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灵异帖杀人事件》全集【实体书精校版】 作者:耶马 内容简介 · · · · · · 一个可以预测未来的神秘帖子回帖者,即可领走你的死亡日期第一个回复者,从高高的楼上跳了下去,脑浆迸裂……第二个回复者,在警察和同事重重包围保护下,突然尖叫着死去……第三个……第四个……是巧合还是阴谋?是谎言还是事实?已经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预知了死亡,还是一种诅咒。你,正在回复这个帖子吗? 编辑推荐: 惊悚网络,灵异怪帖,回复者深陷炼狱。 恐怖诅咒,离奇死亡,遇害者无人生还。 一个可以预测未来的神秘帖子 回帖者,即可领走你的死亡日期 巧合还是阴谋?谎言还是事实? 真相,就在恐惧背后 悚地带NO·1——越恐怖,越给力! 一夜之间爆红网络的恐怖小说。 庄秦、沈醉天、红娘子、上官午夜、老家阁楼、莲蓬、蜘蛛、一枚糖果、一翎、伊秋雨等十大 知名悬疑作家联袂推荐。 地狱其实没有十九层,这里的每一层,都是地狱,无人生还。 你,真的准备好翻开死神的邀请函了吗? 序章 死亡回复 -0- 六月,这座城市已经有了炎热的迹象。八点,冷气开得很足,办公室里间歇响起噼里啪拉打字的声音。 吴薇刚上QQ,同事张扬的留言就弹了出来。看时间,是昨天下班时发送过来的。吴薇轻轻点开,是一个网址。 那是一个零回复的帖子,寂寥地挂在一个冷清的论坛里。 那个帖子这样写道: 回复任意内容,可以得到你的基本资料和死亡时间。 吴薇撇撇嘴,觉得不过又是一个骗回帖的家伙发起的无聊游戏。不过,既然是张扬发来的,那就回一个吧。 回复之后,帖子却没有立刻刷新,而是在屏幕上出现了倒计时:10、9、8……3、2、1…… 再看回帖,却是不寒而栗: 吴薇,女,29岁,渊诚广告公司策划。星座:天蝎。死亡日期:2010年6月26日。 如果你觉得灵验,请转发给现在离你最近的一位朋友。 吴薇没好气地回他,“什么鬼玩意儿!” 张扬适时地追来一条信息,“怎么样,准不准?” “要真的能准的话,明天你就得替我收尸。” 张扬传来一个笑脸,“你够走运了,这是周莎莎昨天快下班的时候传给我的,她自己的死亡时间就是今天。” 还想继续追问,身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干咳声。吴薇一回头,是周处。 周处不是处长,只是公司的策划总监而已。可是三十八岁高龄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同事都推测她还是个处女,所以便有了“周处”的雅称。当然,与之相称的,还有她的严肃、古板、苛刻的处级老八婆风范。 不用想吴薇也知道,高八调的声音又要响起了。 “你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吗?QQ是给你们用来和客户沟通联系的!不是让你们没事闲聊的!你……还有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吴薇站起身,向对面的张扬吐了吐舌头,还是不甘心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新登陆了一个匿名的QQ,将那个网址复制了下来,顺手给周处发了过去。这才慢吞吞地离开了办公桌。 她心里暗笑着,“周处本来就和我仅仅一墙之隔,刚才又跑到我身边来了,自然是离我最近的人了。不知道那个强悍的老女人收到这样一则预言,会有怎样的表情。” 可是一个多小时之后,她却再也笑不起来了。 警察局打来电话,周莎莎半小时前从广贸大厦二十四楼跳了下去…… 第一章 出门遇到鬼 -1- 这一天对任晓凡来说,原本应该是快乐的一天。因为这是她去《第一播报》报到的第一天。她特意换上了从网上新淘来的宝姿套裙,提着小包,捧着杯黑咖啡,乐悠悠地向电视台走去。 可是一次突然的碰撞,却打破了一切。 那个叫杜钦的男人就这样直直地向她撞了过来,咖啡洒了一地,还有一些油饼、包子之类的东西砸在了她的身上。她刚准备发难,却听到砰的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定睛一看,吓得魂都快飞出去了。 那是一个女人。确切地说,已经是一具尸体。她以支离破碎的姿势躺在任晓凡的脚边,脑浆混着鲜血已经流了一摊。任晓凡低头,那双新买的小牛皮凉鞋上也沾上了红红白白的液体。任晓凡不由得噔噔地后退几步,大声尖叫起来。 这时刚冲过来的杜钦掏出了警察证,大喊:“请大家不要靠近,保护好现场。我的同事马上会来。也请目击者留下来协助调查,谢谢!” 警察已经赶到,现场被拉上了长长的警戒线,围观人群被疏散了开来。警察们在给目击者做着笔录。 一个女人心有余悸地说:“我每天上班都要走这条路,今天刚路过这里,就听到砰的一声,这个女人就从楼上摔了下来。” 女警肖琳问:“你有没有看清她是从哪一层摔下来的?” 女人继续说:“没有。谁走路的时候会朝天看啊,她落地之后我才发现她的。” 有人接道:“我看见了,是顶楼天台。” 肖琳问:“你能确定吗?” 那人道:“能确定,因为我先看到一个什么东西从天下掉下来,差点儿砸到我,就抬头向上看,结果就看到那个女的从天台上直直地掉了下来。” 肖琳问:“那先前掉落的东西呢?” 那人指指尸体旁的钱包,说:“还在那里,没有人敢动。” 法医郑铎走近尸体,蹲了下来,翻看着尸体,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怎么样?”杜钦走过来问。 “少了一只鞋。” “会不会是坠楼的途中落到别的地方了?” 郑铎摇摇头,翻过死者穿着水蓝色高跟鞋的那只脚。 “这是一双绑带高跟鞋,按说带子绑得很死,即使从高空坠落,也不太可能会掉下来。除非那只鞋的绑带原先就有断裂。另外,死者手臂上有一些新鲜的淤痕,右手食指的指甲呈不规则断裂,应该不是剪断的。这说明死者临死前可能和人扭打过。” “就是说,这不是一起坠楼自杀案了?” “可以先去顶层找找线索,具体的死因要等我尸检完才有结论。” 杜钦点点头,立即吩咐手下上天台。郑铎的目光却被尸体旁的一次性咖啡杯和一大堆早点吸引了过去。 杜钦也看到了,摸了摸头,解释说:“这些应该和死者无关。我记得当时看到她从楼上掉下来,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接人,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女孩子,这杯咖啡应该是那个女孩的,那些早点呢,是我刚买的。不过当时现场很混乱,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郑铎唇角轻浅一笑,“我真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你只是被罚出来买几份早餐,都能碰上这么大的案子?你究竟是天生对犯罪有着敏锐的嗅觉呢,还是这些案件都是为你而生?” 杜钦也笑了,露出好看的眉眼。他伸手向郑铎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这些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还是等破了案之后再讨论吧,先做事!” 郑铎点头道:“我先上天台。”肖琳悄悄地凑了过来,看着郑铎沉稳的背影,眼里满是迷恋与惊诧,“头儿,我有没有看错?他刚才在笑?” 杜钦肯定地说:“你没看错,他是在笑。” 肖琳说:“他可是冷面法医!他居然会笑!难道杜大帅哥的魅力对男人也无敌?莫非……你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杜钦笑笑说:“那当然!” 肖琳打趣道:“说来听听啊。” 杜钦故作严肃地板起了脸,“别在这儿八卦了,干活!” 九点,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也许林荫道上还残留着清晨的凉爽,可是天台却将人完全地暴露在阳光底下,那种被聚焦、烘烤的滋味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尝试。天台上的警察个个都已大汗淋漓。 肖琳眼尖,对着杜钦喊道:“头儿,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杜钦看见一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金属亮片,留在天台的边缘。 郑铎走过去,用镊子将它轻轻地夹起,左右翻转着查看。 “应该是死者遗失的那只鞋上的装饰物。” 杜钦想起刚才死者脚上的鞋,点了点头。 “那么,那只鞋呢?为什么不在现场?”肖琳问。 杜钦回道:“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死者与嫌疑人在这里扭打,脚上的亮片掉了下来,绑带松了,但鞋并没有离脚,在死者坠楼的过程中,那只鞋在空中与死者的脚脱离然后散落。如果在空中的时候,鞋子没有外力作用的话,应该落在和死者尸体差不多的位置。但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那只鞋,所以它很有可能被当时驰过的汽车带走了。也有可能,它受到了某种外力,停留在了其他地方,例如:某一层的阳台里、空调外机上、雨棚上……” 几名刑警走到天台边缘,向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鞋的踪影。 “那么第二种可能呢?”肖琳问。 “第二种可能,就是在那只鞋上,留下了很重要的线索,所以嫌疑人将它带走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可以尝试去翻查一下附近的垃圾桶。” 肖琳说:“好,我马上去查附近的垃圾桶和废品回收站。” 杜钦吩咐,“葛文、许乐琴,你们再去问一问目击者,看当时有没有汽车经过。” “是。” “关明、向阳,你们带几个同事对附近的住宅、商户进行排查。看死者坠楼前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顺便查找一下那只鞋的下落。” “是。” “小沈,死者的身份确定了没有?” “我们在尸体附近发现了一只钱包,钱包里有身份证,从证件上看,证件的主人应该与死者年龄性别都吻合。只是死者坠楼后头部受了重创,所以面容暂时无法辨认。钱包里还有一些名片,其中有三张名片都是同一个人的,叫周莎莎,渊城广告公司的策划专员,钱包里身份证上的名字也是周莎莎。” “好,立即联系渊城广告公司,让他们派人认尸。” 《第一播报》的办公室前,任晓凡拿出纸巾,很仔细地在身上和鞋上擦了又擦。还是差强人意,她只好勉强直起了身,向办公室里望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接线小妹,正在不停地接着电话。 任晓凡走了进去,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等她放下电话才敢发问:“你好,我是这里新聘用的记者,今天第一天来报到。请问林主任在吗?” 小妹回头看了看她,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任晓凡很了解自己此时的形象,只是尴尬地冲她笑了笑,挪了挪脚。 小妹回道:“你叫任晓凡吧?他们在开会。林姐吩咐过了,你来了之后直接去会议室找她。” 任晓凡道了声“谢谢”,转身就走,却突然又回了头,问:“那么……请问会议室在哪里?” 一个电话,在渊城惊起千层的浪。周莎莎死了。昨天还和大家同进同出的周莎莎,居然死了。死于坠楼。 “不可能!”兰红叫着跳了起来,“莎莎怎么可能会自杀?昨天她还缠着我让我周末介绍帅哥给她认识!” “是啊。莎莎性格一直很开朗啊,有什么事情是她想不开的呢?她怎么可能去自杀?” 吴薇更是不解,举着手机说:“她一定不是自杀,你们看……她一早还给我来短信,让我替她带芙蓉包当早餐呢!” “一个决定自杀的人,怎么可能还惦记着吃什么早餐?” “而且她从家里到公司,是坐222路车走环城路的呀,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广贸大厦?” 吴薇捂着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个帖子……” “什么帖子?”大家一齐问。 吴薇简直要哭出来,哽咽着道:“就是一个回复后就可以得到死亡日期的帖子。周莎莎的死亡时间就是今天,而我,是明天。进而我的是张扬发给我的,张扬是周莎莎发的。之前是谁发给周莎莎的我就不知道了……”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围了过来,原来很多人都并不知道这个帖子的存在。看来,周莎莎很可能是渊城广告公司第一个回复那个帖子的人。 周处扶了扶眼镜,干咳了两声,“好了,就你和张扬去认尸吧,其他人各就各位,不要影响工作。如果确定了死者是周莎莎,再给你们放半天假去为她送行。” 张扬拉过了吴薇,小声问:“你说……关于那个帖子,如果警察不相信,觉得我们在搞迷信活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照实说出来?” 吴薇颤抖着回他,“当然得说。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说不说是我们的事啊。况且这事这么邪乎,我还真有点儿怕。我现在只希望是他们搞错了,死的不是莎莎。” “那当然最好了,我们还是快点过去认人吧。如果真是搞错了,那就谢天谢地了。” 《第一播报》的记者组正在开会,林娜在发言。任晓凡悄悄地推开了门,连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林娜停了下来,打量着她说:“咖啡?血渍?油污?还有……这白白的是什么?豆腐渣?” 林娜看看手机,又说:“现在是九点零五分,你应该来报到的时间是九点整。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对待新工作的态度?” 任晓凡吐了吐舌头,支吾着想解释,却被林娜毫不留情地打断。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总之在我手下做事,迟到就是不对,衣冠不整更是离谱。现在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请你以最快的速度换个造型再来报到,职业装可以,牛仔服也OK,我们跑外景的没那么多讲究,但至少要干净整洁,因为我们代表的是《第一播报》的形象,也是省台的形象,明白了吗?这一小时的薪水会从你工资里直接扣除。” 任晓凡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林娜却已经继续了刚才的发言,“刚才那起坠楼案安晴已经去跟了,不过别的方面还是不能松懈。晓婷,你继续跟进110,有什么突发事件立即行动。丁玲依然留守,根据报料电话筛选选题。其他人该干吗干吗去,总之,我想要的新闻只有三个字:快、重、准。不够新鲜的不要,不够震撼的不要,不够准确的不要。明白了吗?” 众人回应,“明白!” 声音响亮划一,震得任晓凡心中一惊。实在是没有机会插上嘴,她只好悻悻地走出了会议室,关上了门。 走在街上,任晓凡满心懊糟。本来以为这一天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却没想到弄得这么狼狈。 如果不是为了买那杯黑咖啡,她就不用经过那幢楼了,也自然不会被那个毛手毛脚的家伙撞得差点儿摔倒在一具尸体上。可是,她之所以要去买那杯黑咖啡,还不是因为前一天夜里一直想着第二天报到的事情兴奋得彻夜难眠,早上起来发现了黑眼圈才想用黑咖啡压一压嘛。这下可好,不仅准备了好几天的自我介绍没有派上用场,还迟到了,第一天上班就被领导恶批了一通。并且,这身全新的宝姿加上第一次登场的小牛皮鞋呀……被咖啡泼过油饼砸过了不说,还沾上了死人的血和脑浆……想想都可怕。本来她还故作聪明地想,先不换衣服直接去报到,还可以当成迟到的物证,可是那个凶巴巴的林大妈根本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反而还把她的着装给批了一顿,简直是太太太倒霉了! 任晓凡想,如果让她再遇到早上那家伙,她一定要痛扁他一顿才能解气。 可是她刚动完这个念头,就真的看到那个家伙了。他居然还站在广贸的门口!对着一些围观者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啊! 任晓凡没好气地冲了过去,揪着他的衣服,横眉冷对,“喂!赔我衣服!” 那人一愣,转过身来看了看任晓凡,正是杜钦。他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小丫头,像是在看一个异物,把她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 任晓凡憋红了脸,她记得今天已经不止一次被人这样打量了。 杜钦却突然明白了似的,笑道:“原来是你啊……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张警察证出现在面前,任晓凡彻底傻了眼。 她想起来了,差点儿撞翻自己的人,还真是个警察。如果当时不是她怕迟到脚底抹油溜得快的话,早就应该被留下问话了。 好吧,谁让自己那么倒霉呢,既然警察撞到她的原因是想去救跳楼的那个人,那么撞了也就白撞了吧。可是不仅仅白撞,她还得乖乖地跟他回去做笔录,复述一遍早上那段足够让她呕吐一个星期的见闻。 任晓凡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张扬和吴薇正缠着一个小警察说个不停。 “真的,我们不是迷信,但那个帖子真的很邪乎。” “不信你们去查周莎莎的博客,她昨天特意截图传到博客上的。这总不会是我们在胡说吧。” “我很害怕啊大哥,如果真的那么灵的话,明天死的就是我了。” 小警察无奈地回复,“你们提供的情况我们会去调查的,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些鬼神之说还是不要轻信的好,免得自己吓自己。” 说着小警察就走了,张吴二人似有不甘,依然跟在他后面,不停地解释着,想证实这件事的真实性。 任晓凡在旁边听了一会儿,眨了眨眼就出去了。出门后,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找了一个阴凉的位置猫了起来。 张扬和吴薇终于垂头丧气地出来了,相互抱怨着。 “我就说不如不提这事嘛,哪个警察会相信这种事情?” “你也知道警察不会信啊,那你还要说得那么玄乎,他们就更不信啦。说来说去还是你不会措辞,如果你说你怀疑是有人利用这个帖子来搞事,可能他们会更有兴趣。” “现在你倒是清醒了,刚才你不也在嘛,你觉得我说得不好,为什么你不自己说?” 吴薇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任晓凡娇俏地跳了出来,道:“两位,其实呢,现在说也不晚的。” 包里,手机的录音键被她悄悄按下。 两人转身,再次用扫描仪似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番,同时问:“你是谁?” 任晓凡回答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到你们。” 吴薇与张扬对视一眼,满脸茫然,“帮我们?怎么帮?” 任晓凡说:“周莎莎死前,是不是收到过一个灵异帖,而她的死亡日期正好与灵异帖的预测日期相吻合?” 张扬反问道:“对,你怎么知道?” 任晓凡神秘地笑而不答,“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们两人一定也回复过这个灵异帖,并且死亡时间也快到了。” 吴薇皱起了眉,“你究竟是谁?” “好了,不卖关子了。其实我是《第一播报》的记者,我叫任晓凡。” 任晓凡说着,将手向小包里一伸,装作翻查的样子,接着说:“这是我的名……咦,名片忘记带了吗?没关系,一会儿我可以写给你们。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让警方重视到灵异帖的存在。” 张扬问:“你有什么办法?” 任晓凡解释道:“很简单,媒体曝光!警察是什么人,神鬼之说他们怎么可能相信呢?就算想信,也和身份不符啊。所以,要想引起他们的重视,就必须借助舆论的压力。虽然现在已经是科学社会了,但是对那些神秘的东西,小市民们还是有着空前的好奇和热情的。只要你们肯在《第一播报》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再大胆假设一番,小心求证的事情,就可以交给警察去做了。” 张扬听了,看了看吴薇说:“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吴薇却拉了拉他的袖子,有些犹豫,“可是……真要上了电视,被我妈看到了怎么办,那她还不得被吓死?” 任晓凡立即接过话来,“这很好解决啊,如果你不想露面,可以在面部用上马赛克,然后再给你的声音做一些处理,这样阿姨就认不出你来了。” 吴薇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任晓凡高兴得差点儿一跃而起,立即要了二人的名片,又将自己的电话和联系方式写在便笺上留给了他们,说:“你们先回去想清楚整件事,发言的时候越有条理越好。我呢,先回去申报一下,等我消息。” 目送两人离开,任晓凡得意地收好名片,顺手查看了一下时间,却突然惊叫了起来,“天……快十点了!可是我的衣服还没换!” 《第一播报》栏目组,安晴和郭平安刚刚回来。同事们一齐围了上去,追问坠楼案的事情。安晴没好气地将话筒往桌上一搁,端起自己的水杯猛灌了几大口,然后才回话,“说是疑似他杀,又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而且那些警察很忌讳我们媒体的,什么也问不出来,什么也不让拍。忙活了大半天,只有几个镜头能用。” 正说着,《第一播报》的主持人华羽斯从外面经过。接线员娄红甜甜地叫了一声“羽斯姐”。同事们一齐看向外面,不约而同行起了“注目礼”。 直到她走远,郭平安才接着安晴的话抱怨起来,“人和人之间,命怎么这么不同呢?我们朝九晚五累死累活地跑新闻,跑回来还不一定能用。她呢,只需要每天花一两个小时在演播室播一播就行了。苦力我们做,风头她来出,想想还真是郁闷啊。” 裴芳芳却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其实羽斯姐为人很低调的。虽然她表面上看来话不多,不过待人挺和气的。每次拿了奖金,还不是都会托林姐领我们去撮一顿?” 安晴道:“你呀,真没出息,一点儿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那些不是我们应得的吗?她拿的哪一个奖没有我们的功劳?” 丁玲说:“哎,你们别这么说羽斯姐。虽然她表面上看着风光,可是你们想想,她都三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没准人家闹心的事比我们还多呢。” 裴芳芳接过话说:“就是啊。听说相亲会也去了无数次,就是没相中合意的。可能女人到了这个年龄,都会很尴尬吧,越是事业有成的女人,越难嫁。高不成低不就的。” 赵刚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说:“谁说女人难嫁了,现在我国的男女比例是1.2:1,女人只要想嫁总能嫁得出去。依我看,华羽斯到现在还没有交男朋友,肯定是她自身的问题!” “什么问题?”大家全都凑到了一起,小声追问。 “我听说……”赵刚刚起了个头,却听到门外有人干咳了两声。 任晓凡强作镇定地跳了出来,“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同事任晓凡,今天在晨会上已经见过了。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在工作方面,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几句话下来,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瞪大了眼,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她。只有任晓凡,故作无所谓地嘻嘻笑着。她知道,接下来,他们的目光又将会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为她进行全身扫描…… 林娜很生气,不停地摔着东西。任晓凡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站在她面前。 “你倒是说说,你一个新人,怎么可以这么拖沓随便呢?我明明给了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换衣服,你倒好,一个小时过去了,你还是这副造型出现在我面前。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任晓凡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又被林娜打断了。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薛主任钦点的,我本来以为薛主任相中的人,一定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可我没有想到你会是这个样子。我想你来之前薛主任应该对你说过,我林娜不喜欢一切解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一切解释都是苍白的借口。” 任晓凡低着头,开始对着自己的脚尖挤眉弄眼。心想,还好表姐事先透露过这位林大妈的行为作风,要不然这还不得委屈死?这样想着,任晓凡悄悄把手伸进了口袋,凭着记忆按出了手机的录音播放功能。 先前和吴薇、张扬两人的对话声传了出来。 林娜眯了眼,仔细去听,这才听明白了一点儿。 “这是什么时候录的?”林娜问。 任晓凡回答:“林姐,我知道你做事雷厉风行,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我现在也对你说明两点。第一,今天的事,从一开始我就没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你可以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但我也有保留意见的权利。第二,也许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我这样的造型的确很失身份,很容易让人感觉我是一个对工作不负责任的人。可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事物都是这样,换个角度来看,会有不一样的观点。你仔细看这套衣服,虽然很脏,却是品牌货,而且很新,这双鞋也是我第一次穿。这说明,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出门的时候是有备而来。” 林娜听着,怔了怔,又重新打量了一下任晓凡,将双手抱在胸前,缓缓地说:“从来没有哪个新人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你算是第一个。好吧,我就破例听一听你的解释。” 当林娜听完任晓凡的经历,整个人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去。 她瞪大了眼,对着任晓凡的皮鞋问:“你是说……你脚上这些白白的东西……是死人的脑浆?” 任晓凡认真地点了点头。 “天……你居然穿着它满世界转悠了近两个小时?” 任晓凡继续点头。 “你是因为想挖新闻,才耽误了换衣服的时间,又怕迟到挨训,所以没换衣服就直接过来了?” 任晓凡撇了撇嘴,无语地看着她。 林娜被彻底折服,“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任晓凡无奈地摊开手,“因为有个人告诉我,她不喜欢听一切的解释。” 接下来的会议,任晓凡成了主角。当然,她已经换下了那套恶心的衣服,穿上了林娜放在办公室里的备用套裙。 也许是对自己先前蛮横的愧疚吧,林娜狠狠地表扬了任晓凡一番,她简直成了《第一播报》记者组的楷模。至于那起坠楼案,自然由任晓凡接管,还特意指派了一名摄像做她的拍档。 任晓凡的记者生涯,就在这样的大起大落中开始了。 第二章 同一个夜晚 -2- 夜晚,总是那样的神秘莫测。如果你住在高层,在夜色中偶然凭窗远眺,看到灿烂星空、万家灯火,你的心会不会为之一动? 你会不会想到:每一盏灯火下面,正演绎着一段故事。每一点星光之后,都记载着一段传说。这是怎样的一种浩瀚与广阔。 这个夜晚,也正如此。T市的夜空,绚烂如昨。而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之后,暗涛正涌。 为了埋下一个深深的伏笔,请让我们以时间为顺序,来记录一下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媒体工作,总是城市里最勤劳的工种之一,总是在晨雾刚散时出击,而霓虹初上时,仍能寻到他们匆忙的身影。 好在任晓凡还是新人,目前又只需要专门跟一件案子,所以六点刚到,便被放行。 她先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又去商场胡乱抓了套短裤T恤,再将林娜的套装送去干洗……折腾下来,已过了八点。709公车还有最后一班。 每一个疲惫的夜晚,路上随处可见归心似箭的行人。一扇门,一盏灯,永远是人们心中最温暖的归宿。 任晓凡也是这样,虽然她刚刚来到T市,她所要回去的住所也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可是她一直坚信,有亲人的地方就是家。而现在,坐在家里等她的人,是她的表姐,一个自幼被她崇拜的完美女人。 门打开,华羽斯的笑容出现在面前,伸手就在任晓凡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迷糊鬼,就知道你又忘了带钥匙。吃过饭了吗?” 任晓凡娇嗔地搂住表姐的胳膊,“吃过啦,姐……” 坐上沙发,华羽斯立即给她端来一碗冰凉爽口的酸梅汤,看她急急地喝下,温柔地笑着。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简直是风起云涌,惊涛拍岸,死去活来!” “有你这么形容的吗?” “你要是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些什么,你就知道我形容得有多贴切了!” 任晓凡又开始了复述,这已经是这一天中的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公安局,为警方协助调查;第二次是在单位,向林姐解释迟到的缘由。而只有这一次,是真正开心的、放松的复述。其中的恶心、难堪,通通都不见了,只剩下惊奇和兴奋。 听着表妹的复述,华羽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多亏表姐先告诉了你林姐的风格吧,要不然以你的性子一准被吓哭了。” “我才没你想象的那么娇气呢,其实……”任晓凡凑向华羽斯,笑着说,“我上大学那会儿,经常被老班这样批呢。同学们都习惯了,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嘿嘿。” “其实林姐的为人并不坏,你在职场待久了就会明白,像林姐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反而没什么心计,倒是那些一直和和气气,对所有的人都很好的人也许更可怕。” 任晓凡笑着说:“多谢老姐指教,我会慢慢学的!” 华羽斯又问:“那套衣服和鞋子呢?那么可怕的东西你也敢穿在身上乱跑啊?晚上不怕做噩梦啊?” “嗷……”任晓凡干号一声,“别提这个了,我都快郁闷死了。那套行头可差不多花光了爸妈给我的创业启动资金呀。没想到第一天穿出门就遇上这种事儿,我当然不敢再穿了,可是碰上这事我找谁去索赔呀……” “好了好了,谁让我是你姐呢,冤大头就由我来当吧。明天下班后你随便在电视台附近吃点儿东西等我下班,然后咱们去商场,喜欢什么就去挑吧。” 吧唧一口,任晓凡已经亲在了华羽斯的脸上,“还是我姐疼我。” “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表姐只能负责帮你牵线搭桥,让你得到一个工作的机会,以后的事情就完全要靠你自己了。在台里,千万不要泄露我们的关系,我知道很多同事都不是太喜欢我,不要因为他们对我的看法影响了对你的评估。你呢,需要做的就是加倍努力。因为你毕竟是关系户,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你自己也不想背着这个不光彩的名号一辈子吧?所以,你要靠实力来证明自己。” “那当然了!我这个新闻专业的高才生可不是吹出来的!” 夜,深沉而静谧,一个年至三十的知性女人,一个二十出头的青涩女生,手指与手指勾在了一起,也勾出了一片欢声笑语。 同样的城市,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时间,杜钦的房里却是阴霾弥漫。 一个小时前局长打来电话,说七点半才结束的《第一播报》居然将这起坠楼案宣扬成了一出灵异事件。局长虽然没有挑明对他的不满,可是杜钦心里明白,作为一个刑侦人员,没能做好自己负责案件的保密工作,这的确是他疏于职守。可是,这些信息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呢? 他点开《第一播报》的网站,打开当晚的视频快进着观看,终于,他看到了那张已经不再陌生的脸。任晓凡举着话筒,正在采访死者周莎莎的两名同事,渊城公司的吴薇和张扬。那条消息的最后,任晓凡以稚嫩的口吻为观众留下了悬念,“这究竟是神鬼在作怪,还是有人在为警方的侦破大放烟幕弹呢?相信警方在不久之后,会给大家一个答案。本节目对这一案件将进行跟踪报道,请大家拭目以待。” 杜钦拍了拍脑门,哑然失笑,“我怎么忘记了呢,她居然是个记者!” 可是,无风不起浪,周莎莎的那两位同事上午来认尸的时候,的确提到过灵异帖,而同事去周莎莎的博客上看过,也证明有这件事存在。究竟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帖子呢?如果是有人在故布迷阵,他又想将我们指引到哪个方向去? 杜钦打开百度,随手输入灵异帖三个字,没承想,一下子搜出16842条信息。显示在第一页的信息,全部指向一本刚刚上市不到三个月的推理小说《灵异帖杀人事件》,作者笔名:永夜。 一个个电话拨出去,这是一场紧急的行动。 永夜个人网站的浏览量,在这一天突破新高。有很多读者在这里留言: 永夜,今天的《第一播报》看了吗?原来早晨发生的坠楼案与一个灵异帖有关。不知道凶手会不会也是夜宵呢?真是可怕。 永夜,我相信这起坠楼案与你无关,并且,我不相信生活中真的有你小说中那么心思缜密的罪犯。可是,这起灵异帖坠楼案又要如何解释呢? 苍天啊,大地啊,我倒真希望这是一起灵异事件,只要行得端坐得正,半夜不怕鬼敲门。可是如果凶手是个高智商的罪犯的话,那警察们可有得忙了。 而最新留言的一条,却有些奇怪: 凡萱,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和莎莎的关系。曾经我们的确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也罪不至死啊?本来我也以为莎莎的事很玄乎,可是警察却坚定地告诉我,这不是灵异事件,是凶杀。直到刚才,我搜索到你的小说,我才明白了。希凡萱,这就是你的报复吗?你难道真的是这么狠毒的女人吗?收手吧,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承认我怕死,可是已经有警察对我全天二十四小时地保护。现在,我正坐在办公室里,所有的同事都陪着我,很多警察也包围了这里,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下手?如果过了明天夜里十二点我还活着,那么你所设计的死亡预言,是不是只是一个笑话? 希凡萱坐在电脑前,头很痛。她忍不住按住太阳穴,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却无休无止地响着关机的提示。再看手机上的时间:十点一刻。 希凡萱喃喃着,“才十点多,她怎么就关机了呢?” 渊城广告,灯火通明。杜钦等人早已部署完毕。 可是没有吴薇,也没有张扬,没有任何一个渊城的员工。 这分明是一出空城计。 而城市的另一头,吴薇的家里,同事们一起聚在一个电脑前。肖琳和另一个女警许乐琴也在场。 吴薇问:“她真的会是凶手吗?我都说了渊城公司部署了警力,她还会自投罗网吗?” 肖琳说:“头儿说了,她未必是凶手,可是嫌疑人故布迷阵的手法,很明显是照搬她的作品的,所以很有可能是她的崇拜者。那么,只要嫌疑人上了她的网站,就必然会看到这一条留言。根据犯罪心理学来分析,这一类的犯罪分子,把作案当成一种行为艺术,非常追求完美。所以他才敢大胆地对死者发出死亡预言,只有将预言变为现实,才算真正的完美。所以,你在网站上的留言,等于是向他发出挑衅,他不会不中招。” 吴薇捂住胸口,忐忑地点点头。 看看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2010年6月26日,就是今天了。 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倒数计时开始,死亡的时针已经渐渐逼近。 门铃偏偏在这个时候响了。吴薇吓得躲在一边,肖琳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却没有人,只在门边放置了一只浅蓝色的礼物盒。 肖琳将盒子拿进房间,许乐琴提醒说:“会不会是炸弹?” 肖琳很仔细地将盒子凑在耳边听了听,示意大家散开,很小心地打开了礼物盒。 不是炸弹,却比炸弹更令人恐惧。 那是一只水蓝色绑带高跟鞋,和周莎莎临死那天穿的鞋一模一样。只是这只鞋上,绑带断了,鞋上的亮片也掉了一块。很明显,这正是案发现场少掉的那一只。 吴薇“啊……”的一声尖叫出来。肖琳立即打开门,对许乐琴喊道:“应该还没走远,你上我下分头追。”又转头向吴薇道,“立即打电话给杜队,告诉他们疑犯已经知道了目标所在,让他们立即转移。”说着,她就箭一样冲了出去。 然而只几分钟,门铃又响了。 同事们吓得缩成一团,没人敢开门。 “又会是谁?” “是不是肖姐她们回来了?还是杜队他们过来了?” “不会这么快吧?” “那会是谁?” “要不……先问问?” 张扬强作镇定地向外面喊了一声:“谁?” 外边有声音传来,“联邦快递,您网购的护肤品到了。” 吴薇这才松了一口气,“来得还真是时候,真是吓死人了!” 安妮警觉地问:“你网购了护肤品?” 吴薇点点头,“是啊,前天下单的。早知道有这一劫就不急着买了,自己吓自己。” 说着吴薇在同伴的陪护下打开了门,照例签字后,将盒子拿进来,又快速关上门。 吴薇正准备拆开,被张扬拦住了,“等警察来了再拆吧。万一这回是炸弹呢?” 吴薇想想,点了点头,放下了盒子,坐到沙发最中间的位置。 同事们严密地将她围在中间,直视着她。像这样严密地防范着,即使警察不在,也不会出现状况吧? 吴薇却显然心神不定,习惯性地咬起了指甲。 “现在要怎么办呢?警察什么时候会回来?” 零点,是夜晚最诡异的时间。前一天的结束,后一天的开始,这是一个临界的交点。传说,阴与阳、生与死的大门,将在这一刻悄悄打开。 深夜的街头,行人寥寥,肖琳在公寓前转了一圈,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 糟糕,她心中一惊:会不会被调虎离山? 来不及细想,她立即折了回去。 开门一看,吴薇却已经斜斜地靠在沙发上,停止了呼吸。 哭喊声、惊叫声响成了一片…… 夜晚,是含蓄的、多情的,有着孤芳自赏的落寞,也有着纸醉金迷的诱惑。在长安路的尽头,有着一间小小的酒吧……Kiss&Kiss,据说这是一家拉拉吧,出入者大多为女客,成双成对,相依相偎。 却有一个女人,孤独地坐在吧台前,笔挺的职业装,黑边框的眼镜,让她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女人手里捧着一杯叫不上名字的液体,来回摇晃着,却不知道该不该喝下去。 门再次打开,带入夏季特有的燥热气息。棕发女子立在门前,用目光横扫千军,终于向着她缓缓走来。 玫红的迷你裙,高跟的水晶凉鞋,镶满亮片的手包……这是一个精致到每一个细节的尤物。 女人的头低得更深了,几乎不敢直视过去,心突突跳着。 棕发女人慢慢靠近,轻轻一笑,“你就是Vivian?” “是。Tiffany?” 被称为Tiffany的女子轻轻笑了,伸手,与她的手握在一起,“你很紧张?” “不是。” “可是你的手心都汗湿了。” “也许……是这里太热了吧?” “那就换个地方。” “去……去哪儿?” “昨天在网上不是说好了吗?去你家。” “我……我家……” “怎么,你反悔了?” 女人没有回答。 “明明想要,为什么却不敢?” “我……我不相信爱情。” “爱情,只是属于男人和女人的游戏。女人和女人,只有相见恨晚,相依为命。” 女人抬起头,看向Tiffany,那双深邃的眼里,满是真诚与期待。 “喜欢女人,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之前所经历过的伤痛,全部源于你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从今天开始,所有的悲剧都将结束,你会拥有一个新的开始。” Tiffany牵着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胸前。女人着了魔似的,眼里闪烁着迷离的光泽,不由自主,随她而去…… 走出Kiss&Kiss,她们已经不记得时间,只记得,当时有两辆警车从她们身边呼啸而过。 它们,是驰向朝歌路,一个叫寓言公寓的地方。 郑铎赶到的时候,杜钦一行已经保护好了现场。吴薇的同事们被集中在一间卧室里问话。 “吴薇是什么时候出现异常的?” “十二点刚过没几分钟。当时肖姐和许姐下去追疑犯了,屋子里就我们这些人。然后,来了一个送快递的。” “送快递的?” “对,起先我们也有些怀疑。但是吴薇自己证实了,她前天才在网上订了一套护肤品,所以就开门签收了。” “那包东西现在在哪里?” “就摆在茶几上,因为肖姐和许姐不在,我们多留了个心眼,没有去拆。” “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吴薇就坐到我们中间,问我们要怎么办,我们都觉得,虽然警察不在,但是我们人这么多,凶手应该没那么大胆子直接冲进来行凶,所以就守着喽。可是吴薇突然尖叫起来,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把我们也弄得很害怕。之后,她就全身抽搐着,口吐白沫,没一会儿就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 张扬紧张地插话道:“杜队,我知道有些话我不应该问,可是,这件事实在是太玄乎了。当时我们都在场,根本没有任何人进来,吴薇怎么就突然发了疯呢?而且没一会儿就死了。你看……这是不是还是和那个灵异帖有关?她会不会是被人下了诅咒?要么……就是鬼上身?” 杜钦看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不禁有些哑然。他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郑铎却从客厅走进来,替他解了围。 “当然不是鬼上身。”郑铎说,“这是氰化钾中毒。尖叫、呕吐、抽搐,这些都是氰化钾中毒后的反应,另外我刚才在外面观察了死者,她的皮肤呈鲜红色,这也是她的血液中含有氰化血红蛋白的原因。” 杜钦问:“也就是说,有人向她下毒?” 在场的人无不色变。 有人急着辩解道:“不可能啊,当时我们都在现场,凶手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 “难道凶手就在我们当中?” 有女生惊叫一声,与同事们拉开了距离,“太可怕了……” 郑铎站在门口,又向沙发方向看了看,抱着臂,沉思一会儿说:“我想,答案已经在死者身上了。” 杜钦问:“什么答案?” 二人又来到了吴薇的尸体旁。郑铎戴上手套,举起吴薇的右手,指着食指的指甲说:“指甲前端有新鲜的不规则断面,不像是被剪断的。因为死者死前没有和人打斗过,所以也排除了拧断的可能。” “那是怎么断的?” “咬的。” “咬?” 郑铎点点头,用棉签从吴薇嘴边的白沫中探了探,果然沾出一小片断掉的碎指甲。 “对了对了……”一个女同事跟过来惊叫道,“我记得……吴薇是有咬指甲的习惯,特别是在她思考问题的时候。当时……大家正在谈论要怎么办,是不是就这样坐着等警察来,她好像就咬起了指甲。” 郑铎说:“所以,凶手很可能把毒下在了她的手上。这一定是一个非常了解她习性的人,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的下毒方式。当吴薇开始思考,她就会习惯性地咬自己的手指甲,这时候,毒液就会进到口腔,通常情况下,一个五十公斤重的女人,只要吸收二十五至五十毫克的氰化钾,已经可以致命。而看吴薇的身材,应该还不足五十公斤。所以只要一丁点儿,就足以让她猝死了。” 杜钦立即回头向卧室方向问道:“你们还能不能记清,吴薇临死前都接触过哪些东西?” 卧室门口,吴薇的同事们挤成了一堆,开始仔细回忆,唧唧喳喳地说着。 “一个一个来。”杜钦随后指了指张扬,示意他先说。 张扬努力回忆着,说:“肖姐和许姐出去后,因为门铃又响了,吴薇很害怕,她本来是坐在沙发边上的,一听到门铃声站起来就向后躲,可能碰到了这边的柜子。” 杜钦问:“然后呢?” 张扬继续说:“然后……是我去帮她开的门,所以她没有接触到门。然后……她签字后就拿了那包东西进来……对了,会不会是那包东西?” 杜钦转身对肖琳说:“把那个包裹拿回去化验。” 张扬说:“然后……然后……然后她就坐到了沙发的中间,问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就这样等。她好像是这个时候开始咬指甲的。没一会儿,她就开始尖叫抽搐,接着就停止呼吸了。” 杜钦点点头,又向吴薇的同事们问道:“谁有补充?”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情况了。当时很混乱,具体的细节也记不太清了。” 杜钦说:“暂时就这么多了,各人在自己的证词上签字就可以回去了。不过近期请你们不要离开本市,保持通讯畅通,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和你们联系。” 时间已经不早,再加上刚刚又亲眼目睹了吴薇的死状,大家早就待不住了,纷纷签字,如鸟兽散。张扬走了出去,却又折了回来,很不好意思地问:“那个……我也回复了那个帖子,会不会也有危险?” 杜钦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得到的死亡时间是哪天?” 张扬说:“还……还早,今年9月18号。” “那你就先等到九月,如果案子还没破,你再来寻求保护好了。” 看着张扬小心翼翼地离去,杜钦不禁摇了摇头,“真服了这家伙,人高马大的,居然那么迷信。” 郑铎却道:“很多人在遇到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情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神鬼方面,其实,这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这一类人天生具有一种奴性,宁愿相信自己的命运是被神鬼掌握的,这就是怪力乱神。” 杜钦点点头,对同事说:“今天先收工吧。大家好好休息,等明天化验报告出来再说。” 第三章 停尸间 -3- 又是清晨,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房里。Vivian迷蒙地睁开了眼,下意识地伸手向身边一摸,人已不见了。 她静静地坐在大床的中央,眼神迷茫。她实在记不起,昨夜是真实经历过的,还是一场梦境? 伸手,她向床头柜摸去。 没有摸到眼镜。 是了,在昨夜的“梦”里,这里曾经有过一场云雨,激情澎湃之中,眼镜跌落,镜片碎了一地。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的确有个网友叫Tiffany,在一个拉拉聊天群里结识的。一年前,她意外地发现自己原来更感兴趣的是同性,于是怀着惶恐的心情,加入了这个群。可是长久以来,她只是潜水,根本不敢主动发起话题。每一天,工作的间隙,她都会打开群聊的对话框,默默地注视着里面那些鲜活的女子,看她们把那些对她而言不可思议又跃跃欲试的冲动,随意地聊起。她很想融入她们,可是她不敢,她还没有作好准备。 虽然她早已加入了剩女的族群,可是在人前,她是优秀的白领,她的身份和地位不允许她来冒这个险。哪怕明明渴望着,却只能压抑、压抑…… 直到一个月前的一天,Tiffany出现了,她主动从小窗里找了她,撩拨起她内心的欲望。 她说,她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等自己准备好了,也许她们可以见一见,在Kiss&Kiss。 她想起来了……那不是梦。昨夜,她真的去约会了。这一个月的相处,虽然未曾谋面,她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也许Tiffany说的是对的,喜欢女人,从来都不是她的错。她之前所经历过的伤痛,全部源于她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现在,她终于勇敢地走出了第一步,可是,她呢?Tiffany的人呢? 她坐在床上,顿了顿,模糊着双眼摸索着打开了抽屉,取出闲置已久的隐形眼镜,戴上,眼前依然有些模糊。会不会过期了?她闷闷地想。 打开一夜没敢开机的手机,开机心情中显示:自己爱自己,周温妮。 是,她不是Vivian,而是渊城公司那个“美名”在外的周处周温妮。她想Tiffany应该也不会真的是Tiffany。这只是一场游戏,谁也不会留下真名,谁也不会落下真心。传说里不都是这样的吗? 可是昨夜,就在昨夜,当Tiffany握了她的手,轻轻地对她说:“从今天开始,所有的悲剧都将结束,你会拥有一个新的开始。”她真的以为面前这个叫Tiffany的女子会有一些不同,会为她带来传说之外的奇迹。 带着淡淡的失落,周温妮起了身。走到餐厅,她却发现一碗清粥已盛好,一只白壳蛋放在碗边。桌上还有一张便笺:如果想我了,老地方见。 一缕温情漫上心头,她终于释然。原来这并不只是一夜的风流。 现在,她对Tiffany已经相见恨晚,那么什么时候,Tiffany才肯与她相依为命? 而属于任晓凡的这个早晨,却不那么温情。 八点四十就到了办公室,可还是晚了,办公室里同事们早已各就各位。她不由得有点儿委屈,明明九点才上班的嘛。 林娜走到她身边,轻声细语地问:“早上的报纸看过了吗?” 任晓凡犯起了迷糊。这位大姐怎么突然这么温柔起来了? “报纸?哦,还没看。我还没来得及养成天天看报的习惯。” 林娜绷直了身体,恢复了平日里的风范,“那么大小姐,拜托你快点儿养成这个习惯。因为你现在已经是《第一播报》正式的一员了,你必须时刻关注着同行的动向,understand?” 任晓凡迷蒙地点点头,说:“我这就去关注。” 林娜没好气地扔过来一张报纸,说:“先看这个。” 报纸的头条,刊登的就是吴薇的案件。而对案件如何发生、有哪些目击者之类,却草草地一笔带过,只写了一句,“警方正在全力侦察,有关细节不方便透露。” 任晓凡头嗡的一声就炸开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她昨天还采访过的女孩子,一夜之间就惨遭了毒害。原来,这件案子真不是那么好玩的啊。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任晓凡问。 “昨天夜里十二点零五分。” “那……八九个小时过去了……案发现场应该被保护起来了……那……那我该怎么去做?” “你昨天怎么做到的,今天就去怎么做!” “昨天……哦,对!我可以去公安局,死缠烂打也好,胡搅蛮缠也好,不管他们肯不肯透露,总之如果我碰到了去协助调查的目击者,就等于碰到了线索!” 刚说完,她就急匆匆地叫上拍档莫洪,冲了出去。 林娜看着任晓凡的背影,一缕微笑不由漫上了唇角,“这小丫头,倒有几分我当年的冲劲。” 包裹的检验报告出来了。这实在是一只奇怪的包裹。按照常理,快递公司的对象,需要经过一道道程序传递,应该被很多人接触过,指纹应该很杂乱才对。可是这只包裹上却干干净净,只留下了受害人吴薇一人的指纹。很显然,在吴薇接到包裹前,它曾经被人清理过。那么,那个快递员就十分可疑。 另外,包裹上的确有轻微氰化钾成分,但是量很少,并且只是在指纹相应的部位才有,这样看来,应该是吴薇先接触到了氰化钾,然后才去触碰包裹的。那么,在吴薇接收包裹前,还接触过什么呢? 杜钦正百思不得其解,郑铎却敲门进来了。 “我有新的发现。” 杜钦站起身,示意他坐下,急急道:“快说说,我正在发愁。” 郑铎拿了几张照片,说:“我检查死者的时候,有意在她的手上测试了氰化钾的浓度位置。发现沾有氰化钾的位置很奇怪,分别是右手大拇指的指纹和指甲内侧、右手食指的指纹和指甲内侧,右手中指的第一指关节。另外左手的手臂上也有一些微量的成分,应该是后来无意间抹上去的。你想想,死者在接触氰化钾的时候,右手会呈什么样的姿势?” 杜钦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着那三个位置比划着。突然,电光石火间,快递上门,吴薇签字收货的情景出现在他脑海中。他脱口而出,“是笔!” 郑铎点点头,“我也觉得笔是最大的可能。” 杜钦说:“凶手将氰化钾液化后涂抹在笔上,然后假冒快递员去给吴薇送快递,吴薇签收快递时,自然要借用他的笔,这时,笔上的氰化钾就会有一部分转移到吴薇的手指上。而吴薇又有着一思考就喜欢啃指甲的习惯,所以氰化钾才会进入到她的口腔,导致她当场猝死。” 郑铎细细听着,点了点头,“的确很有这个可能。氰化钾原本的形态呈白色圆球形硬块、粒状或结晶性粉末状,但是它非常易溶于水。只要用水稀释,再滴在笔杆上涂抹均匀,这支笔就成了致命的凶器。可是如果吴薇没有去啃手指甲的话,微量的氰化钾留在皮肤上也没什么大碍,所以……” “所以,凶手一定是非常熟悉吴薇这一习性的人,很可能就潜伏在她的身边。” 郑铎点头,沉默不语。 “还有一个疑点,”杜钦将笔记本翻转过来,点开几张图片说,“因为吴薇购买的是护肤品,所以我在吴薇家里的时候特地让肖琳留意了一下,并拍了一些照片。你看,这些是她家里所用的护肤品,我问了她们几个女孩子,据说这些都是中档货,也不过百十来块钱一样。可是她选的快递公司却是本市唯一一家二十四小时服务上门的联邦快递。联邦快递的运费,我在网上查了一下,每单首重都需要一百元人民币。” “的确很可疑。” “也许凶手之所以选择这家快递公司,是为深夜送货的动机打掩护,可是这笔不菲的运费却让他露出了马脚。” “也许他无意藏起这马脚。” “怎么说?” “如果你不去调查,你怎么会知道联邦的运费是多少?但是即使你不调查,你也知道他们是全天二十四小时服务上门的公司。所以,凶手只想在当时骗过吴薇,让她开门,并用事先准备好氰化钾的笔签字。而事后再产生的一切怀疑,都无法改变他得逞的事实。” 杜钦沉闷地叹息了一声,“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事先送去周莎莎的那只鞋,会把守在那里的同事调虎离山。看来这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多伤几条人命。” 郑铎起身,拍了拍杜钦的肩,“一切才刚刚开始,现在丧气还太早,要对自己有信心!” 杜钦点头,起身,道:“我先让人去查一查这家快递公司。” 