他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但他从未想过要强人所难,况且,他的确有些怵宋乔安。   上次是一巴掌,这次直接送他一排牙印。   哼!死鸭子嘴硬!宋乔安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你不敢!你要敢动歪心思,我剁了你的手!”   慕瑾夜满脸黑线,看向她:“你觉得若我真想对你做什么,会无计可施?”   “怎么?你还想我再咬你一口?”宋乔安向旁边挪动了几寸,照慕瑾夜的力气,制服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就跟提一只小鸡仔。   慕瑾夜勾唇挂着坏笑,侧过身逼近她,“你咬了我,总不能白咬吧!”   “我……我能说我不是故意的吗?”宋乔安站起来,后退两步,“我虽然打不过你,可我嗓门大,惹急了,就让这园子里下人都来看看堂堂宁王爷竟然强逼民女!”   “好啊!你试试看!我倒要看看谁敢踏入这偏院一步!”   “你……”宋乔安见慕瑾夜一脸阴笑,后悔方才说他不敢的话。这不是激他吗?这人二十几岁了,无妻无妾,又不爱去那风雪场所,禁欲多年,如今见到她这样的如花少女,还不像只饿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当她还在胡思乱想时,直觉手腕一紧,慕瑾夜扣住她的腰往前一拉,她整个便又投入了如火炉一般的胸膛,坐在了慕瑾夜腿上。   她张开嘴,又想下口,头顶却轻飘飘传来一句:“我的血有毒,连毒蛇都不敢咬,你倒是嫌命大!”   “……”宋乔安懵了片刻,“呸呸”几声,“怎么办,我已经咬过了!我会不会也中毒了?会不会死啊!”   “这个……可说不准!”慕瑾夜脸上带着得逞的笑。   之前慕瑾夜解毒的场面她还历历在目,像他那般强壮的人都差点挂了,那她一个弱不禁风,又没有什么功夫内力的女子还不直接就死了!宋乔安吓得脸色苍白。   慕瑾夜见她真吓到了,深深一笑,“不过,此毒有化解之法!”   “有解?”宋乔安怒道:“有解你为何不给自己解毒!如今还传染给我?”   “此毒需的两人同解,且要一男一女,两情相悦,阴阳相合,方能得解!”   “放屁!”宋乔安鄙夷轻嗤,“当我三岁小孩呢?快放开我!”   慕瑾夜轻笑,猝不及防在她唇上轻点一下,“好了,毒解了!”   “幼稚!”宋乔安觉得这人真把她当三岁小孩哄了。   没想到慕瑾夜又啄了一下。   宋乔安挣扎了下,“你还来劲了是……”   谁知话还未说完,慕瑾夜直接将她要骂的话堵在了嘴里……   宋乔安死死咬着牙关,鬼知道这人唾液有没有毒!   慕瑾夜松开她,脸色通红,好似方才的“受害者”是他一般,自己倒像是她将他怎么了似的。   “好了!早些休息吧!我回房了!”   就这么走了?宋乔安看着晃动的珠帘,咬了咬唇,有一丝淡淡的香草味。   “呸呸呸……”她赶紧用衣袖擦了擦。   “这人中邪了!”   ……   仓皇逃出偏院的慕瑾夜心还在砰砰跳着,不自觉抿了抿嘴唇,方才那绵软馨香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齿间。   可是,他似乎将正事忘了!   罢了!明日再说吧!   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什么,宋乔安今夜失眠了!   这该死的慕瑾夜!   一连几日,宋乔安都早早便去了铺子,晚上回来直接进房间。慕瑾夜几次找她都被拒之门外。   慕清湘以为是因为白墨的事生她的气,一个劲地道歉。实在烦了,宋乔安便随口编了个借口说自己来了月信,想一个人呆着。   结果第二天,慕瑾夜便命人早晚送来补气养血的各种汤羹。接连几日,直喝的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今日大雨,街上行人稀少,也影响了店中的生意。   宋乔安托着腮帮子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发呆。   “安姐姐!”慕清湘凑过来,“你信期完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被一旁擦桌椅的宋应听到了。   “嗯?什么?”宋乔安回过神来,“哦!”   “掌柜的!我……我去厨房看看!”宋应觉得女子之间这样私密的话题,自己还是不要偷听的好。   “那便好!今儿王叔还问我来着!”慕清湘漫不经心道。   宋乔安心里咯噔一下,忙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关心你呗!”   “哼!”宋乔安冷哼一声,“真变态!”   时近午时,雨势丝毫不减。铺子里只有寥寥几个食客。   待客人离店,宋乔安索性给宋应他们放半日假。早早关了店门。   外面依旧大雨倾盆,畅意园的马车未来,街上往日租赁马车,驴车的因大雨也不见了踪影。   铺子里只有一把雨伞,易枫要赶着回去照顾老娘,宋乔安便让给他。   谁知易枫并没有用,让给了宋乔安,自己与宋应冒雨赶回去。   “这才像爷们!”慕清湘撑开伞,“安姐姐,咱们也回去吧!这王叔也真是的,真么大的雨,也不派马车来接你!”   宋乔安淡淡笑了笑。   街道上积水严重,两人没一会便鞋袜尽湿。   慕清湘一路抱怨着,说回去非得好好数落慕瑾夜。   快到畅意园时,远远看着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这时候了才想到来接我们!”慕清湘哼了声,“安姐姐,我建议你将他晾几天,看他还敢这般怠慢于你!”   宋乔安摇头叹气,“你这一路聒噪,我耳朵都起茧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痛   “你就是太心软了!王叔他就是一块顽石,非得千锤百炼,他才能开窍!”   慕清湘一本正经地向宋乔安传授经验,“像我王叔这般不解风情的人,我之前一度以为他是天煞孤星,这辈子只能孤独终老。没想到,安姐姐你竟然拯救了他!”   宋乔安直想笑,“快走吧!这雨又大了!”   随即抬起头,在朦胧的雨帘中,她看到了秦风撑开一把伞,与慕瑾夜走下石阶。   马车的车帘拉开,下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因隔得远,宋乔安看不清长相,只朦胧觉得一定是个美人。   美人伸出纤纤玉手,慕瑾夜犹豫片刻,伸出手搀扶。为了不让美人沾湿鞋袜,慕瑾夜竟一把将她抱起来,一步步走上台阶……   此时街道上的水已没过宋乔安的绣鞋。   “那女人是谁啊?”慕清湘也看到了这一幕,气愤道:“王叔太过分了!安姐姐,走,咱们去看看那女人是何来历!”   宋乔安脚却像定住了一样,一股寒意由脚底升上来,她竟有些微微发抖。   勉强扯了扯嘴角,“清湘,我想起来铺子还有些账目没看,我先回去了!”   说吧,她径直走向雨中。   “欸~安姐姐!”慕清湘快步追上来,将伞遮在她头顶,“安姐姐,你干嘛要走,咱们非得去问明白,王叔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清湘,你回去吧!我真的是有事!”宋乔安说着并没有停下脚步。   慕清湘咬了咬唇,安慰道:“安姐姐,其实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王叔他……他对你应该是真心的!”   ……   “便委屈安和郡主住在这倚竹苑,稍后小的会派几个得力的仆人丫鬟前来伺候。”   “有劳陈公公!”   屋里传来的声音温柔动听。   陈大宝恭敬地退出来,关了房门,向檐下心急如焚的慕瑾夜回禀道:“爷,郡主这边已安排妥当!秦风已备好了马车!”   “好!我亲自去接!”   “爷!”陈大宝吞吞吐吐道:“方才……小的似乎看到了宋姑娘!”   慕瑾夜脚下一僵,回过头来,脸色阴郁,“你说什么?”   陈大宝战战兢兢道:“方才安和郡主进园时,小的看见宋姑娘和清湘郡主撑着伞就站在不远处……”   ……   慕瑾夜冲出畅意园,后面陈大宝拿着伞追出来,“爷,您当心着凉!”   雨势瞬间便模糊了他的双眼,慕瑾夜使劲抹了一把,看着周围空荡的街道大喊着:“安娘!安娘!”   “王叔!这边!”慕清湘听见了声音,忙喊道。   慕瑾夜快步跑上去,却不见宋乔安,“她呢?”   “王叔,你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女人……”   “我问你她人呢?”慕瑾夜歇斯底里大吼了一句。   慕清湘吓了一跳,诺诺道:“安姐姐说要回铺子里看账本,我追了会没追上!还有,安姐姐没有伞!”   慕瑾夜正要追上去,这时陈大宝气喘吁吁跑来,递给他一把伞,“爷,给!”   慕瑾夜接过伞,便跑进雨帘。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真是!”慕清湘喃喃道。   陈大宝叹了口气,“郡主,咱们先回吧!有爷在,宋姑娘不会有事的!”   ……   路上并没有几个行人,沿街的铺子都已关了门。   “安娘!宋乔安!”雨势太大,视线不清,慕瑾夜一边跑一边喊。   自雨声中传来微弱的喊声,宋乔安本能地回头,朦朦胧胧有个人影,虽看不清是谁,可那声音她太熟悉了。   不觉加快了脚步。   慕瑾夜一转头,便看到了她,忙冲上来,“宋乔安,你站住!”   宋乔安不禁也开始跑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跑,她只知道,此时她不想看到慕瑾夜。   没想到一时着急,脚下一滑,跌倒在雨水里。   “安娘!”慕瑾夜慌了神,赶紧跑上来。   宋乔安挣扎着坐起来,用手抹了下脸,便要起身。脚踝上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又坐了下来。   “安娘!”慕瑾夜上前来,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她。   宋乔安只觉冷的颤抖的身子好似挨近了一团火,温暖明亮。   她擦了下脸上的雨水,扯出一丝笑容,“你来做什么?我不过想回铺子……”   慕瑾夜再也顾不得其他,堵住了她的嘴……   宋乔安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屈辱感,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可慕瑾夜却越箍越紧。   最后,她又咬了他!   口腔中弥漫着腥甜的血腥味,但慕瑾夜却并没有放开她,反而将那混着泪水和雨水的血液吞入腹中。   跑了一路,宋乔安此时已然是体力不支,渐渐地不再挣扎……   许久,慕瑾夜终于放开她,将她揽在怀里。   “回去我会向你解释!”   宋乔安呆呆地靠着他,手不自觉环上他的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此刻,她似乎变得很脆弱,很委屈!   她没有说话,只这样静静听着慕瑾夜的心跳声。唇角挂着淡笑,眼泪却像泻闸的洪水一般,便是混了雨水,也又苦又涩。   慕瑾夜看得一阵心疼,此刻他多想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他抱起宋乔安,“我们回家!”   宋乔安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此时,她也实在没有力气了!   脚踝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浸润开来,染红了白袜。那一只鞋子早已不见了。   疼痛似乎已经麻木。   她才发现,她真的爱上了慕瑾夜,爱的心痛!   她将头埋在慕瑾夜的颈窝,只觉得好累。最终,缓缓闭上眼睛……   “安娘,安娘!”   慕瑾夜将宋乔安放在榻上,宋乔安此刻已经晕过去了。   “快!叫郎中!”他红着眼朝站了满屋的下人吼道。   端着热水进来的月见也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慕瑾夜如此失态的模样。   “爷!来了!来了!”陈大宝领着位郎中进来。   他送慕清湘回府时,便让秦风去请郎中候着。   郎中一见宋乔安身着湿衣,那衣衫本就单薄,忙退出去,“劳烦为这位姑娘换上身干净的衣衫,这湿衣穿在身上,最易湿邪入体!”   “快,更衣!”慕瑾夜吩咐着。   “爷,您也回房更衣吧!”陈大宝劝道。   “下去!”慕瑾夜盯着榻上脸色苍白的宋乔安冷冷道。   房中只留月见和几个丫鬟,慕瑾夜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七手八脚地为宋乔安换了衣服。那袜子褪下时,鲜红的伤口刺痛了他的眼。 第一百五十二章 棋子   房中除了丫鬟便只有慕瑾夜一个男子。宋乔安换衣服他竟没有回避,丫鬟们多少有些明白了!这个住在园子里她们以为是厨娘的女人,身份不简单!   为宋乔安换了衣服,月见来向慕瑾夜回禀。   “让郎中进来!”慕瑾夜单手放于膝上,头发上还在往下滴着水。   月见打开门,郎中忙进来,向慕瑾夜拱手行礼。   “去吧!”慕瑾夜挥挥手。   郎中把了脉,又察看了脚上的伤势。快速来回慕瑾夜,“这位姑娘没有大碍,只是淋了雨,身子虚晕厥过去,只要休息片刻,便会醒来!老朽再开两副驱寒补气的汤药,也就无碍了!”   慕瑾夜松了口气,又问道:“那脚上的伤?”   “皮外伤,未伤及筋骨,想必是摔倒之时,磕到了石块所致,敷些金创药,包扎静养几日便是!”   “好!那便开药吧!”   郎中到一旁开药,陈大宝又上来劝道:“爷,姑娘既无大碍,您还是先回房换身干净衣衫!”   慕瑾夜没有答话,也没有挪动脚步。   陈大宝继续劝道:“爷,想必您也不希望姑娘稍后醒来看到您这般模样吧!”   如今慕瑾夜浑身湿透,发丝散乱,确是有些狼狈。   他看了一眼依旧紧闭双眼的宋乔安,终于起身匆匆回到南苑。   此时的倚竹苑,丫鬟绿珠在门外张望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   “这陈公公说是拨几个下人过来伺候,怎还不见过来?我看这宁王爷根本没把郡主你放在眼里!”   “绿珠!”卢静娴提醒道:“这里是锦州,不比在自家府里,说话要注意分寸!宁王爷好歹是王爷,我不过一个外姓的郡主,论身份地位,本就相差甚远!”   “郡主,你何必妄自菲薄!”绿珠走过来,扶卢静娴坐下,“郡主你天姿国色,京中多少公子哥儿将咱们府里的门槛踏破也未能见你一面!何况,还有卓公公的疼爱,且不说这个不得宠的宁王爷,便是那太子殿下,郡主也配的上!”   “绿珠你越说越离谱了!”卢静娴低声呵斥道:“如今义父与太子势如水火,你这话若被有心人听去,咱们卢府都将遭祸!你跟了我这么久,竟还如此不知分寸,早知道便不带你前来!”   “郡主恕罪!”绿珠见一向脾气温和的卢静娴似乎真生气了,忙跪下求饶:“绿珠再也不敢多嘴了,求郡主别让绿珠走!”   卢静娴叹口气,“起来吧!记得,祸从口出!”   “是,绿珠记下了!”绿珠起身,看卢静娴神情忧郁,小心问道:“郡主好似有心事?可是还在想那白公子?”   卢静娴神色越发暗淡下去,眼眶突然就红了,拿起丝绢,有些哽咽道:“为何偏偏是我?”   绿珠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叹口气劝道:“郡主,你就想开些吧!那白公子虽然一表人材,对郡主也是一往情深,可奈何只是个商人!卓公公对郡主宠爱有加,又岂会将你配给一介商贾。这宁王爷就不一样了,虽然不如其他王爷,但卓公公有意栽培,说不准,还能做上皇帝,到时候,郡主便是皇后!如何能与一商人之妻相提并论!况且今日见那宁王爷,气度非凡,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痴傻之人!”   卢静娴冷笑几声,她清楚知道自己身份,不过是颗棋子罢了!哪怕做了皇后,还是颗棋子,甚至她生的孩子,也会是棋子,傀儡!   “绿珠,我有些累!想歇息了,你退下吧!”   “好!那郡主先歇着,我去催催那陈公公!”   绿珠说完,便退了下去。   慕瑾夜换上一身朱红色锦袍,发丝还未干透,便匆匆去往偏院。陈大宝紧紧跟在其身后。   绿珠从倚竹苑出来,因不识路,正想找个人问问,远远便看见慕瑾夜自前方的游廊经过,看起来形色匆匆,似有急事。   她想了想,跟了上去。   慕瑾夜掀开珠帘,月见忙迎上来行礼。   “她还未醒?”   月见点点头,“爷不必担心,汤药已经在厨房熬着了,吃了药,姑娘应该就会醒了!”   慕瑾夜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月见行了礼,与几个丫鬟退了出去。   “安姐姐怎么样了,让我进去!”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郡主放心,爷在里面!”   “就是他在我才不放心!让开,我要去看安姐姐!”   “郡主!郡主!”   慕清湘冲了进来,陈大宝拦不住,跟着进屋来,   “郡……”   他住了口,怯怯地看向脸黑如墨的慕瑾夜,“爷,这……”   慕清湘看了下眼昏迷不醒的宋乔安,气不打一处来。   “慕瑾夜,你这个负心汉,安姐姐那样好,你还朝三暮四,你说,那女人是谁?你说!”   “出去!”慕瑾夜头都没抬,声音却冷的让人发寒。   慕清湘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怵,方才振振有词的气势瞬间降了大半,“你……”   “出去!”慕瑾夜拔高了声,近乎怒吼了。   慕清湘闭了嘴,只用仇视的眼神盯着他,嘴里念念有词骂着。   陈大宝见状,忙上前道:“郡主,咱们先出去吧!”   “哼!自己做错了还向别人发火!安姐姐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慕清湘扔下一句,转身出了房门。   陈大宝暗暗叹口气,也退了出去。   榻上的宋乔安面色苍白,嘴唇也无血色。秀眉拧在一起,好似做着噩梦。   慕瑾夜握住她的手,冰凉刺骨。心里更是难受。   “阿夜!”昏迷中的宋乔安喃喃喊了声,“别走!”   慕瑾夜一惊,忙凑近道,“我在!我不走!”   宋乔安紧闭的双眼突然滑下眼泪。   慕瑾夜心如刀割,“阿夜会永远在你身边!”   “外公!外公!”   不一会宋乔安又不停唤着,满脸的悲伤。   外公?慕瑾夜此时却有些疑惑,若乔氏是那个逃跑的妾室,宋乔安如何会见过她的外公!当年将军府遭诛九族,所有与其沾亲的也都被流放!据他所知,大部分人在流放途中便会丧命。 第一百五十三章 原谅   慕瑾夜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宋乔安或许并不是将军府的遗脉!   他恐怕是中了白墨的计!   “外公!”宋乔安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思绪拉了回来。   “安娘!”慕瑾夜试图唤醒她。   “阿夜!慕瑾夜!”宋乔安又开始唤他的名字。   慕瑾夜心中一动,宋乔安在昏迷时唤了她的外公和他的名字,说明她最在乎的便是这两个人。   宋乔安紧紧拉住他的手,缓缓平复下来,又昏睡了过去。   “安娘!”慕瑾夜唤了声,没反应,却见她面色绯红,忙用手覆上她额头,滚烫的!   “陈大宝!”他大喊一声。   “爷,怎么了?”陈大宝忙不迭地进屋。   “唤郎中来!”   ……   绿珠匆匆跑回倚竹苑,想将方才的事告诉卢静娴,却见她卧在榻上休息,又不敢打扰,只急的来回踱步。   卢静娴本就没睡着,缓缓睁开眼,“绿珠,你做什么?”   “郡主,你醒了!”绿珠忙上前来,气呼呼道:“郡主,这个宁王爷太过分了!你不知道,他这府上金屋藏娇!”   “这有什么?”卢静娴淡淡道:“他贵为王爷,尚无王妃,有几个侍妾也很正常!”   “奴婢看着不像侍妾!”绿珠将方才她看到的和从其他丫鬟下人口中打听到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郡主,你说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历?我看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然,那宁王爷恐怕早已求皇上赐婚了!”   卢静娴脸上的愁容略略舒展,“这是人家的事,你这么关心做什么?”   “郡主!你也太好性了!那宁王爷明知卓公公的用意,他竟然想将宁王妃之位让与旁人?难不成他还想让郡主做妾不成?就算他想,卓公公也不会答应!郡主,咱们立刻修书,请卓公公为你做主!”   “绿珠!”卢静娴有些心烦,“你自小侍候我,知我心仪白公子,如今为何也同义夫和父亲那般逼迫于我?”   “郡主,不是绿珠要逼迫于你!”绿珠突然哽咽道:“绿珠自然知道郡主的心意,可……可即便你再不愿,也不能违背卓公公之命!临行时,卓公公派人吩咐过,若我不能助郡主完成任务,绿珠便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   “……”   卢静娴无奈地闭上眼睛,幽幽道:“好了,我知道了!”   ……   直至月上枝头,宋乔安才退了热,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   清冷的月光自窗外倾泻进来,洒在她脸上,恬静安详。   “爷,时辰不早了!”陈大宝进来轻声提醒。   慕瑾夜没有应声,只愣愣看着宋乔安,心急如焚。   为何还不醒来?   “爷……”   “出去!”   陈大宝叹口气,摇着头出了房门。   门外月见端着膳食,见陈大宝一脸愁苦地出来,问道:“大宝公公,这晚膳都热了四五回了!爷这……”   “端下去吧!”陈大宝无奈道:“宋姑娘未醒,爷恐怕也无心饮食!对了!倚竹苑那边……”   “大宝公公放心,已派人去伺候了!”   “可有嘱咐过别多嘴?”   “嗯,一一嘱咐过!”月见答道:“那安和郡主看起来有些体弱,不喜多事,什么都没问,什么也不打听!倒是好相处!”   “嗯!”陈大宝叹口气,“你去歇了吧!我守着!”   “那哪成!若宋姑娘醒了,想必腹中饥饿,我还是去厨房看着,时刻将吃食准备着!”   “也好!去吧!”陈大宝招招手。   ……   四更时分,宋乔安幽幽醒来,只见那银烛已将燃尽,明明灭灭的光让她有些恍如隔世。   腹中饥肠辘辘,又饿又渴。想起身找些吃食,却见榻沿边趴着一个脑袋。   慕瑾夜正熟睡着,只是那眉头皱的紧紧,脸色也不太好。   宋乔安回忆了之前发生的事,心里依然有些堵得慌。   她轻轻掀开被褥,小心翼翼下床来,哪曾想脚刚沾地,便是一阵疼痛。   “哎呦”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慕瑾夜猛然惊醒,抬头看了看床上,焦急站起来,却见宋乔安摔在地上,那脚踝处的伤又渗出血来。   “别动!”他赶紧蹲下来,伸手欲抱她起来。   “我自己能起来!”宋乔安白他一眼,撑着旁边椅子想要站起来。   “别闹!你脚上还有伤!”慕瑾夜低低说了句,将她抱起来放回榻上。   宋乔安脸瞥向一边,不想看他。   “还生气?”慕瑾夜握住她的手,“其实……”   宋乔安将手抽回,冷冷道:“什么都不必说了!”   “安娘……”   “我饿了!”   “……”   慕瑾夜看着宋乔安狼吞虎咽的模样,唇角上扬。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宋乔安白他一眼,含糊道:“你试试一天不吃饭,说不定吃相比我还难看!”   “姑娘,爷的确是一天水米未进!就守在姑娘榻前,寸步未离!”一旁的陈大宝忙说道。   宋乔安手里的少子停在碗里,抬起头看了陈大宝一眼,“那是他傻!又不会死,守着干什么?”   “胡说!”慕瑾夜嗔道:“什么死不死的?”   宋乔安扁扁嘴,继续将粥喝了干净,还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爷,您也用些吧!”陈大宝看着慕瑾夜眼前未动过的一勺的粥劝道。想着宋乔安都吃了,自家爷这下总该有胃口了吧!   “撤下去吧!”   “爷,您还是用些吧!”陈大宝求助地看着宋乔安。   “他不吃就饿着呗!”宋乔安没好气道。   “这……”陈大宝苦着脸,只得将饭菜撤下去。   “哎!吃饱喝足,继续睡!”宋乔安伸了个懒腰,又倒回榻上,面朝里侧躺,只将背对着慕瑾夜。   “你真的不能原谅我?”慕瑾夜喑哑的声音传来。   “什么原不原谅!你又没做错什么?即便有错,也轮不到我原谅!”   宋乔安说着,鼻头有些酸。   慕瑾夜叹口气,“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宋乔安没有回答。   “我慕瑾夜发誓,此生只唯宋乔安一人,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宋乔安:“……”   “安娘!”慕瑾夜将她身子扳过来,眼前的人儿早已泪流满面。   他心疼地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挣那么多钱干什么   宋乔安也不知道她是何时爱上慕瑾夜,她只知道当她看到他抱着其他女人时,她眼泪便不自觉流了下来。   她承认自己在感情上不是那么洒脱,她也很自私!哪怕慕瑾夜已经口干舌燥地向她解释了所有的事情,她还是有些不好受。   “那要是皇上真赐了婚!你该如何?”她堵着气问道。她知道若是一旦赐婚,哪怕慕瑾夜再不愿意,也不敢抗旨不尊!   宋乔安的顾虑,也是慕瑾夜担心的事情,不过若真是如此,即便自己不抗旨,也会被视为是卓进忠想要扶植的傀儡,必会遭太子一党诛杀!   “放心,不会有那一天!”   宋乔安察觉他语气森冷,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恨,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测,瞪着惊恐的眼睛,试探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将那卢小姐……”说着,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慕瑾夜轻笑,敲了下她的脑袋,“你觉得我是那般草菅人命的人?况且她贵为郡主,又岂是想杀便能杀的?”   宋乔安松了口气,“那便好!”她可不想慕瑾夜为了她背上人命。   “放心吧!我自有计较!”   慕瑾夜眼神看向别处,若有所思……   宋乔安醒来时,天已大亮,慕瑾夜也不知何时走的。   “遭了!”看着窗外日头高悬,她赶紧爬起来,却忘了脚上的伤,直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又坐了片刻,眼见时辰不早了,也顾不得脚上疼痛,随意将头发用发簪挽了个髻,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刚打开门,便迎上端着铜盆的月见。   “姑娘!你怎么起来了!”月见忙放下盆,搀扶着她,“爷吩咐过,让你卧床静养,快,我扶您回去吧!”   “月见,我还的去铺子!麻烦你为我叫辆车!”宋乔安焦急道。   “您伤成这样,还去什么铺子?爷走时叮嘱过,让月见看好姑娘,若有何闪失,月见担待不起!”   随即,月见招呼后面的两个丫鬟上前来,对宋乔安满是歉意道:“姑娘,得罪了!”   三人将宋乔安架着又回了屋子,放回榻上。月见还细心地为她盖上薄被。   两个丫鬟守在榻前,月见在水里洒上香料花瓣,端过来为她洗漱。   “月见,你就让我出去吧!铺子里没我这个掌柜的不行!”   “姑娘放心!爷已经安排妥当!姑娘安心养伤便是!”   “他能做什么?左不过就是让铺子歇业一日!”   宋乔安叹口气,她这铺子才开了几个月,中途因为有事时常歇业,长此以往,这买卖还怎么做?   她也想找个得力的人管理铺子,自己也如慕瑾夜一样做个甩手掌柜。可关键还是经济条件不允许。虽然慕瑾夜有钱,但她打死也不会向他伸手,这段时间,自己在铺子里忙,也没给他做上几餐饭,便是工钱也不好意思伸手要了。   “姑娘,你可别小看了咱爷!你想想,要不是有那经商的天赋,百味轩如何能有今日!”   月见说着将盆端过来,“姑娘净手吧!”   宋乔安之前一直认为慕瑾夜虽然有百味轩,但却鲜少参与管理,皆交与了魏管家,如今想来,那魏管家也不过是下人,对于一些决策想必还是得主人拿主意。实际最终的管理者还是慕瑾夜。   如今听月见这一说,她倒更相信了慕瑾夜并非一个只知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可他一个身份尊贵的王爷,又怎会缺钱?这畅意园虽然园子大,但建筑古朴,多是依傍着山水而建,园子里的一应家具物事也并不是太奢华,仆人也就那么十几个,丝毫不似王侯之家。   而百味轩每日日进斗金,说不定还有其他产业收入,但她却不见慕瑾夜出门像个爆发户那般一掷千金,真搞不懂他还努力挣这么多钱干什么,总不能是娶媳妇用吧!   她突然有了个邪恶的想法,她要是嫁给了慕瑾夜,岂不是就能坐拥这偌大家产?   可这念头刚冒出头,她便有些心虚!不断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她对慕瑾夜是真爱,怎么可能是为了他的钱?   当然……如果爱情和金钱双丰收,那就再好不过了!   因为月见寸步不离地守着,宋乔安也就不再坚持要去铺子里。   可躺久了也腰酸背痛,午饭后,宋乔安便呆不住了,说要去园子里逛逛!   月见犹豫了下,便同意了。   昨日的急雨给园子里的植物花卉带来好颜色,也让这夏日的酷热天气有了难得的一丝凉爽。   荷塘里的荷花盛开,已是别样红艳,层层叠叠的莲叶衬托着雨后清荷,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更显的娇美纯净。   淡淡的荷香随着微风吹散开来,宋乔安只觉得无比惬意。   “月见,你扶我去那石头上坐会!”   宋乔安毕竟是个女子,总爱些花儿草儿,见那草地上有一块巨石,离得荷塘近些,还有丝丝垂柳摇曳,是个阴凉的所在,便让月见扶自己过去,想近些观花。   坐定后,但见那荷花伸出层层莲叶外,自己伸手便可摘取一朵,又瞥见那莲池里有几尾红鲤游动,煞是欢乐。   “这莲叶新鲜清香,采下做荷叶鸡不错。莲子鲜嫩,熬汤最是清热解暑,难能可贵的是这几尾红鲤,个大肥美,做个松鼠鳜鱼再好不过!”   没想到这般美景,宋乔安竟想的是吃的。一旁的月见已是目瞪口呆,连那几只红鲤也逃命般一甩鱼尾,冒了个泡逃之夭夭。   “哎呀,跑了!”宋乔安失望地叹口气。   不过,她还是采了几片荷叶,几只莲蓬,左右今日也是无事,便做几样好菜。   俩人正准备回去,宋乔安刚起身,便瞧见远处走来一个娉娉袅袅的女子,着一身粉白纱衣,衣袂翩翩,手拿一把团扇,略略遮了半边俏脸,踱着碎步,在垂柳依依中,如一只蝴蝶般轻盈飘逸。   “姑娘,咱们回去吧!”月见神色有些不自然,语气里透着急切。   虽然宋乔安看不清那女子模样,但也一眼认出便是那日慕瑾夜抱下马车的女子,也就是那个安和郡主。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狭路相逢   宋乔安虽心里已然知晓,依然好奇问道:“月见,这园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这般俏丽的美人,可是你家爷藏起来的?”   “姑娘真会说笑,爷怎会在府中藏什么美人?”月见以为她还不知道这件事,便随口道:“这是前些日子请来的绣娘!”   “哦!”宋乔安点点头,“没想到如今的绣娘也这般好的待遇,不仅有丫鬟伺候,还能逛园子!”   月见有些尴尬,眼见着卢静娴要走近了,忙道:“姑娘,咱回吧!你不是说还要熬莲子汤吗?这莲子生硬难剥,还得好一会功夫呢!”   “也好!”宋乔安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吧!”   “欢!”月见赶紧搀扶着她。   “谁在那?”   两人正欲回时,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   绿珠走过来,见眼前两人一个面容丑陋,一个瘸着腿,啧啧啧几声,“这府里怎么什么人都有!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也能在府里伺候?”   此刻宋乔安穿着一身朴素衣衫,头发也只是简单挽了发髻,并无任何饰物,看着确与下人无异。   “绿珠,不得无礼!”   身后的卢静娴缓缓上前来,宋乔安只觉一阵好闻的馨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卢静娴走到近前,歉意一笑:“绿珠不是有意冒犯,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宋乔安这才看清这卢静娴的模样,真真是美人。   面若桃花,肤白胜雪,唇红齿白,一双杏眸顾盼生姿,眼下一颗泪痣更添了几分妩媚。   本来这张脸足以染红男人神魂颠倒,但见那眉间却平添了几分忧郁,眼神里有淡淡愁容,又见身量纤纤,似乎风都能吹倒,看着又有几分病西施的美态。让人不禁生出了爱怜之情。   这般优秀的“情敌”,宋乔安心里突然有些没底。   而那边,卢静娴也在打量着她。   虽然绿珠认为眼前这个穿着朴素的女子是个下人,可她却一眼看出并非如此。   这个女子虽衣着与其他丫鬟没什么两样,也没有细细梳妆打扮过,但那姣好的容颜,以及那眸子里透出来的神采,全无一点卑微之色,绝不会是伺候人的丫鬟所有。   “奴婢参见安和郡主!”月见率先行礼。   宋乔安却是没动,只淡笑着。   绿珠看着宋乔安斥道:“你这个小丫头,怎这般不懂事!见了郡主也不行礼!”   “郡主……”月见低低说道:“这位姑娘……身份不一般!”   “什么身份能有郡主尊贵?”绿珠不依不饶。   “绿珠!”卢静娴皱着眉低斥一声,而后看着宋乔安笑道:“姑娘莫不就是……”   “我是这府里的厨娘!”宋乔安面不改色道。   月见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又低下头去。   “原来只是个厨娘!”绿珠阴阳怪气道:“这般不懂礼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主子呢!”   “我是新来的!只知这府里的主子有王爷,不知者无罪,望郡主恕罪!”宋乔安脸上挂着笑,虽自认厨娘,却不卑不亢。   “你……”绿珠气急,她没想到区区一个厨娘也敢这般放肆,便想教训一番。   卢静娴叫住她,脸有愠色,“你先去前方凉亭处等我!”   “郡主!”   “去!”   “是!”绿珠不情愿地福了下身离开。   卢静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绿珠这丫头心直口快,冒犯了妹妹!还请妹妹勿怪!我昨日刚到这锦州,也难怪妹妹不认得!”   宋乔安也礼貌客套道:“郡主身份尊贵,我不过一个小小厨娘,怎敢与郡主称姐妹!”   卢静娴意味深长地笑笑:“若我没猜错,你便是昨日让宁王爷守了一夜的那位宋姑娘吧!”   宋乔安一惊,这么快就摊牌有点不好玩吧!   她突然觉得这个卢静娴看着弱不禁风,实则心机深沉,才短短一日,就将她是谁打听清楚了。   若是以前,宋乔安肯定会否认,可如今,慕瑾夜也算是她宋乔安的男人,这男女两情相悦,难不成还要遮遮掩掩。她不会为了委曲求全就贬低自己。   所以便没有说话,当是默认。   月见见此情景意有所指道:“宋姑娘……也是这园子的贵客!”   卢静娴似明白地点点头,“我一眼便瞧见姑娘不凡!能得宁王爷痴心相对的女子,又怎会是普通人!”   这卢静娴的客套,让宋乔安有点招架不住。她以为对方会和她呛几句,届时,她也好发挥。没想到人家句句得体,还处处拍自己马屁,这让她有点摸不准头脑。   “郡主谬赞,郡主才是天姿国色!”她也只得将马屁拍回去。   卢静娴始终轻笑,看了看四周,“我觉得与宋姑娘甚是投缘,可否去前方凉亭饮茶长谈?”   “……”宋乔安微微皱眉,这女人葫芦是到底卖的什么药。   “姑娘不肯赏脸?”   宋乔安笑笑,“好,请!”   管她呢!难不成这女人还能把她吃了!   到了凉亭,卢静娴还亲自扶她坐下。而后吩咐月见:“可否麻烦月见姑娘送些茶水来?”   “婢子这便去!”月见看了一眼宋乔安,退了下去。   “绿珠,咱们从京中带来的蜜饯你去取些来!”卢静娴又吩咐道。   “郡主喝茶时必要配京中溢香居的蜜饯,绿珠这边去取!”   绿珠略带鄙夷地看了一眼宋乔安,好似她这般身份卑微的下人根本不配吃那溢香居的蜜饯。   “让你去取个蜜饯也这般多话!”   “是,郡主!”绿珠应声退下。   待凉亭上只剩二人,卢静娴便开门见山道:“不知姑娘是如何与宁王爷相识的?”   宋乔安随口道:“萍水相逢!”   卢静娴知道她这是对自己还有顾虑,便道:“姑娘莫要误会!实不相瞒,此次来锦州,却不是静娴所愿!静娴心中已有意中人!”   宋乔安大吃一惊,她听慕瑾夜昨日说过这卢静娴特殊的“身份”,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便坦言……这到底是试探她,还是真有苦衷?   她一时不敢轻信,只略敷衍道:“王爷也算人中龙凤,和郡主也相配!郡主不必因为我的缘故这般退让!” 第一百五十六章 竟然是他!   “姑娘何出此言?”卢静娴叹口气,神情哀伤,“或许姑娘对我还有所顾虑,但我方才的话句句属实!宁王爷虽是龙驹凤雏,尊贵非凡。可我却是早已心有所属。姑娘可能不知,我已近双十年华尚无婚配,便是在等那个人!却不曾想,终究抵不过命运捉弄!”   宋乔安见她说的情真意切,脸上愁容更甚,眼圈微红,并不像是撒谎。   “那……你的心上人如今在何处?”   “真真是冤孽!”卢静娴用丝帕拭泪,“他也在这锦州城!若是他知晓了此事,怕是会误会于我!”   宋乔安看她哭天抹泪了,也不觉心疼,“那你可有什么法子?”   “我的婚事父母尚做不得主,更何况是我自己!如今皇上还未赐婚,只能期望宁王爷会有法子!”   “他……”宋乔安扁扁嘴,“他能有什么法子?”   “若此生不能与他终成眷属……”卢静娴眼神里显出决绝,“我情愿一死!只是如此一来,便会连累家人……”   宋乔安不曾想这卢静娴竟是个性情刚烈,敢爱敢恨的女子,先前自己还有些鄙夷,如今想起,竟是小人之心了,忙劝道:“那个……你别往坏处想!此事尚有转圜,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卢静娴哀叹一声,眼神里含着一丝期望道:“姑娘,既然宁王爷真心待你,希望你莫要轻言放弃,若你和宁王爷情比金坚,不顾那什么皇命,倒也成全了我!”   宋乔安确是被卢静娴这般深情打动,一时冲动下,竟想帮助她成就这段姻缘。   “你放心吧!便是我与慕瑾夜姻缘无果,也不会让姐姐错失良缘,含恨终生,定要撮合你们这一对!只是不知姐姐可否告知,你那意中人是谁?”   “告诉妹妹也无妨!”卢静娴想着绿珠虽说是自小服侍自己,情谊不同。可如今被以亲人相要挟,如何还能顾及她的心思。说是随行伺候她,实则大半是监视。不过,她也能体谅,毕竟父母亲人怎么都比她这个主子重要。   所以,至于自己的所思所想,她是万万再不敢说与她知,以致方才也将绿珠支走。   而如今能全心全意帮自己,恐怕就只有宋乔安。   “其实姐姐也想要妹妹帮忙!”卢静娴凑近宋乔安轻轻说了个名字。   “是他?”宋乔安惊讶出声。   “怎么?妹妹也认识?”   “咳咳!”宋乔安轻咳两声,“凝香阁的掌柜白公子,传闻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锦州城里谁人不识!乔安也有过一面之缘!”   “那边再好不过了!”卢静娴激动道:“那可否请妹妹帮姐姐做一件事?”   ……   回偏院的路上,宋乔安心绪不宁。她没想到卢静娴的意中人竟然是白墨。   虽说白墨的确长得好看,但凭这卢静娴的家世,样貌怎么也找得到比白墨优秀的如意郎君吧!况且,那白墨心机深沉,利字当头。前些日子还对她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看着并不像是个专情的人。   可她听卢静娴话中的意思,他们俩人又似乎早就心心相惜,两情相悦。难不成她错看了那姓白的,虽然人家表面风流,浪荡不羁,实则是个痴心的多情种?   “姑娘!当心!”月见突然拉住宋乔安。   宋乔安猛的回过神,只见前面路上横着一根断掉的树枝。想必是昨日的大风大雨将旁边的树吹断了。   “稍后我回禀大宝公公将这清理了,姑娘,咱们绕着走吧!”   “嗯!”宋乔安淡淡应道。   “姑娘,你怎么了?”月见察觉出她似有心事,“可是安和郡主与你说了什么?姑娘其实不必往心里去,凭咱爷对你的情意,任她是谁,也夺不走!”   宋乔安朝她笑笑,“放心,我没事!这个安和郡主人挺和善的!”   月见将信将疑,便不再多言。   回到偏院,慕清湘正四处找她。   “安姐姐,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了!”   宋乔安漫不经心道:“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了!”慕清湘将她扶到一旁,低声道:“我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   宋乔安轻笑,“那又如何?”   “唉……”慕清湘叹口气,“我真没想到是她!若是旁人倒也罢了,怎偏偏是她!”   “怎么了?”宋乔安疑惑问道:“难不成你与她有何交情?”   “倒也不是!”慕清湘怯怯看了一眼宋乔安,“她叫卢静娴,乃京中第一美人!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多才多艺,温柔贤淑。多少公子哥都拜倒在其石榴裙下!这次,你这情敌有点难对付!”   “哦~”宋乔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也没办法了!就看你那风流成性的王叔把不把持得住了!好了,我这还有事呢!你自己玩啊!”   “你干什么去?难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慕清湘急道。   “当然有了!做饭!”   “做饭?你还有心思做饭?”慕清湘追着她,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转念一想,突然笑起来:“哦~我知道了,你是为王叔做饭!”   宋乔安白她一眼,“你要不就来帮忙,要不就自己玩!别打扰我!”   慕清湘跟上去,“我当然要来学习学习,说不准有一日我也要给白公子做饭呢!”   宋乔安脚下一滞,叹口气。她倒忘了还有这个郡主也喜欢那白墨。   罢了罢了!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人家那卢静娴可是好些年的情谊。这小丫头乳臭未干,懂什么男女之情,不过一时兴起罢了!   来到厨房,月见想着宋乔安腿不方便,提议让她歇着。   “也好!我告诉你步骤,你照着我说的做便行!”   宋乔安坐下来,一边剥着那莲子,一边指导月见如何制作菜肴。   慕清湘剥了几颗便丢进篮子里,嫌弃道:“这莲子太难剥了,我这指甲都裂了!”   宋乔安揶揄道:“那你还说什么要为那白公子烧汤做饭,我看还是免了吧!安安心心做你的逍遥郡主!”   “哼!”慕清湘撅着嘴,“本郡主才不屑去讨好他!” 第一百五十七章 性情大变   慕清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对宋乔安道:“我不是说你啊!要讨好也是王叔讨好安姐姐你才对!”   宋乔安倒也没生气,顺着她的话道:“你都说了我那情敌不简单,我自然得讨好慕瑾夜!没有人家那倾城绝色,只能靠这吃食了!”   “我……我那是说笑嘛!”慕清湘有些后悔方才那般将卢静娴捧上天,如今让一向自信十足的宋乔安也有了自秽之色。   “其实,我倒觉得安姐姐你比那卢静娴好看!只是不擅打扮罢了。若是精心打扮一番,定不输她!”   宋乔安轻笑,敲了一下她额头,“你这鬼丫头尽拿话哄我!”   “才不是,安姐姐你本来就是长得好看!不信,你跟我来!”慕清湘说着便要拉她走。   “去哪啊!”   “你跟我来嘛!”   宋乔安拗不过她,只得起身,吩咐道:“月见,这莲子我剥好了,连心已剔除。你再加些百合进去熬煮,记得放几颗蜜枣。”   “月见知道了!姑娘放心!”   