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赶尸客栈》全集【实体书精校版】 作者:凝眸七弦伤 出版社: 金城出版社; 《赶尸客栈》主要内容简介:湘西赶户匠:指湘西民间从事赶户行业的人,进入这个行业,须具备两个先决条件:一是胆子大,二是身体好。如果还能具备一个十分特殊的条件更佳,那就是相貌要长得丑一点儿。赶尸概要:赶尸人将“死尸”或“死人”称为“喜神”(湘西话死人的谐音)。每次赶尸前,“先生”都要作法——设坛、点香、烧纸,“处理”过的尸体,才可以出发上路。“先生”每摇一下铃,尸队就向前慢慢地走一步,赶尸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荒野小径,每当差不多天亮的时候,就要找一个专为赶尸人服务的小旅店,打尖休息。这些小旅店无一例外大门都是向内开的,而且门都是厚重的、上了黑漆的木质大门。这门背后,就是尸体靠站的地方。湘西当地有忌讳小孩站在门背后的习俗,就是源于此事。湘西流行赶尸的原因:赶尸,只有在湖南两部才流行。原因有三:第一,只有湘西有“赶尸客栈”;第二,只有湘西人听到赶尸匠的小阴锣,知道第一时间回避,且会主动将家中的狗关起来,否则,狗闻到尸体的味道会跑来撕咬:第三,只有湘西是村外有路,而其他地方一般是道路穿村而过,死尸是不宜入村的。 《赶尸客栈I》 第一章 迎喜神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整个世界万籁俱寂,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 刘老三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他是官庄镇上硕果仅存的一名更夫,他已经在这个古镇上生活了整整70年,做了整整50年的更夫。 “咚!咚!咚!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刘老三振作了精神,扯着喉咙嘶喊,打完这趟,今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等会儿回家后便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下午再找张老四他们搓麻将,把昨天输的全都赢回来。 官庄镇是湘西的东大门,原本是一个千年古镇,近年来军阀混战,小镇上大多数青壮年都被抓去做了壮丁,使得这个原本人丁不旺的小镇显得更为萧然。一夜宿雨,使得平日里尘土飞扬的道路看上去格外洁净。 忽然,一只原本垂着耳朵睡着了的黑狗猛地站了起来,吠了几声,神色不安地开始原地打转,然后撒腿向前跑去。 “你个背时砍脑壳的。”刘老三被斜刺里蹦出来的黑狗吓了一条,一脚踢在黑狗身上,黑狗负痛,闷哼了一声,跑开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刘老三忙侧耳倾听,神色越来越严肃,喃喃道,“娘的,这个声音将近四五十年没有出现了,难道,难道又有人开始做那个勾当?” “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刘老三啐道。他顾不得没有敲完梆子,裹了裹大衣,快步消失在深秋的薄雾中。 铃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喜神过境,人鬼退散。” 薄雾中渐渐现出三个身影,领头的是一个老者,穿着青布葛衣,腰间系着一根黑色腰带,皮肤黝黑,后面留着还未剪去的不过脖颈、清代遗老遗少才会留下的稀疏小辫,但是前额已经开始蓄发,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加上面露凶恶之色,让人十分不喜,虽然秋深露重,但是却依然只穿着一双草鞋。中间一人戴着一斗笠,用轻纱遮面。全身穿着白衣白裤,仿佛死人穿的寿衣,走路的样子也十分特别,手脚僵直,跟在老者身后。最后一人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衫,只是腰间同样系着一根黑色腰带,身后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包裹。 奇怪的是,那小孩手中捧着一个白色的大碗,碗中似乎盛满清水,他小心翼翼地走在二人后面,似乎很怕手中清水洒落。 老者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黄纸,上面用铜钱状的利器刺出一串串铜钱般的细孔,这正是湘西特有的冥币,老者手握冥币洒向天空,喝道:“喜神过境,买路借过,凡夫俗子,切勿靠近,急急返乡,入土为安!” 老者在一间小木屋前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没见,已经破落到这等地步。” 这间木屋已经破败到看不出年代了,用几根竹子胡乱地撑起,防止它倒塌,两扇大门紧闭,屋前挂着一盏积满了灰尘的灯笼,亮着阴惨惨的光。门楣上隐隐刻着四个字“喜神客栈”。 “喜神客栈,爷爷,是这里吗?” “就是这里,这就是我们赶脚要住的赶尸客栈,不过,对外还是要叫喜神客栈呦。”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老兄弟还在不在——宁儿,去敲门,记得我教你的方法。” 小孩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瓷碗小心翼翼地递给老者。走上前去,挺直腰板清清嗓子,脆生生地道:“天不收,地不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今日借过你家店,金砖收入你柜中。” 屋内无声响,小孩望向老者,又喊了一遍,只是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连续叫了三遍,屋内依然没有人应答,老者黯然道:“果然没有人了。我们走吧。” 说完,老者将小阴罗一敲,正要离开,这时,屋内一个声音慢条斯理地道:“天要收,地要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亡人化作金砖一块,金砖收入我柜中。” 老者顿时神色一喜,小孩更是高兴地直拍手,连忙道:“爷爷,有人,有人。” 这时里屋的人又道:“来的可是牙先生?” 小孩连忙回答:“来的不是牙先生。” 里屋人又道:“来的可是脚先生?” 小孩应道:“来的不是脚先生。” “来的可是船先生?” “来的不是船先生。” “来的可是车先生?” “来的正是车先生。” “可饮阴间忘魂汤?” “只饮阳间一壶茶。” 里屋的人沉默了半晌,道:“没想到现在还有车先生光临,稍待片刻,我便迎喜神进柜。” 里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那人在收拾,不一会,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将两扇大木门打开,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做成的符咒,摘掉白衣人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双目紧闭,嘴唇却鲜红如血,整个身上笼罩着一种恐怖的感觉,这果真是一具尸体。 老者把手中的那张黄纸贴在尸体的额头上,右手呈剑指在他脸上,边比划边喝道:“奉请喜神进柜。” 果然,尸体居然动了! 尸体双手直直地伸向前方,双目紧闭,就像常人梦游一般。但是动作却比人要僵直很多,缓缓地向前走,身体的骨骼摩擦发出一种奇特的声音,仿佛尖刀划过瓷盘一般刺耳,直挺挺地跳过门槛,径直在门后站立。 此时幸好周围除了三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不然,见此情形,非得当场吓晕了不可。 原来此二人就是在湘西已经消声灭迹很久的赶尸匠,而那白衣人自然就是“喜神”。而此处自然是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喜神光顾的“赶尸客栈”。 此时天刚刚破晓。 赶尸客栈和官庄大多数的农家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此处的农家大多喜欢用门板关门,即由十几块木板一次插入门楣中,再用木棍拴住,很少有农家做两扇这么大的木门。屋中间摆着一张旧桌子,原本漆着黑漆,但是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上面油光发亮,四张长凳子也磨光了圆角,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整个屋子黑漆漆的,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阴森感觉。 开门的老板秃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关在屋子里的缘故,脸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色,嘴唇略微有些发紫,他看着喜神进屋,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随后镇静下来。他深深看了爷孙俩一眼,头也不回走进屋去。 小宁捧了一通宵的大碗,手臂早就疼得要死,连忙走向前去,刚要坐下,便被爷爷叫住了:“小宁,爷爷怎么教你的?” 小宁嘟了嘟嘴,从书包中拿出一盏样式古朴的油灯,来到客栈的东南角,这里从屋梁上吊着一个小竹篮般的东西,小宁将手中的油灯放在小竹篮中。接着,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双手一撮,居然在手中燃了起来,小宁看得目瞪口呆,老者口中念念有词:“天命付我,我命负汝,汝若负吾,天命不许,点盏阴灯,照汝前程,汝不负吾,请勿吹灯。” 说完,用手中的黄纸将灯点燃,古灯亮出幽蓝的光芒,火苗任凭风吹,也丝毫不动。 “小宁,看好了,千万不能让灯熄灭了,要是熄灭了,可就坏了大事了。” 小宁嘟着小嘴道:“我都累了一晚了,早知道行脚这么累,我才不出来呢。” 老者慈祥地摸了摸小宁的头,笑道:“当时吵着要出来的是你,现在说不干了的也是你,乖,再过一晚,把喜神送到了,我们就回去,我答应你,回去后,把刚才那手不用火点燃油灯的方法教给你。” 小宁一蹦三尺高,拍手笑道:“爷爷说话算数。” 第二章 赶尸客栈 此时赶尸客栈的老板用抹布擦了擦布满灰尘的神龛,拿出三支香点燃——当然他可不会徒手点香,他用的是火石。对神龛拜了三拜,上香。 心细的人会发现,老板上的不是一般寻常人家的观音或者是如来一般的神仙,却是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 老板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辰州的魏家吧。” 老者微微一欠身,道:“不错,我就是魏求喜,这是我的孙子魏宁。宁儿,叫爷爷。” 魏宁为人乖巧,连忙叫了声爷爷。老板似乎十分喜欢他,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长得不错,真不知道你爷爷怎么舍得让你吃这碗饭。” 魏求喜微微一笑道:“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总是不能丢的。” 老板性格似乎很开朗,自我介绍说:“我姓张,官庄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张老四,从我爷爷那辈算起,这家赶尸客栈也算是开了一百年了,也就是最近这些年,年年战乱,破败了,唉……”张老四神色有些黯然,唏嘘不已,“只是没有想到最近还会有赶脚的先生过来——魏家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赶脚了吧?” 魏求喜神色微微一变,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笑道:“官庄张家从我爷爷辈就开始听说了,以前凡是湘西的赶脚师父经过官庄,没有不到这里歇脚的——本来我魏家早已不做这行了,但是这次实在是受人之托,才不得不走这趟脚,现在的年轻人思想都开放得很,整天嚷着什么科学民主之类的口号,我们也听不懂,唉。时代变了啊,哪有谁还瞧得起我们这些个整日与喜神打交道的老不死呢。” “是啊,时代不同了啊。”张老四长叹了一口气,转换话题:“喜神还没有吃饭吧,我这就去做。” 张老四转身进屋,不一会便张罗出三个菜,一个清炒土豆、一个茄子和一小碗湘西特有的酱辣椒,再加上两碗白饭,看来张老四家并不富裕。 饿了好久的魏宁可不客气,连忙捧着碗就要开动,却被爷爷喝住了:“喜神都没有吃,你急什么。” 魏宁连忙打住,魏求喜用筷子在每道菜上点了一遍,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请喜神吃饭,然后在东南方烧了一叠冥币,张老四又将所有的饭菜倒回锅内重新炒了一遍才又端了上来,这就算是喜神用过了。 饭后,魏求喜叫过魏宁吩咐道:“去看看喜神的七窍,辰砂是否掉落,若有脱落或者松动,便用辰砂重新补上,七窍不可通了生气。” 魏求喜从怀中变戏法般的变出一叠辰州符,交给孙子,道:“将此符分别贴在额头、胸口、双臂、双膝处,切忌,当新符贴上才可以揭去旧符,否则尸煞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魏宁应了一声,由于喜神身材高大,魏宁拉过一条长凳站在上面,喜神双目紧闭,七窍都用湘西特产的辰砂封住,魏宁人小胆大,面对尸体丝毫没有怯意,仔细将喜神检查了一遍。魏求喜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东南角的那盏灯,火苗直直的,没有一丝颤动。 魏宁知道事关重大,丝毫不敢马虎,按照爷爷的指示将辰州符贴在指定的位置,然后再将旧符撕去,魏求喜接过符咒,双手一撮,在空中燃烧后化作黑蝶般散落。 魏求喜松了一口气,魏宁虽然年纪小,但是做事却是干净利落,丝毫不逊于大人——就算是现在的大人,恐怕让你对着尸体同处一室都不敢,何况是帮尸体换符咒。 忽然一阵穿堂风吹了过来,东南角的火苗一闪一闪,魏求喜脸色大变,连忙走上前去,希望护住跳动的火苗,而此时魏宁正背对着喜神,搬着板凳坐在椅子上。 呼,魏宁只觉得身后一阵阴风吹过,转过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喜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两只原本闭着的眼睛已经张开,呼哧呼哧地吐着白气,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魏宁。 “爷爷!”魏宁吓得连忙大叫,可是魏求喜此时刚走到油灯旁边,离魏宁有四五米的距离,怎么赶得上正在魏宁身后的喜神? “喜神走煞了!”张老四吓得大声叫了起来,从桌子上一蹦三尺高,向堂屋后跑去。 喜神从寿衣内探出长臂,惨白的手臂青得吓人,上面没有一丁点的血色,指甲又长又尖,且呈黑色,手臂上长着一寸来长的白毛,双手抓住魏宁倒提了起来。 “喜神息怒!”魏求喜从怀中取出一柄用铜钱串成的小剑,左手变戏法般点燃一串符咒,而此时,喜神好像根本没有听见魏求喜的声音,头机械般地摆了摆,发出卡咔嚓咔嚓的声音,将魏宁提得更高,仿佛要握住双脚活活将魏宁撕开。魏宁死命挣扎,可是奈何死尸似乎力大无穷,活活地抓住魏宁的双腿,任凭魏宁如何挣扎就是挣不脱。 眼看着魏宁就要被这具死尸活活撕裂了! “疾!”魏求喜将手中铜钱剑上正在燃烧的符咒串起,飞快地跑向前去,铜钱剑直指死尸脑门,竟然直直地从死尸的脑门中穿了过去! 更奇怪的是,死尸没有流血。 “当!”一声巨响,铜钱剑穿过死尸的头部定在了后面的木板上,魏求喜拿起放在桌子上魏宁一直捧着的白碗,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喷在正在燃烧的辰州符上面。 呼,辰州符遇水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 魏求喜喝道:“奉请喜神归位!”喜神似乎僵直了一般,双手停在半空中,魏求喜连忙将魏宁救下。 魏求喜将铜钱剑分别在喜神前胸、后心、双手、双脚各拍打数下,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制的钉子,硬生生地嵌入喜神的喉间七寸之处,叹道: “你身前是个人物,没想到死了还是这么招煞,我只能用槐木将你的魂魄锁住,待你入土为安后,我自然会将你的魂魄放出,放你转世,若有得罪,请多多包涵。” 魏求喜又点燃几张符,将烧过后的符咒放入白碗之中,对惊魂未定的魏宁道:“喝下去,免得中了尸毒。” 魏宁看着水中黑乎乎的东西皱了皱眉头,但是依然勉强喝了下去。 这时张老四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道:“刚才可是遇见鬼吹灯了?” 魏求喜点了点头,张老四道:“我长了这么大,这次可算是开了眼界,莫非是师父遇见了黑心商人,买的符咒、辰砂都是西贝货——现在的人啊,连死人的钱都敢骗,哪像我们当年,当心遭报应啊。”张老四叹了口气,大摇其头。 魏求喜淡淡地道:“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并非临时买的。” 张老四摸了摸魏宁的头,道:“小朋友,有没有受伤啊,刚才你表现得真勇敢。” 魏宁显然对张老四刚才临阵脱逃十分不满,哼了一声,把头一别,不让张老四摸,张老四不以为意,道:“师父累了一宿,既然喜神尸煞解除,就早点休息,还是老规矩,我为师父们守灯。” 魏求喜皱了皱眉道:“不对,喜神招煞,我行脚从来没遇到过,别说是我,就是我魏家几代也没有遇到过——这附近一定有招煞之物,张老四,你可听说这附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张老四摇了摇头,道:“我们这里一向干净,我没有听说过。” 魏求喜喃喃道:“这就真是奇怪了,应该不会这样啊!”魏求喜看了喜神一眼,此时他正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喉咙里的槐木格外醒目,魏求喜不得其解,以为自己想多了,便对张老四说:“那就麻烦你帮我看好这盏灯,千万不能熄灭,只要有一点动静,必须马上叫醒我。” 张老四道:“我又不是第一次看灯,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还是晓得的,你们尽管休息。” 魏宁被这喜神吓怕了,离喜神远远的,躺在魏求喜的怀中,不久就睡着了。魏求喜也累了,吩咐了张老四几句,靠在桌上也睡着了。 “不好!”魏求喜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此时魏宁睡得正香,魏求喜将魏宁从怀中推开,只见东南角的油灯已经熄灭了! 而张老四居然在地上睡着了! 魏求喜连忙叫醒张老四,急道:“你,你怎么可以睡着!” 张老四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气得魏求喜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寻乡灯怎么灭了?” “什么?”张老四吓得浑身一哆嗦,果然看见油灯灭了。 魏求喜气得直哆嗦:“不是说好叫你看好的吗!你,你怎么可以让它灭了!出大事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我昨晚睡得很早啊,再说,再说大白天的,怎么,我怎么睡着了?” “我懒得跟你啰嗦,喜神呢?” “喜神,喜神怎么了?” “喜神不见了!”魏求喜气得面色铁青。 什么,喜神不见了,张老四这才反应过来,往门板后面望去,那里果然空空如也。 难道喜神走掉了。 “唉……”魏求喜长长叹了口气,从暴怒中恢复理智,道:“你也知道,喜神如果走煞了会发生什么事情,昨晚你也看见了,这还是我竭力弹压,并且七窍被辰砂封住的结果,如果喜神一旦七窍全开,变成尸煞,会是什么结果?” “还记得一百年前溆浦的王家吧。” 张老四浑身打了个冷战,一百年前溆浦王家本来是赶尸匠中最大的一个家族,由于走失了一具尸体,变成尸煞,一夜之间将一个村二百多人全部杀死,王家为了赎罪,全家族74人,包括30多名赶尸匠全部自杀。从此溆浦王家从赶尸匠的历史中彻底抹去。 “现在怎么办?”张老四问道。 “找啊,天黑之前必须找到喜神,现在是白天,尸煞无法发作,如果天一黑,后果就不堪设想。” “对,还等什么,赶紧去找。”张老四一拍额头。 “慢着,这事我开始就觉得蹊跷,你真的确定你们这里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张老四沉思了半晌,道:“真的没有。” “这就奇怪了。”魏求喜道,“那有没有冤死的?” 张老四苦笑道:“这个就多了,这些年来年年战乱,死了那么多人,哪个不是含冤受屈的,如果都变成厉鬼了,这官庄镇的人早被鬼害死完了。” 魏求喜琢磨了半晌,忽然道:“你这里最后一个来住店的是谁?” 张老四想了想,道:“快四五十年了吧,当时来的好像是一年轻小伙子,也是接了一位喜神。后来……” “后来怎么了?”魏求喜问道。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被当地的保长捉住了,说他犯了罪,再后来就活活被这个保长给弄死了,死的时候听说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可怜,可怜啊!” “喜神呢?” “好像埋了吧。” “埋在哪里?” “好像就埋在六死五葬吧,我们这里人死了都埋在那里。” “这就是了。”魏求喜点了点头,道:“定然是它在作祟了,这样就好办多了,按照时间算尸身应该是腐烂已久,已是有魂无身,喜神有身无魂,如果它们一旦合体了的话,就……” “就怎么样,变人复活吗?” “如果真的变人复活还好,也算是功德一件,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它们一旦合体,就会变成一具‘行尸’,为祸人间。到时候,我们就是百死也莫赎其罪了。” 第三章 喜神失踪 “宁儿,我们走。”魏求喜不再多做解释,带着孙子急急忙忙离开了“赶尸客栈”。 魏求喜带着宁儿出门却并不急着去寻找喜神,反而在“赶尸客栈”的一个角落停住了。 魏宁不解地问道:“爷爷,我们不是要去找喜神吗,怎么不走了?” 魏求喜微微一笑:“喜神,我们就在这里等,它就会来的。” “什么?”魏宁不解地问道。 “唉,”魏求喜叹了口气,道:“孩子,你长大后就会知道,有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心啊!” 魏宁年纪小,哪里懂得魏求喜的言下之意,见爷爷不再说话,也乖巧地没有再追问下去。不一会,赶尸客栈的门开了,张老四神色慌张地探出头来,魏求喜爷孙赶紧藏好,张老四见四周没有人,便又进去,过了一会,张老四和两个抬着棺材的陌生人走了出来。 “我果然没有猜错。”魏求喜自言自语道。 等三人抬棺出门,魏求喜和魏宁才好整以暇地出来,魏求喜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老四道:“我不是让你在家等着,你这是要干吗去呢?” 张老四见魏求喜并没有走远,知道自己的“好事”大概已经被魏求喜识破,神色有些不自然,干咳了一声道:“嗯,魏师父不是去寻找喜神了吗?怎么还不去,再过会太阳下山,就更加难以寻找了。” 魏求喜冷笑道:“我若是真的相信了你的话,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喜神了。” 张老四皮笑肉不笑地说:“魏师父哪里的话,我们爷孙三人这不是有点急事,赶着出门。” 抬棺的两人前面一人40来岁,面相老实,是个标准的庄稼汉,后面的是一个稍年轻的后生,三人长得有些像,大约是祖孙三代吧。 魏求喜扬了扬眉毛,道:“你棺材里面装的是什么?” 张老四道:“还能有什么,昨天镇上死人,我们今天帮着抬棺下葬,魏师父麻烦让让,误了下葬时辰就不好了。” 魏求喜道:“能让我看看吗?” 张老四听说魏求喜要开棺验尸,神色有些紧张,道:“这个恐怕不好吧,人都已经死了,就不要再吵到他了。” 魏求喜森然道:“恐怕里面装的不是别人,而是我带来的喜神吧。” 张老四道:“怎么可能,魏师父真会开玩笑。” 魏求喜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你们哪里露馅了吗?” “你们虽然也是准备充分,无论是我们师父的切口还是接喜神的规矩,你们都模仿得一点不差,足可以假乱真。但是却在一个小小的细节上出了点问题……” “不可能,我们足足学了三天。”后面抬棺的年轻后生沉不住气,插口说。 张老四心一沉,知道自己算是彻底地暴露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不是这喜神客栈的主人,甚至不是沅陵人,应该是长沙或者益阳那边的。” “我奶奶是沅陵人,我们从小就说沅陵话,你不可能听出来!”年轻后生以为是在语言上露出了马脚,连忙辩解。 魏求喜点点头说:“你们的语言确实和本地人一样,但是你们却忘记了我们这行的一个忌讳,那就是,所有的赶脚先生或者是喜神客栈的老板,从来没有一个人姓张,更不会收张姓的弟子。” “为什么?”张老四问道。 “呵呵,你应该知道江西那边的姓什么吧,我辰州一脉与茅山一脉自古便是冤家对头,怎么可能有门下弟子姓张呢。”魏求喜口中所说的江西那边自然是江西龙虎山上的那位张天师了。 魏求喜接着道:“原本我也很迷惑,因为这几十年来,我辰州一脉早已经名存实亡,有个姓张的做喜神客栈的老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我迎了一辈子的喜神,从来没有遇见过喜神走煞,昨晚喜神走煞的时候,我发现他后门的符咒被人撕掉了,当时除了我、你和宁儿外,并没有第四个人在场,除了你还有谁。” “我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想看看传了几百年的赶尸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事,没有想到会引起它走煞。” 魏宁插话道:“原来当时害我差点被喜神弄死的人就是你。” 这时,一直没有插嘴的中年人说话了:“爹,跟他费什么话,我们三人还害怕这一个老不死的和一个小孩子吗,早点回去,喜翠还等着给她买金耳环呢。” 魏求喜叹了口气,道:“我猜的没有错,你们果然是为了这具尸体。” 年轻后生道:“不错,是又怎么了,老子还要定了,识相的快点滚,老子今天心情好,懒得跟你废话。” 魏求喜道:“我知道你们是求财,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赶脚的有赶脚的规矩,你们发丘(发丘:发,发掘。丘,坟墓。)也应该有发丘的规矩,什么时候开始转行做这类勒人尸索人钱财的下作事情。” “嘿嘿,是又怎么了,我们现在生意不好做,早不盗墓了,什么来钱快,我们就做什么。”后生道。 魏求喜厉声道:“你们这是作践死人,知道吗!” “嘿嘿,是又怎么样?你们又好到哪里去?带着尸体走街串巷,装神弄鬼的,不是一样的骗钱,不如这样,我们合伙,从杨县长家属那里搞点钱,到时候分点给你,比你这背着尸体从常德走到沅陵强。” “我们是靠祖宗留下来的技艺吃饭的,不偷不抢,行得正站得直。” “得了吧,”年轻后生吊儿郎当地道:“还真把自己当二五六万啊,鬼晓得你们用的什么,骗骗小孩子还行,又是诈尸,又是赶尸的,你当老子白痴啊,还真会相信世界上有鬼啊。” 魏求喜叹了口气道:“没看见不代表没有,你还小,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跟他费什么话啊,”中年人有些不耐烦了,“我们走,看他怎么办,难不成还真敢报官。”说着就要起棺。 “把棺材放下,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如果喜神一走煞,我们都别想活。” 年轻后生道:“你就别吓人了,老子又不是吓大的,老子从小便在坟山里头转悠长大的,啥样子的尸体没有见过。” 这话倒是不假,他们祖孙三人乃是益阳有名的盗墓团队,见过的尸体确实不少。 魏求喜知道这三人肯定不信,急道:“你们,你们碰过喜神了吗?” 后生得意扬扬地道:“老子不仅仅碰过,老子还在他身上撒尿了,什么狗屁县长,死前能够掌管上万人的性命,但是现在还不是要喝老子的尿。让他这个县长有命贪没命享,他没死的时候贪了那么多,我们这是劫富济贫,为民除害。” 魏求喜跺脚道:“这就糟了,喜神刚走完煞,与生气接触,会产生尸毒的,你们看看自己的手臂,有没有什么变化?” 张老四见过魏求喜施法,所以与自己儿子和孙子的完全不信不同,且年轻时倒斗(倒斗:指盗墓。过去的墓的形状类似于金字塔型,就是斗的样子。所以倒斗就是说把这个墓给“翻开”。)也遇见了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对赶尸也是半信半疑,当他挽起手臂之后才发现手肘上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一块大白斑,按上去却不痒不疼,只是微微有些臭。再看看其他二人,在同样的地方都长了同样的白斑。 第四章 哑狗功 张老四有些慌了,但是他孙子却不以为然道:“爷爷,不要听这个假把式装神弄鬼,说不定又是用些江湖上的骗人手段来忽悠人的,这票我估计过了至少可以搞团长夫人一两根金条,做完这笔生意,爷爷您就安心养老吧。” 张老四被孙子说得心动了,一两根金条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开始起棺,也不理会魏求喜爷孙二人,准备走人。 魏求喜一叹,知道要说服这三人,不拿出点真本事是不行了,当下从怀里拿出一片竹叶,在嘴唇润了润,吹出来一种很奇怪的音符。 旁边原本懒洋洋躺着晒太阳的土狗,似乎忽然间像听见命令一般,来了精神。双耳竖起,飞快地跑到了张老四的身边,对着张老四直叫唤。 张老四被它吼得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发毛,魏求喜的音符急转直上,土狗忽然跳了起来,狠狠地咬住了张老四的手。张老四连忙用另一只手死命打土狗,但是任凭张老四怎么打,土狗咬得死死的,就是不放。 “去你的!”后生从身边飞快地捡起一块石头,死命向土狗砸去,土狗吃痛,但是仍不肯松开,张老四的儿子飞起一脚踢在土狗身上,这才把土狗踹出几丈远,土狗显然受了伤,躺在地上直叫唤,已经起不来了。 再看张老四手上被土狗咬了几个深深的牙印,鲜血直流。他儿子正忙着给他包扎。年轻后生冷笑道:“狗娘养的,原来你还带着一个兄弟。” “你才是狗娘养的!”魏宁不服,反唇相讥。 魏求喜不答话,竹哨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张老四爷孙三人这才发现目前的情况很不妙,原来身边不知不觉地又多出了三条狗,似乎远方还有几条狗向这里跑来,狗吠之声此起彼伏。 狗越来越多,不一小会便来了十几条,围在张老四周围,每条狗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发出低沉的吼声,身子前倾,口中滴着涎水。似乎在等着魏求喜攻击的命令。 再这样下去,魏求喜会不会将全镇的狗都招来啊?张老四爷孙三人心里越来越沉,很显然他们知道,魏求喜的竹哨就是在控制这些狗。 一两条狗或许不可怕,但是当十几条狗围着你,光是它们发出的吼声就足可以令你汗毛直竖,而且,这些狗都是附近的野狗,平常厮打惯了,咬起人来绝对不含糊。 魏宁开始还有点怕,身子不断地向爷爷靠近,但是当他发现这些野狗受爷爷的控制,是他们这边的,不由得拍手道:“爷爷好厉害,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魏求喜放下竹哨,这群野狗也安静了很多,但是仍然没有散开,它们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魏求喜摸着魏宁的头道:“这‘哑狗功’乃是赶尸中初入门的伎俩,以后等你15岁正式‘过三关’后,我自然会将这手段传给你。” 原来喜神生性极为怕狗,在赶尸的路上如果遇到狗,轻的时候不走,严重的时候甚至会诈尸,所以,辰州赶尸门入门最先学习的就是哑狗功,学习如何驱赶妄图靠近尸体的野狗,这门功夫到了魏求喜这个段数,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野狗了。 张老四爷孙三人此时心里已经打鼓,魏求喜这一手可是彻底地把他们震住了,看来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头还真的有些本事,这一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常识所能够接受的范围。 惹怒了他,他招的来野狗,说不定还能招来个厉鬼啥的,这三人就算是撂到这里了。 更何况,这么多野狗,就够着爷三喝上一壶了。 “罢了,”受伤的张老四长叹了口气,道,“我跟你们说了,这辰州有些东西碰不得,你们说我迷信,不听,唉,罢了,把尸体还给人家,我们走吧。” 年轻后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木棍,仍然嘴硬道:“爷爷,你和爸爸抬着棺材先走,我来对付这些狗日的!”说完挥了挥手中的木棍,向群狗示威,此时已经有四五十条狗赶来了,一起向年轻后生狂吠,露出白森森的犬齿。 魏求喜叹了口气,道:“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魏宁脱口答道:“当然是死了,人死最可怕了。” 魏求喜幽幽地道:“若是死了,堕入轮回,转世为人,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人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而是死不了。” “死不了?”魏宁不解地问道。张老四爷孙三人也竖着耳朵听二人对话,心中也是充满迷惑。 “这世上死不了的只有两种人。一种人是生前受了莫大的冤枉,死后不甘心,魂魄不肯轮回,便会出来作祟,这种人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厉鬼,这种鬼一般报了仇自然就会离开人间,所以并不可怕,但是第二种则是被人用道法将魂魄锁住,不准他轮回,想死却死不了,这种鬼才是最可怕的。” 魏求喜顿了顿道:“我们辰州赶尸便是用辰砂将尸体的七窍封住,将人的魂魄锁在身体内一段时间,待喜神返乡后,再将他的魂魄超度,就算是圆满了。” “可是,如果喜神被赶尸师父弄丢了,喜神返不了乡,魂魄自然也就无人超度,待七窍内的辰砂掉落,喜神无法轮回,便成为了这人间的孤魂野鬼。” “如果你是喜神,你会怎么样?” 后生想了想道:“如果我是喜神,我无法轮回,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我定然要害人。” “是啊!”魏求喜叹了口气,道:“喜神无法轮回,久而久之,喜神便会被胸中的戾气倾入,变成僵尸,祸害人间,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无法收服它了。” 张老四心里一沉,明白了魏求喜话里的意思,他原本就是不同意这门“生意”的,只是经不住儿子和孙子的软磨硬泡,加上金条的诱惑实在太大,这才昧着良心做这种勾当。现在听魏求喜一说,知道自己差点造了天大的孽,连忙将手一拱,惭愧道:“魏师父,是我张老四良心让狗吃了,主意打到死人身上了,我爷孙三人这就将尸体还给您,我张老四不是人,对不住杨县长,魏师父将他送到后,请代我向杨县长烧根香赔罪。” “爷爷……”年轻后生连忙阻止,他又看了看父亲,见父亲默然,也就停下不再言语。 第五章 镇尸纹 “开棺吧,张野,人死为大,不管他生前如何,死了就让他安静地走吧。”中年人对后生说道。 “金条啊!你们不想要了吗?”张野大声道。 “妈的,叫你开你就开,你叫毛啊!”张野的父亲甚为烦躁,对着儿子怒吼道。 张野似乎对父亲极为忌惮,但是嘴里还不停地嘟囔,显然对爷爷和父亲的决定极为不满。 魏求喜走上前去,拱手道:“如此,谢谢了。”说完将棺材推开,忽然脸色大变,惊叫道:“喜神呢?” “在里面啊。”张野一边回答一边凑了上去,只见棺材里面空空如也,哪还有喜神的影子! “喜神呢!”饶是魏求喜的修养再好,此时也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 “明明在里面的啊,我和张野亲手放进去的啊,我记得这尸体好重,几乎有两百斤,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放进去的。”中年人挠挠头,神色不解地说道。 “真的是见鬼了。”张老四喃喃自语,“我亲眼看见装进去的……” “你们确定?” 张野胸部一挺道:“你是怀疑我们吗?” 魏求喜心道,这张家三人虽然做的是些鸡鸣狗盗之事,但是神色之间不像说谎。 “除非除非……”张老四低头一人喃喃自语。 “除非什么?” “除非真的像你说的,去了六死五葬了。” 魏求喜沉吟道:“莫非你开始说的是真的?” 张老四道:“这是赶尸客栈真正的老板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魏求喜点头道:“事到如今,我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宁儿,我们去趟六死五葬。” 六死五葬是官庄镇最大的一个集中的坟场,几乎官庄镇死的人都会埋葬在这里,几百年下来,已经占据了数里的山地,一眼望去低低矮矮的全是坟头,由于六死五葬处于山阴,阳光一般很难照进来,再加上围绕着这里出现了很多林林总总的奇异的故事,使这里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除了清明和春节,这里很少有人会上山,等魏求喜爷孙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魏求喜在山脚下看着密密麻麻的坟头,低声道:“奇怪了。” 魏宁问道:“怎么了?” 魏求喜摇头道:“说不上来,很奇怪的一种感觉,似乎这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走,我们上去找找,希望能够把过去的那具喜神找到,不过,唉……”魏求喜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带着魏宁开始上山。 那具喜神距离现在已经有四五十年时间了,就算当时埋葬他的人也说不出来埋在哪里了,魏求喜在坟头上转悠了两个小时依然一无所获,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 就在这时,前面一道红影闪过,魏求喜连忙带着魏宁躲在了一个坟头的后面。 这时,从坟堆中窜出一条狗,说它是一条狗,是因为它和其他的狗一样,有身子有耳朵,但是魏宁发誓,他这辈子肯定没有看见一条比这条狗还恐怖的狗,这条狗浑身的毛都已经掉光了,露出红红的皮肤,一只耳朵不知道怎么被咬掉了一半,耷拉在头上,身子骨瘦如柴,根根骨头突起,但是头却异常的大,两颗犬齿露出,滴着恶心的黄色黏液,更恐怖的是,它的两只眼睛居然是红色的,闪着凶恶的光芒,仿佛一口就可以将人的脖子咬断。 “是地狼。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居然会出现这种邪物。”看着这只地狼,魏求喜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判断。 “什么是地狼啊?”魏宁看着这只凶恶的地狼,不由得身子有些发抖,忍不住向爷爷靠去。 “一种很邪很邪的东西,”魏求喜低声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也是传说中地狱的接引之犬,估计就是它带走了我们的喜神。” 地狼围绕着一座坟墓走了三圈,死命地用鼻子到处嗅,忽然尖叫了一声,向魏求喜藏身的地方跑来。 “糟糕,被它闻到了生人的气息。”魏求喜连忙从怀中拿出一把红色的小伞撑起来,遮住二人。 地狼停了下来,摆了摆头,仿佛在想着什么,然后又摆摆头,不甘心地向魏求喜大声吠了几声,然后跑开了。 “跟上。”魏求喜低声喊道,带着魏宁跟了上去。 这时已经暮色四合,坟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竹竿挑起的白色长布随风摆动,就像一个个的厉鬼,爷孙俩跟在地狼身后,忽然地狼在一个坟头上转了一圈,吐出鲜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墓碑,转身跑到坟头后面,仿佛消失了一般。 “追!”魏求喜低声喝道,连忙追赶上去。忽然,落在后面的魏宁哎哟叫了一声,摔倒在地。 魏求喜连忙跑过去扶起魏宁,却发现绊倒魏宁的居然是一具棺材的一角。 魏求喜连忙将棺材上的泥土擦干净,这具棺材是斜埋在土里的,只露出了棺盖的一小角,上面用阴文刻着一些符号,棺材不知道埋了多久,但是并没有腐烂的迹象。 “养尸,养尸,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在这里做这等邪恶的勾当,难道真的不怕折寿,不怕天谴么?” “什么是养尸啊?”魏宁问道。 “一种非常非常邪的妖术,我也只听人提起过,没想到今天让我亲眼看见了。宁儿,你注意看到了没有,这些文字。”魏求喜指着棺材盖上的阴文说道:“这就是镇尸纹,是养尸的人刻上去的,防止尸体走煞的。” 第六章 养尸地 魏求喜从地上捏起一点土,用舌尖舔了舔,再仔细看看,只见土成黑色,并且放在舌尖微微有些凉,不解道:“此处并不是最好的养尸之地,为何会有人在此养尸呢?对了,养尸地何等难寻,那人看来也只有退而求其次,在此养尸,难怪他还会养地狼,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通晓这等邪术。” “对了,”魏求喜一怕额头,“难怪他要那具喜神……遭了!” 魏求喜忽然脸色大变,“要是,他真的养成了,那不是……” 魏宁看着平时极为镇静的爷爷,忽然看到这具斜插入土的棺材,变得一惊一乍,不由得扯住爷爷的袖子想问个明白。 魏求喜四周看了看,带着魏宁来到一个相对比较大的坟头后面躲了起来,开始给他解释:“人有三魂七魄,人魂善而魄恶,原本人死如灯吹烟灭,魂魄尽失,才能够说是真正一生结束,落入轮回了,但是,如果人只有魂离开身体,而魄留在身体中,便会沦为僵尸,而养尸术就是强行将人的魄拉在人体之内,让尸体养成僵尸,养尸通常选择的是风水中最邪恶的阴煞地中,将棺材露出一部分在外以便吸收天地灵气,每天用白饭、鸡血供养,隔一段时间需杀黑猫一只,用来‘催尸’,黑猫年龄愈大愈好,取其血洒于坟上,并将猫尸埋在棺尾,这样如果是极为凶险的养尸地,再加上天时地利,49天即可见其功效。49天后养尸人于傍晚时分开棺检查,如尸体全身有细细白毛,称‘白凶’,有黑毛者,叫做‘黑凶’。养尸一法是大邪术,而且僵尸并不容易控制,否则会遭僵尸反噬,你在那个棺盖上看到的‘镇尸纹’是专门防止僵尸反噬的——但是这具棺材似乎已经埋了好几十年了,估计与此地不是养尸地有关吧。” “爷爷,那个人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养尸啊?” “呵呵。”魏求喜微微一笑,“在一堆尸体中最不容易发现了,同样,在坟山中做这种事情自然也是方便得很,你说,谁会每天没事来这儿呢?” 魏求喜又道:“此人定然是有极大的冤仇,否则怎么会用这么恶毒的邪术来报仇呢?” “报仇?” “当然了,他定然是想养出一具僵尸为自己报仇,唉,世界上除了仇恨,还有什么力量让一个人不惜冒着天谴的危险去修炼这等邪术呢?” 这个时候,有人上山来,魏求喜停止了说话,缩了缩身子藏好。 来的二人冲着魏求喜藏身的地方走过来,前面一人,一手拿着一个蛇皮袋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白色的棍子,棍子用白布缠着,在棍头上吊着一根白布。 而后面跟着一个白衣白裤的人,走路时全身僵直,亦步亦趋地跟在拿棍子的人身后,那人的棍子前后不停地动,仿佛在指点着这个僵直的人的行动。 走近了,白衣人脸色异常苍白恐怖,五官已经完全扭曲,眼睛深陷在眼眶内,几乎看不见,喉间插着一支槐木钉,这不正是魏求喜的喜神杨县长吗。 “果然在这里,爷爷。”看见喜神,魏宁不由心头一喜,几乎要叫出来,魏求喜连忙将他的嘴捂住,把他的身子压在坟堆之下,爷俩透过石头间的缝隙看着眼前的一切。 魏求喜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用几乎只有魏宁听得到的声音说:“不要动,看他要搞什么。看到那根赶尸棍了没有,是麻阳邬家的人。” 那人走到了养尸地,蹲了下来,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但是一闪而过,他从蛇皮袋子中拿出三支蜡烛点燃,插在地上,然后向棺材拜了三拜。紧接着从袋子里拿出一只黑猫,用指甲在喉管上用力一割,那黑猫血顿时喷了出来,那人连忙拿出一个碗接着,黑猫全身抽搐了几下,惨叫声在这个坟山上格外的凄厉恐怖,然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死了。 此时,天渐渐暗了下来,整座坟山上死一般的沉寂,无数个坟头如鬼一般,有的坟头开始出现绿粼粼的鬼火,平添了几分鬼气。 “爷爷,他在干吗?”魏宁忍不住小声问道。 “催尸,不要出声,看。”魏求喜轻声道,怕惊动了他。 那人用手将碗中的黑猫血用食指沾了沾,贴在喜神的眉心,然后猛地一口将猫血喝下,一口血污吐在棺盖上。 棺盖上的镇尸纹开始亮了起来,变得越来越红,猫血淌在地上却奇怪得没有渗入土中,反而像水银一般慢慢泻开,铺满了大约一个棺材大小的地方,血越来越多,渐渐地变成了黑色,忽然一下全部消失不见了。 第七章 催尸 而刚才被猫血淌过的地方变得一片漆黑,那人双手做了一个手势,用指甲在自己的手腕处割出一道血痕,让自己的鲜血汩汩流出,流过手掌,然后一滴一滴地滴在土中。嘴里面念念有词,配上他嘴角没有擦去的鲜血,形成一幅非常诡异的景象。 忽然,棺盖开始用力地耸动,黑土仿佛塌陷了一般,轰的一声,整个塌陷了下去,露出一副鲜红的棺材,上面淌着黑色的血,在不停地流动。 那人神色一喜,朗声道:“养君千日,用君一时,白米鸡血供你,速速受我驱策。” 如果说魏求喜的那具喜神还算是“人”的话,这具僵尸简直就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它全身的人皮都已经被剥掉了,露出了鲜红的肌肉,五官全部毁去,如同顶着一个鲜红的球一般,更恐怖的是,他的右边大脑已经被咬去一半,而里面的脑髓已经全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缠绕在一起的血红的像蛔虫一般蠕动的东西。 魏宁要吐了,魏求喜连忙用力抓住他,捂紧了他的嘴巴。 而直直立在一旁不动的喜神浑身似乎开始颤抖起来,仿佛十分害怕。 “哈哈。”那人犹如夜枭般喋喋怪笑道,“君果然不曾负我!” 那具僵尸径直走向喜神,喜神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却似乎对它十分敬畏,丝毫不敢动,僵尸用它几乎有一公分长的指甲的手缓缓地伸向了它,喜神浑身抖得更厉害,可是仍然不敢动弹丝毫,僵尸的手指直直地插入喜神的头中,竟然将喜神的头皮撕了下来,将里面白花花的脑髓掏了出来,放进自己的“嘴”里大嚼起来,神色看上去似乎十分享受。 喜神浑身如筛子般抖动,任凭脑髓从脑袋中流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魏求喜眼中竟是异常惊怖之色,脸色也有些扭曲了。 “鬼借尸。” 魏求喜再也按捺不住,长身而起,厉声道:“这位师父,你怎么能用这种邪术,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那人似乎对魏求喜的出现并没有感到惊奇,淡淡地道:“镇尸纹有人动过的痕迹,我还以为是巧合,没有想到果然有人在附近。” “这位师父,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不然鬼借尸成了,定然赤地千里,人间大难。” 那人淡淡地道:“迟了。红煞已成,后面已经不是我能够控制的。” “你我联手一定能够镇住这个祸害,然后一把火烧了不就成了。” 那人白眼一翻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是辰州魏求喜。” 那人淡淡地道:“辰州魏家听过,魏求喜没听过。” 魏求喜跺脚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先绝了这个祸害才是当务之急啊。” 说着从怀中掏出铜钱剑就要出手。 “你要是自认为能够降得住红煞,尽管出手,我没有意见。” “你,你,你。难道你真的不怕天谴,不怕下去没脸见你邬家的列祖列宗吗?” 那人忽然作出沉思状:“天谴,什么是天谴,魂飞魄散,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列祖列宗,呵呵。”那人忽然神态疯狂地笑了起来,“真好笑,当年我被周正康打得半死的时候,列祖列宗在哪里,我诈尸从坟堆里面爬出来的时候,我的列祖列宗在哪里?笑话。” 魏求喜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定然是当年那个赶脚师父。你没死。” 那人森然道:“我没死,我当然不会死,周正康那个王八蛋都没有死,我怎么好意思死在他前头呢?” 那人走到了红煞面前,眼中充满了温柔,“小柔,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谁也拆不开我们,我们一起去讨回别人曾经欠我们的债,然后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 红煞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脑髓,面色狰狞恐怖。 魏求喜道:“若你单单只是为报私仇,我念你我同宗,几十年来不容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有看见,但是,你也应该知道,鬼借尸乃是养尸一道中最凶险也最为歹毒之法,一旦借尸成功,躲过天雷地火,便成为不死不灭的旱魃,到时候赤地千里,后果岂是你我能够承担得起的?” 那人冷笑道:“若不是当年我找到柔儿的时候,她尸身已腐,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为我送来这么一具未走漏一丝阳气的喜神。” 魏求喜道:“罢了,今日便是拼了老命也要将这未成形的旱魃入土。” 说完一手从怀中掏出铜钱剑,另一只手点燃辰州符,嘴里念念有词,便一剑要向那怪尸刺去。 “先看好你的孙子吧。”那人冷笑道。 魏求喜回头一看,只见魏宁不知何时已经呆立在那儿,双脚上分别缠绕着刚才留在红煞脑中的红色长虫,那长虫仿佛一条蚂蟥般死死吸着魏宁,身子仿佛慢慢胀大,红光中隐隐透出一种流转的白光,煞是恐怖。 “三尸虫!”魏求喜心中大骇,他何尝不知道这种专门吸人生气的邪恶之物,连忙挥剑将两条虫拦腰斩断,可是三尸虫仿佛分裂了一般,随魏求喜怎么斩,只会越来越多。而魏宁的脸色越来越惨白,部分三尸虫已经爬到了魏宁的上半身,随着魏宁的生气走失越来越多,而三尸虫的身体也越来越大。 已有部分的三尸虫钻进了魏宁的身体中,留着半条身子在外,钻进去的部分,透过皮肤可以隐隐看到它们在蠕动。 若是三尸虫爬过了脖子以上,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魏求喜急忙从怀中摸出一把辰砂,洒在魏宁的身体上,钻进的三尸虫仿佛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般,全部又退了出来。 有效。魏求喜心中松了口气。用手将一张神符搓成一炷香的样子,在魏宁的左手上一个一个指头点燃,魏宁的左手手指一根根被引燃,空气中顿时飘着一股焦糊的味道,若是常人,此时已疼痛不堪,但是魏宁此时神智迷失,没有疼痛的感觉。 此时依附在魏宁身体上的三尸虫开始乱窜,魏求喜又洒了一把辰砂,三尸虫似乎十分不喜欢这种气味,纷纷从魏宁的身体上爬了下去,爬回红煞的脑袋中去了。 魏求喜此时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把魏宁抱到一个坟头上,在坟头周围用辰砂洒了一个圈,又连续贴了好几道符,掐住魏宁的人中,魏宁缓缓苏醒,魏求喜又在地上烧了一道符,将带着地上泥土的纸灰塞进魏宁的口中。 魏宁皱着眉头咽了下去,显然味道并不好。 那人一动不动,目睹了魏求喜驱赶三尸虫的全部过程,心中对魏求喜的评价不由高了几分,这使他想起了一个人,但是似乎又不敢确定。 第八章 地狼 魏求喜念了一个法诀,把铜钱剑刺入红煞的胸膛,红煞也不管铜钱剑,两只手一抡,要死死抱住魏求喜,魏求喜双手一翻,架住红煞双手,但是红煞力气似乎不小,魏求喜身子一矮,躲过红煞,顺手抽出铜钱剑,只见刺入红煞身体中的部分已经变得漆黑,腥臭难闻。 魏求喜在剑上插上一张符,点燃,顺着剑身一抹,手掌划开一道口子,将血滴在剑身上,正要进行二次攻击,可是双腿却动不了了,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尸虫已缠住了魏求喜,正不停往上爬,魏求喜大骇,想用手将三尸虫扒开,可是手一接触三尸虫,三尸虫就像胶水一般粘住了魏求喜的手,可是脚上的三尸虫仍在,显然它分裂了。 魏求喜有些慌了,本能地想用另一只手扒开手上的虫,可是一碰到,三尸虫又分裂成了两只,死死吸附到另一只手上,三尸虫越分越多,仿佛藤绕树般缠绕在魏求喜的双手双脚上,把魏求喜弄得动弹不得,而此时红煞也从身后紧紧抱住了魏求喜。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红煞从身后探出脑袋,居然像蛇一般,绕过魏求喜的脖子,一张恐怖的脸几乎和魏求喜来了个亲密接触,血红的双目和他对视着。 无数的三尸虫从红煞的脑袋中不停爬出来,不急不慢地爬在魏求喜的身上。有的部分已经钻进了皮肤,犹如一个个小山丘般凸起,而红煞仿佛一条缠绕的蟒蛇,随着魏求喜的呼吸,双臂越收越紧,血红的舌头舔在魏求喜脸上。 魏求喜已经命悬一线。 可是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原本消失了的地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双目血红,开始一步一步地向魏宁靠近。 地狼围绕着魏宁所在的坟头转了几圈,确定没有危险,猛地一跃,向魏宁扑去。 “砰”一声枪响,地狼被一枪击中,闷哼了一声,身子闪过一边,此时不远处三个人影赶来,为首的手中拿着一杆土质猎枪,枪口正冒着烟。 原来魏求喜走后,张老四也觉得事情很蹊跷,三人一合计,便跟着魏求喜,谁知道一来,便看见地狼要伤害魏宁,张老四便开了一枪。 被击中的地狼却并没有流血,甚至一点伤痕都没有,它在不远处来回踱步,紧紧盯着三人,随时伺机前扑。 情况紧急,张老四照顾魏宁,张父去救魏求喜,张野则抽出一把砍刀,与地狼对峙。 张父对着红煞就是一枪,可是红煞却丝毫没有感觉,魏求喜见有人来支援,用力将手中的铜钱剑扔出,用尽力气喊道:“头。” 张父会意,将铜钱剑死命插入红煞的右眼中,红煞似乎负痛,长啸一声,双手不由松了点,张父死命将魏求喜扯了出来,但是攀住魏求喜身上的三尸虫有了新的目标,顺着魏求喜爬到张父手上。 “不要碰,用火。”魏求喜连忙喝道。 张父年轻时也是倒斗出身的,也曾遇到些怪事,心中一颤,掏出火石,连忙烧手上的三尸虫,三尸虫遇火,原本血红发亮的身子顿时萎靡了下去,像泄了气的气球般,掉到地上,钻入土中不见了。 张父揉了揉烧红的皮肤,骂了句娘。 “嘿嘿,来帮手了。好好好,今天要你们一起死在这里,当作我柔儿的祭品。”怪人将手中赶尸棒一挥,地狼咆哮一声,扑向张野。 “妈的。”张野挥刀迎上,面对地狼就是一刀,谁知道地狼竟硬生生挨住这一刀,将张野扑倒,一人一狗顺着山坡滚了好几圈,最后地狼将张野扑在身下,血盆大口就要向张野的脖颈处咬去,张野用手死命地撑住地狼下颚,让它下不了口。 “妈的!”张野见情况危急,但是嘴里仍不停地骂,可是手上已经渐渐支持不住了,地狼已经越来越接近他的脖子,黄色的涎水滴在脸上。若是他支撑不住手一松,便是颈断身亡。 “妈的!”张野大吼一声双手一松,抱住地狼,竟然先咬住了地狼的脖子! 地狼负痛,长啸一声,张野顺势将地狼摔倒一边爬了起来,拾起掉落一旁的长刀,丝毫不退让地盯着地狼。 平常都是狗咬人,今天变成了人咬狗。 地狼恐怕也没有遇见过敢咬狗的人,不敢再贸然出击,在不远处来回踱步,寻找机会。 “噗噗,真他妈臭!”张野从口中吐出两颗门牙,双手舞刀,彪悍之极。 “此地狼乃是用经血和人肉饲养长大,皮糙肉厚,古怪之极,要用童子尿才能破。”在张父的帮助下,用火烧着三尸虫的魏求喜忽道。魏求喜也真是条汉子,尽管身上很多地方已经被烧烂,但是却丝毫没有哼一句,反而还专注张野这方的战局。 “童子尿,对,快用童子尿。”照看着魏宁的张老四对着张野吼道。 第九章 鬼借尸 张野忽然脸色有些不自然了,张父急忙骂道:“平时就你小子屎尿多,现在到了关键时候,让你撒泡尿你就没有了?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在这里你才肯罢休是吧。” “不是这样的。”张野神色越来越不自然,但是却没有刚才斗地狼时的霸气,仿佛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般有些局促不安。 “操,你给老子快点尿啊。”张父见张野仍不动手解裤子,急道:“都是大老爷们,你害羞个鸟啊。” “不是,不,不是,我是怕,我是怕,我的没有作用。”张野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听见。 “什么?我没有听见。” “我的没有作用!”张野豁出去了。 “什么不起作用,”张父骂道,“妈的,你存心害死你爹啊!” “什么!”张父终于开窍了,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你他妈什么时候……”说完顺手抓住身边的一块石头,向张野砸去。 “你他妈,什么时候,和谁……”张父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张野骂道:“你他妈才多大,转过年才18岁,你……和谁,是不是那个一年四季把两条胳膊露在外面,走路不好好走,就会扭屁股的那个女的。” “人家有名有姓的,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反对封建家长制度,提倡婚姻自由,懂吗?婚姻自由!你怎么这么老土。”张野索性豁出去了,身子向前一挺。 “老子老土,老子只要还没有进土,就轮不到你小子胡来。”张父骂道。 “好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点,现在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现在谁有童子尿。” 被张老四一吼,张野父子都冷静下来了,张家三父子的目光都移到了正在悠悠转醒的魏宁身上。 “这小子是童子鸡吗?现在的小孩都说不准。”张野嘟囔了一句。张父瞪了他一眼。 “怎么都看着我?”魏宁不明就里地看着张老四。 “童子鸡,撒泡尿!”张野退到魏宁处,将手中的刀递过去。 魏宁依然不明就里。 “快,不然我们都得死。你爷爷第一个死。”张野一把扯下魏宁裤子。 “快。”这个时候,张老四也懒得解释,连忙催道。 那边,红煞暂时似乎没有动作,地狼也在虎视眈眈看着这边,而那个怪人居然盘腿坐在一个坟头上,好像睡着了。 魏宁望了一眼爷爷,爷爷点头以示鼓励。 魏宁憋足了劲,可是刚有点尿意,却被张野的催促声吓进去了,小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滴出几滴。 “够了。”张野双目放光,用手在刀身上一抹,“好东西啊!谢谢了,小鸡鸡。”说完用手在魏宁的小鸡鸡上龌龊地握了一把。 魏宁吓得连忙将裤子穿上。 张野拿着刀迎风挥舞,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但是缺了的两颗门牙让他的英雄气概大打折扣。 “狗东西,今天老子要割下你那东西泡酒喝。”张野大喝一声,地狼显然被激怒了,狂吠一声,向张野扑去。 “嘿……” 张野侧身闪过,双手将刀掠起,划过地狼的肚皮,一道恶臭的黑液溅出。地狼显然想不到张野的宝刀受过了“加持”,双眼一翻,不甘心地闷哼一声,就此死去。 “嘿嘿,”张野显得有些兴奋,“不过如此嘛!”走到了地狼身边,尖叫道:“哇哇哇,好东西,好东西,这么大。”说完用手将那东西割了下来,赞道:“大补的啊。” “吃了那东西,我保证你三年那东西都硬不起来。”除去身上最后一只三尸虫的魏求喜没好气地说道。 “哦,那就不要了。”张野将那东西扔掉,拿着刀走了回来。 魏求喜站了起来,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刚才红煞一直没有进攻,让他从容地除去身上的三尸虫,只见红煞双目微闭,原本破去的脑袋居然已经长好了,脸上的五官也渐渐变得正常,皮肤也变成正常人肤色,全身仿佛蜕皮般焕然一新,身材隐隐现出一个女性的特征。 而另外一具——我们可怜的杨县长,尸身却是慢慢腐烂,五官也变得模糊不清,原本在红煞身上的三尸虫也纷纷爬到他身上了。 怪人犹如入定般,对外界不闻不问。 “现在几点了?”魏求喜忽然问道。 “快子时了。”张老四就着月光看了一下怀表。 “不好。”魏求喜急道:“快,都去那个坟头上。”说完跑向魏宁所在的坟头。 “怎么了?” 魏求喜掏出一张辰州符,点燃,将纸灰吃掉,身上烧伤似乎好了很多,魏宁看着爷爷浑身是伤,急得差点哭了起来,他哪里知道,魏求喜将唯一一张驱鬼符用给自己了,不然如何要受这等火烧之苦。 魏求喜安慰了一下魏宁,向众人解释道:“那人在做鬼借尸之法。” “什么鬼借尸?”张老四爷孙三人显然摸不清头绪。 魏求喜拿出装辰砂的袋子,在坟头上细细地撒上,忽道:“你们说人死的时候,最后一口气,是吸气呢,还是吐气。” “这个谁知道!”张野显然被魏求喜没来由的提问问住了,挠了挠头。 “是吐气吧,吸气的话,费力。”张老四回答。 “的确是吐气,”魏求喜点了点头,“这也是人一生中最精华最精华的一口生气。我们赶尸的秘诀就在这,用辰砂在人将死吐气之前封住七窍,让他无法将最后一口生气吐出,从而依靠这口生气,辅以我门秘传法术,让死人可以像活人一般动起来。” “哦。”张家人第一次听到赶尸秘法,脸上大有原来如此之色。 魏求喜又道:“你们可知道养尸地之说?” 张老四乃是倒斗的人物,当然知道:“听说是一种邪寒之地,如果在那里葬人,可以使人灵魂不安,变成僵尸,有的还会波及后人。” 魏求喜点头道:“在我们辰州赶尸一脉,有一种邪术叫做‘养尸’,即将人葬于养尸地中,炼成僵尸,便可以用来指示僵尸害人。但养尸地可遇不可求,人们为了养尸,便退而求其次,用黑猫、鸡血等物在湿冷的地方养尸,但是养出来的僵尸不甚厉害,有的甚至见光死。” “哦,我知道了,这个人定然是在养尸,那具僵尸也是他养出来的怪物。”张野道。 “唉……”魏求喜叹了口气,“如果他单单是养尸,定然是养尸报仇,我想他报了仇,自然会让僵尸入土为安,为祸不大,我也懒得去管。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心居然如此歹毒,要炼出旱魃!” “什么是旱魃?” “僵尸可分为六级:一是‘白凶’,尸体入养尸地后,一月后浑身开始长茸茸白毛,这类僵尸行动迟缓,非常容易对付,极怕阳光,也怕火怕水怕鸡怕狗更怕人;二是‘黑僵’,白僵若饱食牛羊精血,数年后浑身脱去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几寸长的黑毛,此时仍怕阳光和烈火,行动也较缓慢,但开始不怕鸡狗,一般来说黑僵见人会回避,也不敢直接和人厮打,往往在人睡梦中才吸食人血;再就是红煞,他们已经可以直接吸食人的精魄,红煞修炼了千年,躲过天雷地火之劫难,便可成为旱魃,旱魃有了思想,而且如果愿意,轻而易举地就可以使一州一县赤地千里、滴水无存。” 张野吐了吐舌头道:“这么厉害。” “而鬼借尸则又是养尸一道中最最邪门之术,它是利用红煞吸食喜神胸中最后一口生气,从而可以发生质变,直接由红煞跃至接受天雷地火之劫时期,如果躲过了天雷地火,那么红煞便会成为千年难遇的旱魃,到时候,别说官庄镇,就是整个沅陵恐怕也会遭遇千年难遇的大旱。” 第十章 天雷地火 “那还不赶紧弄死他。”张野叫道。 魏求喜瞪了他一眼,露出一种我能弄死他我早弄死了的神色。 “现在怎么办?” “刚才他乘我们与三尸虫和地狼缠斗之时,已经启动了天雷地火之劫,结果怎样,我们也只有听天由命了。不过据我所知,应该还没有人能够养出旱魃。” “说了等于没说。”张野没好气地说。 魏求喜不与他争辩,倒是魏宁气不过,反驳道:“就你聪明。” “你这小屁孩还没大没小了不是。”张野指着魏宁骂道。 魏宁胸脯一挺,道:“我就是小屁孩了,才不像某些人,要点童子尿都没有。” 张野彻底闭嘴了。 张父的目光像要杀人。 魏求喜从怀里掏出若干符咒,贴在坟头的石头上,道:“已经到了子时了,我们现在走已经迟了,这是我身上最后一把辰州符了,赌一把吧。” “赌什么啊?”张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赌命。” 就在此时,一直垂目静坐的怪人手中的赶尸棍往天上一指,喝道:“天命付吾,吾命付汝,汝若负吾,天命不许,命抵,解伦常,我自魂飞魄散,汝自天地同寿。” 怪人手中的赶尸棍对着天空指指点点,站在坟堆上披头散发,双目赤红,一念之间,仿佛天地之间一阵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怪人双手一挥,撒落一地的符纸,迎风飘舞。 “起!”怪人喝道。 “老头,那人装神弄鬼的,在干吗?”张野问道。 魏求喜皱眉道:“不清楚,这种法术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以前也很少听前辈们提过,不要说话,看。” 忽然,狂风大作,符纸迎风开始猎猎作响,那人忽然用刀割断了自己右手的动脉,鲜血喷涌而出,洒在空中飞舞的符纸上。 “那人不要命了啊!”张野惊愕道。 “大风,大风,来大风。”那人头发已经散开,迎风飞舞,容貌凄厉恐怖。 整个坟山都似乎开始有些振动了,无数的坟头上开始冒起一丝一丝的白雾,越来越浓,向怪人逼近。 “闭住呼吸。”魏求喜叫道,一把捂住魏宁的鼻子。 白雾越来越浓,但是在大风中却没有一丝散乱,开始犹如实质般围住了红煞,红煞仿佛浑身笼罩了一层薄纱,看不真切,慢慢的,白雾被红煞吸入鼻中,众人这才发现,红煞居然又如蜕皮般,全身变得晶莹剔透,五官也越来越清晰,一个美人胚子已经渐渐成形。 “好,好,好。”怪人连续说了三声好,双手一挥,手上的鲜血不再喷出,而被鲜血湿透的符咒由于重力的作用开始慢慢下沉,坠落到地上。 “刚才那个白雾是人死去后产生的死气,如果生人吸入的话,轻者神智迷糊,变成白痴,重者则直接见阎王了。”魏求喜道。 张野吐了吐舌头,心里一阵后怕。 风越来越大,吹得众人有些生疼,但是魏求喜贴在坟山的那些符咒却紧紧地贴在石头上,纹丝不动。 “哈哈。”那人喋喋怪笑道:“要雷,要雷。” 怪人话音刚落,天空中开始乌云密布,一道闪光劈下,直直劈在怪人头上,怪人赶尸棍朝天空一指,不闪不避,迎上了劈来的天雷。 天雷过后,怪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得稀烂,挂在身上的几块破布迎风飞舞,身上多处被雷劈得焦黑,但是依然直直站立着,笑声不断。 “好雷,好雷,再来,再来。” 魏求喜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道:“原来如此,他是在替那旱魃受这天雷地火之刑!” “什么意思?” “这么说,就是他可能用一种类似于障眼法的法术,骗过了上天,让上天误以为他就是即将临近天劫的旱魃,从而让这天雷地火之劫降临在他的身上,而让这旱魃毫发无损地安全渡劫。” “什么?那他自己不是要死啊。” 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道:“何止是死,修行千年的旱魃尚且不能渡过的天雷地火之刑,他一凡夫俗子,恐怕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他活腻了。”张野总结道。 此时萦绕在魏求喜心中的众多疑问开始慢慢地化解,他一直不明白,如果那怪人单单只是为自己报当年之仇的话,随便炼出一具白凶或者黑凶便可以,何必大费周章,穷几十年之力,炼出这具旱魃,甚至甘愿为她受这天雷地火之刑。 想起当时他看红煞的眼神,想起他叫她小柔。 魏求喜可以断定,他不仅仅是为了报仇,他是为了复活,把这个他叫做小柔的人复活。 旱魃虽然不是人,但是有了人的身体,有了人的思想,也算是“复活”了吧。 生老病死乃是自然的定律,要复活一个人就是逆天而行,谈何容易! 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试过! 魏求喜似乎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眼神忽然变得复杂。 也许曾经有人真的去做了,也真的有人离成功还仅仅只差一步。 虽然魏求喜不知道这个人和他口中的小柔是何等关系,但是,他应该知道,他是很爱很爱这个小柔的人,爱到不惜花几十年时间每天与尸体为伍,做着养尸的恐怖恶心的法术,爱到甘愿为她受天雷地火,魂飞魄散。 如果恨一个人的话,会让对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但是如果爱一个人的话,就会心甘情愿为对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魏求喜叹了一口气,看着对男女情爱还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魏宁。 “雷,再来雷。”那人已经面若疯魔,天空中的闪电一道接一道劈在他身上,他的身体已经焦黑不堪,有的地方已经看到烧黑了的骨头,但是他却依然在狂笑着,赶尸棍直插天空,围绕在身边的符咒开始无风自燃。 魏求喜蒙住了孙子的眼睛,他不想让这人间的酷刑在魏宁心里留下阴影,心里也不由暗暗感叹,若不是那根赶尸棍充当了避雷针的作用,恐怕那怪人这时早就已经是一具焦尸了。 连一向眼高手低的张野也看得合不上嘴,隔了好久才吐了一口气,说道:“厉害!” 第十一章 旱魃 一共八道闪电劈在怪人身上,怪人已经站不起来,他躺在地上,声带似乎已经被雷劈坏了,但是眼光却一直盯着那具红煞,已经被烧焦的眼睛似乎还露出一丝温柔。 “小柔。”怪人嘴唇嘴唇嚅动,那具红煞似乎也通了人性,还没有完全成型的眼睛中似乎也有一种晶莹的液体在闪动。 “地火!”怪人忽然回光返照般站了起来,用他已经被雷劈坏的嗓子用尽全身力气怪叫道。 忽然,以怪人为中心,开始一片绯红在蔓延,所到之处全部被它吞噬,变得绯红,魏求喜一下神色开始紧张,手中画着法诀,红色绵延到他们所在的坟头,开始吞噬魏求喜所布下的符咒,魏求喜用手中的铜钱剑不断地点着符咒,黄色的符咒和红色开始如拔河般不断地交替,过了好一会,红色在符咒的中间开始停住了,魏求喜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眼角、鬓角处已是挂满了汗珠。 再看怪人处,怪人、红煞还有那具可怜的杨县长的尸体,包括附近的几个坟堆,都变成了红色,仅仅他们所在的坟头还保持原样。 “这是什么玩意。”这所谓的地火根本没有刚才那天雷轰轰的气势,张野本来还有所期待,现在不由大失所望。 这个时候,一阵山风吹了过来,轰的一声,那些被染红的坟堆犹如风化的沙堡一般轰然塌陷,变成一堆红色的粉末,而那一人二尸,纹丝不动,只是全身变成了一粒粒的粉末一般,随着山风开始慢慢飞舞,现场异常诡异。 谁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众人集体石化,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动一下。 过了好久,张野才吐了吐舌头,道:“这个,这个好像还是有点意思。” 说完就要走出去,魏求喜连忙阻止,道:“不要动,这里目前至少有几千度,你一去保证和那人一样的下场。” 张野吓得连忙收回抬出去的脚,讪讪地道:“累了一宿,我觉得我现在还是先睡一觉比较好,反正现在也没有啥活干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魏求喜站了起来,用铜钱剑试了试外面的红砂,才道: “可以走了,应该凉了。” “旱魃呢?” “应该是没有炼出来吧,我也不知道,唉,可怜了这人几十年心血付诸东流了,唉……”魏求喜看着原本那怪人所在的地方变成一堆红粉,不由得唏嘘道。 “合计着咱这一晚是白忙活了?”张野骂道,“现在你的喜神也火化了,你不会在这里抓一把这玩意,然后回去对人说,我出去的是喜神,回来的是骨灰,到时候你们赶尸的招牌可就彻底地砸了!哈哈。” “这个我自己会回去解释的,不劳你们费心,今日你们相助之恩,我姓魏的会一辈子记得的,如果今后有事相帮,尽管来找我魏家,就算我不在了,只要是我魏家的人,一定都会全力帮忙。” “算了,只要你以后不再冤枉我们就行了。”张野大手一摆,“你所谓的你们魏家后人也就这小不点吧,靠他我估计也是靠不住的。” 这时候,张老四忽然插嘴道:“你昨天说的赌命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如果当时你的符咒不能抵挡那地火的话,我们现在和他们是不是都一样,变成一堆红砂了?” “这个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都活着。” 张老四点头道:“我知道了。”不再说话。 “如此,我们今日就此别过,青山绿水,来日再见。”魏求喜拱了拱手道。 “嗯,张野,我们走。”说完张老四带头下山。 “对了,”魏求喜仿佛想起了什么,道:“我身上已经没有符了,还有点辰砂,你们拿去,用它涂到身上——你们碰过喜神,已经中了尸毒,开始没来得及给你们,涂上一两次就没事了。” 张老四接过辰砂,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了魏求喜一眼,魏求喜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 看着张氏三人远走的背影,魏求喜对魏宁道:“我们也走吧,先回赶尸客栈。” 这时魏宁手中不知道拿着一块什么石头在玩,这石头通体绯红,却光滑异常,魏求喜奇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哪里弄来的?” “刚在地上捡到的,我看着挺好玩的,就捡起来了。” “哦。”魏求喜将这红球在手上把玩了一阵,还给魏宁道:“好好收着。” 魏宁喜滋滋地将石头收好,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头,后面的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鼻中似乎有一道红色的液体不知不觉流了出来,魏求喜用手一摸,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此时得到新玩具的孙子又怎么知道在爷爷心中正翻滚着滔天巨浪。 魏求喜二人走后,张野又鬼鬼祟祟地摸了回来,拾起了地狼那巨硕的话儿,往刀后一挑。“有用没用,试过才知道。”说完,双手耷拉在刀柄上,晃晃悠悠地下了山。 第十二章 洗人皮 魏求喜带着孙子重新回到了赶尸客栈,从后屋救出一老一少两人,原来张氏三人将他们绑在了后院,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们解绑。 老人姓方,是这间赶尸客栈的真正主人,由于这些年根本不可能有赶尸先生过路,所以这间客栈已经慢慢地荒废了,只是当作寻常的房屋来住,小的那个是个女孩子,比魏宁似乎大上几岁,性格内向,右半边脸被长长的头发遮住,似乎很怕生人,畏畏缩缩地躲在爷爷的身后。 魏求喜对方老汉道明了来意,方老汉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没有想到,在临死之前还会见到赶脚的先生。”魏求喜告诉方老汉说自己还得借宿一宿,方老汉是个热心肠的人,也没有拒绝,安排了一间客房给魏求喜爷孙。 此时官庄镇上已经人声鼎沸,魏宁虽然一夜没睡,但是精神却依旧无比的好,嚷着要爷爷带他出门逛街,魏求喜拗他不过,爷孙俩在街上逛了半天,魏宁才抱着玩具和吃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回来。不一会睡意上来,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魏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觉得窗外已经黑透了,魏宁一时尿急,可发现爷爷已经不在身边,便翻身起来出门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小解。 回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似乎有个人影在闪动,魏宁好奇,心道,这么晚了,是谁?于是魏宁蹲在墙角处,定睛一看,原来是方老汉的孙女。 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睡?魏宁感到很疑惑。 只见她似乎踮着脚在晒衣杆上忙活,湘西这边晾衣服都是在地上插两根木棍,然后在上面横上一根竹竿,所以并不高,一般人晾衣服也根本不需要衣架,但是,女孩个子不高,下面仍需要垫个小凳子。 此时借着月光,似乎衣杆上密密麻麻地晾了好多东西,正湿嗒嗒地滴着水,但是看不真切。 “这个姐姐也真是,白天洗好了衣服不晾,深更半夜的,也不怕吵到人家,算了,反正我也睡不着了,干脆帮她把衣服晾完了,这样她也好早点睡觉。”想到这里魏宁走上前去,喊了声:“姐姐。” 可是女孩根本不搭理他,继续晾自己的衣服,魏宁嘟囔了一句,可是当他走到女孩身边,看清眼前一切的时候,“姐姐……”魏宁叫了一半,整个人便呆住了。 原来竹竿上晾的并不是衣服,而是一副副人的内脏!有心肝、脾脏、肺、大肠、小肠等等,仿佛刚刚从身上切下来,一滴滴血水掉了一地,而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上面居然还晾着似乎刚刚从身上剥下来的新鲜人皮! 而这个女孩,此时才缓缓转过身子来,看了魏宁一眼,她居然没有皮肤!浑身泛着红红的肉丝,而腹腔内更是空空如也,原来她刚刚洗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晾了出来。 “你叫我?”女孩回头对魏宁道。 “不要看。”身后魏求喜一双大手遮住了魏宁的眼睛,而魏宁闷哼一声,倒在爷爷怀里。 …… “鬼鬼鬼……”魏宁醒来想起昨晚的恐怖经历,顿时双手乱挥,大叫起来。 魏求喜连忙将孙子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爷爷在。” 唉!也就是魏宁,天生的胆子大,加上又是赶尸世家出身,如果换成平常的小孩子,看到昨晚的一幕,恐怕已经吓得神智失常。 “爷爷,爷爷,昨天,那个女的……女的……”魏宁想对爷爷重复昨晚自己看到的情景,但是却发现自己舌头打结了一般,说不清楚。 “我知道。”魏求喜安慰孙子。此时方老汉端着一碗稀饭推门而入。 魏宁顿时吓得直往爷爷怀里钻。 方老汉将稀饭放在魏宁的床头,叹了一口气:“我们也不是有意的,没有想到,昨晚那东西又出来……让这个小朋友……受惊了。” “鬼鬼鬼。”魏宁昨晚吓得不轻,指着方老汉嚷道。 魏求喜皱了皱眉头,道:“我昨晚也觉得不对劲,所以才出去看看,没有想到,魏宁也在,你们这是不是……” “唉。是蛊……唉,我那可怜的七七。” “蛊?”魏求喜皱眉道:“难道你们得罪了什么人不成?” “唉……”方老汉摇了摇头,道:“也不能怪别人,只怪我家七七命不好。她,她是无常。” “无常?” “我们开始也不知道,后来,发现她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晕厥,然后忽然醒来后会说出某时某刻某地死人,并会叫出他们的名字来,我就觉得很奇怪,后来问村里的老者,才知道,她这是无常,专门收魂的。” “无常不是鬼吗?活在阴间的,那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魏宁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不由得诧异地问道。 “这个,”方老汉搓手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我们湘西,老一辈都是这样说的,一般‘请’人的,都是两个无常,一个是阴间的,一个则在阳间,只是当有人死的时候,就会脱离身体勾魂,平常和常人无异。但是阳间的无常一般都只管自己这个地方,所以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个无常——以前我也是听说,但是直到七七……” “这个和下蛊又有什么关系?”魏求喜打断问道。 “这个,大概是三年前,一个中年人找到我们七七,好像说要我们七七放过他母亲,愿意以自己的阳寿换母亲十年阳寿,七七没有同意,他便怀恨在心,给七七下了蛊,于是七七便成了……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为啥不去找那个人?” “天大地大的哪里去找啊!”方老汉苦笑道:“再说,会下蛊的都是老司一辈的,找到了又有什么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难道没想过其它办法?”魏宁道。 “唉,能想的都想过了,可是,唉……” 忽然,方老汉往地上一跪,道:“求老人家一定要救救我那可怜的孙女,她才13岁,真不知道是前世造了什么孽,要今生这般偿还。” 魏求喜连忙将方老汉扶起来,皱眉道:“这苗疆蛊术博大精深,有什么神秘,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说……唉。” 方老汉道:“我知道辰州魏家是我湘西道法最精深的一门,如果连你们也没有办法,那我可怜的孙女……”方老汉不知不觉悲从中来,一时间老泪纵横。 第十三章 借壳养蛊 魏求喜连忙道:“老人家,这,这……” 魏宁也看不下去了,摇着爷爷的手道:“爷爷,我们帮帮人家好吗,那个姐姐……”魏宁想起昨晚看见的一幕,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不是我不帮,的确是,唉……”魏求喜长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先叫你们家七七过来,我给看看,但是不保证……” 话音未落,方老汉连忙出门把屋外的孙女叫了进来,魏求喜微眯着眼睛,帮七七摸骨,沉吟了半晌,忽然盯着七七的头发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魏求喜不想刺到七七的痛楚,就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七七低着头依然不说话,躲在爷爷后面,方老汉开始回忆起来:“那个男人见求不动七七,于是便撂下狠话,走之前说了一句‘让他不好过,也不会让咱七七好过。第二天七七的身上便开始起红色的斑点,痒得厉害,后来越来越痒,全身的皮肤都抓得稀烂。’”方老汉想起当年的情形,心疼地看了一眼孙女,接着道:“几个月后,上门一个瞎眼老头,说有办法帮助七七减轻痛苦,但是七七必须得拜他为师,我一听七七有救了,自然是满口答应。后来那个瞎眼老头在我这里住了七天,也传了一些道法给我孙女,走之前,留了一瓶东西给七七,说每天用那东西兑水洗澡,然后在每天阴气最盛的时候拿出去,嗯,拿出去,就可以,嗯,嗯,不过自从那以后,七七就真的没有再痒过,不过这种方法实在是太邪乎了,而且,也是治标不治本——而且……”说到这里,方老汉用手撩起七七遮住右边脸的长发,这时,魏家爷孙才看清楚七七一直被长发遮住的右边脸,只见这半张脸上居然全部是用针线缝起来的,仿佛在脸上打着好几个补丁,红红的线像一条条蜈蚣般盘在七七的脸上,真是恐怖莫名。 此时,七七浑身开始颤抖,头也埋得更深了。 方老汉不禁双目泛红,轻轻抽泣起来。 魏求喜冷笑道:“以蛊治蛊,放一手,留一手,果然好手段。” 方老汉听魏求喜话中有话,似乎有门,连忙道:“请老人家救救我家七七。我这里给你跪下了。”说完就跪了下去。 “老人家,你这是,这是何苦。”魏求喜连忙拦住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两个人都是用蛊的高手,并且那个瞎眼老头更厉害,只是,他似乎并不是诚心帮助你们,而是……” 说完,魏求喜话锋一转,盯着七七看了半天,缓缓道:“你多久没有剪头发了。” 七七被看得有些发毛,往爷爷的背后挤了挤,方老汉想了一会,忽然道:“对啊,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剪过了!”方老汉忽然一拍大腿,喃喃道: “对,三年了,自从出事以后,就没有剪过了,我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点呢?” “你过来。”魏求喜向七七招了招手,七七看了爷爷一眼,才缓缓地走了过去。 魏求喜用手在七七的右脸和长发上来回摸了好一会,忽然用力一扯,七七一声尖叫,整个头发居然被魏求喜连根一起扯了下来,眼前的一切,却让方老汉和魏宁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七七的头皮上居然盘旋着无数的红色小虫,它们在不停地蠕动,看得方老汉和魏宁头皮发麻,魏宁甚至别过头去,开始作呕。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在借壳养蛊!好阴险的手段!好狠的心!” 方老汉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求老人家务必救救我家七七啊!” “把那人留给你的药水拿来。” 方老汉连忙出去拿来一个白色的瓷瓶,魏求喜从怀中掏出一根长长的透明长针刺进瓶中,然后拿出来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点头道:“果然是尸油!”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估计,那个你所谓的师父并不是什么好人,他只是在利用七七,因为七七乃是阳间无常,本身便是至阴至纯之体,乃是这个世间最适合养蛊的所在,所以,你那个师父可能看中了七七的身体,想借七七的身体养蛊,所以传了七七一些‘道术’,其实都是一些养蛊的邪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也许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串通起来只是为了让你们相信七七的那个所谓师父。” 方老汉吓得魂不附体,道:“求师父务必显神通,救救我家可怜的七七。” 魏求喜摇了摇头道:“这些蛊并没有成形,所以如果要消灭它们的话,会很容易,但是这样一来,七七作为蛊的宿主,肯定也要死,所以我无能为力。” 方老汉连忙跪下来,磕头道:“求师父指点迷津!”方老汉活了大半辈子,精明着呢,他知道,魏求喜既然能够识破,便定然有破解之法,可能是自己的诚意不够,于是,诚恳地说:“只要能够救七七一命,我愿意倾家荡产,大师尽管开口,就是砸锅卖铁,我也愿意。” 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道:“老人家,并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只是,唉……这样吧,我给你指条路,能不能走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方老汉顿时叩头如捣蒜,道:“求大师指点。” “去那。”魏求喜往西方一指。 “哪?” “那。” “你是说那?” 魏求喜点了点头,道:“这天下能够解此蛊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但是……”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吗?” “去那,去那。”方老汉站了起来,喃喃道:“真的要去那吗?为什么我七七的命这么苦!”说完抱住七七,一时间老泪纵横。 “唉。”魏求喜叹了口气,“并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惭愧,再说了,我自己现在也是……” 方老汉似乎丢了魂魄般,没有听进去魏求喜的话,喃喃道:“真的必须去那吗?可不可以不去……” 魏宁虽然不知道爷爷和方老汉口中的那是哪?但是听方老汉的语气和脸上恐惧的神色,心里也想得到,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定还异常凶险,否则,方老汉明明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但是为什么仍然迟迟不肯带孙女前去呢。 “多谢老人家指点,我再回去想想……”方老汉木然道,带着孙女走了出去。 方老汉走后,魏求喜对魏宁道:“明天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我还有点事,可能过几天再回去。” “为什么?” 魏求喜苦笑道:“把人家的喜神弄丢了,我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我也要去。” 魏求喜摸了摸魏宁的头道:“这次你就不要去了,回去以后,要好好孝敬你娘,好好读书。” “不要,我要学赶尸,带着一串喜神招摇过市,那才帅。” “呵呵。听话,睡了,明天早点回去。” “不要,我要去赶尸,我要去捉鬼。”魏宁跳了起来,学着魏求喜画符的动作手舞足蹈。 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照在魏宁红扑扑的脸上,他的神色如此安详,不知道在做着一个怎样的美梦,睡在一旁的魏求喜静静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用手轻轻抚摸着他乌黑的头发,过了好久,忽然一滴清泪滴在了魏宁的脸上,魏宁胖嘟嘟的小手以为是一只蚊子,顺手一擦,然后嘟囔了一句梦话,转过身子,继续他的美梦。 他也许永远都不会想到,今日一别,他们爷孙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第十四章 草鬼婆 第二天,魏求喜交代了魏宁一些路上小心的话,给了他一些路费,便送魏宁回家。魏求喜和方老汉告别时,看见方老汉双目通红,显然一夜未睡,还在思考着魏求喜昨晚的提议。 魏求喜叹了一口气,匆匆上路。 从官庄到沅陵一路九曲十八弯,魏宁第一次独自上路,不免心中有些忐忑,幸好走的是水路,船家开得不快,到了中午才施施然靠岸。这几日魏宁跟在爷爷身边赶脚,经历了若干奇异之事,上了船后,魏宁由于连续几天精神都高度紧张,结果凉风一吹,河水一晃荡,午后暖暖的阳光照进来,迷迷糊糊之间,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家伙,到地头了,还不起来。”船家把魏宁叫起来。魏宁起身往四面一望,完蛋了,这里自己从来没有来过,心里开始紧张,问道:“这是哪里?” 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看上去应该是船家的内人,仔细打量了魏宁一番,道:“这里是张家湾了,再过去就要没有水路可走了,你要去哪里啊?” “完了,睡过头了。”魏宁心想,忙问道:“我要到陆家坡上岸的,怎么……” “陆家坡已经过了好几里路了,你怎么就睡着了呢?”中年妇女道:“你要去陆家坡的话,得自己往回走,过了十字坡就是了,你家在哪?” “不是,我要去袁家坳,请问怎么走啊?” “哦,袁家坳啊,这还巧了,你往那走,翻过去就是了。” “真的?这么巧?”魏宁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还省了好几里路的脚程,连忙道了声谢,沿着船家指定的小路走去。 魏宁走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船夫开口道:“我说孩子他娘,你怎么指那条路给那小孩子走啊。” “他去袁家坳,那条路不是最近吗,翻过去就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也知道,那条路黑,一般人都不往那走的……” “嘿,当家的,看你年纪一把了胆子还这么小,大白天的,怕啥,放心,我看那小子机灵着呢,没事。” 船夫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魏宁离开的方向。 “这都是什么路。”魏宁一边走一边抱怨,也难怪,这路似乎很久没有人走了,已经有些看不出道了,布满了荆棘,魏宁随手挥着一根长棍,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午后太阳很大,魏宁身上又忘了带水,喉咙里面开始冒烟,只想尽快走回去,抱着屋前面那口凉井喝个痛快。 魏宁看见前面有个凉棚,可能是当地人修来给赶路人休息的,魏宁加快脚步,想进去休息一下。凉棚里面有三个人,一名中年人背着包袱,看来也是赶路人,手中拿着一个茶杯喝得正爽;一名妇女搭着小板凳坐着,前面放了好几个茶杯,身边放着一个大茶壶,旁边还架着一个小火炉,上面煮着几个茶叶蛋,看来是做生意的;还有一个睡在地上的老人家,衣衫褴褛,手中一根竹竿不停地点着地面,眯着两只眼睛养神。 在湘西,这种卖茶的小摊是随处可见的,只是没有想到在这里能够遇到,魏宁心里顿时有种久旱逢甘露的感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可是没有等他走到小摊旁,那个乞丐般的老人便伸来竹竿,有意无意地使了魏宁一个绊子,魏宁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对卖茶老板说:“大娘,麻烦给我也来一杯茶。” 卖茶的妇女递给魏宁一杯茶,魏宁连忙一口气喝了下去,虽然味道有些怪,但是只要能够解渴就行。魏宁又要了一个茶叶蛋,准备在路上边走边吃。 “就走了?”那个老年乞丐忽然道:“现在的小孩子,看见老人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扶一把,真没有同情心。” 魏宁脸色一红,暗暗叫了声惭愧,走到乞丐身边,伸手就要把他扶起来,没想到这乞丐看起来蛮轻的,可是却奇重无比,魏宁连使了几下劲才勉强将他拉了起来。 将乞丐拉到凉亭中坐好后,魏宁想了想,把身上的那个茶叶蛋递给了老人家道:“爷爷,这个留给你吃吧,我还不饿,再说也快到家了。” 老乞丐顿时眉开眼笑,道:“嘿嘿,不错不错,还知道尊敬老人,有出息有出息!不过这个茶叶蛋我不吃,我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还不想死,草鬼婆的东西,我胆子小,不敢吃。” 此时,那个中年人、卖水的老板和魏宁三人同时脸色大变,魏宁大叫道:“爷爷,爷爷你说什么,她,她……是草鬼婆?” 那中年人更是夸张,连忙将手伸进喉咙里面抠挖,不一会,吐出一大堆水草一般的东西,上面一个蚕豆大小的绿色小虫,在草堆中不停地扭动。 魏宁连忙有样学样,也学着那人往喉间抠挖,不一会也吐出一大堆水草和一个绿色的小虫。 那妇女狠狠地瞪了乞丐一眼,恶声道:“王驼子,我和你前世无怨今日无仇,你为何坏我好事?” 王驼子懒洋洋地道:“你和谁有仇要害谁和我无关,但是这个小朋友我喜欢,我收他做弟子了,你害不了的。” 妇女跺了跺脚,恨声道:“好你个黄皮老不死的东西,你坏老娘的好事,老娘跟你没完,走着瞧。”说完也顾不上自己的摊子,径直走了。 王驼子懒洋洋地捉着身上的虱子,对那草鬼婆丢下的狠话熟视无睹。 此时那中年人走上前去,深深地作了一揖道:“小生进京赶考途中路过此地,没想到差点葬身在此,多谢老人家和小兄弟施以援手,才得保小生周全,小生这厢有理了。” 晕,进京赶考!这是什么年代了,都民国了清朝科举制度早就废除了,这个人是读书读傻了吧!魏宁看了看这中年人,模样也算周正,但是脑子就……读书当真害死人啊! “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为兄回家定为小兄弟立上长生排位,日日香烛相供,以报小兄弟今日之恩典。” “我叫……”魏宁还没有说完,王驼子的竹竿狠命地打在了他脸上,把他下面半句话给打进肚子里了。 “干吗!”虽然刚才王驼子救了他一命,但是这一下子,也让魏宁有些恼怒。 王驼子翻着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怪声怪气地道:“你这叫尸鬼,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我都说了这是我徒弟了,你干吗还打他主意,是没有死透还是怎么,想再进去蹲个500年还是怎么着?” 魏宁浑身一激灵,暗道:难道这个中年人也是…… 中年人虽然被识破了身份,但是仍然风度翩翩,含笑道:“既然如此,那小生告辞了,老先生得此高徒,真是可喜可贺,小生来得匆忙,未备齐大礼,来日定然补上,小兄弟,愚兄就此告辞。”说完一拱手,拂袖离去。 第十五章 神秘老人 王驼子一转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对着魏宁道:“小魏子,过来,背我一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听见王驼子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魏宁大感诧异。 难道这个人也是……魏宁顿时觉得掌心冒汗。 王驼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说你笨你还真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魏家,谁有207块骨头!” 魏宁小时候听爷爷说过,说他们魏家历代都有一个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正常人的骨头只有206块,而他们魏家传人,却多出一块,但是—— 他怎么知道? 王驼子瞪了魏宁一眼道:“刚才你扶我起来的时候,我顺手在你身上摸了一圈。” 刚才魏宁与他身体接触也不过数秒的时间,没有想到,他居然能摸出自己身上有多少骨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这还是人吗?魏宁姑且用“人”来代替这个古怪的老头。 草鬼婆,叫尸鬼,还有这个神秘莫测的老头,魏宁今天遇到的怪事真的是一桩接着一桩,魏宁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 “对,赶紧回家,等爷爷回来再告诉他今天的事情,他一定知道的。” 魏宁打定主意,也不和王驼子告辞,连忙准备下山。 王驼子用竹竿颤巍巍地点着地面,摸索着前进,叹道:“现在的人啊,救了他一命也不知道感恩,反而将一个孤寡老头扔在这荒山野岭的,真是,唉,真是。”说完摆了摆头。 原来他是一个瞎子,魏宁不由得同情心泛滥,想起刚才他救过自己,自己反而把他一个人扔下,说什么也说不过去,魏宁看了看天色,心想: “反正现在天色尚早,不如先送他回去,然后再回家。” 想到这里,魏宁走到王驼子身边,道:“爷爷,这样吧,你住哪儿?如果不远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王驼子顿时眉开眼笑,道:“近的很,近的很。不远,不远。” 魏宁蹲了下去,背起王驼子,说来也奇怪,魏宁扶他起来的时候,觉得他奇重无比,但是现在背在身上,却如同背着一张纸一般轻巧。 “好好背,乖徒儿。” 魏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嘟着嘴道:“我才不是你徒弟。我爷爷比你厉害多了。” “嘿,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老夫指点一二,你,嘿,不过,那老不死的确实也有点本事,很久没见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王驼子一时不再说话,唏嘘不已。 “你认识我爷爷?”魏宁问道。 “算认识吧。你们魏家都是些古怪的人,我还是少认识几个为好。” 魏宁心道:“你才是古怪的人,我爷爷不知道对我多好。” 忽然,王驼子笑道:“徒儿,你心里刚才一定在骂我吧。” “没有。”魏宁心中一紧,心道,我才想想,他怎么就知道我在骂他。 “真没有。”王驼子似笑非笑,“那就好,在我们这行,尊师重道很重要的哦。” “娃儿,你长大了准备干什么?”王驼子在魏宁背上和魏宁聊起了天。 “赶尸,像爷爷一样,拿着一串招魂幡,摄魂铃一摇,阴人借道,活人闪避。”魏宁兴奋得居然学起爷爷的样子抑扬顿挫地叫了起来。 “我就说你们魏家都是些怪人,人家小孩子都是要学而优则仕,或者是励志参军,混个大将军、大元帅什么的,你居然,嘿嘿,有志气啊。” “我才不要读书,我长大了要当最有名的赶尸先生,那些喜神身前在异乡,如果死了还不能归乡,心里一定很伤心很伤心,我不想看到他们连死了还不开心。” “咦,”王驼子没有想到魏宁小小年纪居然有着这等悲天悯人的精神,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过了良久,叹了口气,道:“但愿你能活到那天吧。” “什么意思?” 王驼子似乎说漏了嘴,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但似乎又有些不甘心地问道:“难道你爷爷就没有跟你提起过?” “提起过什么?” 王驼子试探地问道:“比如,比如你爹,或者你叔叔之类的。” 魏宁想了想,“我听我娘提起过,我1岁的时候,我爹就死了,好像我还有两个叔叔和一个姑姑,好像两个叔叔也在我很小的时候死了。” 王驼子接口道:“他们死的时候是不是都是27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了?” “哦,没什么。”王驼子眼神闪烁,轻轻地摸了摸魏宁的头。心道:“可怜的孩子,不知道你是不是斗得过宿命。唉……” 两人不知不觉走过了一个山头,此时天色也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前面已经看到农家炊烟升起。 前面就是袁家坳了。 “那个大娘不是说翻过山就是了吗,怎么走了这么久,都快天黑了。” 魏宁心中不由开始埋怨起那个给他指路的大娘。其实他真的冤枉那个热心的大娘了,她说的的确没有错,只是王驼子有些不想魏宁这么早回家,在魏宁不知不觉中用了些类似障眼法的道术罢了。 看着日渐西沉的太阳,王驼子眯着眼睛道:“徒儿,恐怕今天你是回不去了,我们不如就在这里过一个晚上,明天再回去。” “不行,我娘说过,好孩子不能在外面过夜,如果我今天不回去,我娘肯定会急死的。” “你看看太阳,都什么时候了,你觉得你今天晚上一个人走路不怕吗,万一遇到些不干净的东西,到时候你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这……”魏宁毕竟还是个孩子,想到一个人要在这荒山野岭,特别是离开了爷爷,心里不由地开始有些发毛。 “听我的,去那家,我认识。”王驼子手中的棍子往前一指。 “你,不是瞎子?” 王驼子翻了翻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瞎子了。” “那你拿着棍子干吗,还有,开始你干吗装瞎子,拿着棍子在地上瞎点,骗我背你。” “我愿意拿棍子你管得着吗?” 魏宁知道自己被王驼子骗了,白白地背了他一个下午,小脸气得通红,把双手一松,气道:“你给我下来,给我下来!” 谁知道,王驼子仿佛在魏宁身上生根了一般,动也不动。 “你……骗子,坏人!乌龟王八蛋!” 王驼子见魏宁生气了,乐呵呵看着魏宁,嘴里居然还哼起小曲来。 甩又甩不掉,放又放不了,骂又骂不听,魏宁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心里又气又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走了。 第十六章 他乡 “嘿,小娃儿脾气还挺大的,这样吧,我也不让你白白吃亏,你把我背到那儿,我便把这个送给你。” 王驼子手一翻,魏宁看见王驼子手中的东西,顿时一跃而起,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花狗。”说完做出要跟王驼子拉钩的姿势。 王驼子不由得气结,“说给你就给你了,还不拿去。” 魏宁似乎怕王驼子反悔,连忙将王驼子手中的东西放进了手中。 你猜王驼子给了魏宁什么,原来是几颗石头磨圆了做成的弹珠。魏宁最喜此物,平日里却很少能够收集到,没有想到王驼子一下给了他这么多。 有了物质激励,魏宁开始格外卖力,很快背着王驼子来到了村头。 这时正好几个小孩子在村头玩着弹珠,魏宁刚好得到几颗弹珠,顿时手痒,也想和他们马上“开战”。 王驼子知道魏宁的心思笑着说道:“去,别太久了。” “哎。”魏宁答应了一声,找了一块光滑的石头让王驼子坐下,跑过去,跟那群小孩说:“带我一个,我也玩。” 其中一个小胖子年纪看上去似乎比其他几个小孩大,好像是头:“不行,我们不认识你。” “看,我有这个,我拿这个给你玩。”魏宁掏出弹珠。 小胖子显然是“识货”的,双眼顿时放光,几个人在一起合计了一番,“先说好,你输了就给我们弹子,不许耍赖。” “小狗才耍赖。” “好,那好。”小胖子点头,几个人又重新开始。 魏宁可是他们那一带的弹子王,玩了一小会,便赢了一口袋,小胖子几个都输光了,小胖子显然不服气,但是有没本了,急得抓耳挠腮。 这时在旁边一直看着,却没有参战的瘦弱的小孩怯怯地走了过来,道:“李杰,我借给你。”说完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弹子,怯怯地道:“可不可以,让我也玩玩……” 李杰抢过了那小孩的弹子,摆摆手道:“滚滚滚,一边呆着去,赢了还你就是。” 小孩一把拉住了李杰,带着哭腔说道:“让我也玩一会吧!” 李杰急着翻本,手上一用力,将那小孩推了一个踉跄,小孩顺势坐在地上,两行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魏宁看不下去了,说:“让他也玩玩吧!” 李杰道:“你不知道,周凯他玩不了,他是个残废。” 这时魏宁才发现,原来周凯的右手只有四个指头,右手大拇指断了。 弹珠主要是靠大拇指用力将弹珠推出,没有大拇指的人,自然也玩不了,这也不能怪李杰。 这时候,王驼子说话了:“娃子,天太晚了,不玩了,走了。” 魏宁赢了挺多,加上这几个人的水平实在是太差,也不怎么想玩了,应了一声,准备走,李杰一把拉住了他,急道:“你怎么赢了就跑?” 魏宁懒得和他纠缠,将赢来的弹子往空中一抛,李杰也顾不上魏宁了,和其他小孩子一起去哄抢弹子。 王驼子往魏宁身上一趴:“走了,乖徒弟,师父带你去找地方睡觉。” 像这样的偏远农村,是没有客栈的,他们来到村中的一户农家,和农家的主人说了半天,起先那人是不同意王驼子借宿的,但是王驼子似乎给了那家人一些钱,看在钱的份上,勉强答应他二人借宿。 此时正是这家人吃晚饭的时间,主人给王驼子和魏宁也摆上了两副碗筷。 这家人姓周,饭桌上一共三人,年纪大的看上去有些驼背,魏宁叫他周爷爷;还有一个30岁上下的庄稼汉,看上去十分憨厚,是这一家之主,魏宁叫他周叔叔;另外一个妇女,大腹便便的,看上去要生了,但是依然不减农村妇女的能干本色,一直忙上忙下,是这家的女主人,还空着一副碗筷,显然这家的小祖宗还没有回来。 “什么时候了,这孩子怎么还没有从学堂里面回来?”周阿姨埋怨道。 “说不定又到哪儿野去了,不管他,我们吃。”周叔叔敲了敲碗筷,忙活了一天,他显然饿了。 “还是等等吧!”周爷爷心疼自己孙子。 这时,门外看门狗叫了几声,有人来了,周阿姨走了出去,骂道:“你玩忘魂了啊,什么时候了,还在外面野。” 这位小祖宗显然已经习惯了母亲的责骂,笑嘻嘻地进来,跑到桌边,抓起一块腊肉就往嘴里塞。 “洗手,洗手,”周阿姨急忙叫道,“快去洗手,看你这手脏的。” 魏宁认出了他,这不就是刚才给李杰借弹珠的那个残废小孩嘛。没有想到这里是他家。 周凯也认出了魏宁,做了个鬼脸,算是打了招呼,一阵风地又跑到后面去洗手了。 饭后,周凯与魏宁因为都是孩子,很快便成为了好朋友,最后魏宁还把弹子送给了周凯几颗,周凯顿时对魏宁感恩戴德。 饭后大家闲聊了一会,便各自洗漱睡觉去了,魏宁和王驼子显然被认为是一对祖孙,两人被安排到一间简陋的客房,女主人显然对这对客人还是很好,给他们换上了新棉絮。 魏宁第一次独自在外露宿,心里显然很紧张,但是白天赶路实在太累了,很快便睡着了,王驼子本想还和他说点什么的,见魏宁睡着了,也就睡了。 第十七章 撞子 忽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乱成一团,屋内灯光大作,全屋人都起来了,似乎家里出了什么急事。 “哎哟,疼死我了。” “怎么这个时候生啊,不是算日子还差一个月吗?” “早产啊。” “那怎么办?”两个大老爷们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如热锅上的蚂蚁转个不停。 “娘啊,快去,快去叫稳婆啊!叫张妈啊!叫她给我在这里接生啊。” 这时候,郭翠反而成了最清醒的人了。 “对,对,找张妈,夜深了,人家肯定睡了,合适吗?”周凯他爹说。 “都什么时候了,是翠儿的命重要还是张妈睡觉重要,你快去,就是绑也给我把人绑来啊!”周老汉大声道。 “是是是。我这就去。”周凯他爹连忙应道,一路小跑了出去。 不一小会儿,周凯他爹带着一个40岁上下,长的特胖的妇女,跑了回来。 “哟,怎么这样啊。你们怎么不早点叫人,听我的,翠儿,吸气,用力。周凯,你把你娘洗脸的盆子拿来,周欣,给你媳妇烧水,要用大火烧,快去,周爹,你去拿点稻草和周欣平时用的干净衣裳去,对,把翠儿平时用的那把大剪刀给我找来,早产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一尸两命。呸呸呸,我这臭嘴,家里还有人没有,这阵仗……” “阿姨,需要帮忙吗?”魏宁走了过来。 “你是谁,怎么平常没有见过你啊,快快快,过来搭把手,给我扶着翠儿……对这样,翠儿,用力,用力……” 除了王驼子,这个家里顿时忙开了,王驼子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袖子里双手不停掐算,不知不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糟了,屁股出来了,是难产,小子你先出去,别在这添乱,翠儿,用力,用力。” “糟了,‘胞衣’(胞衣:是指胎盘与胎膜的总称。)脱了,怎么办。难产,周欣,要小要大?” 周欣脸色大变,他知道张妈是在让他选择,要小孩还是要大人,急忙道:“两个都平安不可以吗?” “不可以,”张妈急道,“快做决定,晚了就当心一尸两命!” “大人,孩子没有可以再生,翠儿不能有事。”周爹拍板了。 “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屋里面郭翠叫声越来越微弱,周爹在外面急得满头大汗,不一会儿,屋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周爹脸色一喜,但是只是一声,屋内很快便没有了声息。 不一会,张妈神色黯然地走了出来:“我已经尽力了……找个风水好的地方给这孩子葬了吧,子奔生,娘奔死,两命都是阎王手里捏着的纸,这都是命,翠儿折腾了一晚上,周欣你进去看看吧。” 周爹拿出准备好的红包,递了过去,张妈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主人为她准备好的一碗红糖水和一碗长寿面,里面还放有两个鸡蛋,显然是刚刚煎好的,上面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叹道:“算了,孩子都没有了,喜事变丧事,这个也就算了,唉。可怜的翠儿,可怜的孩子。”说完不由唏嘘感慨一阵。 一屋人顿时陷入奇怪的沉默中,张妈默默地走了出去,“哟,下雨了,来的时候没有下雨啊,你家有雨伞没,借我用一下,明天送过来。” 魏宁知趣地和王驼子返回客房,两人似乎也被这家人的悲伤感染,彼此都不说话,夜静静地过去,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晚上。 庄稼人大多勤快,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虽然家里发生了巨大的变故,但是生活还是得继续,周爹和往常一样,起来打猪草,可走到了厅上,却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手中的镰刀咣当一下掉到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喊道:“翠儿!” 只见梁上系着一根白绢,翠儿双脚离地,整个身体仿佛一片纸一般在空中晃动,双目突出,手中还抱着那个还没有来得及看人间一眼便已经死了的可怜婴孩。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郭翠上吊自杀了! 一天之内连续失去两条生命,对于任何一家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承受的打击,周爹一时之间苍老了很多,当将郭翠从梁上解救下来的时候,郭翠全身都已经僵硬了,就是有大罗神仙恐怕也难以还阳了。 看来是丧子之痛彻底刺激到了她,她才做出了这样极端的选择。 周氏父子二人紧紧抱着郭翠已经冷透了的尸体,哭声令人心痛。 此时魏宁和王驼子早已起来,魏宁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切,眼圈红了,不由也跟着哭了起来,王驼子拉了他一把,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和主人道别的时候,王驼子拉着魏宁,打算不辞而别。 当魏宁和王驼子走出大门的时候,屋里传来周欣冷冷的声音:“你们就打算这么走了吗?” “哦,对,”王驼子带着魏宁在郭翠面前拜了三拜,从怀里面掏出30块圆大头,递给周欣,黯然道:“人死不能复生,老乡还是节哀顺变。” 周欣看也没有看王驼子递过来的钱,冷冷地道:“你们就打算这么走了?” “还能怎么样,香也上了,跪也跪了,难不成还要我二人给你们扶灵守孝不成?” “正是如此!” “呵呵,搞笑,”王驼子不怒反笑,“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过这样的要求,有趣,有趣,但是真不好意思,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忙。” “师父,”周老爹拦住了王驼子,“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于你们有些过分,但是我们是有原因的,因为,你们来了,我们家便连死了俩人,实在是……所以,如果你们走了……就不好了,所以,请你们多留几日,等过了头七,我便送你们走。” “不行,我娘肯定还急着等我回去呢!”魏宁连忙抗议。 可是魏宁忽然发现周围来了很多人,每个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都非常冷淡,甚至带着些仇恨。这里的乡亲性格非常好爽,民风也甚为彪悍,和你好,那什么都可以帮忙,打架的时候只认亲不认理,但是如果你要在他们面前嚣张,那他们下手一般是又黑又狠的,所以从古至今,湘西便盛产“土匪”。农家人排外甚为严重,昨日魏宁两人投宿之时,若不是郭翠看在钱的份上,勉强答应,他们还真找不到睡觉的地方。 “他妈的,都说不要留他们过夜了,他们是撞子!” 第十八章 红衣裹魂 王驼子其实心里早就明白了,感情周欣把他们当成了撞子了,难怪周老爹要他们留宿七天才走。 一般的人都有三魂七魄,人三魂一般在里面三尺以上,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人死之后,三魂一般不会立刻离开,因为此时尸体中尚有一口生气,赶尸匠就是靠着这口生气用于赶尸做法。所以魂魄一旦发现“自己”的肉身还有阳气,就不会走,要在“肉身”上盘旋七日之后,才会确信自己已经死了,才肯跟着勾魂使者轮回,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头七”。 而湘西撞子这种人很奇怪,就是两人八字相冲,或者是有某种命理联系的人,一般是命硬的那个克死另外一个,由于他们在命理之中有某种联系,会让被克死的人的魂魄误以为对方是自己的肉身,从而魂魄会附身撞子身上七天,所以如果撞子在七日之中离开死者肉身很远的话,七日之后,勾魂使者便会找不到死者的灵魂。死者从此变成孤魂野鬼,无法超生轮回。 所以,撞子这种人在湘西是很受人忌讳的,难怪这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对魏宁他们有好脸色,感情是把他们当成撞子了。 王驼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围人一眼,怪笑道:“本来这趟浑水我老人家是懒得趟的,结果你们偏偏要关公面前耍大刀,也罢也罢,那我老人家就陪你们玩玩。说我老人家是撞子,我看是你们撞邪了吧。” “不,我要回去,我娘在家肯定等急了。”魏宁摇头。 王驼子把魏宁拉到一边,神秘地说道:“徒儿,想看好戏不?” “什么好戏?” 王驼子做高深莫测状:“很好玩的一个游戏,玩不玩?” 魏宁一听说有游戏玩,顿时来了兴趣:“好啊,什么游戏?” “捉小鬼的游戏。” “去,去看看那个死婴儿,看看他襁褓里面有什么。” “哦。”魏宁应了一声,乘没人注意,偷偷地走到郭翠的尸身旁边,飞快地撩起那个死婴的衣服,回来的时候魏宁吐了吐舌头,道:“里面是块大红布呢,好像裹得很紧。”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红衣裹魂,茅山的下作手段。我来的时候就觉得此地有些古怪,开始只当是巧合,现在看来是有人有意为之了。” “师父,什么是红衣裹魂啊?” “等等再给你解释,跟我来。”王驼子拉着魏宁在屋内四处走了走,到了堂屋正中间停了下来,王驼子俯身用手在地上扒了扒,地里面有一根细得连肉眼都看不清的针,王驼子拔了出来,此针似乎是用某种动物骨头制成的,王驼子放到鼻尖闻了闻,低声道:“果然是用尸油浸过,我道这屋内怎么阴气这么重,原来有人在屋中布了煞局,孤阳不生,这家不死人才怪了——也不知道这家人得罪了什么小人,有人会如此害他们。” “煞局?” 王驼子将这个骨针收了起来,拉着魏宁来到一个人少的地方,低声解释道:“既然你已经拜我为师了,我现在教你些手段也是合情合理的。” “谁拜你为师了,老不羞,我爷爷那么厉害……” 王驼子不以为意,笑道:“这么跟你解释吧,此物为‘阴阳顶’,有阴阳两根,金器聚阳、骨器聚阴——如果我没有猜错,在此屋的梁上还有一根阳顶。这是茅山常见的一种布煞的方法。” “这天地之间,凡事皆有阴阳形成,阳气三十六循环,成为三十六天罡。阴气七十二循环,称为七十二地煞。所谓孤阳不生,孤阴不长,阴阳循环,才能够保家宅平安。” “那这个阴阳顶有什么用呢?”魏宁来了兴趣,插口道。 “在风水中,讲究‘阴眼’与‘阳眼’。我刚才带你看见的便是这座家宅的阴眼之所在。有人在那下了阴顶,阻止了这屋子中的阴阳循环,也就是对这屋子里面的人布了煞局。这屋子里的人不出事才怪呢?” “那照你这么说来,这母子是被人害死的?”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这么说,阴阳顶虽然厉害,但并不能致人于死,但是,如果是用尸油浸过的,又另当别论了。” “这郭翠是被人害死的不假,但是,阴阳顶虽能害人,但是只能慢慢吸收这屋中的阳气,使人慢慢生病,慢慢地拖死,郭翠是上吊死的,显然不是阴阳顶害死的——但是却的确是死于他人之手!” “怎么说?” “你刚才看见郭翠那双鞋了吗?” “嗯。” “有什么不同?” 魏宁仔细看了看,但是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摇了摇头。 “仔细看看她的鞋带有什么不同。” 魏宁又仔细看了看,还是摇了摇头。 王驼子不卖关子了:“一般人如果是自己绑鞋带的话,最后必然是左边的那根绳子在最上面,而郭翠却是右边的那根绳子在上面。” “是真的耶!”魏宁仔细看了看,奇道:“这也是茅山术吗?” 王驼子没好气地看了魏宁一眼,道:“这是常识。” 王驼子接着道:“所以,我刚才特别注意了,从郭翠死后,没有人动过郭翠的鞋子,所以,我可以判定,郭翠的鞋带是别人帮她系的。甚至可以推测,郭翠是被人杀死的,然后那人帮她穿上鞋,再挂在梁上造成自杀的假象。” 魏宁点了点头,开始对这个其貌不扬的王驼子刮目相看。 第十九章 阴阳顶 “当然光凭这点,也无法说郭翠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嘿,茅山那群小贼阴了几十年,现在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他们与我祝由向来势不两立,今日如果不破了他们这伎俩,还道我祝由无人了。” 王驼子一指还在哭着、两只眼睛肿成桃子的周凯,对魏宁道:“你把他叫来,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周凯与魏宁此时已经玩得非常铁了,魏宁走过去,悄悄地把他拉了过来。王驼子问道:“娃儿,你这大拇指是怎么断的?” “不知道。反正我一出生,就这样了。”王驼子拉着周凯的手反复看了看,对周凯说:“你先去吧。好好给你娘戴孝。” 周凯走后,王驼子道:“昨天你和他玩弹子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小孩身上阴气特别重,看来也被人下了咒,刚才我看了看他的手,他的大拇指显然是被下咒的人用邪术搞断的。” “所谓十指连心,人的右手拇指乃是全身阳眼之所在,是聚阳的根本,周凯那小子的右手拇指看样子像是被茅山法器天篷尺断掉的,用来做布煞的阴引。” 王驼子叹了口气,道:“为了布这养鬼煞阵,这个人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养鬼煞阵?” “我昨天趁他们睡着的时候,查了他们的族谱,你知道吗,原来这个郭翠的八字乃是四柱全阴(四柱全阴:在命格中,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叫做四柱全阴。)——而更为蹊跷的是,如果昨日郭翠生产顺利的话,那个孩子的八字也是四柱全阴!” “当然没有这么碰巧的事情,显然是有人在为郭翠催产,故意让郭翠在昨日分娩,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郭翠肚子里的孩子。” “用哥哥做阴引,用母亲做阴器,再布下这至阴煞阵,选在四柱全阴之日诞下这孩儿。好毒的心肠,好狠的手段。” 说完,王驼子自顾自笑了笑:“阵布的的确是狠,但是在某些手法的处理上显然没有做到炉火纯青,看来不像是老手的手笔——徒儿,想不想会会此人。” “想。”魏宁被王驼子勾起了兴趣,也勾起了好奇之心。 “那你就在这里呆上七天,七天之内,为师保证帮你抓到这个人。” “七天?”魏宁踟躇了,如果他在这里呆七天,她娘非要急死不可,可是魏宁又不想错过这台好戏。 “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魏宁现在算是被王驼子彻底折服了,不由自主地叫起师父来。 王驼子显然对这句“师父”十分受用,笑呵呵地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道:“等。乖徒儿咱等着他亲自送上门。红衣裹魂、阴阳顶,这事儿越来越有趣了,嘿嘿。”王驼子自顾自笑了起来,可是面上没有二两肉,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接下来几天,周家忙着治丧,也没有空管他们,其实王驼子心里清楚,郭家对他们是外紧内松,他们是撞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村,村子里的人都帮郭家看着他们呢,这村子里的人平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不认识谁,所以忽然出现了两个生人显得十分打眼,如果王驼子前脚出村,后脚肯定有人告诉郭家,所以要逃的话的确比较难。 何况,王驼子师徒并没有想逃,特别是魏宁,兴奋得白天晚上缠着王驼子问这问那,但是王驼子总是高深莫测,总是要魏宁到时候看他的手段。 王驼子说要是这西洋镜都说穿了还有什么意思,不弄得神秘点,吊吊你小兔崽子的胃口,怎么才能显示你师父我高深的道术,以后还怎么镇得住你这小兔崽子。 在周家请道士做了两天道场之后,郭翠母子在第三日终于下葬了。王驼子和魏宁也跟着去了,王驼子一副果然葬在这里的模样,看得魏宁心痒痒的,但是追问的话,又被王驼子一句到时候准备看好戏的模样给挡了回来,弄得魏宁十分不爽。 到了第七天,魏宁看王驼子还没有丝毫动静,再也按捺不住了,开始围着王驼子不停地吵,王驼子笑道:“你早点睡,晚上咱俩还有得忙呢。” 夜深了,王驼子终于叫起了魏宁,魏宁兴奋地不停在屋里乱跑,王驼子轻声道:“小声点,小声点。”随后带着魏宁悄悄从后门出去,直奔郭翠下葬的地方。 郭翠就葬在村头的坟山上,农村人大多数没钱,提倡薄葬,有的家境贫寒的,甚至就用石头垒个坟头,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郭翠是猝死,当然没有预备好的墓碑,但是王驼子是亲自看着郭翠下葬的,当然不会找不到郭翠的埋骨之地,王驼子带着魏宁在离郭翠坟头不远不近的地方藏好了身,他依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要魏宁乖乖呆着,等鱼上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眼看时间快到郭翠的头七了,魏宁耐心越来越差,正要吵王驼子,王驼子将魏宁嘴一蒙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低声道: “来了。” 果然,一个黑影朝着郭翠坟头飞快地跑来,这个人显然很谨慎,不时四周望望,怕有人跟踪,在郭翠的坟头徘徊了一小会,从身后拿出一个锄头,开始刨坟,一会儿打开棺木,从中取出一个包裹,远远望去,像是郭翠的小孩,黑衣人冷笑了一声,又急忙将棺木盖上,胡乱地将土盖好,又顺手添了几块石头,带着小孩的尸体跑了。 “追!”王驼子和魏宁紧紧跟在黑衣人身后,追了上去。 第二十章 养鬼 黑衣人在村子里绕了几个圈,最后居然从郭家后门飞快地走了进去,王驼子和魏宁也跟着进去。那人走进了郭家后屋的一个柴房,王驼子和魏宁躲在窗户后面偷窥。 屋中早就设好了一个道场,神龛上挂着巨幅的真灵位业图,旁边各有一支大红蜡烛燃烧着,将整个屋子照得血红。神龛下面放着三只大瓷碗,那人将死婴的襁褓解开,里面果然露出一块大红布,用绳子将小孩裹得严严实实的。 王驼子解释道:“这个便是红衣裹魂,在民间大家都知道,人死的时候不能穿红衣的,因为死后灵魂不会超度,会变成厉鬼,这个红衣裹魂便是起到将死婴的三魂七魄禁锢到他的身体中,让他不得超生。” “你注意到他那根绳子没有,这个叫做锁魂圈,乃是用童男下阴之……咳咳,与童女……咳咳,编织而成,细如鼠尾,能起到锁魂圈魄的作用,这是茅山道术。” 屋内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柳木,一块桃木,分别放在三个大瓷碗的两边,口中似乎念念做法,对着真灵位业图行完三叩九拜之礼后,在死婴的后背猛地一拍,死婴居然从口中吐出小半块馒头,这馒头已经被鲜血浸泡过,也许时日过长,边角开始有些发黑。 “他开始做法了,那块血馒头上浸的应该是他的血,在小孩子刚死的时候,放进小孩子喉咙中,目的是让这个小孩子的阴身适应他的气息——这叫做‘采灵’。” 王驼子看了魏宁一眼,解释道:“人是阴阳二身,肉体为阳身,魂魄为阴身。” 那人手中忽然多出一根戒尺,在案台上狠狠一拍,然后将死婴放在案台上,快速翻动双手,掌心向上,双手无名指和小指紧扣,左拇指压左无名指的指甲,嘴里面念念有词:“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勅令。” “翻天印结,收魂咒,嘿,手法不是很纯熟嘛,第一次用?”王驼子讪讪道。 只见死婴身上一阵红光,一阵白光,一阵青光,不停地变换,魏宁看得目不转睛,大气都不敢出。那人单手将婴孩倒提在手上,另一只手将桌上的一支红烛点燃,然后将红烛放在婴孩的下巴下不停地烤,红泪一滴一滴正好滴在那只蘸血的馒头上,每滴下一滴,馒头上便冒出一股青烟,婴孩忽然双眼圆瞪,双目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身上发出一种类似老鼠叫声一般“吱吱”的声音。 “那小子开始炼魂了。” “炼魂?” “这是对婴孩的灵魂做一次彻底的改造,让它徒劳地挣扎后,最终会因痛苦和恐惧而无奈屈服,从而认炼魂之人为主人,这种方法对魂来说,是一种非常难熬痛苦的过程。但是一旦成功,便永世不会改变,直到炼魂的人魂飞魄散。” 这个过程几乎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每当婴孩全身烫得像火一样、双目要爆裂的时候,那人就会将自己手掌割破,将鲜血抹在婴孩双目中,婴孩便立马安静一些。 “炼魂快完了,接下来就是分神了。” 那人从怀中拿出两个用透明瓷瓶装着的东西,那东西用一种黄黄的液体浸泡着,王驼子解释道:“看见没,那两个东西便是‘阴引’和‘阴器’了,都用尸油泡着呢,‘阴引’和‘阴器’的作用在养鬼过程中必不可少,‘阴引’必须是与这个婴孩有着血脉联系的至亲的聚阳之物——也就是他哥哥的手指了,‘阴器’便是他娘生他时候的脐带,在我们这行中又称为‘阴龙’乃是人连接阴阳两地的工具,人在母体的时候,是靠先天呼吸,此时‘阴体’,还在阴间,而‘阳体’已经在阳间了,便是靠着‘阴龙’来联系阴阳,当接生婆将婴儿脐带剪掉的那一刹那,人的‘阴体’才能和‘阳体’合二为一,也就是俗称的‘投胎’。” 王驼子润了润嘴,道:“其实每个人都是怕死的,魂灵对阳体都是十分眷恋的,所以如果发现自己还有阳气就绝不会离开肉体的,因为‘阴引’与他同宗同脉,再加上那人用道法加持过,会让灵魂误以为这便是他的肉体,从而附身上去,而‘阴器’便是相当于在他们之间搭起了一座模拟转世投胎的桥梁。” 魏宁不由吐了吐舌头,没有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玄妙的法术。 “看那厮要分神了。这个可是考验手法的时候了,任何一魂丢了,就得不到最完整的至阴魂了!” 那人将手中的戒尺又在案台上狠狠一拍,王驼子讪讪道:“嘿,是天篷尺吗,茅山的人真的是越来越穷,就不能用点好材料吗?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那人拿出一根长针,王驼子摇头叹道:“这么远我都闻到了尸油的味道了,唉,不纯啊,尸油也用这种低等劣质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不懂啊,这小子……茅山的列位祖师,求求你们收了这个不肖的徒弟,别让他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那人将长针从婴孩的天灵穴直接刺了下去,婴孩原本暗淡的双目忽然又重新精光四射,一道青烟从天灵慢慢透出,那人神色十分紧张,双鬓已经隐隐有汗珠出现,他也知道,目前已经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候,一招错,满盘皆错。 王驼子道:“人有三魂,一名爽灵,二名台光,三名幽精。颜色为红、白、青,刚才此人提出的便是青色的幽精。” 果然这道青烟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便缓缓地向那人已经打开的瓷瓶中的“阴引”飞去,慢慢地附身上去,瓷瓶散出一阵青光,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那人依法炮制,分别从小孩的天灵处提出红光和白光,然后将瓷瓶盖好,拿起放在案台上的一块桃木,原来这块桃木是一块已经雕刻好的小棺材,那人将瓷瓶放在棺材中,然后用桃符封好。 王驼子道:“这人运气不错,分神没有出现什么差错,接下来便是养鬼了,你看见另外一块柳木了没有,那人会在接下来的两天之中,将它雕刻成小孩子的形状,画上眉目,然后将这两块破木头放在一处聚阴的地方,一般人七七四十九天便可大成——不过我看他估计七七四十九年也难成功。” 魏宁问道:“师父,他养小鬼干吗?” 王驼子耸耸肩膀,道:“很多啊,聚财、害人什么的,看他自己喜欢干吗啦。” “那对小鬼有什么害处吗?” “这可不一定,如果是道行精深的道士来养,对小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许会积点阴德,从此脱离轮回之苦,成为一个小地仙也说不定,不过大多数像他这样的,只会将小鬼弄得魂飞魄散。唉,总之就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魏宁急道:“师父,有什么方法可以救救他吗?” “方法倒是有,除非有一个道行精深的人给他超度,他便可以重新堕入轮回,去投胎。” “那到哪里去找这个人呢?”魏宁急道。 王驼子看了魏宁一眼,正色道:“你觉得为师如何?” 对啊,王驼子对养鬼的手法如此熟悉自然也就懂得怎么去救他了,魏宁忙道:“那你还不去救救他啊!” 王驼子笑道:“刚才我之所以迟迟不出手,是因为养鬼实在是一门非常险恶的道术,那个小子又是个菜鸟,我去打扰他,一个不好,他将那小鬼弄得魂飞魄散岂不是适得其反?” “不过现在嘛,便是为师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王驼子整了整衣冠,干咳了一声,屋内的人马上喝道:“谁?” “朋友,做这种事情,你不怕有损天元吗?”王驼子进屋,好整以暇地道。 那人回头,此时王驼子和魏宁才看清楚此人面貌,原来这个人居然是周欣! 第二十一章 五帝钱 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周欣! 周欣见是他们两人,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不是说过了头七就可以走了吗,误了明天回家就不好了。” 王驼子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就猜到是你了,布煞局、取‘阴引’害郭翠,这些事情除了对这个屋子非常了解和这些人非常亲近的人外,谁能做到?只是,虎毒不食子,没有想到这个世间真的有杀妻灭子的畜生!” “这个孽种不是我的……”周欣知道说漏了嘴,连忙打住。 “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杀人证据确凿,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周欣见他们撞破了自己的秘密,干脆摊牌道:“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放了那个小鬼,然后去自首!”魏宁道。 周欣冷哼了一声:“笑话。就凭你们一老一小两人?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在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 “就凭你那些半吊子的道法。笑话!”王驼子讪讪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总之,谁坏我好事,我就要谁好看。” 王驼子平静地道:“我叫王处一,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如果没有听过,你也不用在这条道上混了。” 魏宁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心道:你王处一,我还丘处机呢?这人,撒谎都不会。 谁知道,周欣的脸色连变了三变,脱口道:“不可能,不可能,谁都知道,他……你怎么可能是他……” 王驼子平静地道:“我是真的假的不烦你操心,不过,今天你必须把这小鬼放了,然后去自首,否则,我打你个魂飞魄散也不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 周欣嘿嘿笑道:“打我个魂飞魄散,老头,你太大言不惭了吧,我倒要看看是谁魂飞魄散!”说完将天篷尺擎在手中。 “噢。”王驼子单手抚额,做要被气死状,“拜托,你能不能专业点,你这个也叫法器……天篷尺是……唉,我懒得跟你说,拜托你收回去好不好,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气死我倒不要紧,拜托不要把你的那些祖宗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再死一次。” 周欣见他一眼就将自己的法器识破,心中不由地一沉,知道这个老头并非随口胡诌来蒙他的,心中胆气不由地怯了几分。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硬撑到底了。 周欣大喝一声,算是壮胆了,手中的天篷尺向王驼子劈头打了下来。 王驼子不慌不忙,摇了摇头,道:“既然你执迷不悟,今日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的法器。” 说完,从怀中掏出五枚铜钱样的东西,分别放出赤橙黄绿青五种颜色,居然在空中定住,中间的那枚刚好和周欣的天篷尺迎了个正着。 一声暗响。王驼子的五枚铜钱分毫无损,而周欣的天篷尺却已经断成两截。 魏宁在旁边高兴得直拍手。王驼子见在徒弟面前显了身手,腰杆不由挺直了几分。 周欣见识了王驼子的手段,知道眼前的这个老头子高深莫测,自己来硬的是完全没有机会了。其实周欣当时把王驼子和魏宁当成撞子留在这里,就是想嫁祸给他们,让村里面的人以为他们是撞子,然后把自己杀妻灭子的事情掩盖过去。 谁知道现在却适得其反。周欣现在心里后悔不已。但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下辈子投胎要是还当道士,一记得心术要正,二记得要拜对师父,别听那些假道士瞎忽悠,眼睛擦亮点,向我们宁儿学习,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唉,都什么眼光。” 魏宁听出王驼子在夸他,心里不由很高兴,但是,将王驼子的话仔细想了想,不对啊,他好像不是在夸我,好像是在拐弯抹角地夸自己。 