走廊的尽头,杜钦一人立在窗前发着呆。 身后,肖琳徘徊着,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有事就说吧。”杜钦突然道。 肖琳害羞地一跳,“头儿,你看到我啦?” “这点儿警觉性也没有,怎么当你们的头儿。” “其实……其实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杜钦转过身,斜靠在窗台上,看着面前这个娃娃脸的小同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肖琳立即红了脸,支吾着说:“要不是我一时大意,吴薇就不会死了。昨天你明明吩咐过我,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离开她半步。可是我一见到那只鞋,心思就全乱了,只想赶紧把那个坏蛋抓个现形,就……就……” “唉!”杜钦叹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你。” “你不怪我?” “你想一想,如果你当时在场,你会怎么做?” “我……我至少会觉得这个快递员很可疑。” “可是他有正当的身份,你对他仅仅是怀疑,却没有证据,你能拘留他吗?” “不能……” “连吴薇自己也承认她的确订购了一套护肤品,到货的时间也很吻合,你会说服她拒签吗?” “也许……我不会想那么多。” “所以,即使你在场,也许吴薇还是会签收。只要她接触到那支笔,只要她还有啃指甲的习惯,中毒是早晚的事。” 肖琳想了想,突然笑了,“这么说,头儿你不怪我啦?” “怪有什么用?好好努力吧,只要你以后行事稳重些,不要再给我添什么乱子就行。” 肖琳又诡黠地上前一步,神秘兮兮地说:“那……为了向你赔罪,加上感谢你的不怪之恩,明天晚上的《全城热恋》一起去看啊?” 杜钦转头,怪异地看着她,“看电影?案子都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看电影?” 肖琳吐吐舌头,“警察也是人啊,也得休息嘛。没准休息一下换换脑子,会有新发现也说不定呢。再说了,人家票都买好了……”说着,她从身后摸出了三张票,举到杜钦面前。 杜钦看看电影票,又看看肖琳,问:“为什么会是三张?” 肖琳垂下头偷笑着,小声嘀咕道:“因为……我知道你和郑法医很熟嘛。他那个人那么冷,难得有朋友请他看电影,应该怪可怜的哦?所以我就好人做到底,帮他也买了一张。” 杜钦简直目瞪口呆,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你……确……定……你真是来向我赔罪的?” 肖琳吐了吐舌头,将票塞到了杜钦手里,转身就跑了,远远地扔过来一句话,“就这么定了,明晚八点,不见不散!” 向阳正捧着资料出门,遇上肖琳擦肩而过,迷茫地问:“什么不见不散?” 再顺着肖琳跑来的方向,看到抓狂中的杜钦,眼里的迷茫又深了一层。 夏天的烈日,总是到得那么早。才十点,户外的人们就几乎热到了虚脱。公安局门外,任晓凡与莫洪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着,却并没有立即进入。不时有警察出入,看着他们肩上手中的设备,对他们投来警惕的目光。任晓凡突然把莫洪带到了大楼转角的阴凉处,躲了起来。 “莫哥,你先去附近找个茶楼什么的地方坐一会儿,好吗?”任晓凡说。 莫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不是来找线索的吗?怎么变成喝茶了?” 任晓凡道:“找线索是没错,可是那帮警察,对我们记者是最有戒心的了,如果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地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去采访,不被撵出去才怪。所以……我得先进去打探打探。” 莫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等你消息。” 任晓凡将话筒也顺便塞到了他的手里,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大大咧咧地迈进了公安局,脸上却挤出了愁苦惊恐的表情。 赵启鹏、关明一行针对两位死者周莎莎和吴薇身边亲友邻居的排查已经回来了,正在向杜钦汇报。 “周莎莎现年三十一岁,未婚,据说三个月前刚刚结束一段长达四年的苦恋。不过据她身边的人看来,她似乎并不是太伤心,反而感觉很解脱,并且急着想重新开始新生活。我们接着调查了她的前男友,案发当天他正好去桂林出差,并出具了来回机票和宾馆的开房单据。因为他出差是带着新女友的,所以这两人同时具备了不在场证据。但是根据一些熟悉周莎莎的人反映,周莎莎这人天生好妒,喜欢攀比,前男友与她分手的原因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因为她的这一性情,之前也得罪过不少人,不过都是一些口舌之争,都不至于让对方动杀机。我们就去查了一下她的财务状况,发现这个女人花费很超前,办了好几家银行的信用卡,经常钱不够花了,就利用网购的漏洞套现,然后拆东墙补西墙混着。不过除银行之外,目前还没有发现她向什么人借过钱。倒是她的父母,有时候她信用卡还款期快到的时候,会适当贴补她一些。” “吴薇和周莎莎在公司关系最好,同进同出,在性格上也极为相似。不过相比于周莎莎,吴薇做人就低调些,经济方面也相对理性。吴薇现年二十九岁,也是未婚,她的男朋友目前正在澳洲留学,两人关系虽然已经淡了,但因为他有不在场的证据,应该也可以排除他的嫌疑。但是吴薇和周莎莎有一点却十分相似,就是喜欢搬弄是非。但是真正被人对质了,冲在前面的一定是周莎莎,吴薇却会反过来打圆场,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这也是她们目前还没有和人发生很大争执的原因。” 杜钦摇摇头,“其实这样的女人更不讨喜。”想了想,他又说,“这样看来,她们很可能是得罪了同一个人,才会被报复。当然也不排除凶手是一个反社会意识的心理病患,因为像她们这样性格的女人曾经伤害过他,所以才会发起报复。任何值得推敲的细节都不要放过。” “我们会对那些曾经与她们发生过冲突的人进行重点排查。” “另外,不要忘记对本市医院和一些心理诊所进行一些调查,看看他们近期有没有接待过这样一些病人。” “好,我们这就去做。” 二人正准备出门,却又被杜钦叫住了。 “等等,”杜钦喊道,“我记得吴薇昨天夜里曾经提起过,那个推理作家永夜,就是希凡萱,曾经在渊城工作过一段时间,和她们也有一些过节。你们重点针对这一情况调查一下。” “好。” 这时,一个同事敲门进来了,苦着脸说:“头儿,外面有个姑娘来报案,很痛苦的样子,可是不管我们怎么问,她什么也不肯说,后来又说,除非见到你,她才敢说出经过。” 杜钦沉吟了一下,对赵启鹏、关明说:“没别的事了,你们先去吧。多带些人手,这些天有你们忙的。” 然后杜钦整了整衣服,出了门。 坐在接待室的,却是任晓凡。杜钦一见是她,头立刻大了。 “大小姐,你也会有报案的时候?我以为女福尔摩斯自己的侦破能力已经一流了呢。” 任晓凡先前装出的苦情相一扫而空,似乎还有了挑衅的神情,“谁规定了我就不能来报案呢?” 杜钦摊开记录本,无奈地说:“好吧,你说,我记。” 任晓凡假装可怜地说:“是这样的……昨天早上,我捧着一杯咖啡经过广贸大厦楼下,突然有个男人向我撞了过来,把我的咖啡,还有他手里的包子、油饼什么的,弄了我一身,而且还沾上了一个刚好跳楼身亡的女人身上溅来的不明物体。可是那个男人连‘对不起’也没说一声,就跑到一边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当时我怕上班迟到,就没有找他,可是回家后,我越想越生气,咖啡什么的就算了,去洗一洗也许还能洗干净。可是那些死人身上的东西……穿在身上多不吉利啊……我一个女孩子,胆子又小……我……我……” 杜钦听了一半,就放下了笔,托着腮静静地看他。直到她开始表演结巴,他才开了口。 “小姐,我觉得这件事呢,你应该到事发附近的派出所报案,他们会帮你去争取民事赔偿。” “我也这样想过……可是我又想,那个撞我的男人,搞不好还是他们的上司,你说他们会不会官官相护呢?那样的话,我这个弱女子岂不是投诉无门?” 杜钦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丫头,她身材高挑,面色红润,着装和发型都朝气蓬勃。从上到下,实在看不出一丁点儿“弱女子”的样子。 杜钦干咳两声,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又不是学表演的,继续装就太难为你了,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再在这里看你唱戏。” 任晓凡立即换上了甜甜的笑容,讨好地说:“其实你也知道的,我这人最善解人意了,我知道你忙,所以也不想耽误你很多时间。其实呢,只要你肯把这个案子的进展向我透露那么一点点……我很知足的,一点点就够了。你知道,我刚进电视台,很想做出点儿成绩,只要够上几个画面就可以了……” 杜钦无奈地挥挥手,“明白明白……你是想要线索是吧?” 任晓凡甜甜地回答:“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不讲情理的人。” 杜钦说:“不过呢……我一直不明白,你们这些当记者的怎么都那么没耐心?其实你们只要再等几天,等案子破了,我们自然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到时候,想了解什么不都可以一次问个清楚了?何必非得现在?” 任晓凡撅了嘴,“新闻发布会?你们应该会请上很多媒体是不是?要知道,我们是晚间节目!早上发布的新闻到了晚上,还不已经是陈茶烂叶了,谁还会关注我们的节目?做新闻这一行呢,最重要的就是新鲜嘛!” 杜钦笑笑,躬身向她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虽然……我不能对你透露太多……不过……也许有一个人能帮到你。” 任晓凡眼睛一亮,“谁?” “法医喽!要知道,现在是科技破案的年代,法医的专业技术远比我们这些不着边际的推理更有力度。” 任晓凡一跃而起,“真的吗?他肯帮我?他在哪里?我要上哪儿找他?” 杜钦抱着手臂懒懒地靠上了椅背,唇角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法医办公室就在楼上,跟这件案子的是我们的首席法医郑铎,不需要我送你过去吧?” “谢了!”任晓凡还没等他说完,就已经急急地向外冲了出去。 身后,同事诡异地笑了起来,道:“头儿,你这招真高明。把这难缠的丫头扔给我们的冷面法医,一定有他受的。” 杜钦笑笑,“唉……就是要为难那位仁兄哪!谁让他是局里出了名的少女杀手,只要能让那丫头不再来找我麻烦就万事大吉!” 任晓凡从来没见过这么冷漠的男人。 从大学里的勤工俭学阶段开始,任晓凡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自己阅历尚浅,可是不管遇上什么难题,只要仗着自己年纪小,青春无敌,撒撒娇、发发嗲,甚至偶尔耍耍刁蛮的小脾气,所有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唯有这一次,她实实在在地碰了个钉子,还是个千年寒铁千锤百炼出来的冷钉子! 已经十几分钟了,郑铎依然在看他的资料,仿佛办公室里除了他自己,就只剩下空气。 先前,她被杜钦说得热情高涨,一找到郑铎就连珠炮似的提出了一连串问题,当然外加一大堆对这位冷面法医的大加吹捧。可是那根钉子只扔给了她四个字“无可奉告”,就自顾自地忙活去了,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任晓凡终于沉不住气了,伸手就盖在了郑铎正在翻看的资料上,怒气冲冲地说:“我说……大法医,我也知道你们有你们的规矩,很多事情不方便透露。我也不是来为难你的,但你也不必这个态度吧?” 郑铎这才抬了抬眼,冷冷地看着她说:“小姐,你现在触摸的是警方从案发现场取回来的物证,现在上面应该已经沾到了你的指纹。也就是说,如果我们重新对物证进行检验,你很可能会成为第一嫌疑人。” 任晓凡倒抽一口冷气,立即触电般缩回了手,重新站在那里,脸上涨得通红。 郑铎拿着笔,在桌上敲了几下,若有所思,突然站了起来,绕过任晓凡走出了办公室。 任晓凡转身,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眼里似乎含了一些泪光。可是她咬了咬牙,不服气地又跟了过去。 她小声嘀咕,“不就是根冷钉子吗?我就跟烦你!” 郑铎上了楼,又下了楼,来来回回几次,任晓凡一直跟在身后。他去和同事说话,她就守在门外,一刻也不敢放松。仿佛她不是在采访,而是在跟踪疑犯。 这一次,郑铎走过她身边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直视着她,问:“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跟什么新闻不好,为什么偏要跟凶杀案?难道你不知道每一场凶杀案背后,处处都藏着危机吗?” 任晓凡倔强地一甩头,“所以我才有责任来了解案情,让广大市民未雨绸缪,做好防护工作!” 郑铎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不过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胆识,试试才知道。”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向走廊尽头走去。任晓凡迟疑了片刻,还是果断地跟了过去。 门打开,屋里透出些许寒意。 郑铎说:“这是解剖室,里面一间是停尸房,停放的都是死于命案的尸体。如果你能在不开灯的情况下,单独在里面待上一个小时,我再考虑接受你的访问。” 任晓凡疑惑地向屋里看了一眼,黑咕隆咚的。不知道这屋子是什么构造,大白天的也透不进一丝光线。 任晓凡双腿有些发软,可是那股不服输的倔强仍然占了上风,她一甩头,做出视死如归状,先一步迈了进去。 郑铎开了灯,陪她走到里间。这果然是停尸房。一张张尸床上躺着一具具尸体,白白的被单下显现出一具具人形轮廓。 任晓凡心中一寒,所有恐怖片里的镜头一齐涌进了脑子里。她几乎怀疑就在下一秒,某一具尸体就会突然坐起来,露出惨不忍睹的脸,朝她咧嘴一笑。 郑铎却走到一张空床边,掀开被单,问:“有没有胆子躺上去?一个小时后我来接你。” 任晓凡看着郑铎寒冰一样的表情,终于冷哼一声,闭着眼摸上了床。 而后,是关灯的声音,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轻轻的脚步声远去,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时间,近乎静止。没有钟表,任晓凡在心里却响起了滴答滴答时钟走动的声音。 想点儿什么呢?她想,一定得想些什么呀,好分散注意力,就想想下班后去买些什么吧。表姐可是放了话的,喜欢的都可以去挑,那么……昨天试过的那套衣服可不可以?是不是太贵了?还有……如果顺便再挑几样化妆品的话……会不会显得太贪心? 林姐是一个非常注重外表的上司,现在我的能力已经被她看好了,如果我再漂漂亮亮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是不是会更赏识我呢? 任晓凡努力地让自己想着这些开心的事情,可是身体的寒冷却无法被意志所转移。 那种寒冷的气息,不知不觉又将她的思维拉回到现实。 这里实在是安静。外面的杂音一丁点儿也传不进来,她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呼吸? 任晓凡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她突然想到,她是在和一群死人躺在一起啊。这么大的房里,只有她一人尚有呼吸。如果世上真有鬼魂,那么她的呼吸无疑就是这黑暗中生与死最大的区分。 它们会很快找到她吗?然后呢?它们会怎么对她? 她甚至已经感觉到几个游离的身影飘浮至她的床头,就站在她的脑后、身侧、脚边……是不是还有一双手,已经摸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头皮开始发麻,脚也不由自主地向被单里缩了缩。 她屏住了呼吸,肩膀开始僵硬,不敢动弹。 茶室里,莫洪开始坐立不安。 任晓凡已经进去了一个多小时,却依然没有给他任何消息。打她手机也没有信号,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跑新闻这么多年,他太了解那帮警察对媒体的敌视。在他们眼里,媒体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罪魁祸首,就是让他们不停泄密,让凶手得以遁形的最大帮凶。万一那个丫头真的惹恼了警察,随便一句“妨碍司法公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扣押她二十四小时。那丫头还是新手,林姐把她交到自己手里,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怎么担待得起?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耐不住了。埋了单,莫洪把器材寄存到了收银台,就匆匆进了公安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任晓凡瞪着一双眼睛,怒视着眼前的黑暗。 还好,因为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略略能看到屋里对象的轮廓。虽然她明知这是停尸房,身边和她一样平躺着好几具尸体,可是经过多番尝试,她还是发现,睁着眼虽然很心惊,却可以用目光警觉地扫视着那些可疑的阴影,让内心稍稍有一些安全感,比起闭眼之后那挥之不去的想象和莫名恐惧要好得多。 但是睁眼的代价就是,她需要一刻不停地用眼睛四处扫射。 因为当她直视某一处阴影时,她会断定,它是静止的、安全的。可是余光里的阴影部分,却又成了游离中的鬼魅,她必须将目光迅速转移到它们身上,传递给大脑安全的信息,如此反复…… 时间过得真慢啊,任晓凡想。还差多少时间才到一小时呢?要不然……再看一眼手机? 每一次打开手机,都是一次纠结。 第一次,她是为了照明。可是那惨蓝的微光亮起后,她立即后悔了。因为在那微光照射之下,眼前反而变得朦胧,并且那蓝幽幽的颜色,本身就像是一个噩梦。任晓凡暗下决心,只要一出去,就把手机屏幕的颜色给改了!还是换成黄色吧,或者干脆白色。看习惯了日光灯的颜色,也许这两种还能接受一些。反正一定不能要红色或者绿色,那两种颜色,简直比蓝色还可怕一万倍。 后来再打开手机,则是为了看时间。 每一次,她都会在心里犹豫一下:要不要等等再看?可是真的很想知道时间呀! 当决定打开手机,她总是快速地抬手,将手机举到面前,然后打开滑盖,迅速地扫一眼时间,就将眼睛移到一边去。手机也随之合上。 到了最后,这一系列动作已经有了一气呵成的意味。 而这一次,当她刚打开手机,眼睛还没来得及落到时间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传出凄厉的歌声,“死了都要爱……” 任晓凡没有丝毫准备,“啊……”地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门外,杜钦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焦急的莫洪。 灯光霎时大亮,杜钦抱起床上的任晓凡,匆匆跑了出去,迎面正碰上跟过来的郑铎。 杜钦大吼道:“你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四章 痕迹 -4- 午觉醒来,周温妮伏在桌上,头略略有些痛。也许是昨夜突如其来的缠绵让她的身体有些不适应,也许,是因为这两天不太安生的睡眠。 接连两天,她失去了两个下属。虽然平日里她一直对她们颇为严厉,可是毕竟是身边活生生的人,从相互协作到生死殊途,这之间没有任何缓冲和过渡,任谁也会陷入一种莫名的惊恐。 更何况,周莎莎与吴薇的死,都与一个灵异帖有关。如果没有记错,就在得知周莎莎死讯的几分钟前,在她训斥着吴薇和张扬的间隙,她曾在QQ上收到过一个类似的帖子。几乎没有经过大脑地,她随手打了几个字符点了回复。而后,她便看到了这样的字眼: 周温妮,女,38岁,渊诚广告公司策划总监。星座:狮子。 死亡日期:2010年6月29日。 这真的是一个诅咒吗?那么,前两个已经灵验,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样的结局? 她才刚刚找对了自己人生的角色,遇到了一份另类的爱情,一切才刚开始,难道就要匆匆结束? 移动鼠标,待机状态的电脑慢慢苏醒。可是倏地,又暗了下去。周温妮左右摇晃着电脑,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一行白色的小字却突然出现在深黑色的屏幕上:你为什么要杀我!!! 周温妮一惊,正瞪大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一张七窍流血的照片突然一跃而出,伴随一声凄厉的惨叫,将她吓得向后重重倒去,老板椅晃了又晃。 是周莎莎! 周温妮突然大喊一声:“张扬……” 张扬应声推门进来,问:“周姐什么事?” 周温妮醒了醒神,心有余悸地问:“谁动过我的电脑?” 关明和赵启鹏带着几名同事到了渊城。 技术员郑乔正坐在周温妮的电脑前,仔细检查着。 “没有发现病毒,也没有搜索到相关网页的浏览记录。咦……” 郑乔突然“咦”了一声,赵启鹏和关明向屏幕上看去,那是一张灵异帖,和曾经在周莎莎、吴薇的电脑上发现的一模一样。同样是在一个冷清的论坛,一个零回复的帖子。 关明问:“你也收到过这个帖子?” 周温妮顿了顿,缓缓地点了点头。 “可是上一次调查的时候,你并没有提起过。” “因为……公司有规定,上班时间不可以做工作之外的事情。我是总监,必须起到表率作用,所以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回复过这个帖子。” “你是哪一天收到并且回复的?” “就在收到周莎莎死讯的前几分钟。当时我正叫了张扬和吴薇来办公室训话。” “那么,你回复后得到的死亡时间又是哪一天呢?” 周温妮揉了揉眼睛,小声地回答:“大后天。” “为什么没想过向警方求助?” 周温妮沉默了,没有回答。 “仅仅是因为你的身份和应该起的表率作用吗?” 周温妮没有回答。 “还是因为你害怕被调查,因为你的某些隐私,无论如何也不能曝光?” 周温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靠上了椅子。 关明与赵启鹏对视一眼,说:“对不起,我想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另外,你的笔记本也得带回去当作物证,我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周温妮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迟疑地问:“电脑里有一些近期工作必须用的资料,我可以先拷下来吗?” 关明点点头。 周温妮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只U盘,插到了电脑上。 赵启鹏注意到,那只U盘很特别,呈一支口红的形状,应该是专门定制的。可是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周温妮,丝毫没有看出这款U盘和她有哪一点儿相配之处。 赵启鹏说:“U盘挺别致的。朋友送的?” “嗯。” “什么样的朋友?” “普通朋友。” “可以透露他的联系方式吗?” 周温妮抬眼看向赵启鹏,眼里隐隐有了愠意。 关明看出了她的敌意,打着圆场说:“周莎莎的死亡日期是6月25日,吴薇的是6月26日,都与灵异帖上提示的日期相吻合。无论如何,这都不会是一个恶作剧那么简单。而你的死亡预言正是大后天,如果你不想重蹈覆辙,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你放心,我们懂得保护公民的合法隐私。” 周温妮犹豫了片刻,在电话上拨了几个号,接通了内线,“帮我打电话给青阳的张总,告诉他下午的会面得改期,具体时间我再联系他。” 任晓凡躺在公安局值班室的床上,慢慢醒了过来。杜钦和莫洪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杜钦说。 任晓凡慢慢地坐了起来,眼里噙了泪。 “我就快成功了……顶多还差几分钟的……” 杜钦没好气地看她,“他让你去你就真去啊?你知不知道人在经受极度惊吓之后,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们见过很多受害人,有些被活活吓死,还有一些虽然因为抢救及时而脱离了危险,却再也没办法恢复神志。一个小女孩做什么不好,偏偏要玩这样的惊险游戏,跑新闻真的这么重要吗?” 招牌式的倔强表情再次出现在任晓凡的脸上,她一甩头,不屑地说:“抓凶手对你来说不也很重要吗?难道记者就不需要职业道德,就不需要敬业精神了?” 杜钦似乎被呛住了,呆呆地看着她,无言以对。 任晓凡跳下床,拿起桌上的话筒,对莫洪喊道:“今天算咱们倒霉,已经耽误了半天时间了,不能再这样耽误下去。我们去找别的线索吧。”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看也没再看杜钦一眼。 杜钦摇摇头,憨憨地笑了,“这个难缠的丫头,认真起来还挺可爱的。” 手机响起的时候,杜钦还在那里发怔。 “头儿。”是葛文的声音。 杜钦立即惊醒似的看他,问:“有什么线索?” “我们拿包裹上的快递单号上网查了,没有这个单号的信息,就直接去了联邦快递公司。发现这个单号的确是属于他们的,但根据电脑上的记录,并没有货品入库。据说因为有些客户的流量比较大,公司一般会对这些客户提前发放一些包裹单,这样他们可以填完后再叫快递员上门,可以节省双方的时间。” “那么查到那张包裹单发给谁了吗?” “查到了。就是本市的安安外贸公司,负责物流的姓管,单号是被她拿过去的。我们已经联系了安安公司,管女士正在公司等我们,我们正准备过去。” “安安外贸公司……”杜钦喃喃地念着,“这名字怎么这么熟?” “就在公安局附近那条街上,我们上班下班都会路过,我也见过他们的招牌。” “那你们先过去,我这边没事了也会过去看看。” 杜钦赶到的时候,葛文已经开始了询问。对面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管女士。可是看得出,她满脸的不耐烦,似乎对警察有种与生俱来的不屑。 管女士说:“不就是一张包裹单吗,犯得着你们大张旗鼓地来调查?几张破纸嘛,又不值钱,经常随手一放就找不到了,反正没了还可以从快递公司拿,这很重要吗?你们知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忙?上星期我被飞车贼抢劫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热心?你们警察做事还真是没有逻辑!” 葛文问:“上星期你被抢?当时都丢了哪些东西?” 管女士说:“包里的东西倒不多,就是几百块现金和一些证件、卡什么的。哦,对了,那几张包裹单可能也在里面,可是我的包是LV的呀。我当时就报了案,但到现在也没有一丁点儿的消息!” 葛文看着面前暴躁的女子,无奈地合上了记录本,耐心地听着她发牢骚。见杜钦过来,苦笑着耸了耸肩。 杜钦走过去接道:“任何案件,警察都会负责调查的,但做事总得有个轻重缓急。这张包裹单事小,可是却关系到几桩谋杀案。根据我们初步分析,持有这张包裹单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也就是说,如果案情没有更大的进展,您将会成为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管女士一听这话,立即跳了起来,“怎么可能!我只是拿过那几张破纸而已,这样也算有了嫌疑?你们不要唬我哦!查案不是要讲究证据的吗?你们可以去查啊,这些天我天天加班到很晚,都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 杜钦笑笑说:“我也愿意相信您不是凶手,所以我们才会来找您调查。可是如果您不愿意配合的话,或者说,记不起相关的细节,我们也无能为力。” 管女士语气渐渐软了下来,问:“那……要我怎么配合?” 杜钦向葛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记录。葛文重新摊开记录本,杜钦开始发问:"请你仔细回忆一下,你拿到包裹单之后,放在了哪里…… 回到公安局,葛文将记录本向桌上重重一掷,“还是头儿高明,那个泼妇实在是把我的头都给吵炸了。结果头儿三言两语就搞定了。” 一旁的肖琳听了,立即跟了过来,接道:“那当然了。咱头儿问话的本事可不是盖的。咱这队里,也只有头儿让我最服气!” 隔壁办公桌,向阳抬了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杜钦翻了个白眼,凝视着肖琳说:“姑娘,我现在对你的所有恭维都保留质疑。” 肖琳吐了吐舌头,问:“是不是有新进展了?” “有!”葛文回道,“那张包裹单应该是落到了一群飞车贼手里。” 这时,许乐琴走了进来,捧着一叠资料,“头儿,我刚才去张队那里调来了管女士那件案子的资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能用得上。” 几人将资料铺在桌上,分头查阅起来。 “原来包已经找到了。找到了也不通知人家来认领,怪不得人家火气那么大。这队人办事效率还真低。”葛文撇了撇嘴。 “不错了。”杜钦说,“从这群人的作案手法来看,应该是一个团伙,有组织有纪律,每一次都配合得天衣无缝,侦破活动很难入手。才一个星期就能查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有效率了。” “所以说呢,有些警察就是这样,”肖琳说,“办案子的时候挺积极,因为破案能领功嘛,但是像追还失物之类的小事就不放在心上啦,反正丢的也不是自家东西。唉,要不怎么咱累死累活还容易被人说成吃干饭的呢?就是这样的害群之马给我们抹的黑!” “咳咳,”杜钦干咳两声,“背后议人是非,好像也不是君子所为啊。” 肖琳翻翻白眼,“我才不要当什么君子,我只是一个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小女人!警界无敌霸王花!”说着,还挥起拳头,摆起了pose。 杜钦点点头,“那个……霸王花,你要是真敢爱敢恨呢,就不要打扰我们查案。要是时间多呢,就麻烦你想一想,这些飞车贼和这两起案子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肖琳这才消停下来,又仔细翻看起资料。半晌,她摇了摇头。 “没联系,一定没联系。” “怎么说?” “你们看不出来吗?这群是睁眼瞎啊!LV的包包哎,他们居然给扔了,只拿了里面的几百块现金。这样的水准,完全和本案的凶手不在一个级别上嘛!” “听你的意思,你好像还挺佩服这凶手啊?” “佩服说不上,不过也不得不服气。至少从我们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这个凶手做事非常缜密,滴水不漏。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他们不应该是一伙的。”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凶手收买了飞车贼专程来抢快递单?”葛文问。 “如果我是凶手,我肯定不会冒这个险。你们想,他要收买飞车贼,必定要和他们联系。不管他们用什么方式取得联系,都会给我们留下一条重要的线索。飞车案是很好破的,只要破了飞车案,顺藤摸瓜,他想逃也逃不掉了。所以,我认为他们一定没有关系。”肖琳接过来道。 葛文迟疑道:“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相关的线索,这么早就下定论,是不是武断了些?” 肖琳说:“这不叫武断,叫当机立断!头儿不是教导过吗?任何一个案件,在排查过程中都会发现大量似是而非的线索。优秀的刑侦人员要懂得在第一时间凭经验对这些线索进行筛选,才能免做无用功!” 杜钦点点头,“嗯,杜钦语录背得不错!不过……你属于优秀的刑侦人员那一类吗?” 肖琳转过头,对杜钦做了个鬼脸。 那边,赵启鹏放下电话,接道:“不用在这儿空抬杠了!张队来的电话,飞车贼已落网,正在进行审讯。” 对那伙飞车贼的审讯已经结束。旁敲侧击也好,单刀直入也罢,都没有发现任何与灵异帖案相关的疑点。 葛文忍不住叹气,“看来这包裹单真是被飞车贼连包一同扔掉,又被凶手无意中捡到了。怎么查来查去又断线了?” 杜钦摇了摇头,“一个线索的中断,也许正意味着另一个线索的显现。” 肖琳眨巴着眼看向他,问:“头儿,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杜钦说:“我们现在假设,飞车贼抢到快递单和凶手拾到快递单,都是一个偶然的事件。对不对?” “应该是这样。” “那你们再转过头想一想。如果你偶然拾到一样东西,那么地点应该在哪里?” 肖琳眼睛一亮,突然叫起来:“当然是在自己常去的地方!” “对,所以我敢断定,飞车贼扔赃物的地方,一定就是凶手经常去,至少曾经去过的地方。所以我们要重点对那一带的居民、商户、娱乐场所进行逐一排查,希望可以获得一些线索。” 说还是不说? 周温妮一直在犹豫。 面前这些警察,他们真的能保护好我的隐私吗? 如果我告诉他们Tiffany的存在,他们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我并没有Tiffany的联系方式,并不能帮到他们,并且我也相信Tiffany与此案无关,可是,他们会不会因此就认为这只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不在场证据?为了推翻它,打破它,他们会不惜一切手段向我身边的人追查、盘问,到最后……纸终究包不住火。 太可怕了。 周温妮握紧了手里的水杯,下定了决心:我不能冒这个险! 再抬头,她眼里的凌厉已经恢复了周处的风范:“对不起,我想我真的帮不了你们。” “你还是决定隐瞒?” “我知道你们怀疑我。可是,如果你们多读一点儿心理学,你们会发现,在我身上存在的这些疑点,都算不得疑点。” “怎么说?” “如果你们已经对我这个人做了足够的调查,你们应该清楚我在公司里,在人前,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虽然那个灵异帖的事情闹得我这几天噩梦不断,可是,我是周温妮,不是一个二十出头胆小怕事的小女生,我遇到难题,自然有我自己解决的方式。” “那么你的解决方式又是什么?” “这就无可奉告了。” “周小姐,无论如何,这件事关系到你自己的生死。我们当然不会去相信什么灵异事件,可是如果这并不是灵异事件,而是有人故布疑阵,那么他下一个要下手的,必然会是你。” “我知道。” “那就请你配合一点儿。”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现在的我,还不是嫌疑人,我只是一个需要警方保护的人。如果你们真的这么关心我,你们可以派人二十四小时跟踪保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我留在这里,无休无止地盘问。我很想知道,你们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权利?” 对面,关明直直地凝视着她的双眼,很明显地从中看出了坚决与抵触。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的U盘可以留下来吗?” “抱歉,笔记本已经交给你们了,现在我所需要的资料全部存在U盘里,如果U盘再交给你们,我没有办法向老板交差。” “这好办,我们可以再给你一个U盘,把这些资料拷进去。” 周温妮怔了怔,终究没有找出拒绝的理由。 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她忍不住回了头,“关警官,你了解女人吗?” 关明被这没来由的话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温妮却笑了,笑容中略带嘲意。 “不要以为一个外表中性的女人,拥有一只纯女人造型的U盘,就是什么稀奇的事。如果你了解女人,你就会明白,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刻意地隐藏、压抑,不过是因为想要的美丽对自己而言,可望而不可即。” 关明讪讪地点头。周温妮又说:“其实U盘是我自己买的。从三十岁开始,我的生活除了事业还是事业,我早就不再有朋友。说是朋友送的,不过是因为……我不想让人一眼就看穿我的寂寞。” 周温妮已经走远,关明还在审讯室门口呆呆地站着,若有所思。 肖琳走了过来,推了推他,“喂……发什么呆呢!” 关明定定地看着周温妮离开的方向,喃喃道:“真想不到,像她这样的女强人,居然也会有寂寞的时候!” “切!是女人都会有寂寞的时候,越是女强人就越寂寞!” “为什么?” “没有爱情啊!像她这样生命里只剩下工作的剩女们,夜夜孤枕难眠,不寂寞到死才怪呢!啊!你不会是动心了吧?难道……你想英雄救美?!” 关明扑哧一声笑出来,“救你个头啊!我有女朋友的好不好!找我什么事?” “哦,对了,头儿听说问话已经结束了,让我叫你过去。” 任晓凡无功而返,对停尸间的事情更是懒得去提,脸上满是气馁的表情。林娜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慢慢来。” 会议室里,大家都闷不吭声。 快、重、准三个字,说来容易,可是对一个新闻工作者来说,却着实不易。 整整一个上午,跑回来的新闻不过是什么消防人员救下了在高压线上筑巢的小鸟、某路城管又在打人、某业主哭诉房屋漏水之类。 任晓凡为了补救,下午开会前还专程去了一趟渊城,可是正巧警察也在那里,采访当然没办法进行。如果不是她跑得快,没准还会因为过度关心被当成嫌疑人问来问去。 突然,丁玲打破了沉默,怯生生地说:“推理作家永夜破格复活,进入玉兰小姐总决赛,明天决赛前的封闭培训就要开始了,也许我们可以去跟一跟。” 林娜叹了叹说:“跟肯定是要去跟的。只是这件事早就登报了,到时候各大媒体都会挤去的,我们也不过是凑凑热闹。独家估计是没戏。” 安晴突然迟疑着,说:“听说永夜在写作前,曾经在渊城公司工作过,就是周莎莎和吴薇生前所在的公司……” 郭平安接道:“对,听我女朋友说,她看过永夜的书,最近出版的这本就叫《灵异帖杀人事件》,不知道和这几天的那件案子有没有联系。” 任晓凡眼前突然一亮,“我去跟!” U盘上果然只有周温妮一人的指纹。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这只U盘真的是她自己买的?”关明问。 杜钦摇了摇头,“这只U盘的接口处磨损较轻,应该是近期才被使用过。如果是刚买不久,那么除了持有者的指纹之外,至少还应该有出售者的指纹,没有反而可疑。” “那要怎么查?” “先查出这只U盘的出处。这只U盘造型很特别,应该是定做的,很可能独一无二,所以调查起来应该不难。” “对。找到了出处,就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买的了,也很自然能证明周温妮有没有在说谎。” “如果的确是有人送给她的,却没有留下馈赠者的指纹,那么这个馈赠者就很可疑。” “可是……”关明忍不住插了一句,“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纠结在这只U盘上呢?就算是别人送的又能证明什么?” 赵晓鹏说:“问题在于,我们已经在U盘里发现了新的线索。” “什么线索?” 杜钦打开电脑,点击开一个文件夹,“我们复原了这只U盘上曾经被删除过的文件,发现了这个文件夹。” 众人随着杜钦的指引看去,发现那不过是一些策划案和相关资料。应该是周温妮带回家加班后赶出来的。 “有什么奇怪的吗?”关明问。 杜钦点着一个未知图标,说:“问题在这里。” “是病毒?”关明问。 杜钦摇摇头,“恰恰相反。是一个自动杀毒的程序,先前是被隐藏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 “以目前的电脑科技,还不存在真正的全自动。任何自动程序,都有一个启动因素。最常见的就是按键精灵。按键精灵通常被用来自动操作一些重复的动作。制作者会先录制好这些动作,设置循环,需要时,只需要一个启动快捷键,这些动作就会自动进行。而这个自动杀毒程序的启动键是F1+F8+F12+F+P+→。也就是说,使用者想启动这个杀毒程序,就必须先同时按下这几个键。可是你们试一试,如果想同时在键盘上按出这几个键,会是什么样的姿势?” 肖琳率先试了试,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两只胳膊需要高高抬起,指尖向下才可以同时接触这几个键,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厉鬼抓人的姿势。 “呀……真恐怖。谁会这么变态,设计这样的启动键?” 杜钦解释道:“其实设计者并不变态,这样的设计,只不过是想杜绝误碰的可能。也就是说,这个程序只能在他想开启时才可以开启。” “可是用自动程序不就是为了方便吗?我觉得用这么变态的姿势,还真不如直接找到杀毒程序双击更方便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怎么?” “因为使用者自己是不会去双击这个程序的,甚至,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电脑里存在这个程序。” “那……它会怎样开启?” “另一个自动程序。” 杜钦看了看茫然的同事,继续解释,“你刚才试的姿势的确很麻烦,但事实上想启动这个程序,并不一定要接触键盘。只需要用按键精灵之类的软件,模拟键盘运行这几个键就可以了。如果我推断得没错,这一定与那张恐怖照片有关。根据周温妮的叙述,她是先看到电脑黑屏,然后出现了一行小字,最后是一张恐怖照片。可是等到张扬进来之后,恐怖照片已经不存在了,电脑也自动重启后恢复了正常。并且我们没有在电脑里找到任何病毒存留过的痕迹。” “我明白了!”肖琳突然叫了起来,“那个病毒的最后一个步骤,一定就是F1+F8+F12+F+P+→,这样,杀毒程序就启动了,把病毒本身杀了个干干净净!” “不错。制作者先设计了一个平常电脑操作中非常容易触碰的快捷键,让周温妮在操作电脑时无意中启动了病毒程序,然后再在病毒程序的结尾,自毁式删除病毒。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销毁人为的痕迹,可是这个残留下的杀毒程序却露出了马脚。所以说,‘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这是个不变的真理。” 关明呆呆地看着杜钦,满眼崇拜,“真是想不到啊,头儿,你还懂些什么?难道你之前当过黑客?” 杜钦云淡风轻地一笑,“这就叫隔行如隔山。我们看上去很高深的东西,其实在专业人员眼里不过是小儿科。我之前上学的时候,有段时间意志消沉,沉迷于网络游戏,自然会接触到外挂之类的东西,也就随便学了学。” 关明叹道:“原来头儿也曾有过玩物丧志的时候啊!现在不仅浪子回头了,这些随便学学的本事还派上了用场!” 肖琳得意地抬起头,“这就叫:经历就是财富!慢慢学吧!” 周温妮很累。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从公安局走出来,整个人有种被抽空了的感觉。 她知道,她现在很危险。她也知道,因为她拒绝了和警方合作,很有可能她已经成了嫌疑人。也许他们还会对她实施二十四小时的监控。 她更知道,今夜,在Kiss&Kiss,还有一个约会在等着她。 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了,会不会被跟踪?她苦苦保留下的隐私,是不是一捅即破? 如果不去,Tiffany又会怎么想她? 这样的相遇,本身就带有诸多不确定的因素。 谁都不敢奢望能够长久,谁都可能因为一丁点儿的怀疑就退缩。 Tiffany走的时候,没有留下真实姓名,没有留下住址,甚至连电话号码也没有留一个。只留给了她一个含蓄的约会。 也许,这不仅仅是一个约会,也是一种考验。 她去了,便是默许。而她不去…… 周温妮突然想起,她还有QQ,毕竟,Tiffany首先是她的网友。 当务之急,是先通过网络联系上Tiffany,然后把实情告诉她。这样,对她的缺席,她应该也不会多心。 周温妮没有回公司,而是匆匆回了自己的住所。 这是白天,Tiffany的头像黑黑地暗着。她突然想起,每次与她相逢,都是在深夜。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暗夜妖娆,昼伏夜出。 周温妮在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发送了出去,“今晚我有事不能赴约。你什么时候能上线?上线再详谈。” 电脑没敢关,甚至被她搬到了床头,她希望能在Tiffany回复后的第一时间联系到她。 脱下外套,她向床上躺了下去。 她真的是太累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加上短暂的睡眠。 《第一播报》的会议已经结束,任晓凡回到办公室时,娄红立即告诉她,她的手机已经快被打爆了。 拿起手机,一看,十六条未接来电,都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回拨过去,居然是郑铎。 “我以为你这辈子也不会再接我电话了呢。”郑铎说。 任晓凡轻轻地笑了,“我又不知道是你。刚才在开会,你找我有事?” “打你电话是想说句‘对不起’,上午的事情,实在是我过分了,我道歉。只是我没想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居然敢应这样的赌约。” 任晓凡笑道:“所以你很诚心地打过来,并且连打了十六次?” “因为我担心你是不是又在和什么人打赌,躲在什么太平间或者臭水沟之类的地方。如果我正巧救了你,还可以还你一个情。” 任晓凡心中暗喜,乘胜追击,“你是不是想通了,愿意帮我?” 郑铎却开始迟疑。 任晓凡说:“其实我真的不贪心的。我不需要你向我透露什么破案的细节,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规定。我只需要一点点方向,给点儿方向就够了。比如你可以告诉我,我去采访谁的话,有可能会得到什么线索。” “不如……”郑铎支吾着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任晓凡几乎已经迫不及待,“好啊好啊,去哪里?” 郑铎说:“下班后我过去接你。” “下班后去接谁啊?”郑铎刚放下电话,杜钦就进来了,满脸调笑。 郑铎不由有些尴尬,敷衍地笑笑说:“一个朋友。” “报告出来了?” “出来了。”说着,郑铎打开了报告,向杜钦讲解。 “这是第一位死者周莎莎的尸检报告。在脖子处、胳膊处都发现了一些轻微的淤痕,但淤痕处没有采集到指纹,只有一些织物纤维,经鉴定出自普通的劳工手套。” “这么热的天还戴手套?看来凶手是有备而来。” “另外在死者的指甲里提取出了一些东西,化验后发现有Pro-Xylane?、Vitamin?CG,还有高浓度的Mexoryl?XL。” “这些是什么成分?” “Pro-Xylane?在美容界还有个名字,叫玻色因,是一种卓颜分子,而Vitamin?CG也是美容产品里常用的一种成分,有美白和抗氧化的效果。Mexoryl?XL的功效则是抵抗UVA紫外线,浓度这么高,应该是一种防晒霜。从成分上来看,这种防晒霜的价格不会低,所以我找了一些市场上名气比较大的防晒霜回来取样分析,最接近的是兰蔻金纯卓颜防晒乳,相近度达到了98%。” “这个牌子我知道,好像价格不菲啊,不是普通工薪阶层消费得起的吧?” “价格是比较高,一瓶售价880元,不过也并不一定只有有钱人才去消费,女人爱起美来,是可以把所有薪水拿来堆在脸上的,但至少不会是低收入人群。还有一点是,我查了下这款防晒霜的功效,是针对熟龄肌肤的。这样看来,与周莎莎最后接触的嫌疑人年龄至少在30岁左右,不会更年轻。因为女人一般不敢跨龄使用护肤品。” “不对呀……”杜钦却陷入了沉思。 “怎么?” “刚才我们分析出吴薇是通过快递签字笔中毒之后,我又去调查了一下那个快递员的情况。据在场的人说,那是个男人,不过戴着防尘机车头盔,所以没看清容貌。你说,会有男人用这么名贵的护肤品吗?” “既然没看清容貌,他们凭什么断定是男人?仅仅从着装上?” 杜钦说:“看来这个凶手的心思还真细,不管做什么都会事先作好掩饰的准备。” “别被我误导了,我可没为你们排除男性的可能。在国内,男性使用护肤品虽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有个叫牛尔的男人,做了一档美容护肤的综艺节目,家里的护肤品、化妆品成堆成堆的。一般女人都比之不及。” 杜钦靠向座椅,看向郑铎意味深长地笑了,“真看不出来啊。你一个冷冰冰的大男人,居然对美容护肤这么了解。你以后的女朋友岂不是非常省心?想买什么护肤品都不用当小白鼠了,直接让你化验一下成分,就可以挑出最适合的品种了?唉……我真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有这样的福分啊,是今天约的那位吗?” 郑铎却没有接话,只是合上了报告,下了逐客令,“我还有事要做,你要是对美容护肤还不尽兴,书柜里有些资料你拿去看看吧。” 那个梦很绵长,让周温妮睡得很不踏实。 一次又一次,周莎莎和吴薇的脸纠结在面前。流血的浊泪从她们眼中流出,她们幽怨地看着她,一声又一声地问:“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周温妮辗转着醒来,发现是梦,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转瞬,她却怔在了那里。 声音从身后传来,“为什么要杀我?” 周温妮骇然,回头,周莎莎与吴薇的身影合二为一,正站在床前,血淋淋的双手已经向她袭来…… 很轻易,肖琳就在网上找到了那款一模一样的U盘。 那是一张图片,来自于淘宝上的一家网店。店址就在本市。 看最新的购买记录,最后成交的买家姓名一栏赫然写着:周温妮。购买时间正是两天之前。 她立即联系网站,调出买家的详细资料,却发现这是一个未经身份认证的用户。刚刚注册,并且仅此一条成交记录。是通过网银直接付款的。 联系银行,查出了卡号所属者,却让他们傻了眼。 身份证、详细资料一应俱全。然而开户的那个人,居然就是他们之前已经打过交道的女人……安安外贸的管乐萍。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难道真的是她?”肖琳问。 “她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 “有没有可能,这是团体作案,管乐萍也是帮凶之一?”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如果她没有撒谎的话,还有一个更贴切的解释。” “什么?” “凶手在拾到快递单的同时,也拾到了她的身份证。” “她当时只考虑去银行把自己的银行卡挂失,却没想到凶手会用她的身份证去开户?” “对。一般人遗失了钱包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挂失信用卡、银行卡之类的东西,身份证的挂失工作一定会放在最后一位。因为没有人会想到,案犯放着大量存款不动,却会去打身份证的主意。” “那么我们只要找到开户行,找出当天的监控录像,没准就能找到凶手。” “从逻辑上讲是这样,只是……” “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个凶手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都很沉稳,他不可能会这么轻易让我们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 “那……” “不管怎么样,该查的还是要查。你现在就去银行查看监控录像。” 肖琳猛地一个立正,敬了一个礼,慷慨激昂地回了一声,“Yes,sir!”走出了办公室。 杜钦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港片看多了。脱线!” 下班,郑铎的车果然已经等在了电视台门前,任晓凡笑嘻嘻地迎了上去。身后的同事大跌眼镜,死死地盯着他们扬长而去的方向议论纷纷。 “天!郑法医!” “就是那个冷面法医郑铎吗?” “是啊!我的偶像啊!现在家里还有他的剪报呢,一定不会有错!” “晓凡怎么会认识他?” “他居然会亲自来接晓凡?” “难道他们在拍拖?” “怎么可能!任晓凡那么高调的样子,如果在和大法医谈恋爱,还不早就张扬得尽人皆知了?” “他们不会是……因为这件案子扯到一起的吧?” “呜呜呜……早知道有这样的艳遇,这案子打死我也得抢过来。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原来跟凶杀案,还可以勾搭上大法医……” 身后,华羽斯刚刚下楼,走了过来,正巧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顺着她们的眼神看去,表情很奇异。 第五章 媒体工作者的职责 -5- 餐厅很有情调,任晓凡局促地坐下,问:“我穿成这样到这儿来吃饭,是不是有些不搭啊?” 郑铎笑笑说:“你穿什么都很漂亮。” “哈!你笑了!” 郑铎有些纳闷地问:“怎么?” “我今天接到你电话之后呢,特地查了一下你的资料,原来你就是鼎鼎有名的冷面法医呀,我可是听说,你从来都不笑的哦!” 郑铎又笑着说:“怎么可能?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从来不笑?” “你是不是曾经经历过什么?” 郑铎玩味地看着任晓凡说:“你这么爽快就答应出来吃饭了,难道是为了来打探我的隐私?” 任晓凡嘿嘿一笑说:“这就叫……职业病!” 郑铎顿了顿,突然回道:“其实你想跟案子,找警察真的是没有用的。警察有警察的规定,是没有办法透露给你很多信息的。” “我也知道,可是,总是想多找点儿线索嘛。” “你可以换个角度来想。试想,如果你是警察,你会怎么去查案?” 任晓凡听了,略加思索,回道:“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吧,我首先会去渊城公司调查情况,然后呢,会去找几位死者生前的亲朋好友,再从中发现线索。” “很多东西警察不可以透露,但别人却没那么多规矩。而警察的线索,其实也是从这些方面得来的。” “可是,如果他们不配合呢?我只是个小记者,不像你们警察,人家要是不肯说,还可以拿一些什么妨碍司法公正啊什么罪名吓唬吓唬人家。我有什么办法让大家来配合我?” “我觉得,这就是记者朋友们普遍的一个误区。” “误区?” “记者虽然是无冕之王,但是很多时候,你们采访的时候并不一定能听到真实的声音,因为让一个人说谎、隐瞒、沉默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可是我记得我曾经看过一个新闻,对我触动很大。那是一则关于一个大贪官为害一方的新闻,那个记者很辛苦,从头到尾,没有采访到任何重量级人物。镜头前,对方不是给他一个背影,就是一句‘无可奉告’,最厉害的,还会派人上来打砸。偶有几位市民愿意出来说话,也要求一定不能露脸。可正是这些并不配合的被采访者的态度,让观众明白了一切。后来那条新闻引起了轰动,有关方面立即展开了一系列调查,最终证实那个官员罪名属实,把他送进了监狱。” “真的这么神奇啊?” “所以我觉得,作为一个记者,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记录,而不一定非得去寻一个结果。