慕清湘带着宋乔安去了自己房间,一进屋便翻出一大堆华贵衣物,还有各种首饰发簪,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你这是哪来的?”宋乔安已是看花了眼。   “买的啊!前几日你也不理我,我一人无聊便去街上买了一堆锦衣华服,金银首饰!来来,我帮你打扮一下,一定能胜过那卢静娴!”慕清湘说着拿出一件艳红的衣服,“这件怎么样?”   宋乔安摇摇头,“艳俗!”   “那这件呢?”   “俗不可耐!”   “这一件呢?”   “太透了!”   ……   慕清湘选了好几件衣服宋乔安都不满意,有些不耐烦道:“安姐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啊?”   宋乔安知道这丫头是为自己好,虽然自己并不屑以色侍人,况且慕瑾夜也不是那般看重容色之人。可看着慕清湘如此积极,自己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撑着椅子站起来,看了一眼那些衣服,“就那件吧!”   “这件撒花烟罗衫虽轻盈,但不免太多素净了,又配这同样淡雅的紫绡翠文裙,会不会太过朴素了!”   “就这便好!”宋乔安坚持道。   “好吧!那我来为你上妆!”   半个时辰后,慕清湘拿来铜镜,“安姐姐,你看看,是不是好看多了!”   宋乔安一看,噗嗤笑出声:“我要是这般出去,别人还以为见了鬼了!”   “不会吧!”慕清湘仔细看了看,“我觉得挺好啊!”   “当真是有钱人,你这粉怕是用了一盒吧!”宋乔安手摸了一把脸颊,生生印上了几个手指印,“天气这般热,恐怕出去就能吓死人!”   慕清湘有些泄气,她的妆容向来是由府上的侍女打扮,自己根本不懂,只能是依葫芦画瓢,将宋乔安当做了第一个实验品。   宋乔安见她这般,笑道:“来,我教你!”   她虽然在现代不怎么化妆,但终究是女子,有着爱美之心,有时也会学习画些淡妆。   片刻功夫,宋乔安转过身来,妆容浓淡相宜,既不媚俗,又不失妩媚,略带柔情,又俏皮可爱!   “感觉还是淡了些!”慕清湘有些不满意。   “好了!就这样吧!我还得去厨房看看!”   ……   黄昏时分,慕瑾夜回府来便直奔宋乔安所在的偏院。   推开门,便见桌上摆了一桌美味佳肴,一女子背对他坐在凳上,端庄优雅。   他复又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走错房间。试探喊道:“安娘?”   宋乔安转过身来,精心装扮后的模样让慕瑾夜眼前一亮,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安娘,你这是……”   “回来了?”宋乔安笑吟吟站起身,慕瑾夜知道她脚伤还未好,忙上前搀扶。   “没事!”宋乔安声音恰到好处的温柔:“累了吧!快净手吃饭!”   慕瑾夜怔怔看着她,想着自己好似没有做错什么,便试探道:“你今日好似……有些奇怪!”   “奇怪?”宋乔安故作疑惑,“有何奇怪?不过是换了身衣服罢了!怎么?不好看?”   此刻的宋乔安妩媚动人,慕瑾夜耳根有些发热,“好……好看!”   难不成因着昨日两人冰释前嫌,互表心迹,宋乔安突然性情大变?   事出有因必有妖!他回园子里时,已知道卢静娴和她见过面了。如今见宋乔安这般反常,恐怕是那卢静娴说了些伤她的话。   “安娘!”慕瑾夜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卢静娴的事,我会尽快给你个交代!”   “先不说这个,咱们吃饭吧!”   宋乔安向屋外喊了声,月见端着莲子汤进来,“爷,这是姑娘亲自剥的,最是清热解暑,爷且先喝一碗!”   “这是你亲自剥的?”慕瑾夜抓起宋乔安的手,只见那葱白似得指尖有着淡淡的绿色,那粉白色的指甲也剪了去。   “有什么好看的!”宋乔安抽回手,“快喝汤吧!”   慕瑾夜拿起勺子,舀上一勺,只见那莲心都已剔除干净,不觉又开始心疼。   “其实我没有味觉,这莲心便是再苦,也尝不出!你大可不必这般费心!”   宋乔安没答话,只微笑着看着他,直看的他心里发毛。   往日宋乔安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喜便喜,忧便忧,要么就是刀子嘴,总要呛他几句。可今日这般,他竟有些琢磨不透。   心不在焉地将莲子汤喝了,宋乔安又为他夹了其他的菜,“吃吧!”   慕瑾夜满肚子的疑惑,又不敢再问,只得小心翼翼吃下肚。   “这……好像不是你做的!”   月见忙上前解释道:“因姑娘有伤,这桌菜是由姑娘口传,婢子做的。自是比不得姑娘手艺!”   宋乔安惊讶道:“你没味觉,为何还能尝的出来不是我做的!”   慕瑾夜笑道:“即便没味觉,但能闻得到菜肴的味道,感受得到软烂还是生硬。你做的菜,我除了尝不出味道,其他的都清楚的记得!”   宋乔安一时有些感动,嘴上却嗔道:“傻子!”   慕瑾夜轻笑,“若是不傻,你当初又如何能收留我!”   月见看此情景,缓缓退出去,带上房门。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给你买了地   “你今日怎么了?”慕瑾夜放下筷子,满桌的饭菜,宋乔安一筷未动,且话中有话,如此反常,他哪还有心思吃饭。   “没事啊!”宋乔安轻松道:“今日高兴,庆祝一下!”   “庆祝?”慕瑾夜更是莫名其妙,难不成她起了退却之心?   情不自禁将她揽进怀里,“那个卢静娴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宋乔安没有说话,手指抠着他衣襟上的金丝绣纹,许久才道:“如果和我在一起,你不仅会失去你现在所有的一切,说不定还会亡命天涯,随时都有可能人头落地,你还愿意吗?”   “傻瓜!”慕瑾夜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若有那一天,便是粉身碎骨,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宋乔安心中微动,鼻子一酸,眼眶湿润。转而坐直身子,“那便没事了!”   说着,她扯下一只鸡腿毫无形象地啃起来,“你不吃了?”   慕瑾夜见她雨过天晴,笑道:“你有伤,多吃些补补!”说着,舀起一勺汤送入口中。   “对了!”宋乔安啃着鸡腿含糊说道:“那卢静娴人挺不错,我俩相见恨晚,如今已是情同姐妹!”   “咳咳咳……”慕瑾夜被汤呛的咳嗽起来,“你说什么?”   宋乔安眼珠一转,想逗一逗他,“唉……没办法啊!我不想你为了我违抗皇命,便只能委屈求全,与他人共侍一夫!”   慕瑾夜一听,脸色阴沉,“胡闹!”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对于宋乔安,他只想用一生去守护,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宋乔安也不怕他变脸,继续逗他:“我怎么胡闹了!我这般宽容大度,宁愿做个妾室,也要成全你享齐人之福,你不感谢我就罢了,还凶我!”   慕瑾夜脸色越发黑沉,放开她的手,“莫要再闹了!”   “哼!你就别装了!你心里此刻说不定多高兴呢,娇妻美眷,左拥右抱……”   “宋乔安!”慕瑾夜低喝一声。   宋乔安吓了一跳,见慕瑾夜眸子通红,脸色铁青,知他是真生气了,忙的住了嘴。   “你确实是大度,自己夫君都可与他人共享。但你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难道我在你心里无关轻重的随随便便就可让与他人?”   宋乔安一愣,看着慕瑾夜那带着悲愤的眼神,她突然很后悔这样试探他。两人在一起,就该彼此信任!   可眼下慕瑾夜是真生气了,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哄他,那些女儿家的撒娇也没人教过她。   最终她看了看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   “要不,给你这个鸡腿,别生气了!”   慕瑾夜见她委屈的模样,轻笑一声,“往后可别再说这般伤人心的话!不管怎么样,我的娘子只有你一个!”   “嗯!”宋乔安心里很是开心,点点头,“不过,我与那安和郡主的确很谈得来!说不定,能说服她另择良婿呢!”   慕瑾夜安慰着她:“此事我自有计较,你就不用费心了!眼下养好伤才是正经!”   宋乔安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不过是皮外伤,不怎么打紧!一两日也就好了!”   她本想将卢静娴的秘密告诉慕瑾夜,可又想到临走时,卢静娴万般嘱咐她此事不能让旁人知晓,便也就没有说出来。   宋乔安歇了两日,脚上的伤也好多了。终归只是皮外伤,只要结了痂,也就无碍了!   可她不在这两日,还不知店里是何光景。   所以,脚伤刚好,她便回到店中,原以为她不在,铺子定是歇业。却不曾想依然开门迎客。   宋应和易枫见她回来,自是一番嘘寒问暖。   宋乔安也顾不得喝口水,便直接让宋应将账册拿来,看这两日铺子中生意如何。   “这么多?”她见账册上这两日的进项比之前还多,不禁问道:“可是白墨带了些人来捧场?”   “白公子这些日子没来,是慕公子!这两日慕公子派了些百味轩的厨子伙计前来帮忙!”   宋应忙解释道:“要说这慕公子不仅能文能武,又经营着百味轩那么大的酒楼,他一看账本,便知明日要预备多少食材,数量拿捏的恰到好处,好似对咱们铺子里的情况一清二楚!”   原来,这两日他竟是在帮着自己打理铺子!宋乔安合上账本,“行了,我知道了!对了,今日天热,送来的凉茶最好放入井中冰镇后再待客!那王大伯家的瓜可有送来?”   “昨日已送来了几个,今日的还未送!”   “那王大伯不容易,一家子的吃喝就指着这瓜,你们收瓜的时候能多给点就多给点!”   “知道了,掌柜的!”   “好了,去忙吧!”宋乔安坐下来,想着前两日慕瑾夜不过是带人来帮忙,铺子生意便好这么多,想来,的确是缺人手了。   而且,像暴雨天气,人们大多不愿出门,那预备的食材便容易浪费。   其实早在宋代,外卖便流行了!市井经纪之家,往往只于市店旋买饮食,不置家蔬,所以各大酒楼食肆大多有订餐送餐服务。   怎奈人手不足,宋乔安一直未开展这项业务。她又想是不是自己对伙计要求太高了,一直没物色个好的。   如今这送餐的,只要是个腿脚伶俐的便也能胜任,改天定要雇两个!   酉时还未到,畅意园的马车便停在了铺子外,宋乔安本想再呆会的,也只能先回去。   慕瑾夜已经在等着了,晚饭是月见熬的粥和几碟精致的开胃小菜。   那粥已是放凉了,在这大热天吃起来特别爽口。   “我在东郊买了几亩地!”慕瑾夜突然说道。   “嗯?你买地做什么?”   “给你的!那地肥沃,你可以雇几个人种些瓜果蔬菜,也省的买了!”   宋乔安吃了一惊,“给我……种菜?你这可真是有钱烧的慌,那买些蔬菜才几个钱,你这又买地又雇人的得花多少钱?”   “也不过几百两罢了!”慕瑾夜淡淡道。   “几百两!”宋乔安啧啧啧感叹,“你这财大气粗,我都眼红了!”   虽这样说,宋乔安还是接受了慕瑾夜的“馈赠”,安宁村离此实在太远了,她的辣椒得大面积种植,东郊离得近,也方便管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香楼寻人   饭后,月见进屋来,怯怯看了一眼慕瑾夜,低声道:“姑娘,安和郡主说今夜月色好,差人来请你往倚竹苑赏月!”   还未等宋乔安回答,慕瑾夜便冷冷道:“去回了!便说姑娘刚刚伤愈,不宜劳累!”   月见顿了顿,“是!”   “等等!”宋乔安擦了擦嘴,起身,“我这便去!安和郡主诚意相邀,我自然不能拒绝!”   自打卢静娴到了畅意园,顾及着宋乔安,慕瑾夜也只是吩咐下人好吃好喝地待着她,偶尔问候几句,语气也极尽客套。   因着那卢静娴的身份,他也不想宋乔安与她多接触。   于是拉住她,“这样晚了,就别去了!”   “怎么?在你的地盘上,你还怕人家把我吃了?”宋乔安笑着推开他的手,“况且这安和郡主也不是那样的人!你就别小人之心了!”   说罢,宋乔安跟着前来的小丫头去了倚竹苑。   卢静娴热情迎上来,“妹妹,今夜月色正好,姐姐准备了些瓜果,与妹妹在这院中一同赏月!”   “也好,我也正想找姐姐说说话!”宋乔安坐下来。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与宋姑娘说些体己话!”   绿珠冷冷看了一眼宋乔安,她已经知晓眼前这个朴素如丫鬟一般的女子便是那宁王爷心尖尖上的人,不禁觉得那宁王爷的眼光真差,连这种姿色的女人也看得上。   饶是知晓宋乔安身份不一般,她依然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郡主,绿珠想留下来伺候,郡主心善宽容,可保不齐有些人不自量力,起什么坏心眼!”   宋乔安听着这话刺耳,只冷笑一声,“论不自量力,恐怕绿珠姑娘更胜一筹吧!”   “妹妹切勿动气!”卢静娴一边向宋乔安道歉,一边冷脸呵斥道:“绿珠,你真是越发大胆了!宋姑娘也算半个主子,若是换做旁人,早打发了你,岂还容你这般折损,你且回房面壁思过。”   绿珠剜了宋乔安一眼,“绿珠知道了!这便去面壁思过!”   “妹妹千万别生气!”卢静娴叹口气,“这绿珠真不知为何变得这样不知轻重,之前也不是这样。我便是看她稳重才带了她来,不曾想……”   “我没事!也不会和她一个小丫头计较!”宋乔安问道:“不知姐姐找我来有何事?应该不会只是赏月吧!”   “妹妹聪慧!我找妹妹是想让妹妹为我送一封信!”   宋乔安一下便了然了,“是送给白公子?”   卢静娴脸有些红,“我想与他见一面!自三年前于京中相见,我只与他鸿雁传书,如今相隔咫尺,定要见上一面,以表我的决心,免他误会!”   “这是当然!”宋乔安从不觉得相恋的两人要偷偷摸摸,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俩人已是三年未见,其中的相思之情自然难以用书信纾解。   “姐姐若信我,便放心将此事交与我去办,我定会将信亲手交给白公子!”   “自是信得过妹妹!我初来锦州,除了绿珠也没个心腹,如今绿珠也……只能劳烦妹妹了!”说罢,卢静娴拿出一封信,又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   “妹妹且将这簪子一并带去,白公子看后自然就明白了!”   宋乔安接过,“姐姐放心吧!我明日便交与白公子,姐姐静侯佳音便是!”   ……   虽说宋乔安答应了卢静娴为她送信,可那白墨许久不曾来铺子,她也不知在何处才能找到他。白府她倒是找得到,可贸贸然带著书信前往,终是不妥。   “这白墨咋就不来了呢?”宋乔安嘀咕着。   难不成是那次她说话得罪了他?可这白墨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想来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掌柜的是问白公子?”一旁的宋应走过来道:“刚刚我出去买烧饼,还看见他来着!”   “你看到他了?”宋乔安忙问道:“在哪?”   宋应挠挠头,不好意思道:“烟花之所罢了!”   这个白墨,有卢静娴这样的美人,竟然还留恋那烟花柳巷,当真是风流成性。宋乔安不由的又生出鄙夷。   “哪家妓院?”   宋应没想到宋乔安一个姑娘家直接问出来,一时有些难为情,只怪自己多嘴!   “天……天香楼!”   ……   天香楼可以说是锦州城最大的娱乐会所了!不同那些披红挂绿,门口拉客的妓馆,天香楼看着就如酒楼茶肆一般,楼上没有花枝招展,挥着帕子招揽客人的妓女,只有幽幽的丝竹之声传出来,昼夜不绝。   宋乔安站在那天香楼前面,只见那门口站着两个似保镖样的守卫,她若想进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况且,她还是女子,妓院又怎会让女子进去。   她想了想,有了办法。   ……   “姑娘,这是天香楼!不是姑娘该进的地方!还请速速离去!”   那看门的守卫连见眼前的卖花姑娘人比花娇,不由地语气也温柔了些。   宋乔安甜甜笑道:“两位大哥有所不知,方才那白公子买了小女子的花,让我送到天香楼!想必是送给里面的哪位姑娘!两位大哥若不信,自可去问那白公子!”   那两个护卫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那白公子可是贵客,若为了此事贸然打搅了雅兴,他们可吃罪不起。   “两位大哥,白公子正等着呢!若是迟了,白公子怪罪下来,小女子哪担待的起!”   两个护卫思索了片刻,便让她进去了。只因两人看着这卖花女容貌不俗,那风流的白公子看上的定然不止那篮中的花。   宋乔安进入厅内,只见装修豪华奢靡,简直让她大开了眼界。   那厅中央舞池上,一个衣着暴露的蒙面女子正翩翩起舞,引得台下众人个个欢呼喝彩,纷纷伸手想去拉扯那舞女身上本就单薄的衣裙。   宋乔安知道这楼下只是那些一般客人饮酒取乐的地方,像白墨那样的贵公子,定然是在楼上的雅室里。   于是将花篮放下,随手拾起一块丝巾蒙着脸,装作是这楼里的姑娘,一路躲着那些醉熏熏的客人伸出的咸猪爪,来到楼上。 第一百六十章 抓错了人   宋乔安一路躲躲闪闪上楼,只见那楼上有十几间雅室,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这些房间门外都挂着一块檀木雕刻的牌子,上面是雅室的的名字,什么“温香软玉”“百花深处”……左不过都是些媚俗至极的字眼。   可这么多房间,她也不知道白墨到底在哪一间。只能在每一间门外倾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天香楼虽说不同那低俗的烟花之处,但到底也是消遣玩乐的所在,那房间里传来的也大多是些淫词艳曲的靡靡之音,还夹杂着一些调笑,让人不堪入目。   走到一处名曰“雨落残香”的房间外时,她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只隐隐有琴音传来。   正附耳倾听时,房门突然来了,里面走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男子,宋乔安转身欲走,却被那男子拉住。   “这老鸨子还算懂事,这么快人就来了!”   “公子,我不是……”宋乔安想挣开,可那男子死死拉住她不由分说往里拖。   “能服侍白公子可是你的福气!还扭扭捏捏做什么?”   白墨?原来在这里面!   宋乔安停止了挣扎,跟着那男子进了房间。   刚进屋,宋乔安便闻得一阵浓烈的馨香,初闻时让人心旷神怡,久之便有些胸闷不适。   但他看这旁边的男子却无任何异样,闻着如此浓烈的味道,又兼醉酒,若换做她,恐怕早吐的一塌糊涂。想来是因自己对香味敏感所致,旁人闻着反而不会觉得不适。   掀开珠帘,只见里面烟雾缭绕,轻纱飘舞,屋子中间有个花形浴池,乘着香汤,漂着花瓣。   那池中跃然而出两支细细的铜莲花,两个舞女身着轻纱,在莲花当中起舞。   那铜莲花不过巴掌大小,两个舞女竟也如履平地,舞姿妖娆,让人不禁驻足。   池下,一白衣女子抚琴,琴声幽幽,在雾气笼罩中,犹如仙境。   “白兄,人来了!”那男子朝着前方喊了声。   宋乔安循声望去,朦朦胧胧中只见一男子身着一袭白衣,正观赏着那眼前那轻歌曼舞。   宋乔安埋着脑袋,跟在那男子身后。   走近后,才见那白墨慵懒半卧在一张长榻上,头发随意簪着,衣襟敞开,隐隐露出里面白皙健硕的胸肌。   此刻他正擒着一盏玉杯,前面的长几上摆着新鲜罕见的瓜果点心,还有一瓶上好的玉醴春。   “这便是那花魁?”白墨轻抬起眼皮看向宋乔安,“冯子麟,你这怕是拉了个洒扫丫头来糊弄本公子吧!”   那叫冯子麟的男子是锦州有名的富商之子,生性风流,家中已有妻妾,却仍然拈花惹草,出入烟花柳巷之地。   冯子麟一时有些懵,甩甩脑袋,晃了晃身转过身来,红着眼打量着宋乔安。   “这衣着确不像天香楼的姑娘!难不成真是我喝醉了,抓错了人?”   宋乔安嫌恶地看了一眼眼前的醉鬼,又看了一眼那白墨,还真是物以类聚!   她隐隐有些愤怒,卢静娴对他痴心一片,可这姓白的却在此花天酒地,真是渣男中的极品!   此刻,她有些犹豫,不想将那揣在怀里的信交给他。   “公子,小女子的确只是这里的洒扫丫头!只因方才还来不及回话,便被公子拉了进来!这便出去,免得扫了公子的兴!”   冯子麟摆摆手,不耐烦道:“快出去!快出去!一个丫头没事跑到这楼上做什么?”   “是!”   宋乔安福了福身,转身准备离开,再呆在这,她不知道会不会忍不住揍那姓白的一顿!   “等等!”   脚刚抬出去,身后冷不丁传来白墨的声音,“你如今已是扰了本公子雅兴,难道想就这么走了?”   宋乔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微微攥紧了拳头。   “哎呀!白兄,你又何必为这样一个小丫头动气呢?”那冯子麟讪笑道:“也是怨我,人没看清便拉了进来!我再去催催那老鸨子!”   “让那花魁不必进来了!”白墨伸手指着宋乔安,“就让这丫头陪本公子饮酒!”   宋乔安猛地转身,“你说什么?”   “来了!来了!”这时,珠帘掀开,老鸨带着一个窈窕玲珑的姑娘进来。   “如烟,快,见过两位公子!”   那叫如烟的女子抱着一面琵琶盈盈屈身,声音如那昆山玉碎般动听,“如烟见过冯公子,白公子!”   “两位公子,这便是新来的花魁娘子,柳如烟!”老鸨笑嘻嘻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宋乔安抬眼看了看,这叫如烟的女子果然是个绝色美人,难能可贵的是虽穿着一身艳丽,眉眼中却有股子清高,好似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般。   冯子麟看着眼前的美人已然是痴了:“不愧是花魁!”   随后对白墨道:“白兄,你觉得如何?”   白墨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去,淡淡道:“冯兄若是喜欢,便让与你!只将那丫头留下便是!”   “这……恐怕不妥吧!”冯子麟虽对那柳如烟垂涎,可到底自己得奉承着白墨,又岂敢夺人所好,独享美人!   “是啊!白公子,如烟姑娘可是闻听白公子大名才前来侍候,如今……这是为何?”那老鸨子苦着脸说道。   白墨有些不耐烦,指着宋乔安,“除了她,你们都出去!”   “这……”老鸨子有些为难,看了一眼宋乔安,“这姑娘好像不是天香楼的姑娘!”说着,上前便要拉扯宋乔安脸上的面纱。   白墨捏起一粒葡萄,捏指弹过来,正打中那老鸨子的手,转过脸来,眼神冷厉,“她是否是天香楼的姑娘,难道本公子还能不知?”   “这……自然不是!”   冯子麟此刻明白了几分,笑道:“白兄既有此雅兴,那我也不便打扰!”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上,意味深长道:“白兄好好享受便是!”   随后,摇摇晃晃过来,给了那老鸨子几张银票,伸手揽了柳如烟的腰,“听闻如烟尤擅琵琶,不如去姑娘房中,在下细细听来如何?”   那老鸨子虽觉得没有钓到白墨这条大鱼有些可惜,但见冯子麟出手阔绰,也就喜笑颜开道:“冯公子一掷千金为红颜,如烟自当好生相陪!”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成全了谁   房中闲人散尽,连那抚琴跳舞的舞女也都遣了出去,只留下白墨与宋乔安。   宋乔安扭头看向别处,只觉得眼前这个渣男倒胃口。可卢静娴还在痴痴等着她回话,她一时有些两难。   虽说卢静娴与白墨在一起,对于她和慕瑾夜来说是最好不过,可这姓白的如此风流,卢静娴那般温柔善良的人,又怎拿得住他!恐怕以后独守空房的日子还很多。   而她明明知道白墨的为人,还要甘当两人之间的信使,极力撮合……   自己不是将卢静娴往火坑里推嘛!   正当她犹豫不定时,那边白墨缓缓倒上一杯佳酿,“怎么?还不过来陪本公子饮酒?”   宋乔安白了他一眼,要是自己身上有砒霜,一定下在酒里毒死这个渣男!   白墨见她不动,站起身,身形有些摇晃,那松垮的白衣也散了开来。   宋乔安见他这副轻浮模样,暗骂了句,转身欲走。   这样的渣男她真想见一个砍一个!   可没走几步,只觉手腕一阵疼痛,接着便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白墨紧紧箍着她的手腕,将她紧贴着自己,宋乔安一时动弹不得!   “放开我!”宋乔安一声厉斥,愤怒地瞪着她。   “看来姑娘还不怎么懂得侍候人!”说着,白墨用手勾起她的下颚,“需不需要本公子教你怎么做!”   宋乔安头一歪,怒骂:“无耻小人!”   白墨哈哈笑两声,“既然你如此情高,为何又来这种地方,还主动投怀送抱,难道不是对本公子有非分之想,如今不过遂你心意而已……”   说着,将宋乔安脸上的轻纱一挑,“你说是吧!宋姑娘!”   对于白墨认出她来,宋乔安并不感到意外!否则方才他也不会刻意将自己留下来。   “白公子既然认出了乔安,竟还如此无礼,难道不觉有愧?”   白墨不屑轻笑,却是放开了她,系上衣带,坐回榻上。   “宋姑娘是宁王爷的人,白某自是不敢无礼!”说罢,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竟有些悲伤之感。   “说吧!宋姑娘这般找来,所为何事?”   宋乔安思虑片刻,若说无事,这姓白的还以为自己是专程来找他,不知又拿什么话来编排。最终,只得将那发簪拿出来,“你可识得此物?”   白墨淡淡看了一眼,“不过是支发簪罢了!”   “你真的不认得了?”宋乔安虽已知这白墨本就是个纨绔,身边有些莺莺燕燕也不奇怪,但至少对卢静娴应该还是真心的,却不曾他竟这般薄情。   白墨见她如此严肃发问,却反问道:“白某记得好似没有送过发簪给姑娘吧!姑娘为何如此问?”   “白墨,你还真是薄情寡义!”宋乔安将信拿出,连同那发簪一同拍在桌上,“你看看,可认得这笔迹?”   白墨瞥了一眼,不急着拆信,也不急着回答,兀自斟了一杯酒,尽数入喉。   宋乔安看他这般无所谓,真是怒从中来,“没想到卢姐姐看上的竟是你这样的负心汉!”   白墨冷笑了几声,也不反驳她,只问道:“你便是为了给我送信,才进了这天香楼?”   “别扯开话题!”宋乔安直接问道:“你就说你对卢姐姐到底有没有情?若是没有,就……就别祸害人家,你回一封信,就此恩断义绝!省的妨碍你眠花宿柳!”   “恩断义绝?”白墨看向她:“我若与她恩断义绝,她就可能嫁给慕瑾夜,你说我是成全你呢?还是成全我自己?”   宋乔安一时没明白过来白墨的话,不过,听白墨这意思,他早已知晓卢静娴到了锦州,还住在畅意园。可他竟然无动于衷,连他俩之间的信物也都忘了一干二净了!着实可恶!   可白墨说的话,有一点却让宋乔安有些担心,若卢静娴不能与他在一起,心灰意冷之下,要么寻了短见,要么听从父母之命,无奈嫁给慕瑾夜。不管这哪个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宋乔安想要的。   “你就说你回不回信?”宋乔安懒得和他磨嘴皮子,这人此刻让她无比厌恶。   白墨自顾又饮了一杯,才缓缓摸出一块玉佩,仍在桌上,“明日未时,城西湖心亭!”   宋乔安犹豫片刻,拿起那块玉佩,“那你记得准时赴约!”   说罢,看了一眼不停灌酒的白墨,转身离开了屋子。   宋乔安走后,白墨将那瓶中的五石散加入酒中,一口饮尽!   “呵呵呵……”笑的有些癫狂,却不知是喜还是悲!   宋乔安拿着白墨给的玉佩一路上都在想要不要将白墨真实的一面告诉卢静娴,若说了,怕她伤心,若不说,又怕她痴心错付!   黄昏时分,她刚回到畅意园,卢静娴便差人请她去倚竹苑。   宋乔安叹了口气,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卢静娴一见她高兴地将她拉到房中,屏退了下人,赶紧问道:“妹妹,如何了?可曾将信给了他?”   宋乔安点点头。   “那他可曾回了信?”   宋乔安见她一脸的期待,咬着嘴唇,不知该怎么说。   卢静娴见她这般,笑容敛去,眼里又要流出泪来,“怎么?他是不是真的误会了什么?”   “不是,不是!”宋乔安忙着摆手,顿了顿,终于还是拿出那块玉佩,“白公子说,明日未时,在城西湖心亭等姐姐!”   “真的?”卢静娴破涕为笑,接过那玉佩反复摩挲,“是,是他的!我见过!”   宋乔安见她欣喜地如获至宝般,又想到今日白墨连她的信和信物看都不看一眼,心里不禁难受。   “姐姐,其实……”   “妹妹,谢谢你!”卢静娴打断了她的话,感慨道:“你不知这三年我是如何熬过来的,多少王公贵族上门提亲,都被我拒绝了,父母念我年龄大了,也有些逼迫之意,若不是我以死相逼,何以能到今日!每每难以入眠时,便点上他送来的云犀香,看著书信入眠!如今,能与他相见,便是未来有再多艰险,我都不怕了!”   听着卢静娴这般肺腑之言,宋乔安皱着眉头,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行善   宋乔安见卢静娴将那块玉佩紧紧捂在怀里,那往日黯淡的眸光顿时都有了神采,可想而知,白墨对于她来说,就是她整个的精神支柱。   她想劝她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妹妹,你说我明日穿什么好呢?他喜欢清新淡雅的,我穿这件如何?”卢静娴兴奋地拿出一件湖蓝色的印花凉衫,询问宋乔安的意见。   “嗯!挺好的!”宋乔安笑笑。   “嗯……这些头饰都不能戴,他说不喜金银的俗气……”卢静娴回过头翻弄着匣子里的首饰。力求找一两件让白墨不会觉得反感的来。   宋乔安看着满是心疼。呵!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却说不喜金银?留恋花街柳巷的浪荡公子却说讨厌花枝招展的艳俗?   真是讽刺!   这个白墨真是虚伪到了极点,偏偏被蒙在鼓里的卢静娴却将他当成宝了!   宋乔安几次想将心里那一股子气发泄出来,让这卢静娴别再执迷不悟,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实在憋的不行,她只得找个借口离开。   “姐姐,我这一日有些乏累,想先去歇了!”   “正是呢!”卢静娴不好意思道:“都怪我一时高兴,竟不注意都这些时辰了。妹妹今日辛苦了,赶紧歇着吧!”   “好!那姐姐也早些歇息!”宋乔安说完,便匆匆离开了倚竹苑。   回到偏院时,只见慕瑾夜独自一人站在院中,好似在等她。   “你还没睡?”   宋乔安问了一句,推开房门,倒了一杯水喝了,坐在椅子上发呆。   慕瑾夜也跟着进屋,见她神情恍惚,问道:“怎么去了趟倚竹苑就这般模样了?可是谁又给你委屈受了?”   “哼!”宋乔安看了他一眼,赌气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慕瑾夜不禁笑起来,“我又哪里惹了你了?”   “没说你!”   “那还能有谁?”慕瑾夜坐下来,盯着她紧张问道:“难不成你心里还有别人?”   宋乔安白他一眼,“懒得理你!女儿家的心思你又不懂,说了也白说!”   说罢,宋乔安起身走到床边,仰头一躺,“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没想到,慕瑾夜也一头躺下来,一手枕着头,微闭着双眼道:“今晚我就歇你在这了!”   宋乔安一听,坐起来推了他一把,“快起来,也不害臊,让人瞧见像什么话?”   不曾想慕瑾夜一把将她拉下来,揽在怀里,“你是我娘子,谁敢说闲话!”   “谁是你娘子?想的美!”宋乔安推着他,“你快回你自己的房去,别烦我!”   慕瑾夜抓住她乱动的手,幽幽道:“便让我呆一会吧!”   宋乔安听他声音里透着疲累,也不再推他,安静下来,头轻轻枕在他的胸膛之上。   听着慕瑾夜沉稳的心跳声,和那身上淡淡的清香,宋乔安直觉心里的烦闷似乎都化成了睡意,渐渐阖上了双眼……   等宋乔安醒来时,枕边早已没了人影,也不知慕瑾夜是何时走的,只是将薄被盖在了她身上。   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晨光熹微,鸟儿声声,只觉神清气爽。   月见端了洗漱的香汤进来,宋乔安洗漱完毕,便要出门。   “姑娘!”月见叫住她,“爷一早吩咐,等姑娘醒来,让姑娘去看看城西那几亩地,爷已经等着了!”   “看地?”宋乔安想了想,“也好,走吧!”   马车驶离喧嚣,出了城西,经过长长的锦云桥,眼前的景色变成了绿油油的良田,空气中瞬间便充满了青草味。   马车驶了约一柱香功夫,停在一处茅屋前。   宋乔安见那茅屋与苍狼山上的茅屋有几分相似,只因是新盖的,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多。茅屋后有条小溪,潺潺地往东流,汇入锦江。   茅屋周围用篱笆围成一个小院,院中有两方菜地,土已经翻好,却还未种花种菜。一张石桌,几张石桌。   院子虽大,却太过单调了些,若是种上些花草树木,再搭个架子,等个两三年,定是别样光景。   “如何?”慕瑾夜不知什么站在她身后,“是否稍解了你的思乡之情?”   宋乔安笑着点点头,“这里倒是个好地方!”   难为慕瑾夜竟为她找了个这么好的地方。   “欢~你说的地呢?”   “这些都是!”慕瑾夜指着前面的一片平野。   宋乔安不禁咋舌,几百两银子买这一片沃土却是划算!   这时,陈大宝带着几个村民模样的人上前来。   那几个村人见着慕瑾夜便是一通跪拜,直喊着恩人。   慕瑾夜赶紧让他们起来。   宋乔安一时有些莫名其妙,回头问慕瑾夜,“他们为何这般谢你?”   “姑娘,是这样!”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农解释道:“这些土地原是村里一个富户所有,我们都是佃农,每年除开税赋与地租,倒也能勉强糊口,可那富户这两年突然涨了租,咱们这日子是越过越艰难,好在这慕公子从那富户手里买了地,光只雇我们打理每年便给三十两银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宋乔安点点头,“原来如此!”   一年三十两,够一个五口小康之家一年的花销了,这些村民不用租地,不用花钱买种,只需卖力气,一年便赚三十两。这几户人家一年下来就得一百多两花销。就算这地一年种两季,年年丰收,也卖不出一百两来!若是将这地作为食为天的蔬菜基地,也是不划算,食为天生意再好,一年也买不了一百两的蔬菜。   这慕瑾夜这样做,虽然是亏本买卖,而且亏的还不止一点点。但是,却让这些农民过上了好日子,想来,他的目的也在此吧!   陈大宝这时对那几个村民道:“从今日起,宋姑娘便相当于是你们东家,这地里她说种什么便种什么,你们只管小心打理,耕种,施肥,浇水……若有偷懒的,便不会再用!不要以为那三十两是这么好挣的!”   “是是是!”几个村民连连应着。   这点宋乔安倒不担心,庄户人家,淳朴善良,少有偷奸耍滑之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当电灯泡?   虽然有了地,但对于种什么宋乔安还有些犹豫。   眼下已是七月中旬了,不久便入秋。锦州冬季寒冷有雪,绿叶蔬菜肯定是不行了。只能种些抗寒抗冻的萝卜白菜等。   她倒是想种药材,可这里冬天太冷,必须有“大棚”才行,而这“大棚”造价贵不说,她也没实验过可不可行!   索性今年冬季种上一块反季节的蔬菜试试,看她想的那个办法行不行!   几个村民千恩万谢后回了远处的村子里。   宋乔安看着这一片土地,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土豪。   她对身后的慕瑾夜道:“我可没钱还你哦!”   慕瑾夜笑笑,附在她肩头轻声道:“我不要钱,我要人!”   “哼!老不正经!”宋乔安瞪他一眼,“我看看这屋子!”   说罢,自顾进了屋,脸上却是一片绯红。   “我怎么就不正经了!”慕瑾夜笑着跟上来。   不得不说,慕瑾夜真是有心,这茅屋里一应陈设齐全,连床上的被褥都有准备。   她似乎又回到了住在苍狼山上的日子,她很想把乔氏接过来!虽说那并不算是她的母亲,但从小没有感受到父爱母爱的宋乔安很珍惜与乔氏的“母子情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有母亲的滋味。   “喜欢这里吗?”慕瑾夜突然从身后抱住她,吓得宋乔安赶紧跳开。她还不太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   这男人怎么变得这样……不矜持!   “你……你做什么?”宋乔安躲到一边,“别以为你送房送地,就可以为所欲为?”   慕瑾夜有些委屈,“不就是抱一抱嘛!”   宋乔安一时找不到话反驳,按理说她是个现代人,情侣之间拉拉手,抱一抱太正常不过了,可她却反而像个久居深闺的古代女子,还坚守着男女授受不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排斥,尽管她知道慕瑾夜并没有邪念。   “额……这里还不错!”宋乔安赶紧转移话题,“只是这院子太荒凉了些!”   慕瑾夜解释道:“这里留给你,种菜种花随你心意!”   “嗯!好!”宋乔安有些尴尬,赶紧出了门。   因为外面有陈大宝在,慕瑾夜至少能安分些。   或许这就是拿人手短吧!她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   眼看时辰不早了,宋乔安说要回铺子,慕瑾夜便与她一路。   将她送到食为天,慕瑾夜没有下车,只说还有些事,便走了。   宋乔安撇撇嘴,百味轩有魏管家打理,她也不知道慕瑾夜每天到底有什么事!看起来比她还忙一样。   进到店中,她见慕清湘正趴在桌上发呆。   “你怎么来了?”宋乔安走过去问道。   慕清湘抬眼看了下,又垂下眼眸,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那白公子好像很长时间没来了吧!”   “别提他!”宋乔安如今一想起那白墨就像吃了一百只苍蝇一般恶心。   “我劝你死了心,他这个人……”宋乔安一时难以向她解释,只道:“反正他这个人心术不正,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哼,怎么可能!他那么儒雅,就如天上的神仙一般,便是那脏污的衣袍穿在身上,也丝毫不掩他的风姿……”   宋乔安见她已然像入了魔一般,摇摇头,去到厨房。   “掌柜的,你来了!”宋应好似在熬着一锅什么,满头大汗地回头打了声招呼。   “你在做什么?”   宋应脸有些红,“清湘说想吃银耳露,我正在做,也不知合不合她的胃口!”   宋乔安往那瓦罐里看了一眼,拿出一个晶莹的琉璃杯,将那粘稠的银耳汤舀在里面,和上蜂蜜,又在那上面放了颗蜜枣,最后想了想,跑到后院,摘了两片薄荷的嫩叶,洗净后放在琥珀色的银耳露上。   “行了,端给她吧!”   “多谢掌柜的!”宋应感激地看了宋乔安一眼,喜滋滋将那银耳露端出去。   虽然宋乔安同样不看好宋应和慕清湘,毕竟两人身份悬殊。可比起白墨,她宁愿是宋应,至少宋应人老实,没有那些花花肠子,若是有幸中了状元,也算相配!   中午食客众多,几人脚不沾地忙了近两个时辰,送走最后一批食客后,宋乔安瘫坐在椅子上。   慕清湘讨好地上来为她揉肩捶背。   “你又想做什么?无事献殷勤!”   “没有啊!就是看你辛苦嘛!”慕清湘感叹一声,“王叔那么有钱,你还这么拼命赚钱做什么?王叔也真是,你这么辛苦,他也不知道心疼!”   宋乔安闭着眼睛懒懒道:“他有钱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钱!”   “你做了宁王妃,还愁没钱花?”   “谁稀罕做什么宁王妃,我要做女富豪!”   慕清湘暗暗吐吐舌头,却道:“可不是!安姐姐这般能耐,定然能做到!”   说着她小心凑到宋乔安耳边轻声问道:“安姐姐,你可知那白公子的府邸在何处?”   宋乔安猛地坐起来,“郡主啊!你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那白墨的确不是良人!”   慕清湘撅着嘴,“你不说算了,我去问别人!”   说着,跑着进了后院,多半又去问宋应了。   宋乔安叹口气,一个卢静娴痴狂,一个慕清湘疯癫!这白墨到底身怀什么邪术?也没见他有什么三头六臂。   正想着,门外马铃声清脆,随后施施然走进来一个女子。   宋乔安一看,正是那卢静娴,穿着那一身湖蓝色凉衫,配着白色淡花纱裙,黑亮的秀发垂在腰际,头上只插了一支淡绿的玉簪。   如此清新脱俗,又是另一番风韵。   算算时辰,就快到酉时了,卢静娴不是应该去赴那湖心亭之约吗?怎么又到这来了?   “姐姐怎么来了?”宋乔安忙起身。   卢静娴让身后的绿珠守在门外,自己进到店中,拉着宋乔安的手,有些紧张道:“我想让妹妹与我一同前去!”   “我也去?”宋乔安为难道:“这不太好吧!”   人家两人约会,她去做个电灯泡……   况且,若是那白墨依然装出一副对卢静娴痴情的模样,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揍他!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谎言   卢静娴将宋乔安拉到屏风后,看了一眼外面的绿珠悄声道:“如今我只信你,连绿珠都信不过!今日我借口说出来采买些东西,她竟一直跟着。我便说要来找你同路,这才不得已来麻烦你!”   宋乔安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下有些不乐意,可还是点点头,“那你等我片刻,我吩咐几句!”   这时,慕清湘与宋应自后院进来,一见卢静娴,慕清湘便阴阳怪气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鼎鼎有名的安和郡主!”   卢静娴一见,忙福身行礼,“参见郡主!”   郡主?   一旁的宋应愣住了,久久说不出来话。   慕清湘冷笑一身,“我可受不起,你我如今都平起平坐了,还给我行什么礼!”   “郡主是太子之女,真正的龙孙凤雏,静娴不过承蒙皇恩,才有的身份,不敢和郡主相提并论!”   “哼!什么承蒙皇恩?”慕清湘不屑道:“不过是你有个好义父罢了!”   卢静娴埋首不说话,只礼貌笑着,也不敢直起身子。一来慕清湘的身份确是比她高贵,二来,卓进忠与太子势如水火,此刻,她还是不必小事化大!   “好了,好了!”宋乔安知道慕清湘对卢静娴有误会,忙将她拉到一边,“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在厨房,快去拿吧!”   慕清湘瞬间两眼放光,“什么好吃的?”   “你去看就知道了!”   见慕清湘兴冲冲跑进了厨房,宋乔安对呆住的宋应道:“我出去一会!你们收拾下!”   “好,掌柜的!”宋应怏怏答着,突然问道:“掌柜的,清湘真是郡主?”   宋乔安点点头。   宋应无奈叹口气,眼里满是失落,“果然造化弄人!”   “所以……你就……”   她本想劝他知难而退,可想了想话锋一转:“所以,你要努力,若是考上状元,便一切都有可能!”   宋应淡淡笑笑:“多谢掌柜的!”   “哎呀!好烫啊!”厨房里传来慕清湘的喊声:“宋应!快来,给我把它扇凉了!”   宋应忙应着,“哦……来了!来了!”   宋乔安笑着摇了摇头,回过头对卢静娴道:“姐姐,走吧!”   卢静娴吩咐绿珠在铺子里等候,借口与宋乔安一同前往珍宝阁买首饰,这才摆脱她。   湖心亭是建在锦江汇成的一个浅湾里,只因那浅湾经江水长年冲刷侵蚀,渐成一个壶口形状,好似一个闭塞的湖泊。任凭外面江水泛滥,这湖里却永远风平浪静,岸边遍植柳树,湖中此时荷花盛开,别有一番美景。   那湖心亭便在荷塘中央,层层叠叠的荷叶遮挡住了连接岸边的木栈,咋看还不知怎么上去。   那亭上,远远看着白衣飘飘,想必白墨已早到了!   “我便在这里等你!”宋乔安不想看到白墨。   “也好!”卢静娴看了一眼那亭中的白影,提起裙摆,踏上那伸入湖中的木栈。   那一抹湖蓝色的身影在一片红莲绿叶中就好似一只翩跹蝴蝶,显得如诗如画!   宋乔安不禁想,若白墨不是那般无情的人,俊男靓女,他俩的确很是相配。   白墨见卢静娴款款而来,将脸上的冷漠掩了去,微笑着伸出手去,却无意间看到岸边那个踱步的女子,又缓缓收回了手,眼神里闪过阴郁。   “少卿!”卢静娴脸已经红成了桃儿,低头不敢看眼前眉目如画的男子。   “娴儿,好久不见!”白墨淡淡说着,目光却瞥向岸边的宋乔安。   因为这句“娴儿”,卢静娴脸更红,心里确是比蜜还甜。   “三年未见,少卿可安好?”   