谁知周欣怒道:“不许侮辱我师父,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今天败在了你的手上,我算是心服口服,但是我师父会为我报仇的!” “就你那破师父的道行,来十个都嫌少。”王驼子反唇相讥。 “今天我认栽,要杀要剐认了,但是这个孽种,我是绝对不会放给你们的,如果不让他魂飞魄散,难消我心头之恨。” “怎么媳妇让你做王八了?”王驼子结合周欣的行为,大抵猜到了七八分。 果然,周欣咬牙切齿地道:“这对奸夫淫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这辈子不将他们弄得魂飞魄散,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一大老爷们,自己媳妇都看不住,只怪你自己没用,怪谁?要是我,我早找个地方上吊了,省得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还不是因为我钻研道法,哪有时间理会那些男女之事。” 王驼子大声道:“一派胡言!” 周欣一咬牙,知道自己阴谋败露,也没有什么顾忌,便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王驼子讲了出来。原来,周欣从小便对道术十分感兴趣,但是道术这东西,都是秘法,只存在于师父和徒弟的口口相传,周欣是苦于投师无门。直到大约十年前,周欣家里来了一个瞎眼老头,说周欣与道法有缘,传了他些法术,还传给他天篷尺,在周欣家停留三日便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周欣对这些道法十分感兴趣,每天练习,便渐渐疏远了妻子,没有想到,这个娘们耐不住寂寞,和周欣邻居家的年轻后生勾搭成奸,还生下了一个孩子,也就是周凯。周欣是孝子,怕父亲知道了会接受不了,也就默默地承认了这个便宜儿子,谁知道郭翠以为周欣为人懦弱,一发不可收拾,又与奸夫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周欣于是再也忍不住了。 第二十二章 收魂 其实周欣为人阴狠善妒,从周凯出生那天起,他就开始布这个局,要置郭翠于死地,而第二个儿子的出生,更是让他彻底疯狂,不惜自损天元,也要将这个儿子的灵魂终生禁锢,任他驱策。 其实周欣的第二步,就是要利用小鬼来害那个奸夫,只是被王驼子师徒撞破了而已。 事已至此,周欣长叹了口气,道:“明天我会去官府的,但是这个小鬼我要一并带着,我绝不能让他超生——这是那个贱人欠我的。” “不行,既然被我撞见了,我决不会让你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小鬼我是绝对要超度的。” “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王驼子叹了口气,“周欣,你做这等邪事其实是在自减阴德,恐怕对你来世都会有影响,不如让我给他超度了,对你自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行,这是那个贱人欠我的。”周欣知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心一横,已经抱定了玉石俱焚的想法。 王驼子跺脚道:“执迷不悟,执迷不悟。” 周欣把心一横,将怀中的小棺材往地上一扔,大笑道:“老头,我斗不过你,我承认,但是,我要让这畜生魂飞魄散却是很容易的,你留着慢慢收拾残局,我不陪你玩了,先走了。” 王驼子骂道:“你丧心病狂了吗?你应该知道,你这样做,连你自己也会被打下阿鼻地狱,弄不好会永世不得超生的!” “呵呵,顾不得这么多了,”周欣显然很享受报仇的喜悦,“有本事你再将这畜生超度了,记住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哦,你们慢慢玩,不奉陪了。”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只见从周欣摔坏的棺木中红白青三色开始上扬,渐渐在空中形成一个小孩子的模样,小孩子显然十分害怕,脸色惨白,双手不停乱抓,嘴里面不停地喊:“娘,娘……”然后景象越来越淡,看上去似乎要消失了。 王驼子又将铜钱撒开,在孩子的头顶形成一道五彩光芒,将小孩子裹住,小孩的影像才鲜明了几分,但是还在慢慢淡去,王驼子嘴里不停骂道:“这个周欣是个疯子,我这次出门没有带全法器,奶奶的,我的五帝钱只能支持一小会,要是过了这会,这小孩子的三魂一旦遭遇人间的阳气便会立马灰飞烟灭,奶奶的。” 王驼子仿佛变戏法似的从怀里面掏出一串一串的符咒给五帝钱加持,但是,这五帝钱的光芒依然越来越暗,小孩子的影像也越来越模糊。 “奶奶的,我王处一玩鬼捉鬼一辈子,这次算是栽了,要是这个小鬼在我面前魂飞魄散,我还不得被那些老不死的笑死啊。” 王驼子不停地掏着符咒,嘴里面还不停地咒骂,最后,那五帝钱终于光芒全部熄灭,咣当一下掉到了地上。小孩子的影像越来越淡,最后化成了一道轻烟,眼看就要灰飞烟灭了。 忽然,魏宁口袋光芒大盛,将整个屋子照得通亮,那道青烟忽然仿佛找到了什么似的,往魏宁口袋里钻了进去。 光芒更炽,但是一小会之后,便恢复了平静。 “什么玩意?”王驼子奇道,“小子,你不乖啊,学会藏私了。” “我也不知道啊。”魏宁从口袋掏了一阵,全是那天王驼子给他的弹子,王驼子却发现了在这些弹子中间的一块石头,这正是魏宁那天在六死五葬的坟堆里面捡的。 “这是什么?”王驼子拿起来反复把玩。 “我也不知道,我爷爷叫我收好的。” 王驼子顿时暴怒:“你这个王八羔子,你他妈的有宝物你不用,要爷爷浪费那么多符咒,你知道那些东西很贵的,你当是那个小子的山寨天篷尺啊!” 魏宁委屈道:“我也不知道。” 王驼子指着魏宁,气不打一处来:“你……你,很好,很好,非常好。” 说完拂袖而去。 “师父,”魏宁连忙追了上去,“师父,累不累啊,我给你捶腿。” “锤个球!” “那我给你捏捏肩膀。” “甭捏,不烦你魏大少爷金手,我怕折寿。” “要不我给你下碗面去,忙了一宿,您累坏了吧?” “不饿,我不吃面,看到面就恶心。” 第二十三章 拜师 第二天,王驼子便和魏宁上路了,其实王驼子心里对魏宁是疼爱之极的,两人在魏宁家不远处分手了,王驼子给了魏宁地址,要魏宁明年再去找他,到时候正式收他为徒,传他真正的道法。 而周欣从此似乎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倒是苦了周老爹和周凯,周老爹几天之内连续失去了三个亲人,顿时苍老了好几十岁,年末又大病一场,没有拖到过年就一命呜呼了。周凯则被他亲爹当作过继的儿子收养了,成为了小胖子李杰的便宜弟弟。 魏宁回到家里,忽然出奇地发现,爷爷魏求喜没有回来,差人去杨县长的家人处打听,杨县长家的人说魏求喜将喜神赶到家里后就回去了。魏家母子急坏了,可是无论怎么打听都丝毫没有魏求喜的消息,魏求喜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杨县长的尸体不是在六死五葬被毁了吗?为什么杨家的人说魏求喜将喜神已经赶到,并且还亲自主持下葬的仪式?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魏宁心中充满了疑团。日子一天一天,很快一年过去了,魏求喜依然没有消息,但是魏宁和王驼子约定的一年之期却不知不觉到了。 魏宁跟他娘打了个招呼,魏妈妈似乎也没有阻拦,魏宁带了几身换洗衣裳,带了点钱,第二天便去找王驼子了。 王驼子给他的地址很好找,是湘西凤凰山上一个大道观,在湘西一带非常有名,魏宁来到山下,山下香客络绎不绝,看来香火十分旺盛。 魏宁刚进门便被这纯阳道观的恢宏气势给震慑住了,远远望去,仙雾笼罩,十米多高的巨大山门都用朱漆粉刷,山门正中间“纯阳道观”四个描金大字,每个几乎一米大小,十分耀眼,心道:“不愧是大地方,有气势,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够出真正的高人啊!”心里对王驼子不由多了几分敬重。 魏宁找了一阵子,没有看到王驼子的身影,心想,“王驼子应该在这道观里面是辈份较高的吧,说不定都认识呢。”于是,拉住了一个小道士。 小道士显得彬彬有礼,对魏宁一稽首:“小施主,有事吗?” “我找个人,叫……(魏宁真不知道王驼子叫什么,对了,记得王驼子对周欣说过,自己叫王处一来着。)叫王处一,你认识吗?” 小道士笑道:“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全道观上下哪个不认识他。跟我来。”说着带着魏宁去找。 没有想到王驼子在这道观地位还挺高的吗,看来我没有拜错师啊。魏宁心中不由窃喜,跟着小道士转了几个圈,小道士在一个偏厅停了下来,对着厅上挂着的画像道:“那就是王处一了,旁边还有丘处机等几位前辈,小施主要烧香吗?” 魏宁一看小道士带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供在壁上的那个道家祖师画像,不由气结,说了声谢谢,便怏怏而去。 魏宁又在道观里面转了几圈,始终没有看到王驼子,不由地很泄气,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可是到山门口的时候,不知道谁使了个绊子,魏宁一不留神“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等魏宁爬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子,走路还是这么不小心,丢魂了啊?” 魏宁喜道:“师父。” 王驼子看见魏宁也是一阵欣喜,没有想到魏宁真的会如约而来。 此时魏宁发现王驼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坐在一张板凳上,前面还放着一个桌子,上面铺着白布,白布上布满了油腻印子,印了一个大大的太极,两旁写着,看相、算命、配八字。实话实说,绝不奉承。 “你这是?”魏宁一脸疑惑。 王驼子双眼一翻,道:“看什么,做买卖啊。师父我也要吃饭的。” “原来你不是道观里的……你是在这算命的算命先生啊?” “怎么不可以,在我们道门里面,只有道法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走走走,一边呆着去,别耽误我做生意了——这位大爷留步,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之内有大劫啊,让我给你看看手相吧,不收钱——唉唉唉,这位夫人,留步留步……” 魏宁在旁边气得吹胡子瞪眼,王驼子在他心中建立起来的高大形象此时已经轰然倒塌。 魏宁在旁边等了王驼子一下午,只做成了两笔生意。王驼子见天色不早了,将工具一收,对魏宁说:“回家。” 第二十四章 天地法则 王驼子住在离纯阳道观不远的一个小木屋里,木屋看上去年久失修,里面也十分简陋,就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再加上一个箱子放些日常换洗衣服。 “你怎么住这里啊?”魏宁有些惊讶。 魏宁不提还好,一提王驼子顿时将手在桌子上一拍:“你这小王八羔子还好意思说,上次你知道你用了老子多少钱吗?烧钱啊烧钱啊,现在捉鬼哪里是凭本事,是凭谁钱多谁厉害啊!现在物价飞涨,你知道吗,一张钟馗捉鬼符在黑市上已经炒到了一百多个银元了!再过几天,老子连饭都吃不上了,还做个屁法事啊。自己给自己超度算了。” 魏宁吐了吐舌头,知道王驼子提的就是那天在周家为那小孩超度的事,自知有些理亏,也就不敢答话。 王驼子坐了下来,挺直腰杆,道:“我考考你,看你的资质怎么样。人的七魄分别叫什么名字?” 魏宁举手道:“这个我知道,我爷爷说过,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阴,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魏宁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 王驼子原本想在魏宁面前显摆一下,没有想到没有考倒魏宁,双目一转,翻着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慢条斯理地道:“那这七魄用洋文怎么说?” 魏宁:“……” 王驼子干咳了一声,腰杆挺得更直了,接着又说:“八国联军进京了,慈禧太后为什么跑到热河去了?为什么?就是那些洋鬼子的科技比咱先进!科技,懂不懂,新名词!现在不是都提倡‘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懂不?”王驼子说得唾沫横飞,把魏宁忽悠得一愣一愣,“所以,咱从现在起,要学会挣洋人的钱,那才是出息,见到他们不能作揖,得握手,洋人就讲究握手,还有咱不能叫他们洋大人,叫什么,叫‘sir’,‘sir’懂不懂?就是大人的意思。洋玩意……”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天开始抄文天祥的‘正气歌’,用中文洋文各抄一百遍。” 这样,魏宁便在这里住下了,每天王驼子出门算命,魏宁就在他家抄正气歌。晚上,王驼子也不让他闲着,拿出一堆黄黄绿绿的纸让他跟着他在纸上画,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魏宁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师父,你画的都是什么东西?” “鬼画符。” “这个东西有用吗?是不是上次您在周家用的那个?” “不是,胡乱画的。” “那这不是坑人吗?我不画,我不骗人。” 王驼子停下了笔,道:“你知道吗,一张真正的祝由科的符咒从选材到下笔到加持是一套很复杂的过程,就算是你师父,一天也弄不了几张。这样乱画,反正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那些人,哪里知道什么是真的假的,其实也就是买个心理安慰,你当他们真的靠这个抓鬼啊,听话,赶紧画,画得越丑越好——对了,明天你也别闲着,跟我去卖符。” 又过了几天,王驼子似乎良心发现——自己是魏宁师父的事实,把魏宁叫了过来,要魏宁把他的功课拿来检查,他发现魏宁尽管年纪小,但是抄的“正气歌”居然一丝不苟,没有一个错别字,甚至连英文版的也抄得工工整整。更为难得的是,最后几天,王驼子白天叫魏宁去卖符,魏宁居然晚上抽时间也把一百份正气歌抄完了。王驼子心里对魏宁的毅力不由十分佩服,不觉间对这宝贝徒弟又多了几分喜欢。 次日晚上王驼子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盘花生米,沽了二两黄汤,一个人美滋滋地吃着,桌子上放着一根长两米多的竹竿,眯着那对小眼睛很惬意地享受着:“宁儿,扎个马步给我看看。” “哦。”魏宁连忙照办。 王驼子手中的竹竿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骂道:“你蹲茅坑啊,听我说,双腿打开三个半脚掌的距离,重心后座,抬头挺胸,大小腿成90度。”说着一边用竹竿不停地矫正着魏宁的姿势。扑通,魏宁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趔趄。 王驼子竹竿一挥,骂道:“重来。” 就这样王驼子一边挥着竹竿,一边纠正着魏宁的姿势,直到魏宁达到他的要求,才面色稍缓,说道:“把正气歌给我念一遍。” “哦,天……”魏宁刚念出一个字,王驼子的竹竿又狠狠地劈下来,顿时魏宁身上多了一道血印,疼得直钻心肺,但是魏宁脚下的马步却没有动分毫。 “你没吃饭吗?声音这么小。” 魏宁提高了嗓门,朗声道:“天地……”“啪”,王驼子的竹竿在魏宁身上又留下一道血槽。 “中气不足。重来。” “天地有……” “啪!”“再来……” 两师徒就这样折腾了一个晚上,魏宁也只念了“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这十个字。 王驼子见魏宁全身被打得有些血肉模糊,却依然倔犟,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心中一时有些不忍,柔声道:“徒儿,为师这么对你,并非没有原因的,你知道‘正气歌’是我们祝由科一脉最重要的基本功,每每在赶脚遇到危险的时刻能起到震慑一切魑魅魍魉的作用,现在根基打得越牢,以后对你学任何道法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魏宁点头道:“这个徒儿懂得。” 王驼子欣慰地看了看魏宁,道:“你知道,天下道法,无非就是‘咒’、‘符’、‘印’、‘器’四字,无论是太平一脉的‘翻天印咒’、‘九字真诀咒’,还是我们祝由一脉的‘祝由十三科’,其根本都是凭丹田的一口真气,真气越足,威力也就越大,好好练,你们魏家乃是传承千年的家族,其道法博大精深,一直都是我祝由一脉之牛耳,以后能否重现当年辉煌,可都全靠你了。” 魏宁点点头,忽然道:“我经常听我爷爷和您提到茅山、龙虎山、还有祝由什么的,这些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们和茅山又有什么过节呢?” “你爷爷以前没有说过?” 魏宁摇了摇头。 王驼子笑道:“今天,为师就好好给你上一课。” 王驼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道:“天下道法,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这个‘一’便是上古女娲大神;传说五千年前,女娲分别将‘太平经’和‘祝由十三科’传给黄帝与蚩尤,这便是‘二’;而黄帝后辈便开始衍化出茅山、崂山、太平教等等不同教派,而蚩尤则由‘祝由十三科’衍化成十三脉,但是五千年来,大浪淘沙,现存到今世的,黄帝一脉也就只有茅山、崂山和龙虎山寥寥数派,而我祝由一脉则更是人丁凋零,且大多数在湖南,很少走动,到现在只有你们辰州魏家、麻阳邬家、辰溪方家和……和溆浦王家,再后来,溆浦王家发生了……咳咳,发生了一些事,现在祝由一脉就只有魏、邬、方三家了。我祝由一脉与茅山等门一方面是由于各自信仰不同,几千年来更是相互厮杀,积怨甚深,但更重要的是对道术最根本理解的不同。” “最根本理解?” “对,最根本的理解。就是对‘魂’和‘魄’的最根本理解不同,茅山认为人最根本的是‘魂’,而我们认为最根本的是‘魄’。这也就是茅山道术中‘养鬼’和我们‘养尸’的区别。” “再说下去就深了,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其实,在道法中,不仅仅有道法的打斗,其实在道法核心理论的争论上,也持续了好几千年,到现在也依然没有结果。” 王驼子见魏宁听得十分感兴趣,索性将话题讲开了:“比如,‘阳身’与‘阴身’的争论。其实道法万变不离其宗,它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打破天地法则。” “天地法则?” 第二十五章 人生初见 “不错,天地法则。就是‘生’、‘老’、‘病’、‘死’、‘转世轮回’。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遵循的,而如何能够免堕入‘六道轮回’从而破碎虚空,是所有道门研究的最高目标。这就衍化出了两种不同的方法:一种认为‘阳身’乃是根本,只要保持‘阳身’不死便可以长生不死,这一派代表是徐福、葛洪等,他们的主要目的便是用炼丹来减慢阳身衰老,从而无限接近长生不死的目的;而另外一种则认为‘阴身’才是根本,只要保持灵魂不灭,不断找寻寄主便可以同样达到目的,像龙虎山的张道陵等人便是这派代表,连我们祝由的‘养尸’之法,最终目的不也是逆天改命吗?但是——” 说到这里,王驼子嘴角抽搐了一下,“逆天改命,谈何容易,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王驼子唏嘘了一阵,道:“今天就说到这里,晚了,早点睡吧。明天跟我去卖符。” 第二天,魏宁和往常一样,拿着一篮子假符出去卖,谁知今天生意格外好,不到一上午就卖完了。魏宁百无聊赖,小孩子毕竟玩心重,一心想去下面的镇里玩玩,心想:“反正现在还早,师父算命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去,不如下山去看看。” 凤凰山下的小镇因为远离城市,很少受到战火的侵扰,因此保留了原有的风貌,依山傍水,清浅的江水穿城而过,以古街为中轴,连接无数小巷,沟通全城,城市虽小,但是却熙来攘往,积聚了各色人等,其中大多以当地苗人为主。 对于很少出远门的魏宁来说,一切都很新鲜,似乎怎么转也转不够,忽然,魏宁的眼光被河边一个女孩牢牢吸引住了。 那个女孩和魏宁差不多年纪,坐在江边,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一副美人胚子,迎着江水送来的河风,青绿色的裙摆随风舞动,说不尽的闲适飘逸,她独自一人俯眺清流,显得淡定自若。 在这熙熙攘攘的如织人流中,她似乎被其他东西分隔开——宛如高速飞驰中一幅凝固的画面,众人的衬托,只是在强调着她的钟灵毓秀的气质,魏宁心中一种惊艳的感觉狂涌而出。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放在一旁,她露着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足轻轻拍着水面,水面溅起的涟漪很快以她脚掌为中心四下散开,她凝视着水面,一脸的淡然笑容。 忽然那个女孩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魏宁道:“你干吗站在那里一直不动,小小年纪不学好哦。”说完对着魏宁揶揄一笑。 魏宁顿时脸上像火烧一般,答不上话来,女孩看着魏宁的窘样,忽然扑哧一笑,偏着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难道学堂里面的老头没有教过你‘非礼勿视’的道理吗?” “没,没,没……”魏宁两只手一时之间不知道往哪里放,差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女孩招手示意魏宁过来,用手拍了拍自己旁边,魏宁这才坐下来,女孩道:“我叫林灵素,是来这里走亲戚的,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也是来玩的?” “林灵素,好美的名字!”魏宁心里默念道,接着才说:“我叫魏宁,湘西人。” “湘西人,是不是赶尸的那个地方啊?你见过赶尸吗?”林灵素一跃而起,学僵尸蹦了蹦。 魏宁心想,如果我告诉他我是赶尸的,她肯定会怕,如果她怕就不会跟我玩了,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不知道什么叫做赶尸。” 林灵素双目一暗,遗憾道:“本来还以为这次来湘西会碰到赶尸先生的呢,没有想到这里的人都是骗人的,都瞎说。” “没,是真的有。”魏宁一本正经地说。 “你刚才还说不知道呢,现在怎么改口了?”林灵素眨着那双大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魏宁。 “是真的,我还赶过呢!” “吹牛!” “没有。” “胡说!” “才没有。” 林灵素把耳朵堵了起来,摇头道:“我不听,我不听,你净瞎说。” “才没有。”魏宁毕竟年纪小,受不得激,忍不住把他和爷爷赶尸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跟林灵素讲了。听到精彩处,林灵素不停地提问,不时还用手拍拍胸口,替魏宁他们担心,两人间的距离不知不觉地拉近了。 “你说你会赶尸,可是我怎么相信呢?” “我……” “我有个好方法,”林灵素靠近魏宁,低声道,“你看见那个人了没有,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个小偷,不如我们把他杀了,然后你再用他来给我做赶尸的表演,这样我就信了。” 魏宁吓了一跳,连忙摆手。 林灵素看见魏宁受窘的模样,扑哧一下笑了:“逗你玩呢,看你急的。” 林灵素伸了伸脚背,从水里将那双欺霜赛雪的小脚撩了起来,十个脚趾甲上涂满凤仙花汁,红白相映,十分漂亮。林灵素轻轻将小脚在江面上荡漾,笑着说:“看我的脚漂亮吗?” 魏宁心中猛地一震,虽然现在已经是民国了,民风开放了不少,但是像林灵素这般胆大的女子,并不多见,连忙别过头去,不敢看林灵素。 林灵素咯咯笑道:“胆小鬼!难道你以后看到了你媳妇,也要这样把脑袋偏到一边不成?” 魏宁暗道:“你又不是我媳妇……”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刚一回头便与林灵素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对了一个正着,魏宁顿时觉得脸上火烧火燎一般的直奔耳根而去,林灵素依然偏着头看着魏宁,似乎十分喜欢看他受窘的样子。 “扑哧,”林灵素忽然笑了,宛如一朵鲜花绽放一般,站了起来,说道:“跟我来。”说完不等魏宁反应,牵着魏宁的手就走,魏宁虽然还是小孩,但是也到了情窦快开的年纪了,心中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了上来,觉得这林灵素的手好柔软,好暖和。 林灵素拍手道:“走,我带你去照相!”林灵素咯咯笑着。此时照相馆还是一个新生事物,价格昂贵,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得起的。 魏宁连忙摆手,因为魏家有家训,魏家子弟是不可以照相的,因为照相这个玩意,魏家人认为会带走本身的元气,对修道不利。 “怎么,不给面子?小气鬼。”林灵素生气道。 第二十六章 冷翠烛 最后魏宁拗不过林灵素,只得答应,心中还默默念道:“爷爷,孙儿只犯戒一次,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你嘟嘟囔囔些什么呢?” “哦,没什么。” “哟,公子带着夫人来照相啊!”照相馆的生意人见魏宁和林灵素双手交缠,便以为是哪对小情侣,忙迎了上去道。 魏宁脸顿时又一阵赤红。正要解释,林灵素把话拦下了,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我们不配吗?” 魏宁虽然才13岁,但是已经发育得看上去像十五六岁的样子,再加上林灵素是女孩子,发育得又早些,当时人们一般十三四岁便已经结婚,所以魏宁与林灵素看上去也不是特别的奇怪,再说生意人只管赚钱,人家家长里短与自己何干?连忙讨好道:“一对金童玉女,照出来一定特漂亮!” 照相完毕,师父记下了林灵素的地址,说过几天会亲自送上门去。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灵素看了看天色,说:“糟了,我娘肯定在家里等急了,不好意思,我得马上回去了,要是天黑了就不好了。” 魏宁估摸这时候王驼子也要收摊了,点头道:“我也要回去了。” “对了,你晚上可以出来玩不?”林灵素道。 “怎么?” “不如我们晚上去墓地玩,就我们两人,肯定好刺激。” 魏宁奇怪的看了林灵素一眼,心想,什么时候女孩子胆子变这么大了,半夜到墓地去玩。 林灵素脸色顿时变了,板起脸来说道:“你不敢,还说自己赶尸呢,骗子!” “才没有!” “那去啊。” “不去。” “胆小鬼,骗子!” “不是。” “那去啊。” “去就去。” 林灵素百试不爽的计谋又一次得逞了,心中暗自得意,道:“那好,今天晚上,就在这里,鬼约会,不见不散!” 这还真的是“鬼约会”,和鬼约会,魏宁心道。 “鬼约会,不见不散。” 魏宁回家的时候,发现王驼子已经到家了,嘴里念念有词,没有注意有人进来,魏宁心道,师父一定又在学什么高深的咒语了,走过去轻轻在王驼子后背拍了一下。 “小兔崽子,你想吓死老子啊!你想欺师灭祖是不是?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死哪里去了?”王驼子惊魂未定地道。 魏宁随便编了个借口,把今天的收入交给王驼子,王驼子顿时眉开眼笑,也懒得追问魏宁,让魏宁画了一会假符咒之后,王驼子今天似乎有些困,没多久就打起哈欠,洗完脸后,早早睡了。 其实王驼子也并非全部卖假的符咒,有的时候,他会关起门来一个人做些真的符咒,但是却从来不让魏宁看,据王驼子的解释是,魏宁现在道行太浅,根基不稳,贸然学会这些东西百害无一益。 魏宁听王驼子说过,这些真的符,在黑市上的价格很高,但是王驼子似乎从来不卖,魏宁也问起过,而王驼子对魏宁淡定地解释道:“修道之人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要它作甚。” 晚上,魏宁趁王驼子睡着了,悄悄爬了起来,来到了和林灵素约好的地方,林灵素已经等在那里了,看见魏宁来了,笑道:“你迟到了哦。” 林灵素换了一身男孩儿的装扮,戴上了一个小瓜皮帽儿,将头发拢在帽中,少了白天的几分钟灵毓秀,却多了几分调皮可爱。 林灵素过来自然地拉着魏宁的手,蹦蹦跳跳地走着,魏宁感觉到从林灵素手中传来的温热,心中不仅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人通常都有喜欢扎堆的毛病,死了也是一样,加上湘西向来都有地无三尺平的说法,因此,坟山一般都修在地少人稀的地方,没有树木的遮挡,怪石嶙峋,晚上看上去,可以想象成一切可怕的东西。 今晚的月色灰蒙蒙的,仿佛给大地裹上了一层银纱,却给坟山上平添了几分鬼气,偶尔蹿出来几只野狗或者野猫,也和平日里不一样,身上多了几分神秘的味道。 当然没有人晚上会来这里,除了迷路或者像魏宁和林灵素这样脑子进水的人。 林灵素毕竟是女孩子,掌心开始发热,她紧紧地捏着魏宁的手,身子有意无意地向魏宁身后躲着,另外一只手不自觉地扯着魏宁衣服的下摆。 “怎么怕了?如果怕了我们就趁早回去。” 林灵素柳腰一挺,道:“谁怕了,我是保护你,保护你——懂不懂。” 魏宁似笑非笑道:“真的?” 深夜逛坟山的提议是林灵素提出来的,她怎么可能就此反悔,就是害怕也要硬着头皮撑着,不然在魏宁面前多丢脸。 “不信?有本事我们去坟山最中央,看谁不去,谁不去小狗。” “去就去,谁怕谁啊?” 两个小孩子谁也不服谁,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怯意,浅一脚深一脚地向坟堆深处走去。 忽然林灵素“哎呦”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 “没什么,脚忽然扭了一下,我们先坐坐,等等再走。” “嗯。” 坟山上冒着一颗颗绿莹莹的光,仿佛猫眼一般,林灵素指着这些绿光问道:“魏宁,你说这些东西是什么啊?” “冷翠烛,一般人也叫它鬼火,人死后剩下的阳气。” 林灵素鼻子一皱说:“瞎说,我们洋老师说了,这鬼火是人死了产生的磷火,你净瞎说。” 魏宁知道,和一个“知识分子”说这些等于是白说,先入为主的意识会让人产生很强烈的认同感从而很难改变,所以,他们不但不会信,反而会认为你封建迷信,没有文化。 魏宁干脆闭嘴。 林灵素忽然道:“魏宁,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啊?” “这……” 林灵素一指天上的星星道:“我要星星。” 魏宁:“……” 林灵素扑哧一笑:“逗你玩儿,真笨,都不会讨女孩子开心,你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肯定。” “不如这样吧,你去捉些鬼火过来,我就当作是星星,好不好。” 第二十七章 白虎坐煞 “怎么捉,这东西用手根本拿不住啊,再说也没有东西装。” “早给你想好了,”林灵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瓷瓶儿,说:“喏,用这个装。” “这个不好吧!”魏宁皱眉道:“这对逝去的人有些不敬呢。” “去不去?” 魏宁知道拗不过林灵素,接过瓶子,轻轻地把身边最近一颗鬼火装了进去,然后拧上,瓶中绿莹莹的鬼火在夜色的衬托下,煞是好看。 林灵素高兴地直拍手:“快,快,快,把它装满。这呢,这,还有那……快。” 魏宁在林灵素的指挥下,不一会就收集了整瓶的鬼火,鬼火像荧光一样,将整个瓷瓶照得通亮,林灵素接过瓶子,一屁股坐在一块墓碑上,拿着瓶子好奇地把玩起来。 “快下来。”魏宁连忙阻止。 “干吗?” 魏宁一把把林灵素拉了下来,连忙拖着林灵素在坟前磕头:“人死为大,不管在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可以高过墓碑,更别说是坐在墓碑上了。” 林灵素一撇嘴:“谁说的啊?” “我爷爷。”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瞎说,净骗人。” “才没有。”魏宁一听林灵素要侮辱自己的爷爷,顿时有些急眼了。 林灵素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一把拉住魏宁说:“算了,我不是也拜过了嘛,这里面睡觉的爷爷也原谅我了,爷爷你说你原谅我了没有?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你看,魏宁,连爷爷都原谅我了,你也不要生气了。” 魏宁见林灵素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顿时软了下来,嘴角上扬,两人算是和解了。 林灵素看了看四周,道:“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嘛,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魏宁一想也是,这么晚了,要是王驼子睡一觉起来发现自己不在了,肯定会大发雷霆。 林灵素拉着魏宁的手,沿着原路返回,可是两人走了好久依然没有走出坟山,林灵素和魏宁都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林灵素拉着魏宁道:“你说,你说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迷路了?” 魏宁点点头:“有可能。” 又走了一小会,忽然林灵素又叫了一声,魏宁连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鞋,我的鞋不见了。”林灵素急道,魏宁连忙弯下腰给林灵素找鞋子,可是这里黑灯瞎火的,加上乱草丛生,怪石嶙峋,就是白天丢了,也不见得找的回来,何况是晚上。 “算了,找不到了。”林灵素放弃了。 “怎么办?” “这么黑的夜,你忍心一个没有穿鞋的柔弱美女在这荒山野岭,光着一只脚走路吗?”林灵素斜着脑袋,看着魏宁。 “算了。”魏宁叹了口气,明白了林灵素的意思,“上来,我背你。” “真乖。”林灵素在魏宁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嘻嘻地爬上了魏宁的肩膀。魏宁只感觉林灵素全身软绵绵的,特别是后背上,传来一阵一阵让他舒服的麻麻的感觉,仿佛要电遍全身。 魏宁心神一阵摇曳。 魏宁背着林灵素走了不久,可是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下头一看,居然是林灵素刚才丢的那只鞋! “怎么回事?”林灵素也感觉到了蹊跷,“怎么我们晃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魏宁点了点头,道:“这附近一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遇到鬼打墙了。” “鬼打墙?”一听有鬼,林灵素把魏宁搂得更紧了,“不要吓我!我胆子小。” “你胆子还小。”魏宁心想。 “现在我们怎么办,你不是会道法吗,快想个办法啊。”林灵素急道。 “方法倒是有……就是……”魏宁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什么啊?你快说。”林灵素急忙催道。 魏宁忽然脸红了起来,对林灵素道:“你先背过去。” 林灵素不解道:“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莫非你们作法还不让人看吗?” “对,”魏宁找到了借口,“我们这些法术……嗯……非常厉害,不能给你看了,不然你……一定偷学去了。” 林灵素做了个鬼脸,道:“小狗才想学,谁稀罕。” “你转过去。”魏宁催到。 “嗯,快点。” 等林灵素背过身去,魏宁脱下裤子,背着林灵素“作法”。 林灵素虽然看不见,但是光凭听也知道魏宁在做什么,原来他的高深“道术”就是撒尿啊! 她的俏脸不由地一红,忽然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一个戏弄魏宁的主意。 林灵素忽然转过脸来,大声道:“你在干什么?” 魏宁吓了一跳,硬生生把半截尿给逼了回去,忙不迭地提裤子,脸顿时羞得红如关公。 “哈哈,这就是你所谓的道术啊!好笑。”林灵素看着魏宁的窘样,顿时笑得前俯后仰,但是渐渐发现魏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笑声越来越小,便低声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魏宁淡淡地道。 “还没有,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 “走吧,再不走就天亮了。”魏宁岔开话题。 林灵素虽然觉得魏宁脾气很好,从来也不生气,但是当他真正生气的时候,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也觉得自己刚刚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人家是在帮自己,自己却还要整蛊人家。 “魏宁,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算了,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林灵素连不迭地一阵点头。 林灵素又自然地牵起了魏宁的手,山路并不好走,加上黑灯瞎火的,两人都走得很小心。但是,忽然林灵素似乎踩到了一处浮土,身子一打滑,谁知道旁边正好是一处山坡,身子不由地滚了下去,魏宁一时没有牵住,也跟着滚了下去。幸好两边都没有石头,两人都没有受伤,当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掉到一个山谷里面。 魏宁观察了四周的环境,居然发现周围没有一棵树,而不远处还有一口潭。 魏宁心道不妙,因为魏求喜曾告诉过他,所谓风水,“有山无水休寻地,有水无山亦可截。”依山傍水是风水的基本原则。什么是山?茂密重叠、连绵不绝始为山,有山的地方要有木,有木的地方必定要有水,所谓青山环绕,绿水淙淙,才是故人歇息的琅嬛福地。但是如果一座山寸草不生,那定然是灵气全无的,如果有水,还可解煞,但是这里的水,必须讲究来龙去脉,有水口,有水床,有回旋,像这里这般平地生出一潭死水,正是不折不扣的聚阴之地,方圆数百里的阴气几乎全部都聚集在此,阴气乘风不散,界水不止,这,正是风水中不折不扣的龙上八煞中的“白虎坐煞”,十分凶险。 第二十八章 对影梳妆 白虎当堂坐,无灾便是祸。 如果有朋友希望祖上死后不安、家宅子孙不宁的话,在这种地方修一座阴宅,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魏宁一把扯住林灵素,道:“快两点了,我们早点回去吧,现在阴气太甚了,老是呆在这里不好。” 林灵素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拢拢头发,道:“手上搞得脏死了,我去那里洗洗。” 魏宁连忙阻止:“不要过去。” “为什么?”林灵素偏过头问魏宁。 “总之,不要去就是了。”魏宁怎么好跟她说风水上的东西,就算说了林灵素也不会明白,“早点回去吧,你看你弄得一身脏死了。” “就是因为脏所以要把身上的泥弄掉才回去啊。”林灵素不理魏宁,往那潭边走去。 魏宁叹了口气,知道不能阻止林灵素,心想,反正有自己在,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林灵素走到潭边,忽然道:“咦,那边好像有人。” 魏宁顺着林灵素的目光看去,只见潭的那头仿佛一个女子般的影子在潭边对影梳妆,长长的头发直垂到了湖水里面,只是头发已经将脸面覆盖,看不清楚容貌。 配着阴冷的月光,断断续续地传来一种若有若无的歌声:“天光光,夜光光,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光。” 秃山、深潭、神秘长发,形成一种诡异的场景。 “那人在干啥?这么晚了。” “不要过去。”魏宁心里隐隐觉得不妙,连忙阻止,这么晚了,这么诡异的场景,任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好奇心泛滥的时候。 “我们去看看吧!”林灵素似乎很感兴趣。 魏宁刚要阻止,林灵素已经高声叫道:“前面的那个谁,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尔等不是也没有回去吗?”那人将垂到水中的长发用手拢到一起,然后在头上挽了一下,朝着林灵素和魏宁走了过来。 等走近一看,魏宁才发现原来这是个长发的男人,有点面熟,可是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敢问两位高姓大名?”那人彬彬有礼,鞠了一躬。 是了,忽然魏宁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是他!就是那天他和王驼子相遇时,那个和他一样喝了草鬼婆茶的男人,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又记起王驼子当时阻止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心中感觉不妙,脱口而出,“不要告诉他。” 可惜已经迟了,就在同时,林灵素已经说话了:“我叫林灵素——怎么了?” “糟了……”魏宁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却知道,王驼子当时不让他告诉这个男子他的名字的时候,一定是有原因的。 但是他没有发现,此时林灵素的双眼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纱,神情有些恍恍惚惚,只是在月光下,不易看出来罢了。 “如果两位没事,不如到舍下一坐,也算是不辜负我们相遇一场。” “好。”林灵素道。 “不好意思,我们要回去了。”魏宁拉起林灵素便不由分说地准备走。 谁知道林灵素一把甩掉了魏宁的手,道:“好啊,我正好口渴了,就上你家喝口茶吧。” 魏宁急道:“不要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那人笑道:“如果这位小兄弟实在是有急事,就先回去,我带这位姑娘去喝口水,到时候再送她回去。” 魏宁心想如果让你带她走了,那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忙扯住林灵素,小声说道:“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这个人,这个人……有些不干净。” “哪有,我觉得他挺好的啊?”林灵素大声道。 魏宁干咳了一声,掩饰内心的尴尬,并再次对林灵素道:“走了,有什么事情等回家了再说。” “不,我现在就要去,我嘴干,我要喝水。” 魏宁真的拿她没辙了,心想,反正就是喝口水,等喝完水了就马上离开,有自己在,林灵素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人住在潭边的一处木屋中,此时一般的农家已经修了砖瓦房,也添置了家具,但是这个人家里似乎很贫寒,和王驼子家有一拼。 唯一奇怪的是,这屋子的四周都用黑布遮着,长长的黑布将四面墙遮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 那人笑道:“你们一定饿了吧?不如在我这里吃点东西再走,我这就去弄。” 林灵素点头道:“好啊。” 魏宁对林灵素使了一个眼色,但是林灵素仿佛没有看见一般,魏宁又推了推林灵素的肩膀,道:“我们还是早点走得好,这屋子,邪得很。” 那人在碗柜里面翻了一阵,端出两只大碗,用另外两只扣着,摆在了魏宁和林灵素的面前,笑道:“穷乡僻壤的,也没有好东西可以照顾二位的,就只剩下点这个了,二位将就点吧。” 林灵素笑着接过,笑嘻嘻道:“肚子正好饿了,我看看是什么好吃的。” 林灵素打开扣在上面的那只碗,原来里面装着的是一颗还滴着鲜血的人头,双目圆瞪,仿佛死不瞑目。 “啊!”林灵素吓得将手中的碗摔在地上,倒退了三步,嘤咛一声,昏了过去。魏宁连忙扶起她,此时魏宁其实也吓得不轻,但是他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不能丢下林灵素。 魏宁拖着林灵素就准备往外面跑。但是却发现双脚不听自己使唤了,怎么走也走不动。 原来那个人的长发已经缠住了两个人的双脚。 “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要走了,不好吃吗?”那人一脸的疑惑,用手打开本来留给魏宁的那只碗,里面也是装着一颗人头,那人拿在手上,反复看了看道:“这不是我的,我的在哪里呢?” “对了,”那人长发一紧居然将魏宁二人拉到身边,用手反复摸着已经昏过去的林灵素,疑惑地道,“是这个吗?是这个吗?”忽然那人笑了,摸上了魏宁的脸,“是了,在这里,在这里。” 那人居然像个孩子一样拍起手来。 魏宁其实也已经吓得半死,急中生智,他想起王驼子说过,舌根血乃是破煞之物,忙用力咬了一口舌头,提起胸中的一口气,大喝道:“天!”这正是文天祥的正气歌中第一个字。 一口鲜血喷到了那人的脸面之上。 那人尖叫了一声,长发一松,魏宁乘着这个当口,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劲,连忙一把抱起林灵素就往屋外跑去。 第二十九章 叫尸鬼 可是脚下却依然被长发绑着,魏宁心中大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身上又没有带利器,急得想用牙咬断,可是谁知这个人的头发虽然细,但是却坚韧无比,魏宁咬了半天,却一根都没有断。 那人飞快地跑到了黑帘子之后,窸窸窣窣了一阵,再走出来时整个脸面都已经变了,由之前的英俊的男子变成了一个30岁上下的妇女,只是那头长发还在。 “怎么办?”魏宁心急如焚,一个不好,他和林灵素今天都要被这妖怪……魏宁想起刚刚看见的头颅,心里一阵犯恶心。 那男人(女人)一步一步靠近魏宁,眼色迷离:“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了。” 忽然,一声音朗声道:“朋友,你的头呢?” 那人闻声停住了脚步,头缓缓地转了转,竟然用手将自己的头拿了下来,放在胸前左看右看,忽然把头扔在了一边,被扔掉的人头嘴里发出凄厉的声音,道:“这不是我的头,这不是我的头,我的头呢?” 接着,那人又跑到了桌子旁将魏宁碗里的头拿了起来放在颈上比了比,又扔了,我的头呢?我的头呢? 那人又跑到了黑帘子旁边,猛地将屋子四周的黑布全都扯了下来,原来在这个屋子的四周,全部都是人头,搁在木架上,有的还是新鲜的,滴着血,有的却已经变得漆黑不堪,不知道放了多久。那人拿起一个人头放在颈上比了比,扔了,又拿起一个人头放在颈上比了比…… “我的头呢?我的头呢?”那人最初扔在地上的头开始一起叫,声音如夜枭般在屋内回旋,就像刀锋划过瓷盘一般,让人心里十分难受。 王驼子走到魏宁的身边,低声道:“回去再跟你算账。”手里五帝钱一掏,赤橙黄绿青五道光芒顿时罩住了魏宁,缠在魏宁和林灵素脚上的长发迅速退散。王驼子一把将林灵素夹在腰间,又一把夹起魏宁,魏宁刚才因为一直有一种要保护林灵素的信念支持着他,现在王驼子出现了,绷紧的神经顿时一松,也昏了过去。 等魏宁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王驼子见魏宁醒来,手中拿起一只大碗,另一只手也像魏求喜般,变出一张符咒,迎风而燃。王驼子喝道:“赫赫阳阳,日出东方,断绝恶梦,辟除不祥。”待符咒燃尽,王驼子一齐将它放入碗中,递给魏宁,道:“喝了它。” “哦。”魏宁一仰头喝了下去。 魏宁记起林灵素,四周环视了一圈,问道:“她呢?” 王驼子淡淡地道:“一早我让人送回去了,放心,我给她服了斩梦惊煞咒,她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但是以后我就不敢保证了。” “什么意思?” 王驼子冷笑道:“你们两个小鬼可真够胆大包天的,居然半夜三更的跑去那等阴邪的地方,如果不是我昨晚觉得你反常,假装早点睡了,今天你们可就……” 魏宁连忙低下头,乖巧地道:“师父,我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我再也不敢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王驼子哼了一声:“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你,这东西估计早就盯上你了,上次被我破了好事,这次估计是它故意找上你们的——不过你大可放心了,它再也不会找你了。” “为什么?” “因为它以后只会找那个女娃了。” 魏宁脱口道:“那怎么行,师父你快想想办法啊!” 王驼子道:“这不正好,这样它就不会再来找你了吗?谁叫那个女孩子乱报自己家门,惹上了叫尸鬼?” 魏宁推了推王驼子的手臂,道:“师父,你帮帮忙好不?” 王驼子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想帮,叫尸鬼不难对付,关键是,唉,我惹得起一只叫尸鬼,可是我得罪不起整个尸鬼村啊。” “尸鬼村?” 说到尸鬼村的时候,王驼子的脸上不禁闪过了一丝怖色,道:“总之,这事情,我们不要管,也管不了,如果当时他如同你般没有告诉叫尸鬼她的名字,我倒是有办法,可是如今,她应了,便是和整个尸鬼村签下了契约,唉,必死无疑!” 魏宁急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王驼子想了想道:“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办法……” 魏宁一听有门,连忙拉住王驼子道:“师父,她是无辜的,所以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救救她。” 王驼子眨眨眼,奇怪地看着魏宁,道:“你干吗这么关心她?你和她非亲非故的。” 魏宁一时之间答不上来。 王驼子知道魏宁为人淳厚,不想把他逼急了,转移话题道:“明天你跟我去趟鬼市,好久没有去了,身上的存货也不多了,得补充补充了。” “鬼市?什么地方,好玩吗?” “你去了就知道了,等我们从鬼市回来,我再想法子看能不能救这女娃一命,不过我们只有七天的时间,七天后,那个叫尸鬼便会如狗皮膏药一般贴上那女娃,迟了,就算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了。” 第三十章 鬼市 第二天,王驼子从破柜中搜出一把红伞,和当年魏求喜打的一模一样,带着魏宁就出发了。两人沿着山路走,王驼子偏捡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走,所以一路上很少碰见农家。湘西山里的风景是极好的,山势陡峻,山峦重叠,时不时蹦出一两只麂子或者是野猪,看见人也不敢攻击,连忙跑了。 王驼子在一处山溪前停了下来,溪水是从一个洞里流出来的,里面黑乌乌的不知道有多深,四周的洞壁长满了苔藓,爬满了鼻涕虫,绿油油的泛着让人看着很不舒服的光。王驼子道:“山属阳,水属阴,像这类生于山洞中的溪流,当地人一般称为阴河,被认为是通往黄泉的路,所以很少有人会进里面。鬼市是我们这类人用来互通有无的地方,如果普通的人贸然闯进的话,定然会乱了里面的次序,所以鬼市一般要开在人烟罕至,并且普通人不敢去的地方。这里面就是湘西北最大的鬼市,湖南、湖北、江西,甚至广州的很多人都会来这里采购自己所需要的物品。” “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在鬼市里面一定要遵守两条规矩,一是不能说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说话,因为人在这里面一说话就会动了阳气,里面卖的很多阴物就会惊煞,二是不能带活的大公鸡进来。” “为什么?” “雄鸡一唱天下白,这道理都不懂?” 王驼子递给魏宁一枚铜钱,道:“放嘴里,不要吞了。这样你就会随时提醒自己不要开口。” 王驼子带头走了进去,魏宁跟在他身后,水不深,但是水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始终黏在魏宁的脚上,让魏宁很不舒服。 走了不久,河水越来越浅,前面开始出现昏暗的光。再走一会,便出现了干涸的河床,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出现,可是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蹲在地上,前面放着一个袋子。王驼子走了过去,打开袋子,里面放着一袋辰砂,王驼子拿到手上搓了搓,又嗅了嗅,摇了摇头,走了。再往前走,人就开始热闹了,有的人前面放着辰砂,有的人前面散乱地放着几把桃木剑,还有的放着一叠没有画的符。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也不知道用来干吗的,更猛的是,一个人居然摆出了一具喜神,面皮用黄纸贴着,身上穿着清朝的衣服,皮肤和刚刚出土的干尸差不多,在昏暗的光下,显得狰狞恐怖。 王驼子走走停停,在一个卖辰砂的地方停了下来,又是搓又是揉嗅的,显然是在看它的成色如何,最后点了点头,走到卖辰砂的那人身边,伸出了右手。那人穿着长袖衣服,一把将王驼子的手握住,两人的手都被遮在袖子里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最后王驼子笑了,那人用荷叶包了一包辰砂递给王驼子,王驼子付钱之后,便走了。随后王驼子又买了些黄黄绿绿的符咒和一些魏宁也不知道的东西,买好东西后,王驼子又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从身上拿出一叠符咒,也拿出了摆摊的范儿,王驼子在这里似乎很受欢迎,不一会那叠符咒便卖得七七八八了,王驼子腰间开始鼓了,魏宁在旁边看了一会,估计就这一会,王驼子就有很多的收入了。 真搞不懂,既然他的符咒这么挣钱,王驼子为什么还要每天辛苦地算命贴补家用。 折腾了一上午,魏宁索然无味,最后才从阴河中沿路返回。进城的时候,王驼子去了趟银铺,将刚刚卖符咒的钱存了进去,这才带着魏宁回家。 等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人匆匆吃了些东西,王驼子把魏宁叫了过来,道:“你来我这里也有半个月了,除了‘正气歌’外,我也不曾教过你其他,原本是因为你根基还浅,如果贸然教你这些的话,可能会乱了你的心神,让你走火入魔。但是,如果要救那个女娃的话,必须还要你帮忙,我可不想你下次见到那些污秽之物,除了吐口水之外,就只会昏倒。所以,今日便传你一些简单道术,你先去洗澡。” 魏宁一听,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连忙烧水洗澡去了。 等魏宁回来,王驼子已经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在墙上挂出一幅牛头人身的怪物。王驼子道:“你既然已拜我为师,那你就给我磕三个头吧。” 魏宁连忙给王驼子磕头。 王驼子指着那幅牛头人身的画像道:“你既已进我祝由一门,那么给祖师爷磕三个头吧。” 魏宁依言照办。 王驼子又道:“你既要学我祝由赶尸的法术,那你向西北方给众位喜神叩头吧。” 魏宁还是照办。 王驼子顿了顿,厉声道:“今日你拜入我门学道,必须先学做人。若你其心不正,那你法亦不纯,若你依仗道法,恃强凌弱,欺负妇孺,为师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就算为师他日西去,你也不可没有了禁制。要知道天理循环,人在做,天在看,人都逃不过天理。” 魏宁连忙跪下道:“徒儿今生立志超度无法轮回的可怜人,决不敢以道法害人。” 王驼子点头道:“这是最好。” “我曾经说过,我祝由一脉,无非就是‘符’、‘咒’、‘印’、‘器’四字。符者,代表灵界公文和法规,只有阴界的灵物才识得,当我们将符打出时,请神送鬼,百试不爽。‘咒’则是通灵的密码和号令,起到了震慑鬼神的作用。‘印’则阵也,人五指分别代表了金木水火土五行,所以,能变换出无数阵法,降妖伏魔。‘器’者,就是指我们降妖伏魔的法器。 “所以这符咒印器四字,分别起到的是请、震、降、灭的作用,威力由小而大,修炼难度也依次增加。但是配合起来使用,威力将会倍增。” “我们祝由一门,不像茅山等小贼,修炼讲究出世,悄悄躲在山里十年八年不出来,不无聊也闷死了,对不?我们讲究的是入世,所谓大隐隐于市嘛,我们修炼的途径就是一种——赶尸,如我祝由一门,有句顺口溜:‘一年抬三年转,十年鬼打人,百年拳打鬼。’意思就是,入门一年,只配跟在师父后面抬抬尸体,布布道场,入门三年,师父就会教些如何驱动喜神的方法,这个时候便可以单独去赶脚了,但是也只是走赶脚,迎迎喜神而已。” 说到这里,王驼子傲然道:“我祝由一门博大精深,又岂是赶赶喜神这种小儿科的法术而已。若没有十年八年浸淫,岂能窥我派之堂奥。” 王驼子又道:“我祝由一门,所有弟子都是先从学符开始,我门符共有一百八十余种,以役使鬼神之道,千变万化,精妙非常。但是,无论如何,你只要记住六字:留人门,绝鬼路。” “留人门,绝鬼路?” “对。” 魏宁问道:“那是不是,只要会阴文,画出来的符咒就有用呢?” “如果是安家定院的话,只要是加持过的符咒,都是有用的,但是,如果\`文\在真正实\`人\战的时候,这样\`书\的符咒就\`屋\不行了,其实道术和武术有很多相通的地方,都是讲究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我们一方面要学会符咒印器的使用方法,另外一方面,就是要练‘炁’。” “‘炁’乃后天之气,一般江湖的练气士练的都是气,强身健体是足够了,但是要捉鬼请神,就得练习‘炁’也就是先天之‘炁’,其实人本身就是一个无穷的宝库,在每个人的身体中都有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门,人能开的门越多,他的‘炁’就越足,灵力也就愈高。” 魏宁插口道:“那,师父,你开了几门?” 王驼子干咳了一声,道:“这个我们待会再讲,先讲符,讲符。” “我讲到哪里了,对,符。”王驼子道:“这个符,分五种,分别是黄、红、紫、金、黑;黄符最普遍了,我们一般看到安家定宅都是这种,至于黑色的符,我都没有见过,听说十分厉害。画符我们通常使用的乃是‘阎王纸’,也就是这个。” 王驼子从箱子里窸窸窣窣一阵子,掏出了一叠阎王纸,道:“这就是我今天到‘鬼市’买来的,画符必须用这个。” 魏宁提问:“师父,难道你不会做吗?” 王驼子白眼一翻,道:“你见过哪个卖包子的还种小麦的吗?这种阎王纸只有特定的家族才会制造,我们一般只能在鬼市买到,当然,如果是紫色以上的阎王纸,在鬼市也是买不到的,那东西可遇不可求,想当年,我曾经有过一张紫色的阎王纸,可惜……” 魏宁道:“师父,不如,你给我画张符吧,我想看看。” 王驼子道:“可以啊。你想看哪种?” 魏宁眨了眨眼睛道:“就画你一般看见鬼的时候,第一次打出来的那种吧。” “哦,”王驼子从怀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纸,道,“我一般见到鬼了用的第一张符就是这个了。” 魏宁兴奋地接过了王驼子的符,只见符上用辰砂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符号“HELLO”。 第三十一章 聻 接下来几天,王驼子便教魏宁画符和练炁的方法,绝口不提林灵素的事情。直到第六天晚上,魏宁再也忍不住了,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去救那个小女孩啊?再不去恐怕就晚了啊。” “急什么,我教你的三清指和请神指你学会了吗?” “早学会了,容易得很。”说完,魏宁俏皮地做了无名指和中指扣在掌心,其余三指向上的三清指的模样,“师父,我们去救救她吧,晚了我怕……” “到时候再说,我心里有数,你给我把那个‘定心符’画好了没有?” “早画好了。”魏宁拿出一叠刚画好的定心符,道:“师父。给你。” “都结煞了没?”王驼子道:“‘画符容易结煞难’,符画得再漂亮,用笔再精准,如果没有结煞,就是白纸一张,什么用都没有,你应该懂得吧。” “哦,天罡煞、涌泉煞、肘后煞,按你的意思,一张符结三个煞——师父,这个符结煞结多了还有用吗?” 王驼子见魏宁做得这么完美,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敷衍的方法了:“给我在墙角蹲着,给我念一百遍正气歌。” 直到第七天,王驼子才把魏宁叫来,道:“如果不是看在你苦苦求我的份上,本来我是懒得理那个女孩子的事情,叫尸鬼的确不可怕,可怕的是叫尸鬼身后的尸鬼村。” “咳咳,我不是怕尸鬼村,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是懒得管,你知道,我老了,老骨头不怎么想动了。 “所以,我们不能硬敌,得讲究方法,那个诸葛亮不是说过吗……对付这种人,不,是鬼,我们就得用……用计,为师给你表演一手漂亮的诸葛亮发明的‘三十六计’中的阴差阳错。” 魏宁:“……” 王驼子一摆手,道:“这么高深的计谋你当然是想不到的了,等着看为师的手段吧。” 魏宁忍不住问道:“师父,叫尸鬼到底是什么啊?厉害吗?” “这个,这个,这个,严格地说,叫尸鬼不是鬼,鬼是没有影子的,但是叫尸鬼有。” 魏宁想起叫尸鬼对潭梳妆的模样,的的确确是有影子的,知道师父这次不是胡诌,点头称是。“它是聻(jian),人死了变鬼,鬼死了变聻。其实鬼和人一样,人怕鬼,鬼同样怕聻,这种东西在凡间是不可能出现的。只有一种情况,就是遇到人间非常强大的冤孽,也就是人生前遇到极大的冤屈而枉死的,且头手分离的,他的尸身如果没有妥善缝好的话,就会产生强大的冤孽。而聻则最喜欢以冤孽为食,冤孽越大,且尸身如果又是葬在养尸地的话,聻在阴间闻见冤孽的气味,便如同苍蝇逐臭,如果他能够来到阳间的话——当然,这种机会很小,阴阳毕竟相隔,几率恐怕不过是鲤鱼跃龙门罢了,但是,如果它冒着灰飞烟灭的危险也要来到阳间食这种冤孽,日子久了,聻就会把这具尸身当成宿主,把宿主的记忆当成自己的记忆——其实你看到的叫尸鬼,身体只是冤死的人——一具没有灵魂的破烂尸首罢了,真的聻,是它的影子,也就是这具尸体完全是由它的影子控制的。但是聻和鬼的根本区别是,对阳间所有的法术几乎免疫,而且喜欢吃人的冤孽。” “吃人的冤孽?人都不死哪来的冤孽?” 王驼子白眼一翻,道:“那就先弄死再吃呗。” “当然,它还喜欢吃冤孽很重的鬼,冤孽越重,他越是喜欢。” “吃鬼?”魏宁吐了吐舌头,“那不就是钟馗啊!” “不错,就是钟馗!其实民间传说一直有误,钟馗并不是鬼,而是聻,所以鬼才那么怕他。” “这么厉害,那我们岂不是没有办法了?” “方法不是没有,如果小小的一只聻我都对付不了,那我还怎么做你师父呢?” “你不是说聻对凡间法术免疫吗?那我们怎么对付他?” “把那女娃儿弄死不就成了?” 魏宁吓了一跳,道:“师父,你不要开玩笑。” 王驼子道:“对于聻来说,对道法是完全免疫的,所以,我们不能和他硬拼,只有一个办法?” 魏宁道:“什么方法?” “骗!” 王驼子道:“今晚你把那个女娃叫来,我给她玩个借魂还尸的把戏,记住,今晚子时之前,无论如何要把女娃带来,否则,过了子时之后,¨wén rén shū wū¨叫尸鬼找上了女娃,吃了女娃的魄,你可不要怪我。” 魏宁点头称是。 “我先去布阵,沿途我会给你留联络暗记的。到时候,你沿着联络暗记便可以找到我,这事关系重大,如果你不想那个女娃死掉的话,最好不要出任何差错。” 王驼子说完,在箱子里面窸窸窣窣找了一阵东西,带着那把红伞走了。 魏宁找到了林灵素,只说约她出去玩,两人在凤凰古城中走走玩玩,很快天就黑了,魏宁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沿着王驼子留下的暗记,带着林灵素去找王驼子了。 林灵素也不怀疑,似乎魏宁越是带她到偏远的地方,她不仅丝毫没有戒心,反而越加兴奋。 走到一处密林处,王驼子留下的暗记忽然消失,魏宁心里顿时大为着急,四周反复搜寻。这个时候,树林中王驼子优哉游哉地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墨斗,后面还拴着一连串的猴子,猴子的大拇指用墨斗线拴着,奇怪的是,平常非常好动的猴子,现在却显得异常的安静,甚至眼神中闪着一种不安的神情。 林灵素扯住了魏宁,低声道:“魏宁,这个人是谁啊?长得好丑。” 魏宁低声道:“不要乱说。” 王驼子听见有人骂他,正要反唇相讥,但是林灵素双手叉腰,却率先发话了:“你这个糟老头是谁啊,从哪里偷来这么多猴子,卖艺耍猴的吗?给我耍个看看!” 王驼子不由气结,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这七只猴子,如果不是魏宁在乎这个女孩子,他才懒得管林灵素的死活。现在林灵素不仅不感激他,反而对他出言不逊,魏宁见王驼子要发作,忙走过去扯住王驼子的袖子轻声道:“师父。” 眼神中隐隐有哀求之色。 王驼子叹了口气道:“女娃,你过来。” 林灵素嘴一撅,道:“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啊,偏不,魏宁,这里不好玩,我带你去吃东西吧,走。”说完拉着魏宁就要走。 林灵素一转身,王驼子在她后脑狠狠敲了一记,林灵素嘤咛一声,昏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北斗大阵 “聒噪!” “师父,”魏宁见王驼子把林灵素打昏喊道。王驼子摆了摆手,道:“我自有办法,你快点把她扛过来,我的借魂还尸大法,如果错了时辰,就是神仙也难救她了。” 听师父这么一说,魏宁连忙将林灵素一把扛在肩上,跟着王驼子走进密林,一边走王驼子一边解释道:“人之所以比动物聪明,是因为人有三魂七魄,有了魄,便有了灵性,而动物一般有魄无魂,所以,灵智不能开,除了这种畜生。”王驼子一指身后用墨斗线拴着的七只猴子,道:“它们有一魄七魂,所以才显得比一般的畜生要聪明很多,而它的魄也和人类的最为接近,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女娃的魄抽出体内,再将猴子的魄灌入她的体内,引得叫尸鬼误以为这猴魄便是这女娃的魄——也只有这样,才可以救这个女娃了。” 魏宁点头道:“那这七只猴子不是……” “当然要死了。” 魏宁看着这七只可怜的猴子,心有不忍道:“师父,能不能用别的方法,这未免也太……太残忍了点。” 王驼子冷冷道:“我道行低微,如果你要救这女娃,就另请高明吧。” 魏宁吓了一跳,生怕王驼子一气之下不管林灵素,魏宁心里一直认为是自己把林灵素带到坟场玩的,林灵素在那里出了意外,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林灵素,所以一直内疚,但是一想到这七只猴子悲惨的命运,心中也十分难受,只好默不作声。 王驼子带着魏宁走到密林深处,忽然出现一块被雷劈过一般的空地,中间插着七根水晶般的柱子。 王驼子道:“这是逆北斗七星大阵,现在正值夏季,北斗七星斗柄指南,而我这里正好指北,北斗七星是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的,所对应的正是人间的生气脉眼所在,而反过来我逆北斗七星阵眼,代表的则是七处死气脉眼所在,此处曾受过雷劫,死气最盛,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用罗盘搜索到此处,在此做法,效果会好很多。我用墨晶插住死气脉眼,布下的正是有死无生的煞局。” 王驼子将昏过去的林灵素摆在七星的正中,再将七只猴子依次牵到七处墨晶的前面,七只猴子倒也听话,站在墨晶前一动不动。忽然,王驼子双手一抬,七根定魂针从手中挥出,刚好插在了七只猴子的大脚趾处,七只猴子疼得不由吱吱怪叫,看得魏宁心有不忍,连忙背过脸去。 王驼子从包袱中拿出七只平安碗,放在猴子面前,拿出符咒,迎风点燃,在碗中烧掉了。 王驼子拿出辰砂,分别涂在猴子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掌心等七处,然后每处再以一道神符压住,再用五色布条绑紧。 由于猴子被定魂针定住,所以动弹不得。 王驼子忽然道:“这阵法有些玄奥,你离开,等我做完了再叫你。” 魏宁道:“不要,我要在这看看。” 王驼子想了想道:“也罢,你迟早也是要学的,现在看看,你以后学起来可能会快些。” 王驼子不知道哪找来一只公鸡,用指甲在颈脖处一划,鸡血顿时喷涌而出,七只猴子吓得忽然怪叫,眼中尽是惊怖之色。 畜生对生气的感觉要比人来得灵敏很多,其实杀鸡儆猴,就是因为公鸡乃是阳气最足的动物,在猴子面前杀鸡,正是让猴子感觉到公鸡的生气从身体中一点一滴的消失而感到害怕。 王驼子用平安碗盛好了鸡血,将公鸡一扔,道:“拿回去明天炖了。” 王驼子从包袱中拿出一罐竹筒,走到猴子面前,忽然转过身来对魏宁说:“你真的要看?” 魏宁点点头。 王驼子用刀在第一只猴子的天灵上划了一个十字刀花,然后再把竹筒中的液体倒了进去。忽然,那只猴子叫了起来,浑身不停地蹦,叫声在夜空中显得凄厉恐怖,只见从天灵中跳出一个全身鲜血淋漓的东西,浑身血红,在地面蹦跶了一阵,然后倒地不起了。 魏宁看得头皮发麻,胃中一阵翻腾,原来刚刚跳出来的是这只猴子的整个肉身——从猴皮中蹦了出来!而被定魂针定在那里的,只剩下一张完整的猴皮,两只没有眼珠的眼皮空荡荡地望着远方。 原来王驼子给猴子灌进去的,是水银,让猴子奇痒无比,但是却没有办法解痒,最后整个肉身活脱脱从猴皮中蹦了出来。 血淋淋的猴身上一抹黑烟慢慢升起,绕着那块墨晶缠绕了几圈,最后沁入墨晶之中。 魏宁没有想到王驼子的道术居然这么凄厉恐怖,看到这只猴子的惨象,魏宁连忙一把抱住了王驼子,哭道:“师父,这个太残忍了,我们想别的办法可以吗?” 王驼子厉声道:“说要救女娃的是你,现在不救的也是你,我布阵布到一半,如果贸然停止,所带来的反噬之力会有多大你知道么!” 魏宁跪在王驼子脚下,抱着王驼子的双腿,泪流满面:“师父,这个真的太残忍了,我们停下来吧!求求你,停下来吧。” 王驼子吼道:“迟了,阵布到一半,我就必须完成,不然反噬之力将是我难以承受的。” 魏宁不说话,双眼不停流泪,死死抱住王驼子的腿不肯放手。 “起开!”王驼子飞起一脚把魏宁踢开,但是魏宁又跑了过来,死死抱住王驼子。 王驼子气得脸色铁青,道:“你想害死你师父我吗?我只不过杀几只畜生而已。” 魏宁抱住王驼子也不说话,涕泪横流。 王驼子气得一掌打到魏宁脸上,可是魏宁就是一动不动,最后王驼子在魏宁的后颈处狠狠一砍,魏宁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王驼子道:“你以为我想布这阵法,还不是你小子苦苦哀求,不就是几只畜生吗,至于这样吗,没用的家伙!” 说完,仿佛刚才耽误了很多时间一样,他依次在剩下的六只猴子的天灵里灌下水银。得到了七张完整的猴皮后,王驼子用辰砂分别封住林灵素的眼耳口鼻,然后在天灵处分别下三针定魂针,这样做就是为保证将林灵素的魂定在顶上三尺处,不至于在她泄魄的时候,被打散了。 王驼子用逆七星阵定住七处脉眼,就是为了阻隔阴阳循环,建立一个类似结界的空间,外面的阳气不能进,里面的阴气不能出,保证这个结界内的阴阳纯粹。再则就是怕林灵素的三魂七魄散了,再也找不回来,但是在逆七星阵中,林灵素的三魂七魄只能锁在阵中,遇不到外界阳气,避免了林灵素灰飞烟灭的惨剧。 王驼子取出猴皮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皮是灵魂最好的盛体,当然最好的是人皮了,有些邪门歪道,就喜欢用人皮做成灯笼等物,将人的灵魂锁在里面,让他永世不得超生。王驼子取不到人皮,就只好用猴皮代替,猴皮越完整,盛灵魂的效果越好,王驼子要泄魄,就必须用完整无缺的猴皮来盛林灵素的魄才能万无一失。 第三十三章 七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猴子如果这样死掉了,所得到的魄怨气就很大,而叫尸鬼就越喜欢,这样才能够以假乱真。 王驼子双手结印,然后在林灵素身上连续打上几张符咒,拿出泄魄针,在林灵素的涌泉穴一点一点地将她的七魄依次抽出,抽魄的过程惊险异常,一个不好,就会导致林灵素魄灭,就是如王驼子这般的老手,也依然大气不敢出。 七道黑气在林灵素的身上不停缠绕,因为人的灵魂是非常念旧的,求生的欲望非常强,所以,一般魂魄出窍,但不会立刻消散,而是要在人的身上盘旋一阵。也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王驼子招魂幡一挥,七魄依次钻进七张猴皮之中。王驼子大喝一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双手法印不停变换,用鸡血掺着辰砂在黄表纸上不停画符,打在猴皮之上,将魄封好了。 紧接着王驼子在林灵素的头顶点燃一顶寻乡灯,由于刚才七只猴子的魄被墨晶吸收,看见了寻乡灯,以为是去转世轮回之路,便连忙离开墨晶,在林灵素的头上盘旋。 王驼子大喝一声:“灯盏神灯,一灯二灯三灯,爬山过岭点灯光,点得亮亮光,照见踉踉转,左叫左转,右叫右转,若还不转,九牛拖转,铁车车转。” 念完咒语,猴子的七魄依次灌入林灵素的体内,王驼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借魂还尸大法,算是完成了一半,而此时正好一分不差一分不少的12点。 王驼子撑起红伞,将自己和魏宁遮住,心中开始默数:“九、八、七、六……”数到六的时候,密林中果然走出一个长发男子,来到了林灵素的身边,抱着林灵素的头左看右看,忽然露出白森森的牙,笑道:“呵呵,呵呵,是吾之头,是吾之头!”说完鼻子一吸,如长鲸吸水一般,将一道浓浓的黑气吸了进去“呵呵,吾终于找到吾之头了!”说完,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此时王驼子的手心也不由沁汗。站了起来,一抹额头上的汗珠,长长地舒了口气。暗道:“好险。” 王驼子知道,他算是险险地过关了。 王驼子走到逆七星大阵中,将寻乡灯重新放在林灵素的头上,正要将林灵素的七魄归位,但是忽然停了下来,凝神谛听了一会,暗道一声:“不好!”果然,走了没有多久的叫尸鬼又重新走了过来,嘴里依然在念叨: “我的头呢?我的头呢?” 此时王驼子顿时骑虎难下,因为林灵素的七魄离体只能有半个小时,如果超过半个小时,便是神仙也难再将她的七魄归位了。 而此时天不巧地不巧的这个叫尸鬼又重新回来捣乱。 王驼子此时再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叫尸鬼已经冲着他走了过来,嘴里念叨:“吾之头在此,吾之头在此。”王驼子钢牙一咬,叹了口气,罢了,今天便让你见识见识我王处一的手段。 说完双手一抖,三道神符打了出去,在叫尸鬼前面形成三道结界,想阻挡一下叫尸鬼,但是,谁知道,这个叫尸鬼非但没有闪躲,还冲着王驼子直奔过来。王驼子双手如穿花蝴蝶般不停地变换出印诀,但是这一切似乎都对叫尸鬼没有丝毫伤害,叫尸鬼已经冲到了王驼子的身旁,双手死死掐住王驼子的脖子。 王驼子顿时呼吸困难,想用手将叫尸鬼的双手驾开,奈何叫尸鬼的双手如钢筋铁铸一般,丝毫不能动,王驼子急中生智,从袖中掏出一柄桃木剑,向叫尸鬼的脖子上抹去。 “扑通”一声,叫尸鬼的头应声掉了下来,叫尸鬼连忙松开了王驼子,双手在地上一阵乱摸,“我的头,我的头。” 王驼子的心中开始涌现出一股不祥的感觉,林灵素的出现,叫尸鬼的出现,这一切出现得都太过巧合,仿佛都是有人在后面安排这一切一般,但是这个人是什么目的,为的是什么,王驼子却百思不得其解。 叫尸鬼捡起了头,又向王驼子走来,此时王驼子学乖了,身形一矮,一拳打到了叫尸鬼的肚子上,叫尸鬼居然吃痛了,身体往背后一缩。 原来它并不是完全没有弱点的,王驼子信心大增,对着叫尸鬼就是一顿老拳,一人一鬼居然像乡间嬉戏的孩童般滚做一团,互相掐架,王驼子此时哪还有一点祝由一脉大师的风范。 一旦力有不及或者被叫尸鬼缠住,王驼子便作弊一般将叫尸鬼的头打掉,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叫尸鬼奈何不了王驼子,王驼子同样也奈何不了叫尸鬼。 但是时间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 若是在剩下的十分钟之内,无法将林灵素的七魄归位,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王驼子心急如焚,此时魏宁又被自己打昏,帮不上半点忙。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种古怪的音乐,叫尸鬼松开了和王驼子缠斗的手,定神听了听,忽然大笑道:“吾知道吾之头在何处了,吾知道吾之头在何处了。” 说完顾不上王驼子,向音乐传来的地方跑了过去。 王驼子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一算时间,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了。王驼子不敢怠慢,连忙在林灵素的头顶点燃寻乡灯,将林灵素的七魄依次灌入到林灵素的身体内,又画了几道符给林灵素喂下。 做完这一切,时间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王驼子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如果真的把林灵素弄死了,他自己也没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个混账徒弟了。 王驼子将昏睡的林灵素摆在地上,用墨斗在她身边弹了一遍,然后用符在四角处贴好,喃喃道:“我总算救了你一命,也不求你回报,只要记得我那个傻徒弟的好,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好好报答他吧。我已经在你身边布下了道法,没有蛇虫鼠蚁能够近你的身,你好好在这里睡上一觉,明天自己回家找你娘,听到了吗?” 说完将地上东西收拾好,把猴尸和猴皮挖深坑埋了,要是这种东西被人看见,还不吓得半死? 王驼子将还在昏迷中的魏宁一把抱起,骂道:“真是个傻子,不就是几只死猴子吗,至于要死要活的吗?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个笨弟子呢?” 说完抱着魏宁消失在密林中。 第三十四章 密谋 密林中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林灵素居然站了起来。 “许叔叔,你出来吧。”林灵素对着密林高声道。 这时从密林中缓缓地走出一个30来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男人,缓缓道:“小林,你刚才可真的是险到极致了,要是王驼子的道行不深,或者叫尸鬼再停留片刻,那你就有死无生了。” 林灵素淡淡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是我死了,只要能够得到我想要的东西,那也是值得的。” 说完林灵素又道:“我让你在暗中监视,你可曾将王处一做法的全过程全部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姓许的男子点头道:“这个老小子果然有一套,但是所用的道术太过伤天害理!嘿,或许这些对于这个大魔头来说都还是轻的,只是不知道这老小子怎么会收了这么一个心慈手软的徒弟,莫不成将是报应吗?” 一提到魏宁,林灵素心头一软,道:“许叔,你等会回山之后,将你今天见到的王驼子结印之类的手法好好地抄写出来,我要知道王处一刚才结的每一个印、每一道符、每一件法器,你能做到吗?” 许姓男子点头,道:“这件事情你就放心吧,你许叔叔虽然眼神不好,但是该记住的东西我都会记住的。我会做好的。” 林灵素淡淡道:“王处一欠我的也是该还的时候了。” 许姓男子道:“小林,你今年才13岁,却已是龙虎一脉这一代的翘楚,无论胆识道法都是冠年轻一辈的精英,昔日甘罗12为宰相,我看你和他也不遑多让啊,此次又为我门立下如此大功,我猜想,再过30年,这个掌教之位非你莫属了……” 林灵素截口道:“许叔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现在我根本不想什么掌教之位,我只想将我林家的世仇先跟姓王的做个了断,龙虎山不是还有师父他老人家主持大局吗?你在我面前可以随便说说,但是在外人面前切记不要失言,师父他老人家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 许姓男子一拍额头:“对对对,我怎么老记不住,不过小林,许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难道你就心甘情愿一辈子不想出人头地吗?” 林灵素摇了摇头,道:“我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再说了,只要我们安心为龙虎山效命,师父他老人家自然会有封赏的。” 许姓男子叹道:“王处一乃是出名的大魔头,当年他为了修炼邪术,居然发疯似的一夜之间将全家上下74人全部杀死,还造成死亡上千的屠村惨案,成为当时轰动一时的血案。”说完摇了摇头,道:“惨不忍睹啊,惨不忍睹啊。” 林灵素银牙咬碎:“当年若不是我爷爷在外地有事,侥幸逃脱,恐怕也遭了王处一那个魔头的毒手了……快一百年了吧,我爷爷的灵魂始终不肯归土,就是等着我们这些后辈手刃这个大魔头。我改名换姓拜入龙虎山门下,还不是因为龙虎与祝由乃是世世代代的死敌,可惜这只老狐狸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爷爷,我父亲,现在是我,都找了他快一百年了,要不是去年他在周家露了狐狸尾巴,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他。” 许姓男子皱眉道:“真不知道王处一怎么会忽然之间收个魏姓的孩子做徒弟,难道他不知道,魏家那个世世代代的诅咒,魏宁根本活不过27岁。” 林灵素冷笑道:“王处一老谋深算,还不是为了魏家那点东西?” 许姓男子点头道:“应该是的。” 林灵素冷笑道:“魏家受诅咒控制,这一百多年来所有的人都活不过27岁,若没有一两招杀手锏,你到其余几家还能够服他,让他持祝由一脉的牛耳?” 说完又冷笑道:“你当方家和邬家那么好,明明知道将女儿嫁给魏家做媳妇,是守活寡,名义上是因为感谢魏家祖上那事,但是,他们那个肚子里面不是打着小算盘,这群邪魔外道,肚子里面那点龌龊事情,还非得让人给点穿吗?” 林灵素顿了顿:“但是,如果不是这两家,估计魏家的香火早就断了。” 许姓男子点头道:“我见那姓魏的小孩,倒是骨骼清奇,是块好料子,可惜却活不过27岁,又拜在王处一这连自己家人都敢杀的魔头门下,你看今天王处一用的都是些什么法阵,真的太邪门了,这样一块纯良璞玉却浪费在他手中了,真的是可叹可悲啊。”说完摇摇头,唏嘘不已。 林灵素脑海中忽然闪现出魏宁那张温厚纯良的脸,想到他为自己不惜只身赴叫尸鬼的约,明明知道是陷阱,却还一头栽进去。想起刚才王处一杀猴的时候,他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林灵素心里不由得默默念道:“魏宁,魏宁……” 魏宁的音容笑貌又涌现出来,林灵素忽然觉得心口一疼,一个踉跄,许姓男子连忙扶住她,道:“小林,你怎么了?要是不好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林灵素摇了摇头道:“没事,可能刚才七魄才归位,有些血气不足,休息一下子就好了。对了,许叔叔,你有魏求喜的消息了吗?” 许姓男子摇了摇头:“我已经动用我们的各种力量去查了,但是还没有结果。” 林灵素望着远方,淡淡地道:“这件事必须抓紧进行,魏求喜,他可真的是个人物啊。” 许姓男子点点头:“我会注意的。对了,小林,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在这荒郊野岭的,到底还是不方便。” 林灵素一摆手,道:“不用,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我还有点事情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 林灵素走了几步,忽然记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道:“许叔叔,你叫个人去把那个叫尸鬼给我打散了吧。” 许姓男子皱眉道:“毕竟是我们找它来的,如果把它打散了,恐怕会得罪整个尸鬼村的,这样做毕竟不好吧,何况,我们又无缘无故的,总得有个理由吧。” “你要个理由吗?”林灵素一字一句地道:“因为它长得太丑了。” 第三十五章 送邪 魏宁回家后,和王驼子闹了好几天的矛盾,但是,魏宁也知道,王驼子这么做也是自己求他的,不能过分地苛责。魏宁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过了几天就和王驼子和好了。但是心结始终是心结,没有那么容易解开,这件事在魏宁心中所起到的巨大震撼可能是连王驼子也没有估摸到的。后来,魏宁开始对王驼子教的东西有了些抵触心理,学起东西也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了,倒是那王驼子,对魏宁如竹筒里倒豆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至于林灵素,魏宁第二天去她下榻的客栈找过她,但是店家说她一大早就走了,魏宁心里顿时感觉怅然若失,但是能够知道林灵素已经平安了,心里也多了一分安慰。 这天,魏宁从外面卖符回来,却意外地发现王驼子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桌子旁,双眉紧皱,一声不吭,和往常很不一样。魏宁不由觉得奇怪,轻轻走了过去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只见王驼子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只绣花鞋不停地玩弄,却不做声,隔了好久,才长叹了一口气道:“徒弟,我们有点小麻烦了。” “怎么了?” 王驼子拿着鞋子不停把玩,道:“送鞋送鞋,这哪里是送鞋啊?分明是给老子送邪啊!老子好不容易安静了这么久,又要出生入死了。唉,命苦啊,命苦啊。” 魏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师父,到底怎么了?” 王驼子依然不说话,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往空中连抛了六次,黯然道:“利西南,无所往,古之人可不要欺吾。” 魏宁看王驼子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要干吗。 王驼子一摆手道:“我这个可是失传已久的‘火珠灵法’,三枚铜钱便可以知道天下事,多方便,告诉你,如果三枚均为反面向上,叫做‘重’,也就是‘老阳’,相当于我们现在通用的‘九’,少阳对应初爻,少阴对应二爻……可对应出八八六十四卦,百试不爽,这才是真正的科学,哪像现在算命的那些瞎眼老头,就会骗人,他们会遭报应的。” 魏宁嘴角一撇,道:“那师父,您天天在纯阳道观前干啥呢?” 王驼子被魏宁抢白,气得大发淫威:“王八羔子反了天了你,你给我去收拾好家伙,明天跟我出门。” “干吗去?” “有人托你师父我走一脚。” 魏宁一听说要去赶脚,顿时来了兴趣。这可是他第二次去赶脚了,上次还是爷爷带他去的。想起爷爷,魏宁顿时一阵黯然神伤。 第二天,王驼子和魏宁便上路了。一路上,王驼子也不走陆路,反而走水路,按王驼子的意思,今年他利水,必须走水路。但是可苦了魏宁,一路上吐得七荤八素的,下了船还感觉整个身子在晃动。 永州之野产异蛇,柳宗元的一篇《捕蛇者说》将这个原本荒蛮之地弄得声名大噪,再加上永州历来是皇帝发配那些不听话的臣子的地方,很多文人墨客都被皇帝老子发配到这里,郁郁寡欢只得寄情山水,于是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诗篇。抑郁的柳宗元,清高的周敦颐,神秘的女书,都使这地方笼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坐了两天的船,受了两天的罪,魏宁终于来到了这个舜帝的故乡。 这里虽然密林处处,杳无人烟,但还是有不少当地猎户留在深山临时搭建的茅屋,对于王驼子来说当然不会放过,他仿佛能够嗅得到一般,只在山上转了一个小时,便找到了这样一个没有人住的房子。 “不是要去帮人赶脚吗?怎么来到这种深山野林中?”虽然魏宁心里疑惑,但是王驼子没有说,他也就不好问。因为他知道王驼子喜欢装神弄鬼,应该让他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当他要卖关子的时候,便是“天机不可泄露”了。 第二天,王驼子便带着魏宁出门,又步行了一上午,终于来到了九嶷山脚。大山深处人迹罕至,远远望去,莽莽群山,绵延起伏,秦松汉柏高耸入云,香杉修竹茂密苍翠。但是王驼子却似乎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一路疾驰,终于在一处高约一米的灌木带处停了下来,自顾自地道:“应该是这里了?” 说着指着这灌木道:“徒儿,这里的地理环境根本不可能有这种灌木生长的,这种灌木的出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为种植上去的,另外一种是,它的地下曾经出现过大的工程,改变了它的土地结构,所以才长出与这周围环境不协调的灌木带——这样明显的墓穴位置居然没有土夫子(土夫子:湖南一带对于盗墓者的称呼。)发现,现在的土夫子真的是越来越不学无术了,唉。”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带着魏宁沿着灌木丛向前走去。 大约走了十分钟,灌木丛在一处悬崖边断了,魏宁道:“师父,这都没有路了,是不是你搞错了啊。” 王驼子笑道:“没有路就对了,这里的人一向有悬棺的风俗,为了防止人盗墓,经常把自己的墓穴吊进这些百丈悬崖洞中,我们沿着这里下去,定然会找到我们要找的朋友了。” 王驼子话说到这里,魏宁再也忍不住了,不禁问道:“师父,你不是说带我赶脚的吗?怎么……” “我说的赶脚是没有错,但是,你当那些普通的喜神也要师父我出马吗?这次别人拜托我们的可是一具千年怨煞,跟着我吧,接下来几天,有你好受的。” 说完在山顶上找了一根大树用绳子套住了,然后自己顺着绳子下去,过了一会,悬崖下传来王驼子的声音,要魏宁也下来。 魏宁下去的时候,发现原本长在悬崖上的荆棘都已经被王驼子清除掉。 了,知道王驼子是为了不让他被这些东西弄伤了,心里一阵温暖。 王驼子在洞口接住了魏宁,洞口大约一米见方,洞口边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苔,看上去十分恶心,洞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王驼子从包袱里面拿出一张符,迎风点燃,居然将整个洞照亮了,王驼子叮嘱魏宁要小心,自己猫着腰带头进去了,魏宁跟在后面。 洞里很湿润,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怪东西出来,越走洞口越宽,最后居然出现了一个宽十米左右的巨大洞窟。 第三十六章 起尸 洞窟的中间摆放着一具棺木,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山洞的顶部一道阳光射了进来,刚巧照在这具棺木上。 王驼子看了好久,忽然叹了口气,道:“好厉害的手段。” 魏宁看得一阵迷糊,问道:“师父,我怎么都看不懂呢?” 王驼子笑道:“看不懂就对了,你看,这具棺木四周皆由墨线弹过,一般的普通棺木为何要用墨线镇尸呢,不用想,里面肯定有古怪。你再看那暗八仙图,都是镇尸之物,而造墓之人在棺木顶又偏偏留下一线天,一方面是让棺材里的喜神感觉得到外面的阳气,却不能够挣脱墨线的束缚,长此以往,怨气越积越重,如果一旦放出来,将会是何等恐怖;另一方面,如果有人一放出喜神,喜神遇到阳气立刻便可以走煞,那盗墓的土夫子便算是倒了大霉。所以,不管怎么样,造这墓的人,其心可诛啊。” 说完从包袱里面拿出一根竹筒,淡淡地对着魏宁说:“把衣服脱了。” “什么?” “我叫你把衣服脱了,把这糯米水涂遍全身,你年纪小道行浅,一旦这个喜神走煞了,涂了这个可以避免你感染尸毒。” 魏宁扭扭捏捏地将衣服除去,将糯米水涂抹全身,双颊已经红得像火烧过似的。 王驼子道:“我现在就去请喜神起身,你等会就把这红伞打开,挡住那个一线天,不让喜神起煞,记住一定要挡住,否则喜神走煞了,你我今天可能都得命丧于此了。” 王驼子来到棺材前,先点燃三炷香,给喜神祭奠了一番,然后让魏宁将红伞打好。 在古代,死人棺材都是用榫卯结构的做法,利用木头凹凸镶嵌卡位,非常忌讳用铁钉,就是怕将人的灵魂钉住,导致他不能够超生,而这棺材的四角钉着八个八寸长的大铁钉子。 王驼子解释道:“这钉子也是有讲究的,分别代表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意思是让他死了依然要受这八苦的折磨——也不知道,这个人生前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会这般害他。” 王驼子又指着棺头的一些符号说:“这个是镇尸纹,也是防止这具喜神走煞的。” 这个魏宁以前见过,连忙点了点头。 王驼子从包裹里取出工具,撬出了一枚铁钉。虽然不知道这具棺材的年代,但是这颗铁钉却铮亮异常。王驼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道:“泡过尸油。” 王驼子将八枚铁钉依次拔出,对着魏宁道:“你注意了,我要起棺了,千万不要漏阳进来!”说完又在棺材四周打了好几张符咒,王驼子神色严峻,因为他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喜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王驼子将棺材打开,里面哪里有什么喜神,却是一具白骨。 这具白骨完美得让人惊叹,无论是头骨还是手骨,几乎都没有一处损伤,魏宁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因为只有尸身不会腐烂的才会惊煞,一旦尸身开始腐烂,就代表这具尸体的魂魄已经往生了,不可能出来作恶了。 魏宁刚要把伞收起来,王驼子连忙叫住了:“慢!” 王驼子摇头道:“不对,不对,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他摸了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王驼子仔细将这具白骨看了看,发现在白骨的第三节喉结上似乎有一根细如发丝的长针,如果不认真看,还真看不出来。王驼子又在这棺材的四周摸摸敲敲。然后才道:“应该是这样的。” 说完,把棺材底翻了上来。 原来棺材底部还有一个暗格,一个50多岁的老者被人用墨线绑在棺材板底上,另外,身上还横三道、竖两道地绑着五根不知道由何物制成的绳子,和另一边的白骨相对。 王驼子解释道:“这是古人困尸的一种手法,叫做三长两短,我们常说的成语三长两短,指的就是这个。” 这个老者剃着阴阳头,身上穿着清朝时期的补子,看上去官阶应该不低,双手被绑在胸前,面色红润,只是喉结处也有一根细长的长针。 王驼子取出一把桃木剑,在尸身上动了动,叹了一口气,道:“好精妙的手法,这是黑教的解尸手法,失传好久了,居然让我在这里给遇上了。” 魏宁一脸的不解道:“师父,怎么了?不就是一具普通的喜神吗?” 王驼子叹了口气:“这是黑教的解尸手法,就是将人的肉体和骨头分离,将肉体绑在阴面,而将骨头绑在阳面,然后再用槐木连接喉结。你想想,人的骨为阳、肉为阴,一个人如果死了连自己和自己都要阴阳相隔,这是多么惨的一件事情,这对他是多么大的折磨。” 魏宁算是听懂了:“你是说,你是说,这具白骨和这个人,是……是……一个人?”魏宁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王驼子点头道:“不错,不过,要将人如此漂亮的肉骨分离,这是何等高超的庖丁解牛的技术,特别是人的头部,这根本没有办法完成,这种技术应该是黑教的手法,我也只是听说过,今天一见,也算是开了眼界。” 魏宁道:“师父,我们怎么办?” 王驼子怪眼一翻:“我怎么知道别人托给我的是这么个邪物,但是我王驼子说话算话,能赶的要赶,不能赶的,创造条件也要赶!” 王驼子用手在那具喜神的喉结上一探,道:“等等我会将这槐木钉去掉,然后用辰砂封住这喜神的耳鼻口三处。你千万不能动,我试试看能不能让他起尸,他没有骨头,也只能先试试看了,如果不能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对于王驼子的再三交代,魏宁连忙点头,手中的红伞握得更紧了。 说完,王驼子在这具尸首的面门上打上神符,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喜神喉间的槐木钉拔去,再将耳鼻口三处和喉间都封上辰砂,见喜神没有走煞,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时又从包袱中拿出一个竹筒,将喜神的全身上下涂满了糯米水,这是湘西赶尸的必要手段,每一具喜神在起尸之前都要涂上糯米水,可以拔出尸毒,防止喜神走煞。 做完这一切,王驼子开始显得有些得意了,道:“徒儿,这个请喜神下地也是有讲究的,在我们人的脚下,每走三步就有一个阴点,而喜神必须每一步都踩在这个阴点之上,这也是通常喜神要蹦跳的原因。” 说完手中的招魂幡一抬,解释道:“我们祝由四家,各自赶尸的法器不同,你魏家为摄魂铃、邬家是赶尸棍、方家是小阴罗开道,而我们王家用的就是这个招魂幡引路了。” 说完手中招魂幡一挥,手中法决连续变换,喝道:“天命付我,我命负汝,汝若负吾,天命不许,阴幡招魂,照汝前程,汝不负吾,还请起身。” 可惜这具喜神丝毫没有起尸的迹象。 第三十七章 兽魂 王驼子顿时大丢面子,手中招魂幡一挥,大声喝道:“此时不起,更待何时。” 喜神依然没有动。 王驼子脸都红了,放下了招魂幡,道:“这个,这个,一定是有问题,这个……” 说完用手在喜神的身上摸了摸,奇道:“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 “是了。”王驼子伸手将喜神的衣服解开,只见一道黑线从喜神的喉间一直延伸到喜神的脐下三寸,肚子鼓鼓的,仿佛里面有东西一般。王驼子疑惑道:“这是什么?” 说完从怀中掏出小刀,将黑线解开。忽然,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喜神的肚子里跃了出来,魏宁吓了一跳,双手一抖,再定睛一看,这道黑色的闪电居然是一只黑猫。 这具喜神少说也有一百年的历史了,居然在肚子里面会留着一只活着的黑猫! 魏宁觉得真不可思议,这只黑猫怎么可能在一个人的肚子里面不吃不喝的活上上百年? 这时候,魏宁忽然感觉什么东西抓住自己的脚一般,往下一看,居然是那具完好无损的骷髅,它居然动了!而且手正好抓住了魏宁的脚。 魏宁这才发现,刚才黑猫跳出尸体肚子的时候,自己的手稍稍抖了一下,走漏了阳气。 王驼子大喝一声:“走,喜神走煞了!” 这一变故,已经超出了魏宁的接受范围。因为在他的意识里面,只有有肉体的尸体才会走煞,变成僵尸,而白骨是不可能变成僵尸的。白骨如果要动,那就除了成精,那不就是西游记里面的白骨精了。当然这只是神话,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出现的。 王驼子将魏宁猛地往后一扯,另一只手用刀想将抓住魏宁的白骨砍断,可是这白骨却坚如钢铁,连续砍了几次,在白骨上却连一个印子都没有留下,倒是王驼子的那把刀已经砍出几个缺口。 与此同时,那只黑猫已经喵呜一声,爬到了墙上,似乎触动了什么似的,一线天的缺口忽然坍塌,破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这时,王驼子和魏宁才发现,原来这高约十米的石洞上,晃晃悠悠地吊着上千具尸体! 这上千具尸体在空中晃晃荡荡的,全部统一穿着白衣,双手反剪着,仿佛一片破纸一般,左右摇摆,一遭遇到阳光,忽然便从衣服到肉体开始燃烧,最后变成灰烬,混着洞口滚落的石沙全部掉到了洞底。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魏宁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忘记了正抓住自己脚踝的那具白骨! “黑教的千尸悬阴大阵?”王驼子脱口而出。 王驼子知道这个喜神为什么这么邪了,原来这可是上千具尸体陪葬才炼出来的啊。上千具尸体的阴气都被造墓人用八卦镜反射进了这具棺材中,人悬梁本就是阴气最重的一种死法,这个喜神居然集一千具吊死鬼的阴气于一身,这种恐怖的程度,连王驼子也见所未见了。 千人殉葬炼尸,这具喜神生前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人动用这么大的手笔来对付他! 此时已经容不得王驼子再想这想那的了,因为魏宁脚踝的那只白骨手已经抓到了魏宁的腰部。 此时那具无骨的僵尸也动了,虽然他身上依然被墨斗线缠绕,但是全身却像蛇一般飞快地向王驼子游了过来! 不可能!王驼子赶脚了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因为尸变必须是魂魄没有离体,开始王驼子一直以为,这具僵尸的魂魄是被封在了肉体中,但是由于白骨的突变,他又一度以为魂魄被封在了白骨中,但是现在肉和骨一起动了,这,这魂魄到底在哪里? 王驼子也顾不得细想了,因为此时这具无骨的僵尸已经像蛇一般圈住了自己。王驼子已经将桃木剑握在手中,从那僵尸蛇的七寸处插了进去,但是,这僵尸蛇却仿佛橡胶一样,沿着桃木剑刺来的方向,包裹着桃木剑全部向后缩了进去,与此同时,身子盘旋上来,将王驼子整个缠住了,露出森森的大嘴,对着王驼子张开血盆大口,将他整个包圆了吃了下去! 而此时,另一边的魏宁,顾不得已经爬上腰间的白骨,他看见师父快要被僵尸吃了,心中不由大急,大叫一声:“师父!”便慌慌忙忙地想跑过去救。可是那具白骨怎么可能轻易放开魏宁,双手已经掐住了魏宁的咽喉,将魏宁抱得紧紧的。随着魏宁的呼吸,双臂的力量越来越重,魏宁双眼开始向上翻,整个脸色涨得像猪肝一样,眼看就要窒息而死。 这两师徒的命运已经命悬一线了! 此时,忽然,那僵尸蛇身上几声脆响,然后脖子忽然肿得像球一般,原本挂在胸前的朝珠哗啦啦的散落一地,不知道官阶的补子也被涨破,布帛破碎之声清晰入耳。 奇迹发生了,王驼子居然整个身子从他自己在僵尸肚子上开的洞里探出来,然后灰头灰脸地整个人滑了出来。身上粘着一层黄糊糊的液体,看上去极其恶心,还没等落地,王驼子已经哇哇大叫:“用火,用火!” 原来就在王驼子被僵尸蛇吞进去的那一霎,王驼子忽然想起了在黑教中流传出的一种神秘的法术——“兽魂”的邪术,就是将一具死尸和一具猫尸经过某种处理方法然后将人的魂魄封入猫尸的身体中,再达到某种恐怖的效果。王驼子也只是略有耳闻,刚才想起了黑猫、白骨、僵尸,然后脑海中灵光一闪,在被僵尸蛇吞进去的瞬间,用八颗镇棺铁钉将僵尸蛇的上下颚分别钉住,才避免了自己被僵尸蛇一口咬两段的悲剧。 无论是鬼、魂、魄、妖,除了聻之外,不可能对道术做到完全免疫,因为就算再垃圾的法术在最厉害的鬼面前,都会起到哪怕是一丁点的作用,就像无论多厉害的鬼,也不敢在正午时分、阳气最盛的时候出来一样。但是,这僵尸蛇还有白骨,他们对王驼子的道术几乎是完全免疫,所以,王驼子当时就起了疑心,他认为,其实这具喜神的魂魄都不是封在他们之中,所以,才灵机一动,想起了“兽魂”的邪术。 原来,这两个物体,经过了某种神秘的法术之后,早已经成为了“器”,而真正的喜神,正是那只黑猫! 既然不是喜神,王驼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毁尸灭迹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对付这种,有什么比火更好呢?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完成,可谓是凶险异常。 第三十八章 义庄 得到了王驼子的提醒,魏宁深深吸了口气,给右手腾出一小块空间,从怀中掏出一颗玻璃弹子。白骨的双手也夹得更紧了,只能吸气不能吐气的魏宁几乎要昏过去了,他手一松,那颗弹子掉到白骨的脚上,红光一闪,便开始燃烧。白骨果然吃痛,双手一松,魏宁趁着这个当口,在地上一滚,将身上的火扑灭,手中连续弹出几颗玻璃弹子,在白骨身上爆开,白骨身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火。魏宁顺手又是几颗玻璃弹子炸在僵尸蛇身上,僵尸蛇身上同样开始燃烧。 原来,王驼子发现了魏宁打弹子打得准的这个优点,量身为他制造了不少的玻璃弹子,魏宁刚才打出来的正是王驼子称为“火灵珠”的玩意。 这种东西只要在空中爆炸,遇见空气便会燃烧,火势凶猛,厉害非常。 刚刚这一手,魏宁玩得非常漂亮,经过了和王驼子的锻炼,魏宁此时已经不再是一个只会躲在爷爷背后动不动就昏倒的小男孩了。 魏家的男子,果然不凡。 而同时,王驼子从僵尸蛇肚子里钻出来就开始双手不停地结印。当双脚沾地的时候,王驼子的结印已经完成。只见他从怀中一掏,一张黑漆漆的、上面缠着花花绿绿符咒的网,已经将那只在墙上看热闹的黑猫罩住了。 黑猫猝不及防,原本胜券在握的它怎么也没有想到会产生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喵呜一声,想逃走。可是黑网却越缠越紧,黑猫吃痛,不敢再用力地挣扎。 这时,白骨和僵尸蛇身上的火才慢慢熄灭,化成了一堆灰烬。 王驼子吐了一口唾沫,也顾不得身上那黄黄的粘液,啐道:“奶奶的,好你个孽障,害的老子差点成了你的盘中美味。小宁子,你没事吧。” 魏宁揉了揉被白骨箍得疼的要死的胳膊,道:“师父,没事,可是喜神都烧掉了,我们怎么办?” 王驼子道:“那是屁喜神,只是‘器’罢了,真正的喜神是它啊。” 说完一指那只黑猫,道:“这是黑教的‘兽魂’邪术,就是把人的灵魂禁锢在动物的尸体中,然后再将动物的尸体禁锢在人的尸体中,这样层层下来,形成一个奇特的阴阳循环。经过上百年的时间,这个人身的精华全部被这猫尸吸收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器’罢了——嘿嘿,有趣有趣。” 魏宁见王驼子现在还有心情说笑,心里不禁莞尔,道:“师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收拾,回家。” 说完王驼子将那张黑网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又在黑猫的身上连续加持了几道符咒,喃喃道:“真不知道他们要这个干吗,管他的。”说完又在黑猫身上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糯米水,仿佛还不放心,又用墨线弹了一遍,装进一个瓷瓶子中。确定这只黑猫老实了,才拿出两张符,一张递给魏宁,两人分别吃掉了。 王驼子在山洞中仔细转了转,此时千尸悬阴阵已经在阳光下全部灰飞烟灭,四周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王驼子又将棺材仔细翻了过来,由于刚才光线太黑,再加上两人的注意力全部在喜神的身上,根本没有发现原来在棺盖的里部正中用朱红写着一个大大的“偿”字,偿字的四周密密麻麻是一种奇特的文字,王驼子和魏宁都不认得,于是,王驼子就叫魏宁拿出一块白布将这个拓了下来。 “偿”,偿什么呢?到底这具喜神和葬他的人曾经有过什么过节?这些东西又是什么呢?王驼子和魏宁心中虽然疑窦重重,但是幸好两人都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想不出答案,自然也就懒得想了。 王驼子出洞后找了一处干净的溪流,把身上的污秽全部洗干净了,然后又用糯米水拔毒,和魏宁两人收拾了一阵子,这才带着黑猫走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王驼子又是一条大江通南北,把魏宁折腾得够呛。但是,水路怎么比得上陆路顺利,等天快黑的时候,王驼子带着魏宁上岸,说是带魏宁去找地方过夜。 魏宁跟着王驼子到了一个地方,只见是一间破旧的房子,外面用残垣断石勉强砌出一道围墙,但是已经摇摇欲坠了,外面一扇剥落了朱漆的大门,门楣上一块牌匾斜斜挂着,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两个大字“义庄”。再往里面探头看去,一口口棺材整齐地排列在一起,每个下面都用两个木头凳子支着,上面都堆满了白色的纸钱,微风轻轻吹过,纸线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没有一丝声息。 魏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原来王驼子所谓的过夜居然是在这种专门装死人的义庄中。 所谓义庄,是指那些家里绝户了的,人死了没有地方放尸体的,便将尸体先放到义庄里面,遇到一个心好的、有钱的财主,赏口薄皮棺材后,便可以入土为安了。但是现在,义庄大多数都已经破落了。这座义庄破烂的程度,估计都可以申请遗产保护了,里面的棺材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里面有没有尸体,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灰,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来了。 第三十九章 柳灵郎 王驼子笑道:“怎么怕了?我们赶脚的,如果附近没有喜神客栈的话,那是一定要在义庄过夜的,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魏宁嘴一翘道:“哪有,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睡……棺材里面罢了。” 王驼子笑道:“棺材棺材,升官发财,多好的兆头,就是那些不开窍的愚民才忌讳,里面又宽又舒服,躺着不知道有多爽。”说完王驼子率先走了进去。许久没有人来的义庄四处弥漫着一种腐败的气味,王驼子将包袱和装黑猫的瓷瓶子在一具棺材上一搭,挑了一具比较干净的棺材,擦干净后,跳进棺材里面,笑道:“你也挑个干净点的吧,累了一天了,早点睡了。” 魏宁磨蹭了半天,心里总觉得不舒服。一阵阴风吹来,王驼子在神案前点的红烛一阵明灭,更把这个无人的义庄烘托得诡异非常。 魏宁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睡在棺材里面,他在地上挑了一块干净地儿,打扫干净,下面铺了衣服,靠着墙壁将就着躺了下去。魏宁刚躺下,那边王驼子已经鼾声如雷。 魏宁心里忌讳,怎么也睡不着,就从怀里面拿出那天在六死五葬捡到的红色珠子把玩。那颗珠子中间似乎裹了一层黑气,原本绯红的表体似乎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边,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涌动一般,想从里面出来。魏宁用力捏了捏,里面仿佛有感应一般,发出沉闷的声响。魏宁心中开始隐隐觉得不妙,想起他在周家的时候,这玩意儿曾经吸进去过一个尚未成型的鬼仔,莫非这个鬼仔显灵了,以为自己是凶手,要来报复自己? 魏宁干脆将烛台拿了过来,将红珠放在灯下细细观看。果然,在这团黑气中,似乎有一个小孩子的模样,双手双脚蜷曲,就像在母亲子宫时那样。 “师父,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魏宁想叫起王驼子。 “奶奶的,怎么了?刚睡着呢,就不能让老子好好睡觉吗?”王驼子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睡眼惺忪地说。 “师父,你看……”魏宁将红珠递到了王驼子的手上。 王驼子开始只是随便翻了几下,但是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从棺材里面爬了起来,披好衣服,叫魏宁过来掌灯。 王驼子在他的包袱里面搜了半天,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黄桃木,双手结印,喝道:“柳灵郎,柳灵郎,生在荒郊古道旁。吾今请尔为神将,免在郊野受风霜。四时八节祭祀你,每日香羹你先尝。赫赫阴阳,日出东方,神斧一断,早离此方。” 王驼子一说,珠子里面的黑气旋转地愈发急促。王驼子又拿出刀,将魏宁的食指扎破,一滴鲜血滴在了珠子上面,珠子发出一种类似高频振荡的声音,像是耳鸣声,声音起伏不定,但的确频率很高。魏宁只觉得耳朵一阵难受,想将耳朵捂住,却被王驼子制止了。 王驼子叫魏宁双手握住珠子,魏宁只觉得珠子中传来的阴寒之气让他很不好受,忽然一股骚膻之气直冲脑门,让他觉得直想吐。 就在这时,吹来一阵阴风,珠子中的小孩忽然双目睁开,阴寒之气也陡地加倍,魏宁双手再也受不了,扑通一下,珠子掉到了地上。 魏宁的双手似乎结了一层细细的寒霜。 珠子这才恢复了正常。 王驼子将珠子捡了起来,道:“小子,你这次发了,养了一个便宜的柳灵郎。” “什么?柳灵郎?” “茅山养鬼术所养的鬼分五鬼、情鬼、财鬼、八翁、守园鬼、灵童。其中灵童是最难养的一种,对养鬼人的要求也是最高的,而灵童中,柳灵郎的出现几率几乎为零。依周欣那点道行,根本是不可能养出柳灵郎的,但是,偏偏那小子运气好,遇见了母子都是四柱全阴命格,再加上你那红珠,乃是旱魃遭天雷地火失败后产生的命精,怨气极重。原本养小鬼之人,一般要通过五个步骤,一是采灵,二是炼魂,三是分神,四是混炼,五是定盟,前面三个步骤,周欣给你做了。这一年来,这旱魃原本就是在养尸地中养出来的,他的命精乃是世间最纯粹的养尸地,这混炼一步,也算是你的这个破旱魃命精帮你做了,而定盟这一步,为师刚才也教你完成了,你说你什么都不用做,便白白得了一个别人梦寐以求的柳灵郎,你说你是不是走狗屎运了呢?” “我要这个干吗?养小鬼那么邪,我才不要。” 王驼子嘿嘿一笑,道:“现在的柳灵郎才刚刚成型,你当然不知道他的好处了,如果再过几年,你就会知道他的好处了,到时候,就是有人用金山银山,恐怕你也不想换了。我估计,今天是义庄的阴气惊动了他,让他产生了感应,不然不知道还要沉睡多久。你回去了,用柳木在你的卧室里面做一个小房子,记得晚上要在柳木房前点一盏油灯,不然小鬼找不到回家的路。每天给它点食物,记住一定要用无根之水,不然小鬼喝了其他的水,会死的。还有,每三个月给小鬼准备一套新衣服,柳灵郎不喜欢黑色,所以,千万不要冒傻气给他做黑衣服,不然他会生气的。” 魏宁嘟囔一句,半信半疑:“什么是无根之水?” “就是雨水。” 魏宁又道:“养小鬼是那么邪的东西,我才不要。” 王驼子白眼一翻道:“不要也罢,你把那个柳灵郎给我!” 魏宁连忙把红珠往怀里一缩:“这个是我爷爷叫我收好的,我才不给你呢。” 第四十章 还邪 第二天,师徒两人继续上路,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凤凰的地界了。王驼子带着魏宁在大山里面找到一处苗寨,这个苗寨依山而建,吊脚楼层层叠叠,依着山势,迤逦向上展开,也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王驼子带着魏宁来到寨门口,一个苗族大汉拦住了他们,王驼子笑着递过去那只绣花鞋,那人脸色顿时变了变,堆砌出尊敬之色,笑道:“原来是孟葛老司的朋友,我们都有好几年没有见到孟葛老司了。您去见孟葛老司的时候,顺便帮我们带个好吧,跟我来。”说着带着王驼子和魏宁往苗寨里面走去。苗寨里面全都由青石板铺路,自山脚延伸到山顶,绕了几个弯,苗族大汉在一间破旧的吊脚楼前停了下来,道:“我只能送到这里。孟葛老司就住在这里,任何人不经允许,都不能上去,你们自己上去找吧。” 王驼子谢过那人,带着魏宁上去。刚走到楼梯上,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怎么,给我送头来了?” 王驼子一边上楼一边说道:“我这颗头迟早都是你的,你急什么?”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苗族老人的居室,堂屋正中设着一个苗家人专用的火塘,一般苗寨的人烧水、炕腊肉都是靠这个火塘。 火塘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火塘上面悬挂的东西有些与众不同。 一颗人头。 王驼子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走过去对着那个人头左看右看,忽然叹道:“几年不见,你的手艺果然越来越精妙了。” 火塘边盘腿坐着一个老得看不出年纪的老人,穿着传统的粗布苗服,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穿着一只绣花鞋。看到王驼子,笑道:“我已经把最好的香料都留给你了,就等你把你的头拿来了。我保证你的头将是我这辈子最最完美的一件作品。” 王驼子将绣花鞋递了过去,老人接过来,穿在脚上,指着魏宁笑道: “这个就是魏家的独苗吧!看上去怪机灵的。”说完,向躲在一边的魏宁招了招手,道:“过来,欣赏欣赏我的作品。” 魏宁又向后退了几步,老人也并不介意,爱怜地看着在火塘上旋转的人头,兀自道:“这是我的小儿子,可惜是病死的,死的时候,皮肤已经松弛了,就算我用硼砂固定了三天,并且用的是上好的烟桂,可惜……不过我不担心,因为你师父的那颗人头我一定会好好地利用,一定要在我死之前,做出最完美的作品。” 王驼子将装黑猫的瓷瓶递给孟葛,道:“这是你托我办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你干吗要这个玩意儿——黑教的东西你也要沾,当心贪吃嚼不烂。” 孟葛笑道:“这个倒真不是我要,是彭白老司。他最近收了一个女娃,那个女娃像是中了一种很奇怪的蛊毒,身子骨弱,用这个可以补补元气。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这么轻易地将‘兽魂’带来,看来最近几年修为见长。” 王驼子叹了一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想死却死不了的人留在这个世间原本就是一种折磨。” “所以,”孟葛从旁边抓了一把烟桂扔进火塘里面,右手捂住人头轻轻转动,淡淡地道,“想死的也是你,不想死的也是你。但是我不管,总之,你要死必须通知我,我好去收拾你的人头。如果被人不小心弄坏了,我等了这么多年,可就什么都完了。” 王驼子笑道:“这个我自然晓得,我欠你的我会还的,我王驼子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孟葛又仔细看了王驼子一会,像一个热恋中的男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最后叹道:“真是一颗好头颅,我现在真的都忍不住想下手,然后用我积攒了十几年的最好的香料和烟桂,把我一身的手艺全部用在你的头上,你将是我这辈子的巅峰之作。” 王驼子笑了笑,仿佛谈论的内容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孟葛从瓷瓶里面拿出被王驼子禁锢的黑猫。 黑猫一出瓷瓶,便喵呜一声想逃,孟葛一指,黑猫仿佛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孟葛道:“我足足等了30年,才等到这个‘兽魂’遇劫,灵力最弱之时,所以才请你出马,不然,若非‘兽魂’尚未成型,以你我压箱底的东西,也根本无法降服他。” 孟葛对魏宁和蔼地招招手道:“小伙子,过来。”王驼子点点头,示意魏宁过去,魏宁才畏畏缩缩地走了过去。孟葛闭着眼睛在魏宁身上一捏,默然道:“果然是不死骨,果然是不死骨!” 说完对魏宁道:“小朋友,你先出去,我和你师父有话要说。” 王驼子一使眼色,魏宁早就不想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屋子里面呆了,听完像逃一样跑了出去。 等魏宁走后,孟葛才叹了口气,道:“魏家果然是得天独厚的家族,今天我算是真的见到了‘不死骨’。” 王驼子接口道:“唉。拥有不死骨又如何,还不是受那个诅咒控制,活不过27岁。” 孟葛摇了摇头道:“魏家本身就是一个宝库,只是他的子孙们没有得到打开这个宝库的钥匙罢了。我记得魏家好像有个人,似乎已经略窥到一些门径,奈何实在是天资所限——不过他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王驼子点头道:“老魏的确是个人物,可惜不知道魏宁会怎么样。据我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他的天资似乎不在老魏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葛又加了一把香料,淡淡地道:“前几年,你的老朋友来过,要我给你带话,说,如果你有什么麻烦可以直接找他,他都会帮你。” 王驼子点头道:“总有一天我会打散他的,是我造他出来的,就算我打不散他,也要拼个同归于尽。” 孟葛道:“你还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王驼子苦笑道:“我今年105岁了,你知道的,我为何要活这么久。” 孟葛叹了口气,道:“其实有些事,是你自己放不开。对了,林家最近还在找你麻烦吗?” 王驼子点头道:“前段时间,林家的一个小女孩曾经找过我,她差一点就骗到我了,她的确很聪明。但是,却聪明反被聪明误。毕竟我活了一百多年了,俗话说人老成精,想骗到我这个老妖精,她还太嫩了。” 孟葛道:“你又没有杀她?” 王驼子苦笑道:“如果我要杀的话,她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孟葛点头道:“那是。” “我只是给她留了点东西。”王驼子从怀里面拿出来一个盒子,道:“让她以后老实点。” 孟葛对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放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金色蟾蜍,惊道: “千年金蟾蛊,你怎么弄到手的?” “自然是妙手空空了。” 第四十一章 烧尸森林 忽然王驼子拿出魏宁在墓里拓的那张不知名的文字,递给孟葛,道: “你看看这是什么?我不认识,这个是刻在那口棺材盖上的,你鬼门道最多,看看。” 孟葛接过王驼子递过来的拓片,皱着眉头看了半天,道:“这个应该是女书,现在应该很少有人认得,你先放在我这里,我回头给彭白他们看看,他最喜欢研究这些无聊的玩意。”说完将拓片放入怀中,用手在火塘中又加了把香料,将人头稍稍调高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旋转着,“你要不跟我去看看彭白,彭白应该会对你那个徒弟感兴趣的。” 王驼子连忙摆手道:“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想见那个老怪物——他还在那里?” “是啊,快20年了。他一直都在那里。” “我说你们也真是的,别老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特别是彭白那个老鬼,别老是呆在烧尸森林,日子久了自己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有的时候也要出去透透气,现在外面变化可大了,你看我,那也是与时俱进,我现在都开始学英文了,英文你知道吗?哈哈,要不要我也教教你?” 孟葛淡淡地道:“到时候再说吧。” 王驼子和孟葛又聊了一会,便带着魏宁离开了。 而在这个寨子的某处小木屋内,一个阴恻恻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声音响起:“女娃,我叫孟葛托人给你把‘兽魂’带来了,有了这个,不出三年,你的这个蛊毒应该很快便可以解除,到时候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 一个少女的声音冷冷地道:“放心,我爷爷把我送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的命是你救的,你什么时候高兴,随时都可以拿去。” 那声音一阵阴笑,道:“那就最好,可惜我受了戒,不能踏出这个烧尸森林半步,没有机会看见那个魏家的男孩,无缘得见‘不死骨’,如果有了那玩意,这个破玩意还困得住我?” “他也姓魏?”少女一个人喃喃自语:“真不知道那个小孩子怎么样了,是不是现在胆子比以前大了很多?” 忽然一只黑猫跃起,喵呜一声,凄厉的声音划破了夜间的宁静。 王驼子带着魏宁回家后,第一件事便是找来些柳木给魏宁的柳灵郎做了屋子,放在魏宁的床头。然后又拿来些香烛供好,魏宁依着那天王驼子教他的方法,将食指扎破,一滴鲜血滴在了珠子上面,但是再也没有出现那天的那种情况,魏宁顿时感觉有些失望。忙活了几天,魏宁也累得不行,收拾收拾就睡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夜里的什么时辰,他忽然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往外就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一个小孩子手中拿着拨浪鼓,梳着一个冲天小辫,一蹦一蹦地朝魏宁走来,嘴里唱着童谣:“柳灵郎,柳灵郎,生在荒郊古道旁,谁人请我为神将,免在郊野受风霜。” 魏宁觉得有趣,便走上前去,问道:“你是谁啊?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娘呢?” 小孩偏着脑袋,道:“我就是你啊,你就是我啊。” 魏宁笑道:“怎么可能?我是我,你是你。” 小孩手中拨浪鼓一摇,眨巴着眼睛道:“那你是谁?我又是谁?” 魏宁道:“我叫魏宁,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道:“我也叫魏宁啊。” 魏宁笑道:“怎么可能,我是我,你是你。你这个小孩,才多大,就想糊弄我。” 小孩做了个鬼脸,笑道:“我走了,我不告诉你,反正你以后要经常陪我玩。”说完,摇着拨浪鼓,蹦蹦跳跳地走了,边走还边哼着刚才那首童谣。 “你别走啊!”魏宁心里急了,追上前去,“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呢?” 小孩回头做了个鬼脸,“你猜,你猜,你猜。” 魏宁想去追上那个小孩,可是任凭他跑得多快,却怎么也赶不上那小孩子,忽然脚下一拌蒜,一跟头摔在地上。 魏宁猛地一起身,原来只是做了个梦。外面夜色清凉如水,魏宁起身喝了杯茶,看见柳灵郎的那间小屋子前,那盏油灯似乎跳动得更加厉害。 魏宁挑了挑油灯的棉芯,又重新倒头睡着了。 又过了一天,魏宁的母亲写信来催魏宁了,说学堂里的老师终日不见魏宁,若是再不去的话,魏宁就要被开除了。她已经尽力周旋了,要魏宁早点回去。魏宁怕母亲担心,跟王驼子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回家了。 此后,每年的夏季,魏宁都会到王驼子这里学艺,王驼子也不藏私,只要魏宁想学的,王驼子都一一教给魏宁。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五年,魏宁已经从当时的一个毛头小孩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英俊的脸庞为他迎来不少女孩子的青睐,但是魏宁却似乎很少搭理女生,每天除了上下学堂就是回家研究王驼子交给他的道术。几个怀着懵懂春心的女孩子先后碰壁后,其他的女孩子也就不敢再前赴后继了,平日里都甚少搭理魏宁。 魏宁也不以为意,少了女孩子的纠缠,魏宁倒落得轻松,反正他志不在此。经过王驼子的精心调教,魏宁的“休门”终于在他18岁的时候开了,而最近,魏宁又隐隐感觉在“生门”处也有些异动。据王驼子所说,在18岁便能将休门打开,魏宁已经是继他之后的第二人,其天资是在他所知道的人中可以排到第二,并鼓励魏宁好好修行,争取到30岁之前达到他18岁的水准。魏宁不由气结。 而那个曾经在魏宁梦境中出现过的小孩,自打那天起,便频繁地在魏宁梦中出现,每次都嚷着要魏宁带他玩。魏宁已经知道,这个小孩就是柳灵郎,自然是耐心耐烦地赔着小心,依着师父教他的方法,几年来丝毫不敢怠慢。但是这个小鬼,似乎除了玩便什么都不会,魏宁有时候在梦里都被他搞得很郁闷,经常因为睡眠不足而黑着两个眼圈上课,在同窗眼中,有部分学生便认为是魏宁“夜生活”太丰富的缘故。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魏宁才开始偷偷地想起那个女孩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每当魏宁要在梦中与那个女孩子相会时,柳灵郎便像预先得到消息般赶来破坏魏宁的好事。 魏宁真的很郁闷,唯一的自我安慰就是,18岁没有走失一丝阳气的童子尿——应该很厉害吧! 时光飞驰,转眼魏宁已经成年了。这年母亲告诉魏宁,省城里面新开了一所大学,都是由很出名的老师讲授课程的,甚至还有外国的老师。母亲已经给魏宁报名了,只要魏宁能够通过大学的入学考试,便能够进入大学深造,以后甚至还有可能去西洋深造,到时候魏宁便是全村唯一一个大学生了,可以光宗耀祖。 由于魏宁的心思基本上都在修习道术上,对学习并不是很上心,魏母尽管操心魏宁的学习,但见魏宁似乎并不热衷也就由他去了。 在魏宁成年的第一个清明,魏母叫魏宁向学堂的老师请假一天,回来有事。 第四十二章 魏家祖坟 魏宁回家的时候,魏母已经准备好了纸钱和白饭,见魏宁回来,道: “你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去给你父亲上坟了,今年是你成年,去给你父亲上上香,让你父亲也好好看看你。” 自从魏求喜失踪后,魏家找了几年都没有打听到魏求喜的消息。日子久了,魏母心也就淡了,认为魏求喜可能真的已经遭遇了什么意外。这年头皇帝都可能说没就没,什么将军大帅的,今天在明天就不一定死在哪个姨太太的床上,小小的一个魏求喜又有谁会关心呢?现在魏求喜算是真真正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魏家自古以来便是本地的大户,漫山遍野的坟头和阔气的墓碑昭示着这个家族曾经的兴旺,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了魏宁这根独苗,不禁让人有些黯然神伤。 按照湘西人的规矩,早夭的一般葬在山脚,活得越长的便葬得越高,魏家的坟山山脚上已经密密麻麻地修满了坟头,而山腰上却明显有一圈空白地带,稀稀拉拉地立着几块墓碑。细心的人不难发现,山脚的坟头墓碑大多很新,越往上去,坟头的年代就越久。在山腰以上,坟头墓碑上的字迹都已经开始脱落了,估计超过百年的历史了。显然,魏宁父亲的坟修的地方并不高,很容易就找到了,旁边分别是魏宁的几个叔叔辈的人物。魏宁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镰刀,将父亲坟头上的杂草清除干净,魏母拿出篮子中的祭品,点燃纸钱,燃烧的纸钱在空中化作黑色的蝴蝶,迎风飞舞。 魏宁依次给父辈的亲属们磕头后,点燃一挂鞭炮,按照湘西人的风俗,唤醒这些睡着的“人”。魏母在魏宁父亲的坟前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魏宁闲着没事,便拿起镰刀,由下至上,帮各位祖宗清理坟头的杂草。魏宁从小就是跟着爷爷和母亲长大的,连父亲的样子都记不清楚,更加不用提这些未曾谋面的叔叔伯伯们,一时好奇,便大声读起了墓碑上的碑文。 先考魏氏求吉大人之墓,同治三年十二月初二生,光绪七年九月初七卒。 先考魏氏晚邱大人之墓,同治十年三月初四生,光绪十九年四月十八卒。妻魏氏方尧。子魏文…… “咦……”魏宁越念越觉得不对劲,可是又找不出原因。 “不要念了!”魏母忽然站了起来,双唇翕动,怒道:“叫你不要念了,你不知道吗?” 在魏宁的记忆中,魏母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平时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他几乎从来没有见到过母亲生气的样子,自己只是照念了几个前辈的碑文,为什么母亲会生这么大的气呢? 魏母平静了一下心情,冷冷地道:“你不知道这样是对祖宗的不敬吗?” 魏宁吐了一下舌头,可是却隐隐觉得原因没有这么简单。 魏母看了魏宁一眼,叹了口气道:“收拾收拾东西早点回去吧,回去晚了就要天黑了。” “哦。”魏宁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我再帮这几个祖宗清扫一下‘阴宅’就回去。” 魏母也不做声,背过魏宁,擦了下湿润的眼角。叹了口气,喃喃道: “上天啊,你要是真的要报复魏家,就报复在我的头上吧,宁儿还小,他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不可以,请你高抬贵手……” 忽然,魏宁转头叫了声:“娘,你快过来看看。” 魏母擦了擦脸,走了过去,只见魏宁在一个坟头停了下来,这个墓碑已经残破不堪,估计至少有一个世纪以上。魏宁指着墓碑道:“娘,你看,这位老祖宗,怎么他的墓碑只有出生的日子,没有过世的日子啊?” 魏母淡淡地道:“可能是日子久了,被雨水冲刷掉了吧。” 魏宁摇摇头道:“不可能,你看,这个明显就是以前没有刻上去的。” 魏母道:“可能是当时工匠失误了,天色不早了,回去吧,明天你还要去学堂呢,不要耽误学习了。” 这些日子,为了让母亲开心,魏宁拼命读书,几乎忙得连练“炁”的时间都没有。其实,魏宁原本对读什么大学并不是特别在乎,但是他希望能够让母亲开心,自己也很想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听说在西洋那边,甚至还有将人体活活解剖这一门学科,魏宁很想去见识一下。但是这省大的学堂招生,那是要何等的皇亲国戚才有机会去读的,魏宁一个寒门子弟,除了凭借自己努力之外,恐怕已经别无他法了。 魏宁还学会了若干符咒阴文,可惜考试用不上,考试不考赶尸。考试前一段时间,魏宁拼命地补习,不知不觉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柳灵郎,柳灵郎,生在荒郊古道旁,谁人请我为神将,免在郊野受风霜。嘻嘻,魏宁我又来了,你陪我玩。” 魏宁皱眉道:“我最近复习比较紧,需要休息,小灵,你这段时间就不要找我了可以吗?等我考试完了,我再好好陪你玩。”小灵是魏宁给柳灵郎取的名字。 小灵一听,不高兴了:“不要,不要,我就要你陪我玩,你陪我玩躲猫猫好不好?” “可是我真的没有时间,我要好好休息,真的,不要闹了,等我考上省里的学府了,再陪你玩好不好?” 小灵的嘴巴一撇,不高兴了:“不要嘛。我就要你今天陪我。” “可是我真的要读书,若是我不读的话,考试不过,我娘肯定会很失望的!” 小灵摇了摇手上的拨浪鼓,奶声奶气地道:“是不是你考试过了,就可以陪我玩了?” “那是,可是要是你再来吵我的话,我睡不好,肯定复习不好,复习不好,考试就肯定完了,到时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小灵一听魏宁不理自己了,连忙摆手道:“魏宁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 “那好,你现在乖乖回去睡觉,不要再来吵我睡觉,乖,快去。” 小灵想了想,忽然道:“魏宁,我怎么才可以帮你既能陪我玩,考试又能过呢?” 魏宁不由得气结,脱口而出道:“除非你能够把考试时候的卷子给我弄一份来。” 小灵又想了想,忽然打了个响指道:“没问题,明天晚上你等我。”没等魏宁说话,小灵又唱着歌谣,跑出了魏宁的梦境。 第二天,小灵真的又来了,兴奋地挥着拳头道:“魏宁,魏宁我又来了,我把卷子给你背下来了,你给我听好了。” 说完,小灵奶声奶气地背下一张试题,甚至连答案都背给了魏宁,魏宁被搞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真假。小灵背完后,又强迫魏宁陪他玩了好一会,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第二天,魏宁居然发现,那张卷子的每一道题、每一个答案,自己都记得一字不差。魏宁也没有当真,只当是小灵和他开的一个玩笑,笑了笑,又埋头在书山中临时抱佛脚去了。 终于,当魏宁拿到那张试卷的时候,顿时傻了眼,这卷子居然和小灵给他背的那张试卷一模一样!魏宁这才知道,原来小灵没有跟他开玩笑,他真的拿到了卷子。 这算是作弊吗? 各位监考的老师,这不关我的事,要怪就怪小灵那个小鬼头,他才是罪魁祸首,小弟最多只能算是被迫的,魏宁心里一番自我安慰后,顿时觉得踏实了很多,开始淡定下笔。 考试成绩出来了,魏宁毫无意外地通过了考试,并且名列前茅,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魏宁终于可以进城读书了,他成为了当地人人羡慕的“状元”。 第四十三章 独自赶尸 到省城读书后,魏宁第一次听说还有“寒暑假”,这也是从西洋那边传来的吧。魏宁假期无事,索性便像往年一样,来到了王驼子处,跟王驼子学祝由道法。又过了一个月,魏宁做完晚课后,王驼子把魏宁叫了过来,王驼子神色肃穆,和往常的玩世不恭大相径庭。 “小魏子,你来我这里也有些年头。几年来,你从来没有交过学费,看在你曾经给我招揽了很多生意的份上,我也懒得要了。但是现在,到了我们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魏宁一头雾水道:“师父,怎么了?” “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赶尸的36种功夫,我能教的都教了,现在该是检验你这么多年到底有没有偷懒的时候了。” “什么?” 王驼子道:“在我们祝由一门,徒弟有过三关的说法。只有过了这三关才能当徒弟,分别考验的是方向感、力气和胆量。我相信这三关对于你来说应该都没有问题,所以也懒得去考你,现在我还有最后一关,如果过了这一关,你便可以正式出师了。老子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师父,你要考验我什么?” “迎喜神!