其实观众想看的并不一定是结果,他们更关注的也许是过程。” 任晓凡听了,若有所思,只顾着用叉子在牛排上戳来戳去,也没顾上吃。 郑铎看了她一会儿,问:“怎么,牛排不好吃?” “啊……不是,我是在想你刚才说的话。其实,说句实话你不要见笑。我当记者,其实只有两天,刚入门就有人告诉我这么难得的经验,我得好好消化一下。” “两天?” “是啊。我大学刚毕业嘛,毕业证还没拿到呢。” “那你的职业病……” “不冲突啊。法医的职业病是什么?” “法医……谨慎算不算?” “算。那么你当法医之前是什么性格,是不是一个很冲动的人?” “还好,我好像一直就很少冲动。” “所以嘛,先有病,然后才有职业。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嘛。” 郑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我能想象得出。” “想象得出什么?” “你之前的那些同学、朋友,还有老师、家长们,一定都过得很凄惨。” 任晓凡杏目怒瞪,转瞬又笑了,“没错,我就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八卦大魔头!郑法医,如果你曾经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可要小心喽!” 公安局里,大家正在点餐。肖琳气喘吁吁地进来,喊道:“头儿……有发现!” 录像带被肖琳带了回来,镜头上,那个用管乐萍身份证开户的人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女人,长长的直发,穿着件朴素的长裙。裙子垂地,看不到脚面。 当女人转向镜头,杜钦喊停,将镜头拉近若干倍,显现出女人的面部特写。 肖琳道:“想不到吧?” 杜钦对比了一下电脑上管乐萍的身份证扫描件,眉头拧成了个结。 “怎么会是她?开户时间是6月20号,她的包已经被抢了啊。” “包可能是真的被抢了,但身份证根本就没丢!还有,那几张快递单也没丢!她可能就着一起飞车案,顺水推舟地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不对。” “哪里不对?” “她不会这么笨啊。” 肖琳重新看回镜头,若有所思。 “你也说过,这两起案件背后的凶手,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做事滴水不漏。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不知道银行安装了摄像头呢?又怎么可能自己亲自去开户,还暴露在摄像头下面呢?” “那……你觉得管乐萍并不知情?可是她的身份证明明没丢,她为什么要撒谎呢?而且那只U盘也的确是用这张银行卡购买的呀。” 录像继续向后放去,镜头上,一个客户经理向管乐萍走来,两人进行了短暂的交谈。 “等等……”葛文突然喊道。 镜头停止在管女士向经理道别的瞬间。 葛文坚定地说:“她不是管乐萍。” “你肯定?” “是的。那天是我负责给管乐萍做笔录的,因为这个女人很难缠,所以我印象深刻。” “说下去。” “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怪怪的,因为我见过的管乐萍是短卷发,录像上的是长直发,我见过的管乐萍着装虽然打扮得很时尚,但并不是太有气质,录像上的这位恰恰相反,虽然穿得很一般,但气质很好。可是她的容貌的确和管乐萍一模一样,所以我就没敢确定,以为她的形象只是被造型改变了。可是你们看这张特写……” 众人随着葛文指的方向,看向屏幕。 “这是一副完好洁白的牙。但是当天在我给管乐萍做笔录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她的牙齿很不整齐。” 杜钦敲了敲桌子,点点头,“这就合逻辑了。” “什么逻辑?” “凶手不可能那么笨,相反,他又给我们出了道难题。” “可是世上哪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呢?难道她和管乐萍是姐妹?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都有可能。所以我们要分两个方向去查。第一,去调查管乐萍的背景和家庭情况,看看她身边有没有类似的女人;第二,先了解一下目前世界上化妆技术到了哪一步。” “好,我们分头进行。” 杜钦抬腕看了看表,“别分头了,还是一起吧。” “一起?先去调查哪个方向?” “先吃饭啊!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现在这个点,还有谁会不下班等着接受我们的调查?有事明天再说吧。” 这个夜晚依旧看似平静。周温妮来到Kiss&Kiss,等待又一场约会。 Tiffany依然姗姗来迟,留给了她足够镇定下来的时间。 这一天实在太过漫长。先是受到灵异图片的惊吓,然后是无休无止的审问,接下来,是一场不安的小憩。醒来时,她赫然看到了吴薇与周莎莎已经成为厉鬼的身影,向她袭来…… 那一场昏迷让她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再睁眼,已是华灯初上。 没有等来Tiffany的回复,那么,约还是要赴的。 她推开窗,向楼下看去。 便利店的小夫妻坐在门前的躺椅边,像往常一样打情骂俏。 金发女人牵了两只大狗在散步。 《茉莉花》的舞曲响起,社区里的老太太们又开始了每夜一练。 还有那些孩子,踩着轮滑,飞快地追逐着,满脸兴奋。 一切,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陌生人,没有丝毫可疑的蛛丝马迹。 那么,她还没有被跟踪,是吗? 周温妮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仔细地打扮了自己,匆匆下楼。 她先乘了123路公交车,去南二环,然后下车,立即招了辆的士驰向城心公园。转过两条小巷,钻进了一家快餐店,却从后门走进了一家冷清的茶室。 要了一个包厢,点了一份紫菜包饭、一份大酱汤、一份辣泡菜炒腌肉,慢慢地打发着时间。 她是在十一点一刻左右进入Kiss&Kiss的,里面狂躁的气息熟悉而陌生。 依然坐在吧台,她拘谨地入座,杯里的液体晃了又晃,仍是没有下定决心一饮而尽。 而后,门打开,Tiffany混着夏季特有的燥热气息,出现在她面前。 她没有再带Tiffany回家,只是去了宾馆。 “也许这是近期最后一次相见了。”她说。 “为什么?”Tiffany轻轻问道,眼里已有了幽怨。 “因为有一个案子,牵涉到了我。警察应该会注意到我。” “是你做的吗?” “当然不是。” “那他们为什么会注意你?” “因为我撒了谎。” “我明白了。” “你明白?” “你撒谎,一定是为了我,对吗?” Tiffany笑了,周温妮静静地看着她,心情也如她的笑容般渐渐舒展。 她没有说起前因后果,没有提及那两场惊悚事件,没有叙述她暴露于警方的疑点。她没有说,是不想让Tiffany担心。可是Tiffany却一下就猜中了。因为Tiffany在意她,并不比她的在意更轻浅。 还有什么能令一个无辜,甚至已经陷入危险的女人放弃寻求保护,反而选择撒谎呢?那只有一个理由……爱。一段无法公开的无妄之爱。 “好吧,Vivian,”Tiffany说,“你可以不见我,却不能不想我。在你洗清嫌疑之前,我可以不再和你见面,但你有时间一定要记得上网,我会等你。” 周温妮微笑着,伸出手抚在了她的脸上。 手机却突然响起,接听,是一个凄厉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杀我……” 手一颤,手机砸在地板上,闷闷地响。 窗外,东方渐白。 这是周六,当所有人都可以在家睡大觉的时候,却有三类人依旧忙碌着。 一类是想发节假日财的商家,一类是警察,另一类,就是记者。 这一天,几乎所有的记者都涌到了邯郸路37号的未央宫。 未央宫是一家宫殿式的宾馆,玉兰小姐决赛前的封闭式培训就在这里进行。而今天,是培训的第一天。 未央宫门前,希凡萱已经被围得寸步难行,各种提问蜂拥而至。 “永夜小姐,请问您是一名推理作家,为什么会来参加选美比赛呢?作为一个文人,难道不觉得这样的比赛过于肤浅,与您的身份不相配吗?” “请问这是不是一种另类的炒作?还是您迫不及待地想获得美女作家的头衔?” “现在网络上都说,美女作家已经是一个过气了的名词,基本上特指那类下半身写作的女性作家。请问永夜小姐,您怎么看待这一话题呢?” “听说您上次的那本小说是《灵异帖杀人事件》,所有的案件都由一个灵异帖引发而来。最近本市也发生了一起相似的案件,并且据调查,两名死者都是您曾经的同事。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希凡萱避而不答,脸上露出局促的表情。 任晓凡夹在人群里,被挤得东倒西歪,忍不住嘀咕起来,“呵,这些记者还真是彪悍哇,像这样挤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问话?” 莫洪笑道:“所以林姐说过,想成为一个合格的记者,第一课学的就应该是挤公车。等到你不管在多拥挤的公车上都能抢到座位时,就有办法接近采访目标了。” 任晓凡努了努嘴,“可是也有位高人告诉过我,记者的职责呢,只是记录,而不一定要寻找结果,所以……挤不进去也没关系,跟我来!” 任晓凡打着响指,将莫洪拉出人海,不远不近地在外围摆好了仪器开始摄像。 她举着话筒,开始说道:“此届玉兰小姐的赛事可谓盛况空前,今天仅仅是选手下榻未央宫开始培训的日子,就已经吸引了大多媒体的关注。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媒体为之疯狂呢?让我们来听一听记者们的问话……” 在任晓凡的示意下,莫洪将镜头拉向那一堆人,各种发问全数被录了下来,希凡萱讳莫如深的表情也一览无遗。 这时,一个年轻而精干的女人从外围挤了进来,径直走到希凡萱身边,将她护在身后,连连说道:“永夜小姐有些累了,现在需要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才有足够的精力参加后面的培训和比赛。希望大家可以谅解。关于相关的问题,永夜会在大赛结束后完成一部以大赛为背景的推理小说,届时敬请大家关注。可以说,永夜小姐此次参赛,主要是为了体验生活,并非传说中的炒作。如果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先预约,我们会在适当的时间安排一些专访,请大家配合,谢谢!” 在这样的护送下,记者们依然一个答案也没有追到。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希凡萱进了1219号房间,房门被啪的一声带上,反锁了起来。 抱怨声随之而来。 “什么呀,不就是个小作家嘛,又不是大明星,拽什么拽!” “要想扮清高,就不要来蹚娱乐圈的浑水。人都进来了,还假装低调!” 任晓凡却得意地站在门前说道:“原来永夜成为焦点原因有二,一是她的作家身份,二是,最近的那两起灵异帖案件正与她的新书布局不谋而合。那么,推理作家参加选美比赛,究竟是体验还是炒作呢?永夜的新书与凶杀案之间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模仿呢?也许不久,真相就会浮出水面。《第一播报》欢迎大家发表自己的意见,我们的热线电话是:5198899,5198899。关注这场赛事和凶杀案进展的朋友们,不妨找来永夜的新书《灵异帖杀人事件》翻一翻,也许玄机自在其间!” 周围,同行们这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转而开始补救性拍摄。无奈先机已过,人群已经渐渐散去,再难拍到先前的画面。 莫洪竖起大拇指,“还是你鬼点子多。现在去哪儿?” 任晓凡竖起食指“嘘”了一声,“趁他们在这里乱拍的时候,我们去挤公车!” “挤公车?” “对啊,挤公车的诀窍其实不是会挤,而是会抢时间。只要我们先跑到始发站,抢在别人之前上车,那还不是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一溜烟的工夫,任晓凡已经拉着莫洪跑到了厨房,道:“现在,我们就去采访一下这里的大厨,看他们为这些美女们准备了什么样的大餐。再研究一下又健康又美容的营养方案,相信电视机前的那些美眉们一定会喜欢!” 希凡萱立在镜子面前,怔怔地凝视着面前那个姿色平庸的女子。 实在是算不上漂亮啊。短短的头发,毫无特色的脸型,眼睛虽然足够大,却因为常年面对电脑和书籍,已经失去了神采。仔细看去,面颊上还有些斑点。这该是黑白颠倒的结果吧? 可是每一个寂寞的写者,不都这样一天天、一年年走过来的吗? 有谁说过,写者越孤独,读者越幸福。 因为他们注定把一切都奉献给了写作,那些欢乐、那些激情、那些人前的鼎沸、人后的小小满足,都只能以文字的方式存活在梦想的残片里。 这两年,她几乎抛开了一切,世界只剩下自己,还有沈珂。她存在的意义,就是写、写、写……写作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一份职业,而是她的呼吸,她的生命。 真的是她抛开了一切吗?那些窗外明媚的阳光,那些人群里欢呼的声音,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还是,她被一切狠狠地抛弃,命运将她关进一个狭小阴暗的匣子里,只留给她唯一的宣泄口,留她孤独着继续。 她几乎已经认命,几乎已经从这样的生活中找到了归属感,找到了安全。而如今,她却又要从那封闭的匣子里走出,接受光明,接受鲜花与掌声,接受高处不胜寒的冷冽气息。 她颤抖着,忍不住叹息。 门被推开,她知道,是沈珂进来了。 “你还是不赞同我的决定?”沈珂靠在门边,静静地注视着她。 希凡萱低着头,没有回答。 “你要知道,美女并不少见,作家更是多如牛毛。如果你还想继续混下去,总要有着不一样的名头。一个拿过选美大奖的作家,一个会写推理小说的美女,这样才配得起你的身份。” “这样的身份,真的很重要吗?” “那你以为什么才重要?” “安静地活,沉默地写,写自己喜欢的文字,过自己适合的生活。” “那么,你的理想就是成为凡·高。可是你体会过凡·高生时的痛苦吗?” “你不是凡·高,你怎么知道他曾经痛苦?” “可是我至少知道,你从不曾快乐。” 希凡萱低下了头,不再回应。 "再说,你怎么能肯定,你的才华真的可以和凡·高媲美?如果百年之后,你辛苦创作的作品,并没有被世人认可,相反渐渐随着年华沉寂,你能甘心吗? “一个拥有着的人突然放弃,那叫做境界。可是一个从来就不曾拥有的人却轻言放弃,那只能算是逃避。” 希凡萱勉强一笑,“可是我和她们完全合不来。她们说的那些,我根本听不懂。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意着装打扮,从来不在意吃什么会发胖,喝什么可以消黑眼圈。我只在意我的文字,我想多些时间来写自己喜欢的东西。” 沈珂笑着走过来,揽上了她的肩,“就当体验生活。一个好的作家,必须要做到与时俱进。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没有接触过的,或者不能理解的,那你一定不是一个优秀的作家。一起来比赛的那些女孩,也许在你看来她们很肤浅,可是她们却是社会中的大众。你想写大众喜欢的书,就必须了解大众的喜好和心态。不是吗?” 希凡萱看看身边这位热情洋溢的知己,不由心生感激,默默地点了点头。 沈珂轻声说:“你也知道,你已经错过了复赛,能让你破格从初赛中复活直接进入决赛,我和秦风也花了不少心思,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沈先生已经说了,让你拿第一名不太现实,不过只要你临场表现得好,拿个第二、第三,或者单项奖,都不成问题。” 希凡萱轻轻地笑了,“听听你的语气,你总把我当个孩子。” 沈珂放开她,后退一步仔细地打量着,也不由笑了,“你倒是说说,从外表到心思,你哪一点不像个孩子?” 对管乐萍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银行录像里的女人的确不是她,因为她的牙的确不太规则。虽然说不上畸形,可是和录像中的那个女人的牙齿特写比起来,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然而,她并没有什么双生姐妹,只有一个哥哥,和她的外貌差距也甚大。另外一些近亲远亲也都调查过了,无论从身材、容貌,都和录像里的女人很不搭。 杜钦直感觉头大。 “易容化妆方面呢?有什么结果?”杜钦问道。 肖琳乖巧地推过来一些资料,“有结果,头儿你看看……” 那都是一些从网上down下来的图片资料,多为一些演员在电影电视里的角色造型。那些造型多半怪异,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演员原来的面貌。 肖琳说:“其实现代还真有易容术呢,其实就是化妆术的升级版。但这种以改变人的容貌为目的的技术,通常用在影视制作上面。” 杜钦点点头,打开电脑,点开从录像上截选下来的特写。 “看来这女人的确是化妆成管乐萍的样子的,的确是惟妙惟肖。可是因为她并没有见过管乐萍本人,只参考了钱包里的照片和身份证上的大头照,所以才忽视了她的牙。并且气质上也有很大区别,而且发型也不一样。我们后来找管乐萍证实过,她钱包里的确放过几张艺术照,不过是几年前拍的,当时还是长发。身份证上的照片也是几年前的。会这种高级造型手法的人,做坏几颗牙齿并不是难事。而气质,通过服装、发型之类的视觉效果,也可以略有改变。对方一直以来给我们的印象,都是一个滴水不漏的人。所以,她越是疏忽了这点,才越表明,她根本不认识管乐萍。” “嗯。那我们就不必在管乐萍身上浪费时间了。” “其实对方这样处心积虑地掩盖她的真实身份,反而给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你看这份资料,是影视易容的过程和造价。这么高的成本,这么复杂烦琐的易容过程,我想除了拍戏,恐怕没有人会去搞这个。换个角度来想,学习这门手艺的,也多半是为了当造型师,要不然,在别的领域肯定是没有用武之地的。” “也就是说,我们的对手很可能是一个造型师?” “可能性极大。” “OK,那我们就针对这个行业进行调查,范围缩小了很多呢。” “只是有一点我感觉很奇怪。” “哪一点?” “我记得之前最有嫌疑的人,应该是吴薇死前接触过的那个快递员啊。虽然他当时戴着摩托车头盔,样子看不太清,可是当时在场的人都听过他的声音,也见过他的着装,应该是个男人。而现在这一位,很显然是个女人。并且先前我也和郑法医碰过头,从周莎莎指甲里的提取物里的化验结果分析,凶手应该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并且生活优裕。” “也就是说……很可能凶手不止一个人?这是团伙作案?” “不排除这个可能。对了,那个灵异帖的发帖者身份查出来没有?” 葛文摸了摸头,回道:“哦,已经有答复了。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为什么?” “因为那只是一个小论坛,一个网游爱好者自己买的,后来没有人气就没去管它了。在那个论坛发帖是没有太多限制的,只要有邮箱,就可以注册。我们查了发帖者的注册邮箱,又查了邮箱的注册资料,是假身份。另外查了一下他几次登陆的IP地址,都来自于不同的国家,很可能是使用了代理服务器。” “没办法查出真实IP吗?” “我听技术科的人说,已经派网警在监视了,如果他再登陆的话,还有可能追得出来。可是案发到现在,那个ID没有再出现过。” “那个网游爱好者的身份查清楚了没有?” “也查了,没什么可疑的,而且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还有一个人。” “谁?” “那个推理作家呢?有没有联系上?” 许乐琴撇撇嘴,“别提了。” “怎么了?” “吴薇死的那天,我们就详细调查了这个人。包括她的经纪人沈珂和沈珂的男友秦风。这三个人都出生于H市,但沈珂和秦风却是在T市相识的。希凡萱今年三十一岁,沈珂和她一样大。秦风三十五岁。希凡萱和沈珂是同班同学,上学时就比较要好。1993年的时候,她们读初二,希家因为工作调动全家搬来T市,希凡萱也转了学,这两个好姐妹一度失去联系,大约有四五年的时间。十二年前,在找到希凡萱之后,沈珂毅然考到她所在城市的大学,照顾她。毕业后,沈珂曾经出国留学了几年,2007年回国,重返T城,与希凡萱一同闯荡。和希凡萱相比,沈珂就走运得多。希凡萱毕业后接连找了几份工作,可能是由于性格比较孤僻,都不如意。但沈珂却在回国后不久,就交了一个有钱男友,遂成立了一家小型的图书工作室,没有签任何别的作者,只是鼓动希凡萱不再出去工作,只想把她捧红。” “这沈珂还挺重情义的啊。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们着重了解了希凡萱与周莎莎、吴薇之间的关系。” “对,我记得吴薇在死前曾经透露过一些,但并没有说具体原因。” “我们也没了解到具体原因,不过也算有个大概了。周莎莎和吴薇,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在公司里颇有小团队的意思。希凡萱进公司后,因为文笔超凡,有一段时间颇受重用,抢尽了吴薇的风头,这两人就联合起来针对她。曾经当众取笑过她不止一次,背后的八卦更是数不胜数。据说后来希凡萱的自动离职也与她们有关。但上次我们去找她问话的时候,她却对此多加回避,不知道她是在顾忌什么。” “周莎莎和吴薇都相继死了,也许这个谜底现在只有希凡萱本人才能解答。” “所以我们想到联系她,进行正面调查,结果却在沈珂那里碰了个冷钉子。” “怎么说?” “那个女人还真够强势的。一上来就问我们是准备把希凡萱列为疑犯进行拘捕,还是请她过来协助调查。如果只是协助调查的话,只有等她安排一个合适的时间再通知我们,因为希凡萱要参加玉兰小姐的赛前培训,暂时会很忙。” “玉兰小姐?” “是啊,一个推理作家却跑来选什么玉兰小姐,真是够离谱的。而且我们见过希凡萱的照片,其貌不扬的一个人,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先侧面调查吧,锁定周莎莎和吴薇生前较为亲近的人,说不定他们之中有知道内情的人。等我这边空下来,我亲自去会会那个难缠的经纪人。” “那我就祝您老马到成功了!希望不像我们,也被两本书给打发回来了。” “两本书?” “就是那本最近红透了半边天的《灵异帖杀人事件》。” “哦。那书我看了一大半了,写得还不错,值得一看。要不,你也给我一本吧。网络版看着太累了,而且没有结尾。” “你不是真的要看吧?案子已经这么棘手了……” “周末嘛……反正坐在这里空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也许看看还能有些发现。” 肖琳听了,却立即嬉笑着靠近,“那……头儿……你还没忘记今天是周末啊……” “周末啊,怎么了?” 肖琳端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嬉皮笑脸地坐在他面前。 杜钦警觉地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又想打我什么主意?” 肖琳眯起眼,敲了敲他的办公桌,“那你记不记得……你中间这个抽屉里放了什么呢?” 杜钦茫然地拉开抽屉,发现之前肖琳给他的三张电影票正端放在一角。 “咳……咳咳……” “头儿……你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吧……” “哦,没忘没忘。不就是搞定郑铎那家伙嘛。只要今天不再出什么乱子,能按时下班就行。” 肖琳狡黠地一笑,“没关系。我特意买的晚上十点那场的,就算要加班,我们头儿也不会那么残忍,拖到那么晚哦?” 杜钦跟着肖琳一起奸笑着,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一声,“啊……我差点儿忘了,渊城公司那个张扬,每天都会追十个电话过来,要求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我已经答复他了,让你去跟着他。要么,你现在就过去吧?” 肖琳白眼一翻,腾地站起了身,“哼”了一声,转头就溜了。 身后,同事们两眼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杜钦,不由问道:“她……郑法医……怎么回事?” 杜钦转过头看向他们,“哦,她不愿意啊。要不你去跟?你去?或者你?” 大家避之不及,作鸟兽散。 一进办公室,任晓凡就猛灌了两大杯水。 林娜问:“情况怎么样?” 任晓凡这才得意地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满载而归!” 莫洪跟着说:“林姐,恭喜你啊,一不小心就收了个精灵古怪的丫头。你今天没去,那可是盛况空前啊,估计全市的媒体都挤去了,居然被我们找着料了!” “哦?”林娜欣喜地走过来,凑到镜头前看着回放,露出满意的笑容,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只是……你不是为了跟灵异案才去的吗?有相关线索吗?” 任晓凡神秘地一笑,信心满满地说:“马上就有了!”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任晓凡打开一看,笑容更甚。 “OK,已经有了永夜经纪人沈珂的电话了,我这两天就去约专访!” 林娜笑着说:“那个女人的电话你也能弄来?我听说她一直很强势啊,保密工作做得也不错。” “直接去问她,她当然不会给喽。如果要走高层路线,先找到圈内的朋友,再打听联系方式,也不会这么快。” “那你是怎么弄到的?” “简单啊。我去采访大厨的时候,给了他N个特写,还很好心地替他整理了采访稿,一遍遍地录,录到他满意为止。人家第一次上电视,而且有那么多镜头,当然会对我心存感激喽!” “然后呢?” “然后我就告诉他,我只是记者,拍的东西能不能用还不一定。不过只要能联系到沈珂,拿到专访权,刚才拍的就一准能上今天的节目了。” “你让他去问电话?” “当然不是直接去问喽。” “那怎么拿?” “我教他在吃饭的时候,亲自去给她们介绍菜肴,然后分菜,分到沈珂旁边的时候,让别人打个电话给他。他打开手机的时候呢,就假装手机突然没电了,顺理成章地向沈珂借用一下电话。然后拨通自己的手机,号码不就来了?喏,现在正是午餐时间,所以短信就来了!” 林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上辈子做过间谍?” 任晓凡眯起眼鬼鬼地笑着,“记者又不是名门正派,做大事的人,偶尔也可以不拘小节嘛。”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有了她的手机号,她就会给你专访呢?” “现在也许不会,不过等她晚上看了我们的节目就一定会了!” “为什么?”林娜好奇地问。 任晓凡却卖起了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莫洪嘿嘿笑着,凑近林娜,道:“因为这丫头在节目里给永夜的新书猛打了一番广告,她觉得沈经纪人怎么着也得卖她这个面子。” “广告?”林娜突然明白了过来,顿了顿,突然故作严厉道,“谁说过你们拍的就一定能上?这节目的统筹究竟谁说了算?” 任晓凡吐了吐舌头,拖着莫洪就闪,打岔道:“啊……林姐,我们去忙了,能不能上,您自个儿慢慢想……慢慢想……” 林娜却在身后笑了,“这两个家伙,居然一唱一和地跑来将我的军了。” 第六章 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6- 任晓凡可不是去“忙”了,而是闲得要死,出了电视台,瞅了两眼没见到同事,就吱溜一下钻进了对面的咖啡屋。 华羽斯已经等在那里。 见到任晓凡,华羽斯微皱着眉责怪道:“什么要紧的事,非要约在单位边上见面?” 任晓凡调皮地吐一吐舌头,“想你了呗!老姐……不就是一份工作嘛!用不着总那么紧张!我就算不要这份工作,也不能真的不认我的好姐姐呀!才不要总那么偷偷摸摸的!” 华羽斯扬起眉毛,微笑着质疑道:“咦?昨天约你去买衣服的时候不想我,今天就想啦?老姐可是难得当一次冤大头,居然被放鸽子!” 任晓凡嬉皮笑脸地应和着,“人家昨天是临时有事,才忘了和你打招呼的。不过反正我老姐是位逛街控,一个人逛街也不会无聊吧?” “切,”华羽斯轻笑着,“我倒想听听,我家小凡昨天‘临时’遇上什么大事了,居然连表姐都忘记了!” 任晓凡听她这样问,神秘地一笑,说:“我昨天碰上一高人,和他聊了半天,给了我工作上很大的提点。” 华羽斯点点头,“哦!工作!……不就是一份工作嘛!” 任晓凡嘿嘿一笑,端过华羽斯面前的通心粉就吃。 华羽斯又追问道:“瞧你那馋样!又没吃早饭?总这样可不好。慢点儿吃,我还点了你最喜欢的牛排。” “哇……”任晓凡大叫着停了下来,“那我不吃了,留着肚子。” “说吧,什么事?这么着急约我出来吃饭,都等不及回家再说?” 任晓凡喝了口柠檬水,认真地问道:“姐,玉兰大赛你知道吧?” “知道呀,怎么了?” “我听说里面负责决赛演出的导演,是你以前的同事?据说关系还不错?” “咦……你什么时候跳槽到情报机关了?” “嘻嘻,”任晓凡继续说,“我就知道我姐法力无边!我正好在跟玉兰大赛的新闻,也在跟灵异帖的案子。这两件事,还正巧有那么一点点相通的地方。我是想,既然老姐有关系,是不是应该帮她亲爱的妹妹引荐一下,去那个玉兰大赛的组委会里打个杂什么的,好零距离接触一下那些参赛的选手呢?” 华羽斯又点点头,“哦……不就是一份工作嘛!” 任晓凡撅起了嘴,白了表姐一眼,佯装正色道:“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干一行爱一行!既然不小心跳槽到了情报机关,就应该努力做好卧底工作!莫非华老板不肯赏脸?” 华羽斯听后一笑,伸手刮了下任晓凡的鼻子,道:“不敢……不敢!” 两人相视大笑。 未央宫,最大的会议室如今成了选手们的体检室,下午两点,这里闹腾成了一片。 选手们三人一群,五人一伙地喝着饮料、聊着天,排着队等待体检。只有希凡萱,一人坐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闷闷地发呆。她看着那些唧唧喳喳的女孩子们,唇角略略扬起一丝微笑。不用细细对比也能看出,她们是青春的、靓丽的,和她这只丑小鸭根本没有可比性。 她向往着她们身上那种张扬的青春气息,却只能沉静于自己的角落。沈珂说,自己至少也能拿个单项奖,真的是这样吗?可是自己,无论唱歌还是跳舞,都没有一样是拿得出手的。唯一的王牌,只能在最后一场了吧。那是一个综合素质的考验环节,先是出各种冷门的知识问答,让选手抢答。之后胜出的选手会迎接最后一次挑战……即兴小品。评委出一个题,让选手们即兴编排出一个小品,然后任意邀请其他选手来共同演绎。谈到编故事,她的自信又回来了。她知道这一场比试,几乎是专为她量身定做的,因为没有哪个选手会有她那么广博的知识面,在编故事的时候,更不会拥有她那种缜密的心思、完美的布局。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角色定位。沈珂说过,她不会演戏,那么在编小品的时候,就要尽量让自己本色出演,以“酷”制胜。 也许沈珂说得没错。当今的选美活动,已经不再只停留在表面,观众们更看重的是选手的整体素质。也许她不够美,可是内在的修养和灵气,也足以吸引人的眼球。如果她再“酷”一点儿,再神秘一点儿,也许更能迎合草根偶像的标准。 至于短信选举那一关,她倒不是太担心。永夜的粉丝本身就不少,再加上有秦风那样一个大财主的鼎力支持,她知道,在票数上她必然会占有不小的优势。 可是,之前的那些关关卡卡,她真的能过去吗?她真的可以,撑到最后吗? 同样的场景,却在任晓凡的眼里显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意味。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里汇集了全省优选出来的二十名佳丽,再加上组委会的工作人员,以及被安排来为选手们进行体检的医务人员,她总觉得面前这台戏真是做足了戏份。 这些选手,在杀入决赛前,已经经过了海选、初赛、复赛三道比赛流程,都打过交道,有一些,成了知心好友,也有一些,间隙早生。所以,当任晓凡刚踏进这里,就隐隐感觉到这里不一般的气氛。选手们三五成群地,看似在谈笑风生,却总有些时候,眼角斜斜地向对手们扫过去,接着是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样的话题。 她理所当然地,也看到了希凡萱。看到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一旁,发着呆,等着哪边人空了下来,便去哪边体检。仿佛这里的喧嚣,这里的明争暗斗,这里的一切一切,都与她无关。 沈珂呢?任晓凡条件反射地问自己,却突然间笑了。沈珂与希凡萱……那是传说中的形影不离。可是再要好的作家和经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和工作范围,像选美比赛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寸步不离。 正胡思乱想着,有人喊道:“晓凡……过来一下,这些表拿去复印一下!” 任晓凡连忙答应着,跑了过去。 是的,她就是来打杂的。像复印个表单啊、拎个包、倒个水之类的活,非她莫属。 本来李导有意让她来负责考勤,可是想想林姐那严厉的神情,任晓凡想想还是算了。她这次“卧底行动”,可是个人行为,正巧未央宫和电视台一街之隔,方便她过来加把劲而已。如果接了考勤的活,那就得一切以这边为重,不能误了人家正常排练的大事。可是照顾了这边,栏目组那边肯定得耽误不少,到时候林姐那儿交不了差,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检什么检?”刚回体检室,一个不满的声音却传来,“又不是夜总会的小姐,必须持证上岗!选美嘛,量个身高体重不就行了?还要抽血?我不要……” 另一个声音严厉地传来,“刘丽娜!请你说话注意点儿。决赛选手都要同吃同住,当然得检查清楚有没有传染病。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你可以放弃这次比赛。组委会绝对没有异议,自然会有大把替补供选。” 任晓凡知道,这就是李导,表姐的那位相交的导演。看她这严厉的样子,再想想自个单位里的那位林大妈,任晓凡不禁咋舌:表姐认识的这些人,都是什么样的风格啊?真想不通表姐那么柔弱的样子,怎么和她们打成一片的。 刘丽娜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出了手指。 一针扎下去,当刘丽娜见到试管里自己鲜红的血液,突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尖叫声响成了一片。 原来,刘丽娜之所以不愿意抽血,是因为从小有晕血症。 李导皱了皱眉,“这丫头,怎么不早说!” 另一名选手却笑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好意思说?” 有人附和道:“就是,成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好像她老爸是玉皇大帝似的,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知道她连血也晕。” 李导干咳了两声,“都消停点儿。该干吗干吗去,别没事在这儿找事。” 说着,李导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找到了任晓凡这一个闲人,于是吩咐道:“晓凡,你留下来照顾她。” “好。”任晓凡放下手中的资料,扶起刘丽娜,脆声应道。 选手们一一散去,远远地,还有人问起刚才第一个发笑的选手,“莫姐,你倒是说说看,她们有晕血症的人,自己来大姨妈的时候怎么办?难道一晕就晕个五六天,生活都不能自理吗?” 一阵轰笑声传来。 任晓凡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这些女孩子们怎么一个比一个刻薄?一点儿爱心也没有!嗯,等这边卧底结束了,有必要做一个选题,呼吁一下素质教育,和选美活动中的素质考核。不过,这差事可是表姐介绍来的,到时候不会被说成过河拆桥,让表姐难做吧? 正想着,一只水杯递到了面前。抬头,是希凡萱。 “你这样扶着不行的,自己累,对她也没什么帮助。应该喂些温水或者糖水,再把她放平,仰卧,一会儿就好了。” 任晓凡连“哦”了几声,接过水杯,一口一口地喂进温水。希凡萱搬来了几张椅子拼在一起,帮着任晓凡将刘丽娜放平。没几分钟,刘丽娜就睁开了眼睛。 刘丽娜才坐起身,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我很丢脸,是吗?”刘丽娜仰头看向任晓凡和希凡萱。 任晓凡忙摆摆手,道:“没有啊。晕血嘛,这很正常!” 那边,先前被人叫做“莫姐”的选手扬着副墨镜,叫了起来,“这是谁的墨镜啊?怎么丢三落四的?” 刘丽娜腾的一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向她冲了过去,抢过墨镜,恶狠狠地问:“我的墨镜是你藏起来的?” 莫姐的手臂抱在了胸前,不屑地回道:“麻烦你说话好听点儿,什么叫我藏了起来?我是看你丢三落四的,好心帮你收起来,你可别狗咬吕洞宾,倒打一耙啊!” 刘丽娜却根本不听她解释,上前就是一推,“你明知道我晕血,就故意藏起我的墨镜,想让我出丑是不是?” 莫姐被她这么一推,一个趔趄,吼道:“你少动手动脚的啊!想撒泼也看看地方,你以为全天下都是你刘家的地盘吗?” 刘丽娜气极道:“莫绮丽,你别给我嚣张!你以为就靠你和沈总床上那点儿事,你就能拿冠军了?想当年你不也跟我爸有点儿什么吗?结果呢,还不是被后来人扫地出门?” 莫绮丽没想到她会把这事当众说出来,不由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顿了半晌,突然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反击道:“哦?你也清楚我和你爸的关系?那你是不是应该在这儿叫我一声‘小妈’呢?” 任晓凡在一旁听着,冷汗直下,不由感叹道:这世道,还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刘丽娜果然经不住她的反唇相讥,不由分说就冲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场面一时大乱。 希凡萱无语地扫了人群一眼,对任晓凡笑笑说:“这事没一两个小时解决不了,我都体检完了,先回房了。” 任晓凡耸耸肩,向人群挤了过去。她没忘,她是这里打杂的小二,处理纠纷在她的责任范围之内。 广贸商场,杜钦带着肖琳正四处乱逛,每一个女装专柜都会过去看看,挑几件衣服对着肖琳比划又比划,可是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肖琳跟在后面,催问道:“你很闲吗,来逛商场?你到底有没有约他啊?” “急什么,那家伙不用加班,还不是闷在家里睡大觉。到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我可是跑了一下午啊,水都没喝一口就被你拖到这儿来了。搞什么鬼!” 杜钦却突然停了下来,托起腮看向一个模特,上下打量了许久。突然他一打响指叫道:“小姐,麻烦把这套衣服拿来试试。” 服务小姐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请问要什么型号的?” 杜钦转头看看肖琳,“就她穿的型号。” 肖琳一愣,指了指自己,问:“我?” 衣服已经拿来,杜钦不由分说就将她推进了试衣间。 那是一套淑女裙,淡蓝色的裙身轻盈飘逸,上身还配了一件纯白的小坎肩,使身材显得修长匀称,整体感觉清爽淡雅。 看着肖琳喜滋滋地在镜子前来回转着,杜钦赞道:“不错,不错。” 肖琳问:“是不是很好看?” “当然,连你这么野蛮的家伙穿上都能像个淑女了,实在是难得。” 肖琳突然紧张兮兮地凑了过来,“头儿,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杜钦有些发愣,“没有啊!” “是不是我托你办的事你没办成?你心里不安,所以……” “你是说那根冰棍?不是说了嘛,他一会儿就到。” “那就是……你看我这几天破案有功,所以……” “破案有功?我看你能不给我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那……” “快换下来吧,快到点了,你也不想让那根冰棍久等吧?要是去晚了,他说不定就走掉了,我告诉你,这样的事他做得出来!” “啊?为什么要换下来,穿着过去不行吗?” “穿着过去?怎么,你也看上这套了?” “我也?”肖琳突然瞪大了眼,茫然地看向杜钦。 杜钦这才有些明白了,很不好意思地问:“你不是……以为我想送给你的吧?” 肖琳白眼一翻,“哼……我才没那么自作多情,谁不知道你是警界有名的铁公鸡!等你送礼物,下辈子吧!再说了,这么拖拖拉拉的衣服,本小姐没兴趣!” 说着,她就重新钻进了试衣间。 杜钦却在后面撇了撇嘴,“误会了就是误会了嘛,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不过,这样子找人试衣服,的确很容易误会的哈。” 杜钦和肖琳赶到电影院的时候,郑铎已经到了。杜钦推了推肖琳,“喂,你的冰棍居然没走,看来有戏!” 肖琳白了他一眼,向郑铎迎了上去,却有些害羞的样子,仿佛不知怎么开口。 “郑哥,早啊。”肖琳勉强地挤出了一句话来,可是刚说完,脸就红了。 杜钦则在一旁哧哧地笑了起来,学着她的腔调,“郑哥,早啊。” 郑铎却依然不动声色,回应他,“很好笑吗?” “就是啊,很好笑吗?”肖琳再次奉送了一个白眼给他,“人家本来就比我们来得早嘛!还不都怪你!”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电影十点才开场,先去吃饭吧。想吃点儿什么?” 郑铎说:“我无所谓,你们决定吧。” 杜钦道:“哦,我听说这附近有家麻辣涮在做活动,好像免费送锅底,酒水饮料还可以无限畅饮……” “打住打住!”肖琳立即跳了起来,“你没听说过吗?那些麻辣涮啊、火锅啊之类的店里,锅底都是重复使用的。先不说里面加了什么化学辣油之类的东西吧,就是想想已经被人家涮过了,你恶不恶心?” “那你说吃什么?” “我已经踩过点了,前面那条街左转第三家,有一家意大利餐厅,里面的海鲜没得说,另外意大利面也很正宗,配的是西红柿拌炒鹅肝及培根而成的肉酱汁,还有白葡萄酒和提拉米苏都很有口碑的。” 杜钦却有异议,“意大利菜,会不会很贵啊?” “当然会比你的麻辣涮贵了!但是如果你懂得营养和情趣呢,当然会首选正宗的意大利菜。你知不知道,意大利菜可是西餐之母哎!海鲜是意大利菜中样式最多的一种,海鲜中的不饱和脂肪酸能使血液中的低密度胆固醇减少,同时还能抵抗血液凝固,从而减少患冠心病、高血压和中风的几率。而蔬菜色拉和甜品,又具有非常有效的减压作用。咱们这几天也够累的了,适当减减压也没错啊!总好过去吃那些又麻又辣又不卫生的麻辣涮,越吃越暴躁!” 杜钦听她这么一说,已经食指大动,“百度妞就是专业,我已经被你背的资料打动了,那就去试试吧!” 郑铎的手机却突然响了,是一条短信。收起手机后,他颇有些犹豫。 “怎么了?”杜钦问。 “我有些事,可能去不了了,要不你们先去吧,晚点儿联系你们。” “那电影呢?你会不会来看?” “可能……来不及了吧。记得帮我埋单,吃开心点儿,我做东!”说着,郑铎抱歉地向肖琳一笑,向对面的停车场扬长而去。 身后,肖琳已经撅起了嘴,眼眶也红红的,似有泪水在里面打转。 “不至于吧……”杜钦调侃道,“那么好吃的意大利菜,少他一个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呀,走吧。” 肖琳却一跺脚,甩头就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吃什么意大利菜?本小姐现在决定吃麻辣涮!” 杜钦急急地跟上,抗议道:“喂喂……也太不公平了吧?你刚才不是说麻辣涮不卫生的吗?而且越吃越暴躁。你有没有听到啊,他做东啊!当然得吃些好的了!” 肖琳杏目一瞪,“我现在就很暴躁!暴躁的人就最适合吃麻辣涮!” 说着,她就怒气冲冲地向着那家麻辣涮店走了过去。杜钦愁眉苦脸地跟在后面,小声嘀咕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怎么说,我也是你头儿啊……真是麻烦!” 此时,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个打扮入时戴着墨镜的女子,与他们擦肩而过。女子走到电影院的售票口,道:“后天夜场的3D电影,两张。” 郑铎走进西餐厅,在waiter的带领下进了包厢,等他的人原来是华羽斯。 郑铎笑笑说:“和大明星吃顿饭很难啊,很像特务接头。” 华羽斯说:“不要忘记了,你也是明星。本市首席法医,冷面少女杀手。” “那都是误传的,我哪有那么冷,只不过法医这个职业,会要求我更谨慎些罢了。” “不过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也曾是热情奔放的大好青年,新闻专业的才子,怎么真的就转去学医了?还选择这种和死人打交道的职业?难道一次意外,真的可以改变人的一生?” “那不是意外。” 华羽斯笑着说:“不管怎么说,我想安雯如果在天有灵,知道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也会安心了。” 郑铎沉默着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 华羽斯接着说:“怎么样?我没有记错吧,这款墨西哥冰咖啡可是你当年的最爱。只是不知道这些年过去了,你的口味有没有改变?” “很多事情,即使你很想去改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像人的口味,或者习惯。” “其实改变从来都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关键在于,你想不想改变,愿不愿意改变。如果你根本就没有作好改变的打算,那不如就摆出你的习惯,不要给人以错觉。” 郑铎抬头看她,微笑着说:“好像话中有话啊。几年没联系了,怎么突然想起约我?难道只是为了叙旧?” 华羽斯顿了顿,突然开口说:“昨天下午,我看到你来电视台接任晓凡吃饭。” 郑铎解嘲地笑笑,“有什么不妥吗?安雯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我也应该有新的生活。” “我是想告诉你,晓凡是我的表妹。” 郑铎脸色一变,沉默了下去。 七点二十,《第一播报》已近尾声。任晓凡生涩的模样再度出现在画面上。那是她早上采访玉兰大赛的镜头。那一段“广告”果然被林姐保留了下来。任晓凡握着手机,果断地拨通了沈珂的号码。 “您好,我是《第一播报》的记者,请问沈小姐刚才看了我们的节目吗?”任晓凡信心满满,很是热情。 本来,她是觉得,帮她打一个广告,先卖个人情,再约个专访顺理成章。可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却很冷淡,“《第一播报》?哦,我现在在外面,没去看,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任晓凡不禁有些气馁……是谁说过《第一播报》是本市市民晚间必看的新闻呀,怎么这么精彩的广告桥段对方都没看到呢?真是遗憾。 不过她依然很有耐心地解释说:“那您可以抽个空去网上看看视频吗?我们节目很关注永夜小姐所参加的这次玉兰大赛,也在节目里为她的新书做了一些宣传,希望能借这个机会,约到永夜小姐的专访,不知道沈小姐可不可以安排一下呢?” “约专访吗?可以。回头我给你个号码,是我的助理,你和她联系一下,我会让她备案的,合适的话我们会再联系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不近人情的忙音,任晓凡很是郁闷,举起手机,对着话筒吼道:“拽什么拽!” 那边,沈珂放下电话,走进了洗手间。这正是未央宫,希凡萱的房间。 “好了吗?七点半了。别迟到了。” 希凡萱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犹豫着说:“我还是把脸给洗了吧。” 沈珂不禁笑笑,“你要习惯化妆。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名人了,举手投足,都要注意自己的仪表。一个人一旦成了名,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注重自己的仪表,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对他人的尊重。” 希凡萱无奈地将双手放在了沈珂的肩上,“我只是提个小小的建议而已!” 二人走出未央宫,一个年轻俊朗的男人迎了上来。 希凡萱歉意地笑笑,看了看沈珂。 沈珂看向男人,温和地笑笑,“没事,他每天等我出门都等成习惯了,现在车里杂志、笔记本、电影光盘应有尽有,有的是打发时间的道具。” 男人笑笑说:“等女人不是男人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能为两位大名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沈珂拍了拍他伸出来的手,嗔笑道:“贫嘴!你那位朋友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我事先都已经和他说好了。今天只不过想见见凡萱,了解一下她的个人风格,才方便量身定做。” 说着,秦风很绅士地走到车前,为两位女士打开了车门。 你也许没听说过古韵子这个名字,可是如果你钟爱影视音乐,你一定知道,最近几年流传开来的那几支一度失传,又被人重新以古风古韵谱出的旧曲……《胡笳十八拍》《离骚》《霓裳羽衣曲》……这些,都出自古韵子的手笔。 有人说,创造经典很难,于是重现经典,无疑是一条成名的捷径。可是关键在于,经典终究是经典,没有高深的功力,又何谈“重现”二字? 而秦风,似乎总能认识这些奇奇怪怪的朋友,像商界精英、影视达人、乐界前辈……甚至有一次,希凡萱写一本书涉及佛教的知识,他居然请出了一位高僧亲自为她讲经。 不是不曾感激,只是她所有的表达能力似乎都凝聚在了笔端,而当面,那些感激的话始终说不出口。一切,便成了理所当然。 好在,沈珂知她,秦风也不是那种挑剔的人。他只知道她是他未婚妻的挚友兼拍档,帮助她,便是为未婚妻的事业锦上添花,他乐得成人之美。 而面前的这位中年男子,一身唐装,长须长发,果真人如其名,给人从历史画卷中走出来的感觉。 屋子不大,只有两居室,却被他布置得古色古香。 入门处,是一个屏风,充当玄关之用。上有梅、兰、竹、菊,四幅古画,希凡萱认得,那是郑板桥的仿品。 古式家具、古式灯笼,博古架上更是各色古玩,真伪未知。 客厅的正面墙壁上,挂着“古”字的多种写法的书法。看那落款,正是古韵子本人。 让希凡萱意想不到的是,古韵子见到她,竟然比她见到古韵子更为激动。 他后退两步,细细地打量着她,长叹道:“天人!天人!不染凡尘的天人!” 说着,他就奔回房去,取出来纸笔,拉着希凡萱坐下,开始提问。 先是问了她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然后问她对古文化有哪些了解,再问她最喜欢《红楼梦》里的哪个角色,觉得自己最贴近哪个角色,最后,让她唱了一段自己最拿手的歌曲。 整个过程,希凡萱一直很拘谨,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位大作曲家突如其来的热情。 有几次,沈珂想给她些鼓励,插了两句嘴,却被古韵子不顾颜面地呵斥了回去。 “别打断!”古韵子说,“我需要她原汁原味,未经任何包装掩饰的个人风格。” 而后,他重新拿出那份秦风早就给过他的,由希凡萱亲自写的词,自顾自地诵读起来,“静夜……多寂寥……秋蝉……倦……在林梢……倚上……一段小……桥……流水……悄悄……好!好!” 念着念着,他好像突然发现旁边还有人似的,起身向三人鞠了一躬,道:“抱歉,我现在灵感突现,思如泉涌,要进行创作了,三位请回吧。完成后会立即通知你们!” 沈珂一行就这样被下了逐客令。 出了门,沈珂和希凡萱面面相觑,秦风解释说:“你们别介意,他就这脾气,灵感一来就六亲不认了。” “他真的是在为小萱作曲?” “当然。你放心吧,我这位朋友是圈里有名的直脾气,他说是就一定是。这件事还真算是有缘分,本来我以为他肯卖我个面子,随便替小萱作一曲,到时候借他的大名炒一炒也就可以了。没想到他见到小萱,读了小萱写的词,居然那么有感觉。我有直觉,这曲一定能火。” 沈珂听后,喜上眉梢,希凡萱却突然沉寂了下去,眉宇间,渐渐漫上了一抹忧愁。 “没我什么事了吧?”她轻轻地问着。 沈珂这才留意起闺蜜的情绪来,问道:“你累了?也难怪,被那么个怪人折腾好久了,真是难为你了。” “嗯。”她轻轻回应着,“前几天送给报社的专栏稿快发完了,这两天得再赶出来一些。” 沈珂听了拍拍脑门,“哎呀,真是。这几天忙着大赛的事,把这些小事还真给疏忽了。” 秦风道:“那好,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车,先送你回去。” 希凡萱摇摇头说:“这里离我家不远,我走几步吧,吹吹风,找找感觉。” 沈珂叮嘱道:“要是写晚了,就别回未央宫了。反正你的出入自由是组委会特批的。” 希凡萱点点头,将沈珂推向了秦风的身边,冲着他们摆了摆手。 从七点半到九点,任晓凡一直愤愤着。 先是在沈珂那儿碰了个钉子,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居然到人家面前变得那么不值一提,看来,她这初生牛犊还是嫩了些。 然后打电话给表姐,看能不能继续昨天的约定,好找个机会去商场败一败,去去怨气。谁知道不在服务区。再打给郑铎,心想随便找他出来坐坐,再听一次高人指点,没准能气顺一点儿。同样不在服务区。 她索性就翻开自己手机里的电话簿,看还有什么人可约。可是除了那些现在已天各一方的旧友们,全是些新同事。林姐?上班的时候就避之不及了,何况下班?莫洪?人家有老婆有孩子了,晚上约出来总有不妥。安晴?这丫头好像对表姐一直心存不满,不结交也罢。娄红?算了吧,典型的90后乖乖女,估计已经守着电视机,等着洗洗睡了。 直到接近尾页,才看到四个字:冤家路窄! 任晓凡拍拍额头:杜钦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哼,正好他欠我一个人情,拉他出来当一当情绪垃圾桶也不错! 可是拨过去,对方却干脆是关机! 任晓凡愤愤地,将手机扔进包里。一甩头,她钻进了电视台对面的拉面馆,对老板嚷道:“来一碗内牛满面!” 于是更悲惨的事情发生了……只一碗面,居然让她等了四十分钟。 可是谁说过?当一个人的霉运走到了极限,好运也就会随之而来。 她没想到,就在她穿过骊河公园,准备去广贸大厦等车的途中,却撞见了一个人……希凡萱。 这是一个很小的公园,本来就不大,再加上边上不远处就是城心广场,就格外显得不够气派。于是这里,多半只有附近的居民们才会来晨练、纳凉。偶有小情侣出入,也不过是匆匆过客。 希凡萱也是过客,可是她却希望自己这段路过的时间能够更久一些。这样,她才能更长久地拥有这不被打扰的思考空间。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是心绪不宁。连最挚爱的文字,也渐渐对她淡了吸引力。很多时候打开文档,大脑里居然一片空白。 很多次,她都想对沈珂说:“退出吧,我真的不适应。” 可是,她不想再看到沈珂那失望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她也知道这两年来,沈珂放弃了自己曾经的事业在外面打拼,经历着风风雨雨,都是为了她,为了能圆她一个梦想,为了她能带着她的作品,名扬四海。 与之相比,她的那些小小的不适应,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只是小小地退一步,就能让沈珂安心,那就退吧。 她只是担心,如果哪一天,真的退到自己无路可走,也无法达到沈珂所预期的效果,又会怎样?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纵然她外表看上去温和、低调,对沈珂几近唯命是从。