白墨笑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思念之情,夙夜难寐,如何能安好?”   卢静娴靠着心上人坚实的胸膛,一时落下泪来,这三年的痴心等待,只为这一刻!   “娴儿也是!”   宋乔安看着俩人相拥在一起,又气又恼。   很显然,白墨这样尤擅风月的花花公子恐怕三言两语就哄的卢静娴死心塌地。即便她之后再说他的任何不好,卢静娴怕都是不会相信。   热恋中的女人智商为负,一点没错!何况是卢静娴这样根本就毫无恋爱经验的深闺小姐。   白墨看着向这边看过来的宋乔安,心里竟莫名升腾起一股愤怒。   这是有多担心他会抛弃卢静娴才会跟着来!明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竟无动于衷。   她和他又有什么区别?都是那样自私的人。   心里异常烦乱,那个女人不是要看吗?便让她看个够!白墨坏笑着将怀中卢静娴的下巴抬起,便要凑上去……   “少卿!”卢静娴挣开他的怀抱,红着脸道:“这……这样不太好!”   她终究是保守的女子,这光天化日之下,与男子这样亲密,即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意中人,还是觉得于理不合,更何况宋乔安还在岸边看着。   白墨略有些不悦,倒也不强迫于她,坐下来,冷冷道:“难不成娴儿真要嫁给那宁王爷,才这般不情不愿?”   卢静娴一听,脸色苍白,忙解释道:“不是的!少卿,你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你!怎么可能嫁与他人!只是……只是我俩尚未大婚,实在不妥!”   白墨拉她坐下来,笑道:“是我太过思念娴儿,一时有些难以自制,没有吓坏你吧!”   卢静娴一听,脸又红起来,声如蚊蝇:“没……没有!”   白墨握住她的手,抚摸着那修长柔滑的骨节,担忧道:“可是卓公公意图扶植慕瑾夜,所以才把你安排在他身边,我俩恐怕此生无缘!”   “不会的!”卢静娴紧紧抓住他的手,“我不会嫁给宁王爷!死也不会!”   白墨食指放在她嘴唇上,心疼地摇摇头:“不能说这个字,我不会让你死的!”   卢静娴感动的热泪盈眶,犹豫片刻,似下定决心一般,盯着白墨,“少卿,你带我走吧!我们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白墨怔了怔神,他没想到这个单纯的女孩竟然想要和她私奔!   “娴儿,你冷静些!”他轻声安慰道:“咱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况且卓公公耳目遍及各地,咱们跑到哪里恐怕也会被他抓回来,你我不要紧,还会连累亲人,得不偿失!”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利用   卢静娴不禁又掉下泪来,仿佛已是生无可恋,“那怎么办?难道我们的命运只能任由他来摆布?”   “憋着急,你容我想想!”白墨思虑片刻道:“眼下倒有一法,只是要娴儿你受些委屈!”   “什么办法?”卢静娴欣喜道:“只要能与少卿在一起,再多委屈,娴儿也受得!”   白墨凑近她,在她耳边如是耳语一番。   卢静娴脸色一变,“不……不行!少卿,我心里的人是你,怎能去取悦他人!”   慕瑾夜佯装着一脸痛苦,纠结道:“我也不想娴儿这样做,可只有这样才能让卓公公放松警惕,况且,只是逢场作戏,骗过卓公公的耳目罢了!”   卢静娴还是摇头,“少卿,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可好?那宁王爷……宁王爷已有心上人!便是那昨日为你我送信的宋姑娘!”   白墨眼里瞬间燃起怒意,还有一丝醋意!只是一闪而过便又恢复正常。   “这便正好!”他耐心向卢静娴解释道:“那宁王爷既有意中人,定然不会向卓公公妥协的,你主动向他示好,他便会更加厌恶你,这般不识好歹,卓公公若是知晓,定然弃了他这颗棋子,你我便能在一起了!”   卢静娴细细思量他的话,“可是,义父想要扶植宁王爷做皇帝,那宁王爷真的能为了心上人舍弃唾手可得的皇位?何况即便义父放弃宁王爷,也会扶植其他的皇子,我依然逃不掉被利用的命运!”   白墨拍拍她的手,“娴儿,你放心,宁王爷一定会放弃皇位!至于那下一个成为棋子的皇子,一定会有更适合的人选!娴儿,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嫁给旁人!今生,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卢静娴一阵感动,犹豫片刻,点点头,坚定道:“我相信你!一切都听你的!”   ……   宋乔安见亭子上的俩人已经腻歪了快一个时辰了,这个白墨恐怕将卢静娴的脑壳都洗了一遍,眼下,卢静娴应该更加坚信这个满嘴谎言的男人对她真心诚意,绝无二心!   宋乔安突然有种负罪感,她知道白墨根本不靠谱,却只字未提,瞒了卢静娴,眼睁睁看着她投向渣男的怀抱!   若以后她真与白墨在一起,知晓了真相,会不会怨恨她知情不报?   正心烦意乱间,只见俩人已经便岸边走来,若她不知道白墨的那些事,此刻两人确如金童玉女一样般配!可惜……   白墨走近后,意味深长地笑笑,“多谢宋姑娘成人之美!不然,我与娴儿还要继续饱受相思之苦!”   “是啊!妹妹真是我俩的恩人!”卢静娴笑着拉着她的手。   “额……”宋乔安不自然笑笑:“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白墨盯着她,唇边挂着奇怪的笑,“一定!”   因为避嫌,宋乔安与卢静娴先行离去,白墨看着远去的马车,挂上一抹笑意……   马车里,宋乔安与卢静娴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俩人回到铺子里时,已是日落西山。   慕清湘已经回了畅意园,绿珠赶紧迎上来,急道:“郡主,你怎去了这样久?”   卢静娴指着马车上的大包小包,“买的多了些,一时竟忘了时辰!”   绿珠稍稍放了心,“郡主的衣物首饰带的不多,多买些也好,加上郡主这般美貌,打扮起来,定会让那宁王爷眼前一亮!”   卢静娴笑笑,有些心虚地看了宋乔安一眼。   宋乔安倒是给了她一个无所谓的眼神,笑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随后吩咐宋应和易枫关了铺子,便与卢静娴一道回了畅意园。   刚下马车,慕瑾夜便迎上来,看到一旁的卢静娴,眼里闪过警惕。   卢静娴盈盈福身:“见过王爷!”   慕瑾夜看了她一眼,“起来吧!园子里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安和郡主随意便可!只是本王事务繁忙,不能多陪,至于宋姑娘,郡主也知道,她不是府中下人,郡主日后若有何差遣,只管吩咐下人便是!”   卢静娴微微顿了顿,“静娴知道了!”   “你做什么?”宋乔安轻声向慕瑾夜嗔了句。   随后拉着卢静娴的手。   “我与郡主交好,互相帮忙自是应该!你忙你的,别管我们!”   慕瑾夜:“……”   “爷!晚膳已备好!”陈大宝适时上前说道。   “好了!吃饭吧!”慕瑾夜欲拉回宋乔安。   “姐姐,走,吃饭了!”宋乔安挽着卢静娴手臂。   卢静娴推辞着:“不了!我还是回倚竹苑吃,不妨碍你与王爷用膳!”   “什么防不防碍的!大家随意些比较好!走吧!”   说着,拉着卢静娴进了花厅。   慕瑾夜叹口气,跟上去。   饭桌上,宋乔安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似赔罪一般,不停给卢静娴舀汤夹菜。   卢静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慕瑾夜,想到白墨说的话,笑道:“妹妹,这道汤甚是可口,你也为王爷舀一碗才是!”   宋乔安撇撇嘴,“他有手有脚,还用我伺候?”   卢静娴笑笑,纤纤玉指握上那瓷白的汤勺,舀了一碗汤,对慕瑾夜笑笑:“王爷……”   “本王不喜喝汤!”还没等她说完,慕瑾夜冷冷说了句。   卢静娴悻悻将碗端回来。   “他不喝我喝!”宋乔安端过汤,咕噜咕噜几口便喝了个干净,还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卢静娴笑了起来,“妹妹真是豪爽之人,实在天真可爱的紧!难怪王爷会这般喜欢!”   “哼,谁要他喜欢!”宋乔安瞥了一眼慕瑾夜,“喜欢本姑娘的人可多了去了!”   卢静娴不禁掩唇轻笑,慕瑾夜确是黑沉着脸,说了句:“食不言,寝不语!”   卢静娴止了笑,宋乔安知道慕瑾夜这个小气鬼准是又不高兴了,便也不再言语,只大口扒着碗里的饭。   饭后,卢静娴见慕瑾夜似有不悦,早早回了倚竹苑。   宋乔安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也起身准备回偏院。   慕瑾夜跟在她身后,“我送你!”   宋乔安没有拒绝,“好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白兰花   今夜月色黯淡,陈大宝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宋乔安和慕瑾夜并肩走着。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白兰花香味,很是安神静心。   “你还是不要与那卢静娴走的太近!”慕瑾夜轻柔的声音传来。   宋乔安无所谓道:“人家都住在这园子里了,总不能当看不见吧!况且你别自作多情了,人家又不喜欢你!”   “她既有了这个尊贵的身份,便由不得她了!”慕瑾夜不以为意道:“权贵之家,多的是利用,又何来真情?万不可轻易相信别人!”   “若人人猜忌,勾心斗角,那这个世界也太黑暗了!”宋乔安回头看着他:“那岂不是连你也不能相信?”   慕瑾夜认真严肃道:“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会是真的!说不定是有人刻意安排。要用心看,这样别人便蒙蔽不了你的眼!”   宋乔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的意思就是将来有一天,若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反正就是让我相信你呗!”   慕瑾夜轻轻笑笑,不置可否……   七月流火,才到中旬,这夜晚俨然有些凉了!   宋乔安拉了拉被子,这夏季盖的薄衾恐怕不久以后便要弃在一边了。   她想起慕瑾夜说的“利用”,难道……白墨也是在利用卢静娴?   她越发觉得自己助纣为虐……   晨起,宋乔安看到外面的白兰花开的娇艳,便摘了些,用线穿起两三朵,别在衣襟上。走到哪都是一阵香风。   马车经过荒木野的酒楼时,她突然看到有几个日本武士打扮模样的人进入店中,那荒木野将几人迎进店中,左右警惕看了看,关了店门,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安姐姐,你看什么?”慕清湘好奇问道。   宋乔安放下帘子,“啊!没什么?”   “安姐姐!你身上好香啊?用了什么香粉?”慕清湘深深嗅着。   宋乔安拿出一个锦袋,掏出一串娇嫩的白玉兰,“给!”   “原来是这个啊!”慕清湘凑进鼻子闻了下,“真香!没想到这小小的花朵,竟有这般奇香!”   “白兰花不仅花香,连树干,叶子都是香的。且香味持久,即便是凋谢了,也有余香!最难能可贵的是,还可以驱蚊!”   “这个味道真好闻!”慕清湘直接将花朵别于发间,“京中虽有名花无数,这小花我却不曾见过,人人都说牡丹是百花之王,我倒觉得这花是百花中的香祖!”   宋乔安感慨道:“是啊!此花虽不起眼,但洁白无瑕,又盛开在树枝间,不给人随意采摘,哪怕是最终随风飘落,一缕香魂葬于地下……”   “安姐姐你这是意有所指吧!”慕清湘叹气道:“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也看出来了,你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你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要与旁人共事一夫,你宁愿做那枝头上的白兰花,便是零落为尘,也不愿让人折攀,做那襟上一缕留香!”   宋乔安淡淡笑笑,没有再言语,只闻着那醉人的幽香,看着车外的熙熙攘攘。   宋乔安身上的白兰花香味,无意给食客们带来了和食物香味不同的嗅觉体验。   经过一个月的试吃,宋乔安新推出的“麻辣系列”菜肴已慢慢被人接受。   人们发现,在吃惯了甜和咸这两味后,辣这个特别的味道,竟像有着魔力一般,让人心口灼烧之余,说不出的通体畅快!   午时后,食客渐少,宋乔安正在柜台看账本,猛听地慕清湘兴奋喊了声:“白公子!”   抬眼瞧去,正是白墨从门外进来。   慕清湘赶紧迎上去,笑的明媚动人,“白公子,里面请!”   宋乔安看了一眼,继续低头看帐。   白墨径直走过来,“宋掌柜,忙着?”   宋乔安只淡淡“嗯”了声,当是回答。   “宋掌柜这待客之道,恐怕似有不妥吧!”   宋乔安一边扒拉着算盘,一边说道:“我这里只是吃饭的地方,不懂怎么伺候人,白公子若是嫌弃,大可以去别处,自然有人好生伺候!”   “白公子,安姐姐今儿心情不好!”慕清湘赶紧凑上来,“还请公子莫要怪罪!”   白墨回头深深看了慕清湘一眼,“姑娘好香啊!”   慕清湘脸瞬间便红了,“公子,我领你上楼吧!”   “好!”白墨伸手取下慕清湘头上的一朵白兰花,邪魅笑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姑娘可知后两句?”   慕清湘有些不明所以地瞪着眼睛,“我……我没听过!”   白墨笑而不语,径直上了楼。   “安姐姐,那后面两句是什么?”慕清湘问道。她虽生在皇家,但怎奈是女子,又不得宠,只认得几个字,诗词歌赋是一窍不通。   宋乔安:“不是什么好词,你不知道还好些!”   “你就告诉我嘛!那白公子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定是有何深意!”   “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   宋应说着走过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待君王……”慕清湘细细咀嚼这三个字,唇角渐渐浮上笑意,“白公子是不是应经知晓了我的心意?”   “郡主……”宋应犹豫道:“这是王昌龄的《西宫秋怨》,前两句写妇人容貌比芙蓉还美丽,后面两句的意思是即便那妇人人比花娇,君王依旧没有来,只能以扇掩面垂泪!”   那白墨眼下之意便是,任凭慕清湘打扮的如何娇艳,他也不屑一顾!   这话宋应没有说出来,但慕清湘并不傻,一听便明白了,气的骂道:“宋应,你胡说,才不是这样!”   说着,便委屈地哭起来。   宋应一见急了,两手搓着衣服,不知该如何是,直后悔不迭。   “对对,我胡说的!郡主,你要打要杀宋应都受着,只求郡主万万保重,莫伤了贵体!”   “哼!什么郡主!人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慕清湘越哭越伤心。   宋应没有办法,向宋乔安求助。   “你去楼上看那白公子要吃些什么,这里交给我吧!”宋乔安无奈道。   “是,掌柜的!”宋应心不在焉地上楼,差点还摔了一跤。   宋乔安看着还在哭哭啼啼的慕清湘,冷声道:“你要哭便坐下哭个够!”   慕清湘红着眼看着她,更委屈了,“安姐姐……你也……呜呜呜……”   “我早说过,那个白墨不是什么好人!冷血无情,还高傲自负!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喜欢?”   慕清湘抽泣着,渐渐平静下来,“谁喜欢他了!他这样说我,我讨厌死他了!”说着跑去了后院。   宋乔安松了口气,这慕清湘还好只是小女孩闹着玩,哭一场也就无事了。   吃罢了饭,白墨从楼上下来,走到柜台边。   “承蒙白公子惠顾,二两银子!”   白墨吩咐杜衡给了钱,靠在柜台上看着宋乔安,“今日的饭菜略有些淡了!看来不是宋掌柜亲自下厨呢!”   “易师傅的厨艺在乔安之上,还没人说过不好!想必白公子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口味有些重,才觉得淡了!”   白墨倒也不反驳,突然伸手快速勾住她衣襟上的白兰花,轻轻一扯,便到了手。   宋乔安下意识地捂住胸前,怒道:“你干什么?”   白墨将那花朵凑于鼻尖深嗅,“真香!除了花香,还有宋掌柜的女儿香!”   宋乔安只觉得一阵恶心,“无耻!”   白墨淡笑不恼,“今日的饭菜本公子不甚满意,这个便作补偿!”   说罢,大摇大摆出了门。   宋乔安只觉得气血上涌,真没见过这样猥琐不要脸的人。   傍晚回到畅意园,宋乔安竟看到园子里的丫鬟人人戴着白兰花,随处都可闻见那清幽的馨香。   可一想到白天的事,她觉得这洁净的花朵好似都被玷污了。   有些抱怨道:“那花本在树枝好好的,如今偏要被人摘下,染了浊气!”   “还不是因为你,引得她们争先模仿!”慕瑾夜笑笑:“不过,在这闷热的天里,满是香汗淋漓中有这一丝幽香,倒也是让人喜欢!”   “哼!”宋乔安白了他一眼,“我洗澡去了!”   ……   两日后,当宋乔安再也不戴那白兰花后,大街上竟白兰花泛滥,或穿成一串别于衣襟,或缝了香包,挂在腰间,或连同枝丫,插在发髻之上,还有的绘成花钿于额间……这在锦州城里随处可见不起眼的小花,如今倒成了时尚的象征。   许多用惯了香料的富家千金也向往着这天然的花香,而那些买不起香料的穷人家的姑娘也能步步生香一番。   尤其是花街柳巷,烟花之所,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竟也人人戴上这白兰花。   那白墨走到哪便有一堆脑残粉跟着,前日拿走她的白兰花想必被人瞧见,于是,为了讨他的好,这白兰花便让锦州的女子趋之若鹜。   这样美丽的花,真是糟践了!   宋乔安闻着一路的花香到了铺子中,却见门外的石槛上坐着一个人。   “张大叔?”   宋乔安忙走过去,“你怎么来了?可是我娘她……”   “没有没有!”张老大站起来,“宋大嫂很好,还拖我给你带了些瓜果蔬菜!”   说着,张老大从驴车上卸下一个大包,宋乔安瞧见里面有茄子黄瓜等蔬菜,还很新鲜。   “如今地里收了麦,也没啥活计了!我寻思进城来找些活干!”   “哦,原来是这样!张大叔,进来再说!”   宋乔安赶紧从后门进去,卸了门板,将张老大迎进铺子里,又倒了杯凉茶。   “张大叔还没吃饭吧!我去煮面!”   今日送乔安来的早了些,易枫和宋应去采购食材都还没有回来。   宋乔安麻利地擀了面,做好后,浇上熬好的汤头,端出来不好意思道:“铺子才刚开门,没有什么食材,张大叔便略微填填肚子吧!”   “就这便很好了!”张老大接过面,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安宁村离锦州一百多里,他天还没亮便起来趁着天凉赶路,哪顾得上吃早饭。   “张大叔,你既要找活,正好我铺子里缺人手,你索性便留在铺子里吧!”   张老大一听,当然愿意,却还是有些担心,“如此自然是好,只是我不过一个乡下汉子,恐怕帮不了什么忙!”   宋乔安笑道:“倒不用做什么,只是每日采买食材,等你熟悉这条街后,送送餐什么!”   那张老大虽说已有三个孩子,但年纪也不过三十,又兼早些年跟着宋老大外出卖过皮毛山货,见过世面,脑子也活泛。并不同那一般的山里汉子,这些事他自然能胜任。   “只这些活计,那倒也无妨!”   宋乔安大喜,“那便就这样说定了!”   随后,宋乔安又问了些家中的情况,最后问道:“那宋刘氏没再找我娘的麻烦吧!”   “嗨!那个泼妇如今在村子里谁待见她?虽有时也阴阳怪气地说几句闲话,却没人理她!她也不敢明着挑事,倒还相安无事!”   宋乔安点点头,“那便好!若她再敢生事,定让她不好过!”   “对了,安丫头!”张老大说道,“那张三郎与宋明凤前几日到了锦州!”   “来锦州?”宋乔安想了想,难不成那宋明凤还不死心,要找那个庸医?   “那张三郎是来赶考的!宋明凤也便跟来了!想必要做些打点,他们也就提前来了!”   八月初五便是秋闱,宋乔安竟忘了!也不知宋应能有几分把握。还有试前打点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门路?   “如今那宋刘氏可神气了,好似那张三郎已然做了举人老爷!”张老大嗤了句,“谁还不知道,那宋明凤一无所出,张三郎若是当了老爷,定然是三妻四妾,还能顾得上她这个丈母娘?”   宋乔安听后笑道:“我记得张大叔不太在意这些事,怎么今日说起那刘氏却这般气愤?”   “只是看不过去罢了!”张老大有些欲言又止,“那刘氏嘴巴最毒,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之前我还忍不住和她打了一架!”   “她说什么了?”   “这……”张老大吞吞吐吐,不好意思说出口。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救人   宋乔安知道这张老大平时是个老实人,有时候吃些亏也不吭声。刘氏再是泼辣,毕竟也是个女人,他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女人打起来,定是这刘氏说了什么特别难听的话,才让他忍不住动手。   “张大叔,您就直说吧!她那张嘴,什么难听的话说不出来!”   “唉……”张老大想起来还有些愤怒,“那个泼妇,竟胡乱造谣我与宋大嫂……有……嗨……我气不过,就找她理论,她还振振有词,拿水泼我,我一时忍不住,便同她打起来!你瞧!”   张大叔掀起袖子,“这都是那泼妇咬的!”   宋乔安一看,好几个新鲜的牙印,刚刚结疤。这张老大急于出来找活干,恐怕也是不想留在村子里继续遭人话柄。   “看来,你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宋乔安淡淡笑笑,手却扣着那桌沿的一角,生生扣掉了漆。   “唉……那泼妇真是不要脸,仗着是女人,直拿……拿那胸脯上来顶,我哪里还的了手!虽说人人都知道她胡说,可听着刺耳。索性我便来了锦州,她也找不着由头再胡诌了!”   “嗯……这样也好!张大叔,快吃吧!面都凉了!”说罢,宋乔安起身往后院去。   不多时,易枫牵着驴子扛着大包小包进入后院,宋应帮忙着卸货,宋乔安将他叫进来,拿出一袋银子。   “我听说很多学子会给考官见面礼,这银子你拿去!”   宋应接过一看,足有二十几两,赶紧放回柜台上,好像是坨红炭一般烫手。   “掌柜的!这我不能要!”   宋乔安劝道:“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况且,你若想和郡主在一起,就一定要出人头地!”   宋应低头沉思许久,抬起头勉强笑道:“多谢掌柜的好意!宋应只想凭真才实学考取功名!郡主身份尊贵,宋应只不过一个落魄学子,自知配不上,也不敢肖想!掌柜的,你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后院还有些活计,我先下去了!”   宋乔安将钱袋收回来,看着宋应有些落寞的背影,长叹口气。   下午,宋乔安去人力市场准备雇两个伙计。   虽说是人力市场,可与那牲口市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卖的钱还不如一头牛。   如今世道艰难,北方时有战争,朝廷各种名目征税用作军需,再加上各地官府恶霸横征暴敛,老百姓日子过的越来越艰难。孩子多的人家实在养不起,只得卖儿卖女,期许有条活路。   宋乔安原以为穿越过来的是个太平盛世,现在看来,这大玄朝已是强弩之末,百姓的日子只怕是越来越艰难。   这时,一个约莫十二三岁,一身破衣烂衫的小女孩拉住她,“姐姐,你家里是不是要买丫头,你把我买了吧!我少吃多干活,不要工钱!姐姐,你就买了我吧!”   宋乔安看着眼前这个丫头一脸脏污,那乱糟糟的头发上插着稻草,满是泥污的手瞬间就在她的衣服上留下一片污迹。   那小女孩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忙将手拿开,害怕的瑟瑟发抖,“姐姐,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乔安心里有些难受,蹲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十几了?”   “我叫丫儿,今年十四了!”   十五?只比她小两岁!   宋乔安看着这个瘦弱又矮小的女孩,眼眶微红。   “你家人呢?”   “爹爹死的早,娘生了重病,前些日子也走了!”   小姑娘说着泪流满面,用手一擦泪,脸上便留下一道痕迹。   “姐姐,你别看我身板小,我可有力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   她扭头看了看旁边那些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小丫头,“便是……便是让我做个小妾,我也愿意!前些天,旁边的一个大姐姐便去了大户人家做小妾,说每天都有肉吃!我们都羡慕她!可是,他们要的是长得干净好看的女孩子,我这样的,他们看不上!”   宋乔安看了看旁边那些待价而沽的小女孩,虽然穿的也是旧衣,可经过剪裁,将那还未发育完全的少女身体勒出来一些曲线,期待这样能被大户人家看上,若是能做个妾室,便是求之不得!   她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更是心疼,这样小的姑娘,声音都还带着稚气,哪里知道小妾是什么?   也亏得她脏的像个乞丐,不然被人强拉去卖与那些青楼妓馆也未可知。   “丫儿,你跟我走吧!”宋乔安拉起她的手。   “姐姐,你真的肯买我?”小姑娘还不敢相信一般。   宋乔安点点头。   那叫丫儿的小丫头激动地扑通跪下来,哭着说道:“姐姐,你这样心善,救救我的弟弟吧!大夫说弟弟的病要十两银子才能治好,我知道我卖不了十两,可只要姐姐能救弟弟,要丫儿做什么都愿意!”   “你弟弟?”宋乔安赶紧扶她起来,“他在哪?”   “姐姐跟我来!”丫儿带着宋乔安来到不远处的矮墙边,只见那地上铺着一张破烂的草席,上面躺着个同样瘦弱的少年,头顶用几张破布支起来勉强遮挡烈阳。   这样热的天,那少年竟还盖着一张破被,皱着眉,不时呻吟一声,显得很痛苦。   宋乔安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显然这孩子是染了风寒。而且看起来拖了许久了。   宋乔安赶紧叫来一辆驴车,将孩子送去了医馆。   大夫把了脉,神情严肃,“这孩子本不是什么大病,可久病未医,又水米未进,就剩一口气吊着了!难救啊!”   丫儿一听,哭着跪下来,“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弟弟,我求你了!”   宋乔安将丫儿扶起来,安慰了两句,对那郎中说道:“大夫,难救说明还有救,你且说吧!需要何种药物?”   “若是有百年人参提气,应能无碍!只是这百年人参昂贵,药房里都少有,只怕……”   “有!”宋乔安说道,“大夫只管开药便是!”   出了医馆,宋乔安将两个孩子送回铺子后,便直奔畅意园。她记得上次慕瑾夜病了,陈大宝拿出来过一支百年人参。   陈大宝见她要参,疑惑问道:“姑娘要这人参做什么?”   “救人!”宋乔安直接说道。   陈大宝有些为难道:“姑娘,这人参珍贵,等爷回来,小的回禀后……”   宋乔安急道:“来不及了!救人如救火!慕瑾夜回来我自会向他解释!”   “这……”陈大宝依然有些犹豫,这百年人参原是每次慕瑾夜毒发后补身所用,如今府里仅剩这一支。   “拿出来吧!”不知何时,慕瑾夜突然出现在宋乔安身后。   “是!”陈大宝转身去库房。   “谢谢!”宋乔安回头来,“你不问我救什么人?或许只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呢?”   慕瑾夜笑道:“只要你觉得对的事,便放心去做!”   “你怎么这么好!”宋乔安脱口而出。   慕瑾夜邪邪一笑:“那你准备如何谢我?”   宋乔安脸有些红,低头不语。   突然,踮起脚,在慕瑾夜脸上吻了一下。   慕瑾夜当即愣住,脸红到了耳根。   这一幕刚好被回来的陈大宝瞧见,只听他轻咳两声,宋乔安赶紧跑过去,抢过他手里的盒子飞快跑出门。   “爷……小的眼神不好!什么都没看到!”   慕瑾夜正了正脸色,“行了,下去吧!”   “是!”   宋乔安摸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感觉好难为情。她和慕瑾夜不是没吻过,可那都是慕瑾夜主动,如今自己主动吻他,岂不是纵容了他更有理由为所欲为?   那人定更得意了!没想到自己一直在他面前维持的高冷人设就这样崩了!   罢了,如今救那孩子的命要紧,宋乔安也想不了那么多。   取到了人参,宋乔安亲自去厨房熬药。   果然是百年人参,汤药才喝下去不过一个时辰,那孩子便幽幽转醒。   声音干涩地喊了声:“姐姐!”   丫儿喜极而泣,“小虎,姐姐在!姐姐在!”   叫小虎的少年轻轻笑了笑,又看到宋乔安几人围着他,脸上不禁浮上惊恐,“姐姐,他们又来了吗?又来抓你了吗?姐姐,你快跑!快跑!”   “小虎,姐姐没事!”丫儿安抚着他,“是这位姐姐救了你,她是大好人!”   小虎一听,放了心,“多谢好心人!”   他想挣扎起来,身子却没有力气。   “好好躺下!”宋乔安轻声道,“你如今身子虚弱,先养好病再谢我不迟!”   小虎点点头。   宋乔安吩咐宋应去厨房端来饭菜。   看着那些大鱼大肉,丫儿直咽口水。   “你已经很多天没吃饭了吧!快吃吧!”宋乔安又让端来一碗酸梅凉茶。   “姐姐,我弟弟吃了吗?”   “他现在还病着,不宜吃这些!我已让准备了肉糜粥!”   听宋乔安这般说,丫儿放了心,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等她吃饱后宋乔安才问了些俩姐弟的基本情况。   姐姐十五岁,弟弟十三岁,姓魏!弟弟叫魏虎,至于姐姐丫儿,并没有大名。贫穷人家的女孩子多数都没有大名。姐弟俩是城外魏家村人,父母双双去世后,由叔婶收养,没想到那婶子想将丫儿卖去青楼,姐弟俩便逃了出来,在锦州流浪。直到小虎生了病,丫儿无法,才想将自己卖了,给弟弟治病。   宋乔安觉得这丫儿的遭遇竟和自己类似,不禁又多了几分同情!方才那魏虎口中的“他们”想必就是那青楼的人!   “从今日起,你们姐弟俩便留在我铺子里!你们可愿意?”   “当然愿意!”丫儿感激涕零道:“姐姐对弟弟有救命之恩,丫儿感激不尽,从今以后,丫儿便是姐姐的丫鬟,洗衣做饭,端茶倒水,丫儿伺候姐姐一辈子!”   “傻丫头!姐姐不需要你伺候,你留在铺子里帮忙擦擦桌子,洗洗碗便是!”   “好,姐姐,我听你的!”   ……   因为不知道慕瑾夜的态度,宋乔安没有将丫儿和小虎带回畅意园,她便带他们去宋应和易枫住的别院。   这别院是三间小院,离铺子并不远。虽说比不得畅意园,但清新雅致,想必原来住的也是个小康之家。   宋乔安不禁想,这慕瑾夜不知道还有多少房产!   姐弟俩舒舒服服地洗了澡,宋乔安才发现,那丫儿长得很是水灵,难怪她那婶子想将她卖了。而那小虎也生的眉清目秀,虽说有些病弱,但身量却高。   安顿好了姐弟俩,宋乔安才回了畅意园,   慕瑾夜早已在偏院等她了。   想到白日的事,宋乔安有些尴尬,当没看到他一样,翻了自己的一些衣服出来,用布包好。丫儿的身量虽不及她高,但这些衣服还是勉强能穿下。眼下也只能先凑合穿两日,之后再去量身做。   慕瑾夜见她忙上忙下,问道:“你的事办完了?”   “嗯!”宋乔安淡淡应了句。   “可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宋乔安想了想,“你让陈大宝拿几件小厮们穿的衣服给我!”   “这倒不难!”慕瑾夜珉了口茶,“只是,你不准备告诉我到底是何事?”   宋乔安想了想,如实道:“我收留了两个孩子!他们无父无母,挺可怜的!”   “孩子?”慕瑾夜眉毛一挑,脸上带着些耐人寻味的笑,“你喜欢孩子?”   宋乔安丝毫没注意他的表情,珉唇思考了一会道:“还行吧!俩小孩挺可爱的!”   慕瑾夜轻笑一声,“其实,我也喜欢!”随后起身抓住她的手,“要不,咱们生一个?”   如五雷轰顶般,宋乔安惊的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恼:“你想的美!”   慕瑾夜笑的更欢,“早生晚生迟早都是要生的,何不趁热打铁?”   “趁热打铁?我先打你!”宋乔安握紧拳头,捶在他胸口。   慕瑾夜伸手轻而易举将她的小粉拳握住,顺势拉去怀中,深情款款道:“难道这辈子你还能逃得掉?”   “至少我现在还有的选!”宋乔安狡黠一笑,狠狠踩了他一脚。   慕瑾夜吃痛,松了手,“你这女人,怎如此口是心非?”   “哼!女孩子的心思,劝你别猜!”   “我偏要看看,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慕瑾夜缓缓凑近她。   “你……你想做什么?”宋乔安有些慌。   “你说呢?”   “你……你要敢乱来,我剁了你的手红烧信不信?”   “信,信你狠不下这心!”   “哼!我心如铁石,什么做不出来?惹急了,我还有更变态的!”   “……”   …… 第一百九十九章 阴谋   此刻,偏院外不远处有两个人影。   “哼!没想到这女人还有些手段,竟将这宁王爷勾的团团转!”   绿珠看着那窗户透出来的人影不屑啐了口,“呸!狐狸精!亏的郡主还想着将这雪花酥给她端来。依绿珠看,这女人就是不知好歹,自己什么身份,还死缠着宁王爷不放!可惜终究有名无份!只配做个通房罢了!只要赐婚圣旨一下,郡主便是这里名副其实的宁王妃,到时看她还嚣张!”   卢静娴无奈地看了一眼绿珠,转身,“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回去吧!”   绿珠忙跟上去,“郡主,您怎么这么优柔寡断,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   卢静娴淡淡道:“我自有打算!”   绿珠对她这般不温不火的态度很是着急。她只是个下人,比不得卢静娴有整个卢府撑腰。卓进忠想杀她家人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郡主,卓公公的眼线遍布各地,若您还无动于衷,恐怕不好交代!”   卢静娴沉默不语,绿珠的话的确提醒了她。   “绿珠,我记得你之前告诉过我,宁王爷最喜欢吃茯苓糕?”   “是!听闻当年惠贵妃茯苓糕做的最好,连圣上也赞不绝口!如今贵妃逝世多年,宁王爷定思念生母,若此时吃上一口茯苓糕。定能一解相思!小姐做糕点的手艺传承夫人,做这茯苓糕自然不在话下!”   卢静娴淡淡笑笑,“这茯苓糕若要做的好,还得有一味食材,明日你去买了来!”   绿珠欣喜道:“是!”   ……   尽管宋乔安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将慕瑾夜打发走,只能由着他与自己同床共枕。   所幸慕瑾夜还算安分,只用手环住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间,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宋乔安却有些难以入眠,她向来喜欢一个人睡,如今多了一个人这样“囚”着自己,连翻个身都难,加上天热,衣衫穿的单薄,只要贴上慕瑾夜的胸膛,她便像触电一般弹开,而慕瑾夜那强壮的手臂虽未压在她身上,可也将她紧紧箍在身边,无法动弹。   这人时常就宿在这里,还不知那些丫头小厮们作何猜想,她只想先谈谈恋爱而已,可没想过要和他发展这么快。   “你在想什么?还不睡!”颈窝处传来一阵灼热,慕瑾夜呢喃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你的心跳很快!说明你此时脑子很活跃!”慕瑾夜轻声说着,“怎么?难道你在怕我?”   “我怕你?”宋乔安一扭头,脸颊便触到了慕瑾夜的唇,不同他身上像炭一样的烫热,他的唇是微凉的,像雨后晨起草尖上的露珠。   宋乔安赶紧将头扭回去,气氛有些尴尬,她能想到黑暗中慕瑾夜那双眼睛一定饿狼一般盯着她,这人觊觎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在这寂静的夜里,伴着点点月光,气氛也恰到好处,又无人打扰……   她心跳越来越快,伸手想抓点什么武器防身,却什么也没抓到,真后悔没放把菜刀在枕头下!如今只能拼死抵抗,心想着若他敢乱来,她就再咬他,往死里咬!   如此战战兢兢等了许久,对方却没有什么行动,不久,竟又听到肩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听着那心跳声也出奇的平静。   原来自己方才竟是臆想了一番,当下又羞又恼,不禁抬了下肩膀,想必太困,慕瑾夜竟也没有醒。   叹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睡去。   ……   “安姐姐,起来啦!太阳晒屁股啦!”   “谁啊?”   宋乔安翻了个身想继续睡,怎奈门外的人不停拍着门。   她不耐烦地起来,打开门,“干什么?”   慕清湘歪着脑袋往屋内看。   宋乔安立马惊醒,猛的关了门。   “哎呦!”只听慕清湘一声痛呼。   宋乔安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转身看向床上,虚惊一场,那慕瑾夜早就走了,屋子里也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她又打开门,笑嘻嘻道:“郡主,早啊!”   慕清湘揉着鼻子,没好气道:“你干吗突然关门,把人家鼻子都撞了!”   宋乔安一看她的鼻子,果然有些红,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方才……方才我梦游呢!”   “都这时辰了,还梦游?”   宋乔安看着屋外已是阳光明媚,果然时辰不早了,这该死的慕瑾夜,他倒睡的像死猪一样,自己却是失眠到半夜,严重的睡眠不足。   她拍拍自己的脑袋,还有些昏沉,“这月见也不来提醒!”   慕清湘白了她一眼,“你未起来,月见作为一个下人,敢来叫你?”   “唉……行了行了!我的赶紧去铺子里了!对了,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宋乔安不禁打了个呵欠,回到房间里开始梳头。   “我来与你一同去铺子里,谁知你竟还未起!”慕清湘跟进来,满屋打量,“是不是昨晚王叔又在这里过夜了?”   宋乔安梳子差点掉在地上,慌忙道:“你胡说什么?他何时在这里过夜了?你这小丫头片子,脑子里都在想着什么?”   慕清湘笑道:“不是便不是嘛!你紧张什么?”   “哼!我行得端坐的正,有什么好紧张的!”宋乔安说着赶紧绕开话题,“昨日整天看不见你人影,今日怎么又想起来与我去铺子里!”   “唉……”慕清湘长叹一声,“有些人是借酒消愁,我呢,是花钱消愁。那白公子那般无情地拒绝了我,我只得使劲花钱,填补我心里的伤痛!对了!一会你去我房里挑挑,看看哪些合适的,尽管拿来用!你看你好歹也是王叔心尖上的人,怎一点都不知道打扮,这王叔也是抠门,竟也不给你买,还让你在外盼头露面挣钱,真是个木头!”   “不是他不买,是我不想要!”宋乔安这话倒像是给慕瑾夜洗白一样。她转过身来,“你这整日花钱如流水的,你到底带了多少银子出来?”   “银子?”慕清湘摇摇头,“我没带银子来啊!”   “那都是你王叔给的?”   “他?”慕清湘不屑轻哼,“他那么抠,哪能给我这么多钱?”   “那你的钱哪来的?”   慕清湘神秘一笑,“他不给,本郡主也想的了办法!”说着,在宋乔安耳畔如此这般说了。末了,还叮嘱道:“你可别把我卖了!”   “你……”宋乔安连连摇头,“你就不怕他发觉?”   “这府里那么多珍奇玩意儿,少个一两件他也察觉不了!不过,我真没想到,这园子里竟有那么多值钱的玩意!”   宋乔安无语,“你啊!真是……”她知道凭慕瑾夜明察秋毫的本事,怎会发现不了,即便他自己没发现,陈大宝这样过目不忘的人整日管理着园子里的大小事务,岂能察觉不了丢了东西,只不过是慕瑾夜纵着她而已。   既然慕瑾夜当没看见,她自然也懒得管。   两人结伴去了店里,那丫儿也来帮忙,宋乔安将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虽然有些宽大,但好歹脱了那身破烂的粗布麻衣,倒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   这丫儿与慕清湘年岁差不多,看起来倒像还是个小孩子一般稚嫩,说话也怯怯的。不过虽然身材娇小,可人勤快,铺子里的活都抢着干,只是有些害羞,不敢但大堂里招呼客人,只在后院和厨房帮忙。   至于慕清湘,宋乔安从未指望她能帮什么忙,毕竟是郡主,且又贪玩,不过是觉得好玩,才跟着来罢了。宋乔安也不管她,由她去。何况忙起来,她也顾不上她。   送走客人后,宋乔安坐下来,却发现她不见了。楼上楼下找遍了却没看到。这丫头就算出去也会和她打招呼的。   她忙问宋应:“知道郡主去哪了吗?”   宋应这时也才发现她不见了,摇摇头,“半个时辰前我还看见她呢!”   “这正午大热的天,她能去哪?”   宋应想了想说道:“今儿早上,她问我白公子的府邸来着,该不会……”   “难道她还不死心?”宋乔安叹口气。   宋应担忧道:“掌柜的,要不我去白府打听打听?”   “算了,她毕竟是郡主,只要亮了身份,那白墨也不敢对她如何?”   “也是!”宋应淡淡笑了笑,“或许白公子知道她是郡主,能改变心意呢!”   宋乔安皱了皱眉,心想这丫头该不会真想挑明郡主的身份来换取白墨的青眼有加吧!那白墨向来是只看利益的,慕清湘好歹是皇室中人,日后太子做了皇帝,她便是公主,那卢静娴是万万比不上的。   她真不知道这白墨到底有何魅力!   此时,白府的管家匆匆将一封未署名的信送至白墨所居的沁香园。   白墨打开来,里面有一块玉牌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静雅轩!   白墨神情严肃,“送信之人是何模样?”   管家答:“是一个小乞丐,老奴本来想将他撵走,可他却能说出您房中这幅《游春图》中所提诗句,老奴这才赶紧来回禀。”   白墨将字条烧毁,收起玉牌,“备车!”   静雅轩是锦州数一数二的茶楼,装修雅致,里面多卖名茶,所以前来喝茶的都是些有钱人。在锦州富人圈里,流传着“吃饭—百味轩,喝茶—静雅轩;吃酒—杏花村;玩乐—天香楼。”可见这上层人士竟以吃喝玩乐作为炫耀的资本。   进到静雅轩,只见里面皆是富豪士绅,每桌配备一个姿容靓丽的女子,或沏茶添水,或执棋对弈,就图个“雅”!   有美人陪坐,那些公子哥自是乐得逍遥,便是喝茶,也能喝醉了!当然也不乏有些好色之徒会偷偷占些便宜,不过却也只能过过手瘾。这静雅轩的掌柜是某个一品大员的亲戚,谁也不敢在这闹事。   白墨观察着里面的每一个人,那字条上只写了个地址,其他什么都没有,他根本不知道是谁。   这时,有个蒙面女子从他跟前经过,看穿着是这里面的陪坐姑娘,白墨并未在意。   那姑娘缓缓上楼,衣裙摆动下,露出了一块与他收到的一模一样的玉牌。   他定定站着未动,眼见那姑娘上了楼,走进一间雅室,才跟上去,四下看了看,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那姑娘背对着他,听见关门声,冷冷问道:“事情查的如何了?”   白墨沉思片刻,拱手道:“还在调查中!”   女子语气中有些怒意,“京中那边可等不及了!”   “还请太子殿下放心,白墨定全力以赴!早日查到当年将军府的漏网之鱼!”   “再给你三个月!”那女子冷声道:“若还是一无所获……白家,从此便从锦州城消失!”   白墨皱着眉,“是!”   ……   吃罢午饭没一会,宋乔安几人正吃着瓜解暑,慕清湘竟回了铺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伙计,拿着大包小包,想必是买多了,拿不走,便让人送货上门。   “对对对!放在桌上就行啦!”   