而且是一个人去。无论你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我都不会插手,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你只有单独凭自己的本事走一次脚,才能真正算是出师了。如果失败了,那是你自己没本事,不是我王处一没有教好,是你没有资格做我王处一的徒弟,所以你以后也不用再来见我了。再说我也有我自己的私事去办,如果我们有缘的话,以后也许还能再见。” “师父……”听说王驼子要和自己分别了,魏宁连忙急道。 王驼子一摆手打住了:“就这样了,还有,从今天起,你不可以说认识我王处一,更不可以告诉别人我是你师父。” “为什么?”魏宁被王驼子搞得一头雾水。 “就这样了,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揽活。” 第二天,王驼子带着魏宁出门,来到人烟稠密的地方,找到了一棵大树。王驼子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上了几个字:“包吆死人过省”。贴好后,才和魏宁回去。 过了几天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直到有一天,王驼子从外面回来,把魏宁叫住,道:“我们有生意了。” 招揽生意的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姓李。前几天她的老伴去世了,活了80多岁无疾而终,也算是“喜葬”了。只是两口子原本是常德这边的,可惜在湘西一直呆了20多年,她老伴死前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能够葬到家乡。老太太的儿子都主张请人将棺材送回去,可是老太太就相信赶脚先生,说,如果只是把棺材运回去的话,只能运回尸体,魂儿还在湘西,只有赶脚先生才能够将魂儿也带回去。几个儿子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到处打听赶脚先生的消息,最后在树下发现了王驼子的那张小纸片,便找到了王驼子,请他代为走一趟脚。 王驼子和老太太的几个儿子讲好价钱后,申明此次赶脚由自己的徒弟主持时,老太太发话了:“先生,如果是您的话,我信得过,可是这个娃儿,他能行吗?” 王驼子自然对魏宁是一顿山吹海捧,老太太对着魏宁左看右看道:“可是我听说,赶脚先生都是要年长得,长得比较……咳咳,就像您这样的,这娃儿长得这么俊,合适吗?” 王驼子小眼睛一瞪道:“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哪家的家长会让孩子学我们这行,能收到徒弟就不错了,哪还在乎长相啊!我们这行,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说完,又唏嘘感慨了一番。最后说了句:“放心,我会在一旁照拂的。”老太太勉强答应了。几个儿子这才把王驼子拉了出去,又是一顿砍价。 因为赶尸的先生作法,旁边是不可以有人的,魏宁清场后,在这位老者的身上涂上了祝由特制的药水,这样是为了保证尸体的坚硬度,然后用辰砂将喜神的七窍小心地封好,确保喜神七窍不可通生气。又拿出香烛和纸钱祭奠了一番,将一张黄纸贴在了喜神的额头,依着王驼子交给他的“还魂功”,大声喝道:“恭请喜神起身!”那具尸体双手竟慢慢平举起来,和身体成90度的样子。魏宁第一次用这招,一见有效,心中暗喜,手中招魂幡一挥,喝道:“天要收,地要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亡人化作金砖一块,金砖收入我柜中。走!” 喜神居然直直地从床上起来,魏宁招魂幡一挥,喜神已经直直地站在魏宁的身后了。魏宁手中纸钱向天一撒,道:“阴人借道,阳人回避。”带头向前走了。喜神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还魂功,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咒语,都是错不得的,甚至踏出的每一步距离都是有讲究的。喜神是没有感知能力的,他完全是凭着招魂幡的指引向前走,而在赶尸人的脚下,每三个脚步距离就有一个“阴点”,喜神每一跳都必须踏在阴点上,否则就会遇到阳气走煞,而这纸钱的挥撒,哪里撒,哪里收,都是有规矩的,乱了规矩,得罪了任何一处的山神土地或者魑魅魍魉,都会导致喜神魂魄分离。该往哪里走,往哪里打尖,哪里住店,何时起身,何时念咒,何时念正气歌,这都是有讲究的,所以第一次赶脚的魏宁未免精神有些紧张,生怕喜神走煞。 魏宁按照王驼子交代的路线,所选的都是冷僻无人的乡间小路。走了一夜,天开始渐渐放亮,魏宁知道,到了该进喜神客栈的时候了。 “不知道这里的喜神客栈,是不是还有人,希望和官庄一样吧。”想起官庄,想起了当时的爷爷,魏宁心里又是一阵惆怅。 按照王驼子留下的喜神客栈的地址,魏宁很快便找到了此地的喜神客栈。和官庄一样,此处的喜神客栈也已经破旧不堪了,但是斑驳的朱漆门板,似乎昭示着它曾经的兴旺和祝由一脉现在的人丁凋零。 按照规矩,魏宁招魂幡一挥,走上前去,清清嗓子,道:“天不收,地不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今日借过你家店,金砖收入你柜中。” 过了不久,屋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天要收,地要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亡人化作金砖一块,金砖收入我柜中。” 魏宁心中大喜,又和屋内的人对了切口,屋内的人这才将门板打开,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到魏宁,有些惊讶,道:“我倒是一个老先生,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俊的年轻后生也赶脚,走一晚累了吧,进来吧。” 魏宁先谢过了老太太,按规矩请喜神进柜,然后点燃一盏寻乡灯,用的正是当年他最想学的那种手法,可惜魏求喜没有机会亲自教他。 魏宁和老太太攀谈起来。这个屋子里面居然没有灯,老太太点燃一盏桐油灯,整个屋子闪着诡异的光。 忽然,魏宁皱了皱眉头道:“不对,奶奶,你这个屋子里面有生人。” 老太太道:“不可能,我自从老伴过世以后,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人上门了,怎么可能?” 魏宁道:“我闻出来了生气。喜神客栈只可以接待喜神,这点你应该清楚的。” 此时一阵穿堂风吹过,将喜神面上的辰州符吹得哗哗作响。魏宁总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第四十四章 背尸人 屋子里面的桐油灯又是一阵明灭,有个影子从那两扇藏匿着死尸的大门中间走进来。他的脚步轻飘飘的,无声无息。待走近一看,那个人个子不高,大概只有一米左右,但是从相貌上看,却不是个孩子,长得眉粗口阔,像极了水浒中的武大郎。 原来是个侏儒。 那个人走了进来,看见门后的死尸居然没有害怕,盯着魏宁看了好一阵,忽然笑道,露出一口黄牙:“你就是传说中的赶尸先生。” 魏宁道:“喜神客栈不适合招待活人,你还是走吧。” 那人对着魏宁一笑,大马金刀地坐在魏宁的身边,笑道:“活人死人,不都是人,死人住的,我住不得?”说完掏出钱拍在桌子上,道:“老板娘,我要住店。” 老太太没有子嗣,这点钱对于她可是一笔大收入,连忙笑道:“可以可以,只是我这里太旧了,而且……”说完指了指屋后的死尸。 “不要紧,我不怕,你去给我和这个后生炒两个菜,菜钱另算。” 魏宁一皱眉,见主人家没有反对,自己也不好出声,只好默认了。老太太见又有收入,乐呵呵地进屋张罗去了,不一会儿,从屋里端出来几个菜,“我这里穷,就这些了,你们将就点吃吧!” 那人笑道:“哪有那么多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对了,你这里有干菜没有,给我弄点来。” 在湘西,不管哪家哪户都是要腌咸菜的,特别是老太太这样的穷人,一般家里都是准备了好几坛咸菜,要吃上一年的。 “有有,我给你拿。” 那人笑道:“不要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就行,是那里吧。”老太太见那人已经动了,也就懒得走,指点了地方。不一会儿,那人便从里屋端出一盘咸菜。 “难得遇见赶尸先生,这样,这顿我请了,不要跟我抢,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说完就热情地给魏宁盛饭。 魏宁不好推脱,两人吃了饭,他忽然觉得有些头昏,便昏昏迷迷地睡着了。 等魏宁醒来,已是天色大亮,魏宁心道:“不好!”果然往门后一望,那具喜神已经不见了! “喜神呢?”魏宁连忙问在里屋忙活的老太太。 “哦,刚才那人说你太累了,你要他帮你背走,我一个老人家,也不好多问,怎么了?” “糟了,喜神被那人偷走了!”魏宁心里急道,“喜神如果走煞了,到时候可就不可收拾了。”他急急忙忙从怀中取出罗盘,确定喜神的位置。 原来魏宁这次学乖了,上次喜神走失了,就很难找,这次他在喜神身上放了一个符咒,无论喜神走到哪里,只要喜神身上的辰州符不掉,魏宁就可以凭罗盘找到喜神的位置。 魏宁随着喜神的位置一路狂追,果然在一个荒凉的山丘上找到了那个侏儒,他正背着喜神赶路。 魏宁这时心里明白了,这个人不是一般人,他是背尸人。 原来,在湘西,有一种专门以盗墓为生的人,被人们称为背尸人。 背尸人多是侏儒,而且长得丑恶,双臂健壮有力。传说原本背尸人并不是侏儒,而是在他们小时候,被人灌下一种特殊的草药,限制了他们的身高,有利于他们潜入坟墓,盗窃尸体。由于常年背尸,所以他们的双臂也异常发达。 背尸人,有点像赶尸,但是又不是赶尸。 赶尸人一般都是有祝由道法的,将喜神的魄封入体内不让喜神往生,而背尸人则不同,他们背一具尸体,且身后还有一个黑影跟随,用他们的行话,叫做“阴魂”。 阴魂之所以跟随背尸人,取决于背尸人口口相传的咒语,如果这个咒语出了差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显然这个人并不是和魏宁偶遇,他是跟踪魏宁而来的。 赶尸人赶尸是做善事,将死在外地的人带回故乡入土为安,而背尸人则是将已经入土为安的人从坟里面盗出,然后卖给一些有需要的地方,比如配阴婚等,换取高额利润,其实是一种损阴德的行为。 所以,湘西人极其厌恶背尸人。 见魏宁追上来了,那人也不慌不忙,道:“好,既然被你发现了,五五分账,怎么样?” 魏宁见喜神尚未走煞,心中大定,冷冷地道:“把喜神还给我。” 那人嘿嘿一笑,道:“好,四六,我四你六,这样总可以了吧?” 魏宁冷冷地道:“把喜神放下,马上走,不然我不客气了。” “嘿嘿,看来你小子是铁了心要独吞了,好,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说完一拳挥出,只朝魏宁面门上招呼。 魏宁知道和这种利欲熏心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讲的了,身子一侧,躲过那人的拳头,手中结印,然后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一边不说话。 “嘿嘿,怕了吧。”那人见魏宁逃走了,以为魏宁怯了,心里更加得意了,“识相的赶紧给大爷走,不然别怪大爷认得你,大爷的拳头不认得你。” 说完又是一拳,挥向魏宁。 可是身子似乎被什么拉住,扭头一看,原来喜神在身后已经将他的身子拉住了。魏宁又拍出一张符,喜神已经将那人整个身子抱住了,任凭那侏儒怎么挣扎,但是喜神双手像钢箍一般,就是不松开。 魏宁从旁边捡起了一根木棍,淡淡地道:“不要逼我出手。”说完拿着木棍在侏儒头上比了比。 其实像侏儒这类人,虽然胆大包天,但是到底做的是盗人尸体的行当,做的是亏心事,所以他们心里是非常忌讳这些的,生怕哪天那些被自己出卖的死人找自己的麻烦,加上从来没有见过死尸还能动的,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先生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打您的主意,我是小人,您就当个屁一样把我放了、放了吧,我错了、错了。” 魏宁把棍子一扔,双手结了一个印,喜神这才把侏儒放开,“下次不要做这种事情了。马上走!” 说完走到喜神身边,仔细检查了喜神的辰砂是否脱落,见喜神没有走煞的迹象,心中一定,带着喜神就要走。刚转过身子,那个侏儒捡起魏宁刚才扔下的木棍,照着魏宁后脑就是一棍,魏宁只觉得天地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 搭骨尸 “奶奶的,跟老子斗,老子让你也变成喜神,跟这个喜神搭伴。奶奶的,老子昨晚跟了你一晚上了,累死了!”说完,那人揉了揉被喜神掐红的胳臂,对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魏宁身上就是一口水。 夜色如水,赵妈懒洋洋地在自家的院子里面乘凉,拿着一把蒲扇驱赶着蚊蝇。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生意上门了,再这样下去,光靠着家里的一亩二分地,生活实在是太拮据了。幸好今天有人给她带话,说今天“有货”。所以,她已经在院子里等很久了。 “赵妈,赵妈。开门,是我,快开门。” “怎么才来啊?等你大半夜了!”赵妈连忙出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个侏儒,身后背着一个长长的大黑袋子,他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连忙慌慌张张地进了门。 赵妈向四周望了望,确信没有人看见,才把门关好,锁死。 “怎么,又有货?”赵妈问道。 侏儒把背上的黑袋子往地上一放,擦了擦汗,露出那口白森森的牙齿,道:“这次可是一个新鲜货,才死的。”说着打开了袋子,里面露出一个人,脸色惨白,不知道是生是死。 “这么俊的后生啊,可惜这么早就死了——可靠吗?” “放心,绝对不会有麻烦,再说了,往土里一埋,填上坑,砌好坟,过几年就是一堆白骨了。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谁知道谁是谁啊。” 赵妈点点头道:“这倒也是。只是,我看他,好像,脸色也还……好像还有生气,不像死透了的样子,是不是……”赵妈对着黑袋子里的后生左看右看,伸手上去就要探他的鼻息。 “别碰,他可是得病死的。”侏儒连忙把袋子拉上,道:“这个后生可是城里人,得了肺痨,一碰准倒霉。” 赵妈一听说会传染,连忙把手收了回来,道:“这合适吗?” “你想想,丁家要的只是一个后生,你管他怎么死的。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他怎么死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保证不会有事就是了。” 赵妈一想,道:“也只能这么着了。丁家那个死了都快七八年了,还不安生,所以丁员外才叫我给她寻觅一个好夫婿,让他去陪着那女娃,好让他们夫妻一起往生也好,一起做鬼夫妻也好。只要不再出来作祟就求神拜佛了。” 原来这个赵妈,就是这一带的“阴媒”,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鬼媒婆”。 所谓“鬼媒婆”,就是冥婚中的媒婆,在冥婚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她们联络已死的男女双方的家长结成亲家,主持冥婚,然后从中渔利。往往一场冥婚结束,她们可以得到不少的好处。“阴媒”一般在七八岁入行,由专门的师父指点,而这些师父多是有经验的阴媒。 阴媒死后,统一被埋在阴媒自己建立的坟场中,按照入行先后顺序埋葬。 这次拜托赵妈主持冥婚的是当地的一个有钱人,姓丁,他的小女儿在17岁的时候,得急病死了。结果,死了好几年了,却偏不安生,老喜欢出来作祟,丁员外这才思量着给女儿做一场“冥婚”,让她能早日往生,可是这男方却迟迟寻觅不到,一直拖到了现在。 “好了,就这样,一口价,十个大洋。” “你杀猪啊,五个,多一个子不要。” 侏儒嘿嘿笑道:“现在这个东西可是真值钱。我听说现在在城里,都缺少这胳膊腿儿齐全的主儿,城里的老板可是抢都抢不来的。我可是看在咱这十几年老朋友的份上,给你便宜。再说了,这门生意做成了,像丁员外这样的有钱人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赵妈想了想,一咬牙,道:“七个大洋。” 两人讲了半天的价,最后以八块大洋成交了。 这冥婚在中国古代很常见,特别在湘西等比较偏远的地方,经常会出现,甚至还有像赵妈这样以专门为死人配冥婚为业的阴媒。冥婚又叫“搭骨尸”,男、女两家亲家,谓之“骨尸亲”。这种“婚礼”的迎娶仪式多在夜间举行,如果人们正在安睡之际,忽被街巷里的鼓乐吵醒,这就是“搭骨尸”的来了。 侏儒走后,赵妈便将丁员外叫来,丁员外巴不得早点把女儿“嫁”出去,立即拍板说马上就进行冥婚。由于这事情毕竟忌讳,怕惊扰了街坊四邻,丁员外刻意低调,单单请了一个阴阳先生和几个大汉,把“新郎”抬到了女儿的坟前。 阴阳先生用罗盘算了一下时辰,几个大汉将“新娘”的棺椁起出后,阴阳先生马上在坑内泼了一桶清水,扔下去两个苹果。与此同时,赵妈已经在坟头高高扬起纸钱。几个大汉将丁小姐的棺材打开,棺木里面丁小姐此时已经变成一具白骨了,丁员外不免一阵感伤。赵妈又指挥大汉将“新郎”。和“新娘”合葬到一口新买的棺材中,进行“夫妻”并骨合葬,然后盖棺、填土,放了一通鞭炮,又在这对“夫妻”坟前陈设了酒果,焚化花红纸钱,这就算“成婚”仪式完成,皆大欢喜。赵妈跟在丁员外后面屁颠屁颠地去结账了。 魏宁迷迷糊糊地醒来了,摸了摸被侏儒打疼的头,可是眼前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这是哪里?魏宁用手在四周不停地摸,凭感觉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盒子,这不是棺材吗?我怎么在棺材里,魏宁又摸,身边这是什么,手骨、胸骨、骷髅,天啦!我在哪里,我这是在哪里?莫非自己被人活埋了,魏宁拼命地敲打着棺盖,可是却没有人回应,莫非自己就要这么死在这里?魏宁不停地敲打,不停地呼喊,可是却徒劳无功,只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似乎越来越少,魏宁终于陷入绝望,再一次昏死过去…… 第四十六章 冥婚 “魏宁,魏宁,你在哪里啊?怎么不和我玩啊。” “小灵,乖,我想睡了,不想陪你玩了,你自己一个人玩,好不好?” “魏宁,魏宁,你起来啊,不要睡,你陪我玩!” “真的,我想睡了,真的。” “魏宁,魏宁……” “……” “魏宁,你不要睡着了,你等着我,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说完,小灵将手中的拨浪鼓一阵乱敲,慌慌张张地走了。 吴耗子做背尸这行已经30多个年头了。他原本是个孤儿,从小被师父养大,7岁的时候被师父喂了一种特殊的草药,从此便不再发育,跟着师父做了这人见人恶的背尸人。40岁出头的年纪,也没有那个女人看得上他。吴耗子曾经也托人在贵州买了一个女人,可是没有过上一年,女人便和别人跑了,也没有给他留下一男半女的。吴耗子知道自己做的行当是个断子绝孙的活,从此也就断了娶媳妇的念头。 吴耗子好吃懒做,家里是一穷二白,还好吴耗子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东一顿西一顿地糊弄着过日子。 吴耗子这几十年偷尸体,可是从来没有害过人,这次是第一次将魏宁“活葬”,心里自然害怕。但是想到口袋中多出来的八个大洋,心里不由得大定,把钱拿出来在灯下看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将钱放在枕头下,睡觉了。 “坏人,是你害魏宁的吗?” 吴耗子迷迷糊糊听到仿佛有人叫他,起身一看,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梳着冲天小辫,手中拿着拨浪鼓,正站在床头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看着他。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快出去!” 柳灵郎手中的拨浪鼓一摇,道:“坏人,你快起来,跟我去把魏宁救出来,好不好?” 吴耗子忽然像被点穴了一般,木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来,好不好?”说着柳灵郎手中拨浪鼓一摇,带头走了。 “好。”吴耗子听话地从墙角拿出一把自己常常挖坟的锄头,不知道怎么着就跟着柳灵郎身后走了。 “爹,你看,那不是吴耗子吗?这么晚了他拿着锄头干吗?” “呸!这个断子绝孙的家伙,能干吗,还不是去干些拨人祖坟的事,真希望哪天雷公开眼,劈死这个畜生!” “爹,不对啊,他怎么闭着眼睛啊,好像,好像是丢魂儿了(农村对梦游的一种叫法)一样。” “崽,不管他,最好是以前哪个被他刨了坟的过来,把他带走算了,这种人,留在这世上就是祸害,也不怕以后死了下地狱。”父亲说完在地上狠狠吐了一口,道:“晦气,半夜遇到这种人。崽,我们赶紧回家,你娘该等急了。” 吴耗子来到了埋葬魏宁的坟头,机械地举起了锄头。由于是新填的土,加上吴耗子原本就是干的这行当,自然是轻车熟路,没几下就把棺材挖了出来。吴耗子又撬开了棺材,但不小心将手划破了,可是吴耗子似乎根本没有感觉一般,木然地把魏宁从棺材里面搬了出来,这才沉沉地睡去。 魏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睡在坟头旁边,那个把自己打昏的侏儒也躺在坟边,另外一旁则是刚刚刨开的棺材,里面躺着一具白骨。魏宁捶了捶脑袋,回想起昨天的经历,好像自己最后一次有意识的时候,是被人活埋在棺材里面,怎么现在自己不但没有死,还从坟墓里面爬出来了呢? 莫非是这个背尸人良心发现,又把自己救了出来? 魏宁推了推吴耗子的胳膊,吴耗子这才悠悠地醒来,看见魏宁,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道:“大爷,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冤有头债有主,都是丁员外和赵妈干的,和我无关,你要报仇就去找他们,不要找我。”说完身子像筛子一般抖了起来。 魏宁知道,这侏儒一定是以为自己死不瞑目,来找他报仇了,心道,干脆我就吓吓他,也好给他点教训,于是板起脸,学着死人报仇时候阴森的声音:“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吴耗子顿时吓得磕头如捣蒜,道:“大爷大爷,我上有80岁老母,下有18岁的女儿,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人照顾她们了,求求你,求求你饶我一命,我一定每天给你叩头上香,每年三节瓜果香烛,你要什么我就给你烧什么。小媳妇要不要?我这就给你烧十个八个姨太太给你……爷爷,您放了我吧,不要再缠着我了……”说完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魏宁忽然闻到一阵恶臭,原来这个吴耗子吓得居然大小便失禁,拉了一裤裆的屎。魏宁觉得好笑,虽然自己差点被吴耗子害死,但是魏宁却并没有要取吴耗子性命的意思,最多也就想吓吓他,看差不多了,又问道: “我的喜神呢?” “在我家呢,我放得好好的,我给爷爷看管着,爷爷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就拿去。” 吴耗子心里开始疑惑,人都死了,还管自己的喜神干吗。 吴耗子这才微微抬起头来,发现魏宁的坟墓已经挖开,棺材也打开了,再仔细看了看魏宁,发现魏宁面色虽然苍白,但是却和常人无异,又对魏宁身后瞅了瞅,发现魏宁身后拖着影子,忽然胆子大了起来,知道魏宁没死,跳了起来骂道:“好小子,原来你戏弄老子的,你没有死!” 魏宁不答话,只问他喜神在哪。吴耗子刚才在魏宁面前丢了大脸,已经气急败坏,哇哇大叫一声道:“奶奶的,老子今天要活剥了你。”说完拿起地上的锄头,就是一锄头打去。 吴耗子自认臂力了得,加上手上又有凶器,欺负魏宁年轻。虽然知道魏宁有些鬼门道,但是此时没有喜神帮忙,吴耗子胆子大了起来。可是他哪里知道,魏宁这几年每晚蹲马步,加上和王驼子练“炁”,早就练就了一身本事,平常几个大汉是近不了身的。魏宁一个轻巧的闪躲,脚下一勾,双手一推,顺着吴耗子的来势,一个四两拨千斤,吴耗子一个踉跄,身体失重,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吴耗子不服,站起来还要打,可是魏宁似乎有魔法一般,不管吴耗子怎么来,魏宁就是这一招,却百试不爽,吴耗子总是要摔个狗啃屎。几次三番后,吴耗子知道自己不是魏宁的对手。其实他哪里知道,魏宁是嫌他太脏了,不想和他近身接触,再加上魏宁本性纯良,不想伤害吴耗子。如果真要打,魏宁一个照面一个小擒拿就可以让吴耗子断筋折骨。 “罢了,我打不过你,你要怎么着都成,我吴耗子认输了。”吴耗子道,“我无儿无女,你要是有良心的话,只求每年过节能给我烧几张薄纸,我吴耗子就算是九泉之下也记得你的大恩。” 说完,往土坑里面一躺,闭着眼睛道:“来吧。” 魏宁疑惑道:“你干吗?” 吴耗子啐道:“你他妈装什么装,你他妈不就是要找老子报仇吗?不错,老子是活埋了你,现在你活埋老子一次,就算扯平了,咱们今后就两清了!” 魏宁这才明白,原来吴耗子以为自己是来要他的命的,笑道:“你的命又不值钱,我要人干吗,再说,我这还没死呢!” 吴耗子愕然道:“你不是来找我报仇的?” 魏宁道:“你虽然很坏,但是你还没有害死我。如果我杀了你,那我不是犯了杀人罪,我才没有那么傻呢!你把我的喜神还给我,我们就两清了。” 吴耗子看了魏宁良久,忽然从坟里爬出来,在魏宁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道:“我吴耗子一辈子,干的都是断子绝孙的活,从来没有人看得起我,老子也懒得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但是,今天,老子算是真的服了你了。以后,我吴耗子这条命就算是欠着你的,你以后要我吴耗子办事,只一句话,老子上刀山,下火海,皱下眉头,老子就是狗娘养的。” 魏宁也懒得管吴耗子这话是真是假,只要拿回了喜神,他也不愿再和这个背尸人纠缠,道:“你把我的喜神还给我就好了。至于上刀山下火海的,还是免了。” 吴耗子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道:“跟我来,喜神在我家里,因为还没有找到买家,我一直没有出手。” 魏宁正要跟着吴耗子回家,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拿起吴耗子的锄头,看了看墓碑,走到坟前喃喃道:“丁小姐,虽然生前我们无缘相见,但是你过世了,我们也算是同穴而眠一夜,昨晚多有打扰,不好意思了。”说完将棺材拉入土坑,又和吴耗子一起埋好了,在坟前叩了三个头,才跟着吴耗子回家。 走到吴耗子家里,吴耗子从床底下拖出喜神,道:“就是他了,没有地方放,只好放在床底了。我知道你们赶脚的规矩,所以保管得很好,应该不会出问题。” 魏宁走到喜神的身边,仔细检查了七窍,忽然失声道:“不好了,喜神丢了一魄!” 第四十七章 堪舆图 魏宁喃喃道:“怎么可能丢了一魄,怎么可能?” 原来,人有三魂分别是爽灵、台光、幽精又称天地命三魂,天地二魂在人离地三尺处,而命魂则在人身体内,人类生命就是从此命魂住胎而产生的。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分别是顶轮、眉心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海底轮。所以人魂容易离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丢魂”。如果喜神没有魂而光剩下魄,就变成了僵尸,这在赶尸人赶脚的时候,时常有可能发生,在命魂未离体之前,魄是很难离体的。现在喜神三魂都在,却偏偏少了一魄,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高人用邪术强行将魄驱离身体,其代表就是茅山的养鬼术;还有一种可能是,在这附近有不干净的东西,将魄吸引过去了。 魏宁先将喜神的七窍封好,防止喜神的魂魄再丢失,可是对这丢失的一魄却百思不得其解,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扫视了四周,忽道:“你是不是一向都十分爱干净。” 吴耗子道:“我一个孤家寡人,饭都吃不饱,哪还有空打扫,平时连脸都懒得洗。” 魏宁沉吟道:“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你家会这么干净呢?连一只蚂蚁都没有。” 吴耗子也想了一想,忽然一拍额头道:“对啊,我家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蟑螂、老鼠这类的东西,是挺奇怪的。” “有古怪。你把你的床移开。” 吴耗子连忙将床移开,果然,在吴耗子的床底,积了一层细细的水汽。这时正值夏季,非常干燥,床底怎么可能会积上水汽呢? 吴耗子也觉得奇怪。只是他平时哪里会关心这些事情。 魏宁用手指在地上揩了一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道:“挖开看看。” “哎。”吴耗子连忙挥起锄头,卖力地挖了起来。刚挖了一米多深,魏宁忽道:“停。”说着跳下坑去,用手小心翼翼地将泥土扒开。魏宁用手挖了没有多久,果然遇到了硬物。魏宁将硬物旁边的泥土扒开,是一个农家常用的坛子,用红布蒙着,上面用泥封密封着,但是却有一根树根伸了进去。魏宁打开坛子,拿出一物。 魏宁和吴耗子同时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里面放着的是个小孩子,应该是没有出生就已经夭折了,但是眼睛已经被人挖去,耳朵还有四肢都已经被利器砍去,就像古代传说中的“人彘”。 更为奇怪的是,他肚子上的那根脐带还没有剪去,和树根缠绕在一起,看上去既可怕又可怜。 这是谁在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魏宁不忍目睹了,小心翼翼地将人彘放回坛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道:“九子孝母,这世间居然真的有人炼这种阴毒的阵法。今天若不是我亲眼看见,怎么可能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样丧尽天良的人。” 吴耗子一脸迷惘,望着魏宁,道:“什么?” 魏宁问道:“最近几年,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或者奇怪的人来过?” 吴耗子想了想,道:“没有啊,这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住。你也知道,我这种人,哪有什么朋友。”说完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道:“不过,好像前年还是大前年,我记不清楚了,来了一个瞎眼老头,非要在我这里住几天。我原本不干的,但是那人出手大方,看在钱的份上,我就在大街上睡了三天,那人在我屋里住了三天就走了,我这里穷,除了这张床,什么都没有。” 魏宁点头道:“这邪阵定然与这个人有莫大的关联。对了,你这里有堪舆图没有?” 所谓堪舆图就是这一代的风水地图,但是和我们通常意义上的地图不同,它是依照中国古代风水的理念画的,所以阴阳先生一般只要一看堪舆图,便可给人望风定气,指脉定穴。 吴耗子道:“应该有吧,不过在村长那里,不知道他肯不肯借给我们。” “走。”魏宁连忙拉着吴耗子去找村长。 吴耗子敲了敲村长的门,里面走出一个中年人,一看见吴耗子连忙把门一关,厌恶地道:“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啪的一声把门关了。 魏宁算是知道吴耗子在这里多么不受人待见了。 吴耗子其实已经习惯了,他又敲了敲门,道:“飞伢子,麻烦有事,我真的有事要找村长。” “滚,你不要呆在我家门前,免得弄得晦气。” 吴耗子又喊了一阵门,开始屋里面还回几句,后来骂都懒得骂了。吴耗子耸了耸肩道:“你看,我说过的,他们肯定不肯借的。我们还是回去,想想别的办法吧?” 说完拖着魏宁就要走,这个时候,屋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姓魏?” 魏宁知道是和自己说话,忙道:“我叫魏宁。” “那你认识魏求喜吗?” 魏宁一听有人提到爷爷的名字,连忙高声道:“你见过他?他是我爷爷?” “真的,你是辰州魏家的?飞伢子快去开门。” 魏宁没有想到自己爷爷的名字这么响,连这个荒村的村长都认识。 魏宁进屋,只见这屋里坐着几个人,应该是一家人。家里的女人忙着给魏宁倒茶,最后还极不情愿地给吴耗子也倒了一杯。 屋里的老者,看上去60多岁的样子,应该是村长。大家坐定后,村长道:“很久以前,你爷爷曾经给我村上的一个人走过一次脚,所以认识。怎么样,现在他过得好吗?” 魏宁神色一黯。老者人老成精,以为魏求喜死了,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事,连忙打了个哈哈,道:“你这个后生伢子,怎么和吴耗子混到了一起,这种人你离得越远越好。” 魏宁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道:“所以,我想看看你们村的堪舆图,确定其他八个小孩子的位置。” 村长沉吟了半晌,道:“居然有这种事情,你等等,我给你拿去。”不一会儿,村长拿出了堪舆图,魏宁看了看,点头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你看,吴耗子的家在这里,正是阴气最重的地方,还有这,还有这,这。村长,你赶紧召集人手,将这几个地方的小孩子挖出来,要是迟了,恐怕就会大事不妙了。” 村长抽着烟,才发话:“这么晚了,要是把大家叫起来的话,大家肯定有意见的。你得给我说说这个‘九子孝母’到底是个什么阵,对我们有什么害,否则我不好跟大家交代。” 魏宁点点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听我师父提过。这九子孝母,乃是一个非常非常邪的阵,因为它时间长,加上对阴德损失太重,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人练过,这应该是第一个。” 第四十八章 九子孝母 魏宁顿了顿,道:“九子孝母,就是让孕妇生出九个小孩,在小孩九个月的时候,用一种药物打掉。但是,一般九个月的小孩已经成型,是很难打掉的,何况一共需要九个,所以一般母亲在打掉一个两个的时候就会难产而死,这是这个阵法的难度之一。就算母亲侥幸生出九个,但是至少也要七八年的时间,一般人哪有时间去等,这是这个阵法的难度之二。有了九子一母,还需要找到一棵百年九龙槐,槐树这种树是最阴的,时常会受到天雷,一般根本活不了一百年,要找到一棵存活了百年的老槐树,这是又一难度。” 这时候正在旁边听的飞伢子忽然插话道:“对了,我们村头就有一棵老槐树,肯定就是它了。” 魏宁点了点头,继续道:“何况还要九龙槐树,所谓九龙槐就是这槐树必须有九根根茎。槐树有个特点,它的根茎的最深处,一定是这个地方的阴眼所在,所以,布阵之人就会在槐树的最深处下‘子’——吴耗子家便是一处阴眼,其余的八处阴眼,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这些地方。现在村长您赶紧召集人手,将这八个小孩取出来,然后毁了这九子孝母阵。不然,如果这个阵一旦成了,后果不堪设想。” 九子孝母,从选子、选树、埋阴到成型几乎要跨越一个世纪的时间,而一个正常人最多也就活100岁。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了阵成之日,估计布阵之人也已经半截入土了,要这个阵还有什么意义呢?九子孝母阵,一直都只是一个传说,因为根本不现实,所以几乎从来没有听说有人布过这种阵。但是,魏宁今天却亲眼看见了,布阵的人到底是谁,他布这个阵干吗,有什么目的,这一切都像一个谜一般,缠绕在魏宁的心头。 但是魏宁此时已经无暇多想了,连忙催着村长道:“村长,您赶紧召集人手吧!” 村长一拍大腿,道:“飞伢子,叫所有人马上去村里的晒谷场集合。” 飞伢子答应了一声,飞也似的跑走了。 不一会儿,村长带着魏宁来到了晒谷场,此时大多数人都睡了,这么晚了被召集起来,已经是一脸不情愿,叽叽喳喳地在一起唠嗑。 看见村长到了,马上七嘴八舌地叫个不停。村长站在前面,用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道:“这么晚了把大家召集起来,是对不住大家,但是,我们村发生了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所以不好意思,耽误大家睡觉了。”说完示意魏宁上台说话。 “这小子是谁,怎么没有见过?” “对,一定是外地人,上面新派来的县长吗?可是年纪太小了,不像啊!” “见鬼,真的是。” “大家安静一下,我来是有一件事情给大家讲的,我刚刚发现你们村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魏宁还没有说完,下面顿时炸开了锅,道:“原来是个小骗子,村长,你怎么要这种人来我们村呢?” “是啊,大家散了吧,懒得跟他啰嗦,走走走,都走。” 魏宁看见有人已经准备离开,心里一急道:“大家安静安静!真的,我没有骗你们。” “切!” “黄口小儿,在此妖言惑众,成何体统!” “村长,我们要睡觉了,没有时间陪这小子唠嗑!” 一有人带头,下面的人顿时齐齐喊着口号,搞得台上的魏宁异常尴尬。 魏宁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急得抓耳挠腮,这时吴耗子发话了:“大家给我安静一下,听这个后生把话说完。” “给老子滚!” “对。妈的,这个人怎么也在?村长,你怎么回事?” 吴耗子一出现,立刻激起了民愤,村长干咳了一声,道:“我知道大家都不信,可是大家给我个面子,让这个小兄弟把话讲完。” 村长一说话,大家安静了一些。魏宁道:“哪个家里有镜子?借我用一下好吗?” 一个好事的小孩立刻回家拿了一个镜子给魏宁,魏宁将镜子借给大家一一照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大家在镜子中的形象都格外的模糊! 原来这个镜子是可以反映一个人阳气是否充足的东西。如果一个人阳气充足,在镜中的影像自然是清晰的;但是如果阳气不足了,镜中的影像就会模糊,越模糊也就就意味着这个人阳气越少。 这也就是为什么鬼是不可能在镜子中出现的,它们根本没有阳气。 “咦,这是怎么回事?” “有点古怪!” 村里的女人有照镜子的习惯,平时镜中影像模糊,大多数以为是镜子的问题,所以也没有往心里去。这样群体在镜子中失真的情况立即引起了大家的警觉。 又有几个人拿出家里的镜子试验,结果还是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魏宁解释道:“你们这个村子里面有人布了‘九子孝母’的邪术,正在一点一点地吸收你们的阳气,如果等这九子孝母成了的话,你们整个村子的人都要被吸干阳气而死!” “真的假的?”有几个封建迷信思想比较重的,开始有些动摇了。 第四十九章 拜师 魏宁点头道:“我待会便带你们去将这几个不干净的东西取出来,大家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人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点头道:“就跟着这个小孩子看看去,看到底能有什么东西。”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魏宁的身后,魏宁手中拿着堪舆图和罗盘,在一处停了下来,道:“应该是这里,来几个人挖开看看。” 几个大汉不由分说,拿起锄头就开工。不一会儿,便挖出一个和吴耗子家中那个一模一样的坛子。 众人更加奇怪了,对魏宁不由又信了几分。 魏宁道:“大家把在场的小孩子都带回家去,这些东西给他们看见了不好。” 几个胆子小的妇女带着凑热闹的小孩子离开后,魏宁打开了坛子,果然取出一个和吴耗子家中一模一样的小孩子。 惊呼声、叫骂声、害怕声顿时在人群中炸开,有几个胆子小的都背过身去不停地呕吐。 这些善良淳朴的村民何时看见过这等恐怖的东西! “这是一处了。”魏宁点头道,把东西放回原处,“去下一个地方。” 忙了几个小时,魏宁等人终于把剩余的七处小孩挖了出来。魏宁这才道:“九子已经找到了,现在该是找‘母’的时候了。” “我知道,”飞伢子举手道,“一定在那棵槐树身上。” 魏宁点点头,飞伢子带着大家来到了村头的那棵老槐树处。 魏宁接过村民递过来的一把砍刀,对着树干就是一刀。这棵树居然流出了血,村民又是一阵惊呼。 魏宁又砍了几刀,众人这才发现,这棵槐树表面上长得枝繁叶茂,其实里面早就空了,形成好大一个空洞。魏宁将这棵树砍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离地大约一米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女人。 其实严格来讲,这已经算不上一个女人了,因为她只有一颗头和一层皮,整个人头以下便只剩一层人皮,这个人皮被人像农村里面晒牛皮似的摊开,手脚的皮被人钉在树心里面,天灵处插着一根锥子。 村民又是一阵呕吐。这个时候,任再蠢的人也知道,这一定是邪术了,自己的阳气定然是被这个怪物吸取了。 “妈的,这个是谁搞的,也不怕遭报应!”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骂了。 “造孽啊!造孽啊!” 这个九子一母算是找到了,可是怎么处理呢? 其实农村里面遇到这种东西,都知道方法——用火烧了。 因为不管什么怪物、鬼魂也好,僵尸也罢,都是怕火的,用火攻是最有效的。就算是有些道行的鬼怪,普通的火奈何不了,用三昧真火也是一烧一个准的。 村长即刻拍板:“烧了。” 魏宁连忙道:“不要。” 其实魏宁也知道,用火攻是最好的,但是,用火烧就意味着,这些东西将会身形俱灭,魂飞魄散。魏宁只是不忍心罢了。 “怎么,先生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魏宁叹了一口气,只怪自己道行太浅,如果师父在这里,一定可以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见魏宁不做声,村长也顾不得了,叫人搬来柴禾,将九子一母集中到柳树下,村长带头点燃柴禾,顿时村中火光冲天。 “烧掉了,就不会出来作祟了。”村长点头道:“这还要感谢小兄弟,及早发现这些东西,不然我们村……唉……” 魏宁默不作声,静静盯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忽然,火势一暗,火堆中的女人双眼一睁,整个人居然在火堆中坐了起来! “小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女尸大声道。 “糟糕了,尸变了!”村民们慌成一团,长这么大,谁见过尸变呢!顿时,胆子小的已经作鸟兽散,就留下了魏宁、吴耗子、村长、飞伢子和几个胆子大的人。 吴耗子胆子最大,不但不跑,反而将大堆柴禾投入火中,火势又忽然大了起来。 “你为何要害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女尸指着吴耗子骂道。 “等你有机会做鬼再说吧。”吴耗子狞笑道,又加了一把柴禾。几个胆子大的有了吴耗子带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将身边可以燃烧的东西投入火中。 “去死吧……” “轰”,一声巨响,火势大盛。火苗突起十几米高的距离,几乎将整棵槐树淹没。 “糟糕,定然是这个女尸吸收了喜神的一魄,才尸变了。”魏宁心道。 一念至此,魏宁从怀中拿出五枚铜钱,正是当年王驼子使用过的五帝钱。 这五帝钱是指清朝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五个皇帝时期制造的铜钱。因为铜钱外圆内方,外圆代表天,内方代表地,中间的皇帝年号代表人,所以“天、地、人”三才具备。如果使用得好,据说具有扭转乾坤的能量,是祝由一脉常用的挡煞辟邪之物。 五帝钱哧溜哧溜旋转到女尸的头上,光化五彩,将整个女尸遮住。魏宁大喝一声,手中结印,女尸顿时被镇得动弹不得。 原来“九子孝母阵”,是依靠分别将九子布于九处阴点处吸收附近的阳气,而通过九龙槐为媒,输送给母尸,一旦母尸炼成,九子就会魂飞魄散,是为“敬孝”。喜神那一魄是被吴耗子床底那一子吸引后,然后输入母尸。 若烧,则这一魄和母尸将同时灰飞烟灭;如不烧,则母煞已成,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的是,一则母尸和魄融合时间尚短,根本做不到真正的融合,最多也就是借魄起尸;二则这九子孝母阵所需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必须要一百年时间,少一天都不成。在母尸未成之际,这九子一母只是寻常的死尸罢了,除了吸食阳气养尸之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不然若真的母尸炼成,又岂是用凡火烧能够解决问题的。 好个魏宁,一方面指挥着五帝钱镇住母尸,另一方面拿出寻乡灯,喝道:“灯盏神灯,一灯二灯三灯,爬山过岭点灯光,点得亮亮光,照见踉踉转,左叫左转,右叫右转,若还不转,九牛拖转,铁车车转。” 上文提到过,魂魄是很恋旧的。一见寻乡灯,一团黑气从女尸的身上出来。魏宁给吴耗子使了一个眼色,吴耗子连忙将喜神从家里抬出,魏宁打开喜神一道窍孔,那道黑气便钻进了喜神的体内,魏宁又连忙将喜神七窍封好。 再看那边,失去了魄的女尸,又重新倒入火中,在烈火中几乎都看不清身影,但是却迟迟没有烧化。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才将这九子一母烧成灰,魏宁虽然感慨这九子一母凄惨的遭遇,但是没有办法,如果今天不对付她,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这母尸手上。 但罪魁祸首应该是那个布阵之人。 从头到尾,除了那个在吴耗子家借宿过的瞎子,似乎这其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人出现,但也有可能这九子孝母阵摆了将近六七十年了,即使有人出现过,估计现在也没有人记得。不管怎样,这害人的东西总算在魏宁的主持下烧掉了,而喜神失去的一魄也顺利找到了。 女尸烧掉的第三天,由于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多了,魏宁已经顾不得休息,马不停蹄地出发了。全村人提出给魏宁送钱感谢魏宁的救命之恩,但是被魏宁推脱了。魏宁招魂幡一挥,又踏上了送喜神的路。 可是刚出村子,吴耗子拦住了魏宁的去路。 “你这是怎么回事?”魏宁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扑通”,忽然吴耗子一个五体投地,给魏宁跪下了,道:“小师父,你就收了我这个徒弟吧,我知道自己不成器,但是给你背背喜神,提提东西,我还是自认可以的。” 听到吴耗子要拜自己为师,魏宁觉得好笑。吴耗子一把年纪了,做他伯伯的年纪都有了,居然还拜他这个没有长大的毛头小子为师。 “我自己都还是徒弟,怎么带徒弟,再说了,你……我……”魏宁觉得听到了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自己都觉得好笑。 哪知道吴耗子还真认真,砰砰砰给魏宁磕了三个响头道:“我吴耗子这辈子做的就是断子绝孙的活儿,从来都是被人看不起的。只有你第一次把我当个人看,我谢谢你,我这条命是欠你的,你就是要我吴耗子去死,我吴耗子也不会皱半下眉头。我知道我自己没有资格拜入你们祝由魏家为徒,我也不求你能够真正传我几招赶尸的法术,我只求能够留在你的身边,给你打点打点上下,端茶倒水,就行了。” 魏宁见吴耗子一脸真诚,不像是在开玩笑,收起笑容,道:“不行,我道行低微,自己都还是个徒弟,怎么可能收徒弟,这是违反门规的,不行,不行。” 吴耗子见魏宁表情坚决,也知道,这赶尸的规矩,一旦收了徒弟,就表示着自己可以开宗立派,从此与师父划清界限了。知道魏宁是真的不可能收自己做徒弟,他对着魏宁又磕了三个响头,道:“师父,虽然你不承认,但是我心里已经将你当成我吴耗子的师父了,只要你有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宁冷声道:“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我魏家的男儿,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没有像你这般膝盖骨软的。” 吴耗子脸色一阵羞愧,连忙爬起来道:“我知道了,从今以后,除了你,我吴耗子不会再向任何人下跪。” 魏宁点点头,拍了拍吴耗子的肩膀道:“好好干,以后不要再干盗人尸体这种下作事情,找个媳妇,好好过下半辈子吧。” 说完,魏宁招魂幡一指,带着喜神走上了赶尸之路。 第五十章 鬼妻 “已经耽误好几天了,如果还不快点,到时候误了时辰就不好了。”魏宁心道,招魂幡一挥,加快了速度。 所幸的是,接下来的一路,魏宁没再遇到任何麻烦,终于顺顺利利地将喜神送到了常德。李太太早就在老屋里面迎接了,魏宁按照规矩,收拾了灵堂,然后将喜神的七窍打开,将三魂七魄放出,又做了超度法事。 李老太太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后生居然有这般的本事,对魏宁自然是千恩万谢。因为老头在路上耽搁了几日,李家不敢再放在家里,怕尸体发臭,当天便出葬了。李家儿子给魏宁结了账,魏宁也算是挖到了平生的第一桶金,心里自然是高兴。当然,更让他高兴的是,总算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任务,没有给师父丢脸。 回想这几天的经历,魏宁心中的那个结始终还是没有解开,对于神秘的布阵人,魏宁始终还是心有余悸。回去问问师父吧,也许他会有答案,魏宁心道。 魏宁在常德找了家便宜的客房——当然这会儿不可能再去赶尸客栈了,这几天的奔波劳碌,已经让魏宁身心俱疲,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魏宁走出了客栈,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看见前面有一间农舍,房门前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屋檐上还挂着两个灯笼。这是谁在结婚啊,魏宁心里好奇,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魏宁刚到门口,房门就打开了。魏宁走了进去,果然是新房,家里的家具什么的全部都是新的,到处都贴着红红的喜字。魏宁再往里屋走,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忽然像遇到蛇一般,全身弹了起来。 原来床上有个女人! 魏宁脸色大变,慌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脸涨得通红。 少女看见魏宁的窘样,不由得扑哧一下笑了起来。魏宁这才将少女的相貌看清楚,这少女长得极美,粉黛娥眉,星眸琼鼻,她用手支着下腮,如云的乌发铺满了大半张床,一对赛雪的玉足露在外面,脚踝处闪着两个十分精巧的脚环,玉趾涂着鲜红的甲油,不安分地轻轻拍着床沿。 “相公,你回来了,我等你多时了。”少女忽然扑哧一笑,若百花盛开,双目如水,望着魏宁。 “相公?谁是相公?你是谁?”魏宁一头雾水。 “前几天我们已经拜过天地了,你忘了?我爹可是把我嫁给你了,难道你不要我了?”少女神色一暗,似乎要哭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我们,我。”魏宁一时之间头都大了,舌头打结,说话都不自在。 “就是那天啊,我们可是有媒人的。那天,我爹、赵阿姨,还有好多人都在场的,你可不许耍赖,你不可以不要我的。”少女微微起身,魏宁这才发现少女露出半截雪白的胸部,魏宁什么时候看见过如此香艳的场景,连忙扭过头去。 “嘿嘿,还是个雏儿。”少女似笑非笑地望着魏宁,又恶作剧似的有意无意地将棉被拉低了点,凑到了魏宁的耳边,咬着魏宁的耳垂,轻声道: “我们都是夫妻了,我什么都是你的了,你有什么不可以看的,难道你是嫌弃我,觉得我不漂亮吗?” “漂……漂……亮……亮。”这阵仗,魏宁感觉比遇见了十个僵尸还难伺候,一时间口吃严重。 “这不就行了。”少女走下床,身上穿着一层薄薄的睡衣,整个身子若隐若现。魏宁童子之身,何时见过这等香艳的画面,顿时感觉全身血液沸腾。 “喝了这杯合卺酒,你我就是夫妻了,以后我们白头到老永不分离好不好?”说完少女递过一个酒杯。魏宁颤抖的手战战兢兢地接过酒杯,却不知道手要放在哪里。 少女双瞳一转,一扬头将酒干了,轻笑道:“相公,该你了。” 魏宁的酒洒了大半杯。 “来嘛。”少女扶着魏宁的手,轻轻地将魏宁杯中的酒喝干,凑到了魏宁的唇边,又轻轻将酒送进了魏宁的嘴里,送完后,香舌还不安分地在魏宁的嘴里打了个转。魏宁羞得只差找个地洞钻进去,连忙一仰头将酒咽下。 魏宁觉得这经过了少女嘴唇的酒透着一阵莫名的清香,少女的唇是柔软非常的,只是像冰一样冷,没有一点温度。 “相公,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今晚你就要了我吧。” 少女又扭身坐在了魏宁的大腿上,用脸贴着魏宁的脸。除了林灵素,恐怕魏宁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只是当时林灵素虽然长得漂亮,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男女之事。此时的魏宁在身心上已经完全成熟,虽然还没有过经验,但是对男女之事道听途说不少。此时美女坐怀,魏宁到底不是柳下惠,只觉得下半身的某个物件已经开始充血。 只是这个少女全身冰凉,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咯咯”一笑,站起身来,将魏宁一圈,两人同时倒在了床上。 少女用手轻轻抚摸魏宁的脸,用嘴唇轻咬着魏宁的耳垂,道:“相公,我要你,我要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少女用修长的大腿不断撩拨着魏宁的下身,魏宁已经举棋良久了,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忽然一个翻身将少女压在了身下,重重地吻在少女的唇上。 少女嘻嘻一笑,开始帮着魏宁脱衣服,一会儿,两人脱得一丝不挂。 这少女无论是身材、皮肤还是三围,都很完美。面对飞来横福,是男人都难以抵挡,何况魏宁一个长年受到性压抑的正直壮年的男子,有些东西一旦决堤,那是难以想象的。 魏宁心底一横,将棉被一掀,已经将少女压在了身下,双手剑及履及,便要攻城略地。 少女双目迷离,嘴里若隐若现地有一种不知道开心还是痛苦的呻吟,却并没有阻止魏宁的行为,反而是一种鼓励,鼓励着魏宁的下一个动作。 “相公,慢一点。” “魏宁,我找你玩儿,咦,你们在干吗?怎么不穿衣服,羞羞羞!” 此时扎着冲天小辫、拿着拨浪鼓的柳灵郎在最不应该出现的时间出现了。 “你,你是谁?你怎么可能进来?”少女又羞又怒,这种事情被人撞破,是谁都不好受。 “咦,你又是谁?怎么不穿衣服?”柳灵郎将目光在少女身上扫了很久,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自己,忽然掀起了衣服,露出胸膛,疑惑地道:“你那里怎么这么大,我这里怎么没有。魏宁,你有没有?” “出去!”少女面若霞烧,指着门口大声吼道。 “出去就出去,我还不稀罕跟你玩儿呢。”柳灵郎道:“魏宁,我们出去,不和这个丑八怪玩儿。” 魏宁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又没有穿衣服,愣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臭小子,你骂谁丑八怪呢。” “谁答应骂谁。” “你,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你,你!” 柳灵郎对着少女做了一个鬼脸道:“你什么你,你就是个丑八怪,眼斜嘴臭鼻子歪,丑八怪,丑八怪。” “你。混蛋,你……”少女气得脸色发青,一时之间却骂不上来。 哪知道柳灵郎还来劲了,手中的拨浪鼓一敲,配着节奏,又唱道:“丑八怪,多作怪,眼斜嘴臭鼻子歪,母夜叉,是你娘,拿起叉叉到处叉……” “你,你,你。”少女指着柳灵郎,双目赤红,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气得用手捶着床沿,骂道:“你这个小畜生,你给我道歉,道歉。必须道歉……” “对不起,没关系,放个屁,臭死你。”说完,柳灵郎恶搞般的对着少女来了个放屁的姿势。 少女只差没有被气晕过去,双手气得发抖,可是又骂不赢柳灵郎,双目里面都要渗出血来。 魏宁见柳灵郎有些过分,眉头一皱,低声道:“小灵,够了,不要再欺负姐姐了。” “哼。”柳灵郎将头偏到一旁,气鼓鼓地道:“金箍棒两头亮,一男一女搞对象,搞了半天没搞上,气得你娘直尿炕。” 魏宁一时之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见柳灵郎连自己都骂上了。 “相公,他,他欺负我。”少女一拍床沿,几乎要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小灵,不要闹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要骂就骂我好不好。”魏宁是真的拿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没有办法,苦笑着摇了摇头。 “哼,你和这个丑八怪玩去吧,我再也不理你了。”小灵小嘴一撇,气鼓鼓地跑了。 “小灵……”魏宁想去追,可是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穿衣服,不方便下床,也只能作罢。 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鸡叫,少女顿时脸色一变,道: “相公,你赶快穿好衣服,快。” “为什么?这小灵才刚走呢。” “反正你赶快穿好衣服就是了,快,听话。” “嗯。”魏宁此时被柳灵郎这么一闹,哪里还有半点色欲攻心的意思,在少女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 少女也穿好衣服后,将魏宁送出门外,道:“相公,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我叫丁滢,记住了,你的妻子。” 说完将门缓缓合上。 第五十一章 入城 魏宁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原来又是南柯一梦。 “丁滢。”她到底是谁啊,怎么叫我相公?回过神来的魏宁不由地想起自己梦里面和丁滢的春光旖旎,不由地又是一阵心神激荡。 “要是小灵当时没有来就好了啊。”魏宁心中一个奇怪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这接下来的几天,柳灵郎再也没有来找过魏宁,那个叫丁滢的女人也没有在魏宁的梦里面出现过,不知道是不是小灵真的生自己的气了还是怎么了?还有丁滢,魏宁有些怅然若失,但是,生活还得继续。 魏宁托人给师父捎信,可是迟迟没有等到王驼子的回音,不禁心中疑惑,想起王驼子离别那天跟自己说的话:“难道师父真的不要自己了吗?还有,师父说他有事情要办,是什么事情呢?自己其实也可以帮得上忙的啊?” 不知不觉间,一个暑假过去了,魏宁终于进入了省城,当上了人人羡慕的“状元”。要知道,这省里的学堂可是一种新生事物,只有有钱家的公子才会读得起,像魏宁这般年纪轻轻、家中又没有高门大户背景的,根本很少有读这种学校的机会。 省城似乎很热,人山人海,但是魏宁的那个学科却很冷。当魏宁进入省城学堂的时候,才算眼界大开,里面除了平日里魏宁读过的四书五经之外,还有很多魏宁闻所未闻的东西存在,居然还有一门叫做尸体解剖的学科,还是穿着白大褂的外国老师授课的。魏宁当时想都没有想便报了这一门学科,但是在当时的中国,这种学科毕竟属于“妖术”范畴,很多人哪里敢学这个。魏宁略微估计了一下,他们班上,除了一些思想十分开明、从小接受西方教育的公子小姐主动报名之外,其余的都是一些贫寒学子被迫选的。魏宁交了学费,买了些日常用品,便去了自己的宿舍。 等魏宁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面已经有三个人了,只差魏宁了。见留给自己的是靠门边的铺位,魏宁皱了皱眉头。 见有新人来了,一个高高瘦瘦的、戴着眼镜的同学对着魏宁笑道:“你好,欢迎你加入我们,我叫张凯。”说着指着另外一个胖子说道:“他叫孙兵。” “还有他,”张凯指着最里面上铺的那个人道:“他叫郭小飞,你以后叫他郭矮子就行了。” 另外两人分别跟魏宁打过招呼,魏宁点头自我介绍了一下。 魏宁走到了郭矮子的身边,道:“这个同学,能不能商量一下,我想,我想和你换一下床位。” 郭矮子这时已经将床铺收拾好了,见魏宁这么说,爽快地道:“没有问题。”说完,就跳了下来动手收拾自己的床位。魏宁没有想到这个人这么好说话,顿时心中一喜,道:“谢谢啊!改天请你吃饭。”说着帮着郭矮子收拾起来。 这换床位倒不是魏宁自己住得不舒服,只因魏宁一进来的时候,他便观察了地形,只有郭矮子的这个地方阴气最重,最适合柳灵郎的生长,所以才会提出和他换床位。 魏宁从包袱里面将换洗衣服和床单拿出来,收拾好床位。当魏宁拿出为柳灵郎做的那个小屋子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新鲜,凑了过来,道:“这个是什么?挺有意思的。” 魏宁笑道:“这是一个小玩意儿,我觉得好玩就放在床头做装饰,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以借给我们玩玩吗?” “这个……”魏宁有些犹豫怕这东西被大家玩耍后,动了里面的阴阳循环,其他几个人却以为魏宁小气,也就不再强求,又看了这个小木屋几眼,便散了。 魏宁将小木屋放在床头,又上了几炷香。几个哥们感兴趣了,道:“没有想到你一大学生,怎么也这么迷信。” 魏宁笑道:“我们学的是殡仪系,以后肯定要和尸体打交道的,这个也算是买个心安吧。” 另外三个纷纷点头。郭矮子道:“我们衡阳的也是这样,农村里面也都信这些。” “我们也是,奶奶的,老子报的中文系结果被调剂到了这个鬼系。” 似乎一提起这个,张凯就格外来气。 “可不是,唉。人生啊,就是一场悲剧,像我孙兵堂堂180多斤,以后就沦为背尸体的可怜人啦。我的青春,我的未来,还有我这颗苦守18年的怀春之心,随风消逝了……”孙兵说着唏嘘了一阵。 “滚。” “主啊,求求你挽救这个可怜的智障吧!” 其他三人一起嘘孙兵。 第五十二章 重逢 “今天是第一天,我提议,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张凯道。 “好,我请客。”郭矮子点头道。 “算了,大家各出各的吧。”魏宁道。 “嗯。小魏说的不错。” 四人又闲聊了一阵,然后又打扫了一下宿舍,去了离学校不远的一处餐馆。 餐馆不算大也不算小,看来是专门给这些省城学堂的学生们准备的,而且,菜的价格还比较便宜。可能这四人去的时候还没有到饭口上,所以饭馆里面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这四人算是最庞大的队伍了。 四人坐了一阵,可惜还是没有小二前来招待,不由得有些烦躁。孙兵的性子急,等了一阵子,不耐烦了,用力地一拍桌子,吼道:“老板,来客了,还不来招待?” “啪。”一声响,一个碗碎的声音响起。 四人面面相觑,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碗,没有破啊,不是刚才孙兵打破的,第一声响声刚过,“啪”,又是一声。 “老娘就偷人了怎么了!要休老娘,老娘奉陪,老娘还真没法过这日子了,这几年老娘受够了。” “妈的,你这淫妇,就他妈这么见不得男的啊,老子今天不把你这个骚婆娘的皮剥掉,老子的‘张’字倒着写。” “你今天有本事动老娘一下,老娘今天就跟你没完,老娘就是偷人怎么了,谁叫你那玩意不争气!” “你……” 四人在外面听着,却迟迟没有听到巴掌下去的声音,不禁觉得好笑。 原来这老板家里在吵架呢,难怪没有人招呼。 “啪,”又是一个碗碎的声音,“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娘18岁就跟了你,本来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谁知道你那东西这么不争气。老娘当年真他妈的瞎了眼了,跟你说,老娘也是女人,受不了这守活寡的日子。今天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这日子你爱过就过,不过你写封休书,老娘二话不说就签字画押,但是要是你舍不得老娘,老娘今天也把话撂这儿,有本事你让你那玩意翘起来,不然老娘以后要跟谁睡,你他妈最好给老娘在窗户外蹲着!听着!看看人家怎么样!再用手捋捋,看翘得起来不!看看你这怂样儿!人高马大的,怎么就这么没用!” “你……你……”男人都忌讳说那玩意不争气,男人自觉理亏,迟迟骂不出话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他妈怎么这么骚啊!” 四人算是听明白了,可能是这家男主人的那玩意不争气,然后,女的耐不住寂寞,又被男的捉奸在床了,结果这女的还有理,比男的还闹得凶呢。四个人顿时会心一笑,心中齐齐鄙视这个男的。 “唉,这个男的是个孱头啊,作为男人,这辈子算是完了。”孙兵叹了口气,以过来人的身份发表感慨。 “算了,我们吃饭,别人的家事与我们无关。”魏宁道,“我们只管吃饭,吃饭。” “对,”张凯道,“我们只管吃饭。”张凯又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老板,你们还做不做生意啊?不做我们走了。” “妈的,叫丧啊。”屋里的男人正好一肚子气没有地方发,张凯这算是撞到枪口上了。张凯也不示弱,反唇相讥道:“也对,一个萎哥开的饭馆也没有必要再待了,兄弟们,走人,省的吃了这里的东西,咱们都变得跟他一样了,那就惨啦。”孙兵和郭矮子也顿时起哄,唯恐天下不乱。 “妈的,看老子今天不撕了你。”屋里的男人显然找到了发泄口,从屋里冲了出来,扭住张凯的领子,居然一只手将张凯拧了起来! 孙兵见兄弟受欺负,抡起桌子下的板凳就朝那人头上砸去,动作又快又狠,显然不是第一次。 那人用手一挡,飞出一脚便将180多斤的孙兵踢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这几个人开始以为,一个那事都办不好、老婆红杏出墙的男人,应该不会有太强的战斗力,没有想到,这人一出手便这般生猛。 “老子今天不撕了你,老子就不姓张!” 魏宁见张凯受辱,如果自己再不出手,那就太不够意思了!等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大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张哥!” 原来这个人魏宁是认识的,他正是当年和魏求喜、魏宁并肩战斗过的张野。 张野见有人叫出自己的姓,对着魏宁看了好久,忽然喜道:“是你,哈哈。” 张野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对付张凯,用手一推,张凯便被他推了好几米远。张野一把抱住魏宁,道:“你他妈的居然在这里,太好了太好了。老子找了你们好久,你爷爷呢?” 一提到爷爷,魏宁神色一暗,道:“我爷爷他,我爷爷他……” “操,不是吧,不要告诉我他死了啊。” “我也不知道,我……”魏宁见张凯几人在这里,不好说,张野会意,道:“好好好,跟我进来,几位哥们,刚才是老子手重了点,不好意思!” 说完拉着魏宁往屋里走去。 张凯几人此时已经被张野的彪悍吓到了,哪里还敢再出头,今天若不是魏宁的关系,他们还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张凯道:“算了,算了,一场误会,萎哥,哦,不,张哥,算了算了。” 张野拉着魏宁到了里屋,魏宁把爷爷失踪的消息告诉了张野,当然自己遇到王驼子这事就没有说了。张野顿时大失所望,喃喃道:“难道,我真的没有救了?唉。” 原来那天,张野不听魏求喜的劝告,回去真的把地狼的话儿给吃了,又违背家里人的意思,和现在这个女的结了婚。张老四被气得半死,张野也知道在家里呆不下去了,就向兄弟们借了点钱,在这省大旁边和老婆开了个饭店。前半年的时候,夫妻俩还其乐融融,结果,渐渐地,张野发现自己不对了,那事儿的时间是越来越短了。张野后来想想,只能将原因归结到那地狼的身上,后悔没有听信魏求喜的话,张野托人到处打听魏求喜的下落,但是都没有消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张野的那东西是越来越不争气了,他媳妇自然也是越来越不满,忍不住出去偷人,于是便有了魏宁等人开头看到的一幕。 接下来几天,魏宁等人都无事,经常来张野这里吃饭,张野也大方,几乎就没有挣魏宁等人的钱。张野道上的关系多,四处托人打听魏求喜的下落,但是一直都毫无音讯,搞得两人都十分郁闷。 张野老婆到底还是搬出去了,魏宁安慰了张野一番,张野到底是个大丈夫,没有几天便好了。 隔了一个多月,忽然张野找到了魏宁的宿舍,一看见魏宁就激动地说:“小子,我有你爷爷的下落了。” “真的?”魏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蹦三尺高。 “有人传他在常德一带出现过,但是现在还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走,你现在就带我去,我给你车费。” “看你急的,”张野道,“我听说,你爷爷出现的地方十分凶险,好像是个僵尸横行的地方。你这样去的话,很可能有危险,而且就我们两人。你还有熟人不?最好再叫上一个,三个人上路,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魏宁想了想,叫上张凯他们是不现实的,但是,自己又不认识谁。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道:“吴耗子,对,就吴耗子,看他答应我不。” 说完魏宁便让人给吴耗子稍了封信。过了几天,吴耗子便赶到省城。 魏宁手中的存货已经不多了,决定当晚去鬼市一趟,补充补充。 第五十三章 倒斗 省城里面也有一个鬼市,王驼子曾经把全国的鬼市地址都告诉过魏宁,所以魏宁尽管第一次来,却因为有了上次和王驼子的经历,并不感到陌生。 省城的鬼市和凤凰那边的不同,省城的鬼市在郊外一个破旧的城隍庙里面。细心的人可能会发现,尽管这里长期没有人打扫,却依然非常干净,特别是城隍庙里的石像的头顶,因为鬼市的入口按钮就在这里。 魏宁衔了一枚铜钱,用手按住石像的头顶,不一会儿,在神龛处出现一个一人宽大小的洞。魏宁俯身进去后,外面的石像便触动机关,自动关上了。 魏宁沿着低低矮矮的楼梯一直往下走,不一会儿,便看见了有些昏暗的光。魏宁借着光在鬼市里凭着王驼子教的手法,货比三家,最后买了一些自以为上好的辰砂和符咒。魏宁甚至看到了几张红色的阎王纸,问过价格后,由于嫌价格太高只得作罢。 这个时候,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走到这个摊位前,俯身将这几张阎王纸纳入怀中,甚至价都没有讲。魏宁斜眼一瞥,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影好熟悉。 “是她!”魏宁心中一动,可是由于鬼市中是不能说话的,魏宁摇了摇头,心道:如果真的是她,不可能擦肩而过也不跟我打招呼啊!再说了,这里都是些粗鄙之人来的地方,像她那种女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说完自我解嘲地笑笑,又买了点自己要的东西,这才离开了鬼市。 第二天,张野、吴耗子和魏宁便齐齐集合了。张野道:“伙计们,这是一次艰巨的战斗,我们要挑逗的,不,挑战的是一个千年的古墓,这需要我们团结一致,共同进退。” “不是要找我爷爷去吗?”魏宁一脸疑惑。 “咳咳,这个,这个就是找你爷爷啊!我听说了,你爷爷前几天就出现在这个墓里面,所以,嗯,那个所以,我们要去看看,你爷爷到底在不在,也许你爷爷还没走呢,对不?到时候你们不就可以上演爷孙团圆的好戏哩。” 魏宁见张野说得吞吞吐吐,道:“张哥,你不是骗我吧?要我陪你倒斗的事情免谈,我们祖上都是有规矩的,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我不干。” 张野脸色一变道:“小魏,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张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了,我也急着找你爷爷,就算我不急,我下面的这位好朋友也等不及了啊。”说完张野哭丧着脸,如丧考妣。 吴耗子插口道:“如果是帮我师父找爷爷,那我吴耗子二话不说,刀山火海,但如果是倒斗的话,我话说到前头了,兄弟归兄弟,这个账还是要算清楚的好。我师父可要占四份,你我三三……” 吴耗子话没有说完,魏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张野哈哈一笑,道:“还是这个朋友有意思,放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我张野的一贯作风。” 三人又商量了一阵,便各自散去。第二日,三人在张野的家中集合。 张野可是准备充分,蜡烛、火石、绳子、钩子、白酒、肉干等倒斗必备的工具一个不少,甚至还搞了两杆双管猎枪,三人吃过早饭,便上路了。 常德向来有“西楚唇齿”“黔川咽喉”的称谓,他们来到常德市郊外河洑山下,河洑山属于武陵山之余脉,自桃源高吾山延伸而来,有十里之长。古木参天,山势回还,乃是历朝兵家必争之地。而关于鬼怪故事的传说在这里也一直没有停息过,凭空给这里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天一黑,张野就来了精神,给魏、吴二人一人拿了一个火石,张野自己带着一个包。收拾停当,三人这才上山。 虽然魏宁此时对张野寻找魏求喜的说辞越来越怀疑,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魏宁都不想放弃。暮色四合,偶尔传来几声蝉鸣蛙叫,三人一路无话,在张野的带领下快速前进。 大约走了几十分钟,张野在一个山丘上停了下来,用灯光四处照了照,自语道:“应该是这里了。” 说着从包中取出了折叠洛阳铲,往土中狠狠一插,提出来一看道:“是封土,夯过,果然是这里。” 张野动作熟练老辣,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倒斗的主。 吴耗子心中一动,忽然道:“上摸天,下摸地,大将是份腿,相家吃对嘴儿。” 张野脸露诧异之色,道:“相家攒儿亮,戗儿的戗半杵门子,开眼太岁减着,水做零毛碎琴。” 吴耗子点头道:“盗、蛊、千、销器、兰花、索命、神调、红手绢,相家碰盘了。” “杵门子软,比不得老海。” 吴耗子微微一笑,道:“彼此彼此。” 张野原本对这个面丑身矮的侏儒是看不上眼的,加上吴耗子居然叫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上将近两轮的魏宁做师父,心里对吴耗子是有几分鄙视的,但是没有想到吴耗子对江湖切口如此熟悉,一听就是混惯江湖的主,心中再也不敢小觑。而对魏宁的印象还停在当年那个只会躲在爷爷后面、用童子尿克敌的小孩上,这次叫上魏宁,更多的是看在辰州魏家的名头上。如果遇见几个不成气候的僵尸,魏宁还可以帮上一把,再不济,还有魏宁那无所不破的童子尿呢。 第五十四章 悬天之镜 能够让一个混江湖多年的行家老手甘心情愿地叫师父,看来这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张野在半山腰上找了一会,忽然在一处不大的洞前停了下来,张野拨开杂草道:“这里应该是盗洞了,看来是有前辈来过了。”说完从身后拿出一个麻袋,放出一袋麻雀。不一会,当麻雀飞出来差不多了,魏宁走到洞边闻了闻道:“不对,有生气,里面有人。” 张野笑了笑,道:“这里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大墓,倒斗的行家看不上的,外人找不到,怎么可能有人来。走,下去看看。” 吴耗子自然是打头阵的不二人选。吴耗子系好绳子,过了不久终于探底,摇了摇绳子上的铃铛,张野和魏宁才先后下去。 下去以后,张野等人用火石到处照了照,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墓,甚至连任何与墓穴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就是一条笔直的长洞,而在洞的一旁,大约有一条一米左右的阴河,水流默无声。 张野又用火石晃了晃,发现前面没多远处有一堆白骨,说不定是自己的前辈。张野顿时提高了警惕,显然这里不是好对付的地方。 张野带头,魏宁在中间,吴耗子断后,三人沿着阴河摸索着前进。 可是这条长洞似乎没有尽头一般,张野等人走了一个多小时,仍没有看到一处岔口,也没有看到一扇可以打开的门。 只是每隔不远,就会有一堆白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布阵? 可是,这里除了河就是四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岩石,甚至连个可以作为标识的物体都不存在。三人知道有鬼,但是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默默地又前行了一阵,四周的景物依然没有变化。甚至,连刚开始的盗洞也没有了。 “妈的,见鬼了,一定是鬼打墙。我肯定,这里面一定有不干净的东西。小魏,靠你的了。” 魏宁皱了皱眉头道:“不像。如果这周围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一定感觉得到,可是,不像。我觉得这是有人有心设计的。” 魏宁摸了摸墙上的黑色岩石,道:“这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复制了一般,一模一样,根本让我们找不到任何参照物,而我们的火石的光只可以照到前面数米的地方,这会给我们的大脑造成一种错误信息。其实我们的两腿长度略有差异,所以跨出的步子长短有微小的差别,就会形成步差,并且我们的两只脚之间又有十几厘米的距离,这会导致我们走路的方向偏转,两只脚行走的线路就是两个同心圆弧。” 吴耗子道:“你是说,其实我们刚才都只是一直在绕圈?” “应该是的,只是这个设计的人,将洞设计得完全符合我们的步差,所以我们不觉得我们走偏了,以为走的一直是一条直线。” “那现在怎么办?老原地打转也不是一个办法啊。” “你们注意到这条河了没有我刚才一直在注意听,很奇怪,它几乎没有一点声响,难道这不是很不正常?” 吴耗子和张野这才注意到,这条河的奇怪之处,于是频频点头。魏宁从身上拿出一张符咒,轻轻地放在河水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张纸居然晃晃悠悠地沉了下去。 “有古怪。”张野总结道。 魏宁又道:“张哥,你拿你的水壶舀一下试试。”张野点头,从身上拿下水壶,在水中一舀,再拿起的时候,壶中居然没有半滴水。 张野更加奇怪了,他从怀中拿出洛阳铲,放入水中,可是他一共连上了将近十米的洛阳铲,最终还是没有触底。张野将洛阳铲拿出水中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洛阳铲上干燥如常,居然没有沾上半点水珠。 “很有古怪。”张野再次总结道。 魏宁道:“我听我师父说过这种东西,它其实不是一条河,而是一面镜子。” “镜子?”张野疑惑道。 “这应该是传说中的悬天之镜,它的作用就是将我们所有的一切倒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什么意思?” “简单说,就是,其实我们现在是头在下、脚在上的走路,完全违背了地心引力。” 吴耗子吐了吐舌头,道:“感情我们一直倒着走路呢。”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从镜子中穿过去,我们就应该上岸了。” “穿过去?能行吗?”张野想起刚才魏宁的那张符咒沉下去的情形,这么薄的东西都浮不上来,自己下去了,还能上来吗? “我也是听我师父说的,应该不会错。” “万一你师父是个大忽悠怎么办,大爷这条命可就被他忽悠过去了。” “我试试,”吴耗子挺身而出,道:“估计那些困死在这里的人就是不敢赌一把,所以才成了一堆白骨。横竖是死,老子赌了,买师父的庄。” 说完便一头扎了下去。 紧接着魏宁也下水了,张野老脸微微一红,也不假思索地跳了进去。 果然如魏宁所说,三人在水中一阵头重脚轻,很快便浮了上来,再抬头望去,却已是一个崭新的地方。 这里竟是不可思议的一个巨大空间,头顶百丈之高方才是岩石洞顶,而脚下十丈处就是地面。洞顶是个巨大无比的长明灯,将这个空间照得通透,中间放着一块看上去像玄冰样的雪白巨石,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而在这个巨石的四周,分别围着十来个人像,姿势各异,或站或蹲,或张牙舞爪,或眉眼低垂。只是在每个人的额头,分别贴着一张像符咒样的东西。 三人上岸,走近一看,原来这三个人像全部都是用蜡制成的,一个个蜡人都是须眉宛然,活灵活现,简直就和真人差不多。 而更为奇特的是,这三个蜡人额头上的符咒,居然是用黑色的阎王纸制成的,而且上面的符咒内容,魏宁一句都看不懂。 第五十五章 阎王纸 这是魏宁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黑色的阎王纸,这些蜡人到底是什么? 居然要用最高级别的阎王纸才镇得住! 而张野的心思反而没有在这些奇怪的蜡像身上,他盯着那张寒玉床上的男尸已经很久了。 尸身穿着前清时期的衣服,面色安详,大约30来岁年纪,长相和魏宁居然有几分相似,整个尸身没有半点腐烂,想来应该是这个寒玉床的功劳了。 13具蜡尸,再加上这个前清时期的男尸,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妈的,老子要的就是你!”张野大喜道,右手朝男尸的胯下一探,忽然惊道:“娘的,上当了,是个太监!” 就在这时候,那男尸忽然双腿一夹,只听“咔嚓”一声,居然将张野的右手夹断了。 “走煞了。”魏宁沉声道,连忙将一张符咒打出,贴在男尸的面门之处。与此同时,张野也真了得,居然不顾断手,哼都不哼一声,从身后掏出一把厚背砍刀,朝着男尸砍去。 男尸一侧身躲过张野的砍刀,一跃而起,可是收势不止,刚好和魏宁撞了个满怀,魏宁乘机将符咒贴在男尸的面门之上。 “胸前怎么那么软?”刚刚和男尸错身而过的魏宁心道,“像女子一般。” 男尸与魏宁一错身,已经与张野、魏宁相隔了几米的距离。而此时吴耗子的猎枪已经上膛,对着男尸就要开枪。 “最好都别动。”那个男尸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居然是个女的。说完掏出一把银白色的手枪,黑森森地对准吴耗子,吴耗子已经放在扳机上的手只得放下来。 “你是谁?”张野恨声道,一边从包里面拿出纱布将断手进行简易包扎。 男(女)人淡淡地道:“我懒得跟你们啰嗦,交出吞鬼娃娃,我就放了你们三个。” 魏宁只觉得这个人无论身形还是声音都十分熟悉,但是却一时之间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什么吞鬼娃娃?大爷我根本没有听过。老子今天来就是为了那东西儿。” 忽然,魏宁冷声道:“张哥,你什么意思,你这次到底是干吗来的,给我一个解释。” 那人忽然冷声笑了笑:“可笑啊可笑啊,魏宁,从小到大,你除了给人当枪使之外,还会干吗,到头来被人骗着来挖自家老祖宗的墓。可笑,可笑。” 张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道:“小魏,这件事情我回头再跟你解释,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搞定。” 那人手中的枪一紧,冷声道:“不怕死的尽管来,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张野和吴耗子心有忌惮,不敢贸然出手,那人又道:“这个地方,除了你们三人,就只有我一个,吞鬼娃娃除了你们拿了,还有谁?” 忽然,魏宁脑海中灵光一闪大声道:“你是小林。” 那人身子微微一晃,道:“我不认识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叫魏宁?” “猜的,不可以吗?” 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小子,她的确姓林,可惜,人家可是龙虎一脉年青一代翘楚,也是出了名的冰雪美人,你小子用这么老土的方法搭讪,不觉得有些过时吗?对么,林灵素小姐。” 忽然,悬天之镜中爬出一只超大无比的黄金蟒的头,动作是很大,却没有溅出一滴水花。这么大的黄金蟒,魏宁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黄金蟒的头有一米多高,双目若两盏灯笼般闪着绿油油的光。若是普通的人看见,吓也估计吓死了。 黄金蟒又道:“这吞鬼娃娃也确实不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我一路跟着他们,他们确实是第一次进来。” 魏宁从这黄金蟒口中确认了林灵素的真实身份,却不知道为什么林灵素不肯与自己相认,难道她忘了自己吗?想起当年在凤凰和她的种种经历,魏宁感觉心口微微有些疼痛。 林灵素眉头一皱,道:“你是属狗的吗?鼻子怎么这么灵?怎么只要有好东西的地方一定就会闻得到呢?” 黄金蟒道:“不敢,不敢,我只是一直跟在你们龙虎的鼻息之下,跟着混口残羹冷炙罢了。” 这时黄金蟒缓缓地张开嘴,用舌信子卷出一个人,那男子大约20岁上下,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装。奇怪的是,虽然是从蛇嘴里出来的,却没有沾到一丝一毫的黏液,长得确实十分英俊,只是唇线稍薄,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崂山操蛇郎君杨小那见过各位。” “所以,林小姐,交出吞鬼娃娃,你好,我也好。不然……”杨小那走到悬天之镜旁,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瓶子,从瓶子里倒出一些东西到悬天之镜上。霎时间,悬天之镜变得混浊不堪,“那我就只好跟大家玩个游戏了。” 林灵素冷声道:“杨小那,你搞什么鬼!” “没什么,”杨小那耸耸肩膀,道,“我只想和大家比比,谁能够在这里活得比较长一点而已。现在开始计时,大家都最好别动,保存体力,这样如果第一个人饿死了,我们还有东西吃。” 张野忽然道:“那天给我线报的人就是你?” 杨小那点头道:“不错。” 张野冷声道:“这么说,你说的那个玩意也是假的了?” 杨小那道:“魏求喜的确来过这里,我的人已经查到过,这个是真的。” 原来,张野一日在街上闲逛,一个云游道士叫住了张野,点出了张野的隐疾,并告诉他,在常德附近的一座墓里面,墓主生前曾经是个夜御百女枪不倒的狠角色,只要将他的话儿割去泡酒,会有起死回生之效。张野原本就是信这个吃形补形的主,恰巧又有人探听到魏求喜在常德一带出现过的消息(其实是杨小那故意透漏给张野的),张野这才约了魏宁一起来倒斗。 这时候吴耗子忽然插嘴道:“大家先停一停,请问谁身上带纸了?人有三急……” 此时这里正在剑拔弩张,似乎马上开始一场高手大决斗。吴耗子这句话把气氛都搞得尴尬了,余下几人都懒得理睬他,吴耗子自讨没趣,讪讪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魏宁从杨小那口中也证实了爷爷还活着的消息,尽管不能判断杨小那是否撒谎,但是心中还是欣慰了很多,林灵素道:“你既然肯定魏求喜已经来过了,为什么不说是他拿了吞鬼娃娃。” 杨小那淡然道:“魏求喜现在自顾不暇,再说了,吞鬼娃娃本来就是魏家的东西,他没有这个必要。” 魏宁听说爷爷似乎又有危险,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渐渐开始感觉到,这个世界上,关于自己家的事情,似乎很多人都知道些什么,除了自己。 “好了,林小姐,如果你肯交出来的话,咱们就换一个新的游戏,不然,现在每多说一句话,就浪费了你好几秒的生命。”忽然,杨小那神色大变,厉声道:“不要动!” 只见吴耗子已经将一具蜡尸额头上的黑色阎王纸撕去了! 第五十六章 血尸 忽然,蜡尸的身上仿佛龟裂了一般,出现一道道裂痕。待身上的蜡质全部剥落,居然出现一个全身血红的怪物,整张脸,就像被剥落皮一般,根本看不清五官,唯独一双血红的眼在空荡荡的眼窝中不停打转,似乎随时都可能掉出来,倒是十指上的指甲接近手指一般长度,乌黑发亮。那血尸的头忽然慢慢地旋转了一个360度,右手直接深入胸口,居然取出一个血红血红的心脏,那心脏还不停地在跳动。血尸将心脏放了回去,脸上似乎露出一个“笑容”,但是却更加的凄厉恐怖。 血尸的动作十分缓慢,但是越是慢,越显得迫人心弦。 吴耗子原本以为这只是给人陪葬的普通蜡像,才撕去黑色阎王纸当厕纸(吴耗子是认得符咒的,却从未见过黑色的符咒,以为是一般的普通纸片而已),结果从蜡像中放出这样一个怪物,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这是僵尸吗?居然有一颗跳动的心脏。 魏宁等人此时已经来不及想这么多,林灵素最先出手。就在血尸掏出心脏的时候,她手中的枪已经响了,可是一梭子弹打光,僵尸根本没有感觉,就像林灵素装的全是橡皮子弹一般。 吴耗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胆子不小,手中的猎枪已经上膛,枪响,枪口冒出一阵青烟,可是结果和林灵素一样。 魏宁也出手了,手中一张镇尸符已经打出,直接贴在了僵尸的面门,可是却依然无效。 忽然,那具血尸仿佛鬼魅般,速度奇快地冲了出去。没有等林灵素反应过来,双手已经紧紧地将林灵素按住。那双血红的眼睛对着林灵素,伸出舌头在林灵素的脸上一滑,林灵素只感觉全身的汗毛全部倒竖了起来。 纵是她胆子再大,毕竟是女生,遇到这种情况,恶心远远大于内心的恐惧。 吴耗子在后面对着血尸一阵乱射,可是血尸却没有一点中弹的迹象,它缓缓地——整个头来了个180度的转向,但双手仍抓着林灵素。 吴耗子并不甘心,对着血尸又是一阵狂射。这次,血尸似乎被吴耗子激怒了,松开林灵素,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吴耗子的身边,它一只手将吴耗子高高地举起。吴耗子四肢腾空,在空中不断地挣扎,企图摆脱血尸的控制,但是血尸的手却仿佛铁钳子一般,任凭吴耗子怎么挣扎却没有一丝松动。 血尸的另一只手用乌黑的指甲在吴耗子的肚子上一划,吴耗子的肠子顿时从空中掉了出来,鲜血滴满了血尸的头。 “去死吧!”张野大喝一声,手中的砍刀化作一道青虹,以万钧之力向血尸的脖子上砍去。 “哐当”一声,掉下来的不是血尸的头,而是张野的刀身。 张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把,愤怒道:“娘的,又他妈是把破刀。这铁匠师父害死人啊!” 张野就地一滚,捡起吴耗子的猎枪,以最快的速度上膛,砰的一声,对着血尸的头就是一枪。 血尸找到了新的目标,扔下吴耗子。吴耗子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魏宁赶紧走了过去,将他散落出来的肠子重新放进肚子里,然后掏出纱布,匆匆地将吴耗子的肚子裹了裹,扔了一张符咒,吴耗子想也不想,就塞进了嘴里。 一直没有动的杨小那终于出手了,他手中变出一根长鞭,绕住了血尸的脖子。血尸被长鞭牵制,这才没有立刻扑向张野。 杨小那手一抖,那根长鞭顿时断成很多节。原来这根长鞭并不是由绳子编制而成,而是无数条小蛇由后面的一条小蛇咬住前一条蛇的尾巴结成,鞭子一断,无数条小蛇便爬满了血尸的全身。杨小那双手结印,大喝一声,“爆”。砰、砰、砰,无数条蛇像炸弹一般,在血尸的身上开花,林灵素此时也来到了杨小那的身边,手中银枪不断地射向血尸。 一阵烟雾弥漫,血尸似乎没有了动静。杨小那刚松了一口气,尚未散去的烟雾中,就已经冲出一道红影扑向他。杨小那刚想跑,却发现身子像被点穴一般,丝毫不能动。 原来林灵素趁刚才杨小那结印分散注意力的时候,已经悄悄在他身上贴了一张定身符。 “贱人!”杨小那钢牙一咬,眼见着就要被血尸抓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那条巨大无比的黄金蟒,长信一吐,硬生生地将杨小那拉了回来。 远处魏宁的手一抖,射出一枚弹珠,将杨小那身上的定身符打掉。 再一抖,一颗火灵珠已经打到了血尸的身上。 血尸身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火。 魏宁又不停给血尸加餐,手中的火灵珠不停弹出,火焰顿时弹得十米高,血尸终于不动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可是众人这口气还没有吐出来,这具血尸又从烈焰中冲了出来。 因为,干这一行的都知道,尸变分为18种:僵尸、血尸、荫尸、肉尸、皮尸、玉尸、行尸、炸尸、汗尸、毛尸、走尸、醒尸、甲尸、石尸、斗尸、菜尸、绵尸和木尸,除了不可能出现的旱魃外,都是怕火的,即便是当年在六死五葬的那具即将成为旱魃的僵尸,被地火一烧,依然灰飞烟灭。 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一具普通的血尸。 这是一具不怕火烧的血尸。 “妈的,老子跟你卯上了!”从一开始便温文尔雅不紧不慢的杨小那终于恼怒了,大叫道:“小金,上!” 黄金蟒飞快地游到血尸的身边,张开大口,一个囫囵吞枣,将这只血尸整个吞了下去。 “这还不死?”杨小那道,“老子就把自己变成和你一样的怪物。” “小子,谢谢了,不过我要给你一个忠告,离这个蛇蝎女人越远越好,她会像小金一样吃了你,而且不吐骨头。” 魏宁这时候已经抽出空来帮吴耗子疗伤,淡淡地道:“刚才大家都是对付那怪物,自然同仇敌忾。” 第五十七章 死里逃生 杨小那对着林灵素阴声道:“林小姐,谢谢刚才一符之恩,我一定会记得还回去的。” 林灵素冷哼一声,用纸不停揩着刚才被血尸舔过的地方,面无表情,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你可知道,刚才我们都受到了攻击,为何这只怪物独独落下了你?” 杨小那对着魏宁道。 魏宁不答,杨小那不以为意,继续道:“因为他闻得出你的气息,你跟他同血同宗。也就是说,他是你的祖宗。呵呵,很奇怪吧,但是这是事实,你必须接受。” “不仅是他,”杨小那指了指其余的12具蜡尸,道:“他们同样也是。一具已经这么厉害了,想想,如果13具齐出,那世间还有什么可以抵挡。想当年……”杨小那叹了口气,道:“那才是真正的高手啊!”说完眼中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你不就是想找到控制这13具血尸的方法吗,可惜你不姓魏。”林灵素淡淡地道。 “彼此彼此。”杨小那哈哈一笑,“不过,只要有我们小金在,再厉害的血尸也不过是它腹中之物罢了,小金说对不对?” 小金仿佛知道杨小那说的什么一般,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忽然,小金发出一种凄厉的哀号,全身开始收缩,整个身子在地上翻腾,杨小那神色大变,道:“小金,你怎么了?” 只见小金的腹中央伸出十个乌黑的长指甲,然后用力一撕,扒开一个巨大的洞。血尸从小金的身子里钻了出来,全身挂着小金没有消化完的各种动物的骨骸,空气中顿时弥散着一股腐臭的味道,让人作呕。 “小金!”杨小那忽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双目赤红,大叫道: “操,老子今天跟你拼了。”说完,一手掏出一把小刀,往自己手臂动脉上一割,受到压强释放的鲜血顿时像喷泉一般涌出。杨小那又从怀中掏出七只青色的小蛇,放在伤口上。小蛇看见鲜血,顿时扑了上去大快朵颐,杨小那脸色渐渐变白,显然有些失血过多。 众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只见七只小蛇慢慢地像皮球一般肿大,吹成一个气球。杨小那大喝一声,用甩手的方式将七只小蛇甩向血尸,青蛇一粘住血尸,竟然钻进了血尸的身体中! 林灵素的脸色连变三遍,惊道:“崂山的血虫斗魄大法。” 原来杨小那受到小金死亡的刺激,心一横,使出了崂山的秘法——血虫斗魄,就是将自己的七魄以青蛇为引,直接进入血尸的身体中,与血尸斗法。这血尸既然肉体无坚不摧,那杨小那就只好去会一会他的魄,也算是打蛇打七寸,直捣黄龙。 杨小那顿时双目呆滞,点了穴般一动不动了。 当然,这血虫斗魄大法最大的弊端就是:七魄离体。而一旦七魄离体,对自身带来的影响是可想而知的,只要林灵素在旁边稍微使绊子,杨小那的七魄无法归体,从此恐怕就要成为孤魂野鬼了。 也就是说,杨小那不仅仅是在和血尸以命斗命,更是在与林灵素赌命,赌林灵素不会在后面来阴的。 杨小那若不是怒到了极致,不可能用这种险到了极致的法术。 由此也可见杨小那和小金是何等的鬼畜情深。 血尸的脸色时黑时白,也不知道谁能够控制这具血尸,成为他新的宿主。林灵素在一旁面无表情,只是眼角的余光不断扫向杨小那,而魏宁却紧紧盯着林灵素。 魏宁心想:如果她要是再从背后阴杨小那,我一定会全力阻止。 忽然林灵素一声冷哼,低骂了一句:“傻瓜。”也不知道她嘴里的傻瓜指的是谁。 忽然血尸身上的七只小蛇钻出后,飞快地爬向在一旁丝毫不能动弹的杨小那。杨小那这才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黑血,道:“厉害。” 血尸此时又忽然暴起,双指直直地插向杨小那的天灵。杨小那瞳孔放大,若是任血尸坚如利刃的指甲插入,那他肯定是死路一条。 “不要。”魏宁失声叫道,情急之下,双手结了一个定字诀,喝道: “定!” 奇迹发生了,这具血尸的指甲居然在离杨小那的额头一寸处停了下来。 林灵素的枪、杨小那的术、魏宁的火,原本一切都没有作用的无敌血尸,居然被魏宁一个最简单的定字诀就定住了! 杨小那死里逃生,额上豆大的汗珠这才滴在已经被鲜血染得血红的西装上。 魏宁连忙从吴耗子那拿来黑色的辰州符,贴在血尸的面门上。血尸这才和之前一样,一动不动了。 “不愧是辰州魏家。我服了。”杨小那又恢复了往日的潇洒与淡定,深情地望了望地上小金的尸体,“可惜我小金……” “你又不姓魏,在当年威震天下的13血尸身上捡了一条命,算你命大了,死了一条畜生算什么。”林灵素可能在人皮面具中,脸上依然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化。 杨小那笑道:“也对,能在13血尸的身上捡回一条命,说出去,的确也能振振我杨小那的朵儿。只是,现在我们估计又得玩那个刚才没有玩完的游戏——因为我们谁也离不开这里了。” “为什么?”魏宁道。 杨小那叹了口气,道:“按道理你三番两次救我,我杨小那理当不是以怨报德的人。但是,悬天之镜被我用毒污染了,谁沾上谁死,所以,对不起了!不过放心,到了黄泉路上,我一定会还你这救命之恩的。”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吗?” 杨小那苦笑道:“没有了,这世间只有小金不怕这种毒,可惜小金……” 原来刚才杨小那显得如此歇斯底里,是因为小金死了,他知道自己也活不成了。 杨小那叹道:“刚才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一次,忽然发现其实活着也挺不错的。可惜……” “难道没有别的出口吗?一般在这种人造的地方,都留着暗门的。”张野忽然道。 “大家找找吧。”魏宁道。 魏宁和张野开始四处寻找暗门,吴耗子伤重不能动弹,而林灵素依然一动不动站在那,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难道她就这么不怕死? “你们这么找,找到死都找不到的,看我的。”杨小那叹道。 杨小那将西装解开,原来他全身都爬满了蛇。杨小那西装一抖,成千上百条蛇从他身上爬出,开始四散开来。 “不知道他那里是不是也藏着蛇呢?”张野龌龊地想道。 不久,杨小那道:“过去看看。”杨小那走到一处,用手在地上一摸,喜道:“有水。”众人顿时精神大振,有水便是有河,有河就代表有出口。 “挖。”张野将洛阳铲拿出来,可是石头实在是太坚硬,洛阳铲一铲下去,只有几道青痕,根本起不到作用。 “让我来。”魏宁从怀里掏出火灵珠,石头顿时燃起大火。待火烧灭后,魏宁用洛阳铲硬插了几下,果然比刚才松软了很多。众人一人一个洛阳铲,开挖。 不久便能够听到水响,众人更是来了精神。求生的力量是巨大的,除了重伤的吴耗子,包括林灵素都加入了挖地道的工程中。大约挖了一个小时,众人终于打通了一条联系地底阴河的通道。 “走。”张野和魏宁将吴耗子装进防水的袋子中,由张野背着,魏宁打着火石,杨小那打头,林灵素断后,跳入了阴河之中。 阴河不深不浅,刚好没过众人的胸口,他们在阴河中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前面有亮光。 众人一阵暗喜,到底还是不用死了。 忽然,林灵素一声闷哼,手中银枪对着前面一阵乱射,喝道:“杨小那,你好卑鄙。” 杨小那笑声传来:“一报还一报,林小姐,我说过,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的。”笑声越来越远,显然杨小那已经跑远了。 扑通一声,林灵素径直栽倒在河里面,魏宁连忙将她拦腰抱起,飞快地跑到洞外。这条河的出口在一处不知名的小山沟处,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江。 魏宁这才发现,原来林灵素整只小腿已经乌黑,腥臭难闻,显然被杨小那的蛇咬到了。 第五十八章 秘境 “张哥,你抱着吴耗子先走,他伤重,拖不得,我得给她就地处理一下,不然毒气攻心,恐怕撑不到医院了。” 张野点头,抱着吴耗子先走了。 魏宁看着林灵素整个肿大的小腿,迅速找来一根带子在膝关节上方紧紧扎住,防止蛇毒扩散到心脏,然后又在江边取来清水,将伤口处残留的蛇毒清除干净。再用火石将随身携带的小刀在火焰上烧红消毒后,在伤口上做了一个“十”字形切口,又在周围做几个小切口,让蛇毒流出。 林灵素并没有阻止魏宁的动作,双手抓住衣摆,似乎很痛,却没有做声。 魏宁心想,这样还不行,会蛇毒攻心的。于是{“文}又取出{“人}一个东{“书}西套在{“屋}嘴上,然后凑近林灵素的伤口,用力吮吸了几下,将蛇毒吸出体外。林灵素的小腿稍稍消了点肿,魏宁又取来一些消炎药(因为赶尸先生经常要在山林中出没,所以魏宁这些应急的药品都准备得比较全),应急措施处理完毕,魏宁这才舒了口气。可是这仅仅只是初步处理,不做进一步处理的话,这样拖下去,林灵素的小腿可能随时都有要截肢的危险,甚至会危及生命。 魏宁也顾不得许多了,拦腰将林灵素抱起,便四处找寻山路。奈何这里似乎人迹罕至,并没有山道。魏宁心急如焚,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河岸边有一只小船,也不知道是哪个打鱼人停在那里的。 “走水路快些,”魏宁心想,“人命关天,现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就先‘借一借’,大不了自己以后按价赔偿。” 一念至此,魏宁抱着林灵素上船,将林灵素安排在后座上,拿起竹篙,顺着水流方向疾驰。 “这附近哪里有医馆啊!要是迟了林灵素就……”魏宁心急如焚,倒是林灵素表现得很淡定。 她双手握住伤口上方,缓解蛇毒蔓延的速度。 可是魏宁越划越觉得不对劲,明明是顺流而下,这河床却越来越窄,水位也越来越低,这是怎么回事,魏宁心中蹊跷。可是如果现在掉头的话,就不仅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并且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医馆。 河水慢慢干涸,露出河床,前面是一处浅滩,后面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大山。魏宁顿时傻眼了,怎么会这样,这究竟是哪里? “不管了,先上去看看。”魏宁抱着林灵素下了船。 “山底有个洞,”魏宁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这一定是附近的居民为了方便开凿的,这样就不用翻山了。”魏宁精神一振,抱着林灵素进了山洞。 山洞很窄,林灵素和魏宁几乎身子贴在一起,再加上刚才出来走水道的时候两个人的衣服被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似乎比赤裸相拥更有一番情趣。可能由于是在黑暗中,加上林灵素逐渐上升的体温,魏宁开始感觉到全身也开始发烫,特别是林灵素胸前那对雪峰,时不时地摩擦在魏宁的胸口,弄得魏宁心猿意马,有些口干舌燥。林灵素的俏面掩盖在人皮面具之下,看不出表情,可是不知道在这张人皮面具下的林灵素,这时候是不是也是面烧红霞? “呸!我这是怎么了?”魏宁定了定心神,收起心猿意马,抱着林灵素摸黑向前。 山洞开始很窄,但是慢慢地变得宽阔了许多,又走了几十步,忽然豁然开朗,前面一派开阔千丘田,一时望不到边际。 终于找到镇子了,魏宁心中一喜,连忙抱着林灵素飞奔过去。前面一排整齐的房屋,但是却全部是木制的,古香古色的,屋前屋后都种着桑竹,田间小路交错相通,时不时可以听到鸡鸣狗叫之声。 “有人吗?有人吗?”魏宁走到一家屋子前敲门。屋子里面出来一个小孩,可能天气太热,就穿了一个肚兜,头上梳着冲天辫,看见魏宁,显得格外惊讶:“你……你……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魏宁道:“我是外地人,我朋友中了蛇毒,麻烦问下,医馆在哪儿,我急着给我的朋友打血清,再耽搁的话就晚了。” 魏宁放炮一般,讲了一连串的话,可是那个小孩居然像看怪物似的把魏宁和林灵素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们……你们……爷爷,爷爷,有怪人!有怪人!” 忽然小孩子飞快地跑进屋子里,不一会儿便从屋子里面带出一个老人。 老人穿着古代的宽袍长袖,长发在头上盘成一个发髻,魏宁顿时觉得奇怪,心想,这里是古代桃花源吗?这些人穿着古代人的衣服。 老人仔细打量了魏宁一番。此时魏宁感觉到林灵素的体温越来越高,再看林灵素双目低垂,似乎已经昏过去了。他耐不住性子,道:“老爷爷,请问你们这里的医馆在哪?我得急着给我朋友疗伤。” “医馆,医馆为何物,公等何处来,欲往何处去,如何来到此处?”魏宁这时哪有时间跟他拽文,急得满头大汗,道:“蛇毒,蛇毒,快救命。” 顺着魏宁的目光,老者看见了林灵素肿大的腿,连忙道:“先进屋,先进屋再说。” 魏宁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老者进屋,却发现老者家中的陈设非常奇怪,而且看起来都很老旧。 “小路子,把吾的药箱拿来。”老者高声喝道。不一会儿,小孩子便拿来一个竹子编成的盒子。老者将盒子打开,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用水化了敷在林灵素的伤口上。奇迹发生了,林灵素的小腿居然开始消肿,肤色也正常了许多。 魏宁心中大定,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一定是遇到了一个山中的老大夫。这些人,常年生活在山上,他们驱蛇毒的药,一定是十分有效的。 “三日之内,吾包管这位小姐定然无碍。” “那真的谢谢你了,这点意思,还请老人家收下……”魏宁拿出一些圆大头,往老人手里塞。 “汝这是何物?吾怎么从未见识过?”老者皱眉道。 魏宁以为老人嫌少,又咬牙拿出两个,这可是魏宁半个月的生活费了:“老人家,我们都还是学生,没有钱……” 老人更加奇怪了,道:“吾真不知道此为何物,汝等从何而来?如何能到此处?” “我们刚才是钻那个洞进来的。” 老者点头道:“吾前辈曾盛传,千年之前,也曾有人寻到此处。没想到千年之后,汝等又能寻到此处,此实在是吾村之大事。吾得禀报村长,以上宾之礼待之。” “汝等稍歇片刻,吾去去就来。”说完,老者带着孙子离开家里。 魏宁摆了摆头,笑道:“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莫非我还真误打误撞,进了传说中的桃花源不成。” 回头想想,自己这一路来的地方和方法,真的和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十分相似,心中的疑问不禁又多了几分。 不一会儿,老者家里来了一大群人,都是和老者一样,穿着古代的衣服,看着魏宁就像看新鲜一样,七嘴八舌地问开了:“汝是何人?如何得来此处?” “汝之衣装如何如此怪异?尔等究竟何方神圣?” “为何剃发?” 魏宁顿时觉得啼笑皆非。后来又来了一老者,看上去很有权威的样子,大家纷纷让路。老者看了魏宁良久,忽然道:“老朽江才,吾村已经数千年无外人进来,汝二人乃是千年来第一次,吾等定然盛情款待。” 魏宁连忙点头,想打发这群八卦的“古人”。 江才点头笑道:“如此,还请两位务必赏光。”说完驱散了围观的群众。 魏宁和林灵素暂且在这里住了下来,第二天,林灵素终于摘取掉了面具,露出天姿国色般的容貌。虽然魏宁救了他,但是对魏宁始终是不冷不淡。魏宁不知道为何,心中不由有些黯然神伤,不过值得高兴的是,那位老者的药膏的确十分管用,林灵素的蛇毒已经清除了大半。 这里的人未免有些过于热情,早晚两餐都有人来请魏宁上门吃饭,有一次两家人还为争夺“请客权”差点闹矛盾。魏宁算是有口福,开始时,他吃不惯这味道,渐渐地,发现这里人家做的菜比外面的餐馆要好吃很多,鸡鸭鱼肉全是天然的,村里人都向魏宁打听外面的事情,魏宁将自己仅有的一点历史知识拿出来卖弄,听到村民们津津有味,一会崇拜李世民,一会大骂吴三桂。 到第三天,林灵素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 两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沿着山洞出来,可是开始魏宁停在这里的船已经不见了。 “我走了。”林灵素淡淡地道。 “你的脚……”魏宁一听林灵素要和自己分别,说道。 林灵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道:“应该没事了,我自己能走……” “那你……” “怎么,还有事吗?”林灵素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让魏宁都开始有些怀疑:这个林灵素真的是那天在凤凰遇到的那个胆子小小的却偏偏爱逞强、有些倔犟、性格开朗的女孩吗? 可是这长相,明明就没有变啊。 为什么她忽然对自己这么冷淡?难道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还有,她对杨小那…… 一时之间,连魏宁都分不清,到底这个林灵素是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你的伤还没有完全的好。”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哦,那……我走了……” 林灵素不答话,魏宁见自己又碰了个软钉子,知道自己再呆在这也没有什么意思,刚走了几步,林灵素叫住了自己。 “怎么,有事吗?” “谢谢。”林灵素淡淡地道,说完转身离开。 望着林灵素的背影,魏宁感到有些怅然若失。虽然这三天和林灵素在一起,说过的话没有超过十句,但是,魏宁觉得只要看到她,哪怕是她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自己都觉得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唉,自己已经逃课一个多星期了,学校那边还指不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定自己已经被开除了?” 魏宁叹了一口气,忽然用力踢了一下脚下的一块石头,选择了一条和林灵素截然相反的路,走了。 第五十九章 返校 到了宿舍,应该是上课的时间,宿舍里没有人,魏宁估摸着快下课了,才去教室赶另一节课。 张凯一看魏宁,先来了一个拥抱,然后骂道:“小子,你他妈把哥们害惨了,你知道吗?这几天学校天天点名,都是哥几个帮你兜着,你要是还不回来,我们几个可就真的没有办法再帮你把这个谎给圆下去了。你小子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也不给哥几个说一声呢?” 魏宁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又和郭小飞和孙兵打过招呼,铃声恰好响起。 下课后,三人为了报复魏宁,要魏宁请客吃饭。魏宁知道这几天幸亏这几个哥们帮忙,也不推辞,四人“浩浩荡荡”地向张野的饭馆进发,可是一到张野的饭馆,大门紧锁,张野还没有回来,魏宁估计是还在医院照顾吴耗子。 四人又找了一家餐馆,张凯等人报复性地点了几个“大餐”,魏宁原本就不是小气的人,自然是照单全买。晚上魏宁去附近的医院找张野,张野果然在。他一个劲地说吴耗子命大,如果换成一般人,肠子都流出来了,肯定必死无疑,但是没有想到这个矮子居然硬挺了过来,加上魏宁应急处理得当,出洞的时候又没有感染,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在医院里面再调养个把月就可以出院了。魏宁又问起医药费的问题,张野也算个爷们,说吴耗子是为自己办事才受伤的,这点钱就不要魏宁担心了。 就这样,魏宁去看过吴耗子几次,确信他没有大碍了,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个多月,每天上课下课,由于都是新生,主要学习的是基础课程,所以大家都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个传得神乎其神的停尸间。 一天下课后,郭小飞神秘地拉住了魏宁。魏宁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说,直到把魏宁拖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郭小飞才吞吞吐吐地开口了,“你觉不觉的,最近孙兵有些……反常……” 魏宁想了想,道:“没有啊,挺好的啊,大家都是哥们。” 郭小飞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我觉得他这里,这里有些问题。”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吧。”魏宁笑了笑。 “是真的!”郭小飞神秘地道:“跟你说个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什么事?” “就是前几天,有一天晚上,我去上厕所,”因为当时这省大学堂乃是仿照西方大学授课,所以已经有了近代的抽水厕所。郭小飞想起当天的事情,似乎还心有余悸,“你知道我胆子比较小,后来,我觉得,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我以为……我以为就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我就吓得躲在厕所里面不敢出来。” 郭小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那天的经历让他至今还在害怕,“我就听到有脚步声嘛,然后,好像有一个人在踢厕所的门,我把厕所的门反锁着,他踢了几脚,就不踢了,我怕有人在外面,一直不敢出去。”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魏宁觉得好笑,“肯定是有人来上厕所吧,怕厕所有人就踢门呗。” “不是这样的,我那天真的吓怕了,一直躲在厕所里面不敢出来,直到天亮的时候才出来,你知道怎么?原来那个踢门的人一直站在我隔壁的厕所,从上面一直望着我,望了一个晚上!而且一直没有做声,当时我真的吓得……”郭小飞拍了拍胸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不?就是孙兵!你说他是不是……” “真的假的?” “骗你死全家,你说孙兵是不是有问题?”郭小飞一指脑袋,道:“那天真的把我吓得够呛。” 郭小飞性格内向,不怎么合群,魏宁也就没有把这个事放在心上,平日里和孙兵等人相处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日子久了,渐渐把这事忘了。倒是郭小飞,性格越来越孤僻。 这天,吴耗子要出院了,魏宁下课后连忙跑到医院。一到医院,张野就迎了上来,看见魏宁,似笑非笑地指着吴耗子。吴耗子躲在被窝里,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似的,和平常性格迥异。 魏宁奇怪,多嘴问了句,谁知道吴耗子居然脸红了,而张野在一旁拼命憋着笑,样子十分痛苦,搞得魏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就是肚子,肚子疼。”吴耗子底气不足。 张野再也忍不住笑道:“那小子,那小子肚子……我的妈……”张野做了一个孕妇的姿势,道:“要下崽了。” “洋大夫都说了,是肿瘤,肿瘤懂吗?和你这种没有文化的人真的很难交流。”吴耗子据理力争。 原来吴耗子肚子缝好之后,发现了一个问题,肚子像孕妇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了起来,医院方面也做了检查,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医院给了一个肿瘤的诊断结果,反正也不疼不痒,没什么事,就赶紧出院呗。 “明明是要生了怎么还在这呢?大夫,赶紧给转妇产科啊。对了,谁是孩子他爸,赶紧的啊。”张野扯起喉咙开始调侃吴耗子。 “姓张的,你什么意思?”吴耗子顿时脸红脖子粗了。 “孩子他爸,这是你的孩子,你不要了吗?”张野阴阳怪气地扯着喉咙喊道。 “老子他妈有能耐自己把自己的肚子搞大,有本事你给我把个女的肚子搞大试试看看,老子‘吴’字就倒着写。” 吴耗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野顿时火气来了,抢着拳头就要上去揍吴耗子,吴耗子一跃而起摆开架势,道:“是爷们的就出去比划比划,这地方小,抢不开。” 张野指着吴耗子道:“孙子不来。”说着就往外走。吴耗子也连忙下床,跟了上去。 魏宁被这两个活宝搞得头大,不禁莞尔一笑,心想看来吴耗子是真的好了,同时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放下了,忙扯住装腔作势的二人,打了个圆场。若是一对一,吴耗子可能不是张野的对手,但是吴耗子打架贼精,双臂又出奇的粗壮,若真的打起来,张野也就只能惨胜。但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两人已经成为了哥们,这架也就是嘴上说说,断然打不起来的。 魏宁又问了吴耗子的主治医师几句,确认吴耗子的病真的可以出院了,才开始帮吴耗子收拾东西,医药费张野全包了。 送走了吴耗子,张野又约魏宁去他的餐馆里吃了顿饭,回到宿舍已经天黑了。孙兵一见魏宁回来,忙说:“你怎么才回来啊,外面都有人等你好几个小时了。” 魏宁按理在这里除了张野和同学之外,也就没有认识的人了,心里正在纳闷,从屋外走进来一人,看见魏宁,含笑道:“好久不见!” 第六十章 杨小那 来人居然是杨小那,他怎么来了? “有时间不,约个地方聊聊。”杨小那微笑着道。 两人找了校园的一处僻静地方,杨小那随地坐在草坪上,笑道:“怎么样,林灵素那小妮子够带劲的吧!那模样,那身材……说实在的,我杨少也是很想试试的,可惜……” 魏宁皱眉道:“你来找我什么事,如果是谈这些事情,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别介意啊。”杨小那笑道:“杨少这么大老远专程来找你,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特别是为了林灵素那个贱人。不过,作为兄弟,哥哥要提醒你,天下女人,你谁都可以喜欢,但是独独这个女的,我劝你打消了这个念头。” 杨小那不等魏宁答话,摇头叹道:“如果天底下一定要找出形容这个林灵素的词的话,也就只有‘蛇蝎美人’配得上她了。你是不知道,这个林灵素在道上朵儿有多响,年纪不大,手段却是异常的狠辣,道上人不知道有多少着了她的道。那天你也看到了,我杨少也差点栽在她手上,所以,我劝你……”忽然,杨小那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道:“唉……我说哥们,你不是认真的吧?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那天,我看你倒是非常紧张她啊!还帮她……爽不爽?其实我也挺想的,大家都是男人嘛。你懂的。” 杨小那表情忽然变得猥琐起来,对着魏宁挤眉弄眼。 “你不是也让你的蛇咬了她一口吗?”魏宁反问道。 杨小那叹道:“可惜遇到了你这个活菩萨,又是吸毒,又是找大夫的,不然那贱人不死也要残了,可惜可惜!”杨小那摇着头,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你们怎么都这样,难道一定要杀人、害人才显示出你们的威风?” “大哥,拜托你搞清楚,是那个贱人先暗算我杨少的。” 魏宁摇头道:“反正你们这样冤冤相报的,就是不对。” “好了!”杨小那摆摆手道:“我不和你争这些,再说了,我崂山和龙虎一脉的恩怨,也与你们魏家无关,不过,我来找你只是要确定一件事情,你或者你的那两个朋友,到底谁拿了吞鬼娃娃?” 魏宁皱眉道:“吞鬼娃娃是什么?” 杨小那看了看魏宁,正色道:“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魏宁摆摆头道。 杨小那点头道:“我相信你,但是,我跟了林灵素好久,如果她身上有吞鬼娃娃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这就真的奇怪了……” 魏宁脱口而出,道:“原来你一直跟踪我们……” 杨小那打了一个哈哈,道:“我这也是不得已……我只是,嗯……好奇,好奇……不过,”杨小那压低声音道,“林灵素昏迷的时候,你就真的没有想过那事?” “你!”魏宁顿时羞得脸通红,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话。 “哈哈,走了。有缘再见,听哥们一句忠告,林灵素那个女的,不是你惹得起的,忘了吧!”杨小那拍拍屁股起身,又拍拍魏宁的肩膀后,扬长而去。 送走了杨小那,魏宁的心思顿时被他撩拨起来,想起林灵素那张宜喜宜嗔的脸,心中叹了口气,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从和杨小那谈话的地方回宿舍,魏宁必须要经过停尸房——这个全校师生都讳莫如深的地方,只有殡仪系的学生到了一定的时候才能进来。 但是魏宁可是为了这座停尸房才报名殡仪系的。 魏宁走到窗边,有意无意地透过窗户往里面望了望。里面死气沉沉的,整整齐齐地摆着很多张停尸台,每张停尸台都代表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而现在都成了一具被白布蒙着头,再也不能说话、不能动的死尸。 在省大,拖进来的一般都是不超过三天的死尸——供殡仪系的学生做临床。 当然,魏宁考上这个殡仪系,目的就只有一个——修炼。 想想,在大学中,除了此处,哪里还有这么多死尸供魏宁修炼他的祝由赶尸之术。这里,这么多的喜神,对于魏宁来说,可是一个天然宝库啊! 王驼子虽然教了魏宁理论,但是,实际操作技巧,这都是必须要魏宁一次次亲自去试验,才能将道法练到圆润纯熟。魏宁仅仅只有一次赶尸经验,但是就这一次,已经让魏宁感到受益匪浅,现在摆在魏宁面前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魏宁岂有入宝库空手而归的道理?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有一个前提——不被人发现。 如果被人发现在停尸房中,有这么一个人,每晚在操控尸体,这可是一件说多恐怖就有多恐怖的事情。 当然,魏宁也不用再在这里混了。 第六十一章 停尸房 魏宁仔细侦查了周围的环境,为以后晚上的潜入打好了基础,又留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发现,才快步离开。 “小朋友,走太快的话,会摔着的。”忽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魏宁。 魏宁心中一跳,装作没事人一般,转过头来,借着月光,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老人。由于他住在停尸房旁边的一个小黑屋子里面,刚才又没有开灯,所以魏宁没有发现。魏宁干咳一声,掩饰着内心的尴尬:“老人家,你叫我?” “这里就你我两人,不叫你叫谁?” “老人家,你找我有事吗?如果没事,我先走了,不走的话宿舍就要熄灯了。”对于老人家,魏宁尽量保持礼貌。 “你脚步虚浮,着地声短促无力,分明心中有事;前脚掌着地比平时过重,后脚跟又比平时过轻,说明你很想快速离开这里,但是又似乎对这里很眷恋;你心跳比平时每分钟多了一两次,呼吸也比平时要急,说明你心虚,藏着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我说的对不?” 魏宁没有想到对方仅仅靠听觉,凭自己的脚步和心跳便能推测出这么多,心中不由得一沉,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不定对方在胡诌,忙道:“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要熄灯了,这样吧,等我有时间了一定抽空过来看你老人家。”魏宁说了句客气话,脚步匆匆就要离开。 “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做个孤寒之人吗?” 魏宁脚步骤然停止,转身问道:“老人家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人冷哼道:“你声音淳而不厚,隐隐带出一丝阴寒之气,分明恶鬼缠身日久,但声音中却未有阳气走泄的迹象,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恶鬼并无害你之心。你是故意让这恶鬼缠身的!” 魏宁越听越玄乎,但是这老人家说的又句句在理,几乎没有给他丝毫辩驳的机会。老人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也是道门中人,也学了些养鬼的勾当,但是小朋友,恕我直言,茅山养鬼一道,博大精深,稍有不慎,便会反受其害,听我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魏宁心跳加速,知道这次是遇到高人了,但是脸上仍然不露声色,只是淡淡地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劳烦您担心。” 老人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天与我机,共你相随,你隐我存,免使人知,吉凶之事,唯你与我,入我梦中,昼夜连绵。’桃柳二仙固然灵通,但是,以你现在的炁,根本无法驱动这上等灵物。若是一日力有不逮,我担心你反受其害,再者,养鬼之人,无论说的如何玄妙非常,但是归根结底,无非只是透支后日福缘罢了,我担心你年纪轻轻便沉迷此道,今生恐怕孤寒一生,孑然到死。” 魏宁见老人连请柳灵郎的咒语都知道得一字不差,明白这个人不是在胡诌,心中又是一沉。王驼子以前曾经跟他多次陈述养鬼一道的利弊,魏宁岂有不知之理,只是,王驼子已经给魏宁找到了破解之法,魏宁才放心大胆地收养柳灵郎。 “多谢老人家关心,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不再和老人纠缠,再次转身要离开。 “慢,小朋友,你可敢让我给你摸骨?”老人打开窗,示意魏宁过来。 魏宁其实对这个老人家也非常好奇,于是走了过去,将手递进窗户里。那人双手一摸魏宁,犹如被蛇咬了一般弹开,惊慌道:“不死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人家一连三个“原来如此”后才道:“你是辰州魏家的人。” 魏宁点头道:“我叫魏宁。” 那人连忙将窗户一关,在屋里怪叫道:“走、走、走,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从来没有,你给我滚。” 魏宁顿时被这个老人家搞昏了头,要自己过来的是他,赶自己走的还是他。见对方已经给自己闭门羹了,也不好再说什么,魏宁哑然一笑,回了宿舍。 魏宁一回到宿舍,郭小飞就神神秘秘地走了过来,小声道:“小魏,我刚才听人说,我也是听人说的,你刚才和停尸房的那个看房老头说话了?” 魏宁奇怪道:“怎么了?” “你找死啊!”郭小飞道:“这全校都知道,这个老头,古怪得很,虽然才来我们学校不久,但是,好像……我也是听说,你别急……” “有话快说。”魏宁被神神叨叨的郭小飞搞得很郁闷。 “我也是听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啊!我听说凡是和他说过话的人……有三个人,一个跳楼,一个上吊,还有一个……”郭小飞做了一个抹脖子的表情,然后拍了拍魏宁的肩,用一种仿佛无限同情的表情,道:“你好自为之吧。唉……” “你去死!”魏宁推了一把郭小飞,大声道:“别尽他妈宣扬封建迷信,当心把你捅到教导处去。” “信不信由你!”郭小飞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魏宁! 魏宁支走了郭小飞,心中顿时回忆起和那个老人的一段奇怪的对话,对这个老人神秘的身份又平添了几分好奇。这个老人,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神通,还有,他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呢? 一时之间,魏宁思绪紊乱,却也找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第六十二章 画地为牢 不一会儿,宿舍熄灯了。魏宁确定宿舍里另外三个人都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从自己的箱子中拿出一把小红伞,走到阳台上。 夜色如水,浑圆的月亮周围却隐隐围着一圈蓝色的晕圈。魏宁看着月亮,喃喃地道:阴气好久没有这么重过了,今天又不知道会有多少鬼怪出来害人了…… 魏宁无暇细想,撑开红伞,又小心翼翼地对屋里面望了望,确定没有任何动静,才径直跳了下去。 魏宁的宿舍在三楼,如果一个正常人跳下去的话,可能不死也要残废,但是魏宁手中这柄红伞很好地起到了降落伞的作用。魏宁落地后,顺势一滚,借此卸去力道,然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收了红伞,径直向停尸房走去。 此时已经快两点了,整个校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特别是停尸房,仿佛这里的空气都被死尸感染了一般,透出死一般的静谧。 魏宁知道,正常人恐怕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传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来到这个地方。魏宁心中有一丝做贼心虚般的感觉,一路上潜行匿迹,小心翼翼,终于来到了停尸房的门口。 停尸房的门今晚居然是开着的,估计是有人出来的时候忘了关门。微弱的灯光从里面投出来,一张张白惨惨的停尸床,在惨淡的灯光下,格外恐怖。万籁俱静,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叫划破夜空。 原来,晚上的猫叫有时也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魏宁推开门,年久失修的门发出一种暗哑的声音。 “你到底还是来了。”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声音,饶是魏宁胆大,也不禁心底一震,停住了脚步。 “晚上你经过这里的时候,我猜你就会来。今晚可是难得太上移星,夜行游尸、七恶妖魂都要出来玩玩,我就知道你这个小鬼同样闲不住。所以早早便来到此处等你现身。” 魏宁已经听出声音,正是那晚叫住自己的那个神秘老头,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知道行迹败露,今晚肯定是修炼不成了,只是可惜了“太上移星”带来的旺盛阴气。魏宁为了今天可是等了好久,心中对多事的老头不禁有些恼怒,淡淡地道:“我只是睡不着,出来闲逛,可是现在我忽然觉得困了,告辞。” 说着魏宁便往宿舍走,可是没有走几步,便发现前面有堵无形的墙一般,挡住了自己。魏宁换了几个方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在一个无形的圈子中,定然是这个古怪的老头在此布了阵。 “怎么,魏家连最简单的‘画地为牢’之术都没有教过你?” 魏宁借着昏暗的夜光,仔细打量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在一个煞阵中。 那人所布的“牢”是方形的,四个顶角所构成的一个方形就是“牢”的范围,左上角放一盆绿色植物,看样子是芦荟,左下角放一小盒火柴,右上角放一盆潮湿的泥土,右下角放一小杯雨水,分别代表着“木”“火”“土”“水”。由于天色太暗,所以魏宁根本没有发现这四个事物的存在,更别说注意到这四物的联系,“牢”正中放着一个金属盒子,魏宁闻出里面香灰的气味。魏宁再仔细看看,原来老头用头发丝细小的朱砂从四角往中间画线,使四角的每个物品与中间的金属盒子相连,形成了一个“法轮”,四物用朱砂四角相连,画出一个方形。边角四物分别贴上了符咒,上书“苦”“塞”“圳”“填”四字。 而此时魏宁就在这个“画地为牢”的正中。 看来,老人早有预谋,要困住魏宁。 老者摇了摇头,道:“布结界之法,无非三种,第一种以专门的灵符来布结界,使鬼神无法靠近,此乃最下乘之法,我原本不屑为之;第二种以法器来布结界,将隐形法宝放置在空中环绕,亦可开辟出一个芥子,此法稍有法力之人均可做到;而若是请得十二神将护身罡,用来布下结界,才是最上乘之法。” 魏宁心中暗恼,直怪自己如此大意,居然掉入这么简单的一个阵法之中,但是不由暗暗心惊,这老人嘴里说来轻松,魏宁可是知道这布结之法的难度。大多数布结之人都是用符咒来布,能用第二种方法的人,一方面要有一番际遇,能够得到上等法器,另一方面,则是要高出一般修道之人法力,就算是魏宁的师父王驼子,魏宁也不敢肯定他会第二种方法。但是在这个老者嘴里,居然只是“稍有法力”,而第三种布结之法,魏宁只是听过,十二神将护身罡,在传说中龙虎山的祖师爷张道陵张天师曾经请出来过,若是这个老者三种布结的方法都会,光凭这点,那将是何等恐怖段数! 老者冷冷地道:“不要乱动,当心动了里面的气息,形成杀阵。” 魏宁道:“前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者冷哼一声,道:“无冤无仇,是的,你的确跟我无冤无仇,但是没有办法,要怪只怪你投错了胎,投到了魏家,要怪只怪你自己学艺不精,连这等小儿科的煞阵都解不了。” 魏宁不由气结,他想将那个盒子上的香拿掉,但是又怕这老头有后招,引出更大的煞阵,所以迟迟不敢下手。老者继续道:“这画地为牢乃是传自西周姬昌,传说当年他就是以此阵困住武吉,数千年来,此阵玄奥已经人尽皆知,难道连这个都没有教过你?” 老人提高了声音,对着魏宁扬声道:“你是魏家的多少代?祖父辈是谁?” 魏宁道:“我爷爷叫魏求喜。” “魏求喜?羡、晚、求、文、宁。”老者扳着指头数了数,忽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日子过得真快啊!” 老者又道:“那你爷爷就没有教过你这‘画地为牢’的煞阵?” 魏宁摇了摇头。 “那‘天罡五雷掌’有没有教过你?” 魏宁道:“我小时候,我爷爷就……就失踪了,我是跟我师父学艺的。” 老者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难怪魏家一代不如一代了,到了你这一代,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守得住这不死骨,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朋友,你现在很危险你知道吗,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打你的主意啊,可你偏偏连魏家入门级的法术都不会,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九阴冰雪掌、三阴戮妖刀等。” “不过,魏羡鬼那老鬼小气,只知道藏私,喜娃儿又玩失踪,他们不教你,我教你。” “你教我?”魏宁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呛在喉咙里面,“你会我们魏家的法术?你究竟是谁?” 