可是,她也有她的原则、她的底线,有她不愿被人触犯的坚持。 还是找个机会,和沈珂摊开来谈谈吧。她这样想着,由她亲自来说,总比让沈珂直接面对现实要好得多。 任晓凡就是在这一刻见到希凡萱的。 她刚想上前打招呼,却突然止住了。因为她敏感地觉察到,希凡萱的神情不对。 公园里很暗,她其实并不能看清希凡萱的表情,可是她的那种步伐、那种姿势,无意间就透露出深深的忧郁。 会是什么样的心事,扰得这样一位光环之下的大作家不得安宁?还是她只是太过入戏,不小心陷进了笔下人物的情绪里? 任晓凡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走上前去,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绪。 是一个男人。 男人喊道:“希小姐,请留步。” 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任晓凡直觉有事要发生。想走又不方便走,她便借机向一棵大树后一猫,潜了下去。 “希小姐,请留步。”男人说。 希凡萱显然没有准备,迟疑着转回了身,面前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穿着得体,语气平静,只是在举止中,却掩不住一种江湖气。希凡萱心里,渐渐有了底。 “你是谁?”她问。 “沈先生让我来问您,上次和您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先前的猜测,进一步得到了证实。希凡萱冷静地答道:“我以为,我的态度沈先生早就知道了。” “可是先生认为,希小姐深思熟虑之后会改变主意。” “我并不觉得我有改变主意的理由。” “请问希小姐,您身为一个文人,来参加选美大赛,是为了什么?” “这和那件事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想您参加选美,原因不过有二。其一,是想体验生活,为您的下一本以选美为背景的悬疑小说作好准备。其二,也是想炒作一下自己的人气。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既帮了我们的忙,您也有自己的好处。” 又是这样的话,希凡萱听了,苦笑一声,回道:“只可惜,自我走上写作道路的第一天开始,就有一个原则,不做枪手。” “这不叫枪手,作品的版权完全属于您,甚至情节在大体方向上,也由您作决定。只需要将莫小姐作为第一女主角去写就可以了。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尽量美化她的形象。” 希凡萱低下了头,思虑半晌,露出勉强的笑容,“这样吧,我这本书的大纲已经拟好了。第一女主角会在全文结束的时候死去,成为下一本书的引子。只要莫小姐不介意,我可以考虑。” 男人的语气有些微愠,“我希望希小姐能够看清形势。” “什么形势?” “您真以为凭秦风许诺的那些合作,就真能让沈先生动心许你一个名次?现在社会上对各类选美活动的内幕都非常关注,像希小姐这种条件的,想顺理成章地捧上去,沈先生所需要花费的,可不是一两点心力。这不过是一场等价交换,希小姐何必不识抬举?” 希凡萱的笑容依然温和,看不出一丁点儿敌意,语气却是不卑不亢,“那就多谢沈先生的抬爱了,请转告沈先生,永夜担当不起。” 男人怔了怔,无奈离去,却正向着任晓凡的方向走来。吓得任晓凡腰弯得更低了,屏住了呼吸。这时候要被发现了,那得多丢人。 那边,希凡萱看着男人越走越远,站定了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 任晓凡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本来,她随意那么一躲,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只是觉得当时那种情形,她冒冒失失地现身,有些不合时宜。没想到,却成了一场偷听,并且听到了这样一段内容。这……这……这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呢? 纵然她没事喜欢标榜自己是无敌八卦大魔头,可是那些八卦来的消息,全是凭自己的本事挖出来的,还从来没做过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可真是叫她尴尬得要死。 任晓凡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要去和人家打招呼了。好不容易撞上个和大作家套近乎的机会,就这么着又给丢了!今天还真是晦气! 可是她忘了,很多时候,一些选择是由不得自己作决定的。比如现在,正当她想继续猫着“逃离”现场的当口,她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希凡萱顺着铃声很自然地就看到了她,让她无所遁形。 电话是杜钦打来的,说是手机刚充上电,看到她的来电提示,所以回电问一下有没有事。任晓凡却不知道自己对他说了些什么,总之胡乱敷衍一通就挂了电话。 那边,电影院大厅的万能充电机旁边,杜钦看着自己的手机,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肖琳在身后喊着,“头儿,快点儿,要开场啦……” 坐在希凡萱的面前,任晓凡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她想说声“抱歉”,可是又觉得有些矫情。而希凡萱又是沉默不语,这更让她如坐针毡。 许久之后,希凡萱终于开口了。 “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好吗?” 任晓凡立即连连点头,举起手道:“我保证,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 又是半晌,希凡萱又冒出来一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任晓凡有些疑惑,迟疑着问:“你是指……什么对不对?” “拒绝沈先生。” “当然!”任晓凡肯定地回答,“对那些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想只手遮天的人,当然不用去理会!” “那就好。” 说完这三个字,又是长久的沉默。 任晓凡简直是坐不住了,开始没话找话。 “其实,如果不是你要求不说出去,我真想给他曝光出来!让大众都来点评点评,什么比赛,什么大奖!原来都是有黑幕的!” 希凡萱抬眼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任晓凡连连解释道:“你放心,我只是这样想过。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 希凡萱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真的不适应,想退出。” “那……那就退出呗。人生在世,最难得的不就是走自己想走的路,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可是我的经纪人,为这次比赛花了很多心思,我不想让她失望。” “这样啊……”任晓凡干咳了两声,她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已经对自己放下了防线,需要她的开导和安慰。 “既然你和沈小姐关系那么好,又一直相互考虑着,有些事,不妨摊开来说个清楚。她那么费心费力,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如果她知道你参加这场比赛还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也会反对的是不是?” 希凡萱摇了摇头。 任晓凡自顾自地想了想,问道:“你是怕……如果你真的和她摊牌,她反而会劝你接受?” 希凡萱看了看她,没有言语。 “我明白了。”任晓凡道,“你了解她,你知道她和你不一样,她其实应该算是一个商人,遇到任何事,她的第一反应都是计算得失。如果从等价交换上来考虑,这笔交易的确对你有利。而你,你可以承受一切威胁、打压,可是经不住好朋友一丁点儿的劝说,是吗?所以你害怕和她谈,你害怕,真的摊牌了,你会无路可退?” 希凡萱笑笑,问:“我是不是很懦弱?” 任晓凡摇了摇头,“这不叫懦弱,这叫重情义。” 说着,任晓凡拍了拍希凡萱的手,“顺其自然吧。无论你最终怎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因为就凭刚才那段对话,我已经知道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谢谢。” 第七章 恶人谷死尸 -7- 那个夜晚,任晓凡心情大好。 首先,她觉得自己意外地交到了一个很值得信赖的朋友。虽然她是大作家,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记者。可是女人之间的友谊,不就是从分享秘密开始的吗? 其次呢,是她想到了,明天是周日,可以不用上班。这两天突如其来的快节奏可把她累坏了。想到第二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当然是一阵轻松。 正准备关机美美地睡上一觉,她却突然发现手机上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 是杜钦的:明早八点半,恶人谷北门,不见不散。 嗯?任晓凡疑惑着。这是怎么回事? 任晓凡渐渐才回想起来……是那个电话!就是那个让希凡萱发现自己的电话。她记起来了,杜钦好像是说有什么事,要见面之类的话,然后她好像让他把见面的地址发短信过来。然后晚上一忙,她居然给忘得干干净净。 再一看时间,二十三点二十。 任晓凡将手机一扔,干号一声,抱怨着,“又睡不够十二小时了!” 而此时未央宫不远处的大排档里,一群女孩子聚在一起,喝着啤酒吃着肉串,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还是咱莫姐有面子!”一个女孩说道,“瞧刚才那保安的走狗样儿!死活不让咱出来,说什么大赛的规定,还不是被莫姐一个电话就搞定了!” “就是,”另一个女孩接道,“要说规定,那希凡萱怎么就可以出入自由?什么狗屁规定,不过是看谁比谁的后台硬!” “唉!”莫绮丽甩着一张纸巾在面前扇了扇风,笑容妖娆,“我也不是存心要给她难看,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作家怎么了?作家就得有特权了?就她可以出来逍遥快活,咱姐妹们晚上肚子饿了,出来吃个消夜也不行?” “其实照我说呀,人家希凡萱可能也没什么坏心眼,倒是她那个经纪人比较厉害。”一个娇巧的女孩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没听人说过吗,不叫的狗才咬人。别看那个希凡萱成天闷不吭声的,短短三年时间,就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写手变成红了半边天的大作家,没几斤几两能行吗?” “哦?不叫的狗才咬人?那你倒是说说,像刘丽娜那种又爱叫又咬人的,是什么呢?” 众人一听这个话题,哄的一声全笑了。 有人口没遮拦地调笑道:“她可不能是狗,她还得叫咱莫姐‘小妈’呢!” “只是这女儿太不孝顺了,居然以下犯上!”另一女孩接话道,“莫姐,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没事,只是胳膊上一点儿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有人献计,“就算到时候好不了也没关系,我有Benefit的铅笔盒,抹上一点儿就看不出来了。一定不会让莫姐影响比赛的!” 有人笑道:“倒是梅琳坏,假装拉架,却在她脸上划了一道,不知道会不会破相呢!” 莫绮丽笑笑,突然有些心烦的样子。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正色道:“好了,也吃得差不多了。明天一早还要排练,都回去吧。要不明天被人打了小报告,又得恶心半天。” 众人这才散了。 可是路走到一半,莫绮丽突然惊慌道:“哎呀,我的钱包忘在大排档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回头去拿。” 有人好心地说:“我们陪你一起吧,反正没几步路。” 莫绮丽却坚持地摆摆手,“没事,你们先回吧。说是随便吃点儿消夜,这都出来快两个小时了,再晚就不合适了。回去替我说一声,就说我随后就到。” 然而,当众人渐渐走远,莫绮丽却没有回大排档。而是慢慢走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投进硬币,拨通了一个号码:“我都按你的吩咐做好了。钱包放在大排档桌上了,手机留在房间,一同出来的人也被我支回去了。下面要怎么办?” “好。那我就在这儿等。” 说着,莫绮丽放下了电话。与此同时,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莫绮丽回头看向来人,惊诧道:“是……你?” 周末,一直是游乐场的黄金时期,悠闲的老人、热恋中的情侣、兴奋的孩子们,一齐涌了过来。无论是公园里的山山水水,还是那些令人心跳加快的游乐设施,都对人们极具诱惑。 而恶人谷,更是一个别具一格的地方。这里不仅仅是游乐场,更是以惊悚、整蛊为主题的恐怖王国。在这里,每一个游乐项目都足以让你拥有前所未有的体验,将细节做到了极致。 任晓凡也跑了过来,有点儿气喘吁吁。 杜钦早已等在门口,见她过来,递给她一只礼品袋,正是那天让肖琳试穿的衣服。任晓凡很惊奇,“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杜钦干咳两声说:“因为我害怕某人又在上班的时候去对我死缠烂打要索赔。” “也对哦,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大头鬼,我才不会遇上那么倒霉的事呢,居然差点儿摔倒在一具女尸身上。” “是是是……知道惊了你的凤体,我很过意不去!我专程上网搜了一下,发现治疗惊吓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度受到惊吓和刺激,所以才请你来恶人谷玩啊。希望可以给你压压惊。” 任晓凡惊奇地看看杜钦,“呵,想不到啊,你这人道歉的时候还蛮诚心的。好吧,我们扯平了!” “咳……我这歉还没道完呢,麻烦你矜持点儿。” “呃……”任晓凡耸耸肩,嬉笑地看着他,“继续。” 杜钦略略红了脸,“还有……上次太平间那件事,我替郑医生对你说句‘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让你去找他,也不会……” 任晓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这事啊?这事应该我来谢你才对。” “谢我?” “对啊。要不是你让我去找他,他后来怎么会向我道歉呢?要不是他向我道歉,又怎么会向我灌输一大堆什么记者职责之类的大道理呢?总之,那次的晚餐让我受益匪浅,所以我说我要感谢你。” 杜钦瞪大了眼,问:“他居然会向你道歉,还约你吃饭?” 任晓凡眨眨眼,“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你们每个人提到他,都像是提到一个怪物一样?可是我觉得他和常人没什么不同啊。又英俊又有绅士风度,最重要的是专业非常厉害。我最近才知道,原来本市那几起非常有名的重案,都是靠他的细心才破解的。” 杜钦撇撇嘴强调道:“那些案子,我也有出力好不好。” 任晓凡说:“我当然知道你也有出力,不过呢,就算你和他一样能干,一样屡建奇功,可是有一样,你怎么也比不上他!” “哪一样?” 任晓凡娇俏地一笑,“你没他帅!”说着,她就像小鸟一样向游乐场内飞奔了过去。 杜钦像突然被噎住了似的,站在那里,双手叉腰,向她喊道:“不是吧?你有没有眼光?” 想了想,杜钦突然又追了过去,“喂……这个问题我们得好好探讨探讨!” 未央宫,大赛的封闭培训已经到了第二天。 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九点,按日程表上的流程,八点半就应该开始集体舞的排练。可是2号选手莫绮丽还没来,所以便搁浅了下来。 李导已经在那边发火,“比赛还没开始呢,就耍大牌了。继续找!” 助理不停地拨打着她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 李导冲着那些正闲聊到兴头上的女孩子喊道:“你们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呢?手上没事的都去找找!” 1206号房间里仍然没有莫绮丽的身影。助理和几名选手聚到了这里。 助理再次拨打她的电话,铃声却从洗手间响起。几人进了洗手间,发现莫绮丽随身的那只小包掉在地上,手机正在里面。而洗手台上,莫绮丽的化妆包也打开着,一些化妆品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从过山车上下来,任晓凡已经翻江倒海。 “不行了不行了……短时间内,本姑娘是坐不了这种强刺激的玩意儿了。” “那就先随便走走吧。” 杜钦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仍然神色自若。 “你为什么没事?”任晓凡好奇地问。 “习惯了。” “习惯了?你经常来?” 杜钦笑着说:“当然不是经常来这里。只是以前上警校的时候,被训得习惯了。” 说着,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任晓凡不满道:“喂,你出来玩的时候,能不能专心点儿!短短一个钟头,你已经看了十七次手机了!” 杜钦不免有些惊讶,“有这么多次吗?你居然连这个也会数!” “要是有什么事等着做呢,就去做!你能陪我到现在,已经算很有诚心了。不就是道个歉嘛,本姑娘没那么小气的!” 杜钦掩了嘴,悄悄凑到她的耳边,说:“其实我今天是溜出来的。” “溜出来?” “因为这件案子还有一些排查工作没做完,所以我让他们通通去加班。不过,谁让我是头儿呢,我看着暂时没我什么事,就溜出来了。” “哈!”任晓凡笑道,“原来你以权谋私!看来我这个大记者得给你曝曝光!” 杜钦苦着脸道:“你有点儿良心好不好?我还不是因为欠你一个人情,才跑到这儿受苦受难来了。” “说真的,你要不要回去?我一个人玩也可以的啊。” “没事,我和他们说好了,有情况的话会第一时间给我电话。有事再走也不迟。” “好吧,那我们去那家小店看看……” 说着,任晓凡拉着杜钦跑向了一家卖面具和头饰的小店。 鬼屋里很黑,只有游客们头上的荧光头箍发出的微弱光芒可以照明。前面不时传来游客们惊叫的声音,任晓凡拉着杜钦,小心翼翼地向前挪着步子。杜钦看着她胆小的样子,不禁觉得很可笑。 “原来你胆子这么小。” 任晓凡略略直起了身子,“谁说我胆小啦?我这叫应景!应景你懂不懂?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显得胆小点儿,那怎么能烘托出这里的氛围呢?” “说得也是。就像上次,如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停尸房里,不配上一声惨叫,怎么能烘托出那里的氛围呢?” 一双白骨爪立即掐在了杜钦的胳膊上,杜钦“啊”的一声惨叫起来。身边,很多胆小的游客也跟着尖叫起来,叫完才发现根本没什么情况发生,不由一齐转头,向杜钦看去。 任晓凡哧哧地窃笑着,“原来你也很会应景。” 杜钦尴尬地向那些对他行着注目礼的游客们讪笑着,突然又悄悄凑到任晓凡耳边说:“到前面诈尸的地方,看我怎么治你。”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牛角箍,想要摘下来。 任晓凡轻吼一声,“不许摘!” 杜钦只好又缩回了手,不满地咕哝道:“一个大老爷们,戴上这么个玩意儿……” 任晓凡的双手又暗暗用了些力,“都说了要应景要应景!” 正说着,突然任晓凡脚下一个趔趄,好像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她又“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杜钦向脚下踢了踢,笑道:“是具尸体。” 任晓凡吐了吐舌头,“谁这么变态,真是吓死人了。” 转了一个弯,就到了传说中会“诈尸”的地方。可是左等右等,中间那具尸体却根本没有想“诈尸”的任何征兆,任晓凡不禁觉得有些没趣。 可是突然之间,灯光却全部亮了起来,身后一个暗门里,管理员走了进来。 游客们正在茫然间,一阵阵尖叫此起彼伏地响起。任晓凡顺着叫声向前看去……那具本来应该突然坐起来吓唬游客的蜡像假尸居然柔软地躺在那里,那面目栩栩如生,长发散乱地从尸床上垂了下来,而身上的衣服,居然是一件当季新款的迷你裙。 杜钦二话没说就冲了过去,用手背向尸体上一触,突然张开双臂喊道:“保护好现场,这是真尸!” 游客被迅速疏散,队里的同事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同时赶到的还有郑铎和莫洪。 笔录和采访同时进行。 管理员说:“刚才有游客出去投诉,说这里的假尸肯定出了问题,没有坐起来吓人,我仔细听了听,游客的尖叫频率的确和平常不太一样,所以就进来查看一下,没想到居然被换成了真尸。” 肖琳问:“那原先的假尸呢?” 管理员说:“被扔在了前面的路上。” 任晓凡向来时的路看去,的确有几个工作人员正抬着那具假尸向这边走来,不禁吐了吐舌头。原来自己刚才踩上的,才是本来应该“诈尸”的道具。 肖琳继续问话:“你们游乐场几点关门?鬼屋又是几点开始清场?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这里?” 暗门后,郑铎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尸体边。 杜钦招呼着,“来了?” 郑铎抬起头,看看他,又看了看任晓凡,看到他们头上一模一样的牛角头箍,脸色有些发闷,没有吱声,低下头开始工作。 杜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箍居然还戴在头上,立即取了下来,凑近了郑铎。 “从肝温分析,死亡时间在凌晨四点至五点。致命伤是脖子上的刀痕,刀痕很整齐,死者没有挣扎过的迹象,推断死前就已经被迷晕。”郑铎说。 “那这里是不是第一现场?” 郑铎看了看尸体四周,说:“墙面血痕的直径在1~3毫米之内,属于中等速度撞击飞溅,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MVIS(MediumVelocityImpactSpatter),这种血痕通常是物体以~米/秒的速度接触到血源的情况下才会产生的,符合刀伤的血溅速度。所以,这里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那死者是先被迷晕再被带到这里的,还是直接在这里被迷晕的呢?” “这要等我先解剖完尸体,测试一下死者血液里的迷药成分才能下结论。” 这时,许乐琴眼尖,指着死者腰间问:“头儿,你看那是什么?” 杜钦向死者腰间看去,发现她腰上别着一个圆牌,牌上贴了一个阿拉伯数字……2。 任晓凡突然喊道:“这个圆牌我见过!” 杜钦看向她,示意她继续。 任晓凡想了想,才说:“我去未央宫的时候,见到玉兰小姐大赛的选手们腰上也别着一些这样的圆牌。” 说着,她又向前凑了凑,看了看死者的脸部,“啊……她是莫绮丽!” 杜钦立即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等待片刻后,对方有了回应。 挂了电话,杜钦深吸一口气,“没错。刚才联系过大赛组委会,今天早上他们的确有一名选手莫名失踪。正是2号选手,莫绮丽。” 未央宫,莫绮丽的房间。化妆包依然呈打开状,手包也遗落在洗手间。 很显然,她的离开并不在自己意料之中,走得很匆忙。 桌子上,她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是打开的。抖动鼠标,电脑渐渐停止了睡眠。杜钦一眼就注意到了桌面……那是一幅这些天来已经让他们绞尽脑汁的图案……灵异帖。 桌面图片正中央的位置上写着: 莫绮丽,女,20岁,射手座。死亡时间:2010年7月28日。 杜钦叹息着,“又是一起。”突然问葛文,“你不是说已经有网警在监视这个论坛了吗?你去问一问,那个ID这两天有没有再登陆过?” 葛文回答说:“没有登陆过。自从警方关注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杜钦陷入了沉思。肖琳却皱了眉,“真古怪。” “怎么了?” “谁会把这样的帖子当成自己的桌面?” 杜钦沉吟了一下,突然说:“的确不会。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设置这个桌面的不是死者本人。” “你是说,是凶手?” “很可能。” “那他这么做的用意又是什么?”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这个凶手并不是前几起案件的凶手,他这么做,只不过是栽赃嫁祸,至少可以起到转移警方注意力的目的。第二种可能就是,这是一系列提示杀人案。每起案件都必须有一个相同之处将它们联系在一起。而凶手所选择的这根连线,就是这张灵异帖。” 肖琳点点头,盯着屏幕看了半晌,说:“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有凶案都要查。现在怎么做?” 杜钦道:“不要忘记了,这里是酒店。只要确定凶手进过这间房间,我们就可以从录像带上找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查录像带吧。” 录像带放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头绪。 从录像带上确认,莫绮丽是在23:58回自己房间的,手里只拿了一只钱包。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大厅、电梯、走廊上的摄像头,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么,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自己房间的人,怎么会突然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遭遇一场谋杀呢? 录像带一遍遍放着。杜钦有些头疼。 从早上七点开始,陆续有人从房间走出来,下楼吃早餐。 八点左右,楼上的人基本上已经走空了。没有见到莫绮丽。 据和她走得比较近的几名选手说,因为莫绮丽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又是一个人住一间房,所以没有叫她。那个时间,她应该还在房里化妆。据说她习惯化好精致的妆才会出门见人。 八点到十点,是宾馆清洁的时间。只有保洁员阿姨进出过房间。 然后就是九点半,开始有人来房里找她。接下来,就是警方赶到了这里…… 杜钦盯着屏幕,还在思忖着,肖琳突然打断了他,“头儿,这儿有些不对劲。” “哪里?” “那个保洁员,去别人的房间都是一次,可是为什么进了莫绮丽的房间两次?” 杜钦立即将镜头拉回,反复观看着这两段。 “的确,”杜钦说,“这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同一个人?” 杜钦指着屏幕说:“你看,第一个进房间的保洁员,身高只到猫眼的位置,但第二个,虽然躬着身体,但应该能看出来,如果她直起腰,应该超过了猫眼的位置。” “这就是说,有人冒充保洁员进了莫绮丽的房间,然后把她带走了?” “很有可能。” “可是我们并没有见到莫绮丽出来呀。” 杜钦指着清洁车,道:“你看这里。” 屏幕上,第二名保洁员的清洁车上,摆放着几条床单,长长地拖了下来,盖住了大半个车子。再回放到第一名保洁员从房内走出来的情形,那些床单都被卷起来放置在车内的。 “天……她是用清洁车带走了死者!” “这种清洁车和未央宫的从外形上看基本一致,而且保洁员的工作服也和未央宫保洁人员的如出一辙,这说明这些装备不是随便买来的,可能是在近期定制的,抑或根本就属于未央宫。也许从这个方向调查会有线索。” “好。我记下来。” “还有,保洁员进房间都是直接用钥匙开门的,这个假冒的也是。所以,你们着重去调查一下这间房的钥匙有没有丢失过。” “知道!”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哪点?” “检查鬼屋现场后,郑铎明明说过,那里才是案发第一现场。难道,有人先在鬼屋杀了莫绮丽,再运回了未央宫,然后再假冒保洁员把她的尸体送回鬼屋?这么麻烦?” 任晓凡又是满载而归。连组里资格最老的外景记者安晴都不得不服气。 “你确定你今天放假?” “当然!” “然后就去恶人谷玩了一圈?” “对呀!” “结果就被你碰上这么个大案子了?” “嘻嘻。”任晓凡挠挠头,掩饰不住地得意。 安晴拍拍任晓凡的肩,由衷地感叹道:“去买彩票吧,妹妹!咱姐几个今天可是背着器材溜达一上午了,也没啥有价值的新闻。你这运气,不买彩票太亏了!” 娄红看着任晓凡和莫洪正在整理的素材,听着她俩的对话,忍不住插了一句,“要不怎么都说当记者的是唯恐天下不乱呢。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就这么死了,也没见你们惋惜一下,还中大奖似的。有没有同情心啊!” “要什么同情心?”林娜正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接道,“干咱们这行一寸光阴一寸金,真要有同情心,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惋惜已经发生的事情上,多做点儿事避免悲剧再次发生才是正题!” 娄红吐了吐舌头,溜回了自己的岗位。 “怎么样了?”林娜看向任晓凡。 任晓凡向林娜简单地汇报了一下上午的事情。 “那接下来准备从哪个方面着手?”林娜问。 “当然还是未央宫。” “很遗憾,刚刚接到消息,未央宫已经被封锁了。在警方取完证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入内,也不得离开。” “啊……” 第八章 交集 -8- 杜钦盯着面前的白板,已经足足有十几分钟。 上面写着这起案件中所有死者的名字:周莎莎、吴薇、莫绮丽。 他相信,这些死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交集,所以才会在同一起案件里,相继死去。 可是想来想去,她们之间的交集不过如下:都是女性;在死前有可能都收到过一个灵异帖,并且回复;都死于灵异帖的死亡预言时间;死者生前都认识一个叫希凡萱的推理作家,该作家不久前有一本新书《灵异帖杀人事件》刚上市。 杜钦有些头疼。 就没有别的了吗? 希凡萱……希凡萱……杜钦沉吟着。据说周莎莎和吴薇生前都与她有过一些过节,而莫绮丽和她不过刚刚认识,难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产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难道,一切真的与她有关? 看来不得不对这个人重视起来。 立即召开碰头会,杜钦道:“很多时候,调查工作会进入一些死胡同。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要再继续去钻牛角尖。忘记曾经的成果,重新开始,也许才会有新的发现。所以现在我们兵分几路,重新调查这起案件。葛文,你带人去渊城公司寻找线索。” “好。” “肖琳,你和我一起去找希凡萱了解相关情况。” “OK。” “向阳,你留守,法医那里如果有什么发现,立即通知我。” “没问题。” “其他人的排查工作仍然进行,要更细致更全面地展开,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是。” 去渊城,第一个找的人自然是张扬。之前队里的人都挺烦他,见到他唯恐避之不及。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决定重新开始,那么之前忽略过的地方,也许正是关键所在。 所以这一次,葛文无比有耐心地听起了这位大侠的碎碎念。 “不是我胆小,我一个大男人,我怕什么呢?可我老婆刚生孩子,才几个月,她因为生孩子又辞了工作,一家大小都靠我养活着呢。我要是就这么邪邪乎乎地没了,丢下他们可怎么办啊?还有吴薇,当初就是我和她第一个来给你们提供这灵异帖的线索的。你们不信吧?可是一转眼,就在回帖预言的那一天,她就没了。当时那么多人在场,把她围得那可真是水泄不通,她不还是眼睁睁地去了?我就想吧,有些事你还真不能不信。我现在也不想要求你们二十四小时保护什么的了,保护起来有什么用?老天让你今天死,你能活到明天?所以我决定这个周末去庙里求个护身符戴着……” 葛文的眉毛随着张扬的描述,开始打结。总是打到一半,又勉强地舒展开来,可继续听下去,却又结上了。终于,他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张扬这才停住,问:“哦,你来找我是想了解情况的吧?行,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管怎么样,莎莎和小薇,都和我同事一场,能帮的还是得尽量帮。” 葛文点点头,问:“听说这个帖子的链接是你传给吴薇的,那么你的链接是从哪儿接收来的呢?” 张扬想了想,说:“是周莎莎,她是25号下班前传给我的。” “那她有没有提起是谁给她的这个链接?” “这个……她倒没说。不过想知道也不难。” “怎么说?” “我有莎莎的QQ密码,之前她让我帮她给客户传资料的时候给过我。只要去聊天记录里搜索一下关键词就可以看到是谁发给她的了。” 葛文点头示意他去搜索。片刻,找到了发送者,一个叫莫须有的QQ,在陌生人的分组里。 葛文拨通了一个电话,报出了QQ号码,吩咐同事开始调查。 没几分钟,就有消息反馈回来:那个QQ前几天才注册,并且只用过一次,登陆的那一次就是给周莎莎发送链接的那次。IP在美国,可能用的是代理服务器。整个在线过程只有一分钟。 这就是有意传播了。葛文挠了挠头皮,心想凶手第一个想杀的是周莎莎,第二个是吴薇,而张扬应该只不过是一个被利用了的传播途径。可是凶手怎么就能认定,周莎莎在收到这个帖子之后,会传给张扬,张扬一定会传给吴薇呢?很显然,凶手对渊城公司这些人的性格都相当了解。那么,有没有可能,他就在他们中间? 想到这里,葛文突然一个激灵。他想起来,之前他们研究过那个帖子,是利用了论坛回帖可见功能,原先就输入准备好的内容,等回复者回帖成功,自然就能看到他想让回复者看到的内容。可是……周莎莎回复之后,传给了张扬,张扬回复之后,又传给了吴薇。凶手是怎么掐算好他们各自的回帖时间,来编辑内容的呢?除非,他一直就在他们身边……不,不,这都做不到那么了如指掌。除非,他一直都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葛文突然生出了一些寒意。感觉到身后,一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早已盯住了自己,目光许久未曾移动。 他硬着头皮转过身,一张人脸猛地就贴上了他的鼻尖。葛文低吼一声,条件反射地闪了开来。他定了定神才发现,原来是周温妮。 周温妮的状态非常不好,眼泡很肿,眼圈很黑,面色青黄,没有上妆。整个面部给人的感觉就是:憔悴不堪。更严重的是她的眼神,葛文在闪开后盯了她足足几秒,发现她的眼神昏暗而混浊,总是茫然地游移着,似乎失去了聚焦的功能。 她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用手捋了捋头发,抬眼歉意地向葛文笑了笑,就低着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许乐琴悄悄地凑了过来,“这女人不对劲啊。” “是有点儿。” “她从进这门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走路,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似的。你这么大一活人站在这走道上,她也能差点儿撞上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葛文点点头说:“要不……你进去问问?你们女人和女人之间,会好沟通一些。” 许乐琴耸了耸肩,敲开了周温妮的办公室。 葛文又重新回到了刚才的沉思中。他静静地踱到周莎莎曾坐的格子间,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电脑没有打开,屏幕很干净,葛文的脸立刻浮现在屏幕上面。而他的影子后面,却突然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葛文警觉地转身看了看,是安妮从他身后路过。又是一激灵。 他翻开记录本,查看了灵异帖回复可见内容里唯一不曾改变的那句话:如果你觉得灵验,请转发给现在离你最近的一位朋友。 最近的人?按照这间办公室的格局,离周莎莎最近的人应该是吴薇才是。她们的格子间是挨着的,可是刚才,离他最近的人却是安妮! 周莎莎直接传播的人本应是吴薇,可是一定有了些意外,才多出了个张扬! 葛文不禁站起身,向张扬招了招手,问:“你收到周莎莎给你的链接前,正在做什么?” 张扬挠了挠头,没想起来,又习惯性去翻查聊天记录,翻到这样一句,“靠。老子刚尿完,又把老子吓得要尿出来了!” “想起来了!”张扬说,“我当时刚上完洗手间回来,就看到了她给我的链接。” “洗手间在哪儿?” 张扬随手向他身后一指,葛文立即明白了。周莎莎的座位,果然是张扬来回洗手间的必经之路。原来,一切果真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这些小小的,突如其来的细节! 葛文不由得向后踱了几步,想找一个最合适的方向,来监控自己刚才所坐的位置。就这样退着退着,退到无路可退,身后是一只花瓶。 葛文和同行的小警员对视一眼,立即进行搜查。一块硬币大小的东西,落到了他的手里。 杜钦一行赶到未央宫的时候,希凡萱正在排练。 正是那首沈珂花了大价钱,请了知名作曲家古韵子为她量身而谱的曲子,清冷悠扬的调子,烘托出古典婉约的氛围。沈珂说,这样的曲子,才适合她,表面安静,内心波澜,看似不食烟火,实则情感丰富。 词,自然是她自己写的。这无疑会为比赛加分。可希凡萱一遍遍地唱着,却仍旧没能让李导满意。 “忧郁,忧郁你不明白吗?不要干巴巴的,一定要把情绪带进去!其实唱歌和演戏差不多,要把自己带入情境。你自己写的词,你还不明白这首歌的意境吗?一个被相思所扰的女子,在一个寂寞的夜晚,喝了点儿酒。然后借酒壮胆,等在心上人必经的路旁,假装偶遇。可是他来了,她却不敢开口,他走了,寂寞更深了一层。如果能把握好这种心境,体现出这种状态,这演唱就成功了一半!” 希凡萱点了点头,开口重新唱道: 静夜多寂寥,秋蝉倦在林梢。倚上一段小桥,流水,悄悄。 醉意正当好,忧郁伴着妖娆。三分柔情潦倒,裙袂,飘飘。 伊人偶遇巧,且把闲话来聊。心事有人问及,嫣笑,草草。 月色清冷照,目光渐远渐遥。落叶无人清扫,风声,萧萧。 …… 歌声被打断,杜钦走到了舞台上,向希凡萱出示了证件。 一个女人很不耐烦地冲了过来,问:“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提前预约了吗?” 杜钦道:“我们怀疑希小姐和几起谋杀案有关,想请她回去协助调查。” 女人回道:“那么你们有拘捕令吗?” 杜钦淡淡地笑笑说:“沈珂沈小姐是吗?我听说上次我同事来找希小姐,是你把他们拦了回去?” 沈珂扬了扬眉,报以职业性的微笑,“我只是公事公办。” “我们也是来公事公办的,还望沈小姐见谅,否则我们有权以妨碍公务之名将您拘留二十四小时。拘捕令立即就可以申请。” 沈珂迟疑了下,让了道。思考了一下,她又追了上去,“等等。” 她说:“希小姐真的很忙,你们想问什么在这里也可以,并不一定要带回局里的。况且作为她的经纪人,我也许也能帮到你们。” 杜钦与肖琳对视了一眼,向沈珂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默许了这个请求。 问题还是那些套路,无非是案发时间她都在哪里,做了些什么,有什么人可以作证之类。 希凡萱毫无准备,所以有些迷糊,根本记不清自己的行程。 倒是沈珂,老练地拿出了希凡萱的行程表,一一作出解释。 “6月25日上午十点,希小姐在新华书店有一场签售会,之前她一直在休息,为了在签售时有个良好的状态。6月26日凌晨,希小姐在家。”说着,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递到杜钦面前。 “这是希小姐25日晚至26日凌晨给我拨打过电话的短信提示,那天因为白天的签售活动有些累,我早早睡了,关了机,所以没有接到她的电话。我是第二天开机才收到这几条短信的。希小姐是用座机拨打我手机的,所以这几条短信可以证明她当时在家里。” 杜钦接过沈珂的手机,提取了那个号码拨了过去。对方传来语音提示:您好,我是永夜,希凡萱,您拨打的是我的住宅电话。我现在不在家,有事请留言,或者留下您的电话,我会尽快回复您。 “我们听说6月27日,也就是昨天,希小姐没有在未央宫过夜?” “是的。她和我在一起,我们去见作曲家古韵子先生了,商谈为她原创的歌词谱曲的事情。”说着,沈珂递过去一沓曲谱,道,“就是这个。你们也可以去找古韵子了解情况,他应该可以作证。”又翻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杜钦点点头,示意肖琳记录下古韵子的电话号码,接着问:“商谈谱曲的事情需要一夜?” “从古韵子先生家出来后,凡萱就回家赶T报的专栏稿了。之后在家过夜的。” “有没有人证?” “写稿子、睡觉而已,也需要人证?” “别紧张,例行公事而已。这样的事情,能有人证当然更好。” “6月28日早上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吧?”沈珂道,“当时希小姐和其他选手一样,都早早地到了排练厅,所有在场的人都可以为希小姐作证。你们也可以调出监控录像,看看希小姐有没有出入莫绮丽的房间。” 杜钦边在本子上记下那个座机号码,边说:“嗯。录像我们看过了,排练厅的人也都问过了,这件事的确和希小姐不太有关系。” 沈珂问:“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杜钦道:“上次我同事从你那儿拿回去的书我看了,写得不错。” 沈珂与希凡萱对视一眼,笑了笑。 “不过我想问希小姐一个问题,”杜钦接着说,“你是怎么想到用灵异帖来故弄玄虚,精密布局一系列谋杀案的?” 希凡萱想了想,回道:“我……其实是胡思乱想出来的。” “可是任何的胡思乱想,都有着它们潜在的逻辑。我很好奇,像希小姐这个年纪的女性作家们,应该更热衷于情感类题材才对,为什么希小姐却独独钟情于凶杀类呢?” “另辟蹊径!”沈珂抢着回答道,“也许杜警官对出版业不太了解。现在这个行业鱼龙混杂,精品每年都有,可是垃圾也一年比一年多。而情感类题材却是被写得最烂的一种,前辈们在写,新人们也在写,我们想在这个行业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就只能另辟蹊径,寻找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推理类小说这些年在国际上一直很流行,而国内,却急缺一股主导力量,所以公司才给了永夜一个定位,期待她成为中国的阿加莎·克莉丝蒂。” 杜钦点了点头,看向希凡萱,“不错。那么言归正传吧。其实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和周莎莎、吴薇、莫绮丽这三人的关系如何。” 希凡萱抬头,看了沈珂一眼,眼里突然之间,黑雾弥漫。 问话已经结束,杜钦和肖琳走出了希凡萱的房间。 肖琳摇了摇头,疑惑地说:“这个沈珂有点儿奇怪。” 杜钦问:“怎么?” 肖琳说:“你不觉得她对这个希凡萱太过关心了吗?希凡萱只是一个作家,不是演艺明星。在国内,作家经纪人远不成气候,很少有她这样事无巨细全部包办的经纪人。” “也许是因为有私交吧。” “可是还有个地方更奇怪。” “什么地方?” “我上次问你要书看,打你电话你没接的那天,你记得是哪天吗?” “好像,就前两天吧,具体哪天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是几点钟的样子吗?” “应该是晚上吧。我好像在洗澡,手机放客厅了。” “对啊。正常的人,漏接几个电话是很普通的事情,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可是沈珂在为希凡萱作26日凌晨不在场证明的时候,想也没想就掏出手机给我们看漏接短信。就算她能想起是凌晨的事情,就那么肯定是25号晚上至26日凌晨?还能记得是座机打的,而不是手机?你漏接了电话后,能留意到这么多?” 杜钦拿起手中的笔敲了敲肖琳的头,调笑道:“不错啊丫头,有进步,哥没白教你!” 肖琳这才恍然大悟般白了他一眼,“原来你早就想到了,故意考我呀!我说你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呢!” 杜钦赞许地点点头,“任何值得推敲的细节都不要放过。你立即去查一查这个沈珂的底细,最重要的,是她和希凡萱的关系。” 肖琳边走边用笔记下杜钦的交代,回道:“OK,我会尽快去查。” 杜钦的电话正好响起。接听之后,杜钦说:“我马上过去。” “什么事?”肖琳问。 “葛文他们在渊城找到大量针孔摄像头。” 还没进渊城的门,杜钦远远地就看到了任晓凡那熟悉的身影。 当他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她立即就张牙舞爪地向他转了过来,自夸道:“看我多聪明,就知道这家公司有猫腻,未央宫不是被封锁了吗?我就赶到这边来了!” 杜钦无奈地拱了拱手,“佩服,佩服!” “怎么,你不准备撵我走?” “撵你走干什么?你爱怎么拍就怎么拍好了。顶多我过会儿给你们台里打个电话,让他们封锁消息。” 任晓凡横眉冷对,“哼”了一声就闪到一边忙活去了。 葛文几人立即向杜钦围了过来,汇报刚才的发现。 葛文介绍说:“一共有七只摄像头,分别藏在花瓶、顶棚之类的地方,基本上覆盖了整个渊城公司所有的电脑屏幕的方向。” 小沈说:“都是锥形镜头,成本较高,无线距离达到了两千米,CCD类感光组件,达到了国内正规厂家的标准。但摄像头上没有任何标志,所以不排除民间生产的可能。” 杜钦点点头说:“来源就交给你去查了,你是专家。” “好。”小沈回答着。 “还有什么发现?” 葛文翻开了记录本,指出刚才给他带来灵感的那句话给杜钦看,“你看这句。” “如果你觉得灵验,请转发给现在离你最近的一位朋友。”杜钦轻轻地读了出来。又特意重复了一遍,“最近的?” “对,我也是想到了这点,才想到了有可能是因为监控。因为离周莎莎座位最近的,本应该是吴薇才对,可是周莎莎接到这条链接并回复之后,张扬正巧路过她去洗手间,所以变成了离她最近的人,这样,信息才会从张扬那里绕了个道,再传播到了吴薇手里。” “这么说来,凶手一定准备了渊城公司所有人的信息,编辑了相对应的死亡预言,不管发生什么突然事件,都不会出差错。而最终,只要这些收到信息的人将信息传播下去,还是会落到吴薇手中。而那些中间的人,因为并不是他急于下手的目标,所以所谓的死亡日期,也就编得晚了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这个凶手对渊城公司的了解不能不算通透啊。很可能,他在这里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 “嗯。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一定要盯紧。对了,这个消息有没有告诉张扬?” 葛文撇撇嘴说:“那个八卦男,再多让他紧张几天也没什么坏处。” 杜钦会意地笑了笑,没有作声,踱到了窗口。 这是一幢共三十八层的写字楼,渊城公司位于十三层。从窗口向下看去,T市的很多条街道尽收眼底。周边,有公园,有住宅,有一所小学、一条商业街…… “两千米的距离……”杜钦沉吟着,“看来这附近一带又得要仔细排查了。他们回复灵异帖的时候,凶手必然就在两千米之内的某个地方监视着他们。虽然有点儿像大海捞针,不过有线索就应该去碰碰运气。只要排查仔细了,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许乐琴道:“我这就去安排。” 杜钦叮嘱道:“要特别留意近期租住出去的住宅和办公楼。” 那边,任晓凡拉着莫洪猫了过来,贼头贼脑地对着桌上的针孔摄像头一通狂拍。 杜钦拉住了任晓凡,问:“我看看,你都拍了些什么?” 任晓凡卖弄地示意莫洪回放给杜钦看,张扬首当其冲地出现在面画中央。 “这下我可终于放心了,原来真的不是灵异事件啊。那我得重新申请全天候保护!这个凶手太高科技了,这样的手段我只在电影里看过,没想到居然跑到我身边来了!如果没人保护我,万一他要对我下毒手,我可是防不胜防啊!” 杜钦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做了个懊恼的表情,对肖琳说:“你去统计一下吧,还有哪些人回复过那个帖子,死亡日期是哪天。一周之内的,都安排人去保护起来。” “是!” 任晓凡却甜甜地凑了过去,说:“杜大帅哥!” “嗯?” “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肯定不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不仅对我是好事,对你是好事,对广大市民更是好上加好的事!” “说来听听。” “你不是说之前的灵异传闻让市民人心惶惶吗,现在好了,灵异事件真相大白了。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抓住凶手,但至少已经可以肯定,这是人为,而不是神鬼作乱。我觉得……你那个电话不如不要打了,最好再接受一下我的专访,把这件事趁早公布出去,让我们媒体来帮你们辟辟谣,引导大家相信科学,不要迷信。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啊!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无神论者,这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吗?” 杜钦没有回答,只是神秘地向任晓凡招了招手,示意她凑得更近一些。 杜钦说:“其实自从我遇见你,我就不再是无神论者啦。因为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从哪儿都能冒出你这个神出鬼没的丫头来!” 一只粉拳打在杜钦肩上,他嗷嗷地叫出声来。一旁,正凑在一起研究排查事宜的肖琳和许乐琴朝他们看了一眼,捂嘴笑了起来。 公安局的人已经走了,希凡萱却陷入了沉默。 周莎莎、吴薇,还有莫绮丽……短短几天,这些人真的已经死了吗? 的确,案情发展到现在,与她莫名中就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有了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那些灵异帖与她小说的雷同,更因为,这几个人,偏偏她都认识,而且都有着一些暧昧的过节。 周莎莎和吴薇,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吧。那时候,她还在渊城,做着一名小小的策划。 她不是不努力,更不是不用心,只是她天生不愿迎合的性格,让她很不讨好。策划无法通过,在公司便没了地位。而周莎莎和吴薇,则是一对黄金搭档,面对她这样的丑小鸭,原本是不愿与她有任何交集的。 变化,是那次的“梦曼迪新品时装发布会”开始的吧。梦曼迪新出了一组中国风为主题的灵异惊悚服饰系列。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创新。灵异类服饰,搞搞噱头还行,真的想推广出来,难度何其之大?哪有女孩子愿意把自己打扮得那么不吉利? 当渊城其他策划人员的案子接二连三被pass,她才怯生生地递上了自己的创意。 破天荒地,她的方案通过了,并被梦曼迪钦点过去,进行发布会的全程策划与指导。 发布会的现场,观众们并没有感受到先前想象中的那种恐怖气息。虽是灵异惊悚系列,更多汲取的,却是空灵与奇幻的美。白若纸,黑若墨,红若血滴,三种色彩,在强烈的对比下,给人以一种震撼的冷艳之美。 其间还融入了一些古老的易引人遐思的元素:绣花鞋、木梳、镜子…… 发布会异常成功,毫无疑问,梦曼迪再一次出色地引领了时尚的潮流。 希凡萱的名字,也因为这场知名品牌的发布会,一夜之间传遍了业界,成了渊城的首席策划。 嫉恨,由此而来。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争斗,说到底不过“浅薄”二字,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无非是点评点评容貌,传播一些无中生有的八卦,最严重的,不过是那次周莎莎和吴薇当面一唱一和讥笑她没有男人缘,没胸没臀,智商又低吧。 这些都可以忍,这些对希凡萱这样的女人来说,其实并不是太在意。自己的容貌自己清楚,自己不交男朋友的原因更不需要向他人解释,而智商高低与否,自然有实力来证明。 所以起初,她并没有想过逃避。她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只是心性淡泊,懒得去争,宁愿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 直到那一次…… 那一次,她是真的怕了。一种久违的恐惧重新吞噬了她。她刚刚鲜活起来的人生,再度被推进深渊,黑暗再度降临,一种尘封的痛,被慢慢揭起…… 她几乎是仓皇地逃离了渊城,辞职申请也没有去递,走得那么突然,那么狼狈。 想到这里,希凡萱低下了头,握着咖啡杯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沈珂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她的身边。 “又想起那件事了?” “嗯。” “我刚才真担心你会对那两个警察说出来,那可就说不清了。” “怎么会?除了你,我谁也不会提。” “其实你不用担心。你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就算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你,他们也拿你没办法。反正事情不是你做的,就算他们查到了那件事,他们也必须保护你的隐私,不会外泄的。你就当这是一场送上门来的炒作好了。你知道吗?案发后,你的新书销量涨了不少,据说下个月初的本月畅销书排行榜,有望升到第一。” 希凡萱不置可否地笑笑,突然问:“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做的?” 沈珂笑了,“当然不是你做的,你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啊。” 希凡萱抬起头,转向沈珂,凝视着她的眼睛,说:“可是我至少知道,这个案子必定与我有关,是吗?我的推理经验告诉我,任何巧合之下,都存在着必然的逻辑。” 电视上,杜钦神采奕奕,向市民阐述着科学的真理、迷信的荒谬。电视旁,杜旻豪却连连摇头。 妻子芬茹道:“钦儿这么棒,你应该为他高兴才是,为什么闷闷不乐呢?” 杜旻豪说:“你知道的,我这么大的家业,一心想等他回来接管,他却说想要当警察。我本以为他玩几天倦了,就会回来,可是他这小警察却越做越起劲了。你也知道,这几年我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我真怕哪一天就这么撒了手,那些生意要谁来打理?”