那几个伙计将东西放好,便离开了。   “你……又买这么多东西!”宋乔安担心她这样下去,慕瑾夜的家迟早得让她搬空。   “这才多少啊!”慕清湘指着几匹上好的织花锦,“怎么样,这块布给丫儿做身衣服可好?”   宋乔安叹口气,“你有钱,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正一旁吃瓜的丫儿确道:“谢谢姐姐,丫儿不要,安姐姐的衣服已是最好了,不用再做新衣!”   “你懂什么,姑娘家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说着慕清湘又拿出一盒胭脂给宋乔安,“给你的,这胭脂可花了我不少银子,你也多打扮打扮,别被那卢静娴比了下去!”   随后,又送了笔墨纸砚给宋应,一些糕点和名贵药材给易枫,说是给易大娘补身体。   这零零散散算下来,怕是花了上百两银子。宋乔安真替慕瑾夜心疼。   虽说慕清湘平时就大方,可宋乔安总觉得她无缘无故买这么多东西有些反常,难不成又被白墨拒绝了一次,化悲痛为剁手?   于是将她拉到一边,认真问道:“你是不是去见白墨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不怕有毒?   慕清湘眼中有一丝慌乱一闪而过。   背过身去,手指绞着自己的头发,“我去找他做什么?他都那样拒绝我了,难道我一个堂堂的郡主还要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吗?”   宋乔安想想也是,慕清湘虽说不谙世事,可心气儿也高着。这般低声下气的事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没有就好!”她心知方才的问话有些不妥,拍拍她的肩,“我也是随口问问!”   慕清湘转过身来,调笑道:“怎么?你这还没成为我的王婶,就想管我了?”   见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宋乔安也不反驳,便道:“难道我还管不得你了?”   “是是是,反正啊,你和王叔也生米煮成熟饭了,这名分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只是,你可别像王叔那般,好似我欠了他钱没还一样,总是板着脸。”   “你这鬼丫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宋乔安点了下她的脑袋,“你如今都快将你王叔家卖了,还想着他给你好脸色呢?”   “安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慕清湘惊慌道:“你不会已经告诉他了吧!”   宋乔安笑道:“你以为他真不知道?他又不是傻子?”   “哎呀!完了完了!”慕清湘叫苦不迭。   宋乔安原以为她会就此“金盆洗手”,没想竟来一句,“那以后我再拿东西出来卖岂不是要更加小心?”   “……”   ……   “郡主,这茯苓糕又香又甜,王爷一定喜欢!”绿珠看着盘中那洁白细腻的糕点连连称赞。   卢静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淡淡问道:“宁王爷回来了吗?”   “方才我去南苑瞧了,刚回来!郡主这时候过去正好!”   “走吧!”卢静娴起身。   “郡主等等!”绿珠打开梳妆台上妆奁匣子,拿出一支华贵的发钗,“郡主戴上这个吧!”   卢静娴没有接,只道:“你何曾看到宋姑娘戴过这般名贵的发钗?”   绿珠好似明白了,将发钗收起来,“还是郡主了解宁王爷的喜好!”   “走吧!”卢静娴催促着。   ……   此时南苑外并没有下人守着,卢静娴稍稍放了心,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这般讨好慕瑾夜,尤其是宋乔安。虽然只是逢场作戏给别人看,可她心里依旧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你就在门外等着吧!”卢静娴接过绿珠手里的糕点,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屋子里竟然立刻就回复了,甚至都没问是谁,语气中还带着些喜悦。   卢静娴迟疑了一下,推门进去。   慕瑾夜背对着刚换好衣服,正在整理。   “今儿怎回来这样早?”语气轻柔愉快。   卢静娴立刻便意识到他定是以为来人是宋乔安,当下既觉愧疚又觉尴尬,恨不得立刻退出去。   “怎么不说话?”慕瑾夜转过身来,脸上的微笑顿时消失,原本满是柔情的眸子取而代之的是冷到让人发寒的凝视。   “怎么是你?”   卢静娴稳了稳心神,盈盈福身,“见过王爷!”   慕瑾夜瞥她一眼,坐下来,淡然道:“天热,郡主不在倚竹苑休息,来本王房中做什么?”   卢静娴将糕点呈上来,低着头,挂着笑,谦卑地像个侍女。   “正因天热,怕王爷没有什么胃口,静娴便做了这茯苓糕,给王爷送些过来!”   “茯苓糕?”慕瑾夜抬起眼眸,看着她手中的盘中之物,眼神有一瞬的凝滞。   “也是!本王记得你的母亲是苏杭人士,出身于糕点世家‘得意斋’!想必你也深的真传!”   “王爷过誉,静娴不过略学的些皮毛,不及母亲,更不及当年的贵妃娘娘!”   慕瑾夜思绪有些游离,继而盯着卢静娴,浮上一丝没有温度的淡笑,“如此,本王倒不得不尝了!端上来吧!”   卢静娴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端上来,放在桌上。   慕瑾夜拿起一块,仔细瞧着,“观之洁白如玉,闻之清香扑鼻,还有一股茶叶清香,应是用的温热的茶籽油和芝麻油混合和的面。”   “王爷英明!用上鲜榨的茶籽油,这茯苓糕才更加香甜!”   “却是如此!”慕瑾夜笑笑,却放下糕点,“只是茯苓糕不过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点心,力求本味便好,加了太多杂味,反而压制了本来的清香,这茯苓糕恐怕也不能称之为茯苓糕了!”   卢静娴有些难堪,她自以为她改进后的茯苓糕不管从外形,香味,入口的味道都是无可挑剔的,没想到慕瑾夜连尝都没尝便否定了。   “是静娴学艺不精,多谢王爷赐教!”   “你真的懂本王在说什么?”慕瑾夜冷冷看着她,“凡事不可太自作聪明,宋乔安心思单纯,可本王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有人兴风作浪,本王绝不手下留情!”   卢静娴低头不语,身子微微颤抖着,委屈,恼怒,羞愧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何曾想过要害宋乔安,如此这般,也不过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与相爱之人在一起罢了!她毕竟也是个自小被宠着的富家小姐,如今受这般冤屈,被慕瑾夜这般数落,自然心里受不了。   “宋姑娘,郡主与王爷在里面说话呢!恐怕您得稍候了!”   这时,门外响起绿珠的声音,好似要故意说给谁听似得拔高了声儿。   “哦!原来姐姐在里面啊!那过一会我再来!”   慕瑾夜眉峰一皱,立即起身冲去开门,与卢静娴擦身而过时,差点将她撞倒。   “进来!”慕瑾夜对着正要转身的宋乔安说道。   宋乔安有些疑惑地伸着脖子看了看屋子里,“安和郡主不是和你谈事情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慕瑾夜脸色越发难看。   “哪有!”卢静娴赶紧出来拉着她的手,“我只是按着礼仪过来向王爷问安,如今也该回去了!”   “哦!是这样啊!咦?什么东西这么香?”宋乔安走进屋内,见桌上的精致点心,兴奋道:“这糕点看起来很好吃,正好我也饿了!”。   “慢!”慕瑾夜喊了声,可宋乔安已经飞快的拿了一块塞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问道:“怎么了?”   慕瑾夜见她无异样,稍稍放了心。却仍是冷着脸,走过来,将那糕点放在一边。   “谁让你随便吃了?”   宋乔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小气,吃你一块糕点都不行了?”   “……”   卢静娴见此情景羞愤交加,强忍着眼泪,行了礼,便退下了。   回倚竹苑的路上,绿珠抱怨着:“都怪那个狐狸精,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别说了!”卢静娴冷冷道。   “郡主,你也别灰心,下次咱们做其他的点心便是!总不能那狐狸精次次都来得这样巧!”   “我让你别说了!”卢静娴大吼一声,转过身来,厉声道:“知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你方才在门外那句话,可知宁王爷会如何猜想?宋姑娘会如何猜想?会认为我们别有所图!”   绿珠从未见过自家郡主发这么大的脾气,当即有些被吓到,又见她眼眶红红不对劲,忙问道:“郡主,你怎么了?绿珠方才的话并没有哪里不对,我对那宋乔安也是礼仪周全,您为何会这样说?”   看着绿珠眼泪簌簌掉下委屈的模样,卢静娴逐渐冷静下来,“绿珠,是我错怪你了!我最近有些心烦,你别往心里去!”   “郡主,你这样真是折煞绿珠了!您是主子,绿珠是下人,受着委屈不要紧,可绿珠不想您受委屈!”   卢静娴叹口气:“走吧,咱回了!”   ……   宋乔安看着慕瑾夜一副臭脸心里老大不爽。   “怎么,还为那一块糕点生气呢?”   慕瑾夜瞥她一眼,“什么都不问过就吃,若是有毒呢?”   “有毒?”宋乔安有些莫名其妙,“谁会下毒?安和郡主?”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告诉过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没那么严重吧!”宋乔安觉得慕瑾夜有些杞人忧天,她帮过卢静娴,她又怎会害她?况且,害了她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用,反而她和白墨更不容易在一起。   她俩如今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互相帮助,不可能自相残杀。   “总之你小心这个女人!”慕瑾夜提醒道:“有些人表面柔弱,可心底狠毒!”   宋乔安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行了,知道了!”   慕瑾夜拿她没办法,叹口气道:“走吧,去花厅吃饭,你不是说饿了吗?”   ……   慕瑾夜的话宋乔安并没有在意,他不知道内情,对卢静娴没有好脸色也是正常的。   今夜,她死活不再让慕瑾夜在偏院过夜了,慕瑾夜倒也没纠缠,自顾回了南苑。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宋乔安早早便睡下,她要将昨夜没睡好的觉补回来!   睡至半夜,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几个黑衣人追赶她,她躲在墙后面,看着黑衣人跑过去,刚缓口气,身后却有人轻拍她的肩,她还来不及回头看是谁,就被一把利刃刺穿了胸膛……   她尖叫一声惊醒过来,只见外面月色已经暗淡下去,想必已近凌晨了。   心有余悸下,她也睡不着了,摸索着起来准备点上蜡烛。   却猛然看到窗前走过去一个人影。   想到方才的噩梦,她心里越发恐惧。难不成真有人要杀她?   早知道便让慕瑾夜留下了!   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她大着胆子蹑手蹑脚起来,借着微微的月光小心地躲在门背后,若按照电视剧里的剧情,那想杀她的人定会撬开房门,然后朝着床上猛刺几刀……她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不能与那些持有凶器的歹徒搏斗,只能趁着这时间赶紧跑出去。   可她等了许久,那人影也没有回来,门外静静的,只有些微虫鸣。好似方才那一幕也像是她在做梦一般。   又等了一会,宋乔安实在忍不住,大着胆子轻轻打开房门,外面鬼影子都没有。只有那蟋蟀还在不知疲倦的叫着。   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   宋乔安摇摇头,准备回房继续睡,却猛然见前方游廊里有个人影鬼鬼祟祟。   她立刻警觉起来,躲在柱子后面。   那人影越来越近,借着月光,她看清了竟然是慕清湘!   只是她并没有朝她这里来,而是绕着游廊,往前院去了。   这慕清湘半夜三更不睡觉出来做贼呢?   贼?宋乔安猛然明白了,这丫头准是怕白日拿东西被发现,便想着晚上出来。   这还真是个“家贼”!   宋乔安懒得管她,反正这园子里的东西,她一时半会也顺不完。   打了个呵欠,转身回房继续睡。   第二天,宋乔安看到慕清湘本想问一下昨夜的事,可想了想还是算了!人家是郡主总不能真当她贼一样审问吧!   “宋应,看着铺子,我出去会,”   今早她路过荒木野的店铺时,瞥了一眼,只见那铺门紧闭,好似关门了。   她想再去看看!   ……   “三郎,你等等我嘛!”宋明凤快步跟上来,拉着张桓卿的胳膊。   “大庭广众之下,注意些!”张桓卿冷着脸挣开她。   “你是我相公,有什么嘛!”宋明凤娇嗔道。   张桓卿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都说了让你留在家中,你非要跟来!”   “我不,我就要跟着你!这街上那么多涂脂抹粉的狐狸精,若是你被谁勾了魂儿,我上哪找你去?只能拽着你了!反正你休想将我甩掉!哪怕你以后做了状元姥爷,我还是你的结发妻子,这辈子你都别想逃!”   张桓卿看着宋明凤那张得意的脸,那带着阴邪向上扬的吊眼,只觉得厌恶到了极点。想到这辈子都要对着这张脸,他便觉得每天都像在凌迟一般痛苦。   可他又无可奈何!宋明凤手上有他见不得光的把柄,他只能忍耐。   “不可理喻!”冷冷甩下一句话,便自顾往前走。   “唉!三郎!你等等我!我想吃白糖糕!”   ……   宋乔安出了铺子没多远,便看到了张桓卿和宋明凤,暗暗说了句冤家路窄,便想往回走。   倒不是怕那宋明凤的嘴碎,是这两人实在让她倒胃口!连看到都会长针眼。   “安娘!”   刚转身,那张桓卿似乎已经看到她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太善了   宋乔安没有回头,只是站住了脚。   张桓卿快步上前来,眼中欣喜,“安娘,果真是你!”   宋乔安自觉与他没什么好说的,扯了扯嘴里吧,露出一丝她自认为得体的笑容,“真巧啊!我还有事,后会有期!”   “呦,我说怎么今日出门眼老跳呢!原来是遇上了故人!”   宋明凤走上前来,炫耀似的挽上了张桓卿,上下打量着宋乔安,见她衣衫朴素,又无随行的丫鬟,先前传闻说她做了什么贵夫人,看来也不尽其实。   宋乔安懒得搭理,转身欲走。   “欸?别走啊!”宋明凤拉住她,“怎不见你那有钱的相公呢?听说你开了家食铺,怎么也不请我们去坐坐?难不成怕我们付不起吃饭的银子?”   张桓卿瞪了一眼宋明凤,而后对宋乔安道:“不必理会她,你是若忙便去吧!”   宋乔安这下倒不准备走了,笑道:“既然遇到便是缘分,只是我的那个小店不过就是个路边摊,两位若不嫌弃,便去坐坐,也为我那冷清的铺子带来点生意?”   “还……还是改日吧!”张桓卿有些不自然道。基于男人的自尊心,他很不想见到慕瑾夜。   “好啊!”宋明凤却爽快应着:“三郎,人家盛情相邀,咱们怎好拒绝?”   宋乔安笑笑,“就在前方不远,你们跟我来吧!”   ……   宋明凤起初真以为宋乔安的铺子就是个路边支起来的棚子,毕竟凭她的能力不可能在锦州拥有一个像样的铺子。   可看到眼前两层楼的铺面,金漆的招牌,大红的灯笼,她脸色逐渐有些发白,脚上像灌了铅一般,沉的挪不动。   “走吧!今儿我专门服侍两位!”宋乔安向里面喊道:“宋应,给贵客上茶,记得……要好茶!”   宋应真以为是什么贵客,忙不迭地应道:“掌柜的放心吧!”   宋乔安招呼着两人进店,此刻还未到午时,但堂中已坐了好些食客,丫儿也出来帮忙,给每桌端茶送水。   “这楼下乌烟瘴气的,甚是吵闹。两位这般讲究,想必也不会在这大堂里用餐,还是去楼上的雅室!”宋乔安说着便要领着两人上楼。   “不必……”宋明凤勉强笑着,语气里丝毫不见了方才的豪横。   “我觉得这大堂也挺好!三郎你说呢?”她虽然没出入过什么大的酒楼食肆,但升平镇上那家最好的酒楼相比起宋乔安的“食为天”,便如那街边的小食店。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在雅室吃饭,那是有钱人的待遇。便是不点菜,光坐也得花不少钱。   她这时才有点明白了,宋乔安为什么这么热情。可如今骑虎难下,方才是她要来的,此刻若借口逃了,岂不是打了脸,让宋乔安笑话!   既然走不得,她也只得认栽,能省一些是一些。   张桓卿没有说话,可眼里透着的是显而易见的尴尬。   “嗨!你家三郎不久便是举人老爷了,难不成还能与那些贩夫走卒同坐一席,走吧!既来了,你定要好生招待!”宋乔安笑的格外灿烂,语气是恰到好处地谦卑。   张桓卿冷着脸犹豫了片刻,“那便去楼上吧!”   “好嘞!两位跟我来!”   ……   “这是上好的‘松萝茶’,袁宏道都说过这松萝茶味在龙井之上,两位可好好品品!”宋乔安一边为他们倒茶一边介绍着。   宋明凤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只见那茶汤翠绿清亮,与在家中饮的茶完全不一样,连那斟茶的杯子都格外的精致,轻易不敢喝。   “我不爱喝茶!”她以为不喝便不用给钱。   宋乔安便道:“那正好,我这里有一款凉茶,很适合女子!”   宋明凤喝过凉茶,一两文一碗,心里有了些底气,坐直身子,“那便要两碗吧!”   “我这里的凉茶是为女子准备,男人们自然是喝茶,喝酒的!”宋乔安说罢,让宋应上了一碗凉茶。   宋明凤看着眼前的琉璃碗,晶莹剔透,里面装着琥珀色的凉茶,上面飘着几片干花瓣,旁边精致小碟中有几颗挂着糖霜的蜜枣。她印象中凉茶都是用粗碗盛,这般精美的器具,她见都没见过!   咽了咽口水,一时竟又不敢喝了。   宋乔安也不理她,直接问道:“两位要吃些什么,不瞒你们,我家的厨子是从百味轩出来的,不管是色香味,还是食材用料皆是最好的!”   “……”   宋明凤和张桓卿谁都没说话,那张桓卿此刻脸有些红,不知是紧张还是臊的。   “我看就上些家常小菜便是了!”宋明凤笑了笑,“这几日,咱们在这锦州吃了好些山珍海味,有些腻了!”   “也好!”宋乔安阴阴笑了,“那便全上素菜吧!”   ……   “宋乔安,你什么意思?”宋明凤看着满桌的鱼肉大声质问:“我都说了要素菜,你却上这满桌荤腥,我看你这分明就是讹银子的黑店!”   宋乔安笑笑,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就是素菜,不信你尝尝看?”   “你少糊弄我!当我眼瞎吗?”   这时,张桓卿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直觉鲜嫩细滑,有着浓浓的鱼鲜,但口感却和鱼肉大不相同。   “这鱼……味道很奇怪,像鱼又不是鱼!”   “这是用豆腐做的!”宋乔安解释道。   “可为何又有鱼的鲜味?”   “这是用新鲜豆腐先雕刻成鱼的形状,再用三条大鳜鱼熬成浓浓的鱼汤,加上各种调料蒸至而成,包括这道菜……”宋乔安指着一盅汤,“别看这里面只有几片青菜,其实这汤是用十只一年半以上的鲜鸡加上石斛炖制,其鲜美之感,恐怕只有喝到的人才能感受!还有这个……”   宋明凤听着宋乔安一一介绍着,只觉得双腿有些发酸,如坐针毡。   可为了面子,两人依然心不在焉地吃了饭,至于那些精心制作的佳肴的味道,早无心细尝了,只想赶紧吃了离开。   宋乔安也说到做到,全程陪着,殷勤地布菜。   饭后,宋乔安说还有水果和点心,宋明凤立即拒绝道:“我们还有事,下次再来吧!”   “也好!那两位先把帐结了吧!”宋乔安说着领着两人来到楼下。   拨了几下算盘宋乔安笑着道:“承蒙惠顾,刚好十两银子!”   “十两?”宋明凤忍不住大喊了句,“你怎么不去抢?”   因为声音太大,许多食客纷纷回头。   宋乔安依旧挂着笑,耐心道:“不要着急,我慢慢算给你听!”   宋乔安将两人进店后的消费,包括雅室,茶饮,酒水,菜肴,以及每道菜的名字,一五一十抱了出来。   “总共是十两又三百五十文,我还给你打了折的!”   “你……”宋明凤气的脸色发白,见那么多人看着,又不好发作。   宋乔安笑着看向张桓卿,“未来举人老爷恐怕也不会在乎这点钱吧!”   张桓卿抬起头,眉头皱着,那张还算英俊的脸此刻如同便秘一般红,缓缓从腰间拿出一个钱袋,放上两锭银子在柜台之上。   “三郎!”宋明凤惊呼道,却抬眼撞上张桓卿要吃人的眼神,立即又低下头去。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要来这里。   “举人老爷爽快!”宋乔安不客气地将银子收了。   张桓卿觉得有些尴尬,“秋闱还未开始,我不是什么举人老爷!”   “您这般才华横溢,定能高中,便是头名状元,也是手到擒来!”看在十两银子的份上,宋乔安便多送了几句好话。   “那是当然!”宋明凤插话道:“我家三郎可是状元之才!”   张桓卿瞪了她一眼,向宋乔安告辞,“安娘,我会在锦州住一段日子,你若有何难事,尽可来升隆客栈找我!”   宋乔安淡笑着:“有空定来拜访!”   宋明凤朝她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出声。   “那桓卿便静候!”说罢,张桓卿抬脚出了门。   宋明凤狠狠瞪了宋乔安一眼,那眼神好似要将她碎尸万段。   “不送!”宋乔安笑着。   “哼!”宋明凤冷嗤一声,跟上张桓卿。   宋乔安立即敛了笑,这么长时间的假笑,腮帮子都疼了。   宋应凑上来,“掌柜的,你们认识啊?”   “同乡!”宋乔安掂着银子,不咸不淡来一句。   “那你这同乡可真有钱!”   宋乔安笑而不语。   “对了,掌柜的,方才我听你说的那些菜名,什么‘金玉满堂’‘凤鸣九天’……是咱们的新菜品吗?怎么我不知道?”   宋乔安笑笑,将银子放进钱袋,“是我编的!”   ……   今儿宋乔安格外高兴,所以不等畅意园的马车来,便早早回去了,她想给慕瑾夜做些好吃的。   她突然发现,似乎好久没有给慕瑾夜做过“黑暗料理”了。   进到园中,她随便抓了个下人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回姑娘,已经回来了!眼下在清凉阁!”   宋乔安赶过去,只见外面没有下人守着,大门紧闭。   她想上前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听起来好像是秦风在向慕瑾夜禀告什么事。   秦风:“要不要属下将她擒来,王爷审问清楚?”   慕瑾夜:“不必打草惊蛇!眼下还不到时候!只是……我不曾想到,她竟然……”   秦风:“属下也不曾想到,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慕瑾夜:“或许吧!”   突然秦风警觉道:“谁?”   还没等宋乔安反应过来,门便打开了,秦风一掌便过来,还好看清了人,及时收住。   “宋姑娘?”   “啊~我想问问你家主子今晚想吃啥?”   秦风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好似认定她方才偷听到了什么。   实际,她只听得模模糊糊的,根本没听清。   正在宋乔安担心他会杀人灭口时,慕瑾夜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秦风立即让开道,待宋乔安进去后,退出去,关了门。   宋乔安很随意的问道:“方才你们说的是谁?”   “你听到了?”慕瑾夜淡淡问着,似乎只是问着天气一般。   “没,只听到大概!所以才问是谁嘛!”宋乔安实话实说。   “没什么,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我会处理!”慕瑾夜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气里却是不容商量。   她才懒得管!吃饱了撑的吗?   “嗯……那你今晚想吃什么?”宋乔安决定尊重一下他的胃口。   “你决定就是!”慕瑾夜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只要是你做的,我都能吃!”   “……”   “那我去了!”   “等一下!”慕瑾夜叫住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时辰还早,要不……再陪我聊聊?”   今天心情好,宋乔安很爽快地坐下来,“聊什么?”   “你今日遇上开心的事了?”   “这你都看出来了?”宋乔安赶紧将自己一脸喜色掩了去。   “从你进门嘴就咧到耳根了!”慕瑾夜坐到她对面,“说说吧!”   听慕瑾夜这一说,宋乔安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人得志的感觉,便随口道:“没什么,就是今日来了两个冤大头,吃了十两银子!实际成本一两不到!”   慕瑾夜失笑:“你这样做生意不怕天打雷劈?”   宋乔安不知道慕瑾夜何时竟这般毒舌了,想着他平时在慕清湘面前是严厉的长辈,在下人面前是不苟言笑的主子,在她面前……   是个时刻想占她便宜的寂寞空虚男?   这样一想也不对,毕竟,好像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她自己好像也有那么点欲拒还迎的意思?   甩甩脑袋,赶紧收回思绪,回归正题。   “如果我说……那两个冤大头是张桓卿和宋明凤呢?”   慕瑾夜毫不犹豫道:“竟然只讹十两,看来你还是心太善了!”   “……”   宋乔安无所谓笑笑,“来日方长嘛!”   谁让那张桓卿犯贱,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留了个地址,往后有什么新菜推出,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他。   “看来,你对你的这个青梅竹马已经彻底放弃了!”慕瑾夜赞许道:“弃暗投明,很好!”   她根本没将那张书生当回事好吧!   宋乔安佯装为难道:“可那个傻书生好像只想一条道走到黑的样子!”   “那便断了他的路!” 第一百七十二章 独门佳肴   宋乔安细细思索慕瑾夜的话,有些细思极恐。   她觉得慕瑾夜虽然在她面前总是挂着笑,但实际是个很腹黑的人,因为她总觉得很多时候他和秦风关起门来一定是在商量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所以,慕瑾夜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这是宋乔安一直都有的感觉,只是她从来不在乎罢了。   “你……预备做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慕瑾夜笑笑,没有言语。   宋乔安觉得那笑容充满了危险。   正想着,慕瑾夜却问她,“那你想要他得到怎样的惩罚?”   “……”   宋乔安其实没想过要报复谁,一来她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二来,张桓卿的确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可能生在现代法治社会久了,对于人命她是敬畏的,不会因为什么小事而轻易就要人性命。   而此刻看来,慕瑾夜似乎给了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利,好像只要她说一句要张桓卿死,他就一定活不过明天!   她弱弱道:“难道讹了他十两还不够吗?”   慕瑾夜挑着眉看她,意思好像是:你说呢?   宋乔安犹豫道:“那……断子绝孙算不算?那张桓卿如今还无一儿半女!”   宋明凤过门两年多了,遍访名医还是一无所出。她觉得问题应该出在张桓卿身上。就算不是,按着宋明凤的性子,怎会容忍他纳妾?不然,为何这么久无所出,张桓卿依然没休了她,她可不相信那张桓卿对宋明凤是真爱。   慕瑾夜似乎来了点兴趣,“这个……倒也勉强。不过,听闻他是来赶考的?那主考官陈大人,我倒是有些交情……”   宋乔安扯了下嘴角,“毁人前途,难道你……不怕天打雷劈?”   慕瑾夜轻蔑哼了声,“他这种心术不正之人,便是做了官,也会是贪官,倒不如现在就为百姓除害!”   宋乔安小声嘀咕,“这样……未免有些太专制了!”   慕瑾夜一把将宋乔安拉入怀中,掐着她的腰,黑如漆墨的眸子盯着她,有些挑衅的味道,“怎么?难不成你还对他有些什么念想?嗯?”   “……”   宋乔安无语,这飞醋吃的!   她躲闪着慕瑾夜的目光,无所谓道:“那你想怎么就怎样了!”   她才懒得管!   “想怎样……就怎样?”慕瑾夜咬着她的话,掠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宋乔安此刻才发觉她和慕瑾夜的安全距离为零,解读着他将正常谈话生拉硬拽出来的意思,她反倒不那么害怕了。   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彼此之间的气息交融,她很没心没肺地来了句:“所以呢?你又想占我便宜?”   “……”   “可为什么是你每次占我便宜,我就不能占你便宜?”   慕瑾夜来了兴趣,饶有兴味地笑了笑,“那……你想占我什么便宜?”   宋乔安认真的想了想,“要不……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身材如何?”   “……”   慕瑾夜有些气促,“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宋乔安见眼前的男人耳根已经红了,心里鄙夷了一番,“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我帮你!”   说罢,便伸手摸到他的腰带。   慕瑾夜瑟缩了一下,那张脸瞬间就红了,捉住她的手,咽了口唾沫,“你……可知……这样做……很危险!”   宋乔安知道他有贼心没贼胆,也不逗他了,推开他,站起来,“好了,开个玩笑,不给看就算了,我去厨房了!”   说罢,还略带了点遗憾的叹口气。   “等,等!”身后传来慕瑾夜低沉的声音。   这空虚男不会是被他激出斗志来了吧!宋乔安不敢回头,只带着些痞气问道:“怎么?想通了?”   慕瑾夜幽幽的声音带着丝魅惑,音量不大,但宋乔安却听了个清楚。   “要看……晚上来我房间!”   “……”   宋乔安做饭的时候,不喜旁边有人,所以园子里的厨子们都守在外面,往常只有月见在里面帮忙,可今日宋乔安连月见都遣了出来,说是要做一门独门菜肴。   下人们都知道宋乔安有一手好厨艺,眼下许多人围在厨房外,纷纷猜测宋乔安这独门菜肴到底是什么。   开始,里面的确飘出来佳肴的香味,让人不觉咽口水。   可不久后,便隐约飘出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而且越来越浓,就好似……他们不是站在厨房外,而是排着队如厕。   众人皱着眉面面相觑,有些已经开始捂着口鼻,还有更甚者开始干呕。   他们不知道宋乔安做了什么,只觉得像是在……   炖一坨屎!   紧接着,只听里面像是在炒菜,空气中充满了一股呛辣,再加上那臭味,简直就如人间地狱。   有人已经忍不住逃离,月见也用帕捂着鼻子,她不清楚里面到底怎么了,只向身旁的一个小丫鬟吩咐去请陈大宝来。   那小丫鬟如临大赦,二话不说,拔腿便去。   这时,宋乔安打开门,顿时那股臭味更为浓烈,随着风飘散的更远。   “好了,饭菜已经做好!可以送去花厅了!”   月见顿了顿,走上前,几个丫鬟只得跟着。   只见案上摆着五菜一汤,看起来倒无不妥,只有一盘黑如炭块的东西不知何物,而且那臭味便是由此散发出来。   几个丫鬟都在干呕,因为那称之为“菜”的东西不论从颜色,气味来看,都和某种排泄物极为相似。   “你们端这些就行!”宋乔安指着那盘“不明物体”。   “这个我亲自送过去!”   ……   菜肴陆续上桌,慕瑾夜却未见到宋乔安,便问月见,“姑娘呢?”   “姑娘……”月见犹豫道:“姑娘在后面!”   她无法相信,宋乔安真的要给自家爷吃那个……恶心的东西。   “哦!”慕瑾夜坐下来,突然闻到股不可名状的气味,他深嗅几口,皱着眉,又闻了闻自己身上,担心自己洗澡没洗干净,或者身上沾染了什么污秽。   可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那可能就是某个下人身上带来的。   他突然没了胃口,有些不耐烦地让她们都下去。可味道依然不减,反而更为浓烈。   这房间里这样臭,宋乔安来后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他正起身想走出去,却见宋乔安已经进门来,手里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三章 香豆腐   此刻,那熟悉又让人作呕的臭味已然弥漫了整个花厅,而那臭味的来源,正是宋乔安手里的那盘“黑色物体”。   只见宋乔安不断靠近,慕瑾夜不禁用袖掩鼻,好似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往后退,“你……端的这是何物?”   “菜啊!”宋乔安随口道。   “什么菜?”   宋乔安略一思索,脱口而出:“香豆腐!”   “宋乔安!”慕瑾夜似有些怒了,“我只是没有味觉,不代表我连嗅觉也失灵了!”   宋乔安无奈看他一眼,好似在说少见多怪!   “这个味道多正宗啊!我没做过,想不到第一次做就这样成功!”   “正宗?”慕瑾夜觉得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他可以忍受着出恭时某个部位如火烧一般的难受,品尝她所谓能刺激他味蕾的那些奇怪的菜。好歹,他闻起来,那味道还是让人不讨厌的,可今日这个黑漆漆的东西,他连闻一下都想吐,怎么可能吃的下去。   “宋乔安,快把你这个东西拿走!”   宋乔安瞪他一眼,将盘子放在桌上,“你还嫌弃?你可知我做这个足足花了一个月时间,亲自磨豆,做成豆腐,又耐心地等着那豆腐发酵,生怕哪个环节出错,浪费了那一瓮豆腐。等色香味俱佳时开坛,用温油炸至两面酥脆,切块,拌上红油辣椒,蒜末,香油,花椒粉,酱菜,香菜末,葱花……才得来这盘美味!如今你竟然叫我端走?”   慕瑾夜神情稍稍有些愧色,可瞬间便被那臭味熏得清醒,反驳道:“即便如此,可……可我为什么非要吃这个?”   “这道麻辣香豆腐不仅能刺激味蕾,还能刺激嗅觉,双管齐下,我觉得会有些作用!”   慕瑾夜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执着于要将自己的味觉恢复!虽然他的确很想尝到味道,可若是让他这般受罪,他宁可不要这味觉。   看着宋乔安诚恳的眼神,他心里有些妥协,可闻着那味道,他实在是难以下咽!   “这个……还是算了吧!”他不知道吃下去自己身上会不会永远带着这股味。   宋乔安早已预测到这盘“黑暗料理”很难让慕瑾夜接受,也不与他多费口舌,直接坐下来,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这香豆腐之所叫香豆腐,就是因为它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臭,你倒怕?”   问起来臭,吃起来香?他根本就是只能闻得到臭,尝不出香!   尽管如此,慕瑾夜还是坐下来,那眉头拧成了疙瘩,极不情愿地夹了一块送入口中,唇齿触上那焦脆的口感,就好似一块脱了水的腐肉!那股臭味直冲鼻腔,他差点呕出来。   可宋乔安却又夹起一块,面不改色的下了肚,还不住说着“美味”。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那么矫情。   好在宋乔安并没有打算让他吃太多,按照她的话来说,循序渐进!   可他还是闻到自己口中都是一股浓浓的,让他恶心的味道,哪怕吃了其他的菜,依然掩盖不了。   饭后,宋乔安端来一杯盐水和一杯薄荷水。   “先用盐水淑口,再将薄荷水含在嘴里一会再吐出,反复几次便没味道了!”   慕瑾夜如遇救星般端起杯子,细细漱口。   直到漱了十几遍,才觉自己口腔中没有了怪味。   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身上都保留着那股味道,赶紧起身准备回南苑沐浴更衣!   临走时,他又想到了什么,退回来凑在宋乔安耳边,距离却是比平时要远些。   “你也记得沐浴,还有……记得来找我!”   ……   晚上,已经沐浴后的宋乔安撑着脑袋,纠结要不要去南苑找慕瑾夜。   她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慕瑾夜竟当了真。而她竟然也没有直接拒绝,还在这犹豫不决!   早在苍狼山上,她就曾窥视过他洗澡,只是隔得远并未看清,难道她一直都有这个龌龊的喜好?   她骨子里……就馋,他,的,身,子?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一跳!她虽不是那种见到男子便会脸红的深闺女子,可也不至于这般又饥又渴!   今夜,若她不去,慕瑾夜定然以为她怂了,往后还不定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来,而且,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因为她的爽约,半夜三更进她的房里来。   但若是她去了,若慕瑾夜真给她看,她是看还是不看,看了后会有什么后果?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过去一趟,表明她对他身子完全不感兴趣的决心。   慕瑾夜从没有哪次沐浴地这样久,直到水已经冷了,陈大宝提醒才起身来,下意识地闻闻新准备的中衣,确认没有任何异味后,才穿上。   这时,房间外传来敲门声,随即响起宋乔安的声音,“是我!”   她来了!   慕瑾夜系衣带的手一松,对陈大宝说道:“你下去吧!”   陈大宝也知趣,吩咐伺候的几个仆人将浴桶抬了出去,打开门向宋乔安点头行了个礼,将她让进来,“姑娘快进去吧!”   说罢,抬步出了门,还贴心地将门关上。   宋乔安进了屋,慕瑾夜并不在。   她往里面的寝居走,掀开珠帘,只见背对着她的是男子健壮的后背,厚实而又没有一点赘肉,白皙中泛着微微的小麦色,上面挂着滴滴晶莹的水珠。   此刻,慕瑾夜正将那薄薄的中衣往上拉,好似在诱惑她一般,动作极为缓慢。   “切,也没什么好看的嘛!”   慕瑾夜的手停了下,随后快速将衣服穿好,转过身来,眉毛微挑,“难不成你还看过更好看的?”   这多新鲜?那些什么“蝴蝶背”,“倒三角”网上一搜一大堆,但实际宋乔安并不喜欢那种练出来的肌肉男。慕瑾夜的身材没有那么夸张,恰到好处,是大多数女孩子都喜欢的理想身材。   “嗯……没看过,所以想以后多看几个,有了对比,才能知道你的好不好看!”   慕瑾夜好似被气的不轻,快步过来,揽住她,报复一般,在她腰上捏了把。   “再说一遍?”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怕了?   宋乔安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说这样的话去激慕瑾夜,或许是觉得他真的没那个胆子能对自己怎样,又或许……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胆子再大一些,然后……对自己怎样?   这显然不是她的真实想法,但是为什么她最近总是会做这种“送上门”去挑战慕瑾夜底线的事?   难道……她二十三年没有谈过恋爱,如今遇上个看的顺眼的,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变成自己的私有财产?   此时,慕瑾夜掐着她腰际的手隔着柔滑的衣服好似刻意地摩挲,让她觉得有些痒,情不自禁地扭动了几下。   这不经意的举动却让慕瑾夜有些难耐,眸子微红,气息也有些紊乱。   “这……也正常嘛!”宋乔安怕再这样激他,说不定真会兽性大发,对自己不利。于是改口道:“若是没有对比,怎么显得你是最好的呢!是不是?”   慕瑾夜冷哼一声,却好似勉强原谅了宋乔安的无心之言,只将她揽的更紧了些,勾着唇有些挑逗的意味,“那这么好的如意郎君,你还不赶紧抓住,不然让别人骗走了,岂不是亏了?”   这自恋的!   宋乔安虽然想怼他几句,可还是忍住了,顺从着他的意思说道:“是啊!人们都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你看,我这不就是在努力嘛!”   “哦?”   慕瑾夜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刚沐浴过后,他本来身上带有的味道也格外的浓烈,松松垮垮的白色中衣露出大片胸肌。锁骨向上,喉结轻轻滚动,微微向上翘的薄唇带着笑,眸子里有还有些耐人寻味的情绪。   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带着浓浓的蛊惑,“难道……你就不想将心和身都据为已有?”   “……”   宋乔安眨了眨眼睛,强装淡定:“想啊!这不还在努力当中嘛!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强人所难!其实,我完全理解,你内心也很纠结,也很害怕这个事情,我愿意等你想通,哪天你……”   话还未说完,慕瑾夜好似觉得她太聒噪了,一口咬住她,含糊道:“可我不想再等了!”   靠!麻烦能不能听她把话说完!   宋乔安瞪着大眼睛,声音有些模糊不清,“等你哪天不脸红了……”   之后,她的话便都咽进了肚子里……   窗外的月光皎洁,室内烛火摇曳。   今夜安静的只听见微微虫鸣,除此之外,便是宋乔安狂乱的心跳。   她抿了抿唇,口腔中似乎还保留着薄荷的清香,带着微微凉意。   慕瑾夜吻人的技术略显生涩,好几次咬到了她的唇,此刻还有些红肿。   她低着头,咽了口唾沫,再也装不出那无所谓的表情,脸上娇羞尽显。   这强扭的瓜不甜……   但解渴!   慕瑾夜定定看着她,胸口起伏的厉害,耳根红的发烫,连带着脸也开始红了。   他其实并不是紧张,也不是宋乔安所说的“怕”,只是不知为何,他看到宋乔安便会如此,尤其……是在动情的时候。   想必就是如此,宋乔安才说等他不脸红的时候!毕竟此刻两人的模样,好似他才是被吻的那一方。   宋乔安歪着头,偷偷抬起眼皮瞧他,长长的睫毛翘起,落下一片阴影,眼神好似在窥探,带着些调皮,倒将她那点娇羞给掩了去。   呵!又是个大红脸!   她不禁轻笑出声。   慕瑾夜岂会不知她笑什么,皱着眉,尴尬又有些羞愤。   宋乔安笑着伸手捏捏他的脸,“呦!这都熟了吧!”   “……”   慕瑾夜眸子里似要愤出火来,或许是气的,脸愈发红。   突然在宋乔安惊呼声中,一把将她抱起来,惩罚一般重重扔在榻上。   宋乔安揉了揉摔疼的某个部位,“你就不能……”   还未说完,屋中一片漆黑,她还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时,慕瑾夜那一双璀璨如星的眸子便在咫尺的距离,像一只随时都会扑向她蛰伏的兽。   这人不会来真的吧!   宋乔安稍稍往后靠了靠,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你别以为这样就看不到你的脸!”   许久,慕瑾夜只是这样瞧着她,并不说话,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宋乔安有种自己真是猎物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慕瑾夜才轻声道:“你怕了?”   