这个老者的身份似乎越来越神秘,他竟然夸口自己会魏家的法术,定然与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听他的口气,似乎又和魏家某位先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不管魏羡鬼是谁,但是听老者的口气,此人似乎是自己的先祖。听到他侮辱自己的先祖,魏宁不由得愠怒,道:“我要活便活,要死便死,与你何干,再说了,我魏家的法术,我以后自然会去学,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来教我。” 老者道:“你和我那笔账……”老者自知失言,狠狠地哼了一声,就要拂袖而去,“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若没有我指点,如何能够破去这‘画地为牢’的煞阵!” 第六十三章 破阵 魏宁冷冷道:“破得了破不了是我魏宁的事情,破不了只怪我学艺不精,怨不得人,但是,这与你有关吗?” 老者呆了半晌,忽然仰天长笑道:“好好好。好傲的小子,魏家的风骨到底还是没有丢,不错,不错。” 魏宁一边与老者周旋,一边脑中搜肠刮肚地想这个“画地为牢”的破解方法,若魏宁猜得没错的话此局应该是用五行互为牵引,以“木”“火”“土”“水”四物代表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兽形成青之闩,红之闩,白之闩,黑之闩,四闩相互咬合,形成一个异常巨大的结界,谓之曰“四兽塞门”。若想破去,除非有凌驾于龙尾之灵、虎咬之力、龟铠之防、凤翼之轻的能力,看上去一个简单的煞局,其中却包含了无数的玄奥。 如果硬拼,以现在魏宁仅仅只开了两门的炁,不但不可能破煞,若是一个不好,如老者所说的,动了这煞局中的阴阳循环,变成杀局,魏宁肯定就要永远困在里面了。 魏宁默然,心中念头飞转,想找寻破阵之法。老者见魏宁不做声,径自道:“大道难求,但天无绝人之路,万灭中必有一生,此为天机,旦夕祸福皆于一念之中,轮回反反复复,一念销又生一念,一念既生万象,此乃天道之基。” 魏宁眼中一亮,知道老者是在指点自己,似乎可以摸到某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但是却始终没有将那层窗户纸点破。 老者微微一笑,续道:“万物皆于五行之中,五行不正则心念不顺,水火调之,金木定之,土盛水,火金木,五行正,邪魔辟易也。” 魏宁脑中一闪念,心道:芦荟属木,位东方。火柴属火,位南方。湿土属土,位西方。金属盒子属金,位中央。雨水属水,位北方,然而甲、乙属木,位东方。丙、丁属火,位南方。戊、己属土,位中央。庚、辛属金,位西方。壬、癸属水,位北方。如此看来,这正是五行相生、先天八卦格局,也算是四平八稳,毫无破绽,只是自己需要找到的就是“万灭中必有一生”中的那个“遁去的一”,只要找到一点,一念便可生出万象,此阵便会不攻自破。 其实无论是何等煞局,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一个内在的阴阳循环,有了阴阳循环,也形成了太极,就必然会存在“阴眼”与“阳眼”,只要找到这个太极眼,也就找到了破阵的根本。 问题是,太极眼在哪呢? 按理说,金属盒子为整个煞局的正中,最有可能是太极眼之所在,但是,正因为此盒子在最中间,所以也是最危险的,稍有不慎,便会将此阵引为杀局。魏宁为人平时虽然谦逊,但其实内心是非常骄傲的,这在老者嘴里面最为简单的“画地为牢”之术,老者越是说得不值一提,对魏宁的打击就是越大,如果还要老者亲自给自己解煞的话,那比杀了魏宁还让他难受,赌一把的话,魏宁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大不了形成杀局将自己困死在里面。 魏宁心中一横,脚下踏出交乾禹步法,双手掐寅纹,肝脏中青气上升入脑,从左眼中出,仿佛一条乌青龙的模样出现在他的左肩。魏宁大喝一声,双手掐申纹,肺中白色气上升,从鼻中外出,变化成为白虎状侍立于右侧。魏宁双手若莲花般绽开,双手掐午纹,心中火红之气上升从口中出,变化为朱雀状在头顶吐火,振翼似飞未飞。接着,双手掐子纹,双肾中紫黑之气上升,从左耳中出,变化成玄武,在背后为伴。 老者脸上连变三遍,点头道:“不愧是魏家的人,仅仅凭着两门之炁,居然也能勉强幻化出四灵,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天门地户,人门鬼门,开!”魏宁双手结紫薇印,大喝一声,青、白、红、紫四灵化作四道气,直接射入盒中。魏宁脚下不停,分别拿出四张阎王纸,打在四兽塞门处,金属盒子连续变了四个颜色,发出一种金鸣交铁的声音,在万籁俱静的夜晚格外响亮。 做完这一切,魏宁犹如虚脱般想坐在地上,但是依然凭着意志支撑着,一步一步地走到结界处,直到走出结界,魏宁才腿一软,瘫软在地上,汗如雨下。 煞局到底是破了。 原来,魏宁始终记得王驼子在第一天教他画符的那六字:“留人门、绝鬼路。” 只要用符咒,就留有人门,只要找这道人门,便可以破除符咒。刚才魏宁将自己的炁化作四相注入他认为的“太极眼”,目的就是颠倒其五行相生的格局,甲、乙位的青龙注入西方,丙、丁位的朱雀注入北方,庚、辛位的白虎注入南方,壬、癸位的玄武注入西方,形成五行相克,在这阴阳逆转的瞬间,破开死路,寻出人门,从而将整个煞局破去。 说来简单,但却是惊险非常,首先,这太极眼所在之处便是魏宁猜测的,如果猜错了,则是形成杀局,永远困住魏宁,神仙难救。再次,就是以魏宁两门的实力,炁化四相,如果实力不济,轻则消减天元,重则魂飞魄散。 不过所幸的是,魏宁的运气不错,虽然凶险,还是成功了。 魏宁转过身来,挺直了腰板,淡淡地道:“前辈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告辞了。”说完就要离开,可是刚走了三步,忽然嘴里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顿时一黑,身子瘫软到地上。 第六十四章 暗八门 老人双耳动了动,摇了摇头,道:“好倔的孩子,从头到尾,就不肯说一句软话相求与我,现在勉强将八门都破了,亏他还妄想站着离开。” 老人走到魏宁的身边,叹了口气,拦腰抱起魏宁进屋。 尽管此时天色漆黑,可是老人似乎根本没有开灯的意思,轻轻将魏宁放在床上,用手帕擦去魏宁嘴角的血渍,接着在魏宁的怀里一探,拿出魏宁装柳灵郎的那颗红色珠子,喃喃道:“这里面好重的煞气。” 老者在手中将红珠把玩了半晌,皱眉道:“怎么会有旱魃的气息,那玩意已经上百年没有出现过了,这小子从哪里得来这种凶物,难道不知道一个不好,自己就要被这煞气侵入,最终走火入魔吗?真不知这小子是无知还是胆大,就算他不知道,这养鬼之法,也定然是他师父传授的,魏小子不知,难道他的师父也不知道?最凶的旱魃煞气喂养天地间最灵气的柳灵郎,真不知道这小子会养出个什么怪物。” 老者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将红珠托起,捏的正是三清请神指,“难怪这东西很久没有动静了,原来是在渡劫,所谓在劫难逃,真不知道这小东西能不能顺利渡过这一劫。魏小子已经与这东西定下了契约,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这东西渡劫失败,恐怕连带着魏小子也要受天刑,到时候以他的肉体凡胎,估计只有死路一条了。不管了,我还是趁着东西尚未成型之际,先将它打出来再说。” 说着就左手捏青龙剑指,深入到红珠之中,可是刚一接触,老者又停了下来,哑然失笑道:“所谓一饮一啄俱有前定,这小子浓眉大眼、山根挺直,应该是个傻福不浅的角色,再说了,魏家那个古怪的诅咒还困着他,能不能破除那个诅咒,还得看他自己造化,我又何必自讨无趣做这等闲事呢?” 说着又将红珠放进魏宁的口袋,拍了拍昏迷中的魏宁,道:“小子,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们的账,以后再算。” 等魏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魏宁想努力爬起来,可是却发现全身无力,软绵绵地瘫倒在床上,四肢百骸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 “你最好不要动,你八门俱伤,现在没有残废已经很幸运了,要是乱动,以后身体出了任何问题,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魏宁勉强看了一下表,忽然惊叫道:“快迟到了,我的课……” 老者道:“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我已经帮你请假了,你就安心躺着。” “我昏了三天?”魏宁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者讪讪道:“谁让你不自量力,以休门、生门两门之力勉强化出四相破煞,这下好了,八门俱伤,换做常人,就算不死恐怕这辈子就这么完蛋了,此生休想窥道门之堂奥。” 魏宁一听老者的话,心不由地往下一沉,开始懊恼自己当时太过冲动,若是这辈子就这么废了,魏宁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老者看了魏宁一眼,续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吧,真不知道你自己化出四相的时候,当时是何等的威风,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但是幸好你姓魏。” “魏家本身就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宝库,至今都没有人能够真正找到打开那个宝库的钥匙,就算是像魏羡鬼那等人物,也就是在宝库外面转了一圈。魏家数千年来一直执掌这祝由一脉的牛耳,其鼎盛时期是何等的威风八面,可惜都是被像魏羡鬼这等不肖的子弟,硬生生地给败了,现在传到你手上,不是我小瞧你,估计你现在连你祖宗的一根小指都敌不过。” 魏宁听到老者如此贬低自己,又想起那天晚上,老者只是用了一个极其低级的煞阵,就把自己弄得何等的狼狈,现在还躺在床上丝毫不能动弹,心里不由的一阵心酸。 老者冷冷地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虽然现在不成器,但是在同辈人中,比你不成器的大有人在,算起来,在同辈中,你也算是翘楚了。你很幸运,遇到了我,我会助你打开暗八门,然后再将魏家的天罡五雷掌传授与你,因为这原本就是你们魏家的东西,由你继承也是天经地义,所以你无需谢我,更加无需拜我为师。” 天罡五雷掌以前魏宁似乎也听爷爷提过,魏求喜曾经用“通天彻地、惊鬼骇神”八个字来形容它的威力,只是由于一些原因,祖上失传了。没有想到,这位老者居然会,而且答应传给魏宁,这老者究竟是什么人?和魏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者淡淡地道:“你八门虽然破了,但是不破不立,一切颠倒重来,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你魏家的特殊体质,加上我用先天之法加以锻炼,不出一年便可将暗八门全开,这至少超越其他修道者数十年的努力,暗八门一开,天罡五雷掌便可以传授与你了。” 魏宁听得不由怦然心动,光凭昨天,他已经见识过了老者的强悍实力,知道老者并非信口开河。老者并没有强迫自己拜他为师,自己学的又是魏家家传的法术,算不得违背师门,若是真的能够习得连自己爷爷都不曾见过的天罡五雷掌,那将是何等的福分啊! 老者续道:“祝由一脉数千年来道法精妙,遵循的无非‘内用成丹,外用成法’八字,法修之道,基本上分为上、中、下三乘,法修之初乘,修念力,法修之中乘,修气道,而我教你的上乘法术乃是修神之术,是你元神所持之术,术法无痕迹可循,全凭你的元神运用。看!” 老者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只青蛙,放在桌子上,又找来一片树叶放在青蛙的身上。青蛙乖巧地呆着不动,老者双手在树叶上一点,青蛙咕咕地叫了起来,似乎很痛苦,身子不断地下沉,最后居然被身上的那片树叶压得喘不过气来。渐渐地树叶似乎越来越重,将青蛙压得皮开肉绽,内脏流了一地,腥臭难闻。 一片树叶居然压死了一只青蛙。魏宁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对这位老者高深莫测的法术又信了几分。 老者道:“这就是上乘的修神之术,如果你暗八门开,你一样能够做到。从现在起,你好好休息,等你的身体复元后,我再教你开暗八门之术。” 第六十五章 破而后立 魏宁休息了几天,确定自己的伤势痊愈后,这才离开老人,回到宿舍。郭小飞第一个看到魏宁,关切地问道:“那天清早我们一起来你就不见了,后来听人说你生病了,怎么样,现在好些了没有?要不要我再陪你去医院看看?” 魏宁道:“谢了,应该没有问题了!对了,这几天的作业你们做了没有,借我抄一下。” “没问题。”郭小飞转身去拿作业本。不一会儿,宿舍老大张凯回来了,看见魏宁,兴奋地给了魏宁一个熊抱,笑道:“我听人说你这几天例假来了,兄弟我是又高兴又忧愁啊,怎么现在没事了吗?” 魏宁做出一个想打人的姿势,在张凯的胸口锤了一拳,笑道:“你他妈才有例假呢。”话音没落,门外那个大大咧咧的孙兵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魏啊,听说你刚割了包皮,怎么样,感觉如何?帮你的那个护士长得怎么样,帮你吹了没有?” 魏宁又气又好笑,这几个人,平时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一说出话来就没个正经,句句都暴露自己色狼的本质。但是这三人的的确确是在关心他,魏宁心中一阵温暖。 “对了,”张凯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这几天没来,班长要我转告你一声,明天晚上就是西方的平安夜了,全班都去聚餐,你也去吧,班上的好多美女都盯着你呢!可是你他妈的这一学期都没有上什么课,搞得老子几个成了你的挡箭牌,老子那里还存了一大堆美女的情书呢。” “我也有。”孙兵笑着道。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就快过年了,魏宁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点头道:“既然是集体活动,哥们当然还是要去的。” 第二天,孙兵等人在宿舍里收拾了好一会儿,个个像开屏的孔雀。除了魏宁还是一身平时的行头,四人一起来到约好的地方。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不少女同学看见魏宁,顿时眼光就有些不一样了,身子有意无意地向魏宁的方向挪动。 魏宁不习惯这里面的气氛,隔了不到半晌,便出来透气。恰好郭小飞也出来,看见魏宁便拉着他一起上厕所,魏宁虽然没有醉,但是也喝了不少,跟着小飞一起去了厕所。出来后,两人一起洗手,魏宁忽然发现郭小飞居然和女孩子一般涂了指甲,而且颜色很深,觉得很奇怪。郭小飞被魏宁看得不好意思,连忙将手在身上揩干,笑着道:“没什么啦,现在指甲油男女通用,我也是跟风啦。” 魏宁深深地看了郭小飞的手一眼,意味深长地道:“真的?” 郭小飞一扯魏宁,道:“走了,放心啦,我没事的啦。” 酒过三巡,孙兵和张凯都喝高了,被小飞和魏宁背了回来,可难为郭小飞一米五的身材,将两人背回宿舍,魏宁和郭小飞都累得不轻,收拾收拾就睡了。 又过了一天,魏宁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到底敌不过天罡五雷掌的诱惑,他来到停尸房的小屋中找到了老者。老者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似乎料定魏宁一定会来。 老者背着手在屋中踱着方步,忽然道:“以前你学的那些破铜烂铁都是谁教的?” 魏宁一直都不喜欢这个老者盛气凌人的模样,这次听到他直接侮辱自己的师父,不禁有些气道:“家师王处一,乃是道法高深的得道之人,只是晚辈愚钝,所学不过家师万一。” 老者皱眉道:“王处一?王家的?王家居然还有活人?不是早就都死绝了吗?难道是他,难怪你打符结印的手法如此像王家的,哼,自家的功夫不学全,反而去舔王家屁股,说出去,还真道魏家不及王家了,你们魏家的子孙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魏宁道:“晚辈自幼丧父,爷爷又失踪到现在,所以没有人教我,我师父能够收留我,传我法术,我已经很开心,哪能还有门户之见。” 老者点头道:“这也不能全怪你,只能怪你们魏家那个血咒。” “血咒?什么血咒?”魏宁问道。 老者惊奇道:“难道你直到现在还不知道?” 魏宁曾经隐隐约约听王驼子提过,只是当时魏宁年纪小,王驼子也讳莫如深,所以一直没有再提起过。 老者见魏宁摇头,道:“既然你的家人没有告诉你,定然有他们的理由了,以后你该知道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告诉你的,我们就不要谈这个话题了,开始进入正题吧。你八门已经破了,如果要重新练的话是不可能了,不过,我可以以上乘的方法帮你重新筑基。从今天起你要做到去色欲,绝恩爱,轻财物,慎德行,这样才能保全先天元炁,否则,就算我再如何努力教你,你自己先天元炁不足,也自然是事倍功半了。” 老者莞尔一笑,道:“当然,你现在正值壮年,完全要你丝毫不近女色的话,是有些不近人情,只是自己要适当控制,切忌纵欲过度,我祝由一脉向来讲究清修,如果你喜欢双修,现在退出我门,转投茅山等派还来得及。” 魏宁到底脸皮子薄,被老者一番话羞得双颊通红。 “你们魏家的天罡五雷掌,乃是利用藏于人身体中的海、水、日、火、风、月、天七轮先天元炁,凝集神、魄、魂、志、意等信息,五行一聚,借天地的电闪雷轰,天人合一,达到无坚不摧、无物不毁的效果。当然先天元炁不足,一切都是空谈,从今日开始我便要助你打开暗八门,修炼你的先天元炁,炁足了,打出的天罡五雷掌才气势十足。你们祖上曾经在唐代出了个天纵奇才,将天罡五雷掌练得炉火纯青,一掌曾经打散十万恶鬼,可谓是毁天灭地,可惜我福薄,无缘得见。” “好了,闲话少说,先让我帮你散去藏于气海的炁。” “你要散去我的炁?”一听老者要散去自己辛辛苦苦修炼数年的炁,魏宁顿时尖叫起来。 “怎么,是舍不得还是信不过我?如果你这都不舍得的话,那你还是回去算了。那先天不纯的炁,白送给我我也不要,亏你还把它当宝,出息!” 魏宁暗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反正八门已破,就算是再修炼下去,也是不可能八门齐开了,倒不如兵行险招,让这老者散去自己的炁,然后再一切从头开始。 魏宁一咬牙,道:“来吧。” 老者将手放在魏宁的头顶,不一会儿,魏宁的头顶就白雾萦绕,魏宁汗如雨下,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者收回手,魏宁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自此以后,魏宁每隔不久便来到停尸房找老者。老者的话不多,不像王驼子,平日在教魏宁法术的同时,还会将自己平日里遇到的故事和一些流传的鬼怪的趣闻告诉魏宁,但是老者有时候也会对魏宁指点一二,他对法术的见解总是会让魏宁感到以前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顿时茅塞顿开,融会贯通。 “小魏,从今晚开始,我开始教你天罡五雷掌。” “真的,我现在就可以学了吗?” 老者点点头道:“天罡五雷掌非一般的小法术,而且雷电的威力极大,非一般有德行的人,不能感动雷霆为己用,所以,就算是我教你了,你以后到底能不能用,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老者顿了顿道:“天罡五雷掌分为天雷、地雷、水雷、妖雷、斗雷,五诀,五雷齐发,威力有翻天蹈海之力,非专于符,非泥与咒。以己之正气,和天地之灵。天罡五雷掌结印极为繁复,今日我先教你都天大雷火印,好好看着,我只示范一次。” “恩,我会好好学的。” “天罡五雷掌对先天要求极高,你今日才与我修习数月,先天元炁极为不足,所以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使用天罡五雷掌,若是勉力施法,到时候消减天元,甚至性命不保的话,就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 第六十六章 炒骷算命 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魏宁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就快要结束了,学校就要放假了。魏宁原本打算一早就回去,但是老者要他办一件事情,去一趟衡阳,送一封信给一个人。 “送信不是邮差的事情吗?怎么要我亲自去?”魏宁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照着老者的意思办了,毕竟他从老者那里获益良多,老者却从来没有向他提过什么要求,甚至连一毛钱的学费都没有收过他的,魏宁对老者一直心中有愧,所以对能够报答到老者的事情,魏宁当然欣然领命。 这样,魏宁便和郭小飞同路了,因为郭小飞刚好就是衡阳本地人。一听说魏宁要和他一起去衡阳,郭小飞顿时眉开眼笑,自告奋勇地去给魏宁买火车票。 考试后,张凯第一个走,然后是孙兵,郭小飞和魏宁最后离开。郭小飞买的车票是晚上的,从省城到衡阳,估计第二天早上才能到。 魏宁和郭小飞刚一上车,一股霉味就扑面而来,魏宁皱了皱眉头低声道:“阴气好重。” 郭小飞没有听到魏宁的自言自语,以为魏宁是嫌弃车太旧了,赧然一笑道:“没有办法,现在这个时候,车票都很难买,能回去就不错了,走了。”说着热心地将魏宁的行李放好。 火车沿着铁轨发出沉重而单调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魏宁和郭小飞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知不觉天黑了,车上很多人都渐渐睡去。 忽然,一个急刹车,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郭、魏二人。魏宁往窗外一望,外面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原来是火车出了故障。车里的乘客纷纷下车透气,郭小飞有些尿急,扯着魏宁去小解。 郭小飞有意避开乘客找了一棵树下小解,魏宁在不远处等着。忽然,郭小飞道:“小魏,你看,那里是什么?”魏宁顺着郭小飞指的地方一看,只见那里似乎红光闪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魏宁迎着夜风抓了一把,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道:“那里好重的阴气。” “走,看看去。”郭小飞一把提起裤子,扯着魏宁要看看去。魏宁估摸着开车还要一段时间,自己也好奇,就跟着郭小飞过去了。 两人找了一个荆棘蓬藏好了身形,只见前面是一个坟地,却不知道被什么人挖开了,霉烂的棺材散落一地,坟地的前面架起了一口铁锅,锅下面火光熊熊,锅里面滚烫的油在不停地翻滚。 一名穿着灰色麻衣的婆婆站在铁锅前,不断地往铁锅下面加着柴火。 火光下,麻衣婆婆脸色惨白,稀疏的灰色头发像稻草般,用一块不知道用了多久、脏得都看不清颜色的头巾盘着,整个脸就像晒干了的橘子皮一般没有水色,皱纹自然也是千沟万壑,一只耳朵吊着一个硕大的耳环,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麻衣婆婆又向油锅下面加了一把柴火,阴森森地道:“你说不说?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快!” 油锅里面居然伸出一只手骨,然后又是一只,搭在锅边,一个骷髅头卖力地从油锅中浮了起来,仿佛想从油锅中爬出来。 麻衣婆婆手中拿着一根戒尺般的东西,又将骷髅打入油锅中,道:“还不老实,是不是还要再加点火?” 油锅中传出一种很凄厉的声音,类似老鼠般的吱吱怪叫,麻衣婆婆又加了些柴火,锅里的油发出咕咕的声响,锅里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凄厉。 郭小飞何时见过这等恐怖的事情,双手掐住魏宁,几乎掐进魏宁的肉里,战战兢兢地说,“那个……那个……人在……在……干吗?” 魏宁皱着眉头,喃喃地道:“炒骷算命。没有想到这等阴毒的东西还流传到现在。” “炒骷算命,算命……是是……什么?” 魏宁道:“一种很阴毒的东西,我也是听人说的。传说,这世界上有一种炒骷人,他们专门找一些废弃的坟墓,然后挖出里面的骷髅带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备好足够的柴,架上火炒七天七夜,直到制服亡灵。如果亡灵被制服,就会把他生前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炒骷人,这样,炒骷人就可以凭着从骷髅嘴里得到的信息,给别人算命。” 郭小飞听得嘴张得好大,半天合不上,“真的假的,你说,那人,在炒骷算命。” 魏宁点头道:“是的。” 魏宁话音刚落,那边油锅里面的骷髅忽然探出半个身子一下咬住麻衣婆婆的手臂,麻衣婆婆将手中的戒尺狠狠地在骷髅头上敲了三下,骷髅似乎负痛,但是却死死地咬住麻衣婆婆。 “叫你不老实,叫你不老实。”麻衣婆婆怒道,手中的戒尺忽然放大,狠狠一下打在骷髅头上,骷髅头被打散在地,滴溜溜地在地上打了个转,对着的方向正是郭、魏二人处,仿佛正看着二人。 魏宁将郭小飞的身子向下拉了拉,以免被婆婆看见。婆婆捡起骷髅头扔进了油锅中,怒道:“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是有三只眼的。”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状的东西扔进油锅中,油锅顿时噼啪作响,配合着里面骷髅更加凄厉的叫声。 “说,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麻衣婆婆厉声道。 “有的时候,炒骷人会出现和骷髅对立的场面,就像刚才这样,如果炒骷人实力不济的话,很可能会被骷髅反制,成为这荒郊野岭的冤魂,所以炒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是这个婆婆似乎是个老手,这个骷髅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看来很快就会屈服了。” 果然,麻衣婆婆将耳朵凑到了油锅边,似乎在听着什么,面带微笑,不时连连点头。 魏宁一扯郭小飞道:“炒骷这种事情,是非常损阴德的一件事情,这个婆婆死后,估计会有很多被她炒骷的鬼魂来找她算账,但是这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我们还是少管闲事为妙,我估计车修好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这等阴毒的东西,还是少看为妙。” 郭小飞估计被刚才的骷髅吓得够呛,连连点头,拉着魏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沿路返回,火车就停在半山腰上,车中露出昏暗的灯光,旅客散乱地坐在山道旁,等火车修好。 魏宁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心中总是慌慌的,而郭小飞则是一个劲的想把刚才的那个恐怖的骷髅从大脑中排除,人越多就感觉到越安全,所以越走越快。 “等等,让我想想。”魏宁一把扯住了郭小飞。 “走啊,火车可是不等人的,误了时间,到时候我们就只能走回去了。” “不,一定有问题,我感觉得到,这个车中的阴气实在是太重了,不正常。” “你是被刚才的那个老家伙吓到了吧,怎么可能,那么多人都在……” “就是那么多人有点古怪……”魏宁摇头道,“在这里坐坐,看看形势,我一定能够找出问题出在哪里。” “你胆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小了,看那个老家伙把你吓得,不是吹,要是她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跟你说,我就一拳……” 郭小飞作势要打,忽然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一把,郭小飞转头一看,差点吓得瘫软到地上。 第六十七章 麻衣婆婆 “一拳怎样……”拍郭小飞肩膀的居然是刚才的那个麻衣婆婆,她露出漆黑的牙齿对着郭、魏二人笑着,但是看上去她笑起来脸上只有恐怖。 “你……你……你……”郭小飞吓得几乎要躲到魏宁的身后,舌头怎么也伸不直了。 魏宁到底见过世面,走上去朗声道:“刚才无意见到婆婆作法,我想我二人并没有打扰到婆婆,不知道婆婆找我们是何意?我们还要赶车……” “赶车?”麻衣婆婆冷笑道,“我看是去赶死吧。” “婆婆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我作法打断了红衣小鬼的一条腿,让你们俩能够下车,我估计这趟车就直接把你们送到鬼门关了。” 魏宁心中本来就觉得这趟车有蹊跷,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蹊跷所在,知道麻衣婆婆不是胡诌,皱眉道:“婆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要和我们绕圈子了。” 麻衣婆婆不答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道:“这也怪不得你们,你们阴阳眼没有开,自然看不出古怪,喏。”麻衣婆婆将手中的瓷瓶递给魏宁,道:“你们将这瓶子中的牛眼泪涂在自己的眼睛上面,自然就会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魏宁和郭小飞将牛眼泪涂在眼睛上,郭小飞开了阴阳眼后,再去看那列火车,顿时吓得尿了裤子。 那列车哪里是车,分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红棺材,车的几个轮子也不是轮子,而是八个红衣小孩,一个轮子处一个,用力驮着,一个小鬼的右脚似乎受伤了,旁边一个人正忙着给他疗伤。 而那些乘客,哪里还是乘客,有的只有半个脑袋,有的肠子都流了出来,有的整只手臂都没有了肉,露出白森森的手骨。 “怎么样,八鬼抬轿,专门是给那些死于车祸的冤死鬼寻找替身的死亡之车,若是天明之前,你们还没有下车的话,这车估计就开到鬼门关了——你们也不动动脑子,哪趟车会半夜动身,清早到的。若不是我刚好经过,看不惯,救了你们两个小子一命,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两小子的忌日了。” 魏宁再一次看了一眼那列死亡客车,深深地对着麻衣婆婆鞠了一躬,道:“晚辈才疏学浅,硬是没有看出这里面的凶险,多谢婆婆救我们一命。” 郭小飞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能像魏宁这般知礼知节,带着哭腔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能躲多远躲多远,绕着山路躲开这些脏东西。” “我行李还在上面呢。”郭小飞嚷道。 “现在哪里还顾得许多,不要了。”魏宁一把扯住郭小飞,就要走。 婆婆一把抓住郭小飞的手,阴森森地笑道:“小朋友,你的这只手长得不错嘛,要不要我给你算个命?” 郭小飞被麻衣婆婆枯枝般的手一摸,背后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又想起刚才她炒骷髅时候的模样,吓得连忙将手收了回来,死命在身上擦。 “走。”魏宁带着郭小飞向那辆鬼车的相反方向跑去。 等了好久,终于天亮了,重新见到太阳,郭小飞觉得格外的耀眼。 两人拦住了一趟客车——这次当然不会再是八鬼抬轿了。两人到了衡阳才分手,魏宁拿着老者给他的地图,找上门去。 开门的居然是昨天的那个麻衣婆婆。 老者让魏宁送信的人居然是她! 麻衣婆婆似乎对魏宁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将他招呼进屋。魏宁发现这间屋子,几乎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干净的有些异常。 通常这么干净的屋子里面,定然会有古怪。魏宁心想。 魏宁将老者的信拿给麻衣婆婆,麻衣婆婆伸出留着将近三寸的指甲笑吟吟地接了过来,指甲缝里全部都是污垢,看上去有些恶心。 麻衣婆婆露出嘴里漆黑的牙齿,笑道:“你知道他信里面说了什么吗?” 魏宁当然不会拆开来看,连忙摇了摇头。 “他让我杀了你。”麻衣婆婆依然在笑。 “为什么?”魏宁心头陡然一震,仍然保持镇静。 “你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他恨你,想杀了你,但是你又是魏家的人,估计他又舍不得,但是他又的确非常非常恨你,自己又下不了手,所以只好找人动手——他总是这样自我矛盾,神经病一个,你跟了他这么久,难道一直都没有看出来吗?” 魏宁道:“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恨我,既然恨我为什么又教我天罡五雷掌。” 麻衣婆婆叹道:“他的一切行为都是矛盾的,其实他活得真的很累。” 魏宁冷冷地道:“那您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麻衣婆婆道:“我昨天给自己算了一命,说我不是你的对手,既然不是你的对手,我自然就杀不了你了,既然杀不了你,我不是不杀你,是杀不了,这样对那个老头子也可以交差了。小魏,你说对不?” 魏宁心中又是一沉,心道: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莫非……魏宁知道,麻衣婆婆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于被她炒骷的骷髅,如果她知道了关于魏宁的信息,就说明她曾经炒过和魏宁有着密切关系的人的骷髅,如果真是这样,魏宁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但是昨天又救过他,魏宁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麻衣婆婆似乎看穿了魏宁的心思,笑道:“放心,你们魏家的人估计不只是我,就是更厉害的炒骷人,也是不敢轻易下手的。” 魏宁这才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信已经送到,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他起身就要告辞。麻衣婆婆道:“别急啊!对了,你母亲现在好吗?” 魏宁听到她忽然提起自己的母亲,心中很惊讶,道:“你认识我母亲?” 麻衣婆婆笑道:“何止认识,你见到她,就帮我转告一声,说以前给她算过命的那个人向她问好。” 魏母在魏宁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少言勤快的农村妇女,怎么会认识这么古怪的炒骷婆婆,魏宁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麻衣婆婆将昨天的那瓶牛眼泪送给了魏宁,道:“这个东西你还是先拿着,你也算是一个赶尸先生了,怎么连这个东西都没有?如果再遇到像昨晚一样的情况,碰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你一个不小心就枉做了他人的替死鬼,岂不是很可惜?这个东西还有一点,虽然不多,但是应该还可以用几次,以后遇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用这东西,可能会有用。” 魏宁当然知道这个牛眼泪的珍贵,一是牛眼泪原本就很难获得,必须是年老的黄牛,而黄牛一生只流一次眼泪,就是到它老死的时候。一般的黄牛现在大多成为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哪有人会傻傻地等黄牛自然老死,而且就算获得牛眼泪之后,要想起效,必须用秘法:薄荷、甘草和尸粉(骨灰)在一起合炼,其中加入的秘法只在几个特殊的家族中代代相传,现在这些家族极少出现,宛如凤毛麟角一般稀少。在鬼市上,牛眼泪的价格都非常高,因为现在会炼牛眼泪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如果只是简单的牛眼泪的话,是无法变成阴阳眼的,不仅不能见到鬼,反而会使自己的眼睛感染。 由于在特定的时候,阴阳眼会起到奇效,所以,即使再贵,平日经常与鬼怪打交道的人都会多多少少买点,以备不时之需。魏宁几次到鬼市想买,但是由于囊中羞涩,一直迟迟没有买,这次麻衣婆婆免费送给自己,魏宁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只好敬谢不敏了。 麻衣婆婆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对了,我这里有一具喜神,本来昨天别人拜托我走趟脚的,但是我实在是年纪大了不想动,可是来的人开的价格很高。既然你来了,魏家乃是响当当的赶尸世家,这种事情,自然还是你们去做好,我就不要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当作是帮我个忙,放心,我价格一分钱都不会少的。” 魏宁听说有生意,心里顿时来了兴趣,道:“可以啊,反正我刚放假,迟几天回去也不要紧。再说昨天婆婆你救我一命,帮你这个忙也是应该的,钱就不必了,给点路费和车费就行了。” 麻衣婆婆笑道:“真是一个好孩子,难怪那个疯子那么喜欢你,我都开始有些忍不住喜欢你了呢。” 说着麻衣婆婆掀起里屋的帘子,带着魏宁进去,里面放着一口大红漆棺材,没有封口,显然是死者刚过世没有多久。麻衣婆婆笑道:“这个是昨天别人送来的,年纪轻轻的,长得也漂亮,没有想到,就这么过世了。送来的时候,生气足得很,显然不是病死的,身上也没有伤口,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现在的年轻人,都复杂得很,哪像我们当姑娘那时候……”说完有些唏嘘。 魏宁点头道:“要送到哪里去呢?” “江西,不远,都说湖南、江西是老表,来去也就三四天的路程。现在天气热,我已经用辰砂将喜神的七窍封住了,七天之内喜神不会坏的,不过你也要赶快上路。你就在我这里吃晚饭,天一黑就起程。” 魏宁道:“没有问题,只是……” 麻衣婆婆笑道:“我懂你的意思,等等……”说着,麻衣婆婆便从一个大衣柜里面拿出一个用竹子编成的斗笠,看上去做工不错,在斗笠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福”字,斗笠的周围吊着一圈黑纱,如果戴在头上正好遮住脸面。 原来,湘西赶尸先生都是男人,对于女性的喜神,曾经就出现过极个别的败类,遇到容貌不错的女喜神,在半路上不免会做出侮辱尸体的恶心事情来。由于迎喜神大多是夜行昼伏,且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路,这些败类便自以为自己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但是,这些人回去不久,身体上就会长出一种奇特的白斑,不久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所以,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凡是祝由赶尸先生,遇到了女性喜神,必须用斗笠遮住女性喜神的脸面。 当然这只是一种形式,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赶尸先生都特别遵循祖训,这种形式渐渐地变成一种规矩,流传了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人遇到的喜神会头戴斗笠了。 魏宁接过了麻衣婆婆递过来的斗笠,走到棺材前面。当他看到棺材里面的喜神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向后倒退了三步。 原来麻衣婆婆让他赶脚的喜神居然是林灵素! 第六十八章 为伊赶尸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魏宁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 林灵素死了! “怎么,你认识她吗?这女娃确实也可怜,长得这么标致,可是红颜祸水,没有想到死得这么早,昨天送来的时候,我还惋惜了好一阵子呢。” “谁送来的,他人在哪,她怎么死的?”麻衣婆婆被魏宁一连串发问弄得愣住了,道:“谁送来的我没有问,我只是收了钱,还有把她送到江西龙虎山道教文化中心那里,应该是龙虎山的人——牛鼻子就是牛鼻子,现在还摇身一变,当生意人了,欠的慌。” 麻衣婆婆损了龙虎山一句道:“这个女孩子应该是龙虎山的人,估计是在完成什么任务的时候,出现了意外,哈哈,龙虎山的人,要被祝由的人送回去,这也是盘古开天第一遭了。” 魏宁此时心乱如麻,犹如刀割,哪里还有力气跟麻衣婆婆插科打诨。看着林灵素的容颜,这个曾经在凤凰山脚下叫自己魏宁的可爱女孩,这个和自己在神秘洞窟中一起斗过血尸的心狠手辣的女魔头,这个明明认识自己却始终不肯相认的奇怪的姑娘,这个明明中了蛇毒命悬一线却始终不肯开口相求自己一句的倔强女孩,现在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这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最可笑的是,魏宁将把她当成一具没有思想的喜神,送她回家。 白云苍狗,造化弄人,莫过如此。 魏宁真不知道自己该大笑三声还是大哭三声。 麻衣婆婆似乎也感觉到魏宁和这个喜神的关系非同寻常,拍了拍魏宁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将她完完整整地送到江西龙虎山,让她入土为安才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魏宁道:“婆婆,你真的不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麻衣婆婆摇了摇头,道:“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人都不在了……” 魏宁忍住凄苦,点头道:“对,只是我来的时候匆忙,所以并没有准备迎喜神的法器,所以……” 麻衣婆婆点头道:“我知道,我这里刚好还有一套,是你们魏家用的,反正放在这里也没有用,今天干脆也就送给你算了。” 说着麻衣婆婆从衣柜中取出一套衣服,还有摄魂铃等赶尸的工具。 “这是衡阳到江西的赶尸客栈地图,上面都记得很详细,你照着这个地图就不会有错的。”说着,麻衣婆婆递给魏宁一张发黄的兽皮地图。 “不急,吃完饭再走,我这就去做饭。”麻衣婆婆道。 魏宁这时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思吃饭,勉强扒了两口,外面的天开始黑了下来。 魏宁将这套行头装束停当,在腰间绑了一根标志身份的用稻草编织而成的青色腰带,看着棺材里面的林灵素,忍住悲痛,道:“婆婆,麻烦你先……” 赶尸人起尸是不能有其他人在场的,麻衣婆婆当然晓得,当下点头出去了。 屋里终于只剩下魏宁和林灵素两“人”,魏宁在八仙桌上摆好了香炉、贡品,拜了天地君亲师,拿来一块巨大的黑色裹尸布,将林灵素的身体裹了,将黑色斗笠给林灵素戴好,将定尸符在林灵素的额头上贴好。手中摄魂铃一摇,手捏起尸诀,林灵素早已凉透的尸体才缓缓地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这是魏宁第一次用摄魂铃,但是赶尸一门,万变不离其宗,王驼子曾经也教过他摄魂铃的使用,加上魏宁或许天生姓魏的缘故,所以,对摄魂铃的使用更是轻车熟路,领着林灵素便踏上了他生平第二次赶尸之路。 一夜无话,天快亮了,魏宁按着麻衣婆婆的赶尸地图,找到了第一家赶尸客栈。 “应该到株洲的地界了吧。”魏宁看了看渐渐发白的东方,心道。 魏宁一摇摄魂铃,正要唱号,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阴人借道,阳人回避。” “怎么遇到同行了?”魏宁心道,不如等等,一起也好有个伴。 不久,声音越来越近,清晨的薄雾中已经能够模模糊糊地看见一行人正走过来,方向正是魏宁不远处的赶尸客栈。 那位赶尸先生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白无须,手中拿着一根赶尸棍,后面跟着一串的喜神,估摸有五六个。看到魏宁的身后只一具喜神,那人不由地嗤笑了一声,暗道一声:“原来是个雏儿。”唱号唱得更响了,仿佛想跟魏宁比比嗓门。 魏宁哑然一笑,手中摄魂铃一摇:“喜神过境,人鬼退散!” 那个赶尸先生一看魏宁手中的摄魂铃,眼中闪出一丝惊讶,脱口道: “辰州魏家。” 魏宁点头道:“辰州魏宁,见过邬前辈。” 那人见魏宁有礼有节,对魏宁好感大增,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没有想到你们魏家还会出你这样俊俏的赶脚先生,怎么,要进赶尸客栈吗?正好一起,也好有个伴。我叫邬云飞,按照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表叔呢。” 魏宁打蛇上棍,笑道:“表叔,您走前。” 在赶尸界有规矩,师父或者辈分高的人一定要走在前面的,而徒弟只能走在最后面。邬云飞见魏宁乖巧可爱,呵呵一笑,也不谦让了,赶尸棍一挥,带着一串喜神领头走了。 第六十九章 魏家血咒 对了切口,魏宁和邬云飞分别将各自的喜神放在门板的两侧。赶尸客栈的老板是个40岁的胖子,一下子接了两单生意,心里自然欢喜,里里外外张罗开了。 不一会儿,菜上桌了。邬云飞打开腰间的酒壶,这应该是他自己酿的米酒,湘西的米酒举世闻名,几乎每个来过湘西的人,都要多少买点米酒回去,不然就不算到过湘西。 酒壶一打开,顿时香气四溢,邬云飞满满地倒上一碗,又给魏宁倒了一碗,魏宁连忙推脱。 “喝点,自家的米酒,没有度数,不会醉的。”邬云飞热情地给魏宁倒上。 魏宁不好再推辞,喝了一小口,觉得口舌生津,不像一般的白酒那般烈,但是却甘甜可口,魏宁连声叫好,又喝了一大口。 见自家的手艺被人称赞,邬云飞显得格外高兴,眉飞色舞地讲解起他酿酒的心得。 赶了一天的路,两人都累了,吃完了饭,各自都睡了。等魏宁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邬云飞正在桌前收拾着包袱,见魏宁醒来了,一笑,道:“我正准备叫你吃饭呢。” 胖子老板端来饭菜,邬云飞又请魏宁喝酒,两人一边聊一边喝,似乎相见恨晚。 “对了,你多大了?”邬云飞喝了一口酒,斜着眼睛问魏宁。 “19了。怎么?” “19了,哦。”邬云飞扳着指头,道:“只有8年了。” 魏宁一头雾水,道:“飞叔,你什么意思啊?” 邬云飞身子一正道:“难道你家里人都没有跟你说过?” “说什么。” “偷阳炼尸!” “什么是‘偷阳炼尸’啊?”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给叔装糊涂啊?” “我是真不知道。” “唉。”邬云飞叹了口气,“估计你家里不想让你思想包袱太重了,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说,罢了,你迟早还是要知道的,罢了,就让叔做这个恶人吧。” “你知道当年清军入关时候的那场血战吗?” “知道啊。当年还有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 “当年清兵入关之后,采取留头不留发的政策,杀了多少人啊,但是在我们湖南曾经吃了一场大败仗,你可知道?” 魏宁摇了摇头。 邬云飞叹道:“那都是你们魏家的功劳啊,只是,你们魏家为此付出了太多太多。” “当年你的……应该是祖先,羡字辈的一位前辈,听说是你们魏家这数百年来最最杰出的人才,但却一生参与到反清复明的斗争中,为了抵抗清军,用了‘偷阳炼尸’的手法,将自己家族里面13个最最杰出的人才活生生地炼成了13具无坚不摧、威力无比的血尸。” 邬云飞顿了顿,道:“可惜我无缘得见当年13血尸的威力,听老人们说,那13血尸一出,可真是日月无光,天地变色。你想想,当年清兵10万下江南,而你祖先手下纠集的不过数千人,可最后你祖先胜利了,清军10万大军全军覆没,好像还赔了一个什么王爷。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13血尸强悍如斯!如果不是你们那位操纵血尸的前辈自身出了问题,可能那场血战,最终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魏宁心里一动,不由得想起上次和张野在河伏山里找到的那13具血尸,杨小那曾经说过那都是他的先祖,看来并不是胡诌的。 邬云飞又道:“可惜,法术越是厉害,所受到的反噬也是越强大的。不仅那位前辈从此失踪,生死不明,另外,你们魏家从他之后,便得到了一个可怕的诅咒。” “生生世世必死咒,也就是说,你的那位祖先通过提前透支后辈子孙的生命的方法才能够炼就血尸。所以,你们魏家从此便得到了一个奇怪的诅咒,从他以后,没有哪个能够活过27岁。一直要到将那年死在血尸手中——死于非命的那些人的命填满为止!” 邬云飞叹道:“我所知道的最厉害的法术,无非以自己的生命来完成,像这种通过提前透支后代子孙来完成的法术,真的是闻所未闻。但是在当时那个特殊的环境中,我又不得不佩服你们魏家的这种精神。” 魏宁心底一沉,想着自己的父亲、叔叔,似乎真的没有一个活过27岁的,难道自己也躲不过27岁的诅咒。魏宁忽然心中一动,大声道:“你胡说,我爷爷,我爷爷就活过了27岁!” 邬云飞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道:“我知道,是魏求喜吧,这个其实我们都曾经猜测过,也求证过为什么你们魏家他能够逃脱诅咒。” “那是为什么呢?我爷爷能够做到,我一样也能够做到。” 邬云飞表情古怪道:“这个诅咒没有人可以逃掉的,所以,我们现在一直认同的结论是,魏求喜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太奶奶那里,可能出了一些问题……” 邬云飞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话中隐含意义不言自明,就是说魏宁的太奶奶偷了汉子,魏求喜不是魏家的人。 魏宁听见邬云飞侮辱自己的先祖,顿时手在桌上一拍,大声道:“你胡说。” “我们也是猜测,只是魏求喜的几个儿子,也就是你爸爸和叔叔都好像受到了诅咒,都是,咳咳……英年早逝,所以,很奇怪,我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俗话说下术容易解术难,能用这个禁咒的人,已经是厉害非常了,如果你爷爷真的可以突破这个诅咒的话,那就真的太厉害了,说不定还可以突破生命的长短,长生不死也说不定呢——不过,我觉得魏求喜不可能会有这么厉害,不过这都是传说了,人怎么可能做到永远不死呢?有空你自己问问你爷爷,也许他能告诉你躲避诅咒的方法也说不定呢。” 邬云飞的一席话说得魏宁的心几乎跌倒了谷底,难道自己真的27岁必死吗? 一个人永远不要猜测自己生命的长短,那将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可是魏宁呢? 邬云飞拍了拍魏宁的肩膀,道:“小子,你资质不错,好好过,我还有事,就起身了。有空记得来邬家玩。” 说完,手中的赶尸棍一挥,邬云飞带着门后的喜神,消失在夜幕中。 “阴人借道,阳人回避。”在空旷的大街上,邬云飞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魏宁怔怔地看着邬云飞消失的背影,邬云飞的消息对于魏宁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难道自己真的只有8年的时间好活了吗?魏宁魂不守舍地拿起摄魂铃,在半空中一摇,林灵素的尸体直直地跟在魏宁的身后,魏宁也上路了。 可是没有走几步,魏宁将手中的摄魂铃一收,在一个已经关了门的人家的屋檐下坐了下来,一阵夜风透着寒意,魏宁忽然苦涩地一笑,道:“真的只有我们两人了。我忽然觉得好累,不如你陪我说说话吧。” 魏宁的话显然是对林灵素说的,但是,此时,林灵素怎么可能回答魏宁。 魏宁自顾自笑了,喃喃道:“8年,8年,真的只有8年了吗?” “呵呵,8年,8年又怎么样?你都……都……走了,爷爷也不见了,师父也不见了,留下我一个人,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魏宁忽然站了起来,掀开林灵素的黑色斗笠。林灵素面部僵硬,神色木然,魏宁忍不住伸出手,在林灵素的脸上抚摸,眼中露出一种温柔,喃喃道:“你知道吗,那天在凤凰,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我以为我们真的能……能……成为好朋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却从来不肯认我,难道我哪里错了吗?” 魏宁看着林灵素惨白的脸,鼻子一酸,“我以为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可是没有想到,再见面居然已经是阴阳相隔。你知道吗?那天,那天我看见你,看见你……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一起死去,虽然生的时候我们不能在一起,如果死了,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心满意足了。” 魏宁忽然神经质地一笑,道:“我和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唉,反正我也命不久矣,以后,我每年都会去看你的,我会带凤凰的米酒,我昨天喝了,真的很好喝,相信你也会喜欢的,还有你给我买的那件衣服……还有星星……” 魏宁怔怔地看着林灵素依然清秀的脸庞,他们离得这么近,触手可及,可是又那么远,阴阳相隔。 魏宁双目一闭,眼角滑落一行清泪。 第七十章 水猴子 “走了,把你送到了,我就去找爷爷,他一定能够帮我解除这个诅咒的,我不会死,我一定不会死的!”魏宁振作了精神,手中的摄魂铃一摇,洒了一地的纸钱。 夜风吹来,不经意间吹开了林灵素黑色的斗笠。林灵素原本僵硬的面部忽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只是走在前面的魏宁是不可能看到的。 夜色越来越浓了,村落、树林、坑洼、沟渠好像一下子全都掉进了神秘的沉寂里,只有魏宁若有若无的摄魂铃在响。 “阴人借道,阳人回避!”魏宁摇着一串清脆的铃声,纸钱洒满一路。 因为赶尸过于惊悚,为了避免惊世骇俗,一般都是挑拣一些偏僻的地方走,所以,山路崎岖难行,荆棘密布。魏宁走了一个多小时,觉得有些口渴,可是摸了摸怀中的水壶,已经是空空的。 “刚才在赶尸客栈忘了加水了。”魏宁心道。他左右望了望,一弯月亮还在黑黝黝的山林边缘绝望地徘徊,一条河绕山而围,河水不时地向上泛着银光,没有一丝风。 “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打水,一会就来。”魏宁对林灵素道,当然他知道林灵素是不可能听到的。 魏宁走到河边,借着月色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拿着水壶装满一壶水,转身要走,忽然脚上仿佛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般,魏宁用力扯了扯,可是那东西仿佛力气越来越大,拉着魏宁就直接往水里面拖。魏宁回头一看,只见水面浮出一个三四岁小孩的头颅,披头散发,头部中央有一个圆盘状的凹陷,眼睛闪着精光,嘴却长得像乌鸦的嘴,上下各露出四颗尖牙。 “水猴子!”魏宁的心猛地一沉,脱口叫出这个怪物的名字。 原来在湘西一带,常出没着一种叫水猴子的水鬼,又叫“露头鬼”,常常喜欢在浅水湾处活动,专门将水边嬉戏的孩子和洗衣服的女人拉下水溺死。水猴子虽然身材矮小,但是却力大无穷,下手的对象都是妇女儿童,所以,大人们都严厉禁止小孩子去水边嬉戏,就是怕遇到这种怪物。 水猴子的来历传说不一,有的说是由溺死的水鬼变成的,专门到水边寻找替身,也有的说是一种尚未被人熟知的生物。 水花一阵急促的翻滚,陆续露出了好几只手,多出来了几只水猴子,拉住魏宁使劲往水里面拖。魏宁被几个水猴子拖住了身子,无论怎么挣扎,奈何这水猴子力大无穷——传说中,一只水猴子能够将一头牛拉下水——转眼便将魏宁拉进水中。 几只水猴子,有的扯住魏宁的手,有的拖着魏宁的脚,有的扯住魏宁的头发,把魏宁按在水中动弹不得,身子直接沉入河底。霎时间,河水和河泥开始倒灌入魏宁的口鼻之中,一只水猴子开始爬到魏宁的胸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着魏宁的胸使劲咬下去。魏宁双手双脚都被水猴子死死地压住,根本无法动弹,更别说还手,眼看着魏宁就要丧生在水猴子的嘴中,成为它们的美餐。 关键时刻,魏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唇紧闭,牙齿在舌尖狠狠一咬,就在水猴子快要咬到他的心头肉的时候,“吒!”魏宁一声大喝。 一口真阳血涎直接打入水猴子的左眼之中。 水猴子负痛,闷哼一声逃走了。 魏宁暗叫一声可惜,如果是在岸上,没有水的阻力,魏宁的这口真阳血涎完全可以将这个水猴子脑袋打个洞穿,直接取它的性命。 这个真阳血涎,乃是魏宁咬破自己的舌尖取得真阳血,混着先天元炁,威力极大,也是魏宁最后的保命绝招,不到生命紧要关头,绝对不会用,但是这招也不能频繁使用,使用过一次,在短时间不可能再用,且不说魏宁自身的先天元炁不足,就是这反复的咬舌头,把舌头咬得千疮百孔,一个不小心,咬舌自尽了,就得不偿失了。 魏宁的一只手在水中一阵乱摸,摸到身边的一块石头。由于水猴子只是扯住了魏宁的手臂,魏宁的腕力还在,用力一挥,若是常人,在水底这么大的压强下,根本不可能用石头打到对方,但是魏宁这其中混入了他从老者那里学来的先天元炁,石头破开水,狠狠砸在拖着魏宁一只手的水猴子后脑,那只水猴子负痛,松开魏宁的手,跑了。魏宁一只手得到了解放,立马从河里挑出一块大石头,死命地砸另外几只水猴子,这几只水猴子哪里想到魏宁如此悍勇,呼啦一下全部游开。 魏宁这才浮出水面,深深地换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差点阴沟翻船,死在这几只水猴子的手上。” 魏宁爬上岸,清理了嘴里和鼻子中的污泥,又整理了一下打湿了的衣服头发,这才记起来,林灵素还在树林中,连忙折返回去。可是回到刚才林灵素处,林灵素已经不见了踪影。 魏宁一阵懊恼,怪自己没有照顾好林灵素,如果林灵素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是百死也莫赎其罪了。 林灵素哪去了?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林灵素是喜神,不可能自己跑掉啊? 莫非又是像上次一般,遇到了吴耗子般的偷尸人? 魏宁拿出罗盘,按着罗盘指的方向,赶紧去寻找林灵素。沿着罗盘的指引,魏宁一路疾驰,可是罗盘却似乎出了问题,指针一直不停地乱晃,而且越是接近林灵素,越是晃得厉害,最后竟然砰的一声炸掉了。 魏宁停下来,他已经来到了一处山洞的入口,洞口中冒出阵阵若有若无的青烟。魏宁皱了皱眉头,抓了一把风放在鼻子前。 “好重的阴气!” 莫非林灵素就在里面? 第七十一章 七杀碑 这里面有古怪,魏宁暗道,沿着洞口开始前进。洞不长,只有十米左右。出洞后,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山谷中长着一棵参天大树,借着月光,看上去估计有二三十米高。只是环绕着雾气,看不真切。 这里的阴气这么重,都已经雾化了,难道是传说中的鬼谷?魏宁心道。他从怀里拿出麻衣婆婆给的牛眼泪,涂到眼睛上,等睁开眼睛,魏宁顿时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棵树上横七竖八地钉着尸体,全部用槐木钉钉穿了咽喉,有的已经变成骷髅了,身上还披着未被完全风化的衣服,也看不清是哪个朝代的了。在树木的正中央被剥去了好大一块树皮,上面依稀写着一行还算看得清的鲜红大字: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七杀碑?怎么在这里会有这等东西? “七杀碑”是民间长期以来流传的一则关于明末农民起义领袖张献忠的传闻。据说,张献忠杀人如草,还特别立碑明志,上书“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这也就是有名的“七杀碑”。 魏宁估摸地计算了一下,光被钉死在树上的尸首估计就有一两万,而树下更是堆满了无数的残肢断骸,根本无法计算。 这估计是当年死在张献忠之手的一批人,当时的张献忠怕这些人死了之后来找自己报仇,所以才将他们钉死在树上,用槐木锁住灵魂,又在树上立上“七杀碑”,以杀气镇住阴气,目的就是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难怪这里阴气这么重。 魏宁将随身的小红伞打开,罩住自己,慢慢地向山谷中走去。 忽然,不知道从哪传来了一阵声响,魏宁心中一颤,找了一棵可以躲藏的树木,在后面躲了起来。 “嗷呜——”声音由小变大,再变小,“呜……”又一声!“呜……”又一声!“呜……”又一声!声音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行人从远方朝着大树方向走过来。 领头的是两个大头娃娃,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红衣服,扎着冲天小辫,每人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纸扎灯笼,连光线都带着点微蓝,双颊涂着两团火红的胭脂。跟在后面的一行十几个“人”,他们全都穿着一身的白色连体衣服,后面四个戴着圆圆尖尖的高帽“人”抬着一顶轿子,只是轿子也是白纸扎成的,从顶上还垂下几条用白花串成的大花串来,在后面跟着一套旧式迎亲队伍,从乐手、轿夫到抬礼担的担夫一应俱全。 魏宁掐指一算,道:“今天还真的是鬼王娶亲的日子,没想到被自己误打误撞地赶上了。” 魏宁等这队迎亲的队伍走近了,一个起身,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迎亲队伍的最后面。迎亲队伍继续前进,魏宁乘他们一个不注意,将在最后的小鬼嘴一捂,然后把小鬼拖到了一堆巨石的后边。 小鬼看到魏宁,眼中露出惊恐的神情,显然他不会发现这个山谷中居然还有“人”的存在,“叽叽”地开始怪叫,魏宁连忙将他的嘴捂住。 魏宁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从小红伞的伞柄处抽出了一柄桃木剑,在小鬼的面前晃了晃,小鬼显然识货,连连呜呜地点头,魏宁才将手放开。 “说,今天是什么日子?”魏宁嘴唇颤抖,发出一串奇怪的音符,这正是鬼界通用的“鬼话”。 魏宁平时要习阴文画符,自然也从王驼子处习得和鬼魂打交道的“鬼话”。 小鬼将头往旁边一别,不答魏宁的问话,嘴还挺紧。魏宁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盏灯,迎风点燃。小鬼看见那盏灯顿时鬼脸失色,拼命地想吹熄,但是任凭小鬼怎么吹,火苗始终没有丝毫动摇,灯始终不灭。 原来这盏灯是用阳火点燃的,专门对付这些脏东西,所以,一般的鬼都十分害怕,以为是太阳,看见灯一般都是拼命地想吹熄,这也是传说中“鬼吹灯”的来历了。 小鬼似乎感觉自己烫得慌,“吱吱”地怪叫不停。魏宁又把原话说了一遍,小鬼显然屈服了,回答道:“今天是八大王娶亲的日子,我们都是给八大王迎亲的。” “鬼王娶亲?”魏宁心一动,问道:“所娶的新娘是谁?” 小鬼摇摇头道:“这个只有八大王才知道,我们只知道迎亲。” 魏宁知道,此时再问这个小鬼也是白问,道:“八大王在哪?” 小鬼一指大树的后面,道:“就在那儿。” 魏宁微微一笑道:“带路。” 第七十二章 鬼王娶亲 绕过大树,果然是群鬼集会。正中间燃着两团火,但颜色却是黑色的,这应该是阴间的所谓“阴火”吧。无数的小鬼围着篝火,喝酒吃饭。 而他们喝的酒,不是真正的酒,而是血,人的血!他们吃的饭,也不是真正的饭,而是人的骨头和肉! 在篝火的前方,坐着一个穿新郎衣服的男子和一个穿新娘衣服的女子。新娘用喜帕遮住了头,看不清容貌,但是魏宁却感觉,这个新娘似曾相识。 先看看再说,魏宁心想。 可是身边的小鬼乘着魏宁一个不注意,发出一种类似招呼同伴的声音,魏宁心知要糟。 果然,几个小鬼扭过头来,朝着魏宁的方向寻来,魏宁知道再难以躲藏身形,干脆长身而起。 众鬼一拥而上,将魏宁团团围住。他们长得和常人无异,只是脸色苍白,直直地立在那里,若不细看,和纸人无异。 忽然,那个新郎站起来一挥手,所有的小鬼果然以他马首是瞻,纷纷退去。新郎拿出一个巨碗,盛了满满的一碗鲜血,递给魏宁,示意魏宁喝下去。 魏宁当然知道这个不能喝,他从王驼子那里听过鬼娶亲的传说。传说鬼娶亲的时候,喜欢拉上几个活人,邀请他们去喝酒——魏宁由于涂了牛眼泪,所以可以分辨得出是人是鬼,如果是个普通人,就可能上当了—— 如果喝了鬼王的喜酒,就会被小鬼拉入阴间,而且,一般不会马上就死去,而是阴气入侵身体,日子久了,也就和鬼无异了。 魏宁大概是被当成请来观礼的“客人”了。 魏宁将新郎手中的碗移开,示意自己不喝,那些手下的小鬼也不快了,开始吱吱怪叫,对着魏宁呲牙咧嘴。 一个小鬼又捧来一个盘子,里面装的全是支离破碎的人肉,魏宁一阵恶心。如果魏宁没有涂牛眼泪的话,这些看上去就是美酒佳肴了。 新郎示意魏宁吃了,魏宁怎么可能吃得下去,他抬手便将那盘子打掉。 新郎勃然大怒,伸出手,露出白森森的长指甲,就要去取魏宁的心脏。魏宁身子向后连退三步,踏出倒七星步伐,手中的桃木剑挥舞,一人一鬼就要缠斗在一起。 周围的小鬼顿时情绪高涨,为自己的大王助威打气。 “慢!”一个白衣女鬼忽然排众而出,把新郎拉到了一边。两人用鬼话不停地交谈,新郎最后点点头,白衣女鬼这才走到魏宁的身边,对着魏宁做了一个鬼脸。 魏宁见到这个白衣女鬼,脱口而出,道:“是你!” 这个白衣女鬼居然是和魏宁曾经有过“一梦之缘”的丁滢。 丁滢对着魏宁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相公,想不想我?” 魏宁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和……和……这些……在一起?” “我本来就是鬼啊,我不和鬼在一起,难道和人在一起,唉,我倒是想和你在一起,可惜你不要我。”说完,丁滢鼻子一酸,做楚楚可怜状。 “我们毕竟人鬼殊途……” “我不听,我不听……”丁滢捂住了耳朵,打断了魏宁的话,道: “你才没有,你和那个臭女人,还不一样,她不是一样也死了吗,你还不是……” 魏宁知道她嘴里的女人是谁,脱口道:“她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了?” “哼,看你那么紧张她,我更加不会告诉你了,告诉我,你要她还是要我?” 魏宁被丁滢的胡搅蛮缠搞得有些烦了,但是又得从丁滢那寻找林灵素的下落,只得柔声道:“好了,不要闹了,我们怎么可能,再说了,我和她……”魏宁说到林灵素的时候,已经心口一疼,“也已经人鬼殊途了,唉!” “我不管,我知道我是我爹明媒正娶嫁给你的妻子,你只能爱我一个,疼我一个,心里只能装着我一个,除了我,我不许你有任何女人。说你爱我,不爱那个臭女人。” 魏宁觉得好笑,真的不知道怎么招惹这么一个娇蛮的女鬼:“丁滢,我记得你是叫丁滢吧,我们不可能的,你都已经,已经……还是听话去转世投胎,来世定然会找到一个很爱你的男人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你,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所以,你不可以不要我。” “可是你都是鬼了!”魏宁再也忍不住,大声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嫌弃我是个孤魂野鬼,可是……可是……如果,如果我不是鬼,是人的话,是不是你就要我了?” 魏宁道:“这怎么可能。” “你过来。”丁滢牵着魏宁的手走到一旁,魏宁根本感觉不到丁滢的温度。 丁滢确定旁边没有人偷听,才神秘地道:“我知道一种可以死而复生的方法,我现在三魂七魄都在,只要一种东西,我就可以再次活过来。” “什么东西?” “你知道辰州有一个古怪的赶尸的家族,姓魏的吗?” 魏宁心中一动,听到丁滢提到自己的家族,接口道:“知道一些,但是不是很清楚。” “我告诉你,那个家族,真的很神奇的。传说在他们的身上都有一根不死骨,你只要找到一个魏家的人,然后把他杀了,取得了他的那根不死骨,然后再杀一个漂亮女人,依照我给你的方法将不死骨安在那个女人身上,这样,我就可以将我的三魂七魄附在她身上,到时候,你想要个什么漂亮的老婆,还不是随便你挑吗?” 魏宁心中一沉,听到这个女鬼说起杀人来仿佛好玩一般,没有丝毫表情,道:“难道为你的复活,你要我去连杀两个人?” “不就杀两个人吗?怎么,你不愿意,还是害怕?如果你不去,我自己去也行,但是你必须按照我的方法,这样我就能复活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相公,这样好不好?对了相公,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魏宁想了一下道:“我叫王宁,对了,林灵素到哪去了?你一定知道对么?” “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是不是今天的鬼新娘?” “不告诉你。” 魏宁冷声道:“是不是你把林灵素抓来的?” “谁教你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你是我的,谁都不准跟我抢。” 果然最毒妇人心,难怪柳灵郎这么讨厌这个女人,魏宁心中不禁对这个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的女人厌恶了几分。 “我跟你说,林灵素是我的喜神,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把她完完整整地带走,这是我的职业。” “那你爱她吗?” “我……”魏宁几乎答不出这个问题。难道自己真的爱上林灵素了?可是现在已经人鬼殊途了,再讨论这些有什么意义呢?魏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我现在要去将林灵素带走,如果你识相的话,最好不要阻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魏宁不理丁滢的反应,拂袖离开。 第七十三章 神功出世 魏宁向着林灵素的方向走去,新郎迎了上来,笑道:“真的是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原来你是我的义妹夫,来,过来,见过你嫂子。” 说着带着魏宁走向新娘,将喜帕揭开,果然是林灵素。新郎笑道:“你嫂子刚过世没有多久,所以魂魄还在身子里面,不过还有几天,到时候我会买通鬼差,不将她的灵魂勾走——怎么样,你嫂子漂亮吗?” 魏宁不理新郎,径直走向林灵素,从红伞中将桃木剑掏了出来,冷声道:“我现在要带她走,如果谁阻拦,我就打散谁!” 新郎眉头一皱道:“小子,我念你是小滢的丈夫,所以才对你礼让有加,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你滚吧。” 下面的一群小鬼开始骚动,围住魏宁,蠢蠢欲动。 魏宁看了一眼围住自己的小鬼,估计有数千之众。这里乃是鬼谷,终日阴气围绕,根本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所以,根本没有可能等到天亮,让这些妖魔鬼怪自行退去。自己经过水猴子一闹,所有的符咒都打湿了,根本起不到作用,若强行闯关的话,今天可能真的要埋骨于此了。 魏宁摸了摸林灵素冰凉的手,心道:“不管怎么样,就是死,我也不能将林灵素留在这个鬼地方。我一定要带走她。” 魏宁心中一横,将右指咬破,鲜血涂在桃木剑上。 魏宁这把桃木剑乃是王驼子亲传,是有些名堂的,它是用了灵虚木制成,加上道法加持,打鬼降妖极为厉害,加上魏宁的鲜血,威力顿时倍增。 新郎鬼面一寒,道:“上。” 几只打头阵的小鬼将魏宁团团围住,随时准备伺机扑上。 魏宁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些小鬼,有的穿胸、剖腹,有的开颅、挖胸、万箭穿身,有的剥皮、耕舌、啖眼,密密麻麻看上去,不知凡几,却几乎没有一个身体完好的,可见他们死的时候,都是死于酷刑,死后又不能轮回,怨气自然大,属于最难对付的恶鬼,一般的符咒根本很难降服。 有个小鬼的头在拥挤的时候掉了,他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又重新戴好,向魏宁涌了上来。 此处阴气敝天,魏宁的法宝威力都似乎比平时减了几分,此消彼长,魏宁在这形势之下,要想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何况还要带走一个林灵素。 魏宁看了一眼林灵素的俏脸,钢牙一咬,朗声道: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害万物以逆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两句话犹如魔咒一般,在鬼群中炸开,鬼怪们开始骚动,有的鬼怪开始哭天抢地,围住魏宁的鬼怪不由退了几步。 这两句话乃是立在大树之上的七杀碑文,杀气极重。这些都是死于张献忠手中的鬼怪,七杀诀对他们可以起到震慑的效果,魏宁试探着念出来,果然起到了效果。 魏宁率先发难,手中蘸血的桃木剑一挥,对着身旁一只穿胸鬼就是一剑,穿胸鬼顿时化成一团黑沙,随风飘散了。 其他鬼怪顿时“吱吱”怪叫,围住魏宁,但是被魏宁气势震慑,不敢强行进攻。 魏宁桃木剑上染血太少,杀气不足,震慑不住这些鬼怪,魏宁需要的是杀气,只有足够的杀气才能镇住这些鬼怪。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 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 魏宁杀气凌人,口中唱诵着七杀诀,宛若天神。魏宁桃木剑幻化出漫天血影,见鬼杀鬼。 擒贼先擒王,魏宁桃木剑直取那个自称八大王的红衣新郎,桃木剑灌胸而入,魏宁暗道,得手了。 一人一鬼双目相对,如雷火相击,哪知道,刺入八大王的桃木剑并没有能够搏杀八大王。八大王双手一错,指甲里面凭空长出了长约一尺的黑爪,刺向魏宁。魏宁连忙弃了桃木剑,就地一滚,双手快速结印,打散了近身的两个小鬼。 魏宁失去了桃木剑,群鬼的气势更甚了。八大王手一挥,四只无头恶鬼忽然暴起,飞快地围住魏宁旋转起来。魏宁从怀中掏出仅有的四只桃木钉,射向四只无头恶鬼,一击即中。而与此同时,八大王忽然动了,五指钢爪犹如钢刺一般插向魏宁,魏宁头一偏,插入了他的左肩。魏宁的左肩顿时血流如注,但是已经呈黑色,他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尸毒。 魏宁嘴角淌血,回头看了看林灵素,林灵素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我不会将你留在这里,与这些鬼怪为伍的,相信我!”魏宁惨笑一声,念出了最后的七杀诀: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传令麾下四王子,破城不须封刀匕。 山头代天树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围绕在谷中的阴气犹如实质般,让人不寒而栗。八大王仰天长啸,拔出刺入胸膛的桃木剑,撕开身上的新郎礼服,他的身体里面居然全部是骨头,没有一丝一毫的肉,他带领群鬼扑向魏宁。魏宁且战且退,终于退到了大树的旁边,桃木剑已失去,如果赤手空拳,不消片刻,他恐怕就要成为八大王新婚的祭品了。 魏宁苦笑一声,施展内视之术,暗察自己的体力状况,发觉已接近透支的阶段,实在不宜浴血苦战,加之中了尸毒,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阴气如冰冷的流水般从他身上缓缓浸过,让他不寒而栗。 鬼谷中的小鬼们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胜券在握,纷纷怪叫起来,为八大王加油打气。 难道我今天必须埋骨于此吗? …… 魏宁遥望着林灵素,她始终站在那儿,似乎一尊石化般的仙子,苍白的脸上依然遮不住她惊世的容颜。 “反正我已经活不过27岁了,今日便为她拼死一搏!纵然不能将她带出此处,我也要击杀了这个鬼王,免得她死后依然要受这等鬼物的凌辱!” 魏宁一声闷哼,整顿精神,手捏都天大雷火印,脚踏七星,连行七步,紫薇剑霍然刺天,口中念念有词: “天雷煌煌,霹雳纵横。神威一发,斩灭邪精。” 第七十四章 情伤 霎时之间,天际乌云顿时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如神兽般翻天嘶吼,一道金光忽然破天而下罩住魏宁,巨大而无形的冲击波以魏宁为中心,向四周扩大,所到处,阴气退散,群鬼灰飞烟灭。 “轰”,一声巨响,那棵参天巨树,居然从中直直地拦腰斩断,树上被烧焦的尸体如雨一般落下,大树着地,便被天火点燃,巨大的火光霎时照亮了整个鬼谷。魏宁乘着混乱,顺手拾起桃木剑,抢过林灵素,拦腰抱住,不顾一切地从洞口逃了出来。 在火光之中,忽然一声清鸣,一只金色的乌鸦冲天而起,消失天际。 此时阳界已经日上三竿了。 魏宁身子晃了三晃,才将身形稳住,他把林灵素放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犹如抽风般抖个不停,整个手指麻木得几乎已经不属于自己。 血气翻涌,魏宁忍不住一口黑血吐在了林灵素的黑色裹尸布上。 “对不起,把你弄脏了……” 魏宁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胸,已经漆黑一片了,尸毒已经开始入侵整个身体了。魏宁连忙拿出辰砂,由于辰砂是用瓶子装着的,所以没有被打湿,还能用,魏宁赶紧将辰砂涂在伤口上,他知道,如果现在不找一个地方好好调息的话,定然会被天罡五雷掌反噬,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林灵素还在。 现在正值艳阳高照,如果林灵素长期处于阳光下,不出半日定然走煞,变成不为六道所容的僵尸。 魏宁默默地站在林灵素的身边,撑起了小红伞罩住林灵素,由于双手颤抖得厉害,魏宁用了三次才勉强撑开红伞,可是五指却怎么也闭不拢了。魏宁脱下衣服,强行将伞绑在自己的手上,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林灵素的身边,为她撑伞。 就这样,太阳一点一点地偏西,魏宁一句话也不说,全凭着意志支撑着早已虚脱的身子,如一杆标枪一般静静地站在林灵素的身边,一人一尸,如石化般,站在洞口处,等待着太阳下山。 终于,太阳最后一道霞光退下西山,魏宁这才闷哼一声,整个身子瘫软在地上。 他已经透支得太多太多了。可是,他还不能休息,因为林灵素还在。 他还得继续带着林灵素赶路,他已经耽搁一天了,如果再因为自己休息而错过了时辰,林灵素就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魏宁咬了咬牙,撑着小红伞勉强自己站了起来,拿出摄魂铃,一摇。 “阴人借道,阳人回避。” 噗,魏宁又是一口黑血,沁湿了胸口。 就在魏宁的背影消失在山洞目之所及处时,一个白衣女子这才缓缓地动了动身子。她从魏宁一出洞就已经在洞口的暗处静静地关注着他,魏宁和林灵素站了多久,她同时也就站了多久。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亡。难道,就是因为我已经是孤魂野鬼吗?” 白衣女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 魏宁一边走,一边调息。走了一夜,再加上在赶尸客栈休息一天,总算暂时压制住了天罡五雷掌的反噬,但是他知道,他只是仅仅压制住了而已,一旦反噬,身体受到的伤害将会加倍。 魏宁心道:“等把她安全送到再说吧。”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魏宁又走上了赶尸之路。到了那天清晨,魏宁总算到达了目的地。奇怪的是,这家人似乎并没有做好迎接喜神的神案和丧事。看见魏宁来了,屋里一位30多岁的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只是冷冷地看着魏宁。 “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可是……”魏宁刚要说话。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们会处理的,这是钱,你可以走了。” “可是……”魏宁还要说话,但是想到自己已经完成任务,林灵素的家人也已经下了逐客令,再也没有呆在这里的意义了,于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林灵素,他知道,此时一别,再会无期。 魏宁心口一疼,一口鲜血又涌上喉间,魏宁连忙用力压制住。 魏宁刚踏出门,屋里的男子说话了,“你走可以,不死骨留下!” 魏宁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了下来。 不死骨,魏宁已经在近日内连续两次听到这个词了。 “不错,留下不死骨。”从门外忽然闪出两人,拦住了魏宁的去路。 魏宁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了,冷冷地道:“你们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们。” 门外一个二十来岁的矮胖子呵呵一笑,道:“魏宁,辰州魏家宁字辈唯一单传,我们没有说错吧!” “是又如何?” “是就好办了,”另外一个也是同样二十来岁,但是长得颇为英俊的男子道,“天下都知道,你们辰州魏家都有一根不死骨,好说,留下不死骨。” “你们要我留我就留,凭什么?” “凭什么?”矮胖子呵呵一笑,道,“就凭这个!”说着,双手一拍,从屋里顿时涌出二十来个人,将魏宁团团围住。 魏宁已经感觉到这一切是事先都安排好了似的,是一个局,一个阴谋,一个专门针对他的阴谋。当他回首再看林灵素处,林灵素早就“人”去“尸”空,刚才还在,怎么会…… 英俊男子接口冷冷地道:“我们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你,你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乖乖地交出不死骨,最多也就落个终身残疾,我们答应不取你的性命。但是如果你不从,我们只好杀人取骨了。” 魏宁的心越来越沉得厉害,阴谋,这是一个阴谋。 第七十五章 情逝 “不过看在你对我们林部长一往情深的份上,我们可以考虑考虑补偿你点钱。小子,开个价吧,我们龙虎山做生意一向公道,不会亏了你的,哈哈。” 那个英俊男子忽然尖起声音阴阳怪气地道:“爷爷也不见了,师父也不见了,留下我一个人,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那个矮胖子连忙接口,也阴阳怪气地道:“你知道吗,那天在凤凰,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我以为我们真的能……能……成为好朋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却从来不肯认我,难道我哪里错了吗?” 说完两人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合不拢嘴。 这不是那天晚上,魏宁在一个屋檐下,对林灵素说的话吗,他们怎么知道?魏宁开始懂了,脱口道:“原来你们一直跟踪我。” 矮胖子冷哼道:“不跟踪你,要是你真在路上对林部长动手动脚,我们怎么跟董事会交代!” 那个英俊男子又叹道:“不过,天底下还真有你这么傻的小子,居然为林部长付出那么多,还差点搭上性命。可惜,你小子只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林部长是何等人物,怎么看得上你呢。我劝你还是乖乖死了这条心,交出不死骨,免得死得不明不白。” 魏宁再傻也明白了,这是一个局,但是在这个局中林灵素又扮演什么角色呢?难道她和他们一样,只是为了得到自己的不死骨吗? “李厉、李鑫,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屋子中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林灵素缓缓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湖绿色的长裙将她修长如天鹅般的粉颈衬托得恰到好处,只是脸颊依然惨白,没半点血色,长发随意披在肩后,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 她的美眸清丽如太阳在朝霞里升起,又能永远保持某种神秘不可测的平静,她缓缓地从屋里走到这个似乎不应该属于她的俗世凡尘。 她没死,她真的没死!魏宁看见林灵素出现,几乎有些忘记了眼前的困境,心里不知不觉由衷地高兴起来。 “那她为什么装死?”魏宁顿时闪念一想,一颗心开始渐渐地沉了下去,沉得那么深,深不见底,心口一疼,一口血又涌了上来。 她没死,她只是在装死! 也就是说,这个阴谋,她就是最大的幕后黑手。 自己在河底为她斗水猴子,几乎丧命,在鬼谷为她不惜自损天元使出天罡五雷掌,在洞口为她放弃疗伤,撑伞守了她一天,而这些,她难道都感觉不到?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她已经“死去”的尸首。 只要她稍微伸出手,稍微动动身子,告诉魏宁,我没死,这一切都可以避免,受伤、痛苦和未来连魏宁都不知道的反噬,魏宁都可以避免。 可是她没有,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魏宁,就像看着一只可笑的猴子一般,在她面前戏耍着,耍完了,还要说,你耍得不好,那个动作错…… 魏宁此时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自己舍身拼死维护的,原来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在林灵素眼中,在李氏兄弟眼中的笑话。 魏宁啊,魏宁,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可笑吗?你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别人眼中可笑到了极点的笑话。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你到底在维护什么? 魏宁忽然仰天长笑,笑声那么陌生,那么冰凉,那么寒彻人心。 他真想扒开这个面如天仙的女子,看看这副完美无缺的皮囊里面装着怎样一颗铁石心肠! “好,要不死骨是不是,有本事,有本事来拿。” “我们就知道你们魏家人狡猾如狐,若不是将你骗到我们的地方,来个瓮中捉鳖,我们还没有把握对你一击即中呢。”胖子李厉道。 “杀了他。”李鑫道。 团团围住魏宁的人纷纷亮出兵刃,对着魏宁,随时要将魏宁砍杀在地。 魏宁缓缓地抬起头,盯着林灵素,双目几乎渗出血来,一字一句地道:“难,道,你,也,要,杀,我!?” 林灵素别过头去,不答魏宁的话。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魏宁不怒反笑,指着围住自己的龙虎山弟子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对不对?” “林部长,此时正是杀了这小子的好时候,动手吧。” 魏宁仰天惨笑:“要杀我,凭本事吧!”说着从小红伞中抽出了那柄为林灵素曾经舍身赴死过的桃木剑,用力在手腕处一割,漫天血雾染红了桃木剑。 魏宁已经决意赴死,就算是死,他也不会向这群人低下哪怕一点点头,就算是死,也不会交出不死骨,任他们摆布。 山头代天树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魏宁面若疯魔,怒极攻心,已经失去了常智。 “上!”李厉手一挥,龙虎山弟子已经率先发难,攻向魏宁。 “来,来,来,都来!哈哈!”魏宁狂笑道。他面目狰狞,杀气腾腾,忽然整个人无风自动,手捏都天大雷火印,脚踏七星,连行七步,紫薇剑霍然刺天,“魏家的天罡五雷掌!快撤!”林灵素骤然喝道,整个人飞快前冲,双手直取魏宁。 “天雷煌煌,霹雳纵横。神威一发,斩灭邪……” 天地之间似乎骤然停止,只听见滚滚天雷而来,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震动了整个天际苍穹,似乎悲呼着魏宁的不公与不平。 “啊!” 林灵素犹如被点穴一般呆住了,面容不置可否地看着魏宁,满手的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躲。” 魏宁惨笑一声,道:“我下不了手,所以……我以为……我以为你和我一样,一样,下不了手。” 林灵素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一颗眼珠,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林灵素忽然将手中的东西扔在地上,拼命地在身上擦着手上的血迹,似乎这样就可以擦掉她对魏宁所做的一切,擦掉她所有的罪恶。 魏宁左眼淌出鲜血,他累了,旧伤新伤一起涌上心头,他那颗脆弱的心脏已经不堪重负,碎了一地。 不死骨,你们要就要吧,我累了,真的累了,死在你手中,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反正我活不过27岁…… 魏宁的一颗心,犹如一片枯叶一般,飘啊,飘啊,飘啊,却不知道哪里是他落地的根。 “小林,等什么,杀了他!” “林师姐,杀了他!” “杀了他!” 魏宁再也忍不住了,身子直直地向后面倒去。就在他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住了他。魏宁血眼迷离,当他快要合上眼睛时最后一道亮光让他看清了这个人,忽然他整个人都放松了,所有的悲伤、委屈顿时一齐涌上心头,他想哭,可是怎么也哭不出来,最后嘴缝里面蹦出了两个字:“师父。” 魏宁终于眼前一黑,现实中的一切,再也与他无关了。 第七十六章 九阴真火 王驼子看着昏死在自己怀里的魏宁,又恨又疼,恨的是,他如此这般不懂事,为了一个女子伤到这等地步,疼的是魏宁如此纯良的一个孩子,却在感情上遭受到如此大的打击。 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去。 “王处一!”林灵素盯着王驼子,从银牙中咬出三个字。 王处一环顾四周一眼,冷冷地道:“今天我没有时间陪你玩,我徒弟一眼之仇,改天我会找你们龙虎山还的。” “不用改天了,就今天,我们的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今日不方便,改日定然登门讨还。”王驼子将魏宁背在背上,就要匆匆离开。 林灵素手一挥,几个龙虎山的弟子向前拦住了王处一的去路。 “许素文,难道你也和这帮小孩一般,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这就是你们自诩的延绵数千年的名门正道的所作所为?”王处一盯着那个金丝眼镜道。 “前辈,为达目的,我也只好权宜行事,得罪之处,多多原谅。”许素文抬了抬眼镜。 “好好好,”王处一仰天长啸,“看来今日我不留下点什么,你们是不会让我这么轻轻松松离开的!” 林灵素恨声道:“今日便是你杀人魔王处一与我林家了结百年恩怨之日。你休想走!” 王处一盯着林灵素看了一小会,淡淡道:“许素文,难道你觉得凭着这些虾兵蟹将就能将我困在这里吗,宁素呢?他来了没有?” 林灵素道:“对付你这种邪魔歪道,我一个人就足够了,王处一,纳命来!” “好好好,我倒想看看,你们龙虎一脉这么多年是不是有所长进,你是不是还跟你老爸一样不争气!”说着将魏宁在地上一放,双手不停掐诀,脚下连续踏出离、旨、火、天、尊、胜,大声喝道:“天杀归天地杀归地年杀归年月杀归月,请尊者助我杀天杀地杀人间!” 忽然,一道白气在王处一的身后生气,慢慢凝结成形,一会儿,便化作一只一尺小猴般的模样,只是这只小猴双目赤红,浑身泛着红光。 “旱魃!”许素文惊叫道,“你居然又招出这等邪物,上次天谴难道你还没有受够吗?走,小林走!”说着许素文急急地向后掠去。 哪知道林灵素依然像脚下生根一般定在原处,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王驼子。 “旱魃又如何?让我来。”林灵素手下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想在林灵素面前邀功,双手一错,击向那只红色小猴,可是刚与那只小猴一接触,接触处便顿时燃起黑烟,化成一团黑色的火焰,飞快地吞噬全身。一名弟子救人心切,想拉他一把,可是与他一接触,也是顿时起了黑烟,浑身化成一团黑色的火焰。 “九阴真火。”许素文惊叫道,“快走。”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余的弟子被这一幕似乎吓傻了一般,跟着许素文鸟兽散去。 只剩下林灵素一人还在原地。 “滚,我不想杀你!” “可是我要杀你!”说着林灵素手中不知从哪幻出一把七星剑直取王驼子。 王驼子不慌不忙,嘴啜圆,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林灵素忽然手一松,钢剑掉地,双手捂住肚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了下来。 “旱魃兄,谢谢了。”王驼子道。王驼子看都懒得看林灵素一眼,抱着魏宁头也不回走了。 苗疆。苗寨。吊脚楼。 孟葛依然在年复一日地研究着如何熏出一颗完美无缺的人头,对坐在对面的王驼子完全无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发现你真的是越老越糊涂,有病应该去医馆,来我这里有什么用。” 王处一苦笑一声:“如果医馆能够有办法的话,我找你干吗,大夫说,他的视神经已经完全断了,再加上感染了什么病毒之类的,只有装颗假的眼球了。” 孟葛一翻白眼:“既然大医院的大夫都没有办法,我这个土郎中更加没有办法了,你还是早点去医院,看看大点的医院有没有办法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我能够求的只有你了。这个孩子,唉,真的太不懂事了,我都懒得骂他了……”说完叹了一口气。 “我倒觉得这孩子可爱的有些傻,给我看看。”孟葛终于站了起来,走到放魏宁的床边,一探魏宁的脉搏,道:“病得不轻啊,如果他不是魏家的人,换上别人,恐怕早就死了,亏他能将内伤压这么久,现在一齐迸发,我还真的没有办法。” “真的?” “真的。”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王驼子怔怔地看着魏宁,喃喃自语。 “唉,我没有办法,但是不代表别人没有啊。” “真的?”王驼子见有转机喜出望外。 “去找他,他不仅能够将这娃儿的内伤调息好,而且能够帮他装上一颗阴眼。” “阴眼?你是说要我求那个老怪物?” 孟葛叹了一口气:“彭白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是,他的本事,我真的比不上,去不去由你了。话尽于此,你可以走了。” 龙虎山某个无人山谷,林灵素脚踏七星禹步,嘴念咒语: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晨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忽然半空中撕开一线天,一个巨大的金甲神将出现在半空中。 这正是道教中的护法神将六丁六甲护法神将。 林灵素半仰头看着六丁六甲护法神将,喃喃道:“我错了吗?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神将道:“各为其主罢了,小林,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可是我,可是我,我不仅骗了他,还害他失去了一只眼睛,我是不是天底下最坏的女人?我,我……” 神将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也是身不由己罢了。” “你说他会原谅我吗?萌萌?你说魏宁会原谅我吗?他现在一定恨死我了,对不对?”林灵素美目迷离,掉下一颗清泪。 (第一部完) 《赶尸客栈II》 第七十七章 半面鬼妆 王驼子将魏宁全身用绷带缠好,就这么从苗寨层层叠叠的吊脚楼一直往北,走到后面已经没有路了,遍地都是齐人高的野草,很明显,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王驼子四周望了望,背着魏宁一直走到一处峡谷旁才停了下来。 峡谷谷口高约十米,两边的山上稀稀拉拉地长了一些不知名的小树,半死不活的,将峡谷口映衬得有些萧索,也多了几分死气。 峡谷口处居然竖着一只黑色的招财猫,大约有三四米高,估计是用生铁铸成的,至少有上千斤,也不知道是怎么运到此处的。招财猫带着和善的笑容,右手高举一摇一摇,仿佛在欢迎着每个来到的客人。与其他的招财猫不同,这只招财猫的舌头仿佛吊死鬼般向外面伸出一米多,在舌头上刻着四个大字,触目惊心: 生入死出! 此时日头已经西沉,一点光线照入谷中,打在这只招财猫的脸上,透着一种莫名怪异的恐怖。王驼子看着招财猫喃喃道:“这只死猫到底还在啊,也不知道又镇住了多少恶鬼!” 说完大踏步进谷。谷里全是种着一种不知名的树木,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王驼子刚一踏进峡谷,忽然惊天动地的声音呼啦啦地响起,成千上万只乌鸦齐齐飞了起来,遮天蔽日。 地上布满了黑漆漆的一层乌鸦粪便,恶臭难闻,都快将王驼子的脚陷进去了,王驼子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难过,心里将扛在肩上的魏宁的祖宗十八代诅咒了个遍,脚下却不敢怠慢,只想早点远离这非人的地方,随着更加深入,身上的腥臭味越来越重,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王驼子在森林深处的一间小木屋前停了下来。木屋破旧不堪,样式依然是苗家常见的吊脚楼样式,只是在小木屋的周围,没有一丝一毫的乌鸦粪便,反而铺满碧绿色的青草,散发着一股幽幽的清香,将鸦粪的恶臭给遮掩住了。 王驼子连忙踏上草地,将脚下的鸦粪死命地往草地上擦,最后干脆将鞋子扔了,光着脚站在地上,低声吼道:“彭白,你养这么多乌鸦干嘛,熏死老子了!” 王驼子话音刚落,屋里一个身影跑了出来,看见王驼子,哈哈大笑,一个熊抱搂住王驼子道:“古有曹操赤脚迎许攸,今日有我彭白赤脚迎你王老哥,怎么样,够兄弟吧?” 王驼子往彭白脚上一看,彭白倒是果然没有穿鞋子。 彭白个子不高,甚至只能用侏儒来形容,与吴耗子可以一较高下,可是,却长得慈眉善目,两条白眉刚好垂到眼角,整个脸胖乎乎地散发着红润,乍看上去,倒真像谷口的那只招财猫。 彭白搂得王驼子快要喘不过气来才松手,他牵着王驼子的手道:“王老哥,我可是日盼夜盼,天天盼,年年盼,终于把你老哥盼来了。走走走,看看小弟的‘正心雅居’怎么样,有格调吧?”说着不由分说拉着王驼子进门。 彭白倒也当真勤快,将屋子里面收拾得一尘不染,四壁都放着书架,上面堆满了书,有的已经很旧了,似乎翻阅了很多遍,但是彭白都细心地用针线缝好,整整齐齐码好。尽管彭白将这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可是王驼子看上去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书香门第”的感觉。反而倒像街边不入流的书店。 屋子正中间放着一只小木桌,边上坐着一个长发的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只黑猫。小姑娘低着头,整个长发遮住了脸面,看不出长相如何,看见有人来了,也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打算。 彭白径直将王驼子拉到书架旁,挑出一些书,说:“看到没,这是四书,这是五经,还有这这这,《资政通鉴》,司马光写的,还有这……” 王驼子当然知道,此司马非彼司马,但是心中焦急,哪有时间当真跟他较真,绕开话题开门见山道:“彭白,我这次来找你,真的有事……” “懂懂懂。”彭白一叠声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老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说出来,只要我帮得上的,就一定帮忙。”彭白拍拍胸脯,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 “我有一个徒弟……受了点伤……” “受伤了不是应该去医院吗?干嘛往这里送,哎呀呀,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你们赶紧走吧,我就不送了。” 王驼子怪眼一瞪,大声道:“彭白,你小子别揣着明白跟老子装糊涂,我来你这里你还不知道为啥吗?” 彭白举手投降道:“好说,好说,不就是疗伤吗,你老哥放心,你的徒弟还不是我的徒弟嘛,在哪呢?” 王驼子一指门外——刚才王驼子擦鞋的时候,将魏宁顺手扔在了草地上——道:“在那。” 彭白一望窗外,道:“就是那具干尸?我开始还以为是你老哥又重操旧业,干起了赶尸的买卖。既然是你徒弟,入门便是客,我彭白怎么能怠慢了客人呢?七七,你去……去把你,把你的……师弟抱进来。” 女孩不答话,默默站了起来。这时候王驼子才看清这个女孩,七七站起来大约有一米七的模样,全身骨肉匀婷,姿态优雅,特别是站起来的时候,那双超长的浑圆挺拔的、一般少女罕有的长腿,让她更有着一种鹤立群芳的感觉;凤目狭长俏秀,又黑又深,高起的鼻柱直透山根,将半张脸衬托得轮廓分明,只是另半张脸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虽然不能一窥全貌却又带给人若隐若现的神秘美感。如果说林灵素犹如空谷中不染凡世的幽兰的话,七七则更像是暗夜独自绽放的兰草,需要有心人更多耐心的等待。 “半面鬼妆?”王驼子忽然惊道,显然他对七七的那张银色面具比七七的容貌更为感兴趣。 彭白笑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叫七七,怎么样,调教得不错吧。” 王驼子将彭白左看右看,忽道:“不对,有问题。” 彭白双手一摊,道:“什么问题。” “依我对你这几十年的了解,你彭白不是这样好说话的人——还装模作样地学读书人看起书来,说,有什么企图,还是有什么大阴谋在等着老子上套。” 彭白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一个人住了几十年,整日无所事事,争强好胜的心自然就会淡了,到时候你也会和我一样爱上读书的。” 王驼子摇头道:“不对,你彭白是耗子钻油壶——有进无出的主,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帮我,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说出你的要求,好让我安心。” 彭白神秘一笑,道:“要求倒是有,就是你得帮我在烧尸森林中挖一千条蚯蚓。” 王驼子皱眉道:“地龙确实有解热碱,治疗头痛目赤、咽喉肿痛的效果,但是你要这么多干嘛?” 彭白悠悠地道:“我根本不要蚯蚓,但是我就喜欢看你挖蚯蚓,书上说了,无聊的时候,看别人挖挖蚯蚓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这时候,七七将包裹得像木乃伊一般的魏宁背了进来放在床上,彭白慢腾腾地走了过去,解开魏宁身上的白布,先搭上一指,不一会儿眉头一皱,又加上一指,最后探出三指,掐在魏宁的脉搏上,微微闭着眼,隔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气,皱眉道:“芤脉浮大无力,关脉如豆,五轮中血、睛二轮皆败,加上受七情所扰,心灰意冷,若不是他魏家不死骨在强撑着,估计早就已经死了多时了——你小子太坏了,居然敢收下个魏家的徒弟,不怕那个疯子找你麻烦?” 王驼子淡淡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劳烦你费心,你就说能治不能治。要不是我岐黄不精,我才懒得天远地远地跑到你这个鸟不拉屎,错了,是除了鸟拉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来。”想起刚才的乌鸦粪秽,王驼子心里又是一阵子的恶心。 彭白笑道:“只要有一口气在,哪怕三魂七魄离体了,我彭白也能拉回一魂一魄,只是这眼睛……” 王驼子心骤然一沉道:“怎么?” “这眼睛,有点难度……” “能治吗?”王驼子脱口道。 “也不是不能治,就是这个玩意确实比较复杂……这样吧,我先把他身子调养好了再说,现在谈也是白谈。” 王驼子点了点头,心中叹了口气道:“死马当成活马医,看来只能这样了。” “七七过来搭把手。”彭白叫过来七七,把魏宁翻了过来,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准备准备,七七你去设坛,至于你嘛……”彭白忽然对着王驼子诡异的一笑。 “妈拉个巴子!”王驼子愤愤道,往地上恨恨地吐了一口口水。 不一会儿,七七摆出一张八仙桌,然后在八仙桌的上方挂上了一幅太乙救苦天尊的画像,在八仙桌上摆好茶酒鲜花等供物,彭白这才穿戴整齐出来,三叩九拜后,嘴中默默地将太乙金光咒念了七遍,将寿金焚化后,朗声道:“恭请大慈大悲太乙救苦天尊、药王孙真人、九天玄女娘娘和众仙师到坛,保佑弟子,扶持弟子彭白大显神威。” 彭白念书符咒三遍后开始画符,将符放在香上顺时针绕了三圈,才将符烧化在半碗水中,对着符念道:“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咒毕,让七七扶住魏宁将符咒水灌下,完事后才和七七收拾了法坛。 彭白偷看窗外,此时王驼子正用一块碎布堵住口鼻,蹲在地上,卖力地挖着蚯蚓。看着王驼子狼狈不堪的模样,彭白跺足狂笑。 “奶奶的,你求菩萨保佑你,最好哪天不要有求于我。”王驼子愤然骂道。 彭白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袋银针,每一根都细如羊毫,几乎有一千根之多,递给七七,道:“从今天起,每天就由你给他扎针了,我老了,眼睛看不清楚,认穴也不是那么准了。” 七七脸一红道:“不太好吧……” 彭白白眼一翻:“别这么多废话,让你做你就做。” 七七默然。 此后彭白每天便给魏宁做法祛病,再由七七给他针灸,彭白倒当真有些本事,也不枉王驼子千里来求他,几副草药下去,魏宁的脉搏已经渐渐平稳,不像开始那么凌乱不堪了。 过了一个月后,魏宁终于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七七那半张俏脸,魏宁看了看自己几乎全裸的身子,下意识地一拉被子。 “别动,”七七淡淡地道,“我在给你扎针,乱动的话扎到死穴了可别怪我。” 魏宁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像一只刺猬一般插满了银针,七七又拿出一根针,在魏宁的小肚子上摸了摸,一针下去。 “这个女孩子怎么老是板着脸,也不知道笑笑,如果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魏宁的脑海中忽然跳出这个奇怪念头,只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似乎在哪见过,可是又一时记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干嘛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遮住半张脸……” 魏宁不说话,七七也不答话,屋子里面的气氛维持着一种诡异的静默,直到七七的针扎到了魏宁的脐下三寸。 “这里,这里就……免了吧……”魏宁脸涨得通红,用手捂住那里,表情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拿开,你要不想死就把你的手拿开。”七七的语气依然冰凉如铁,没有一丝暖意。 “这……”魏宁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罢,随便你,我走了。”说完七七起身离开,魏宁连忙叫住七七,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点啊……” “把手拿开!”七七居然也不避嫌,将手在魏宁的物事上揉了揉,魏宁那物事顿时有了反应,起立向七七敬礼,魏宁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嗯……不错嘛。”七七用力一针下去。 七七走了之后,留下了一个脸红得像火烧一样的魏宁,王驼子走了进来。 “师父。”魏宁连忙叫道。 “您客气了,”王驼子面如寒霜,道,“老头子承担不起,魏爷这么叫我不是折我的寿吗?” 魏宁愕然,道:“师父,怎么了?” “怎么了。”王驼子道,“您魏爷神通广大,哪有把我这个糟老头子放在眼里啊,我可不敢做您的师父,这不是折杀我吗?” “师父,您怎么了,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啊。” 王驼子冷笑一声道:“好,那我问你,私自拜他人为师,学习道术,为了一个女人弄得要死要活的,您魏爷好生本事啊,我问你,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 魏宁这才知道王驼子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想站起来跪在王驼子面前,可是怎奈身体不允许,怯怯地说:“我没有拜他做师父,只是学他的天罡五雷掌,再说了,天罡五雷掌乃是我魏家家传绝学,我学也不算违背师门啊。” 王驼子冷冷道:“魏家家传绝学?谁说的?” “他说的。”魏宁轻轻地道。 “他是谁,姓氏名谁,何门何派,学的哪门子道法,如何会使天罡五雷掌?” 魏宁顿时哑然,对啊,自己连老者名字都没有搞清楚,居然就开始跟他学习天罡五雷掌了。 “答不出来了吧?” 魏宁轻声狡辩道:“可是他教我的的确是我们魏家的天罡五雷掌,这个没有错啊。” “天罡五雷掌是你们魏家的?他说是就是?我说天罡五雷掌是我们王家的家传绝学,你信不信?” 魏宁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惊讶道:“难道天罡五雷掌不是我们魏家的?” 王驼子冷哼一声道:“天罡五雷掌,乃是天下禁术,早在数十年前,道门就有规矩,谁偷习天罡五雷掌,道门皆可诛而杀之,不需问任何缘由。你小子现在已成天下众矢之的了,看你还蹦跶得了几天?” “那,怎么会这样,那他为啥要传我天罡五雷掌?难道……”魏宁顿时开窍,惊叫道,“他要杀我!” “你脑子还没有笨到猪的程度嘛!” “还有哪个姓林的女孩,当年他在凤凰山的时候,就是要害你和我,难道你都没有看出来?这次又被她骗得死去活来,还掉了一只眼睛,好好好,很好嘛。痴情的小子,鼓励一个。” 魏宁此时已经懊悔得要死,哪里还顾得上王驼子的冷嘲热讽,苦声道:“师父,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和那个妖女有任何瓜葛了!” “果真?” 魏宁想了想当时林灵素那张决绝的脸,狠声道:“果真!” “敢发誓吗?” “敢。” “好,你就说,如果你和那个女娃要是还来往,就……” “就说,”这时彭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接着王驼子的话头,道:“就说如果你们要是结婚了,生下的儿子世世为奴,生下的女儿代代为娼,如何?哈哈,够毒吧……咦,王老哥,你肩膀上怎么有条蚯蚓?” 王驼子一听到蚯蚓两个字,顿时抱住肚子,狂奔到窗外,放肆地呕吐。 第七十八章 三足金乌 此时因彭白贸然来了,王驼子不好在这个问题上和魏宁计较,毕竟王驼子爱面子,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还是懂的,对彭白一使眼色,两人才一起走了。 难道天罡五雷掌不是自己家传的?但是小时候的确听爷爷提起过,所以才有了先入为主的意识,认定天罡五雷掌就是自己的家传绝学。 的确,无名老者的身份很神秘。可是王驼子呢?魏宁除了知道他的大名叫王处一,在凤凰山庙前以算命胡诌混口饭吃之外,又知道什么呢? 魏宁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王驼子对付猴子时那惨绝人寰的道术,这就是自己真正想要学的东西吗? 魏宁看着王驼子渐行渐远的背影,胡思乱想起来,心中感慨无限。 可是无论怎样,王驼子不远万里及时地赶到龙虎山,救了自己一命,又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为自己求医问药,魏宁心中又涌起一阵暖意。 自从爷爷失踪之后,一桩桩的怪事开始笼罩住自己,王驼子、林灵素、杨小那、无名老者、麻衣婆婆,这些人,仿佛都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他们似乎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熟悉,而自己对他们却一无所知,他们的身世,他们的来历,甚至他们对自己到底有什么企图,都一无所知。自己真诚地面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以君子之心坦诚相待,可是他们始终都只是惦记着自己身上那根该死的骨头,林灵素、丁滢、无名老者,还有好多好多明里暗里的敌人带着一个个令人防不胜防的阴谋和陷阱算计着自己。 魏宁摸了摸自己那空荡荡的眼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泪眼模糊。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姓魏吗? 经历了这次劫难之后,魏宁似乎一下子变得成熟了很多。 …… “是的,就因为他姓魏!”王驼子叹了一口气,对着彭白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所以,你才收他做徒弟,所以你才……” 王驼子摇了摇头,道:“不死骨虽然珍贵,但是还没到让老子费这么大周折去得到的地步。” “当真?”彭白双眼一亮。 王驼子苦笑一声,不答彭白的问题,转移话题道:“此次我来,发现你变了很多,难道是因为七七那个丫头的缘故吗?” 彭白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一个人被人软禁了这么多年,就会和我一样,想有个人陪了。” 王驼子道:“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想过走出去看看吗?” “怎么没有想过,”彭白苦笑道,“七七告诉我这个世界早就变了,已经早已不是我当年的那个世界,外面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也想见识见识,可是你也知道,只要我走出烧尸森林,不出三天,便会尸骨无存。” 说到这里,彭白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倒不是怕死,只是这辈子还有件心愿没了罢了。” “什么?” 彭白恨恨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给那个疯子立上一块世界上最华丽的墓碑,请当代名家给他题字,然后站在他的墓上对着他的尸体尿他娘的一泡,狠狠地说句,老疯子,你他娘的也会有今天!” “怎么?”王驼子道,“难道你和孟葛……” 彭白横了王驼子一眼道:“我才没有你这么傻,只是一个人呆久了总会有无聊的时候,难免要捣鼓出一些东西来的。” 王驼子点头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这几十年不会白过的。” “说真的,你就没有对不死骨动过一丝丝念头?” 王驼子冷冷道:“这个话题不要再提了。” “难道你真的不怕那个疯子,那个疯子疯起来可是什么都做得出的。” “是你自己被他关了这么多年,胆子小了吧。” “谁说的?”彭白脸涨得通红,狡辩道,“我这是和他比试,比试谁活的长点。” “和一个大你快一百岁的人比长寿,亏你也好意思!” 彭白顿时一时语塞,无法辩驳。 王驼子接着道:“说真的,你看那个魏小子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你能治得好吗?” “方法倒是有,但是要看魏小子的天分了,如果能得到三足金乌的话,或许能治……” “三足金乌?”王驼子皱眉道,“这种东西不是已经消失很久了吗?” “不错。当年后羿射日,射九存一,射下来的九个太阳,化作九只三足金乌,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出世过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最后一只出现大约是明末清初时期,此后再也没有它的消息了。乌鸦眼,自古相传便是通灵之物,在民间亦有生吞乌鸦眼便可以看见阴物的说法……”说完,彭白双手一招,招来一只乌鸦,乌鸦战战兢兢地停在彭白的肩膀上,彭白忽然变掌为指,狠狠地在乌鸦的眼角一挖,乌鸦惨叫一声,被彭白挖出一只眼睛,彭白扔到嘴里咀嚼起来,声音清脆,仿佛就是像吃蚕豆一般,“而且这个的确味道不错哦。” 彭白随手扔掉了那只乌鸦,对着王驼子道:“怎么,你要不要来一只尝尝?” 王驼子觉得恶心,道:“难道平时你就吃这个?” 彭白双手一摆,道:“不然,除了这个,你觉得我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吃的?” 王驼子默然,看来彭白在这里过得远没有他看上去那么潇洒。 彭白道:“过几天等你的宝贝徒弟病好了,我会派七七跟他一起去找金乌,如果他的运气好,能够找到金乌的话,我会负责给他装上金乌眼,让他成为世界上极少拥有阴阳眼的男人之一……但是如果没有找到三足金乌,我就没有办法了。” 王驼子皱眉道:“你这次尽心尽力地帮助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彭白微微一笑,神秘道:“自然是有条件的,就看你给不给了。” “你要什么?” 彭白看了王驼子半晌,才悠悠地道:“柳灵郎。” 王驼子点点头,咬牙道:“你果然识货,好,柳灵郎我给你,但是,你必须帮我把那小子治好。”说完,王驼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快要进屋的时候,王驼子停住了,冷冷地道:“希望你说话算话,如果你要是敢打不死骨的主意的话,我会将我挖出来的蚯蚓一条条塞进你的嘴里。” 第七十九章 云梦古泽 清晨的露珠流转在七七的眉眼之间,她依然一身黑衣,赤足蜷坐在草地上,露出那双珠圆玉润的脚踝,结实玲珑,天衣无缝,外侧两个圆圆的涡轮,后面的脚跟筋骨突出,这天生的细节使七七外表看上去很硬朗,而不是那些柔若无骨的藤萝植物。那只若夜晚星辰般的明眸配上白里透红的皮肤,和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动人心魄,即便是久久不食人间烟火的彭白,也看得双目一亮。 七七将怀里的黑猫放下,在草地上用手将泥土慢慢掘起,不一会儿便从地里捧出一个古朴的陶罐。七七将陶罐打开,里面居然装着蛇虺、蜈蚣、蚰蜒、虾蟆等数百种毒物,盖子一开便对着七七张牙舞爪。七七秀眉一颦,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把刀子,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将鲜血滴入到陶罐之中,陶罐中的百毒似乎被七七的鲜血激起了凶性,纷纷开始捉对厮杀。七七将陶罐盖好,然后握紧罐身,开始剧烈地摇晃罐子,隔了很久才停了下来,七七再次打开陶罐,将自己那双芊芊玉手放入陶罐中,忽然,一道黑气沿着七七的手游遍全身,七七的半张俏脸开始一会儿青色一会儿紫色一会儿黑色地不停变换,七七使劲咬住自己的红唇,整个身子不停地晃动,看上去似乎十分痛苦。过了不久,七七才将手收回来,将陶罐放在一边,拿出几张符咒烧成纸灰就着清水喝了,脸色才恢复正常,只是全身已经香汗淋漓。 七七低头看了一下陶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 “又是一年,你又失败了。”在背后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彭白这才开口。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七七冷冷地道。 彭白道:“不要忘了,是谁刚来的时候,求我给她解除蛊毒,又是谁教你养蛊之术,又是谁造就了今天的你。”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请你也不要多管闲事。” 彭白点头道:“那就好,你来我这里已经足足有了四五个年头了,年年炼这金蚕蛊,却年年无功而返,你可知道为何?” “要说就说。”七七冷哼一声,却不作声等彭白继续说下去。 “因为你缺一道‘蛊引’。” “蛊引?蛊引是何物?” 彭白道:“造蛊之法,以百虫置皿中,俾相啖食,其存者为蛊。我苗疆蛊毒一道,以地蛊、金蚕蛊、蜈蚣蛊、蛤蟆蛊四蛊最难练成,也最为凶恶,因为它们皆有‘子母蛊’之分,母蛊在放蛊人的身体中,而子蛊则是放出害人,子母蛊心意相连,以母蛊控制子蛊,子蛊一旦发作,中蛊之人便有如千万条蚕虫同时在周身咬啮,痛楚难当,无可形容。四蛊中又推金蚕蛊为最,也以金蚕蛊最难练成,像你这样,就算练上一百年也恐怕是练不成的,到最后也不过是‘金蚕食尾’的结局,白白地送了性命。” “要生要死都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你死了,我找谁去说话?”彭白顿了顿道,“金蚕蛊最难出是因为金蚕乃是百毒中最弱的一个,百种毒虫相互厮杀,金蚕胜出几率不足千万分之一,就算是金蚕最后惨胜,也活不过几天便死去,你休想它为你产子,生出子蛊,所以很多苗人养蛊百年,可能最后也得不到一条金蚕蛊……” 彭白见七七开始认真地听了,润了润喉咙道:“所以若想万无一失的生出金蚕蛊,就必须用‘金蚕蛊引’不断强大罐中的金蚕,让它成为这百毒最强壮最毒的毒物,自然最后在百毒厮杀中能够保全下来。” 七七问道:“那什么是‘金蚕蛊引’呢?” 彭白笑而不语,一脸神秘。 “不说算了。”七七收拾好草地上的瓶瓶罐罐,抱着黑猫就进屋去,彭白在后面叫住了七七,大声道:“萱草忘忧。” 七七的身形一滞,停了几秒,才走了进去。 魏宁这一阵子,最郁闷又最期待的便是每日七七的扎针,特别是七七扎到他那个地方的时候,魏宁几乎整个人羞得恨不得扎进地里。 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时分,魏宁想起七七的那双柔若无骨的双手轻轻揉搓自己那个玩意儿的时候,整个人又变得如百万条蚂蚁在身上爬一般,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 七七每日除了给魏宁扎针之外,很少再去魏宁的房间,更加不会主动跟魏宁说话,整个人就如同一座冰山一般,魏宁自然也不会去自讨没趣,两人便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出现的亲密举动,直到王驼子把魏宁踢下床。 “怎么,不用了啊?”魏宁听说自己的内伤已经不需要扎针,只需自己平日理疗,心里顿时放下一块大石头,但是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失落,连魏宁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是不是觉得这种神仙日子没有过够,要不要老子在屁股上也给你扎几针啊。” “不用不用。”魏宁吓得连忙摆手,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 “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再来找老子。他妈的全身好重的药味,闻着就他妈的恶心。” 魏宁洗完澡后,顿时觉得全身一松,不由得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起自己来。这些日子在床上的养尊处优,不仅没有让魏宁变胖,反而瘦了一圈,脸庞上透出一种莫名的青紫色,稀稀拉拉的胡茬让魏宁整个人显得更加颓废萧索,但是却隐隐透出一种成熟的气质。 只是那只空洞洞的眼眶,深深地刺痛了魏宁的心。 难道我这辈子注定将只有一只眼睛了吗? 魏宁来到大厅里的时候,发现王驼子和彭白都在,七七依然抱着那只黑猫站在屋角,对魏宁的出现视而不见。 彭白见魏宁来了,开口道:“明天你和七七一起出去一趟,看你们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三足金乌。” 魏宁一头雾水道:“干嘛找三足金乌?” 王驼子一跃而起跺足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死不争气的徒弟!” 彭白微笑道:“是这样的,我和你师父达成一致了,我会帮你治好眼睛,但是前提是你能够自己找到三足金乌。” 听说自己的眼睛有救了,魏宁顿时惊喜道:“真的吗?” “出息!不就是装一只眼睛吗,至于高兴成这样吗?当时那小妮子挖你眼睛的时候,怎么不看你紧张?当时老子还以为你当真是条汉子,少了一只眼睛没啥呢!”王驼子即使在外人面前对徒弟也丝毫不假辞色,开口就是一瓢冷水浇在魏宁的头上。 彭白一摇手,笑容可掬道:“王老哥,别这样对小孩子嘛,我看小魏也算是一个侠骨柔肠的少年英雄,我喜欢得紧呢——这样吧,你现在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路上你七七师姐会照顾你的,你现在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吧。” “可是我们要去哪啊?”魏宁问道。 彭白微微一笑,悠然道:“云梦古泽。” 第八十章 出山 有诗云: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云梦泽,是古代著名的泽薮之一,古代曾有“十日九雾”的说法,在春、秋、冬三季都是终日大雾弥漫,少有晴日,泽中毒蛇野兽遍地,是著名的险恶之地,但随着历代的地理变迁,云梦泽渐渐从中国地图上消失,成为了中国的亚特兰蒂斯,而关于它的传说,却数千年来,口口相传,经久不衰。 现在能够形成共识的是,云梦泽大抵位于今天长江中游的江、汉地区,但是沧海桑田,昔日的云梦泽早已经没了当日的气象。 第二天,魏宁收拾停当后,七七已经在大厅等待,七七随手提着一个小皮箱子,也不知道能装多少换洗的衣服,另外一只手抱着那只黑猫。 这只黑猫似乎永远没有睡醒一般,死气沉沉地在七七怀里睡意蒙眬,魏宁从来没有见过它睁眼或者吼叫。 “走。”七七淡淡地道。 这次该魏宁尝试到乌鸦粪的厉害了,魏宁皱着眉头,强憋着鼻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烧尸森林中前进着,回首看七七,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加惨白了几分,七七原本爱洁,这样走在这种肮脏污秽的地方,若非无奈,如何肯来此地?魏宁看着七七强忍痛苦的模样,于心不忍,对着七七道:“我背你吧。” “不用。”七七冷冷地拒绝了魏宁,魏宁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耸耸肩膀道:“随便。” 忽然,一只巨大的乌鸦从树上一头栽了下来,刚好凑到七七的脸部,七七吓得花容失色,不自觉地抓住了魏宁的肩膀。 魏宁只觉得七七用力极大,隔着衣服几乎抓进了魏宁的肉里面,可见七七受到惊吓的程度。 魏宁随手打掉那只乌鸦,看着七七受惊的表情,不禁好笑。这是魏宁第一次看见七七露出小女儿般的神态,原来尽管七七表面上终日均是不动声色、冷若冰霜,终日和这些蛇虫鼠蚁打交道,毕竟她还只是个女孩子,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忽然遇到这些怪物,胆小怯弱的天性就会流露无遗。魏宁看着受惊后正努力恢复平静但仍然压不住不断起伏的胸部的七七,嬉笑道:“好了,别硬撑了,来吧。” 说着魏宁便半蹲下来,示意七七上来,七七犹豫了一下,微微低下头,嘴唇轻微噏动,最后还是趴在魏宁的后背上。魏宁背起七七,强忍着恶臭,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 两人好不容易才走出烧尸森林,魏宁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个地方换洗衣物,正巧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还有不少小鱼小虾在溪中嬉戏。魏宁捧起水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冷冽清凉,被乌鸦粪塞满的大脑顿时一激灵,清醒不少。 魏宁大喜过望,脱下衣裤只剩下一条短裤便跳进溪中,岸上的七七刚要阻止,但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抱着黑猫走到了一旁。 “你也去洗洗吧,放心,大山里头,哪有其他的人,再说了,还有我给你把风。”从溪水里清洗过的魏宁穿好衣服走了过来。 七七其实也极想将身上的这些恶臭无比的秽物清洗干净,但是自己毕竟是女孩子,这样幕天席地的,实在是多有不便。魏宁笑道:“难道你就准备穿着这身下山吗,到时候别人把你当成叫花子了我可不管……放心啦,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偷看女孩子家洗澡这种事情,我还做不出来。” 七七想了想,终究敌不过溪水的诱惑,冷冷地道:“如果你敢偷看,我就把你剩下的一只眼睛也打瞎。” 魏宁神色一暗。七七知道魏宁现在最忌讳的便是那只瞎眼,自己这句话肯定戳到了魏宁的痛处了,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无法收回,若是要自己道歉,又拉不下脸子,只好转移话题道:“你的衣服呢?给我,你一个男的,肯定洗不干净,我顺便帮你洗了吧。” 隔了不久,七七已然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魏宁砍了些竹竿做了一个简易的晾衣架,这时候正值艳阳高照,不到两个小时,两人的衣服就已经干了,魏宁接过七七洗过的衣服,发现衣服上不仅没有了乌鸦粪便的恶臭,反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也不知道七七用的什么皂粉。 两人一路下山,穿过苗寨,傍晚时分,来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小镇。 七七已经好几年没有下山了,对山下的一切都倍感稀奇,不停地流目四顾。 这是一个颇大的镇子,沿着集镇两旁商铺林立,聚集了好几千户人家,大约是农闲时候的缘故,街上非常热闹。七七和魏宁,一个带着面具,一个一只眼上蒙着眼罩,立即引起了路人的侧目。 不过,七七那白嫩的皮肤和清秀的脸庞,特别是那双鹤立鸡群的长腿在这种小镇上的确不多见,霎时间便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 对于旁人的注目礼,七七毫不在意,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黑猫。倒是魏宁,被看得有些不舒服了,嘴里面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两人此时都没有吃饭,感觉有些饿了,魏宁随意在街边找了一个小店,两人便坐下叫些家常菜。端菜的那个小二,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流里流气的,可能看七七长得漂亮,就顺手在七七的手上揩了一把油,七七有些不高兴,但是还是忍了下来。 魏宁正犹豫要不要发作,却无意发现外面似乎有六七个小痞子在鬼鬼祟祟地探着头,对着七七指指点点。魏宁一向性格敦良,很少惹事,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人家不太过分就由他去了。外面的几个小痞子见魏宁和七七都没有发作,以为两人胆小怕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领头的一人被众人哄闹着,一摇三摆地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走到七七的面前道: “这位妹子,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不如哥哥带你去玩玩吧。” 说完,屋外面的几个痞子顿时起哄,把气氛推了起来。 屋外一个痞子高声道:“妹子,多少钱一晚啊,开个价啊,别这么冷冰冰嘛,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怎么样?” 魏宁一跃而起,可是桌下的七七忽然踩了他一脚,魏宁会意,强压着怒火,坐了下去。 这几个人见魏宁站起来又坐下去,以为魏宁怂了,几个痞子也挤进屋子里面,将两人团团围住,一个胆子大的伸手想拿下七七的面具,七七将他的手打掉,也不动气,冷冷地道:“滚!” “哟!小妮子还挺辣的,我光哥喜欢。”那个小痞子顿时来劲了,“美女,别这样嘛。这一带你去打听打听,都是我光哥的地盘,你晚上陪好光哥,光哥保证你在这一带,吃香的喝辣的,人人都要叫你一声大嫂,你说让我们滚,我们就一起滚吧,然后滚上床后,门一关,灯一熄,我定然让你快活似神仙。” 几个小痞子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魏宁和七七依然没有作声,那个光哥更加确定二人胆怯了,说着,将手又凑上来,嬉皮笑脸道:“美女,和这个瞎子……” 光哥的“瞎子”两个字还没有说完,七七不动声色,用食指和拇指沾上一点唾沫,向人群中弹去,忽然,光哥像中了邪一般,直挺挺地站住不动了,七七冷冷地道:“抽自己的耳光。” 光哥双目呆滞,忽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三下耳光,七七又道:“跪下!” 光哥就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周围的几个痞子见光哥这般光景,顿时乱了手脚,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人群中一个年纪大的人目睹了这一切,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双目流露出一种惊恐的神色,惊叫道:“她放的是飞蛊,她是草鬼婆。草鬼婆!那个小女孩是草鬼婆。” 周围的人一听见草鬼婆三个字,仿佛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纷纷夺门而跑,嘴里还哇哇怪叫:“快去通知村长,草鬼婆来到我们村里了。快快快!” 霎时之间,街上的人都跑得精光。 七七看了魏宁一眼,没好气地道:“还坐着干嘛,走啊。” 这时候,魏宁才猛然醒起,知道好像惹了点祸,但是为什么会激起民愤呢?当下无暇细想,和七七两人顾不上吃饭,飞快地走了。 第八十一章 苗家古寨 等村里一群人召集人手,浩浩荡荡地来到魏宁吃饭的那个小店的时候,魏宁和七七早就人去楼空。一人畏畏缩缩地从屋里跑了出来,指着远方说:“在那,我看见那个女的和那个男的往山里跑去了。” “追!”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看上去似乎是首领的样子,领着一群人,有的拿着土制的猎枪,有的拿着杀猪刀,有的拿着锄头等物,往七七和魏宁走的地方赶了上去。 魏宁第一次听到草鬼婆这个名字,还是和王驼子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可是没有想到,为什么这里的人一听到草鬼婆,反应这么大,七七也不解释。这时候魏宁也无暇多想了,因为后面的人已经越追越紧,隐约都可以听见后面追杀的喊声。 “怎么办,这么多人?”魏宁心中焦急,不由得问了问七七。 七七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此处山丘延绵,地势高低起伏,加上此时天色已晚,魏宁和七七都是生人,根本不认得路,只得随便找准一个方向,奋力狂奔。 可是跟在后面的村民可就不同了,这些人都是经常在山里打猎的好手,在这山上,就和自己家里一般轻车熟路,绕着小路,不一会儿就撵上了魏宁和七七。魏宁心中焦躁,脚下加快了步伐,一个不小心,忽然脚下打滑,跌了一跤,魏宁往下一看,只见脚下是一个深深的黑洞,看不清有多深。 湘西的地形,石灰岩分布极广,岩溶发育充分,多溶洞、伏流,像这种地洞非常多,经常有小孩独自来到山上掉到这种洞子中,村里人通常是发动全村的人寻找,若是运气好,还能够捡回一命,若是运气不好,恐怕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七七“啊”地叫了一声,单手连忙拉住魏宁。