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是常说,人生在世,能平平安安地享受人生才是最重要的吗?也许在钦儿眼里,当警察才能快乐,你又何必勉强他呢?”芬茹劝道。 杜旻豪无奈地说:“当警察也许真的会让他快乐,可是天天和杀人犯打交道,枪林弹雨的,哪里有平安啊。他母亲很早就走了,我不想连这个儿子都不能善终,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以后我要怎么向他母亲交代?” 芬茹絮絮地说:“那些事都过去了,你也别多想了。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父子,有话可以好好商量着说。你们之间已经有了误会,不要再越弄越僵了。等下次钦儿回来,我帮你好好劝劝他吧。” 电视上,杜钦谦虚地向市民道歉,“其实我在这里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检讨。在案发当日,我们就收到了有关灵异帖的线报,因为对迷信事件有种与生俱来的抵触心理,第一反应就认为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所以忽视了这条线索,才使得案情的调查滞后。今天的事情其实给我上了一课,那就是……一个优秀的刑侦人员,在对待任何线索的时候,都不能带有主观色彩。如果我们早注意到这些灵异现象,加大力量来调查,也许就能早一点儿找出这些摄像头,更早一步接近真相。通常情况下,案发后的七十二小时,是破案的最佳时期,从第一名死者死亡到现在,已经超过了七十二小时,而最后一名死者则死于昨天早上,所以近期我们会进行大量的排查工作,也希望广大市民能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协助我们尽快找到凶手!” 杜旻豪叹了口气,关掉了电视,摇摇头,“不行。我了解钦儿的性格。我不劝他还好,我越是劝他,他越是要和我赌气。看来我还得去找一找我的老战友。” 华灯初上。 一单元403,杜旻豪抬头看看门牌,摁响了门铃。 门开了,是穿便衣的公安局局长喜出望外的表情。 公安局二楼,任晓凡陪着杜钦在电视间看完《第一播报》的直播出来,正巧与郑铎打了个照面。她立即喜滋滋地追了上去。 “郑法医,郑法医……”任晓凡喊道,“我正想找你呢。郑法医,莫绮丽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没有?她到底是先被迷晕再带到游乐场,还是带到游乐场才被迷晕的呢?” 郑铎说:“小姐,你也是案发现场的目击者,并且第一时间就拍下了整个过程,还邀请本案的主要负责人发表了演说。我以为你了解的情况比我要多才是。” 任晓凡惊奇地叫了出来,“啊……你也看了刚才的直播?”又道,“可是……人家觉得法医得出的推断,会更专业一些的嘛。” “正是因为太专业,所以你的观众们可能不感兴趣。也许你去挖一挖杜队的推理会更卖座。”郑铎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郑铎的背影,任晓凡不禁有些气恼,“上次还好好的,还知道主动请人家吃饭道歉,怎么一转眼又变回冷冰冰的样子了?我现在总算相信了,看来他们说得没错,这人就是古怪!” 身后,杜钦慢慢跟了过来,叹道:“我怎么觉得,这位仁兄是越来越正常了呢?” 第九章 没有明天的3D电影 -9- 夜,越来越深,总有一些人在夜晚依然在工作着。例如关明,例如许乐琴。 这是一幢名叫“Easy”的白领公寓,周温妮住在六楼。她是那则灵异帖唯一一名死亡预言在一周之内却还活着的人,所以安排了二十四小时的跟踪保护。 许乐琴抱怨道:“老大,开会儿空调吧,我都闷出痱子了。” 关明扇了扇T恤的衣领,道:“不行啊。头儿交代过了,对手很细心。要想不被发现,只能关掉发动机,窗户都不让打开,何况空调?” “天啊……这可是夏天啊……可别还没等嫌犯出现,咱俩就闷死在车里了。” “再忍忍,她的死亡日期不就是今天吗?”关明看了看手机,“就两个多小时了。等过了今晚,我再打电话问问头儿可不可以撤。” “好吧。那我憋着。”许乐琴无力地靠上了椅背。 关明犹豫着,“要不,你去和那边的谁换换班?桑拿这么好的东西,也要给其他人一次轮流分享的机会。” 许乐琴透过车窗向不远处看了一眼,两个同事正假扮情侣搂在一起。 许乐琴耸了耸肩,“得,我还是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杨可是个大醋坛子。” “那就打起精神,头儿说了,今晚这行动不容疏忽,搞不好又是一条人命。” “放心吧,我下午咖啡喝多了,睡不着。” “对讲机盯紧着些,一有情况就通知上边守着的同事。他们怕打草惊蛇,不敢离她家门太近,只能等我们通知。” “没问题。” 正在这时,周温妮窗口的灯,熄了。 她看到了那辆车。 这几天,她一直分外留心着小区里的各处细节。 每一天,有哪些人会出没;每一夜,有哪些车会停留。 小区的地下停车位价格很高,一些中低档车主都选择了在小区内露天停车。本来这些车停得杂乱无章,影响了小区的行驶道路。后来经过业主委员会和物业的交涉,物业作出了让步,只要求车主们自行协商划分停车的地点,好不过多占用道路。于是这些流浪车基本上都有了各自的领地。 周温妮数过,在她家楼下,连续三晚都只停了四辆。 而这个晚上,却突然多出了一辆。 她知道是谁。因为上午在渊城,公安局的人已经通知了她,会对她进行二十四小时的全天候保护。当然,他们也征询了她的意见,要不要在她家装上监控系统,被她拒绝了。 她知道自己有危险。从周莎莎和吴薇相继死后,她的电脑第一次中招就知道了。 可是对她来说,总有些事情,比自身的安危更加重要。 更何况,全天候保护又能如何?吴薇死去的时候,不是有着全班人马的守护吗?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 如果真的逃无可逃,她宁愿死得更隐秘,更体面,也更有尊严。 她决定去赴那个约。那个由Tiffany发起的约会。今晚十一点半,有一场午夜场的3D电影。虽然上一次约会时她们已经约好,在案件结束前可以不再见面。可是坠入爱河的人们都会明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说法,绝不只是文人夸张的辞藻。那真真切切,是一种无法抵挡的相思。特别对于那些见不得光的爱恋,越是隐秘,便越是渴望,越不可张扬,便越迫不及待。 如果不会死去,她便不必担心这一次的出行。如果注定要死去,能有什么地方,比爱人的怀抱更让她死而无憾? 看看手机,十点三十二分。她还有足够的时间甩掉车里的人。 十点四十分,六楼窗口突然有一道荧光闪过,接着,关明和许乐琴同时听到一声女人的惨叫声。两人立即警觉地直起身体,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就不约而同冲下了车,一个按开了电梯,另一个从楼道冲向六楼。比这更快的,对讲机发出了讯号。 周温妮的家门,紧紧地锁着。许乐琴先到,楼上的同事已经拍了半天门,无人响应。等到关明赶到,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 “怎么办?” “你先撞门,刚才已经通知头儿了,他马上带人增援。” 门打开了,杜钦带着一票人马也已经赶到。 屋内空无一人。除了那扇被关明无辜撞开的门,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只是在面对着关明他们停车的那个窗台上,放着一只手机,手机于十点四十分有一个未接来电。 杜钦戴上手套拿过手机回拨过去,提示已关机。 再用手机拨通了自己的号码,又用自己的手机拨了回去。 “啊……”一声尖锐的女人惨叫从身边的手机中传了出来。 关明和许乐琴这才明白,原来那声惨叫并不是关于某场凶案,只不过是一款恶搞的铃音。而他们,不过是中了那个名叫周温妮的女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许乐琴火冒三丈,“我们受苦受累地跑来保护她的安全,她却用这些伎俩来甩开我们!真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想的!” 杜钦冷哼了一声,环顾了四周,看到那扇被撞开的门,看向关明,“你的杰作?” 关明郁闷地“嗯”了一声。 “不错,无论从力度和形态上来看,都符合暴力美学的标准。只希望我明天不要收到投诉报告,申请索赔!” 许乐琴愤愤不平,“我真希望那个女人没有明天!” 周温妮真的没有了明天。可是等她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这些天,她的睡眠一直不好,精神状态也差,还总是看见一些常人根本看不到的东西。 她本来是不相信灵异之说的,可是那些幻象太过真实,让她不得不去相信它们的存在。 她去精神科看过大夫,精神上没有什么问题,大夫只说是压力过大造成的幻视和幻听。可是,真的是这样吗?那些过于真实的形象,那些近在咫尺的接触……真的只来源于幻觉? 3D电影并不是太有新意,无非还是那类利用视觉效果营造的恐怖氛围。而且今天的眼镜似乎出了些问题,一直不太清晰。 周温妮头有些痛,看看身边的Tiffany,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周温妮笑了。这个女人,总会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比如今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女扮男装来见她。Tiffany告诉她,因为她想和自己名正言顺地拥抱在一起。 可是看看外形,无论从长相、气质上来看,都是她才更像男人吧,Tiffany的这种反串,无疑只是一种小小的调皮,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加怜爱的调皮。 剧情还在继续,周温妮知道,按照3D电影的套路,马上会有更大的惊恐效果出现。她这几天已经被吓累了,不想再被冷不丁地惊吓一次,所以摘下了眼镜。 可当3D眼镜被她摘下,她却愣在了那里。因为她发现,不戴眼镜,面画居然更清晰,更立体! 这些天反复出现的灵异情景再度浮现在脑海,恍然间,她似乎隐隐有些明白了。 Tiffany温柔的手缠上了她的脖颈,一股暗香袭来,她瞬间失去了知觉…… 周温妮的尸体,是在电影散场的时候被发现的。 她斜斜地伏在椅子的扶手上,脖子上有刀痕,血顺着椅子,流了一地。 郑铎查看了下现场,得出的结论是,“和莫绮丽的死状很像,都是被迷晕后才被割喉的。从血溅程度来推断,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许乐琴看着周温妮的尸体,不自觉地做了一个祷告的手势,“天啊,我那句话是无心的,可别怪我咒了你……” 一些散场后被要求留下协助调查的观众接受了问话。 有人回忆起,周温妮是和一个男人一起来的,看上去像是一对情侣。可是电影结束的时候,那个男人却不见了。 “你记不记得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个……真的没在意。要知道这是3D电影,我只注意电影屏幕了。而且戴上眼镜之后,本来看周边的事物就不会太清晰。” 郑铎又发现了些什么,在查看死者瞳孔的时候。 他向助理要来了镊子,小心地从周温妮的左眼里钳出了一只隐形眼镜。 “有什么问题吗?”杜钦问。 “现在还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怎么古怪?” “死者只戴了一只隐形眼镜。” 杜钦立即蹲了下去,3D厅的灯光不够亮,需要打开手电才可以照得清楚地面。细细找去,果然发现了另一只隐形眼镜。 “的确很古怪,”杜钦说,“一只眼镜在眼里,另一只却在地上。也就是说,这只眼镜是死者在死亡之前才摘下的。可是她正在看电影,摘眼镜干什么?如果是因为眼镜影响了视觉效果,那应该两只一起摘掉。但现在她只摘掉了一只,另一只留在眼里,说明她还没来得及摘掉第二只就已经死于非命?” “也许她并不想摘掉第二只呢?” “什么?” “如果你是死者,当有人向你袭击,你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你首先想做的是什么?” “当然是……你是说,她想向我们留下线索?” “对。所以我推断,死者为我们留下的线索,正是这副隐形眼镜。” “明白!我会着重从这方面去调查。谢了!” 第十章 六度分割 -10- 一大清早,沈珂就在生闷气。 希凡萱坐在沙发上,面前,堆着一大堆最新的T市早报。 头版上,用大大的标题写着:渊城第三人命丧灵异帖,作家永夜究竟与此有无关联? 报导上详尽地罗列了永夜与周莎莎、吴薇、莫绮丽、周温妮之间的利害关系,提到她与周莎莎、吴薇曾发生过众所周知的冲突,而周温妮也许正是导致她当初离开渊城的起因。至于莫绮丽,报上更是大曝黑幕,传说她是内定冠军,而永夜是内定亚军,莫绮丽很可能是因为冠军之争,惹祸上身。 “不行,”沈珂的语气很坚定,“不能再让他们这样胡说八道。” 希凡萱却一副谈定的样子,笑笑说:“你不是说,任何名人都离不开炒作吗?就当他们在替我免费炒作好了,增加曝光几率。” 沈珂正色道:“炒作是炒作,谋杀是谋杀!你是作家,怎么能被人当成杀人犯一样在嘴上传来传去。” “比起让人家说我是美女,我觉得还是说我杀人犯更自在点儿,好歹没侮辱我的智商。” 沈珂看着希凡萱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耐下性子对她说:“好吧,杀人犯小姐,我已经决定了。我们低调的极限已经到了,既然他们逼我们出来对话,那我们就借机把动静闹得更大点儿。任何方式的炒作都可以,但结果必须只能有一个……以正面的形象,大红大紫!” “那你准备怎么做?” “主动联系媒体,辟谣!” 而公安局那边,新一轮的排查已经略有成效,这是一波全方位的排查。 对飞车贼抛赃地点附近的住户、商户及公司的排查;对未央宫相关人员的排查;对保洁派送公司及保洁服订制方面的排查;对未央宫至游乐场之间路段的排查;对游乐场鬼屋相关人员的排查;对渊城公司两千米范围内相关地点的排查;对希凡萱、沈珂个人情况及人际关系的排查;对针孔摄像头出产厂家及地下作坊的排查…… 各方面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作量虽然非常巨大而琐碎,可是真实生活中案件的破获,往往就是从这些琐碎的细节上发现线索,顺藤摸瓜而来的。像电影和小说里全凭推理和直觉就能破案的神探,不过是根本没接触过刑侦工作的作家们闭门造车写出来的理想化人物。 会议正在召开,大家分别向杜钦汇报着各自掌握的情况。 小沈说:“针孔摄像头方面有了一些进展。” 杜钦说:“说说看。” 小沈解释道:“区别针孔摄像头质量的好坏有两点,一是无线距离的长短,二是感光元件的好坏。地下作坊的产品,往往无线距离只有正规产品的三分之一,大概不到500米。而正规厂家出产的,却能达到1500~2000米。而目前使用的感光元件分成CCD和CMOS两类,CCD一般会用在高端产品上,CMOS一般用在家用产品和低端产品上。我们在渊城发现的这批摄像头,都是优质的。CCD感光元件,无线距离长达2000米。所以我先了解了国内这类正规厂家的情况。据了解,国家对这类产品的监管比较严格,全国的正规厂家只有四家,我拿着样品过去对比过,都声称不是自己厂里生产的。也就是说,这些摄像头出自民间,或者从国外渠道购得。这样范围就缩小了不少。因为民间制作这类东西的虽然很多,但高水平的作坊必然会有一定的名气。只要有专业人士协助调查,相信不久就能找到出处。” 杜钦吩咐道:“那你继续去追,需要相关费用可以打报告申请。” “好。” 接下来,向阳说了他了解的情况,“未央宫那边也有些进展。” “说。” “据十二楼的保洁员说,十二楼的钥匙在26号那天的确丢失过。当时因为是玉兰小姐大赛封闭培训的第一天,很多记者挤了过来,场面很乱,她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丢的了。但肯定是在早上清理过所有客房之后。她是十二点左右,1209房间的选手郭菁菁要求她帮忙打开房门的时候才发现钥匙不见的。然后下午一点,1212房间的选手梅琳帮她把钥匙送了回来,说是在女洗手间发现的。” 杜钦问:“那她上午有没有去过洗手间?” 向阳回答:“去过,她原本每天都是一早就去清理洗手间,然后等客人起床后才会清理客房。但26号那天,肠胃有些不舒服,所以洗手间去得比较频繁。” 杜钦点点头,“其他方面有什么线索?” “我向未央宫的相关人员了解到,他们的保洁员都是自己招聘来的,有本市户口的下岗职工,并非保洁公司外派人员,所以背景不太复杂。而保洁服是联系本市一家叫洁安的服装公司订制的。相关监控录像已经全部调出。当天嫌疑人是坐电梯下的楼,但帽子压得很低,又刻意回避了镜头,所以没有看清容貌。下电梯后从后门出了酒店。我询问过保安经理,他们说未央宫的床品都是送到对面的真信酒店宾馆服务公司去清洁的,所以平常对清洁车的出入并不太关注。” 杜钦问:“那清洁车的去向呢?有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像这样大型的器材,又留有了很多物证,估计凶手是不会随便乱丢的,很可能被沉到了游乐场的人工湖里。我正在想……要不要申请打捞?因为我也没有把握。”向阳说着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杜钦捏了捏眉心,“这个……再说吧。就算打捞上来,残留的物证可能也被破坏了,清洁车的事就暂时搁一搁。” “好。” 杜钦说:“可是莫绮丽失踪的时间是早上,而案发现场却是鬼屋。那么意味着……凶手把莫绮丽装进清洁车里,从酒店推出来,然后堂而皇之地穿过大街小巷直达游乐场,在众目睽睽之下搬运进鬼屋?这路上的人和游乐场的工作人员都被障眼了?况且时间和她的死亡时间也对不上呀。” 向阳疑惑道:“这个……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很多时候当调查进了死胡同,不要继续蛮干,要跳出来,重新思考。是不是我们当初漏掉了一些什么?还有就是,刑侦是一项团队合作的工作,所以协助是最重要的,要善于利用资源。”杜钦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是。” “这样,你先重新检查一下和莫绮丽相关的物证,再去郑法医那里,核对一下尸检报告上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我这就去。” 杜钦思索着,没有继续询问,别人没敢打断他的思考,静静地等着。 莫绮丽的事情在他这里一直是个结,他总感觉被施了障眼法,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甚至误导了,向着一个错误的方向与真相背道而驰。究竟是什么呢? 正在这时,赵启鹏推门进来了,“头儿,技术科传来了隐形眼镜的资料。” “说。” “这不是普通的隐形眼镜,而是偏光眼镜。” “偏光眼镜?” “对,在郑法医给的尸检报告上显示,死者周温妮眼球轻微突出,有着中度近视,眼部和鼻梁有着长期被镜框压迫的痕迹,并没有偏光现象。” “那……” “据技术人员分析,这种偏光眼镜,起的并不是校正偏光效果,而是……3D效果。” “3D效果?” “对。这是技术报告,您看下。” 杜钦翻开报告,找到了这样一段话: “偏光眼镜是当下3D电影所采用的最广泛的制作形式,当左、右两片偏光镜的偏振轴互相垂直,并与放映镜头前的偏振轴相一致的时候,人的左眼只能看到左像,右眼只能看到右像,通过双眼汇聚功能将左、右像叠和在视网膜上,由大脑神经产生三维立体的视觉效果。展现出一幅幅连贯的立体画面,使人感到景物扑面而来,或进入银幕深凹处,能产生强烈的身临其境感。” 杜钦盯着资料,若有所思。 赵启鹏补充道:“在我对周温妮周边关系的排查中,发现了三个疑点。” “哪三个?” “第一,我们在她的电脑上发现了一些病毒,这些病毒所产生的画面只有佩戴了偏光眼镜才能看清,并且具有立体效果。第二,周温妮最近去过精神科。第三,我在周温妮的QQ上发现了一个群,是女同的联系群,当中有一个叫Tiffany的,似乎与周温妮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很好,很重要。你继续追下去。”杜钦肯定地道。 赵启鹏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 杜钦突然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要是每个方向都有这么顺利该多好啊……他由衷地感叹道。 门又开了,是刚刚出去的赵启鹏,“头儿,局长让你过去一下。” 杜钦推开局长办公室,局长阴着脸坐在那里。 杜钦嬉皮笑脸地从局长桌上摸出一支中华烟,替自己点上,问:“郭叔,找我什么事?” 局长却无视他的亲热,将手里的资料重重地往桌上一摔,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杜钦一愣。他从没见过局长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谁给你特权把案情透露给媒体了?你事先不能汇报一下?你知不知道,案情的外泄很可能对嫌犯打草惊蛇,阻碍侦破工作的进展。你是个老**,不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自由散漫,无组织无纪律?” 杜钦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苦笑了两声,辩解道:“我是因为觉得对案情发展有好处才公布的呀。” 说着,他倚在办公室桌上,凑近了局长,说:“郭叔,你不知道,这件案子刚开始的时候吧,在外面传得特玄乎,好多人都说是灵异事件,给我们的排查工作带来了很大阻力。你别看这是现代化大都市,可是迷信的人还真不少。我们在排查的时候,有些人一听是这案子,就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生怕半夜鬼敲门惹祸上身。所以我在找到了人为证据之后,才当机立断把它给公布了的。” 局长站起身,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荒谬!不管什么时候,你一个小小的刑侦队长,都没有私自泄露案情的权利!” 杜钦皮着脸看向局长,眼神中带点儿讨好,带点儿嬉笑。 局长板着脸,指着他说:“下去下去……你看看你这样子,你可是人民警察,怎么整天吊儿郎当像个小混混一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你要时刻告诉自己,你代表的是人民警察的形象!快给我站直了!” 杜钦立即领命,“是!”笔挺地站在局长面前。 局长摆了摆手,“别和我来阳奉阴违这一套,还有,不要总郭叔长郭叔短地叫我。在局里,我就是局长,你的上司,要有等级观念!” “是!” “你这次的泄密事件给局里带来非常严重的影响。局里研究决定放你一个长假,好好地反思。灵异帖案件暂由关明接管。” “什……么?”杜钦差点儿跌倒,撑到桌上,问,“您老……不是认真的吧?” 局长用手指点了点桌子,掷地有声地回答:“这是局里领导研究后的决定,不是我一人的意思!” 杜钦沉不住气了,大为光火,用脚重重地踢了踢桌子,“靠!什么狗屁领导!天天坐在屋子里吹吹空调就算了,还对我们这些累死累活的人挑三拣四!” “你这是什么态度?” “老子不服!”杜钦倔强道。 局长不由提高了声音,“你和谁称‘老子’?你凭什么不服?就凭你这种目无尊长的态度,给你更严重的处分都不为过!” “我……”杜钦有些语噎,又踢了脚桌子,“靠!”转身要走。想想,又折了回来,赌气般将警察证和手枪向局长桌上一扔,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任晓凡那边却是心情大好。她终于拿到了希凡萱的专访,而且是沈珂亲自打电话和她约定时间的。就约在今天上午九点半。 她还记得上一次,她鼓足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拨通了“偷”来的,这位有名的铁腕女经纪人的电话的时候,迎接她的只是冷冰冰的语气,和标准的官方说辞。想不到,不过两天,沈珂居然主动联系了她,看来,沈珂一定补看了那天的《第一播报》,一定是因为她免费为她们奉送的“广告”打动了沈珂!嗯,所以老爸常年教导的“意欲取之,必先予之”的确有着不同寻常的道理。 一打开门,希凡萱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任晓凡兴高采烈地向她打着招呼。 沈珂犹疑着问:“你们认识?” 任晓凡得意地点点头,掏出在未央宫的工作牌,在沈珂面前晃了晃。 沈珂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小助理!真想不到,卧底工作做到我们身边来了!” 希凡萱拉着任晓凡坐下,“早知道是你,我就不用那么紧张了。” 沈珂笑着端过两杯咖啡,说:“是啊,凡萱刚才紧张死了,她没见惯这种场面的。既然你们认识,就好好聊吧,都放松些。” 任晓凡点点头,示意莫洪架好机器,开始了访问。 任晓凡举起麦克风说:“永夜女士,最近灵异帖的案子闹得T市人心惶惶,加上您不久前正好出版了一本推理小说《灵异帖杀人事件》,与此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少观众都打来热线,追问您与这起案件是否有关联,作为一个被推上浪尖的人物,您对此事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呢?” 希凡萱笑了笑说:“这个案子我也大略了解了一些,如果写成小说,比我的那本更为精彩。可以看得出,本案的凶手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这样一个凶手,又怎么会在案发一开始,就将自己置于万众瞩目之中呢?我想这不过是凶手借题发挥,故布疑阵,想用我及我的新书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吧。” “可是还有一种言论,说即使您不是凶手,凶手也一定是夜宵中的一员,否则不会对您的小说那么了解,您怎么看待这种说法呢?”任晓凡追问道。 “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想我在以后的作品里,会更多地弘扬人性的善与美,避免过分宣扬凶手作案的技术含量。”希凡萱解释道。 任晓凡问道:“那么,在推理方面,您也是专家了,在您看来,凶手有可能是什么人呢?” “作家的推理,都是伪推理,因为大多是由果向因的倒推,所谓事后诸葛亮。而真正的刑事推理,则要复杂得多。我不敢班门弄斧。” 任晓凡轻松地说:“反正是闲聊,随便说说好了。” 希凡萱微笑着说:“如果当作小说来说,那就是,你看谁最像凶手,那谁就一定不是凶手。通常在推理小说里,凶手必须是小说中比较有分量的角色,也就是说,凶手必须是读者有兴趣,而且多少有些了解的人物。让凶手亮相,却又不被怀疑,或者被怀疑后合理地洗清怀疑,这正是考验推理作者功力的关键。如果说案情发展到最后,凶手居然是一个前文中根本没提起的人物,那我只能说,这个作者太失败了,这是在玩弄读者的智商。不过这一招放在真实案件里有没有用我就不得而知了。警方办案,通常都是在一大堆线索中大海捞针,稍有疏漏,就错了全盘。所以,我一向挺敬佩那些刑侦人员的。” “感谢您为我们上了一堂很生动的推理课。不过,关于您的另一个话题,我们的观众也很关心。”任晓凡对希凡萱的回答很满意。 “是玉兰大赛吗?”希凡萱问道。 “没错。现在社会上对这场大赛有着很高的关注,特别是2号选手莫绮丽卷入灵异帖案件之后。我想再问一个可能您已经被问烦了的话题:您作为一个作家,怎么会选择来参加一场选美性质的比赛?难道真的像外界所传言的,只是为了炒作?” 希凡萱笑笑说:“我自认不是美女,不过玉兰大赛也不是选美比赛,它要选出的,是T市的形象代言人。T市一直是一个人文气息很浓厚的城市,我想,如果它的代言人是一个作家,也未尝不是一个创新。我是以此才认为自己有资格来参与角逐的。” “通常参加这样比赛的,都是想借助一个平台让自己一夜成名的女孩子,您在参赛之前就已经很有名了,又为什么会动了这个念头呢?” 希凡萱说:“一个人一旦成为作家,任何经历都成了他有必要去体验的义务。更何况我的下一部作品,将会以一场大赛为背景,我想了解这类比赛的各种内部细节。” “体验生活?” “对。” “那您现在了解到了哪些呢?” “很多。比如大赛流程、封闭培训时的作息安排、人员分工等等。这样我在写作的时候,才不会去犯一些常识性的错误。”希凡萱娓娓道来。 “可是这些细节,您通过咨询相关人员,也是可以得到的呀,并不一定需要亲身经历。” 希凡萱解释说:“可是有一些东西,非亲身经历却不得以领悟,比如与人交流、旁观各种不一样的人生。有时候哪怕只做一个看客,在一旁静静地梳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想象一下这些关系如果出现在自己的小说中,应该怎么安排才合理、不混乱,也是一种趣事。” “哦?那您参赛以来,都领悟到了些什么?” 希凡萱仔细地想了想,回答:“六度分割。” 任晓凡疑惑道:“什么?” “六度分割。”希凡萱重复了一遍,“所谓六度分割理论,是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由哈佛大学心理学家StanleyMilgram提出的。简单来说,六度分割就是在这个社会里,任何两个人之间建立一种联系,最多需要包括这两个人在内的六个人。无论这两个人是否认识,生活在地球的任何一个地方,他们之间只有六度分割。” “从大赛里能体验到这个?”任晓凡云里雾里,显然有些不明白。 希凡萱点点头,接着道:“六度分割理论主要是表达地球其实是个小世界的观点。或者说,地球村。参加大赛以来,我很惊奇地发现,这里的很多选手,来自天南海北,如果不参加这场大赛,她们看似没有任何交集。可是细细推敲下去你会发现,原来即使没有这场大赛,很多人之间也早就存在了千丝万缕的关联。因为涉及别人的隐私,这里就不多阐述了。不过,六度分割的理论我虽然早有耳闻,可是对于我这样一个常年宅在家里的人来说,这倒是第一次亲身验证。” 因为《第一播报》的档期有限,采访只有十几分钟就结束了。任晓凡却没有急着走,希凡萱刚刚说过的一些话,又引起了她强大的好奇心。她拉着希凡萱道:“现在机器关了,你刚才说的大赛里面那些千丝万缕的关联,都是些什么?说来听听吧。” 希凡萱笑笑说:“2号莫绮丽和19号林姗姗,你这几天都认识了吧?” “当然,谁不认识,也不敢不认识莫绮丽呀。” “其实这两个人,即使没有因为比赛认识,也可以建立起一种联系。” “说来听听。” “2号莫绮丽和沈先生的关系,现在尽人皆知,而莫绮丽在傍上沈先生之前,还曾和刘丽娜的父亲有过一段瓜葛。” “这个我知道,那天刘丽娜自己都捅出来了。” “而19号林姗姗,是艺术学院的尖子生,她是与4号曾思媛一起来参加比赛的,赛前就是好朋友,是在校外参加广场活动的时候认识的。而4号曾思媛的母亲,开了一家美鞋铺,在开美鞋铺之前,曾在泰丰珠宝公司里担任保洁工作。而泰丰珠宝,正是刘丽娜家里的产业。” 任晓凡听着,大脑飞速地运转,“所以说,如果要让莫绮丽和林姗姗建立联系,过程就是莫绮丽……刘丽娜……曾思媛的母亲……曾思媛……林姗姗?” “没错。虽然莫绮丽和刘丽娜的不合众人皆知,但凭莫绮丽与刘丽娜父亲的关系,在她与曾思媛母亲之间,也可以通过其他人选。” “太神奇了!” “二十个选手,我只说了四个,如果全都说出来,恐怕会更神奇。你会发现,你身边所有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了,我也不可能全部都了解。” “这些情况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前几天我还听人说我是搞情报工作的,可是见到你,我才算是见到行家了!” “呵呵。”希凡萱笑笑,“这还不都得怨我的经纪人!” 希凡萱说笑着看向沈珂。 沈珂温柔地白了她一眼,“瞧你,一找着机会就想向人告我的状,好像我这个经纪人怎么亏待了你似的。” 希凡萱吐了吐舌头,悄悄凑向任晓凡,说:“还没开始培训呢,她就替我弄来了决赛选手的档案,告诉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是因为了解了她们的一些资料,再加上这些天的相处,一联系,才发现了其中的玄妙。” 任晓凡啧啧称奇,“要是换作是我啊,把她们所有人的家谱摆在面前,我也理不出头绪。所以说,还是你的推理头脑管用!” “推理很重要,习惯更重要,事事留心,少说,多记,就可以了。” “事事留心?”莫洪突然在一旁打趣道,“这不是你的强项吗,晓凡。不过让你少说可不行,你几分钟不说话都会憋死的。” “有那么夸张吗?”希凡萱笑着问。 任晓凡“哼”了一声,“别信他的,本小姐那只是活泼可爱,该沉默的时候还是挺能管住自己嘴的。” “多记呢,就更不靠谱了。我记得有一回,这丫头在路上看到了一些乱扔的半块半块的馒头和吃剩的盒饭,非拉着我拍下来,说以后要是做什么勤俭节约的节目,可以用来当素材,还郑重其事地在本本上记下了‘半块馒头’几个字。结果没几天,她跑来问我:莫哥,我这本本上记了句‘半块馒头’,这是什么意思啊?” “哈哈哈。”众人一齐笑了起来,连靠在窗边正喝着水的沈珂也差点儿喷出来。 出了未央宫,任凡晓兴高采烈。刚才出门的时候,沈珂递给她和莫洪一人一只礼品盒。她早就听说过,采访名人,通常会有些红包、礼品之类的东西,这也算是行业内的国际惯例。可是出了门,她打开一看,还是惊叹于沈珂的出手大方。 她的,是一款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链,而莫洪的,是一款Zippo子弹头打火机。而且都是精品,看上去,怎么也值个好几百块吧。 “啧啧,”莫洪叹息着,“奢侈啊奢侈。哥们儿这档次,用个一块钱一只的一次性打火机就够面子了,用这玩意儿真是浪费。” 任晓凡想想,道:“那咱们换吧。这条项链嫂子一定喜欢。” “换?”莫洪想了想,“你不是……拿去送给那个小警察吧?” 任晓凡嘿嘿一笑,“不告诉你!” 正说着,一个转弯,杜钦正从不远处无精打采地走过来。 任晓凡惊喜地向他挥挥手,“杜钦……” 莫洪叹了口气,“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来古人说的心有灵犀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走近了,任晓凡问:“你来办案?” 杜钦的表情却满是懊恼,“办什么案啊。拜你所赐,我正在带薪休假,闲得发慌出来随便走走。鬼知道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带薪休假?你不是灵异帖案件的负责人吗?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休假?不是开玩笑吧?” 杜钦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我也不知道领导们哪根筋坏了。你呢,又跑来调查什么?继续当你的女福尔摩斯?” “不是啦……”任晓凡晃了晃手里的话筒,道,“我是来给希凡萱做专访的。刚结束。” “哦,怎么样?那个沈珂没难为你?” “没有呀,反而挺热情的。对了,你刚才说拜我所赐,你休假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别提了。” “说说嘛……” 杜钦看看莫洪,道:“你就让人家在这儿等着你啊?小丫头一点儿人情世故也不懂!” 莫洪笑道:“没事,晓凡能拿到专访,今天的任务就已经超额完成了,我先回去整理一下,你们聊着。” 任晓凡点了点头,干脆把手里的东西全部交到了莫洪手上,又悄悄地将打火机塞进了自己的包里,拖着杜钦的胳膊说:“走,请我吃炒冰!”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私家车里探出一只照相机,对着杜钦和任晓凡两人咔咔地拍了几下。 杜旻豪的办公室里,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人立在他面前,茶几上放着一叠相片。 “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女孩叫任晓凡,是N大新闻专业的毕业生,刚来《第一播报》实习没几天。据说她表姐是省台的当家花旦华羽斯,也算是半个关系户了。所以她毕业后很可能会留在省台。” “那钦儿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还不清楚,但最近接触非常频繁,几乎每天都会见面。而且杜公子曾经送过她一套名牌时装,陪她去游乐场玩过,还戴过情侣头饰。两人举止也比较亲昵。” 杜旻豪翻看着茶几上的照片,看到任晓凡挽着杜钦去吃炒冰的那一张,推了推老花眼镜,"嗯。钦儿也的确需要个女人来替他收收心了。 “董事长还需要我做什么?” 杜旻豪想了想,向黑衣人招了招手。黑衣人立即躬下身,凑得更近了一些。 第十一章 逼宫 -11- 任晓凡简直是拍案而起,"什么?泄密?停职?你们局长怎么可以这样?以为是领导就了不起吗?你不知道那天的节目播出后,有多少观众打来热线电话!大家都很关注这个案子的进展,他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让案件的主要负责人停职?! 杜钦靠上椅背,无所谓地说:“有什么办法?中国社会就是这样,官大一级压死人,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我算是看透了,咱们这些底层的,累死累活都不如领导的一句话。” 任晓凡拍了拍杜钦的肩,突然豪气凌云起来,“你放心,你帮过我不少忙,这一次轮到我替你打抱不平了!” “打抱不平?怎么打抱不平?” 任晓凡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拨通了莫洪的电话,“喂?莫哥?你到台里了吗?好,是这样,现在有个紧急事件,我们需要去采访一下公安局的局长,我们在哪儿碰头比较方便?好,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她给了杜钦一个自信满满的眼神就闪了。 杜钦站起来喊道:“大小姐,你还真是无法无天啊!” 郭局长出门只是想吃一顿午饭,可是没想到刚走出公安局,一只话筒便递到了他的面前。 任晓凡带着无比严肃而敬业的表情,连珠炮般向他提出了发问:"郭局长,听说灵异帖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杜钦今天被停职了,请问是事实吗? "灵异帖案件近日来已经成为广大市民最为关注的案件,都说案发后七十二小时是破案的关键时间段,在这个时候替换负责人,是否会给案件的进展带来负面影响呢? "如果因为负责人的替换而延误了案件的破解,请问这个责任是不是由您来担? “像杜队长这么优秀的公安,突然被停职,真的仅仅是因为向媒体泄了密吗?难道公众没有知情权吗?” 郭局长很尴尬,一直挡着镜头不愿回答。从局里走出来几名干警,开始了阻挡。 正在僵持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对任晓凡说:“任小姐,关于杜队被停职的事情,有个人想和您谈一谈。” 任晓凡停下了追问,疑惑地看了看男人,问:“谁?想和我谈什么?” 男人道:“您去了就知道了。地点由您来定。希望您可以赏脸。” 杜旻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任晓凡挑选的地方居然是麦当劳。这与他的年纪、身份,都太不相符。 任晓凡的选择自然有她的道理:被一个神秘人物,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约见,自然得选择一个人多的场所才更安全。她怎么知道对方不会是灵异案背后想阻止无畏记者追寻案情的凶手,抑或黑白勾结中,打压多事记者曝光内幕的黑手? 而任晓凡见到杜旻豪的第一眼,却是瞠目结舌。 她惊讶道:“杜……杜先生?怎么会是您?” 杜旻豪笑笑说:“你认识我?” 任晓凡略有拘谨地回答:“我看过财经报道啊!您可是T市的首富。哦,对了,我现在就住在您的地产公司开发的楼盘里呢。” “明月湾?” “嗯?您怎么知道?” "呵呵。 “我已经关注你一段时间了。” “我?”任晓凡低头打量了下自己,不可置信地问,“我……有什么值得您关注的?” 杜旻豪坦言道:“实不相瞒,我是杜钦的父亲。” 任晓凡张大了嘴,突然感觉说不出话来。 杜钦?就那个她才认识几天的小警察?那个有一点点正义感,又有一点点吊儿郎当的家伙?那个工作的时候很认真,玩笑的时候却没正形的家伙?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他和杜旻豪这样的人物联系在一起。如果是杜钦来告诉她,她没准还会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讥笑他,“你就吹吧!” 可问题是,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不是杜钦,而是杜旻豪本人! 杜旻豪看出了她的失态,笑了笑,继续了自己的谈话,“其实我找任小姐来,是有事相求。” 任晓凡有些局促,“哦……您说……” “我和钦儿,因为多年前的一些误会,关系一直不太融洽。钦儿自幼叛逆,放着公子哥儿不做,非要去做个小警察。起初,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我本人也很反感那些倚仗着家势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觉得让他去警界磨炼磨炼也有好处。但是日子久了,却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收心的意思。而我这几年来,身体越来越差,虽然离大限之时尚早,但公司的事务也需要有人来慢慢接管,我也和钦儿提过几次,但他的意思是,他很热爱他现在的行业,并没有打算回来打理生意……” 任晓凡抓了抓头,有些不明白杜旻豪为什么向她提及这些家事。 杜旻豪道:“根据我近期的观察了解,我知道任小姐对钦儿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我很高兴自己的儿子可以交到任小姐这样优秀的女朋友。也希望,任小姐可以替我说服钦儿,放弃警察生涯,回到公司接管生意。” 任晓凡这才渐渐明白了过来,原来这老人把自己当成杜钦的女朋友了。她不禁想笑,刚想解释,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任晓凡严肃地问道:“杜钦刚刚告诉我,他被停职了。这件事……和您有关?” 杜旻豪微微一笑,“任小姐果然敏锐。” 说着,杜旻豪向椅背上一靠,道:“我一直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所以,任小姐只要能替我说服钦儿,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任晓凡心里渐渐冷了下来,先前见到大富豪的激动和紧张之情一扫而空,反之,略略生出了一些鄙夷。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认真地说:"杜先生,我想有几件事情需要向你说明:第一,我并不是您儿子的女朋友,至少目前不是。第二,您和我说这些话,太看轻我了。您以为我是什么人呢?一点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收买了吗?既然做警察是杜钦自己的选择,那么您这个当父亲的应该尊重他的选择才对。 "据我对他的了解,他非常热爱现在的这份工作,他做得非常好,也很有成就感。我是不会帮着您去把他改造成一个充满铜臭的商人的! “所以,对于您的提议,我只能很抱歉地回答您:杜先生,您找错人了!” 说完,任晓凡就站起了身,扬长而去。 身后,杜旻豪靠在座椅上,表情难看,脸色渐渐有些发白。他抬手缓缓摸出口袋里的药瓶,倒出一粒药,就着桌上的水喝了下去。 一直等在一边的助手走了过来,扶着他,问:“董事长,要不要去医院?” 杜旻豪摆了摆手,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重新坐定,看着任晓凡离去的方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任晓凡开机的时候,手机差点儿被短信轰炸掉,全都是来自杜钦的来电未接提示。 任晓凡没好气地回了过去,一接听,杜钦就在那边吼了起来。 “大小姐,你在哪儿?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还干脆关机?” “要是不关机,还不被你吵翻天了!” “你真的去找局长了?” “是啊。找了。不过没问到什么,也没拍到什么。” “那就好。” “喂!人家在帮你打抱不平,你怎么这个态度?”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再见到杜钦,任晓凡突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一直以来,他在她心里,不过是一个干劲十足的小警察,有点儿帅气,有点儿油滑,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夹杂了严肃认真和玩世不恭两种截然相反味道的气质。她见惯了他喝啤酒、吃快餐、为几块钱的炒冰大呼小叫的家常样子,谁承想,就是这样一个平凡踏实的小警察,居然出生在富豪之家。杜旻豪的儿子,该是什么样的身价?在他身上,却根本看不出高调张扬、不可一世。她不由得对杜钦有点儿刮目相看的意思。 她摸着包包里的那只打火机。本来,这只打火机的确是想送给他的。可是她突然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给他,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想想,手又缩了回去。 “怎么了?来替你的局长大人杀人灭口吗?”任晓凡问。 “给你当跟班,成不?” “嗯?跟班?我可没钱雇你!” “是我雇你聘请我当你的跟班,管你一日三餐,外加交通费用,这生意怎么样?” “我想想……”任晓凡佯装思考状,突然回道,“不对不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阴谋!” “其实也没什么,闲得慌。案子不让我插手,可是我这些天脑子里全是这些事,惯性作用,止也止不住。反正你也在跑这个,我就凑个热闹呗。” “哦……明白了!”任晓凡道,“自己负责的案子,舍不得就这么扔下不管,可是强行介入呢,面子上又过不去,所谓不在其职,不谋其事,所以就找我来打掩护,对吧?” “咳咳,”杜钦干咳两声,“说吧。下面去哪儿?” 任晓凡在未央宫的身份是助理,那么杜钦呢?就是助理的助理。杜钦跟在任晓凡后面,搬着两箱矿泉水,忍不住唉声叹气,“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没想到,他的这副模样却被关明、向阳撞到了。 “头儿……”关明招呼着,神情却不免有些尴尬。毕竟,杜钦本来是他的头儿,是案件的负责人,而一纸令下,身份转换,他成了新的负责人,原来的上司居然成了局外人,总感觉自己有点儿越俎代庖的意思。 杜钦也有些尴尬,放下矿泉水,问:“你们也来啦。怎么样?案子还顺利吧?” “嗯。这边发现了新的情况,我们过来看看。” “什么情况?方便说吗?” “中午我们重新翻查监控录像的时候发现,27号晚上十点至十一点的时候,有一段录像有被删减过的痕迹。因为之前我们急于找线索,是快进着看的,所以没发现。我们调出了未央宫的值勤表,找到了当天值班的保安,已经问过话了。他交代了是刘丽娜买通他洗掉的,而且是当天晚上就洗掉了,所以我们一早调出录像的时候,就没有看到被删减的内容。” 杜钦拍拍关明的肩感慨道:“还是你行!好好干吧!” 任晓凡却突然一跃而起,“刘丽娜?我记得27号下午,她和莫绮丽曾经发生过争执。” 关明点了点头,“这个情况我们之前也有所了解,所以想先从这个方向调查一下。” “有进展吗?”杜钦问。 “之前我们拿这里选手和工作人员的指纹与在1206房间采集到的指纹对比过,发现了很多重合。但因为有不少人出入过莫绮丽的房间,所以不足以证明什么。发现录像带事件后,我们又重新对比了一下指纹,发现刘丽娜指纹出现的地方有些与众不同。” “都在什么地方?” “一般来串门的选手,留下的指纹无非在门上、遥控器上、床头柜上、桌椅上,可是刘丽娜的指纹却在门上、衣柜门上、洗手间化妆品的瓶盖上。” “那问过她没有?” “我们就是过来找她的,要带回去问话。” 任晓凡看了看杜钦,扯着他的胳膊,向关明问道:“我们可不可以旁听?” 关明为难地看了一眼杜钦,“这个……” 杜钦会意地回头,道:“别瞎起哄了。人家办正事呢!你不是让我搬水吗?这些要送到哪儿去?” 说着,他又扛起了矿泉水,示意任晓凡带路。 两行人背道而驰。 刘丽娜在哭,满脸惊慌的样子,脸上那道指甲划出的伤痕依然清晰。 “真的不是我干的!” “那你为什么要买通保安删掉录像?”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进过莫绮丽的房间。” “你进她的房间的具体时间是?” “应该是十点多的样子,我听到她们几个说出去吃消夜。本来以为门卫不会放行,我就跟下去看笑话,结果这点儿小事她也要打电话找人摆平,她们就真的出去了。我心里有些不服气,就去了她房间……” “你怎么有她房间的钥匙?” “这个……是因为,开始培训那天,住房是抽签决定的。算是冤家路窄吧,我正好抽到和她一屋了。我当然不愿意和她住,就去闹。然后正好导演助理那房空着一个床位,就安排我搬过去了。但没人让我交房卡,我就多留了个心眼,没主动去交。” “那你进了她房间之后呢?做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小恶作剧……” “说具体点儿。” “谢谢你。”杜钦和任晓凡在排练厅坐定,一人开了一瓶水喝着。杜钦突然说了一句。 “谢我什么?” “其实我知道,刚才你提出旁听,是因为你知道我想旁听。” “是这个呀。不过你那两个同事也真是,还管你叫‘头儿’呢,这点儿面子也不讲的。” “不怪他们的,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做刑侦这行,更要做到公私分明,他们也很难做的。所以你要明白,有时候我们撵你们记者,也只是职责所在。” “嘿嘿。”任晓凡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杜钦问道。 “我是突然觉得挺有意思的。你想啊,咱俩的职业,一个要保密,一个要曝光,按说是冤家对头才对吧。没想到居然还能坐在一起喝喝水,聊聊天。缘分这东西,还真是神奇。” “嗯。”杜钦沉默了半晌,突然佯装正色道,“听出来了。你在和我攀缘分。” 任晓凡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去你的!我要是早知道有这缘分,一定躲得远远的!你可别忘了,被你撞上的那天,可是我这辈子至今为止最最倒霉的一天!” 走出审讯室,肖琳忍不住议论道:“这女人还真是可怕,这么损的招也能想出来。幸好她爹没真给她找个后妈。” “什么招?”一旁的许乐琴问道。(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她偷偷跑到莫绮丽的房里,在人家的散粉里掺上胡椒粉,化妆水里滴进辣椒油。这要是用了,还不得哭死?” “真是够损的。” “这还不止呢,还把人家一条紧身裤裆部的线头都从里面挑断了。从外面看好好的,根本看不出来。如果人家不知道,穿出去了……” 一旁的赵启鹏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这招……哈哈哈,太阴险了!比胡椒粉牛!” 肖琳没好气地将审讯记录扔在桌上,将自己重重地摔在椅子上,说:“唉!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想想,肖琳又说:“要是头儿在就好了。头儿要是在,一定会说:‘一个线索的中断,正意味着另一个线索的显现。’没准还真让他找出新线索来了。” “得了吧你!”许乐琴路过,推了她一把,“什么事都头儿头儿的,都快成粉丝了!” 肖琳撇撇嘴说:“人家本来就强嘛!”说着,向前俯身,两手托着腮,喃喃道,“我有时候真在想,他那脑子都是用什么做出来的,怎么什么都懂。一点儿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一旁的向阳正端了一杯咖啡走过来,看了肖琳一眼,又转身原路返回了。 杜钦收到向阳的短信,笑逐颜开。 “还是这小子有良心!约我吃饭呢。你晚上没事吧?要不,一起去?” 任晓凡摇了摇头,“你同事找你吃饭,我去算哪门子呀。” 杜钦打趣道:“这样啊。那给你个名分吧,比如雇主、保姆、女朋友什么的。你挑一个吧!” 任晓凡推了他一把,脸上却是笑意盈盈。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娄红。 “晓凡姐,刚才我们接到报料电话,是周莎莎前男友打来的,说是知道一些灵异案的内情。林姐让你过去一趟。” “好,我这就过去。” “哦。对方还强调了,暂时不要通知警方,也不要带摄像机。” 任晓凡站起来,立即收拾起东西就要走。 杜钦问:“什么事?” “是周莎莎的前男友,据说知道一些灵异案的内情,林姐让我过去一趟。” “我也去!” 任晓凡突然停下来,看着杜钦说:“唉……我想起来了。这可是我们《第一播报》接到的报料,而且对方强调了,不要通知警方。这个……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们做好保密工作了呢?” 杜钦讨好道:“是是是,风水轮流转,现在你是领导,你是老大,你是女福尔摩斯!不过,我现在也不是‘警方’了啊!我现在这状况比开除好不了多少。我不过就是您老手下一打杂的。您老要去巡查,哪能少了小的鞍前马后地照料呢?” 任晓凡得意地昂起头,向杜钦伸出手,道:“那好吧,小钦子,起驾……” “喳!” “一定是希凡萱干的!”那个叫赵永华的男人坚定地说。 任晓凡打量着他,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标准的白领打扮,脸上有些伤痕,手上还绑着绷带。 “为什么这么肯定?”任晓凡问。 “因为周莎莎、吴薇和周处,都知道希凡萱的一个很重要的秘密。而且希凡萱也知道她们知道这件事。” 任晓凡和杜钦对视了一眼,问:“什么秘密?” “这件事的起因,是希凡萱在渊城的时候,和周莎莎之间的矛盾。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希凡萱在一个项目上,抢了周莎莎的风头。周莎莎这人心眼很小,又爱与人争个高低,就开始处处针对希凡萱。本来,女人之间的这些矛盾,都是闹一闹就过去的,谁也不能把谁怎么着。可是后来有一次,周莎莎无意中认识了希凡萱的一个老乡,知道了希凡萱的一段往事。” “什么往事?”任晓凡和杜钦异口同声地问道。 “希凡萱被强奸过。” 未央宫,1219,希凡萱正坐在飘窗上发呆。 沈珂走过来,问:“这些天你怎么总是心神不宁的?” “你说……他们会查到那件事吗?” 沈珂叹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我就知道是为这事。” “这么多年,我都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又生生地想起来。也许我真不应该写那本书。不写那本书,人们就不会因为一个莫名的案子牵连到我,我就不会被卷进来,总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观赏品,那些历史正一页页被翻开,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 “如果凶手真的是你的粉丝,没有那本书,他也会从你别的书里找桥段来布局,这和哪一本书没有关系。放心吧,就算警方查到又怎么样?你是受害者,他们应该懂得保护你的合法隐私,而且……” 沈珂说着,拉住了希凡萱的手,“有我在呢。现在我们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了。我知道你最介意的就是这件事情被宣扬出去,你放心,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制止这种状况的发生。” 