她怕?   好吧!她的确有点怕。   “谁……谁怕了?”   “我从你眼神里感受到了!”慕瑾夜轻声道:“还有,你在发抖!”   宋乔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真就好像是只瞪着惊恐的眼睛,瑟瑟发抖着害怕被狼吃掉的小兔子。   “看来,你还挺会装的!怎么?不说狠话了?”   宋乔安扁着嘴,很是不服。显然,这慕瑾夜吹灭了灯,隐藏了他那张红脸,连说话都嚣张了,有种想要尽情奚落她,以报她经常嘲笑他脸红之仇!   “怎么?还生气了?”   “……”   这人怎么这么可怕!宋乔安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褥,虽然隔得近,可她丝毫看不清慕瑾夜脸上的表情,倒是他,在这黑暗中,好像她一个不满的眼神都能被捕捉到。   “怕就对了!”   宋乔安只听得慕瑾夜好似笑了,鼻头准确地被他刮了下。   “看你以后还敢不听话!”   说罢,翻身过去,躺在宋乔安旁边。   宋乔安只觉得先前那股无形的压力随着慕瑾夜的离开,也渐渐地消失不见,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坐直身子,缓了缓说道:“那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说罢,摸索着起身。   慕瑾夜伸手将她拉过去,正好便趴在他胸膛之上,撞的她的腮帮子还有点疼。   “才说了要听话,这便忘了?”   “我……我想去茅房!”   “……”   “忍着!”   “……”   虽然宋乔安觉得慕瑾夜时刻在觊觎她,可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个君子。不会强人所难。睡觉也是规规矩矩,不会趁机揩油。   就是有个毛病,总喜欢抱着她,还一晚上不撒手。   翌日一早,服侍慕瑾夜洗漱的丫鬟看到宋乔安丝毫不觉得意外,好似她本该就是这房里的主人一样,而且连准备的洗脸水也是两盆。   想来,这些人早就知道她在这里。   宋乔安顿时有种被偷窥了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五章 味觉恢复   “你今日怎么还没走?”宋乔安看着正在更衣的慕瑾夜问道。   往常慕瑾夜都起的很早,也很早便出了门,今日却……   难道,今日休假?   “怎么?你很希望我早些走?”慕瑾夜凑近她耳畔,轻声道:“我怕你早上醒来看不到我,会想我!”   “……”   虽然慕瑾夜的声音很小,别人未必听得到,但如此暧昧的动作,还是让屋子里的丫鬟们纷纷端着铜盆退了下去。   宋乔安白了他一眼,“好歹你也是个主子,在下人面前注意点影响嘛!”   慕瑾夜失笑,“难道我作为主子,做什么事,还得征求他们的允许?”   “……”   宋乔安觉得和慕瑾夜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得摇摇头,“有钱人就是任性!”   这时,月见端着早膳进来,是红豆百合粥和几碟小菜。   宋乔安尝了一口粥,软糯香甜,浓稠得宜。赞叹道:“月见手艺又见长了!”   月见有些脸红,“姑娘过奖了!还是姑娘教的好!只是,怎么也比不上姑娘做的!”   “这倒是!”慕瑾夜尝了一口,“略甜了些!”   “……”   宋乔安停下勺子,怔怔看着他,月见也是一脸惊讶。   慕瑾夜好似饿了,连喝了几口粥,才抬起头来,见宋乔安这般神情,问道:“怎么了?”   “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这粥甜了些!难道你不觉得?”   “哈!”宋乔安突然笑起来,眉眼弯弯,“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   慕瑾夜一愣,抿了抿自己嘴唇,有一丝红豆的香甜,又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细细回味……   密密匝匝的甜味充盈在唇齿之间,他从未觉得粥如此好喝。   情不自禁浮上笑意。   宋乔安见他这模样,已然确定了,笑问道:“甜吗?”   慕瑾夜回头看着她,点点头!   “这些日子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宋乔安此时差点喜极而泣。   兴奋之余,她夹了一块酱菜,命令道:“张嘴!”   慕瑾夜乖乖张开嘴……   “怎么样?什么味道?”   慕瑾夜眉头皱了皱,摇摇头,“没味道!”   “!?”   “怎么可能?”宋乔安急了,“方才明明你都尝到了味道!”   慕瑾夜有些失落,“要不,你再给我一块尝尝?”   宋乔安赶紧又夹了一块。   “怎么样?”   慕瑾夜还是摇头,“要不,你先尝尝?或许本来就没有味道!”   宋乔安竟没想到这个,赶紧夹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有味道啊!”   慕瑾夜突然抓住她的手,将那剩余的半块快速送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点头,“嗯……这下有味道了,是咸香味!还有……”   慕瑾夜没有说下去,只对她邪邪一笑。   “你……”宋乔安立刻明白了,“你竟然骗我?”   随即,手便捶在他的胸膛,“你吓死我了!”   慕瑾夜顺势捉住她的手,“这下,我便可以好好尝尝……”他刻意的停顿了一下,“你做的菜的味道!”   月见看到这情景,笑着退了下去。   宋乔安只觉得慕瑾夜越来越肉麻了,连在下人面前也不知道避讳,这让她很是尴尬。   “安姐姐!”   这时,慕清湘突然进来。   宋乔安赶紧将手抽回来。   慕瑾夜轻咳了两声,恢复一脸的严肃。   “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安姐姐的!”慕清湘瞪了慕瑾夜一眼,“又不是找你!”   “找我?”宋乔安放下筷子,“有事吗?”   慕清湘看了一眼慕瑾夜,好似不方便说。   宋乔安会意,便起身离桌。   慕清湘将她拉到屋外的转角处,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道:“安姐姐,你要救我!”   “救你?”宋乔安不解,“什么意思!”   慕清湘叹口气,“前些日子我不是拿了园子里很多东西去卖吗?好像……好像被王叔发现了!”   “发现了?”宋乔安安慰到:“那也没什么吧!他毕竟也没有说什么,那些玩意儿还能比你们之间的亲情更重要?”   提到“亲情”两字,慕清湘有一瞬间的失神,低下头去,幽幽道:“皇家的亲情……是你无法想象的凉薄!”   “你也不要这样想!”宋乔安继续安慰她:“你王叔虽说对你严厉点些,但还是挺关心你的!你别……”   “安姐姐!”慕清湘打断她,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恐慌,“这次不一样!”   “王叔……好像怀疑我……拿了他很重要的东西!”   ……   慕清湘走后,宋乔安细细回想她方才的话,俱她所说,慕瑾夜虽然没有挑明她拿园中的东西出去变卖,但却派人跟踪她。   这事情很不符合常理,慕清湘以为是自己拿了什么贵重的东西,被慕瑾夜发现了。可慕瑾夜并没有审问她东西的下落,只暗暗派人跟踪她,这便有两种解释,一是,慕瑾夜想“捉贼拿脏”,二是慕清湘无意中的确卖掉了他比较重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不能让旁人知道,便派人跟踪她,只是想看慕清湘将东西藏在哪或者卖哪了!   宋乔安更倾向于第二种解释,因为慕清湘不过就是个小孩子,慕瑾夜这么大的家业,那点东西也算不上是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不会这么兴师动众。   那如果是第二种解释……那这个丢失的东西又是什么?   想到这,宋乔安想到,方才慕清湘求她一定要向慕瑾夜解释清楚。毕竟这事她很早就知道,一直也没有向慕瑾夜提及。   想到慕瑾夜还在屋中,她叹口气,走了进去。   慕瑾夜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沉着脸慢吞吞的喝粥,没有抬头。   “她找你做什么?”   “啊?”宋乔安回过神,坐回凳子上。不知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   最后,她决定先探探口风,“你是不是已经知道……”   “知道!”没等她说完,慕瑾夜便回答了,表情依然冷漠。   “郡主……她也只是个小孩子,犯些小错正常的,况且……”   “这事你就别管了!”慕瑾夜抬头看向她,表情严肃,“我自会处理!还有……她可不是小孩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囊中羞涩   “我告诉过你!”慕瑾夜盯着她,眼神里有些怒意,好似在责怪。   “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宋乔安心里不爽,却也没有反驳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慕瑾夜不愿意说,她也不想问。   想到慕清湘说的皇家亲情凉薄,或许真有什么是她不了解的。   “那我先走了!”宋乔安放下碗。   慕瑾夜拉住她的手腕,脸色终于又恢复了些愉悦,拿起桌上的丝帕温柔地替她擦掉嘴角的污渍。   “早些回来!”   难道有钱人都这么喜怒无常吗?宋乔安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抿了抿嘴,点点头。   ……   慕瑾夜手指敲着桌面,发出不规律的响声。   慕清湘为何会当着他的面将宋乔安叫出去,目的他再清楚不过……   他倒是小看了这个小丫头!   ……   “掌柜的!好消息!”   宋乔安刚进店,宋应便兴冲冲跑上来。   “什么?”宋乔安淡淡道。   “那荒木野的铺子好像关门大吉了!掌柜的果然料事如神!没想到荒木野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宋乔安微微皱着眉,昨天她本来想去瞧瞧,只是遇上了张桓卿所以就耽搁了。   荒木野毕竟是一个东洋来的异国人,就算要融合当地的饮食文化,让人们接受,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放弃了!   “你别胡说,说不定人家只是歇业!”宋乔安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不会,我听人说,那铺子都要盘出来了!”宋应很肯定。   “果真?”   “千真万确!”   宋乔安沉思一会,“我去瞧瞧!”   荒木野的铺子其实位置很好,坐落在一个路口的位置,前面便是繁华的锦绣大街,周围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此时那铺子大门紧闭,上面“千味源居”的招牌都还没摘。   门边的墙上贴着一张纸,写着“铺面转让”,因前几日下过雨,那纸好像被风雨侵蚀了,字迹有些模糊。   这铺子位置不错,地方也宽敞,后面还有个大的花园。这样的旺铺理应是抢手的,可为何这都几天了,还无人问津?   正巧,宋乔安抬眼间看到了王铁嘴在街上晃悠,便过去拦住他。   “呦!宋掌柜!”那王铁嘴依旧是副无业游民般的模样。   “您这是上哪啊?”   “随便逛逛!”宋乔安看着荒木野的铺子,疑惑道:“都说你是万事通,这荒木公子的酒楼何时歇了业?你可知是何原因?”   王铁嘴有些尴尬,他似乎也不太了解,“听说……是经营不善!”   和宋乔安想的差不多,叹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铺子!”   “怎么?宋掌柜对这铺子有兴趣?”   宋乔安倒是的确喜欢,只是盘下一大间铺子,还不知要多少银子?而且这么久没人接手,这价格……恐怕也不是位小数。   “我就算了!”宋乔安不好意思笑了笑,“这么大间铺子,指不定多贵呢!”   “宋掌柜这话谦虚了!”王铁嘴拍着马屁,“您啊,就是女中豪杰,如今你那食为天每日宾客满堂,日进斗金。要说别人盘不起这铺子,我信,您?我可不信!”   宋乔安淡淡笑了笑,看了那铺子一眼,还是问道:“那你可知道他这铺子多少钱?”   “我听这附近几个掌柜说过,要五百两!贵是贵了点,可人还有那么大一个院子呢!”   五百两!   果然!   难怪没有人敢盘下来,这样的铺子在锦州顶多三百多两。她都怀疑这荒木野根本就是不是诚心将铺子转让出来。   这时,前方茶铺有人叫那王铁嘴。   “宋掌柜,您忙着!我这还有点事!”   说罢,那王铁嘴便朝前面的茶铺走去。   宋乔安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个铺子,奈何囊中羞涩,只得摇摇头准备离开。   这时,她突然注意那铺子前的街面上有些黑色的痕迹,像是车辙碾压出来的。   那痕迹应该被人清扫过,并不连贯,断断续续地在铺子旁边的偏门前消失。   宋乔安走过去,很多大的商铺都有一个偏门,直通铺子里面的后院,供采购回来的货物和客人的马匹马车等进出。   那偏门上挂着一把铁锁,宋乔安往下看,确定那黑色的痕迹进了里面。   这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宋乔安蹲下来,见那门槛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像是黑色粉末。便伸出食指……   “宋掌柜!”   这时,身后有人叫他。   宋乔安一个激灵,收回手,回头过来,正是那荒木野!   只见他手里提着几个纸包,笑盈盈看着她。   宋乔安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她站起来,笑着打招呼,“荒木公子,真巧啊!”指了指他手里的纸包,“您生病了?”   荒木野脸上有些惊讶,随即解释道:“哦……是我一个亲戚,初来中原,有些水土不服!”   “哦!”宋乔安想起前些日子有几个武士打扮的倭国人进到他铺子中的事,笑道:“你这亲戚还真有心,远渡重洋来看你!”   荒木野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宋乔安倒也没揪着他问,转移话题,“对了,您这酒楼开的好好的,为何又不做了?”   荒木野叹口气,面容有几分遗憾,“是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为将倭国美食与中原美食结合,定能出奇制胜!可没想到,中原人自己的饮食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我那些创新菜!眼看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只得关门大吉!”   “原来是这样!”宋乔安也深表理解,“那你下一步预备如何?回倭国?”   “或许吧!”荒木野叹气道:“也可能做些别的什么买卖!”   这时候,宋乔安觉得应该直奔主题了,“那你这铺子……我看一时半会应该盘不出去!”   荒木野无奈笑笑,“当初我盘过来时便是五百两!还花钱装潢过,如今才知道,当初被哪掌柜的骗了,这铺子哪里值五百两!可也没有办法了,或许会有人看的上这地段,将它盘下来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借银子   宋乔安不知道荒木野的话是真是假,毕竟当初他到底花了多少盘的铺子,只有他知道。   就算他的确花了五百两,如今按原价转让,怕不是认为别人都是傻子!   “哦……那也情有可原!”宋乔安言不由衷道。   荒木野想了想,说道:“若是宋掌柜要盘这铺子,价钱可以商量!毕竟宋掌柜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你若将这铺子接手,定能物尽其用!”   “这……”宋乔安犹豫着。   见她犹豫,荒木野又到道:“不急,宋掌柜可考虑些日子,反正我这铺子一时半会还盘不出去!”   “嗯,也好!”   ……   宋乔安回到店中,拿出账本,仔细看了看食为天开业以来的各项收支。   除却各项支出,最终也只有一百多两收入。   其实这一百多两已然是一笔不菲的利润,毕竟寻常的小贩一年也不过才挣二三十两。可这离盘荒木野的铺子到底还差着一大截。   方才听荒木野的意思,似乎四百两也能成交。可即便四百两,这也差着两百多两。   难道……她真要向慕瑾夜伸手借?   这多没面子啊!   拿了他的,那以后还不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说往东,她不敢往西,他说二,她不敢说一,他要是想对她做点什么……她还不得主动送上去?   不行!绝对不行!   绝对不能给慕瑾夜这个机会!   最终,经过宋乔安反复思量,分析利弊后……   她还是决定向银子低头!   所以,等到食客走后,她便将剩下的事情交给宋应和易枫,自己早早回了畅意园。   慕瑾夜今儿没出门,一整天都呆在南苑。   宋乔安回偏院沐浴换衣,将慕清湘给她的胭脂水粉找出来,细细描眉扑粉。   她的眉本来就不黛而黑,如今稍稍描画,便如那青色的远山一般,狭长朦胧。肤色白皙,稍涂上些粉,便如那剥壳的鸡蛋一般白嫩,再扫上些胭脂,涂上口脂,整个人便显得妩媚动人。   她自信现在这模样,随便勾勾手指,慕瑾夜就得将大把银票心甘情愿奉上!   想到这,她不禁笑出声!   换上一身看起来清新淡雅的衣服,为了能将她身材衬托得更好看,她还稍稍改动了一下。   站在南苑门外时,她将领口略略拉下来一些,隐约露出光滑圆润的锁骨。   随后,敲了敲门。   待听得里面回应后,她轻轻推开门,回头将门关上。   慕瑾夜此时正卧在榻上看书,一手拿书,一手撑着脑袋,显得慵懒惬意。   缓缓抬起眼眸,瞥了一眼来人,下意识地低下头继续看书。   可下一秒,又慢慢抬起头,动作有些僵硬,怔怔看着宋乔安,皱着眉,表情复杂。   此刻宋乔安盛装而来,那身衣服颜色虽淡,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妖娆多姿,尤其衬的那细腰,更是弱柳扶风,柔软纤细。   娇美的面庞,眉眼弯弯,整个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美得不可方物。   慕瑾夜觉得有些口干,坐起来将矮几上的茶一饮而尽。可还是觉得有些燥。   可他也知道,但凡宋乔安这般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定有原因。   只是这次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   “阿夜!”宋乔安轻轻唤他,漂亮的眸子好似一汪清泉,猝不及防地向他眨了下,满眼的秋波流转。   慕瑾夜好似被电到了,身子颤了一下,强装镇定,“你今日怎回来这样早?”   “不是你让我早些回来的嘛!”宋乔安娇滴滴说道,声音酥软甜糯到了骨子里。   慕瑾夜一阵头皮发麻,耳根又开始红起来。   “你在看书?”   这时,宋乔安已经走近了,身上淡淡的馨香直冲慕瑾夜的鼻腔。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宋乔安坐在了榻沿上,“累了吧!我来为你捶腿!”   说罢,伸出纤纤玉指放在慕瑾夜的大腿上。   慕瑾夜好像触电一般猛的一缩。   宋乔安今日太反常了,比上次还反常!   他仔细回忆着自己好似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不过就是因为今早慕清湘的事,他有些变脸,那也不至于突然让宋乔安如此这般,简直像……中邪了!   他心里那点欲此刻变成了恐惧,宋乔安的心思,总是让他难以揣摩。   “不用!我不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你今日好像又和往常不一样了!”   他甚至怀疑宋乔安是不是隔一段时间,就要这样“发病”一次。   “啊?怎么不一样了!”宋乔安眨着眼睛,“怎么?你不喜欢这样?”   “喜欢!”慕瑾夜忙答道,而后又补充道:“只是……我还是觉得平常比较可爱!”   宋乔安在心里鄙视了一番,说什么平时比较可爱,可她分明看到慕瑾夜方才看她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说到底,男人还是视觉动物。   虽说心里腹诽,可她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破绽,依旧笑的格外明媚。   “既然喜欢,那还推三阻四做什么?”宋乔安说着娇小的手掌又覆上慕瑾夜的小腿。   慕瑾夜一把抓住,将她带到自己身旁,一脸担忧道:“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何事?”   “没……没什么事啊!”宋乔安睁着无辜的双眼。   却在心里喊着:我来借钱,借钱,钱!   “不对,你一定有事!”慕瑾夜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快说,什么事?”   宋乔安没有办法,只得厚着脸皮道:“的确有个事得请你帮忙,不过,如果你不帮,我也不会怨你!”   慕瑾夜已经心急如焚,“什么事,直说!”   宋乔安低下头,犹豫了半晌,才小声道:“你能不能……借点银子……给我!”   “……”   慕瑾夜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道:“你说什么?”   宋乔安心里有些不耐烦了,这找人借钱这种事本来就有点伤面子,这人还要让他说多少遍?   最后,压着剩余不多的耐性道:“我就借三百两!当然,如果你不借,我也不会怪你!毕竟……”   “宋乔安!”慕瑾夜大喊了一声,眸子里染上丝薄怒。   “就为了三百两,你便将自己打扮成这样……投怀送抱?” 第一百七十八章 表白   投怀送抱?   宋乔安撇了慕瑾夜一眼,本来她就已经是忍辱负重了,没想到慕瑾夜竟这样说。不借就不借嘛,还非得说这么侮辱人的话。顿时,一股无名火也升腾起来。   “不借就算了!”   说罢,起身便要走。   慕瑾夜一把抓住她,拉过来坐在他腿上,手恰好圈住她的腰,纤细柔软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细细的锁骨,泛着淡淡的粉红。   “你这样静心打扮,我不欣赏岂不可惜了!”   慕瑾夜唇角勾着,眸子里透出些玩味,“银子,当然可以借给你!只是……你要如何谢我?”   哼!这人还真是奇怪!方才不屑自己这样讨好他,如今又问怎么谢他。   有毛病。   宋乔安故作遗憾道:“既然你不喜欢投怀送抱,那我真想不到怎么谢你了!””   慕瑾夜扬唇一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便以身相许,做我的娘子,这辈子都不准逃!”   一股灼热的气浪熏的耳根痒痒,宋乔安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   没好气道:“谁逃还不一定呢!毕竟你可是有前科的!”   “……”   慕瑾夜愣怔片刻,笑了起来,“你还挺记仇!”   “……”   宋乔安突然将手圈上他的脖子,薄纱的衣袖顺势滑下来,两只雪藕般的手臂带着微微凉意触碰着慕瑾夜的脖颈。   神情渐渐变得严肃,“阿夜,你这辈子真的不会再逃了?”   她如今是真的对慕瑾夜动了感情,在她的认知里,既然两人真心相爱,那就是一辈子。她不会轻易动情,可若动了情便会全心全意,从一而终!   慕瑾夜平日里见她对自己要么爱答不理,要么嬉皮笑脸,却从未见过她如此认真的模样,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   “傻丫头,你放心!这辈子我就粘着你了,你想甩都甩不掉!”   他从来不是那种轻易许下什么诺言的人,当初在苍狼山,他不敢给宋乔安任何承诺,他怕他兑现不了,却白白给她希望。而现在,他会对他说的每一句,许下的每一个承诺负责,他说到的,就一定会做到,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给宋乔安一个交代。   他抓住宋乔安的手握在掌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生除了你,再无他人!”   宋乔安微微动容,眼里闪着泪花,靠在慕瑾夜的胸膛,幽幽道:“这可是你说的!若你没做到……我就……就杀了你!”   “好!”慕瑾夜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若是那般,我也再无颜苟活,能死在你手里,也算了却了心愿!只是……一生的光阴如此短暂,我只想与你白头到老,可不想早早丢了性命!”   “……”   “阿夜!”宋乔安突然抬起头,眨了眨眼,“我还欠你一个告白!所以……慕瑾夜,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慕瑾夜被她突然的举动逗笑了,“原来先前我一直都是自作多情?”   “不然你以为呢?我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答应你!”宋乔安说的理所当然。   “唉~我都向你表白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得表示下!我记得,你似乎也没说过喜欢我之类的话!”   “……”慕瑾夜无语。   敢情他努力了这么久,表现的这么明显,她竟然没感受到?   他试探问道:“难道……我做的那些,还不够表达我的心意?”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这人又不喜欢猜来猜去,要是猜错了,岂不很尴尬!再说……”   没等她说完,慕瑾夜在她额上轻吻一下,好似蜻蜓点水般。   那双眸子满是深情,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丝颤抖。   “傻丫头,我爱你!”   ……   两人敞开了心扉,互诉了衷肠,又黏糊了一会,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秦风弱弱地喊了声:“爷!”   想必是有事向慕瑾夜禀报。   宋乔安便想回避。   慕瑾夜却拉住她,对着门外说道:“晚些再来!”   “别!”宋乔安忙说道:“说了这么多话,我也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们聊吧!”   慕瑾夜只得作罢,依依不舍道:“那你好好休息,银子我会让陈大宝送过来!”   宋乔安开心笑了笑:“多谢王爷慷慨解囊!”   慕瑾夜有些不乐意,嗔道:“叫夫君!”   宋乔安秀眉一挑,“那就不叫‘慷慨解囊’,叫没收私房钱!”   说罢,笑着将门打开。   秦风弯腰行了礼。   宋乔安微笑点了点头,出了门。   ……   此时已尽黄昏,吹着凉爽的风。   宋乔安想起来好几日没去倚竹苑了。上次慕瑾夜当着她的面,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卢静娴,本来人家是好心,却被误会有什么企图,这慕瑾夜莫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卢静娴一个,慕清湘一个,在他眼里竟像洪水猛兽一般。   倚竹苑外有个池塘,此刻卢静娴正独自坐亭子里,倚栏看着池中嬉戏的鸳鸯。背影孤独,神情落寞。   不能与心上人双宿双栖,慕瑾夜对她也如此戒备,在这园子里,孤立无援,好似那水中的浮萍一样,从来都不曾随着自己心意生长。   而且,她那所谓的心上人……   宋乔安叹口气,走上前去。   “娴姐姐!”   卢静娴回过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痕,赶紧用丝帕拭去,笑道:“安妹妹,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姐姐!”宋乔安说着也坐下来,“这园子里没什么好玩的,姐姐若觉得烦闷,可以找我,我带姐姐出去逛逛!”   卢静娴淡淡笑了笑,“不用了!我向来就喜欢清静!”   “姐姐……不是想见白公子吗?”宋乔安没有办法,看到卢静娴这般模样,也只能提起白墨,希望她能开心些。   卢静娴果然心情好一些了,“虽然想见,可也不能过于频繁,省得让人看见,给他带来麻烦!”   她知道在这锦州城,义父卓进忠的人定不止绿珠一个。   随后,她长叹一声,“说起来,我挺羡慕妹妹的。做生意,见大世面,又和宁王爷朝夕相处,还得他如此宠爱!连我看了都有些眼热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云犀香   卢静娴的话,让宋乔安心里的愧疚又翻涌上来,若是有一日她知晓了真相,会不会觉得她太自私,只顾自己和慕瑾夜情投意合,却不顾她是否所托非人。   “妹妹?”卢静娴见她发呆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哦,没事!”宋乔安掩饰自己的情绪,笑了笑,“姐姐也定会心愿得尝,寻得如意郎君,此生幸福美满!”   卢静娴感激地对她笑着,“承妹妹吉言!”   ……   宋乔安怏怏出了倚竹苑,她又想到卢静娴提到白墨眼神里透出的神采,那已经不是一种迷恋,而是痴迷了!她不忍心让她知道真相,她怕这个将白墨视为精神支柱的柔弱女子得知真相后会承受不了。   回到偏院不久,陈大宝便来送银子了,整整一千两银票!   “我要的是三百两!”虽然宋乔安心里认为慕瑾夜的钱就是自己的,可就算自己的钱也得省着花不是。   “爷说了,姑娘盘了铺子还要修缮装潢,又要雇佣厨子伙计,采买各类货物,没点银子傍身可不行!”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看上了荒木野的那个铺子!   宋乔安想了想,接过银票,她相信这钱她会很快挣回来。   隔天,宋乔安将一千两银票换成了十几张面值比较小的。她没有急着去找荒木野,觉得再等几天,说不定这价格还可以商量。   马车经过荒木野铺子时,宋乔安瞥了一眼,见那门前的黑色痕迹已经清扫的干干净净,她忙下马车上前查看。   果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连那门槛上的残留也丝毫不见一丁点。   是被人刻意清除干净了!   看来,这铺子里有些秘密。   宋乔安没有多想,上车去了铺子中。   一到食为天,宋应便指着楼上告诉她,白墨来了!   “这么早他来干什么?”   宋应摇摇头,“不知道,只说掌柜的您来了就上楼去找他!”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宋乔安看了一眼楼上,犹豫了下,上楼去。   杜衡在雅间外候着,宋乔安推开门,白墨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唇边浮上一丝笑意,抿了一口后,缓缓放下茶杯,“宋掌柜这里的茶,怎么还不换?”   宋乔安一边落座一边说道:“白公子每次来都是单单上好茶。您不过来了几次,就要换茶,我看您还是去静雅轩比较好!”   白墨懒懒靠着椅背,微微勾着唇,好看的眉眼里满是风流。   “便是再好的茶,也有喝腻的时候!”   “所以……白公子才喝几次便腻了?”宋乔安不屑轻嗤,“还真是符合您的作风!”   白墨倒不在意,还颇有些自豪,“这女人也如茶一般,淡了,索然无味。浓了,苦涩发腻,便是最好的茶,用最好的水冲泡,也有失色失味的时候。只有……那喝不到嘴里的,才让人日思夜想……牵肠挂肚!”   宋乔安发现不知何时白墨的眼神看向了他,有些火热,还有着隐忍的征服欲。   神经病!   宋乔安心里暗骂一句,面色平静道:“白公子若要吃饭,我这里有好酒菜,若要喝茶,还请往别处,我这里只有这粗茶,没有什么好茶,更没有您口中那求而不得的佳茗。不过我劝白公子还是珍惜眼前,至少这茶能入口,还解渴。那些没喝过的,说不定有毒!”   白墨依旧笑着,眼里情绪不变,“宋掌柜这话里有话啊!”   “我说话直,任凭白公子如何理解!”宋乔安说罢起身,“若无事,那便不多陪了!白公子请自便!这茶一两银子一壶,公子记得付帐便是!”   白墨快步上来拦住她,笑的邪肆,言语挑逗。   “宋掌柜这么着急走,难道怕白某……吃了你不成?”   “……”宋乔安耐心已尽。   “乔安没有白公子这么闲在,每时每刻都在为生计发愁,恕不相陪!”   白墨下意识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柔弱无骨般,看到宋乔安瞪过来的冷漠眼神,又松了手。   “宋掌柜且慢走,白某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托。”   说着,推过来一个有着精美刻花的梨木匣子,“还请宋掌柜代为转交安和郡主!”   宋乔安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匣子上,“这是……”   “云犀香!”白墨解释道:“这香郡主用了多年,有宁神静气之效,希望郡主能夜夜安寝,少些烦忧!”   宋乔安看着那匣子,的确闻到一丝淡淡的香味,“好!我帮你给她!”   “多谢!”   宋乔安抱起匣子,转身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道:“希望白公子能珍惜眼前人,莫要再寻花问柳,伤了佳人的心!”   说罢,开门离去。   白墨看着还在晃动的门,无奈笑笑。   呵!宋乔安,你还真是自以为是!   宋乔安走了没多久,白墨便下楼来。她装作没看见,白墨也没有再说什么,在柜台上放下五两银子便走了!   “掌柜的!这……”宋应拿着银子,不知如何是好。   宋乔安看了一眼白墨背影,说道:“先记在账上,下次他来再说!”   “好的,掌柜的!”   ……   下午回到畅意园,宋乔安先去了倚竹苑。   下人将她带进房中,卢静娴正抚琴,琴声有些哀怨,她本人也满脸愁容,伴着琴声,更让人心生爱怜。   室内正熏着香,香味淡淡的,和那匣子里飘出来的香味相似。   她略略一闻,里面果然有很多安神的香料。不过,这味香用料颇繁,调制方式也与众不同,她一时半会不能尽数闻出来都有些什么。   卢静娴见她来了,脸上勉强露出丝笑容,起身走过来,“安妹妹怎么来了?”   宋乔安见她脸色不太好,眼下有些乌青,关切道:“姐姐昨夜没睡好?”   “老毛病了!”卢静娴淡淡道:“我向来睡的不好,如今又远离京城,好在还有少卿送来的云犀香,每夜才能稍稍安枕!”   “原来如此!”宋乔安将匣子拿出来,“姐姐,你看,是否就是此物!”   卢静娴接过,打开来,只见里面有四个剔透玲珑的小瓷盅,上面描金着梅兰竹菊。与此同时,香味散逸开来,与房中熏香融为一体。 第一百八十章 什么日子?   “果真是云犀香!”卢静娴眼里闪过惊喜,突然脸又一沉,冷冷盯着宋乔安。   “你怎会有这云犀香?”   她知道这香是少卿独独为她调制的,除了她再无人能用!   宋乔安没有察觉她带着审视的目光,只笑道:“是白公子托我转交给姐姐的!”   “原来是这样!”卢静娴暗暗松口气,脸色恢复如常,带着一丝娇羞,喃喃道:“我就知道!少卿真是有心了!”   随后拉着宋乔安问道:“他可还说了什么?”   “白公子说希望姐姐能夜夜好梦,不必烦忧!”宋乔安想了想又补充道,“还说……事情总会有转机,让姐姐放宽心!”   “他果真如此说?”卢静娴有些激动,紧紧抓着宋乔安的手。   手腕处传来一丝疼痛,宋乔安皱了皱眉,还是笑着点点头,“白公子……很在乎姐姐的!”   “嗯……”卢静娴似心满意足了,抚摸那些瓷盅,眼神痴迷,“你有所不知,这云犀香,少卿只为我一人所制,便是这一盅,就要花费半年时间。除了花费的心血,还有浓浓的情意在里头。每每燃上,就好似他在我身边一样,让我安心!”   宋乔安看着她痴痴的模样,不忍再打扰,找了个借口,离开倚竹苑。   她方才才真的觉得,这卢静娴对白墨用情至深如此……已然到了癫狂的地步!   出了倚竹苑,路过花园时,宋乔安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人影,像是慕清湘。只见她独自一人行色匆匆,好似有什么急事。   自打被慕瑾夜发现后,不知是她自己羞于见人,还是慕瑾夜派人看着,这两日她都不曾离开北苑半步。   此刻遇到,宋乔安正想叫住她,问问情况。   “姑娘!”   这时陈大宝从前方过来,恭敬道:“姑娘,爷回园子里了,让您过去一趟!”   “哦!好!”   宋乔安抬起头来时,慕清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处的假山后。   她只能就此作罢,转身前往南苑。   来到南苑,宋乔安看见秦风刚从屋子里出来,神色有些严肃。   想来又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   这时候慕瑾夜见她,难道是想找她出主意?   宋乔安轻轻推开门,慕瑾夜转过身来,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她时,立即有了笑意,眉眼温柔的好似方才的冷漠只是错觉。   宋乔安没有多问,她知道,他的事她帮不了忙,况且慕瑾夜这样自傲的人,从来不会再让人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   既如此,她也就乐的清闲。   “找我来做什么?”她坐下来,倒了一杯水喝,见桌上摆着冰镇的水果,情不自禁伸手去拿。   “少吃些!”慕瑾夜轻打了下她的手,“吃多了凉!”   宋乔安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白他一眼,“天这么热,难道还煮过吃?”   慕瑾夜无奈坐下来,提醒道:“你想想这几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宋乔安想了想,这离中秋还有半个月呢,难不成是慕瑾夜的生日?   “不知道!”她摇摇头。   “是你的信期!”慕瑾夜说着,耳根有些微微发红。   “咳咳咳……”宋乔安被呛到,她的例假只有月见知道,慕瑾夜难道这事也过问?   这也太可怕了!   宋乔安强装镇定,“你记错了,不是这时候!”   “嗯?”慕瑾夜似乎并不相信。   宋乔安赶紧转移话题,“那个……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走了!”   “当然有事了!”慕瑾夜忙拉住她,笑道:“想吃你做的饭菜算不算有事?”   “园子里那么多厨子,你还愁没饭吃?”宋乔安原本做那些“黑暗料理”就是为了恢复慕瑾夜的味觉,如今已经达到目的,她也就功成身退了。   “厨子虽然多,但没有一个有你的手艺!这些年,他们欺负我没有味觉,也不知做了什么猪食打发我,只填了这五脏庙罢了!”   慕瑾夜看起来有些委屈,虽然他这样说,但是宋乔安知道,园子里的厨子手艺不错,又有陈大宝监督,怎敢在慕瑾夜吃食上不用心。   “好!”宋乔安坏笑着,“那……香豆腐如何?你这刚恢复味觉,还要巩固一下!”   慕瑾夜一听变了脸色,“还……还是不要了!”   宋乔安扑哧一声笑起来,“好了,开玩笑的,你想吃什么?”   “都好!”慕瑾夜笑道:“我只想记住你做的饭菜的味道,若有一日,这舌头又尝不出来味儿了,至少还可以想一想!”   “嗯……好吧!”宋乔安起身,慕瑾夜却跟在她身后,“我来帮你忙!”   ……   厨房里,厨子们正在忙碌着晚膳,叮叮当当的的异常吵闹。见慕瑾夜和宋乔安进了厨房,皆吓了一跳,停下手里的活计。   陈大宝赶紧迎上来,“爷,您怎么到这来了?这庖厨脏乱,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慕瑾夜环视一眼,冷声道:“都下去吧!”   “爷……这……”   “下去吧!不让你们进来别进来!”   陈大宝看着宋乔安。   宋乔安点点头,“放心吧!有我在!”   陈大宝还有些顾虑的,叮嘱着:“这里有许多刀具,还请姑娘当心,莫要让爷……”   慕瑾夜已然不耐烦了,打断他:“陈大宝,你如今怎这样多话?”   陈大宝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将厨房里的人都带出去。   陈大宝和厨子们守在厨房外面,以备里面有什么需要。   对于慕瑾夜突然来厨房,众人都有些战战兢兢,不知道是不是菜品不合口味,或者还有更严重的。   实际大户人家的厨房里,每日采买食材数额巨大,总免不了会有中饱私囊的事发生。这事陈大宝也多多少少知道,只是因为这种情况并不严重,所以也就没有发落。   如今慕瑾夜亲自过来,不知道是否会彻查此事。   众人走后,宋乔安坐下来,笑看着慕瑾夜,“我突然有个想法!”   “嗯?”   “想看你做饭!”   “……”   慕瑾夜面露尴尬,他哪会做饭!   “我在一旁指导!”宋乔安指着灶台,“你来做!”   “也不让你做什么菜,只煮一碗粥变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亲自下厨   宋乔安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磕着瓜子,模样好似个小财主。   “得添点柴了!”   “哦!”慕瑾夜擦了一把汗,赶紧回到灶间,往灶膛里加柴,烟熏火燎下,他脸上挂着一颗颗汗珠。   饶是如此,那张俊美的脸仍是没有丝毫逊色。   这时,一股米香窜了出来,慕瑾夜有些得意,好似他已经做出了世界上最好的粥。   宋乔安提醒道:“别高兴太早,还早着呢!锅里搅一下,一会该糊锅了!”   “哦!”慕瑾夜起身,揭开锅盖,顿时一股热气直扑上面颊,滚烫的蒸气似乎将他烫到了,扔下锅盖,捂着脸,面露痛苦,却没吭一声。   宋乔安一惊,丢下瓜子,忙上前去,“怎么了?烫到了?”   随即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沾湿冷水敷在他脸上。   “没事!”慕瑾夜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自责:“我是不是很没用!”   宋乔安轻轻将手帕拍着他的脸,笑道:“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一个让人伺候惯了的王爷,竟亲自下厨熬一碗粥,这本来就已经是破天荒了!   慕瑾夜抓住她的手腕,眼里有着柔情,长而密的睫毛还湿着,在升腾起来的蒸气中有些朦胧。   宋乔安有些尴尬,低下头,拿起锅铲。   “还是我来吧!你去休息!”   话音刚落,慕瑾夜已经捧起她的脸,准确咬住了她的唇……   厨房的窗户都是用木条支起来的,此刻陈大宝和外面的厨子皆窥见了这一幕。   原来自家主子这是来厨房秀恩爱的!   陈大宝轻咳两声,对众人说道:“看什么?滚远点!”   一胖胖的厨子上前道:“大宝公公,那粥……好像糊了!”   此时,的确从里面飘出来一股糊味。   “……”   陈大宝看着难舍难分的两人,咳了声,斥道:“要你多管闲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   “糟了!”宋乔安推开慕瑾夜,拿起锅铲翻动锅里的粥,只见冒起一股青烟,糊味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快熄火!”   “哦!”慕瑾夜手忙脚乱地舀了一瓢水泼进灶膛……   晚饭时分,慕瑾夜沐浴更衣后,看着碗里糊了的粥,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尤其是在宋乔安做的几样精致小菜衬托下,这粥看着就像狗屎!   还好慕清湘和卢静娴的饭菜是厨子另做的,不然让人看到他这杰作,恐怕要被笑掉大牙。   慕瑾夜有些生气,生自己的气!冷冷吩咐月见,“倒了!”   “别啊!”宋乔安拿起勺子,“这可是你第一次下厨,多难得!