可是魏宁体重,七七一只手怎么能够支撑得了,魏宁身子沉得更厉害了,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把猫给扔了啊。”魏宁急道,“不然我怎么上来啊!” 七七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猫放下,伸出双手想将魏宁拉住,但是谁知道自己踩的也是浮土,“哗啦啦”一声响,魏宁和七七两人同时掉进了山洞中。 幸好魏宁机警,手凭空一抓,抓住了横出的一根粗壮的树枝,七七则抓住魏宁的腰间,两人就凭空吊在半空中,魏宁怕七七力气小,双腿一夹,刚好把七七的头夹在了自己的裆部。 “你……你干嘛?”七七脸色大囧,双手抓住魏宁的大腿,想挣脱魏宁。 “别动,这树不结实,你再动的话,就要断了。”魏宁紧张地说道。 “可是你的,你的……” 魏宁这才注意到自己与七七十分不雅的姿势,顿时脸羞得通红,过了一会儿,才讪讪地道:“事出权宜……所以……所以……” “你快爬上去啊。”七七急道。 “哦,”魏宁正要往上爬,忽然上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那些人追了上来,魏宁连忙停止往上爬的动作,小声道:“别动,上面有人,再坚持一小会儿……” 这时候,七七的脚刚好勾住一块岩石,有了落脚的地方,可是自己的头却还夹在魏宁的裆部,七七羞得通红的脸颊开始感觉到魏宁的那处慢慢的变化,七七又气又羞,急声道:“你……”可是知道上面有人,如果这时被别人看到自己这个姿势的话,她就不要活了,连忙收住声音,顾不得害羞,屏住呼吸,听上面人的动静。 “又不是第一次了,干嘛这么不好意思。”魏宁也许是被七七窘惯了,所以心里其实最爱看七七受窘,这次看见七七羞得无地自容,心里不禁有些坏坏的暗笑。 “人呢?”上面一个淳厚的声音响起,“刚刚明明看见还在的,怎么一转眼就……” “草鬼婆怎么会来我们村子里啊?是不是我们村子……” “别乱猜,总之,草鬼婆来了,我们发现了就一定要打死,不然我们村里的小孩子可就要遭殃了。” “对,大家再到处看看吧。”随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人都走开了。 “你还在干嘛,赶紧给我上去啊。”七七等人走远了,急声道,狠狠地在魏宁的大腿上捏了一记。 “疼,大姐,轻点。”魏宁鬼喊鬼叫起来。 魏宁让七七扶住树干,自己先爬出洞子,然后再将七七拉了上来,借着刚刚升起的月色,魏宁看见七七那张亦嗔亦喜的脸,心中不禁有些不怀好意的暗笑。 “你笑什么,告诉你,今天的事情……事情,最好,最好不要说出去,否则……否则,我杀了你!”七七尽量保持话语的平静,可是说到最后,还是不免微微有些颤抖。 两人顿时都不说话,气氛尴尬得有些可怕。这时候,七七的那只黑猫缓缓地走了过来,七七俯身抱了起来,整理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平静地道: “走吧。” 两人不说话,就这么前后脚走着。 “草鬼婆是什么,为什么别人都说七七是草鬼婆呢?还有,为什么他们一知道七七是草鬼婆后,似乎都非常仇恨,而且喊打喊杀的,好像真的要置七七于死地一样?”魏宁一肚子的疑惑,但是七七不作声,自己也不好意思问。 毕竟刚刚自己占了人家那么大一个便宜。 “我们要去哪?”走了一会儿,魏宁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向七七问道。这次出来找云梦古泽,王驼子只是交代,一切听从七七的,至于目的地在哪里,怎么走,怎么找,魏宁心中一概不知。 “跟我走就对了,不会把你魏大少爷弄丢的。”七七走在前面,冷冷地回答。 “可是天黑了,我们总不能在野外露宿吧,不如我们找个赶尸客栈或者义庄什么的……” “闭嘴!”七七啐了一句,道,“跟我走就是了,前面就到了。” 七七带着魏宁翻过山头,魏宁顿时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出现一个在群山环抱、绿水萦绕中的苗家山寨,远远望去,那大河谷地上突兀耸立的巨大水车吱嘎吱嘎转动,似乎不堪重负,却顺利运转了上百年。待走近些,那些老旧的磨坊、被脚板磨得光溜溜的石头台阶、长满苔藓的木墙黑瓦便一一出现在眼前,魏宁顿时有些看得痴迷了,这一切都那么的宁静、和谐,这大山中的神秘,就这样默默地保持着原状,似乎千年万年未曾改变。 “就是这里了——彭家寨。”七七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找到了。” 第八十二章 蛊术 七七带着魏宁越往里走,魏宁越觉得这苗寨风光旖旎,绚丽多彩。身临其境之中,随处可见绿草如茵,林木葱郁,修竹含翠,群芳争妍;村前田园阡陌,稻浪起伏,一派田园风情,人世仙居,极富韵味。七七沿着石阶拾级而上,在一处古旧的吊脚楼前停了下来。七七伸手敲了敲吊脚楼的门,里面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太婆。她头上戴着一方蓝色的头巾,留着长长的指甲,看上去有些恐怖,只是五官还算端正,可以猜测她年轻时候应该是个漂亮的苗家妹子。 那人一开门,看见七七怀里的猫,顿时变了颜色,将门关闭,在屋里急声道:“把猫带走,把猫带走。” 七七到门外笑道:“婆婆,这不是猫,不信你再仔细看看!” 那人怯怯地将门打开一角,仔细看了看七七怀里的黑猫,怯怯地将手在黑猫的脖子上捏了捏,拍了拍胸口,才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兽魂’,吓死我了。” 七七笑道:“我这趟是专程来找你的,怎么会带黑猫来呢!这是彭白给我的镇蛊之物。” 苗家老太这才将七七和魏宁打量了一番,道:“是彭白叫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来的,明天不是‘洞女拜月’的日子吗,我是来凑热闹的。” 苗家老太点头道:“原来你也是‘洞女’,还真年轻呢,长得也漂亮,旁边的那个是你的情郎吧,长得也还俊,就是眼睛……” 自古苗女多情,山里的女儿敢爱敢恨,但是性格又单纯、天真,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常常会掏心掏肺,因此经常会遭到男子的始乱终弃,于是上苍便传给苗女一种传女不传男的独门技艺:蛊。如果对苗女用情不专、始乱终弃,最终会被蛊惑而死。 蛊女又有一种别称,叫做“草鬼婆”,蛊女们嫌弃草鬼婆的名字太过难听,相互之间都是以“洞女”相称——其实,苗家的“洞女”是另有其人,而并不是指这些放蛊的草鬼婆。 在苗寨,草鬼婆都是不受人欢迎的——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因为草鬼婆一生要救活十人,害死十人,苗女一旦被认定为草鬼婆的话,那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部分草鬼婆多为少女独居,无子无女,遂会对小孩子有种偏执的喜欢,专门喜欢害孩子,如果一个小孩不小心吃了或者喝了苗女的糍粑或者擂茶,而又死去的话,那么这个苗女就会被人认定为草鬼婆,村民便会说是她在食物中下“蛊”害死小孩,这个苗女的下场大多是被全村的人活活打死。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七七亮出身份,会遭到全村人追杀的原因。 七七不答话,带着魏宁进门,魏宁发现这个屋子里干净得有些异常,甚至连一张蜘蛛网都没有。因为草鬼婆的家是结不起蜘蛛网的,苗寨的人都以家有蜘蛛网而自豪,以此表白自家没有草鬼婆。 显然这个苗家老婆婆便是一个草鬼婆。 “明天吧,我们一起去,我姓彭,你叫我彭三婆吧。” 彭婆婆将魏宁和七七二人安顿好,说着便给他们做饭,不一会儿,一桌香气四溢的充满浓郁苗家风味的晚饭就做好了,特别是那婆婆自制的腊肉,配上苗家特产的小尖椒,让魏宁坐不住了。七七使了一个眼色,魏宁会意,迟迟不动筷。 “吃吧,放心,都是自己人,没事。”彭婆婆笑道,自己夹起一块腊肉吃了起来。 七七和魏宁这才开动,魏宁是早就饿了,一连吃了三大碗,大呼过瘾,七七是女孩子,浅浅地吃了一碗,便放下碗筷。彭婆婆收拾了碗筷,和七七闲聊起来:“对了,你有蛊坛了吗?如果没有,我可以送你一个,不过你必须拜我为师。” 草鬼婆是一定要收徒弟的,如果这个草鬼婆的身份在村上早已暴露,没人敢靠近她,她就会把蛊术传给女儿或儿媳。女儿和儿媳当然不愿意做那千刀万剐的草鬼婆,草鬼婆就会在临死前把一件念过咒语的东西放在门头上作法器,女儿或儿媳一推门,砸着谁谁就着魔似的成为她的传人。 草鬼婆之所以不择手段地把蛊术传给别人,是因为没有传人的蛊药婆死后会显身现形,赤身裸体,双膝跪地,脑袋垂在裤裆里,死相是极其悲惨的。 七七道:“蛊坛我已经有了,不劳您老费心了。” 彭婆婆“哦”了一声,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失望,因为有了蛊坛,便表示已经是一个真正的草鬼婆了,其他的草鬼婆便不可以收她做徒弟了。 草鬼婆的蛊坛一般放在家里或者在山间的某一个地方,无论如何不能够被人发现,如果有人发现了草鬼婆的蛊坛,一旦打开,放走了蛊坛中的毒物,那么这个草鬼婆也就必须死了。 原本这彭婆婆还没有收徒弟,所以开始时对七七抱有极大的兴趣,听七七这么回答,顿时索然无味,和七七又闲聊了一阵,安顿好七七和魏宁后便早早睡了。 魏宁和七七赶了一天的路,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上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魏宁一早起来,发现七七早已经在堂屋中,但是似乎没有上路的意思,和彭婆婆有一句没有一句地闲聊,甚至无事跑到寨子里面闲逛,魏宁心中疑惑,想起七七昨晚和彭婆婆的对话,好像提到什么“洞女拜月”,估计她们俩今晚有什么活动,可自己又是“外人”不便贸然询问。 果然到了傍晚,七七叫过魏宁,说和彭婆婆有事情出去下,要魏宁待在家里,什么地方都不要去,魏宁答应了一声,七七收拾了一会儿,便和彭婆婆上路了。 魏宁心里好奇,哪可能在家好好待着,七七一走,魏宁拿着小红伞,便悄悄地跟了上去,可是七七和彭婆婆仿佛鬼魅一般,绕过了一个山涧,便消失了,魏宁心头大感失望,叹了口气,只好折返回家,可是忽然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不识路。 第八十三章 洞女拜月 湘西山路崎岖险阻,生人绕了进去,若是没有向导的话,恐怕一辈子都出不来了。魏宁虽然在山中出没惯了,但是此时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山中转了好几个小时,越走越迷糊,魏宁心里开始有些焦躁了,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闲逛,想找到山野中的农夫打探一番,但是奈何总遇不到人烟处。正垂头丧气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魏宁心中一喜,连忙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跟了上去。 不远处是一个河滩,只见一群女子站在河滩上,全部赤身裸体,披头散发。月色如水,洒在每个女子的身上。在女子的前面,搭着一个祭坛,上面放着猪、牛、羊三牲。那些女子年纪不一,有的已经垂垂老矣,有的却是年轻貌美、身体凹凸有致,所有的人排成一排,嘴里咿咿呀呀,在一个年老的带领下,唱着一些苗族生涩难懂的歌谣。 “呜”领头的苗女叫了一声,赤足在地上踩出一种奇异的步伐,有些像苗疆的跳大神一般,众女子也亦步亦趋地学着,摇头晃脑,长发随着跳动四散飞舞,状若疯魔。乳波生浪,勾勒出一幅既香艳又诡异的画面。 “拜!”领头的苗女带头拜倒,所有的苗女都跟在她身后,对着天上圆月的方向,纷纷拜倒。苗女们嘴里念念有词,魏宁也听不懂,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群女子不是一般人,莫非自己误打误撞撞见了“洞女拜月”仪式? 蛊女们一连三拜后才站了起来,领头的苗女用苗语道:“今日是我洞女们三年一次集会之日,有一名新的洞女加入,今天便帮她完成起坛的仪式。” 说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带着半张银色的面具排众而出,魏宁心中一震,“这不就是七七吗?” 七七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蛊坛,高高地举过头顶,领头的蛊女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众蛊女也跟着七七身后拜倒。七七打开蛊坛,嘴里念着咒语,不一会儿,蛇、蝎子、蜘蛛、蜈蚣、癞蛤蟆相继而来,七七脚步轻盈,跳出苗女特有的舞姿,五毒似乎也通了灵性一般,跟着七七一齐起舞,其他的蛊女依然在不停地伏拜。嘴里用苗语吟唱着魏宁根本听不懂的咒语。 过了一会儿,七七才将蛊坛放下,五毒分别钻进蛊坛中,领头的蛊女口中念咒,又进行了一番仪式之后,才将蛊坛封好,笑着交给七七,道: “好好收着。你也知道,此物关系到我们的性命,蛊坛在,人在,蛊坛无,人无。” 七七点头,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蛊坛。 魏宁看得入神,忽然手中一凉,原来一条五步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魏宁的手上,魏宁连忙甩手将那只蛇扒开,再往地上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数条五步蛇已经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 “该死。”魏宁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蛊女们刚才拜月,就是将附近所有的毒物都召集过来了,没想到自己看得出神,没有注意周遭的变化,五步蛇乃是苗疆特有的蛇种,剧毒无比,据说是可以见血封喉,一旦被咬中了,五步之内必丧失性命。 魏宁心中矛盾,如果自己弄出声响,必然会被蛊女们发现,蛊女最忌被生人认出,自己肯定会被杀人灭口。 这么多五步蛇围绕着魏宁,魏宁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此时随时一条上来,都足以让自己一命呜呼。魏宁权衡利弊,牙一咬,将小红伞撑起,罩住自己,那些毒物顿时纷纷四散逃开,嘴里嘶嘶叫个不停,弄出极大的声响。 果然,魏宁的声响已经惊动了拜月的蛊女,众女的目光纷纷朝魏宁的方向看来。 “该死!”魏宁心中暗骂一声,行迹一露,再躲藏已经是多余的了,只得硬着头皮站了起来。众蛊女顿时群情激奋,不顾自己赤身裸体,尖叫连连,纷纷念咒,唤出蛊毒,要将魏宁当场击杀。 七七认出了魏宁,半张露在外面的脸,顿时颜色煞白。这些蛊女,各个身怀绝技,一人只要放一点点蛊,都可以致魏宁于死地。魏宁目光四处一望,看见河边不远处堆积着蛊女们的衣服,急中生智,冲了上去,将蛊女们的衣服抱起,从怀里贴出一张符咒,打在衣服上面,朗声道:“都别动,不然我全部烧了!” 蛊女们见魏宁拿着自己的衣服,齐齐色变,如果没有了衣服,她们出乖露丑倒是其次,但是因此让人知道她们真实身份的话,那她们就得全部被人活活打死。 众女果然不敢轻举妄动,围在一起商量对策,隔了不久,忽然这些蛊女纷纷伏跪在地,口中央求魏宁,不要泄露她们的身份。 魏宁将眼一扫,将这些蛊女的容貌记住了,心道:如果以后再遇见其中的人,那就得多长几个心眼,否则被她们暗算之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是七七没有跪,站在人群中,一手抱着蛊坛,挡在胸前,一手捂住下身,即便如此,又怎能遮得住她那魔鬼般的身材,难免会走漏春光。 魏宁心中不由得有些小小的得意,心道:“过去都是你看我,今天大爷总算是先要回了点利息。” 魏宁一手拿住衣服,慢慢地后退,开口道:“我发誓不泄露你们的身份,但是你们也要保证,不可伤害我的性命,我现在慢慢离开,将衣服放在离这里半里之外,你们不可以追上来。” 众蛊女连忙点头称是。 魏宁面对着蛊女,慢慢地后退,蛊女们似乎没有追上来。魏宁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衣服扔在地上,撒开双腿,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后面一片漆黑,并无人影,魏宁不由得心中大定,暗道一声侥幸,此时才再一次有心想起刚才七七那个完美的身材,一时间不由得心神激荡。 “真的是……”魏宁一念未完,忽然胸口一疼,吐出一口鲜血,魏宁赶紧掀起衣服,定睛一看,自己小腹开始慢慢地浮肿。 糟了,自己到底还是着了那些蛊女的道了。 第八十四章 吊蛊 刚才所有的一切如走马观花一般在魏宁的心头闪过,自己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但是为何还是被这些蛊女算计?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才导致自己中蛊了呢?魏宁此时已经来不及细想,因为肚子在慢慢地凸起,并且越来越大,里面发出一种莫名的“咕咕”之声。 魏宁在一处干燥的石头上坐了下来。豆大的汗珠淋漓而下,剧痛使他蜷缩起身子,在地上不停地打滚;黑气透过臂膀慢慢传到手上,指甲开始泛出一种妖艳的紫色,而且全身开始透出一种奇特的味道,时而香,时而腥,时而臭,混杂在一起,闻之欲呕。魏宁的眼前也开始出现许多莫名的幻影,五色斑斓夹杂一起,若千百种蝴蝶在他的眼前飞舞。魏宁张大着嘴,舌尖颤抖,体温开始慢慢下降。他双目低垂,泪水迷蒙,隐隐觉得远处走来一名黑衣少女,一手抱着黑猫,一手拿着一个蛊坛,她的脸色,在月色下看来,简直就是一块毫无瑕疵的白玉,只是魏宁现在神智模糊,也不知道此人是幻是真。 七七看了看中了蛊毒瞳孔放大,倒在地上疼痛莫名的魏宁,悠悠地叹了口气,责备道:“若是你听话好好地在家待着,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吗?干嘛非得跑到这里自讨苦吃呢?” 七七将魏宁的眼睑往上翻了翻,再仔细查看了一些魏宁的全身症状,然后摸了摸魏宁凸起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喃喃地道:“这下糟了,这小子中的是‘地蛊’啊……” 在苗疆,蛊毒有八十三种,一般普通的“蛊”都用一种生物做它的“寄生体”,这些生物有的是蜘蛛,有的是蝎子,也有许多未曾见过的怪虫,甚至还有一种用像树叶一般的蛾子作为寄生体的蛊毒。这种蛊毒可以在人体内潜伏数年,真的是杀人无影无形,当然不仅仅是生物,各种各样的动物内脏也可以将作为寄生体。 前文提到过,无论蛊毒如何千变万化,最为厉害的当以“子母蛊”为最,因为其余蛊毒皆可解,而子母蛊却是号称“百解百死”。 很不幸,魏宁所中的便是四大子母蛊中的“地蛊”。 地蛊的寄生体乃是蚯蚓,蚯蚓有钻地的习惯,所以无论魏宁如何小心翼翼,对于地里的蚯蚓始终是防不胜防的,估计是魏宁在拿衣服的时候,便被其中的一个蛊女下了蛊。 地蛊身为四大子母蛊之一,非一般蛊女能够轻易炼成,下蛊的人手法老练,手段毒辣,在这些蛊女中肯定身份不低,这群人中应该只有那个领头的蛊女能够有此修为。 七七蹲在地上,脱下魏宁的鞋袜,果然在魏宁的脚底发现一个针孔大小的虫眼。七七秀眉紧紧地纠结在一起,用眼睛狠狠地瞪了魏宁一眼,显然是埋怨魏宁自以为是,自作自受。 魏宁忍痛苦笑了一下,说:“我说我是误打误撞才遇到你们的,你信不信?” “都快死到临头了,还贫!”七七啐道,将手中的黑猫轻轻一拍,小声道,“洛儿,醒醒,帮我个忙,好不好?” 那只原本病怏怏的黑猫忽然双目发亮,就像夜空中两颗闪亮的星星一般,大叫了两声,闪电般地冲到魏宁的身上,魏宁吓了一跳,七七道:“要命的话就别动,让洛儿给你‘吊蛊’。” 洛儿一声尖叫,伸出舌头,七七一把将魏宁的嘴捏开,淡淡地道:“老实点,别乱动,出了岔子可别怨我。” 魏宁自然不敢乱动,双目紧紧盯着那只黑猫,黑猫洛儿扑在魏宁的身上,弯腰下去,舌头诡异地开始变长,竟然直直地深入了魏宁的喉间,笔直进入魏宁的胃中。 魏宁此时是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没有想到自己心中无数次憧憬的“初吻”居然给了这只恐怖的黑猫。 不一会儿,魏宁的肚子里开始出现杂乱的声音,“吱吱”地叫个不停,由于魏宁的肚子肿胀得如同一个皮球,将整个小腹上的皮肤全部撑开,原本就已经到了临界爆炸的地步,这黑猫的舌头一阵乱动,魏宁的肚子就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想吐又吐不出来,滋味难以形容。魏宁只能强忍疼痛,头上的青筋暴起,汗水如雨而落。 七七心疼魏宁,用手轻轻抚摸魏宁的背部,为他缓解疼痛。 吊蛊的过程疼痛难忍,非毅力惊人恐怕会活活疼死过去。好在魏宁从小身体扎实,又在王驼子的训练下,打熬了筋骨,才保住一命,但是也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理身子才能复原。 魏宁肚中的乃是“子蛊”,而母蛊则在放蛊的那人的肚子里面。放蛊人用苗女特有的一种咒控制着子蛊,要子蛊动的时候便动,要子蛊静便静,若是心肠歹毒的蛊女还会让子蛊在中蛊人的肚子里面啃噬内脏,这时候,中蛊人便会出现一种五彩斑斓的景象,开始时疼痛难忍,到最后,子蛊麻痹了神经,中蛊人便会出现类似吸毒时候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如果到那个时间段,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魏宁刚刚中蛊便出现幻象,显然下蛊人已经等不及了,要在魏宁赶回村里之前结果了他,还好,魏宁刚刚出现幻想的时候,七七就赶来了,算是从阎王那里抢回来一命。 用吊蛊的手法解蛊,这蛊虫最终会不会咬钩,要看下蛊人的功力,如果下蛊的人功力深厚的话,能够轻易控制蛊毒的行动,子蛊是不会轻易上钩的,七七入门不久,道行尚浅,按理是无法解除地蛊这般高级的蛊毒的,但是幸运的是,七七有兽魂。 七七屏息凝气,紧张地看着洛儿,不一会儿,洛儿一声叫唤,舌头飞快地从魏宁的嘴里出来,舌尖卷出一只三寸长的蚯蚓,吐在地上,那蚯蚓一落地,里面便开始蜷缩,化成一团黑灰。七七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洛儿一眼,轻轻拍了拍洛儿,温柔道:“到底还是你争气。” 洛儿仿佛累了一般,看都不看魏宁和七七一眼,又躺在七七的怀里睡着了。 魏宁顿时感觉肚子慢慢消了下去,剧痛也消失了,只是身子还是有些虚弱,特别是刚才和洛儿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让他胃里不停地恶心。 “谢谢你救我。” 七七淡淡地道:“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举手之劳。要是你死了,我不好跟王驼子交代。” 魏宁苦笑一声。魏宁虽然不懂蛊术,也知道,这子母蛊乃是子母连心,子蛊一死,那母蛊也必然会死去,也就是说下蛊人也会死去。 七七是草鬼婆,草鬼婆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一旦蛊女放出子母蛊,其他的蛊女是不可能解蛊的,一旦解蛊,便被视为背叛了蛊神,是蛊女中的叛徒,将被所有的蛊女诛杀。也就是说,七七为自己背叛了蛊神,以后可能会遭遇无穷无尽的麻烦,是之为“百解百死”。看来这并不是七七所说的“举手之劳”。 其实七七就算不帮自己解蛊,魏宁也不会怪她的,毕竟,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她为自己付出背叛蛊神这么大的代价。 “还能走吗?如果能的话,赶快爬起来,这里不是留给你赏月的地方。” 魏宁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感觉脚步虚浮,喘着粗气道:“现在我们干嘛去?” “跟我走。”七七不解释,一手抱着黑猫,一手抱着蛊坛,走了。 魏宁对七七这种从来不解释的风格已经习惯了,咬着牙坚持跟在七七的后面,七七又在路边随手采了些草药,魏宁服下之后,顿时觉得心气舒畅,精力也开始慢慢恢复。此时已经快天亮了,东方已经开始透出薄薄的亮光,冲破黎明前的寒气。 不知道走了多久,七七在一处山洞里停了下来,道:“暂时没有别的地方,就这儿吧。”说着七七钻进山洞里面仔细勘察了一番。这是一个废弃的山洞,似乎没有人来过,七七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将手中的蛊坛埋好,自言自语道:“先放在这儿吧,有空再回来取。” 魏宁忽然道:“你不怕我偷走蛊坛?” 蛊坛乃是关系到七七性命的东西,一旦蛊坛不见了,七七也就没了性命,七七横了魏宁一眼道:“谅你也不敢。” 魏宁忽然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他和七七只是萍水相逢,七七却不怕将她蛊坛埋藏的地方告诉自己,这便是表示七七已经将她的性命交给了魏宁。 魏宁啊,魏宁,你何德何能,值得一个女孩子如此啊!魏宁心中感慨,不自觉地感觉自己的心和这个一直对自己冷若冰霜的女子拉近了不少,不再是以前,仿佛隔着银河般的遥不可及。 第八十五章 放阴刀 七七藏好蛊坛后,也不等魏宁,转身就走,魏宁自然跟在七七后面。 两人在山里转了好久,魏宁是越来越糊涂了,不知道七七到底还要干什么,直到中午,魏宁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七七和自己一样——迷路了。 七七看着魏宁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自己心思被看穿了,不由俏脸一红,嗔道:“看什么看,快走。” 魏宁最爱看七七这般小女儿的神态,故意逗她:“大小姐,你确定我们这么走,在老死之前能够走出去吗?” 七七气得一跺脚:“又没有人要你跟着我,你要走你的就走你的,我就爱在这山里玩儿,怎么着?” “是啊!”魏宁见七七受窘,更加来劲了,打趣道,“这里山好水好,人也好,不如我们就干脆在这里住上一辈子算了,到时候我们俩做一对野猴子,然后再生出十个八个的小猴子,日子也过得不错啊。” 魏宁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有当真,哪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七七忽然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转而俏脸寒霜,冷声道:“别开这种没有意思的玩笑,不好笑。” 魏宁碰了钉子,一时间讪讪地说不出话来,两人刚刚融洽了一点的气氛忽然又变得莫名尴尬起来,七七忽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老是跟在女人的背后,赶紧找找下山的路啊。” “哎!”魏宁见七七终于变相承认了自己迷路,连忙赶上前去,胸脯一挺,以行家的姿态道,“看到那棵树没有,山里看树,枝叶茂盛的是南,另一面是北,我们来时候的是从南边进山,现在自然要往那边下山咯,跟我来。” 七七横了魏宁一眼,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但是还是跟着魏宁走了,魏宁终于威风了一把,顿时眉飞色舞,一路唾沫横飞地跟七七总结入山辨路的方法,可是换来的却是一句七七不带任何感情的一句,“等出去了再说吧。” 到了傍晚,在“伟大的探险家”魏宁的带领下,两人终于从湘西大山中绕了出来,魏宁暗自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就是个半吊子,一半是蒙的,不然昨晚也不用在山里像只无头苍蝇般乱撞了。 两人回到彭三婆的家里,彭三婆看见魏宁,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依然热情地将两人接了进来,七七收拾了东西,就和魏宁准备上路,彭三婆拦住他们,笑道:“今晚是除夕,吃几个饺子再走吧。” 魏宁这才想起,今天已经是除夕了,只是山中无日月,魏宁在烧尸森林待久了,早就忘了日子了。加上苗家一向没有过年的习惯,所以一路上也没有感觉到过年的气氛。 “不劳烦您了,我们还有事,必须得赶路了。”七七推辞道。 彭三婆笑道:“再怎么急也要吃了年饭再走不是?今天都是大年三十了,哪有大年三十还在外赶路的道理。我知道,你是为昨天的事情担心吧,其实我彭婆子倒是没有什么,反正这村子早就知道我是草鬼婆了,我也习惯了。” “真的不用了,我们真的……” 彭三婆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请你们吃饺子是假,我是有事情请你们帮帮忙的,如果你们实在有事,我也没有办法了,唉,只是我那可怜的孩子……” 魏宁听说彭三婆需要帮忙,同情心又泛滥了,不顾七七的脸色,道: “婆婆,有什么事你说说,看看我能帮得上忙不?” 彭三婆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不姓彭,我姓白,彭是我夫家的名字,我也不是苗人,我是湘西那边的汉人。” 魏宁被彭三婆搞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干嘛说这些,彭三婆望了望远方,眼神中开始露出一种温柔的神色,笑道:“后生伢子,想听故事吗?” 没等魏宁点头,彭三婆已经自顾自地说开了:“从前,有个叫彭三的苗人,来到一个走脚师父家里做学徒,走脚的功夫没有学到多少,但是却与师父的女儿相好。后来彭三学了三年,终于出师了,走的时候,他的师姐给他一把伞,让他到家了再打开看。彭三走着走着就开始觉得伞越来越重,但他听师姐的话没有打开,可快到家的时候,彭三想反正就要到家了,先打开看看伞里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越来越重。等他一打开伞,他的师姐居然出现在面前。彭三当下十分的高兴,但他师姐一脸苦愁地说,让你到家再打开,现在好,我父亲知道我跟你来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彭三婆越讲脸色越红润,甚至连当时师姐的说话都学得惟妙惟肖,魏宁已经猜到这个彭三婆口中的师姐估计就是她自己了,看来彭三婆对自己的丈夫是十分想念的,即使隔了几十年了,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连每一个细节都记得不差。 彭三婆润了润嘴唇,继续道:“当时,师姐马上拉着自己的师弟往家里跑,跑着跑着,师姐回头一看,说:有阴刀。于是抓住往回丢,可没跑多远,她又看见了阴刀,抓住还是往回丢。眼看就要到家了,师姐抓住飞来的阴刀,咬破舌尖吐了一口血在刀上面,又丢回去。然后继续拉着师弟跑,跑着跑着,跑到家了,两人关上门才松口气。” 魏宁插嘴道:“阴刀?难道是白家的阴刀?” 彭三婆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小子知道的不少嘛,不错,阴刀是我们家传的一门道术,杀人于无影无形,没学过的人根本看不见刀的样子,而且这种阴刀上带有符咒,能锁定一个人,不见心头血绝不回刀。” 魏宁道:“你定然是用自己的舌尖血骗过你爹的,果然是聪明啊。” “是啊,”彭三婆点头道,“还好我会这门功夫,如果不是我以舌尖血骗过我爹,那天我们就死在阴刀之下了。” “那你爹以后没有找你麻烦了吗?” 彭三婆苦笑道:“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何况我爹那么聪明,彭三又偏偏……偏偏性格……耿直。” “那后来呢?”七七听得有些入迷,忍不住插嘴道。 彭三婆看了七七一眼,道:“你听我说,后来我和彭三也过了几年的好日子,直到我们孩子宇儿三岁……那个时候,我们也算有点积蓄,就在乡里买了一块地,种了一点南瓜,也算是可以糊口了。可是没有想到乡里的泼皮无赖,老是偷我的南瓜,我问了好多人,始终都没有人承认,我和彭三一合计,干脆我就在南瓜地里放了一把阴刀。” 魏宁失声道:“人家只是偷了你几个南瓜,难道你就要置人于死地吗?这样……这样未免也……” 彭三婆苦笑一声,道:“所以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还真不假,你知道这些南瓜是谁偷的吗?是宇儿偷的。原来宇儿特别喜欢吃南瓜,所以常常到田里偷南瓜吃,可是又怕我和他爹怪他,所以,一直不敢承认,没有想到……” 说到这里,彭三婆眼角有些湿润了,带着哭腔道:“我放的阴刀最后居然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报应啊……报应啊!” 听到这里,魏宁和七七都不由得一阵唏嘘,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可能莫过于此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彭三婆,只得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事情已经都过了这么久了,婆婆你看开点吧。” 彭三婆摇了摇头道:“可是事情还没有完……” 第八十六章 血风筝 魏宁和七七都侧耳倾听,想知道这位命苦的老太太心中还藏着什么悲惨的事情。 彭三婆顿了顿,续道:“都怪我自己不好,其实我也知道杀生本来就是一种罪恶,我们修道之人原本更应该深谙其中的道理,谁知道我当时猪油蒙了心,唉,报应啊,报应。” 彭三婆霎时间仿佛老了十岁般道:“如果宇儿是在平日里死的也没有什么,也算是人生一世轮回,可是偏偏他是除夕这天死的……” “除夕?”魏宁惊讶道:“那岂不是……” 除夕乃是一年中最阴的一天,我们常常说“守岁”就是要用人间的阳气去冲淡这天的阴气。除夕死的人有个特点,是没有“头七”的,只有“七七”,所以鬼差会忘记去拘魂,导致在除夕死的人,很多都无法轮回,而且由于死于除夕,死时候沾染的阴气极重,一般都会变成厉鬼。 彭三婆点头道:“是啊,所以我可怜的孩子,这几十年来,都无法轮回。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啊。” 忽然彭三婆双膝一软跪倒在七七的面前,带着哭腔说:“别人不知道,可是我早就知道你是阳间的无常,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我去向鬼差大哥打听下,我的宇儿,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轮回,如果他没有轮回的话,我这个做娘的,就是死了也不能原谅自己的!求求你了……”说完,彭三婆对着七七连磕了三个响头。 七七秀眉紧紧地皱着,自己是阳间无常身份除了自己的爷爷还有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人是不会知道的,但是这个彭三婆怎么知道的?不过彭三婆原本就是同道中人,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也不奇怪。 魏宁此时也惊讶地看着七七,记得自己似乎在小时候途径赶尸客栈,也曾见过一个阳间的无常,但是那个无常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是“难以磨灭”,哪像七七这般漂亮可人。 七七叹了一口气,道:“我不做这门差事已经很多年了……” 不等七七说完,彭三婆接口道:“就算你不做阳间无常很多年了,但是当年做鬼差的时候,肯定认识不少的鬼差大哥,你就帮我打听打听,其实我就只想知道我家的宇儿是不是顺利地投胎转世了,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七七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跟彭三婆解释,这阳间无常,也叫做走无常,是冥间利用活人的生魂来为冥间做事。因为生魂的一个最大特点是阳气比较旺,不太怕活人的阳气,人死的时候,定然旁边亲属群集,阳气十分重,某些鬼差不敢靠近,因此冥府往往在阳间都要安排一些活人做“冥差”,也就是走无常,为的就是他们的生魂可以靠近将死的人,不怕死者身边诸多眷属所发出的阳气,待生魂将死者魂魄领出家门后,再由鬼差将之押往冥府。但是这个走无常通常都是在睡梦中完成拘魂的差事的,跟真的鬼差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更谈不上交情了。 当然,七七知道,就算这样跟彭三婆解释,彭三婆定然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七七为人小气,不肯帮忙。 魏宁见彭三婆苦苦哀求,七七又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忽然道:“我看不如这样吧,我用拘魂大法,将宇儿的灵魂拘过来,如果能够拘得来的话,那就是没有转世,你们娘俩也可以相会一次;如果没有,那就是转世投胎了,婆婆你也就可以放心了。” 彭三婆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宁,道:“你会拘魂大法,这可是上乘的道术啊,你这么年轻……” 魏宁搓手笑道:“略懂,略懂而已,其实我以前也没有用过,也是第一次用,不知道灵光不灵光。” “真的?对了,来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这后生的名字呢。” “我叫魏宁。” “难道是辰州魏家?”彭三婆惊讶地道,“那就不奇怪了,难怪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厉害,我开始还小看你呢,还以为你只是七七养的……呵呵……” 魏宁的脸一红,不知道怎么答话,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只仿佛牛角般的东西,问彭三婆道:“婆婆,你家可有挡煞之物?” “有的有的。”彭三婆从家里搬出一个屏风,道,“小哥手上拿的可是‘犀照’?看来小哥是真的行家啊,我老婆子算是走眼了。可是,你怎么‘引魂’呢?” “这个我自有办法,只是彭婆婆,你家里可有‘九节阴竹’?” 阴竹自然就是指生长在背阳山上的竹子,而九节阴竹就是指生有九节的竹子了,传说有附魂的作用。 “我这里倒没有,但是我后山就是竹林,我带你去找找吧。” 说着三人便上山,魏宁没有多久就砍了几根竹子,七七忍不住问道: “你要这个干嘛?” “做风筝啊,等会我带你去放风筝。” “无聊。”七七当然知道魏宁不会闲得无聊在大年三十带自己去放风筝,肯定是别有用意,但就是不喜欢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果然,魏宁回来后,吩咐彭三婆去准备三牲水果等贡品,还有上好的红烛等明器,自己却跑到了院子里做起风筝来。 不一会儿,一只大红的风筝便出现在魏宁的手里,风筝做得有鼻子有眼,看不出魏宁还有这手艺。 忽然,七七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大声道:“我知道了,你在做‘咒鸢’。” 魏宁做出一种你怎么才知道的表情,道:“你总算是明白了,还没有笨到家嘛。” 七七冷哼一声,不跟魏宁打嘴仗,魏宁又胜了一仗,心中大爽。 原来,所谓“咒鸢”其实是一种邪术,施术之人在风筝上下咒,然后利用小孩子爱放风筝的心理,将这些下了咒的风筝送给小孩子,小孩子在放风筝的过程中,魂儿也就不知不觉地附在了风筝上面,风筝上升到一定的高空,线就会断,这样小孩子的灵魂就会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体中了,施术的人再拾起掉到地上的风筝,就可以将小孩子的魂魄从风筝中提出,由于这种邪术专门是针对小孩子的,所以非常狠毒,也为正道人士所不齿。 而由于这种“咒鸢”大多数是红色的,所以又被称为血风筝,所以,如果有人给你或者你的小孩红色的风筝,千万不要接,否则自己的魂儿怎么离体的都不知道。 第八十七章 犀照 至于魏宁怎么会这门阴险歹毒的道术,就得好好问问他的那个好师父王处一大师了。 血风筝有附魂的奇效,看来魏宁是准备邪术正用,用血风筝来搜寻到宇儿的魂魄,完成宇儿和彭三婆的母子相会。 “走,跟我放风筝去。”魏宁笑吟吟地对着七七说道。 “无聊,幼稚!”七七不屑道,但是还是乖乖跟着魏宁走了。 两人来到一处旷野之上,魏宁在风筝上贴了几道符咒,然后将线拉开,叫七七去放。 七七嘴上虽然说无聊,但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娃儿,自然也是喜欢放风筝的,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后来又跟着那个古怪的老头彭白,哪有机会接触这些玩意儿。魏宁站在七七的身后,双手圈住七七,教七七如何放线,七七发香窜入魏宁的鼻子中,魏宁不自觉地一阵心神摇曳。 “对!就这样,拉住线头,我说一二三,你就放手,然后往前跑。” “嗯。” 魏宁把线收拢捋顺,让七七拉住线头,风筝对着风口处,道:“放手,跑。” 七七将长线一放,奋力向前跑去,由于冬日无风,风筝迟迟飞不高,七七越跑越快,魏宁笑吟吟地看着犹如一只黑蝴蝶般迎风飞跑的七七,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温暖——这是魏宁第一次和女孩子一起放风筝。魏宁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一些很傻很幼稚的事情,在情侣眼中却那么充满了乐趣,原来,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再无趣的事情,都可以如此的津津有味。 这可能就是情的魔力吧。 不知道为什么,魏宁的心中忽然闪出一个绿衣长裙、秀发飘飘的女子的形象,若是此时自己能和她一起放风筝,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种事情。 魏宁忽然心口一疼,摸了摸那只戴着眼罩的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内心五味杂陈。 “魏宁,”七七跑了回来,拍了拍因为剧烈奔跑而不停上下起伏的胸口,笑道,“怎么风筝越来越重了?你看看。” 这可能是魏宁第一次看见七七笑,原来七七笑起来那么好看,如果每天她能多笑点,那自己就是看着她笑一辈子,也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魏宁脑中忽然闪出这等怪异的念头。接过七七递过来的线头,魏宁笑道:“这个应该是宇儿附魂了,交给我,让我来吧。” 魏宁接过风筝,迎风长跑了一阵,风筝在空中越飞越高,忽然,魏宁喝道:“汝之家乡所在,听我默念成咒,七七四十九,我叫你走,你便马上走,你走后就莫回首,我叫你回,你便马上回,你回来后就莫乱走。” 风筝无风自动,魏宁一边牵着线头,一边往回走,走到彭三婆家的门口的时候,才缓缓地收线,将血风筝拿在手中,对着七七点头道:“回去。” 家里彭三婆已经将神案明器准备多时了,神案的两边亮着两只烧得旺旺的红烛,魏宁对着彭三婆道:“你们生气过旺,还是离远点好,不要惊到了小朋友。” 彭三婆和七七退到门口处,魏宁将屏风挡住神案,然后将风筝放在屏风后面,自己站在神案前,拿起那只犀角,在神案上一拍,口中大喝招魂咒,道:“三魂来不来,弟子搭起招魂台,老祖传牌令,金刚两面排,千里拘魂症,速归本性来。” 忽然,只觉得整个屋子里阴气逼人,彭三婆和七七都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渐渐地,在屏风后面开始出现一团雾气,魏宁打出一道符咒,手中的犀角无风自燃,一团火光罩住了整个屏风,这招魂的手法,正是“犀照”。 犀照乃是中国一种古老的招魂法术,其实中国古人早就开始通过燃烧犀牛角,利用犀角发出的光芒,便可以照得见神怪之类的办法聚魂,相传当年汉武帝请李少翁为李夫人招魂所用之法正是“犀照”。 果然,在犀照下,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孩开始出现,即使隔着屏风也看得见清清楚楚的眉眼,他伸出双手,像对着彭三婆道:“妈妈,我好冷。抱我,抱我!” 彭三婆看见那个小孩子,顿时泪如泉涌,大声哭道:“宇儿,是娘害了你啊。”说着便要冲出去,抱住里面的小孩。 “快拉住她。若是她的生气冲到了小鬼,宇儿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七七连忙拉住彭三婆,任凭彭三婆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松手。 彭三婆忽然对着七七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道:“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的孩子轮回吧,求求你了。”彭三婆叩头叩得又响又急,看来当真是心中急切。 魏宁叹了一口气,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到彭三婆此时这般可怜,魏宁心中也是十分不好受。 “有什么问题,快问吧,犀照只可以支持一分钟的时间。”魏宁急道。 “对,”彭三婆这才清醒过来,急声道,“小宇你现在在哪,妈妈怎么可以救你。” “爸爸,我怕爸爸,妈妈,我好冷,我好冷。爸爸,爸爸好凶,好凶。” 彭三婆被小宇的话弄得莫名其妙,道:“爸爸怎么了?你在哪,妈妈要帮你轮回,你说,你快说啊。” “爸爸,爸爸说要我做神将,爸爸打我……妈妈我好冷,好冷……抱我……”小宇的双手乱挥,语无伦次,彭三婆的心里越发着急,发问更急了,可是小宇始终就是那几句话反复,总是强调自己好冷,要彭三婆抱抱,弄得彭三婆心如刀割。 此时犀照的光越来越低了,可是彭三婆始终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又疼又急,终于犀照的光灭了,小宇的形象在屏风后面消失了,彭三婆这才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倒在地。 魏宁拍了拍彭三婆,却不知道此时如何安慰一个心碎了的母亲,从屏风中拿出血风筝,带着七七出门,屋里还传来彭三婆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是他,我就知道是他,他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畜生,畜生啊!” 受到彭三婆的情绪感染,此时魏宁和七七都没有刚开始放风筝的情绪了,两人默默地将宇儿送走后,才返回来。彭三婆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看见七七来了,连忙趴在七七的脚边,叩头道:“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救救我家宇儿吧,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要钱是吗?你要多少,我给你,你要什么,就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给你。” 七七叹了一口气,道:“婆婆,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也没有办法。” “不会,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彭三婆可能受刺激过度,神智都有些不太清楚了,喃喃自语,苦苦哀求着。魏宁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在七七身边悄悄地道:“你有没有办法,如果有的话……” 七七冷冷地截断了魏宁的话,道:“难道你也不相信我?” 魏宁吞了吞舌头,不敢再多言了。 “算了,你怎么可能帮我这个糟老婆子呢,算了,”彭三婆看求七七无望,站了起来,兀自地笑了笑,“谁叫我家宇儿这般的命苦,我认了,算了,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不强求了……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说完仿佛丢了魂魄一般,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厨房。 魏宁看着彭三婆这般模样,哪里还忍心让她下厨,道:“婆婆,算了吧,我们随便吃点,去街上买点什么就行。” “这大过年的,哪家馆子开门呢,算了,你也帮我不少忙了,就当我谢谢你们吧,饭菜其实我都做好了,我去热热就行了,今个,我们三,不,我们四个,还有宇儿,就算是好好地过个年了……” 第八十八章 恨蛊 过了一会儿,彭三婆便将早已做好的一桌饭菜热了,顿时整个屋子里香气扑鼻。苗家腊肉、苗家粉蒸肉等带着浓郁民族特色的苗家特色菜顿时让人垂涎三尺,魏宁帮彭三婆的儿子招魂,其实早就饿了,准备大快朵颐。 彭三婆勉强笑了笑,掩饰她内心的落寞道:“来来来,就当是过年了。” 说完自己带头下筷。 魏宁和七七见彭三婆开动了,也跟着动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腊肉非常的咸,但是却非常好吃,魏宁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的问彭三婆讨水喝。 彭三婆道:“真不好意,刚才水都喝光了,我这就去烧。” “不用了,喝我的吧。”七七从身边拿出一个水壶,递给魏宁,魏宁一大口甘露下肚,顿时又刺激了食欲,一边喝水,一边忍不住吃菜,不一会儿一大壶水就喝光了。魏宁这才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大呼过瘾。 魏宁刚将碗放下,七七就起身道:“婆婆,我们还有事,这就不打扰你了,不好意思,麻烦你自己收拾下。” 说着便拖着魏宁起身。 “这哪有大过年赶路的,还是休息一晚吧。” “不了!”七七冷冷地道,拖着魏宁就走。 两人走出彭三婆的家,过了一会儿,七七才停下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道:“好险。” “好险?”魏宁一头雾水,“我觉得彭三婆挺好的,没有害我的意思啊,再说了,我觉得她家的腊肉挺好吃的,她不是也吃了吗,没有脏东西的。” 七七白了魏宁一眼,冷笑道:“那是因为她没有机会下手罢了,自从我们回来后,我一直都在死盯着她,就怕她趁你不注意下手。” 魏宁皱眉道:“我看是你多虑了,我觉得彭三婆也不算是什么坏人,看上去应该还是挺善良的。再说了,我今天还帮她找到了宇儿,也算是她的恩人了,她应该不至于恩将仇报吧。你看她对她儿子……说真的我今天都被她感动了。” 七七没好气地看了魏宁一眼,道:“善良?善良会在田里放阴刀?” “我觉得她挺后悔的,经过那件事情,她应该改了不少吧,不会因为我……”魏宁想到昨晚七七香艳的裸体,不由得脸上一红,“再说了,你都帮我解了,她又何必自找麻烦多此一举地害我呢。” 七七冷笑道:“她之所以不敢害你,那是因为忌惮我。告诉你,地蛊乃是四大子母蛊之一,你以为谁都能下?昨晚下蛊的人乃是张四娘,是草鬼婆中最厉害的几个人之一,我贸然帮你解了,也就是置张四娘于死地,蛊女们因为……因为……身份……身份特殊,所以极为团结,我们现在早已得罪了所有的草鬼婆,难道你忘了彭三婆看到你还活着的表情有多惊讶吗?” 魏宁道:“我知道,原本我也是打算拿了东西就走的,但是那个婆婆确实是太可怜了,所以,所以我才想帮帮她。” 七七叹了一口气道:“明明知道人家想害你,还一门心思的去帮人家,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魏宁摸了摸后脑道:“呵呵,也许吧。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都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走吧。” 七七看了魏宁一眼,道:“难道你都不恨她?” 魏宁笑道:“她又没有害到我,我干嘛恨他。” 七七幽幽地看了魏宁一眼,道:“难道你这辈子总是这么好,从来就不会恨一个人吗?” “恨一个人?”魏宁似乎被七七刺到了一处莫名的疼,“也许吧,我自己也不知道,算了,赶路吧,今晚我们去哪睡啊?” “客栈吧,你出钱。” “大姐,我是学生啊。”魏宁一听要他出钱,顿时哇哇大叫,腆着脸道,“不如我们就开一间房吧。” “可以,你睡地板。” 走了一阵,魏宁觉得有些不对了,“怎么感觉嘴里越来越咸,你还有水吗?”魏宁道。 “刚刚都喝完了,看前面有没店开门,喝杯茶吧。” “嗯,真的,那个腊肉,好咸,你说彭三婆是不是把盐罐子打破了啊?”魏宁嘴里那咸得发苦,忽然,看见前面有一口井,赶紧上去,舀水上来,看着井水苦笑道,“你说这些蛊女不会在这口井里面也下了蛊吧?” 七七拿出一个猫骨手镯扔给魏宁,道:“试试。” 草鬼婆是极为怕猫的,因为黑猫有灵性,能够识别大多数蛊虫,所以,一般家里有黑猫的人或者带着猫骨手镯的人,都很少会受到草鬼婆的暗算。 这也就是为什么,彭三婆第一次与七七相见,误以为七七手中抱的是黑猫而不准七七进屋的缘故。 魏宁将猫骨手镯放入水里,井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便不再怀疑,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顺手准备将手镯扔给七七。 “自己留着吧,省得以后又不小心着了道。”七七将手镯反扔给魏宁,淡淡地道。 这时候,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人,待走到月光下站定,却是彭三婆。 魏宁见是彭三婆此时出现,心知不妙,上前一步挡在七七的前面,皱眉道:“你来干嘛,难道真的想害我不成?” “七七,”彭三婆掩不住脸上的凄苦,叹道,“你就大发慈悲,救救我的宇儿吧,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求求你了。” 七七道:“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做无常真的很久了,而且就算我是无常,我也只能按照鬼差的交代去勾魂,自己不能擅自行事的。” “哎,算了,求你也是白求,不过,我现在不求你了,如果你不帮我找回宇儿的话,你的那个姘头也就活不成了。” 魏宁一震,道:“你说什么?” 彭三婆叹到:“你中了‘恨蛊’,如果我不给你解的话,别人是无法解的,七七,你应该清楚。” 七七冷冷地道:“你什么时候下的蛊?” 彭三婆道:“我知道如果我在饭菜中下蛊的话,你一定知道,所以,我故意在腊肉里面放了特质的苗家盐巴。” “所以,你在刚才的那口井里提前下了‘恨蛊’,你知道这一带只有这里有水,而且我们要出去,只有走这条路。” “可是我明明检测过……”魏宁插言道。 彭三婆点头道:“七七你确实是很聪明,下蛊的手法也很厉害,连子母蛊都能解,看来彭白那畜生当真不藏私,教了你很多。但是……‘恨蛊’……” 恨蛊,这种蛊不仅是蛊中最毒的蛊,更是最残忍的蛊。 为什么说它残忍,其一,放蛊的人跟中蛊的人会一同死去,同归于尽;其二,恨蛊的杀伤力很强,中蛊者一般必死无疑;其三,放蛊者可以利用中蛊者进行意念传染,比方说放蛊者意念中要放整个寨子里的生物,他就会利用中蛊者作为蛊媒,只要被中蛊者触摸过,甚至看过的生物,只要放蛊者要他中蛊,都会中蛊,杀伤力极大。 就打个比方,比如放蛊人给一个人下蛊,这个人就成为了“蛊媒”,就凡是他接触过的生物,只要意念控制他中的恨蛊,那么这些他接触过的人也就中蛊,生死可由放蛊人控制。 中了恨蛊的人,一般在身体中可以潜伏两到三年,在这几年中和正常人一样,根本察觉不出已经中蛊。而这两年时间,中蛊人要接触多少人和事,这些人都会被传染上恨蛊,只要放蛊人要他死,一般都是必死无疑。 可见这个恨蛊杀伤力有多大! 第八十九章 小云梦 恨蛊几乎无解,除非是放蛊人先于中蛊人死去,这样,恨蛊便可以自行解除。 恨蛊已经脱离了普通下蛊的范畴,下蛊之人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心,所以用猫骨手镯无法检验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还是着了你的道了,不是吗?”七七冷冷地道。 彭三婆道:“只要你愿意替我找到宇儿,我愿意三跪九叩给你们请罪,然后立马自尽,给小子解毒。” 七七冷冷地道:“我说过了,我真的帮不了,再说了就算能够帮,我也不喜欢受人威胁。” “难道你就真的不怕我将这个小伙子所中的恨蛊传染给你,然后我们三人同归于尽了吗?” 七七道:“区区恨蛊,有何能耐?如果不信我能解除此蛊的话,你就试试。”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了这个小子,你已经得罪了蛊神,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无关。”七七冷冷地道。 “好,反正我宇儿已在阴间等我,我这就去找他!我们三人同归于尽!”彭三婆口中默念咒语,就要发动恨蛊,想必是想利用恨蛊意念传染的特性,将七七与魏宁一同诛杀。 “慢着!老妖婆你看这是什么?”七七忽然往不远的地方一指,魏宁这才发现,原来七七怀中的那只魂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现正在不远处,头上顶着一个坛子,慢慢地走来。 彭三婆看见魂兽头顶的那只坛子,顿时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我的蛊坛,不可能的……” 原来,七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彭三婆的蛊坛找到了,蛊坛一开,彭三婆就将必死无疑。 七七打断了彭三婆的话,冷声道:“我怎么找到的,不要你管。” 彭三婆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赢了,彭白有你这么厉害的徒弟,迟早有天会引火烧身的,替我转告他,我会在阴间等他的。” 魏宁有些不忍道:“七七,我们还是都冷静冷静,好好商量,也许……” 七七森森地道:“如果你要死的话,没有人拦你,旁边的井没加盖,自己跳进去就完事,可是我还不想死,特别是不想死在她的手里。” “可是,杀人是犯法的啊!”魏宁吞了吞舌头,道。 “她不死,就是你死,你选。” 彭三婆忽然惨笑一声,道:“横竖是死,怎么着我也要拖你们做垫背的!”说完身形急射,就要抢洛儿背上的蛊坛。 “不要被她抢到蛊坛!”七七急声道。说着手中一挥,一团红雾从七七的手中挥出,将彭三婆的身形稍稍一滞。彭三婆知道七七定然对自己下蛊了,但是此时自己已经明知道必死无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有先将蛊坛抢到手,三人才能够同归于尽。 七七和魏宁此时离彭三婆有四五米远的距离,追已经来不及了,而此时洛儿似乎也被吓到了一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洛儿!打翻它!”七七大叫道,此时洛儿才似乎醒了过来,背后一耸,蛊坛往旁边一偏,眼看着就要着地,可是彭三婆已经刚刚赶到,指尖已经触到了蛊坛。 “拿到了。”彭三婆心中一喜,可是忽然手腕处被一个利器击中,手腕一抖,咣当一声,蛊坛掉到了地上。 彭三婆定睛一看,打中自己的正是魏宁的那把小红伞的伞尖。 “不好意思。把您的蛊坛弄破了。”七七淡淡地道,刚才命悬一线,亏得七七还能够保持如此镇定。 七七话语刚落,彭三婆身上忽然燃起一阵无名之火,瞬间将彭三婆的身子吞没了。彭三婆在火中奋力叫喊,大呼救命,衣服瞬间便化为灰烬,传来一阵皮焦肉烂的臭味。彭三婆五官扭曲,神色恐怖。 此时,彭三婆家的方向也同时火光冲天,彭家寨的人虽然都出来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前去帮彭三婆家救火。 这可能就是因为彭三婆是人见人厌的草鬼婆吧,所以就算她家里失火了,也不会有人去理的。魏宁心中有些感慨,七七也是草鬼婆,她这辈子难道要重蹈彭三婆的老路,孤苦一生吗? “贱人,我知道,你是早有预谋的,要害死我!”彭三婆在火中大声骂道。 “自作孽,不可活。”七七森然道,在火光的映衬下,七七的脸上显得有些恐怖,魏宁已经看不下去了,转过头不忍再看。 “四娘,你我一世姐妹,我没有帮你报仇,对不起,我……我来陪你了,还有宇儿,别怕,娘来了,娘会抱紧你的,不会让你再怕冷了……” 彭三婆声音越来越小,身上的火光飞快地熄灭,从燃烧到熄灭不过一分钟的事情。待火光淡去,哪里还有彭三婆的影子,地上只有一条三寸长的小蛇,全身乌黑,躺在地上一定不动,已经死了。 七七叹了口气,指着地上的死蛇道:“如果草鬼婆横死的话,结果就是这样,这是我们的宿命,躲不掉的,如果有天我被人害死了,你看见这么一条蛇,记得帮我埋了,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不然,我无法投胎。” 七七可能看到了彭三婆凄凉的下场,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走过去拾起那条彭三婆幻成的小蛇,道:“走吧。” 魏宁看着死后化作小蛇的彭三婆,未免有些心有戚戚然,脑海中不停地回想起彭三婆临死的那句话:“你是早有预谋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在七七的计划中,她其实是从一开始便要置彭三婆于死地,而自己只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或者只是她杀死彭三婆的一个借口? 如果是,她为什么要杀死这么一个孤苦伶仃晚景凄凉的老人? 如果不是,那她是从哪里得到彭三婆的蛊坛的? 蛊女的蛊坛都是藏在最最隐秘的地方,连最亲密的人都不会知道的,七七来彭家寨才一天一晚的时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彭三婆的蛊坛的。难道是七七故意将彭三婆引开,然后叫洛儿去找她的蛊坛的? 不然她怎么知道彭三婆会来害他们,而洛儿就刚刚在彭三婆要下手的时候赶到,并且带来了蛊坛? 这是为什么呢? 魏宁看着走在前面的七七窈窕的背影,感慨无限。 两人找到一家还亮着灯的客栈,可能是由于彭三婆的事情,两人都不怎么想说话,分别开了一间房,就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七七一大早就叫上魏宁,两人又接着上路。 这次,魏宁终于感觉回到了现实,因为七七选择的是现代的交通工具——汽车。 坐在汽车上,魏宁不禁回想起上次和郭小飞坐的那趟鬼车,不由心有余悸,但是想想,这么一大清早的,应该不再会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吧? 七七带着魏宁先坐车到长沙,又转车到武汉,接着又是转了好几趟车,连魏宁也不知道被绕到了什么地方,最后,七七在一个小山村旁停了下来,拿出地图,喃喃道:“怎么不像?应该是这里啊,彭白给的地图没错啊,难道走错了?” 魏宁听到七七这么说,不由得差点背过气去:“你这个路痴!” “怎么,不想走了?别忘了我是为谁来的,你要是嫌弃我的话,自己去找,我还省得麻烦。”七七丢了面子,心里有气,冷冷地道。 魏宁道:“大小姐,能不能把你手里的地图给我看看。” 七七想了想,将地图丢给魏宁,这张地图是用兽皮制成的,估计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上面用古文写成的字迹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魏宁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最后差点没晕过去:“大姐,你拿倒了!” “是吗?我又不会看地图,再说了,那张地图这么破,谁知道上面画的什么,既然你那么聪明,怎么不知道早点问我要?”七七干脆将责任推给魏宁。 魏宁摆摆手,实在是拿这个打死不承认错误的小姐没有办法,求饶道: “大姐,是我错了,我错了。可是现在我们已经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赶紧找到这里。”魏宁一指地图上的那个蓝点:“找到小云梦。” “多出来的车费你出。”七七冷冷道。 两人又折腾了两天两夜,七七一路上都没有给魏宁好脸色,魏宁自然是一路陪着小心,生怕哪里又得罪了这个大小姐。 沧海桑田,云梦泽此时早已经就从中国地图上被抹去,成了一个历史名词,所以彭白给七七的地图也不是十分准确,两人连蒙带猜地找到了他们所谓的云梦古泽。此时的云梦古泽早失去了湖泊连绵,终日被云雾掩盖的气象,变成一片远离尘世的深山老林,在山脚下竖着一大块木牌,上面写着:内有猛兽,行人止步。 “应该是这里了。”魏宁对着七七点头道,“上山吧。” 七七冷哼一声,道:“希望你没有蒙错。” “哈哈,我运气一向很好。不像某些人,地图都不会看还逞能。” 七七猛地踩了魏宁一脚。 “救命啊。”魏宁顿时鬼喊鬼叫起来。 “走了。”七七不理会魏宁拙劣的表演,带头走了。魏宁失去表演对象,索然无味地跟了上去。魏宁心里隐隐高兴,自从遇见了七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变得开朗了不少,每天逗趣七七似乎成了自己最开心的事情,而自己失去一只眼睛的痛苦,似乎也在慢慢地变淡。 第九十章 明器招魂 这次魏宁可不敢再让七七瞎带路了,他自告奋勇走在前面,可是两人在山中转悠了很久,始终都没有找到小云梦的入口所在。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 七七皱眉道:“这样下去,依靠这张几百年前的地图,就算是我们在山上找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结果的。” 魏宁点头道:“不错,我也这么觉得,看来我们得求求‘好朋友’了。” “好朋友?”七七皱眉道,“你在这里有熟人?” 魏宁神秘地笑了笑道:“阴事不决自然是问此处常年出没的鬼神了。我们把这里的好朋友招出来问问不就行了?” 七七皱眉道:“难道你要施展招魂术?但是这样你会因此‘欠鬼债’的,有道是阳世人不欠鬼债,这样不太好吧……” 魏宁拍了拍胸脯道:“你忘了我是干嘛的,我可是赶尸匠,祖宗八辈皆是干的千里送魂的差事,干得多了,祖上自然阴德积了不少,这些阴魂欠我们魏家的阳债也不少呢,有时候叫他们帮帮我,应该没有问题的。” 七七听魏宁这么胸有成竹,也不再说什么了。 魏宁道:“我们先下山,准备些招魂的明器,子时再来吧。” 子时,夜风阴冷,魏宁和七七在山阴处选了一处凹地。由于凹地聚阴,阴气重,所以极易招来鬼魂。魏宁准备了一只白碗、两只白烛和若干供品,按照五行方位放好,魏宁神色严峻,对着七七道:“等下我负责招魂,你负责送鬼,期间你切记不可说话,否则动了阳气,招来厉鬼,到时候就难以收拾了。” 七七见魏宁煞有介事的样子,点了点头,魏宁掐算了下时间,面东而坐——因为鬼出来时就是背对东方,东方乃是聚集阳气之地,鬼非常忌惮。 两点一到,魏宁马上点燃白烛,拿出一把小刀,将自己的手指割破,放出三滴血在碗里,然后一只手紧紧握住滑若无骨的七七的手。魏宁双目紧闭,用手有节奏地感受着七七的心脏跳动,这是为了感觉七七心理是否稳定。招魂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会导致心理不稳定,很容易被鬼入侵从而导致神经错乱。魏宁看了七七一眼,七七点点头,示意魏宁可以开始了。 “一、二、三……”魏宁低沉地开始数数,这个时候,魏宁和七七同时感觉到后颈一阵寒风吹过,而魏宁感觉尤为真切。 不久,点燃在旁边的白烛火苗开始剧烈地摇晃,这是阴风来的前奏,烛火抖动是鬼出现前的征兆。魏宁和七七同时憋住呼吸,紧紧盯着地上的那碗水。只见整碗水在魏宁的眼中开始渐渐变得模糊,不一会儿又重新清晰起来。差不多四五分钟以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只白碗的碗沿开始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碗颜色较深的血水凭空立在地面上。 魏宁只觉得周围越来越阴寒,知道鬼魂要出现了,他紧紧地盯着放在中间的那只碗,碗里的血水开始越来越黏稠,开始凝成固体一般的血块,渐渐地上升,浮在半空之中。 又过了一分钟,魏宁觉得背后开始有异样的感觉出现,这种感觉就像有人出现在你背后一般,但是悄悄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不知道他要干嘛,让人忍不住回头张望,但是魏宁和七七不敢回头,一回头便会被鬼魂勾去魂魄。魏宁紧紧盯着半空中的血块,漂浮在半空中的血块开始往下面慢慢地滑出,悄无声息,魏宁和七七只觉得心头仿佛压了一大块石头一般,气氛沉闷难受。 那血块慢慢地慢慢地,凝结成一个人样的轮廓,渐渐地越来越清晰,最后形成一个面色白皙的中年妇女。 魏宁凝视着妇女的双眼,低沉地道:“告诉我,小云梦在哪?” 那个妇女点点头,此时鬼魂是不能和阳人对话的,只见此鬼身形开始越来越淡,最后又还原成鲜红的血块,慢慢变软,滑落在地上慢慢地滚动,血越铺愈大,最后变成一幅血红的地图。 魏宁和七七一对眼,飞快地将这幅地图记载脑海中。 火苗又开始剧烈地摇晃,魏宁知道鬼魂要走了,连忙将七七的手抓得更紧了,怕七七在送魂的时候,定力不足,不经意间被带走魂魄。 七七的心跳越来越快,面色酡红,双目紧闭,仿佛喝醉了酒一般。魏宁用力掐了一下七七,七七才似乎猛地惊醒,神色恢复平静。 这个时候,气氛开始慢慢地缓和,火苗也渐渐恢复了平静,魏宁此时才长长地嘘了口气,他们算是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顺利地完成了这次招魂仪式,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而此时,魏宁和七七才猛然发现,彼此十指已经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七七面色一红,赶紧抽回手掌。 “走!”七七站了起来,故作镇定地道。 依着鬼魂在地上画出来的血地图,魏宁自告奋勇地走在前面,两人终于找到一个洞口所在,魏宁点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魏宁伸头往洞子里看了看,洞口约有一米多宽,里面却黑雾笼罩着,看不真切,更加不要说到底有多深了。 “走,进去看看。”魏宁对七七道,说着就要往里跳。 “别急,”七七拦住魏宁,“你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但是,刚才那个鬼婆婆指的就是这里啊。” “我知道,”七七横了魏宁一眼,“你毛毛躁躁的毛病什么时候才改得了,你就不能静下来好好看看这里附近的环境吗?上次也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你要是再这样,我再也不管你了。”说着最后一句,脸上莫名地一红,七七连忙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内心的尴尬。 “是,我只有一只眼睛,看得没有你清楚。” 七七见魏宁居然和自己赌气,感觉有趣,“扑哧”一下笑了,道:“怎么,还开始跟我耍小孩子脾气呢。” 魏宁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不由得多了几个心眼,其实他也知道这种地方神秘难测,一不小心也许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看,这里。”七七用手扒开地上的泥土,地面露出一行大字,用古篆写着:“无底洞口,非请莫入!” 那几个古篆微微地突出地面,因为颜色和地上泥土的颜色相似,加上周围长满了杂草,覆盖住了,如果不是七七细心,一般人真的很难发现。 “无底洞。”魏宁道。 所谓“无底洞”,倒不是真正的无底,它只是高人用幻术摆的一个迷魂阵法,通过颠倒阴阳,错换五行,从而拉开一道须弥结界的口子,直接连接到一个没有尽头的世界,人如果贸然进去,无法破阵的话,就会感觉身子永远地往下坠,却始终无法探底。 魏宁此时不禁有些后怕,如果不是七七细心,自己恐怕就要被这个迷魂阵困住了。 看来这里有高人坐镇,魏宁不禁有些泄气,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取得阴阳眼。 第九十一章 幻觉 七七仔细将这八个古篆大字摸了摸,发现“请”字似乎比其他的七个字稍稍光滑了几分,显然经常有人触摸过。七七试着将这个字往下按了按,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只听见一声巨响,不远处的一座山丘轰然塌陷,紧接着,七七和魏宁眼前一切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日月飞快地轮转,周围一切都在飞驰着,无数的动物从两人身边飞驰而过,无数的草木在以超越时空的速度枯荣,天地都在盘旋飞转,沧海桑田就在一瞬之间。 然后整个世界归于平寂。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耳边充斥着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叫喊着他们的名字,仿佛从九幽地府之中传来。 天地一片黑暗,一片死寂。 渐渐地,渐渐地,传来呼吸声。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最后是无数人一齐呼吸。 魏宁忍不住呻吟,不自觉地想抓住身边七七的手。 可是七七忽然不见了。 魏宁在黑暗中四处摸索,想抓住她,可是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天空渐渐亮起一轮满月,昏黄的光照耀着魏宁。魏宁发现自己只身站在无人的大山里面,显得那么孤独。 魏宁顿时感觉到天地间的寂寥,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泪流满面。 忽然,千百人开始在魏宁身边出现,人潮汹涌,将魏宁不自觉地挤入人潮中,魏宁身不由己地跟着人潮涌动。 魏宁发现这些人全穿着兽皮做成的衣服,神色呆滞,就这样木然地往前走。 前面是一处悬崖,领头的人看都没有看,就这样直直掉了下去,两个人,三个人,这些人没有丝毫停顿,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悬崖边,直直地掉落了下去。 人潮汹涌,魏宁根本无法从人潮中脱身,被人潮挤得一直往前,一直往前,直到了悬崖边上。 “不要。”魏宁身上惊出一身冷汗,拼命地往后挤,想挤出人群。 一个踉跄,魏宁顿时摔倒在地上,一只手递过来,握住了魏宁。 魏宁抬头一看,是七七。 身边的人流忽然消失。 七七还是那么美,静静地看着魏宁。 “魏宁,你爱我吗?”七七嫣然一笑。 “爱。”魏宁忽然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爱我是吗,你看我长得漂亮吗?” “漂……亮……”魏宁顿时有些口吃,痴痴回应。 “真的吗?”七七的头发忽然无风自动,然后一根根地倒竖起来,七七猛然将头发一把掀开,只见里面布满恶心的虫子,虫子慢慢地从七七头上爬了出来,布满了七七的全身,然后不停地啃噬着七七的身体,七七还是笑着,笑得那么甜美。 “你看我长得漂亮吗?”七七的整张脸已经被虫子啃噬得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鬼,鬼,鬼!”魏宁大声骇然,脚下一打滑,直直掉入了万丈深渊。 当魏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巨大的墓地之中,魏宁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看看自己的手,发现手上全都是血,再看看自己的身体,原来自己的皮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只露出红红的血肉。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魏宁一声惨嘶,可是发现自己的周围全都是和自己一样,全部都是撕去了人皮的血尸。 师父、爷爷、杨小那、彭白,所有魏宁认识的人全部都在,可是都和自己一样,失去了人皮,仿佛都不认识魏宁一般,目光呆滞,一人拿着一把锄头,在机械地挖着坑,然后一个一个全部直直躺了下去。 “是的,我也该躺下去了。”魏宁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了,然后不由自主地躺进了身边的一个坟墓中。 这时,坟边出现了一个人,绿衣长发,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 林灵素依然这么笑着,手中拿起一把铲子,将泥土盖在魏宁的身上。 她笑着,笑得那么美丽。可是魏宁眼角泪水不停地流了出来,模糊了视线。 “魏宁,躺好哦,不要乱动。答应我,你要乖乖的。” 林灵素又将一铲泥土埋在魏宁的身上。 魏宁只觉得身上的泥土越来越多,林灵素依然巧笑倩兮地不停在魏宁身上堆积着泥土,魏宁只觉得身上越来越重,然后他奋力地伸出一只手,想奋力抓住什么。整个坟场孤零零的,只有魏宁从坟堆里伸出来的那只血手。 魏宁身边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不清,最后眼前一片黑暗。魏宁痛苦莫名,却偏偏没有任何动作。他感觉到自己渐渐陷入了不可名状的黑暗中,仿佛什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魏宁的眼皮越来越重,就这么最后合上了。 终于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 “魏宁,你怎么了,你不和我玩了吗?”忽然一个声音稚气地道。 “轰……”魏宁的脑海中忽然仿佛闪过一道光,犹如将整个天地劈开了一道口子。 魏宁猛地睁开眼,然后站了起来。 天地开始破碎。仿佛一道道利刃刮过魏宁的脸,魏宁就这样直直站着,狂风将魏宁的衣服刮得猎猎作响。 魏宁抬头望天,天上的那道昏黄的圆月开始变作繁星,不停陨落,砸在魏宁的身边,这是他有生以来看到的最美丽而又最诡异的场景。一只金色的三脚乌鸦缓缓地升起,巨大的翅膀罩住整个天空,宛若神物。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魏宁心底狂喊着,忽然独眼一阵剧痛,魏宁蹲下身子,用手死死按住那只眼睛,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等魏宁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竹床之上,身边没有一个人,魏宁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发现自己不是在梦里,然后他试探着下床,出门发现外面一团大雾弥漫,不远处隐隐透出两只灯笼,仿佛两只招魂的灯笼。 魏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往那处不停地走,四周白茫茫一片,雾愈来愈浓,浓得化不开。魏宁衣服头发全部被打湿,他还在不停地往前走,这时候,在白雾中,魏宁隐隐发现有物体在移动,魏宁心中一动,连忙跟了上去。 不知道跟了多久,终于雾气越来越淡,魏宁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清晰,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竹林,忽然在前面出现了一个疾驰的白衣人,魏宁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白衣人越走越快,魏宁也连忙加紧脚步,最后白衣人似乎感觉到了魏宁的存在,猛地停住了脚步。 一阵狂风吹来,吹动白衣人漆黑秀发,向后方飞扬。 “你是……”魏宁叫住了前方的那个白衣人。白衣人浑身一震,缓缓地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美到极致的脸,仿佛一切人类最美的东西都积聚在了她脸上,尽得山川之灵秀,出尘脱俗。 魏宁顿时心神俱震:林灵素。 她怎么会在这里? 第九十二章 貌合神离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魏宁和林灵素就这样如两座石雕静静地彼此矗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灵素终于开口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是啊,魏宁不自觉地摸了摸那只伤眼,是啊,好久不见。 林灵素看着魏宁,忽然道:“你恨我,我知道,如果你要出手,那就来吧。”魏宁不答,林灵素转而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你的眼睛是我挖的,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魏宁冷冷地道:“我只是恨我自己有眼无珠,被人挖掉了一只,也是应该的。” 林灵素凄然一笑,道:“是啊,我是个坏女人,你不值得……”忽然,林灵素从手中化出一把七星剑,指着魏宁,厉声道:“如果你要报仇,现在正是时候。” 魏宁怔怔地看着林灵素,暗自叹息:“难道总有一天,我们就必须这样刀剑相对,以死相搏吗?” “不错!”林灵素道,“因为你是王处一那个大魔头的弟子,而我姓林,这就注定了我们彼此的命运。” 魏宁摇了摇头,道:“难道仇恨在你心中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放弃一切?” “不错,”林灵素喊道,“从我出生开始,我的使命就是复仇。为了复仇,我可以付出一切。” 魏宁涩声道:“包括朋友?” 林灵素骤然收声,眼神中透出无比复杂的神色,看着魏宁好一会儿,幽幽道:“魏宁,离开王处一吧,他只会让你会越陷愈深的……” 魏宁截口道:“难道一定要像你们一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才叫名门正派?” 林灵素停了半晌,才涩声道:“师命难违。” 魏宁仰天一笑,道:“师命难违,好一个师命难违,同样,我也是,我自幼丧父,是师父怜我,疼我,传我道法,你们与他为敌,便是与我魏宁为敌,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你伤害我师父的,你不是要我的不死骨吗?现在正是你下手的好时机,你可以动手了。”说着魏宁从背后卸下小红伞,遥遥指定林灵素,面色冷峻。 林灵素不说话,只是幽幽地看了魏宁一眼,一双眸子幽深如潭,魏宁顿时心中千回百转,身形莫名地一滞。 眼前这个女人,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把自己当作一个笑话般,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还残忍地挖去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可是为什么,不管自己如何将她恨之入骨,只要撞上了她一双波澜不惊的幽深凤目,自己的一切恨一切怨都没有了。 魏宁长叹一声,双手一垂,道:“算了,你走吧。”说完,再也不看林灵素,大踏步背身离去。 “等等。”林灵素忽然叫住魏宁,魏宁顿时转身,紧紧握住手中的小红伞,厉声道:“怎么,你还要怎样!” 林灵素盯着魏宁手中紧握小红伞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道:“你要去哪里?” 魏宁冷冷地道:“与你无关。” 林灵素悠悠叹了气,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你知道吗?” 魏宁闻言不觉微微一愣,对,这里到底是哪儿? 林灵素这才将手中幻出的七星剑收回,捋了捋被夜风拂乱的长发,道:“这里是‘云梦幻镜’,是三足乌幻化出的精神世界,此时的你我现在已经不是人,而只是‘灵’。” 魏宁不解,林灵素道:“真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可以破除心中魔障而进来的,但是,这里确实很危险……等等,给你看个东西。”说完,林灵素又幻出七星剑,魏宁以为林灵素又要动手,连忙将小红伞擘在手中,林灵素看见魏宁下意识的自我防备动作,暗自叹了一口气,脚踏七星禹歩,嘴念咒语: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晨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忽然半空中撕开一线天,魏宁心头一震,不自觉仰望天空,只见一个巨大的金甲神将出现在半空中。 魏宁以为林灵素要动手,连忙倒退三步,将桃木剑从小红伞中抽出,身子微微前倾,随身准备自卫。 林灵素见魏宁全神戒备的紧张神情,暗自叹了口气,对着金甲神将道:“萌萌,给他看看他自己吧。” 金甲神将对着林灵素点了点头,双手在天空中一抚,天空中出现了一张镜子,里面出现两个石像,魏宁细细观察,发现这两个石像眉眼之间与自己和七七十分酷似。 林灵素道:“那才是你和……和……那个女人的本尊,而现在的‘你’只是你的‘灵’。” 魏宁不解,林灵素解释道:“你和那个女人贸然触动了三足乌布下的结界,从而进入到它所创造的精神世界中,按道理像你们这些没有法器或神将护体的人,应该是永远沉迷于幻象之中永远不能醒来,本尊则永远变成石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居然醒来了,并且能够成功进入到三足乌的云梦幻境。” 魏宁想起刚才自己所看到的那些恐怖景象,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怕,若非柳灵郎适时地叫醒沉醉于幻境中的自己,自己说不定真的永远沉迷到其中了。 这时魏宁忽然猛地一震,暗自道:“糟糕,七七没有柳灵郎也没有任何神将,肯定无法从幻境中走出来,怎么办。” 林灵素脸色一黯然,语气有些低落,道:“那个女人对你很重要吗?” 魏宁不答林灵素的问题,反问道:“怎么才能救她?” 林灵素兀自一笑,道:“看来你的确很在乎她了,方法只有一个,除非找到三足乌,让它给她解除幻觉。”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啊。”魏宁说着便要走,忽然脚步一滞,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找到三足乌的一只眼睛,而她林灵素,来这里干嘛? 莫非她也是来找三足乌的? 她要三足乌作甚? 莫非,魏宁似乎想到了一个可能,然后哑然失笑,道:“怎么可能?” 林灵素一阵沉默,道:“我陪你去吧。” “你不是又会害我吧。” 林灵素脸色一变,冷冷地道:“不错,我就是来害你的。” 一阵默然。 忽然,林灵素抬起头来,轻咬贝齿,低声道:“魏宁,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这次,我真的……真的……不是……不是害你来的。” 远方的天际,一层迷迷蒙蒙的雾遮住了天地,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掩藏着怎样的东西,就如同此时魏宁眼中的林灵素,就像遮着千万层的谜纱一般,让魏宁永远也无法揭开,找到谜底。 魏宁沉默了半晌,才硬生生地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向迷雾深处走去,雾气深蒙,将林灵素的衣衫打湿了,魏宁默然不语,撑起了小红伞,将林灵素罩在伞下,伞下空间不大,魏宁堪堪露出半个身子,林灵素身材虽然没有七七般高挑,但是也仅仅只比魏宁矮上三寸,两人站在一起,倒也真像一对璧人。 只是谁又知道,就是这么一对天造地设的人儿,此时心中各自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第九十三章 杂陈 雾气越来越深重,仿佛一张巨网,笼罩着整个天地,入眼处尽是白茫茫一片。在这个令人迷惑不解鬼域似的地方,魏宁和林灵素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怕在这里可能发生的事,再不可依常理去猜测。 魏宁和林灵素两人,四目环顾,小心翼翼地向前进,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阵风吹了过来,将前面的雾气吹散了一些,魏宁忽然指着前方道: “看!” 两人这才发现,眼前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大湖,而一座古城矗立在湖中央,古城半身弥漫在大雾之中,看不真切,林灵素点头道:“此处应该就是三足乌的老巢了。” 两人在迷雾中摸索着,终于发现了一条连接湖心的小道,沿着小道来到了古城的城门之前。城门黑漆漆的,似乎没有关紧,露出一人身的缝隙。 终于找到地方了,魏宁心中不由一阵暗喜,道:“小心点。” 林灵素身子轻轻一震,没有答话。两人入城,这城池应该建造在很久以前,里面设计井然,所有宗祠、市楼、街巷、民宅都经过专人设计,在城中间是一个空旷的广场,广场的中间竖立着一个高达数十米的祭台,祭台上刻着一只三足乌鸦。只是城里空无一人,气氛静谧得让人窒息,仿佛一座鬼城。 两人谨慎地进城,朝着祭台走去。这时两人同时发现在广场中间有一个黑衣女子,垂头而立,长发遮住了容貌,看不真切,魏宁快步走了上去,那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来,魏宁脱口道:“七七……” 七七原来一双黑眸不知道怎么变成了金色,直视魏宁,林灵素一声娇呼,道:“不要看她的眼睛。”手中七星剑猛地直接刺向七七。 “当”的一声响,魏宁手中的小红伞架住了七星剑,魏宁面容扭曲,颤声道:“你果然是来害我的……” 林灵素一跺脚道:“她不是她,她是……” “还有什么好说的,”魏宁截口道:“妖女,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会好心帮我?笑话!”说着将桃木剑从红伞中抽出,一连几招攻向林灵素,招招都是对着林灵素的命门,林灵素身形连闪,躲开魏宁几招杀手,闪到一处,盯着魏宁道:“你居然下杀手,要我的命?” “不错。” “哈哈,”林灵素不怒反笑,道:“好,今日我林灵素就领教领教你魏大少爷的高招。” 魏宁从怀里掏出火灵珠,对着林灵素就是一弹,林灵素闪头避过,魏宁连续发出火灵珠,林灵素一一劈落,但是火灵珠落地,顿时燃起熊熊烈火,林灵素一个躲闪不及,裙角着火,林灵素连忙用剑割掉着火的裙角,恨声道:“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原谅我,不错,我是挖掉了你一只眼睛,有本事,你也来挖我的!”说着脚踏禹步,就要出手。魏宁将手中小红伞撑起,左伞右剑,静候林灵素杀招。 就在此时,魏宁身后的七七忽然将手圈住魏宁,死死地抱住他,低声道:“魏宁,不要离开我。” 此时林灵素的七星剑已到,魏宁顿时大骇,可是林灵素的七星剑不偏不倚地刺入了魏宁身后的七七,七七顿时化作一团青烟消失了。 林灵素冷哼一声,不理会手足无措的魏宁,闪到一旁,面色冰冷,看不出表情。 魏宁此时也知道,这个七七乃是幻境中幻化出来的,看样子自己是误会林灵素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和林灵素解释。 忽然,那祭台上出现一点黄光,然后越来越大,化作无数的黄星,将整个古城照得通透,远远的有声音传来,初时细不可闻,渐渐的越来越清晰。最后像万兽奔腾一般,一下一下敲进魏宁的耳内。林灵素紧紧地盯着祭台,喃喃道:“出现了,出现了。”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一个身穿兽皮的人,和曾经出现在魏宁幻境中那些人一样,不一会儿,人越来越多,纷纷地涌向广场,所有的人仿佛看不见魏宁和林灵素一般,匍匐在广场的四周,嘴里发出一种来自远古般的低沉呼号。 所有人如待杀的羔羊一般浑身发抖,四目低垂,不敢仰望天空。 而在祭台中央的那根柱子忽然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得魏宁和林灵素睁不开双目,光芒过后,一对巨大的金色翅膀在天空中出现,幻成一只巨大的三足乌鸦,发出犹如凤鸣一般的叫声,然后身形越来越小,缓缓落地,变成一个浑身金光闪闪的中年人。 那人径直走向魏宁,颔首一笑,道:“好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第九十四章 金乌现身 此时那些古人又如青烟一般在魏宁和林灵素的身边消失。 广场平静了下来,只有魏宁、林灵素和那个中年人。 林灵素吸了一口气,道:“三足金乌!” 中年人点点头:“不错嘛,你们居然能够突破各自内心的魔障,来到我的云梦幻境。” 魏宁皱眉道:“我们认识?” “当年在鬼谷,你还记得你曾经砍倒过刻着七杀碑文的那棵树吗?” 魏宁点点头,当时他为了救林灵素曾经拼死使出天罡五雷掌,结果没有想到,这一切都只是林灵素布下的一个局,自己被林灵素暗算,反而失去了一只眼睛,想到此处,魏宁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当年我被人封在那棵树里面整整好几百年,如非是你误打误撞将树砍倒,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再见天日。所以,你是我的恩人,我应该谢谢你。”说完中年人潇洒地一鞠躬。 魏宁当时已经神智模糊,只隐隐记得自己看到大树的时候,曾经有一只金色的鸟直冲上天,没有想到,居然是眼前的这只三脚金乌。 “我已经算定你会来到此处,也知道你为何来到此处,按理说你救过我一命,我送你一只眼睛,也是理所当然的。” 魏宁听说他居然愿意送给自己一只眼睛,顿时心中一喜,但是三足金乌话锋一转,道:“只是我若失去了一只眼睛,要十年才炼得回来,所以我必须夺你们其中之一人的十年阳寿,你们可愿意?” “我愿意,只要能够治好我的眼睛,我给你。” 三足金乌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我乃是日之精所化,你也是纯阳之身,阳阳相冲,不可,不可。” 说完目光投向林灵素。 林灵素上齿咬住嘴唇,低头冥思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盯着三足金乌,一字一句地道:“我给你,但你最好不要骗我。” “不可。”魏宁连忙阻止。 林灵素冷冷地道:“我一向不喜欢欠人东西,我欠你一只眼睛,现在我还给你,从此我就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三足金乌笑道:“不错,当年在鬼谷之时,我感觉到你应该被人下了咒,六识俱封,但是却似乎一直想突破出来,恢复六识,应该挣扎得很痛苦吧。” 三足金乌此言一出,魏宁顿时身形巨震,惨声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 原来他一直以来最恨的不是林灵素失手挖掉自己一只眼睛,而是自己为她拼命的时候,她却丝毫不动,任凭自己为她拼杀,原来当时她不是不想帮自己,而是被人封了六识,眼、耳、鼻、舌、身、意皆不能动。而自己却一直误会她,刚才还差点出手杀了她。 林灵素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好了,我夺你十年阳寿,你拿我一只眼睛,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慢。”魏宁忽然惨然一笑,道,“眼睛我不要了。有的时候,两只眼睛未必也能看得清楚一切,要它何用?” 林灵素冷声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与你何干?” 魏宁截口道:“就算你换取了眼睛,我也不会要的。” 林灵素跺足道:“你……你怎么……你怎么……这般迂腐!” 魏宁转身向三足金乌鞠躬,道:“前辈,谢谢您的好意,阴阳眼我不要了。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三足金乌神秘一笑,道:“天下人为得到我的这对眼睛,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死了多少人,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居然不要了,你可知道这只眼睛的好处?” 魏宁道:“若要我用一个女孩子的十年寿命去换,就算这是天上的神物,我也不会要的。” “慢着。”林灵素道,“三足金乌眼有通天彻地之能,他不要,我要,给我,用我十年阳寿来换,也是值得的。” “你要干嘛,你又不是……” 林灵素冷冷地道:“我装上阴阳眼,便有了偷窥天地之谜的资格,这样,杀你师父自然就又多了几分把握。” 魏宁涩声道:“难道你还是放不下吗?你和我师父到底有什么仇,不能化解?” 林灵素眼中流出恨意,咬牙道:“王处一那个大魔头,一夜之间杀尽我族中男女老少,我祖孙三代为诛杀此贼已经隐忍了将近百年,你说我会放过他吗?就算我不能手刃仇人,我林家世世代代,总有一日会让他血债血偿。” 魏宁哪里知道自己敬爱的师父还有此等恶事,一连退了三步,大声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师父不是这样的人!” 林灵素冷哼一声:“是不是,你自己回去问这个老贼,看他自己承认不承认。” 三足金乌摆了摆手,道:“你们吵够了没有,如果吵够了,就都回去,如果再不回去,就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魏宁忽然记起了一事,道:“七七……七七在哪?” 三足金乌道:“那个小姑娘啊,她还在我的幻境中呢,放心,她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不会为难她的。对了,你还记得你进入我的幻境之中,所做的那些梦吗?” “怎么?” 三足金乌脸色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地道:“那不是梦,那是你的未来。” 说完,三足金乌推了魏宁一把,魏宁只觉得天地开始旋转,四周景物犹如刚开始一般变换,然后一片眼前黑暗。 “小兄弟,好自为之吧。”魏宁耳边传来三足金乌的声音。 第九十五章 回归 魏宁睁开眼,发现还是在无底洞旁,身旁的七七眼神迷离,面色酡红,仿佛睡着了一般,魏宁连忙拍醒了她。 七七浑身一震,悠悠醒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都过去了,我们回去吧。”魏宁满怀心事,敷衍七七道。 “三足金乌呢,我们不要了吗?”七七急忙问道。 “不要了。”魏宁道。 “怎么可以,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而且你的眼睛……” “我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管,”魏宁粗暴地打断了七七的话,不耐烦地道,“就这样了,我回去了。”说着不顾七七,径直走了。 七七一阵沉默,她从没有看见魏宁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以她的聪明,定然知道魏宁刚才有了一些遭遇,只是不愿与自己说罢了,心里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了上来,十分不是滋味。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走,傍晚时分各自在旅店开了一间房间。 七七在客栈里面心情颇为烦闷,虽然她很想知道魏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魏宁不说,依着她倔强的性格,也是断然不会主动上前自讨没趣的。 难道他就这么轻易地放弃治疗眼睛的机会吗? 他到底怎么了,七七心里一阵烦躁,拿着无辜的枕头一阵发泄,这时候,屋外脚步声响起,七七心道:“现在知道来道歉了,晚了。” 七七开门,门外是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长得十分漂亮,连七七一时之间都被她的容貌震慑到了,七七不禁和自己对比了一下,心里居然一阵不是滋味。 “你好,方小姐。”门外的女子彬彬有礼地道。 “你是……你怎么认识我的?” 白衣女子淡淡地道:“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白衣女子拿出一个木盒交给七七,道:“这里面有魏宁需要的东西,你给他吧。” 七七细细地看了看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一眼,心中隐隐觉得这个人和魏宁似乎应该有着某种不寻常的关系,而魏宁今天的心情不好,应该也和她有关,定然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这个女子和魏宁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只是魏宁不愿告诉自己。 “这个是什么?” “魏宁需要的,三足金乌的眼睛。” “三足金乌眼,你怎么会有?”七七惊呼道。 白衣女子淡淡地道:“这个你不要管,总之你把这个给他,然后替他治好眼睛就行了。” “还有,如果你希望魏宁能够接受这个礼物的话,就不要告诉他这是三足金乌的眼睛,更不要告诉他我曾经来过。”说完白衣女子便转身离开了。 七七看着白衣女子离开的背影,顿时有些怅然若失,难道魏宁开始和自己发脾气就是因为她? 一夜无话,两人早起后都默契地不说话,返回了烧尸森林。 回到烧尸森林后,七七对着彭白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到一间书房,七七把门关上,从身上掏出彭三婆死后化作的小蛇,扔在地上,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做到了,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了。” 彭白盯着地上的蛇尸看了半天,点头道:“是她,就是她!别说是变成蛇,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七七,你这次做得很好,我很高兴。” 七七冷哼了一声,不回答彭白。 彭白叹了一口气,道:“七七,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恨两个人,一个是魏家的那个老疯子,还有一个就是这个老鬼婆,每天我都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所以,为了报仇,你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儿子?” “你错了,与其说是牺牲,不如说是成全,他是我儿子,我生他养他,他为我牺牲一点,也是应该的,王驼子有孟葛给他借命,但是我没有,只好牺牲下我的宝贝儿子,不然我有生之年怎么可能活着走出这地方,如果我没有巫蛊娃娃,怎么可能亲手杀了那个老疯子?” 七七盯着彭白看了半天,才悠悠地道:“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彭白微笑道:“一定不是红色的,不是吗?” 这时一只乌鸦停在了窗台前,彭白伸手将它抓住,然后抠掉眼睛,扔进嘴里,鲜血顺着嘴角留了下来,十分凄厉恐怖,彭白看上去似乎十分享受的模样,道:“无论如何,今天我总算是报了一个仇了。还有一个姓魏的,咱们走着瞧,你将我关在这个鬼地方已经整整三十年了,你知道我这三十年怎么过的吗?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在这里的日子,并不是特别舒服,所以我想走了。” 彭白一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在这里陪我三十年的,你忘了?” 七七淡淡地道:“我没有忘,我说过的话我也会做到。但是现在,我有点私人事情需要处理,等我处理完了,少则三四载,多则五六年,我会回来这里,完成我和你之间的承诺。” 彭白道:“你有什么事情?” 七七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我是个女人,是个女人就有一天会结婚的,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也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男人了——我要结婚了。” “恭喜。” 而另外一间房里,王驼子和魏宁也在进行着激烈的争吵,王驼子面色铁青,道:“我说过,这件事情,我不会解释,也不想解释,你以后如果再提起,别怪我不客气!” 魏宁摇了摇头道:“师父,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 “胡闹!”王驼子气得全身哆嗦,“啪”一巴掌打在魏宁的脸上,道:“我说过,这件事情,你以后不准再提。你要是再提,老子剁碎了你。” “扑通!”魏宁跪在王驼子的脚下,道:“师父,如果真的是我们错了,我们去给他们道歉,一次不行,两次,只要我们师徒诚心诚意的道歉,他们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滚!”王驼子抬脚踢了魏宁一脚,大骂道,“我怎么收了你这个窝囊废当徒弟。我看你是被那个女的蒙了心窍,都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你给我滚,老子再也不要看到你了,滚!” “师父……”魏宁死死抱住王驼子大腿,迟迟不肯松开。 第九十六章 十年阳寿 这个时候,窗外彭白又探出了脑袋,泛红的圆脸像一张揉烂了的橘子皮一般,让人看上去不舒服,“怎么,师徒又闹别扭了?” 王驼子冷哼了一声,道:“你的狗耳朵真灵。” “那是。”彭白悠然道,“小魏,你先出去会儿,我和你师父有话要说。” 王驼子横了魏宁一眼,余怒未消地道:“没有听到吗?还不走吗,难道还要在外人面前丢人不成?” 待魏宁出去之后,彭白才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王驼子,笑道:“没有想到你徒弟的桃花运挺红嘛,居然有个女娃愿意为他减去十年寿元来换取他一只眼睛。” “谁?” “嘿嘿。就是,就是……” “是她?”王驼子忽然大手在膝盖上一拍,怒斥道:“这个小妮子怎么这般没有轻重,这,这不是胡闹吗?” “怎么?心疼了?”彭白挤兑着王驼子道,“你怎么就不肯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们呢?我刚才在窗外都听到了,你这是何苦呢?” “我乐意,怎么,不可以吗?”王驼子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三足金乌眼也得到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给那臭小子动手术?” “急什么!”彭白悠然地道,“不是我们还有未有完成的交易吗?” 王驼子冷冷地道:“我知道,我王驼子说到做到,柳灵郎我可以给你,但是,柳灵郎乃是认主之物,它已经是魏小子之物了,你能不能够真正将此物易主,认你为主,这就是你的事情了。” 彭白大手一摆,道:“我知道这是我的事情,我既然问你要了这物事,便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王驼子看了彭白一眼,道:“人鬼契约乃是天地的法则之一,六道内无人敢破,且这柳灵郎乃是旱魃遭天雷地火失败后,产生的命精,怨气极重,难道你真的不怕恶鬼反噬?” 彭白冷冷地道:“你不想给我就直接说,用不着吓我。” 王驼子冷哼一声,道:“我王处一说话算话,你不用担心。”说完,从床边养鬼用的柳木房中拿出那颗红珠,红珠中黑气隐泛,彭白眼中露出了一丝贪婪之色,道:“果然不出所料,此物果然到了遇劫之时,若不是它此时灵气低迷,我还真的没有把握收服它呢!” 因为魏宁要出去寻找三足乌,没有时间照顾柳灵郎,所以才让王驼子代为照顾,每日以无根之水驯养,四时八节代为祭祀,这样才能保证柳灵郎能够在红珠中安然渡劫。 王驼子道:“等你把魏宁的眼睛治好,这个东西自然是你的,你不用担心。” 彭白打了个哈哈道:“老哥既然都这么说了,如果我彭白还不相信你的话,就是我彭白的不是了,只是——我听七七说,你那个冤家似乎和你那徒弟有些纠葛,如果他知道了这是那女娃花了十年阳寿换来的,以他倔强的性格,到时候来个一拍两散,不给治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就不要告诉他。”王驼子冷冷地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清早,彭白的头就探到了魏宁的窗户外,吓了魏宁一跳。这老小子怎么这么喜欢蹲人家的窗户根,也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候,听惯了墙角才养成的习惯。 “小子,你命好,老子昨天魂游三山五岳,用天地搜魂大法,谁知道真给我找到了一只三足乌,我随便用两招便把它杀了,挖了它小子一只眼睛。本来想给自己也装个阴阳眼的,可是我忽然发现,原来天下只有我自己才会这个手术——娘的,自己怎么给自己做手术嘛!所以我想了想,反正你小子也挺可怜的,干脆就便宜你小子了。赶紧起来。” “什么?”魏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昨晚还为自己的那只眼睛自怨自艾,没有想到,今天早上彭白便忽然出现告诉自己这么一个喜讯,可是转念一想,三足乌的能力自己是亲眼见过的,彭白虽然很厉害,但是也不至于能够达到杀乌取眼的能力,再联想到彭白平时玩世不恭的性格,定然是这老小子捉弄自己玩来着,心情一下低落,道:“前辈,你就不要逗我开心了。” “谁有时间跟你玩,赶紧起来。”魏宁又看了看彭白,看上去似乎他是认真的,联想起自己在小云梦的遭遇,忽然心中一闪念,仿佛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莫非……莫非……不行,七七呢,我要去找她问问清楚。” 这次去云梦泽,只有七七和自己两个人,如果林灵素消减自己的阳寿为自己换取了三足乌眼睛的话,那么,七七一定知道。 “不用找了,七七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干嘛?” “你可能想不到——说实在的,我也想不到,那女娃,那女娃……”彭白强忍住笑道,“居然惦记着嫁人了。你说,这不是老子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笑话吗?” “嫁人?”魏宁忽然心中一沉,怔怔地道,“嫁人,嫁给谁?” 彭白摊开手,耸耸肩道:“我怎么知道,其实我也想知道,到底世界上是什么样的傻瓜才会娶那个女的——咦,你的脸色怎么不好看,是不是生病了?” “嫁人了?”魏宁心中泛起一种莫名其妙酸酸的感觉,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彭白的话,心中怅然若失。 第九十七章 阴阳童子 收拾停当后,王驼子领着魏宁来到彭白的一间偏房,彭白此时已经全副武装,煞有介事地学洋大夫穿好了白衣大褂,并且带着医用的橡胶手套,可是无论怎么看,和他那不相称的身材比起来,即使再严肃,也是看上去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喜感。 “来了。”彭白一指在墙角处的一处用四根木头撑起的一块木板上,对着魏宁说道,“躺好了,别乱动。” 说着从一旁柜子里面窸窸窣窣地拿出一根手臂粗细的针管,道:“这次七七从外面带来的麻醉药应该分量足了,我给你麻醉,然后再动手术。嘻嘻,你一定会以为老夫隐居深山就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对不对,告诉你,这些西医洋鬼子的东西,老子看一眼就会,老子才是玩这些东西的祖宗。” 王驼子知道彭白此言非虚,彭白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捣鼓这些西方外科手术的东西,甚至当时西方传教士都不敢动的手术,他彭白都敢动刀子。 当然,代价就是无数的人命枉死在彭白一个又一个的实验中。 魏宁看了王驼子一眼,见王驼子点头了,这才在木板上躺好。彭白给魏宁打了一针,魏宁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然后慢慢就不省人事了。 见魏宁昏迷了,王驼子看了四周的环境,发现没有一件和手术有关的道具,道:“你就在这动手术?” 彭白神秘一笑,道:“你觉得呢,我只是怕小子见到我的手术室害怕,所以才先在这给他麻了。否则让他看到我的手术室,估计也不敢让我给他动手术了。” 说完,彭白不知道按了哪里的一处机关,一块木板缓缓移动,移出一道暗门,里面是一个地下室。由于里面没有灯光,也不知道里面情形到底怎样,彭白笑道:“老哥,有兴趣下去开开眼不?” 王驼子冷哼一声道:“我当然要监督你,不然我徒弟一觉醒来,身体上丢了啥零件可不好。” 彭白摇了摇头,笑道:“你老哥总是以小人之心度我彭白君子之腹啊,也罢,你就在旁给我护法,到时候那些鬼物要是有个闪失,不是还有你老哥给照应吗?” 说着,彭白将木板一晃,露出底下四个轱辘,他推着魏宁径直走进地下室,王驼子跟在彭白后面也进去了。 王驼子迎风嗅了嗅道:“好重的怨气,看来在你彭白手下的孤魂野鬼不少嘛!” 地下室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彭白轻车熟路,又似乎故意不开灯,挤兑王驼子,王驼子也不想在彭白面前跌了面子,一路默不吭声听着彭白的脚步声摸黑向前。 似乎到了屋中间,彭白打了一个响指,忽然屋顶处射出一道光芒,王驼子抬头一看,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道光芒原来居然是一只乌鸦的眼睛,而借着这道光芒,王驼子才发现,原来这间屋子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嵌满了无数只乌鸦眼睛。彭白见王驼子面上有些发白,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拍了一个巴掌,这些乌鸦的眼睛仿佛通了电流一般睁开,将整个屋子照得通亮。 彭白得意道:“怎么样,我这盏无影灯还不错吧。” 王驼子森然道:“恐怕你是想用这些乌鸦眼的灵力来震住你这满屋的怨气吧?” 彭白拍手道:“不错,不错。世间的人都因为乌鸦叫声凄厉,冬天没有窝,一夜要从树上落下九次才得天亮,就认为是不详之物,却不知道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宝贝。” 王驼子借着乌鸦眼的光亮,环视了四周,这墙上到处挂着鲜血淋漓的人皮或者是残肢断骸,有的地方钉着年龄大小不一的人头,让人不由得汗毛直竖。王驼子的目光最终紧紧地盯着东南角的一个瓷瓶。 东南角的一个神龛上,有一个瓷瓶装着一种浑黄的液体,里面泡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被开膛破肚,身体中仅仅留着一根肠子,然后从玻璃容器里面伸出,绕在一根招魂幡上,水里的那截泡得发白,而绕在招魂幡上的那截却又黑得发紫。 “阴阳童子!”王驼子赫然道,“你居然还在炼这等邪物!” 彭白笑道:“这是我儿子,怎么样,长得漂亮吗?小宇,叫爷爷。” 那阴阳童子似乎有灵性一般,猛地睁开双眼,原来这童子眼眶里面空荡荡的,两只眼珠早已不见。 “阴阳童子乃是西域黑教的不传之秘,你怎么会?”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满屋的乌鸦眼,满墙的残肢断臂,奇异的阴阳童子,若是凡人看见,那是何等的骇人听闻的场面。而这彭白居然每天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 真不知道彭白到底是心里装着某种必须实现的东西,还是单纯的心理变态。 王驼子长吁了一口长气,叹道:“我终于知道,为何你要我的柳灵郎了,原来,你是早有准备。为了复仇,你付出这么多,值得吗?当心天谴啊!” 彭白恨声道:“你不要问我,林常静不是也在复仇中度过了一生吗?我和他不同,我会让自己亲手了结这段恩怨,而不会将这段恩怨留给自己的下一代。” 王驼子骤然听到林常静的名字,眼神中忽然露出一种迷离的神色,喃喃道:“常静……常静……唉……” 就在这时,彭白不再理会陷入回忆中的王驼子,一收往常嬉皮笑脸的个性,神色开始变得肃穆。他双手抚摸着魏宁的身子,喃喃地道:“1,2,3……”彭白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眼中有一种神采在闪烁,“……205,206,207!” “207!”彭白心里狠狠地念出这个数字,暗暗地道,“我快知道了,我快知道了……” 彭白心里越来越兴奋,眼里似乎涌出了一阵遮不住的狂喜:“不死骨!不死骨!我终于知道了,原来不死骨的秘密就是这样……魏羡鬼啊魏羡鬼,你魏家的秘密……” 忽然,一双手抓住了彭白,王驼子双目闪出一种凌厉的神色,缓缓地摇了摇头。 “难道你一点都不动心?”彭白用眼神传出这样的意思。 王驼子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道:“你镇得住它吗?” 彭白静静地盯着王驼子看了几眼,忽然仰天长叹了一声道:“也罢,我们开始给小魏换眼睛吧。” 彭白脸色恢复了正常,笑道:“在开始手术之前,我让你看看我的助手吧。” “助手?”王驼子一怔,道,“你还有助手?” 彭白道:“哪个外科大夫不带着几个助手随时擦擦汗、递个手术刀什么的?只是我这个助手,有些特别,怕吓到了你。” “笑话!”王驼子冷哼一声。 彭白走到一处暗门边,打开门,温柔地道:“宝贝,出来,有客人了。” 只听见里面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接着缓缓地走出一个物事! 王驼子饶是再见多识广,看见这“物事”,也不由得心里一阵恶心,脱口而出道:“彭白!你他妈真不是人!” 彭白面带微笑地看着这“物事”,惊叹道:“怎么说话的?你知道什么,这是我毕生引以为傲的奇作之一,这是我的艺术!” 原来这物事居然是一串人体,第一个人是有头的,而后面的则是从双肩处直接将头斩断,然后正好缝合在前面一物的臀部,而背部则用由钢铁制成的一根长长的“脊椎”从第一个连接到最后一个的尾部,一共有十几个人,整个看上去就像一条蜈蚣——一条由十几个人组成的人体蜈蚣! “他们是人是鬼?” 彭白微笑着不答话,转移话题道:“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烧尸森林吗?” 见王驼子不答话,彭白解释道:“当年魏羡鬼逼我自我囚禁,终生活动范围不得超过一里,我当年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不得不躲进这烧尸森林,看重的便是这里乃是苗人‘洞葬’之地。” “洞葬?” “洞葬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彭白笑道,“就是将死尸绑在树上,让乌鸦吃掉而已。” “不过,苗族一般很少用洞葬,洞葬一般是用来对付十恶不赦之人的。苗人认为乌鸦乃是传说中的不祥之物,若是尸体被乌鸦吃掉,那么本人的灵魂也会被乌鸦一同吃掉,便会无法轮回,也算是对生前罪大恶极之人的一种最终的惩罚吧。但是这些人哪里知道,乌鸦不吃尸体,吃尸体的是秃鹫!乌鸦乃是天底下最具有灵气的动物之一,这些凡夫俗子以貌取‘鸟’,不可理喻。” “我一进来到现在都有一个疑问,你在烧尸森林中被魏羡鬼的法术所困,根本无法动弹,那这些死尸是怎么来的?” 彭白微笑道:“这还得感谢你们祝由一脉给我的启发,让我领悟到了一种全新的‘赶尸’手法。” “这和我祝由有什么关系?” “年轻的时候,我曾经对你们祝由十分感兴趣,所以化名混入你们祝由一门,学了赶尸的手法,谁知道你们这些祝由门人这般小气,根本不肯将这赶尸术外传,我也因此得罪了魏羡鬼,被他千里追杀。” 王驼子点头道:“这是祖宗的规矩,我赶尸四门向不外传,但是在前几代,由于门人人才凋零,单单依靠着我四家的后辈,祝由门人实在是难以为继,才将赶尸术传与白家等寥寥几家,这也就是所谓外门。外门虽然不再苛求必须血脉相传,但是对门徒同样要求也是极为严苛。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我们也没有办法。” 彭白得意地道:“但是不外传又如何,我彭白还不是学会了赶尸秘法,而且青出于蓝,早已突破了你们的常规,被我悟出了新的手法。” “这个我倒想听听。” “乌鸦,就是乌鸦。”彭白道,“我们都知道,做法赶尸,无非靠的就是人死前的这口生气,阴身如果发现‘自己’的肉身还有阳气,就不会走,要盘旋七日。所谓‘头七’,对不对?” 王驼子点头称是。 彭白又道:“我便是利用这阴阳二身相互恋旧之机,以乌鸦叫魂为引,再辅以法术,将这尸体的阴身勾引至此,而阳身恋旧,便会跟着阴身来到我处,这便是我琢磨出来的法子。” 彭白又一指满屋的尸体,道:“这些都是我利用这方法捉来的喜神。” 王驼子听得一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果然是个天才。” 第九十八章 人体蜈蚣 彭白道:“没办法,这都是魏羡鬼逼出来的,但是此法最大的缺陷就是,阳身不可能跟着阴身走很远,根本无法达到你们祝由术中最精华的‘万里行尸’之妙,我这方法也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和你们真正的赶尸秘法比起来,相差太远了——这也就是我选择在烧尸森林的缘故。” “我勾引至此的喜神,皆是身前罪大恶极之辈,所以才会被他们的族人采取洞葬,所以我良心上并没有什么不安的。” 王驼子问道:“那这人体蜈蚣……” “很简单,我将他们的灵魂封在体内,让他们依然保持神智,然后剜去他们的膝盖骨,让他们永远不能站起来,再将他们的脊柱抽取掉,用我特质的勾魂铁锁将他们的脊柱链接在一起,除第一个外,全部去头,将脖子封入前面一人的便门之处,再将第一个人的七窍和最后一个人的便门封好,保证他们的灵魂不会脱体而出,然后每日以清水符咒供养,他们不需要消耗食物,又能够利用他们十几双手帮我完成一些难度极高的手术,岂不妙哉?” 王驼子长叹了一口气道:“魏羡鬼一生穷凶极恶,但是他将你锁在这烧尸森林中,却是在为苍生做了一件好事。” 彭白微笑道:“闲话少叙,再不给这娃动手术,待药力一过就不好了。” 说完,彭白一拍自己身边的那条人体蜈蚣,道:“宝贝,准备手术台,我今天要大显身手了。” 说完将木板推到最亮处,开始给魏宁做换眼手术,有了这人体蜈蚣十几只手的帮忙,彭白的手术似乎做得格外得心应手。王驼子双目紧紧盯着彭白,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小动作,直到彭白将魏宁的眼睛全部缝合完毕,王驼子也才吁了一口气,悬在半空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如果不是没有别的选择,王驼子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的宝贝徒弟交给彭白,变成他砧板上的肉,任由他宰割,再说,魏宁身上可是有彭白梦寐以求的物事,难免在手术中他不会出现二心,毁了魏宁。 彭白拍了拍手,让人体蜈蚣将自己的手套摘下,道:“行了,只需要敷上几日的药,便可以痊愈了,阴阳眼,终于又要重现天下了。我倒想看看,它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厉害。” 如不是为了监督彭白,王驼子在这个变态的屋子里面可是一分钟都不想待,听见彭白说大功告成,连忙将魏宁推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大功告成 魏宁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的那只瞎眼已经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轻轻一动,微微带出一丝疼痛。 “别瞎动。”一旁的王驼子制止了魏宁的动作,呵斥道,“小子,给我躺好了,”说完从旁边的瓦罐中倒出一碗汤药,递给魏宁,“小心烫。” 魏宁看见王驼子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显然是守着自己没有睡好才导致的,心中一暖,道:“师父,您去休息吧。” “哼,老子的事情不要你管,你给我老实待着就好,喝了。” 魏宁一仰头将中药一饮而尽,王驼子接过碗道:“再过几天,你就可以走了,你妈催得也急——也对,都大过年的了,你也不回去看看你妈,你妈还真不知道你在外面是生是死呢。昨天我去集镇给你抓药的时候,收到你妈托人寄来的信——奶奶的,该死的乌鸦粪,臭死了。” 王驼子说完,又狠狠地在衣服上摸了几把,仿佛想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魏宁心里一直惦记着母亲,但是最近自己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不想让母亲担心,所以一直给家里写信,现在听王驼子这么一说,心中不免有些暗暗责备自己。 “好了,喝了药就给我睡觉,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你最好不要起床,也不要乱动,把伤给我养好了,否则你眼睛没有治好事小,砸了彭白的招牌就有你好受的了。” 以后几天,除了彭白隔三差五地给魏宁换药和做一些修补的小手术之外,王驼子很少跟魏宁说话,三人就在这种有些默契的尴尬中度过了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彭白要来给魏宁拆除绷带了。 阴阳眼,阴阳眼!尽管魏宁表面上平静,但是心中确是暗涛汹涌,无论是王驼子还是彭白,都曾在魏宁的耳边无数次地强调阴阳眼的作用,这通彻阴阳的本领的诱惑,对于他们这类修道之人,谁又能拒绝呢? 魏宁不由得想起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子,若不是她毁去自己一只眼睛,自己今天又如何能够因祸得福,得到这连王驼子等得道高人都艳羡不已的阴阳眼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但是,这阴阳眼的来由,在魏宁心中却始终是一根刺,有时间得好好问问七七。 脑海闪过七七那半张精致的脸庞,魏宁心底又是一紧,魏宁此时犹记得彭白的话,七七嫁人了。 “唉!”魏宁长叹一声,白衣林灵素,黑衣七七,两个性格迥异却同样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女人。 可是他甚至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很纠结。 彭白终于除下了最后一圈纱布。 魏宁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睁目一看,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同了。 远远看去,整个世界仿佛变了一般,与以前完全不同。如果以前的世界是黑白素描的话,现在在魏宁的眼中,仿佛就成了浓墨重彩的油墨画,色彩和层次都以千倍一般增长着,远远的望去,仿佛所有的树木树叶都有了生命一般在微风中轻轻的拂动,呈现出动人的色彩。 这种感觉,除非身临其境,否则是无法体会的。 魏宁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这天地水乳交融的感觉,忍不住舒服得哼了一声。 而彭白则仿佛端详着某位大师的作品一般,显得爱不释手,隔了好久,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这才是我追求的艺术。” 王驼子静静看着徒弟,一直与时俱进手不释卷的他终于再次忍不住的吐出了一个词:“perfect!” 魏宁接过彭白递过来的镜子,发现镜子里那只刚刚安好的阴阳眼居然是金色的,而且闪着一种莫名凌厉的光芒,仿佛能将世间一切事物看通看透一般。彭白长叹了一口气:“这就是阴阳眼了,没有想到世间还有人能够得到这等神物,这需要上天何等垂青!小魏,希望你能够珍惜上天送给你的礼物,好好利用它,除魔卫道,扬我祝由威名。” 由于魏宁从来没有参观过彭白的“工作室”,所以在魏宁的眼中,对这个虽然有些古怪但是玩世不恭的老头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何况对方治好了自己一只眼睛,对自己也是有莫大的恩情,当下点点头,道:“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无以为报,以后定然会遵从老前辈今日的话,为我祝由略尽一分绵力。” 彭白微笑地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看了在旁以一种不屑的眼神看自己冷哼了一声的王驼子一眼,得意地呵呵一笑,道:“那是最好,那是最好。”说完,拍了拍魏宁的肩膀,道:“你师父有话对你说,我就不在这自讨没趣了,好好干。彭白师叔看好你哦!”说完笑着走开了。 待彭白离开,王驼子开口了:“我想不用我再多说,你也应该知道这阴阳眼的厉害,但是这阴阳眼到底是何等厉害,我们目前所知道阴阳眼的功效也只有通灵、抓鬼、照天地、射妖魔,甚至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魏宁不由得惊呼。王驼子看了魏宁一眼,显然对魏宁一惊一乍很不满:“怎么了?” “没什么。”魏宁低声道。 长生不老?魏宁心中又是一阵激动,长生不老,也就是说,如果自己坚持修炼这只眼睛,最后能够长生不老? 魏宁当然不是追求长生不老,但是,至少表示自己,有机会可以活过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必死的魔咒仿佛一个永远徘徊在魏宁身后的恶魔一般时时刻刻地折磨着魏宁。这个阴翳在魏宁的心中挥之不去。 因为人间最可怕的不是死。 而是知道自己何时定然会死。 这种无所不在的死亡威胁才是最可怕的。 王驼子续道:“但是,一利必有一弊,所以,阴阳眼你还是少开为妙,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动用它,开阴阳眼必须与印咒相结合,我虽然没有阴阳眼,但是年轻时因为机缘巧合也曾被人传得阴阳眼的印咒,今日便一并传授于你,你学会了之后下午就赶紧回家,你妈都等得快望穿秋水了。” 魏宁学会了王驼子开阴阳眼的咒语后,下午便收拾包袱准备离开,当他开始收拾柳灵郎的小屋时候,王驼子制止了他。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嗯,就是,反正你放在这里就对了。” “可是……” “这妖物已经到了遇劫之时,如果没有我在旁照应,很可能会灰飞烟灭的。” “可是……” 王驼子怒道:“怎么,难道你担心师父私吞了你的柳灵郎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这么说定了!”王驼子大手一挥,道,“这个就先放在我这,我过阵子再给你送回去,就这么着了,你妈等急了,赶紧回去。” 魏宁知道讨要柳灵郎已经无望,只得恋恋不舍地看了柳灵郎一眼,怏怏地离开了。 第一百章 出山 穿过那片让人恶心的烧尸森林,魏宁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再次来到上次和七七来过的森林,魏宁也不管冬日溪水清冽,先把全身粪臭洗刷干净,换了一套新衣服,这才继续赶路回家。魏宁离家已经快半年了,母亲也很少要他回来,这次家里肯定出了事情,所以母亲才急着到处找自己。 好容易才走到集镇,此时天色已经晚了,魏宁只得在一家小客栈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凑合一晚,明天继续赶路。 可是魏宁进到这间小客栈后,总觉得有些不对,这屋子阴气实在是太重。但是依魏宁的直觉,如果有脏东西,他一定可以感觉得出来,可别忘了,魏宁可是有一只阴阳眼的。 魏宁在楼下餐厅用餐的时候,才找到问题的所在,原来这个问题就在魏宁对面吃饭的那个中年人身上。 那个中年人大约四十来岁,脸色蜡黄,看上去就是那种常年泡在药罐中的人。魏宁有意识地凑近他身边,细细地观望着这个人的气色,然后缓缓在他身边坐下,道:“朋友,这几天可曾遇到什么不一般的事情?” 那人冷冷地看了魏宁这个不速之客一眼,道:“又是江湖术士,走开,你们这些骗钱的我见多了,我是不会上当的……”说完,似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咳嗽起来,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魏宁不由觉得好笑,自己一番好意,反而被对方当成驴肝肺了,但是又不忍心这人就此了结一生,只得再次劝道:“朋友,如果最近你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可以告诉我,我也许有点方法……” “走走走……”那人不耐烦地一扬手中的筷子道,“我还要吃饭,没有时间跟你们胡扯,你找错人了!” 魏宁自讨没趣,也不生气,耸耸肩离开。 说来也巧,这人的房间就在魏宁的隔壁,魏宁和那人几乎同时吃完饭回房,那人似乎对魏宁保持着强烈的戒备,隔着魏宁远远的。 夜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魏宁百无聊赖,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正要洗澡上床,忽然隔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动作很小,但是怎么可能瞒得过魏宁的耳朵。魏宁心中一动,穿好鞋子,跟了上去。 出门的人正是刚才和魏宁吃饭时争吵的男子,魏宁早看出他脸色阴翳,显然是沾了脏东西,这么晚出去,肯定有鬼,魏宁心中一动,也就跟了去看个究竟。 夜色还是很亮,照在这个小镇上,小镇的人大都睡着了,只留下几只守夜的家狗不时地叫唤,划破夜空。那人似乎很小心,一边向前走,一边还不时谨慎地回望,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跟踪,这就更加重了魏宁的疑窦,那人在一处小树林停了下来,望了望四周,就消失在里面。魏宁连忙跟上,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监视那个男子的一举一动。 原来小树林里面早就有一个女子在等待,看见男子连忙扑了上去。魏宁虽然没有开阴阳眼,但是此时双目的视力早就比以前强了很多,因此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却依然能够看清那个女子的容貌。 女子大约三十岁上下,是个丰腴的少妇。那个男子一把搂住那女子,一只手就摸到那女子下垂的乳房处,狠狠地道:“想死我了,我的小心肝,让我亲一口。”说完,便狠狠地吻了下去,那女子咛嘤一声,仰头凑了上去。男子的双手开始不老实地在女子的身上乱摸,女子被男子摸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全身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偎依在男子的怀里。 “原来是一对男女偷情。”魏宁觉得好笑,无奈地摆了摆头,自顾自的嘲笑了一番,“看来我真的有些疑心太重了。”起身便要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魏宁也不好意思再往下看了。那男子已经忙不迭地解开腰带,将女子的一条肥嫩的大腿搭在自己的腰眼处,双手紧紧地箍住女子的小蛮腰,充满了淫亵侵犯的意味。原本蜡黄的脸色也泛出一种莫名的光泽:“小妖精,我要吃了你,我今天就要吃了你。” 女子被男子的头发弄得一阵瘙痒,格格地笑道:“来吧,看今天到底是谁吃了谁。” 魏宁此时对这对奸夫淫妇的淫行再也看不下去,连忙转身朝小树林外走去。就在这时候,那个女子狠狠地咬住了男子的舌头,男子自然欢迎,狠狠地和女子吻作一团。可是渐渐地发现不对了,原来那个女子用牙齿咬住舌头后,并不放松。男子吃痛,邪笑道:“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 女子微微一笑,脸上的淫邪之气忽然消失了,咬住男子并不放开,男子觉得有些不对了,开始挣扎,但是女子双手仿佛八爪鱼一般紧紧抱住男子,不容得他有半分走脱。 女子居然将男子的舌头从嘴里拉出,然后一点一点地拉长,将男子原本只有三寸长的舌头拉出来有七八寸左右,男子痛得全身直冒冷汗,但是奈何却叫不出声来。女子的眼中射出一种阴狠的神色继续将男子的舌头往外拉,男子双目凸出,瘦削的脸被涨成紫黑色,就这样看着女子将自己的舌头扯出自己的口腔。 “砰”一声脆响,男子的舌头终于断了,女子一点一点地将男子的舌头卷进嘴里,一寸一寸地慢慢吃掉,嘴角的鲜血慢慢地滴了下来,滴在男子的胸前。 “啊!”没有舌头的男子终于发出了人类所能发出的最恐怖的声音。 第一百零一章 食舌女 魏宁刚刚走出树林,此时一声凄厉恐怖的声音划破夜空,魏宁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向林中掠去。 林中一幕顿时惊呆了魏宁,只见那个女子口中叨着一根舌头,一段一段地咀嚼,而那个男子此时早已倒在地上,浑身颤抖,显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大胆妖孽,休得害人!”魏宁大喝一声,很没有创意地说出了所有降妖者的开场白。 女子见到魏宁,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将口中叨着的舌头一口吞进了肚子,擦擦了嘴角的血迹,道:“小哥,你长得真俊。” 说完格格娇笑起来,巧笑倩兮地走向魏宁,在她看来,魏宁只不过是一个他眼中另外一个“食物”。 那个男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嘴里的血还不停地往外面冒,显然已经是活不成了。魏宁皱了皱眉头,走到那人的身边,用手试探着把了把男子的脉搏,发现他的气息十分微弱,就算现在将他火速送往医院抢救,恐怕也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看来这个女妖已断送了一人的性命了。 