希凡萱抬眼看向这位相交多年的好友,感激而信赖地点了点头。 报料结束,任晓凡起身告辞。 杜钦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兄弟,你的伤……没事吧?” “没……没事的。”赵永华目光闪烁地应了一句。 出了门,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任晓凡沉默了许久,突然迟疑着开了口,“别……别说出去,行吗?” 杜钦没有应声。 “我回去,也不打算说。如果林姐问起,我就说他报的料不过是一些过气新闻,就是周莎莎她们曾经和希凡萱闹过矛盾的事情,那么故弄玄虚,是想借机出名罢了。” 杜钦拍拍她的胳膊,“开心点儿,别想那么多了。” 任晓凡点点头。 杜钦看了看时间,道:“快到点了,向阳那小子在等我呢。一起过去吧?” 任晓凡摇摇头,道:“不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杜钦沉默地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一见到向阳,杜钦先前在赵永华那里沾染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这个毛病的,但凡与案件有关的人或事,总能激起他极大的热情。 “怎么样?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向阳却推了推眼镜,抬起头,淡定地看着他,道:“头儿,我约你出来,不是谈案子的。” “不是谈案子?”杜钦略略有些失望,“那谈什么,两个大男人的!” “头儿,”向阳犹豫着,发问道,“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咳咳,”杜钦干咳两声,“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狗仔了?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他们……也知道啦?” 向阳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着:“我约你是想提醒你一下。虽然你在局里,的确算得上是骨干,业务水平也高,有值得骄傲的资本,可是感情的事情上,还是严肃一些比较好。” “什……什么?”杜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感觉……上面给我派了个政委来?” 向阳推了推眼镜,不理会杜钦的调侃,“你最近和那个小记者走得挺近啊?” “嗯,是有点儿。怎么,组织上有意见啦?给我上升到作风问题啦?那可没有!我老实交代,手还没牵过呢!” “头儿!”向阳严肃地看着他,眼里似乎有了一丝痛意,“我一向很敬重你,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老大。但是,感情的事情,真的游戏不得,否则到最后只能伤人伤己。特别是脚踏两条船这种事。” 杜钦听他这么说,差点儿一头栽倒,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久,他才勉强合拢起大张的嘴,问:“我知道……有一条船,就是你说的那个小记者,那另一条船在哪儿呢?” 向阳幽幽地道:“你不是和肖琳一起看过电影吗?还是部爱情片。” 杜钦大脑急速地运转着,终于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哦……你跟踪我们!不对,是跟踪她!” “说吧,是不是有这回事?” 杜钦摇摇头,“我怎么感觉,这天天审人的人,今儿个轮到自己被审了。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头儿……”向阳的语气有些语重心长。 “咳咳……”杜钦勉强自己忍住笑,严肃下来,认真地解释着,“我以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名誉向你保证,我和肖琳,那完全是纯洁的同事关系。那天单独看电影,只是个意外。本来她是说向我赔罪的,因为吴薇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状况的事情。而且本来那天还有第三个人一起,后来临时缺席了,才会被你误会是我和她单独约会的。” “真的?”向阳显然松了一口气。 杜钦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强调道:“毛主席!” 看着向阳没话说了,杜钦忍不住调笑道:“你不是……对那丫头有意思吧?” 向阳害羞地笑笑。 “什么眼光啊!那丫头又野蛮又迷糊的!” 向阳笑笑说:“凶是凶了点儿,不过人挺单纯的。迷糊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挺可爱的。” 杜钦夸张地叹着气,“唉,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什么话都可以反着说。” “头儿,你别这么说她,其实肖琳一直挺看重你的。要不,我也不会误会。” “哦!这你可以放心,肖琳就算是看重我,也肯定是景仰我英明神武,绝对没有那层意思。” “她怎么想,你又怎么知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杜钦高调地说,想了想,关于郑铎的那一层,还是不提的好,后面的话又缩了回去。 “得。这件事了了,现在可以说说案子了吧?” 向阳温和地笑笑说:“你不怕人家说你不在其职,却谋其事?”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所以都憋了一天了,这不是憋不住了吗!” 正在这时,杜钦的电话响了。 放下电话,杜钦突然问:“你说……如果我现在把那一大票人拉出来开会,会不会引起公愤?” “出什么事了?” “郭局的电话,说停职令取消,让我尽快回来工作,案件仍由我继续负责。” 郭局长的家里,郭局长放下电话后,一脸的汗,满脸苦相。 任晓凡举着手里的录音笔,得意地说:“这样就好了。不过呢,这份当事人杜旻豪先生的口供我还得暂时保存着,免得你反悔。” 原来那天任晓凡与杜旻豪的对话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个逼宫的主意,于是悄悄用手机将后面的对话录了下来。正好是杜旻豪承认自己动用了关系,才让杜钦停职的那一段。她再稍一打听,了解到了杜旻豪与郭局长是曾经的战友,于是找上门来。 郭局长哭笑不得,指了指任晓凡,好气又好笑,“我清白一世,这一次破天荒卖了老战友一个人情,没想到却栽在你这小丫头手里。” 任晓凡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郭局长却嘉许地看着她,说:“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钦儿,他要是真的回去当老板,我也很舍不得,国家培养出一个像他这么优秀的警务人员,实在花费了不少资源。只不过老战友也有他的难处,这个人情我不得不卖。这样也好,我反正也是迫不得已,对他也算有个交代了。” 任晓凡立即卖乖地替局长倒满了水,说:“杜伯伯那里呢,你尽管把罪名推到我身上好了。只是,杜钦那里,可不要透露一个字哦。” 郭局长笑道:“我哪儿敢啊,女福尔摩斯!不过说真的,就你这种倔强的性子,和钦儿倒真是天生一对。” 郭局长拍拍她的肩,道:“只是以我对老战友的了解,你们前面的路不好走啊。你放心,以后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 任晓凡点点头,丢给他一个甜甜的笑,起身告辞。 出了门,任晓凡的神情却突然间忧郁了起来。 杜钦真的把人拉了出来,开了一场临时会议。作为补偿,替他们买了一堆KFC的外卖。 一天的时间,放在别处,不过是白驹过隙。可是在刑事案件里,一天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杜钦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补上他所错过的内容。 “希凡萱那天问话的内容核实了吗?” 肖琳说:“核实了。我们去找了古韵子,他作证,那天沈珂、希凡萱、秦风三人的确去找过他。不过九点左右就离开了。也找了T报《都市女性》专栏的编辑,她说28号一早她就收到了希凡萱发给她的稿件,一共四篇,每篇一千五百字。而且都是27号早上和希凡萱通话时约写的题材。我们看了下邮件,是分两次,每次两篇发送的,发件时间一次是27号晚上十一点零八分,一次是28号凌晨两点五十三分。看来她从古韵子家离开后,的确在家写作。” 杜钦点点头,“不过这也只能证明她三点之前有不在场的证据,而莫绮丽死亡的时间是凌晨四五点钟,那么,从三点到五点这段时间,她在干什么呢?睡觉?” “正要向您汇报这件事呢。”许乐琴道,“关于莫绮丽的死亡时间,有新发现。” “哦?” “今天下午,因为刘丽娜的事情,我们又对莫绮丽的房间重新取证了一次,在她一件衣服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小袋减肥药。” “减肥药?” “对。并且药袋上不良反应一栏上写着:服用后两小时会出现高热现象。将这一线索提供给郑法医后,他对药物进行了化验,并做了实验,之后根据案发现场的温度、当天的温度、发现尸体时测量的尸体肝温等,重新进行了计算,将死亡时间推移到28日凌晨一点至三点。” 杜钦若有所思。 “还是不通啊……”杜钦喃喃道,“未央宫的录像上,莫绮丽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回到宾馆的,然后再也没有出去过。那个可疑的保洁员,是早上八点二十分才进出莫绮丽房间的。而恶人谷的鬼屋,又是案发第一现场,不存在移尸的可能……” 甩了甩头,他强行停止了自己的思考,为了节省时间,继续发问:“刘丽娜那边呢?是什么情况?” 关明说:“应该只是个恶作剧,因为莫绮丽之前曾与刘丽娜的父亲有染,两人矛盾一直很深,加上27号,封闭培训的第一天,莫绮丽就故意让刘丽娜当众出了丑,刘丽娜怀恨在心,所以想整整她。买通保安删减录像,是为了怕事发后万一莫绮丽追究,又有真凭实据,以莫的势力,她有可能会被除名。” “确定她没有撒谎吗?” “有没有撒谎不敢说。不过照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和她说的都基本吻合。” “还有哪些进展?” “暂时就这些了。” “好。这些方向继续进行,另外,再去查一查周莎莎的前男友。” “这个人?”赵启鹏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这个人没什么好查的呀。周莎莎死后我们就查过了,他当时在外地出差,票据俱全。头儿,你不是又有什么新发现了吧?” 杜钦想了想任晓凡对他的交代,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只轻轻地说:“查查再说吧。” 第十二章 往事 -12- 任晓凡走到家门口,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门却自己打开了,薛主任正从里面走出来。见到任晓凡,薛主任的神情有些尴尬。 “薛主任?”任晓凡没心没肺地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哦,有点儿工作上的事情,来和小华商量一下。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了。” 关上门,任晓凡满脸的狐疑,“工作上的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华羽斯打趣道:“小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 “唉……”任晓凡道,“你别说,本小姐最近成天追着刑事案跑来跑去,接触的人不是什么大法医、大侦探,就是推理作家。功力可是增加了不少,就从刚才我见到你们时候的神态,就能看出端倪。再加上供词呢,就更显猫腻了!” “供词?谁给你供词了?” “薛主任啊!你想,如果他心里没鬼,觉得这次来访实属寻常,为什么要着重强调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你呀……”华羽斯用力地在她额头上一指,“我看你这记者再当下去,别的新闻没跑出来几个,倒先把自己折腾得走火入魔了!” “嘻嘻。”任晓凡撒着娇,缠着华羽斯道,“姐……其实呢,进电视台这些天,你的事情我也听到一些。以前还不大信,不过今天都撞见了,你就和我说说吧。” 华羽斯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台里的人在议论我些什么。” “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你们是真心相爱吗?他老婆孩子知道吗?他有为你离婚的打算吗?” 华羽斯白了她一眼,疼爱地笑道:“八卦鬼!你一口气问我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个好?” 任晓凡立即打住,道:“好好好,我不插嘴,你说吧。” 华羽斯却陷入了沉默,仿佛不知从何说起。许久,她才在任晓凡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其实……这一年来,我们私底下的约会,不超过三次。” “不超过三次?”任晓凡疑惑地问,“那你们是什么关系?情人?知己?还是……” “是情人。”华羽斯没等她说完,就给了她答复。 “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我们之间也有了承诺,他答应我,等他女儿考上大学就离婚,和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可是哪有你们这样的情人?一年只约会三次?”任晓凡质疑道,“姐,你不是被他耍了吧?我听说现在的成功男士,流行找什么长距离情人,说什么不频繁联系,才不至于影响家庭。他会不会……只是玩玩的?” 华羽斯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这一年以来的疏远,是相互的。” “那你……你们不再相爱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华羽斯抬起眼,流露出迷离的神色,思绪仿佛顺着回忆隧道又回到了从前。 "刚开始的时候,是在七年前,当时我和你差不多大,刚刚来台里实习。他呢,已经是频道主任了。因为工作上的接触,我挺敬重他的。后来有几次偶然的机会,对他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发觉他不仅仅是一个能力卓绝的领导,之前还是个诗人,身上充满了文人的浪漫气质。一来二去,便有了感情。 "他对我也挺好的,一直大力提拔。所以,现在外面传言我这些年是靠他上位,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不管主观上怎么样,从客观上来说,我能有今天的地位,他的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可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 "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也挺认真的。他是真的在计划着离婚,只是想等女儿考上大学。只是,当时他女儿还在上小学,所以我这一等,就是七年。 "不管你相不相信,时光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七年的时间,也许不算长,却正好跨越了我整个的成长时期。我从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渐渐成为一个知名的主持人。这样的改变不仅仅是年龄上的变化,随之而改变的还有心态、眼界以及对社会越来越具体化的欲求。我不再是那个一朵鲜花就足够让我开心一个下午的小女孩,而他,也渐渐感知到了我的变化。 "岁月对我而言,是一种加法,增加着我的阅历、学识以及风情。于他而言,却是减法,减少着他的朝气、魅力以及浪漫情怀。崇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渐渐地,有了相对无言的时候。 “那段时间,我们有很多的约会,不过直奔主题。而我的注意力,也从他儒雅的谈吐、眉宇间的温情,转移到了他稀疏的发、破旧的内衣。我总在问自己,如果真的嫁给他,我能不能甘心?” “姐……”任晓凡打断道,“你怎么把自己说得像个喜新厌旧的陈世美似的?” “是啊。”华羽斯叹息着,“我也常常这样自责着。饮水思源,况且我们也曾经有过美好的过去,我实在不应该对他心生嫌恶。所以,我努力维持着,继续着。但是,行动可以控制,心却不由自主。他很自然地感知到了我的改变。渐渐,约会于双方而言,都成了一种应付。不一样的是,我因为恩情和怀念,应付出自己的身体,而他,因为爱与不舍,应付出他的尊严。这段感情,慢慢就成了鸡肋。” “那他今天来找你……” “他女儿今年已经参加高考了,而且成绩一向不错,考上个一流大学不成问题。” 任晓凡小心地问:“他是想来告诉你,他要离婚了?” 华羽斯点点头。 “确切地说,他是想给彼此最后一次机会,试探出我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任晓凡一跃而起,“哎呀,姐!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勉强自己!如果你真的不甘心嫁给他,就应该马上和他分手!可不能把人家害离婚了你再打退堂鼓!” 华羽斯摇了摇头,“我知道,可是……我说不出口。也正因为心变了,所以,才格外觉得欠他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再等等吧,过一天算一天。也许最好的结局,是我离开这里。” 任晓凡也叹了口气,“其实感情的事情,是没有谁欠谁的。你也不需要自责什么,本来嘛,当初年轻,情窦初开,迷恋上一个人是很轻易的事情。可是当你成熟了,理智了,才会真正地了解到和什么样的人更合适。是女人都有可能犯这样的错,这怨不得你。” 华羽斯笑道:“怎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这么怪?你有没有算过自己今年几岁?” 任晓凡嘻嘻笑着说:“这就是感情领域的另一个命题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和年龄没有关系!” 华羽斯正色道:“所以,我才格外关心你这情窦初开的丫头的感情问题。我可不希望你步我后尘!” 任晓凡撅起嘴嘀咕了一句,“怎么说着说着,扯到我身上来了?” “嗯哼!”华羽斯扬了扬眉,“快坦白从宽,最近有没有什么艳遇?让老姐替你把把关!” “啊……”任晓凡突然打岔道,“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谁?” “本市的大亨杜旻豪!” 华羽斯吃惊道:“你怎么会见到他?他居然有空接受你的采访?等等……你不是在追灵异帖的案子吗?” 任晓凡神秘道:“不是我去找的他,是他主动找的我。你知道吗,原来他居然是杜钦的爸爸!” 华羽斯非常意外,“是他亲口告诉你的?” 任晓凡点头,不屑地说:“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是那样一个人,居然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来阻挡自己儿子的前途,一心想把杜钦逼回家做他的接班人!” 华羽斯轻轻地笑着说:“这也很正常啊,杜家那么大的家业,没有个接班人怎么能行?而且他们那种大富之家,哪能看得上警察这种职业。咦,我让你谈感情的事情,你怎么谈到杜旻豪了?而且这么义愤填膺的样子,莫非……你正在和杜钦交往?” 任晓凡扯了扯衣角,辩解道:“也没有啦……只是最近运气背,总和他牵扯到一起而已。” “然后一来二去,就有感觉了?” 任晓凡笑着捶了华羽斯一下,转瞬却又苦了脸,“要是从前呢,让你笑话一下也没什么。可是今天……我做了一件事,也许我和他,以后都不会有下文了。” “什么事?” 任晓凡就把杜钦被停职、杜旻豪约见她、她录音,然后利用录音去向郭局长逼宫的事,前前后后向表姐说了一遍。华羽斯也跟着陷进了沉默。 “的确……”华羽斯忧虑地说,“照这样看来,郭局长说得没错,你俩要想在一起,难上加难啊。” 任晓凡故作轻松地甩一甩头,“哼,有什么了不起!反正还只是在初级阶段!他也没向我正式表白过呢!没下文就没下文好了!就当我做了一场白日梦吧!再说了,我也没那胆子嫁入豪门,一入侯门深似海,我才不想去受那种罪呢!” 华羽斯岔开话题道:“对了,除了杜钦,我倒还听到一些关于你的别的传闻。” “什么传闻?” “你是不是……”华羽斯试探地问道,“和那个大法医也有点儿暧昧?” “啊?”任晓凡又想起了郑铎这个人,并且觉得这个人这几天总是古古怪怪的,时常能见到,可是却不冷不热的,像躲着她似的。 “他啊!”任晓凡回道,“也就吃过一顿饭,还是赔罪饭。” “你得罪他了?” “不是……是先前我找他采访,却被他扔到停尸间待了一小时,然后,差点儿把我吓死。” “什么?停尸间?” 任晓凡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人家回来都没敢和你说这事,生怕你又要开骂,说什么要工作不要命的。” “你还知道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女孩子,有必要那么玩命吗?” “我和他也传出绯闻了吗?”任晓凡突然想起了这一茬,问道。 “照你这么说,应该是误会吧。你不知道,这个冷面法医,号称‘少女杀手’,在台里可是拥有一大帮粉丝。可能你们约会的事情被她们知道了,所以就传开了吧。还好只是个误会。” “怎么,你很介意我和这个人发展?” 华羽斯想了想,道:“其实……郑铎是我大学的学长。” 任晓凡惊讶道:“学长?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难道他有着什么不好的经历,所以你才会担心我和他交往?” “那倒没有。只是我觉得,一个人最用心的爱情,一生只有一次,他的那一次,我已经旁观过了。你是我妹妹,我自然希望你能得到唯一的宠爱,不希望你成为一个替代品,你明白吗?” 任晓凡体内的八卦细胞又开始跃跃欲试,兴致勃发地盘坐到沙发上,问:“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华羽斯笑道:“真是的,才进媒体多久呀,就这么八卦了。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又关系到别人的隐私,还是不提了吧。” 任晓凡哪肯放过她,撒着娇纠缠道:“不嘛……你就和我说说嘛……我的好姐姐……” 夜,很深,郑铎那里却依然不能成眠。 书桌上的相框里,伊人的笑容如昨、青春依旧,可是看着照片的眼神,却已经日渐深沉。蝴蝶飞不过沧海,回忆抹不平思念。可是思念中的人们,稍一停歇,往事还是如一支强劲威猛的箭,将他射穿。 他依稀记得故事的开头。那是他这一生,最天真烂漫的岁月。 大学时,他是诗社的一员。诗社虽然只是学生的民间组织,却很受校方重视。不仅专门为他们提供了一间小会议厅当作活动室,偶尔还会提供一些活动经费。当然,如果发现了好的人才,也会大力向他们推荐。 那一天,学校的老师带着她去报到,刚走到门口,一股浓重的烟味传了过来。 可是开门后,大家已经扔掉了烟头,只剩下一只破砚台里满是烟蒂烟灰。 老师大吼一声,“谁抽的烟?不知道会议室是禁烟区吗?” 没有一个人答话,气氛一时很僵。她狡黠地笑笑,跳了出来,“我知道是哪些人抽了烟。” 然后她走到砚台边,将一个个烟蒂拾起,排开,又看看身边的人,道:“这两个烟蒂上,染了一些新鲜的墨汁。” 说着,她指了指正在写诗社招募公告的男生,“所以呢,这是你抽的。” “这几个呢,还剩一大半就被掐断了。”她指了指身旁一个中长发的男生,“一身名牌,发型也很拉风,你抽的吧?烟草也是粮食,麻烦注意勤俭节约!” 接着,她又举起了几个烟蒂,就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细细端详,对比再三道:“这上面有牙印,并且牙印呈不规则状。”她回头,看着一个长着小虎牙的男生,道,“你的喽!” 小虎牙腼腆地低下了头。 “还有这个,都烧到尾巴了,一定是在专注地做某项事情,以至于忘记了弹烟灰。是在读小说,是吗?”她回过头,看着一个戴着眼镜,正捧着一本《射雕英雄传》的男生道。 其实当时已是大学,抽烟算不得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所以老师只教训了几句,就离开了,没有更大的惩罚。 老师走后,她却走到了窗边一个女生的身边,说:“其实你也抽了,对吗?只不过因为你离窗近,所以来得及将烟头扔到外面,但是窗台上的烟灰却出卖了你。” 女生立即红了脸,“谢谢你,没有揭穿。” 她说:“我揭穿他们,是因为男生抽烟老师们已经司空见惯,只要找出了事主,不过训几句而已。但如果一直僵着,只怕老师会生气,会做出更严厉的处罚。我没有揭穿你,是因为女生抽烟,至少对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师来说,还意味着轻浮和反叛。所以,以后注意点儿吧。” 本来,像这样太过聪明,又不够仗义的女孩子是不太讨人喜欢的。可是没办法,这个世界上,女生从来都有特权,特别是漂亮的女生。所以,没几天,大家就忘记了这件事,很自然地接纳了她。而唯独郑铎,他从未忘记。 他想,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心细如发,目光通透,思维更是敏锐到了超乎寻常的地步。简直堪比金庸笔下那个机灵古怪、冰雪聪明的小黄蓉。 之后,诗来诗往间,他们加深了了解。 彼时的他,阳春白雪,风花雪月,也有着浪子的情怀。 记忆最深的,是她的那首微型诗,《梦》。 “如果梦可以分成两半,我希望一半是你另一半是,在梦醒前把你忘记”。 短短几句,就道出了情伤的纠结。 当然,这只是故事的开始。如果没有一些转变,也不会有后来。 那么,后来呢? 记忆到了这里,仿佛进入了一个断层。断层之后的那一部分,成了一个禁区。不是不记得,不是不在乎,只是那结痂的疼痛,他不愿再揭。 那么,只能尘封。那个结局,一别经年。 “那后来呢?”任晓凡追问道。 “没有后来。” “没有后来?为什么?” “因为他的女朋友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了人间。那以后,郑铎像变了个人似的,足以看出他用情之深。这才是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故事的原因,明白吗?” 任晓凡欷歔不已,“上帝真是不公平,为什么非得给浪漫的爱情加上凄美的结局?” “好啦!你的好奇心我也满足了,可以放过我了吗?该睡觉啦!” 任晓凡点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屋。 夜已经深了,沈珂进门,一边脱鞋一边打开灯,抬眼的时候,突然吓了一跳。 秦风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怎么来了?怎么没开灯?”沈珂慌乱地问道。 秦风没有答话,沈珂看见,他的手正微微地颤抖着,放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 沈珂慢慢向他挪过去,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使不上力气。 “你都知道了?” 秦风这才仰起头,泪流满面,突然冲了过来,将沈珂死死地揽在怀中,哽咽道:“不要离开我,好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再瞒着我,我会和你一起分担!” 一大清早,任晓凡的房里就传来一声鬼叫。然后咚咚咚地,她冲进洗手间,一阵乱翻。 华羽斯正在化妆,看着表妹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禁问道:“找什么呢?” “我的清洗液呢?怎么找不到了?大姨妈突然驾到,弄到床单上了!” “这个糊涂鬼!你买的那瓶上次就用完啦。还好我留意到了,我昨天去超市的时候看到你常用的那个牌子在打特价,就顺便买了瓶回来,还在茶几上。” 任晓凡又风风火火地跑到客厅,从环保袋里翻出了那瓶清洗液。看了看,她跑到洗手间,举到华羽斯面前说:“咦?你确定是在超市买的?怎么包装不一样?” 华羽斯接过来,看了看说:“换包装了呗。”然后指着瓶身上的一行小字,“你看,新包装面市,有奖特惠活动火热进行中。哟……昨天还是上市第一天呢。” 任晓凡抢过瓶子,搁在洗衣机上,又跑回了卧室抱出床单来。 “你现在别泡啊……”华羽斯喊道,“万一晚上回来晚了,还不发臭了!” “哦。”任晓凡想想,又往外跑。突然又折了回来,她问:“我臭不臭?” 华羽斯凑近她,闻了闻,回道:“还好吧,哪有那么大味。” “不管了,你的香水借我喷喷!” 说着,她又向华羽斯的卧室跑去。 华羽斯看着自己这个毛毛躁躁的妹妹,微笑着摇了摇头。 才一天,杜钦又重新坐回了自己座位,心情不要太好,一大早就坐在椅子上,哼起了小曲。 肖琳乖巧地跑过来,送给他一小罐茶叶,道:“头儿……恭喜你官复原职!” 杜钦满意地看了看自己这小同事,回道:“还是你有良心!” 那边,向阳在饮水机前接着水,目光又向肖琳瞥了过来,不巧正好被杜钦撞到,一害羞,水洒到了手上。 杜钦暧昧地笑着,突然向肖琳凑过身,悄悄地问:“既然你这么会来事,本官就来给你开开小灶,考考你作为一名人民警察的警觉性有没有提高。” “好啊……你考吧!”肖琳无所谓地说。 “最近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一种目光,总会围绕着你,出现在你左右?在外面走路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过被人跟踪?” 肖琳很努力地想了半天,两眼茫然,“没有啊……我……我只是一个小警察而已,怎么会被人跟踪?” 杜钦甩给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再仔细想想!” 肖琳又努力地想了一圈,突然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我每次路过公安局旁边那条巷子的时候,有个人一直坐在门口盯着我,头儿你说的是不是他?” 杜钦没好气地靠上了椅子,“永乐巷东边第二家嘛,是不是?” “对对对。”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小平头,经常穿白色汗衫、花裤衩嘛,是不是?” “对对对!头儿你真是料事如神!” “那是个傻子!方圆几里都出了名的!不管谁从他门前路过,都会从巷头盯到巷尾的!” “啊?”肖琳泄了气,“那我就实在想不起来了。” “朽木不可雕也!干活去吧!” “哦。”肖琳闷闷不乐地闪开了。 杜钦却偷偷看向向阳,忍不住坏笑了起来。 任晓凡没想到,希凡萱会突然约她,而且语气低沉。 她急忙赶到了未央宫,1219,希凡萱正蜷缩在沙发上,神色憔悴,看上去,一夜未眠。 “上班时间约你出来,没耽误你工作吧?” “没事,现在我主要负责大赛这边,接了你的专访之后,我的卧底工作就浮出水面了,组委会也和台里开始了官方合作,我每天拍一点儿培训花絮,再拉一个选手讲一下参赛感言就算交差了。” 希凡萱“嗯”了一声,低下了头。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敲诈。” “敲诈?谁?” “一个叫赵永华的男人。拿了一件旧事,让我给他五万块封口费。” 任晓凡倒吸一口冷气。 “那件事我知道。” 希凡萱惊诧地抬眼。 “别担心。我没有对外乱说。”任晓凡立即表态,“这个叫赵永华的,曾经打电话给我们节目报料,台里让我过去的,他就说了这件事。也是要报料费,我给了他两百块。因为考虑这件事太私密了,又和你有关,所以……我回去后没有上报。他可能嫌钱少,心有不甘吧,所以才又来找你了。” 希凡萱复又低下头,泪光闪烁道:“谢谢你。” “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 “这样的事情,真的不能妥协,否则他会得寸进尺的。” “这点我清楚,可是……我真的不想让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沈珂知道吗?” “我还没敢和她说。” “为什么?” “沈珂她……她的有些处事方式,并不是我所认同的。我不想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是说……”任晓凡不由得警觉了起来。 “哦。”希凡萱自觉失言,立即补充道,“我怕她会报警,把事情越闹越大。” 任晓凡点点头,问:“那我能帮到你什么?” “你是跑新闻的,认识的人多,也方便。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这个赵永华是个什么样的人,最近是不是很缺钱?如果真的只是缺钱急用,不是无底洞,我就给他。如果是生性贪婪……我再考虑别的办法好了。” “这个没问题,我这就去查。你也要注意休息。” 希凡萱抬头,感激地看了看她,“谢谢你。” 任晓凡很快有了主意,她决定先直接去找赵永华,就说台里对他的报料非常重视。暂时没公开,是想搜集更多的证据,一次到位。然后说服他上镜曝光,再许诺一笔大料奖金,套套他的话,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目前有没有面临什么经济问题。 可是刚到赵永华家门口,任晓凡怔住了。因为她看到一辆警车。 她考虑了下,找了一个阴凉处猫了起来。十几分钟后,关明和赵启鹏从赵永华家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着。 赵启鹏说:“头儿还真是神,停职了都能把这么大的线索给挖出来!要不是他让咱们来,咱们哪儿想得起来这条冷线啊!” 关明肯定道:“这小子,有时候不服还真不行!” 一团无名的怒火,正在任晓凡体内徐徐燃烧。她站在那里强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掉转头向公安局杀了过去。 任晓凡冲到公安局的时候,关明正在向杜钦汇报赵永华的事情。 “我们调查了赵永华,他最近迷上了赌博,并且输掉了一笔公款,正在四处筹钱。本来我们觉得和这起案子没什么关系,想移交的。但你先前特意交代过,所以就直接过去问话了,没想到那家伙胆小,一见我们,什么都说了。” “他说了些什么?” “他昨晚刚刚去找过希凡萱,拿一件旧事想敲诈她。见到我们过去,以为是希凡萱报的警。” “什么旧事?” “他和周莎莎恋爱期间,周莎莎认识了一位朋友,是希凡萱的老乡,透露给周莎莎一件事,就是希凡萱中学时代,曾经被人强奸过。” “哦?”杜钦听到这段,心里不禁有些发虚,只好佯装不知情地继续听下去。 "周莎莎和吴薇当时对希凡萱正是敌意很深的时候,正苦于没机会排挤她,周莎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吴薇。有一天在洗手间里,两人一唱一和地,拿这事挤对希凡萱。谁知道那天周温妮正好拉肚子,也在洗手间里,听到后来听不下去了,就站出来替希凡萱解了围。 “那天周莎莎回家后,非常得意地向赵永华说了这件事,提到当时希凡萱脸色非常难看。接着,几天之后,希凡萱就提交了辞呈,离开了渊城。” 杜钦点点头,“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关明说:“就像赵永华所说的,知道她秘密的,接二连三都死了,想来就算不是她做的,她也洗不清嫌疑。” “只是我觉得,这个案子从刚开始,矛头就指向了她,如果真这么简单,那也太低级了吧?不像这个凶手的行为作风。”赵启鹏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些暂时只是一面之词,还需要证实。”杜钦说着,看向赵启鹏,“这样吧,你去希凡萱的家乡一趟,越快越好。” “是。” 关明问:“那赌博、挪用公款和敲诈的事,现在移交吗?” “移交吧。” 第十三章 价值定理 -13- 任晓凡是怒气冲冲地闯进会议室的,一见到杜钦就火冒三丈地大吼起来。 “杜钦!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关明和赵启鹏面面相觑,看了看任晓凡,又看了看杜钦。 杜钦示意他们先出去,关上了门。 “大小姐!这是公安局!有什么事不能私底下说吗?” 任晓凡稍稍压低了声音,可是语气依然火药味十足。 “你答应过我的,希凡萱的事情不会说出去,可是你居然让你的同事去查!” “小姐!刑事案件中的任何一个线索都是至关重要的!有些事情不像你们小女人的私房话,天知地知就可以!” “查案查案查案!你心里眼里就只有你的案件!你还有没有一丁点儿人情味?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了你的案子,为了你的功劳,为了你的荣耀、你的前途,你就可以置人性于不顾了吗?” 杜钦听她这么说,也不免有些懊恼,“对!我没你伟大,没你无私!为了我的荣耀、我的前途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就是比你伟大,就是比你无私!我一个电视台的小实习记者,如果拿这件事去曝光,我也可以前途无限光明!可是我就考虑到了人性,考虑到了当事人的感受,所以避而不提。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好好好……”杜钦没好气地吼道,“没空和你探讨人性的话题!也不像你那么妇人之仁!” 任晓凡听他这样说,浑身颤抖着,泪流满面,憋了半天,突然大吼一句,“你无耻……”声音大得估计方圆几里都能听见。 杜钦泄下气来,压低了声音,带了点儿哄劝的味道,“姑奶奶,你怎么不转过来想想?这个案子里多出了这件事,希凡萱就等于有了作案动机,很可能成为这个案子的第一嫌疑人!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作为一个警察,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将罪犯绳之以法!如果她真的就是凶手呢?我们隐瞒了这一条,会给案件的侦破带来多大的阻力?凶手多逍遥几天,又将有多少无辜者受害?你想过没有?” “狗屁作案动机!即使有了这件事,凶手也绝对不会是希凡萱!” “你怎么知道?” 任晓凡昂起了头,理直气壮道:“我当然知道!我敢用人格担保!” “人格?呵。”杜钦忍不住冷笑了两声,“你们才认识几天?你这么自信你看人的功力?” 任晓凡看到他不屑一顾的神情,忍无可忍,大喊道:“对!我目光短浅,妇人之仁!我看人也不准!因为我这辈子最失败的一件事,就是看错了你!”说着,转身就出去了,把门重重地砸在身后。 外面,大家已经议论纷纷。 许乐琴看着任晓凡怒气冲冲地离开,悄声问肖琳:“吵架了?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肖琳摊了摊手,表示无可奉告。 公安局外面,任晓凡靠在墙上,哭个不停。 其实令她生气的,不仅仅是杜钦泄密这件事吧,虽然她是为此而来兴师问罪的,可是他的态度,才是最让她伤心的。一个大男人,本应该一诺千金,就算因为职责所在,出尔反尔,总要有个认错的态度吧。如果他当时肯软一点儿,低个头,再哄她两句,也许气就消了。可是他却那么理直气壮的样子。并且,在她说到人格担保时,居然是那样的表情。这简直是在侮辱她的人格! “纨绔子弟!”任晓凡在心里恨恨地骂道,“公子哥就是公子哥,做事情就是只考虑自己,根本不懂得顾及别人的感受!并且自大自负,从来都意识不到自己的过错,只会把眼睛盯在别人的错误上!不可理喻!” 骂着骂着,任晓凡又黯然神伤起来。这些天和杜钦之间的点点滴滴,又一齐涌了上来。 看来真的是没有缘分啊。她想。本来,知道了他的身世,又得罪了他老爸,他们之间就不太有可能了。如今又有了这样一场大战,以后还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想着想着,悲从中来,不禁哭得更凶了。 一张纸巾递了过来。郑铎出现在面前。 “你已经哭了十分钟了。” 任晓凡这才自觉失态,接过纸巾,看了看他,问:“你一直在?” “眼泪是一种弱酸性的透明的无色液体,其组成中绝大部分是水,并含有少量无机盐、蛋白质、溶菌酶、免疫球蛋白A、补体系统等其他物质。人体中有一种能改变人体情绪的蛋白质,即苯邻二酚和胺作用的盐类,是一种有害的化学物质,这种物质只能通过眼泪排出人体。适当的哭泣呢,是缓解精神负担最有效的‘良方’,还可以起到排毒的作用,所以我才等了你十分钟。但是,任何事情,都是物极必反。如果痛哭超过一定时间,也有可能会引发忧郁症。” 任晓凡听了,破涕为笑,“大法医就是大法医,连劝人家别哭了都说得这么专业。” 郑铎抬腕看看表,“差不多午餐时间了,一起吃个饭吧?” 任晓凡犹豫了一下,说:“不过我得先回台里一趟,拿一些东西。” “我陪你过去吧。” 栏目组里惊呼一片。晓婷看看走廊上等待着的郑铎,调笑着问:“大法医哎!晓凡,来约你的?” “只是随便吃个饭而已。” “随便?吃个饭?而已?”裴芳芳道,“两百块!能不能把这个‘随便’的机会让给我?” 任晓凡笑笑,拉开了抽屉,翻找想下午带去未央宫的U盘。 娄红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抽屉里的那只礼品盒,一把抢过来,打开一看,“哇噻!Zippo!给大法医的?” 任晓凡脸上一红,立即去抢。 娄红却叫着笑着跑开了,径直跑到了郑铎的面前,“当当当!大法医……晓凡给你的礼物!” 任晓凡追了出来,看到郑铎已经接在手里,尴尬地笑了笑。 娄红识趣地跑开了。 郑铎将礼物盒递了过来,道:“这个……她们闹着玩的吧。” 任晓凡想了想,这只打火机既然不能送给杜钦,自己留着也就没了用处,留在身边反而容易让自己胡思乱想。于是,任晓凡道:“哦,不是。朋友送的。但是我又不抽烟的,留着浪费。你要是抽烟,就拿去吧。” 郑铎迟疑着,收在了身后,道:“走吧。” 这边任晓凡和郑铎刚走,杜钦就追了过来。 任晓凡前面一走,他就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去洗手间冲了个头,他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刚才火气是大了点儿。再想想,自己虽然把职业敏感性放在第一位,可是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对女孩子而言,承诺和秘密才是最被看重的。想来这件事,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刚才不应该那样对她。 想到这里,杜钦不禁生出一丝悔意。看了看时间,虽然工作还有一大堆,但决定不吃午饭了,无论如何得去给人家道个歉。要不然以她的脾气,要是道歉晚了,还不知道气出什么毛病来。 可是没想到他还是赶晚了,扑了个空。杜钦正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在门口正巧遇上拍摄回来的莫洪。 杜钦掏出烟,递过去一根,问:“有火吗?” 莫洪拿出一次性打火机,随口问道:“你不是有Zippo吗?还找我要火?” “Zippo?” “嗯?晓凡不是送给你的?” 意大利餐厅,郑铎和任晓凡双双坐定。 任晓凡环顾四周,问:“这里很贵的吧?” 郑铎笑笑说:“这家的提拉米苏很不错的,要不要先上一份?反正国人吃外国菜很少讲究流程。最重要的是,甜品里含有一种化学物质,可以起到调节情绪的功效,使人产生愉悦感。你现在正需要。” 一份提拉米苏端放在任晓凡面前。郑铎玩味地看着她,“我现在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情绪大起大落到刚才那样的地步?” 任晓凡自嘲地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你不愿意说,我就不多问了。不过如果遇到什么难事,我又能帮得上忙的话,我会尽力而为。” 任晓凡问:“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当然。” “我还以为我不小心得罪了你呢。” “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我感觉这几天,你对我好像……怪怪的。” “有吗?” “咱们明明已经算是朋友了,不是吗?可是我总感觉你躲着我似的,见面也不太答理人。” 郑铎自嘲地笑道:“要不怎么是冷面法医呢?可能是我习惯那种面孔对人了吧,疏忽了你的感受,我道歉。” 任晓凡想了想,忍不住说道:“算了,还是告诉你吧。只是这当中涉及一个朋友的隐私,我就跳过了哈。” 郑铎点点头,示意她开口。 “是这样,我和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同时知道了另一个朋友的秘密。我们约好了,不会对外人提起。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居然为了自己工作上的便利,把这件事给说出去了。我很生气,就去找他兴师问罪,没想到他态度非常恶劣,不仅死不悔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说我能不伤心吗?” “其实,人与人之间之所以会存在矛盾、冲突,都是因为双方在对待同一件事物时,着重点不一样,因而产生了分歧。就拿这件事来说,你的着重点是秘密,而他的着重点是工作上的便利。在你看来,保守秘密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你会为他的行为生气。而在他看来,工作上的便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就会认为你小题大做。矛盾就这样产生了。” “对啊!我就是生这个气。他凭什么因为自己工作上的便利,就可以不信守承诺,出尔反尔?” “这就又要分两种情况了。” “哪两种?” “如果这种工作上的便利,仅仅是让他加薪、升职,或者出风头,那么这个人的人品一定有问题,这就是传说中的卖友求荣。可是如果这种便利关乎一种职业道德,并且可以帮助他人,就另当别论了。” “只要关乎职业道德,能帮助他人,就不算背信弃义吗?” “你要知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秘密。这是一个价值决定一切的社会,每件事物的存在,都拥有着它特定的价值。在价值定理面前,任何事情都可大可小。” 任晓凡若有所思。 郑铎补充道:“我这样说,你别理解得太功利了。打个比方吧,洁身自好的女孩子,都会看重自己的贞操,不会和陌生人发生关系。可是如果遇到了歹徒,不服从的话,生命就会受到威胁。这时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服从,并且取证,为事后的告发作准备,而不是像古时候的女人一样,以死反抗。因为生命的价值远大于贞操的价值,暂时的牺牲并不为过。” 任晓凡细细地回味着,“我好像有点儿懂了。” 接着,任晓凡露出甜甜的笑,道:“为什么每次我有心结的时候,你都能给我讲一番大道理,让我茅塞顿开呢?” 郑铎露出温暖的笑,“这是我的荣幸。” 第十四章 哥德巴赫猜想 -14- 法医办公室,郑铎把玩着那只打火机,不禁有些走神。 一顿午餐而已,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可是任晓凡的样子还是盘旋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上次和华羽斯面谈后,他几乎已经作出了决定,远离那个女孩子。因为华羽斯所担心的,其实正是他所担心的。一个人一生,究竟能够深爱几次?心里的那个影子,这么多年了,一直压着,压着,是他多个失眠夜晚的主题。像他这样经历了这么多的人,真的可以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吗? 可是今天,就在今天,当他看到任晓凡在哭,看到她那么伤心、无助的眼神,心突然就动了,突然萌生了一种要保护她的冲动。简直是鬼使神差,他就走了过去…… 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对任晓凡的这种好感,是因为那种似曾相识的性格吗?还是,一种正常的荷尔蒙分泌? 如果只是因为似曾相识,他不会允许自己再发展下去。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允许自己把谁当成一个替代品,那对她,对安雯,都不公平。 可是,真的只是替代吗? 正恍惚间,杜钦推开了他的门。 “发什么呆呢?有空就帮我洗洗脑!”杜钦满脸的疲惫。 “怎么了?”郑铎问。 “莫绮丽那一环节,我始终想不通,想过来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新的死亡鉴定书已经做好送过去了,还有什么要查的?” “我在你的报告上看到,根据她头发里的DNA检测,迷药应该是在案发现场使用的?” “对。” “先不管时间上的差错了吧,依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看来,她是被人用清洁车运出去的。可是她一个大活人,又没有被迷晕,怎么就一点儿也没反抗呢?” “她为什么一定要反抗?” “嗯?”杜钦一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郑铎轻淡地一笑,“我只是提醒你,要跳出思维的固定模式。当你想不通1+1=2怎么证明的时候,不妨反过来想一想,1+1为什么一定要等于2?” 杜钦想了想,点点头,“有那么点儿意思!没准当年哥德巴赫猜想就是这么被证明出来的!” 说着,杜钦不经意间瞄到了桌上的打火机,一怔,问:“你不是不抽烟吗?怎么有打火机?” “哦,”郑铎淡淡地回了句,“朋友送的。” 杜钦拿过来,看到崭新的机壳,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为什么一定要反抗?” 杜钦反复思量着这句话,盯着录像带,发着呆。 “头儿……”肖琳端过来一杯水,喊道,“你盯这录像都盯了一个多小时了,想找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莫绮丽自己根本就是帮凶,会怎么样?” “什么?自己就是帮凶?帮凶手杀死自己?” “我问你,莫绮丽这个环节上,最理不顺的地方在哪里?” 肖琳想了想,回答道:“首先,我们锁定的嫌疑人有可能是将莫绮丽通过清洁车运出去的,但根据头发里的迷药成分鉴定,莫绮丽是在鬼屋现场才被迷倒的。也就是说,莫绮丽在被运送出去的时候,神志清楚,却没有反抗,这不合情理。再者,录像上莫绮丽明明是前一天夜里十一点五十八分回去的,并且再没有离开过,可是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却死在了鬼屋,而嫌疑人运送她的时间却在第二天早上八点二十分,这时间,从头到尾都对不上。” “我想,我们的思维一定是进入了一个误区。要知道,科技时代,眼见未必为实,只有高科技的鉴定才是最真实的。那么我们现在唯一可以相信的,只能是莫绮丽的死亡时间,也就是说,不管录像上记录了什么内容,可以肯定,在28日凌晨一点之后,莫绮丽一定不在未央宫!” “你是说……运她出去的不一定是那个清洁工?” “对。” 肖琳立即来了兴致,也跟着杜钦看向了录像。 “那你在录像上又发现了什么?” 杜钦摇摇头,“莫绮丽进房间的时间是28日凌晨零点零五分,我一直盯着她房门前的动静,一秒钟都没有错过,可现在已经是一点二十分了,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那怎么办?” “我在想……莫绮丽也许不是从房门这里出去的。” 肖琳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她一定是从窗口顺着水管爬下去的,利用床单当工具。而那个可疑的清洁工,并不是进去搬运莫绮丽的。而是进房间去替莫绮丽清场,把撕毁的床单从窗户上拿下来,放到清洁车里,再铺上新的床单,然后,把坏床单带出来!” 杜钦玩味地看看她,问:“小姐,你知不知道,十二楼有多高?床单有多长?” 肖琳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笑了。 “呃……也的确……而且……十二楼那么高……莫绮丽也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应该也没胆子这么做。更何况,她也没理由费这么大劲溜出去,把自己送到凶手的虎口里啊。” 杜钦叹口气,“我只是质疑你一下嘛,怎么这么快就不相信自己了?不能用床单,可以用攀岩装备啊。清洁工也可能是进去运装备出来的啊!而且,我说莫绮丽是帮凶,你就真往帮凶上去想了?也许她是有别的原因才外逃的,根本不知道自己逃出来的结果是死于非命呢?” 肖琳红着脸说:“头儿……你总作弄我!” 杜钦却拍案而起,“不管怎么样,有疑点就要去推敲,你再去一次未央宫重新取证吧。” “OK!”肖琳欢快地跳着闪开。在门口却碰到了郑铎,脸上顿时红了一红,叫了声“郑哥”,很拘谨地让了道,眼睛却向杜钦看了过来。 杜钦扔给她一个白眼,“快去干活!” 肖琳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屏幕上,时间已经跳到了一点三十分,杜钦失去了耐心,按了倒退。 “怎么了?帮我找着新线索了?”杜钦问。 “没有。只是突然有点儿心神不宁,想随便走走,顺便来看看你的哥德巴赫猜想证出来没有。” “你也有心神不宁的时候?” “这你就外行了,情绪是人各种的感觉、思想和行为的一种综合的心理和生理状态,是人就有情绪,也就有心神不宁的时候。” “哦……原来如此,”杜钦调侃道,“不过我之前还以为,像你这样已经被列入传说的人物,已经上升到非人类的等级了呢。” “列入传说而已,又不是位列仙班。” 杜钦突然转过身,看向郑铎,问:“你倒是说说,有没有可能,这个案子的谜底和哥德巴赫猜想根本没什么关系,而是属于费尔马大定理,或者四色问题?” “那简单了,你要是时间多呢,可以拿支笔,把这些问题都亲自证一证,没准能找到灵感。” “这么伟大而光荣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吧,我还是继续看录像比较靠谱。” 说话间,带子已经倒到了28日凌晨零点零三分,杜钦按下了播放键。 “这是什么?”郑铎问。 “莫绮丽那天晚上回房的录像。她回房后就再也没出去过,凌晨却死在外面了。我一直盯着,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屏幕上,莫绮丽已经走近房门,取出房卡开门。 郑铎突然在身后喊道:“等一等。” 杜钦立即静止下画面,然后在郑铎的示意下放大。 郑铎突然很坚定地说:“这个人不是莫绮丽。” “你确定?” 郑铎说:“所以说,你们看尸检报告的时候不够细心。人会撒谎,而证据不会,有时候一纸尸检报告比任何供词都更有力度。” “别卖关子了,快说!” “我在检查莫绮丽尸体的时候,发现了她身上除了致命伤外,还有几处外伤。受伤时间距她死亡的时候应该有十个小时左右。你们也证实过,27号下午,莫绮丽曾经和刘丽娜发生过打斗。” “对,对。” “我记得……这里,”郑铎指着屏幕上女人的手臂道,“有一道抓痕很明显,但是这个女人身上却没有。” 杜钦恍然大悟,突然双手拍着郑铎的肩,大叫道:“兄弟,你果然是我的福星!” 这是第三次取证,杜钦有新发现后,也立即赶到了现场。 可是没有发现脚印、可疑纤维之类的东西。 杜钦来回踱步,反复思考着。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惊呼。 沈珂晕倒了,就在走廊上。 这是选手们晚餐前的休息时间,一时间走廊上挤满了人。