这粥还能吃!别浪费!”   说着,喝了一大口,   慕瑾夜见她这般,心里更不是滋味,本来是个表现的机会,结果……糊了!   “行了!”宋乔安安慰道:“下次继续努力!还有……”   宋乔安顿了顿,埋头低声道:“不可再三心二意!”   慕瑾夜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当即笑起来,凑到他耳边,“比起做饭,我倒更喜欢‘三心二意’!”   “……”   ……   宋乔安每日路过荒木野的铺子时,都多看一眼,只见那转让的字条都已经被风吹得摇摇欲坠,那大门依旧紧闭着。   可见,价格太贵,根本没有人愿意接手。   这样过了四五日后,荒木野竟然主动找上门。   这个其实宋乔安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竟这样快!她还以为要等十天半个月。   “荒木公子来吃饭?”宋乔安笑着问道。   “不是……”荒木野诚恳道:“不瞒宋掌柜,我是想来问问宋掌柜考虑的如何了?”   “哦!原来是这样……”宋乔安想了想,脸上显出为难,最后还是叫宋应上好茶,然后请荒木野楼上详谈。   宋应端来两盏茶便退了出去,宋乔安笑道:“这是今年新采的雨前龙井,荒木公子尝尝?”   “多谢宋掌柜款待!”荒木野浅浅呷了一口,微微皱眉,茶水有些苦涩,香味也不浓郁。   但他还是笑着赞叹:“好茶!”   “那慕容公子便多饮一些!”   ……   不多时,荒木野杯中的茶已喝的见底了,宋乔安却始终未发一言。   荒木野有点着急,“宋掌柜,我们还是谈谈铺子的事情吧!”   “哦!你看我!”宋乔安恍然大悟一般,“对对,谈谈铺子吧!上次荒木公子说的四百两……这价格还可不可以……”   荒木野明白她的意思,可他的确是花了五百两盘来的,如今已经是亏本了。   “宋掌柜,我是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才给的这个价,换作旁人,一分都不少的!”   “我明白!”宋乔安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指着他的茶杯,问道:“荒木野公子真觉得这茶是好茶?”   “宋掌柜这是什么意思?”荒木野不解。   宋乔安缓缓道:“倭国茶道虽是中原传入,可却发展壮大,自成一格。荒木公子想必对茶也颇有研究,岂会尝不出这茶入口苦涩,茶香皆无!”   “什么都瞒不过宋掌柜!”荒木野有些不好意思,“很抱歉,这茶却如宋掌柜所言,十分一般!”   宋乔安笑笑,没说话。   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荒木野杯中续水。   杯中茶叶在水中翻滚,茶汤由白变翠绿,沁人的茶香也随之溢了出来。   宋乔安收了水,“公子再品!”   荒木野朝她笑笑,对这茶汤突然的变化好似并不奇怪,端起来饮了一口,点点头,“甘甜回味,齿颊留香!”   宋乔安问道:“那公子可知为何第一次那般苦涩?”   “因为茶叶放多了!”荒木野不假思索道。   宋乔安笑着点点头,“确是如此!这茶是好茶,可若放过了量,就如苦药一般难喝。凡事留有余地,将来再冲泡第二遍,定是不一般的味道!”   荒木野略一思索,明白了宋乔安话中的意思,当也不再说那些场面话,直接道:“一口价三百五十两!”   他很明白,如今宋乔安炙手可热,家业只会越做越大,不管日后他做何营生,都有了可能与她合作。如今让一步,将来也好办。   ^_^宋掌柜,合作愉快!”   “当然!”宋乔安端起茶杯,“荒木野豪爽之人,乔安自是放心!合作愉快!”   “好!”荒木野端起茶杯,因为杯满,茶水溅到了手上。   他立即放下杯子,掏出一张手帕擦拭。   “实在抱歉!”宋乔安忙上前查看,还好水不算太烫,没有被烫到。   “没事,没事!”荒木野擦干了手,将帕子收起来,宋乔安无意中看到帕子上绣的花纹,总觉得似曾相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计划   宋乔安还没看清楚,荒木野已经将手帕放进了袖中。   “那宋掌柜,咱们再去看看铺子吧!”   ……   荒木野打开门,里面陈设如旧,因为装潢过,看起来也挺新。   只是楼上的雅室略小了些,得稍微改一改。   后院里的花草似乎没怎么修剪,长得有些参差不齐。   “这里竟然种了一片茉莉!”   宋乔安看着眼前整片白色娇嫩的花朵不禁深吸一口气,“好香啊!我记得上次来还没有的!”   “是!”荒木野答道:“这院中树木多,花卉少,我便让人辟了这块地,插上竹篱笆种上这一片茉莉,没想到竟开了这样多!这炎热的夏天看着倒还赏心悦目!”   “嗯!”宋乔安点点头,这茉莉花如今正是开的艳的时候,再过些日子,天气凉了,便没有这般娇艳芳香。此刻,摘下晒干做成茉莉花茶正好。   “宋掌柜,这后院里还有三间厢房!”荒木野说着领着宋乔安穿过拱门,眼前果然有三间青砖绿瓦白墙的房间,看起来也雅致。   “原本我是打算作为客房的,房间里也都置备齐了家具物事,只可惜……”荒木野一边说着,一边领宋乔安进到屋内。   果然,陈设及家具都还很新,连桌上放的茶具也没用过。   这倒是意外之喜!   宋乔安觉得这三百五十两花的值得!   “很好!”宋乔安很满意,“那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铺!签订协议吧!”   ……   宋乔安揣着房契,掂着手中一串钥匙,悠闲回了食为天。   来到厨房,解下其中一把钥匙给易枫。   “这是千味源居偏门的钥匙,往后你们便可以去那后院居住。又离得近,方便你照顾大娘!”   她想过,三间房,一间宋应居住,一间易枫母子,剩下最后一间给丫儿兄妹。   说起丫儿,宋乔安觉着这小姑娘真是既聪明又懂事!   不过十几天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都是笑意盈盈,对铺子里的活计也渐渐上了手,招呼客人,端茶送水,上酒上菜都能应付自如。   实在是一个好帮手。   至于小虎,年龄毕竟小了些,身子又弱,宋乔安便没让他到店中帮忙,她决定等他身子好些了,便送去书院读书!   这古代的男孩子不比女孩,不管能不能考取功名,多识几个字还是很有必要的。   易枫接过钥匙,连连道谢,“掌柜的将千味源居买了下来?”   “什么?掌柜的,你真的买下来了?”宋应听到后,也冲进来,惊讶问道。   “嗯!”宋乔安点点头。   “那掌柜的预备用来做什么?还和食为天一样?”   宋乔安想了想,问易枫的意见。   “这……”易枫思考了一会,“掌柜的若依然开酒楼,易枫以为不能和食为天一样!两间铺子隔得太近,而且前面便有百味轩,单是这锦绣大街上的酒楼食肆就不下几十家,若做分店,并没有太大优势!只有推陈出新,可又难免会步荒木野的后尘。着实有些难办!”   “你这说了当没说!”宋应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要不,咱们不开食谱,开个珠宝店,绸缎庄,钱庄当铺都行啊!”   宋乔安无语,打量着他:“这些……你会吗?”   “……”宋应不说话了。   “行了,那间铺子具体做什么,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不过不着急开业,眼下还得准备很多东西!”   宋乔安想着,得哪天去趟铁铺,先做一些锅具出来。   此时铺子里还没有什么食客,宋乔安坐在柜台,统计新店开业需要的各项所需。   “安娘!”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轻唤。   宋乔安抬头,是张桓卿,正看着她笑。   “是你啊!”宋乔安看了一眼,便朝里面喊着,“宋应,来客人了!”   她知道张家有些家底,不然为何有银子来给考官送礼。   既然人家要充土豪,宋乔安也不介意再宰他一次。   “安娘,我今日来不是吃饭的!”张桓卿顿了顿说道:“我与你之间有些误会,我想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宋乔安本想说“没什么好谈的”,转念想了想,说道:“何必要找别的地方,我这楼上的雅室此时也无客人!便在这谈!”   “这……”张桓卿有些犹豫,他是瞒着宋明凤出来的,若是没有及时回去,恐她找来,大闹一场就麻烦了!   “不行就算了!”宋乔安继续埋头算账。   “好,就依你!”   宋乔安懒懒地走出来,吩咐正过来的宋应,“上茶!”   ……   宋乔安双手抱在胸前,显得有些不耐烦,“说吧!什么事?”   张桓卿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忽,“安娘,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俩去山上玩,我不小心滚下山崖,腿摔伤了,走不动路。你守着我直到天黑。幸好我爹娘带着人找到了我们。他们都说你傻,不知道下山去找人。可只有我知道,你是怕有狼出来,只能寸步不离!我还记得,天快黑了,小小年纪的你,拿着镰刀瑟瑟发抖!当时……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娶你为妻!”   “……”   宋乔安惊了下,敢情这原主还做过这样傻的事!   见她没有说话,张桓卿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吗?你十三岁那年,我们在村口大树下的石板上,刻下了彼此的名字,此生要一辈子在一起!对了,你的名字还是我手把手教你写的!那时,我们时常去苍狼山上的那块巨石玩耍,我用石子教会你写自己的名字,还有……我的名字!”   “不记得了!”宋乔安冷冷道。她说的实话,这是原主与张桓卿的过去,她知道个屁!   “安娘!”张桓卿眼圈有些红,“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承认,是我负了你!可是……我心里一直想娶的人就只有你!哪怕此时此刻亦是如此!我知道,你与他还未成亲……”   “哦?果真吗?”宋乔安笑着问道。   “当然!”张桓卿有些激动,想来抓住她的手。   宋乔安将手一抬,不屑道:“那你是要将宋明凤休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闹事   “我……”张桓卿犹豫了,他倒是恨不得将宋明凤休了,赶出家门,这辈子他都不想再看到她那张脸!   可是……她捏着自己的把柄,若是传扬出去,他的名声便毁了!   “原来你是要享齐人之福啊!”宋乔安对他的厌恶又上升了一个档次,“只怕……你还没有这个福气!”   “安娘!我虽然不能休了宋明凤,但我不会给她一分感情,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值得我付出所有感情的人!你我自小的情意可是他人能比的!”   宋乔安冷笑几声,不想和他纠缠,“抱歉,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你的话若说完了,就可以走了!我很忙,不送!”   “心上人?”张桓卿冷哼,“他若对你真心,当初就不会抛下你,若对你有意,为何迟迟不肯迎你过门?”   “这个不用你管!”宋乔安起身离桌。   “宋乔安,难道你就这般自轻自贱?上赶着去做他五名无份的通房?还是,你看他有钱……”   宋乔安闭着眼睛,一股气直冲脑门,握着拳头,她此刻很想给他一巴掌。   可他不配!   她嫌脏了手!   “滚吧!”   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打开门,便听见楼下吵嚷一片。   她看了一眼,只见宋明凤叉着腰正在骂人。   看见宋乔安下楼来,更骂的欢。   “呦!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躲着不敢见人呢!你个狐狸精,臭婊子!”   “……”宋乔安眉头一皱,心里的火瞬间又升腾起来。   “你说什么?”宋应想上前辩驳,被易枫拉了回去。随后,他走到宋明凤跟前,高大强壮的身躯给人威慑,加上那张脸,让宋明凤立刻便有些惧怕。   “你……你想干什么?”   “请你立刻滚出食为天!”易枫声音也如他的长相一般,低沉且带着警告,此刻虽然压着,可依旧能听出其中的怒意。   宋明凤见易枫并不敢把她怎么样,胆子也就大了,口无遮拦道:“哎呦!这宋乔安可真是了不得了啊,养着这么多汉子!”   她看着下楼来的宋乔安说道:“你说,你这这么多男人,为何还要勾引有妇之夫,难道……你就这么下贱,人尽可夫?”   宋乔安脸色变的很难看,强压着火,走到她面前,“你再说一遍!”   宋乔安昂起头,冷笑一声。   “我说你人尽可夫!不是吗?”   宋乔安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你……你敢……”   话未说完,又给她一巴掌!   宋明凤捂着发红的脸,气的咬牙切齿,想伸手打回来,却被宋乔安抓住。   这宋明凤身材虽比宋乔安胖,可常年娇生惯养,力气怎么能与经常握菜刀的宋乔安比。此刻,被宋乔安拿住,竟动不了。   张桓卿眼见这阵势傻了眼,偷偷躲在楼上的栏杆后面。   宋明凤已经看到了他,哭喊着:“三郎,救我!他们以多欺少!”   张桓卿不为所动,也不发一言,反而默默的向后面躲去。   此时外面铺子门外已经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正议论纷纷,见里面这情景,本想来吃饭的食客也不敢进来。   宋乔安眼见这样下去影响铺子生意,便放开宋明凤,“滚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宋明凤眼见凭自己一人之力不能奈何宋乔安,而张桓卿又是这态度,不禁怒火中烧。冲着楼上大喊:“张三郎,你要再不下来,别怪我说什么难听的出来!”   张桓卿一听,赶紧现身,冷声喝道:“别在这丢人现眼!”   随即快步下楼来,拉着她,“走!回去!”   宋明凤挣开,“我不走!今儿,你非的把话给我说清楚!”   张桓卿带着些歉意看了宋乔安一眼,冷冷道:“回去再说!你还嫌不够丢人?”   “我丢人?”宋明凤冷冷笑着,有些癫狂之态。   “张三郎,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却在这与别人私会!到底谁才丢人!你别惹急了我,小心我把你那点事抖搂出来,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看着带着那张无数次这样威胁过他的得意的神情,张桓卿拳头猛然捏紧,眼露凶光,可只在一瞬,便又慢慢松开,强忍怒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明凤指着宋乔安,“这狐狸精方才打了我,你也打回去!”   宋乔安突然来了兴趣,走上前来,抱着双臂,盯着张桓卿,“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么大能耐?”   “安娘!”张桓卿沉声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宋明凤更得意了,立即换了副嘴脸,变得“温柔体贴”。   “三郎,我知道是这狐狸精勾引的你,我不怪你,只要你打她一巴掌,断了她的念想,往后,什么我都听你的!”   “……”张桓卿没说话。   宋明凤冷哼一声,“你还以为她还是原来的宋乔安?人家如今攀上了有钱人,你认为还会瞧得上你这个穷书生?别做梦了!小心到时怀上个野种,和她婊子娘一样,让你当个便宜爹!”   “宋明凤!你还嫌挨的打不够是不是?”宋乔安又想给她一巴掌,却被张桓卿拦住。   想到方才宋乔安那冷漠绝情的模样,又想到宋明凤的话,这些日子的屈辱,悲愤,全都涌上心来,他竟觉得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宋乔安,如果她不与慕瑾夜无媒媾和,他也就不会娶宋明凤,也就不会受她威胁,更不会被人将尊严踩在脚下!   为了攀上有钱人,宋乔安对他们这么多年的情意弃如弊履,还一点愧疚都没有!或许,她本来就是那种为了钱的对谁都投怀送抱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也是他最痛恨的!   “怎么?你还真想打我?”宋乔安斜眼倪着他。   “我……”张桓卿此刻怒气压抑着最后一丝理智,他突然觉得宋乔安眼里那瞧不起自己的眼神,像极了宋明凤!   他猛的抬手,在手掌将要落下去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随即,一声惨叫,张桓卿便被踹的趴在地上。   慕瑾夜将宋乔安护在身后,看着地上的张桓卿,眼神如刀,冷冷道:“我的女人你也敢动?”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教训   慕瑾夜一身玄色金丝绣纹锦衣,看起来尊贵非凡。而那双对宋乔安总是盛满柔情的眸子此时掠上阴冷。   若他想,找个借口除了张桓卿也不是难事!   宋乔安没想到慕瑾夜会突然出现。不过她此刻还是很开心。   或许每个女孩子心里都会有想要被保护的渴望。   宋明凤半天到没反应过来,只见张桓卿趴在地上痛苦呻吟,想到之前慕瑾夜也是这般踢过她,不禁有些后怕。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她倒是没想到。   想着终归是慕瑾夜先动的手,又有这么多人见证,就算慕瑾夜再有钱,也不能这般目无王法。   “三郎!”   当即跑过去,悲恸大哭,“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伤人,若是三郎有个好歹,你就等着偿命吧!”   宋乔安不屑轻哼:“人还没死呢!就想着偿命!难不成,你希望他死?”   “宋乔安!”宋明凤瞪着她恶狠狠道:“别以为你有你这奸夫撑腰就为所欲为!这锦州可不同安宁村,三郎有功名在身,见到知县老爷都不用下跪,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打他?等着吃牢饭吧!”   宋明凤想着那慕瑾夜至多也就是个富商,而张桓卿是秀才,又是应试的学子,若去告官,知府老爷定不会袖手旁观!   宋乔安听她这话只想笑,“打了你又如何?”   慕瑾夜看了一眼外面围的人,向秦风递了个眼色。   秦风会意,便将围观众人都驱散开,守着门口。   宋明凤毕竟一介妇人,眼看这阵势,自己势单力孤,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你们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宋乔安,你敢动我……”   还没等她说完,宋乔安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脸上挂着阴冷的笑意。   “我还告诉你!这锦州……还真没谁能奈何得了我!即便此刻将你丢入锦江喂鱼,我也能安然无恙,你信不信?”   宋明凤艰难得咽了咽口水,满眼惊恐!   宋乔安是个狠角色,她是知道的!若真的惹怒她,自己一定在劫难逃。   眼下只能示弱,先保住了命再报仇!   她脸上的戾气瞬间消失,可怜兮兮地点着头。   宋乔安放开了她,宋明凤深深吸了几口气,再不敢说什么狠话,只弱弱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宋乔安本没有想过真要她的命,只吓吓她而已。   转身去柜台拿出五两银子扔在地上,“给你相公看郎中!从今以后,不准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   宋明凤忍着一口气,将银子捡起来,扶起痛苦呻吟的张桓卿,回头看了一眼宋乔安,出了铺子……   不远处,白墨看着张桓卿两人出了食为天,又看了一眼铺子里的情况,轻笑一声:“还真是有趣!”   “公子,那咱们还进去吗?”杜衡问道。   “回府!”   ……   宋乔安叹口气,坐下来。抬眼却见慕瑾夜笑着盯着她看。   “你看什么?”   慕瑾夜笑着坐到她旁边,“没想到你也有发狠的时候!”   “我这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宋乔安倒也谦虚,“只不过,我猜这宋明凤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定要去官府闹一场!”   “那正好!”慕瑾夜无所谓的笑笑,“再闹一场,张桓卿的前途,恐怕也没了!”   “看来你还是没有赶尽杀绝!”宋乔安打趣道:“你也没想象中那么冷血嘛!”   “那得看你了!”慕瑾夜轻描淡写道:“你若想让他死,他便活不了!”   “算了!留着他的命吧!这次那两人应该得到教训了!”   宋乔安并不想将事情闹大,虽然慕瑾夜的确能摆平,但她不想给他惹麻烦。况且,张桓卿和宋明凤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给点教训也就是了!   “走吧!回去了!”慕瑾夜起身拉住她的手。   “干什么?”   “我饿了!给我做饭!”   “不行!这客人都要来了!我不能走!”宋乔安忙往后退。   “是客人重要还是我重要?”   “额……”宋乔安犹豫了片刻,“客人!”   “……”   ……   “三郎!你好些了吗?”   宋明凤端着药进来。   “没事!”张桓卿坐起来,咳嗽了两声。   “这还没事?”宋明凤放下药碗,给他拍着背。   “大夫不都说了吗?没有大碍!”张桓卿靠在床上,眼神有些飘忽。   “哼!”宋明凤却并不打算咽下这口气,“我一定要让宋乔安那贱人付出代价!”   “你就别闹了!”张桓卿虚弱道:“如今她再不是那个安宁村的宋乔安了,你若是再找她麻烦,你我恐怕都性命不保!”   宋明凤一时有些懵,“三郎,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你护着她,也没必要说的这么严重!”   “你知道什么?”张桓卿神色凝重,叹口气,“那个叫‘阿夜’的,不是一般人!咱们惹不起!”   “哼!不就一个傻……”说到这,宋明凤改口道:“就算他有些本事,总不能大过知府老爷去!等你将来中了状元,有个一官半职,还将他放在眼里?”   张桓卿一脸担忧,“恐怕他的身份,没那么简单!总之,别怪我没提醒你,不可再去找安娘麻烦,你找死不要紧,别拖我下水!”   宋明凤见他这般严肃,倒真有些顾虑。   “好,我明白了!”   ……   八月初九到十五,是三年一次的秋闱。连考三场,中途不能出考场。   宋应一走,铺子里略略有些人手不足。虽然宋乔安早就计划招一些伙计备用,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   加之天气渐凉,千味源居那边也差不多可以开业了!   她将这段时间的辣椒收集起来,竟有一大袋。还有些挂在枝头,不过已经没有之前那般葱郁,冬天来时,定要枯萎的。   而在城东那块地里,宋乔安已经撒下了一块地的种子,如今已长到几寸长。   但是天气越来越冷,一定要用大棚才行,还得人工授粉。   大棚的材料,还是之前她计划的,用韧性强的纸,两面刷上桐油。   她找做伞的工匠问过,一尺要价半两,那块地得有两百余尺,这就得一百多两!   虽然造价贵,但宋乔安愿意尝试!若是成功了,她便可以种植药材,以供日后铺子里制作药膳所需。   这生意……终究是要往高端发展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中秋佳节   八月十五是中秋,又是收获的季节,古代的人对这个节日是很看重的。   街上也比平日热闹,除了卖各种瓜果蔬菜,点心小吃,还有个大肥美的螃蟹!   今日过节,人们大多在家团圆,铺子里没什么食客。索性宋乔安便给他们放一天假,一起过节。   宋乔安见那螃蟹不错,也买了几斤,正想回去,遇上了陈大宝。   只见陈大宝气喘吁吁道:“姑娘,原来你在这!”   “怎么了?”宋乔安问。   “倒也没什么!只是爷让我来告诉你,今日中秋佳节,让您务必早回!”   “哦!知道了!”宋乔安答着,“我将这螃蟹给他们送去就回!”   “好!”陈大宝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宋乔安随后又买了鱼肉蔬菜和水果点心,还有给每个人的礼物,这才来到千味源居后院。   今日是乡试最后一场,宋应应该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宋乔安放下大包小包,也等不得他回来问他考的如何,便又回了畅意园。   此刻,天色有些暗了,畅意园里挂上了各色花灯,看着颇有些节日的气氛。   园中金桂飘香,哪里都闻得到。   慕瑾夜还在沐浴更衣,只见满桌的菜肴也已置办齐备。   “怎么没有月饼?”宋乔安扫视了一圈,“这没有月饼怎么过节?”   月见回道:“做点心的厨子家中有事,前两日便走了!”   “这样啊!”宋乔安撅着嘴,月饼寓意着团团圆圆,古人应该更为重视才对,况且,她不想和慕瑾夜过的第一个中秋就是不圆满的。   “月见!来帮忙!”   宋乔安来到厨房,将南瓜,绿豆,红豆,红枣,莲子,上锅蒸熟,分别碾成泥状,加入糖,做成馅料。   用糯米粉,粘米粉,糖粉和成糊状,上锅蒸熟。晾凉后,分别加上蔬菜汁,南瓜等制成颜色艳丽的饼皮,再包入馅料。因为没有找到模具,宋乔安便用萝卜挖,还在上面刻上花,雕上字,又设计出了几款不同的形状,使得月饼也不再是简单的圆形,还有……心形!   将这晶莹剔透,造型可爱的月饼放入碟中,再放上一支桂花做点缀,简直赏心悦目。   “太漂亮了!”月见感叹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月饼,姑娘,这月饼有名字吗?”   “有啊,叫‘冰皮月饼’!”   ……   慕瑾夜来到花厅,见宋乔安不在,正要出去找寻,却见她正和月见端着盘子过来。   慕瑾夜看着那特别的月饼对她温柔笑道:“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   “这算什么?我会的多着呢!”宋乔安颇有些自豪!   她除了宫廷菜,便是点心最拿手。而宫廷菜里,点心虽然不是主角,但讲究精致美观,神形兼备!没有多年的经验,是万万达不到要求的。   吃罢了饭,宋乔安提议出门逛逛,今夜月色最美,城中张灯结彩,定然热闹。   慕瑾夜也答应了。   宋乔安犹豫了下,说道:“要不……叫上两位郡主一起吧!她们如今背景离乡来锦州,这样的日子,定然孤寂!”   慕清湘这段日子被慕瑾夜“软禁”面壁思过,也不知如何了?还有卢静娴,她这些日子忙,也没去看她。   与其说是来做客,可这两位身份尊贵的郡主,却并没有得到慕瑾夜太多的关心,犹如笼中之鸟,反而更没了自由!   宋乔安不知道慕瑾夜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知道,他对谁都有些警惕,哪怕是她,也有隐瞒!   慕瑾夜想了很久,见宋乔安一脸期待,才松了口:“好,那便叫上她们一起!”   说罢,便让下人分别去通知慕清湘和卢静娴。   宋乔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旧衣,“那我也回去换件衣服!”   慕瑾夜那般光彩照人,她总不能土里土气!   “我同你一起!”慕瑾夜笑着拉住她。   “我换衣服,你去做什么?”   慕瑾夜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紧张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宋乔安脸一红,掐了他一把,“你……你什么时候看过?不对,应该是你什么时候偷窥过?”   “好了!走吧!”慕瑾夜并不打算回答,拖着她便走。   “不行,你说清楚!什么时候干了这不要脸的事?”   “……”   ……   两辆豪华马车缓缓行驶在锦绣大街。此时,整条街张灯结彩,倒映在锦江之上,将整个江面都照亮了。   江上的画舫轻歌曼舞,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慕清湘很兴奋,她在京中只能整日呆在宫里,鲜少出宫门,此刻对什么都新鲜。   卢静娴则是不住张望,希望在熙攘的人群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宋乔安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也帮着留意!   街上有许多卖河灯的,还有孔明灯,各种颜色都有,上面绘着嫦娥奔月或是桂树月兔!   锦江两岸此刻都有人在放河灯,精巧的莲花河灯载着人们的愿望流向远方。   岸边,孔明灯升空,给夜空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这样一副太平盛世实在不常见!   “我们去放孔明灯吧!”宋乔安提议道。   慕瑾夜自然对她有求必应。   卢静娴犹豫道:“姑娘与王爷去吧!我有些累,想坐下歇歇脚!”   宋乔安看着她微微点头,“安和郡主身子弱,自然不能劳累!”   说着她看向慕瑾夜。   “那便送安和郡主回府!”慕瑾夜冷冷说道。   “这倒不用!”卢静娴忙道,“好不容易出来见到这般夜景,我还想再好好欣赏。要不这样,我去前方的茶楼坐坐,王爷和姑娘游玩后过来汇合便是!”   宋乔安看着卢静娴,知道她的想法,一来,她是想去找白墨,二来,是不想打扰她和慕瑾夜独处。   慕清湘似乎也明白了,“对了,方才我见那边有焰火杂技表演,想去瞧瞧,就不去放孔明灯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当电灯泡!   慕瑾夜看着俩人好一会,才勉强应了,“好!一个时辰后,在酒楼汇合!”   两位郡主兴高采烈地带着丫鬟离开。   慕瑾夜对身旁的秦风说道:“派人跟着!”   秦风说了句“是”,便消失在人群里。   宋乔安之前还没发现,慕瑾夜带了许多暗卫出来。   不就是出来玩吗?用着的这般兴师动众? 第一百八十六章 遇险   宋乔安和慕瑾夜来到岸边一块宽阔的草地,延伸入江面的木栈上有好些人在放河灯,夜风吹的江面波光粼粼,恍如梦幻。   陈大宝和月见递上来展开的孔明灯,宋乔安问慕瑾夜:“你想许个什么愿望?”   慕瑾夜勾唇笑,双眸黑亮如繁星,“我想要你早点嫁给我!”   “油嘴滑舌!”宋乔安瞪他一眼,自顾闭上眼睛许愿。   末了,点燃里面的燃料,孔明灯徐徐上升,照亮漆黑的夜空。   “那你许了何愿?可是要我早点娶你?”慕瑾夜笑着打趣。   “……”   “你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   卢静娴在熙攘的人群里寻找白墨的身影。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有预感,她一定能找到他。   或许这便是心有灵犀,她相信自己和白墨的感情,坚如磐石!   她好似着了魔,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如走马灯一般,却处处都是白墨的身影。   “郡主,你怎么了?”绿珠上前扶住她。   卢静娴闭着眼睛,晃了晃头,眼前的景象清晰过来,她却一眼看到前面卖花灯的小摊上站着一个人,着一身白衣,身姿挺拔修长。   “少卿!”她喃喃喊着,一步步走近……   “少卿!”   男子转过身来,眉眼清秀,带着笑,“姑娘是在叫在下?”   “……”   “不……我认错人了!抱歉!”卢静娴赶紧离开。   可刚才那一幕又那么似曾相识!   她和白墨初次相见,便是在五年前京中上元节的灯会上。   他就站在那灯火阑珊处,一身白衣飘飘,干净出尘!   她坐在轿中看他,他回头,一眼万年!   “郡主,你为何还要与那白公子往来?你可知……”   “绿珠!”卢静娴淡淡说道:“我想吃方才路过的那家酸梅汤,你去为我买一碗来吧!”   “这……”   “怎么?如今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   “不是,郡主!”绿珠看了看那家酸梅汤,离得不远,便说道:“郡主在这等会,绿珠这就去买!”   一边走一边回头叮嘱她千万别走远。   等绿珠回来时,早已不见卢静娴踪影……   宋乔安侧过身来,看着躺在旁边的慕瑾夜问道:“方才你许了什么愿?”   慕瑾夜看向她,“不是你说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哼!没劲!”宋乔安撇撇嘴,躺了回去。   慕瑾夜依旧看着她,用一只手支起脑袋,“那你许了什么愿?”   “我?”宋乔安想了想,“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像嫦娥那样,飞上月亮,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她的确许了这样的愿望,想回到现代去。外公老了,不能没有她!   慕瑾夜失笑:“你这是什么愿望?能灵验才奇怪了!”   “我都已经说出来了,肯定不灵了!”宋乔安看着慕瑾夜,心里有些难受。   为了外公,她希望愿望成真,可为了慕瑾夜,她又希望,留在这里!   “阿夜!”她轻轻唤道。   慕瑾夜抚摸她的脸颊,柔声道:“怎么了?”   “你……会永远对我好吗?”   慕瑾夜笑起来,“傻丫头,我不对你好,难不成还对别人好?尽说傻话!”   宋乔安淡淡弯了弯唇角,“我并不是十全十美,也有缺点,也有脾气,你能一辈子包容吗?”   慕瑾夜笑着轻抚她的耳鬓的碎发,轻言:“当然,我会包容你的一切,不管是缺点,还是你的小脾气!”   宋乔安笑着回过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在心里默道:外公!我找到那个能一辈子对我好的人了!   ……   卢静娴看着周围热闹的景象,欢乐的人群却唯独没有她想见的人,不禁怅然若失。   腿脚此时已经酸疼无比,她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眼见前方有个茶摊,便一瘸一拐走过去。   落座后,才发现对面是家妓院,此时,浓装艳抹的女人站在门口拉客,男女各种嬉笑之声不绝于耳。   她一个大家闺秀,自然对这些场所嗤之以鼻。当即就起身准备远离。   “呦!白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   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她猛地抬起头来,只见那妓院里走出来个一身红衣,风情万种的女人。   而白墨被一个男子搀扶着,步伐有些摇晃,但却还算清醒。   那一身白衣依旧纤尘不染,眉眼如画,高贵的不食人间烟火般。   可若不是那两颊的微红,以及那风流的邪笑,又置身在这烟花之地,谁能想到这般绝色的男子,竟也只是个好色的酒肉之徒罢了!   冯子麟对着那红衣女子道:“红鸾,今日可要好好伺候白公子!”   “冯公子放心吧!红鸾明白!”那叫红鸾的女子声音酥软入骨,上前来搀住白墨。   白墨修长的手指勾着美人的下鄂,笑着便要凑上去。   “白公子,别急嘛!”红鸾伸出手指堵住他的唇,在他耳际轻语几句。   白墨大悦,“还是美人甚知我心!”   一旁的冯子麟也忍不住了,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人在怀,人生极乐!”   这时,旁边的烟花女子都涌了上来,拥簇着两人进到里面。   卢静娴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直到那嬉笑声已经消失不见,才反应过来。   听着周围喧闹的叫卖声,她觉得就像在做梦,梦醒后,她依然在畅意园,从未出过门,也从未到过这里,从未看见眼前这一幕……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眼泪已经止不住,脚上传来的疼动,已经麻木。   不知不觉,她走进了一条昏暗的巷子。她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迷了路。   正想退出去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拦住她的去路。   “你……你是谁?”她的声音里透着恐惧。脸上依旧挂着泪痕。   “小娘子!我见你一路哭的伤心,哥哥心疼,让哥哥来安慰安慰你可好?”   那男人一步步朝她靠近,借着月光,卢静娴看到那人脸上有道骇人的疤!   “你……你别过来!”卢静娴一个足不出户的弱女子哪经历过这种事,转身便跑。可是,她那双小脚,又怎么跑得掉。   没跑出来几步,就被那刀疤男人一把抓了回来。   “你放开我!你可知道我是谁?滚开!”她一边挣扎一边哭喊! 第一百八十七章 嫌疑   “我管你是谁!总之大爷快活了便是!”刀疤男抓住她两只纤细的手。   “撕~”衣帛破裂。   卢静娴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只能哭着求饶:“大哥,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   那刀疤男不为所动,用粗糙的手抚摸她的脸,阴笑道:“大爷我不要银子!只想要你这绝色的美人,便是死了,也赚了!”   说着,一把撕掉她的衣服……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宋乔安皱着眉,看向慕瑾夜。   “什么?”慕瑾夜也警觉起来。   宋乔安看着旁边一条昏暗的巷子。闭着眼睛,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糟了!”   宋乔安快速朝那巷子里跑去。   “去看看!”慕瑾夜立刻吩咐秦风,自己跟上宋乔安。   等他俩到达现场时,秦风已经将那刀疤男一剑杀了,卢静娴衣衫破烂,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郡主!”宋乔安惊呼。   慕瑾夜转过身去,将自己的披风递给宋乔安。   宋乔安赶紧走过去,将披风盖住她的身子。   “走开!别碰我!别碰我!”   卢静娴突然像发了狂一般,双手胡乱舞着,尖利的指甲在宋乔安白皙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郡主!”宋乔安一把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   卢静娴还在不断挣扎,不久,许是没力了,软软倒在宋乔安怀里……   “大夫,怎么样?”宋乔安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卢静娴,问道。   “惊悸过度,并无大碍!吃上几副药,静养几日便好了!只是切记,万不可再受刺激!”   “好!多谢大夫!”   “那老朽便去开药了!”   “劳烦!”   宋乔安叹口气,回过头来看慕瑾夜。   绿珠还跪在下面,瑟瑟发抖。   慕瑾夜冷声道:“你是如何看着你家主子的?”   “婢子该死!婢子该死!”绿珠不住磕头,哭着说道:“郡主想喝酸梅汤,吩咐婢子去买,婢子买来后,便不见了郡主!”   “听你的意思……是你家主子的错了?”   “婢子不是……是婢子该死!没有照看好郡主,请王爷责罚!”绿珠知道此事重大,虽说卢静娴若在锦州出了事,最大的责任在慕瑾夜,可她作为贴身婢女,也难辞其咎。   “算了!”宋乔安走过来,“绿珠也不是有意为之!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曾想到!”   慕瑾夜没有说话,也没有让绿珠起来。   “绿珠,你起来吧!”宋乔安走过去扶她起来,“你去休息!这里有我!”   绿珠看了宋乔安一眼,“婢子不放心,还是守着郡主吧!”   宋乔安也没有强求,“好吧!”   随后看着慕瑾夜,“王爷去休息吧!”   慕瑾夜抬头看她,“你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   慕瑾夜见她神情严肃,有些疏离之感,皱了皱眉,起身离开。   宋乔安坐在床沿,看着卢静娴脸上身上的伤痕,心里难受。   明明慕瑾夜派了暗卫保护,为何卢静娴还会遇到坏人?   那恶徒……秦风抢先便灭了口……   是巧合吗?还是她想多了!   “别碰我!滚开!滚开!救命!救命!少卿,少卿!”   宋乔安回过神,只见卢静娴满头大汗,像是做着噩梦。   宋乔安拿来丝帕为她擦着汗,“别怕!”   “少卿!”   卢静娴猛然惊醒,坐了起来,两眼怔怔看着前方,随后缓缓转动脖子,看到宋乔安的时候,眼泪终于忍不住,抱住她。   “妹妹!”   宋乔安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安抚了许久,卢静娴总算冷静了下来,哽咽道:“妹妹,为何我的命这般苦!为何少卿要这样对我?”   “姐姐……”宋乔安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绿珠道:“绿珠,你去厨房看看,药好了吗?”   “是!”绿珠退下。   宋乔安才问道:“姐姐去见白公子了?”   她方才听见卢静娴梦中喊白墨的名字,便觉得不对劲!   古代女人最在乎名节,难道是白墨不想被她纠缠,所以便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白墨那般阴险的人,这种事不是做不出来!   卢静娴没有回答她,自嘲笑笑,“你知道吗?我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这一生的命运由不得自己做主!我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学着如何温柔贤淑,如何端庄优雅……可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作为棋子取悦他人!我原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傀儡般的活着,可自从遇见少卿,我才有了反抗的勇气!可如今……只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   宋乔安心里明白了几分,纸终究包不住火!只是她没想到,白墨竟然这般无耻!   “他同你说了什么?”   卢静娴闭上眼睛,摇摇头,“他……罢了!”   或许,她连一个烟花女子都不如!   卢静娴不愿意说,宋乔安便没有再问。   也不知是她急于给慕瑾夜洗清嫌疑,还是打心里不愿相信,她想当然的认为昨夜的事和白墨有关!   或者……她不敢相信慕瑾夜会是那样卑鄙的人。   虽然他是为了他们俩人的幸福,因为如果毁了卢静娴的清白,那这桩联姻便会就此作罢!   可若卢静娴真的没了清白,她会不会还安然活着?   “安妹妹!”卢静娴轻声唤她。   “嗯?姐姐,怎么了?”宋乔安问道。   “我心里烦闷,你帮我燃上云犀香吧!”   “你不是说……”宋乔安没有说下去。   卢静娴靠着床榻,神情忧伤,“忘一个人谈何容易!何况这云犀香我用了这么久,又如何……戒得掉?只是……恐怕以后他都不会再送来了吧!”   “……”   宋乔安叹口气,起身打开那个匣子。   “每个瓶子各舀一勺,这样混合后,效果会好些!”卢静娴提醒道。   “好!”   宋乔安打开瓷盅,一勺勺将香味浓郁的粉末倒入青玉的香炉中……   袅袅香烟从炉中升起,香味越来越浓郁,瞬间便溢满整个室内。   卢静娴满足地闭上眼睛。   这香味似乎混合了各种花香,又有水果的甜香,还有进口的各种珍奇香料,似乎是经过提炼而成,实在让人惊叹! 第一百八十八章 信任   云犀香的香味很快便溢满整个屋内,那各种香味混合的味道,让人有些着迷,内心果然很快就平静下来。   宋乔安突然觉得这个香味有些不一样!   准确地说,和她那日送香过来的时候,在这屋子里闻到原来的云犀香有些不一样!   虽然味道差不多,但细闻之下,却有一点差别,好像多了一味料。   宋乔安似乎以前闻到过,但很淡,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安妹妹!”