魏宁心中一叹,不禁有些自责,如果自己当时能够阻止这个男子,可能这个男子就不会被这个妖孽所趁,丢了性命。 此时那个女妖走到魏宁的身后,用双手圈住魏宁,两只硕大的乳房紧紧贴着魏宁的后背。魏宁乃是童男之身,何曾经过这等香艳之事,不由得心神一荡,妖女乃是个中老手,立刻发现魏宁有感觉了,以为魏宁和她遇到的所有男子是一样的,心中暗自有些得意,加上魏宁年少英俊,女妖不由放松了戒备,双手一上一下地在魏宁的身上轻轻抚摸。 魏宁没有动,任这个妖女施为,甚至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果然还是个没有吃过肉的雏儿。”女妖更为得意,以为魏宁已经上手了,遂将头转过来,和魏宁抱在一起,双唇紧紧地封住魏宁的嘴,丁香舌头趁机而入,强力撬开魏宁的唇齿。女子在魏宁的口中搜索到魏宁的舌头,用力吸在自己嘴里,又想施展开头一幕的动作,咬住魏宁的舌尖。 这时,魏宁忽然虎目睁开,双目一黑一金,闪闪发光,刺得女子双目有些睁不开了。 “吒!”魏宁忽然大喝一声,女妖如遭雷击,而就在这时,魏宁一口真阳血涎直接打入女妖的咽喉深处。 这个真阳血涎,乃是魏宁咬破自己的舌尖取得的真阳血,混着先天元炁,威力极大,当年魏宁就是凭这一招,千钧一发之际,在水中打瞎一只水猴子的眼睛,才从水中逃出生天的。当年在水中隔着好几尺的距离,而且在巨大的水压作用下,魏宁尚且能够打瞎一只水猴子的眼睛,现在近在咫尺,这口真阳血顿时将妖女的喉咙打了一个洞,妖女疼得在地上一滚,她这才明白,刚刚这个小孩子是在钓她上钩的。 魏宁岂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降妖机会,只见他双手如莲花一般绽开,瞬间捏出好几个印决,嘴里大喝一声:“天青地明,阴浊阳青,开我法眼,阴阳分明,开!” 见魏宁的那只金色的眼睛,射出一道金光,将这个女子的全身罩住,妖女顿时觉得浑身仿佛被点穴一般不能动弹。 阴阳眼,魏宁终于第一次使出了阴阳眼。 这正是阴阳眼中的绝技之一——定魂。魏宁第一次使用,便收到奇效,不由得心中大喜,当下从怀里面拿出一张符咒,打向那个女子的面门。 有了这张定身符,再加上被阴阳眼锁定,这个妖女就算是有飞天遁地之能,也不能逃脱了,只得任由魏宁宰割。 女子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孩,居然会如此的厉害,许久不曾出世的“阴阳眼”通过他居然又重新出现在人间,而偏偏又被自己遇到了,可能真的是自己劫数到了。 当下女子顾不得自己浑身赤裸,在金光中不断地哀求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魏宁听到自己居然也成了“上仙”,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是面上却已经拿出了上仙的架势,大喝一声,道:“妖孽,今日我要是放你,你定然还会害人,今日我只能替天行道,了结你了,对不起了!”说完,从怀中掏出火灵珠,就要把这个女妖就地火葬。 女妖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哀求道:“上仙饶命,我并不是害人,实在是……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走到这一步的。” 魏宁抬起的手有些放了下来,魏宁心存善念,若非真到了十恶不赦的地步,魏宁是不会轻易将一个妖怪打得魂飞魄散的。毕竟,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若非遇到什么变故,这个世间,谁会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去做那些终日见不得阳光、时刻担心被降妖者追杀的妖怪呢? 女妖看魏宁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了,知道自己如果不抓住这唯一能够解释的机会说话,可能自己就永远不能说话了:“我是陈氏,清朝嘉庆年间人士。” “嘉庆年间?”魏宁不由暗自吐了吐舌头,这个女妖居然活了一百五十多年了,这么算起来,一百五十年中,死在她手中的好色男人估计不会少吧。 女妖连忙道:“是的,原本我是一个守备的妻子,夫家姓陈,是个五品武官,由于我老爷的原配不育,老爷在他六十大寿的时候,将我娶过门,那年我十八岁。我本是穷人家的孩子,能够嫁入官家,原本是我的福气,我也知足,但是奈何大夫人善妒,时不时过来找我的麻烦,老爷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却十分心疼我,我日子过得也并不艰难。但是谁知道……” 第一百零二章 回忆 女妖的眼睛开始涌现出泪水,和刚才挑逗魏宁时的妖艳风骚和吃男子舌头时候的阴狠恐怖截然不同:“老爷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有个儿子,但是,我的肚皮不争气,嫁到陈家三年都没有动静,老爷终于忍不住了,又动了纳妾的念头……”说到这里,女妖有些心酸,但是眼神中开始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显然和她丈夫的那段时光,即使穿越了百年的历史,在她心中依然温柔犹在。 “我一直以为是我的肚皮不争气,但是后来伺候我的吴妈可能良心上过不去,才告诉了我真相,原来是夫人怕我有了儿子,母凭子贵,抢了她的地位,所以才派人在我的食物中下毒,让我不孕。我当时一时气不过,就以其人之道反制于她,将她毒死了。” 女妖说到将人毒死的时候,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可见她似乎并没有将杀死主母当成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可见此女在生前或许就是一个歹毒非常的妇人。 “我将她毒死之后,以为事情会终止,但是没有想到,”女妖说到这里,眼神中露出一丝悲戚,道,“我忽略了老爷和夫人之间的感情,我没有想到老爷听到夫人死讯的时候,居然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说到这里,女妖自顾自地笑了笑道:“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在当时那个时代,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我对于老爷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为他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他并没有真正爱过我。” 女妖顿了顿道:“老爷决定为夫人守孝三年,所以便暂时断了续弦的念头,一心一意地守着我,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由于没有了夫人,第二年,我的肚子开始慢慢地大了起来……我终于有了老爷的儿子了,但是,我没有想到,这只不过是我和老爷悲剧的开始……” 女妖缓缓地抬起头,不再躲避魏宁凌厉的目光,魏宁看着她戚然的目光,心中也不由一动,杀她的心又淡了几分。 “我毒死夫人的消息渐渐传开了,家里的仆人都是夫人的人,平时都受过夫人的恩惠,所以都对我恨之入骨,但是由于我当时已经成为家里唯一的女主人,加上我肚子里面装着老爷的儿子,所以他们只能敢怒不敢言,但是,他们却开始编织流言来中伤我……” 女妖忽然陷入短暂的沉默中,最后才咬牙切齿地道:“那些贱人,居然诬陷我,说我水性杨花,和别的男人通奸,而且肚子里也不是老爷的种,是和外面的人生的野种。” 魏宁终于忍不住插话道:“那你老爷相信吗?” 女妖苦笑道:“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老爷刚开始的时候也不信,但是,你想想,当你周围的人都告诉你,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你被人戴了绿帽子,每个人都这么说,你能不相信吗?” 魏宁点点头。 女妖放在心中最痛苦的记忆终于全部勾起来了,似乎再也不把魏宁当成一个要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快的降妖者,反而是一个听她诉说心事的老朋友一般,“其实我倒无所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生出来的孩子一点都不像老爷,反而和当时那一带最著名的地痞张三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什么?”魏宁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惊呼出来,“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女妖凄然一笑,道:“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后来直到我死了才知道,原来这个根本就是阴谋,他们早和张三串通了,用的便是狸猫换太子的诡计,要致我于死地!” 魏宁心道,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吧,你当年害死你主母的时候,就应该会有这么一天。 女妖仿佛看透魏宁的心思一般,凄然道:“我知道这是报应,我怨不得别人,但是,可怜老爷……谁也想不到,在这件事情上,其实受伤最重的是老爷。” “老爷已经六十多岁了,与自己相濡以沫一辈子的妻子先一步离开自己已经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原本所有的心思都寄托在我的肚皮上了,谁知道……老爷当时便有些失常了,整天抱着阿来。” “阿来是谁?”魏宁插嘴问道。 “阿来是一只黑猫,曾经救过老爷,所以,老爷十分爱它,把它当自己的儿子一般疼爱。”女妖顿了顿,哀哀地续道,“我谋害主母,被人以通奸罪处以火烧之刑,也是我罪有应得,但是可怜的是老爷……” 女妖似乎触动了心底最疼痛的地方,有些不忍心往下讲下去:“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继承祖宗的香火,传宗接代,谁知道我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居然……他居然……” 女妖的瞳孔开始放大了,仿佛看到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一般:“他思子心切,居然……居然……在一天早上用剪刀破开自己的肚子,然后将阿来放入自己的肚子中,再用针线将自己的肚子缝好……当下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说,这样,他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魏宁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将头转了过去,如果不是女妖亲口告诉他,他怎么可能相信,人世间,居然还会有这样恐怖的事情发生。亲手破开自己的肚皮,然后将黑猫缝在自己的肚子里面。 可见当时这位老爷心里有多痛! 忽然,魏宁心眼一动,他想起了一事,对,兽魂! 魏宁和王驼子收服兽魂的时候,兽魂正是缝在一个人的肚子里面的,而这个人的身份年代和这个女妖的丈夫居然十分吻合。 难道这其中有某种必然的联系吗? 魏宁忍不住要听下去,忙问道:“后面呢?” 女妖咬牙切齿道:“若是老爷就这样死了,也就罢了,但是没有想到,就在这时候,老爷年轻时候曾经的仇家居然找上门来,抢走了老爷的尸体,用黑教的解尸手法将老爷的肉体和骨头分离,将肉体绑在阴面,而将骨头绑在阳面,然后再用槐木连接喉结,让老爷死了自己和自己都要阴阳相隔,永世不得超生。这群畜生!” “是了,果然是了。”魏宁现在几乎可以断定,那次和王驼子去永州捉兽魂,那个清朝的僵尸就是这个女妖嘴里的老爷了。 第一百零三章 千年之恋 那这个女子如何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呢?她已经被判定出轨,按照当时的规矩,不是应该被火烧死了吗? 魏宁静静地等候这个女子讲她的故事。 女妖每说几个字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一番,仿佛已经数百年前的事情就发生在昨天一般让她记忆深刻:“我被人陷害,按照当时的规矩,不守妇道的人是要被活活烧死的,因为没有合适的日子,所以我也就一直关在柴房里面,没有行刑,我当时已经认命了,想想,死就死吧,但是那天老爷的死却刺激了我,我要为他报仇!说一千道一万,都是那些长舌妇乱嚼舌根,老爷才会死的,我一定要把她们的舌头全部扯出来!” 说到这里,女妖的眼睛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可是,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能耐,于是我只好求助于七人众。” “七人众?”魏宁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也叫了出来,“你知道他们的下落?” 七人众,魏宁也听王驼子在无意中提过,但是这种“东西”仿佛只存在于传说中,没有想到,世间还真的存在。 传说,每到八月份某天,在深夜十点以后,街道上会出现七个人。 他们如同盲人一样后者伸出左手搭着前者的肩膀,由第一个人带路,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破旧的黑色蓑衣,头戴斗笠,赤脚,右手提着灯笼,最前面的人拿着竹杖。这就是所谓的七人众,他们象征着人世间的七种罪行:暴食、贪婪、懒惰、骄傲、淫欲、愤怒、嫉妒。如果你在晚上遇到这样的七个人,而自己身上又刚好有这其中罪行之一,就会被他们抓过来充当替身,然后无休止地走在人世上,一直到你能找到下一个。 “我当年拼命从柴房中跑出来后,凭着老爷曾经告诉我的地点,前往‘尸鬼村’寻找到了七人众……” “尸鬼村!”魏宁又忍不住的脱口而出,道,“七人众在尸鬼村?” 对于尸鬼村,魏宁一点不陌生,当年那个到处寻找头颅的尸鬼便是从尸鬼村中出来的,没有想到,七人众也是在尸鬼村中,这个连王驼子和林灵素这分别代表着祝由和龙虎实力派的高手都不敢轻易去招惹的尸鬼村到底埋藏了什么秘密呢? 但是仅仅从魏宁知道的尸鬼和七人众来说,就已经非常诡秘恐怖了,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妖魔鬼怪在尸鬼村中。 “尸鬼村在哪?”魏宁忍不住问道。 女妖摇了摇头道:“尸鬼村并不存在,但是又时刻存在,只有它可以找上你,你却永远找不上他——我也是老爷在一次说漏嘴的时候才套出的秘密。上仙,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尸鬼村绝对不是你能够招惹得起的,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那个女妖嘴里的老爷到底是谁,在生前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知道这么多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秘密,还有,到底他和别人有什么仇恨,即使他死了也不放过他,对他下如此阴狠的法术。 女妖显然不想和魏宁在尸鬼村的话题上纠缠下去,续道:“我找上七人众后,七人众拔去了我的舌头,将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并且要我收集一千根舌头,才能将我的舌头还给我,让我超生,我当时一心想着报仇,也就答应了。” “那你的舌头?” “只是前面一个死尸的舌头幻化出来的。” “哇!”魏宁忍不住胃里面一阵翻腾,如果他事先知道,刚才和他亲密舌吻的那根舌头是一个死人的舌头的话,打死他也不会再用这样的“妙计”除妖了。 “我将舌头交给七人众,倒不只是要报仇那么简单,将那些长舌妇的舌头从嘴里慢慢地吸出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吃掉的感觉,真的很美。”说到这里,女妖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快意后继续道,“我主要还是想救老爷,让他不再受骨肉分离之苦。于是我潜入老爷的书柜,终于让我找到了‘千尸悬阴’阵法。” “千尸悬阴?”又是一个魏宁熟悉的名字。 “用千命换一命,只求能够让老爷从鬼差手中换回灵魂,从而能够早日超生,于是这几百年来,我成了一个恶鬼,到处杀人夺尸,凡人只道是我生性暴烈,无数所谓的正道人士也对我深恶痛绝,对我欲除之而后快,但是……他们哪里知道,我只是为了救一个苦命的老人罢了。” “那这一千条命的人被你杀了,他们就不是苦命的人了吗?” 女妖微微一笑,面容凄苦道:“只要老爷能够超生,就算天下的人死光了又如何,何况他们这些人都是色迷心窍,死有余辜。” 魏宁不由得摆了摆头,他原本还想让这个女妖弃恶从善,广积阴德,以便能够轮回超生,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女妖生性过于偏激,魏宁可怜她的身世,但是如果将这女妖继续放在人世间,恐怕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死在她的手中,魏宁心中再次起了杀机。 女妖续道:“我找到老爷的尸体所在,但是由于上面布有黑教的结界,我无法解脱,只好在上面布上千尸悬阴大阵,想借千尸的怨气冲破结界,然后换回老爷的灵魂。” 魏宁心中忽然一动,问到:“你有多久没有去那了?” 女妖奇怪地看了魏宁一眼道:“我每隔十年去布一次,算起来应该明年又该回去一次了。只是不知道老爷一个人在那还寂寞吗?” 是了,魏宁心道,她定然不知道,这千尸悬阴大阵早就被自己和师父毁去了,而她的那个老爷也早就被自己一把火给烧了,这个可怜的女子还心中怀着幻想,不断到处杀人想救自己的丈夫,真是可怜又可叹。 魏宁虽然对这个女妖十分厌恶,但是面对她这几百年来对自己丈夫的矢志不渝的感情,心中不免又多了一份尊敬的意思。 看来人间真有历经几百年依然不曾改变的爱啊。 第一百零四章 回家 魏宁心中戚戚然,如果这个女妖知道她辛辛苦苦历经一百五十年努力才堪堪成形的千尸悬阴大阵被自己和师父破去,甚至连她心爱的丈夫也已经灰飞烟灭的时候,真不知道这个偏激的女人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该不该将真相告诉她呢?”魏宁心中有些矛盾,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什么好的方法,当然收了这个女妖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但是魏宁想想她这一百五十年来坚韧的毅力(虽然是在坚韧地作恶),再加上自己把她“梦想”全部毁灭,心中对这女妖竟然产生了一丝歉意。 “怎么办?” 魏宁忽然道:“如果现在有人愿意帮你超度,你是否愿意呢?” 女妖凄然地摇了摇头道:“我的舌头还在七人众的手里,没有舌头,阎王是不会收我的,何况老爷还没有超生,我又如何能够舍弃掉他独自往生呢?” 女妖笑了笑,继续道:“老爷虽然不爱我,甚至只是将我当作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但是,你知道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丈夫就是全部,上仙,我看你年纪不大,却有如此法力,想必心中没有爱的人吧……” 魏宁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但是脑海中却不知怎的浮现出林灵素的影子了。 女妖微微点头,言语中又多了几分凄凉的味道,道:“这就是了,你没有爱过,又怎么知道爱的伟大。爱一个人,就是应该为他付出一切,即使百年,千年,依然不会改变。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上仙动手吧。”女妖双目一闭,一滴眼泪滴了出来。 她居然哭了。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妖居然也会哭。 魏宁的心中一颤,阴阳眼中的金光不禁暗了几分。 这时,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上仙,”女妖缓缓地抬起头,道,“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我来世结草衔环,依然不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你说。” “我想再去看看他……”女妖怕魏宁不同意,连忙一指在旁边已经断气多时的那个男人,解释道,“如果算上这具尸体,我已经凑齐了一千具,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以后下了地狱肯定也不会轮回超生,但是为了老爷,我也认了,我真的不用再杀人了,我只要将这千尸悬阴大阵布好,老爷就可以超生了,到时候,你要打我个魂飞魄散也好,将我关入十八层地狱也罢,我都认了……”说完女妖跪了下来,用力叩头道,“求上仙开恩。” 魏宁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我就先饶你一命,但是你也不用再去看你家丈夫了。” 魏宁终于还是松口了。 “为什么?”女妖惊愕道,“如果上仙不放心我的话,大可和我一起前去,我真的只是想救救我家老爷,求上仙开恩。” 事到如今,魏宁怎么忍心告诉女妖真相,说她的丈夫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我今日便以画地为牢之术将你困在这棵树里面,待我将此事禀告了师父,再请他老人家定夺。” “上仙,求求你,我真的只想见见我家老爷,求求你了。”女妖叩头如捣蒜般,企图打动魏宁。 魏宁一言不发,因为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得不顾女妖哀哀苦求,强行用“画地为牢”之法将女妖封在树里面。 “对不住了,我会回来的,虽然我现在的法力不足以将你超生,但是我一定会做到的,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魏宁心中对女妖充满了歉意,心中默默念道,想起女妖被封入树中那绝望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疼。 女妖固然咎由自取,但是,这份生死不渝的感情,却已经深深的感动了魏宁。 魏宁长吸一口气,快步走出树林,一道残月依然吊在西边,但是天已经蒙蒙发亮。 回到旅店,魏宁收拾了下行装,天色已经发白,魏宁不想多耽搁,退房之后急急忙忙地上路了。 隔了半年,终于要回家了。 魏宁一路风餐露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中。半年不见,母亲似乎又苍老不少,看见魏宁回来了,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道:“回来了,给你爷爷和爹上香去吧。” 魏家规矩,凡是外地回来,第一件事便是给祖宗上香,魏宁应了一声,走到堂屋香案旁,给祖宗上香,母亲跟在后面,用火石点燃三根香递给魏宁,道:“读书都还好吧?” 魏宁虔诚地上了三炷香后才回答母亲的问题:“还好。” “有交女朋友吗?”魏母忽然道。 魏宁心中顿时一动,在他的眼里,母亲一直是一个严谨、温和、不苟言笑的女子,绝对不会在魏宁一回来就问这样的问题的,怎么今天……魏宁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母亲:“没呢,我年纪还小,只想努力把书读好,以后找个好差事,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唉……”母亲忽然长叹一声道,“以前你跟你爷爷去赶尸,和王师父学法术,我都没有阻止过你,因为你是魏家的男儿,魏家世世代代以赶尸为业,你继承祖业,也并没有什么错……但是……” 魏宁心中的弦顿时紧紧地崩住,知道母亲似乎有重要的话跟他说。 “现如今的年景一年不如一年,赶尸这门手艺越来越不受到待见了,如果你老是守着这门祖业,不去自己另外学一门手艺的话,迟早会饿死的……” 魏宁低头道:“我知道,我以后会努力在城里找份像样的差事。” “唉!”魏母叹了一口气,道:“你若不是当年运气好,也读不上这么好的学堂,我并不是说,不让你学祝由术,你是魏家的独苗,若我强行阻止你学习,那魏家赶尸的手艺在你这一代就算是完了,到了地下,我也没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母亲继续道:“你以前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但是现在你已经二十多岁了,应该长大了,你看隔壁张阿姨家的孩子,和你同年的,去年都已经结婚了,你是不是……” 魏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居然和自己讨论这个话题,连忙摆手一叠声地道:“母亲大人,我现在年纪还小,在城里这年纪真的没有人考虑这些问题,我觉得我应该一切以学业为重。待学成之后,再请母亲为我觅上一份好的姻缘。” 第一百零五章 谈婚论嫁 母亲撇了撇嘴道:“魏宁,你现在真的不小了,做娘的觉得你应该娶媳妇了,难道娘的话你也不听了?” 魏宁这才开始意识到,原来母亲当真没有跟自己开玩笑,是很“认真”地对自己说的。 “可是……可是……” 魏宁还想辩解,对于魏宁来说,结婚的事情犹如天边的星星一般遥远,他想都没有想过,母亲这么着急地把自己叫回来,居然是让自己“谈婚论嫁”。一时间,魏宁确实有些接受不了,魏宁连女朋友都没有正式交过,怎么可能忽然就结婚呢? 魏母不给魏宁解释的机会,接着说道:“没什么可是的了,这事是你爷爷当年就定下来的,我也是遵循你爷爷的意思罢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满,自己去找你爷爷说去吧。” “可是爷爷都……” 魏母打断了魏宁的话,淡淡地道:“你刚回来,肯定饿了,我先给你做饭去,还有——你眼睛怎么了?” 魏宁吓了一跳,他当然不会将自己眼睛的事情告诉母亲。就算告诉母亲,母亲也不见得会相信,只得支支吾吾地搪塞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只是……”魏宁脑子飞快地转动,正想找个借口推搪过去,谁知道母亲道:“魏宁,你是个乡里的孩子,别一进城就什么都图新鲜,不管好坏都跟他们学,在眼睛里面整一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像话吗?咱们乡里的人,本份点的好,我给你做饭去了。” 说完留下哭笑不得的魏宁,走到厨房给魏宁做饭去了。 魏母在厨房一阵忙活,不一会儿便麻利地将几道湘西家常小菜端出来,顿时香气四溢,魏宁已经记不得上次吃母亲做的饭是什么时候了,也顾不得形象,连忙用手抓了一大块腊肉放嘴里,顿时觉得口舌生津,一边大吃,一般赞叹不已。 母亲微笑着看着魏宁狼吞虎咽的模样,将筷子递给魏宁,又从厨房端出一杯冷水给魏宁,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 “娘,你也吃点吧。” “没事,我刚吃了,你多吃点就行,还有,我刚才跟你说的事……你怎么了,说了叫你慢点的,你怎么又……” 魏宁听到母亲又旧话重提,一口饭差点全部喷出来,喝了口水才道: “娘,我们能不提这事吗?” 母亲呆呆地看着魏宁,眼神开始慢慢变得复杂起来,叹了口气,道: “你以为我想啊,唉,只是……这是你爷爷定下来的,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们魏家好,你是魏家这代的独苗,如果万一有什么闪失的话……我和你爷爷怎么下去面对列祖列宗……” 魏宁听母亲的口气,隐隐觉得母亲话里有话,当下放下了碗,道: “娘,我可以问你一个事情吗……” “说。” “爹是怎么死的?” 母亲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道:“你问这个干嘛?” 魏宁见母亲不正面回答,心中的疑窦更深了,看着母亲道:“那我的那些叔叔伯伯呢?他们怎么死的,他们死的时候,是不是正好二十七岁?” 说到这里,魏母大约也猜出了七八分魏宁的意思,叹了一口气,试探地道:“谁告诉你的?” “邬云飞。” 母亲沉默了。魏宁也沉默起来,默默地坐着吃饭,家里的气氛一时十分尴尬。隔了好一阵子,魏母终于打破沉默,幽幽说道:“以前我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的心理压力过大,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瞒着你了,其实这也是为什么我和你爷爷早早地给你定下这门亲事的缘故吧,我们不是那些守旧的家庭,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魏家和其他的家族是不同的,我们是延绵了上千年的赶尸世家,自然有一套与外人不同的规矩,几千年来,没有人违背,你也不能例外。所以,你的婚姻不仅仅是你的个人问题,而且是关系到我们魏家的生死存亡的大事,我和你爷爷的心情,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知道,但是为什么我不能迟点结婚呢?我才二十二岁,而且我媳妇是谁,长什么样子,我自己都不知道,难道你们就希望我和一个我不爱的人过一辈……过剩余的日子吗?”魏宁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隐隐带着一丝绝望。 一个死刑犯般的绝望。 魏母摇了摇头道:“魏家的诅咒是什么,既然你也知道了,试问天下哪个女子明明知道……还会嫁入魏家呢?你放心,你的妻子所在的家族是和我们魏家世代通婚的祝由其他三脉之一的方家。那个女孩子你爷爷也亲自见过,人品相貌都是上上之选,放心,绝对不会辱没了你的。” “可是,可是……”魏宁还是想据理力争,但是,却一时之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母亲轻轻地抚摸着魏宁的头,这样亲密的动作,随着魏宁年龄的成长,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孩子,认命吧,这就是命啊……”说完,母亲双目一闭,眼中不禁落下一滴清泪。 魏宁时时刻刻受着二十七岁必死的诅咒折磨着,其实母亲何尝不是一样,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间何等凄惨的事情,中年丧夫的魏母,很快就要面临晚年丧子的厄运,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每晚午夜梦回的时候,哭湿过多少枕头,可就是这样,每天还要强装镇定,怕魏宁看出蹊跷,追问起来,这样的女子,她为魏家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而她的命也太苦太苦了。 但是她依然还必须要坚强地面对未来的路。 天下谁怜父母心! 魏宁心仿佛像刀割一般疼,他已经不能为母亲做得更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余下的生命里面,对这位苦命的女人尽到一个做儿子的本分吧。 “娘,我答应你,”魏宁看着母亲,眼中闪动着泪花,心中暗自道,“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自己若是还能够为母亲留下一子半女,也算是让她有个念想,作为她晚年活下去的动力吧。” 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忽然,魏宁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知道,这辈子,他和她,恨过也好,爱过也罢,以后就永远不会再有交集了。 只好等来世了。 第一百零六章 前因 魏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所以并没有像有钱人家娶亲那样大操大办,但是规矩还是要讲的。魏家人丁单薄,难得魏宁结婚,村上的人平时怜惜魏母孤苦,所以村上的男丁几乎全村出动相帮。魏宁心不在此,所有的一切都是母亲和邻居们在操持,母亲知道魏宁心中并不痛快,所以很少惊扰魏宁,魏宁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子里,仿佛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与自己无关。 在湘西,结婚乃是一个家族最大的一件事情,原本结婚仪式非常隆重,在结婚前一月,女方便要开始哭,村中未婚姑娘,每晚聚会陪哭,嫂子们劝解亦哭,统称“哭嫁”。结婚之前一天叫“插花日”,此日女方家宾客齐集,男方必须在插花日派迎亲队伍去女方家,另外还跟随一班吹鼓手。迎亲队到女方家寨外即鸣放鞭炮,女方紧闭大门,直到第二日,也就是叫做“正日”,才开始发亲,由女方送亲大哥或者兄弟背新娘从正门处换新鞋后,送入户门外的花轿中,抬去男家。到了男家门外就由娶亲大哥背新娘从门前火盆上走过,然后新郎新娘行礼拜堂,男方则大摆宴席三天,答谢亲朋好友等不在话下,过完三日后,新郎还得陪新娘回娘家探亲小住几天。 魏宁心情郁闷,魏家又人丁单薄,准备得匆忙,早已顾不上这些繁文缛节了,待村里请来的送亲大哥将魏宁的媳妇带到魏宁家里的时候,魏宁居然还守在房间里不出来,村里的青年们还以为魏宁“害羞”,就开始闹魏宁,魏宁被几个小青年强行从家里拉出来强行灌酒,魏宁酒量浅,加上心情郁闷,连灌了几杯,顿时觉得昏昏沉沉的,稀里糊涂地跟着新娘子拜堂成亲,而自己却连新娘子长得啥样子也没有看清楚就被几个人架上床,倒头便睡着了。 只剩母亲一人在大堂照应着,村里人见魏宁睡得像死猪一样,知道今晚的洞房是闹不成了,也就知趣地三三两两回去了。 魏宁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魏宁拍了拍头,觉得头疼欲裂,很显然是喝多了的缘故。 “你醒了啊!”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声音似曾相识。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魏宁定了定神,当他看清楚这个人的时候,不由得惊叫道:“是你?!” “是我,很奇怪吗?”七七穿着一身新娘的大红衣服,脸上似乎还擦了点腮红,和以往的那个黑衣冷面的冰霜美人造型很不一样,只是半边脸上依然带着那张银色的面具。 “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魏宁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时刻,这个关口,这个尴尬的场景,居然让他遇到了七七,“你不是,彭白不是说你,说你回家嫁人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难道你要嫁的人就是我?”魏宁惊呼道,但是惊奇中却透着一种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欢喜。 “这是我爷爷和你爷爷的意思,我们只是按照祖上传下的规矩走在了一起而已,只是因为你姓魏,而我姓方。” 原来七七就是祝由四脉中,魏宁唯一没有见过的方家的传人。 “你就是方家的人?”魏宁问道。 “不错,我们祝由四脉向来同气连枝,相互通婚,这是我们祖上早就约定好了的,”七七看着还在床上不知道将手放在哪里的魏宁,忽然道,“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 “我们认识?”魏宁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曾经与七七有过一面之缘。 七七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没有说,只是不想勾起你一些不愉快的记忆,但是既然我们都已经成亲了,我想这些事情有必要告诉你,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和你爷爷走脚的时候,经过的那个赶尸客栈里面的方老汉吗?” “你,你,你是?”魏宁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那件事情对他的心理创伤直到现在都没有愈合,只是他从来没有将七七和那个恶心的、在自己院子里晾肠子的女孩联系起来。 但是现在七七告诉她了,她就是那个曾经将魏宁吓晕了的女孩,而且,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七七看着魏宁过激的反应,脸色一变,但是很快恢复,冷冷地道: “不错,那个女孩就是我,我和我爷爷从小便离开了方家,在官庄赶尸客栈生活,是你爷爷找上了我们,当时我的……我的病你也知道,你爷爷知道我们的身份后,主动把彭白介绍给了我,但是前提就是,我必须和你成亲。” “因为我当时的病,我就算嫁人也不会有人要的,再说当时我爷爷一心想要治好我的病,便答应了你爷爷的条件,说等你二十二岁的时候,我便嫁给你。” “我拿着你爷爷给我的信,找到了烧尸森林的彭白,彭白看了你爷爷写的信,二话不说便收下了我,给我治病,甚至还传我苗疆蛊术,有了彭白的药,我的病也就控制住了。” 魏宁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婚姻,早在那天他爷爷就已经给他定了下来,但是却对爷爷这种乘人之危的手段感到有些不舒服。 魏宁看了七七一眼,弱弱地问道:“那你现在的病……” 七七凄然地一笑:“你是想问我,现在还用不用将自己的人皮剥下来晾着去恶心你吗?” 魏宁被七七点破了心思,脸一红,不敢搭腔。 七七冷冷地道:“放心,我现在的病情已经被彭白控制住了,不会吓到你的。” “那你……”魏宁指了指七七带着银色面具的半边脸,轻轻地问道,他还记得,当年七七撩开那用头发遮住的半张脸时,那种凄厉恐怖的模样。 “你很想知道,是吗?”七七的声音越来越冷,仿佛从地狱间传来一般,“也好,如果不给你看,你一天不会死心,迟早有一天你还是会想看见的,我不想骗你什么,你见过之后,如果你还肯娶我,我就真的嫁给你。” 魏宁屏住呼吸,七七凄然一笑,用手缓缓地揭开了那张银色的面具。 第一百零七章 七七的脸 七七用素白的手,缓缓地揭开了面具。 用面具遮住的半张脸,居然和另外半张截然不同,只见里面布满恶心的虫子,如蛆一般在七七的脸上游动,甚至缓缓地从头发里面爬了出来,然后慢慢地在半张脸上啃噬着七七面部的肌肉,有的地方,已经深可见骨,借着昏暗的灯光,七七这张惊世骇俗的脸显得是如此的恐怖。即使魏宁这几年历练了不少,见过不少妖魔鬼怪,但是看着这半张脸,魏宁仍然忍不住惊呼起来。 之前在小云梦中那个奇妙的幻境莫名其妙地浮现在魏宁的脑海中,当时七七的那张脸就和现在的一模一样。 “鬼啊!”魏宁脑海一片空白,失声叫道。 魏宁这一嗓子显然明显刺激到了七七,七七浑身都忍不住颤抖,指尖开始发白,魏宁与她四目相对,居然感觉到整个身子莫名其妙地冰冷下来。 七七沉默了,这种沉默,却比任何恶毒的咒骂更让魏宁心纠,魏宁此时已经悔恨到了极点,他已经开始意识到,刚才那完全无意识的两个字,是如何刺伤了这个生性高傲的女孩的心,他想道歉,但是他又知道,如果他此时道歉,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最多也就是在七七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或者再割上一刀罢了。 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魏宁想极力表现出对七七的歉意,他想强迫自己直视七七那张脸,可是,每当他瞄上一眼,就觉得胃里有一阵东西在翻腾。 “你很好。”忽然七七幽幽地道,“我不怪你。” 魏宁的内心深处,如同一块被拧得紧紧的湿毛巾一般,快要滴出水来,却不知道如何回七七的话。 “我走了。”七七又是一阵沉默,忽然道。 “慢着。”直到现在,魏宁忽然仿佛才记起自己的身份,他现在已经是她的丈夫了,而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他们拜过堂,喝过酒,而现在,在别人眼里,此时正是他们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刻。 走?她去哪,她能去哪? 虫子慢慢地从七七头上爬了出来,布满了七七的全身,然后不停地啃噬着七七的身体,七七也不遮掩,就这样在魏宁的前面,任凭魏宁看着自己的半张脸一点一点地被虫子吞噬着,七七凄然一笑:“彭白虽然能够将我的蛊毒控制住,但是现在依然没有办法彻底根治,我也不知道我这个病到底会不会好起来,你觉得我配不上你,我明白……” “等等。”魏宁叫住了七七。 七七身形一滞,此时她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此厉害,但是却并没有回头,依然用她清冷的声音尽量保持往日平静,回答:“有事?” 魏宁保持沉默,没有说话,扬起的手放在空中,却迟迟不能放下。 时间在这一瞬似乎完全静止了一般。 一步,两步,三步,……七七抬脚向前,她故意将步子迈得很慢,每走一步,就觉得整个身子仿佛被地面粘住了一般,是如此费力,她在期待,期待一个人能够叫住他。 但是魏宁依然没有说话,七七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整个身子仿佛陷入冰窖一般冰冷,身子开始瑟瑟发抖,要知道,只要魏宁这时候叫住自己,她就会停下,永远守在魏宁的身边,陪伴魏宁度过他余下的日子,然后为他,为魏家留下一个希望。 但是魏宁没有。 其实,魏宁很想叫住七七,但是七七那张恐怖的半边脸和无数次让他从梦里惊醒的噩梦缠绕着自己,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堵住他的嘴。魏宁面色铁青,嘴唇不断噏动,整个人仿佛泥塑一般,一种沉重的压迫感,让他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没有勇气,真的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子。 也没有勇气面对另外一个女子。 七七绝望了,一行清泪打湿了脸庞,可惜背着魏宁,他看不见。 她跺了跺脚,终于下定决定,忽然猛地加快步子,冲了出去,魏宁的手死命地拽着床单,指甲掐在肉里,几乎掐出血来,直到七七摔门而出,魏宁才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似乎才清醒过来。 隔了好久—— “魏宁,你他妈就是一个王八蛋!” 魏宁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全身虚脱一般,瘫软到床上。 月光如水一般静静地照在魏家大院,给这个张灯挂彩的农家笼上了一层银灰,仿佛也带着莫名的清冷。 月亮似乎也在为这对怨侣叹息。 不远处却有两双眼睛一直瞪着魏宁的房间,静静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直到七七摔门而出,一个声音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另外一个人苦笑道:“我没有想到,彭白居然还是没有治好七七,看来我们低估魏羡鬼了。” “给七七下蛊的人是魏羡鬼?” 那人苦笑了一声:“这世间,除了魏羡鬼这个疯子,谁还能研制出连彭白都无法解除的蛊毒呢?” 一人沉默了许久,才道:“爹,你找到他了吗?” “我去过魏羡鬼自我封眠的血尸洞,但是他已经醒了,根本不知道去向,我追了他这么多年,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爹,你一定要尽快的找到那个老妖怪,不然魏宁……”那人急道。 “不是还有几年吗?”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魏羡鬼是那么好对付的,彭白那老小子早就要了他的命了,不过——彭白那小子还算够意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是想对付魏羡鬼的人,都是他的战友,呵呵,这老小子被魏羡鬼逼得也够惨的了。” “我去过魏羡鬼布的百年邪阵处,居然被人一把火给全部烧了,呵呵,魏羡鬼啊,魏羡鬼,你没有想到机关算尽太聪明,会被自己的后辈无意中就毁去了你百年的心血了吧,你这几十年又是白活了吧,呵呵。”那人的声音变得阴狠而悲戚,“想当年,你对我母亲做下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恐怕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算算时间,我们这笔账也该清一清了吧。”说完,那人居然双目一闭,眼中含泪,另一人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道:“爹,你有把握吗?” 那人长叹了一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听天由命吧。我回去了,好好待魏宁。” “难道我们不能动用魏家的影子吗?只要他们肯出手,杀掉魏羡鬼还是有把握的,当年老祖宗留下魏家的影子,不就是为了日后对付魏羡鬼的吗?” “不是不能,是不可能。” 第一百零八章 魏家先祖 第二天,母亲清早便起床做饭,但是当她看见魏宁独自走出房间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和平常一样,只给魏宁一个人做了早饭,母亲平静得有些反常的举动大大出乎了魏宁的意料。 魏宁纠结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双目通红,神不守舍,对于魏母表现得过于平静反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要知道,魏宁答应结婚,完全是为了母亲,为了在自己“死”了之后,能够给魏家留下一子半女,好不至于让这个传承了上千年的湘西赶尸世家绝了香火。 “娘。”魏宁有些畏畏缩缩地站在母亲的身后,仿佛犯错了的小孩一般。 母亲斜了一眼魏宁,还是开口问道:“媳妇呢?” “被我……被我气跑了。” 母亲沉默了一下,幽幽地道:“也不能全部怪你,毕竟你也是人,不能够完全做到忽略一个人的相貌,我们也不能苛求你,是我和你爷爷失算了,不过,七七真的是个好姑娘,如果还有可能的话,尽量对人家好一点。” 事到如此,魏宁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只得点头称是,原本开开心心的大喜日子忽然变成了这样,母子俩自然都笑不起来。默默地吃完了早饭,魏宁此时的心依然犹如针扎一样疼,和七七在一起的一幕幕犹如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挥散不去,魏宁勉强吃了几口,便道:“娘,我吃不下了,明天我就要开学了,我想明天一早就回去。” 母亲道:“才回来怎么就要走了呢,后天再走吧,明天我们一起去魏家的祖坟祭拜祭拜,给你祖宗们上上香,保佑你……唉……”魏宁点了点头,放下碗便回房间把自己反锁起来,母亲知道魏宁心里不痛快,也不打扰,看着儿子的背影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碗筷。 第二天,母亲便准备好上坟的明器,带着魏宁来到魏家的祖坟,上次魏宁来上坟还是清明的时候,时隔半年,坟山上又长满了杂草,魏宁用镰刀开始清除坟山上的杂草,心情已经和上一次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是不是再过几年,这里也会新添一座坟头,而这座坟头的主人就是自己呢? 母亲拿出篮子中的祭品,点燃纸钱,燃烧的纸钱在空中化作黑色的蝴蝶,迎风飞舞。魏宁又点燃一挂鞭炮,好像是要唤醒沉睡的祖宗们,告诉他们,不肖子孙魏宁来了。香烛、明食等祭品摊了一地,按照详细规矩给祖宗们祭奠完毕后,魏宁忍不住开口道:“娘,难道我们魏家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这个诅咒么,爷爷不是二十七岁没有死么?为什么我爷爷能够活过二十七岁,而我父亲他们却活不去呢?” 母亲叹了一口气,道:“邬云飞是怎么跟你说的?” 母亲将邬云飞跟自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道:“偷阳借尸之法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解吗?” 母亲暗骂了一声:“这个邬云飞真是多管闲事,从小就这臭脾气,现在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一张破嘴居然还是拴不住。” 魏宁道:“娘,你认识邬云飞?” 母亲道:“我娘家的名字叫邬云芳,你说我认识他吗?” 湘西规矩,女人嫁入夫家后,就不再用自己在娘家的姓名,所以魏母自从嫁入魏家后,便不再用娘家给取的名字,大家都称呼为魏嫂,而她真正的本名,当真大伙儿都忘记了,所以魏母未嫁时候的闺名,魏宁第一次听见,也不足为奇。 魏母是赶尸四大家之一的邬家的女子。难怪邬云飞第一次见到魏宁的时候,还以“表叔”自居,看来这“表叔”,还真不是假的。 魏母带着魏宁走到那个没有名字的坟墓前道:“这就是那个诅咒的始作俑者了,你爷爷的爷爷,叫做魏羡君,是魏家有史以来最伟大也是最正直的男子,你先给他磕头吧。” 魏宁也从邬云飞口中听过关于魏羡君的一些传说,心中对这个在民族生死存亡之际,敢于将国家利益置于家族利益之上,牺牲魏家而拯救常德千万人民的英雄早已是心向往之。 虽然也因为他,对自己下了这个该死的“偷阳借尸”的诅咒。 魏宁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母亲接着说:“你也应该知道,法术越厉害,它的反噬也就越大,先不说是不是有人能够解开这个偷阳借尸之法,光是达到当年这位老祖宗的修为的,这一百多年来,已经没有一个人呢。” “那为什么爷爷没有死,难道他已经超过了魏家那位老祖宗,达到了能够自我解术、脱离诅咒的高度了?” 母亲摇摇头:“你爷爷的确很厉害,但是还远远达不到那个老祖宗的境界,由于时间久远了,当年参加过那场惊天血战的魏家后人又基本上死绝了,所以这里面似乎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你爷爷曾经为解开这个死结,穷尽了毕生的精力,似乎已经有了眉目。” “爷爷,难道爷爷没有……” 母亲沉默了一阵,道:“你爷爷的确没有死,他只是在寻找一些东西,希望他能够找到,这样你的诅咒可能就有希望解除了。” 爷爷没有死。魏宁缠绕在心头几年的疑问终于在母亲的嘴里面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心里一阵狂喜,道:“爷爷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站住!”母亲忽然厉声喝道,“你爷爷还活着的消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可以让旁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魏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隔了一阵,母亲忽然道:“以后如果你遇到一个瞎眼老头要杀你的话,你赶紧跑。” “瞎眼老头?”魏宁的心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心中又不确定,道,“如果他一定要杀我的话,我怎么办。” 魏母又沉默了半晌,道:“那就跪着求他,告诉他,你是魏家唯一的独苗,杀了你,就等于绝了魏家的种,希望他能放你一马吧。” 第一百零九章 返校 第二天,魏宁便去了学校,由于魏宁晚去了一天,宿舍其他几个都已经到了,看见魏宁,孙兵和张凯都连忙来了一个熊抱。隔了一年没见,宿舍里的人似乎都亲热了不少,按照孙兵的意思,这叫做“小别胜新婚”。 “呦!”老大张凯看着魏宁仔细打量了一番,“怎么才一个多月不见,你的眼睛好像变色了啊?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不打算告诉兄弟几个?不对吧,这不是你小子一向走的民俗风情路线啊,怎么,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呢?不要不告诉我们啊!” “可不是,”孙兵附和道,“肯定是,可是你那只眼睛怎么回事——而且只有一只眼睛。” “你这就不懂了吧。”张凯立刻自以为是地解释道,“难道你在女厕所偷窥的时候,是两只眼睛看一个洞吗?一只眼睛就行了,这叫一目窥春,对不?”说完,张凯神色暧昧地对着魏宁挤眉弄眼。 “这下好了,我们宿舍还真的齐了,”郭小飞涂着指甲油,“真好,我们几个兄弟又可以在一起了。” “嗯,大家过年后都没有好好在一起聚过,今晚我们一定不醉不归,哈哈。” 四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特别是有了孙兵和张凯这两个话痨,不知不觉地天快黑了,四人又收拾了一番,在魏宁的倡议之下,大伙一起去张野的餐馆就餐。 张野此时正拿着一根不知道真假的鞭在那里纠结,这可是他花了好大的价钱才从西藏来的土僧手里强买过来的,但是却不敢去试,怕希望变成绝望。 这时候,魏宁几人进门,张野一见魏宁,顿时心中一喜道:“小子,这次回家过年,看到你爷爷了吗?” 魏宁摇了摇头,因为母亲的叮嘱,所以他并不能将爷爷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张野,张野从魏宁的目光中读到了答案,但是,还不死心,道:“再等等吧,也许还有机会的。”但是言语中掩饰不住极度的失望,魏宁心中有些不忍,拍了拍张野的肩膀,算是安慰他了。 张野亲自下厨,免费为四人送了几个菜,张凯等人知道,一定是看在魏宁的面子上,也都敬谢不辞了,饭后几人回宿舍又是一阵天南地北的海侃,不知不觉天黑了,四人终于侃到学校上来了。 孙兵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吗?校花自杀了。” “自杀了?”魏宁愕然道,“说的是杨洛吗?” 杨洛,女,魏宁同届校友,是大学里面公认的校花,身材脸蛋都是一流,也是孙兵和张凯二人嘴里的常客,常常一起合计着如何把她追到手,魏宁耳濡目染,对这个女子自然也是早闻大名。 显然张凯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连忙从床上一蹦而起道:“可不是,听说是跟着一个军官做了小老婆,但是好像还没有名分,说是等杨洛毕业以后——没看见一到放学校外常常会有汽车过来接她吗,就是她姘头的,现在……没有想到,居然就……死了……” “是啊,听说杨洛今年寒假没有回去,和那个军官大人在宿舍里面胡天胡地被人抓了个正着,搞得全校皆知,杨洛一时想不开就……” “自古红颜多薄命啊,”孙兵叹了一口气,“想来那也是个五大三粗的主,却传闻在床上居然被杨洛整得够呛,杨洛一死,他也算是解脱了。” “嗯……你也知道了?” “抓奸的那小子嘴太毒了,据说什么细节都给抖出来了,连杨洛屁股上的痣都被他描叙得像模像样,你说,杨洛能不……走那条路吗?”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郭小飞撇撇嘴,道,“现在的天下,哪里没有死人,不是饿死就是战死。” 张凯忽然一拍大腿,从床上蹦了起来,道:“你知道个屁!关键是她死的方式不同啊。” “你知道吗?”张凯接过郭小飞递过的烟,郭小飞又递给孙兵一根,又递给魏宁一根,魏宁不会抽烟,就笑着谢绝。 郭小飞在宿舍的人缘不是特别好,一方面是因为郭小飞人瘦小,一看就是人见人欺的主,二则郭小飞性格阴沉,说话不多,有些孤僻,再加上郭小飞对于孙兵有着莫名其妙的戒心,所以孙兵不是很喜欢他。 郭小飞很少抽烟,在魏宁的印象里面,郭小飞还是第一次主动给宿舍的哥们上烟。 张凯吸了一口烟,半眯着眼睛回忆着,仿佛亲眼看见一般:“听说杨洛是上吊自杀的,她把宿舍里面的几床床单给扯了,然后拧成一股绳,一头绑在宿舍的窗户上,然后直接从窗户外面跳了下去,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吊在宿舍的窗户外面,舌头都快伸出一尺多长。然后啊,风一吹,整个身子在空中晃啊晃啊……” 张凯说得绘声绘色的,吓得郭小飞全身直哆嗦,道:“那不是好恐怖?”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那个据说嚼舌根的小子,第二天就疯了,整天说杨洛来找他了。” 众人身后一阵寒风吹过,郭小飞战战兢兢地道:“这……这……真的邪门得紧啊!” “可不是,住在杨洛宿舍后面的那栋楼就倒霉了,每天晚上,里面的人都感觉到,好像对面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这感觉……” 张凯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因为四个人同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的宿舍就在杨洛宿舍的对面,为此张凯和孙兵还专门买过西洋眼镜,打算每晚偷窥杨洛洗澡。 仿佛一阵阴风刮过来,宿舍忽然陷入一种相当诡异的气氛中。 “杨洛!”张凯忽然大喝一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胆子最小的郭小飞居然将头钻进了被子里,全身瑟瑟发抖。 “德行。”孙兵藐视地看了郭小飞一眼,郭小飞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张凯是逗大家玩的,不由脸一红。 张凯忽然神秘地接着说道:“我听说,那个杨洛死了,她的尸体还在学校里面呢。” “还在?在哪?” “听说她死前写了封遗书,说是把尸体捐给学校,现在应该在学校的停尸房里面。” 郭小飞道:“真的假的?” “不信?”张凯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听说好多人都去看过她呢。” 郭小飞道:“看她?停尸房那地方那么阴森恐怖,谁会去,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个看门的古怪老头吗?听说那个老头可是邪门得很,不管是谁,只要一和他说话就会死,去年不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吗?都死了三个了呢。” “切,就你胆小,听这些没有根据的猜测,不过我告诉你,那个老头好像被辞退了。” “辞退了?”魏宁不由得侧耳倾听道,“有谁知道他去哪了吗?” 张凯摆摆头道:“这个就没有人知道了。” “那现在停尸房是谁在看?”魏宁忽然问道。 张凯道:“好像暂时没有人接手,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这破事儿,谁接手谁倒霉。” 魏宁听说老者不辞而别,心中有些疑惑不解,他上次就是因为帮助老者送信,从而引出了林灵素,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故,他没有来由地来了,又没有来由地走了,留给魏宁一大堆没有解开的谜。 他到底是谁?怎么会天罡五雷掌的? 他和那个炒骷算命的女人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假借她的手杀了自己? 魏宁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原本想当面跟老者谈谈,但是现在估计没有机会了。 第一百一十章 停尸房 “不如我们去停尸房瞧瞧。”孙兵忽然龌龊地说。 郭小飞和张凯同时吓了一跳。 “什么!疯了吧你?”张凯张大嘴巴看着孙兵,愕然道,“不要告诉我,你不是有,你不是有那种爱好吧?” “嗯。”郭小飞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 孙兵摆手,道:“哪有,我是觉得,我们在宿舍待着也是无聊,不如找点刺激的吧。” 张凯道:“算了吧,没意思,早点睡吧,明天还有课呢,别起晚了。” 孙兵冷笑道:“我看你们是怕了吧,没胆子直接说,哥原谅你们。” 张凯怒道:“你说谁呢?去就去,谁怕谁。” “郭矮子,魏宁,你们去不?” 郭小飞和魏宁相互望了一眼,魏宁担心守夜的那个老者还在,会对众人不利,试探地说:“晚上去那里终究是不好吧……” “孬种!”孙兵骂道。 “去就去,”郭小飞居然像个爷们一般一挺胸脯,道,“走。” 孙兵一点头,道:“好,矮子有种,魏宁,现在就差你没做决定了!” 魏宁劝道:“算了吧,那些地方,很可能不干净,要是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别扫兴啊,你看,矮子都去了,你怎么可以不去啊,给哥个面子行不?” 魏宁心道:要是我和他们一起去了,遇到老者,老者要杀自己灭口的话,这几个人说不定也要倒霉,当下打定了不跟他们去的决心,不停地劝阻他们这种冒失行为。双方相互理论了一番,都不能说服对方,只得作罢。 魏宁只得在孙兵和张凯鄙视的目光中含笑目送三位“探险家”离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孙兵在通道内大声道。 “你说什么呢,当心点……不吉利呢。”郭小飞递给孙兵和张凯一根烟,皱眉道。 孙兵点燃烟,在楼道内大声怪叫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滚!”其他宿舍里传来大声叫骂声,孙兵三人吞了吞舌头,蜷着头连忙下楼。 这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了,天阴沉莫名,月光隐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面,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孙兵等三人走在路上,发现外面比屋里更黑,仿佛是一个大魔鬼张开大嘴要把自己吃掉似的。停尸房原本就修建在校园的角落,远处几盏昏暗的路灯像鬼火似的一闪一闪地闪着幽光,夜风“呼呼”地刮起来,猛烈地摇着路旁的杨树,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三人心里像揣着一只兔子,怦怦乱跳,但是又不敢显露出害怕来。不知道是谁开始唱歌,另两个人也跟着一齐大声唱起歌来,但声音却有些发抖,就这样,三人互相壮胆,来到停尸房前。 年久失修的朱红大门,居然没有上锁,微弱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里面一张张白惨惨的停尸床借着灯光,寒气逼人。 “走,进去,谁不进去谁他妈是狗娘养的。”孙兵低声道。 张凯道:“孙兵,我看还是算了吧,别自找不痛快不行吗?” 郭小飞不作声,但是脸上却仿佛笼着一层寒霜一般,道:“我去开门,你们跟着。” 没想到胆子最小的郭小飞居然带头开门,“吱嘎——”尖锐悠长的推门声在空荡荡的夜空里越传越远,有点像女子哭诉的声音,温软绵长,如诉如泣。张凯此时已经脸色苍白,其他两人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孙兵将带来的火折子打开,对着满屋子白花花的床道:“赶紧找找,看看哪个是她。” 张凯一把拉住孙兵,道:“够了吧,你知道,杨洛死得太蹊跷了,得罪了死人总是不吉利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怕了?”孙兵低沉道。 张凯作为宿舍的老大,此时就算心中再虚,也不敢表现出来,硬着头皮道:“好,那事先说好,我们千万不要分开,千万不要落单。” 张凯将胸前的观音大士像翻在领子外面,低头亲吻了一下,算是给自己壮胆。三只火折子在停尸房里不停地晃动,三人其实都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仿佛觉得身后随时会蹦出什么东西来,但是由于年少气盛,谁都不想被其他人看出自己害怕,都在倔强地支撑着,但是却都掩饰不住正在发抖的腿肚子。 忽然,郭小飞将火折子停留在墙上挂的名人名言上了,嘴里喃喃自语道:“奇怪了,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怎么了?”张凯此时已经草木皆兵,忙问道。 郭小飞的目光正好落在孔子像上,这时,月光正巧冲破云层,清丽的月光一下子倾泻而下,将孔子画像下面的一行名言照得若隐若现。 “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郭小飞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遇鬼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眼睛。”郭小飞道,“平时我记得他的眼睛应该向左边看,今天,他的眼睛……” 三人这才发现,果然,孔子的眼睛居然看向了右边。 奇怪了。 张凯打了一个寒颤,道:“你不要吓我。” 这时候,孙兵的火折子又晃到了朱子的画像上,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朱子那双眼睛居然被人抠了去,空洞洞地看着孙兵。 “可能是琉璃厂的那群印画的人印错了吧。”张凯觉得自己的舌头开始打结,给的解释连自己都不相信。 这时,张凯忽然觉得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顿时浑身冷汗直冒,但是却不敢回头,他害怕见到自己一生中最害怕见到的东西。 那只手又在张凯的肩膀上拍了拍,张凯顿时心都提在嗓子眼了,这时熟悉的声音传来了:“你干吗浑身哆嗦啊?”张凯回头一看,原来是孙兵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不由松了一口气,责骂道:“你他妈不知道人吓人是会死人啊?” “看你吓得。以后真得要你做尸检的时候,你还不得吓死啊,我们都是干这行的,迟早要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的,老师早就不是说了吗,这个世界上人死灯灭,没有鬼怪的。”孙兵心中虽然也害怕,但是还是勉强笑了笑,道,“我们去找杨洛吧,走,看她死了是不是还那么漂亮,哈哈……” 孙兵为了壮胆,干笑了两声,见没有人附和,赶紧住嘴。 停尸房里面静得犹如地狱一般安静,只有一排排雪白的床位摆放得整整齐齐。关于停尸房的恐怖传说,校园中已经流传得太多太多了,三人不经意间想起,不由得整条脊梁都冷飕飕的,仿佛有人在身后吹气一般。 “不要乱摸我,你想死啊!”张凯以为孙兵又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连忙低声骂道,可是一想,感觉不对,因为这手犹如冰块一般贴在自己的肩膀上,孙兵的手可没有这么凉。 这是谁的手? 张凯汗毛都竖了起来,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扭过头去。 在月光下,张凯看见了一个中年人,面色黄里带白,瘦得教人担心,留着板寸,一个棱角分明的脸上留着浓密的一字胡,他正用他瘦骨嶙峋的手搭在张凯的肩膀上。 张凯一见此人,顿时吓得背过气去。 因为这个人他认识。 是他父亲! 可是他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啊! “这……”张凯吓得双腿发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声道,“爹!你不要吓我啊!” 孙兵和郭小飞也同时转过脸来。 三声尖叫划破夜空。 这时候,更令人恐怖的事情又发生了,就在孙兵转过头来的同时,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和自己对了个正着,一双犀利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高高的鼻子几乎碰到自己的鼻子。 居然是孙兵死去很多年的三表公。 “鬼……”三人开始胡乱尖叫,这种离奇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恐怖的停尸房里面。 还好,三人没有晕倒,他们还有本能——逃跑。 孙兵和张凯死去的亲人分别抓住了孙兵和张凯,两人就觉得身上仿佛湿漉漉的一般,怎么也甩不掉,甭提多恶心了。 郭小飞要跑。 可是手也被一个“人”抓住了。 也是他死去的祖宗。 这时候,一个床位动了一下,一个“人”直直地呈九十度立了起来,整个身体犹如一根木棍一般,没有一丝弯曲。 这时候,遮住身体的白布才滑了下来。 杨洛。 杨洛脸色惨白——这是死了很久才会有的颜色,忽然嘴微微一张,“吧唧”一声,舌头从嘴里“掉”了出来,一直垂到脚边,刚好是吊死时候的模样。 三人都吓得魂不附体,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的尸体都像杨洛一般,直直地立了起来,然后全部蹦下床来,脚下没有动,但是却仿佛有一种沉闷的声响砸在三人的心头,从九幽地狱传来一般。 杨洛的身子却向三人移了过来,静静地看着三人,明明停尸房静得落针可闻,但是三人的心头却仿佛有一个大鼓在不停地敲打。 “咚!咚!咚!咚!” 比起另外两个不知所措的人来说,孙兵胆子最大,连忙用力想扒开抓住自己的已故亲人的手,但是任凭他怎么用力,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却仿佛两只大钳一般死死拽住孙兵,而另外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连逃走的意识都失去了。 “杨洛”慢慢地转悠在半空中,仿佛半空中有根绳子套住她的脖子一般,舌头不停变长,一直垂到地上。 “救命啊!”唯一还有一点点反抗精神的孙兵发出他打从娘胎出来后最恐怖的声音。 所有的尸体将三人越围越紧,虽然没有动作,但是这种巨大的精神压迫,却足足可以将三人精神完全摧毁,成为白痴。 就在这时。 “天青地明,阴浊阳青,开我法眼,阴阳分明,开!”一声巨喝,天地间仿佛像拉开一道口子,整个停尸房顿时金光四射,将四壁照得通透。 所有的一切消失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死尸们依然在床上。 杨洛也从半空消失了。 魏宁来了。 原来魏宁早就不放心三人出来,怕老者对三人不利,所以偷偷尾随着三人,刚刚一进来,就见三人仿佛陷入幻境中一般,脸色酡红,他忙开了阴阳眼,将幻境打灭。 “扑通!” “扑通!” “扑通!” 三人犹如失去支撑的器物,直直摔倒在地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失常 “鬼……鬼……鬼……”孙兵双手不断地在半空中挥舞,嘴里不停大声叫喊着,显然他还没有从恐怖的梦境中恢复过来。 魏宁走上前去,拍了拍孙兵的后背,然后在他的人中处狠狠地掐了一下,孙兵这才悠悠地睁开眼睛,看见在眼前的是魏宁,这才松了一口气,平静了许多。 魏宁从旁边端过来一碗黑色的“饮料”,递给孙兵,孙兵皱了皱眉头,魏宁笑着解释道:“你们昨晚可能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今天早上我去了趟停尸房,发现你们全部晕了过去,所以才将你们统统背了回来。” 孙兵昨晚肯定是吓得够呛,所以魏宁连夜做了一些斩梦惊煞咒骗孙兵服下。孙兵此时还惊魂未定,所以也不管魏宁到底给自己喝的是什么,就当成一般的中药给服下了。 过了一会儿,张凯和郭小飞也相继醒了过来,魏宁又骗另外两人喝了符水,三人似乎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昨天发生的事情,默默地开始忙各自的事情。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每天上课下课自习睡觉,偶尔<;文;>魏宁也会<;人;>和宿舍里<;书;>的人出去<;屋;>一下,但是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魏宁总是觉得宿舍里的氛围有些不对,至于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不提不代表忘记,有些事情,越是刻意忘记,越记得深刻。 最先发话的是郭小飞,他当然是单独将魏宁拉到一边,神秘的道:“最近你觉得孙兵有什么不对吗?” “除了吃饭少了点,说话少了点,没有别的什么啊。” “昨晚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 “你怎么老是喜欢半夜上厕所?” “别打岔,听我说完,”郭小飞一摆手道,“昨天,我看见他晚上一个人对着对面的窗台看了好久,那时候可是凌晨一两点钟,他一个人站在窗台外,干嘛?” “我怎么知道,你想多了吧,”魏宁耸了耸肩膀,“人家欣赏月色不行啊。” “你忘了吗?对面是谁,对面可是当年杨洛吊死的宿舍,你说他白天看都不敢往那边看一眼,晚上居然……你说……” 自从发生那件事情后,杨洛已经成了他们宿舍中的一个禁忌,四个人都很默契地绝口不提,魏宁道:“也许他白天心理压力过大,所以晚上才梦游之类的,这很正常。在西学上也解释得通的。”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郭小飞道,“可是我翻过他的简历,他以前有精神病史的,真的。” 魏宁白了郭小飞一眼,道:“你怎么这么八卦,我告诉你,你最好安分一点,别给我再惹事了。” 郭小飞苦笑道:“魏哥,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我还能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是赶尸魏家的高手,那天和你一起去衡阳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不是一般人,所以我还特意查了你的底细,我还知道,那天在停尸房,也是你救了我们,魏哥,别瞒我们了。” 魏宁故意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怕自己的身份曝光后有些“惊世骇俗”,给自己带来麻烦,当下冷冷地看了看郭小飞那双涂满黑色指甲油的双手,道:“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就好,还有,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这里是学校,就有学校的规矩。” 说完,看都不看郭小飞一眼,径直走了。 张凯这几晚总是彻夜难眠,一闭上眼睛,便是各路鬼怪纷至沓来,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又是噩梦一个连着一个,像连续剧般不断地播放,有时候还来上部续集,弄得他整个人似乎都憔悴了许多。 在梦里面总是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每次醒来张凯都吓出一身冷汗。 这次,张凯又从梦里面吓醒了,不一样的是,这次真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原来,孙兵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他的床上,就这么默默地蹲在他的头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张凯又是吓出一身冷汗,连声骂道:“孙兵你干嘛?吓死人不偿命啊。” 孙兵看着张凯醒来,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像是笑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地走下床,在自己的床上躺好,不回应张凯的任何话题。 “妈的,神经!”张凯骂了一通,肚子饿了,这时候郭小飞和魏宁都去上课了,张凯找了个剩馒头,吃完后,又开始无所事事地看书。 自从经历了这次事件,张凯每天睡觉都小心了很多,虽然是白天,他也要确定孙兵三人都出去上课了才敢放心大胆地睡觉,试想一下,每天睡觉的时候,枕头边总有一双眼睛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能不让人毛骨悚然。几次醒来,没有发现孙兵,才松一口气,架不住打架的眼皮,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可是在梦里,总觉得不安,于是猛地睁开眼睛——孙兵居然又在自己的床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张凯要疯了,可是孙兵却又像没事人一样,走回自己的床,脱鞋、上床、睡觉。仿佛张凯骂的是墙壁一般。 张凯再也受不了了,将这件事对魏宁和郭小飞说了,郭小飞又跟张凯“交流”了自己上厕所的经历,两人一致认定,孙兵肯定是受了那次停尸房的刺激,才变得神经兮兮。最后两人决定向学校反映,要求换宿舍。但是学校否决了他们的要求,说这两人无理取闹,并教育两人同学之间和睦相处的重要性。 张凯的精神世界濒临崩溃,他该骂的骂了,好几次都要和孙兵打起来,奈何孙兵像榆木疙瘩一般,根本不跟他计较,没有办法,几个人开始心照不宣地离开宿舍,不到最晚绝不回来,相互遇见,也很少打招呼,特别是孙兵最近变得沉默寡言了很多,总是独来独往,从不和张凯等人在一起,谁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 你不走,我走。张凯毅然决然地准备搬宿舍。对于他来说,即使睡大街也比睡在这宿舍舒坦。 而魏宁已经很久没有回宿舍了,只是交代代他请假,其他什么也没有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诡异死亡 长期的失眠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张凯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稍微一点口角就要和人抡拳头相对。张凯块头大,打架快准狠,搞得全班甚至全校的人看到他都像看到瘟神一般,而孙兵则整个人病怏怏一般,任凭张凯怎么骂怎么挑衅都不还嘴,张凯拿他实在没有办法,换宿舍的报告又迟迟批不下来,张凯现在几乎都挤在别人的宿舍和别人睡一张床,但是梦里面孙兵那张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却永远在他后面盯着自己,挥之不去。 此时的张凯就是一根被压制到了极限的弹簧一般。 终于,换宿舍的报告学校批了下来,张凯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张凯在宿舍收拾东西,郭小飞在帮他,而孙兵则还睡在床上,死了一般。 收拾了一个下午,到吃饭的时候,郭小飞出去买了两份饭,张凯一份,自己一份,两人在宿舍里吃开了。孙兵这时也下了床,他和张凯很早就不说话了,去食堂打了份饭,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吃了起来。 张凯忽然放下碗,起身。 从收拾好的箱子里面拿出一把大刀,走到孙兵的后面,手起刀落。 孙兵的血洒在了雪白的餐盒上,雪白的墙壁上。 张凯从桌子上捡起嘴边还粘着米饭粒的孙兵的头。 郭小飞吓傻了。 这一切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张凯面无表情地看了郭小飞一眼,提着孙兵的脑袋出门。 鲜血从宿舍开始一路滴洒在地上,张凯一手提刀,一手提着孙兵未合上双目的脑袋,在宿舍的走廊上一个人慢慢地走着,每走过一间宿舍的门,张凯都会很有礼貌地敲开对方的门,然后将孙兵的人头在开门的人面前晃一晃。然后继续走,一路走,血一路滴,后面的脚步声、尖叫声乱成一团,可是张凯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仿佛天地间只有他的脚步声。 三楼,四楼,五楼,张凯终于走上了楼顶。 楼下已经人山人海,几乎学校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全部拥挤到楼下,看着在楼顶上,提着人头,浑身是血的张凯。 很快,巡捕赶来了。 张凯面部僵硬,双目无神,提着孙兵的头,仿佛在他手上,只是提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西瓜一般。 所有的巡捕都全副武装,手中的枪已经上膛,对着张凯,只要张凯做出任何反抗的迹象,就要一枪击毙他。 学校的领导哆哆嗦嗦地拿着扩音筒对着张凯,以前巧舌如簧的他们此时却变得笨拙无比,也难怪,平时只会在学生面前耀武扬威的他们要面对一个一手拿刀,一手提着一个人头的“恶魔”,的确勇敢不起来。 这时候,楼下出现了一个张凯熟悉的身形——魏宁。他是刚刚赶回来,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魏宁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凯的一举一动。 所有人都很奇怪,通常这样的恶徒,一般都是情绪激动,时不时以跳楼来威胁,与楼下的人讨价还价。但是张凯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痴痴地望着远方,默不作声,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所以巡捕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这时郭小飞走了过去,对着楼下的巡捕说道:“叔叔,我跟他谈谈,我是他的同学。” 巡捕看了郭小飞一眼,同意了郭小飞的请求,但是要求郭小飞和张凯保持距离。 “张凯。”郭小飞用一种很奇怪的音调叫着张凯的名字,张凯刚刚还默不作声,但是一听郭小飞的声音,仿佛才猛地醒来。 张凯看了看手上的刀和人头,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将孙兵的人头丢了下去,手不住地往身上擦,指着郭小飞,怪喊怪叫起来。 “我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张凯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精神似乎受到强烈刺激,巡捕开始不停对着张凯喊话,张凯此时哪里听得下去,精神明显已经崩溃。 “你先过来,你先过来。”郭小飞用涂满黑色甲油的手勾了勾,对张凯轻声道。 “哦。”张凯听话地前进几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几个大汉暗暗蓄力,准备等张凯到达安全距离后就一拥而上,将张凯制服。 忽然张凯停住了,厉声道:“我知道啦,我杀人了,你们是要抓我的。我不过去,过去你们就要我偿命的,我不去。”说完西瓜刀在空中胡乱挥舞,几近疯狂。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你先过来,我们慢慢说。”见张凯情绪极度不稳定,负责谈判的学校领导想稳定他的情绪,怕他一个失足,摔了下去。 “张凯,你先过来,有话慢慢说。”这时候,魏宁终于走了上来,劝说张凯。 张凯见到魏宁,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大哭道:“孙兵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孙兵,我没有杀孙兵……” 魏宁冷静地点了点头道:“你先过来,以后再说这件事好吗?” “嗯!”张凯垂下了手,准备束手就擒,几个巡捕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张凯。 “孙兵……”郭小飞忽然用一种奇特的声音道,“孙兵不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 郭小飞说起孙兵两个字的时候,话音十分奇特,魏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忽然,张凯情绪又莫名地激动起来,哇哇大叫:“孙兵,孙兵,你是孙兵,你来索命了,不要来,不要来……” 张凯浑身是血,整个人状如疯魔。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张凯对着空气一阵乱砍,不停地蹦跳,不理任何人的劝告。 “当心!”魏宁叫道,上前想一把抓住张凯,可是张凯还是一失足,一头栽下了楼顶。 “张凯……”诸人齐声惊呼。 魏宁闭上眼睛,不忍目睹。 张凯已经摔在楼底,血肉模糊。 尖叫声划破夜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解谜 张凯和孙兵的死犹如两颗重磅炸弹一般在学校里炸开了锅,让原本就因为杨洛之死而人心惶惶的校园更是火上浇油。杨洛、孙兵、张凯的接连死亡仿佛一个恶毒的诅咒般在学校蔓延,人人开始猜测第四个死亡者,各种恐怖的流言蜚语甚上尘嚣,胆小的几乎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出去。 学校里面的师生几乎所有的人都亲眼目睹那场惨剧,张凯诡异的杀人动机和在临死前的错愕表现,被学生充分发挥想象力,各种版本的演绎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有板有眼地上演。 但是没有一个是真的。 于是魏宁和郭小飞被轮番叫进局子里,忙得他俩几乎喘不过气来,又加上要参加孙兵和张凯两人的葬礼,两人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说话,每次匆匆见过一面便走。 魏宁的宿舍变成了学校里的“鬼域”,没有人敢靠近,特别是隔壁宿舍的男生,一到晚上,都不敢单独出门,张凯和孙兵阴魂不散的传说已经开始在校园内流传开来,有时间,有地点,有见证人,一切都是那么真切。 这些魏宁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没有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说便搬出宿舍,但令魏宁奇怪的是,郭小飞似乎也没有挪窝的迹象,依然留在宿舍里。 当然也不会有人敢贸然搬进来,于是孙兵和张凯的床铺就一直空着,宿舍只有魏宁和郭小飞两人。 这天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事情,两人同时都在宿舍里面,魏宁坐在阳台上,而郭小飞则在自己的书桌前面温习功课。 “给我一根烟。”从来不抽烟的魏宁忽然道,郭小飞虽然诧异,但是还是递给了魏宁一支。 魏宁抽了一口烟,因为是第一次,有些被呛到,咳嗽了一声,忽然道: “今天应该是他们俩的头七了吧。” 他们当然指的就是孙兵和张凯。 郭小飞在复习功课,听到魏宁的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魏宁横了郭小飞一眼,道:“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死的?” “肯定是上次停尸房里孙兵吓坏了,老毛病又犯了,张凯受不了,才一时冲动……” “真的?”魏宁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这一段时间,我有事情必须离开,没有时间待在宿舍,这种事情很可能就不会发生,孙兵和张凯的死,我有责任啊!” “这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飞来横祸,警局都定案了,就这么着吧。” 郭小飞一边温习,一边回话。 “真的只是飞来横祸?”魏宁忽然一字一句地道,将飞来横祸四个字拖得特别长,郭小飞“嗯”了一声,不理魏宁,将书页翻动得哗哗作响。 魏宁又抽了一根烟,宿舍里面沉默了一阵,郭小飞翻来覆去进入不了状态,只得在几本书之间不断地变换。 “这根烟里面应该没有‘东西’了吧?”魏宁道。 郭小飞脸色变了几变,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瞒得了人,却瞒不了上天。” 郭小飞放下书本,道:“我出去买宵夜,不和你瞎扯了。” 魏宁“嗖”地站了起来,厉声道:“郭小飞,我警告过你,你不要在我背后玩花样,你怎么不听,我就不明白了,都是一个宿舍的室友,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郭小飞脸色大变,站了起来,道:“魏宁,你小子什么意思,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害了他们,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当心我告你诽谤!” 魏宁冷笑一声,道:“证据,呵呵,你要证据,你做得很小心,但是,你忘了一件事情,就是……”魏宁从怀里掏出一根香烟,在郭小飞面前晃了晃,郭小飞顿时脸色大变。 “那天你递给我们三人香烟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下了‘汗’?只是,你却忘了,我是不抽烟的,所以我没有接,而你又忘了将这根香烟销毁,看来,冥冥中自然有双眼睛盯着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郭小飞看了魏宁的香烟一眼,依然保持镇定道:“你想凭这根烟就定了我的罪?你当法官是三岁小孩。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讲究证据的,没有证据别乱说,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说完,郭小飞就要走出宿舍。 魏宁看着郭小飞,停了半晌,才道:“你是衡阳的人,是吗?” 郭小飞冷冷地道:“废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魏宁淡淡地道:“衡阳民间流传着一种邪术,叫做‘害手’,你可知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衡阳害手 郭小飞顿时脸色大变,额头隐隐有汗珠出现,但是还是佯装镇定地道: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不懂没有关系,我解释给你听。”魏宁道:“其实‘害手’这门邪术,也是出自我们祝由一门,但是由于太过阴毒,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修炼了,目前似乎只有衡阳民间还有少数的人懂。” 郭小飞冷冷地道:“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魏宁继续道:“‘害手’这种东西,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但是如果功力不到家,死者的背后会有一道黑色的掌印,而且死后会遗臭满山,由于下害的时候,不是专业的师父是无法看出来的,所以当时我也忽略了,直到在张凯的葬礼上,我无意间发现了在他背后的那个掌印,才猛地联系到这条线索上,所以才注意到你,我将这几天的事情回想了一遍,能够有机会下汗的人,除了我就只有你了,而你刚巧又是衡阳人。” “难道我是衡阳人就一定说我练习过害手吗,笑话,我听都没有听过。” “别急,听我说完。”魏宁猛然上前,一把抓住了郭小飞的手,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把小刀,郭小飞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大声道:“你要干吗?” 魏宁道:“别动!”说完狠狠地瞪了郭小飞一眼。郭小飞看到魏宁一黑一金两道凌厉的眼神,就像两把刀一般,深深地插进他的心脏。他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居然忘记挣扎,任凭魏宁抓在手上。 魏宁继续道:“正常人的指甲下方五分之一处会出现一个白色的半月形,这就叫半月痕,是观察人体阴阳循环变化的窗口。每个人都会有,除了一种人……”说完魏宁用小刀将郭小飞手上的黑色指甲油一点一点地刮掉,“那就是练过害手的人,由于他们常年修炼这种邪术,所以,他们的手早就成了‘死手’,根本不会出现阴阳循环。所以,一个修炼害手的人,是不会有半月痕的。” 郭小飞的心在一点一点地下沉,他知道,魏宁是有备而来的,这几天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找自己,看来是一直在找证据,现在他找上自己了,说明,他已经有充分的证据了。 “因为害手这门邪术太过阴毒,会这门邪术的人都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所以他们会用各种方式掩盖手上没有半月痕的事实,比如,涂上指甲油。” 郭小飞想挣扎,但是魏宁的双手就像铁钳一样夹住他,两道目光就像两把刀子一样,插在他的心中,将他的心神锁住。 魏家男儿,果然不凡。 郭小飞曾经在学习“害手”之前,他的师父就交代,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有些家族是不能够得罪的,辰州魏家便牢牢占据着第一个席位。 郭小飞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编织的一个自己都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在魏宁的眼中无所遁形。 郭小飞快要崩溃了,他一动不动地任凭魏宁刮指甲。 因为他知道,即使动,也是徒劳。 魏宁一点一点地将郭小飞的黑色指甲油刮去,露出指甲,果然郭小飞的手上没有半月痕! 郭小飞顿时浑身瘫软,颓然坐在了地上。 魏宁横了郭小飞一眼,道:“你知道,孙兵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史,所以不断地刺激他,并且制造谣传,说孙兵如何如何,目的就是孤立孙兵。” “当你知道孙兵要去停尸房的时候,你就故意附和,并且扯上张凯,当时我就纳闷,为何你原本胆子最小,那次却响应得那么积极,因为你早就做好准备要害我们。所以,你给了我们三人每人一根下了汗药的烟。” “你们去了停尸房后,我仔细去查过,那里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肯定是你给他们下了一种类似于迷幻剂的汗药,让他们自己产生幻觉,自己吓自己,对吗?” 郭小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汗水随着额头而下,嘴唇紧紧地闭着,不答魏宁的话。 魏宁又道:“经过这件事情后,孙兵和张凯显然已经被吓得精神有些恍惚,然后你又不停地给他们下汗,让他们的精神达到崩溃的地步,最后直到那天,你请张凯吃饭——我相信,你在里面下了足够的汗药,让他完全精神崩溃,以至于发生了那天那一幕,对不对?回答我!”魏宁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人情意味,双眼紧紧圈死郭小飞。 郭小飞面色铁青,依然不答,但是眼中的泪水却不停地往下流。 魏宁此时也气得脸色发青,怒声喝道:“郭小飞,我们都是一个宿舍的室友,平时也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为何会如此狠心,处心积虑地要将我们三人置于死地,你到底为什么,我们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郭小飞依然双目紧闭,魏宁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他,隔了好久,郭小飞忽然开口道:“魏宁,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真的!” “我知道,修炼害手的人,每到一定时间,就要下害,不然自己会受不了,但是,为什么是孙兵和张凯?!” 魏宁痛心疾首地道:“他们可是我们的朋友啊,难道你连朋友都不肯放过?难道他们就该死吗,你为什么要害他们?!” 郭小飞摇了摇头,不答话。 魏宁一方面悔恨自己大意,没有及早识破郭小飞的阴谋,在他的眼中,郭小飞是一个内向、胆小,但是有时候有些阴沉难测的人,魏宁不喜欢他,但是却从未想过,他居然会如此心狠手辣地加害宿舍的室友,到底我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这是魏宁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就这样,魏宁和郭小飞一直僵持着,谁都没有说话,魏宁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已经成年了,自己应该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至于你的事情,我会为你保密的。去自首吧。” 魏宁知道,现在的郭小飞,需要时间来考虑自己未来的路了,如果郭小飞不主动自首,他将对巡捕说明一切,如果巡捕还不相信的话,他只好用自己的手段来亲手解决这段恩怨了。 对于孙兵和张凯的死,魏宁一直认为是自己不在宿舍,才会让郭小飞有机可乘,如果自己一直在的话,或者说自己早点察觉到孙兵等人的不对劲的话(因为孙兵是中了害手,不是被鬼附身,所以以魏宁阴阳眼的能力,也没有看透)。对他们,魏宁始终保持这一种愧疚的感情,所以为他们报仇,也是算是魏宁自己为自己“赎罪”的方式吧。 “今天是你们的头七了,希望你们能够在天有灵,安息吧……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魏宁心里默默地念道,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郭小飞,转身离开。 当魏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后面传来了郭小飞撕心裂肺的吼声: “他们叫我矮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奇怪的肉 郭小飞第二天果然去官府自首了。官府的捕头们正在为这件无头公案忙得不亦乐乎,对于郭小飞的自首,他们自然是乐意接受。郭小飞随便编了个理由,居然也顺利地通过了三堂会审,稀里糊涂地定了案。因为有自首情节,郭小飞被判了秋后处斩。 一个宿舍,二人奇怪死亡,一人失踪(郭小飞可能与警局有某种协议,所以警局对此案并没有透露太多)。魏宁在学校明显成了孤立和不祥的象征,原本暗恋或者明恋他的女生都对他敬而远之,魏宁乐得清净,宿舍里面只留下他一个人,更加方便他练炁。孙兵三人的悲剧,魏宁一直觉得心有不安,总觉得是自己那几天不在宿舍才导致了悲剧,至于魏宁那几天干嘛去了,这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那天郭小飞三人不听魏宁的劝告,强行夜闯停尸房,宿舍里的气氛变得非常压抑,大家各自都忙着自己的事情,魏宁闲得无聊,便去找那个老朋友——张野。 张野最近很郁闷。 作为老朋友,魏宁自然是需要过问一下的。 张野是个猛男,倒过斗、斗过僵尸、挖过人祖坟,从来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但是现在魏宁却发现,张野满脸的愁容。 魏宁这才发现,原来现在是吃饭的点,张野的店里面却没有一个客人。 人是铁饭是钢,猛男也需要吃饭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戏码,古来有之。 “我她妈就是不服,凭什么人家的生意那么好,我这里却跟鸟不拉屎一样!我呸!”张野一见到魏宁来了,立马就喋喋不休地开始骂了。 魏宁经常去张野的小店吃饭,说实在的,别看张野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是做饭的手艺却很厉害,以前魏宁来的时候,大都是放学的高峰期,经常找不到位置,有时还被张野临时拿来充当堂倌使用。没想到现在却门可罗雀,生意萧条至此,不是有些奇怪吗? 张野给魏宁解开了谜底,原来,就在张野家的对面,新开张了一家饭馆,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张就宾客临门,将张野这里的生意全部抢去了。 “可能人家物美价廉,所以人人都去吧。”魏宁不奇怪。 但是张野摇了摇头道:“一家饭馆,我们已经算是做到最便宜了,你们学生没啥钱,所以,如果再便宜的话,根本就无利可图,再说了,我问过那家价格,大家都差不多,根本不比我们的便宜。真奇了怪了。” 魏宁道:“也许人家的手艺不错啊,你吃过他们店里做的菜吗?” 张野撇了撇嘴:“你不知道同行免入的道理吗?我怎么可能去他那里呢,再说了,如果他真的是大厨早就去大上海了,至于来这里开这么个小店和我抢生意吗?” 魏宁笑了笑道:“人各有志,我去看看,然后买几个小菜过来,你吃吃就知道了,也许到时候就心服口服了。” 张野其实早有此意,只是碍于面子,加上没有合适的人,所以一直没有机会。现在魏宁来了,自然此事就交给魏宁了。 不一会儿,魏宁便买了两个菜回来,当然魏宁是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才回去的,被人看见了,总是不好的。 张野吃了一口,马上吐了出来,大声道:“有鬼。” 魏宁忙问为什么,张野解释道:“做菜这玩意,都是一样的肉,一样的调料,除非像满汉全席那样,又是鱼翅又是鲍鱼的,才可能口感特别好,普普通通的一顿饭菜,不可能用特别贵重的作料,所以,无论是哪个大厨,味道做出来都不会差太多的。” 所以,张野一口咬定,这里面一定有鬼。 “也许他在里面加了鸦片壳子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张野又吃了一口,皱了皱眉头道:“不对,就算是加了鸦片壳子,味道也不会如此鲜美,肯定有鬼。” 魏宁道:“我去他们家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不对,屋子里的戾气实在是太重了,很明显不是一般正经人家屋里应该有的。” 张野点头道:“这就是了,这家店子肯定是有鬼的,不然怎么可能做出来的菜会比我好吃这么多,我可是这条街上的第一刀啊。”张野愤愤不平地道。 张野心瓷实,一心想弄清对方在搞什么鬼,所以一连几天都在门外坐着,看着对方的进货渠道,可是这店子和张野的进货渠道一模一样,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过了不久,张野发现了一个很微小的异样之处。 这家人虽然也买肉,但是却和他们家卖出去的肉不成正比,也就是说,这家店子有很多来历不明的肉。 张野确认了这一情况,心里又犯嘀咕了,这家人的肉从什么地方运来的?难道用的是死猪肉或者是病猪肉之类便宜肉。 张野为了弄清楚,叫来魏宁,决定晚上去他们店子里看看,也许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在学校周围做生意的,过了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基本就没有生意了,但是店家此刻是不会休息的,因为他们得准备第二天的食材——这也是他们除了饭点外最忙的一段时间,所以这个时候,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警惕,也是张野撬门溜锁的最佳时机。 此时已经夜深人静了,由于这条街没有夜市的习惯,白天热闹的街市也渐渐冷淡了下来,街上稀稀拉拉地走着几个人,张野和魏宁不想被人发现,绕了好大一个圈,才来到这家店的背后。 第一百一十七章 鬼推磨 基本上每个开餐馆的人家里都会养着几条狗,一来不浪费食物,二来可以防止一些老鼠或者野猫来偷。张野混了这么多年的江湖,对付这些看门狗简直就是轻车熟路,他从口袋中拿出几个事先准备好的沾满了老鼠药的馒头,扔了出去,唿哨一声,果然几条狗便出来抢食,张野悠然地抽了一根烟,一会儿便没有声响,张野掐掉烟头,对魏宁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跳过后门,直接就进了院子。 这家人也奇怪,明明是一个小吃店,却偏偏租了一家进深很深的房子,房子后面有一间小屋,常年不开门,张野早就探测过了,估计这家人的秘密就在这间黑糊糊的小屋里面。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小黑屋外,由于心虚,两人都格外小心。要是被人发现,魏宁还好,张野就麻烦了,以后恐怕在这条街都抬不起头来。此时,他居然夸张地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魏宁看到不由得好笑,又不是抢金铺,至于吗? 小黑屋里面用厚厚的纸窗隔着,就算是以魏宁过人的目力也只能看出一个大概,里面隐隐地传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声音,不像是在做食材,反而是一种类似于老鼠的叫声,魏宁和张野更加地奇怪了,对这家店的怀疑也更加重了。 张野不愧是此道高手,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用手蘸上口水,点开一个小洞,然后俩人连忙凑了上去。 只见屋子正中放着一个磨盘,却不知道有什么用,磨盘后面似乎埋着一个什么东西,只是露出了一个脑袋,看上去像是一只狐狸。张野看得莫名其妙,但是魏宁却是不由失声道:“管狐之术!” 管狐?什么邪术?张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魏宁低声解释道:“管狐乃是古老相传和养鬼并称的一种邪术,听师父说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炼了,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 魏宁话音刚落,只听见一声门响,魏宁连忙收声,只见推门进来的是一个胖子,张野小声道:“这个胖子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听你这么一说,看来这家店真的很邪啊。” 待魏宁看清楚这个人,心头不由得大震,这个人他是认识的,而且这个人,让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魏宁虽然心地善良,但是这个人给自己的耻辱,他却永远记在了心中。 若是没有遇到也就罢了,现在此人居然就在眼前,魏宁顿时感觉热血沸腾,想出去将此人痛打一顿。 这就是当年魏宁为林灵素“赶尸”的时候,一直跟踪自己,并且在林灵素面前肆意侮辱自己的李氏兄弟中矮胖的弟弟李厉。 正是他们带给魏宁这辈子最大的耻辱,魏宁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龙虎山的弟子已经沦落到要开小饭馆来维持生计的地步吗? 只见李厉走到那只狐狸的身边,手中拿出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棍,照着狐狸的头就狠狠地打了下去,狐狸一声惨叫,十分凄厉。 “你服不服?服不服?”李厉一边毒打着这只狐狸,嘴里一边厉声喝道,狐狸的凄惨声音连张野都听不下去了,暗暗骂道:“禽兽!” 李厉或许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狐狸的身上,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动静,依然不停打骂着狐狸,直到狐狸奄奄一息,这才放手,张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起身就要冲出去。 魏宁用眼神制止了他道:“这养狐一道,其做法是把一只狐狸的身体埋在土里只留下头在外面,再把那只狐狸好好毒打一顿和饿上几天,并在那狐狸附近放上一大堆食物,让它看得到吃不到。当它的欲念和怨念到达顶点时,再用木棍将它打昏,放血让它慢慢死去……” “真他妈的不是人!”张野听不下去了,起身就要冲进去。 魏宁叹道:“你现在冲出去有什么用?不是照样救不了这只狐狸了吗?不如再等等,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到时候我自然有方法收拾他。” 李厉见那只狐狸已经奄奄一息了,自言自语道:“已经七天了,这只狐狸应该已经熬得差不多了,还是先准备准备明天的食材吧,不然明天那些学生来了,又得手忙脚乱了,雇的那些人都是些饭桶,什么事情都得老子亲自出马才搞得定!” 李厉手中拿着一根竹管,迎风一抖,居然从里面慢慢地爬出四五只狐狸,只是身子看上去有些虚无,不怎么真实。 魏宁道:“这应该就是他以前练成的管狐了,虐杀了这么多动物,这人迟早会有报应的。”魏宁从看到此人起便怒发冲冠,之所以隐忍不发,是因为他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定计。 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魏宁不再是以前那个凡事冲动的毛头小子,他已经慢慢地成熟了,懂得了隐忍。 “因为狐狸在动物中的灵性最高,最容易成精,所以,修道之人十分喜欢炼它们的灵魂,但是由于管狐在制作时候手法过于残酷,加上动物灵魂天生要比人的灵魂来得凶残,所以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报复主人的……” 说到这里,魏宁的嘴边不自觉露出一丝弧线,暗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李厉,你欠下的,现在该是你偿还的时候了。” 那几只狐狸从竹筒中爬出来之后,看着李厉似乎十分害怕,蜷缩着身子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李厉手中的铁棍朝着一只狐狸奋力地打了下去,那只狐狸嘴里发出一丝凄厉的声音,另外几只狐狸抖得更厉害了。 李厉拿出一把刀将手腕划开,鲜红的血滴在磨盘之上,几只狐狸眼中露出贪婪之色,纷纷上前舔舐李厉的鲜血,李厉双手掐诀,厉声喝道:“冥冥都司,听吾号令,以吾之血,魉魅招来,四方阴灵,速速聚集!急急如律令。” 只见小黑屋里面的灯似乎一阵明灭,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只老鼠,两只老鼠,三只老鼠……只见越来越多的老鼠仿佛收到什么号令一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从一个小洞中钻进小黑屋里面,而且这些老鼠都是后面一只老鼠咬着前面一只老鼠的尾巴,形成一条长线,爬上磨盘的中央。 李厉手中的铁棍一挥,大声道:“还不动。” 几只狐狸又是一阵哆嗦,连忙用“手”推着磨盘,磨盘开始嘎吱嘎吱地转动起来,而那群老鼠,仿佛受到某种魔力的控制,一头扎进磨盘中央,被磨盘碾成肉泥,前面的老鼠进去,后面的老鼠也不害怕,前赴后继地钻进磨盘赴死。 鬼推磨,魏宁心中暗暗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鼠肉 张野只觉得胃里面一阵翻腾,他知道这家黑店的肉馅来源了,敢情居然是这些老鼠。 真他妈的恶心!张野心中一阵无名火起,虽说无商不奸,但是像李厉这样黑心的商贩,张野平生也是第一次看见,他怎么用这么恶心的老鼠肉来代替猪肉,若是让学生知道自己吃的是这些肮脏的、常年生活在地下带着无数不知名病毒的老鼠,还不得恶心得把胃酸吐出来。 张野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破门而入。 “老子看不下去了,你真恶心到家了!” 李厉现在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驱策狐狸中,没有想到会有人听自己的墙角,看见张野破门而入,知道自己事情已经败露,如果此事传了出去,他还不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啊。 李厉心里此时已经暗暗起来杀机。 “明人不做暗事,是男人就把面罩拿下来再说。” “老子撕了你再说。”张野大吼一声,手中拿出平时做菜的菜刀,由于不是去上山倒斗,所以张野身边没有带别的家伙什,随手只拿了一把菜刀防身。 但是虽然是菜刀,在张野手中也同样使得悍勇无比,刀光中带着张野嘴里的唾沫星子,一齐向李厉砍去。 张野虽然没有正式学过武术散打,但是常年在街头巷尾的恶斗早就摸索出一套快准狠的招数,三五个人还真近不了身,李厉虽然是“科班出身”,但是一时被张野给震住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迎敌,而是逃跑。 气势,这就是气势。 两人居然在屋里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魏宁在外面看得好笑,龙虎山一代名门,居然出了这样一个窝囊弟子,真不知道张道陵泉下有知,是不是也得被他再气死一次。 李厉围着磨盘转了几圈,似乎才陡然想起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手中的铁棍一挥,原本还在转磨的狐狸们忽然一跃而起,抱住张野,张野双臂一甩,将这几只狐狸甩了出去,张野可是曾经和地狱的野兽地狼硬碰硬过的剽悍男子,哪在乎这区区几只狐狸。 李厉定定神,他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实非凡人,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留下,否则定然后患无穷。因此,李厉遂将手中的铁棍奋力向张野扔去,铁棍化作一道乌光,直取张野的咽喉,张野用手中的菜刀一挡,整只手臂被震得一阵酸麻,显然这李厉也非普通人,臂力竟然如此惊人。 李厉手中飞快地结印,快速地念出咒语,那几只被甩出去的狐狸忽然双目冒出精光,呲牙咧嘴地再次向张野扑去,张野想再次甩开这些缠人的东西,但是这次和上次不同了,这几只狐狸居然牢牢地抓住张野的胳膊,张野被抓得动弹不得。 李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这乃是我道家的移山倒海之法,我将一座山的重量都移到了这几只狐狸的身上,我不信你的臂力能达到推山倒海的地步,我无意害人,但是你却偏偏自己找上门,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就怪不得仙师我了!” 张野虽然双手被拿住,但嘴里依然骂个不停,连李厉的祖宗十八代都已经骂了进去。 李厉显然被张野骂得恼羞成怒了,不怒反笑道:“好,等会儿我将你也推入这磨盘中,将你碾成肉酱之后,看你是不是还这般硬气。” 李厉捡起放在地上的铁棍,顺手一招,那些原本连成一串的老鼠纷纷爬在张野的身上,准备开始啃噬张野身上的肉。 忽然,那些老鼠一阵慌乱,纷纷莫名其妙地夺路而逃,李厉显然对这变故没有准备,心中疑惑,双手捏决,想重新集结这些老鼠,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抬不起来了。 这时候,从李厉的身后缓缓走出一人,双目一金一黑,看着李厉,悠然地道:“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是你!”李厉显然没有想到,从他身后走出来的居然是魏宁,而且更让他奇怪的是,魏宁不是明明被挖了一只眼睛,怎么现在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呢? 魏宁刚才趁着李厉全身心地和张野缠斗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悄悄来到李历的身后,在李历身后贴上了一张定身符。 而刚才惊走这些老鼠的,自然也是魏宁这只阴阳眼了。 虽然魏宁这么做有欠光明,但是魏宁刚才也看见李厉对那些狐狸残忍的手段,心中也是怒火中烧。 对付这种小人,还跟他讲什么仁义道德! 魏宁的出现,李厉知道,这肯定不是巧合,这根本就是对他设下的一个圈套! 李厉知道,魏宁恨自己入骨,这次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的。 “妈的,你怎么才来啊?”此时没有了李厉控制的狐狸已经放开了张野的手臂,张野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臂,嘴里还兀自骂个不停。 李厉虽然身子不能动,但是嘴里还能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龙虎山掌门弟子,如果你今天动了我,就是和整个龙虎山过不去,小子,你自己掂量掂量,斗得过整个龙虎山吗?” 李厉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张野站不住了,一个大嘴巴子过去,骂道: “老子管你龙虎山蛇虎山,我只知道,你他妈做人太不地道,老子今天不教训教训你,老子就不爽。” 张野手重,李厉嘴角被打出鲜血,但是李厉似乎也还硬气,挺着身子恶狠狠地看着张野。 魏宁冷冷地道:“你们龙虎山除了玩阴谋诡计,想得到我的不死骨之外,还会什么?名门正派,笑话,管狐邪术,是你们这些所谓正道名门应该修炼的东西吗?” 李厉冷冷地道:“这是我个人爱好,与本门无关。” 魏宁指着那几只狐狸道:“万物皆有灵,你这么对它们,难道就不怕它们反噬吗?” 这几只狐狸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这几人都没有发现,其中一只狐狸眼中射出一种怨毒的光芒,不时窥视着李厉。 “小魏,你说怎么着吧,哥听你的。”张野道。 魏宁低下头。虽然他恨李厉,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怎么去报仇,现在李厉已经在自己手中,任自己宰割,自己对怎么惩罚他却开始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狐狸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一般,犹如闪电一般射向李厉,狠狠地在李厉的身上咬了一口,李厉一声惨叫,狐狸嘴里已经叼着李厉的一块肉。 魏宁低叹一声:恶有恶报,这就是李厉修炼管狐邪术的报应吧。当下也不去阻止,狐狸最具灵性,其余几只狐狸看见李厉没有反应,常年的积怨便一时涌了上来,纷纷扑向李厉。 一只狐狸咬住他的耳朵,一只狐狸咬住他的胸口,还有一只狐狸将李厉的半边脸咬去了,李厉疼得浑身直哆嗦,大声骂道:“魏宁,我跟你没完!” 这时候,一只狐狸居然钻到了李厉的裆部,一口咬住李厉的话儿,李厉一声惨叫,那狐狸居然将李厉的整个话儿连皮带肉一起咬了下来。 “魏宁,我操你祖宗!!!”李历大叫一声,疼得昏倒过去。 魏宁没有想到这几只狐狸平时积怨太深,反噬居然这么恐怖,连忙将这几只狐狸驱赶开来,摸了摸李厉的鼻息,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四周的邻居听到李厉的惨叫声,也纷纷往小黑屋处赶来。 “走吧,他死不了。”魏宁和张野相互对了一个眼色,从墙上翻了出去,再在此处待下去,恐怕就要惹火烧身了。 龙虎山一间偏殿。李鑫看着浑身打着绷带的弟弟,他二人自小便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几个月前李厉奉师命下山去监视魏宁,但是没有想到,再回来时候,却已经变成这样了,耳朵被咬掉了一只,身上也被咬去了好几块肉,最要命的是,那子孙根居然被全部咬掉了,这辈子恐怕就成太监了。 李厉修炼管狐之术,李鑫虽然劝过几次,但是李厉执意要修炼,没有想到居然被狐狸反噬,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哥,是魏宁,他太毒了,哥……你要为我报仇啊……”李厉大约已经从大夫嘴里知道了自己的病情,现在可以说是万念俱灰,一心就想着报仇了。 李鑫心疼地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放过他的,这个仇,我记下了。” “魏宁,魏宁……”李鑫咬牙切齿地反复念着魏宁的名字,眼中射出怨毒的神色。 “李师兄。”这时候,一个弟子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道。 “什么事?”李鑫显然对这名弟子贸然进来颇为不爽。 “掌门请您过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 “知道了,我这就去。”李鑫回答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龙虎议会 李鑫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里面已经有了五个人坐在那里,李鑫此时已经收了刚才的怨毒之色,轻声道:“宁掌门、许师叔、林师姐,我有事情来迟了,不好意思。” 林灵素冷哼了一声,不理会李鑫。 许素文倒是一个老好人,笑呵呵地道:“没事,我们也刚来,来,开会了。” 李鑫低着头走到最后面的位置坐好,这时候,坐在首座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道:“李厉好点了吗?” 提到李厉,李鑫神色一暗,道:“命是保住了,但是却……” 林灵素冷冷地道:“自找的,活该。” 李鑫眼中射出一道怨毒的神色,但是转瞬即逝,道:“林师姐所言极是,我弟弟不知好歹,的确是‘自找的’。” 许素文道:“这次我们原本是派李厉下山监视魏宁的,没有想到居然被他识破了,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进行了。” 老者点头道:“嗯,小许,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万事俱备,只等掌门一声号令了。” “此事兹事体大。牵扯的方面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以我们的实力,也不能轻举妄动啊。” 许素文点点头道:“魏宁小娃虽然不足为惧,但是这娃儿就像一个火药桶,如果哪一方面不小心触动了,引来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风暴,若是我们这次做了这只出头鸟,如果手脚不干净的话,到时候局面恐怕会不好控制。” “那么就任凭那小子不断坐大吗,恐怕我们是养虎为患,将来就更加不好收拾了,我听说,这小子已经得到了阴阳眼,实力大增,再加上他那恐怖的天罡五雷掌,我怕……” 林灵素冷冷地道:“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作主了?” “我听说魏宁的阴阳眼,林师姐出力颇多呢。”李鑫阴阳怪气地道。 林灵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厉声道:“李鑫,你什么意思?” “好了。”老者一摆手,道,“你们都是龙虎山的重要人物,要是传出去,还不让那些弟子笑话,都给我消停点,小许,你有魏羡鬼的消息了吗?” 许素文皱了皱眉头道:“据我所掌握的情报来看,他应该已经‘醒’了,但是却不知道现在身在何方,我们并没有确切地掌握到他的行踪。” 老者森然道:“我给你十万大洋活动经费,你就给我这么个答案?” 许素文吓得不敢直视老者那双眼睛,垂头道:“这件事情我会马上办好,但是我看见过魏宁使用天罡五雷掌。这个世界上会用天罡五雷掌的人屈指可数,所以我怀疑……” 老者摆了摆手道:“我不要怀疑和推测这样模糊的答案,我只要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件事你马上给我办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许素文连忙称是。 老者点头道:“你们都散了吧,小林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许素文和李鑫连忙起身告别。待李鑫将房门关好了,老者才道:“小林,今年多大了?” 林灵素连忙回答道:“我从小便在这龙虎山上长大,今年已经二十二了。” 老者柔声道:“是啊,一转眼你都二十二了,在别人家,二十二岁的孩子都已经谈婚论嫁了,你却到现在连一个男朋友都没有,你不怪师父吧?” “小林不敢,小林只求手刃了王处一之后,便陪在师父的身边,一辈子侍奉师父。” 老者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宁素问又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老古董,怎么可能留你在我身边束缚你一辈子呢?再说了,我看李鑫好像对你……” 林灵素猛地打断了宁素问的话,冷冷道:“师父,这都是我的私事,师父你还是不要太操心了,我自己会解决好的。” 宁素问看了林灵素一会儿,才笑道:“小林你从小便性格倔强,处处好强,为师也一直处处宠着你,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乱来,但是大是大非不能乱来,祝由一脉是我龙虎千年的死敌,你懂吗?” 林灵素垂首道:“徒儿知道。” 宁素问叹了一口气道:“我听说你为了魏宁那小子,居然付出了十年的阳寿,可有此事?” 林灵素浑身一震道:“是谁在我后面乱嚼舌头……” 宁素问道:“难道你以为,以我的修为,你短了十年阳寿我会看不出?” 说着双目紧紧盯着林灵素,林灵素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手心不知不觉地沁出汗来。然而宁素问语气一缓,道:“算了,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想追究,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林灵素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宁素问忽然话音一转,厉声道:“我不管你和那小子什么关系,但是你给我记好了,你生是我龙虎的人,死也是我龙虎的鬼,就算你牙打碎了,手脚被砍了,皮被人扒了,你的肉身也得给我留在龙虎山上,为我龙虎山肥上一亩花田!你可懂?” 林灵素浑身一震,她自小便跟着宁素问长大,宁素问的手段她焉能不知,当下只得道:“弟子明白,弟子知道。” 宁素问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林灵素的态度,道:“那就好,只要你好好听话,你林家的血海深仇,便是我龙虎山的事情,五行神遁之事,我会考虑的。” 林灵素一听到宁素问主动提到自家事情,连忙道:“请师父早日将五行神遁之法传授于我,让我与那恶贼决一死战!” 宁素问眉头一皱,冷冷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负责通知其他的长老……明天早上八点在这里集合,我有事商量。” 宁素问忽然站了起来,须发无风自动:“隐忍了这么多年,我门也该有点大动作了。” 第二天,龙虎山正堂,龙虎山十大长老齐聚,加上林灵素和李鑫,总共十二位骨干。如此规模齐整的会议,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看来这次宁素问将有大的动作。 古老的红木桌子显示出这个教派无数代的传承,宁素问坐在首座,左手依次是以许素文为首的五名外事长老,右边则是四名内事长老,林灵素和李鑫作为二代的翘楚,能在这样重大的会议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自然也只能是恭陪末座了。 宁素问不说话,其余人都低垂着双眼,偌大的会议厅,落针可闻。 宁素问环视了一下四周,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我龙虎山一脉已经整整隐忍了五十年了,这几十年来,我们处处低调,处处陪小心,不与其他门派争斗,世间恐怕早已忘记了我派的存在了。”说完瞟了一眼右边的第一名长老。 右一的执法长老张素庭乃是一个六十来岁、须发皆白的老者,常年执掌执法的他,看上去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他也是龙虎山的二把手,通常在宁素问起开场白后,接下来就是应该他发言了。 张素庭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首座所言极是,我派这几十年来,隐忍得实在是太久了,现在我派人强马壮,声势皆是百年中最盛之时,也该是我派重新出山的时候了。” 张素庭顿了顿道:“据我所知,近年来,崂山一脉外强中干,还是由薛归藏、李藏山几个老头子把持,气数已尽,虽然有像操蛇郎君杨小那那样的后起之秀,但是毕竟此人年少轻浮,不足以成大事。茅山则更甚,近年来就像消失了一般,几乎没有门下弟子出来走动了。而祝由四脉,王家只留下了王处一一人,此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毕竟只有一个人,独木难成林,而且我相信小林应该会对他很感兴趣;邬家则早已破败,只留下了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以赶尸为业,混口饭吃,老祖宗的东西估计他们都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了;方家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大多数隐忍不发,实力确实不详,也许将有可能成为我们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而号称赶尸第一家族的魏家,被自身诅咒折磨得够呛,现在只留下一对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说到这里,张素庭嘴角微微上扬,嘲讽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张素庭话音刚落,和他对面的许素文忽然插嘴道:“俗话说,山间一日,世上千年,张长老估计是在山上修炼太久了,所以早就不理人间凡尘琐事了,依我看来,张长老还是早日回自家仙府潜心修行,这样也许会早日成仙也说不定。” 许素文素来和张素庭不和,只要逮到机会总会明里暗里地损他几句。 张素庭焉能听不出许素文话中有话,怒斥道:“许素文,你什么意思?” 许素文一摊手,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如果要出来装的话,最好先把功课做好。” “你……”张素庭直指着许素文,刚刚被许素文一阵抢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许素文双目望天,仿佛只有上帝才配和自己交流。 第一百二十章 祖坟被挖 宁素问一摆手,示意两人不要争吵,张素庭这才冷哼一声,坐了下去。 宁素问对着许素文道:“小许,你有什么看法。” 许素文乃是龙虎山外事长老,掌管的便是侦察情报工作,刚才张素庭一番话,显然是将他自己的活儿也干了,对于张素庭越俎代庖的行为,许素文自然是不爽的,当下抬了抬金丝眼镜,道:“我主管外事二十年,虽然尸位素餐,有负掌门重托,但是有些事情,我相信我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许素文谦虚完了,才道:“崂山一脉乃是千年大派,与我派抗衡上千年,相信还是有些手段的,虽然现在照张长老的话,该派已经没落多年,但是我认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杨小那此人非但阴险狡诈,崂山操蛇之术似乎在他手中有了光大,小林去年还曾吃了他的一记暗亏,所以该派不可小觑,除非我们能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连根拔起,若是不能,转成消耗战了,就对我方不利了。茅山向来执我太平一脉之牛耳,虽然今年不曾有弟子出来活动,焉能不知该派和我派一样,在暗自蓄力。所以,未清楚对方实力之前,贸然出击,乃是兵家大忌。” “而祝由四脉近况,张长老恐怕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表面上看该四派同时没落,但是祝由一脉向来同气连枝,触一发便动全身,就拿邬家来说,张长老说他们只会赶尸,我不敢苟同,据我所知,前些年,便有邬家弟子在湘西一代练习旱魃之术,若是他修习成功,到时候,对我派来说,就大为不利。” 许素文看了看张素庭,此时张素庭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便更为得意了:“我再重点说说魏家,据我所知,魏羡鬼醒了……” “什么?”许素文此话一出,众位董事纷纷交头接耳,直到宁素问轻咳一声,这才停了下来,许素文续道:“不过各位不要担心,当年他自己设下的圈套,已经够他自己忙活的,所以此人可以暂时忽略,我重点想说的是魏家的独苗,魏宁。” “魏家天生有不死骨相信大家都知道吧?我曾经和小林联手,想夺走他的不死骨,但是因为最后王处一忽然出现,导致我们功败垂成,不过,我们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我们证明了两件事情,第一,魏家那小子性格虽然软弱可欺,但是生性倔犟,只可智取不可力敌。第二,王处一确实炼就了旱魃,他将成为我们未来最大的敌人之一。” 随着许素文的又一颗重磅炸弹,龙虎山众位长老又炸开了锅,这时候林灵素站起来淡淡地道:“王处一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不必劳烦众位费心。” 许素文继续道:“若要拥有天下,必先除掉茅山、崂山二脉,若要除去这两脉,没有魏家的十三血尸相助,难度将相当大,若要取得十三血尸,必先得到魏家的不死骨,而如今,魏家只有魏宁一人还在世间,所以,此人将是我派统一太平一脉最关键人物之所在,我建议立刻捕捉魏宁!” 许素文此话一出,林灵素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依然忍不住花容失色。 宁素问看了林灵素一眼,道:“魏宁此人桀骜不驯,若是强行逮捕,我觉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已经学会威力极大的天罡五雷掌,得到上古神器金乌眼,若是硬撼此人,恐怕我龙虎山付出的代价会太大……” “当然,不能力敌,我们还可以智取,我觉得能不能捕捉到此人,还得看小林是不是尽心。” 林灵素听许素文点到自己,心神一怔,猛然发现其余十一人的目光已经全部盯住自己,特别是李鑫,看得自己十分不舒服,显然,这里每一个人都在等着自己表态。 林灵素叹了一口气,道:“我龙虎山堂堂名门正派,难道非得和一对孤儿寡母过不去吗?就算是我们最后一统太平,别人也会笑话我们胜之不武的,我看……” 宁素问忽然打断林灵素的话,冷冷地道:“上兵伐谋,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难道不好吗?我觉得小许分析得很对,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林灵素知道宁素问的脾气,只得暗自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许素文道:“我觉得,若要一举拿下魏宁,非以雷霆之势,在不惊动任何一方势力之前一举拿下,我建议此事由宁掌门亲自主持,我和小林从旁协助,倾我全派之力,务必一击致命。” “还有我。”李鑫自告奋勇。 许素文点头道:“有李鑫的加入,此事自当事半功倍。” “好!”宁素问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这次行动便是我派正式出山的第一炮,务必一炮而红,我建议此次行动便以雷霆为号,务必一举成功!今晚日落时分,全体弟子齐集仙水岩,我要祭天祭祖。” 龙虎山号称九十九峰二十四岩,山丹水绿,灵性十足,乃是当年张道陵张真人得道成仙之处,位居道教名山之首,被誉为道教第一仙境。仙水岩上的“仙女献花”之景,号称为道教第一绝景,龙虎山一脉重要的仪式都在此处进行。 夜幕降临,仙水岩上已经积聚了三千人,黑压压地站满了整个山岩,鸦雀无声,秩序井然,自有一番森严气象。忽然一人排众而出,朗声道: “有请掌门祭天祭祖。”这时候,人群纷纷朝两旁分开,从中间形成一行道,宁素问带领十一名长老踏上早已搭建好的高台。 高台上摆着一张巨大的桌案,用杏黄桌布铺好,上面分别放着一枚杏黄小旗和一块暗红色的桃木剑。 宁素问昂首走上桌案前,十一名长老在身后一字排开,而三千弟子纷纷垂首而立,神情肃穆。 宁素问环首四周,饶是他修炼得心如止水,也不由得心潮澎湃,自从他接手掌教以来,励精图治二十余年,方有了今日的盛况,在他看来,今日龙虎威势之盛,虽然不是史上第一,但也是百年难得一见,自己这二十多年来,不断地与各方实力周旋,夹缝求生,无一日敢懈怠,才有了今日的成绩,而今后,自己将灭崂山、茅山,一统天下道教,自己的名字将和张道陵等人的名字一起,被后世永世参拜。 这一切的起点,就从今天开始吧。 宁素问将桌案上的符纸一撒,漫天的符纸迎风飞扬,宁素问朗声道: “拜请三清三境三位天尊,太上老君,张赵二郎,岳王祖师李公真人,东山老人,南山小妹,南海观音,伏羲神农,轩辕皇帝,雷神大帝,盘古圣王,地母元君,玉皇大帝,横山七郎,罗山九郎,三天开皇,五岳大地,神霄王府,龙虎玄坛赵元帅,三茅真君,五星二十八宿,弟子宁素问虔诚设花筵,拜请众仙,愿救众生苦难,治病回生,降魔除邪,避却奸恶……” 众位弟子纷纷匍匐在地,跟着宁素问念咒,声若洪钟大吕,连绵不绝,在龙虎山上久久回旋,这等气象,这等威势,龙虎山已经百年不曾有了。 