大家手忙脚乱地将沈珂扶到希凡萱的房里,沈珂才缓缓醒了过来。 “我没事了。”沈珂虚弱地说着,想要坐起来。 希凡萱神情紧张地将她摁在床上,“没事了也再多休息会儿,瞧你都把自己累成什么样了。” 十二楼的清洁工林姨端着一碗冰镇的葛粉走了进来,道:“一定是中暑了。我今天带的葛粉还剩一些,快喝一点儿吧。这是我家乡的特产,消暑用很好的。” 一旁,向阳突然道:“葛粉啊?好东西,我老家也有这个。你每天都会带吗?” 林姨热情地说:“是啊。每到大热天呢,我都会拿它当午饭。上年纪了,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吃得不多,喝点儿葛粉也就管一顿了。” 刚出门,向阳就加快了脚步,撵上了杜钦。 “头儿……这个保洁员有问题。” “怎么了?” “上次我们来未央宫调查的时候找过她,她声称自己的钥匙丢过,是因为那天她拉肚子,落在洗手间了,后来被梅琳送还给她的。可是,如果她的家乡真的产葛粉,她不会不知道葛粉性寒,拉肚子的时候再吃,肯定是变本加厉。所以……她一定在撒谎!”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肖琳问道。 “刚才屋子里人太多了,我怕打草惊蛇。” “那好,我们现在折回去,这就带她去局里问话。” 审讯室内,林姨老泪纵横。 “真的不关我的事!莫小姐的死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只不过是一时贪财,被人利用而已!” "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找到我,说让我帮他办件小事,可以给我一万块钱。我当时很害怕,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没答应。他又说,事情真的很小,只是想向我借一下十二楼的钥匙,到时候会去取我的工作服和清洁车用。就用一天,用完就还。 "我问他做什么用的,他不肯说,只是保证不会出问题。见我犹豫,就又说,其实不用一天,十几分钟就可以,十几分钟的时间,想做什么坏事也做不成。 “我想了想,前几天正好老家来电话,说我侄子出车祸了,肇事的司机又跑了,现在等着要做手术,问我能不能借一点儿钱。可是我一个做保洁的,能有多少存款,我就给推了。但事后非常内疚,总觉得亲戚出事了肯向我开口,是看得起我,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实在是没用。我就一时贪财,答应了他。可是后来,我听说莫小姐死了……我真的很后悔,也很害怕。可是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也没办法找他问个清楚,更不敢报案,怕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要去坐牢……都是贪心害的啊!” 肖琳看着面前的老妇哭得伤心,递了一张纸巾过去。 向阳继续问:“既然是他向你租借的,那是什么时候还的?怎么还的?” “我告诉他,我们这里的清洁流程,是先进房间清洁,然后直接将清洁车推到对面的真信公司去清理,但是为了不影响宾馆的形象,只能走后门。所以清洁车和工作服他也按正常流程送到真信公司,签我的名字,不用还我。钥匙呢,是说好放在洗手间里交易的,因为洗手间里没有摄像头。” “可是他借你钥匙的时间是27号,但你声称拉肚子,将钥匙丢在洗手间的时间却是26号,这是怎么回事?” “27号的交接倒没出什么问题。只不过我答应了他们的事之后,留了个心眼,故意在26号的时候把钥匙弄丢一次。我怕万一他们真的做了什么坏事,我就可以说钥匙是弄丢过,就可以洗清嫌疑了。没想到反而被你们看出了我在撒谎。” “那你现在还记不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 “样子倒是记得。” “那就麻烦你跟我们去做一下模拟画像。” 第十五章 难题 -15- 还没下班,杜钦就闯到了任晓凡的办公室。 任晓凡根本不理他。 “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杜钦好声好气地问道。 “找我什么事?” 杜钦拿出一幅画像,对她说:“我们锁定了一个嫌疑人,找目击者做了个模拟画像,但是搜了一下资料库,没有发现吻合的。想通过你们《第一播报》播一则寻人启事。” “哦?这点儿小事,也值得你刑侦大队长亲自跑一趟吗?而且我只是个小记者,这种事找我也没用呀。” 杜钦好脾气地赔笑道:“这不是假公济私,想顺便来看看你嘛。” 任晓凡白了他一眼,接过画像,却定在了那里。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沈先生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客人。浅灰色的西装,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气质儒雅。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叫了沈先生一声“老板”,又叫了另一个人一声“大哥”,之后笔直地站在二人面前。 沈先生问:“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办妥了,所有相关的人都给了一笔钱,让他们远走高飞。” 沈先生满意地点点头。面前的这两兄弟,是他这么多年来纵横生意场上的左膀右臂。大哥龙潜,是海归硕士,学富五车,是他的得力军师。小弟龙战,混迹江湖,一呼百应。无论什么麻烦到了这两人手中,都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些年,他能黑白通吃,多半得力于这两人。这次莫绮丽的事情,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龙潜处变不惊,细细为他分析了局势。认定差错既然不是出在自己人身上,就完全有时间在警方注意到他们之前,转移人证。龙战办事更是干净利落,他说办妥了,那就一定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也出去避一避吧。”龙潜开了口,“你之前是找未央宫的一个保洁员拿的钥匙,既然有人见过你,还是避一避更安全。” 龙战点点头,“那个女人我也考虑过,本来也可以给她一笔钱打发她走。可是未央宫现在是警方的焦点,如果这里的保洁员突然离职,远走他乡,我怕反而会引起警方怀疑,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我说大龙啊,”沈先生看向龙潜,说,“你有时候办事是太小心了,反而把事情搞复杂了。其实当初也没必要找她拿什么钥匙,绮丽自己的房间,拿她的房卡不就可以了?”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吧。我是想,未央宫的保洁员都是用钥匙开门的,既然以保洁员的身份进房间,那么就应该用钥匙而不是房卡,否则从录像上很容易看出破绽来。” “不重要了。总之你们兄弟二人,我还是最信任的。”沈先生指了指茶几上的密码箱,对龙战道,“就是要辛苦你一段时间了。对外,我就说香港有个项目,需要你过去打点,这里是一笔安家费。” 龙战走过去,提起密码箱,向二人鞠了一躬,“那我就不多留了。等你们通知。” 沈先生挥了挥手,龙战转身离去。 可是门一打开,一张拘捕令出现在面前。 审讯室里,龙战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就这样,已经坐了几个小时。 杜钦一行守在外面,不觉已经打起了瞌睡。 肖琳推了推他,递过一杯咖啡,问:“头儿……怎么办?” 杜钦端过咖啡喝了一口,“能怎么办?等呗。” 说着他看了看手机,“才十一点,怎么这么困。” “你是这些天都没休息好啦。”肖琳道,“不过这案子总算有眉目了。相信再坚持几天,我们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正说着,关明从外面走来,看了看一旁打着瞌睡的同事,压低了声音,凑近杜钦的耳朵,“头儿,龙战的哥哥龙潜带着律师来了。” 接待室,龙战面色坚定,说:“我都准备好了。沈先生有什么吩咐?说吧。” 龙潜淡淡一笑道:“你觉得会有什么吩咐?” “不管是什么吩咐,我都会照办。只要能帮我照顾好老婆孩子就行。” 龙潜道:“沈先生的吩咐就是……如实招供。” “什么?” “我和沈先生,以及林律师都详细商谈过了。目前如实招供是最好的选择。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一场娱乐圈的黑幕事件,也许沈先生的名誉会受一些影响。不过这类事情在圈里都是司空见惯的,想摆平也不太难办。就算要上法庭,有林律师这样的精英在,这种小官司不值一提。任何编造的谎言,总会百密一疏,可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只要去查,总会被证实。另外,就是股市方面也许会有一些波动,不过这方面,在莫小姐出事后,我就已经着手去安排了,也不是大问题。” “那我们之前做那么多掩饰又是为了什么?”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这些事情,能不曝光自然好,但和让你无端顶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甚至可能赔上性命相比,也算不上是大事。你知道,沈先生一直很看重我们兄弟,不会为了自保而置你于不顾的。” 龙战点了点头,这个方才还坚如铁石的汉子,突然间面色柔和了下来,眼中甚至闪烁起了泪花。 “怎么样?破了吗?”任晓凡穿着睡衣从楼上跑了下来,一见到杜钦,就急急地问了起来。 杜钦有些垂头丧气。 “如果我说没破,你会不会不开心?” “没破?怎么会没破?你不是说有人证吗?” 杜钦点点头,“是有人证,不过人证只能证明龙战曾经租用过未央宫十二楼的钥匙,借用过工作服和清洁车。并不能证明他杀了莫绮丽。”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了。长话短说就是:莫绮丽生前是沈先生最亲近的一个女朋友,对她宠爱有加,有求必应。因为决心要把她捧红,所以在比赛开始的时候,就布了一个局。本来只是想设计一出伪绑架事件,替她炒作一把,在决赛前增加曝光率,聚拢人气。正巧碰上了灵异帖案件,就借题发挥。那天晚上,其实是莫绮丽自己跑出去的,她和同伴吃完消夜后就没有回去,我们在录像上看到回房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莫绮丽本人,而是一个身材和莫绮丽十分相似的女模特。她穿了和莫绮丽一模一样的衣服,做了一模一样的发型,又有意在摄像头前回避了面孔,所以才骗过了我们的眼睛。她的任务是给莫绮丽的外逃留够时间,加上在莫绮丽房间里布置好和灵异帖相关的线索。第二天一早,假冒清洁工去莫绮丽房间的人,也是沈先生派去的。她的确运出了一个人,却不是莫绮丽,而是那个替身。这也是之前我们疑惑为什么莫绮丽没有反抗的谜底。按他们的原定计划,让莫绮丽跑出来,去和他们的人接头,然后安排一个隐蔽的地方住一段时间。这边放出玉兰小姐比赛选手被绑架的消息,等炒作到一定的时候,莫绮丽再回来,就说是自己抓住时机跑回来的,再来个揭秘,自曝如何和歹徒斗智斗勇。戏做足了,也就收场了。当然,他们的这个计划,需要一个极富编剧能力的同伴,于是他们瞄上了被秦风送上门来有求于他们的希凡萱。希望她能参与编造‘斗智斗勇’部分的情节,之后再让她在赛后的新书里以莫绮丽为主角,美化一番,因为她曾经与莫绮丽零距离接触,一同参加过比赛,所以会更可信。再加上借助了希凡萱的人气,从此就可以给她冠上一个娱乐圈里智勇双全奇女子的名头,可谓前途无量。可是没想到,那天晚上,接头的人一直没等到莫绮丽,第二天一早还传来了她的死讯,这也是沈先生所始料不及的。” “这是实情吗?” “根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出入不大,也正好理顺了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让整件事变得合情合理。所以……应该是真实的。当然,具体的事情还在查证中。” 任晓凡叹了一口气,低沉了下去。 “原来费了这么大劲,只不过是一场黑幕。” 沉默了一会儿,杜钦突然开了口,“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 任晓凡低下头,没有答话。 “那天,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那件事本来就是我做得不好。虽然是职责所在,但一个大男人,应该敢作敢当,我不应该死不认错,惹你生气。” “都过去了。而且,其实你也没答应过我,我让你保密的时候,你只是沉默了而已。” “今天的事……更是对不起。” “今天的事?” “我知道,你是一个对承诺看得很重的女孩子。你之前答应过希凡萱,绝对不会把龙战要挟她的事情说出来。可是你今天为了帮我破案,却说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特别是听说案子还没有破之后。” “是啊。”任晓凡叹道,“我今天肯告诉你那个秘密,不是为了你,而是有人曾经对我说过,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着它特定的价值,凡事都应该考虑价值高低。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孰轻孰重。我本来以为,说出了那个秘密,虽然违背了约定,但是可以破一起凶杀案,应该是值得的。可是没想到……还是没破。” 杜钦扳过任晓凡的身体,凝视着她的眼睛,“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谜底揭开的时候,就快了!” 任晓凡看着他深情的眼眸,突然百感交集,忍不住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慌乱间,她突然回了神,一把把他推开,说:“时间不早了,出来太久了会挨骂的。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任晓凡就匆匆离开了。 那个夜晚,任晓凡把自己藏在被窝里,泪流满面。 杜钦心里是有她的,对吗?否则像他那样一个大男人,不会在她那么冷漠的时候,还一次又一次地找她,那么真诚地道歉。而今天给她的那句承诺,除了在说案件之外,她甚至听到了更深一层的意思,不由得不心动啊。 可是,真的要接受这份感情吗?任晓凡一想到他那个刻板顽固、不择手段的老爸,她的头顷刻间就变大了。 她太了解自己,虽然不是出身大户人家,但自小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出一副倔强的脾气。要让她为了心爱的人忍住性子,逆来顺受,去博取长辈的认可,这实在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这样,又要如何相处?他毕竟是杜钦的父亲。她从未想过自己某一天会去上演一出被家长阻拦、拆散,然后誓死相守的,像《梁祝》那样的苦情戏。 这些,都太不符合她任晓凡的行为风格,人生轨迹。 郑铎说过,任何事物都有着特定的价值。那么,现在在她看来,对杜钦的那份好感,还没有达到让她放弃自由自在的生活,去委曲求全的价值。 既然如此,又能怎么样呢?仅仅因为一时的冲动,就去开始一场曾经拥有的爱情,不求结果吗? 不,不……感情不是儿戏。如果不能以天长地久为终点走下去,那就不要去浪费两个人的时间好了。 那个夜晚,她把杜钦的手机号码删掉,又重新存好。再删掉,再存好……如此反复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号码,其实早已刻在了自己的心里,删又怎么删得干净?她可以管住自己不去找他,可是当杜钦再次来电,她却根本无法保证自己不去接听。 天方微明的时候,她终于,狠狠地,将杜钦的号码,拉入了手机黑名单。 玉兰大赛因涉嫌黑幕事件被停办了。这个消息一传来,在未央宫一石激起千层浪。 任晓凡怎能错过这样的热闹,立即和莫洪带上全部器材杀到了现场。 未央宫门前,李导被媒体团团围住,不得不停下来勉强应答:“请大家少安毋躁。玉兰大赛只是暂时被停办,因为涉嫌黑幕事件,只要调查清楚了,还可以继续举行,届时,我们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公告给大家。现在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相关情况不方便透露,请大家等候通知!” 1219,沈珂正指挥着两个人将行李搬出门外。 希凡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里雕着一只木雕,刚刚开始,还未成形,所以看不清是什么。 沈珂看了看她,静静地走过来。 “很久没见你刻木雕了。” “嗯。” “心情不好?” “嗯。” “你不是早就想退出比赛了吗?你应该开心才是。” “我也以为我应该很开心,可是……生活却突然像失去了目标。” “怎么会!你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比赛,而是写作,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大作家。” 希凡萱手里的工作停了停,沉默半晌,又继续开始。 “怎么了?”沈珂问。 “我没想好。如果没有你,我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沈珂面色凝重道:“你……” 希凡萱抬头说:“我看到了你的一些东西。” 咚咚咚……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任晓凡站在门边。 沈珂职业性的笑容露在脸上,“晓凡?你来采访的?” “嗯。顺便来看看你们。” 沈珂看看希凡萱,说:“哦,那你们聊吧,我去车上看着东西。” 沈珂靠在车座上,泪流满面。 手里,是一只前天才刚刚收到的包裹,始发地明明就在本市,属名却是:Alice。 包裹里面,装着一只电动蛇。 面前,她与希凡萱的照片做成的挂饰来回晃动着,似乎在提醒着她的不舍,她的牵绊。 她又想起了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同学Alice,想起了那段玩笑似的对话。 “旧金山的黑市,往往比官方的渠道更讲究信誉。这就像你们中国人所说的……盗亦有道。在这里,卖家有责任和义务为买家提供各种相关信息。如果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可能会威胁到买家的安全,卖家则会以各种看似平常,却可以让买家明白的方式提醒对方。除非在交易前,买家根本无意让卖家知道自己的信息,提供这种服务。比如有一次,我Daddy的合伙人发现自己售出的货物已经被警方盯上了,就立即给买家快递了一只蟑螂。那个买家就闻风而逃了。” “啊?为什么?一只蟑螂而已。” “因为那个买家生平最怕的就是蟑螂!” “哦?那如果哪天我和你合作,你就麻烦了!” “怎么说?” “因为我最害怕的是蛇,你敢不敢抓?” “咦?你会雕刻?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任晓凡看着希凡萱手上的木雕,很是惊奇。 “我以前经历了一段特别阴暗的时光,很多心事不愿对人说,就试着做一些手工,缓解心里的压力。渐渐地,就接触了木雕。后来换了环境,心情好些了,就不想再弄这些了,怕又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那你现在很不开心?” 希凡萱没有答话。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任晓凡内疚地说。 “和你无关。” “有关系的!”任晓凡强调道,“是我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好,所以警方才会去调查赵永华,然后……他们就查到了你的事情。” 希凡萱脸上微微一动,没有答话。 “然后……他们查到了一个人,和这个案子有关,画了模拟画像,我看到画像上的那个人,就是那天我撞到在威胁你的人,我就去指认了……虽然……我答应过你不说出去……” 任晓凡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句,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希凡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将木雕扔在茶几上,安慰她说:“别自责了。真的没怪你。该来的躲不掉。也许都公开了,反而对我是种解脱。” “不会,不会!”任晓凡强调道,“他们也不会去乱说的!我认识的那一群人,都蛮讲职业道德的!” 希凡萱面色温和了下来,感激地看着她说:“不管怎么说,我都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这一点,不会改变。” 敲门声再次传来。杜钦和肖琳站在门口。 任晓凡看到杜钦,立即站起了身,对希凡萱说:“我还有事,先回台里了。” 说着,任晓凡就从杜钦身边擦肩走了出去。杜钦一把抓住她,把她拖到走廊。 走廊里,人来人往,选手们都在搬运着各自的行李,抱怨声此起彼伏。任晓凡刻意转过头,没有去看杜钦。 “怎么还躲着我?” “为什么要用‘还’?是不是在你的理解里,我见到你,应该三呼万岁,笑脸迎驾才对?” “我以为昨天……我们已经和好了。” “我只是履行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帮你指认了一个罪犯而已,你想多了。” “那……一会儿一起吃个饭?我过来和希凡萱核对一下龙战的口供就没事了,中午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个小时也约人吃饭?盒饭吗?而且我已经约了人!” 说着,任晓凡甩开杜钦的手,扬长而去。 任晓凡也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因为下午要去追沈先生的新闻。 所以当她进了未央宫对面的西餐厅的时候,郑铎已经帮她点好了牛排。 “怎么不约在晚上?”任晓凡随口问道,却因为没吃早餐,已经开始狼吞虎咽了。 怎么能约在晚上。郑铎在心里回答。才二十四个小时没见,就已经是二十四个小时的心神不宁了。 可是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这个大快朵颐的女孩。 任晓凡吃到一半,才惊觉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抬眼对他笑了笑。 “我吃相很难看吧?” “头发。” “嗯?” “沾上肉酱了。” 任晓凡拨弄着自己的头发,问:“在哪儿?” “我来帮你。”郑铎说着,拿起一张纸巾,伸过手替她擦拭着。 对面,杜钦与肖琳正好出来,玻璃窗里的那一幕赫然映入眼帘。 杜钦叉起了腰,没好气地笑了一声,转头问肖琳:“想不想吃麻辣涮?” 餐桌上,任晓凡的盘子已经见底,郑铎才慢条斯理地开始。 现在轮到任晓凡看他了。 “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问题?” “我听说,你之前也是学新闻的?” 郑铎点点头,问:“你表姐告诉你的?” “嗯?你知道我表姐是谁?” “哦。”郑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和任晓凡接触这么久,她从未提及过华羽斯这个人。见无法搪塞,他只好实话实说,“我们不久前刚刚见过。” “哦。我是想问:学新闻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会突然转去学医?” 郑铎怔了怔,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任晓凡疑惑地摇摇头,“怎么和表姐一样的表情?不就是转个专业吗?为什么我一提到,你们通通都是这样讳莫如深的表情?” 郑铎犹豫了片刻,问:“你想听?” 任晓凡点点头。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本来,郑铎与安雯走到一起,迅速在校园里树起一道亮丽的风景,成为传说中的金童玉女。他们如胶似漆,私定终身,约好,一毕业就结婚,一生相守。 后来,安雯去实习,为了能留在T市,她放弃了自己的专业,进了一家外企。却不想,一次应酬结束后,遭遇了老板的强暴。 郑铎陪着安雯,将老板告上了法庭,本以为,DNA检测就是最有力的证据。没想到,对方的律师却避重就轻,声称DNA的吻合,只能证明安雯与老板的确发生过关系,而事实上,那天发生的,不是强暴事件,而是一场交易。 没等终审,安雯就撤了诉,心情抑郁,将自己关在家里。 校园里,蜚短流长。 这一场官司,不仅没将恶人绳之以法,反而令自己和所爱的人蒙羞,这无疑把安雯推到了绝望的谷底。 郑铎一直陪在她身边,鼓励她走出阴影,正面面对,重新寻找证据,再次起诉。 安雯答应了。于是郑铎开始大量翻阅相关资料,想从类似案件中找到突破点。想弄清楚,如果DNA不能证明强暴,还有哪些物证可以证明?在性关系中,被迫状况,会在人身上留下哪些与自愿不一样的痕迹。 他没想到,由于他重心的转移,疏忽了身边的女子。那个心性刚烈,又机警聪颖的女孩,居然精心布局了一场谋杀。 最终的结局,是老板终于以生命偿还了罪孽,而案件破解后,安雯畏罪自杀。 临死前,她躺在郑铎的怀里,说:“其实当我明白法律这条路已经被封死后,我就想过死。唯有死,才能洗清我们的屈辱。可是,我不能白死,我总要做一些什么,让恶人不能再继续逍遥,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餐桌前,任晓凡不住欷歔,泪流满面。 “安雯真是个好女孩。原来……有时候杀人犯比被杀的人更令人叹惋。”她颤抖着问,“所以……你转去学法医了?” 郑铎点点头,面色凝重道:“其实当时,我已经证实了,强暴和自愿性行为有着本质的区别,并且在身体上也会留下很多证据。例如反抗所产生的淤痕、私处因不配合产生的破损等。更高端一些的,是如果在案发后一小时内报案,还可以检测出人体内因惊恐、紧张、羞辱而产生的细微变化。可是安雯的死,却让我意识到,原来真理和正义,真的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如果当时国内的侦破科技更高端一些,也许安雯就不会死。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才决定去学法律医学,希望能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替受害者说话,避免不必要的悲剧发生。” “对不起……”任晓凡由衷地道歉,“都是因为我的好奇心,才让你又想起这段伤心的回忆。” “这件旧事,这么多年来我的确从未提起过。”郑铎缓缓地说着,眼神飘忽而迷蒙,“可是这几天,它总是盘旋在脑海里,让我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告诉我?”任晓凡有些惊讶。 郑铎道:“因为我觉得,我也许有必要向你坦言我的过去。” 郑铎的眼神,又飘忽了回来,深深地凝视着任晓凡,那种深邃悠远的意味,不禁让她心中一片慌乱。 杜钦领着肖琳回办公室的时候,也随之带来了一股涮锅的味道。 许乐琴捂了捂鼻子,抱怨道:“难闻死了!这么大热天,吃什么不好,跑去吃麻辣涮!” 杜钦抬起下巴指了指肖琳,“那丫头说的,暴躁的人就适合吃麻辣涮!” 肖琳却一改往常的活泼,没有搭话,闷闷不乐地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了下来。 关明走过来说:“头儿,小沈回来了,在会议室等你。” 会议室里,投影仪上显示着小沈带回来的相关资料。 小沈说:“根据这批针孔摄像头的型号、功能和外观特征,我查到云南那边一起缉毒案中出现过类似的,就去了云南一趟。见到了这个人。”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毒枭的照片。 "本来和毒枭打交道不会太容易,不过走运的是,他的团伙正在起内讧,家人的安全成了问题,所以正在和警方合作,答应只要警方能保证家人安全,可以做污点证人。所以,在他的确认下,这批摄像机出自美国旧金山的一个黑市。 "我就近通过云南公安局的缉毒科,了解到旧金山黑市的一些情况,锁定了几名经手过这种摄像机的人。下面是他们的资料。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Benjamin,五十五岁,有倒卖军用装备的案底,曾被判入狱六年,出狱后改行倒卖针孔摄像机,主要客户都来自东南亚。” 画面又转向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 “这是他女儿,Alice,三十二岁,造型师,曾参与过一些好莱坞影片的造型工作。毕业于美国加州一所私立大学的影视化妆专业。” “影视化妆?”众人不禁异口同声脱口而出。 端云庭,沈先生的豪宅前,媒体记者已经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任晓凡再次被挤得东倒西歪,不由愤愤地退了出来,抱怨道:“早知道就不穿高跟鞋出来了!” 莫洪一边架着机器,一边调侃道:“那怎么行,不穿高跟鞋怎么约会?” 任晓凡笑着说:“莫哥,你这嘴可是越来越坏了啊!” 正说着,门打开了,几个保镖率先走了出来,将沈先生死死地护在身后。 任晓凡见状,立即举着话筒追了过去,还不忘对身后的莫洪喊道:“快拍,快拍……” 各种发问瞬间席卷而来: “沈先生,玉兰大赛因涉嫌黑幕事件被停办,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沈先生,传闻莫绮丽小姐生前是您的红颜知己,请问是否属实?” “您的确为了炒作,策划过一起绑架案吗?” “沈先生,请问莫小姐的死是否与您有关?” “沈先生,大赛停办的消息一出,唐璜指数一路下跌,请问您对股民如何交代?” 乱哄哄的场面,沈先生似乎早已见惯,脸上一副处变不惊的表情。连“无可奉告”这种官方辞令都吝于出口,在保镖的护送下,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记者们追着车,跑了好远,终究无果,渐渐散去。 任晓凡却站在那里发愣。 “走吧!”莫洪喊道,“发什么愣呢!” “不够啊。”任晓凡喃喃道。 想了想,任晓凡又问:“照相机带了吗?” 莫洪从包里拿出一个相机,问:“干什么?” 任晓凡环顾四周,想了想,接住相机,纵身爬上了宅前的一棵大树。 “喂……”莫洪压低了声音,“小心被保安看见,罚金很高的!” 任晓凡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然后举起相机,对准沈宅的玻璃窗左右搜寻着,调整着焦距。 突然,任晓凡哈哈一笑,按了几下快门,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这位沈先生还蛮痴情的!” 说着,她扬了扬手中的相机,得意洋洋地问:“猜我拍到了什么?” 莫洪左顾右盼地看看四周,没有发现保安,赶紧催她,“拍到了就快下来,小心摔着!” 任晓凡这才看清脚下,“哎呀”了一声,“这要怎么下去啊?” 莫洪道:“把相机先给我,再顺着树干慢慢滑下来。” 任晓凡将相机合上,坐在树杈上,将相机带子套在脚上,递给了莫洪,一边还在说:“你相信吗?沈先生的客厅里居然摆了莫绮丽的遗像,还为她点了几支香。真想不到他还是个痴情种!” “得!”莫洪不得不服,“算你敬业。林姐又该多赏你几颗糖吃了!” 见相机顺利到了莫洪手里,任晓凡转过身,想滑下树干,不想手一松,整个人栽了下来…… 任晓凡坐在树下,揉着脚。莫洪急得满头大汗。 任晓凡内疚地看着他,“你别管我了,快把素材送回去吧。晚上赶着要播。” “那我也不能把你一人丢在这里呀!” “没事,我找人来接我。” “杜钦吗?我帮你打电话!”说着,莫洪伸手就去任晓凡的包里翻手机。 “喂……”任晓凡面有难色,制止了他。拿过电话,她拨通了郑铎的号码。 杜钦守在电视台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案情有了新的进展,今天他破例没有要求加班,反而叮嘱大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经验告诉他,决战前的冲刺阶段就快到来。 可是这段时间,他仿佛已经习惯了陀螺一样高速旋转的状态,一停下来,反而有些无所适从,心里空空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本来想随便散散心,不知不觉地,他竟然走到了电视台前。 他知道,虽然任晓凡六点就下班,不过她习惯在台里看完节目后才回家。那么,她还在里面吧?我是应该现在进去找她,还是在这里等?她见到我,是不是又会躲开? 其实中午看到的那一幕,对他是一个狠狠的打击。一直以来,他以为,任晓凡与他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可是直到看到她和郑铎那么亲密的样子,他才意识到,他和任晓凡之间,其实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他从未表白过,也未曾接到过她的暗示。他们看似走动频繁,其实不过是由于工作上的原因,或者,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觉得不管怎么样,他总有必要问一问清楚。有些事情,不能自己怎么想,就认为对方已经了解。 一个、两个、三个…… 节目的播出时间已经过了,台里的人陆续出来,依然没有任晓凡的身影。 正在他气馁的时候,莫洪走了出来。 “嗨……”他打了声招呼。 莫洪看了看他,有些意外,脸上不自觉地,浮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 “晓凡她……”莫洪犹豫地说,“她脚扭伤了,采访完就没回来。” “脚扭伤了?现在怎么样?”杜钦不禁有些着急。 “没事了,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她在家还是医院?我过去看她。” “别去了。”莫洪说,“有人照顾她。” 杜钦怔在了那里,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有人”是谁。 “吃饭了吗?”莫洪问。 “哦,没。”杜钦不禁有些恍惚。 莫洪拍拍他的肩,说:“走,哥陪你喝几杯。” 几杯酒下肚,两人已经称兄道弟。 莫洪说:“我真不知道你俩之间发生了什么。起初我简直以为你们已经走到一块了,怎么突然杀出了个郑铎?” 杜钦无奈地笑笑,没有搭腔。 “是不是你工作太忙,没照顾好她?你还年轻,可能不太懂女人。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喜欢被人时刻惦记着,不喜欢被忽视的感觉。就算工作忙,没事发个短信、打个电话什么的,她也会很开心的。” 杜钦无语地点点头,低头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晓凡是个好女孩,”莫洪说,“就是脾气倔了点儿。要是你们有什么误会,趁早解释清楚。以我的感觉,她应该还是挺喜欢你的。” “喜欢?呵呵。”又干了一杯酒,杜钦冷笑一声。 想了想,杜钦问:“你和我提起过一款Zippo打火机,是不是子弹头那款?” “嗯。” “我在郑铎的办公桌上见到了。” “是我们采访希凡萱的时候,沈珂塞的礼品,本来晓凡的是款项链,她和我换了。我以为是给你的。” “最可笑的是,郑铎不抽烟。” “他不抽烟?” “嗯。” “你说……会不会搞错了?” “搞错什么了?” “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送打火机给自己并不抽烟的男朋友?” “也许她不知道呢。” “那就更有问题啦!” “什么问题?” “如果连对方抽不抽烟都不知道,你觉得……他们会是男女朋友?” 杜钦眼里突然一亮,“你是说,也许那不是晓凡送的?只是个巧合?” “是不是她送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之间一定存在着很多的误会,并且很深!” 也许是借酒壮胆,也许是冲动使然。杜钦包了一束花,来到了任晓凡的楼下。 他想清楚了,不管她和郑铎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不管她怎么想,现在,他都需要一场表白。怎么选择是她的权利,但是没有弄清楚就退缩,那不是他杜钦的风格。 可是任晓凡的窗户是黑的。他不确定是已经休息了,还是没回来。 掏出手机,他又拨出了那个号码,依然是正在通话的提示。 一次正在通话是正常的,可是这么多次……他明白了,他被任晓凡拉入了黑名单。 他不禁有些可笑: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居然需要拉黑?还真是个小心眼的丫头! 杜钦干脆在花坛边坐了下来,想着要不要去找个公用电话打过去。 不远处,却传来了任晓凡熟悉的笑声。 任晓凡回来了。 任晓凡在郑铎的背上。 两个人都很开心。 杜钦突然有了一种被子弹击中的感觉。 两人也看到了杜钦。 “你怎么来了?”任晓凡问。 杜钦慌乱间,随手将鲜花往花坛里一塞,站了起来,说:“哦,我听说你脚扭了,过来看看你。” “哦。没事了,你回去吧。谢谢关心。” 杜钦看看任晓凡,又看看郑铎,不甘心地说:“我帮忙扶你上去。” 任晓凡回道:“不用。他背得动。” 说着,任晓凡就示意郑铎上楼。 郑铎看了一眼杜钦,没说什么,低着头走了过去。 楼上的灯,亮了。 楼上的灯,灭了。 郑铎却没有下来。 杜钦的心渐渐下沉、下沉……几乎快淹没到底。 就这样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甩了甩头,转身离开了。 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明天,也许案情会有新的转机。 他是刑侦大队的队长,灵异案的负责人,他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影响自己的情绪。 他需要休息。他需要体力。他需要大脑的冷静。 “他走了。”郑铎站在窗前,看向楼下,对任晓凡说。 任晓凡开了灯。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郑铎问。 任晓凡叹了一口气。 “你上次说的那个没能保守秘密的人,就是他?” 任晓凡没有否认。 “希凡萱的事情后来我也知道了。其实那件事不怪他,做刑侦工作的,难免有不近人情的时候。” “我知道。”任晓凡小声说,“其实从我接受了你的价值定理开始,就已经不再怪他了。” “那你为什么总躲着他?” “因为……” 任晓凡把杜旻豪的事情说了出来。 郑铎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是杜旻豪的儿子?” 任晓凡点点头,“如果不是杜旻豪亲口告诉我,我也不敢相信。” “同事这么多年,还真是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可能他不想显得和别人不一样吧。” 郑铎向后靠了靠,“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疏远他的?” 任晓凡点了点头。 郑铎玩味地笑着说:“你知不知道,如果换个女人,就算之前没有什么,知道了他的背景后,也会想尽办法、千方百计投怀送抱的!怎么到你这儿,他的背景反而成了你疏远他的理由?” “我也想找个有钱男朋友啊!”任晓凡嘟着嘴说,“可是那么大的家业就太离谱了。我可没幻想过灰姑娘的传奇能发生在我身上,而且他爸爸一看就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如果一段感情的开始,注定要以放弃自己原有的生活,甚至性格为代价,那就得不偿失了。这也符合你的价值定理。” “可是对一件还没发生的事情就过早地作决定,是不是有杞人忧天的嫌疑?” “真发生了,就难作决定了!这不叫杞人忧天,这叫未雨绸缪,目光长远!” 郑铎笑着点点头,“没想到你也相信门当户对,看来我得先打探一下你的家庭背景了,免得到头来才发现是一场无用功。” “我家里很简单啊。爸妈都是老师,亲戚也有一大堆老师,算是教师之家吧。我从小就在教师堆里混着,都快把我给烦死了。所以考大学的时候,不管他们怎么劝我,我都不肯考师范,立誓这辈子不去当老师!” “那巧了,和我的经历很相似。我出生在医生世家,也正因为从小到大,身边的医生太多了,我有些逆反心理,才跑去学新闻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意外,动用了家里的背景转到英国去进修法律医学的话,没准我现在也和你一样,成了满街乱跑的小记者。” 任晓凡笑着说:“你呀!你才不会是个小记者!” “那会是什么?” “你知识这么渊博,外表又这么稳重,一定可以混个访谈类节目的主持人当当!” “那可说不准。现在的主持人都以给嘉宾出难题为乐,我可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那你就等着嘉宾给你出难题,然后妙语连珠,轻松化解!” 郑铎笑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眼下呢,你就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什么?” 郑铎捏了捏眉间,说:“我在想,我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你拉来当挡箭牌,明天我见到杜钦的时候,应该给他个什么样的表情?” 任晓凡咯咯地笑起来,有一种恶作剧的意味,扬着头,坏坏地说:“我不管!谁让你承诺过,如果我遇到难事,你会尽力而为!” 杜钦很忙,很多线索都需要重新整理。 其间郑铎也去过几次他的办公室,晃了晃,又回去了。 他也去过郑铎的办公室,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郑铎终于忍不住了,找了个机会,走近了他,问:“你没什么事情要问我?” 杜钦佯装不明就里,问:“什么事?” “那个……”郑铎支吾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道,“晓凡的脚伤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哦。有你这个大法医给她当陪护,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郑铎听出他语气里的酸味,没再多说什么,走开了。 肖琳在一旁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 “郑哥。” “嗯?”郑铎抬头,有些意外。是肖琳。看来这丫头天天跟着杜钦,已经学会了不敲门的习惯。 “你别怪他,他最近是有些烦躁。不过他不是小心眼的人,过两天就好了。” “哦。”郑铎说,“他也没怎么。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还有……” “什么?” “任晓凡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子,我……祝福你们!” 郑铎看了看肖琳,看到她脸上那种故作坦荡实则酸楚的表情,不禁有些语噎。 郑铎跷班了。如果记忆没有出差错,这是他从事法医工作以来的第一次。 他围着围裙,钻进了任晓凡的厨房。 紫菜蛋汤、西红柿炒鸡蛋、爆炒西兰花、木耳肉片。 不丰盛,却很清爽。 “大餐不会做,凑合着吃吧。”郑铎抱歉地说。 任晓凡坐在沙发上,却笑了,“真看不出来啊!大法医那双拿手术刀的手,居然也能折腾出一桌饭菜?” “都是出国留学的时候被逼无奈练的。中国人的胃,总吃西餐还是不习惯的,又没人照顾,就只能靠自己了。” 任晓凡笑笑,却突然有些伤感,低下头,说:“其实……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 郑铎端过汤碗,凑到任晓凡面前,轻松地说:“可是依照我的价值定理,对你好很值得。” 任晓凡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眼里闪烁着泪花。 郑铎笑笑说:“怎么,难道你的手也受伤了?等我喂?” 任晓凡破涕为笑,接过汤碗,“讨厌!” 郑铎转过身,去给她盛饭,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似乎夹杂着不舍的表情。 任晓凡坐在沙发上,啃着苹果,看着电视,对厨房里洗着碗的郑铎喊道:“别洗啦……表姐回来会收拾的。你快去上班吧!要是被人发现大法医也跷班,看你怎么办!” 郑铎笑笑说:“大法医也是人,也会有私事,下不为例就是。” 洗完碗,郑铎擦干了双手,将原先放在门口的礼品袋拿了过来。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任晓凡疑惑道:“嗯?你不是说,只是一些水果吗?” 郑铎从礼品袋里拿出了那只Zippo礼盒。 “这不是……我送你的吗?”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不抽烟。” “哦?”任晓凡想了想,笑着说,“看来我这粗心的毛病还真不小。和你相处这么久,还真没见你抽过烟!” “我也知道,这只打火机,你本来不是送给我的,是吗?” 任晓凡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二战’时期,一名士兵因为一只Zippo打火机挡住了子弹,保全了性命,而那只被子弹击中的打火机却依然能用。从此,子弹头成了Zippo的一个经典系列的主题。它不仅仅是一只打火机,更赋予了对亲人、朋友的牵挂和祝福。我想,你看到它的第一眼,应该是想送给一个终日在刑事案件里奔波,很可能会遭遇生命危险的朋友吧?” 任晓凡低下了头,“可是也就是在那天,我见到了他的父亲,想了很多,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那天你同事拿着它来和我开玩笑,你就顺水推舟送给我了,是吗?” “对不起……” “其实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任晓凡抬头问道:“你?” “我明知道它不属于我,却一时贪心收了下来。当时的想法有些自欺欺人吧。以为收下了它,我们的关系就可以与众不同一些。可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占为己有,这和偷窃有什么区别?” 任晓凡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笑说:“你总是喜欢把事情想那么复杂。” “也许吧,”郑铎自嘲地笑笑,“不过这两天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君子有求,取之有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让她在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影响的情况下,作出最理智的决定,而不应该乘人之危。” 任晓凡没想到,他那么一个内敛的人,会把话点透到这种地步,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越加慌乱了。 “你是……” “你放心,和我在一起,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选择的权利一直在你手里。即使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也不影响我们继续做朋友,我只希望能看到你开心。” 任晓凡没忍住,一滴眼泪掉了出来。 郑铎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拭去,叮嘱道:“关于你和杜钦的事情,我不想做过多的点评。因为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只是,感情的事情,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任晓凡点点头,这么多天来的郁结夹杂着感动催化了眼泪,一发不可收。 第十六章 纸醉金迷 -16- 赵启鹏回来了,风风火火地找到杜钦,道:“头儿……有重大发现!” 杜钦将自己的水杯递给他,“别急,慢慢说!” “我去了希凡萱的家乡,经调查证实,她的确曾经被强奸过。应该是在她十四岁,读初二的那年。而且当时那几个人缠上的其实是沈珂,希凡萱只是路过,看到自己的好姐妹被人纠缠,就挺身相助。那几个人也开始对她动手动脚,没想到沈珂却趁着那几个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希凡萱那边,找了个机会逃了。之后惨剧就发生了。” “沈珂跑了?”肖琳大叫着,“那她有没有报警?” “没有。可能因为当时年纪小,对这种事情很害怕吧。沈珂只是自己跑回了家,不仅没报警,连家长也没说。” “那后来呢?” “后来希凡萱是在凌晨的时候自己回家的。结果她的家人也没有报警,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也不过过了一个月,他们就举家迁移了,搬家前没有通知任何人。这件事因为当时被遮掩下去了,所以我们之前对希凡萱的官方调查上,根本没有查到相关信息。但巧的是,周莎莎生前认识的那个H市老乡,正是希凡萱当时邻居家的女儿,我也是通过这条线才挖出内情的。” “天……太可怜了。这家长是法盲吗?十四岁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居然可以息事宁人!”肖琳指责道,“还有那个沈珂,也太不仗义了!真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 杜钦回道:“也许这正是她这些年来对希凡萱全心付出的原因呢?强烈的愧疚感之后所作出的补偿。” “还有一个发现,也是和沈珂有关!” “什么发现?” “沈珂去美国留学,对外一直说是学的传媒,但我去她家乡了解后得知,原来传媒专业是她去美国两年后才转的,之前出国的时候,联系的是加州一家私立大学,学的是影视化妆专业!” 影视化妆! 杜钦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立即整理一切关于沈珂的资料,补充遗漏,深入调查!” 有了重点目标,调查变得异常顺利。 才一个下午,沈珂的资料已经一应俱全。 "我们查了沈珂的信用卡账单,核对了消费记录,发现她常年使用兰蔻的护肤品。今年6月8号,有购买兰蔻金纯卓颜防晒乳的记录。 "另外查了她的转账记录,5月份的时候有一笔费用转向了美国的一个户头。 “还有一个意外的情况,就是沈珂有肝癌,因为之前她一直瞒着身边所有人,所以被我们忽视了。这是我们追查她的医疗状况的时候才发现的。” 杜钦想起了未央宫的那次晕倒事件,看来那次晕倒,并不是偶然。 "还有一个情况是从之前的资料里翻出来的。之前我们排查过飞车贼的抛赃点,发现秦风的家就在抛赃点附近。看来很有可能是沈珂去秦风家的时候,偶然拾到了管乐萍的LV包。 "另外我们也顺便查了查秦风。他除了在家族的服装集团担任总经理一职之外,自己后来又开了一家染织工厂,力求将企业做成一条龙。据我们所知,染织工厂出现氰化钾这类化工用品不足为奇。而沈珂曾不止一次随秦风去过染织厂。 “还有这个。”关明铺开了一纸通话记录,"这是周莎莎死前的通话记录。案发前一天夜里,她曾经接到过一个电话,当时查了是公用电话,就没多留心。后来证实,这个公用电话亭,正在沈珂家附近。 “之后我们就拿着沈珂的照片,重新去广贸大厦进行调查,有人认出来,周莎莎死前不久,沈珂的确在周围出现过。” 杜钦果断下令,“立即申请拘捕令,实施抓捕!” 沈珂的家里,只有她和秦风两人。 两人依偎在沙发上,安静而甜蜜。 “时间不多了。”沈珂说。 “你还有什么心愿?” “心愿……我的心愿,很简单。你知道的。” “看到她大红大紫,走出往事的阴影,是吗?” “你能帮我做到吗?” “她救过你,就是我的恩人。就算你不交代,我也会尽力。” 沈珂欣慰地笑笑,拍了拍秦风的手,道:“谢谢你一直没有追问我那件事的具体情形,也谢谢你一直以来的信任和呵护。这辈子能遇上你,就算让我现在就死去,我也没有遗憾了。” 秦风也动容道:“我曾经以为,接受你的离开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我现在想通了。有生就有死,有聚就有散,这是正常的规律。只要我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就不会留下遗憾。” “我真希望有来生,这样,我们就可以好好继续。” “你放心。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去找你。”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沉默了片刻,沈珂突然问:“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想什么?” 沈珂露出幸福的表情,“我在想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形。” 秦风欷歔道:“想不想,我再带你去一次?” 沈珂家里,人去楼空。只有书桌上,笔记本电脑呈休眠状态。 杜钦戴上手套,摇了摇鼠标,一张灵异帖再次以桌面的形式出现在眼前。 沈珂,女,31岁,悬爱图书工作室法人。 星座:双鱼。 死亡日期:2010年7月3日。 “这……这是怎么回事?”肖琳忍不住惊叹道。 杜钦看了看时间……十九点零二分,道:“还有不到五个小时。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没有任何事物能牵绊住它的脚步。 杜钦等人分头行动着。 机场、火车站、长途汽车站、沈珂的公司、常去的休闲场所,所有和沈珂有紧密接触的人的住所,一一寻遍。大海捞针这样的事情,在刑侦工作中并不少见。 联络了移动公司,得知沈珂的手机早在十七点二十就已经关机,关机信号由家中发出。 时间,已经滑到二十二点二十二分。终于,交警大队那边传来信息:秦风的车曾于三小时前出现在钱塘路,那里是酒吧一条街。 所有的人又集中到一起。终于在二十二点五十三分,在一家叫“纸醉金迷”的酒吧车库,找到了秦风的车。 纸醉金迷里,人头攒动。所有人欢呼着,舞动着肢体。大家在等待着这里最具特色的节目……每当晚上十一点的表演开始前,这里会有十分钟时间,熄灭所有的灯,只有黑暗,只有High曲,只有不尽的暧昧与遐想……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人们在心里倒数着。 却在第八分钟的当口,所有的灯一齐大亮。那些拥抱着的、热吻着的人通通静止了下来。 人们惊诧地望着门口,一群身穿警衣的人赫然出现。 “扫黄了……扫黄了……”有人喊道。场面顿时一片慌乱。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更惨烈的惊呼:“死人啦……” 郑铎刚盯着任晓凡喝下苦苦的中药,欣赏着她五官扭曲的样子。 手机响了。 放下电话,郑铎又恢复了工作中的冷峻与镇定。 “沈珂死了,我去现场一趟。” 任晓凡吃惊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沈珂?” 郑铎点点头。 “不行不行,我也要过去……” “你的脚……” 任晓凡举着手,发誓道:“我保证不拖累你工作!你完全可以不管我,你也说了,只是扭伤而已,我能照顾好自己!” 纸醉金迷,莫洪也被任晓凡拉了出来。 可是现场已经被封锁,他们只能在外围拍一拍。 