卢静娴叫她。   “嗯?”宋乔安走过去,“怎么了?”   “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有绿珠照顾我就行!”   宋乔安见她面色平静,不像是会做什么傻事的样子,心里有些疑惑。   随即转念一想,或许卢静娴并不像她表面看到的这般柔弱,也是个敢爱敢恨,性情洒脱的女子。既然都看清了白墨的为人,自然就不会再留恋!   本来宋乔安还怕她得知真相会受不了,如今似乎也卸下了心里的负担。   她轻轻叹口气,出了倚竹苑。   没走两步,便看到慕瑾夜,也不知道是他一直没走,还是专程来等她。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她走过去,陈大宝立即提着灯笼让到一边。   慕瑾夜拉过她的手,轻笑道:“更深露重,我陪你回去!”   宋乔安的手在他的掌中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任由他握着。   慕瑾夜伸手抚摸了下她脖子上的伤痕,已经结了一条细细的血痂。   “回去我给你上药!”   “嗯!”宋乔安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着。没有再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对了!安和郡主醒了!”宋乔安说完尴尬笑了笑,想必早有人通知了他。   “嗯!我知道!”慕瑾夜淡淡应着。   “我加强了倚竹苑的守卫,确保无虞!”   宋乔安点点头,顿了顿,忍不住说道:“你那些暗卫似乎不太尽责!”   “嗯?”慕瑾夜停下脚步看着她,“为何这样说?”   “昨夜他们定是去看热闹了,才没有顾及到安和郡主的安危,你可要好好罚一下!”宋乔安半开玩笑道。   “他们跟随我多年,倒是从未这般大意,昨夜……应是意外!”慕瑾夜看着她,渐渐变的严肃“你可是有何疑虑?或是……有话问我?”   被慕瑾夜看穿了心思,宋乔安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她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喜欢憋在心里。   “我想问,昨夜的事……与你有关吗?”她问的一点都不委婉。   慕瑾夜怔怔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心虚,也看不出生气。   “你觉得呢?”本是一句反问,却说的好像陈述一般,没有夹杂任何感情。   可是这样,却更让宋乔安内心不安。   “我……我不知道!”   “那你相信吗?”   慕瑾夜又问。   宋乔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当然愿意相信,可是……她更希望慕瑾夜能坦诚相待。   慕瑾夜看着她,认真道:   “你若相信,就与我无关,你若不信,我便有罪!”   “……”   宋乔安好似明白了,轻松一笑。   慕瑾夜终于也露出笑容,将她揽在怀里。   陈大宝默默地退远了些。   已近子时,可月色依旧皎洁,满月像一个晶莹透亮的大玉盘垂挂天空,阵阵桂花香伴随着夜风吹来,或许是心里不再有疑惑,宋乔安倍感安心。   “安娘,你想不想去京城看看?”慕瑾夜突然闻道。   “京城?为什么要去京城?”宋乔安记得慕瑾夜来了锦州多年,甚少回过京。   “再过两月,便是万寿节,所有的皇子亲王都要进京祝寿!”   “是年年如此吗?”宋乔安问。   “嗯!”慕瑾夜点点头,又道:“前些年,因我养病不宜长途跋涉,便只送上贺礼,今年,圣旨下来,是非去不可了!”   慕瑾夜眼露忧色,皇帝病重,今年的万寿节,注定不会太平。   “哦!”宋乔安想了想,为难道:“可是我这铺子……也不能没有我啊!”   “那就去京中再找铺子,重新开业!京中人口稠密,比锦州繁华,你可以大展拳脚!”慕瑾夜似乎非要带宋乔安去不可。   “这……”宋乔安有些犹豫,一来,她如今刚在锦州站稳脚跟,二来,乔氏也在锦州。   其实,她之前想的肯定会往大城市发展,可没想到这么快,她有些没底!   慕瑾夜见她犹豫,只得将实情告诉她,“其实这一去,我可能会在京中长住,一时回不了锦州!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此去,我会求父皇为我们赐婚!”   慕瑾夜不想再等了,也不敢再等。锦州如今已经是个是非之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赐婚?”宋乔安咬着唇,有些娇羞之态。可照慕瑾夜这般说,似乎不会再回锦州了,她有些舍不得。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她叹口气,“你让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嗯!”慕瑾夜抚摸着她的发梢,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夜里,宋乔安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如今竟然也面临着事业和爱情的抉择。虽然去哪里都能开店,可毕竟是个新的环境,又要重头再来。   其实,对于她一个现代穿越过去的人来说,实际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乔氏勉强算是她的牵挂,只要将乔氏安顿好,在哪其实都一样。   可她却犹豫了,甚至有些害怕!就好像要见公婆那般忐忑不安。   京城天子脚下,皇家又重礼节,动不动磕头跪拜。在锦州她可以肆意逍遥,与慕瑾夜相处也如普通情侣那般,并没有什么身份之差。可到了京城,少不得要遵循那些繁文缛节,她一点都不习惯!   可是,如果慕瑾夜此去真的不会再回来,那他俩的事,岂不是就这样无疾而终?   思来想去甚觉烦躁,宋乔安索性不再去想,决定抽空回安宁村问问乔氏再说。   一早,宋乔安刚起来,月见便进来服侍,还说慕瑾夜等着她用早膳。   慕瑾夜舀了一碗粥给她,看着她眼底淡淡的乌青,“下次可不能这么晚睡了!”   “啊?哦!”宋乔安揉揉眼角,昨夜睡得晚不说,而且还没睡好,今早起来的确有些精神不佳。 第一百八十九章 做媒   慕瑾夜放下碗,将她的手拿下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按摩她的太阳穴。   力道不轻不重,宋乔安舒适地闭上眼睛,“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慕瑾夜淡淡道:“母妃有头疾,我便向御医学了些按摩推拿之法,可惜……不久母妃便去世了!”   “……”宋乔安知道慕瑾夜的母妃是他不愿提及的伤痛,便不再说话。   片刻后,慕瑾夜突然说道:“是不是我昨夜的要求让你为难了?若你不愿意去,那我也不去了!”   宋乔安睁开眼,她知道慕瑾夜不可能不去,或者说不得不去。圣旨已下,怎敢抗旨!抛却君臣,皇帝毕竟是他父亲,寿辰怎有不去之理。   “你不用为难,我陪你去!”宋乔安脱口而出。   慕瑾夜笑笑,“你考虑清楚了?”   宋乔安点点头。   吃了早饭,宋乔安去了倚竹苑,卢静娴看起来好多了,似乎昨夜的事并没有让她产生什么负面情绪。   宋乔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装出来的坚强。   到了店中,宋乔安第一时间问宋应考的如何。   宋应只笑道:“尽力了,顺其自然!”   他这样的反应,说明应该还不错,宋乔安放了心。   她想,如果宋应中了举,会去参加明年开春的会试,便可一同去京城。   易枫有老娘照顾,恐怕去不了。她想将锦州的铺子给他,顺便有张老大帮忙着,应该不难经营。   至于丫儿和小虎,姐弟俩没有亲人,她想带在身边。   在走之前,还有一件事,宋乔安觉得有必要办了。   此时,易枫正在厨房里忙。   她走进去,靠着门。   易枫看到她进来,忙停下手里活,“掌柜的有何吩咐?”   宋乔安抱着手臂,质问道:“易大哥,我是想来问问你,你对那卖豆腐的柳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都一年了,也不见你有什么行动!”   易枫脸瞬间就红了,结结巴巴道:“掌……掌柜的,这……这是何意?”   宋乔安直接道:“你既喜欢人家,就说出来,成就一段美满姻缘!若不喜欢,就别耽误了人家!”   “我……我……”易枫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可是嫌弃人家手有残疾?”宋乔安问道。   那柳姑娘其实长得清秀,人也干净利落。只是右手有疾,多了一指。   在古代,这六指若生在男人身上,倒也无伤大雅,可生在女人身上,许多老人便认为是不详之人,所以,柳姑娘至今也未嫁。   “我怎么会嫌弃她!”易枫猛地抬起头来,随后叹口气,“我是怕他嫌弃我!我样貌丑陋,还有个生病的老娘,怕拖累人家!”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人家的心意?”   “这……”易枫还是犹豫。   宋乔安看的着急,“这样,我去问问她!”   “掌柜的……我……”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宋乔安说完便跑了出去。   正好没有客人,事不宜迟,她嘱咐了两句便出了门。   路上,宋乔安买了些点心水果。又在心里想好了接下来的说辞。   这样一看,她觉得自己真像媒婆一样。   柳巧慧的豆腐铺在东门桥头,支着个棚子。   她做的豆腐又白又嫩。许多老客只认她家。宋乔安的铺子用的豆腐便是从这买的。   想必每日易枫来买豆腐,俩人应该都是眉目传情。   柳巧慧看到宋乔安,开始有些惊讶,随后笑道:“宋掌柜,今日的豆腐易大哥已经拿走了,可是还不够?”   “不不!”宋乔安走过来,“我今日不是来买豆腐,是受人所托!”   柳巧慧有些不好意思,忙照顾宋乔安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来,微笑道:“宋掌柜,您说吧!什么事?”   “咳!”宋乔安毕竟没有那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便换了个话题,“柳姑娘,你这豆腐铺子生意还好吧!”   “还行!还得多谢宋掌柜照顾!”   “嗯!”宋乔安点点头,将水果和点心推过去,“那个……小小心意!”   “这万万使不得!”柳巧慧推辞着,“宋掌柜每日来照顾小铺生意,我本该上门致谢才是,哪能收您的东西!”   “这……这不是我买的!是……是易枫托我送来的!”   “哦……是易大哥!”柳巧慧声音低下去,脸颊红红。   宋乔安看在眼里,也明白了几分,看来这事有戏。   “柳姑娘!你觉得易枫这人如何?”   “易大哥……”柳巧慧笑着说道:“易大哥人老实本分,又孝顺,是个好人!”   好人?宋乔安又没底了,难道这柳巧慧只是在发好人卡?   宋乔安接下来的话,竟不知该说不该说了。   想了想,又旁敲侧击道:“他人是不错,可惜容貌有毁,还有个卧病的娘。谁家姑娘看得上他!这年龄不小了,却还是孤身一人,恐怕这辈子只能做个孤家寡人了!”   说着,宋乔安还遗憾的摇摇头。   “那是别人没有看到易大哥的好!”柳巧慧有些激动,“人不可貌相,易大哥虽然容貌不好看,可心地善良,待人温和,又有一手好厨艺,谁嫁给他才是好福气!”   “果真?”宋乔安看向柳巧慧,她立刻低下头去,小声道:“我……我只是为易大哥抱不平罢了!”   “哦~”宋乔安笑笑,直接问道:“柳姑娘,你就给句准话,你对易枫是否有情?”   柳巧慧脸更红,头埋的更低,许久才道:“只怕……只怕易大哥他……他嫌弃……”   “那就行了,这事总算定了!”宋乔安站起来,像完成了一件大任务。   “什么定了?”柳巧慧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乔安笑笑,“柳姑娘,你就等着他上门提亲吧!”   ……   宋乔安心情愉悦的出了豆腐铺子,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带着些调侃。   “没想到宋掌柜还做说媒的营生!”   宋乔安一听便知道是谁,回过头,果然是白墨,摇着扇,风度翩翩。   “是啊,技多不压身,白公子有意见?”   “当然没有!”白墨走近,邪邪一笑,“不知宋掌柜可否为白某做一桩媒,若成了,必有重谢!” 第一百九十章 英雄救美   白墨此时似笑非笑看着宋乔安,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宋乔安只当他说了一句玩笑话。   “白公子真爱说笑,这锦州的女子白公子只要随便招一招手,就趋之若鹜,何须要媒人!”   白墨笑笑,眉眼带着风流,“白某不屑那送上门的,只要那求而不得的!”   宋乔安冷笑一声,“所以,安和郡主在里你眼里,也是送上门的?”   白墨敛了些笑意,“难道宋掌柜以为白某对她是动了真情?”   “也是!”宋乔安恍然大悟一般,“白公子哪有情啊!我看连心都没有吧!”   良心都被狗吃了!   白墨脸色暗了几分,收起那调笑的眼神,专注看着宋乔安,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从小就学会了如何掩饰自己的情感。   宋乔安见他不反驳,也懒得再和他浪费时间闲聊。   “白公子若没有别的事,我就不多陪了!”   白墨顿了顿,而后让开道,低低说道:“宋掌柜请便!”   宋乔安看了他一眼,抬脚与他擦身而过。   这时,前方突然有人骑马疾驰,还不住的喊着:“滚开!”   那骑马之人看着凶神恶煞,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依然甩着马鞭,马儿只能狂奔,许多人躲闪不及,都被绊倒在地。   转眼间,那快马已至跟前,伴着灼热的气息,和那骑马之人口中的喊声。   “小心!”白墨猛地将宋乔安拉进怀中,白衣翻飞,快马疾驰而过,溅起尘土,却不染他衣袍。   宋乔安脸色苍白,还没缓过神来。   “没事吧!”白墨一改平日的风流不羁,一脸的严肃,眼里尽是担忧。   宋乔安这才反应过来,白墨的手正揽着她的腰。   眉心一皱,宋乔安赶紧推开他。   白墨的手虚虚停在半空,方才的温香软玉转瞬便成了空,那盈盈一握的腰,就好似细滑柔软的丝绸,轻轻划过指尖……   他收回手,藏在身后,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握摩挲,好似还在回味那一抹香软。   “宋掌柜,白某失礼了!”   宋乔安难得见他这般正经,本想甩个冷脸,此刻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方才救了自己。   “嗯……谢谢……”她低低说了句,却瞥见白墨手臂处有血渗出来,瞬间便染红了他的白衣,有一条很明显的伤口,显得刺目。   “你受伤了?”这时,她才发现旁边倒着一根竹竿,尖利的一头还残留着血迹,想必是那马撞倒了前面支起来的铺子,竹竿倒下来,将白墨手臂划伤了。   白墨看了一眼,那血迹的范围在慢慢扩大。他笑了笑,“没事,皮外伤!”   “这还没事?”宋乔安看了看他旁边,“杜衡呢?他怎么不在?走吧!先去看郎中,你这伤口得清理包扎,不然容易感染!”   “小伤而已,宋掌柜有事便先去忙吧!”   “行了,别废话了!”宋乔安拿出自己的丝帕,绑住他的上臂,用手轻抬着他的手臂,以防失血过多。   “走吧!前面好像就有医馆。”   虽然她讨厌白墨,可毕竟是为她受的伤,她做不到不管不顾。   白墨低头看着她,长长的睫羽,覆盖着那双漂亮的眸子,即便是面无表情,也充满着水汽,好似乘着一池秋水。   发丝垂下,在他手掌上轻轻扫过,他多想伸手抓住。   他何时这般小心了,他对女人向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说的对,他没有情,也没有心!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动过心,动过情,包括卢静娴!   而他此刻,却异常小心翼翼。   方才那样的亲密接触,按他以往的性子,定是要调笑几句,可他将那些放荡不羁隐藏了,只因宋乔安看他的眼神里少了些厌恶,还对他说了谢谢。   到了医馆,郎中为白墨清洗了伤口,又敷了药,好在伤口并不算太深,只是听那意思,应该会留疤。   本来男人留疤不算什么,可宋乔安想着白墨那般追求完美的人,想必会介意。   “白公子放心,就算留疤也没关系!我有秘制的祛疤膏药,效果很好的。”宋乔安指着自己脸上那不怎么看得出来的淡淡痕迹,“我之前脸上的疤比你这还长,就是用了我那膏药,才一年多,就好了!你这顶多半年就能恢复如初!”   白墨笑笑,“宋掌柜不必担心,男子留条疤算的了什么?”   “影响美观嘛!”宋乔安实在不想欠白墨这个人情,“这样吧,等我调制好了膏药,便送去白公子府上!”   “也好!那便劳烦宋掌柜!”白墨客气道。   宋乔安觉得这白墨不摆出那副欠揍的表情,其实还挺顺眼的。   可是一想到他那日在天香楼花天酒地,对卢静娴虚情假意的事,她怎么都生不出好感来。   “嗯……那我还有事!白公子可以自己回府吗?”   “宋掌柜尽管去忙便是!这医馆的小厮已去府上告知,想必杜衡已经在来的路上!”   “嗯,那就好!“宋乔安又多看了他一眼,觉得这白墨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医馆外,杜衡见宋乔安走后,才匆匆进到里面。   “公子,你没事吧!”   白墨淡淡看他一眼,“你说呢?”   杜衡苦着脸,“公子,依杜衡说,您这英雄救美,代价也太大了些!这要让老夫人看到你这伤,杜衡就活不了了!”   “你不说,我不说,母亲怎会知道?”白墨手里握着宋乔安的那方丝帕,上面有她身上的幽幽香味。   他将丝帕放入怀中,起身道:“走吧!”   今日,只是第一步!   宋乔安回到铺子里,将柳巧慧的意思向易枫说了。易枫自然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那就尽快将事办了!”宋乔安催促道:“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况且,你以为你和柳姑娘的事街坊四邻都不知道?你再这样拖下去,让别人怎么看人姑娘!”   易枫仔细想了宋乔安的话,他的确经常送些小礼物给柳巧慧,旁人又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而自己竟然直到现在才明白。柳巧慧一个女儿家怎好开口,若不是今日宋乔安帮忙,还不知道要耽误到何时。   此时他好似下定了决心,“那全凭掌柜的作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双喜临门   易大娘听闻易枫将要娶亲,激动的老泪纵横。   “这是大好事,您老还哭什么?”宋乔安递过去帕子。   “嗨!不容易啊!”易大娘擦了擦眼泪,笑道:“这下,我就安心了!”   “您啊!就等着享福吧!”宋乔安笑道:“这巧慧姑娘能干,模样又好,易大哥是捡到宝了!”   易大娘呵呵笑道:“这相貌都不重要,只要他俩好好过日子,我就放心了!”   “大娘,其实还有一事!”宋乔安犹豫片刻道:“巧慧姑娘是六指,所以至今也未嫁!”   易大娘愣了下,点点头,“我就说,人家那么好的姑娘,怎么看上了枫儿,原来是这样!”   宋乔安心里紧了下,“难道大娘也以为这六指的人,是不详之人!”   “嗨!姑娘误会了!老婆子从不相信这些。当初枫儿他爹死后,有人给枫儿算命,说他命中带煞,专克父母!我是半分都不信!更何况是这些没影的事!”   宋乔安没想到易大娘这样的乡下村妇竟然有此觉悟,想来,她确是将易枫当作了亲生儿子,甚至,比亲生儿子还要疼爱。   “易大娘,你真是位好母亲!难怪易大哥会这般孝顺!”   所谓母慈子孝,想必如此!   ……   易枫和柳巧慧的亲事按照着正常的流程进行。先请了媒婆去柳巧慧家中说和。   那柳巧慧早年丧父,也是只有一个孀居的母亲。   柳母对易枫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的为人,虽然相貌有些不好看,倒也无妨。唯一的一点,便是他那卧病的母亲,每日都要用汤碗续命,始终是个拖累。她怕柳巧慧嫁过去会受苦,往后若是有了孩子,花销就更大了!   而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老了还得指望她。   所以,第一次,柳母并没有表态,只说了要考虑。   第二次,是易枫自己上门。或许是看他诚心,柳母才渐渐松了口。   之后,易枫隔三差五便去探望,有什么脏活累活也都抢着做。这样过了半个月,总算将亲事订下来。   而乡试也放榜了!   这天,三名报录人骑着马来到食为天,手持报帖进门便高声道:“宋老爷可在?恭喜高中了!”   宋应此时在后院,宋乔安忙叫丫儿去叫,一边招呼报录人坐下。   “敢问几位差人,他中得是第几名?”   “您是宋夫人?”一位报录人问道。   “哦!不是!”宋乔安摆摆手道:“我是宋应的家姐!”   “哦!那真是家门有幸,“宋老爷是此次乡试第二名,亚元!”   “哦!好好!”宋乔安点点头,她知道宋应定会高中,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第二名!看来,她还真小看了这个乡下小子。   随即,宋乔安去柜台拿了喜钱。给三位报录人。   那三位报录人欢喜接了,又说了许多吉利话。   这时,宋应才从后院进来,袖子挽着,像是刚洗了手,随意地在身上擦干。   脸上似乎也没有表现的太高兴。   进来后,又与那三位报录人客套一番。   喝了茶,收了喜钱,三位报子便起身告辞,“我等还要去前面的升隆客栈报喜!就不叨扰了!”   “升隆客栈?”宋乔安忙问道:“几位差人要去报喜的,可是姓张名桓卿的学子?”   “正是呢!”一报录人说道,“这张老爷可是今科解元,难不成掌柜的也认识这解元老爷?”   “哦!算是认识吧!”宋乔安笑容有些僵,“那便不留几位差人了!据我所知,这张老爷出手阔绰,如今高中解元,想必,这喜钱定是不少给,几位赶快去吧!”   那三位报子高兴道了谢,骑上马,快速奔那升隆客栈而去。   宋乔安撇撇嘴,“没想到这张桓卿竟有这样的造化,真是老天无眼!”   她见宋应似乎有些落寞之色,拍拍他的肩,“没事,反正中了便是好事,管他第几名!”   易枫也劝道:“是啊!多少人考到头发都白了,也中不了呢!宋兄弟如此年轻,一举便中,未来前途无量!”   宋应叹口气,“掌柜的误会了,我并非介怀只是第二名。只是想到要离开这里,去京中赶考,说不定此去便很难再回来了!有些……舍不得!”   宋乔安想了想,说道:“我有个决定早就该告诉你们了!”说着,她将铺子里的人都叫过来说道:“下个月,我要和阿夜去京城!恐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掌柜的要去京城?”宋应惊讶道:“那这铺子……”   “我想将千味源居租赁出去,至于这食为天,便给易大哥经营!张大叔依然可以在这帮忙!”   “掌柜的!万万不可!”易枫一听,连忙拒绝道:“易枫何德何能,能经营得了食为天?”   宋乔安笑笑,“我不想食为天因此关张,交给你,我放心!就当是给你和柳姑娘的新婚贺礼吧!”   “掌柜的……”易枫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拱手道:“多谢掌柜的!”   张老大点点头,“安丫头,你是做大事的人,总归是要去大城市的,只是,宋大嫂……”   “我会说服娘和我一起去!”宋乔安看向宋应:“你既然去参加省试,便同我们一路!”   宋应点点头,“掌柜的安排便是!”   “姐姐!那你是要丢下丫儿了吗?”丫儿含着泪,拉着宋乔安的衣服,“丫儿不想和姐姐分开!”   宋乔安摸摸她的头,“放心,你和小虎也跟我一起去!”   “好!”丫儿高兴应着。   安排妥当后,宋乔安深呼一口气,笑道:“今日宋应高中举人,易大哥亲事已定,双喜临门,咱们庆祝一下!”   易枫忙道:“那我去做几个好菜!”   说罢,去了厨房。   “宋应,将后院去年埋的玉醴春起出来!”   “啊?掌柜的,你要喝酒?”宋应惊道。   宋乔安挑眉,“怎么了?我就喝不得了?”   “喝……喝得,当然喝得!”   “宋掌柜何事这般高兴?”   白墨突然从门外进来,笑着看向她,“白某也想来讨杯酒喝!”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们在一起了   “白公子大驾光临,自然欢迎!”宋乔安不自然笑了笑。   有着上次他救她受伤的事,宋乔安觉得她对白墨再也不能理所当然地拒绝。   “好嘞!那我去拿酒!”宋应说着便去后院。   宋乔安下意识看了一眼白墨的手臂,“对了,你的伤……”   “无事!”   白墨掀开衣袖,只见那白皙没有丝毫瑕疵的手臂上赫然有一道疤痕。   宋乔安没想到一个男子竟然能有这样好的皮肤,除了手臂上有着些青青的稀疏的体毛外,看起来,倒像是个女孩子的手。   而此刻因为有了这条疤,便白璧微瑕,看起来有些刺眼。   “已经痊愈了!”白墨放下衣袖,随口道。   宋乔安才想起来,她答应给白墨调制祛疤膏药的,竟然给忘了。   “那个……白公子,不好意思啊!我最近有些忙,那个膏药的事给忘了!你再等几天,我做好了,给你送去!”   “不用麻烦了!这样挺好的!”白墨淡淡说道。   带着这道疤,宋乔安便能一辈子记得他!   “没事,不麻烦的!”宋乔安转身去给他沏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白墨也一直很规矩,说话一本正经,不像以前那般玩世不恭,总是说些调笑之言。   宋乔安憋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听闻白公子与安和郡主很早便相识?”   白墨笑笑,脸上表情淡淡的,“是!”   “那乔安冒昧问问……中秋那一晚,你和她说了什么?”宋乔安小心问着,毕竟这是人家的事,她一个外人,不便问。   “中秋?”白墨想了想,“中秋白某并未见过她!”   “啊?没有见面?”宋乔安疑惑道。   那卢静娴为何……   “宋掌柜,虽然白某与安和郡主早年相识,实际只如知已好友。安和郡主身份尊贵,那卢大人,自然不会看上白某一介商人!只是承蒙安和郡主厚爱,白某实在为难!有时候,做些无奈之举,只希望安和郡主能知难而退!这样,对双方都好!宋掌柜认为白某贪生怕死也好,冷漠绝情也罢!只是白家这么多年的基业,不能毁在白某手里!”   白墨说的诚恳,语气中还带着淡淡地遗憾。   宋乔安先前见卢静娴那般深情,以为两人两情相悦,便想一力促成!竟忽略了卢静娴那复杂的家庭背景。   白家再是家大业大,始终只是一介商贾,那卢家是何等身份,况且这次到锦州来的目的,便是冲着慕瑾夜。白墨坦言与卢静娴只是朋友,宋乔安不知真假,可即便是有情,按卢家的势力,又岂会给白墨机会。   宋乔安没有再问,也不想去验证他说的话真假。   没一会,易枫便做了几个拿手菜,宋应将酒抱上来,开坛,酒香四溢。   宋乔安招呼白墨坐下。   席间,宋应向宋乔安敬酒,自然是感谢她这一年来的照顾,不仅提供吃住,还明里暗里帮助了他太多。   易枫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说宋乔安是他见过最好的掌柜。   知道她要去京城,很是不舍!   “姐姐,京城好玩吗?”小虎问道。   “姐姐也没去过!”宋乔安摸摸他的头,“应该会好玩的!”   “小虎,你怎么只想着玩!”丫儿小声呵斥,“姐姐待我们这样好,你要好好读书,像宋大哥那样考取功名,将来报答她!”   小虎惭愧地低下头,“姐,我记住了!”   宋乔安笑笑,“姐姐不要你们报答,只要你们好好的就行!”   “姐姐,那咱们去了京城,还开店吗?丫儿不想白吃白喝!”   “当然了!咱们要在京城开最大的酒店!”宋乔安笑着说道。   白墨手一僵,放下筷子,“宋掌柜要去京城?”   宋乔安转过头看向他,淡淡笑道:“是啊!”   白墨手收到桌下,微微攥成拳。   他知道万寿节已近,慕瑾夜定是往京中贺寿,只是他没想到,宋乔安会舍下锦州的一切,跟着去!   他突然笑了笑,“白某记得宋掌柜初来锦州时,为了开这食铺,吃了不少苦头,如今食为天蒸蒸日上,宋掌柜真舍得抛下?”   “白公子误会了!”宋乔安笑着解释道:“食为天不会关张!还有易大哥在!白公子日后依然可以来吃饭!”   白墨维持着笑容,“原来如此!不过,再也尝不到宋掌柜的手艺,却是遗憾!”   宋乔安笑笑,没有说话。   经过窖藏的玉醴春酒劲更大,几杯后,宋乔安便有些晕晕乎乎。   桌上的人除了白墨和两个小孩,都喝的不少。   “今儿真开心!”宋乔安撑着脑袋看了一圈桌上的人,又抬头看了看整个铺子。   深深叹口气。   白墨静静看着她,手垂放在腿上,将衣摆都抓的皱了。   门外,畅意园的马车来了,慕瑾夜走进店中,见满桌的人东倒西歪,赶紧进来扶住宋乔安。   “你来了!”宋乔安两颊酡红,半睁着眼,眼眸里布着水汽,混着醉态和一丝媚态。   “来,一起喝!”   宋乔安拿过旁边的酒坛,往杯子里倒,却没酒了。   “宋应,再来一坛!”   “嗯?”宋应正趴在桌上,此时醒过来,含糊道:“掌柜的,怎么了?”   “拿酒!”   “酒?哦!”宋釉踉跄跄起身,后反应过来,“掌……掌柜的,这酒就只有这一坛!”   “你不知道拿别的酒啊!”   “哦!”   “别拿了!”慕瑾夜阻拦道:“喝了这么多,够了!”   白墨在一旁冷冷插话,“难得宋掌柜今日高兴,为何不尽兴?”   慕瑾夜看向他,眼含冷意,“白掌柜为何再此?”   “宋掌柜请我喝酒,白某自然相陪!”   慕瑾夜没再理他,见宋乔安此刻已醉的一塌糊涂,将她抱起来,对众人道:“你们也别喝了!”   说罢,轻声对宋乔安道:“走,咱们回府了!”   “等……等等!”宋乔安从她怀里跳下来,慕瑾夜赶紧扶住。   宋乔安稍稍站定,笑了笑,说道:“今日,其实还有一件喜事宣布!”   “掌柜的,还有什么喜事啊?”   宋乔安抓着慕瑾夜手臂,“那就是……我和阿夜正式在一起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回村   宋乔安这“官宣”似乎并没有引起在坐几人的惊讶。   张老大本来知道的,俩人要就定了亲,这在一起,自然很正常。   宋应和易枫也以为俩人早就私定了终身,此刻宋乔安这么隆重的宣布,倒有些多余了。   只有白墨,脸色苍白,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道:“白某不胜酒力,告辞!”   说罢,转身出了铺子。宋乔安也没挽留,只说道:“白公子,恕不远送!”   宋应等人这才后知后觉道:“恭喜掌柜的,恭喜慕公子!”   “还有啊!”宋乔安又道:“其实……阿夜,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宁王爷,大玄国的九皇子!你们没想到吧!”   这话倒是让宋应几人酒醒了大半。   慕瑾夜怔怔看着宋乔安,他有些看不透她的情绪。   “安丫头!这……这是真的?”张老大哪见过皇室中人,此刻有些坐不住。   “当然!”宋乔安手指摇晃着戳到慕瑾夜的胸口,“如假包换!”   张老大吓得差点滑下去,站起来就要行礼,宋应和易枫也反应了过来,皆起身行礼。   “参见宁王爷!”   “行了,都免礼吧!”慕瑾夜显得有些无奈,宋乔安既然坦言了他的身份,他也只得承认。   “往后便不必这么多礼了!你们还当我是慕公子便是!”   张老大起身,高兴地搓着手,“那安丫头以后岂不就是宁王妃了!好人有好报,宋大哥在天之灵也欣慰了!”   “是啊!宁王妃!”宋乔安笑着,“谁能想到一个乡野村妇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慕瑾夜看着她笑,却感觉那笑容里有着苦涩。   他不禁皱了皱眉。   ……   马车上,宋乔安已经醉的人事不省。   慕瑾夜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儿,那小小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呼吸均匀。   可是那眉心却皱着,让人不禁想去抚平!   她是不愿去京城?还是不愿做宁王妃?   慕瑾夜叹口气,伸手抚摸宋乔安的眉眼,触碰到她长而卷的睫毛时,似乎惊吓了她。   “阿夜!”宋乔安扭动了下头,喃喃唤了一声,伸出手臂,紧紧抱着慕瑾夜的腰。   慕瑾夜唇角上扬,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将宋乔安送回偏院,天已经黑了。   慕瑾夜吩咐月见好生照料,刚出门便看到卢静娴匆匆赶来。   卢静娴行了礼,关切问道:“王爷,安妹妹怎么了?方才听下人说什么晕倒了!”   “无妨!只是喝醉酒罢了!”   “哦,是这样!”卢静娴似松了一口气,轻笑道:“安妹妹真是活得潇洒肆意,让人好生羡慕!”   “……”   潇洒肆意?原来如此!慕瑾夜恍然大悟,他总算明白她今日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   “原来你比我了解她更多!”   卢静娴笑道:“王爷与安妹妹朝夕相处,自然比静娴更懂她!只是静娴恰巧与安妹妹同为女儿家罢了!男人思量的是大局,女人往往想要的只是与心爱之人不离不弃,白头到老!”   慕瑾夜沉默了片刻,抬眼见卢静娴衣衫单薄,想必是匆匆赶来。   如今入了秋,天气越发的冷了。   慕瑾夜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她,“天凉,披上吧!她已经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多谢王爷!”卢静娴接过披风,福身行礼。   “也好!既然安妹妹睡下了,我也不便打扰。静娴退下了!”   ……   卢静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入了秋的夜晚确实有些寒冷。   “郡主!今儿王爷的态度似乎好了很多,还送了披风给您御寒,连绿珠都不曾想到,以为他眼里只有那个宋姑娘呢!”绿珠扶着她,显得很高兴。   “王爷心里本来就只有安妹妹!”卢静娴提醒道:“今夜王爷赠披风的事不可让安妹妹知晓!你这张嘴,也不可胡说!”   “绿珠明白了!”   绿珠悄悄看了一眼卢静娴,见她神态自若,心里却纳闷:方才下人说了宋乔安醉了酒,是宁王爷抱回来的,可自家郡主为何说不知,还巴巴赶过来,连外衣都忘了穿……   宋乔安一觉睡到天亮,起来时,头还有疼。   她隐约还记得昨夜和宋应他们喝酒,好像还宣布了她和慕瑾夜交往的事。   眼下竟有些尴尬。   那情景好像宣布她终于脱了单一样!   “你醒了!”   这时,慕瑾夜推门进来,坐到床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头晕!”宋乔安回答。   “要不要给你揉揉?”   宋乔安摇摇头,“不用了,一会就好!”   随后,她看着慕瑾夜的表情,小心问道:“那个……我昨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她虽然依稀记得她说过的话,但回了畅意园后,自己有没有发酒疯或呕吐什么的,就完全不记得了!   “没有,你喝醉后很安静,回来便睡了!”   “哦……那就好!”宋乔安松了口气,又道:“对了,我想抽个时间回安宁村,说服娘和我一起去京城,我思来想去,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留下!你……不会介意吧?”   慕瑾夜轻笑,“当然不会!只是……你一人恐怕很难说服她,我与你同去吧!”   这个宋乔安也想到了,乔氏在乡下生活惯了,而且还要为宋大郎守孝三年,恐怕不会轻易跟她走。   她撇撇嘴,“跑不成我这个亲生女儿没有办法,你还能有办法?”   慕瑾夜笑笑:“这还真说不准!”   ……   几日后,宋乔安买了些衣料布匹,点心小食等与慕瑾夜一同坐上马车回村。   秋高气爽,沿途风景不错,倒还惬意。   刚到村口,只听的一阵敲锣打鼓之声,甚是热闹。   宋乔安还想着是谁家办喜事,正好见张老大媳妇洗了衣服回来,便下车去打招呼。   “婶子!”   “哎呦!安丫头回来了!”张老大媳妇忙将木盆放在石头上,三步并两步上前来,拉着她的手。   “你这回来也不说一声!”说着,看了看那马车,小声问道:“你一个人回来的?”   “没有,阿夜陪我的!”   “哦!好好!”张老大媳妇笑着。   “婶子,我听这村子里敲锣打鼓的,是谁家办喜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招摇过市   “嗨!哪是办喜事!”张老大媳妇叹一声,“也该那刘氏得意,想必是张家祖上积德,那张三郎竟然考了个解元,头一名啊!哎呦!那刘氏可别提威风了!这几日,张家摆了流水席,管吃管喝!今日,那张三郎到咱们村来,自然又是一阵敲锣打鼓的欢迎。这不,闹了一天了!”   宋乔安笑笑,“原来是这样,那婶子怎没去看热闹?”   “有什么好看的!我懒得见刘氏那副趾高气扬的德行!”   因着刘氏那张臭嘴,张老大之前和她大打出手,想必两家如今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张老大媳妇端起木盆,“走,丫头,回家!你娘知道你回来了,定高兴坏了!”   “婶子,我帮你吧!”宋乔安接过她手里的木盆。   “这哪使得!你如今可不比以前了!”张老大媳妇又伸手过来夺。   宋乔安笑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宋乔安还是宋乔安!”   见宋乔安已经端着木盆往前走,张老大媳妇只得由着她。   这时,慕瑾夜从马车里下来,对宋乔安说道:“我还有些事找方先生,你先回去,我稍后便来!”   宋乔安点点头,“你去吧!”   直到马车走远,张老大媳妇还回不过神。   “婶子?”   “哦!嗨!”张老大媳妇回过头来,感叹道:“丫头,你说怎么会有阿夜这般好看的人,以前我以为张三郎已经算长得好看的了,如今和阿夜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乔安只笑了笑,道:“他若是长的不好看,我还看不上呢!”   “也是,安丫头你也长得好看,自然得阿夜这样的才配得上。只不过,之前你脸上还有疤的时候,人阿夜就没嫌弃。这样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可要紧紧抓牢了!”   对于张老大媳妇的好心提醒宋乔安坦然接受,“婶子,我明白的!”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回了家。   宋乔安在张家坐了会,看望了张婆婆,将带来的礼物放下,便着急回小茅屋了。   屋外,乔氏正在院中择菜,那叶子已经略有枯黄的葡萄架上,挂着串串紫黑色的葡萄。   “娘!”宋乔安轻唤一声。   乔氏放下手里的菜,缓缓转过头来,眼泪瞬间便溢满眼眶,“安儿……”   宋乔安笑着跑过去。   “你怎么回来了?”乔氏擦了擦眼泪,拉着她的手。   “回来看看你啊!”宋乔安并没有直接说明目的。   “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乔氏见她一个人,便问道:“宁王爷没有陪你回来?”   “回来了!去了方先生那里!”   “哦……”乔氏脸色有些不自然。想起之前方仕仁提前当年护国将军府的事,恐怕,慕瑾夜也有所怀疑了。   这件事!似乎再也瞒不下去了!   宋乔安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只将买的一些东西拿出来,“娘,我买了些蔬菜鱼肉,一会请张婆婆她们来吃饭!”   “哦!好!”乔氏回过神,淡淡道。   ……   “王爷……这……”方仕仁站起来,有些震惊,“老朽已是风烛残年,怎能堪当此任?”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方先生隐世在这安宁村,难道这天下就真的安宁了吗?如今大玄国内忧外患,恐怕这安宁村不久也会被战火侵扰,方先生难道甘愿看天下生灵涂炭?”   慕瑾夜字字真诚,方仕仁犹豫不决。当年一事,亏的慕瑾夜,他侥幸保住了性命,这么多年的苟延残喘,将他的雄心壮志也磨灭的所剩无几,他何尝不知道如今天下局势,年年征战,国库空虚,苛捐杂税一年比一年重,各地官员贪污舞弊,朝廷里宦官当权……   这表面的安宁升平又维持的了多久?   方仕仁将拐杖仍在一边,颤抖着跪下来,“老朽但凭王爷差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晚饭快做好时,宋乔安下山去请张婆婆。   刚走下山,便看到前方一群人吹吹打打,张桓卿像那状元郎一样带着大红花,在众人簇拥下走街串巷。   张桓卿如今已是附近村子里的大名人,方才在路上,宋乔安听闻这解元老爷连知府大人都请去赴宴喝酒,这几日,富商名流轮流请他赴宴,还说有人买了宅子送给他。   宋乔安觉得传言有些夸张,不免有夸大的嫌疑,但是解元的确有很好的待遇。就是宋应这个第二名,这几日也有许多达官贵人前来攀关系,食为天外面,每日都停有轿撵,只是宋应一一都拒绝了。   像张桓卿和宋应这样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大多数都会在来年的会试中考中进士,入仕做官是顺理成章的事,自然有很多人来巴结。当然也有意外,如蒲松龄那般连中三甲,后来却屡试不中也是有的。   宋乔安瞥见刘氏和宋乔安已换上一身新衣,头上戴满了饰物,跟在后面?两人跟那暴发户一样。   那里长低头哈腰地在一旁和张桓卿攀谈,可张桓卿似乎并不怎么理他,对那些上前来道喜的村人也都是淡淡的敷衍。   也是,他与那锦州的知府老爷都吃过饭,还会将这些乡邻放在眼里。   宋乔安见人群朝这边过来,想绕道而走。   “安娘!”   正欲转身之际,突然张桓卿叫住她,快步上来。   宋乔安想一走了之,可瞥见宋明凤蹙眉要将她吃了的表情,她又停了下来,挂着淡淡的笑。   “三郎!”   宋明凤见张桓卿那般急切跑过去,喊了一声,便要追上去,却被刘氏拉住。   “娘!你干什么?”   刘氏抬眼恨恨盯了宋乔安一眼,低声安慰宋明凤:“这么多人看着,那贱人不敢使那勾引人的狐媚妖术。倒是你,要沉的住气!如今张三郎可不比从前,以后前途无量,少不得还有许多莺莺燕燕往上靠,你作为原配更要识大体!这样才有好日子过!”   宋明凤揣摩了刘氏的话,惊道:“娘!难道就算他三妻四妾,我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妻四妾又如何?哪个做官的不是妻妾成群,只要你保住你原配夫人的地位就行!那些妾室,有的是时间慢慢对付!”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宁王妃   听刘氏分析了利害,宋明凤只能将怨恨咽下肚子,恨恨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安娘,我中举人了!”张桓卿带着些炫耀的语气,“你曾说过,我一定能出人头地!我做到了!”   “恭喜啊!”宋乔安淡淡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张桓卿拉住她的手臂,“我……”   “放开她!”慕瑾夜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面,冷厉的眼神给人寒意和威严。   张桓卿犹豫了几秒,松开了宋乔安。   慕瑾夜上前来,拉住宋乔安的手,轻声道:“走吧!”   张桓卿看着两人紧挨在一起的背影,目光落在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上,紧紧攥紧了拳头……   “三郎!”宋明凤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走吧,我们还要去……”   没等她说完,张桓卿抬起手臂,挣开她,自顾往前走……   晚饭很丰盛,都是宋乔安的拿手菜。本来还请了方仕仁,可宋家摆席给新解元庆贺,张桓卿亲自去请方仕仁,他也不得不去。   