宁素问看着一手扶植的龙虎山,内心不由得一阵得意,自己俨然已经是龙虎山中兴的第一功臣,日后九泉之下面见祖师,也算能对龙虎山仙逝的众位掌教有个交代了。 忽然,一弟子飞也似的跑了进来,宁素问不由得眉头大皱,这是谁调教出来的这般不识趣的弟子,偏偏在这个时间跑来搅黄自己的拜天大典,这不是摆明了跟自己过不去吗? 这名弟子直接冲上高台,在宁素问的面前跪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祖宗……祖宗的坟被人挖了。” “什么?”宁素问只觉得天昏地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若不是身后有人扶着,自己恐怕就要一头载下去了。 隔了好久,宁素问才缓过气来,缓缓地道:“耻辱啊,奇耻大辱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愤怒 门内出了如此大事,宁素问的祭祖祭天仪式显然是搞不下去了,宁素问带着十一位长老匆匆赶往祖坟,祖坟处果然是一片狼藉,总共有十三位掌教的尸身被贼人盗去。宁素问脸色铁青,一声不响地回到大殿召开紧急会议。 “不管是谁,给我找出来,我要将他们挫骨扬灰!”宁素问咬牙道。 显然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盗墓团伙,趁着他们召开祭祖大会疏于防范的契机,潜入进来飞快地盗走了十三具尸首。但是龙虎山掌教历来讲究薄葬,在墓穴内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这群人显然不是冲着钱来的。 但是有些东西或许比钱更珍贵,比如这些已故掌教的尸体。 许素文皱眉道:“能在我们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进来,这批人显然不是等闲之辈,而且这些人仿佛事先知道一般,趁我们祭天的时候,防御空虚,这其中会不会有几个不屑弟子……” 许素文说到这里的时候,双目盯着张素庭,张素庭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其余的几大长老都纷纷避开许素文的目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许素文嘴里的“不屑弟子”。 宁素问皱眉道:“小许,你的意思是我们中间有内奸?” 许素文颔首道:“我只是妄自揣测而已,不敢肯定——若是他们只为求财还好,肯定会主动跟我们联系,若他们是我们龙虎山的仇人,只为戮尸泄愤的话,事情就棘手了……” 宁素问冷冷地道:“我要的不是猜测,我要的是肯定,我不管你怎么办,此事由你全权主宰,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贼人给我拿下,我要将他们挫骨扬灰!”说完宁素问狠狠地一拳打在红木会议桌上,坚硬无比的木桌在他一拳之下竟然凹下去了半分,可见宁素问心中是何等愤怒。 祖坟被掘,这和被人站在头上撒尿有什么区别? 宁素问胸怀大志,隐忍二十余年,原本是要一鸣惊人,谁知道自己还没有建得半寸之功,反而被人挖了祖坟,成为天下笑柄。 你要他如何去面对那些被掘了坟墓的列祖列宗。 如此耻辱,龙虎山自开派以来,未曾有过! 他焉能不怒? 宁素问定了定神道:“雷霆计划照常进行,只是小许不再担任队长,由小林全权负责,李鑫在旁协助。小林,我授你临机专断之权,遇事可以便宜行事,一月之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要将魏宁给我带回龙虎山。” 宁素问转目对着许素文道:“小许,你现在给我集中你手上所有的人手去追查此事,我不管花多少代价,我只要结果。” 许素文和林灵素齐声得令。宁素问又看了看周围人一眼道:“祖坟之事,大家还需约束各自手下,此事就到此为止,不要传出去了。我累了,大家都散了吧。” 长老们向宁素问告辞之后,便纷纷散去。 “小林。”许素文叫住了林灵素。 “许叔,有事吗?”此时风很大,吹得林灵素衣袂猎猎飞舞,她背向房门,依在栏上,眼光遥遥地落在山的那头。其实,千古以来,每位真情的少女,都曾这样凝盼过她们远去的情郎,有的去了还会回来,有的去了不再回来。 “你是不是短了十年阳寿来换取魏宁的一只眼睛?”许素文盯着林灵素,一字一句地道。 林灵素淡淡地道:“这和你无关。” 许素文看着林灵素,灯光在她肩上铺上一层淡淡的黄晕,更加衬托出她宛若天仙的气质,许素文不由心生怜惜,柔声道:“你和魏家那娃儿的事情,你是不是再跟你师父说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许叔可以给你做这个主,我相信我这张老脸掌教还是买的,让他换一个人主持此事吧,他一向是疼你的。” 林灵素转头,乌黑的秀发在夜风中飞扬,她凄然一笑,道:“许叔,谢谢你,但是派谁去不都是一样?再说,你也知道,师父这是故意安排的。” 林灵素叹了一口气,道,“这可能就是我和他的宿命吧。” “可是至少……” “许叔,你懂的,我的生命就是为了复仇,其余的什么都可以放弃。” 林灵素微微一叹,温暖的灯光镶在她身影的轮廓上,柔和得就像一位深情的仙女思恋凡尘。林灵素低声幽然道:“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说完,林灵素拢了拢袖子,向黑暗中走去。 许素文长叹一声。怔怔地望着林灵素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听出林灵素诗里面那种幽怨的情怀,他从小看着林灵素长大,何曾看见过这个倔强清冷的姑娘有今日这番景象,她心中的凄苦,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也许,一个正在爱恋中的女子,再多的豪情也只能化作绕指柔了。就算英雄侠女,又有谁能忘情?忘不了,得不到。空掷伤怀,也只不过是飞蛾扑火,化作一抹自焚的火花罢了。 就在林灵素身形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时,许素文忽然道:“当心李鑫。” 林灵素身形一滞,香肩微微一耸,径自地走了。 此时,浮云掩映,层云下的月亮隐隐微明。 经过李厉和宿舍的变故之后,魏宁成了学校公认的不祥之人,没有人愿意跟他住在同一个宿舍,学校知道内情,也不强求,宿舍里面只有魏宁一人,魏宁更加没有拘束,对炁的领悟也越来越深,天罡五雷掌和阴阳眼的运用也越来越纯熟,缺少的只是实战经验罢了。 没事的时候魏宁便会和张野在一起聊天,张野丰富的社会经验和实战经验给了魏宁很大的帮助,两人时不时地还会相互过两手,张野一人也无聊,魏宁后来干脆就搬去跟张野一起住,平时在张野的店里面打打工,也赚些零花钱。由于李厉的餐馆倒闭,张野店里的生意又渐渐好了起来。魏宁每天上课、修行、打工,仿佛一切都过得很和谐,他万万想不到,在离自己万里之外的地方,一张针对自己的网,已经悄然地在自己周围慢慢铺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杀 本来,龙虎山深知魏宁的重要性,才派李厉扮成商人潜伏在魏宁好朋友张野的对面,监视魏宁,因此龙虎山对魏宁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的清楚。 只是李厉贪财成性,即使开个小饭馆也不忘横捞一笔,结果被魏宁和张野误打误撞,插瞎了龙虎山的眼睛,这才激怒宁素问,果断采取措施,以雷霆为号,准备击杀魏宁,夺取不死骨。 魏宁心底这几日颇不宁静。一天,魏宁从张野家干活完毕,天色已经很晚了,长街上没有一个人,在不远处一个白衣如雪少女,婷婷而立。 依照魏宁目前的目力,就算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也能看清数十米远的距离。魏宁看见此人,目光不由一滞,然后很难再离得开了。 林灵素。 她来做什么? 魏宁知道,她的出现定然是为了自己,既然避无可避,只得迎上去。 魏宁心里曾经无数次地想再见到林灵素,但是不知怎的,他却又希望永远不再见她。 再见面,是敌是友,魏宁连自己都不敢问自己。 林灵素看了魏宁一眼,秀目清冷,淡淡地道:“再见面,已是仇雠,我希望你也和我有同样的觉悟。” 此时已有月光。 月光模糊得就像昨夜的梦,撩动窗纱的风,不知是否已经撩动这两个爱恨交错的年轻人的心。 魏宁惨然一笑,他心中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此刻喉间纵有万语千言也只能化作一句苦涩之言:“我知道,你还是忘不了我……的不死骨。” 林灵素不看魏宁,冷冷地道:“避无可避。” 此时,一阵夜风吹来,两人衣衫猎猎作响,白日人声鼎沸的长街此时却清冷至此,这时幽静的夜也是为自己而设的吧?魏宁忽然笑了,目光闪动地望着林灵素,清清楚楚地道:“那就来吧。” 魏宁话音刚落,长街的暗处忽然黑影闪动,原本寂静的夜晚忽然变得很诡异。此时,林灵素右手翻动,银色的手枪已然在手,目标遥遥锁定魏宁。 “跟我走吧。”林灵素忽然神色一暗,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哀求的意思。 这时候,周围的黑影闪动越来越快,魏宁已经看清,这些黑影全部都是人,层层叠叠地隐藏在黑暗中,前、后、左、右,甚至连屋顶,都是黑色的,魏宁此时已成瓮中捉鳖,也许此时他应该钻进地里,但是,也许在地里也统统埋伏着人。 为了生擒魏宁,龙虎山,不,林灵素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魏宁长叹一声,正如林灵素所说的“避无可避”。 他已经无路可走,唯有一战了。 这时候,屋顶一黑衣人,目光遥遥锁定魏宁,恶生生地道:“魏宁,识相的就赶快束手就擒。” 与此同时,远在龙虎山的大殿之内,宁素问也正等待着。 “掌教,通玄应妙坛已经布好,请掌教上坛布法。” “嗯”。宁素问微微颔首,他已经焚香沐浴完毕,推开门,走上法坛。 法坛之上早已有弟子为他备好香蜡纸等供品,上面供着一面八卦镜和一盏七星灯(一盏灯中有七个灯芯)。 宁素问一整衣襟,面北朝南,将焚香蜡纸等供品摆好,将七星灯放在供桌上点燃,镜子放在坛上遥遥对着南方。 此时一名弟子将一只红公鸡递给宁素问,宁素问将鸡头扭断,用鸡冠血点三滴在镜子上,镜面上居然出现了被林灵素等人层层包围的魏宁的形象,宁素问看到此,心中微微一笑,手中杏黄旗帜一挥,朗声道:“真武大将军,玄天自上尊,脚踏龟蛇将,宝剑现七星,皂旗遍日月,代领百万兵,仙佛见之皆拱手,邪魔见之化灰尘,有人念动玄天咒,八大金刚随后跟,天上念起天也动,地下念起地也崩,倘有邪魔不服者,宝剑一举永无踪,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此决正是玄天咒,而宁素问布的阵,正是龙虎山古老相传的绝命三阵之一的玄天勾魂阵。 因为宁素问有令,必须要生擒魏宁,再加上怕火器动静太大惊动百姓,所以除了林灵素之外,其余的弟子都只装备七星剑等冷兵器,李鑫双手一挥,十余柄七星剑遥遥锁定魏宁。不等林灵素下令,李鑫已经率先从屋檐上飞扑下来,直取魏宁。 魏宁曾经在鬼谷时大显神通,天罡五雷掌何等威势李鑫可是亲眼目睹过的,如果此时不速战速决,再跳出一个王驼子的话,龙虎山的一番心血就又要付诸东流了。 见李长老主动出击了,其余的弟子也早按捺不住了。 只有林灵素和魏宁没有动。 魏宁仰首望天,忽然从身后的小红伞中抽出桃木剑,遥遥指天,刚刚好迎上李鑫的七星剑。 魏宁双目一赤金,一漆黑,遥遥锁定李鑫,李鑫居然不知道怎么的,被魏宁看得有些心虚,气势上不由得弱了几分。 当!一声金木交铁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这个夜空中。 李鑫原本是俯冲之势,在臂力上是占了极大便宜的,魏宁原本势弱,但是一击之后,魏宁双脚却如同生根了一般立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李鑫则就地翻滚了一圈,才消去力道。 许久不曾出手的魏宁,看来又精进了不少。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所有的居民似乎都提前得到通知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出门查探,看来龙虎山早已提前将这条长街封锁了起来。 但是有一个人是例外——张野。 张野送走魏宁之后显然已经听到长街上有不寻常的动静,好奇地出门探望,却看见魏宁被人围困,想也不想的他回屋中提出一把菜刀,冲了出来和魏宁并肩站在了一起。 魏宁虎目金光四射,环视了一圈龙虎山弟子,凡是被他瞟上一眼的龙虎山弟子,双目都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般,极不舒服。 魏宁皱眉道:“张哥,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你还是不要管了。” “你还当我是兄弟吗?兄弟是拿来干嘛的?不就是生死相依共同进退嘛,兄弟有难,我张野岂有畏首畏尾的道理?你不用劝我,这场架我张野是打定了!” 魏宁深深地看了张野一眼,他终于从一个人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刚才被林灵素冷冻到极点的那颗心又开始慢慢加温。 张野手中菜刀一挥,豪气干云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张野又是一条好汉,但是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小魏,张哥今生就交你这个兄弟了,哥这条命就算交待在这里了,龙潭虎穴哥们也陪你一起闯了!” “对。”受到张野剽悍之气的影响,魏宁豪气顿生,手中小红伞朝天撑开,手中桃木剑遥遥指定龙虎山弟子,大声喝道:“想要我的命,先来几个垫背的吧!” 噗通!伞里面居然掉出一个女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丁滢现身 女子着一身白色的美丽衣裙,一绺黑发温婉柔和地微卷于胸前,后面的头发松散地披在脑后,玉盘似的面容精美绝伦,两弯黛色弯眉,拢着一对流转的秋波顾盼生辉,淡淡倦倦的笑意,缠绵在嘴角。 只是这个女子的肤色过于白皙,显然不是正常女子应该有的肤色,而且整个人的身子亦真亦幻,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是丁滢!魏宁的鬼妻。 即使在这样紧张激烈的生死相斗的情形下,丁滢依然成了全场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在她身上流转。林灵素的美是没有一丝烟火气息的仙子般飘然气质¨wén rén shū wū¨,让人不敢有丝毫猥亵不敬之意;但是此女却不同,她全身从头到脚都透着媚态,让每个男人都想知道那件白色的衣裙里面藏着的是怎样一个完美无缺的胴体,若是能够将她搂入怀中,肆意抚弄,那便是神仙也不肯去做了。 张野生性豪爽,即使在这等危急情况下,仍然还忍不住要打趣魏宁: “小子,我还道你老实,原来你早就有了这么个金屋藏娇,不,金伞藏娇的美女了,难怪平常都不正眼看看其他的女子,难怪,难怪……” 说完,不由得目光在丁滢身上肆意打量,张野忽然觉得自己下身有个事物事居然在微微抬头。 魏宁被张野一阵抢白,又好气又好笑,丁滢怎么会在自己的伞里面,她什么时候进去的?呆了多久?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丁滢目光流转,看着魏宁,仿佛人间只有魏宁一人存在。 所有的人目光都被丁滢吸引了,除了一个人——林灵素。 她从丁滢出现的那一刻便紧紧盯着她,而看见她与魏宁如此亲密,心中已然五味杂陈,接着,她又从丁滢嘴里听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一个词: “相公。” 林灵素漂亮、聪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视天下男子如无物,是龙虎山万星捧月的对象,但是她始终还是个女人。 是女人就会嫉妒。 林灵素的脸色比开始更加难看。若非月色遮掩,当真看上去有些凄厉。但是此时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在丁滢的身上,没有注意到她。 魏宁注意到了。 魏宁一手搂过丁滢的腰,挑衅似的看了林灵素一眼,丁滢看见魏宁居然前所未有的主动,心里高兴,看了面色冷峻的林灵素一眼,故意在魏宁的嘴上香了一记。 “砰!”林灵素一扬手,一声枪响,张野惨叫一声,捂住自己流血的伤腿,大骂道:“贱人,你这个贱人!” “都愣着干嘛,给我上,活捉魏宁。”林灵素在张野身上发泄了心中的愤懑之后,开始调集人手,指挥战斗。 这时龙虎山的弟子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向魏宁身上开始招呼。 魏宁将丁滢一把挤到自己身后,急声道:“我先挡住他们,你带着张哥先走。” “不!”丁滢从魏宁的身后站了出来,挺着胸对即将扑将上来的龙虎山弟子,娇喝道:“你们要伤我丈夫,先过我这关。” 龙虎山弟子中有些不忍辣手催花,一齐向林灵素望来,林灵素秀目寒威,道:“挡我者死,给我杀!” 美女吸引力再大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若是让林灵素在宁素问面前告自己一个偏袒仇敌的罪名,自己就要吃不了就要兜着走了,因此林灵素命令一下,龙虎弟子都争先上前。魏宁用伞护住丁滢,一边迎敌一边劝丁滢早点离开,但是丁滢倔强地不肯离开,魏宁一人迎敌已经非常吃力了,现在又要分心照顾丁滢,心中不由大急,撂倒了几个龙虎山弟子后,渐渐开始处于下风。 龙虎山弟子精神大震,将魏宁围得水泄不通,都想将他生擒邀功。 林灵素在外围时刻注视着战局,而李鑫却更多的是将精力投入到观察林灵素的表情上。 李鑫嘴角邪魅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 魏宁心中越发焦躁,若是自己一人,能战且战,再不济也能逃跑,现在多了一个丁滢,反而成了负累,战又放不开手脚,逃又不能扔下丁滢和张野,心中大急。 “你们快走吧!”魏宁用小红伞挡住压过来的几支七星剑,将丁滢用力推到战圈之外,你说这个“女人”,干嘛偏偏这时候跑出来给自己添乱呢? 丁滢忽然嘴里发出一种奇异的声响,绵长而悠远,在夜空中久久盘旋。一名龙虎山弟子忽然脚下一个趔趄,仿佛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低头一看,只见一只血手从地里伸出来,抓住了自己的右腿。 这时候,黑暗中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阴寒之气压了过来,再看长街的尽头,平地里冒出了无数的孤魂野鬼,凄凄然向街心走来,吊死鬼、水鬼、饿死鬼不一而足,有的是扎着通天小辫的男孩,穿着鲜红色的长衣,眼睛在哭,嘴巴却露出微笑,嘴里全是锯齿状的尖牙森森发亮;有的是红衣小女孩的样子,脸色惨白,边靠近战圈,边掉着烂肉;有的是白衣女鬼,长长的头发遮住面庞,红嘴白脸,数尺长的舌头鲜红如血…… 龙虎山的弟子虽然也有过降妖镇鬼的经历,但是何曾看见过此番百鬼夜行的景象,胆子小的已经开始身子打颤,退意萌生。 魏宁终于感到压力一缓。 丁滢看着魏宁,仿佛世间只有他一个人一般,柔声道:“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我爱你,就算你是人、是鬼、是妖,是恶魔、是仇雠,只要我爱你,我都会放下一切跟着你,只要有你,世间又有什么是我放不下的呢?” 林灵素听到这话,仿佛丁滢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心口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骤然一疼。 原来那日在鬼谷,丁滢看着魏宁舍命为林灵素打伞,心中早已被他这番真性情感动,也就在那刻,丁滢就真真正正地爱上了魏宁,也就在那晚,丁滢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魏宁的小红伞中,无论是在烧尸森林还是在小云梦,丁滢都一直紧紧地贴在魏宁的身后,魏宁只要小红伞不曾离身,丁滢也便不曾离开。 直到魏宁遇到林灵素的追杀,丁滢才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相助魏宁。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七星七杀 林灵素大喝一声,道:“众弟子听令,布七星七杀七绝阵。” 从人群中闪出七人,以李鑫为首,道:“得令。” 这些炼丹念咒的道门,遇到难缠的对手时,总是有布阵杀敌的传统,正一派的龙虎门当然也不例外,祖上传下来的几套威力极大的阵法中,七星七杀七绝阵便是其中一种,光从名字上看便知道此阵的狠毒了。 人鬼妖仙佛魔神,是为天地七灵,此阵之意就是号称要杀遍这七灵生物。 以李鑫为首的七名弟子排众而出,七人分别占据了七处脉眼,与上天七星北斗遥遥呼应,七人双手结印,脚踏北斗玄枢罡,左手一翻,以五龙指捧出一只青花碗于胸前,右手捏剑诀凭空水面虚画符咒一道。七人振声道:“一指天门动,二指地府开,弟子练神功,请得祖师来。” 七人的声音节奏越来越快,他们的步法也越来越快,北斗玄枢罡乃是龙虎祖师爷们从禹步千锤百炼出来的步法,讲究的是三步九迹。脚踏步罡的得道之人,能假十尺大小的土地,按斗宿之象、九宫八卦之图铺设罡单,步之,便可以神飞九天,送达章奏,禁制鬼神,破地召雷。因此道教,特别是正一派,将步罡踏斗定为法师的一种基本功,也是法师最基本的形体动作。 林灵素娇声大喝:“找死!”手中的雷击枣木钉连续发动,几只比较靠近自己的恶鬼被击中,几声惨叫之后,纷纷灰飞烟灭。 雷电击中枣木之后,其中雷电之气便会被枣木吸收,蕴藏起来,形成雷击枣木,又称雷劈木、辟邪木,是道家法术中至高无上的神木。而以雷击枣木制成的枣木钉,其驱鬼镇鬼的效用,比起桃木更胜一筹。但是雷击枣木的概率实在太低,且必须是树龄达五十年以上生在山顶的枣树,所以雷击枣木极为稀罕,也只有林灵素这样在道教中地位超然的人才会如此“财大气粗”。 林灵素一出手,龙虎山众人显然精神大震,他们吃的便是降妖除鬼这碗饭,当下振作精神,各自为战,将扑上来的恶鬼纷纷斩杀,顿时大街上尸臭横流,很是难闻。 宁素问看着镜中反映的战况,微微一笑,手并五阴指,脚踏五阴步罡,连续烧化十道金符后,双目骤然闪亮,道袍无风自动,手中火龙令牌一拍:“弟子一心拜请,拜请五方五鬼七十二地煞将急到,追入魏宁小子身中显身作弄,惩罚仇人不留情,吾奉鬼力大王敕,速速勾引此人魂魄自此,急急如律令。” 魏宁只觉心口一疼,手中的桃木剑几乎拿不稳,丁滢和张野顿时心急,两人原本是来帮忙,现在反而成了魏宁的包袱,心中不觉十分难过。 林灵素知道是师尊配合的勾魂摄魄之术起了效果,连忙娇喝道:“聚灵成气,天罗地网!收阵!” 七人得令,将魏宁围在中间,将他与丁滢和张野隔开,七柄七星剑若如白蛇吐信般将魏宁困在中间,这七人均已喝下神拳符咒,开阖之间已有十龙十象的威势,极为霸道。 此阵经历了正一历代祖师的千锤百炼,几乎没有破绽,魏宁被困在其中,危在旦夕。丁滢心中焦急,不断呼唤出鬼怪助阵,但是丁滢功力低微,呼唤出来的鬼怪也只是一些孤魂野鬼,不会任何法术,若是遇到了凡人还能吓唬一下,遇到这些降妖弄法的道士们,只能是自寻“死”路。 张野虽然受伤,但是嘴里兀自骂骂咧咧,将林灵素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但是无奈腿骨被林灵素一枪打穿,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灵素冷面寒霜,不断指挥杀阵的变化,魏宁在阵中苦苦支撑,但总是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让他意乱心烦,无法做到心思专一。 忽然,魏宁扔下小红伞与桃木剑,双手如莲花一般绽开,瞬间捏出好几个印决,嘴里大喝一声:“天青地明,阴浊阳青,开我法眼,阴阳分明,开!”只见魏宁的那只金色的眼睛,射出一道金光,直接定在了一名弟子的瞳孔之中,那名弟子只觉得眼睛仿佛被烤焦了一般生疼,脚下一打滑,踏错一步。 魏宁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身形一闪,拾起手中的桃木剑,直接扔向这个阵法的主角李鑫,同时金目直直地瞪着李鑫,李鑫忽然觉得全身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动弹不得,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桃木剑堪堪刺中李鑫的肩膀,李鑫吃痛,手中七星剑不由跌落下来,魏宁看出此阵缺口,连忙掠了出来,顺手打出几枚火灵珠,几名龙虎山弟子顿时浑身起火,哪里还顾得上摆阵,这原本威力无穷的阵法就被魏宁这么轻易给破了。 一步之错,满盘皆输。 魏宁得以脱困,不由得朗声大笑道:“龙虎山压箱底的功夫不过如此。” 宁素问十道神符连发,勾魂阵法已成,对他来说,林灵素和李鑫的“雷霆行动”只是自己派出去的一个幌子罢了,真正想生擒魏宁,还是得靠自己的“勾魂大阵”。 宁素问双目紧闭,用冥想隔着千里之外感受魏宁的存在,仿佛此时自己和魏宁同时陷入了一个异度空间,宁素问不断的用六识搜寻着魏宁的魂魄所在,只要找到魏宁的魂魄,自己用勾魂之术擒住这人易如反掌。 四周一片混沌,宁素问开始看见远处有一道微弱的金光,宁素问神智大喜,连忙向那处搜寻,只觉得金光开始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热,忽然金光陡然炸开,在宁素问的身后形成一只巨大的眼睛。 宁素问只觉得胸口如遭雷击,六识瞬间被封,闷哼一声,隔了好久才慢慢睁开眼睛,道:“原来此子没有魂魄!”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金甲神将 “魏宁,你且往此处看来。”忽然林灵素厉声喝道。 只见林灵素七星剑霍然指天,天空中拉开一道口子,一位威风凛凛的金甲神将出现在半空中。 所有的鬼魅顿时吓得四散逃开,长街顿然安静了下来。 丁滢面色惨白,身子不由微微发抖,但是目光却还停在魏宁的身上,并没有选择逃跑。 金甲神将忽然伸出一只巨手,从天空之中探下来,将丁滢一把握在手中。 “放开她!”魏宁脸色大变,惊呼道。 “现在知道心疼了?”林灵素面容凄厉,嘿然笑道,“萌萌,给这个不知道死活的女鬼一点颜色看看。” 金甲神将微微点头,手中略微用力,丁滢顿时吃痛,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可能是害怕魏宁为自己担心,丁滢一声不吭,只是泪水已经疼得在眼中打转。 “妖女,你给我放开她。” “妖女,呵呵,你居然叫我妖女,对!我就是妖女,”林灵素不怒反笑,精神似乎有些失常一般,“萌萌,给我捏死这个女鬼。” 金甲神将待要发力,魏宁心如刀绞,张野也大声骂道:“贱人,有本事跟大爷一对一,别欺负女人……” “砰!”又是一枪,张野另外一只腿也被林灵素打中,顿时血流如注,但是张野也硬气,也不去止血,只是嘴里依然不依不饶,而且越骂越难听。 “慢着!”魏宁骤然喊道。 林灵素一抬手,金甲神将停止了动作,但是由于手中还是保存三分力道,就是这三分力道,也让丁滢够呛,原本惨白的脸色此时更是越发吓人。 “罢了!”魏宁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双手垂下来做束手就擒状,道,“你赢了。你要捉的人只是我一个,你放过他们,我跟你走。” 林灵素一使眼色,一名龙虎山弟子上前在魏宁的后脑勺敲了一记,魏宁一声闷哼,眼前一片漆黑,顿时人事不省。 待魏宁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硕大无比的厅堂之内,双手双脚均被牛筋绑住,并且加持了无数符咒,即便这样,身边的几个龙虎山弟子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怕有任何变故。 宁素问走上前去,看了看魏宁,对着身边的林灵素道:“就是这个小子?” 林灵素点头称是。 宁素问又仔细打量了魏宁一番,点头道:“小林,这次你做得很好,没有辜负为师的期望,我很高兴。” 魏宁嘶哑着喉咙喊道:“林灵素,你把丁滢怎么了?” 林灵素就像根本没有听到魏宁说话一般,面无表情地对着师父道:“谢谢师父,接下来怎么办?” “趁热打铁,我现在要举行大典,你去召集所有的弟子,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小子的不死骨给剥离出来,成就我龙虎山大业的第一步。” 林灵素微微颔首,身后一名弟子飞也似的跑了出去,显然是召集本门弟子去了。 宁素问伸手在魏宁的身上仔细摸了一番,饶是以他的年纪,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喃喃道:“不死骨,不死骨,这真的是不死骨,没想到终于还是落入了我的手里。” “林灵素,你把丁滢怎样了?”魏宁此时虽然已是他人俎上肥肉,但是心里惦记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林灵素显然对魏宁这种态度很不满意,冷冷地道:“你先想想自己会怎么死吧。”说完不理魏宁,转身走了。 “把他给我吊起来。”宁素问一声令下,几名弟子忙手忙脚将魏宁吊在半空之中,宁素问环视着手下所有的弟子,朗声道:“我以雷霆为号,派林灵素和李鑫二人前去捉拿此人,他们幸不辱命,仅用了十五天的时间便将辰州魏家的独苗魏宁捉上山来,我今日宣布,林长老便是我的掌门弟子,凡是有事交与她处置便可,不必报我。” 宁素问此言一出,显然是已经将林灵素提升到二把手的位置,作为自己的接班人,除了张素庭等几位还有可能接班的长老外,其余的都纷纷向林灵素表示祝贺,但是林灵素却依然面色冷峻,看不出是喜是怒。 宁素问轻咳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的身上,道:“今日,我便要在所有弟子面前,将此邪魔歪道的真面目给扒下来,让众位知道正义的力量,扬我正道雄威。” 宁素问话音刚落,下面便是一阵欢呼雀跃,颂扬之声四起,宁素问面色红润,显然十分受用。 魏宁冷哼一声,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慢着,师父,在师父的正餐开始之前,我先给大家来一道开胃的小菜。”林灵素忽然发话,宁素问“喔”了一声,笑道:“真的?是什么?为师也很感兴趣呢!” 林灵素手捏剑诀,嘴里默念口诀,只见天空之中金甲神将又现,手中提着一“人”,正是丁滢。 林灵素朗声道:“此女鬼乃是人间妖孽,害人无数,且三番五次阻我门行事,今日我便要在三清祖师面前,将此物打入地狱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魏宁一听此言,顿时睚眦俱裂,在半空中大声喊道:“林灵素,你要将我千刀万剐也好,打得万劫不复也罢,我都认了,但是丁滢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加害她?!” 林灵素看着魏宁神色紧张的面容,心中更是气愤难消,心道:“心疼了吧?我就是要将这鬼物挫骨扬灰,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气。” 不过,林灵素表面上依然保持着水一般的冷峻,寒声道:“师父,今日就让这女鬼在太阳之下灰飞烟灭,此女害人无数,我们也算是为民除害。” 宁素问点头道:“既然此鬼作恶多端,我龙虎门人替天行道本就是天职,小林,你动手吧,以霹雳手段,方显我辈菩萨心肠。” 林灵素手上一挥,一枚神符已经贴在了丁滢的额头上,金甲神将手一松,丁滢顿时从半空中直直摔落在地上,由于直接曝晒在烈日之下,一股焦臭之气慢慢在空中蔓延开来。 “林灵素,你太毒了,你为什么要这样?”魏宁看着丁滢眼睁睁地就要在自己的面前被日光活活烧“死”,却又爱莫能助,心如刀绞。 “相公!”丁滢双目含泪,直直地盯着被绑在半空中的魏宁,“我已无来世,今生能够遇见你,与你结发,我已经满足了,小滢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林……灵……素……”被吊到半空之中的魏宁几乎双目渗出血来,直勾勾看着林灵素,怨恨之气深深刺入林灵素的心中。 此时已渐渐入夏,林灵素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年冢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龙虎山的弟子们群情鼎沸,眼中掩饰不住兴奋而又凶狠的神色,都等着看丁滢这个女鬼在青天白日中化为灰烬。 丁滢用手护着头部,全身瑟瑟发抖,身上白衣已经脱落,露出雪白的身体,但是在日光中,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渐渐发黑,焦臭之气甚是难闻。 林灵素表情复杂,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林灵素,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答应我放过她的吗?你怎么这般恶毒?出尔反尔是你们这些正道弟子的风格吗?”魏宁拼命挣扎,企图挣脱身上的束缚,前去相救丁滢,可是奈何身上的绳索乃是用牛筋制成,越是挣扎便会缩得越紧。 “啊!!!”魏宁忽然大叫一声,用尽浑身力气,“砰”一声响,绳索居然被他生生挣断了。林灵素和宁素问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糟糕!” 宁素问为了在弟子面前显摆,怕给魏宁加多了禁制,众弟子还以为是他怕了魏宁,因此只是用一根牛筋将魏宁捆住,若用的是千年龙筋所制的捆仙绳,再加上几道禁制,魏宁就是再有本事,也是插翅难飞。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魏宁已经冲向前去,将丁滢一把搂在怀里。此时丁滢原本冰凉的身体,已经像烈火烧过一般,原本平滑的凝脂上,密密麻麻遍布了水泡,而且身上的温度还在不断增加。 魏宁心疼地看了一眼怀中的玉人,用手做出一个遮阳篷,为丁滢遮挡住太阳。丁滢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魏宁的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惨然一笑,轻轻地道:“我就知道,我的丈夫会来救我的……”说完,一头昏倒在魏宁的怀里。 魏宁胸口又是一疼。 就在这时候,张素庭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魏宁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在魏宁身后拍下一掌。 魏宁因为一手扶住丁滢,一手要为丁滢遮挡太阳,所以根本无从还手,只得硬生生地受了张素庭一掌。 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身前玉人的衣襟。 宁素问连忙下命令道:“列迷天混沌大阵,务必将此贼和此女拿下。” 正反四象四绝阵、迷天混沌大阵、七星七杀七绝阵、乾坤扭转阵乃是龙虎一脉的四件看家法宝,千百年来,无数英雄豪杰都饮恨在这四阵之下。只见以张素庭为首的五名长老排众而出,每人身后都跟着数名弟子,趁着魏宁抱住丁滢的当口,将魏宁围在中央。 众人双手结印,左手一翻,以五龙指捧出一只青花碗于胸前,右手捏剑诀凭空水面虚画符咒符一道,振声道:“一指天门动,二指地府开,弟子练神功,请得祖师来。”然后和上次摆七星七杀七绝阵一样,将碗中的神水一饮而尽。 迷天混沌大阵又称万年冢。传说在太白山最深处,有一处人踪绝迹之地,内有千年以上古冢无数,范围广达三十多里地,山势险峻、古洞幽深。白日重雾笼罩,夜里鬼火闪烁,被称为人间阴曹。龙虎门的前辈们得到此地后,依照此地的阴阳变化演化出迷天混沌大阵,凡人一入此阵,便迷失方向;一人出声,如八方雷吼,令人毛骨悚然。 魏宁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周围若万兽嘶吼一般,心神不宁,加上怀中的丁滢体温越来越高,自己武器又被夺,手无寸铁,根本无法在这奇阵中逃脱。 魏宁笑了,笑声中却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苍凉之情,声声如刀锥一般敲在林灵素的心口。 “尔等小儿,枉称正道,却不知廉耻,以全派之力将一柔弱女子逼入绝境,我魏宁今日若死于此地便罢,如若不死,我定要屠尽你龙虎山上上下下,鸡……犬……不……留!” 宁素问闻言,急声道:“众弟子听令,立刻诛杀此贼。” “得令!”无数柄七星剑在魏宁的身边幻开。魏宁将丁滢压在身下,用身子挡住七星剑的来势,五柄长剑立时硬生生地插入了魏宁的后背。 “啊!”魏宁仰天长啸,瞪眼看着这五名弟子,缓缓地将丁滢放在地上,然后一步一步向前,鲜血随着魏宁的前进,一滴一滴滴在魏宁脚下的土地上。 众位弟子没有想到魏宁这般悍勇,竟然忘了趁机取魏宁的性命。 就这一瞬的时间,就已经迟了,迟了,太迟了。 魏宁忽然整个人杀气腾腾,仿佛天地肃杀之气都被他吸收了一般,他手捏都天大雷火印,脚踏七星,连行七步,紫薇剑指霍然刺天,天罡五雷掌! “天雷煌煌,霹雳纵横。神威一发,斩灭邪精!” 天雷、地雷、水雷、妖雷、斗雷顿时五雷其发。霎时之间。天空中乌云滚滚而来,风云色变。天地间回响的巨大的声音如神兽般翻天嘶吼,一道金光忽然破天而下罩住魏宁,巨大而无形的冲击波以魏宁为中心,向四周扩大,所到处,迷天混沌大阵如吹枯拉朽之势,七零八落。 烟云退去,魏宁手抱着丁滢,立在那里,宛若天神一般,吐了一口血,笑道:“狗屁大阵,不过如此。” 说完,整个人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了下去。 就在魏宁发动天罡五雷掌的同时,林灵素因为有前车之鉴,幻出金甲神将,用九龙罩将自己和宁素问罩住。布阵的弟子就惨了,二代弟子全部被天雷劈死,张素庭由于功力深厚,再加上魏宁毕竟修为尚浅,只是受了些内伤,但是胡子却被烧了个精光,十分狼狈,其余的长老们也是各自吐血,伤势十分严重。 宁素问铁青着脸,看着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魏宁。天罡五雷掌一掌便将半个龙虎山的精英毁去,自己一统道教的计划被全盘打破,此时就算是将魏宁剥皮抽筋,恐怕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来人,将这小子给我‘好好的’绑起来。”宁素问咬牙切齿地道。 此时,忽然一阵尖锐的竹笛之声传来,这是龙虎山遇袭时候的求援信号,宁素问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关键时候,是谁前来捣乱?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魏家女人 “师父,不好了,有人闯山!”一名弟子惊慌失措地道。 “谁?” “师父,看!”一名弟子指着南山上,只见南山上忽然浓烟弥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风一吹,众草俯首,宁素问这才看清,原来在南山顶上,不知道何时架出了一个巨大的铁锅,铁锅上面浓烟滚滚,下面烈火熊熊。 “宁小儿,你且往这里看!”突然一人出现在南山山顶,她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女人,大多年近花甲,须发皆白,也有稍微年轻点的,但是也有四十岁以上了。所有的人都身穿麻衣布鞋,威风凛凛地立在南山山顶。 领头的正是当年在衡阳之时,炒骷算命的那位老奶奶。 “宁小儿,你可认得这些?!”麻衣婆婆手一挥,只见她身后竖起十来根长篙,每根长篙上挂着一具骷髅。十三具骷髅迎风招展,倒也蔚为壮观。 宁素问怎么不认识,这些正是龙虎山被盗去的十三位前辈。 原来掘坟盗尸的居然是他们! 宁素问一见他的十三位祖宗居然被人如此不尊敬地吊在竹篙之上,顿时肝胆欲裂,气急败坏地跺足道:“你们,你们盗取先人尸骸,可是正人君子所为?” 麻衣婆婆嘿嘿笑道:“我们本来就是女子,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没有听过?倒是你们……”麻衣婆婆忽然厉声道,“号称名门正派,却成天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所以我们才不得已请出你们的祖宗,今日便是要当着你们的众位祖师爷的面,请他们评评理,看看到底谁才是真小人!” 宁素问被麻衣婆婆骂得哑口无言,指着麻衣婆婆道:“你,你,你……这是我派与辰州魏家的恩怨,与你们何干,你们又何必欺人太甚!” 麻衣婆婆笑道:“嘿,巧了,真不好意思,我刚巧也是姓魏,不仅我姓魏,我们这里所有的女人都姓魏。那魏小儿,真不巧,刚好是我不肖的孙儿。” 这时候,一名四十来岁的女子排众而出,原来正是魏宁的母亲,此时她面色寒霜,厉声道:“龙虎山的贼子们都给我听好了,要是我儿少了半根汗毛,我定然踏平你龙虎山,取你宁素问的狗头。” 麻衣婆婆笑道:“何必如此,今日我们便在这里来一个现场烹饪,给他宁小子做一道煎炸龙虎首座,让他尝尝滋味如何。对了,我还可以利用我的炒骷算命之法,顺便从这些死鬼们的身上问出点什么,看看几百年来,这龙虎山藏污纳垢之所还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是不是这些死鬼都和这个宁小儿一般无耻!” 说着,手一挥,便作势要将一具尸骸扔入油锅之中。 魏家的女人,果然不凡,一出场,便将龙虎山的气势压了下去,将山下的几千名弟子镇压得动弹不得。 宁素问这时候气得快要吐血,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若是真让这些女人在自己面前对这些尸首炒骷算命,无论清蒸还是红烧,自己都将是龙虎山的千古罪人,和这些首座的尸首比起来,魏宁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慢着!”宁素问大骇,生怕她们一失手将这些祖宗扔进油锅,恨声道,“算你狠!我今天认栽了!” “认栽了就好。”麻衣婆婆不屑地道,“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还真当我魏家无人,谁都可以来欺负一下!” 宁素问高声道:“我将魏宁小儿还与你们,你们也将我门祖师的仙体还给我们,我们龙虎山与你们魏家,今日恩怨便到此,以后如再遇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这是自然!”麻衣婆婆知道,自己靠的正是盗取的这十三具尸体,如果这宁素问丧心病狂,不管这些老鬼的“死活”,自己与他们缠斗下去,未必占得上风,今日便先将魏宁带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好!”宁素问现在尽管心中纵然有万分不情愿,但是也只得这般做了,“我派一名弟子将魏宁送上山来,你们将我派师尊仙骸留在山上,不得有半分损伤,若有损伤,我派必然穷本门之力,对你们穷追猛打,誓死方休!” “将王处一一向宝贝得紧的阴缘伞也要还给我家宁儿。” 宁素问狠声道:“要得!” 过了不久,一名弟子将魏宁的小红伞和桃木剑拿来,宁素问派一名弟子将魏宁送上山去。魏母心急,连忙扑了上去,魏宁显然是因为使用天罡五雷掌过度,导致经脉错乱,再加上流血过多,不过伤势虽重,但还没有伤到要害,所以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 魏家的众位女子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麻衣婆婆长笑道:“宁小儿,你的祖宗我给你留下了,但愿你长命百岁,不至于百年之后也被人掘了老坟……不过百年后你仍有心,记得我这个老不死的,到时候,我还可以过来跟你谈谈心。哈哈哈哈。告辞了……” 麻衣婆婆长笑一声,手一挥,众女子带着魏宁消失在南山之巅。 宁素问目光怨毒地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最后才咬牙切齿地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是夜,林灵素缓缓地从房中出来,许素文连忙迎上去,道:“掌教怎么样了?” 林灵素叹了一口气道:“还能怎么样,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骂,谁劝都不行,现在估计又开始骂了,也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许素文点头道:“此战我龙虎山真的……唉!不提也罢。只是小林,我觉得你这几天很不正常。” 林灵素淡淡地道:“可能没有睡好吧,心情烦躁。” 许素文摇头道:“不对,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魏宁最后被人救了,我想你内心其实还是很开心的吧。” 林灵素道:“魏家与我辈势不两立,我恨不得能够寝他之皮,啖他之肉,何来开心一说?” 许素文摇头道:“小林,我看着你从小长大,我和你父亲又是几十年的朋友,你父亲临走时把你托付给了我,我只是不想你越陷越深啊。” “许叔,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许素文道:“难道魏家的女人就是这么凭空出现的吗?还有盗尸案,没有内奸的话,他们怎么会把时间拿捏得那么准呢?” 林灵素身子一震,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道:“许叔,你这是怀疑我吗?” 许素文叹了一口气道:“小林,我这几十年来无子,从来都是视你如己出,你还需要瞒我吗?” 林灵素道:“夜深了,我想睡了。” 许素文道:“小林,你怎么做我不管,但是,我希望你清楚,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灵素听到此言,香肩一抖,停了下来,忽然间,美目迷离,喃喃地道:“对啊,我都在做什么……我这是在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得救 魏宁又一次昏迷后转醒,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致,骇然道:“莫非这就是阴曹地府不成?” 这时候,魏宁的母亲手里端着一碗符水走了过来,啐道:“你这小子,怎么这般不懂事,要是这里是阴曹地府,那你妈我现在不也是……” 魏宁见母亲忽然出现,有点迷糊,自己刚才不是还在龙虎山上和人死斗吗,怎么忽然就……魏母也不解释,让魏宁将符水喝下去。这时候,麻衣婆婆端着一碗药,笑呵呵地走进来,道:“怎么样,好点没有?快,把这个趁热喝了。你小子可真是福大命大,虽然伤得重,但是都没有伤到要害,隔不了多久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只是你这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性子,还是给我收敛点好。” 魏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麻衣婆婆会出现这里,但是他能够想到,定然是母亲和麻衣婆婆将自己从龙虎山下救了下来,龙虎山上高手众多,她们为了自己定然花了不少功夫,当下心中些过意不去,道:“麻烦这位奶奶了。” “嘿嘿。”麻衣婆婆笑道,“你小子这句奶奶还真没有叫亏,我还真是你货真价实的奶奶。” 什么,魏宁一惊,望向母亲,只见母亲微微点头示意,道:“这位婆婆是你爷爷的妹妹,按辈分也算是你的姑奶奶之一。” “还有我们呢。”这时候,屋子里面忽然不请自来了二十多名女子,笑着对魏宁道:“小伙子,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小子,虽然你在龙虎山被人收拾得很惨,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辱没我魏家的威风,三姨很高兴。” “这小子长得真俊,比他那不争气的爸爸,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强多了。” “嘿嘿,我看你是怪自己早生了二三十年吧,要是晚生个二三十年,你估计就得嫁给这娃娃儿了。嘿嘿。”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些女子凑在一起,顿时像扎堆的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魏宁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麻衣婆婆微笑着抬了抬手,道:“云芳,看你儿子那副傻样,你还是赶紧跟他说说是怎么回事,不然他真要被我们绕到云雾里转几圈了。” 魏母笑道:“小宁,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三姑奶奶,是你爷爷的姐姐,这是你二奶奶,是你魏求才爷爷的妻子,这是你大姑姑,是你爷爷的大女儿,这是你三婶娘,是你魏求欢爷爷的二儿子的妻子,这个是……”魏母依次给魏宁介绍,魏宁听得头更大了,魏家不是只有他一根独苗了吗?怎么凭空里冒出这么多的亲戚来,而且都是女人,为什么母亲以前也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过? 介绍完了,麻衣婆婆笑道:“孩子,你现在可是我们魏家唯一的独苗了,我们魏家人丁单薄,还等着你开枝散叶呢。你爷爷告诉我,好像轮到方家的姑娘嫁给你做媳妇,怎么,看到过那女娃没,你也不小了,还是早点成亲的好。” 魏宁一听,顿时神色一暗,看了母亲一眼,发现母亲的脸色也很不自然,显然母亲并没有将自己和七七的事情告诉麻衣婆婆等人。魏宁想起新婚当夜被自己气走的新婚妻子,心中一叹,忽然记起一事,失声道:“丁滢呢?” 母亲皱眉道:“丁滢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魏宁急道:“就是那天到龙虎山上和我一起的那个……那个……女……孩。” 母亲冷冷地道:“你说的是那个女鬼吧,我们当时只顾着救你,她和我们非亲非故,可能大概现在已经被太阳灼死了吧!” 魏宁道:“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母亲一听魏宁心挂着那个女鬼,顿时有些面色不善,道:“当时我们能够将你平安带走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顾得了那只不知死活的女鬼,小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那女鬼……” “没……没……没……”魏宁吃吃道,“但是……” “没有就好,”母亲打断了魏宁的说话,“记住,你是魏家的孙儿,你的妻子是七七,有空去把七七找回来,道个歉,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你别老端出一副大男人的样子,好好赔礼道歉,七七是个好女孩,肯定会原谅你的。” 麻衣婆婆插嘴道:“怎么?小子,气走媳妇?这可不行,我们魏家可是和另外三家有过协议的,不是说你想娶谁就娶谁,方家的女娃是你爷爷给你订下的亲事,我们也是同意了的,所以好好给人家陪你道歉,不然婆婆我也不高兴了。” 魏宁连忙分辩道:“不是这样的,那个女,女……鬼……”魏宁赶紧将丁滢和自己之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自己和丁滢的“冥婚”自然是略过不提了,他着重讲了丁滢为自己如何讲“义气”,最后被龙虎山的人迫害的事情。 魏家的女人听完,都唏嘘不已,毕竟都是女人,顿时对丁滢产生了巨大的同情,麻衣婆婆想了想,对着一名女子道:“小玉,你明天带着七妹和九妹去趟龙虎山,打听打听那个女娃的消息。” 魏宁闻言大喜道:“谢谢七姑姑和九姑姑,还有四婶娘。” 被魏宁称为九姑姑的女人年纪相对比较小,性子也极为和蔼,看了魏宁一眼,心中欢喜道:“年纪不小,记性倒不错。好,九姑姑们就帮你走一遭,要是那女娃被烧死了可别怪姑姑。” 魏宁应了一声,心中难免忐忑。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别打扰宁儿休息了。”麻衣婆婆笑着挥了挥手,这群名副其实的七大姑八大姨们才纷纷笑着离开。 待屋里只有麻衣婆婆和魏宁两人,麻衣婆婆才道:“我知道你心里疑惑,怎么平地里冒出这么多亲戚。” 魏宁正有此问,麻衣婆婆神色一暗,叹了口气,道:“魏家的女人,不容易啊,活得太难太难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麻衣婆婆 原来当年事变之后,魏家伤亡惨重,几乎面临亡种断根的危险,龙虎山等大派更是跃跃欲试,时刻想瞅准魏家的软肋,准备对魏家实行致命一击。 魏羡君及时地觉察到这一隐患,临走前制订了两条家法,一是魏家的男子,今后只能跟祝由其余三门通婚,将其余三门捆绑在魏家的战车上,导致祝由四脉同气连枝,让其他门派不敢轻举妄动;其次便是打破女子不得赶尸的规定,将祝由术传给魏家的女子,让她们以此来保护魏家。魏羡君还规定,凡是魏家的女人,女儿终身不嫁,媳妇终身守寡,并且隐藏在魏家的身后,成为魏家的影子,守护着魏家,不到关键时刻,绝不现身。 就是这两条家法,保证了魏羡君身后将近百年来魏家的安全,魏家的男子固然人丁凋落,且是二十七岁必死,但是魏家的女人却隐隐呈现出一股强大的势力,渐渐支撑起这传承千年的赶尸世家。 隐姓埋名、任劳任怨、终身不嫁,这就是魏家的女人,伟大而凄苦的魏家女人的命运。 魏宁听到此处,不禁唏嘘不已,原来自己能够成功活到现在,是这些奶奶、姑姑、婶婶们一直在自己的身后帮自己扫除一切成长道路上的荆棘,让自己快乐、平安地成长。如果没有她们,自己说不定在哪个夜晚,忽然间便被仇敌砍去了头颅,或者被贪心之辈抽去了不死骨,也正是她们,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刻,毅然不顾龙虎山数千人的压力,深入虎穴营救自己。 而自己,却居然从来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只有这种力量,才会让人无怨无悔,不求回报的付出,他们已经从双十年华开始便一直守护着魏家,直到满鬓斑白,容貌一去不返。丈夫午夜的细语温存,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她们都不曾有过,她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守护魏家的传承,至死方休。 麻衣婆婆拍了拍魏宁的头,和蔼地道:“你早点睡吧。” 魏宁点了点头,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浸透了枕巾。 第二天,几位被麻衣婆婆派往龙虎山打听消息的前辈们便回来了,魏宁迫不及待地把她们请了进屋:“丁滢怎么样了?她没有‘死’吧?” 九姑姑皱了皱眉头,道:“那姓林的小女娃倒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估计当时她只是想气气你,后来你被我们救走了,龙虎山上下鸡飞狗跳的,她便乘机就将那女鬼收起来了。” 魏宁听说丁滢没事,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 九姑姑忽然挤眉弄眼,对魏宁道:“我那天看那姓林的女娃看你的表情很不一般,你跟她是不是……” 女人始终是女人,八卦永远是她们乐此不疲的话题,几人纷纷议论开了,叽叽喳喳地不停,看来一个女人如果压抑太久,积聚的能量就必须通过另外的途径发泄,所以魏家的女人似乎永远精力旺盛,唠嗑起来总是没完。 魏宁截口道:“再见面已是仇雠,我跟那妖女早已势不两立。”这句话正是林灵素和他在长街上见面时候所说的,魏宁此时记起,心中顿时感慨万分。 “那是最好。”母亲道,“你已经是有妇之夫了,外面的花花草草最好给我少沾染点。再说那个女娃是龙虎山的人,手段又异常狠毒,你以后见到她能躲就躲,总之不要和她再有任何瓜葛才好。” 这时候麻衣婆婆皱眉道:“那个女娃,我是认得的,上次不是死了吗,我记得我还要小魏代我走了趟脚。” 母亲冷冷地道:“那趟脚走得好啊,把一只眼睛都走丢了。” 魏宁这才知道,自己眼睛的事情母亲早已知道,只是一直没有点破而已,肯定是王驼子告诉母亲的,难怪母亲对自己的事情一向不闻不问,原来所有一切早已了如指掌。 魏母解释道:“那龙虎山的人,自小魏从我肚子里出来以后,就找人盯上了他,当时小魏不是还在念书么?后来那个……那个……人又找上了他……” 麻衣婆婆截口道:“那个人就不要提了,捡重点的说。” “龙虎山的人察觉到魏宁要给你送信,所以那小女娃顺藤摸瓜,摸出了你的身份,将计就计,以赶尸之名,将魏宁骗上了龙虎山。” 麻衣婆婆道:“龙虎山倒也有些门道,那女娃儿用道法封了六识,居然连我也骗了,这个小女娃心机深沉,智计百出,比那宁素问老头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只是她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没有告诉她的师父呢?” 魏母冷笑道:“龙虎山贼子们向来喜欢窝里斗,说不定这个小女娃早有了杀师夺位之意,不告诉他不是很正常吗?” 麻衣婆婆点头道:“这小女娃无论心机还是手段,都是龙虎山百年不出的奇才,如果真的有二心的话,宁素问当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呢!” 魏母道:“宁素问自然会留一手的,你见过猫儿什么时候将爬树的本领交给老虎吗?” 麻衣婆婆转念一想道:“这倒也是。” 两位前辈的谈话,魏宁一直插不上嘴,直到这时候,魏宁才有了开口的机会,对着九姑姑道:“丁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九姑姑叹了口气道:“没有想到我家魏少爷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情种啊。” 魏宁脸上一红,嘟囔道:“九姑姑取笑我了。” 九姑姑见魏宁受窘,笑道:“那女娃儿已经成鬼多年,陡然一见阳光,虽然不至于立刻灰飞烟灭,但是那天这么一搞,估计也只有半截的魂儿了,若不赶紧找一个极阴极寒之地,好生调养几年,估计没有几年还是要灰飞烟灭的。” 魏宁一听急了,大声道:“这种极阴极寒之地,要到哪里去找呢?” 几位姑姑一致摇头。 魏宁心中更加急了,嘴里默默念叨,极阴极寒之地,哪有?哪里有?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对,小红珠! 小红珠乃是旱魃遇劫后由于怨气产生的精魄形成的,乃是天下无上的养鬼之所,柳灵郎不正是在这里面才能够“茁壮成长”的吗?这不是正好用来给丁滢疗伤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这红珠和柳灵郎一起交给了师父保管,魏宁一念至此,几乎要跳下床来,大声道:“娘,众位奶奶姑姑婶婶们,我有事情,要先走一步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天地不容 母亲在魏宁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记,道:“你是不是被龙虎山的那群臭牛鼻子打傻了啊,你现在没有十天半月的,能下床吗?再说了,你现在能到哪去?在这里好好地给我待着,伤好了再给我出去蹦达。” 魏宁面色赧然,嘿嘿一笑,知道是自己莽撞了,但是心中又记挂着丁滢,一时之间很是无奈。 这时候麻衣婆婆又端了一碗中药进来,道:“好好休息,伤养好了才有力气去救你的小情人。” 魏宁见心思被人看透,脸上又是一红。 这几天,魏宁一直都是配合着麻衣婆婆,伤口渐渐好了起来,半个月后已经能够下床了。这时,魏宁又提出要走的意思,又被母亲骂了一顿,隔了两个星期,魏宁再也按捺不住了。这时候,麻衣婆婆见魏宁的伤口确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就劝母亲不要再强行阻拦魏宁了,母亲无奈,只得答应魏宁去找王驼子。 这天早晨,魏宁早早地起来,辞别母亲和各位长辈,便要去找师父,麻衣婆婆叫住他,把他拉到一边,深情肃穆地道:“小魏,你上次在龙虎山,最后用的是不是天罡五雷掌?” 魏宁点了点头。 麻衣婆婆喃喃地道:“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他居然连这个也传授给你了,到底他是什么意思呢?”魏宁也对这个神秘的老头百思不得其解,上次他还叫自己送信给麻衣婆婆,叫她杀了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呢? 魏宁忍不住道:“姑奶奶,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怎么上次……” 麻衣婆婆接道:“他是谁不重要,总之,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和他接触,特别是在二十七岁之前,如果他找上你了,你有多远就跑多远。唉,你已经是我魏家唯一的独苗了,若是你还有什么……我们……唉,魏家不能断种亡根啊,我们以前错太多了,但是为了保护你,我们无论如何也……” 魏宁听着麻衣婆婆一段没头没脑的话,更是觉得奇怪,问道:“到底怎么了啊……” 麻衣婆婆正色道:“那个老头教你天罡五雷掌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好像没有。” “哦,看来他是成心的了。我告诉你,天罡五雷掌,事不过三,总之你这辈子永远不能使用第三次,否则将性命难保。” “为什么?”魏宁已经使用了两次,对这天罡五雷掌的威力是深有感触的,虽然自己每次使用之后都得休息好久,但是,由于这掌法的威力实在是过于恐怖,在关键时刻,这可是保命的绝招啊。与它的副作用比起来,魏宁完全是可以承受的。 麻衣婆婆叹了一口气道:“你应该知道,天下所有的武学,无非是挖掘自身的潜能,将自己最大的潜能发掘出来,但是这天罡五雷掌却不是。” “天罡五雷掌乃是借天地之威,以雷霆之力降服天地万物,一般人单以肉体凡胎,如何能承受这天地雷霆之力?” 麻衣婆婆顿了顿道:“就算是身体经受过改造,暗八门开全了,但是你想想,在天的眼里,我们只不过都是猪狗而已,你借用天地的威力,这便触动了天地间的法则,与逆天改命何异?天地一旦震怒,那所发出的反噬之力,便是你万万都无法承受的啊!” “所以,从今天起,你无论如何不得再使用这掌法,否则一旦使用,你将必死无疑!” 魏宁被麻衣婆婆说得心惊肉跳,暗自道:“这天地之间果然威力越大的东西,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但是为何那个神秘老者在教自己掌法的时候,没有告诉自己只能使用三次呢?如果自己使用了三次,那不等于自杀吗?这个老者……”魏宁一念到此,不禁后颈凉飕飕的,冷汗直流。 魏宁赶到王驼子家的时候,王驼子出门算命去了,魏宁想起自己刚刚与王驼子相识的日子,不禁心里一阵温馨,赶紧快步来到王驼子的算命摊位处。 王驼子此时正戴着一副黑色眼镜,坐在自己的摊位前,摇头晃脑地给一位妙龄少女摸骨。魏宁知道王驼子的德行,凡是女子算命,他一般都是摸骨,而若是男子或者他没有兴趣的女人,他一般就会抽签。魏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走了上去,道:“师父,我回来了。” 王驼子头都没有抬起来,从身后扔出一大堆符咒,道:“蹲着!——这位姑娘,我发现你最近有桃花运呢。你看你这爱情线……摸起来挺软的嘛……” 王驼子又接了几笔生意,天渐渐黑了,似乎这时候才猛地想起旁边还有人,抬了抬墨镜,慢条斯理地道:“来了?” 魏宁连忙道:“嗯,师父,我来了。” “又逃学了?” “请假了。” “有什么事吗?” “我好久没有看到小灵了,我想自己可以照顾他,所以就不麻烦师父了。” “滚。” 魏宁被王驼子没来由地抢白一阵,王驼子也不搭理魏宁,开始收拾算命摊子,魏宁只得跟着王驼子回家。 到家了好一阵,魏宁才小心翼翼地道:“师父,小灵呢?我想见见他。” “送人了。” “送人了?”魏宁一听顿时心里急了,“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 王驼子怪眼一瞪道:“你以为我愿意啊,多好的宝贝,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你这臭小子不争气,我会平白无故地送给彭白那小子?你现在倒怪起我来了……也罢,也罢,是老子瞎了眼了,收了你这个白眼狼徒弟,有本事你找那个老怪物去要啊,去抢啊,奶奶的,气死我了!” 王驼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把魏宁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魏宁只是听着,也不还口,直到王驼子骂得口干喝水的时候,魏宁这才乖巧地给王驼子倒水,王驼子脾气好了点,喝了口水,道:“彭白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是耗子腿上也要割下二两肉的主,你觉得他会平白无故没有任何好处就给你治眼睛?别美了!我当时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就怕你混小子到时候浑劲犯了,来个一拍二散。现在你眼睛也治好了,有本事你去找彭白抢。事先说明,我不会帮你的,老子说话算数,送出去的东西绝对没有再抢回来的道理。不过你要是能抢回来,我倒是很高兴的,因为我也挺想看那老小子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敢让老子挖那么多条蚯蚓!” 第一百三十一章 鬼童 得知柳灵郎被送给了彭白,魏宁顿时心急如焚,连夜赶往烧尸森林。 王驼子大骂魏宁没有良心,魏宁害怕事情耽搁久了丁滢会灰飞烟灭,只得对师父连声告罪,匆匆地走了。到了第二天的晚上,魏宁才穿过那恶心的烧尸森林,来到彭白的家里。 彭白似乎对魏宁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魏宁进门便急急问道:“前辈,请问小灵在你这里吗?如果是,请把他还给我,我有急用。” 彭白看了一眼被乌鸦粪弄得浑身脏兮兮的魏宁,阴阳怪气地道:“是王驼子那个王八蛋叫你来的吗?不是跟他早说好了的吗,我给你治疗眼睛,他给我柳灵郎,怎么他现在想过河拆桥,反悔不成?” 魏宁知道自己理亏,只得耐心地道:“老前辈,我谢谢你给我治疗眼睛,但是我真的有急事,你把小灵召唤出来,行吗?如果他喜欢跟着你,那么我二话不说,只求你将装小灵的红珠子借我使用一阵子,我日后一定归还;如果小灵愿意跟着我的话,那么还请老前辈成全,至于前辈有什么要求的话,还请示下,我能够做到的一定做到。” “迟了。”彭白打断了魏宁的话,冷冷地道,“那妖物被我一不小心弄死了,小红珠也被我一不小心弄碎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什么。”魏宁一听,如遭雷击,哑声道,“前辈不要开这种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这里不欢迎你,你可以走了。” “那小灵的遗骸呢?还有小红珠,就算碎了,但是碎片在吧。”魏宁知道彭白定然会推脱,八成是诈他的,连忙问道。 彭白冷哼道:“被我都扔了……你快走吧,我要睡了,这里没有给你准备客房,不好意思了!” 说完便转身拂袖走人。 魏宁听他这么说,心里更加肯定彭白定然是在诈自己,但是如果要是抢夺的话,自己毕竟理亏,不好意思出手,而且这个彭白深浅不明,似乎连师父都忌惮他几分,自己不知道柳灵郎的下落,强行抢夺的话,不一定还能够抢夺得来。当下灵机一动,露出一副十分失望的表情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了,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地将小灵超度,晚辈告辞了。” “不送。”彭白冷冷地道。 魏宁在烧尸森林中忍着恶臭,等了好几个小时,待天完全黑了下来,才悄无声息地摸了回去。可是却发现彭白没有在家,魏宁心中疑惑,开出阴阳眼,隐隐发现在烧尸森林最高的那座山上,有阴森之气冲破天空。彭白应该在那里吧?魏宁心想。他撑开阴缘伞,跟了上去,心中想起曾在这个伞中待着的丁滢,不免一叹,急忙加快脚步。 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林和恶臭扑鼻的乌鸦粪,魏宁来到山脚下。奇怪的是,这山上居然光秃秃的,没有一只乌鸦,这也好,若是乌鸦惊动了彭白,自己也就露了行藏,所有的计划都是白搭了。魏宁往山上再走了几步,居然发现山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坟头,只是坟墓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没有了近年的凭吊之物,估计这里是已经荒废了很久很久的乱葬岗了。 魏宁目力惊人,果然发现不远处彭白的身影,当下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用阴缘伞遮住行藏,躲藏起来,看彭白究竟在干什么勾当。 彭白站在一座坟头前面,身边放着收魂符十四道,封符一道,黄竹筒一段,土山青纸一方,茅草三枝,凤头匕首一具,还有香烛祭祀品等物。 彭白点燃香烛,烧收魂符七道,赤足下跪,双手掌心贴在土面上朗声道: “维岁六丁阴日夜子时,沙门术士彭白亲临坟场收汝阴魂,呜呼汝生于世,血炁方刚,胡天不吊,早逝英年,呜呼哀哉魂魄来远,渺渺茫茫,逍遥四方,吾今收汝,归养坛厂,利于呼召,归魂归兮,供养无疆,呜呼哀哉,上飨!” 魏宁心中一震,暗道:“这个彭白真的是所学驳杂,不仅祝由术、传女不传男的蛊术、现代医术都会,连这沙门的邪术都会,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时候,彭白站了起来,只见他从坟中挖出两具早夭的小孩尸骨,彭白又焚烧了另外七道收魂符咒,行踏罡步,嘴里念念有词,用凤头匕首取出童尸的两个腿骨,男左女右各一段,然后将两根灵骨放在黄竹筒内,用土山青纸封好竹口,在筒口处用茅草三枝扎好。 彭白的做法,和当年魏宁在周家遇到的养鬼术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在细节上又有很多不同,魏宁也说不出来这是什么邪术,只得静静地看着彭白的动作,看他到底还有什么后招。 彭白做完了一切,带着装有童尸灵骨的黄竹筒下山回家,魏宁一路尾随,由于魏宁目力好,所以一直离彭白的距离非常远,彭白尽管机警,但是似乎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彭白回到家中,也不关门。魏宁潜身窗外,静静地看着彭白在屋里的动作。 彭白将竹筒中的灵骨取出,用白酒擦洗了七遍,然后又用凤头匕首略微修磨完善,拿出一张黄纸包裹好,又从袖子中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棺材,将这两粒灵骨用火焚烧完毕,将骨头粉末包裹好,放在小棺材里面,贴上敕名,再用符咒封号,然后将小棺材放在一个灵坛之前,上面有祀品、符咒、小孩用的玩具等物,甚至还有一盒女孩用的胭脂,看来彭白是早已准备停当了。 彭白拿出三道符咒,在坛前做法,只见他左手捏雷印,右手剑诀,三道符咒无风自燃,彭白将符咒在棺上连转三圈,直到符咒全部化成灰烬铺盖在棺身之上,大喝:“天地四方,分做阴阳,沙门巫法,天道泱泱,童男童女,归我炼养,坛前召应,急急在律令敕。”彭白嘴里一连将密咒念了七次,只见棺材上面隐隐出现了两道青雾,然后慢慢成形,变成两个粉妆玉琢的童子,一男一女,皆是一身缟素。彭白剑诀指着棺木,大喝道:“童男童女坐车行路都随我,过桥搭渡在身旁,陪同左右,助我如愿以偿!” 两个小孩童一齐点头,彭白这才满意地转身,带着两鬼离开。 第一百三十二章 美味 只见彭白带着两只小鬼走到一间偏厅之中,不知道触动了何处的机关,偏厅之中缓缓露出一道暗门,彭白带着小鬼矮身进去了,魏宁连忙跟了上去,看来这彭白没有养成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地下室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但是魏宁是何等目力,这里对他来说犹如在白昼一般,大约沿着甬道走了二十多米后,来到一个很宽敞的地下室,这里正是当年彭白帮魏宁动手术的地方,但是魏宁并不知道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彭白打了一个响指,周围的“无影灯”顿时全部亮了起来,将整个地下室照得通透。魏宁看着四周挂满的残肢断臂,顿时皱起眉头,说实在的,魏宁的眼睛复原全部是靠彭白,所以魏宁对彭白始终抱着一份感恩的心思,这也是为什么魏宁不好意思强行抢夺柳灵郎的原因。但是现在看到这个平时和蔼可亲的彭白另一面居然是这般残忍,心中对彭白的印象自然大打折扣,多了几分厌恶。 彭白走到供养着由自己儿子做成的阴阳童子处,将两只刚刚炼好的小鬼召唤出来,阴阳童子骤然双目睁开,那对粉妆玉琢的童子顿时瑟瑟发抖,想往屋外逃跑。 “想走?”彭白的双目骤然射出精光,盯着这两只小鬼,手中捏了一个剑诀,小鬼的面前便出现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拦了这两只小鬼的逃跑路线。 小鬼的眼中恐惧之色更加浓厚,但是却无路可退,抱着头在墙角处开始发出嘤嘤的哭声,这时候,那阴阳童子的肠子从肚脐眼中慢慢地伸了出来,伸出玻璃罐,然后越伸越长,像一只手一般将男童卷起来,男童嘴里哇哇大叫,但是却似乎不敢过分地挣扎,只是惊恐无比地看着彭白,似乎想求他宽恕一般。 阴阳童子将男童生生地拉入瓶中,张开嘴巴,露出犹如锯齿一般的牙齿,把男童扔进嘴里,大快朵颐。 彭白在一旁微笑地看着,道:“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另外一个女童,浑身犹如筛子一般颤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别“人”一口一口地吞掉,而他的命运,便是自己不久之后的命运。 果然,阴阳童子吃完男童,似乎意犹未尽一般,又将女童卷起,一口一口地慢慢吃掉。 魏宁在旁,几次三番想出手相救这对可怜的小孩,这两个小孩生前便早夭,死后还不得安宁,被彭白这厮炼出魂魄,成为阴阳童子嘴里的“美食”,真是可怜之极。但是,魏宁不知道柳灵郎的下落,如果此时贸然出手,定然会惊动彭白,彭白若知道自己撞破了他的好事,说不定要杀自己灭口,那自己便是前功尽弃了。魏宁只得耐着性子,一边为这两个可怜的孩子祈祷,一边监视着彭白,看他还要搞什么鬼。 彭白见阴阳童子抹了抹嘴巴,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笑道:“你这小子,胃口是越来越大了,现在都能一下子吃两个了,再过段时间,天地之间所有人的魂魄都会被你吃尽的。好了,早点休息了,爹爹还有事情。” 彭白又施了一段法术,阴阳童子这才昏昏睡去。 彭白从怀里掏出一颗小球,魏宁见到此物,顿时心中一跳,这东西他熟悉得很,正是那旱魃的精魄,柳灵郎便是住在里面。 彭白拍了拍红珠,没有动静,又在耳朵边摇了摇,还是没有动静,再拿起旁边的一根招魂幡在小红球上面死命地打了几下,这时,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从红珠中跌了出来。 “你大爷的,疼死我了,龟儿子叫我干嘛?你大爷睡得正香呢。”柳灵郎双手叉腰,气嘟嘟地道。 魏宁听得好笑,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这些粗言秽语,后又想想。定然是自己那个师父教得好,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柳灵郎还是跟着自己好点。 彭白是个侏儒,看上去比柳灵郎也高不了多少,手中的招魂幡一下子打在柳灵郎的头上,道:“谁大爷?谁大爷?小子活腻了是吧?” 柳灵郎吃痛,倒也硬气,反而将小腰杆子挺得更直了,嘴里飞快地道: “矮子矮,矮过桥,矮子没有扫把高。扫帚高,扫帚矮,矮子生些鬼崽崽。” 彭白最忌人家骂他矮了,听柳灵郎这么一说,气得面色发青,手中的招魂幡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这下柳灵郎学乖了,连忙躲开,彭白拿着招魂幡在后面追赶,柳灵郎便开始围着神台跑,一边跑一边拍手骂,彭白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是偏偏又拿这个小鬼灵精没有办法。 魏宁在旁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想当年像丁滢那般聪明乖巧的女子,都被这小鬼头整得没有脾气,你这彭白,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停!”彭白站住了,不再去追赶柳灵郎,柳灵郎对着彭白做了一个鬼脸道:“怎么,老头,这才多久,两下就不行了?再陪我玩会儿。好好玩。” 彭白冷冷一笑道:“好,老夫现在就陪你‘好好’玩会儿。”说完双手念决,忽然从地里露出一双手臂,将柳灵郎的脚牢牢地抓住,柳灵郎被这突如其来的手臂吓坏了,大声道:“坏人,放开我,放开我。” 彭白森森地道:“小子,现在你跑不掉了吧。这几天,我可被你折磨得惨了,今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灵郎双手护胸,小脸气得红嘟嘟的,道:“坏人,你要干什么?我不怕你。” “不干什么,就是给你洗个澡。”彭白冷冷地道,双手一招,那双手便平行移动,将柳灵郎送到自己的身边,彭白将柳灵郎倒提着,像提着小鸡一般,任凭柳灵郎如何挣扎,就是不放手,对柳灵郎嘴里的污言秽语也充耳不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恶斗 魏宁一看柳灵郎被欺负,顿时有些按捺不住了,但是他又想知道彭白到底想对柳灵郎干什么,只得在一旁耐心地等着。魏宁心道:若是这彭白欺负柳灵郎,自己一定是要拼死出来相救的。 柳灵郎双手在空中胡乱飞舞,但是双脚被彭白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柳灵郎挣扎了一会儿,干脆不动了,气鼓鼓地看着彭白,道:“老家伙,你最好放了我,不然魏宁来了,定然要你好看。” 魏宁没有想到柳灵郎在被人欺负的关键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居然是自己,顿时心头一热。 “嘿嘿,别说那小娃儿,就是他祖宗来了,我也不怕,你识相地给我好好待着,让大爷给你洗个澡……” “洗澡?”柳灵郎一听,居然双手护住胸口,做楚楚可怜状,“老家伙,你想对我干什么?我还是小孩呢!再说了,我还是男孩子,我可对你这么又老又丑的家伙没有兴趣……” 彭白没想到柳灵郎这般牙尖嘴利,不由为之气结,怒骂道:“你这个小混蛋,才多大点年纪,就不会说点人话吗?你……你……” 柳灵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转了几圈道:“那你把我放了,好不好?我认识一个女孩子,长得可漂亮,到时候,你给她洗澡好不好?放心,我这人嘴紧,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欺负女孩子的。”柳灵郎腆着脸对着彭白贱贱地笑道。 魏宁知道,这柳灵郎嘴里的女孩子,定然是丁滢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没门!别动,给我站好了。”彭白走上前去,把柳灵郎的衣服全给扒拉下来,柳灵郎顿时嘴里哇哇大叫,双手捂住裆部,彭白也不理会,将柳灵郎放在神台之上,双手捏决,嘴里念念有词。 “臭老头,你要干什么,死老头,臭老头!放开我,快放开我……哇,疼,疼……疼死我了……” 只见一团蓝色的火焰从神台底下慢慢地升了上来,将柳灵郎裹住,柳灵郎在蓝色的火焰中大呼小叫,看上去很是痛苦。 魏宁见到柳灵郎被彭白这般欺负,再也按捺不住,跳了出来,大声道: “彭前辈,请您放开小灵。” 柳灵郎一见魏宁,连忙大声道:“魏宁,魏宁快救救我,快救救我,打死这个臭老头,打死他……” 彭白手一收,蓝色的火焰顿时消失,柳灵郎疼痛顿时消失,但是仍然用手抚摸着自己被火烧红的皮肤,委屈地道:“魏宁,这个贼老头欺负我,呜呜呜呜,你要帮我报仇……” 魏宁看着柳灵郎委屈的样子,微微一点头,对着彭白道:“彭前辈,我觉得小灵还是跟我比较好,你这样对他,我想他也不会喜欢你的。” 彭白不屑地道:“王驼子已经将这个小东西给我了,我想{;文;}怎么对{;人;}他是{;书;}我的事{;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的地下室,你要是识相,就给我早点滚,不然惹火了我,到时候连你也一同烧死!” 魏宁先礼后兵,依然保持风度朗声道:“小灵是我的兄弟,我与他义同生死,还请老前辈成全,魏宁感激不尽。” 柳灵郎似乎很感动的样子,深情款款地看着魏宁,道:“魏宁,你真好,我要是个女人,我一定要嫁给你,就算我不嫁给你,我也一定要给你找个好媳妇。” 魏宁没好气地白了这个小流氓一眼,对着彭白道:“老前辈,请你把小灵交给我吧。” “要是我不给呢?” 魏宁早就知道彭白没有这么好说话,早做好了心理准备,闻言剑眉一挑,道:“那就只能怪晚辈对不起了!” 彭白嘿嘿一笑道:“别忘了,你的眼睛可是我治好的,你这是恩将仇报,你们魏家的家训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魏宁道:“小灵的事情,是你和我师父的交易,我没有同意,小灵是我的兄弟,我怎么忍心看着他在你这里受苦呢?今天无论如何我要将小灵带回去的,如果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包涵。” 彭白哼了一声,道:“那就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能够从这里走出去了!” 魏宁将阴缘伞撑开,取出桃木剑在手,左伞右剑,对着彭白道:“既然如此,晚辈只有领教前辈的高招了。” “今天不打服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不自量力!” 一听有架打,柳灵郎顿时一蹦三尺高,拍手道:“好啊,好啊,魏宁加油,加油,把这个老家伙打得满地找牙。” “不知道是谁满地找牙!”彭白霍然出手,一拳带着劲风直接朝着魏宁面门打去,魏宁没有想到这彭白说来就来,不带半分含糊的,手中阴缘伞向上一抬,挡住了彭白袭来的一拳。 柳灵郎在旁用手刮脸,道:“老不羞,老不羞,就知道偷袭,魏宁,加油,我看好你哟!” 彭白双拳抡起,如风车一般朝着魏宁打了十几拳,魏宁左躲右闪,才堪堪避开,柳灵郎在旁,叽叽喳喳地骂个不停,把彭白弄得十分烦躁。彭白止住了身形,对着柳灵郎骂道:“小子,你再不给我闭嘴,我把你舌头给割了。” “嘞嘞嘞嘞……”柳灵郎朝着彭白做了一个鬼脸,“就知道吓唬小孩,魏宁不要让着他,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让他满脸桃花开,他就不知道为什么花儿总是那样红。” 魏宁刚才因为彭白是前辈,所以一直死守,没有还手,没想到柳灵郎小小年纪,居然也看出来了,当下道:“前辈,我要出手了。” “谁要你让,不要脸。”彭白啐道,手挥舞乱风车拳法再一次靠了上来。 好个魏宁,手中的阴缘伞一撑开,就如同在彭白的面前竖起了一道无敌防御屏障,任凭彭白的拳头如雨点般打在伞上面,却奈何不了魏宁半分。魏宁脚下一使绊,彭白一不小心,居然摔了个狗吃屎。 这下可把柳灵郎高兴坏了,手掌都拍红了。 魏宁将伞收起,站在一旁,微笑道:“前辈,这下我可以带走小灵了吧?” 彭白怪眼一番,道:“谁说的,我刚才只是热热身,掂量掂量你的实力。现在你把我惹生气了,我要跟你好好玩玩了。让你见识见识本大爷五尸阵的厉害!”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五尸阵 五尸阵!魏宁心头一跳,魏宁师从王驼子,虽然博闻强识,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过“五尸阵”这种阵法,但是魏宁知道,这彭白生性乖张,而且所学驳杂,确实是一个极为难缠的人物,连王驼子都忌他三分,何况自己!他炼出来的东西,定然是狠毒非常的。 只见彭白手中的罗盘一翻动,在离、兑、坤、震、坎五处忽然出现了五道暗门,暗门一转,居然转出五张镜子,镜面雪白发亮,让人奇怪的是,每张镜子处站着一具尸体。 尸体都是红衣黑发,垂首冥目,共有三男两女,脸色和一般的惨白死尸不同,居然透着一种乌青的色彩,嘴唇更是黑得发青。 彭白手再一翻动,嘴里念念有词,镜子陡然闪出五道白光,将五尸罩住,尸体开始缓缓抬起头来,三男两女,露出手上长长的乌黑的指甲和两颗露在外面的白森森的獠牙。彭白口中念咒,五尸齐动,将魏宁围在中间。 魏宁知道,僵尸分为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几类,若是遭遇养尸地,养出的尸体最多也就到毛僵的地步,就算是当年在六死五脏的那具行尸,也就刚刚到了毛僵的地步。至于以后的几种,那都是传说中才有的稀罕之物,彭白的这五具尸体,长着獠牙,看面相应该已经到了飞僵的地步了。 以魏宁目前的功力,降伏绿僵以下的僵尸倒是很有胜算,若是毛僵,便很是费力了,何况是飞僵,而且一下子是五具! 尸体稍稍一动,便带着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就是连一向活泼的柳灵郎也被这五具尸体发出的寒意惊到,站在神台之上,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魏宁,神色中充满了担心。 五尸齐发,身形若鬼魅,分别从离、兑、坤、震坎五位出动,仿佛缩地成寸一般,霎时间便将魏宁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统统堵死。 魏宁迎风一闻,风中剧毒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魏宁知道这五具飞僵定然被彭白加了“调料”炼成了毒尸,若是自己不小心触碰到这些僵尸,轻则皮开肉烂,重者则见血封喉。果然彭白出品,必属毒品。 魏宁大喝一声,嘴里念咒,一道金光从阴眼中射出,照定一具尸首。 彭白手一动,念咒捏决,冷笑道:“小子,你别忘了,你的阴阳眼是谁给你安的,若是让你来用阴阳眼对付我,我岂不是老猫烧了须,传出去还用混吗?” 果然,那具被阴眼罩住的尸体,非但没定住,反而速度更快地向魏宁扑去,在柳灵郎大声的提醒下,魏宁头一偏,才很悬地避开这具毒尸的攻击,但是就在此时,身后的另外两具尸体如附骨之疽一般,贴在了魏宁的后背处,魏宁大骇,连忙一矮身形,手中的小红伞向后一荡,才挡住这两具僵尸的攻击。 魏宁手中的桃木剑向前,刺中了前面迎来的一具毒尸,可是被魏宁桃木剑刺中的飞僵非但没有停滞,反而迎着剑尖伸直手臂,长长的指甲刺向魏宁的咽喉。 魏宁一见不妙,连忙弃剑,就地一滚,才狼狈地避开这五具尸体的包围攻击。 不怕阴阳眼,不怕桃木剑,不怕小红伞,这五具尸体几乎对魏宁所有的法术免疫,魏宁几乎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等情况,陷入了他出道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 五尸阵乃是彭白的毕生心血所练就的,当然非同凡响了。 这阵首先需五具尸体,而且要相同年龄,相同身段,平均差异不大的五具尸体,这就很难找了。挑选完毕后,再为每一具尸体配一块与尸体高度与宽度大致相等的一面竖镜和一个瓦罐,分别配对,竖镜平放在地上正面朝上,清出尸身所有孔道的异物后,接下来每个瓦罐内放入蜈蚣、毒蛇、蟾蜍、蜘蛛、蝎子等五毒,如能采用其他世间奇毒那更好不过。让五毒在瓦罐中相互斗争,直至里面争斗出最后的幸存者,再接着把瓦罐内幸存的毒物搅磨成粉,然后燃烧尸体下巴直至流出尸油,把尸油滴入瓦罐内搅匀,再把搅匀的混合物灌入尸身上的所有孔道,余下的全部灌入尸体口内,并扶起尸体直立,让混合物进入尸体内部,待尸体孔道中不残留混合物后,把尸体放于竖镜之上,尸体正面与竖镜正面相对,之后让尸身自行渗出分泌物滴落于竖镜上并凝固,这样,五尸阵的雏形才刚刚形成。 再就是养尸了。等到尸身不再渗出任何分泌物后,把尸身与竖镜位置对调,尸体平躺于地,正面朝上,竖镜平放在尸身之上,镜面正对尸体,这样,镜面便能够反射地里的生气,让尸体吸收地里的死气,形成一个人造的养尸地。这过程要视炼尸者的功力自行决定,一般情况下至少也得十多年的功夫。彭白在平日再以五毒等物喂养五毒僵尸,这样,养出来的僵尸,原本就不在六道之中,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导致所有的降妖之物都对他们无解,且这五具毒尸,常年受到五毒的侵蚀,本身变得剧毒无比,只要让它碰到,哪怕是擦破一点点皮,都将是见血封喉,恶毒无比。 这也是彭白为了复仇,所研究出来的终极秘密武器之一,没想到今天给魏宁开了荤。 彭白手一挥,五面镜子方位一动,五尸陡然变阵,再次以飞快的速度向魏宁袭来,魏宁从怀里掏出火灵珠,弹向毒尸,想打开一个口子,谁知道,火灵珠虽然在尸体上燃烧了,但是这五具毒尸似乎丝毫没有被火烧疼的迹象,一具尸体已经在后面抱住了魏宁,另外几具,围着魏宁,长长的指甲就要插进魏宁的眼睛中。 这飞僵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此时,就算是魏宁再冒死使出天罡五雷掌,也是为时晚矣。 第一个照面,魏宁便丢失了王驼子传给自己的看家武器,第二个照面,便被这尸体抓住动弹不得,魏宁何曾败得如此惨烈,这一次,多半只能叫一句“吾命休已”,然后惨死在这五尸的毒爪之下了。 柳灵郎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跳下神台想救魏宁,但是被彭白一把提着,像小鸡一般提在半空之中,任他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这时候,忽然一声娇喝传来,道:“彭白,你可认识这个?” 第一百三十五章 猫诅 危急之时,七七冲进了地下室。七七依然是一身黑衣,带着银色的面具,俏面寒霜,一手抱着黑猫兽魂,一手拿着一张用黄表纸制成的六芒星。六芒星全部被鲜血涂满,闪着诡异的光芒。 彭白看着这颗六芒星,先是一愣,然后眼中射出恐惧的神色,最后居然仰天大笑起来,大笑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传你法术,救你性命,到头来你反而要我的性命。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今日我彭白活了大半辈子,终于再一次长见识了。” 由于刚才彭白陡然见到七七手中的六芒星,一时情绪失常,没有控制五具毒尸的动作,魏宁这才乘机挣脱桎梏,逃了出来。 五具毒尸也挺直了动作,没有彭白的召唤,一动不动。 为何这彭白一见到此物,顿时便失去常智了呢?魏宁心念一动,但是当他看到一只猫爪上打着绷带的兽魂,顿时明白了。 原来七七给彭白下了天下最毒的两种诅咒之一的猫诅。 所谓猫诅,是和血诅并称的必死的诅咒之一,被下了猫诅的人会在十日内死掉,死状非常恐怖,身上的肉好像被利物划过,最终失血过多而亡,有点像凌迟,但肉却还连在身上并不掉下来。 猫诅的诅咒方法就是,找一张开光加持了的阎王纸,在阎王纸的背面用乌鸦的血写上被诅咒人的生辰八字,然后钉在一个倒立的六芒星阵里,找一只纯黑色的猫,让黑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人的生辰八字,然后把猫活活掐死,再让猫的血覆盖住生辰八字。 显然,这里乌鸦血不难弄,黑猫也有,但是由于这兽魂乃是猫妖,所以,七七并没有舍得将它掐死,只是借了它的血,但是效果应该也是一样的,甚至更好。 七七是彭白的徒弟,是彭白救了他,也是彭白这么多年来相依为命的人,也许在彭白的心中,七七俨然已经是他的亲人了,否则七七也不可能得到彭白的生辰八字,但是,让彭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后背叛他的竟然是七七,这点,可能是彭白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被自己最亲最相信的人下了诅咒,这点,任谁也是无法接受的。 七七手一挥,这张六芒星便无风自燃,彭白站在原地,身上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血,开始犹如一根细线一般,往外喷出,然后慢慢的,身上喷出的血越来越多,就像一个花洒一般,将整个地下室喷得到处都是,彭白只是看着七七,一动不动,眼神中的怨毒之情莫可名状,连魏宁都感到有些寒心,倒是七七,看都不看彭白一眼,面色平静,手中轻轻抚摸猫妖兽魂。 咚!彭白全身犹如泄气的气球一般,原本浑圆的身体,变得皮包骨头,似乎全身的血流干了,才向后倒去。 彭白的身上,似乎被利刃刮得千疮百孔,翻出雪白的肉丝,但是却没有一块肉掉落下来,彭白睁大双眼,显然是死不瞑目。 魏宁不忍,走上前去,将这位老者的双目抚上,无论这个老者生前为人如何,对自己做过什么,但是现在,人死为大,魏宁心中对他只有同情,没有怨恨了。 魏宁想了想,弯下身子准备拖动彭白的尸体。七七冷冷地道:“你要干什么?” “我……”魏宁忽然发现自己在七七面前似乎已经矮了半截,自己在新婚之夜抛弃了她,结果人家不计前嫌,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刻挺身而出,相救自己,此时,魏宁心中对她的歉意已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我劝你最好别动,这彭白生前玩毒太多,他一死,他身上的毒物失去了压制,定然全部涌出,我猜不要十五分钟,这里都要被这些毒物吞噬,你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走。” 这时候,柳灵郎走了下来,摇着魏宁的手,问道:“魏宁,这位姐姐是谁啊,怎么看上去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玩。” @文@魏宁一时语塞。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介绍七七了。 @人@七七道:“你们快走吧,这里我来收拾,我跟彭白也有些日子了,我比你们都清楚他。” @书@魏宁搓了搓手,道:“那你……” @屋@“和你无关。”七七一句话将魏宁抵到了墙壁之上。 “要不,你跟我回去……我们去……” 魏宁话音未落,七七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截口道:“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也是遵从我爷爷的遗命嫁给你的,既然我们已经结婚成亲了,那么,我答应我爷爷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以后,我们还是各走各路的好。” “哈哈,魏宁,这个冰女人居然是你的媳妇,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媳妇……哈哈……笑死我了!”柳灵郎拉着魏宁的手,似乎差点笑得在地上打滚。 魏宁赧然,不理柳灵郎,对着七七道:“可是……” 七七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可是的了,你们还有十分钟。” 魏宁看着眼前的七七,似乎有千言万语依然无从出口,她定然是恨自己怨自己的,那日毕竟是自己太过冲动,将她伤得太深,只得等些日子,待她心情好点了,自己再负荆请罪吧。 可是负荆请罪了又如何,难道真的要娶她,和她过一辈子,虽然刚才她救了自己,可是……那张脸,还有她…… 魏宁心中莫名的哀伤,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仰天长叹一口气,道:“你好好保重。”说完牵着柳灵郎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镇妖瓶 待魏宁走远了,七七忽然冷冷地道:“他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原本在地上死透了的彭白忽然蹦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道:“怎么样,我的演技还行吧,算得上一流不?” 七七皱了皱眉头道:“我真搞不懂,你明明是想将柳灵郎还给魏宁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大费周章,要我来配合你演这么一出?” 彭白忽然邪邪地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若是空手将柳灵郎奉上,他肯定会以为我骗他的,再说了,这小子以为我死了,这样以后我行事也就更加方便了,若是魏羡鬼也以为我死了,那么我的工作便转入地下,敌明我暗,这不是很好嘛!” 七七冷冷地道:“你以为世间所有人都和你一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彭白叹道:“魏宁是我的一把刀,而柳灵郎则是我这把刀上最锋利的刃,十年磨一剑,魏宁这把复仇之刃,我已经磨得飞快了,只等魏羡鬼将他的狗头伸出来了。” 七七道:“难怪你这般相助魏宁,帮他安上阴阳眼,并保护柳灵郎成功渡劫,然后又演这么一出拙劣的把戏,将柳灵郎还给他,感情你早就将魏宁视为你复仇的工具,你一直只是在利用他。” 彭白眯着双眼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魏羡鬼是不会放过魏家这最后一颗不死骨的,但是魏宁毕竟是魏家的最后唯一的血脉,魏羡鬼定然不会不考虑到这点,依我之见,这魏宁便是魏羡鬼唯一的破绽之所在,只要他一旦有了破绽,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只要被我抓住,那么他的死期就不远了。” 彭白的神色有些迷醉了,兀自道:“魏羡鬼啊,魏羡鬼,纵然你有十三血尸,功力通天,可是到头来还是要喝老子的洗脚水。三年,还有三年,便是魏宁的大劫之年,也是你我最后的决斗之日。” 七七皱眉道:“以魏宁的功力,连你所炼的五具血尸都对付不了,怎么能对付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的魏羡鬼呢?” 彭白露出神秘的神色,道:“这个,答案就在那个鬼灵精的身上,我将他的元神封闭三年,在这三年内,它将与寻常的孩童无异,但是过了这三年,他的咒印一旦解封,他能达到的境界,那就是神鬼难测了。到那时候,五毒尸、柳灵郎再加上我这孝顺的好儿子,嘿嘿,我想已经够魏老鬼喝上一壶了。” 彭白的目光中射出怨毒的神色:“我这把最锋利的复仇之刃练成之日,便是取魏羡鬼狗头之时。” 七七截口道:“我不管你干什么,但是我只知道,如果要是让我知道你要害魏宁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彭白叹了一口气道:“七七,不是我说你,你看刚才那小子怎么对你,分明对你没有半分的……情意,你还这么护着他,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七七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 彭白柔声道:“七七,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我一直将你视为己出……” 七七打断了他的话道:“打住,我很庆幸没有成为你的亲生女儿!” 彭白看了一眼在玻璃罐中的阴阳童子,干咳了一声,黯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小子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他根本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说你为他付出多少,这小子,刚才对你什么态度?我都看不下去了,我劝你,早点忘了这白眼狼吧。” 七七不悦道:“你只管怎么对付魏羡鬼就行,我的事情,你少掺和,行吗?” 彭白被七七挤兑,只得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算了,我老了,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心态已经不是我能理解的了。对!我只管做我的事,吃我的饭,你们的事情,不需要也轮不到我老头子管了。人皆道:蛊女痴情,以前我不懂,现在我算是领教了。” 说完,彭白一摇三晃地离开了地下室。 魏宁心中记挂着被扣在龙虎山上的丁滢,一路疾驰,终于在第二天来到龙虎山脚下的一个小镇。魏宁知道此处定然有龙虎山的耳目,不敢轻易露面,在附近的山上转了几个小时,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才向龙虎山上走去。 子夜的月色,明丽如秋水。 夜刚刚开始,还有几缕淡霞,现在都已逝去无踪了。放眼望去,在山顶上那个平日里气势辉煌、不可一世的龙虎山主殿宁静得没有一点声息,连一只夜猫也没有,更不用说守卫了。 一名黑衣男子在春夜里轻轻溜过,疾驰了好一会儿后,为了分辨方向,略略停顿了一下,这正是魏宁。 抬眼望去,只见中天月,明如水,风涌云动,气派飞扬;从屋檐望下庭院去,寂寂静静,一片渺茫。魏宁手中握着罗盘,一路潜行匿踪,直到一处年久失修,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过的院落处才停了下来,魏宁小心抬眼四望,确定没有人跟踪,才蹲了下来,从包裹中拿出平安碗、香烛、祭品等物,摆开了招魂阵。 跟上次魏宁和七七在云梦山上用的招魂阵差不多,不一会儿,这只白碗的碗沿开始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碗颜色较深的血水凭空立在地上。碗里的血水开始越来越黏稠,开始凝成固体一般的血块,渐渐地上升,浮在半空之中。那血块慢慢地慢慢地,画一个人样的轮廓,渐渐地越来越清晰,最后形成一个老妪。 魏宁凝视着妇女的双眼,低沉地道:“告诉我,这最近是不是有新的死气?” 那个妇女点点头,此时鬼魂是不能和阳人对话的,魏宁又道:“在哪?” 鲜红的血块,慢慢变软,滑落在地上慢慢的滚动,在地上变成了几个血红的大字:“镇妖瓶中。” “镇妖瓶在何人的手里?” “林灵素。” 魏宁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知道,此行风险良多,但是他最担心的就是要面对这样一个他不想面对的人。 但是,现在是不得不面对了。 魏宁挥了挥手,神情有些沮丧,示意这女鬼可以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仇恨 魏宁深深吸了一口气,长身而起,看来今晚他注定会很忙。 魏宁抬头望了望天空,月明,月清。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子大费周章,我的房间就在那边,你要的东西也在那。”林灵素忽然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魏宁十米之外。 林灵素今天破天荒的一身男生打扮,长长的秀发也扎了个马尾,随意地披在身后。 魏宁冷冷地道:“丁滢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林灵素又走近几步,离魏宁只有五米远的距离,魏宁身子下意识的一紧,后退半步,林灵素忽然抿嘴一笑,道:“怎么,你怕我?” 魏宁淡淡地道:“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是人都会退避三舍的。” 林灵素又靠近魏宁几步,离魏宁只有三步远的距离,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魏宁,道:“给你,你的心肝宝贝。” 魏宁微微一错愕,没想到林灵素居然这么好说话,有些不相信了,道: “给我?你有这么好心吗?” “不要算了,”林灵素把瓷瓶往空中一抛,魏宁吓得连忙伸手接住,放到怀里,皱眉道,“你会这么好心?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林灵素叹了一口气道:“我之所以这么大方给你,是因为这个女鬼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作用;我们之所以留她性命,就是因为我料定以你的性格,定然会不顾一切来救她的。”说到这里,林灵素自顾自地笑了笑,道,“既然你已经来了,这个女鬼对我们还有什么作用呢?” 魏宁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当日你要这么折磨她。” 林灵素忽然大声道:“因为我嫉妒。” 魏宁又是一愣,没有想到林灵素会这么直白。林灵素看了魏宁一眼,道:“我就是嫉妒,我嫉妒她能够和你靠得那么近,我嫉妒她能够叫你……叫你那个,我更嫉妒你不顾一切地只想保护她。” 魏宁没想到一向含蓄高傲的林灵素会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说出连一般小女儿都羞于说出口的话,可是还没等魏宁开口,林灵素又叹了一口气道:“魏宁,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喜欢你。真的,我虽然常常骗你,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林灵素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魏宁,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凄伤,幽幽地道: “你一定会笑话我,可是如果我现在我再不说出来,也许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魏宁知道,林灵素所谓的“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意思就是: 她定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今日定然要生擒自己。 魏宁心中一叹,如果自己不姓魏,或者林灵素不是龙虎山的人,该有多好啊。 但是这就是事实,命运的安排,注定他们今生必为生死仇敌,无可救药。 林灵素忽然走上前去,主动拉住魏宁的手,魏宁顿时感受到从林灵素指尖传来的温度,这种感觉,魏宁曾经有过,但是已经沧海桑田,不知今夕何年了。 “陪我走走好吗?”林灵素看着魏宁,原本黑白分明的凝眸中透出忧郁、浅愁和一丝乞求。 魏宁和林灵素对望一眼,心头一颤,叹了口气。魏宁既然已经知道林灵素是有备而来的,相信自己现在已经在天罗地网之中了,先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然后再想办法逃出去。 夜色安详,月亮孤独地挂在半空,清冷的月光铺在这两个人的身上,林灵素在前,魏宁在后,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但是却没有人说话。 林灵素带着魏宁往不远的一个小山岗上走去,也许那里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对热恋情侣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可惜的是,在这两个看上去十分般配的男女身上,是何等的貌合神离,也许下一刻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会毫不留情地将对方击杀。 之所以迟迟没有出手,可能他们都没有找到对手的破绽,但是更有可能,他们心里,谁都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那一刻。他们想逃,但是却逃不掉,终究还是要掉入到这现实的圈套。他们都还小,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当男男女女此时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之时,他们想到的,却是如何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快。 夜已央,山雾湿重,一只苍鹭从树上尖叫着冲天直上,林灵素拉着魏宁在一处低矮的坟头前停了下来,看着这连墓碑都没有的孤坟,她忽然笑了,是真的笑了。 林灵素拉着魏宁,道:“爹,我和小魏来看您了。” 说完,林灵素跪了下去,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又拉着魏宁也要他跪下,魏宁原本不愿意,但是看着林灵素脸上充满了让人不能拒绝的神色,原本叱咤风云的龙虎山林灵素,如今已是和一般的小女子无异,柔弱得物见犹怜,魏宁心中又是一软,鬼使神差地半蹲半跪在坟头前,林灵素见魏宁跪了下来,居然高兴地像个小孩子一般,鼓掌笑道:“爹,您看,您看小魏多听话。” 说完林灵素紧紧握住魏宁的手,就这样席地而坐,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魏宁看着林灵素在月色中勾勒出来的美好神色,心中一叹,如果,如果,如果,又是太多的如果在魏宁的心中涌起。 林灵素仰望星空,嘴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声音中也渐渐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道:“你知道吗,平常我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来这里陪陪爸爸。” 魏宁默然不语。 林灵素道:“我从小便是和我爹相依为命,在龙虎山上长大,我没有娘,所有的人都欺负我,但是我不怕,因为我爹说过,如果谁欺负你,你就打谁,一直打到别人都不敢欺负你为止,后来,我听我爹的话,整个龙虎山上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只有我欺负别人……” 林灵素看着魏宁的侧脸,眼中的温柔神色更浓了,“后来,我爹死了。我知道是被人害死的,因为有人害怕我爹夺了他的位置,但是我不怕他,相反我还去接近他,做了他的徒弟。” “原来……”魏宁骤然大声道。 “嘘……”林灵素用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嗔道:“小声点,有人听着呢,我就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不想别人也听了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战开始 此时,草丛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灵素翻出银色手枪,看都没有看,就朝着一个方向打去,只听见草丛中一声闷哼,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林灵素霍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我说过不准你们靠近,难道我现在说话都不管用了吗?” 魏宁虽然知道林灵素素来心狠手辣,但是这样弹指之间杀人,而且是连自己的人都不放过,一枪毙命的手段,魏宁却是第一次见识到。 林灵素又蹲了下来,将枪收好,对着魏宁笑道:“几个不懂事的想偷听,被我打死了一个。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了?”林灵素如此轻描淡写,似乎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蚱。 魏宁依然不答话,林灵素接道:“你也许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这般狠毒,那是因为我长大的环境,和你们这些整天在教室里上课,每天最大的烦恼是怎么除去脸上青春痘的人是不一样的。” 林灵素道:“我爹在我七岁的那年,便被……被……他害死了,他以为我小,便欺瞒着我,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其实,我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得很多……” 林灵素自顾自地笑了笑:“在我这样的环境里面,如果不早熟一点,懂事一点,心冷一点,恐怕早已经不知道是哪座山上的孤魂野鬼了。” 魏宁默然,虽然他没有林灵素这样惨痛的童年,但是从林灵素的话语中,魏宁也可以感受到:她这个看上去高高在上的神一般的女子,其实活得一点都不轻松,当然也不快乐。 林灵素目光柔情似水,看着魏宁柔声道:“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吗?就是因为你的这双眼睛,我记得当年你是那么的单纯,就像我当时脚下的水一般清澈见底,和你在一起的那天,是我唯一不用去想第二天该怎么去活的一天,也是我唯一不用勾心斗角的一天,所以那天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魏宁冷冷地道:“可是你只是为了接近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你第一次骗我。” 林灵素秀眉微颦,语气中有些告饶的意味道:“我们可以不提这些么?” 魏宁不答话,林灵素道:“其实我没有那么恨你的师父,反而我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魏宁怔了怔,哑声道:“什么,那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总是将你师父挂在嘴边,口口声声地喊打喊杀,对不对?” 林灵素笑着接口道,“你知道吗,你要让一个人看到你的利用价值,那么首先你必须让人家看到你的欲望。” “什么意思?” “如果一个人不好色,不好赌,凡事谨慎小心,几乎什么错都不犯,甚至一点破绽都没有,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在隐藏着什么,不是大德之人,便是大奸大恶。” 林灵素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人无完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缺点,若是一个人完美到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宁素问不傻,我知道即使无论我在他面前怎么隐藏,但总有一日会暴露的,所以我必须让他看到并以为,我是一个有欲望的人,而且我的欲望,只有他能够满足。” 魏宁摇了摇头,林灵素看了他一眼,又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断地追杀你师父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他是我生命的一张护身符,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被宁素问斩草除根了,你想想看,什么是仇恨,那一定是让你深切地感到有所失去,深切地感受到一无所有的痛苦,比如说他——” 林灵素提到“他”的时候,眼中肆无忌惮地射出恨意:“他让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让我从此一无所有,所以,他才是我的仇人。至于你师父,他当年和我们祖上结仇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何提结仇,所以,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恨你师父,但是我必须看上去与你师父不共戴天,因为只有这样,宁素问才会觉得我有求于他,才会相信我。” 魏宁听到此处,心中一跳,喜道:“那你……” 林灵素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不恨他,但是我必须杀他,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是我爹临死前的遗愿,所以……不可能的……” 魏宁原本稍稍心动的心又暗了下来,脸上掩饰不住失望的神情。 林灵素伸出玉掌,轻轻在魏宁的脸上抚摸,喃喃地道:“魏宁啊,魏宁,如果我们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该有多好啊。” 魏宁心一疼,不禁黯然神伤。是啊!命该如此。 夜风骤凉,林灵素抖了抖身子,忽然转过来,一把将魏宁拖在自己身边,示意魏宁和自己一起跪在父亲的坟头前,十指交缠,将魏宁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林灵素看着父亲的坟墓,平缓地道:“爹,您常常教导女儿,不要对任何男人动心,但是女儿不孝,女儿当真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人,女儿今日便决定嫁给他,就算他日后有任何的不测,女儿也愿意守他一辈子,终身不嫁。” 魏宁浑身巨震,脱口道:“使不得……” 林灵素转过身子来,用手捂住魏宁的嘴,眼中充满了化不开的浓情蜜意,道:“别做声,爹听着呢。” 林灵素又对着父亲的坟轻声道:“爹,您听到了吗?您同意了,对吗?” 忽然,天空开始变暗,一场夜雨忽如其来。 林灵素喜滋滋地对着魏宁道:“你看,爹同意了……”说完半个身子偎依在魏宁的身上,半眯着眼睛,手从后面绕住魏宁,嘴向前一凑,封住了魏宁的嘴唇。魏宁只觉得满嘴的清香。 魏宁心中一荡,原来女孩儿的嘴唇这般的甜。 林灵素的睫毛在夜风中微微颤抖着,夜雨已经将二人淋得通透,但是他们似乎都不想动,就想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下一刻永远不要来。 林灵素忽然伸出香舌,撬开魏宁的牙齿,魏宁在唇舌来往中胸口渐渐发热发烫,终于放下戒备,将自己的舌头送进林灵素的檀口之中。 这一刻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林灵素猛地在魏宁的舌尖上咬了一口,魏宁吃痛,吐出一口血痰,魏宁没想到,这个女人翻起脸来,居然比翻书还快,霍然起立,怒道: “你……” 林灵素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冷冷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这句话讲完了以后,两人都忽然静了下来,一场血战即将进行。 这将是惨烈的一战!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战 林灵素陡然后退了几步,大声道:“没办法,各为其主,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你明白我的苦衷。”说完手中的银枪朝天鸣响。 就在此时,一人长笑一声,出现在龙虎山的一处屋檐之上,笑道:“多情自古空余恨,魏兄,你还是在黄泉路上慢慢体会爱情的滋味比较好,今日做兄弟的无论如何也要送你一程了。” 说话之人正是李鑫,只见他白衣如雪,夜风一吹,倒也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模样,只是他目光太过凌厉,太过乖张。 林灵素深深地看了魏宁一眼,然后一步一步后退,消失在黑暗之中。 魏宁深深吸了一口气,越来越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魏宁知道,为了生擒自己,林灵素定然已经绞尽脑汁,将自己所有能够逃跑的线路全部封死了,且现在又是在龙虎山的地头上,自己算是人生地不熟,怎么逃,往哪逃。 该面对的人终要面对,该面对的事依然要面对,此时魏宁调整了一下呼吸,胸中涌起滔天战意,龙虎山两次几乎生擒自己的仇恨,千年祝由一脉与太平道教纠缠不清的恩怨,就让这一切在自己身上了结吧。 既然躲不了,那就战吧! 魏宁摸了摸胸口的小瓷瓶和小红珠,大声道:“此处太过狭窄,施展不开,有本事的跟着大爷到宽敞点的地方比划比划。” 说完长啸一声,向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跃去。 “抓住他。”李鑫大喝一声,手一挥,从四面八方冒出无数的龙虎山弟子,魏宁大声道:“李鑫,你是男人的就给我下来,我俩一对一,别躲在女人的裤裆里面吃饭。” 魏宁一语双关,李鑫顿时气得面色铁青,按住隐忍不发,手一挥,四名弟子已经堵住了魏宁东南方向的去处。 魏宁傲然一笑,从身后抽出小红伞,微微低身,身形若豹子一般,向前俯冲而去,没等四名弟子站定方位,魏宁小红伞陡然脱手,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前面领头的弟子的胸口,那人没有反应过来,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魏宁身形不加停顿,顺手拾起小红伞,与另外三名弟子擦身而过,三名弟子根本没有想到魏宁居然会将小红伞作为远攻武器,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魏宁便穿过四人的防守。 “砰”一声枪响,子弹擦着魏宁的头皮飞了过去,魏宁暗道一声“好险”。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娇喝:“掌教有令,务必生擒此人,是哪个不开眼的乱开枪!” 魏宁心中一动,他已经听出来是林灵素的声音,心中一叹,无论如何到底她还是帮了自己,若是任凭龙虎山弟子乱枪扫射,自己便是大罗金仙,今天也要魂归西去。 为什么龙虎山的人,每次捉自己的时候,都大费周章地摈弃现代武器而用冷兵器,每次都强调要生擒自己,魏宁对此事一直没有猜透,但是也正是因为他们要生擒自己,才使得自己一次一次逃脱。 当年赵子龙在长坂坡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今日便让我魏宁当一次独闯龙潭的赵子龙吧。 此时,侧翼四名手持长剑的龙虎山弟子,已经赶到了魏宁的身边,直击魏宁肋下的空当。魏宁双目一瞪,一名弟子连忙大声道:“不要看他的眼睛。” 但是已经迟了,那名和魏宁四目相对的弟子身形陡然一滞,魏宁不进反退,大喝一声将此人提起,单手如风车一般将他抡圆,另外三名弟子长剑已经出手,两名弟子稳住身形,另外一名弟子去势已尽,长剑就这样生生地插在魏宁手中的人棍身上。 魏宁将这名弟子朝他们用力一扔,阻止了他们进攻的来势,脚下没有一丝一毫停顿,朝着灌木林中跑去,至于那名弟子,魏宁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经过王驼子的锤炼,再加上神秘老者的再次回炉重造,魏宁终于将自己的实力第一次发挥得淋漓尽致。瞬间便破去了龙虎山弟子的两道防线,对于魏宁的实力,龙虎山的人显然还是估计不足,因为现在的魏宁已经不再是那个单单靠着阴阳眼或者天罡五雷掌混饭吃的家伙了。 屋顶上指挥着战斗的李鑫牙一咬道:“震位弟子补离位,兑位弟子分三人去坤位,乾位弟子主攻,务必缠住此人,巽位弟子从后攻击,坎位弟子伺机随时偷袭,务必留住他。” 夜风凄冷,但是此时龙虎山上却沸鼎盈天,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魏宁在阵中左穿右插,但是始终找不到突破口,就如同走入迷宫一样。李鑫见魏宁悍勇无比,开始变阵,他们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先将魏宁困在此处,慢慢地磨他,待他精疲力竭之时再一举擒拿。没人主动进攻,魏宁便打不开突破的口子,不得不说,在目前来说,这是最科学也是最合理的战法。 好个魏宁,身形发力,先是在一根树杈之上借力,然后踩中一名弟子的肩膀,向空中弹出两米多高,这几乎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了,龙虎山的弟子顿时全部围了上来,青钢剑霍然指天,在魏宁的身下竖起一道剑林。在李鑫看来,魏宁此举,几乎与找死无异,可是魏宁在半空之中,居然将小红伞打开,奇特的事情发生了,魏宁居然悬在半空之中! 龙虎山的弟子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魏宁手中拿的只是伞而已,这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出现。 魏宁知道,这伞由于构造精巧,的确能让人滞空两到三秒,但是仅仅也只有两三秒的时间。 但是对于此时的魏宁来说,两三秒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只见魏宁的手中飞出一道黑色的长绳,勾住了不远处的树梢,弹身而起整个人像飞鹰一般向那处灌木林中斜斜地俯冲过去。 魏宁心中微微一定,有道是穷寇莫追,逢林莫入,只要能够藏身在这片灌木林中,在这月黑风高的晚上,龙虎山弟子如再想捉住自己,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魏宁哈哈大笑道:“多谢各位兄弟送我一程……” 话音未落,魏宁只觉得身子仿佛被什么绊倒了一般,低下头一看,原来是一根鱼丝粗细的细绳,由于涂了防反光的材料,所以在夜晚中根本看不出来。 魏宁身子一慌,差点摔到,身形不由得慢了半拍,而就在这时,魏宁发现前面树林里面弹出一张巨大的网,向自己扑来。 第一百四十章 受困 林灵素看似不经意之间,好像的确是对魏宁网开了一面,所以魏宁才这么轻松的连过两关,逃出包围圈,其实,林灵素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一张巨大的、乌黑的网,朝着魏宁劈头盖脸地罩住,魏宁想再移开,可是越缩越紧。 李鑫大笑道:“这张网乃是千年龙筋制成,魏兄,这是我们龙虎山专门为你准备的礼物,我看你还是不要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魏宁心中焦躁,暗道:怎么还不来?莫非我真的要命绝于此吗? 原来,魏宁明明知道林灵素刚才要生擒自己,居然还和她在一起,去林灵素父亲的坟头,一方面是因为,他心里的确还有着林灵素的位置,但是另一方面,就是拖延时间。 魏宁不傻,知道龙虎山殚精竭虑,倾全派之力来活捉自己,自己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明摆着提着脑袋送给人家吗? 魏宁有时候有些冲动,年少气盛,但是他不傻。 他之所以敢一个人独闯龙潭,只身相救丁滢,的确是有所依仗的。 他的依仗,便是自己的那群长辈们。 魏母知道魏宁要独自上山去救丁滢,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是魏宁执意前往,这些女人们也是亲眼看到丁滢为魏宁所受的苦楚,同样都是女人,她们对丁滢的确又充满了同情,在经过反复商量之后,最后由麻衣婆婆拍板,集结魏家所有女人,前去相救丁滢。 “丁滢是因为魏宁才失手被擒的,魏家的人,从不会欠别人半分的情。”麻衣婆婆冷冷地道。 魏宁和麻衣婆婆商量好计划之后,由魏宁作为引子,前去吸引龙虎山众人的注意力,然后再由魏家的女人去寻找并相救丁滢,不管能不能救到丁滢,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在此处灌木林里汇合,接应魏宁。 计划虽然凶险,但是却不是不能一试。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魏宁一入龙虎山便马上被林灵素发现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林灵素居然一上来便将丁滢还给了魏宁,使得魏家先机尽失,所以魏宁不得不与林灵素虚与委蛇,希望魏母她们能够早日发现他已经救得丁滢了,然后按照原定好的计划,在小树林处接应自己。 魏宁尽量拖延时间,但是最后拖到凌晨两点半了,实在是拖无可拖了,龙虎山攻势已经开始,魏宁只得硬着头皮按照原定的计划,逃往小树林。 莫非自己的计划早被林灵素看透了?无论时间、路线、手段都已经算无遗策,严丝合缝,就等着魏宁自己乖乖地钻进口袋了。 刚才自己与林灵素的情形,看似柔情蜜意,其实其中却云波诡谲,双方都暗自在算计着,当真是险到了极点。 但是魏宁心里明白,他和林灵素接吻的那一瞬间,她是真心的。 魏宁在网中奋力挣扎,他担心自己,但是更担心母亲他们,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且现在出来的就林灵素等二代弟子,宁素问几个长老级别的巨头,一个都不在现场。 难道他们? 魏宁越想越急,但是此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他现在要面对的,是怎么样从这张网里面逃出去。 后面的追兵瞬息而至。 忽然魏宁嘴里吹出一种奇特的音响,林中的野狗忽然像得到什么指令一般,飞快地跑了出来,猛地扑到最靠近自己的龙虎门人身上,狠狠地咬住了那人的手腕。 一只狗,两只狗,三只狗,树林里面无数只狗疯了似的扑了出来,见人就咬,仿佛这附近所有野狗都赶来了,一时之间,躲闪不及的龙虎山弟子被咬了个正着,疼得他们直哭爹喊娘。 站在屋顶指挥的李鑫面色铁青,他们为了对付魏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每天都是在计算着如何生擒魏宁的方式方法,自认为应该算无遗策了。 但是却还是忽略了。 “哑狗功”这个祝由术里面最最不起眼的一个入门法术,仅仅是为了赶尸之时,路边的野狗不至于惊吓到喜神而研究出来的一个看似丝毫没有作用的法术。 但是就是这个看上去丝毫没有作用的法术,在关键的时刻却发挥出了它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来,世界是没有绝对的有用或者无用,关键是天时、地利、人和和使用者是谁了。 魏宁白日里在山上转悠,便是为了收集这些野狗,在关键时刻给他做掩护之用。 在龙虎山弟子哭爹喊娘之时,魏宁开始冷静下来,研究身上的网,终于被他找到了网的出口之所在,魏宁三爬两滚地从网中逃出来,也不敢停顿,连忙向树林中急急地掠了进去。 为何母亲她们还没有来! “小子,你往哪里跑?” 这时,另外斜刺中杀出一组人马,领头的正是许素文,只见许素文身后的一众弟子,手中每人拿着一支银色的枪,对准魏宁,轰隆一声枪响,一个烟雾弹在魏宁的身侧爆炸。 魏宁只觉得那只阳眼仿佛被辣椒水浸泡过一般,疼痛难忍,即使是那只阴眼,也隐隐作痛,身边浓烟四起。 这时候,又有几支银枪对着魏宁射来,直接刺入魏宁的皮肤中,魏宁陡然发现,这些银枪里面装的居然不是子弹,而是一种类似于倒刺的东西,一接触魏宁的皮肤,立刻全部散开,深深地勾住魏宁的血肉,魏宁用手狠命一抓,几乎将自己的一大块皮肤都给扒下来了,疼得魏宁差点昏死过去。 “咚咚咚”,又是几枪,击中魏宁,受子弹牵引的绳索开始向后收缩,魏宁顿时如同一个“大”字一般,被吊在了半空之中。 这时候,饶是魏宁神技通天,也没有办法了,只得束手就擒。 被狗咬伤的龙虎山弟子们这才从与野狗的艰苦卓绝斗争中得以解脱,一拥而上,将魏宁团团围住。眼中的怒火不言自明,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魏宁,此时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明天。 为什么母亲她们没有来!为什么?为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魏羡鬼 麻衣婆婆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由于她们人数众多,且都是女性,为了不引起龙虎山众人的注意,这几日来,她们尽挑险峻难行、人烟稀少的山路,昼伏夜出,留宿则挑那些荒落了的义庄。 麻衣婆婆道:“拿盆水来,看看小宁子在哪了?” 不一会儿魏母等人便将一盆清水端来,麻衣婆婆从怀里拿出一张符咒,在水中烧化,水面顿时变得混沌不堪,不一会儿便渐渐清晰起来,水面渐渐出现几个大字:“我已在龙虎山脚,计划照常。” 麻衣婆婆点头道:“看来小宁子一切顺利,我们都收拾收拾,按照说好的计划开始行动吧。” 麻衣婆婆刚才和魏宁是用“千里传音符”进行交流,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术,用于千里之外通讯,屡试不爽。 麻衣婆婆等人化作上山的香客。龙虎山向来香火鼎盛,前来烧香礼佛的一直都很多,麻衣婆婆们有意化整为零,混在人群中,便不会引人注目。 到了山脚下,众人便朝着一处小路前进,她们已经在龙虎山中几进几出,对龙虎山的地形已经了如指掌,所以,尽管这条通往龙虎山腹部的小山路很少有人知道,但是自然也瞒不过会炒骷算命的麻衣婆婆。 一行人在山路上小心翼翼地走着,山路人迹罕至,并没有人发现她们的踪迹。山路迤俪,越转越深,就在众人即将抵达龙虎山后山的时候,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名老者,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麻衣婆婆挥手叫停,看着这位老者好一会儿,才生硬地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老者缓缓回过头来,笑道:“我以为时间会变,面目会变,人世间的一切都会变,没想到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麻衣婆婆淡淡地道:“你便是化作骨灰,我想我还是会认得的。” 老者微笑道:“几十年没有见了,怎么一见面还是这么大火气,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像当年一样火急火燎的?芳儿!” 麻衣婆婆不答话,死命盯着老者,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魏……羡……鬼……” “魏羡鬼”三字一出,众女人顿时发出一声声惊呼,九姑姑已经双手捏诀,大喝一声:“纳命来,狗贼!”拍出一张符咒。 “还我夫婿命来!” “去死吧!”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众女人纷纷出手,魏羡鬼身上顿时被打了七八道符咒,三四柄长剑插进了身体。魏羡鬼没有动,就这么看着魏家攻击上来的女人,魏家的女人只觉得魏羡鬼身上阴气越来越重,这种阴气仿佛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 忽然,魏羡鬼飒然一笑,将插到身上的长剑和符咒一并扯下,随手扔在了地下。 魏羡鬼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让魏家所有的女人眼中露出了惊怖之色。对魏羡鬼,她们都恨之入骨,因此刚刚出手的都是自己最拿手的绝活。 除了麻衣婆婆之外,她们谁都没有见过魏羡鬼,关于魏羡鬼的传说,只在她们之间秘密地流传着,她们都知道,魏羡鬼非常厉害,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做到对法术和物理攻击全部免疫! 这仗还怎么打,这仇还怎么报? 麻衣婆婆是刚才所有人中唯一没有出手的,她只是一直紧紧盯着魏羡鬼,待阻止了妯娌们的攻击之后,她说话了:“你是不是为了小宁?” 魏羡鬼背手而立,神态中说不尽的潇洒:“小宁是我们魏家的人,我怎么可能让他落在龙虎山那帮杂碎的手中。” 麻衣婆婆截口道:“你没有资格说你是魏家的人,因为你早就已经死了!” 魏羡鬼摇了摇头道:“错了,我没死,但是也非生,在你们眼里,我或许只是一个怪物,但是我的痛苦,你们是不懂的。” 麻衣婆婆冷厉地道:“我们是不懂,我们只知道,你是一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虚伪的人,我们魏家没有你这种人!” 魏羡鬼看着麻衣婆婆,柔声道:“小芳,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不就是爷爷吗?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说话的。” “笑话,我只恨当年大爷爷没有一掌拍死你,留下你这个祸害,死了还要祸害我们魏家的子孙。” 魏羡鬼摇头道:“我不想和你说这些,这是我的事情,他们都是我传下的血脉,最后还给我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这时候,魏母站了出来,忽然跪倒在魏羡鬼身边哭道:“我不管你以前怎么对我丈夫,我只求你放过宁儿好不好,他已经是我们魏家唯一的血脉,他要是也死了魏家就绝种了!” 魏羡鬼森然道:“这个我自有分寸,魏宁那小子我很喜欢,脑瓜子也灵活,就是有时候做人做事一根筋,转不过弯来,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有的时候适当地让他吃吃小亏,还是有好处的。” “可是如果我们不去接他,他就会落在龙虎山弟子的手里,被他们剥皮拆骨,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个我自然会有分寸,龙虎山那些小流氓,想打我们魏家不死骨的主意,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别忘了我还在呢,魏家的事情,只能轮到魏家来管,哪里轮到他们!” 麻衣婆婆急声道:“那你还站在这里挡住我们去路干嘛?要是去晚了,后果不堪设想。” 魏羡鬼挥挥手道:“此事我自然有分寸,你们回去吧。” “回去?!”众人顿时大吃一惊,脱口道,“那魏宁怎么办?” 魏羡鬼不悦道:“这个我自然有分寸,那小子也该炼炼了。” 众人哪里肯就此下山,都站在那,魏羡鬼怒道:“难道你们当真不怕我把你们全部格杀在此?!”