但这已经足够了,无论如何,他们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而离夜间的节目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完全有时间再补充其他的内容。 两个小时之后,郑铎走了出来。 “结束了?”任晓凡问。 “结束了。我得去加班。” “你去吧,”任晓凡立即道,“莫洪会送我回去的!” “你和我一起吧。”郑铎突然说,“联系不上秦风,他们已经通知了希凡萱去认尸。我怕她会受不了这个刺激。” 白布被揭开,希凡萱直接瘫软了下去。 任晓凡扶着她,到走廊坐下。 希凡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呆滞。 任晓凡给她倒水,她也像没看见似的。推推她,也没有反应。 “这可怎么办啊?会憋坏的!”任晓凡不禁着急道。她很想去找找郑铎,见惯了这种场面的大法医,会不会懂得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可是看着身边来来往往忙碌着的身影,又想起自己保证过不拖累他工作,她只好又坐了下来。 她也看到了杜钦。可是对方却像没看见她似的,径直走了过去。 肖琳走了过来,拿着记录本。 “希凡萱。”她喊道,“沈珂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希凡萱没有反应。 她弯下腰,凝视着希凡萱的眼睛,“警方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才能尽快抓到凶手,你明白吗?” 希凡萱没有反应。 “你是写推理小说的,你应该明白,案发后七十二小时是破案的黄金时间。我们多浪费一分钟,就给凶手多了一分钟逃脱的机会!” 希凡萱死寂的眼神,闪了一闪,又再度黯淡了下去。 杜钦也走了过来,站在一边,说:“这招没用。” 想了想,他开口道:“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我们怀疑沈珂是自杀。正是她布局了整起灵异案,现在又以伪装他杀的方式,为自己洗脱嫌疑!” 希凡萱转过头,愤怒地盯着杜钦,终于,颤抖着开启了双唇,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这……不……可……能。” “对呀对呀,”肖琳赶紧接话,“我们也觉得不大可能,可是手里的证据却给了我们这样不合情理的结果。所以我们才需要你的帮助,给我们提供一些新的线索,好推翻现有的这些证据。” 希凡萱僵硬的面部,这才松弛了下来,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捂着头,泪如雨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只知道,她有病,是肝癌……我以为我早就作好了她离开的准备。可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她有肝癌,你事先就知道?” “她没有告诉过我……怕我伤心……我是无意间翻到了她的病历才去问她的。她真是……明明知道自己有病,也不注意休息,一直忙着我的事情……” “你了不了解秦风这个人?” “秦风?他们……他们感情很要好。别的……我不知道你们想知道哪方面的情况。” “我们各方面的证据证明,案发前沈珂一直和秦风在一起。可是在案发现场我们却没有见到他,并且一直联系不上。如果沈珂是他杀,我们有理由把秦风列为第一嫌疑人。” “不可能……”希凡萱摇着头,情绪一度失控。 “沈珂不可能是自杀,秦风也不可能是凶手。” “为什么?” “她还没有看到我大红大紫,她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可是她知道自己有病,却没有进行系统的治疗,只是吃一些中药维持着,这是不是说明她对自己的病情很消极?” “她不是消极,她是没有时间……都是为了我……” 希凡萱泪如雨下,几近昏厥,幸好有任晓凡在一边扶着,才没有晕倒。 任晓凡看着肖琳,怯怯地问:“你看……能不能明天再问?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我先送她回去,可以吗?” 肖琳看看杜钦,杜钦点了点头。 一转眼,任晓凡就从一个被人照顾着的病人,转化成照顾人的角色。可是看到希凡萱那么伤心的样子,连脚上的痛也差不多忘了。 任晓凡扶着希凡萱进了家门,立即闻到一股醋味。 她看到客厅靠近洗手间的地方,一只醋瓶碎了一地,地板上,留下了黑黑的液体。任晓凡很自然地拿了扫帚过去清理。 希凡萱看到那只醋瓶,悲伤再次袭来,“当时我正在下面,想吃点儿消夜好安心工作。沈珂最爱吃我下的阳春面了……可是他们却打来电话……” “晓凡……”希凡萱叫她,“我是在做梦是吗?明天一早醒过来,就发现,她还活着,还在为我张罗着签售、访谈……她又该骂我了,我总是这么不争气、不配合……” 任晓凡吸了吸鼻子,放下扫帚,坐到她身边。 “是啊。所以你现在应该去好好睡一觉。也许睡醒了,就没事了。” 希凡萱痛苦地摇摇头,“我睡不着……也不想睡。我害怕等我醒来,一切都没有变。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 任晓凡把她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背,哄道:“乖,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晓凡……”希凡萱呜咽着,“留下来陪我好吗?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希凡萱靠着任晓凡睡着了。 任晓凡将她放倒在沙发上,把空调调高了一度,又去卧室找来一条毯子,盖在她肚子上。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有些发烫。她打开冰箱,找到了一些冰块,兑上水化开,用毛巾蘸上,敷上她的额头。 希凡萱却被冰醒了,勉强支撑起身体。 “你一直没走?” 任晓凡点点头,“我晚上不回去了,就在这儿陪你。你放心地睡吧。要不,我扶你去卧室?” 希凡萱这才注意到任晓凡的脚,问:“你的脚怎么了?” “哦,今天去追新闻的时候,从树上栽下来了。”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 “没事。我怕你半夜醒来没人说话,会难过。” 希凡萱笑笑。任晓凡很惊讶,她居然笑了。 希凡萱说:“我刚才梦到沈珂了。” “嗯?” “她告诉我,既然我这么在乎她,就应该知道,她最放不下、最牵挂、最担心的是什么。” “她最担心的,应该就是你为她这么伤心吧?” 希凡萱点点头,“我决定好好睡一觉,把刚才的梦继续。原来太想念一个人,她就会来梦里和你相会。真好。” 任晓凡担忧地看看她,心想她是不是有些失常了。 希凡萱看出来似的,告诉她,“放心,我精神没问题。你知道我的过去,经历了那么多我还能活下来,你不用为我的状况担心。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任晓凡点点头。 临出门的时候,希凡萱又怕她担心似的,补充了一句,“明天我会给你电话。” 一大早,任晓凡就去了台里。安晴见到她,很吃惊,“晓凡,你的脚好了?” 任晓凡笑笑说:“本来就没什么大事。” “得。刚才林姐还说让我接你的案子呢,又没我什么事了!” “你呀……”林娜也从办公室走出来,“脚伤了不好好养着,昨天半夜还跑到案发现场。有情况不能通知我吗?我可以让别人去。年纪轻轻,别这么急功近利。” “林姐,”任晓凡脸色阴郁地说,“我不是急功近利,也不是因为敬业。只是这个案子,对我很重要。” “怎么了?”林娜疑惑地问。 “我和希凡萱,已经是好朋友了。现在她最亲近的人死了,我想在第一时间了解案情,我想知道谁是凶手!” “你坐下。”林娜命令道。 任晓凡坐上了自己的座位。林娜居然蹲下了身,说:“我来看看你的脚。” “不行……”林娜神色很认真,“肿成这样了还怎么跑新闻?我不是关心你,是对节目负责,你也知道的,做记者这一行速度是第一。就你这脚能跑得过同行?你给我好好在这儿待着,这案子由安晴接手。你想了解案情也没问题,可以让安晴随时给你信息。” 任晓凡满脸委屈地坐在那里,嘀咕道:“我真的没事……” “你要是闲不住呢,就帮安晴去整理些素材。她今天应该没空了。昨天她采访了个什么什么民间大师,拍了一大堆,结果昨晚节目时间不够就没去管,你今天替她弄出来吧。” 林娜吩咐完,不由分说就走了,完全不理会任晓凡在身后龇牙咧嘴地抗议。 刑侦大队倾巢出动,并联系了各分局、各区派出所,全力搜查秦风。 秦风的档案也被悉数调出: 秦风,男,三十五岁,秦氏集团的总经理,出生于H市,也就是希凡萱和沈珂的家乡。年少时曾与社会上的一些小混混来往密切,十八岁那年,读高二,被家人送出国。后来家中的生意重心转移到T市,就举家迁移到这里。秦风于三十二岁回国,进入家族企业打理生意,当年结识沈珂,相恋至今。也是沈珂悬爱图书工作室的投资人。 秦风的手机,和沈珂一样,也是在7月3号十七点二十就关了机。信号同样由沈珂的家里发出。 他的车,还停在纸醉金迷。可是他的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再访希凡萱,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希凡萱看上去情绪稳定了很多,看到大家满头大汗,还礼节性地去冰箱拿了几瓶矿泉水。 水并不冰。希凡萱检查了一下冰箱,抱歉地说:“可能坏了,关不严。” 之后,她便认真地回答了警方的问话,知无不言,事无巨细。 任晓凡却很无聊,一上午都坐在机器前,和后期一起整理着前一天遗留下的素材。 那是一个挺无聊的收藏家,不过是收集的东西多了一些,便自封为大师。 他的家里,到处都是木雕。画面上,大师在这些木雕背景前自我吹嘘着,说什么木雕艺术多么重要,是很多行业的基础,什么建筑啦,造型啦,美食文化啦……搞得像这些作品都是出自他之手似的。 任晓凡实在忍无可忍,正好希凡萱打来了电话,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跑去找到了林娜。 “林姐。” “嗯?” “我决定要回来我的休假。” “怎么了?” “我要陪希凡萱去买一些东西。” “哦?那应该是事假还是病假?” “我说了我能跑,你非说得休息。当然是病假!” “去吧。”林娜笑笑。看着任晓凡一瘸一拐的背影,她轻轻地笑了笑,自语道,“不要命的丫头!” 沈珂的照片被调成黑白,裱进相框,挂在了希凡萱客厅的墙上。她们还买了一个香炉,给沈珂上了几支香。 “真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就这么去了。我真想立刻找到凶手,把他大卸八块!”任晓凡恨恨道。 希凡萱哀叹道:“大卸八块又能如何?逝者已矣,一切都不能从头来过。” “周莎莎、吴薇、莫绮丽、周温妮,然后是沈珂。”任晓凡数道,“你说,这一些看似没有交集的人,究竟同时得罪了谁?居然就这么接二连三地死去?” 希凡萱无力地坐下说:“她们有交集。我就是她们的交集。” “这是凶手想用你转移注意力而已。这些人你都认识,所以你应该多想一想,你身边还有哪些人,和这些死者都有瓜葛?” 希凡萱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 “他们现在怀疑秦风,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现在大脑一片混乱,什么头绪也没有。其实之前,我甚至以为凶手是沈珂。因为她为了保护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那些死者,都和我有过矛盾。可是,最后连沈珂自己都死了。” “唉。”任晓凡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问你这些问题。反正警察也来找你了解过情况了。你就别多想了吧,好好保重身体。” “谢谢你。”希凡萱拍拍任晓凡的手。“我本来以为,像我这么自闭的人,除了沈珂,不会再有第二个朋友。没想到,我认识了你。这两天如果不是有你陪着,我真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你知道吗?从刘丽娜晕血的那次起,我就已经很喜欢你了。再加上当晚又听到了你和那个人的对话,就更交定了你这个朋友。以后,沈珂虽然不在了,但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也许我这个人比较粗枝大叶,做不到沈珂那么事无巨细,但是至少不会让你感觉到孤单。” 希凡萱感激地看着她,点点头。 “那现在呢?你要不要再休息会儿?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昨天我走后,你没有睡安稳对不对?” “是有点儿累。那你呢?准备去干什么?” “我现在是个病人,闲得很,回家又蛮冷清的,先回单位看看吧,然后等你电话,你什么时候醒了,就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过来陪你。你现在需要人照顾。”临走前,任晓凡嘱咐道。 第十七章 来自嫌疑人的电话 -17- 整个下午过去了,任晓凡也没有等到希凡萱的电话。她反而放心地想:看来她睡了个好觉。 是的,她已经不太担心希凡萱的情绪了。至少从下午的相处来看,她已经渐渐接受了现实。 倒是自己,虽然像个闲人,却很享受这种突如其来的礼遇。同事们各忙各的,任由她坐在电脑前上上网,聊聊天,有时候还会替她倒个水,拿个东西什么的。到台里这些天,一直领略到这里的快节奏,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集体的温暖。 包括林姐,虽然板着个脸吓唬她,要是再不回家老老实实地休息,明天就把最艰难的任务派给她,让她去最脏的地方,做最恶心的访问。可是她心里清楚,这是这位外冷内热的上司,对她的关心。 十八点五十分,《第一播报》正在热播。华羽斯可人的笑容依然出现在屏幕上。现在正是插接热线时间。这是《第一播报》的惯例,总会在节目当中,插接一些观众打来的热线,给观众一个对当天新闻点评的机会。 任晓凡看着电视上表姐那张漂亮的脸蛋,禁不住想: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明明有着一半相同的血脉,为什么表姐就能生出这么副国色天香的容貌来呢?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决心回家后,多向表姐讨教点儿美容心得。 这时候,一个意外的电话打了过来。 来人声音嘶哑,语气低沉。可是一开口,却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是秦风,杀害沈珂的凶手。 "我现在很后悔,所以想投案自首。 "我知道警察一直在找我,我担心在去公安局的路上被抓获,所以先打来这个电话。希望你们可以替我作证,我是自首。 “我现在在离公安局不远的地方,十五分钟之后就会赶到。” 十五分钟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 杜钦仍然没有等到秦风。 追查到秦风打进《第一播报》的号码,正是他自己的手机。 查询手机开机信号,在华亭路,打车到公安局,的确只需要十五分钟。 可是再拨打他的手机,开机状态,却一直无人接听。 直到夜里十一点零二分,终于接通了电话,原来是有人在海边拾到了他的手机。 一行人赶到海边。打开手机,在草稿箱里,有一则编辑好,却未发送的短信:还是害怕面临法律的制裁,只好自我了断。作案过程,我留在了邮箱里。 接下来,是邮箱的账号和密码。 那是一份完整的自白书,作案过程也与警方所掌握的证据和推测出入不大。 整个刑侦大队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等明天打捞上秦风的尸体,再把有关细节查证一下,就可以结案了!”肖琳欢快地说。 杜钦笑笑提醒道:“别高兴得太早!万一明天捞不上尸体怎么办?万一他并没有自杀,只是为自己的外逃拖延时间怎么办?” “头儿,不是我说你……”肖琳不满地回道,“你这就叫严谨得过了头!哪有那么多万一?秦风这份自白书合情合理,而且凭他现在的情绪,我估计也的确是一心求死,所以,你要想做个体恤下情的好领导呢,就可以提前庆功,犒劳犒劳我们这些累了好多天的下属了!大家说好不好?” 一个提议,迎来了呼声一片。这些人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而且精神高度紧张,的确需要松弛一下。 杜钦看了看时间,“都这个点了,能去哪儿?” 许乐琴道:“什么地点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热闹!” “你们说的啊……到时候别嫌我小气!” 杜钦没有想到,只是去一次大排档,居然碰到了任晓凡。当然,还有郑铎。 看到《第一播报》秦风来电之后,任晓凡立即闹着要去跟新闻。林娜没办法,让娄红打电话给郑铎,麻烦郑铎过来接她,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郑铎知道她关心案情,就带她去了公安局旁边的大排档,坐下来点了些东西,边吃边聊着。安慰她说,这里离公安局近,可以随时打探进展。 没想到,杜钦他们就呼啦啦全过来了。有些人不知内情,见到郑铎,热情地招呼着,非要拉他们一起喝几杯。任晓凡有些尴尬,想推托走开,杜钦却说:“都碰到了,就坐会儿吧。”于是两人坐了过去。 这并不是一场正式的庆功会,因为还有很多收尾工作需要去做,只能算结案前的一次放松,所以众人的叫苦、感叹,更甚于欢欣。 话题的中心,当然还是案件。这些人从来都是这个毛病,有案子的时候,做什么的心思都在案子上,从来不会跑题。 肖琳感叹道:“这个秦风也真是够心细的。为了让人家对凶手的性别产生误会,居然在杀周莎莎的时候,特意偷抹上了沈珂的防晒霜。不过他这公子哥肯定不知道那款防晒霜挺名贵的,还差点儿害沈珂成了嫌疑人。” “动用沈珂的关系买摄像机不也是吗?他可能没想那么多吧。之前的处处掩饰,不过是给自己做完整个案件拖延时间而已,反正他也没准备活下去,也没准备让沈珂活下去承受痛苦,就没那么在意吧。” “秦风真的去自首了?做完笔录了?”郑铎听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问道。 “哪有!秦风自杀了!但是在他的邮箱里留下了完整的供词。” “真的是他?可是我很好奇他的作案动机。那几个死者,和他都没有直接的冲突呀。” “唉!”许乐琴叹道,“你不知道,原来秦风还真是个情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珂。” “为了沈珂?” “是啊。因为他知道沈珂得了绝症,可能不久于人世,就去问了沈珂的心愿。沈珂告诉他,她的心愿就是希凡萱能够走出阴影,快乐地活下去。秦风仔细地想了想,要想让希凡萱走出阴影,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到当年施暴的凶手,让他们以生命偿还欠下的债。可是时隔多年,他没有丝毫头绪,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所有拿那段旧事威胁过希凡萱,让她活在惶恐不安中的人通通杀掉!” “那些死者都威胁过希凡萱?” “渊城的那几个人是。莫绮丽是因为沈先生曾经想胁迫希凡萱替莫绮丽当捧手的事情。他本来想干掉的人是沈先生,但那个人进出都有保镖的,他没办法下手,就选择去杀莫绮丽了。” “那他为什么杀沈珂?” “那是因为他身欠数条人命,反正也不准备活了,就想让沈珂安乐死,少受些病痛的折磨。” “这个人……还真是为爱疯狂。” “就是啊!”许乐琴说着,捶了捶肩,“这几天可算是把我累得够呛,我得算算,咱们这次做了多少无用功。” 关明道:“那些排查都是必须的,也不能算无用功吧。” 赵启鹏道:“要我说啊,全部都是无用功!人家早就计划好要自首的,所以就算我们这些天埋头大睡,结局也是今天的这个样子。” 一句话说完,众人一齐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我们是不是挺没资格在这儿庆功的?”肖琳有些气馁。 “就是啊……看看我们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什么这个人的银行记录呀,那个人的电费单啦……哦,说到电费单我想起来了。起初我看到希凡萱的电费单还有些奇怪呢。她前几个月一直飞来飞去在做宣传,回来不久就住进了未央宫,家里的用电量怎么比正常人家还高一些?怎么线索给你们了,你们却没反应?” “哦,这个被我pass了。”肖琳说,“因为我知道她那是怎么回事,是她家冰箱坏了,关不严,所以漏电。” “冰箱坏了?”任晓凡问。 “是啊。沈珂死的第二天,我们去她家问话的时候发现的。她当时从冰箱里给我们取矿泉水,发现根本不冰的,这才发现是冰箱坏了。没准早就坏了,但她在家住得少,所以没发现吧。” “那接下来你们准备做些什么?” “明天找蛙人打捞尸体喽!然后,把秦风的供词再一一证实一下,就可以结案了。” “看来我也可以睡几天好觉了,不用再深更半夜被你们抓到现场了。”郑铎接道。 聚会是在午夜散场的。散的时候,杜钦故意走得很慢,等同事都走远了,才站住,等郑铎扶着任晓凡走过来。 “脚伤怎么样了?”他故作随意地问道。 “其实已经不疼了。可是全都把我当大熊猫一样供着,非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什么的。”任晓凡对杜钦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不再刻意地伪装敌意。 郑铎看看杜钦,又看看任晓凡,故意说:“我去买瓶水,你们先聊着。” 看着郑铎跑过马路,杜钦又问:“他对你挺用心的。” 任晓凡低下头,没有回答。 其实从郑铎送还她打火机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决定重新考虑自己的感情问题了。只是她暂时因为灵异帖的事情一片混乱,还没有时间好好想清楚。因而,有些话也没想好要不要对杜钦说,有些事,更不知道该不该向他解释。 “好好的。”杜钦说,“要是那小子哪天欺负你了,别忘了来告状。你放心,他打不过我的。” 任晓凡扑哧一笑,“那是因为人家没你那么爱打架。” 沉默。 心跳的声音。 任晓凡突然轻轻地说:“有时候我真搞不清,你究竟是警察还是个小混混。” 杜钦说:“都是啊!那小子没告诉你吗?我是警界的小混混!”语气故作轻松。 郑铎已经买好了水,却站在马路对面,没有过来。 杜钦看看他,说:“过去吧。他在等着你。” 任晓凡点点头,转身向马路那边走去。 “晓凡……”杜钦突然喊道。 任晓凡回头,碰到他复杂的眼神。 杜钦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没什么。晚安!” “晚安。” 任晓凡伏在郑铎背上,一声不吭。 郑铎也一声不吭,背着她静静地走。 “打车好吗?这样你会累的。” “再走走吧。你刚才说想吹吹风。” “你不想知道我们刚才说了什么吗?”任晓凡问。 “想。”郑铎回答,“可是不敢问。” 任晓凡伏得更深了,转过头,在郑铎的衬衫上擦了擦眼。她怕眼泪流到他身上,让他心疼。 任晓凡又去了电视台,林娜直接无视她。 任晓凡唉声叹气,不时跑到林娜办公室门前晃来晃去,想引起她的注意。 林娜依旧无视。 她已经明白了,这丫头是个疯子。任自己苦口婆心也好,威胁恐吓也罢,她是油盐不进。她只恨现在是上班时间,不敢打扰大法医的工作,否则真想让他立即过来把这只妖孽收了回去。 可是心里,还是欣慰的。她想,薛主任没向她推荐错人,她也没有看错人。 虽然这丫头第一天来报到的时候,还被自己狠批过一顿,但在弄清事情原委之后,她就认定了:这丫头行! 任晓凡终于憋到了发狂,忍不住闯了进去,开门见山。 “我要跑新闻!” “没新闻!” “没新闻我就在这里大闹,制造出新闻!” 林娜耸耸肩,“请便!” 任晓凡翻着白眼,撅着嘴,又踱回了自己的座位。 任晓凡又跑到了娄红身边。 “有报料吗?” “有是有,有用的都去跟了,就剩下些没什么价值的。” “我看看。” 娄红递给她一个单子。 任晓凡又进了林娜的办公室。 “我说,你能不能安稳点儿?有哪个扭伤脚的人像你这样跑来跑去的?”林娜故作严厉道。 “我能跑来跑去,就说明我脚没伤,你就不应该浪费人力资源。” “你到底想干吗?” 任晓凡递过那张单子,“你刚才说没新闻,可是我看了下,这里有一些还是可以跟的,也许挖一挖也能出货。你挑一个给我。” 林娜接过单子,翻了翻,突然停住,道:“嗯,这个不错。” “什么?” “垃圾堆放点这两天陆续发现一些烤肉,乞丐、流浪汉纷涌抢食。” 任晓凡听了,龇牙咧嘴。 “你不是说过要做一档勤俭节约的话题吗?就这个了。” “能不能……换一个?”任晓凡讨价还价。 “你忘了我昨天对你的承诺了吗?去最脏的地方,做最恶心的访问……非它莫属了!” 任晓凡一脸的不情愿。 林娜将单子折起来,往旁边一扔,“不要算了。” “要要要……”任晓凡连忙抢过单子,记下了地址和报料者的联系方式。 出门前,她冲林娜做了一个鬼脸! 郑铎打来电话。 “中午想吃什么?” “中午?我现在要去跟一个新闻,我怕做完了,别说中午了,晚上可能都吃不下去。” “什么新闻?” “去垃圾堆放点,采访一些乞丐和流浪汉,问他们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烤肉味道是否鲜美……”说着,任晓凡假装做了一个呕吐的声音。 “呵呵。”郑铎笑笑,“怎么让你跟这样的新闻?” “这就叫胳膊拧不过大腿!官大一级压死人!” “算了。案子快结了,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恶心吧。” 这是郑铎有生以来第二次跷班,因为同一个原因。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这并不能算作跷班。相反,他应该庆幸这次跷班。 新的一批垃圾运来。乞丐、流浪汉、拾荒者们一拥而上,努力翻找着。 这一次,却让他们失望了。 任晓凡却不失望。她可不想亲眼看到那些人,把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东西,当着她的面吃进肚子里去。 可是职业道德还得有,既来之,则安之。她很敬业地找了几名乞丐问了问情况,得知那些烤肉都是昨天发现的。从早上开始就有,晚上还有。不过今天就已经找不到了。都是用黑色的垃圾袋装着的。 任晓凡又请一位乞丐带她去了他的“领地”,是一个桥洞,让莫洪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居住环境”。 郑铎却在一只破碗前蹲了下来。 “这是什么?”郑铎问。 “就是昨天找回来的烤肉啊。肉吃完了,骨头还没扔。” “什么时候找到的?” “早上。中午和晚上的,因为知道的人多了,我没抢到。” 郑铎看向任晓凡,神色异常严肃,“这是人骨。” 骨头带回去检验,被证实的确是人骨。而且,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它的DNA居然和秦风的完全吻合! 秦风的尸体居然变成了一份份烤肉! 而这些烤肉,已经分别被一群乞丐们吃进了肚子里! “这怎么可能!”任晓凡大叫道,“那个乞丐明明说是早上拾到的,可是秦风昨天晚上还活着!” “从骨头上残留肉质的新鲜程度判断,的确是昨天早上的。误差不会超过四小时。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不会是昨天晚上。” 郑铎拍拍任晓凡的肩,“不能陪你了。这里你可能也不能再拍了,先回去休息吧,记得暂时帮我们封锁消息。反正你拍的那些东西,结案后也可以用。” 任晓凡没有回去。她站在公安局门口,六神无主。 这真是一件诡异的事情。昨天晚上,她明明和所有收看《第一播报》的人一起,听到了秦风的自首电话。 可是那些残尸却证明,秦风在打电话前,就已经是一具尸体? 幽灵?鬼魂? 她急切地需要找个人,帮她理一理头绪。 希凡萱!对,希凡萱!她是写推理小说的,她一定能分析出点儿什么!还有,她同样关心着秦风的事情,有必要告诉她这个可怕的消息! 任晓凡匆匆地和莫洪交代了一声,就拦了一辆车向希凡萱家里跑去。 任晓凡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敲开希凡萱家门的。那情形,几乎让人以为身后有人在追杀。 一见希凡萱,任晓凡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抓住她的胳膊说:“凡萱!太可怕了……你猜我刚才发现了什么?” “什么?” “秦风的尸体!而且是残尸,被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烤成了肉块!” 希凡萱脸色一动。 任晓凡连忙倒在希凡萱的沙发上,“天啊……我真的快疯了!郑铎检测了骨头的DNA,和秦风的完全吻合,又从肉块的新鲜度推断出,肉块居然是昨天早上烤出来的!可是我昨天晚上明明还听到了秦风的自首电话!” “别着急,”希凡萱靠着她坐了下来,“你冷静一点儿!” “我现在没办法冷静!太恐怖了!” 希凡萱拿起茶几上,刚才正在刻的木雕,递到任晓凡手中,“那就跟我学木雕,可以缓解情绪。” 任晓凡看向茶几,上面有几个木雕。有两个已经成形了,是沈珂的模样。只有她手里这个,才雕了一半。 “你这两天一直在雕这个?” “嗯。”希凡萱点点头,“我想雕满十二个,到时候和沈珂的骨灰放在一起。” 茶几上,还有一张火车票,去向H市。 “你准备回家?” “先回去一趟,替沈珂找一块墓地。” 任晓凡突然直起身子,静止在那里,面露苦色,突然说道:“不行,我忍不住了。我得去吐一会儿。” 说着,她就冲向了希凡萱的洗手间。 就在她干呕完,洗了把脸,准备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洗脸台下的一个空瓶子。她蹲下身想把瓶子扶起来,却怔在了那里。 这个瓶子,任晓凡家里也有一只。是华羽斯几天前才替她买好的清洁液。 第十八章 曲终人散 -18- 任晓凡举着瓶子,缓缓站起来,大脑似乎思绪万千,又像是一片空白。 身后,希凡萱走了过来。 任晓凡转身,看向希凡萱。 “这个……也是打翻的吗?和那瓶醋一样?” 希凡萱沉默着。 任晓凡突然有些明白了。 “你的冰箱,的确是坏了吗?” 希凡萱沉默。 “还有,你懂影视化妆的,对吗?” 希凡萱依旧没有回答。 任晓凡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希凡萱终于开了口,轻轻地问道:“你会告诉杜钦吗?或者郑铎?” 初步的报告已经完成。郑铎靠在椅子上,吁了一口气,眼皮却不停地跳动着,带给他心神不宁的感觉。 他打开手机,想给任晓凡去一个电话。 一个女孩子,刚见证了那么可怕的事情,现在可能又是一个人,会不会很害怕? 可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眼皮跳动得更频繁了,郑铎有些慌。 他慌乱地冲了出去,在走廊上和杜钦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杜钦看出他神色不对。 “我找不到任晓凡了。” “我也是。”杜钦说,“我们想找她再问一些情况,可是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打去台里试试。” 电话拨通,娄红转给了莫洪,被告知,任晓凡去了希凡萱家里。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冲了出去。 “你都发现了什么?” 希凡萱问话的时候,任晓凡已经被绑在了椅子上。 “我本来还只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怀疑,可是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 “说来听听。我想看看,我有没有交错你这个朋友。” “秦风是你杀的,对吗?” 希凡萱不置可否。 “在你去公安局认尸之前,你就已经杀了他。你担心有人过早到你家里来,所以在出门前,你故意打碎了一瓶醋,以掩盖这里的血腥味,对吗?” 希凡萱以微笑代替回应。 “所以,昨天晚上的自首电话,是你事先骗他录好的录音。” “继续。” “那天认完尸之后,我曾经送你回家,看你额头有些烫,替你取了些冰块,当时冰箱还是好好的。可是第二天警察来的时候,冰箱却坏了。是你故意弄坏的,对吗?这是因为你当天用微波炉烤制了大量肉块,你怕警察从你的电费单上看出猫腻,所以就把冰箱故意弄坏,以打消警方的怀疑。” “继续。” “那瓶清洁液本来是女生常备的东西,可是最新的包装,6月30号才上市,你的正是最新包装,才几天就用到见底……你是用它来清理现场血渍的,对吗?分尸是为了抛尸方便,将肉块烧熟再丢弃,是为了避人耳目,不让人发现那是尸体。” “分析得不错,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听说雕刻是很多艺术的基础,包括影视化妆。虽然正规学影视化妆的是沈珂,但你作为一个作家,各行各业都想体验,你又有雕刻基础,她一定愿意教你,对吗?所以这个案件里,曾经以不同面孔出现的易容高手,就是你!” 希凡萱看着面前这个机警的女孩,露出复杂的表情。几多欣慰,几多失落。 她欣慰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女孩的推理能力不在她之下。失落着,她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布局,居然被她找出了这么多蛛丝马迹。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就是因为知道你的秘密?黑幕之扰?见死不救?诸如此类?” 希凡萱冷冷地笑笑说:“其实这场谋杀的罪魁祸首不是我,而是周莎莎。或者说,是人性的贪婪。” “她?” "几个月前,沈珂让我参加玉兰大赛,很遗憾,我初赛就没有通过。因为当时参赛的决定是临时作出的,所以很多关节没有打通。之后,在复赛期间,沈珂多方走动,又煽动了夜宵为我短信支持,取得了复活权,勉强进入决寒。 “一时间,外面炒得沸沸扬扬。这时候周莎莎意识到我这个昔日的同事已经是个名人,觉得有利可图,就找到了沈珂,拿她所知道的秘密想要敲诈。这件事沈珂没有告诉我,却不知道,我已经偷听到了她们的电话。从那一刻起,我就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因为在我看来,杀一个人也是杀,杀一群人也是杀。这样的事情既然决定去做,不如就将它做得完美。” 说到这里,希凡萱不觉露出一丝冷冷的微笑,“沈珂总希望我能够成为真正的大作家,留下不朽的作品。可是,纸上谈兵终究难成大器。只有用生命铸成的作品,才能成就真正不朽的传奇。” 任晓凡看着她自信的眼神,无言以对。 "我先利用沈珂在美国认识的一个朋友,买了针孔摄像机,顺便也让她代购了3D隐形眼镜和变声器,迷药之类的东西。这些在国内购买都比较麻烦,而且容易引起注意。接着,又向沈珂谎称,我的小说里需要一段对氰化钾中毒症状的描写,我想弄一些回来做动物试验。在写作方面,沈珂对我总是有求必应,所以,拿到氰化钾并不难。而我是当着她的面用完了那些氰化钾的,所以,就算之后案件里这一段被曝光,她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其实这不过是魔术里常见的偷物的小小手段,为此我特意对着刘谦的光盘学了一个星期。 “之后,我利用曾经在渊城工作时留下的钥匙,潜进渊城去安置好摄像机,监控设备安放在沈珂一个移民了的朋友闲置的别墅里。又找好一个冷清的论坛,为之后发布灵异帖故弄玄虚之用。很走运的是,六月中旬,我又无意中拾到了一个LV包,我利用里面的身份证去银行开了户,并且留下了里面的包裹单,在网上搜索到这家快递公司的印章图案后,我自己雕刻了一个,盖上去的效果,足以以假乱真。做完这些准备工作,我就开始等待时机的到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的目的不仅仅是杀人,还要让这过程,成为一种艺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的艺术。” 任晓凡听着,摇了摇头,“你一直都是一个有心的人,一直都有观察生活的习惯,所以你知道,周莎莎有乱点链接的毛病,就选择她成为灵异帖的第一个接收人,又知道吴薇有啃指甲的习惯,所以你选择用下毒的方式,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奇地死去,以达成你所想要的艺术效果。” 希凡萱点了点头继续道:“在我的计划里,从一开始,我就将所有的矛头指向了自己。其实这是一种心理战术。因为从案件本身来看,凶手从各方面为案情制造着迷雾,所以大家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开始就成为焦点的人物,一定只是众多迷雾之一,不过是想吸引警方的注意力。而事实上,我了解警方的查案流程,我有足够的信心,在案件之初,他们不会在我身上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当他们对我的调查有可能深入下去的时候,在我安排的剧情里,必定会有更可疑的目标把他们吸引过去。” “也就是沈珂,对吗?防晒霜、购买渠道、氰化钾这些线索,都是你为沈珂而准备的。你让警方先注意到你,那么,在调查你的过程当中,必定也会同时注意到沈珂。而且对你的怀疑只是空穴来风,对她的怀疑却有着各种线索,所以,警方的调查就会顺着你所期望的方向进行下去。” “可以这么说。其实中间还有管乐萍的那一段,也是如此。其实如果只是为了杀周温妮,实在没有必要借用管乐萍的身份将事情复杂化。还有给吴薇送快递时故意女扮男装还使用变声器的事,都不过是想多留给警方一些无用的线索,让他们走进死胡同,再折回来重新开始的机会。” 任晓凡想想自己这些天跑的新闻,和杜钦他们调查的思路,的确有些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不禁有些神伤。 希凡萱继续回忆道:"一个月后,也就是6月24日,沈珂和周莎莎的讨价还价已经结束,她们约好第二天一早,在广贸大厦的天台交易。我知道,我的东风到了。 “25号那天,我有个签售会。七点多的时候,我去了渊城对面摆放监控设施的出租房。因为前一天,张扬将灵异帖转发给吴薇的时候,吴薇已经关了电脑准备下班回家,所以我预计她一早上班的时候会看见。等吴薇和周温妮回复过之后,我立即赶到广贸,看到沈珂上了天台,我就跟了上去。在沈珂离开后,我抢回了支票,将周莎莎推下了楼。之后我直接赶赴签售现场,时间刚刚好。” “然后,就是吴薇、周温妮……”希凡萱数着。 “中间还有一个莫绮丽。”任晓凡忍不住提醒道。 “莫绮丽和我的计划无关,只是个意外插曲。她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自己送上门?” "她和沈先生设计了一出绑架案,那天,她溜出未央宫后,去电话亭通知沈先生,正好被我撞上。 "因为她知道沈先生想找我来编排当中的一段情节,并且写一本关于她的小说,就以为我是沈先生安排的接头人。我从她的话中听到了机会,就骗她去了恶人谷鬼屋。 "为了给自己时间回家取迷药,我说沈先生吩咐了,为了掩人耳目,我们不能同行。我取好迷药后,就去鬼屋找到了她。如果她带了手机,在我取迷药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拆穿。很可惜,他们为了制造绑架现场的真实性,故意将手机落在了房间里,也从而给了我机会。 “本来,遇到她的时候,我刚赶完稿子准备回未央宫。动完手,我又折回了家里,重新赶了两篇,再次发给了编辑,以作不在场的证据。” 任晓凡不得不惊叹,“你居然在那种情况下,还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完两篇专栏稿?”希凡萱不无自信地笑笑,“我写东西从来很快,只不过是小专栏,腹稿都不用打。” “那周温妮呢?你杀周莎莎、吴薇,我都可以理解,可是周温妮呢?她当初不是替你解围的吗?你怎么连她也杀了?” “她是替我解了围,可是事后,却找到我单独谈话。提醒我,周莎莎和吴薇口风很不严,如果我不想秘密外泄,最明智的办法就是离开。” “她为什么这么做?作为上司,她不是应该找她们谈话,警告她们别无事生非才对吗?” “那是因为,她当时在渊城还只是个小小的主管。其实算她时运不济,本来在另一家做得好好的,渊城的总经理把她挖了过来,许以重职。可是她刚过来报到,总经理就因经济纠纷离开了,公司暂时只给了她一个主管的位置。而她那年,已经三十三岁了,怎么可能甘心当一个小小的主管?后来策划部经理跳槽走了,公司决定内部竞聘,本来她应该是不二人选。偏偏那段时间我在梦曼迪发布会上的表现,令新任总经理对我刮目相看,升我为首席策划。而策划部经理的人选,按渊城的传统,一直由首席策划兼任。她担心我留在渊城,对她的前途是个威胁,所以才会利用那个秘密劝我离开渊城。” “原来是这样……” “也正是她,让我看清了职场的黑暗、争斗、尔虞我诈,从此放弃求职,把自己锁在家里写作,度过了最清苦和无助的岁月。直到……沈珂回国。” 顿了顿,希凡萱继续道:“我先是以拉拉的身份接近她,送给她一只被我隐藏了病毒的U盘。又调包了她家闲置已久的隐形眼镜,取代为有3D效果的偏光镜,然后找机会打碎了她的眼镜。接着,利用一个叫来电骗子的软件,设置了自动拨打功能,和女鬼索命的背景音效,以烘托出灵异的氛围。我不仅要她死,还想让她在死前饱受精神的折磨。而最后选择在3D电影院结束她的生命,则是为了让她在临死前明白过来一切,体会到被出卖的滋味。我想这样的滋味对她而言,一定比死更残忍。” “可是,你只是想杀她而已。像让她的电脑中病毒,想办法让她戴上特制眼镜以看到灵异现象,接到电话听到灵异声音这些事,以你的能力,用其他方式也可以达到相同的结果。你为什么要选择……选择……” “以和她成为情人的方式接近她?你问的是这个,对吗?” 任晓凡点点头。 希凡萱叹了一口气,“因为从十四岁那年起,我就开始讨厌男人。了解周温妮有同志倾向后,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作一次尝试。” “啊……那……你尝试的结果是什么?” “尝试的结果是,”话说到一半,希凡萱却突然停了下来,半晌之后,才艰难地开口,“我同样不能接受女人。” “那一刻,我感觉异常孤独,我发现我没有办法去爱任何人,包括在我出事后为了声誉而不顾我屈辱的家人。而沈珂,当时对她又有着那么大的嫌隙……”说到这里,希凡萱突然轻轻地笑了笑,“还好我后来遇上了你,我以为,我好歹还能拥有一个朋友。” “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还是一直在利用我?比如你特意告诉我赵永华敲诈你的事情。你不过是知道我和杜钦走得比较近,所以在我面前假扮无辜,假扮受害者,希望能以我对你的评价,影响他的判断!” 希凡萱不置可否地笑笑,“也许吧。其实有时候做某些事的动机,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也许,我真的很有犯罪的天赋。” “你的确是一个思维敏捷,心计深沉的人。可是沈珂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能狠得下这份心?亏你当天在公安局哭得死去活来,我还当了真!” 希凡萱沉默着,脸上的肌肉有些轻微抽搐。 “因为我曾经恨过她。” 希凡萱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方才的自信满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沉重与哀伤。 “十四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其实你知道的并不是全部。事实上,原本被骚扰的,是她而不是我,我去救她,她却自己跑了,没有替我呼救,也没有报警。如果她肯帮我打一个电话,我也不会遭遇后面发生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任晓凡轻轻地叹道。 “她后来找到我,照顾我,尽量补偿我,我不是无动于衷,也不是对她全无感情。只是那个阴影,一直主导了我的思维,让我质疑着这份感情。我想,她后来那样对我,也许只是在买一份内心的安宁。”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任晓凡问,“就算你恨她,想让她死,你的计划已经快要得逞,警察已经开始拘捕沈珂了。如果你不杀沈珂,就算她不愿意招供,所有的证据也都指向她,很有可能案件就此终结,而你则可以逍遥法外。你为什么突然又杀了她?” 希凡萱勉强让自己振作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 “沈珂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那是谁?” “是秦风。” “真的是秦风?为什么?怎么会是他?” 时光倒转,又回到了7月3号的夜晚。夜已经深了,秦风突然敲开了希凡萱的门。 他反穿着T恤,双手护在胸前。当他松开双手,希凡萱惊讶地发现,T恤上竟隐隐印着血渍。 “凡萱,我需要你的帮助。”秦风说。 希凡萱立即关上门,让秦风先去洗手间换下血衣,当场烧掉,换上了她的中性睡袍。 然后,秦风拿出一只U盘,插进了希凡萱的电脑里。 “U盘里是什么?”任晓凡问。 “是沈珂的一份私密日记。她习惯在电脑里记一些私密日记,密码只有我和秦风知道。” “日记是什么内容?” “里面罗列了她谋杀周莎莎、吴薇、莫绮丽和周温妮的粗略过程,以及未完成的杀人动机。” “沈珂她……”任晓凡不禁有些吃惊。 希凡萱痛苦地垂下头,手指插入发间,声音哽咽。 “我这才明白,原来她已经知道了我是凶手。她这样做,是想替我顶罪……我从来没有像当时那么后悔过。我处心积虑怀疑的、想陷害的人,居然真的把我当成了生死之交。而我却对她……” “可是,秦风又为什么要杀她?” "秦风发现了这份日记后,问了沈珂。沈珂告诉他,她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时日无多,因为我救过她……沈珂从没有和秦风详细讲过我们的那段隐私,只是含糊地提起我救过她……她想利用这无多的时日,多为我做些事情。所以才想到,把所有威胁过我、让我不开心的人,都灭口,并且利用这个案子,把永夜的名气炒作上去。只有为我铺好了路,她才可以安心地离去。 “可是秦风,他那么爱她,不忍心她受过病痛的折磨之后,还要接受法律的裁决,背负着一个杀人犯的罪名死去。在他知道沈珂病情的时候,他就已经作好了陪她一同赴死的准备,所以……” “所以他仿照灵异案的手段,杀了沈珂,想替她顶罪?” 希凡萱点点头,“那天他来找我,是因为沈珂写下的资料并不完整。他觉得我是推理作家,也许能帮他补充遗漏,好在招供的时候不留下破绽。另外,因为凶手换了个人,他希望我能替他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杀人动机。” “那你……”任晓凡迟疑地问,“那你又为什么要杀了他?是为沈珂报仇?可是,他杀沈珂,完全是为了沈珂着想呀。” “这是另一个原因,也是一个意外。” “什么原因?” 希凡萱沉默着,眼里又流露出久远的疼痛。 “因为我在让他换血衣的时候看到,他的胸前,有一只雄鹰的刺青,并且鹰嘴那里,有一道伤痕……” 十七年前,昏暗的小巷,希凡萱被几个小流氓摁倒在地。 街灯很暗,没有行人,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恍恍惚惚地,看到了一只雄鹰的刺青,正面目狰狞地注视着她。鹰嘴处,还有一道疤痕…… 希凡萱闭了眼,重重地向后靠去。 任晓凡突然噤了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之后,任晓凡才轻轻地问道:“那你准备回H市,是想尽早脱身,离开警察的视线范围?” 希凡萱睁开眼,不屑地笑笑,“只有最失败的凶手,才会选择逃逸。如果事情败露,只能怪自己布局不够完美,愿赌,就该服输。” “那你回去是因为什么?” “就是替沈珂找墓地。顺便……我既然已经知道了秦风就是当年的那几个人之一,想通过这条线索追查另外三个人的身份和下落。” 任晓凡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疯狂。” “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应该好好走下去,这也是一种责任,和对自己的交代。” 希凡萱不再说话,任晓凡也归于沉默。 她之前想过,如果让她见到凶手,大卸八块的说法虽然夸张,但她一定会上去狠狠地踹上几脚,以泄心头之恨。可是……真的当她找到了凶手,知道了一切,内心却无比地复杂了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实在无法相信面前这个昨天还和她那么亲近的女子,那个看上去低调、温和、善良而不畏强权的女子,那个让她曾经和杜钦大吵一架,不惜以人格为赌证明她清白的女子,居然真的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幕后凶手。谋杀、陷害、分尸……想到分尸,她又想到了,秦风是在沈珂死后不久被她杀害的。而那天晚上,自己还去她家陪了她很久……去她家之前,分尸工作应该才进行到一半吧?那么,自己居然在一个藏满残尸的屋子里待了那么久都不知情……想一想都想呕吐。 希凡萱看到她复杂的表情,轻轻地笑了。 “好了。”她说,“现在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全部秘密的人了。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不会杀你?” 杜钦和郑铎已经赶到了门口,大声地呼叫着,并没有声音回应。 几分钟之后,里面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杜钦顾不得太多,向后退了几步,一脚踹开了门。 任晓凡被绑在椅子上,倒在地上,嘴上还贴着胶带。 两人立即上前替她松绑。 刚松开手,任晓凡就“哇”的一声,扑进了杜钦的怀里。 “快去找希凡萱!都是她干的!从周莎莎到秦风,都是她干的!” 郑铎看着他们,僵在了那里。 他知道,她已经给了他答案。也许不是她有意给出的。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的潜意识,已经替她作出了选择。 最终的选择。 案情,变得明朗了起来。 最后的冲刺阶段已经到来。 通缉令已经发出。 找到希凡萱,便有了完结。 一个小时以后,未央宫有人打来电话。 有人在未央宫见到了希凡萱,神志似乎有些不正常。没有人惊动她。 未央宫。 排练厅。 舞台。 希凡萱穿着那件本来在决赛时才会穿的改良汉服,扬起水袖,唱着那一曲自己作词,由古韵子为她量身谱曲的歌谣。 静夜多寂寥,秋蝉倦在林梢。倚上一段小桥,流水,悄悄。 醉意正当好,忧郁伴着妖娆。三分柔情潦倒,裙袂,飘飘。 伊人偶遇巧,且把闲话来聊。心事有人问及,嫣笑,草草。 月色清冷照,目光渐远渐遥。落叶无人清扫,风声,萧萧。 杜钦想要上去拿人。任晓凡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等一等。 一曲毕,希凡萱做了个谢幕的动作,惨淡一笑,“沈珂,我还是没能如你所愿,在这个舞台上,成就你对我的期待。曲终,就该人散了。我不该再有更多贪念。” 尾声:No End 三个月后。 希凡萱的案子开庭了。 这是一场真正的庆功宴。任晓凡作为协助侦破人员,或者某刑侦大队长的准家属,也被邀请到了现场。当然,她是挽着杜钦的手进来的。 见到郑铎,她叫了声“郑哥”,表情轻松自然。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肖琳和向阳,居然也手牵着手公然出现。 杜钦瞪大了眼,“你究竟是怎么明白过来的?” 肖琳答道:“就是头儿你那次考我之后,我就努力提高自己的警觉性喽。结果有一次,就把这家伙抓了个正形!” 咖啡屋。 华羽斯和薛墨涵面对面坐着。 “我答应北京那边了。”华羽斯说。 薛墨涵点点头,“那边的发展会比这边好。” “我们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知道。” “你不恨我吗?” 薛墨涵笑着说:“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人,能看着你一步步成长起来,我很欣慰。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不是我的恋人,而是我人生中最成功的一部作品。其实人到了我这个年纪,早就有了自知之明。你能有更好的未来,也是我最大的希望。我只会祝福你。” 华羽斯露出感动的笑,伸手,与薛墨涵的握在了一起。 包厢里,一群人正喝得热火朝天。 郑铎没有饮酒的习惯,走到阳台上吹风。 肖琳也跟了出来。 “怎么样?”肖琳问,“你退出了?” 郑铎耸耸肩,“就当我想做君子,成人之美吧。” “这样也好,还可以做朋友。” “是啊。朋友……”转而,郑铎问道,“你呢?和向阳怎么样?” 肖琳害羞地说:“还好啦。不过他这个人,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做起事来,却挺让人感动的。” “那就好。向阳人不错,别总欺负人家!” “哪有?你不知道……其实他有时候也蛮坏的!” “是吗?”郑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包厢里,传来任晓凡的尖叫声。 “喂!人家送你的东西你也敢乱扔!丢了就分手哦!” 是那只子弹头打火机,被杜钦放在桌上,沾了油渍。 杜钦大大咧咧地说:“丢了怕什么……再买一个!分手怕什么……再把你追回来!” 一只粉拳扬上了他的肩头。 郑铎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哎呀……你居然笑了!”肖琳叫道。 “我很少笑吗?” “至少,在我面前,这仅仅是第二次!” 郑铎又笑了。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在大家眼里,曾经真的只是一个冰块。 不过以后不会了。他想。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又怎样?能把一个人放在心里,见证她的幸福,也是一种快乐。而多年前那段往事的余毒,已经彻底被他排出了体外。对它,他不会忘却,也会依然尊重。可是,他不会再为无可挽回的事情继续哀愁。 夜半,杜钦和任晓凡的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走到任晓凡楼下,杜钦问:“是不是邀请我上去?” 任晓凡撅起嘴,“不!” 杜钦抱怨道:“不公平,你不仅邀请别人上去过,还让人背着。” 任晓凡反问道:“你想要公平?” 杜钦说:“当然!你不是鉴定过我是小心眼了吗?” 任晓凡说:“那好,为了彰显你的与众不同、独一无二呢,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任晓凡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楼道中,杜钦背着任晓凡,累得气喘吁吁,鬼哭狼嚎。 任晓凡伏在他肩上,忍不住调笑道:“还人民警察呢,这么点儿体力!” 杜钦抗议道:“我们是刑侦人员好不好,又不是猛男!” 进了屋,杜钦已经累得够呛,直接背着赖在他身上不肯下去的任晓凡倒在了沙发上,两人笑成一团。 门铃响了。 打开门,是一个外卖员,问道:“请问这是华小姐家吗?” 任晓凡接过来,转身说:“一定是我姐订的。” 关上门,她刚想把外卖放到茶几上,突然听到杜钦大喊一声:“别动!” 任晓凡惊恐地停住,与此同时,她听到了类似于时钟走动的滴答声。 杜钦走过来,用剪刀剪开包装,发现里面赫然是一个定时炸弹。只要外卖盒一离手,计时装置就会启动。 炸弹旁边,附有一张字条: "杜钦,男,28岁,省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星座:处女。 任晓凡,女,23岁,《第一播报》记者。星座:摩羯。 死亡日期:2010年10月21日。 夜宵敬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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