饭桌上,乔氏不敢看慕瑾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吃到一半,宋乔安放下筷子,拉着乔氏的手说道:“娘,我这次回来,是来接你的!我和阿夜要去京城,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京城?”乔氏脸色大变,拿着筷子的手瑟瑟发抖,“你们为什么要去京城,不能去!不能去!”   “……”宋乔安没想到乔氏反应这么激烈,解释道:“京城繁华,我想去那边开店!阿夜……他有事必须要去!所以……”   “嗨!多好的事啊!”张老大媳妇也劝着:“宋大嫂,你可真有福气,女儿姑爷这么孝顺!那京城可是天子脚下啊!比锦州繁华多了,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也不一定去过哩!”   天子脚下!   乔氏不停摇着头,眼里有着恐惧,“不去!我不去!”   说罢,起身离桌,快速跑进了屋里。   众人面面相觑,张老大媳妇笑着道:“这宋大嫂准是舍不得宋大哥,好几次,我都看见她去宋大哥坟前,一坐便是大半天!安丫头,你再好好劝劝也就是了!”   “嗯!婶子,我知道!”宋乔安看着桌上的菜肴,“咱们继续吃饭吧!”   慕瑾夜看着宋乔安似乎也没有什么心思吃饭,眉峰轻皱。   吃罢了饭,天已快黑了。送走了张婆婆一家,宋乔安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繁星。   她没想到乔氏这般坚决,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说服她。   “让我去试试!”慕瑾夜轻轻拍着她的肩,“或许……她能听听我这个准女婿的话!”   ……   慕瑾夜轻轻敲了敲门。   乔氏抹了一把眼泪,打开了门,见是慕瑾夜转身擦干眼泪后道:“宁王爷有事吗?”   “祁夫人!”慕瑾夜从怀里拿出一枚做工精致的金锁,“您还记得此物吗?”   乔氏惊的后退一步,看了看慕瑾夜身后,将他让进来,“王爷请进吧!”   乔氏给慕瑾夜倒了杯水,平复了心情,“王爷是何时知道的?”   “本王虽追查了多年,却也是前段日子才确定!”慕瑾夜顿了顿说道:“护国将军是北狄人,北狄贵族不论男女出生之时,都会在身上纹一个特有的图腾!”   他也是在那次宋乔安淋了雨后,月见为她换衣时偶然看到宋乔安后背肩部位置有个似花形的红色刺青。   那是北狄信奉的神花——火之凤舞!   乔氏闭上眼,点点头,而后睁开眼,冷冷看着慕瑾夜,“所以……王爷带安儿去京城意欲何为?”   “祁夫人!本王知道当年护国将军谋反一案有冤情!他们针对的是本王和母妃!是本王……连累了护国将军府一百多口尽遭诛杀!”   慕瑾夜说着,双手紧握成拳,眼里狠厉毕现,“然而,他们还不收手,定要置本王和母妃死地……母妃……”   乔氏惊道:“难不成……贵妃娘娘也是他们害死的?”   慕瑾夜沉默,许久平复了情绪,对乔氏说道:“祁夫人,如今锦州城里,布满了眼线,你与安娘的身份迟早会暴露,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必须与本王同去京城!”   “可是……”乔氏犹豫道:“去了京城不是更容易暴露?”   “放心,本王会护你们周全!”慕瑾夜眼神坚定,“而且……还要为护国将军平反!”   “平反?”乔氏先是一惊,而后扑通跪下来,激动道:“多谢宁王爷!”   “祁夫人请起!”慕瑾夜扶起她,“便是为了安娘,本王也定要为大将军平反!”   乔氏安心了不少,起身从柜中拿出一个小木匣,打开来,拿出一个锦袋,里面是一个之前慕瑾夜走时留下的那块玉佩。   “若我没记错,王爷的这块玉佩,是贵妃娘娘之物吧!我曾在贵妃娘娘华诞之日,见过一回!这般贵重的东西,还请王爷收回!”   乔氏双手递上玉佩。   慕瑾夜收回玉佩,却将那枚金锁递给乔氏!   “王爷……这是……”   “祁夫人忘了?当年父皇说过,护国将军府所诞生的第一个女孩,便是本王的王妃!母妃还特意命工匠打造了这金锁!”   可惜护国将军夫人连生三子!当时慕瑾夜还天真地问过自己的母妃,他的小王妃为什么还不出生!   现在想起来,当时护国将军祁镇雄连打了几场胜仗,威震北方诸敌营,手上又有兵权,或许在那时,父皇就已生了诛除之心,以致后来被人陷害谋反,也并未彻查真假。   那时,与将军府联姻,恐怕也是让祁镇雄放松警惕罢了!   乔氏听罢,似乎陷入回忆里,“我自然记得,当年贵妃娘娘当着姐姐和我的面说过此事!只是将军府早就不在了,安儿如今是在逃谋反罪臣之女,被抓住是要砍头的!王爷……你与安儿此生无缘,即便想娶她,也只能悄悄养在府内,若被人发现她真实身份,恐怕您也会受牵连!”   “不!本王要明媒正娶将她迎入府,让她做本王的宁王妃!”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最后一面   慕瑾夜走出屋子,已是月上枝头。   宋乔安坐在院中的矮墙上,抱着腿,看着天上的月亮。   夜很静,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哀伤。   慕瑾夜深吸一口气,爬上去,坐在她旁边。   宋乔安回头,见他脸色阴阴的,想必也没有说服乔氏。   “算了,我娘她执意留下来,我也不想勉强!”   慕瑾夜轻轻笑了笑,“伯母同意了!”   “嗯?”宋乔安惊讶,“她怎么就答应了?”   慕瑾夜叹口气,有些感叹,“因为你!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唯一的依靠!”   宋乔安沉默,她明白慕瑾夜的意思,乔氏最终还是为她妥协了。   突然宋乔安觉得惭愧,因为她从来没有将乔氏当成真正的母亲,而是当作原主的母亲好好照顾罢了!   可能是从小父母双亡的缘故,她从小到大感受的是外公亦父亦师的爱,对母爱的感受总很迟钝。   可是她知道,乔氏是个好母亲!只是……她却不是那个乖女儿。   “怎么了?”慕瑾夜见她并没有太高兴,低声轻问,“怎么还有些闷闷不乐?”   “阿夜……”宋乔安抿着唇,叹口气,“你说……我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娘一心想过安定的日子,而我总是想要出去闯,不管是开店,还是去京城,总是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也因为我,让她吃了很多苦,遭了许多白眼!但是,她为了我,默默承受了,也从不阻拦我去飞,实际,她应该希望我留在她的身边,就这样平淡安稳过一生!或许……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   慕瑾夜将她轻轻揽进怀里,“你很好!伯母也是个伟大的母亲!”   宋乔安伏在慕瑾夜怀中,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中,轻声问道:“阿夜,京城真的那么好吗?”   “……”慕瑾夜皱着眉,许久才问道:“你说实话,是不是……不想去?”   宋乔安抿嘴想了想,摇摇头,“不是,我……”她不知道怎么说。   “那……你是否不愿意做我的王妃?”慕瑾夜终究还是问出口。   “……”   宋乔安犹豫着,许久不曾回答,似乎很纠结。   慕瑾夜心有些沉,只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阿夜……”许久宋乔安才幽幽道:“我的确不想做你的宁王妃!”   “……”   “我只想做你的妻子!”   ……   第二天,宋乔安帮乔氏收拾行李,说是行李,不过也只是些换洗衣物而已。而且多是旧衣,宋乔安提议把那些穿了好几年的衣服扔掉,回头买新的,乔氏也同意了!   简简单单几件行李,屋子里剩下的锅碗瓢盆,家具物事都给了张婆婆。   毕竟这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临行时,宋乔安看到方仕仁,由老仆人搀着,只有几件行李,却大多都是书卷。   “方先生也要去锦州吗?”宋乔安问道。   “是我的主意!”慕瑾夜上前说道。   宋乔安瞬间便明白了,“那方先生也要去京城吧!”   慕瑾夜点点头。   “嗯……方先生确实不该屈居在这乡野里!”   “姑娘过誉了!”方仕仁谦虚道:“老朽不过是拖这这副残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宋乔安笑笑,上了马车。   这样看来,慕瑾夜应该和方仕仁早就相识!她也终于知道,方仕仁为何对她和乔氏照顾有加。   想着慕瑾夜与方仕仁定有许多事要是谈,宋乔安与乔氏共乘一辆马车。   乔氏看着那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终于放下车帘。   “娘!我们还会回来的!”宋乔安安慰道。   乔氏淡淡笑了笑。   此去京城,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安儿,宁王爷他……对你好吗?”乔氏突然问。昨夜慕瑾夜能说出宋乔安后背上的火之凤舞图案,就算宋乔安本人,也是不知道!   无疑,两人的感情已经很深了!   宋乔安点点头,“嗯!阿夜他……很好!”   “那就好!”乔氏欣慰笑道:“娘没用,保护不了你!恐怕也只有宁王爷才能护你一世平安!”   “娘,我不要任何人保护,我能保护自己!”   乔氏苦涩笑笑,“安儿,这世上的坏人不止那些坑蒙拐骗的小毛贼,还有那些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那诛杀将军府一百八十口的刽子手!   宋乔安埋头沉思片刻,抬起头看着乔氏,严肃道:“娘!您就将你心里的秘密告诉我吧!”   “……”乔氏有些吃惊,转而叹口气,“到了京城,我便将一切都告诉你!”   ……   皇帝万寿节,慕清湘和卢静娴自然也要一同回京。   刚到畅意园,   宋乔安还来不及换衣服,卢静娴就匆匆来到偏院。   “妹妹可算回来了!”   “娴姐姐,怎么了?”宋乔安问道。   “妹妹,王爷回京的行程是否已定?”   宋乔安点点头,“嗯,三天后启程,此去京城尚需一月,需得早些,恐沿途有什么耽搁!”   “三天!”卢静娴喃喃道,突然抓住宋乔安的手,“妹妹,姐姐还有一桩心事未了,可否请妹妹再帮姐姐一次?”   “是……白公子?”宋乔安想不出这锦州除了白墨,还有谁会让卢静娴牵挂。   卢静娴点点头。   “可你不是……”   “是!可此次回京,我恐怕再也不会来锦州,也再也见不到他,有些事,我想问清楚!”   “姐姐……其实……”宋乔安很想说让她放弃,就算她能舍下一切和白墨远走高飞,可白墨不一定舍得下,而且,还要过那种亡命天涯的日子,她不相信白墨会是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   他太理智,每一件事都会权衡利弊,决不会做于自己不利的事。   “妹妹想说什么,尽管直说便是!”   宋乔安看见卢静娴眼神里的失落,有些不忍。看她这情景,是非要见白墨一面才甘心!   “好!我明日便去找白公子!”   ……   第二天,宋乔安去店中问了宋应,自从那日白墨离开后,便再也没来过铺子。   这白墨神出鬼没的,此时宋乔安也不知在哪去找他。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远房表妹   宋乔安怀抱着一个小匣子站在白府大门口,只见那大门前立着两个威严的石狮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宋乔安上前,被两个家丁拦住。   “两位小哥,白公子可在?”   “你找我家公子何事?”   “是这样,我是食为天的掌柜的,前些日子与白公子约好,今日送些膏药上门,还请小哥通禀一声!”   一个家丁上下打量了一眼宋乔安,“什么食为天,从未听过,况且还是女人当掌柜,闻所未闻!”   世人皆知白墨风流,什么红颜知己都是一堆。前两年,有许多风尘女子到白家来,哭着要嫁给白墨,有的甚至说自己怀了白墨的孩子,想进白家的门!   白老妇人听说后大发雷霆,勒令家丁只要是遇上这样的女人,一律赶走。   后来,才渐渐没有人再上门。   如今两个家丁见宋乔安长得这般好看,看起来倒不像那些风尘女子,可防万一,他们只得将她轰出去。   “走走走!我家公子没空!”   “两位小哥,我真是和白公子约好的,不信你们进去一问便知!”   “就算问了,我家公子也没空见你!姑娘,听我一句劝,这白府不是那么好进的,就算我家公子对你有情,可这府里都是老夫人做主!姑娘,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宋乔安一时有些懵,思索片刻,似乎有点明白了,想必白墨这样的人,主动追上门的女子不在少数。   “两位小哥误会了,我真的是来给白公子送膏药的,没有其他目的!”   两个家丁毫无动摇,“不管你送什么,我们都不会让你进去!姑娘你生的这般好看,定能寻得如意郎君,就别缠着我家公子了!”   “……”宋乔安抚额。   “吵什么呢?”   这时,大门开了,杜衡走出来,见是宋乔安,惊讶道:“宋姑娘?”   宋乔安笑笑:“杜小哥,我来找白公子!”   “太好了!”杜衡高兴喊了声,两个家丁和宋乔安都一脸迷茫地盯着他。   “咳咳!我是说,姑娘来的太及时了!”杜衡尴尬道。   他家公子这几日都关在房中,谁也不见!那愁苦的面容,一看就是受了打击。商场上的事从来都不会让自家公子显出这般挫败感,情场更是从未见过他为哪个女子伤心。   如今却像是害了相思病。   杜衡也猜到了几分。   “姑娘,快请进吧!”杜衡让开道,两个家丁也不得已放行。   进到府内,宋乔安才感叹这白家真是家大业大!她以为慕瑾夜的畅意园已然是锦州最好的宅院了,可这白府似乎更大,而且处处遍植奇花异草,整个府内都香气弥漫,与畅意园的自然生态相比,又是别样的味道。   杜衡在前面带路,宋乔安却发现他一路四处张望,像是做贼一般。   穿过了几条回廊,宋乔安忍不住问道:“杜小哥,到底还有多久才到!”   杜衡竖起食指示意她小声些,“就快到了!姑娘,你跟紧我便是!”   这时,游廊的一端走过来几个人,前面是一个贵妇人,后面跟着几个丫鬟。   杜衡拉着宋乔安便想走另外的一条路。   “杜衡!”   前面那贵妇人叫住他。   杜衡只得停下来,将宋乔安挡在身后,恭敬颌首:“老夫人!”   宋乔安偏着头看去,只见眼前的贵妇人虽已头发花白,却保养的宜,尤其那双眼睛,透着威严。一看便不是普通妇人。   这就是传闻的那个一人撑起白家,并让白家香料名扬四海的传奇女商人——白老夫人!   白赵氏也看向宋乔安,眼神锋利,吓得她忙缩回脖子。   在大佬面前,她这个小角色自然有些紧张。   “你身后的小丫头是谁?”白赵氏问杜衡。   “这……这是小的远房一个表妹!今日来投奔小的,这不,正要请老夫人示下!”杜衡满头大汗解释道。   “既是你表妹,安排个好的差事!”说着便吩咐道:“芳容,稍后同管家知会一声!”   芳容:“好的,夫人!”   “多谢老夫人!”杜衡忙道:“那小的便带表妹先下去了!”   “等等!”白赵氏又将目光移向杜衡身后,“让我瞧瞧模样!”   杜衡擦了擦汗,继续忽悠道:“老夫人,我这表妹打乡下来,生性羞怯,恐失了礼数!”   宋乔安不禁感叹:这杜衡真能瞎编,而且瞎编的还很有说服力!   “既然日后在府里当差,自然要认一认才好!至于规矩,慢慢教便是!”白赵氏眼神里依然有着怀疑。   杜衡无话可说,只得将宋乔安让出来。   白赵氏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丝毫没有乡下丫头那般的胆怯之色,衣着也并不是那粗布麻衣,面容姣好,堪称绝色,带着丝清冷,这样的女子,怎会是从乡下来的!   此时,她定定看着宋乔安,宋乔安也看向她。眼神倒也不再闪躲。却有种崇拜和。   白赵氏只觉得那眼神好熟悉,充满着自信。   曾经,她也有这般自信!   “杜衡,她到底是何人?”   杜衡还嘴硬着:“老夫人,的确是小的表妹,不敢欺瞒老夫人!”   白赵氏倒也不再多问,顿了顿道:“这丫头长得喜人,便留在我屋里伺候吧!”   “老夫人!这……”杜衡内心崩溃,   “怎么?伺候我还委屈了她?”   “不……不是……是……”杜衡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   “她不是来做丫鬟的!”   白墨突然出现在身后。   杜衡像遇到救星一般,松了口气。   “公子,你可算来了!”   若再不出现,他可真扛不住了!   白墨走近,看着宋乔安柔声道:“她是儿子的心上人!”   “……”   什么玩意儿?宋乔安一脸懵圈,这白墨莫不是喝醉了!   “那个,我不是……”   没等她说完,白墨一把揽住她看向白赵氏,“这个解释,母亲可还满意?”   宋乔安一边挣扎,一边道:“白公子,你快放开我!”   可白墨不为所动,只紧紧箍着她。   此刻,除了宋乔安不停地想要挣脱白墨的禁锢,剩下的人皆大气不敢出,白赵氏脸色有些难看,看着白墨,白墨亦看向她,母子俩更像是对峙!   许久白赵氏才问道:“她是哪家姑娘?” 第一百九十八章 第一女商人   宋乔安觉得白墨一定是脑子有毛病,可眼下她也不好发作,见白赵氏这般问,使劲挣开白墨站出来自我介绍道:“白老夫人,我是食为天掌柜的,今日来只是给白公子送膏药。我也不是白公子口中的什么心上人,只是……勉强算朋友而已,老夫人别误会!”   白墨悬着的手收回来,没有说话。   白赵氏看向宋乔安,眼神犀利地打量着她。   “原来你就是传闻中的那个女掌柜!真没看出来!”   宋乔安一惊,没想到这老夫人竟然知道她,当下有些荣幸。   “我只是做些小本生意,比不得白老夫人,白老夫人才是旷古烁今的传奇女掌柜,第一女商人!”   “呵呵!”白赵氏笑起来,“你倒是挺会说话!”   宋乔安笑笑,她并不是溜须拍马,是的确有着钦佩之情。在这男尊女卑的古代社会,一个女人挣下着份家业,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光是这份毅力就让她肃然起敬!   白赵氏看了一眼白墨,见他眼神始终停留在眼前的女子身上。知子莫如母,她太明白他想的是什么。   于是看向宋乔安问道:“姑娘既开店经商,那可否说说何为‘大商之道’?”   宋乔安笑道:“我不知道什么大商之道!只知道做生意,不能损人利已,那是奸商所为。但也不能利人不利已!不然还不如回家种田!要做到既对自己有利,也对他人有利,才是真正的商人。但往往这也是最难的!很多商人能做到不妨碍别人的利益就已经很好了,要做到利已利人,还得有心怀天下的善心!”   大商之道,本是陶朱公生意经上的内容,她知道,这个白老夫人是想试试她到底是不是开店做买卖的。可若她将那生意经一字不落背下来,未免显得死板,而且在这样的老前辈面前,还是谦虚一些好!   果然,白老夫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你虽没有看过陶朱公的生意经,却了解独到,难怪能在锦州站稳脚跟!只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陶朱公的生意经是必读之书!正好我这里还有几本,便赠予你!”   随即吩咐芳容去取了来。   不一会,芳容便抱来的几本线装书,除了范蠡的《计然篇》、《陶朱公生意经》《卢氏本草经》外,还有记载了明代二京十三布政司水陆路程,道路的起讫分合和水陆驿站名称的《天下路程图》。   宋乔安恭敬接过,“多谢老夫人赐书!”   这是白墨上前来,向白赵氏行了礼,“母亲,儿子与宋掌柜还有些事要谈,可否……”   白赵氏一挥手,“你们去罢!”   “请吧!宋掌柜!”白墨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乔安向白赵氏点了点头,便跟着白墨离开。   “夫人,这个女孩似乎是公子很在意的人!”芳容看着宋乔安的背影道。   “你也看出来了?”白赵氏叹口气,“没想到,他也会有在乎的人!”   “芳容看着夫人好像对这女孩很满意,还亲自赠书!”   白赵氏淡淡道:“不过是见她与我年轻时有些相似罢了!白家怎么可能娶一个整日在外抛头露面的女子进门,况且这丫头心气高,墨儿又太过在乎她,往后妇强夫弱,不是好事!”   芳容恍然大悟,“夫人思虑的周全!只是……公子他……”   “放心,墨儿知道分寸,他肩上背负着白氏一族的荣耀,知道该娶什么样的的女人!”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已有心上人   宋乔安跟着白墨来到一处院子,只见绿瓦红檐,雕梁画栋的两层楼阁被如火的枫叶包围。   这已入了秋,自古逢秋悲寂寥,花卉自是凋零,可这如火如荼的枫叶,却给人热烈之感。   白墨屏退了下人,打开门请宋乔安进屋。   宋乔安有些踟蹰,见院外有石蹬石桌便道:“白公子,这外面秋意正浓,何不好好欣赏一番!”   白墨倒也不勉强,笑道:“也好!”   随后吩咐杜衡上茶。   满院的枫叶红的似火,落满了地,好似进入到一个童话世界。   入座后,宋乔安将装有膏药的匣子递给白墨,“这是之前承诺过白公子的,今日才送来!”   “多谢宋掌柜!”白墨笑着收下。   “其实,今日来,还有一件事!”宋乔安犹豫片刻正色道:“白公子,按理说,这件事本与我无关,我也不该插手。只是安和郡主确实对你一往情深,我有些事情,总该要讲清楚,所以,她想再见你一面!”   白墨没有回答,只定定看着宋乔安,脸上表情莫测,分不清悲喜。   宋乔安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起身想要走,“嗯……白公子,话我已经带到了,若没有什么事,我就走了!”   “宋掌柜!”白墨起身,“茶还没有喝呢!”   宋乔安看一眼石桌上的冒着袅袅茶香的好茶,笑了笑,又坐下来。   端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口,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话说,只托着腮看着上面火红的枫叶。   今日,宋乔安穿的是一件翠绿的烟罗衫,淡黄的纱裙,衣袖滑下来,露出雪白的纤细的手腕,水葱一般的手指,托着腮帮子,轻轻点着。   一片枫叶翩然飘落,宋乔安伸手接住,看着上面细细的脉络,长长的睫毛轻颤,轮廓分明的侧脸就如白玉雕刻的一般。   白墨看的有些痴迷……   两人没有说话,只等到宋乔安杯中茶快尽了,白墨才开口道:“白某有一难事不知如何是好?想向宋掌柜讨教!”   白墨突然问话,将宋乔安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白公子……怎么了?”   白墨笑笑:“白某只是想问宋掌柜,若是你喜欢上一个人,那心里还能否装的下别人?”   “啊?”宋乔安对白墨问出这样的话有点意外,在她看来,白墨应该是那种不会动真情的人,毕竟像卢静娴那般绝色又贤惠的人,都没能收住他这颗浪子之心。   “嗯……我虽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我只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墨微笑着:“若在以前,白某从不会为哪个女人有这样的愚蠢的想法,可自从遇到……”   “嗯?”宋乔安正等着他说下去,白墨却闭了口,未免有些扫兴。   难道这风流成性的浪子终于回头了?   “不知道是谁家姑娘能得白公子这般青睐?”   白墨抬眼盯着她,眼神里是无尽的神情缱绻。   继而笑道:“罢了!我知道那姑娘并不喜欢我!那就让我这份一厢情愿埋在心底吧!”   宋乔安看白墨的模样不像说谎,心下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难道他拒绝卢静娴,就是为了这个姑娘?   于是象征性地安慰几句,“没想到白公子竟也是这般重情之人!我相信,凭公子这般情深,只要不放弃,定能感动佳人,成就一番美满姻缘!”   说完后,宋乔安便后悔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说了这番话!她不是更希望白墨和卢静娴在一起的。况且,她还受了卢静娴所托!   “那宋掌柜觉得我还有机会吗?”白墨满是期待的问道。   机会?   “当然有了!”宋乔安笑道:“事在人为!”   白墨很高兴,压了几日的心结终于舒展开了,笑道:“多谢宋掌柜开导,白某知道该怎么做了!”   宋乔安看着白墨的笑容有一瞬间晃神,那笑容是她从未看过的纯粹,没有嘈杂一丝杂质,和煦而温暖。   她突然对那个征服白墨的姑娘很感兴趣,那得是个多么优秀的女子才能入了白墨的眼,而且还牢牢抓住了他的心。   “啊!没什么!”宋乔安此刻看着白墨那高兴的模样,越发觉得她可怜。   可世上总是有那么多的一厢情愿是得不到回应的!毕竟,两个人不相爱,在一起也是煎熬!   “白公子,茶已经喝完了!我也该走了!”宋乔安准备撤离。   这样看来,白墨应该不会再见卢静娴了!   “好!我送你出门!”   ……   宋乔安走在路上,不知道该不该向卢静娴说白墨喜欢上别人的事!   说了,怕卢静娴更加伤心,可不说,又怕她继续自欺欺人!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实话告诉她,这样也好断了她的念想,毕竟两人即将相隔千里,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面,快刀斩乱麻比较好!况且,就算她不说,以卢静娴那般细腻的心思,知道白墨不来赴约,怎会想不到这层。   ……   “你要去京城?”白赵氏有些吃惊的看着白墨,“为何?为了卢家小姐?”   “不!”白墨摇摇头,“白家的香料主要占据的南方的市场,北方的市场一直是由进贡给皇宫的薛氏垄断。儿子想此去京城与那薛氏会一会,打开北方的市场,将薛氏的进贡特权抢过来!”   白墨表情轻松,实则这个目标难于上青天。而白赵氏却欣慰地点点头,看起来,丝毫不担心。   “你既有这般宏图大志,便放手去做!锦州白家,还有我撑着!”   白墨埋首作揖:“儿子多谢母亲成全!”   ……   卢静娴听闻白墨有了新欢,无疑是伤心欲绝!   没想到自己苦恋了几年,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宋乔安见她哭的伤心,便安慰道:“娴姐姐,白公子还说,今生与你无缘,希望来生再来补偿姐姐!其实,娴姐姐,你想过吗?就算你与白公子两情相悦,可你父亲能答应吗?能让堂堂郡主下嫁一个商人?我想白公子也正是顾虑到这点,才忍痛斩情丝!”   卢静娴突然看向她,“你的意思是,他说的心上人根本不存在?只是为了让我死心,而编出来的?”   “啊?”宋乔安有些懵,她的话这么有歧义?   “一定是的!”卢静娴似乎已经沉醉在自己的猜测中,“少卿不是不在乎我?正是太在乎我,才不愿让我与父亲和义父作对!”   “呃……或许吧!”宋乔安只得笑着附和。 第200章 上京(1)   锦州离京城千里之遥,先由锦江乘船前往徐州,在经大运河北上,加上沿途歇息,需得大半个月时间。   在走之前,易枫和柳巧慧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成亲当日,慕瑾夜也来了!   易枫家中已没有什么亲戚,简简单单几桌酒席。   可是宋乔安却看到一对新人脸上洋溢的喜悦。看着红灯笼,双喜字,大红喜服,新人拜天地,她突然想起曾经在苍狼山上的那一晚。   慕瑾夜穿上喜袍的模样,就好像是从天而降一般,那样的不真实,好似梦一场!   “在想什么?”慕瑾夜轻声问她。   “没什么!”宋乔安笑笑,“为他们高兴!”   慕瑾夜抬头看看,已是月上柳梢,“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嗯!”   马车上,宋乔安没有说话。   “怎么了?”慕瑾夜看出她似乎不高兴。   “没什么!可能是一想到要坐那么久的船,有些不舒服!”   入了秋的夜已然有些凉意,慕瑾夜上前为她披上披风,眼神淡淡地轻轻系着丝带。   “你是否舍不下这里的一切?”   他问的语气很淡,好似随口的一句,然后伸手将宋乔安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额发绕到耳后,才抬眼看着她。   宋乔安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闪躲。她并不是舍不下。对于她一个现代人而言,这里的一切都好似梦里一般,她不属于这里,同样这里的一切也不属于她!若有一日她能回到现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因为,那里有外公,没有什么比外公更重要!   可是……偏偏出现了一个慕瑾夜。   今日,她能为了他放弃安宁的生活,远走他乡,和他一起去面对那些未知的一切。她是否还能做自由自在的宋乔安尚不可知。她最担心的是,今日她选择了慕瑾夜,他日,若是能回到现代,她是否还能走的洒脱……   “没有!”宋乔安淡笑着摇摇头。   慕瑾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住她的手,“走吧!”   他从她眼里看到了犹豫和纠结,他也曾想和她一起远离那些过去的恩怨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可是,有些事必须要有个了结,他如此,宋乔安亦如此!   只是,不管怎样,他会用生命护她周全。   宋乔安不经意瞥向身旁的男人,清冷月色下,那张侧脸如金雕玉琢过一般,梦幻的不太真实。   可是,她却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胸膛的温暖……   或许,这场穿越,慕瑾夜注定是她割舍不下的那个人!   宋乔安将铺子的事情全部交给易枫夫妻俩,还留下了食为天这一年多来所有的账目和收入。易枫有好厨艺,卢巧慧又为人随和,能言善道,这铺子交在在他俩手上宋乔安也放心。   临走时,夫妻俩感激地跪下来连连磕头。一向不苟言笑的易枫也落下来泪来,说食为天的掌柜永远只有宋乔安一人。   向众人告了别,畅意园的马车应该停在铺子外面。为了掩人耳目,慕瑾夜没有坐官船,而是扮作富商乘坐客船,只是在船的顶层辟了几间客房,又让人将房间重新布置过。   大玄朝的造船业发达,即便是民船也有着相当大的规模。整个船有三层,融合了各个阶层的人。最底层是在船仓底,狭窄逼仄。大多是一些做苦力的贫苦百姓,以及贩卖牲畜的贩子。也有一些大户人家采买的下人。在那昏暗的仓里,牲畜与人同处一室,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往上便是一些走南闯北的小商小贩,再往上是那些富商巨贾,有做买卖,探亲的,游玩的……   在与众人告别时,宋乔安看到了张桓卿和宋明凤。两人皆衣着华贵,大包小包的身边还跟着个小厮帮忙拿行李物件。   宋乔安见张桓卿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她忙收回目光。   “这张三郎看来真是飞黄腾达了!”张老大在一旁感慨道。   “或许吧!”宋乔安淡淡说道:“不然也不可能这么早上京,这离春闱还有小半年呢!”   京城不比锦州,这小半年的吃穿住行下来,也是一笔大的花销。   “听说是去探亲!”张老大接过话,“刘氏有个娘家表兄在京城做买卖。”   “原来如此!”宋乔安点点头。这刘氏平日里最爱给自己脸上贴金,却从未听她炫耀过这个京城里的亲戚,想必是之前不好意思走动,如今自己的女婿高中,身份自然不一般,才让宋明凤前去认亲。   “姑娘,快开船了!”这时,月见上前提醒。   “好!”宋乔安应着,又交代了几句,才和乔氏以及宋应依依不舍地与易枫等人告别,向船上走去。   “你们爷呢?”宋乔安抬头看了一眼。   “爷已经在船上等着姑娘了!”月见一边前头带路一边说道。   “哦!”宋乔安应了声。   “宋掌柜,真巧啊!”   这时,突然有人在她肩上敲了一下。   宋乔安回过头来,只见白墨握着一把折扇,微笑看着她。   “是你?”宋乔安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她现在在客船的三层,这层装修豪华,住的也全是有钱的商人。   “白某上京谈笔生意,没想到能与白掌柜同行!”白墨说着看向宋乔安身旁的乔氏,“这位是……”   “哦……这是我娘!”宋乔安见他问起,不好不回答,便向乔氏介绍道:“娘,这是凝香阁的掌柜白公子!”   “原来是宋夫人!”白墨拱手行礼。   “白公子不必多礼!”乔氏也回了礼,随口道:“凝香阁的香料举国闻名,不曾想掌柜的竟如此年轻!”   白墨谦虚道:“宋夫人过奖。听闻宋夫人常年在乡下,竟也听过凝香阁?难不成宋夫人早间用过?”   乔氏脸色有些不自然,笑道:“我一个乡下妇人又怎会用过如此昂贵的香料,只怕辛勤劳作十年都未必买得起一钱。不过是来锦州的这些日子,常听人说起白家香料,让我这村妇也长了见识。”   白墨依依不饶,“可在下听夫人言谈,气度……丝毫不似乡野村妇,倒像……”   “白公子!”   慕瑾夜从船弦上下来,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系在宋乔安身上,“本王仓中已备好酒菜,白公子若想与宋掌柜切磋经商之道,移驾便是,何苦于这冷风中说话,有失君子风度!” 第201章 上京(2)   江面吹来的风带着秋的凉意,船缓缓驶出港口。   甲板上,穿着黑袍的慕瑾夜与一身白衣的白墨微笑对峙,风卷起来衣袂,有种剑拔弩张的错觉。   “王爷说笑!”白墨终于开口,“白某不过是个无功无名的布衣,又怎敢去王爷房中饮酒。待他日到了京城,白某再做东向宋掌柜赔罪!”   “既如此,那便失陪了!”   慕瑾夜轻轻揽过宋乔安的肩,“走吧!这里风大!”   宋乔安还有点懵,“哦!”   扶着乔氏,“走吧,娘。”   “恭送王爷!”白墨拱手弯腰行礼……   “公子,咱们也进去吧!”杜衡见自己公子迟迟未动,出言提醒道。   白墨缓缓抬头,萧瑟的秋风吹动着他鬓角的发丝,划过那双凌厉的眼……   卢静娴此时站在上面行船的栏杆处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终究还是舍不下自己的。他俩的缘分早就注定,怎么可能一朝斩断。   慕瑾夜将宋乔安母女送进客房休息。门外留了护卫。   乔氏的身份特殊,方才白墨的那一翻意有所指,还不知是何深意。   宋乔安将乔氏扶上床休息,“娘,此去京城有千里之遥,行船难免颠簸,你若有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   “好!”乔氏笑答。她内心其实是激动和期盼的。   “安妹妹。”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是卢静娴。   宋乔安打开门,“卢姐姐有事吗?”   卢静娴忘屋子里瞧了一眼,“安妹妹,可否去我房间?”   宋乔安看了乔氏一眼,想了想,点点头。   卢静娴的房间在船尾,站在外面的甲板上,可以看到两岸的风景。   进到房间,卢静娴让绿珠回避。   “卢姐姐,到底是什么事啊?”宋乔安坐下来。   卢静娴神色难掩欣喜,“安妹妹,方才我看到少卿了!”   宋乔安愣了下,“呃,啊!是,上船的时候他还和我打招呼来着。”   “是吗?那他说了什么?他为何去京城?”   “呃……”宋乔安想了想,“他说去京城谈生意!”   “哦……是这样……”卢静娴顿时变了脸,眼泪簌簌掉落,胸口起伏的厉害。   宋乔安知道她的心思,见状忙道:“不过也可能是借口呢?他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卢姐姐您要回京时,而且还乘坐同一艘船。”   此话一出口,宋乔安就后悔了。她不知道这样的谎言何时才是头。   她发现卢静娴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几乎都是靠白墨的一举一动来决定其喜怒哀乐,甚至可以称之为癫狂了。   “我就知道少卿它不会那么绝情的!”卢静娴喜极而泣,“他一定是为了我!一定是!”   “卢姐姐……”宋乔安看的心疼。   爱情真的可以让人如此疯魔?   “咳咳咳……”宋乔安闻得一阵刺鼻的香味。扭头一看,案几上的香炉里正熏着香。   这香她知道是她日常用的“云犀香”,只是今日燃的分量似乎比平日多了许多。   宋乔安走过去将盖子揭开,香味呛的她差点窒息。   她赶紧端来茶水浇灭。   “你干什么?”卢静娴一把拉住她。   “卢姐姐,你这香放的太多了!”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这云犀香有多珍贵?花了少卿多少心血?让你这样糟蹋?” 第202章 慕清湘   “卢姐姐……”宋乔安从未见过卢静娴发这么大的脾气。   想当初,卢静娴刚来的时候,是那么温婉优雅,而方才她表情狰狞的可怕。如果按照现代医学来看,她这样的症状可以算躁郁症了。   “你走吧!我想安静一会!”卢静娴小心地将那些香料用长匙一点点舀进一个木盒里。   宋乔安只得退出房间。   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   正想回房之际,却见船头站着一个人,看穿着,应该是慕清湘,毕竟这层除了他们一行人,也没有别人。   见慕清湘穿的单薄,宋乔安回屋拿着方才慕瑾夜给她的披风。   “船头风这样大,你在这里做什么?”   宋乔安将披风披在慕清湘身上。   慕清湘身形娇小,这样大的披风快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   “谢谢安姐姐!”慕清湘回过头来,淡淡笑着。   “走吧,回房去!”宋乔安拉起她的手。   “安姐姐……”慕清湘没有动,轻轻抽回手,转身看向雾蒙蒙的江面,“其实……我很不想回去!”   宋乔安想到慕清湘是逃婚来到锦州的,如今回去,不免又会被逼婚。   “放心吧!这次有你皇叔一同回去,此事或有转圜!”   虽然这样说,但这事宋乔安早前和慕瑾夜说过,但他似乎并不想插手。   慕清湘叹口气,无奈笑笑,“这事恐怕谁都帮不了我!”   宋乔安:……   “安姐姐,我好羡慕你。你有那么爱你的皇叔,又有那么疼你的娘。而我,不知道要嫁的夫君是人是鬼,我娘……”   慕清湘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眼泪不停往下流。   宋乔安听慕瑾夜说过,慕清湘的娘原是小门小户出身,在太子府说得好听点是侍妾,实际和宫女也差不了多少。好在有了慕清湘,勉强算是母凭子贵,地位稍稍提高了些,但比起那些出身名门的正妃,侧妃依然是天壤之别,又因没有生下男丁,更不得宠。   “清湘……”宋乔安抱住她的肩,“其实我也并非如你看到这般……”   她和慕瑾夜,不一定会是一个好的结局,而乔氏,若她有一天知晓自己的女儿其实早在那次风寒中丧命,她宋乔安不过是个冒牌货……   慕清湘转过身来抱住宋乔安,哽咽道:“安姐姐,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和皇叔的事,你一定要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你不过还是个孩子,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宋乔安笑道:“左不过是偷偷拿你皇叔收藏的宝贝去卖钱罢了!”   她想起那夜在慕瑾夜书房外看到的身影,不禁蹙眉,难道这丫头真有什么问题?   “好了,回房吧!回头该病了!”   宋乔安将慕清湘送回房中。   想到那夜的影子,她想告诉慕瑾夜。   “姑娘,您怎么不在房中歇息!”陈大宝和几个侍卫守在门口。   “你们爷呢?”   “爷正与秦护卫商议中秋朝供之事,姑娘若找爷有事,容小的进去通禀!”陈大宝说着便要进去。   “等等!”宋乔安想了想叫住他:“不用了,没多大事!”   或许是她多疑了。 第203章 大结局   宋乔安来到京城,住在慕瑾夜别院。慕瑾夜进宫面君,报告皇陵修建进程,得皇帝嘉奖。这让大皇子很不舒服。   期间卓进忠说起慕瑾夜带回一个厨娘,提议让其中秋之日为皇帝做菜。皇帝允准。   慕瑾夜忧心仲仲,他原本没想那么快让宋乔安露面,卓进忠这么做,定非寻常。   可圣命难违,宋乔安答应进宫。   中秋日,宋乔安做了一个巨大的冰皮流心月饼。晶莹剔透的月饼中清晰可怜一条龙。经加热,饼中的流心缓缓移动,好似龙活过来一般。   皇帝很是高兴,宣她上前,要重赏。见宋乔安蒙着面,便让她以真面目示人。慕瑾夜说她面貌丑陋,怕惊了驾。   皇帝不理,执意让宋乔安取下面纱。   宋乔安并不知慕瑾夜心中所想,也不知她的真实身份。   她取下面纱,脸上的疤早已愈合,绝美的容颜震惊了在场的人。   皇帝大赞其貌,卓进忠趁机进谏,让宋乔安留在宫中,为皇帝做菜。   皇帝也正有此意。   宋乔安并不想进宫,但是又没办法抗旨。   这时,慕瑾夜不得不站出来,说宋乔安乃他心上人,此次回来便是求皇帝下旨赐婚。   众人皆惊,皇帝脸色有些难看。   卓进忠这时却出人意料地帮慕瑾夜,在旁劝说皇帝成全两人。   皇帝极其信赖此人,便应允慕瑾夜可以娶宋乔安,不过是做为侧妃,并且两月后迎娶卢静娴。   事情再无转圜,慕瑾夜心灰意冷。卓进忠临走时有意无意地指出宋乔安身份特殊,让慕瑾夜与他合作,便能与心上人在一起。   而四皇子得知慕瑾夜与卓进忠过从甚密,对其各种试探。   四皇子生母出身低微,生他时难产而死。四皇子便交由慕瑾夜母妃抚养,两兄弟自小一块长大,如亲兄弟。当他俩得知,母妃的死与现在已经是皇后,也就是大皇子之母有关是,便决定为母报仇。   大皇子是长子,封为太子顺理成章。但当年惠贵妃遇害之事,皇帝命人暗查多年,以对皇后有所怀疑,所以迟迟未立太子。这事,皇后与大皇子自然知道,他们以为皇帝有意传位慕瑾夜,所以谋划着杀了慕瑾夜。   一面是皇帝的赐婚,一面是四皇子的试探,还有太子的刺杀,卓进忠的逼迫,慕瑾夜感到心力交瘁。   乔氏忍不住去已经一片废墟的将军府探望,不曾想被白墨跟踪。乔氏被抓进东厂,严刑拷问下她只说是以前将军府的一名婢女,再无其他。   最后为了不连累宋乔安,撞柱而亡。   白墨找到宋乔安,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告诉了她的身世,并将慕瑾夜如今所面临的危险告知,一切皆因她而起。乔氏也是因保护她而死。她要宋乔安与他一同远走他乡,只有她离开慕瑾夜,才能让他无后顾之忧。   宋乔安被这一切震惊,她说考虑。   白墨告诉她,如果考虑好就明日天亮之前,城门口见。   宋乔安回到别院,她穿上大红喜服,与慕瑾夜完婚。   天未亮,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信中她要慕瑾夜娶了卢静娴,也别去找她。   慕瑾夜心如刀割,他想退出这场权利的游戏去找宋乔安,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找到卓进忠,答应其要求。   皇帝病重,卓进忠逼迫其写下遗诏,传位慕瑾夜。   太子一党不服叛乱,被卓进忠所灭。登基当日,卓进忠被心腹刺杀。原来这都是慕瑾夜与四皇子的计谋,利用卓进忠灭太子,再收买其心腹杀之。四皇子手段狠辣,太子和阉党党羽两月之内便被铲除干净。   这时,沿海倭寇作乱,四皇子命慕瑾夜前往平息,实则是要让他死在那里。   宋乔安得知,执意要去救慕瑾夜。没想到倭寇的头领竟是易枫。当年大玄倭寇一战,易枫父亲乃皇室贵族,奉命出征,兵败受伤之时被一汉人女子所救,久而生情,生下易枫。后因被朝廷抓去与倭寇谈判与母子俩分离,这一别就是二十几年。而荒木原正是奉父命来找大哥。   易枫感念宋乔安的恩情,命令休战,并签下双方停战协议,永修同好。   慕瑾夜与宋乔安回朝,慕瑾夜向新皇帝请辞。希望带着宋乔安远离尘嚣,过平凡的日子。   新皇帝同意,并让其二人此生不准踏入京城一步。   卢家因为卓进忠的牵连一夜间家破人亡。卢静娴常年熏着白墨加了能使人产生幻觉的死藤香料而变得痴痴呆呆。卢家亡,卢静娴流浪街头。白墨不忍,将她收留,带回锦州。   慕瑾夜宋乔安二人浪迹天涯,来到西南的蛮荒之地,意外发现此处栽种辣椒,人们用其佐餐,抵御湿寒气。   两年后,镇子上出现一家火锅店……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