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受难 麻衣婆婆深知魏羡鬼个性乖张,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叹了一口气,低声对众人道:“我们还是先走,回去后再从长计议,若是现在和这个人硬碰硬的,我们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再说如果惊动了龙虎山的人,宁儿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不行,”魏母站了出来,摇摇头道,“宁儿是我十月怀胎,一年一年养大的,你们可以不去,但是我不能,我是她母亲,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 魏羡鬼冷冷地道:“你没有听我说‘不行’两字吗?” 魏母毫不退缩,道:“我今日一定要去,我和宁儿已经约定了,若是不去,宁儿定然怨我一生一世。” 魏羡鬼声音越来越冷,冷得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说过,宁儿由我照顾,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魏母反唇相讥道:“就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不放心!” 魏羡鬼不怒反笑道:“如此也罢,今日我就毙了你也不过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有种你就过来。” “过来就过来。”魏母一扬头,昂然挺胸前往。 这时候,麻衣婆婆连忙拉住魏母,低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这样不但救不了小宁反而白白丢了性命,这老鬼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我们还是回去之后再想办法。再说,有这个老贼在旁照拂,魏宁应该没有事的,这个老贼虽然心狠手辣,但是毕竟还算是魏家的人,魏宁是魏家唯一的血脉,他怎么可能让他落到别人的手里。” 魏母凄然一笑道:“如果他骗我们呢?” 麻衣婆婆默然不语,这时候几个妯娌也过来相劝魏母,魏母自己心里也清楚目前的处境,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小宁拜托了。”忽然魏母语气一转,厉声道:“若是你欺骗我,我今生定然踏遍三山五岳,也要找到杀你之物,我虽不能杀你,但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能够杀你之物,难道你相信自己真的能一手遮天吗?” 魏羡鬼眼神有些迷惘,低声道:“杀我之物,世间真有杀我之物吗?若是有……”魏羡鬼忽然长叹一声,“那该有多好啊!” 隔了半晌,魏羡鬼忽然一挥手,道:“回去吧,小宁我带走三年,三年后再还给你们,你们不用找他了。” 魏母又是一震,再回头,魏羡鬼已经不见踪影了。 “认了吧,这就是我们的命,我们根本没有能力阻止他……”麻衣婆婆拍了拍了魏母的肩膀。 魏母哭道:“难道我宁儿的命就任由这个畜生主宰吗?” “你又不是外人,怎么不知道我们魏家的宿命,出了这么个怪物……祖宗们怎么都不显显灵,将这个鬼物带走啊……”麻衣婆婆越说越激动,最后居然抱住魏母,忍不住自己也哭了起来。 “也不一定,他说三年之后还给我们……” 魏母刚才伤心过度,没有认真去想魏羡鬼话中的含义,这时才猛地想起,浑身一震道:“三年后,魏宁就已经二十七了啊,你是说……” “唉,但愿吧,希望这怪物看在魏宁是我们魏家唯一的血脉上,网开一面吧。” “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纷纷沉默不语,她们已经习惯了宿命,习惯了生活在魏羡鬼强大的阴影之下,她们毕竟只是女人,当所有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只能相信上天,相信宿命,而不再相信人定胜天的道理了。她们非凡,但也是懦弱的女子,面对像魏羡鬼这般强大的敌人,她们怯弱了,害怕了,退却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她们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有些事情,虽然强大得无法战胜,但是至少她们奋斗过,表达过,抗争过,即使为此身首异处,也是死得其所了。 魏宁被绑在半空之中,稍一动弹,便浑身疼得要命。李鑫已经缓缓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魏宁,眼中说不出的得意:“怎么样?上面的空气还新鲜吧。” 魏宁瞪了一眼下面的李鑫,一口血痰猛地吐在了他的面部,冷冷地道: “不错,就是如果能够再高点就好了。” “你……”李鑫抹去脸上的血痰,用力在魏宁的腹部打了一拳,牵动肌肉中的倒刺,豆大的汗水从魏宁的额头上滚落。 “掌教交代过,要好好对他,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林灵素从后面走来,缓缓地道。 魏宁看了一眼林灵素,脸上露出一丝说不出的苦涩,哑声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醒醒吧你,都到这时候了,还他妈想着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魏宁,你可当真是情圣啊。可敬可佩。”李鑫拍着手阴阳怪气地道。 “李鑫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 李鑫看着林灵素,眼中射出怨毒之色,但是一闪而没,笑道:“是是是,你是师姐,我是小弟,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这个时候,在一群长老的拥簇下,龙虎山现任掌门人宁素问飘然而至,看了一眼被吊在半空中半死不活的魏宁,点头道:“小林,小李,你们这次干得很漂亮,我很高兴。” 林灵素和李鑫连忙道:“都是掌教策划之功,我们只是照着掌教的安排完成分内之事而已,不敢邀功。” 宁素问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两大弟子的回答十分满意,转身对着一名长老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就位了,就等他了。”说完一指魏宁。 宁素问照着魏宁看了好半晌,才缓缓地道:“魏家的血尸啊,天下无敌的血尸啊,没想到我龙虎山最终将炼成第十五具血尸,而且是天下无敌的血尸。养尸地找好了吗?” 一名长老道:“我们已经整整找了十年,三年前终于在庐山的一处险峻之处,找到一处绝佳的养尸地,我敢保证,这是天下所有养尸地中阴气最重的地方,保证能够炼出天下无敌的血尸。” 宁素问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干什么,他们要干什么,难道他们要把自己练成僵尸?”魏宁心中呐喊道:“不行,绝对不行,我可以死,可以不要不死骨,但是我绝对不能变成一具僵尸,一具没有思想,就知道喝人血,任凭他人操纵的僵尸,不行!不行……” 这时,魏宁胸口的一件物品开始放出光芒,然后越来越亮,如同太阳一般,照得所有人睁不开眼睛。就在这一霎之间,忽然似乎又有一个人影闪过,然后光芒暗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怎么了,可曾有人看清发生过什么?”由于刚才光亮实在是太盛,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所以,所有人似乎好像都看见一个黑影似的东西,但是没有一人看清。 “快去看看,那小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宁素问连忙催促道。 许素文连忙上前,摸了摸魏宁的身子,忽然失声道:“糟了,这小子只有206块骨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黄金瓮 “不可能,怎么回事?!”饶是宁素问修养再好,也不由得脸色大变。 花了这么大的心血,搞了这么大的阵仗,要是搞出一个乌龙事件,他宁素问怎么跟手下的人解释,怎么跟江湖上解释,他这个一把手还有什么威信? “小林,我希望你能够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宁素问面色阴沉,冷冷地道。 林灵素斩钉截铁地道:“这魏宁一定是魏家的血肉,而且他的的确确有207块骨头,我敢以我的性命担保。” 许素文也点头道:“这个魏宁的确是魏家的人,这个绝对不会错的。” “那为什么?” 林灵素和许素文一齐摇了摇头。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李鑫忽然插话道:“难道刚才林师姐和这小子亲热的时候,就没有趁机摸摸看,这小子身上的骨头是不是少了一块?” “砰”林灵素一抬手,一颗子弹贴着李鑫的头皮打入后面的一颗大树之上,李鑫怒道:“你……” “嘴巴最好放干净点,我的枪法不是每次都这么好的。”林灵素冷冷地道。 李鑫没有想到林灵素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当着宁素问的面开枪。因为宁素问在场,李鑫不敢发作,只是眼中射出怨毒之色,狠狠地道:“林师姐枪法入神,小弟领教了。” “好了。”宁素问一抬手,道,“你们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谁可以告诉我,不死骨在哪?没有了不死骨,这小子还有什么用!” 林灵素皱眉道:“刚才这……这……嗯,魏宁身上发出一种奇特的光芒,你们看清发生什么了吗?” 所有的弟子一齐摇头,宁素问喝道:“还不给我找,就算是把这山铲平了,也要把我要的东西找出来。” “那,这小子怎么办……”一名长老凑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道。 “还能怎么办?”宁素问叹了一口气,道,“事已成骑虎之势,我们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素轮,你找的养尸地可靠吗?” 一名长老站出来回答道:“我亲自去看过,乃是千年不遇的九阴之地,绝对不会错的。” 宁素问看了一眼四方道:“此行福祸难测,我也捏拿不准将来会出现什么情况,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此事虽有风险,但是如果此事一成,便是我龙虎山一脉复兴之日,所以,我要从你们中间选择一人替我看守阴宅三年。小林,二代弟子中皆以你为首,我看这个任务应该非你莫属了。” 林灵素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道:“我要留在师父身边,再说,我手头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所以……” 宁素问一摆手打断林灵素的话,道:“你的事情,我会让其他的人代理的,以后你不在的日子,就由李鑫暂时接管你手头的工作,就这样了。” 林灵素知道他的脾气,只得暗自叹了口气。 “素文,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钱,一定要在三年之内找到这个小子的不死骨,如果超过三年,你提头见我!” 许素文浑身一震,只得道:“是。” “噗”一声响,只见吊在半空中的魏宁肩上的一块血肉被整个扯了下来,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魏宁缓缓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得如同烈焰一般,“噗”又是一声,又一块皮被扯下,紧接着,连续几声响,魏宁身上吊着的几个钩子上都撕下了一大块皮肤,扑通,魏宁居然从上面掉了下来。 龙虎山弟子大惊,连忙将魏宁团团围住。 魏宁站了起来,身体却仿佛无比僵硬,他抬起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魏宁的脸上,居然如同被炙烤了若干年的土地一般龟裂开来,然后一块一块的皮肤掉了下来。 先是脸,接着是脖子,再是胸口、手臂、大腿、小腿,魏宁整个身子的皮肤都一块一块地掉了下来,鲜血将他染得血红,将他踩踏的土地染得血红。 龙虎山的弟子何曾见过这等恐怖事情,一名胆小的弟子忍不住,手中的长剑朝着魏宁刺了过去。 咣当,一声,长剑从中间而断,咔嚓一声,那名弟子由于用力过猛,白森森的手骨居然从肘部插了出来。 “慌什么慌?”看着手下的弟子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样子,宁素问低沉地道,“他现在只不过还是一具生尸而已,没有炼化,有什么可怕的!” 宁素问双手结印,手中拿出七枚雷劈枣木钉,分别插入魏宁的七关之内,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黑色的阎王纸,贴在魏宁的头上,道:“拿我的黄金瓮来!” 弟子早有准备,几人抬出一口硕大的黄金打造的瓮,宁素问一只手轻巧地拿在手中,仿佛手里拿着一页纸一般轻松,将黄金瓮往下一扣,照着魏宁的头就扣了下去,再将瓮翻过来,在上面加持若干道符咒。 “抬走。”几名弟子连忙上前,将黄金瓮抬走。 “小许,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这小子的不死骨,我已经在他上面花上了太大的代价,绝对不容有失!”宁素问盯着许素文,一字一句地道。 在宁素问的带领下,众弟子开始撤离此处,只留下一部分人寻找魏宁身上不翼而飞的不死骨。在山巅的一处树顶之上,一人遥遥站定,手中拿着一枚闪着红光的珠子。 “九阴之地?”那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费了若干年的功夫都没有找到的极品养尸之地,居然被这群杂碎找到了,看来真的是人多好办事啊。” 那人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红珠,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宁小子,魏宁暂且就交给你了,给我好吃好喝供着,我三年之后再来取回,谢谢了。” 那人一阵哈哈大笑,几个起落,消失无踪。 魏宁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天地间似乎万物都在飞驰一般,在他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转,都在旋转。 慢慢地,静止了下来,天地归于平寂。 “这是哪?”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真魂 忽然前方一女子骤然转头,巧笑倩兮:“相公,你回来了……” “丁滢,”魏宁失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哪里?” 未等丁滢回答,一个梳着冲天辫子、手中拿着拨浪鼓的小孩出现了,看到魏宁,大喜道:“魏宁,你怎么来我家了?咦,这个死女人怎么也来了?”是柳灵郎。 “你叫谁死女人?”丁滢双手叉腰,柳眉倒竖。 柳灵郎对着丁滢做了一个鬼脸,拉着魏宁道:“我不跟你玩,我有人玩,我到河边划小船、摸螺蛳、包饺子,气死你个小婊子!” 魏宁一见这两冤家对头,一上来就开始掐架,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上去劝架,正色道:“柳灵郎,你小小年纪,嘴上怎么都不饶人啊?” 柳灵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魏宁,我听你的。只是,你怎么和这个死女人一起来我家,是不是想我了啊?” “你家?”魏宁疑惑了,“你是说,这是你家?” “对啊!”柳灵郎摇着手中的拨浪鼓,歪着头,将手指含在嘴里,道,“是啊,就是我家啊,你给我做的,你忘记了吗?” “你是说这里是……那我怎么进来的……” “我还要问你呢?”柳灵郎道。 “你怎么进来的,你自己都忘记了吗?”忽然一个声音响起,阴冷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一名老者缓缓地走了过来,看了看魏宁,柳灵郎居然浑身莫名地发抖,身子慢慢地朝着魏宁的屁股后面躲,甚至连丁滢也是,面色惨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是你?”魏宁见过这个老者,这正是在学校中,教他天罡五雷掌的神秘老者。 老者点了点头道:“是我。” “你到底是谁,怎么可以进到这里来,还有,你当时怎么……一走了之了?还有,还有……”魏宁脑子充满了疑问,忍不住都问了出来。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要用三年的时间,彻底改造你的真魂。” “真魂?” ^文^老者忽然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姓魏?” ^人^“我为什么姓魏——你这不废话吗?”魏宁反驳道。 ^书^老者摇头道:“这才是我们魏家最大秘密之所在。” ^屋^“我们魏家?你到底是谁?” “我是被魏家在家谱中除名了的一个所谓的叛徒罢了。” “我知道了,”魏宁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道,“你就是魏羡鬼。” 魏羡鬼没有否认,道:“魏者,半鬼也,其实我们都是不人不鬼的东西,天地不仁,居然连给我们的姓,也打上了耻辱的烙印!”说到这里,魏羡鬼神色有些激动,看上去不似平常那般能够淡定地掌控一切。 “但是我们不是看上去和凡人无异?” “那是因为魏家所有的子孙,都有一个不死骨,这颗不死骨,会弹压住我们的真身,使我们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样,若是一旦将不死骨剥离,那么,我们就会现出原形,成为不死不灭的血尸。” 魏宁想起当年在常德山洞中见过的血尸,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失声道:“难道我现在?” “不错,你现在已经死了,你的阳身成了一具血尸!” “那我现在,我到底是谁?” 魏羡鬼皱眉道:“说来也奇怪,原本我是想等那些杂碎们用‘剥生魂’的手法,将你的不死骨强行剥离后,再出手抢夺的,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能够自己解除封印,将不死骨取出,这种现象,以前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不知道会对我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 魏羡鬼顿了顿,道:“我想应该是和你的这颗小珠子有关,你常年佩戴着它,大概已经和它有了感应,当时你一心求死,心中的怨气和不死骨中的死气感染到了珠子,所以它主动向你的不死骨发出接收信号,估计是这颗珠子中蕴含的强大怨念导致将你的不死骨与阳身强行分离……所以现在的你只是封印在你的不死骨中的真魂而已。魏家的人,在二十七岁之前,是没有三魂七魄的,只有一颗不死骨,但是若是我们在人间待了够长的时间,便会由于吸食人间烟火,感染凡尘的俗气,慢慢地便会变成凡人,只是其中将会遇到一些麻烦。” “那我魏家二十七岁必死的诅咒从何而来,我爷爷为什么没有受到诅咒的影响,还有我爷爷在哪你一定都知道吧?”魏宁忽然大声道。 魏羡鬼皱眉冷冷地道:“有些事情,该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你现在只要知道的是,你已经死了!” “我真的死了,我真的死了吗?”魏羡鬼的话严重刺激到了魏宁,他顿时神情迷惘,喃喃自语。 魏羡鬼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死了又如何,生中有死,死中有生,什么是死,什么是生,大破之后,方可大立,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什么意思?”魏宁听出魏羡鬼似乎话中有话,连忙问道。 “你的阳身我已经请人替你代劳了,现在你的阴身就暂且在这里住上三年,这三年内,我会过来捶打你,直到你达到我满意的标准为止。” “我凭什么听你的?”魏宁倔强地道。 “不为什么!如果你不听我的,你便永远困在这旱魃精魄中,永世不得超生,你没得选择。”说完,魏羡鬼若一道青烟一般,消失了…… “宁素问对我起疑心了。”林灵素关好门,冷冷地道,“若不是如此,他断然不会夺我的权力,让李鑫那个人渣代替我的位置,而把我发配到庐山去守灵。” “这不一定,小林,看守血尸乃是极其重大的事情,除了你,我看掌教是谁也不放心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管,我受不了了!真的,我们的计划要提前进行,不然我会疯的。”林灵素银牙紧紧咬着,死命摇了摇头。 “不行,千万不行,我们所有的时机都没有成熟,这个局,我们已经布了十几年了,难道就因为冲动要毁于一旦吗?” “可是,许叔,你知道吗,我每天一想到我父亲,我就……这些年来,我真的好累,我不断地在骗人,戴着面具做人,我真的真的好累。” 许素文摸了摸林灵素的头,柔声道:“忍忍好吗,现在魏宁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只要找到不死骨,魏宁便可以炼成血尸,只要有一具血尸在我们手中,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魏宁,魏宁。”林灵素忽然狠狠地抓住许素文的手摇着,“魏宁,魏宁没有死,对不对,他没有死,对不对?” 许素文看着林灵素,叹了口气,道:“小林,你醒醒吧,再这样下去,你会崩溃的。” 林灵素倒退了几步,看着许素文,眼中充满了惊恐的神色,道:“不对,你们都在骗我,肯定不对,魏宁他没有死,我知道的。” 许素文看着林灵素,柔声道:“小林,面对现实吧。” 林灵素忽然扑在许素文的怀里,放声大哭,道:“你就骗骗我嘛,骗骗我嘛……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连骗骗我都不肯……” 许素文轻轻拍打着林灵素的背部,摘下眼镜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道:“可怜的孩子啊……你受苦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戏弄 老者走后,魏宁这才开始注意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没有世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万物,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混沌一片,只有自己、丁滢和柳灵郎三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其余的全是空白。 “小灵,这里,难道你就生活在这里吗?” 柳灵郎眨了眨眼睛,道:“对啊,我一个人习惯了,怎么,你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只是,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我懂了。”柳灵郎点点头,忽然打了一个响指,只见天地之间开始变化,一轮太阳冉冉升起,然后再就是山脉、河流,万物开始出现,最后出现一个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 魏宁和丁滢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柳灵郎还有这般的神通,柳灵郎摇了摇手中的拨浪鼓,扬着小脸蛋,看着魏宁,显然是想等魏宁的表扬。 魏宁看得啧啧称奇,道:“小灵,你真厉害。” “可不是!要不我给你变几个美女出来,把这个丑八怪赶出去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丁滢大声喝道。 “哼,我不和你这个丑八怪玩。”柳灵郎气嘟嘟地转过脸去。 魏宁知道,定然是自己在生魂自毁之时,将丁滢一并吸入这红珠中,这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旱魃的精魄原本就是魏宁为丁滢找的养伤之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魏宁对这两个冤家的斗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柳灵郎这么不喜欢丁滢,估计是因为那天自己和丁滢……想到这里,魏宁脸一红,看了一眼在旁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丁滢。 “小灵,你能不能造几间房子啊?” “可以啊。只要魏宁喜欢,我就给你造。”柳灵郎一拍手,只见平地间出现一张大木床,丁滢虽然知道柳灵郎年少无忌,但是看见他不先造房子,而是先造床,不由内心一动,看了魏宁一眼。 接着,柳灵郎又连续变出几件家具,然后在外面造了一间精巧别致的小木屋。 柳灵郎再一拍手,瞬间变出另一间一模一样的小木屋,柳灵郎拍手道: “魏宁,你住这间,我住那间,至于这个丑八怪嘛,爱上哪上哪,魏宁,你真的要留下来了吗?哈哈,我好高兴啊!” 丁滢怒道:“小鬼头,告诉你,就是你求本大小姐在这里待着,本小姐也不想在这里待上一秒钟,走就走!”说着,丁滢便要拂袖而去。 魏宁连忙拦住她,因为他知道,丁滢只有在这里,才能够“活着”。如果一旦出去,不用多久,多半便要灰飞烟灭,丁滢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副模样,如果她因为和柳灵郎几句童言无忌的话动了真怒,以此闹矛盾而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就太得不偿失了。 魏宁一边安慰丁滢,一边对柳灵郎说着好话,最后好说歹说,才让柳灵郎答应留下丁滢,但是前提是不给丁滢房子住,让丁滢住在荒郊野外。 魏宁以为丁滢会拒绝,但是奇怪的是,丁滢居然答应了下来。 其实丁滢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但是这小鬼头实在是欺人太甚,自己若不做做样子,这张娇滴滴的俏脸该往哪搁啊,魏宁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自己当然要顺坡下驴了。 至于房子,嘿嘿,不是还有他相公嘛,有他在,他会让自己在野外日晒雨淋? 丁滢暗自盘算着,心中默默暗笑。这是她和魏宁难得独处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上次柳灵郎坏了她的好事,她早就懊恼得要死。 玩什么情调,喝什么合卺酒,直接霸王硬上弓不就完了? 当晚,柳灵郎便独自回房休息,魏宁果然不肯让丁滢这个娇滴滴的美女露宿荒郊,竭力邀请她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丁滢一句话便让魏宁半天闭不上嘴: “是不是今晚你会和我那个?” “哪个?” 丁滢忽然一把圈住魏宁的脖子,在魏宁的耳边吐气如兰,道:“就是夫妻之间每晚都做的那些事情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有什么害臊的?” 想起那晚的荒唐之事,虽然是在梦中,魏宁当下也面红耳赤,丁滢忽然在魏宁充血的下身狠狠抓了一把,掩口笑道:“果真还是个雏儿,看我哪天一定要吃了你。” 说完一阵香风,往山谷的深处跑去,扔下面红耳赤的魏宁。 丁滢不肯入房,魏宁当然也不肯,两人便在屋外看了一夜的星星,魏宁也被丁滢揩了一晚的油,好在丁滢点到为止,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动作,一晚下来两人倒也其乐融融。 第二天,神秘老者又来了,看了这世外桃源一眼,也不禁啧啧称奇。 柳灵郎当然对这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不速之客非常不满意,嘟着小嘴在一旁生闷气。 魏羡鬼四周走了走,双手掐算道:“喜神正南,贵神西北,五鬼东北,死门正东。就这里了。” 说完,魏羡鬼双手一挥,只见平地拔出一道镜子,魏羡鬼对着魏宁道: “虽然时间有三年,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们的时间会很多,从今天起,我便要开始炼化你的阴身,若是龙虎山那边将你的阳身炼好,而你这边的阴身却没有炼化到一定的强度,阴阳不能相承,你将永远不能再重生,将永远困在这里面,成为无冢之鬼,而你的阳身,便会成为不死不灭的血尸,到时候,阳身不能控制阴身,你将成为一具比旱魃更为恐怖的怪物,危害人间,你自己想想看吧。” 魏宁问道:“难道我真的可以重生吗?” 魏羡鬼道:“我魏家不惜牺牲数代弟子,我穷毕生之力,便是为了你这个不肖的子孙,我当然有把握!” 魏宁道:“难道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 魏羡鬼道:“虽然中途出了些小岔子,但是大体如此。” 魏宁涩声道:“包括我的死,和我爹、我叔叔等等这几代魏家的诅咒也是和你有关?” 魏羡鬼皱眉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现在你只要知道,你必须在这三年之内,全力一拼,不然,你将永世不得超生,你没有选择,你也许认为我会骗你,但是,你现在如果试试的话,按照我安排的方法,你还有重生的机会,不然,你就永远在这里和这个小鬼还有这个小姑娘过上万世万年的时光吧。” 一直在旁听着的丁滢忽然心中一叹,暗自道:“若是能和他在此处逍遥万世,也未尝不可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炼魂 魏羡鬼不再和魏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今天,就由炼魂开始,由于你只有一道生魂,和别人的三魂七魄很是不同,所以简单得多,但是同时也痛苦得多;将自己的生魂屹立于天地之间,永世不消除,这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炼魂一道至为重要。其次,再炼你的心,让你心如磐石,坚韧如铁,这是锻炼你的心智。再则炼形,让你不惧日光雨露,肆意驰骋于五湖四海,不受六道轮回的约束。三者炼完,你方能大成。这炼魂一道,最为痛苦,时间最长,但是也最为根本,乃是所有一切的基础,今日,我便以我这些年来苦心孤诣为你收集来的天下至邪至阴的凶灵助你炼魂。” 魏羡鬼指着那扇门道:“这里面乃是‘天罡六阳阵’,将先天八卦中的六十四卦分为阳性六组,把其中所应该变化为阴性的位置也布上阳卦的阵法。这种阵法不仅可以控制一切外来鬼魂力量的入侵,还可以阻挡阵内的一切鬼魂或其他的邪恶力量的外泄。但是天地分为阴阳,如果只有阳没有阴就会走极端,而变成煞阵,我将此阵建立在这阴气极盛的旱魃精魄的阴眼之上,布的阵虽然是极阳,而阵中所困的却为极阴,这样的做法正好做到阴阳互补,万象循环不息。你在此阵中修习,不但可以吸收天地之间至纯至阳的阴阳二气,做到洗髓伐毛的变化,而且可以让你在其中不断接受来自于天地之间最为凶残的凶灵的袭击,不断历练你的生魂,让你达到最佳的炼魂状态。你进去吧!” 魏宁心道:“他说的没错,虽然自己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但是自己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反正自己已经是‘烂命’一条,‘烂鬼’一个,依他的实力,没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来欺骗自己,先试试看吧。” 魏宁一念至此,看了看丁滢和柳灵郎,两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魏宁,充满了关切之意。 魏宁刚一进阵中,只见仿佛置身于十八层地狱一般,身边凭空冒出无数的鬼怪,用力拉扯着自己,魏宁拼命的反抗,但是脑海中不禁杂念纷飞,身子时而如炭火烧过一般极热,时而犹如掉入九幽冰窟时一样极冷,时冷时热犹如过山车一般,让魏宁头疼欲裂。 “不要动,听着,静守聚性,心守太虚,意照气穴,勿忘勿助,寂而照,照而寂,只要守得一丝灵台清明,就不会有事。”魏羡鬼的声音在魏宁的耳边响起。 魏宁忽然打了一个激灵,他知道是魏羡鬼在提醒自己,连忙死守住灵台的一丝清明,任凭鬼怪乱飞,幻象乱呈,都不去管它。 忽然一切幻想都消失了,魏宁发现自己仍然处于原地。 “你……”魏羡鬼指着柳灵郎,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只是看见好多坏人在欺负魏宁,所以,所以才出手打跑他们的……”柳灵郎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将手指衔在嘴里,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一般,低着头,不敢去看盛怒之下的魏羡鬼。 魏羡鬼苦心收集的天下厉魄,一转眼的功夫,被柳灵郎在瞬间便打散了三分之一,怎么不叫他怒火攻心,气急败坏,若是这小子,一看到魏宁吃亏了,便马上出手相助,打散厉魄凶灵的话,魏宁还炼个屁啊。但是此处乃是柳灵郎的老巢,它虽然不知道,但是魏羡鬼知道,在这里,它就是王,只要它一个意念,出现在这里的天地万物都将在它的掌控之中。在外面的世界魏羡鬼能够降伏现在的柳灵郎,但在这里面,却万万不是它的对手。 骂又不管用,打又打不过,魏羡鬼千算万算却算丢了这个小东西,此时怎么不让他气到五脏俱伤,总之,只要有这个小怪物在,一见魏宁受苦便出手相助,他们二人是没有法子再练下去的。 魏宁此时已经猜到了事情原委,就走过去,抱着柳灵郎道:“我是在练功呢,没有人欺负我,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了,好好待着,或者跟丁姐姐玩玩也是可以的啊。” 魏宁极力想修补丁滢和柳灵郎的关系,所以极力撮合他们在一起。 柳灵郎点头道:“嗯,好的,魏宁,我知道啦,我以后不会再乱动了,我乖乖的,可是你练完功了要陪我玩,还有,我不喜欢那个丑八怪。” 魏宁不由莞尔,对着魏羡鬼道:“前辈,我们再来吧!” 庐山,云深不知处。 许素文叹为观止,道:“这掌门人真是机关算尽了,下葬一事,掌门人处处犯凶,下葬之日更是百年难遇的将军箭日与八杀之日相冲,便是凡人,光光捡着这时日下葬,那出来的也定然是具极品的僵尸,再加上这下葬之位坐山正五行亡命纳音,再看这地势,分明是飞凤落阳之穴,主的便是大凶,凶山、凶穴、凶位、凶时,这魏宁,可真是千古一人,全都占全了,啧啧啧,三年之后,还真不知道成什么。” 林灵素淡淡地道:“掌门人三番五次交代,不可伤了他,为的就是得到一具完整的血尸,现在血尸已下葬,不死骨却消息全无。没有不死骨,便是没有控制这血尸的钥匙,到头来也是徒劳无功。血尸出世,你我若无不死骨控制他,都要命亡九泉,有何高兴可言。” 许素文皱眉道:“小林,你就不去再看他一眼。” 林灵素叹了口气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看了又怎么样,不看又怎么样,徒增烦恼罢了,许叔,下葬吧,不要误了时辰,到时候,你我都是死罪了。” 许素文点了点头道:“小林,你开心点吧,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你眼睛都……” “许叔,葬了吧,是我对不起他,今生已经无法偿还了,来世再说吧……” (第二部完) 《赶尸客栈III》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重逢 “呸,又他妈的是假药,什么藏密金鞭,骗老子说是西藏秘药,奶奶的,又忽悠老子,结果害得老子昨天关键时刻又在小红面前掉了链子,奶奶的……”张野狠狠地将手边的假药往地上一砸,怒道,“卖假药的不得好死!” “张哥,在郁闷什么呢?莫非都这么多年了,那玩意儿还没有好啊?” 张野的小店外面,一个五短身材、四肢极为粗壮的黑面丑陋汉子打趣道。 “咦,你小子怎么来了?”张野一边慌忙收拾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一边高兴地问道。张野向来讨厌别人谈论他的私事,但是看到来人,居然也不生气,反而是有客自远方来的意外惊喜。 “收什么收,我都看到啦……”来人一脸坏笑地看着张野,“怎么,这几年都干嘛了,也不给我捎个信什么的,在哪发财呢?”说完,施施然走了进来,对着张野就是一拳,原来是吴耗子。 吴耗子与张野经过那次盗墓,两人的感情已经有些患难之交的意味,虽然几年不曾联系,但是乍一见,也是非常高兴。 两人相互之间一阵客套之后,张野问道:“怎么,你也来了,你也做了那个梦?” 吴耗子点头道:“自从三年前,你跟我说过我师父失踪的消息后,我就一直都在打听他的下落,也去过几次龙虎山,但都没有消息。就是前几天,一个女娃给我托梦,让我来这里跟你会合,所以我就急忙赶来了。” 张野喃喃地道:“看来这真的不是梦了……是真的……难道小魏真的在庐山?” “古人不是都说踏什么铁鞋的,什么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兄弟我也不懂。怎么样,兄弟,有他娘的兴趣跟哥们搞上这一炮不?”吴耗子双拳一击,脸色带出神采,“我终于得到我师父的消息了,所以,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去看看,不管真的假的,庐山这次我是去定了。你去不去?不去老子可就再也不把你当兄弟了。” 张野皱眉道:“去,怎么不去,老子早就看那帮小子不顺眼了,妈的,让他们打老子的腿!老子要带挺机枪去,扫他们十几个透明窟窿才解恨。” 张野摸着腿上的枪伤,狠狠地道。 “怎么,不盗墓掘尸了,干起这人模狗样的勾当来了?给我来碗鱼翅捞饭,谢谢!”这时,门外有一名穿白西装的男子,潇洒地走了进来,面目清秀,倒也是一位翩翩公子,“不要放粉丝,谢谢。” 吴耗子一见此人,本能地做了一个自卫的姿势,惊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张野冷冷地道:“本店已经打烊了,你去别家吧,再不走,我可就报警了。” 来人正是杨小那,他走进张野的小店,还真不当自己是外人,倒了一杯茶自斟自饮起来,道:“别介(北方话),这样多伤感情,想当年,我们在常德的时候,也是生死与共,怎么讲好歹也算是一起战斗过的战友嘛,是不?” 张野皱眉道:“你怎么来了,我好像跟你没有什么过节吧?” 杨小那摆手道:“哪有,我这不是受美女所托,不得不亲自来趟吗,对不?”杨小那眯着眼睛,啧啧道:“那女子的身段,那胸,那屁股,那脸蛋儿,真不错……” “怎么,你也梦到了?”张野和吴耗子齐齐惊讶道。 三人同时做一个梦,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张野想了想,道:“我梦到的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我是认识的,上次龙虎山的人来抓小魏的时候,我见过一次。” 吴耗子惊奇道:“那女娃一定就是丁滢,我曾经看过她的照片,是我给我师父,咳咳,配的……咳咳……媳妇……没有想到,居然能托梦,看来世界上还真的有这种鬼托梦一说了。” 杨小那叹道:“这小子论长相没我帅,论头脑没我精,怎么这么多美女喜欢他啊?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吴耗子讪道:“算了吧,你也就一许仙。” “什么意思……” “也就会日日蛇而已……没别的本事。” 杨小那怒道:“你什么意思……” 张野摆摆手道:“别把话题岔开了。那女孩告诉我,说魏宁被龙虎山的人抓走了,炼成了血尸,她有能力让魏宁起死回生,但是问题就是,要我们把魏小子抢回来,上次魏小子在我眼皮底下被龙虎山的人带走,老子也后悔得要死,这次不管真假,我都要去一趟庐山,兄弟,收拾收拾,明天动身吧!”张野望着吴耗子道。 吴耗子不假思索地道:“我这条命是师父给的,无论什么时候,还给师父都是应该的,庐山我是一定要去的,否则我也不会来这里找你了,既然你也决定了,那么我们明天就走吧。” 张野点头道,“好的,今晚收拾收拾,大哥给你做几个小菜。” 杨小那忽然插口道:“怎么,哥俩把我给忘了?” 张野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小那悠然道:“魏小子的死活的确不关我的事情,但是,凡是和龙虎山那些土贼过不去的事情,我都喜欢参加。再说了,我是受美女亲自上我的床来邀请我的,我当然不能辜负了美女的一片深情。” 张野道:“我们都是小魏的铁哥们,你算什么!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被林灵素那小娘们派过来当卧底的。” 杨小那拿出一根烟,点燃,悠然地抽了一口,缓缓地道:“如果没有我,你们一定不行,不但救不了魏宁,反而会搭上性命。” “凭什么……” “就凭这个。”杨小那忽然扯开西装,从西装里面抽出三挺崭新的机枪,“怎么样,哥们还够意思吧?” 吴耗子惊道:“你小子……还真的很有一手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混天移地 张野一把抓过一挺机枪,叹道:“这是洋鬼子的东西啊,真他妈的不赖!” 第二天,三人各自收拾妥当,张野将自己许久不曾用的厚背刀带上,吴耗子则带了一根黑乎乎的铲子,也不知道干嘛用的,杨小那除了换了一套西装之外,手上似乎什么都没有,西装是高级材质的,剪裁做工都十分细致,看得出,杨小那是一个讲究生活品位的男人。吴耗子则相反,他的嘴里总是留着隔夜的菜叶。 “我昨天已经托人买票了,今天上午九点的,大家都收拾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张野对两人道。 杨小那微微一笑道:“你属驴的啊,龙虎山这么大的门派,与官府的关系早就已经盘根错节,纠缠不清,这天底下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就我们这大摇大摆地坐车,这不明摆着告诉他们我们干什么去了吗,我看等你坐着火车到了庐山,估计连山上每一头猪每一只蚂蚱都知道我们的方位和目的了。” 张野原本就不待见杨小那,总觉得凡是长得白白净净的男人就是小白脸,天生一副靠不住的模样,再加上杨小那处处要显得与众不同、做玩世不恭的风流才子状,在他眼里就是装蒜,是不屑一顾的。 若不是看在那几挺机枪的份上,他还真不想跟杨小那一起走,甚至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当下白了杨小那一眼冷冷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难不成飞过去?” 杨小那嘴角上翘,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道:“正是如此。你们先去洗洗干净,然后等着看本少爷的手段吧。” 杨小那从怀里拿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符咒,上面鬼画符似的不知道画了些什么。张野和吴耗子可是见过杨小那的那条金色大蛇的,知道这个公子哥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对他根本不敢小觑,都睁大眼睛,看看他准备搞什么鬼。 杨小那叫张野和吴耗子先去洗澡,张野和吴耗子原本不愿意,但是杨小那告诉他们,如果此法无用,三人再坐火车去庐山,车费都由他出,两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等二人回来,杨小那已经将门关好,而且居然脱下西装,换上了粗布的道袍,光着脚丫,披发仗剑,看上去就像个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地上已经被杨小那用白茅草铺好,上面放了鹿脯、香茶、酒果、灯烛等贡品冥器各十二份。杨小那示意二人坐在这白茅草之上,并且示意二人,不可出声,否则便会动了生气。 见杨小那搞得这般玄乎,两人将信将疑地在地上坐好。只见杨小那披发仗剑,围着铺好的地席反复绕圈,嘴里念念有词,忽然咬破舌尖,一口真元血炁形成血雨,喷洒在天空之中,杨小那双手飞快地结印,就在这时候,一股黑风平地而起,咣咣铛铛地响起了兵器相碰之声,一会儿便出现一个顶天立地的神人,看得张野和吴耗子目瞪口呆。 这神人手持兵器,瞬息变成一条青龙张牙舞爪地从天而降,直冲杨小那、张野和吴耗子,吓得三人都忍不住要惊呼出来,但是由于杨小那交代在先,只得硬生生将一口气按回嘴里。 杨小那不慌不忙,用手护住身子,口念真言:“速降吉祥,吾今敢当,冲吾者死,害吾者亡,吾降正法,上圣皆降,急急如律令。” 说完,那青龙便不战而退,朝着杨小那点了点头,退在一旁,似乎等候杨小那的差遣。 杨小那点了点头,嘴里依然念念有词,不久,地上便开始出现一道道袅袅青烟,幻成一团紫云的形状,团团萦绕在三人的周围,若不是脚还踩在地上,张野二人还以为自己到了云端一般,不由得对杨小那的崂山道术啧啧称奇。 杨小那又是虔诚地三跪九叩,上香祭酒完毕,忽然掏出一个瓷碗,用朱砂画出“速生风”三字,随向空中掷出,忽然平地起风,青龙围绕着三人不停地转动,越转越快,风越刮越大,云雾也越来越弥漫,张野和吴耗子二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耳边呼呼生风,刮得耳根生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野和吴耗子才从天旋地转中回到人间,两人缓缓地睁开眼睛。 “亲爱的旅客们,目的地已到,请下车。”杨小那带着磁性的嗓音响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不尽的潇洒。 “这孩子不去当面首真的白瞎了这样的人。”睁开眼睛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上了笔挺白色西装的杨小那,张野忽然由衷地感叹道。 “哇。”吴耗子忽然一口隔夜剩饭,吐在了杨小那的西装上。 “不好意思,第一次……第一次,头昏得厉害……”吴耗子抓了抓头,憨态可掬,“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要不换套咱的,还是二十年前我请小翠给我做的呢,厚实、扛风,我穿了二十多年都没舍得洗……” 杨小那面色铁青,但是仍然保持着他惯有的绅士风度,道:“没事,我包里还有一套,反正这套我也不是特喜欢,早准备扔了。” “那就好,那就好……”吴耗子讪讪地道。 三人这才注意周围的环境,远远望去,只见前方群山奇秀、云雾缭绕、鸟语花香。 杨小那不由得叹道:“果真是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就算是天下第一美人与庐山一较,也是天香国色辞脂粉,三千粉黛无颜色。” “庐山。”吴耗子自然没有杨小那这般诗情画意,他吞了吞舌头,“你是说,刚才你那么鬼画符一下,吐点血,喝点酒,就可以从湖南直接飞到庐山?比火车还快?” 杨小那鄙视了完全没有艺术感和格调的吴耗子一眼,傲然道:“我崂山的混天移地大法,岂是儿戏!” 吴耗子又吞了吞舌头,道:“乖乖隆地咚,这要是去挣钱,岂不是要发死啊。” 杨小那淡淡地道:“且不说这修炼和法器,皆是我崂山不传之密,光此符咒,便是我派上古仙师所传,到今世已经所剩无几了,用一次便少一张,我也是在鬼市里面巧遇了一个高人,才便宜地卖了我几张,大约一张十万。” “十万块一次,这都够买列火车了!”吴耗子又叹道。 杨小那不再理会他们,走到一处去换衣服了。 “哐当”一声,张野已经长刀在手,他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道:“林灵素小娘们,当年两枪之仇,老子来找你讨债了,老子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营救 这时,换完衣服的杨小那走了过来,手中拿出一个罗盘道:“据我所知,这庐山之中,有一处绝妙的养尸之所,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在哪,龙虎山人多势众,定然已经找到了,将魏宁那小子养在那儿,嘿,这小子还真的‘运气’好啊。我倒想见识见识,人世间究竟谁又有这等能力,能够将已死了三年的僵尸变成活人,我估计那女娃定然只是想抢去魏小子的尸体,和她合葬一处,做一对地下鸳鸯罢了,我们这是被人当刀使了。” 张野截口道:“无论如何,魏宁乃是我的兄弟,我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还不得安宁,就算是尸体,我也要抢回来,让他和弟媳妇做一对苦命鸳鸯。” 吴耗子点头称是,杨小那拿出罗盘,只见罗盘上的指针拼命地摇晃,杨小那叹道:“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这魏小子也算是条汉子,死了怨气也如此之重,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得到,也好,这样倒免去了我们寻找的困难,跟着我走,定然能够找到他。龙虎山定然重兵看守,到时你们听我的安排,见机行事。” 张野早对这个婆婆妈妈的小白脸不爽了,特别是听他絮絮叨叨地啰嗦,更是不爽,道:“到时候老子冲上去先来他一梭子,管他龙虎山蛇虎山的,管他是人是鬼,上去一刀一排头,我看谁他妈的敢在老子面前嚣张,就他妈的是鬼,老子也要他老老实实地回棺材。”说完用手吹了吹手中的大刀,道:“好久没有开杀戒了。今天老子要杀个够本。” 杨小那叹了一口气道:“竖子不足与谋,用最小的成本换最大的收益才是我们的目标,总之,到时候,你们不要擅自行动,听我的号令,等天黑了再说。” 吴耗子也赞同杨小那的观点,张野失去同盟的支持,只得哼了一声,默默地将手中的枪和刀反复擦拭,这彪悍的男子,显然没有将杨小那的话放在心上,到时候真的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天黑后,暮色四合。 杨小那扔掉手中的罐头,长身而起道:“时候差不多了,开工吧。” 张野早就憋得不耐烦了,将手中长刀一舞,狞笑道:“林灵素小婊子,大爷来了。” 林灵素婷婷起身,她身前是处低矮得看不出痕迹的坟墓,上面开着她精心培育的一大片丁香花,随风摇曳。林灵素微笑着亲手摘下一束,挽成花圈,放在坟头。一晃已经快三年,但是林灵素却几乎一点也没有变化,只是脸上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沧桑感,虽然没有刻意化妆,但是有着罕见的雕塑美,一双眼睛清澈澄明,虽然是随意穿的一套春装,但是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傍晚,更能衬托出一种慵懒倦然的气质。 在坟头,是林灵素从遥远的台湾花重金移植过来的一对相思树,枝桠盘根错节之间露出一个可以倚坐的天然空间,林灵素靠在树边,静静地看着坟头,似乎有万语千言,却又无从说起。 “我知道你在这里。每次我过来,我定然知道你会在这里的。唉,天黑了早点回去吧。”许素文走过来,看了相思树上用刀刻出的几个大字一眼,叹了口气。 树上赫然写着:“亡夫魏宁之墓。” “小林你也太任性了,幸好我们的嘴都严实,且每次掌门来都给你遮掩过去了,若是这个东西被掌门知道了,你就麻烦了。” 林灵素头都没有抬起来道:“不死骨有消息了吗?” 许素文一脸愁容道:“我已经将这个地球翻了个遍,但是就是没有不死骨的消息,眼看着三年之期将到,如果,唉……你说宁老鬼是不是故意要整我,置我于死地?” 林灵素道:“我就知道如果找不到不死骨,我们都会死。这次赌大了,不是全输,就是全赢,没有平局。” 许素文皱眉道:“我知道,但是……万一我们真的输了呢?我觉得我们的计划要改变一下,要提前进行了。” 林灵素问道:“怎么,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还不是老样子,全部的人都跟疯了似的,在满世界地找魏宁小子的不死骨,宁老鬼更是丧心病狂,已经处决了我两个办事不力的副手,我估计,如果再找不到的话,下一个就是我了。” 林灵素道:“我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中了一个局,因为这一切都太巧了,是不是一直有一个高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甚至包括我们生擒魏宁,来这里炼尸,都是有人事前安排好的。” 许素文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林灵素冷冷地道:“你不觉得魏宁被抓了之后,魏家的反应过于冷淡了吗?魏宁可是他们魏家唯一的血脉了,他们也显得太漠不关心了吧。” “也许他们知道我们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以魏宁为饵,吊他们上钩的把戏呢?” 林灵素摇摇头道:“王驼子可能会忌惮,魏家的女人或许会忌惮,但是,有一个人,别忘了,他可是不怕的。” “魏羡鬼?” “不错,我一直在回忆那天的情形,和那道莫名其妙的身影,我一直怀疑,他就是魏羡鬼,他早就在背后盯着我们,甚至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若是这样,他是为什么呢?” 林灵素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魏家血尸的传说吧。” “当年,魏羡君为了抵御清军进攻,强行以偷阳炼尸之术,炼出十三具血尸,然后给魏家中下二十七岁必死的诅咒。” 林灵素摇了摇头道:“这只是魏羡君对外宣传的解释罢了,但是其中的曲折,你应该也是知道不少的,对不对?” “你的意思是?” 林灵素叹了一口气道:“魏羡君也许并没有传说中那么伟大,魏羡鬼也许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邪恶,历史,永远只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控罪书而已。” 此时,相思树上的一个铜铃忽然响了起来,林灵素脸色一变道:“不好,有‘好朋友’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狭路相逢 “别乱动。”杨小那低声道:“这里到处都是龙虎山的探子,如果我们就这么闯过去,肯定会被打成筛子的。” “那怎么办?”吴耗子问道。 杨小那耸了耸肩膀,道:“你们都是偷尸盗墓的高手,这个时候需要你们大显身手,你们却来问我?” 吴耗子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 “不错。我在这里等着,你们打条地道进去,然后确定方位,把魏宁从下面背出来,我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带走了,怎么样?” 吴耗子点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虽然自从上次师父教训我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干过盗墓背尸的勾当了,但是毕竟干了一辈子,吃饭的家伙可一直没有丢,我这就去……可是,我怎么能够准确无误地将地道打到师父的阴宅之下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杨小那将罗盘递给吴耗子,“你按着这玩意儿的指向走就对了,它会告诉你的。” “嗯。”吴耗子也不废话,从背包里面拿出火石、洛阳铲等盗墓工具,试了试土质,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地方,开始下铲。 盗洞,讲究的是手法,有的时候判断稍微有点偏差,便会偏离原来的方向,盗洞中空气稀薄,如果离地面太远了,空气难以流通,不能在一定时间内出来的话,盗墓的人可能就会闷死在未完成的盗洞中。 吴耗子虽然盗了一辈子的尸体,但大多数时候只是直接开坟掘尸,这打盗洞是技术活,的确有些为难他,不过还好有张野这个倒斗世家出生的小子,负责帮忙校正盗洞方位,但是由于吴耗子身形太矮,打的盗洞太窄,张野钻不进去,所以张野干脆将这活给了吴耗子,自己在外面给他把风。 吴耗子不愧是干这行出身,双臂如飞,只打了三个小时,就已经接近魏宁阴宅所在,却只觉得土质越来越紧,感觉也越来越不对。 “怎么回事?”吴耗子用火石照了照手中的罗盘,喃喃自语道:“应该没有错啊,就是这儿啊!” 吴耗子定了定神,盗洞中的空气已经越来越稀薄,若不快点,到时候断氧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忽然,吴耗子手中的铲子哐当一声,砸在了一个金属般的东西上,吴耗子经验何等丰富,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便要抽身而出,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砰砰砰”连续几声巨响,盗洞轰然坍塌,已经将吴耗子整个人埋在了里面。 张野和杨小那虽然隔得远,但是这爆炸声非常大,他们齐齐变色,张野更是奋不顾身地跳进盗洞中,想去救吴耗子,却被杨小那强行揪了出来。 “你他妈的干嘛?”张野瞪着杨小那,面色铁青,眼里快要渗出血来。 “你现在去已经没有用了,去了也救不了他,最多不过是多添一条不必要的人命。” “你他妈以为老子和你一样,是那种扔下朋友不管的人吗?不管怎么样,就算是老子的命填在这里了,也要把耗子给救出来。” 张野不顾杨小那的劝告,奋力挣开杨小那的双臂,跳了下去。 “我们早就知道,肯定有人会来的,所以在下面埋了炸药,你的朋友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已经白白送命了,这倒也好,也算是省了副棺材。” 说话的正是林灵素。张野一看林灵素,顿时双拳紧握,须发皆张,眼珠子都凸到眶外了,咬牙切齿道:“小婊子,你他妈的来得正好!”说完抄起旁边的枪,对着林灵素就是一梭子,林灵素连忙就地一滚。张野毕竟是第一次用这玩意儿,错误的用枪姿势,非但没有打中林灵素,反而让枪身的反作用力将手臂震得阵阵酸麻,“操,什么玩意儿!”张野将枪扔到一边,不由分说拿出家传的厚背刀,向着林灵素就猛冲过去。 张野来势凶猛,力道十足,林灵素尽管刚才一个不顾形象的滚地起身已经有些狼狈了,但是怎么说也是刀头舐血的人物,张野横蛮的气势并没有吓倒她,林灵素定了定身,一个侧身,用脚尖轻轻一绊,张野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这时候,杨小那整了整衣冠,笑嘻嘻地道:“崂山操蛇郎君见过林仙子。数年不见,仙子又增色不少啊!” 林灵素冷冷地看着杨小那,道:“这里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来做什么?” “这个,这个,这个,自然是来目睹林仙子的花容月貌,顺便……” “小婊子!”这时候,被林灵素四两拨千斤摔倒在地上的张野狂叫着,趁着杨小那跟林灵素插科打诨,分散林灵素注意的时机,从后面如鲤鱼般一跃而起,扑了过去,狠狠地咬住林灵素的后肩部位。林灵素没有想到张野这般悍勇,也这般没有风度,当下吃痛,双手狠命地抓住张野的头发,一个过肩摔,用力将张野往地上一摔。张野被林灵素摔出去七八米远,嘴角鲜血淋漓,他从嘴里吐出一块碎肉,呸了一声道:“婊子就是婊子,肉都他妈是骚的。” 林灵素何曾吃过这等大亏,疼得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用手一摸自己的右肩,鲜血已经湿透了衣服,整个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杨小那仰天打了一个哈哈,笑道:“仙子恕罪,这个莽汉是个粗人,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这有上等的良药,仙子可要试试?” 林灵素此时已经将张野恨到骨子里面去了,而张野这时候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像头豹子一般虎视眈眈地看着林灵素的一举一动,全身充满了力气,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而杨小那则是笑里藏刀,不知道留着什么后招。 单凭杨小那一人,已经叫林灵素穷于应付,再加上一个不按常理出牌并且不怕死的张野,林灵素心想,自己一个人恐怕是应付不来的,只怪自己太过托大,没有叫来其他的人,也没有充分准备,才有了现在骑虎难下之势。现在只能先拖住这二人,再等许素文带人过来,将此二人一举擒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地下奇遇 夜风袭来,不知掀起谁的衣角,三人成犄角之势,伺机而动。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越来越浓,肃杀之气充塞天地。 林灵素忽然开口了:“你们来此是为了救魏宁吗?” “是。”张野道,“三年前我兄弟就是被你们活活弄死的,三年之后,如果我连他的尸体都不能保护,不能让他入土为安,我还是人吗?” 林灵素用怨毒的目光注视着张野,缓缓地道:“你知道我龙虎山势力有多大?就算你有崂山道士帮忙,也休想将他的尸体抢走,反而会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那又如何?”张野答道。 “值得吗?” 张野胸脯一挺,昂然道:“值得!” “为什么?” 张野仰天一笑道:“斗不过,大不了一死,但是魏宁是我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死了也值得!” “因为他是我兄弟……”林灵素忽然目光一凝,将张野的话在心里慢慢思忖,忽然道,“你们走吧,就当没有来过。” “走?凭什么?”张野嘴角挂着鲜血,狞笑一声,“魏小子的尸体我还没有到手,我怎么可能走?” 林灵素面若冷霜,一字一句地道:“难道你真的不怕死?” “谁生谁死还不知道呢!”张野大叫一声,手中的刀化作一道青虹,向林灵素劈头砍来,林灵素手中不知道何时已幻出一把七星剑,刀剑相交,发出一声龙吟般的响声,张野臂力惊人,林灵素因为右肩受伤,只能单臂受力,被震得倒退三步,才堪堪将身形稳住,张野见一招得势,不容林灵素休整片刻,手中厚背大刀又以横扫千军之势向林灵素砍去。 若是古代乱世,像张野这般的男子,定然能成为一代猛将,他刀法虽未得到名师传授,大多是街上砍杀经验所得的野路子,但是却刀刀干脆利落,招招直指林灵素周身要害,林灵素剑法走的是“小、快、灵”的路子,张野刀法虽然破绽多多,但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招招要与林灵素同归于尽。林灵素又因为被张野暗算,受了伤,一时之间竟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张野一声厉喝,用尽全身力气,厚背刀上刀气大盛,带着刺耳的风声,呼啸地直劈林灵素细白修长的脖颈,林灵素横剑格挡,哐当一声,刀剑相接,剧烈的碰击之声响彻天地,刀剑居然同时断为两段,林灵素施展身法,偏往一旁,但是张野却如同恶狗一般不依不饶,手中拿着半截大刀,如恶狗扑食一般扑向林灵素。 “给我滚!”林灵素掏出一把银枪对着张野就是一枪,张野居然不闪不避,子弹直接从他的肩胛下面穿了过去,而他却是去势更快,半截钢刀也插进了林灵素的胸膛。 林灵素胸口一疼,幸好由于刀势已尽,加上只是半截无锋的刀身,所以只是伤了皮肉,并无大碍,但林灵素出道以来,何曾如此狼狈过,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头疯狗所赐。 张野恶狠狠地看着林灵素道:“婊子无情,这一刀是我为小魏讨回来的!” “小林,你怎么了?”就在这时,许素文已经带着弟子匆匆赶到,饶是许素文城府甚深,这时一见林灵素也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林灵素如玉的面庞,已经被汗水湿透。全身衣衫染血,狼狈非常。 “小子,是你干的?”许素文咬牙切齿地看着张野。 张野一昂首,丝毫不避讳许素文的目光,道:“正是老子,怎么,想干掉老子,看你有这个本事没有。” 许素文冷哼一声,一扬手,火箭射出,直升至七八丈外的高空,爆开一朵眩目的黄色光花,在漆黑的夜空中,非常悦目好看,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内里含着的杀伐之气。 烟花光点下,四周寂然无声。 许素文沉声道:“今天就请二位将命搁在此处吧。” 杨小那一整衣冠,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许叔叔,我看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许素文看了看杨小那,冷冷地道:“你就是归藏师父的弟子?” 杨小那上前拱手道:“操蛇郎君杨小那见过前辈。” 许素文道抬眼望天,大声道:“迟了!” 许素文一挥手,四方八面,人影幢幢,也不知来了多少敌人,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两人。 场中突然一片寂静,只有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夜风,刮过树枝梢头,沙沙作响。 杨小那长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得罪了。” 四周一片漆黑,吴耗子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掉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身子不停地往下坠。 “我这是在哪儿,我这是在哪儿,我这是在哪儿……” 黑暗无边无际,刺耳的尖啸声此起彼伏,身子越是阴冷,周围的一切就越是深邃。 一点幽光在前面亮起,虽然只是一点,昏暗无比,但在此时却是吴耗子唯一的希望。 他凝视着这道光。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又仿佛永远停滞住了。 黑暗中,忽然之间响起带着冰冷寒意的声音,就在那个幽光的最深处,在吴耗子的耳边、心里,轻轻回荡。 “把你交给我,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 “你是谁?你谁呀……”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等你很久了……” 尾音拖得很长,回荡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四周呼啸的阴风,将吴耗子裹得紧紧的,他无力挣扎,全身仿佛被锁住了一般,不能移动分毫。 那个声音又想起了,飘忽不定:“我在你身体里已经很久了,我好渴,我要血,我要人血……”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光芒的深处,诡异的光线时长时短,若地狱中的鬼火般阴森,天地之间似乎什么都不存在,吴耗子已经很累了,他渐渐地闭上眼睛。 “交给我,交给我,我帮你救你师父。” “师父!” 吴耗子忽然双目猛地睁开,精光四射。 黑暗中,那个声音,似乎远远传来,吴耗子身子一震,终于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四周骤然安静。 天地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下来了。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几个世纪一般的漫长。 只是悄悄地,悄悄地。 忽然天地从一点炸开,一道白光照亮了所有的一切,悲鸣的轰响在天地盘旋,似乎都在迎接着一个即将出世的恶魔。 “砰!”一只血手忽然从地狱伸出地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剥生魂 “轰隆”随着低沉的声音,在庐山的这处小山谷中陡然炸开,天地之间忽然风雨变色,乌云压顶,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血腥气味,笼罩了整个天空。 林灵素、许素文和在场的所有人,顿时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林灵素银牙咬碎,从嘴里蹦出四个字:“血尸出世!” “不可能,不可能,时辰未到!时辰未到啊!”一向沉稳镇定的许素文此时脸上已经扭曲,充满了惊怖之色。 “还等什么?回去,都回去。”林灵素一声令下,顾不得任何人,率先向远处弹射而去。 接着是许素文,再接着是所有反应过来的弟子,一时之间,只留下杨小那和张野。 杨小那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对着张野道:“还看什么看,跟上去。” 说完两人跟在龙虎山弟子身后,悄悄跟了上去。 一只手,没有了皮肉,慢慢地从地里钻了出来,地上的泥是红的,如被鲜血浸染过一般。林灵素、许素文,还有所有的弟子围着这只手,谁都不敢动,甚至谁都不敢出声,天地之间安静得让人窒息,除了天上滚滚而下的瓢泼大雨,打湿了所有人。 苍穹下,依旧风雨潇潇,凄凉一片,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在这只手上。 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音都清晰可闻。 忽然,这只手猛地一握。仿佛是一记无声的惊雷,炸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只淌着鲜血的手。 周围的山林树木都发出一种古怪的声响,仿佛什么东西被惊醒了一般。 “咚咚咚……”血红的土地忽然龟裂,犹如地震一般,所有人都感觉到大地的摇晃,晃动越来越强烈,大地出现的缝隙也越来越大,忽然一道血红的身影冲天而起。 林灵素深吸了一口气,厉声喝道:“给我打。” 所有弟子早已经严阵以待,只待林灵素一声令下,便扣动手中的扳机,不顾一切地对准这道红色的影子,子弹交织成密集的火网,火星四射,巨大的枪声和天空隆隆而来的雷声交织出剧烈的共鸣。 一阵巨响过后,天地又忽然安静下来了。刚才所有的弟子都在没命地开枪,已经将所有的子弹打光,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们的手臂有些隐隐发麻。 但是他们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们的眼里只有恐惧,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甚至已经感染到了他们的首领——林灵素、许素文。 战斗骤止。 众人静止。 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个红色的身影站定了,当所有人看清此物的时候,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人,确切地说不是人,他的身子以眉心为分界线左右分开,左边是一个“人”,眉眼都在,这个“人”林灵素是认识的——吴耗子。 而右边身体的皮肤似乎被人扒掉了,挂着一丝丝的碎肉,血不断地滴在身下的泥土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道,很是恶心。 这,是人是鬼?! “怎么是他?”这个已经被埋在土里的吴耗子的忽然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而他失去皮肤的右半身更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林灵素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吞鬼娃娃,吞鬼娃娃是被他得了的,他是半个魏羡君!” 经过林灵素一提醒,许素文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大声疾呼道:“没事,他不是血尸,他还是人!不用怕,给我往死里打!” “别动!”杨小那一把抱住要冲出去帮忙的张野,“你觉得你能抵得过那么多的枪子儿吗?你现在去的话就是送命。” “可是耗子他,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送命。” “是的,耗子已经这样了。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他是想拖住敌人,然后让我们去救魏宁吗?”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了……”杨小那一把抓住张野,不由分说,绕过龙虎山弟子们,朝着相思树的方向急忙跑去。 “啊……”吴耗子忽然伸开双臂,仰天发出一声长吼,声音凄厉,整个身子向前冲去,只一瞬间,便站在两名龙虎山弟子的面前,双手一挥,已经直接插进了他们的身体里面,再收回来时,已经抓出了两颗热气腾腾还在跳动的心脏。 “血,我要血,我好渴……”吴耗子喉结颤动,发出低沉的声音,然后将两颗淌着鲜血的心脏送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两名弟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吴耗子,然后又看了看胸口的破洞,脸上布满了从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怖表情。 扑通,扑通,这才向后倒去。 吴耗子吃完两颗心脏后意犹未尽地将手上的鲜血放在嘴边舔了舔,然后回头盯着周围的龙虎山弟子。 林灵素当下大喝一声,招呼周围弟子,当先向吴耗子冲去,吴耗子双目血红,怒视着龙虎山的弟子,林灵素手中七星剑一抖,直接插进了吴耗子的胸膛,吴耗子看了看胸前的剑,又看了看林灵素。 林灵素与吴耗子双目四接,忽然,一种恐惧的感觉从她内心深处涌了上来。 “不好。”林灵素果断松手,身形急退,而跟在林灵素身后的两名弟子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两人刚好被吴耗子一手抓住一个。 然后用力一磕。 “砰”的一声巨响,脑浆四射,溅了吴耗子一脸。 吴耗子贪婪地拿着这两颗脑袋,吮吸着里面的脑浆,仿佛这里面是琼浆玉露一般可口。 “不好,这样下去,根本无法制住这妖怪的。”许素文急声道,“此物已经将三魂七魄出卖,和吞鬼娃娃结合,成为非人非尸的怪物了,六界以内的道术根本无法降伏他的……” “现在怎么办?”林灵素急声道,此时吴耗子又已经连续杀了好几名龙虎山的弟子,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腥的气味让人作呕。 “剥生魂!!”许素文狠狠地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吞鬼娃娃 人有三魂七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人要死时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离,被勾魂使者勾去魂魄,这辈子就算完了,最后在阎王处销账,该升仙的成仙,该下地狱的下地狱,该轮回的去完成下一个轮回。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除了三魂七魄之外,人还有一道魂,就是生魂。 所谓生魂,不像三魂七魄一样必须依附于人体,它能够在阳间独立存在。比如一个人快死的那几天一直躺在他家的床上不能动弹,活生生地等死,可是,他的家人却能在别的地方,比如窗户外、门外或者厕所的角落处看见他,而那时此人却的的确确在床上,那么他的家人所看见的便是这个濒死之人的生魂。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况,是因为生魂感觉到自己气数已尽,所以对人间开始特别的留恋,频频出现在家人面前。生魂的一个最大特点是阳气比较旺,不太怕活人的阳气,也不怕太阳,所以白天可以出来,甚至可以让人看见。 而在道术之中,将一个人的三魂七魄活活剥除体外是很复杂的,前文提到过的养鬼的方法中就有提魂一说,其手法繁复,且过程非常长,要把一个活蹦乱跳之人的生魂剥离出来,更是难上加难,一般的道士都很难办到,而且这是一道非常歹毒的道法,剥人生魂的人,是要折寿的。 若人的生魂被剥去,一年之内便必死无疑,而且死法非常平和,就像无疾而终一般,所以在古代,很多达官贵人,出得起钱的,就常常请一些心肠歹毒的道士,将自己的仇人剥去生魂。 而龙虎山便有着非常悠久的剥生魂传统,但因为他们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因此对这些手法邪恶的道术,向来是心照不宣却从不提起,现在许素文竟然公然提出来,已经犯了忌讳。 吴耗子与吞鬼娃娃做了交易,交出了自己的三魂七魄,但是生魂还在,也就是这一道生魂,确保了他还有一丝灵智,因此吴耗子此时并不是一具完完全全的血尸,也没有经过炼化,所以威力根本不能和当年魏羡君炼出的十三具货真价实的血尸相提并论,但是饶是如此,也是非常厉害了。 林灵素点头道:“只得如此了……所有龙虎山弟子听令,布阵!” “萌萌助我!”林灵素大喊一声,手中又幻出一柄七星剑,林灵素脚踏七星禹歩,嘴念咒语:“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晨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轰隆隆,伴着震天的雷声,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中,忽然撕开一线天,一个巨大的金甲神将出现在半空中,顿时将整个天地照得金光四射。 龙虎山弟子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此次林灵素带出来的更是她一手栽培出来的精锐部队,虽然吴耗子威猛,但是这些弟子此时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死亡的威胁下,人类总是可以发挥出超乎寻常的能力。 几名弟子抖擞精神,手中的青光剑寒意森森,尽管在这瞬间,吴耗子又将几名弟子开膛破肚,但是刚死了一人,便立刻有一人填补阵型。霎时,一个人数多达数百人的超级大阵便已经形成! “萌萌,祭我的六甲印。” 林灵素大叫一声,双手捏翻天印诀,在半空之中赫然出现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印,这才是林灵素的杀手锏。 此印乃是上等雷劈枣木制成,林灵素为制此印,曾斋戒焚香三年,在暗室之中雕刻而成,传说此印神通无比,乃是道教奇门遁甲中的上等神器。 六甲印在空中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慢慢放大,金甲神将按住此印,便照着吴耗子的身上砸去。 忽然“轰”一声巨响,周围蓦地响起一阵狂呼乱叫,若千百鬼怪齐鸣一般,在这夜色深沉的晚上狂猛激荡,震耳欲聋,再看吴耗子,半截身子已被砸进了土中! “收阵结十方俱封之阵!”十方俱封大阵乃是要将天、地、东、南、西、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十方俱封,威力之强,冠绝龙虎山所有剑阵。 “嗷……”吴耗子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 “它吃痛了!”林灵素大喝道。吃痛就代表他并不是不死不灭的血尸,只要不是不死不灭之物,林灵素就有把握打散它。 听林灵素这么一说,所有龙虎弟子精神一振,齐齐将手中长剑在手腕处一割。 鲜血顿时染红整个剑身。 用血祭剑,可使剑中阳气陡增十余倍,阵前第一批弟子已经将手中长剑织成剑网,直接刺进吴耗子的身上。 “再打!”林灵素大叫道,金甲神将手中的六甲印照着吴耗子再次劈头盖脸地砸去。 “呀!”吴耗子双手一抬,顶住压下来的六甲印。 “刺!”阵后又是十名弟子,手中长剑又直接刺进吴耗子的身上。 身上、脸上、后背全是长剑,吴耗子已经变成刺猬一般。 吴耗子昂然大叫,手上用力,半个身子直接拔出土中,身形如闪电一般,直接冲向林灵素。 林灵素大惊失色,她没有想到,这吴耗子居然还有灵智,懂得擒贼擒王的道理,连忙身子往旁边一侧,吴耗子的血手堪堪从她洁白如玉的俏脸上划过。 林灵素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伤口虽然不深,但是血已经流满了脸庞。 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如林灵素一般高傲而美丽的女人,在脸上留下一道疤痕,意味着什么? 你可以杀死一个女人,但是如果你划花一个人女人的脸,那还不如杀了她。 林灵素嘴里发出一种若鬼魅一般尖锐的呼啸之声,原本俏丽异常的脸蛋已经完全扭曲了,瞋目切齿地看着吴耗子。 “去……死……吧……” 林灵素怒发冲冠,不顾一切地冲向吴耗子,耳边忽然传来许素文的叫声:“小林,冷静……” 林灵素身形骤止,但是此时吴耗子已经在她的身边了,张口露出四颗尖锐的牙齿,照着林灵素雪白的脖颈便咬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半截血尸 “孽畜!”许素文手中弹出一漆黑之物,刚好插进吴耗子的“人”体的一边,手里暗劲一吐,绳锁一紧,吴耗子双脚虽然如落地生根一般纹丝不动,但是上身却被强大的拉力拉得略略一歪,就是这毫厘的差距,吴耗子的尖牙刚刚触到林灵素的皮肤,便再也不能深入了,林灵素急忙弹开身形,算是逃过了一劫。 “捉住他!!”许素文大喝道,手中的黑索若黑蛇一般绕住吴耗子,身后的几名亲近弟子也如许素文一般,从袖口中弹出黑索,“嗖嗖嗖”,黑索一刺进吴耗子的身体便弹出倒刺,勾住他的皮肤。几名弟子不停地弹射,不一会儿,便在吴耗子的身上织了一道密密麻麻的网,吴耗子越挣扎,网便收得越紧。 “萌萌,给我往死里打。”林灵素声音清冷,玉面含威,嘴里银牙咬碎,连续捏出道教手诀。半空中的金甲神将,又祭出六甲印,照着吴耗子的天灵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猛敲。 吴耗子连头都被砸进了土里,林灵素依然不依不饶,指挥着金甲神将不住地往下拍。 “小林,”许素文低声喝道,“拿住了吗?” “呀!”吴耗子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双手一收,几名弟子顿时被他拉了过来,相互碰撞,自然是骨碎筋断,惨死在地上。 许素文脸色连变三变,急忙松开手中的黑索。 吴耗子再一用力,身上的绳索全部崩断了。 “妖孽,你当真不死不灭吗?”许素文猛然间觉得身后一阵疾风掠过,林灵素已经从他身边如闪电般冲了出去,直向吴耗子扑去。林灵素虽然混身染着鲜红,衣衫之上沾染了一片片的血污,但是却依然清冷艳丽。她双手捏诀,手中幻出一柄巨大的长剑,清光在剑身流转,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长剑朝着吴耗子,临空劈下。 吴耗子抬头望剑,但是由于林灵素来得十分突然,吴耗子已经避无可避,大剑朝着他的头顶劈下,居然将他一分为二! 一半血尸,一半人身。 “萌萌,收他的生魂!!”林灵素厉声喝道。 金甲神将点了点头,手中幻出当年魏宁使用天罡五雷掌时幻出来的金钟罩,对着吴耗子半截人身照定。 一道清影被收入金钟罩中。 “这妖物的生魂被收了!”许素文大声道,手下弟子的长剑纷纷射向吴耗子的半截人身,加上开始身上负的长剑,吴耗子顿时成了一个刺猬,身上几乎插针难入。 “师父!”吴耗子半截人身仰天长啸,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在风中疯狂地抖动,天地仿佛被他震动了一般,发出滚滚的闷雷,与他的长啸相互呼应,声势强大,震得所有龙虎山弟子的鼓膜生疼。 “扑通”,吴耗子膝盖一软,单膝跪了下来。 声音在这血腥难闻的战场之上响起,天空中雷音滚滚,相互唱和。 “给我继续打。”林灵素狂叫道,面容狰狞,冒着森森冷气,手中剑诀狂掐,指挥着半空中的金甲神将将六甲印对着吴耗子的半截血尸,不停地往下拍。 “咚!咚!咚!” 巨大声响,响彻全场。所有的弟子屏住呼吸,看着林灵素这疯狂的举动,天地之间仿佛忽然安静了下来。战场之中,只有狂风刮过,阴寒刺骨,天地寂然,所有的焦点都给了林灵素,和那不停往下拍着六甲印的金甲神将上。 一声,又是一声,一波,又是一波,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林……”许素文低沉地道,走了上来,用手抱住林灵素。 “别管我。”林灵素一把推开许素文,面容扭曲,疯狂地叫道:“给我再打,打死这个妖怪……” “小林!”许素文再次抱住她,看着林灵素血红的眼睛,道,“这次真的够了……” 林灵素身子一震,这才从疯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无力地挥了挥手,止住了金甲神将的攻击。林灵素单手支着膝盖,另外一只手放在急剧喘息的胸口,她已经几乎虚脱到无法站立。 时间在这一瞬间凝结,所有弟子的目光都注视着这只有半截人体的吴耗子。心中一个巨大的疑问压在心头:真的抓住了吗? 吴耗子的半截血尸在金甲神将的连续攻击之下,已经硬生生被拍进地里好几米深,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直径数米深几米的巨坑。 “咔嚓”,吴耗子在地上的半截人身上的半颗脑袋一低,身子斜斜向前倾倒,由于身上插剑过多,居然只是斜斜地向前,无法触及地面。 “他死了。”不知道哪个弟子最先开口,紧接着所有的弟子一齐欢呼起来,虽然此时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满身伤痕,身上像散了架一般痛楚难忍,但是他们胜了。 胜了,就意味着,他们不必像他们身边的伙伴一般,横尸荒野,尸骨不全。 能活着,所有人都是由衷的高兴。 林灵素一抹脸上的血污,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她摸了摸脸上的那道浅浅的伤痕,赢了……但是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沉重了吧? “小林。”许素文走了过来,低声道:“你刚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那样……那样的表情……你还好吧?” 林灵素死盯着吴耗子的尸体,一字一句道:“把这怪物给我挖出来,我要把他挫骨扬灰……” “人都已经死了……” 林灵素狠狠地看了许素文一眼,眼中的寒意让许素文都忍不住心中一颤,“你就能保证这妖物是真的死了?” 许素文被看得心中发毛,不由自主地道:“是。” 林灵素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喃喃道:“不对,不对……” 许素文皱眉道:“怎么了?” “糟了!”林灵素忽然脱声惊呼道:“我们中计了,马上回去。”说完,不由分说,弹射而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武蛇术 “亡夫魏宁之灵位?”杨小那施施然看了看相思树上林灵素刻的字迹,道:“有道是字如其人,林灵素长得倒是清秀水灵,这字就……差强人意了。” “呸!”张野吐了一口唾沫,此时他右肩的伤已经被杨小那处理过了,伤口不深,加上杨小那的狗皮膏药确实有效,张野为人悍勇,这点小伤对于别人来说估计已经疼得哭天抢地了,但是对于他,却像根本没有受伤一般。 “这婊子也配!”张野恶狠狠地道,嘴里又不干不净地诅咒了林灵素好一会儿,说得连杨小那都听不下去了,只得打断张野道:“别说了,别说了,干活,干活。” 张野手中大刀一挥,将相思树一砍两断,似乎还不解气,对着坟头的丁香花又是一阵糟蹋,然后才开始掘坟。 “你干着,我给你把风。”杨小那横坐在被张野砍断的相思树上,很惬意地说道。 张野横了他一眼,嘴里继续不干不净地诅咒林灵素,掘一刀,嘴里便骂林灵素一句,而且还不带重样的,让杨小那“耳”界大开。 渐渐地,张野越来越觉得不对,因为开始泥土正常,可是随着他越挖越深,泥土的颜色也越来越深,最后竟然变成像被鲜血浸染过一般,看得张野毛骨悚然。 杨小那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将泥土拿在手中捻了捻又闻了闻,道:“这就是血土了,血尸要出世前的征兆。” “血尸?你说我家小魏子?” 杨小那负手望天,感叹道:“这阴宅所处的脉穴果真是邪门得很啊,下葬之位坐山正五行,又坐拥这飞凤落阳之穴,千古罕有,加上有这相思树吸了地里的脉气,林灵素这个便宜媳妇对他相公可真是照顾得紧啊。” “呸!”张野又吐了一口血痰道:“别在我面前提那个骚娘们,一提老子浑身就痒得慌。” 杨小那没有好气地看了张野一眼道:“你继续,继续。” 张野又是挖了几刀,忽然嗡的一声清响,张野的厚背刀居然被弹了回来,杨小那凑近一看,不禁叹道:“这是宁素问那老头子的黄金瓮,这老小子可真下血本啊。看来真的是势在必得了,可惜……可惜遇到了我操蛇郎君,嘿嘿,不好意思,得罪了……” 杨小那双手捏诀,大声道:“一请左手化为铜叉,右手化为铁叉。铜叉叉蛇头,铁叉叉蛇尾。铜钉蛇头,铁钉蛇尾。逢蛇要捉,逢虎要拿,逢山要进,逢水要行,手剑药剑不离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只见杨小那的左右两只西装裤腿中慢慢地爬出一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蛇,看得张野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身子,好离他远点。 其实杨小那乃是崂山这一门的青年俊杰,操蛇之术冠绝全派。道门历来就有蛇术传统,流传已千年,内容博大精深,王重阳曾经被尊奉为蛇术的祖师——真武祖师,在民间广为流传。只是蛇术的传承有一套复杂的仪式,且历来“传子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子嗣绝代,蛇术也绝传,所以张野少见多怪,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见那堆蛇纷纷向黄金瓮里游去,杨小那单手化剑,嘴里念念有词:“此处不是非凡之处,此蛇不是非凡之蛇,化为丝带一条,不去不行,任请金刀诀。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那些小蛇在杨小那的指挥下,纷纷钻入土中,不一会儿,土质开始松动,过了一会儿,一声大响,黄金瓮被整个翻了上来,里面赫然坐着一具被剥去了皮肤的尸体,虽然时隔三年,依然肉色红润。 张野一见血尸,失声叫道:“难道这就是……” 杨小那点了点头。 张野仰天一声怒吼,“林灵素小娘们,大爷跟你势不两立!”说完,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双目中流出虎泪,“兄弟,你受苦了!哥今天就带你回去,入土为安。”说完,便要上前背魏宁。 “别动。”杨小那低声喝道,“这乃是一具千年不出的血尸,你若是靠近了,动了他的生气,他一走煞,你我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 “难道就让我兄弟在这个鬼地方灵魂不安吗?”张野怒斥着杨小那。 “淡定,淡定……”杨小那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张野,“我既然来了,自然会带走魏宁的,放心好了,你瞧好了。”说完,杨小那便要做法。 “放下血尸,立刻给我滚,我饶你一命!”已经匆匆赶来的林灵素冷冷地道。 “婊子!”张野一见到林灵素,立刻虎目中要喷出火来,双手一把握住刀柄,便要扑杀过去。 杨小那一把将张野拦腰抱住,嘴里笑道:“魏夫人这是打哪来的?怎么也不帮你亡夫守灵,而且怎么装扮这般奇特?” 只见林灵素浑身血染,衣服也被撕烂了,露出几处香肌,杨小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林灵素身上转个不停。 林灵素知道杨小那故意挪揄自己,但是也不动怒,冷冷地道:“你走,这个人,留下。” “哈哈,魏夫人对我可真是另眼相看了啊。真的,刚刚不知道仙子与何方神圣一场恶战,导致仙子现在气息都不顺了,小子没有及时出手英雄救美,还请仙子多多宽恕。” “杨小那,我没有时间跟你闲扯,收起你那副可恶的面具,马上给我滚。”林灵素淡淡地道。 杨小那是何等聪明,他已然知道,刚才与吴耗子的大战,林灵素损失了大半的精英,现在已经没有十足把握将自己和张野一并拿下,所以才这般网开一面,将自己放走。杨小那打了个哈哈道:“魏夫人这么说就真的见外了,我们都是道门的兄弟姐妹,也该是时候亲热亲热了。” 杨小那话音刚落,龙虎山的弟子已经纷纷赶到,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第一百五十六章 操蛇郎君 杨小那看着这群浑身血迹斑斑、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龙虎山弟子,非但不害怕,反而故作大惊道:“咦?各位都刚从何处而来,怎么这般造型,气质内敛而深沉,锋芒藏而不露,佩服佩服……” 林灵素截口道:“杨小那,我没空陪你耍嘴皮子,你快滚吧!” 依照林灵素的脾气,杨小那三番两次地戏弄于她,她非但不动怒,反而对他处处忍让,看来确实对杨小那心存忌惮,杨小那心中底气更足了,讶道:“我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一睹魏夫人的花容月貌,魏夫人却一来便要将我一脚踢开,难道这就是你们龙虎山的待客之道吗?” 林灵素已经不耐烦了,道:“既然如此,你就留下吧。” 说完手一挥,手下的弟子便一起向杨小那攻了上来。 张野将厚背大刀一横,没等杨小那动手,自己就要抢攻上去,谁知道杨小那用手一格,拦住了张野的进攻路线。 杨小那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长笑道:“魏夫人既如此热情,我也不好意思匆匆下山了,就在这里陪魏夫人好好地亲热亲热。” 杨小那面上虽然神色轻松,但是手中却并没有耽搁下来,双手暗自捏诀,“突、突、突、突”的声音忽然从地里响起,众人只觉得脚下土地若岩浆喷涌一般暗自翻滚,忽然“嗖、嗖、嗖”的声音响起,只见从地里飞快地射出无数支黑剑,冲着龙虎山的弟子攻了过去,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糟了!”林灵素一念至此,长剑一挥,黑影顿时被砍成两截,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蛇。刚才杨小那插科打诨,便是为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好在地下暗自埋阵,林灵素一方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不想和杨小那正面冲突,因而一心只想赶走他们二人,没想到一时的退让反而着了杨小那的道,失去先机。 黑影一闪而没,被咬中的龙虎山弟子已经疼得满地打滚,开始哭爹喊娘起来,被咬中的部位很快便开始浮肿,恶臭难闻。 “此蛇乃是非洲最毒的黑曼巴蛇,传闻中见血封喉,魏夫人若是现在肯立刻带着他们去治疗,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罪孽,罪孽啊!”杨小那看着在地上被蛇缠住的龙虎山弟子,眼中充满了同情,唏嘘不已。 林灵素不答话,手中翻出银抢,打死前来对她抢攻的几条黑曼巴蛇,但是这黑曼巴蛇速度实在是太快,很难打中,只得枪剑并用,十分狼狈。 “小林!”刚刚赶到的许素文大叫道,左手一动,一团黑光漫天升起,又化成一缕乌光,向这些黑蛇射去,所到之处,若长了眼睛一般,将蛇头打得粉碎,许素文右手又是一抖,数十米长的黑索化作一个巨大的圆圈,将林灵素及被蛇咬伤的弟子围在当中,黑索一晃,索身之上顿时燃起火焰,将就近的几条黑蛇烧得皮焦肉烂,腥臭难闻。 许素文飞身其中,林灵素马上为他护法,许素文从怀中拿出一只青花瓷碗,手一晃,居然盛满了清水,许素文深吸了一口水,然后朝着天空喷洒,雨露纷纷扬扬地洒在了众位中毒弟子的身上,许素文喝道:“一收东方甲乙木,二收南方丙丁火,三收西方庚辛金,四收北方壬癸水,五收中央戊己土,弟子尽行收在手中,打落万井之中,无能动作。天煞归天,地煞归地,凶神恶煞,各归原位。” 咒语刚落,被蛇咬中的弟子居然奇迹般地开始消肿,感觉也没有开始那般疼痛了。 杨小那抚掌道:“不愧是龙虎山的前辈高人,操蛇之术比晚辈要高明得多了。这蛇毒化煞之法,晚辈有几个地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还请前辈有空多教教晚辈才好啊。” “想不明白,那就去阴间继续想吧。”林灵素身影一花,已经冲破了火圈,“砰、砰、砰”对着杨小那就是三枪,杨小那虽然面色轻松,但是对林灵素还是十分忌惮的,林灵素一抬手,他早就伏身一滚,躲开了林灵素势在必得的三枪。还没有爬起来,袖口处便飞快地射出一道青光,林灵素闪身避开,但是这青光仿佛长着眼睛一般,转向朝着林灵素的脖子冲来,林灵素大骇,伸手一把抓住,居然是一条青色的小蛇。那小蛇在林灵素的手上反口一咬,林灵素只觉得万剑攒心一般,胸口骤然一疼,手上一道黑线明显地开始往上走,林灵素连忙将蛇摔死在地上。 “别动!”许素文抢身过来,在林灵素手臂上一掐,止住不断攀升的黑线,然后从怀里拿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进林灵素的嘴里,林灵素连忙吞下,手臂上的这条黑线这才开始慢慢地消散。 这已经是林灵素在杨小那手中吃的第二次暗亏了。 “噼噼啪啪”的一阵枪响,又一波赶上来的龙虎山弟子见林灵素被杨小那所伤,自己这方还有十几个人中了杨小那的蛇毒,立时恼羞成怒,不由分说便是对着张野和杨小那一阵扫射。杨小那和张野伏身相思树后,用相思树作为遮挡。但是这枪威力实在是太大了,相思树瞬间被洞穿,杨小那和张野已经必死无疑了。 一阵枪响之后,一众弟子连忙前去查看相思树后杨小那和张野的尸体,但是哪里有什么尸体。 “人呢?”众人齐声惊呼。 “突!”一声响起,若一个炸雷在所有人的心头炸开。 “突、突、突”声音慢慢地越来越大,节奏越来越密集,众人只觉得脚下泥土开始松动,天空之中的雨落得更急更猛,黑云如墨一般,闪着火亮的金边,无数的炸雷在山谷中炸响。 “轰!”若地震一般,地面纷纷开始塌陷,山谷一分为二,出现一道深不可测的巨坑,无数树木被连根拔起,掉入这无底的深渊之中了。 “沙、沙、沙……”在这迷雾深深的巨坑之中隐隐有一个巨大的怪物在游动。 林灵素等人同时失色。 “嘶嘶嘶嘶……”长蛇吐信的声音响起,天空中一股腥臊之气越来越浓,混着血腥的味道,让人作呕。 忽然,一声巨响之后,一条金色的长蛇从巨坑中拔地而起,长达十数米,两只眼睛犹如车轮大小,发着惨绿的光芒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杨小那一身雪白的西装,站在蛇头之上,俯视着地上犹如蝼蚁的众生,长笑一声,朗声道:“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崂山操蛇郎君杨小那见过各位!”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惊天一战 这条巨蛇,是杨小那上次放出来的小金的数倍,林灵素上次亲眼见过那条小金的威力,虽然最后被血尸杀死了,但是它强悍的攻击力确实给林灵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有想到,这次的这条,居然比小金还要大很多,杨小那号称崂山后辈翘楚,果然名不虚传。 他到底还有多少杀手锏没有使出来? 这条庞然大物,俨然不顾在它身下疾走的龙虎山弟子,两只巨眼露出凶狠的光芒,遥遥锁定在场中的林灵素,鲜红的蛇信吞吐之间,掉出数滴黏液,一接触地面,便冒出一阵青烟。 这只巨蛇忽然动了,原本插在深渊中的尾巴就地一扫,顿时地面上飞沙走石,激荡起数米高的气浪,卷着石头和树木,向龙虎山弟子扫了过来。 “你们闪开,让我来。”林灵素娇喝一声,向着金色大蛇的巨尾奔驰而去,扑面而来的劲风有若石子一般击打在林灵素原本已经布满血污的脸庞。林灵素趁着蛇尾飞走之际,顺势跳在蛇尾之上,手中幻出一把七星剑,对着蛇尾便刺了下去,想钉住它。 可是剑锋与蛇尾一接触,“当”,顿时冒出一阵火花,林灵素长剑被一下荡开,蛇尾却丝毫无损,甚至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倒是林灵素手中的剑卷了刃。 刀枪不入? 林灵素心中一沉,但是这条巨蛇却依然不依不饶,巨尾所到之处,全是一片狼藉,跑得快的弟子侥幸躲过一劫,但是那些先前中了杨小那蛇毒的众位仁兄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卷在飞沙走石之中,一起向不远处飞去,巨大的声势,可谓恐怖。 林灵素用力抱紧蛇尾,耳边只听见呼啸而过的厉风。 “轰隆!” 一声巨响震天彻地,只见那条蛇身一直扫到不远处的小山上才停了下来,再看这座小山,居然被拦腰扫断,山上的山石树木轰然倒塌,顺着山坡滚落下来,砸在山谷之中,一时之间,砂石飞蹿,声势无匹,扬起的尘土将整个山谷都笼罩起来,隔了好久,尘烟散去,喧嚣的山谷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这个山谷,宛如经历了一次强烈的地震,已经沦为一片废墟。 “叮、叮、叮、叮……” 在那座被金蛇拦腰扫断的山上,忽然出现一金色的物事,顺着断坡飞快地滚了下来。 这正是封着魏宁的黄金瓮。 “糟了!” 龙虎山众位弟子心中齐声惊呼。 他们的任务就是守护这具血尸,若是血尸走煞或者失踪,他们就算把杨小那千刀万剐了也无济于事。 谁得到血尸,谁就是胜利者。 这才是这场战斗的意义之所在。 率先想清楚这其中利害关系的许素文手中黑索幻作一道黑色的长影,直取黄金瓮。 但是他还是慢了半拍。 巨蛇已经将头凑了过来,伸出长信,就地一卷,将黄金瓮卷入嘴中。 “得手了!” 杨小那心中暗喜。 可是林灵素不见了。 “萌萌助我!”只听见传来林灵素一声娇喝,与此同时,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再次金光闪耀,一线拉开,金甲神将出现在半空之中,虎视眈眈地看着这条超级大蛇。 巨蛇索性将蛇身盘起,犹如一座小山一般凭空出现在这山谷之中,巨头微微上扬,对着金甲神将,充满挑衅意味地不断吞吐着蛇信,巨目中绿光森森。 巨蛇对神将。这将是一场惨烈的大战。 “嗖。”一道身影从蛇下颚之下翻了上来,直立在巨蛇头顶,与杨小那遥遥相对。 林灵素手持七星剑,气度沉凝。 “魏夫人,还是回家带孩子吧,你家男人还是交给我替你保管才安全!”杨小那厉声叫道,手中幻出一把短匕首,冲向林灵素。 “我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林灵素娇喝出手,两柄兵器相交,“当、当、当!”眨眼之间已经过了十余招。 再见那巨蛇与神将之间,也开始展开斗争,只见巨蛇率先进攻,张开血盆大口,身体若弹簧一般奋力弹起,直接冲向神将,竟然想要一口活吞了神将。 神将金面含威,双手探向蛇头,双手握住巨蛇的上下颚,想将巨蛇蛇头掰断。 巨蛇后尾一扫,将神将整个身子缠绕起来,用力紧箍。 金甲神将双手用力一扯,将巨蛇的身子扯开,顺势将整条巨蛇扔了出去,巨蛇撞在另外一座山上,又是一阵巨大的声响,将山撞塌。 “轰隆隆。”山石飞舞的巨响,像是给这场大战助威。 “当!”林灵素与杨小那身影一合即分,两人同时闷哼,退了几步才各自在蛇头站定,再看二人,身上已经鲜血涌出,嘴角上也溢出血丝。 “魏夫人好剑法,但是看上去却与我魏兄弟的那套枪法异曲同工,是否是魏兄弟在深夜密授与你的?” 林灵素冷哼一声,脸色铁青,一对凤目中凶光闪现。她已经知道杨小那是故意用魏宁激她,好乱了她的心神。当下手中捏诀,嘴里念咒,手中幻出一把巨剑,正是劈开吴耗子的那柄,巨剑青光流转之中,飞快地变大,化作一道青光,直接照着巨蛇的头颅插了下去。 “嘶!”巨蛇仰天悲鸣一声,巨大的头颅中喷出四五丈的鲜血,一阵皮开肉碎的声音响起,蛇头居然被钉在了地上。 杨小那一见不好,大声笑道:“今日我和魏夫人亲热得好啊,天快亮了,今日我就暂时告退,明日再来做魏夫人的入幕之宾,魏夫人洗白了等着小那。” 说完一阵长笑,身形急退。 “想跑?” 林灵素手中幻出一柄长剑,剑化长虹,直接射向杨小那,杨小那居然躲闪不及,被长剑来了个前后洞穿,杨小那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胸口,身形直线下坠,掉在地上不能动弹。 “叮、叮、叮!”被钉住的巨蛇巨口微微一张,黄金瓮便滴溜溜地滚落出来。 看着滚落出来的黄金瓮,林灵素心中微微一定,这场战争虽然惨烈,己方也是损失重大,但是到底还是胜了。 杨小那被击毙,张野下落不明,巨蛇被制住,最重要的,这黄金瓮没有丢。林灵素走到黄金瓮前,血尸还在,翻过来,魏宁依然垂目而坐,周围这场战斗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林灵素松了口气,血尸没有走煞,实属万幸。 林灵素手中掏出灵符,要给血尸加持,防止他走煞。 忽然,砰一声响,魏宁居然化作一段干枯的相思木,在这段木上赫然刻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星期天的早晨雾茫茫,龙虎山的队伍排成行,端起机关枪,冲进了女澡堂,脱衣脱裤准备耍流氓。” 第一百五十八章 救援成功 “啪!”林灵素气得浑身发抖,手中暗劲一吐,将这块焦黑的相思木捏得粉碎,再往后望去,杨小那的尸身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杨小那!”林灵素心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她现在明白了,自己算是完完整整、彻彻底底地被他涮了一遍。 “林师姐!”一名弟子气急败坏、跌跌撞撞地跑来,看着林灵素阴云密布的脸,居然吓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林灵素此时恼怒不已,语气自然不会客气。 “那……那怪物……”弟子吞吞吐吐,怯怯地看着林灵素。 “怎么了?” “不见了……”弟子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后,缩了缩脖子,生怕惹来林灵素雷霆之怒。 “什么?”林灵素霍然站了起来,大声道:“它不是已经被我打进地里了吗?” “打是……打进了……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真的……真的不见了……”弟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小得只有自己能够听到。 林灵素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再看了看几乎都身负重伤的弟子们,数百人看守此处,却被仅仅三个人搞得天翻地覆,血尸也不知去向,出道这么多年,她林灵素何曾败得如此惨,如此彻底。 林灵素嘴唇翕动,眼睛忍不住泛红,受了伤的脸蛋上,不知不觉地又开始涌出新的血液。她此时已经恍然不觉,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素文走过来拍了拍林灵素的肩膀道:“小林,你已经尽力了。” 林灵素看着许素文,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道:“其实你想说的是,不是我们无能,只怪敌人太狡猾,对不对?” 许素文知道,林灵素一向心高气傲,自视甚高,此次的失败,无论战术、战略、心机,她皆完败于杨小那,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何等难以承受的结果,她性格倔强,估计这辈子,算是跟杨小那卯上了。恐怕只有亲手杀了杨小那,才能洗刷她这次的耻辱。 隔了一小会儿,许素文忽然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过去怎么样了,现在该是想想如何应付宁素问那个老鬼的时候了。” “怎样想,血尸都丢了,你我都脱不了干系……”林灵素显然有些失魂落魄,怔怔地看着远方,喃喃自语道。 许素文凑了过来,悄声道:“现在这里所有的弟子都在,所有知道这件事情内幕的人也都在,只要他们不说话,宁素问就暂时不会知道,有了这段时间缓冲,我们就能做很多事情了。” 林灵素忽然浑身一激灵,咀嚼着许素文话里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 “这个世界上,只有永远不能开口的人,我们才能够放心……” 林灵素点了点头,眼神又活跃起来,道:“只有如此了!” 林灵素环目四周,这些刚才和她出生入死的弟子们,经历了吴耗子、杨小那还有那条超级大蛇的连番攻击,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而且个个都或多或少的负伤,这群人都是林灵素的心腹,跟着林灵素无数次出生入死,但是此时,林灵素看他们的眼神,却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聪明点的弟子已经开始反应过来,挣扎着要逃。 “怦怦怦怦!!”山谷中响起一连串的枪声和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划破夜空。 林灵素举头看天,此时,天刚刚破晓。 又是一天晨曦的到来,自己这样美好的日子,究竟还能有多久呢?林灵素心中喟然感叹。 庐山一处偏僻的小山沟中,修筑了一处十里亭,原本是为上山打柴或者过往赶路的人休息而修的一处简易的石亭,此时已经不知道荒废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朝哪代哪位大户人家捐资修建的,石柱上的油漆已经斑驳了,青苔已经布满了千疮百孔的木栏杆。 石亭下,有一女子,虽然天气凉爽,太阳也不大,她却打着一柄伞,时不时地在亭中来回踱步。女子长得艳丽非常,只是皮肤过于白皙,看上去缺少些生气,一双勾魂夺魄的凤眼布满了焦虑,不时伸头抬眼张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刷刷的声音出现,女子眼中露出惊喜之色,不一会儿,声音越来越近,一条长达数丈的黄金巨蟒飞快地向女子爬了过来,最后靠近女子,头微微一点,嘴一张,用舌头卷出来三个人。 最先出来的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一出来就大声嚷嚷道:“臭死了,臭死了,死大蛇,臭大蛇,坏大蛇,再也不待在里面了,死也不待在里面了。”这个小男孩自然是柳灵郎了。 紧跟着出来的是一个穿白色西服的俊美男子,一见女子,啧啧称奇笑道:“冰雪为肌玉做骨,眉黛春山半含愁。以往常常与美女梦中相会,今日得见本尊,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杨小那一连三个三生有幸把女子都夸得不好意思了,她娇羞道:“杨大哥,你把人家都夸得不好意思了,人家哪有那么好……对了,我相公的阳身呢?”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丁滢。 最后出来的自然是张野了,只见他怀中抱着一个巨大的黄金瓮,虽然血染长衣,但是仍然神采飞扬,气质豪爽,长笑道:“不是在这儿吗?这次多亏了大哥我舍命相救,否则你家男人估计是回不来了。你怎么谢谢我?” “拉倒吧!”杨小那急于在美女面前表功,“若不是我出生入死,加上我家大金神通广大,哪有你的份儿……” 两人这么一说,被晾在一旁的柳灵郎不高兴了,大声道:“哼哼哼,都是我的功劳,我的功劳,是我用障眼法把大金给藏起来,然后给了那个坏女人一条假的大蛇和一块破木头……嘿嘿,我还给那个破女人留了一行诗,保管气死她……”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分别 忽然,张野仰天长叹道:“只是可惜了耗子!” 杨小那也神色一暗道:“我杨小那这辈子没有佩服过什么人,吴耗子兄弟是唯一的一个,够义气,是条好汉!我服他!” 众人默然,空气忽然一滞,漫上哀伤之气。张野走上前,面朝庐山方向,虎目含泪道:“耗子,你走好,这笔账,我会替你记上的,林灵素那个小婊子,我一定会把她的狗头提过来给咱哥俩当尿壶。” “好了,好了……”杨小那道,“现在我们讨论一下下一步怎么做吧,丁大美女,你说说,我洗耳恭听哩。” 丁滢娇笑着给杨小那抛了一个媚眼,把杨小那看得骨头都酥了,然后道:“杨哥哥为我家相公赴汤蹈火这么久了,以后的事情怎么还敢劳烦杨哥哥你呢,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张哥就行了。” 张野拍着胸脯道:“什么事情,就说吧,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妥帖的,保证不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丁滢神色一正,收了媚世烟行的神态,道:“我相公的阴身正在进行最后的闭关,估计还有十五天就可以出来了,所以张哥,这件事很重要,你务必在一星期之内完成,而且千万不能被龙虎山的人发现了。” 丁滢顿了顿道:“我已经给我相公的师父王驼子托梦了,他也知道了我们的计划,现在,就是要张哥你带着我相公的阳身去一趟湘西苗寨。” “湘西苗寨?”张野神色一愣,不由自主道,“干嘛?” 丁滢道:“去找一个人。” “谁?” “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长得很漂亮,腿也很长,但是不怎么喜欢笑,好像还喜欢戴半张银色的面具。” “找她干嘛?” 丁滢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已经跟她联系上了,王驼子到时候也会在苗寨等你……” 丁滢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按别人给我的计划行事,我也知道得不是很多,但是能够将相公还阳的人,现在也只有他了。” 丁滢深情地看了黄金瓮一眼,道:“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我何尝不想和我相公在一起,做一对世世代代在一起的鬼夫妻,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我不能够因为我而影响到他,他命中注定是要做大英雄大丈夫的,我一个小女子,只要在他的背后,默默地看着他,知道他过得很开心就好了,至于嫉妒……”说到这里,丁滢自顾自地笑了笑,“我原本就没有资格跟他在一起,上天怜我,给了我和我相公三年的快乐时光,我已经很开心了,如果他能够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地在一起,我会祝福他们的。” 杨小那盯着丁滢看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口气道:“真是个好女人,魏小子不知道何德何能,能有如此贤妻,若是我,罢了,罢了,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丁小姐,各自保重吧,既然没有我什么事情了,我就告辞了,家中还有很多生意等着我处理,我就少陪了!” 说完,杨小那朝张野等人各自一拱手,跳上黄金巨蟒的蛇头,大声道:“等魏小子起来,告诉他,我杨小那原本就是一个卑鄙小人,讲究的就是睚眦必报,当年在常德,林灵素那个小婊子阴了我一次,我今天已经报了。同样,魏小子当年救我一命,我今天也还给他了。若我和他来日山水有相逢,记得来崂山找我,我还有点房中之术,传授于他,保管魏小子和丁姑娘欲仙欲死,快活似神仙……哈哈哈哈……”说完,杨小那一拍蛇头,黄金巨蟒吞吐着蛇信,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山腰处,远处只传来杨小那依然爽朗的笑声。 “你……”张野等杨小那消失半晌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你小子肯定私藏着壮阳之物,给哥留点啊……” 这时候柳灵郎眨巴眨巴眼睛,问丁滢:“丁姐姐,什么是房中术,什么是壮阳之物啊?” 丁滢蹲下来,从怀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道:“大概就是和这个一样好吃的东西吧,喏……给你……” 柳灵郎看见巧克力喜滋滋地接了过去,乖巧地道:“谢谢丁姐姐。” 丁滢摸了摸柳灵郎的头道:“乖。” 三年时光,丁滢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她早就摸清了柳灵郎的喜好,那就是百发百中的巧克力,自从柳灵郎吃了丁滢第一块巧克力之后,从此便是吃人嘴软了,非但不再变着法地编写歌谣奚落丁滢,反而两人越走越近,关系比和魏宁还瓷实。 待张野急着去追杨小那之际,丁滢身后身影一闪,魏羡鬼悄然出现,走到黄金瓮旁,摸了摸魏宁的阳身,点头道:“这是魏小子的阳身!宁素问这三年来可真舍得下血本啊,要是这血尸一旦控制在他手中,天下就有难了。不过魏小子的这几个朋友倒真够义气,也真舍得玩命,我都忍不住有些喜欢上他们了。” 丁滢皱眉道:“你说,你真的能够让我相公死而复生吗?” 魏羡鬼看了丁滢一眼道:“其实你心里不想他活过来的吧?” 丁滢咬着下嘴唇,并没有否认,凄然一笑,道:“那又如何,相公有他更重要的事情,再说,这世上,不止一个人在等他。” 魏羡鬼点点头道:“实话实说,你的确是个好女孩,这三年我一路看来,你对小魏的照顾的确无微不至,所以我也并没有阻止小魏和你交往,就是那晚你用计将小魏灌醉了,然后……我也没有阻止你……” 丁滢一听魏羡鬼这般说,顿时玉面霞烧,娇羞道:“爷爷,你怎么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老不正经的,喜欢听人家的窗根——小灵还在这儿呢。” 柳灵郎睁大眼睛看着这两个,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魏羡鬼嘿然笑道:“彭白那小子,这些年来处心积虑地要除掉我,我倒是想他真的能够争口气,可惜这小子太不长进了,调教出来的徒弟,就是没有一个上道,我这次给他个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了。” 丁滢喟然一叹道:“希望一切顺利吧!” 魏羡鬼呵呵一笑,道:“那姓张的娃儿快回来了,我现在不方便和他们相见,余下的事情,你按照我交给你的方式,自己处理就好。” 第一百六十章 七七再现 “当”一声响,一颗带着黑血的子弹被夹到盘子里。 “我老刘这辈子见过的道上人也不少了,平日里也常给这些打打杀杀争抢地盘的人疗伤,但是还没有见过你这么猛的人,你这颗子弹都已经在里面快要灌脓了,若再耽搁一两天,你这条胳膊就废了。你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呵呵,不就是一颗子弹吗,怕啥,这不是取出来了吗,我还有事,你赶紧给我包扎包扎,我得走了。” 大夫有些惊讶地看着张野道:“就走?你这条胳膊至少得休息个十天半个月才行,不然会……” “别她妈的这么多废话,我赶着去做事呢,快点给我弄好!” 大夫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张野道:“你知道吗,我刚才并没有给你下麻药,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怕疼吗?” 张野狞笑道:“疼什么疼,不就一颗花生米吗?老子是那种婆婆妈妈的男人吗?你快点弄好,别耽误老子的正事了。” 大夫盯着张野看了好一阵才叹道:“古代有关羽刮骨疗伤的故事,但是我始终不信,现在看你的表现,我还真的有些信了,得了!你是个爷们,我佩服你,我这就给你包扎好,以后道上的生意还请多多照顾啊。” 张野嘴上露出一丝冷笑道:“放心,我以后会让很多人来‘照顾’你的生意的。” 湘西,古老的苗寨。寨子四面环山,重峦叠嶂,中间有白水河穿寨而过,白水河两岸,除了民居,就是层层梯田,依着山顺势直连云天。苗寨吊脚楼层层叠叠,依着山势向两边展开,又连绵成片,房前屋后有翠竹点缀,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一辆破旧的货车忽然长鸣了一声,打扰了这山区的宁静,车门打开,跳出一人,长得雄壮威武,面相极为彪悍,只是一手用绷带吊着,看来是受了伤,正是张野。 张野下车之后,四下张望一番,喃喃道:“按丁滢那个小妮子的说法,应该就在这里了,怎么没看见人呢,难道搞错了?” 这个时候,张野只觉得身边一阵香风吹过,旁边忽然像鬼魅一般冒出一个黑衣女子,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看了张野一眼,轻声道:“上车。” “哈哈,黑衣,长腿,半边脸,就是你了!你就是魏宁的老婆吧,哈哈哈哈,别装了,魏宁那小子可是跟我无话不说的朋友,他什么都跟我说了……哎呦……操……” 张野只见自己的右手上忽然多出一只大蜘蛛,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原本就肿大的手顿时漆黑一片,疼痛难忍。 “给你点教训,有的时候,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的。”七七淡淡地道:“吃了这个,否则你这只手要是废了,可别怪我。” “要不是看在小魏的份上,老子今天就劈了你……这都是什么啊。小魏这可怜的孩子,喜欢的女孩子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个老婆,看上去长得不错,但是怎么跟冰一样的冷,还这么狠毒,整天跟蛇虫鼠蚁打交道,想必也好不到哪去。那个丁滢稍微好点,可惜是个女鬼。林灵素嘛……”张野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蛇蝎女人,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小魏子啊,你前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今生弄了这三个女人来折磨你,悲剧啊!” “废话少说!”七七跳上车后,看都不看张野一眼,“走。” 张野用一只手,按了下喇叭,按照丁滢指的方向,径直开车往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翻了多少山,张野的车在一处悬崖峭壁之间停了下来,只见这个峭壁上,到处一片枯败的景象,不远处立着一只巨大的招财猫,伸出长长的舌头,舌头上写着“生入死出”四个字,再远处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看不清里面的景色。 “这是哪里?你不会就住这里面吧?”张野道。 “下车。”七七跳下车,“你把他留在这里就可以走了。” 张野奇怪地看了这周围一眼,道:“这地方?” “我说,你只要把他留在这里就可以走了。”七七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张野有点纳闷,但是丁滢交代过,只要把魏宁交给眼前这个女人就行了,因此虽然心中疑惑,还是走过去,将货车后面打开,货车里装着一副红木棺材,上面用金漆封好,弹着纵横交错的墨线,棺材头用一道神符镇着。 张野小心翼翼地将棺材取出,放在地上,七七看了棺材一眼,忽然眼中涌出一种复杂的神色,看了张野一眼,道:“里面装的就是‘他’了?” 张野当然知道七七嘴里的那个“他”指的是谁了,点了点头。 七七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苦来呢?” 张野道:“魏小子我已经安全地送到了,也亲自把他交给你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走了。魏小子以后就拜托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对他,我希望和魏小子再次见面的时候,不会是在阴曹地府。” 七七冷冷地道:“这个自然。” 张野奇怪地对着七七左看右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是丁滢那姑娘好些,脸长得也圆圆团团的,一看就喜庆,你长得一脸的克夫相,难怪小魏……不好不好……”说完,像是怕七七报复,急急忙忙地往车里溜。 “站住。”七七叫住了张野。 张野心中一紧,不知怎么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居然对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子心中有一丝忌惮之心,以为七七又要找自己的麻烦,警戒心骤然加强,不悦道:“还有什么事?” 七七走过去,将张野受伤的手一把抓起,拿出一根银针就要刺下去。 张野吓得连忙收回手,道:“你要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你中了枪伤,加上这几天日夜操劳,体内淤毒太多,我刚才已经用蜘蛛吸出你体内的淤毒,现在只需要放出来就可以了,这样对你枪伤的恢复会起到很大的帮助。”七七依然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原来刚才她是在帮我疗伤,张野心中一热,顿时对七七的看法大为改观。 第一百六十一章 阴阳相隔 七七看了棺材一眼,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走到棺材的前面,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上次见魏宁的时候,他还意气风发,与彭白大战一场,但是没有想到,再见面之时,已经阴阳相隔。 “这小子做事轻率,凡事不过大脑,你又何必对他这般的好呢?”王驼子不知道从哪出来,看了棺材一眼,对着七七叹声道。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既然已经和他拜过堂,那么我就是他魏家的媳妇,哪怕是一天,一分,一秒,我也是他魏家的人……” 王驼子仰天叹了口气道:“这几年,你为了寻找魏宁的下落,几乎把整个天下都走了个遍,真是辛苦你了。” 七七淡淡地道:“这没什么,只是我分内之事,这几年你不也是一直在找他吗?” “这小子……唉,若是他能够醒来,我非得抽他几个大耳刮子不可,真太他妈不争气了。七七,你放心,这几年你为他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了,也替这不争气的畜生记到心里了,要是这畜生还敢像上次一样负你,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七七看了棺材一眼,道:“皮扒一次就够了。” “这次彭白不知道还会不会出手……这小子脾气古怪,上次和魏宁这畜生又误会颇深,我怕……” “放心,我已经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怎么?这世间难道还有让彭白都心动的理由?这个倒是挺新鲜的,我倒想听听。” 七七看了一眼天空,脸色平常,语气中仿佛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我不久前就接到消息了,洞女已经快不行了,算算日子,也就这几个月了……” 王驼子骤然一惊大声道:“难道你……作孽啊,作孽!七七,我不同意你这么做,再说了,你没有必要为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付出这么多。” 七七幽幽一叹,道:“天色不早了,进去吧,要是时间长了,彭白会生气的。” 烧尸森林依然密密麻麻地长着无数不知名的树木,一有风吹草动,便惊动无数的乌鸦扑啦啦地飞向天空,在这整日阳光难进、人迹罕至的森林中,一老一少前后抬着棺材,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向前走着。王驼子已经有经验了,用两张纸堵着鼻孔,“女娃娃,要不你先进去,这样和老头子我一样拖在这里,到底不是个事儿,你爱干净些,不比我这三年两头不洗澡的老头子,这棺材不重,我一个人背得动的。” 七七不答话,一个劲抬着魏宁的棺材往前走,王驼子叹了口气道:“你这女娃,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倔,也罢,就这么着吧,反正也不差这几步路了。”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抬着棺材的一头,奋力前进,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王驼子在森林的深处一间小木屋前停了下来。木屋破旧不堪,样式依然是苗家常见的吊脚楼样式,只是在小木屋的周围,没有一丝一毫的粪便,反而长着一丛碧绿的青草,散发一种清香,将鸦粪的恶臭遮住了。王驼子将棺材往地上一放。大声道:“屋里的人听着,大爷我又回来了。” 王驼子话音刚落,长得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十分喜庆的彭白便走了出来,看见王驼子哈哈大笑,一个熊抱,搂住王驼子,热情地道:“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很久了。七七,这就是魏宁吗?怎么三年不见,就住进这个棺材里了,难道棺材里比外面凉快不成?” 王驼子横了彭白一眼,道:“你老小子少给我冷嘲热讽的,什么事情相信你自己也知道了!我只问你一句话,救还是不救?” “救,怎么救?他魏宁都已经死了三年了,我又不是神仙,要找神仙,那有根绳子,直接把脖子挂上去就行,不送了。” “呵呵……”王驼子一声冷笑,“彭白,你少给我装蒜,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出身吗,西域黑教的弟子,十三岁便弑师夺位,十五岁偷袭黑教大法师,偷得藏经秘典,成为黑教的头号通缉犯。从此以后便改头换面,潜入中原,到处偷学人家的道术,什么茅山啊,龙虎山啊,甚至连我们小小的祝由派也不放过。听说当时还泡了一个小美女,我算算啊,当时你应该有八十多了吧,居然还化妆成三十来岁的小伙子去偷取人家十八岁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的芳心,玩老牛吃嫩草,也不怕人家小姑娘一支梨花压海棠,把你在床上给办挺了。后来一伸腿把人家小姑娘给踹了,潜入苗疆,成为三大老司之一,我说得没错吧?” 彭白脸色赧然,没有想到王驼子一股脑把自己的丑事全部给掀了出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七七一眼,笑道:“都是些陈年往事,王老哥还提它做什么?” “别这样,咱俩到底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你老小子人老成精,不适当地掀掀你的老底,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呢,告诉你,你别想瞒我,你只要一动,老子就知道你是要拉屎还是放屁。” “那是,那是!”彭白尴尬地道。 王驼子眼皮一翻道:“那这样就好说话了,我这徒弟,你救还是不救。” “救,怎么救?”彭白愕然苦笑,“老哥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吧,我知道,我是有时候喜欢忽悠忽悠,也喜欢偷偷学点别派的东西,但是你老哥可不要冤枉我啊,生老病死这原本就是人间的法则,没有人可以破坏的,你这徒弟都死了三年多了,就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救活,何况我这个小泥鳅,就学了一点点皮毛的道法,懂一些骗人的江湖把戏而已。” “哼哼,装,给我继续装,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魏羡鬼是怎么复活的。” 彭白脸色变了三变,讶声道:“王老哥,这个事情,你也知道?唉,我也不瞒你,我这辈子最大的错,便是复活了那个老鬼,害得我自己现在……下场你也看到了,你说我还愿意重蹈覆辙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阴差 王驼子冷声道:“彭白,今天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孩子你救还是不救,救,一切好说,一切好谈,要是不救,那么别怪我手下无情,将你这烧尸森林变成真正的‘烧尸’森林!” 彭白的脸色一连变了三变,干咳了一声道:“王处一,别人怕你的那东西,我彭白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做事留一线,来日好见面,别忘了你徒弟眼睛是谁给治好的。你倒好,恩将仇报,反过来要你徒弟过来杀人夺珠,若不是我彭白命贱,阎王不收,地狱不留,现在不知道都到哪层地狱受苦去了,像你们这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小人师徒,我彭白还能相信你们吗?” 王驼子不怒反笑,大声道:“我今天来就不想跟你磨磨唧唧的,反正一句话,救不救?” “不救!” “当真不救?” “假的!” 彭白这个转变来得太突然,王驼子都忍不住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彭白叹了口气,道:“先说好,我这次肯出手,完完全全是看在七七的面子上,而不是怕了你那劳什子东西。我承认,你那东西是厉害,我也忌惮,但是不代表可以威胁到我,我彭白要来则来,要走则走,要生则生,要死则死,岂能是你一个区区旱魃所能困住的?” “那是,那是。”王驼子一听彭白松口了,态度也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陪笑道:“你什么人物?何必和一个小小的怪物计较……那我们就开始吧!” 彭白看了王驼子一眼,道:“从我认识你开始,你一直都是一个脏心烂肺、从骨子里都坏出水来的人,怎么现在对这个小孩子这般好?唉,徒弟始终是徒弟,师父始终是师父,这世间吃饱徒弟、饿死师父的事情还少吗?老哥,凡事都留一手吧。” 王驼子现在怎么可能在这点小事情上跟彭白计较,连声称是。 彭白又道:“这魏家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乃是犯了禁忌,被罚在人间受苦的阴差,所以世世代代做赶尸的勾当,永世不得翻身。对他们来说,死不能称为死,生也不能称为生,他们的一切都取决于他们的一个物事……” “不死骨?!” “不错!”彭白点头道,“在魏家,二十七岁之前,是没有三魂七魄的,只有当他们在人间待得够久了,人间生气和香火吸食得够多了,他们的不死骨才会慢慢变幻出三魂七魄,从而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生老病死,遵守天地法则。” “在二十七岁之前,他们只是一具不在六道之内的僵尸,只是由于不死骨的存在,看上去,他们会与常人无异,若是剥去这颗不死骨,他们便会成为不死不灭的血尸,这就是他们的本来面目。” 王驼子点头道:“那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 彭白傲然道:“我当然知道,天下有这等奇异的家族存在,如何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呢?” 王驼子笑道:“那也是!你是谁?当年号称黑教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乃是下一任大喇嘛的热门人选,哪知道你不甘心清苦的修行生活,贪恋人间的烟火,才叛出黑教……” 彭白面色有些扭曲,道:“我那都是魏家的人害的!” 王驼子愕然道:“这和魏家有什么关系?” 彭白笑了笑道:“你说我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孩,再怎么厉害,毕竟还是个孩子,我哪里有能力去偷袭修行上百年的黑教大喇嘛,这还不是魏家的那个魏羡君在后面指使我,我年少浅薄,一时受不起诱惑,才干出这杀师的恶事。” 王驼子没有想到,彭白一天之内居然会跟自己说这么多的内幕之事,惊讶道:“魏羡君,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彭白顿了顿,道:“魏羡君不愧是魏家千百年来最杰出的人物,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他已经开始觉察到魏家身上不死骨的秘密,并且开始着手调查,经过他数十年的努力,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知道了我们黑教的密经有起死回生的效果。” “起死回生?天底下真的有这等奇异之术?” “起死回生说起来的确有些夸张,但是黑教的密经的确非凡,只要能够保住人的三魂七魄和阳身的完整,起死回生倒真是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以魏羡君当年的能力,为何不直接去黑教偷取密经,干嘛利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这和他的身份似乎有些不符啊。” 彭白笑了三笑,道:“他倒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并且他也偷到了——大英雄大豪杰,我呸!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小人罢了。” “既然如此,他为何后来又找上了你呢?” “因为当他偷到密典之后,他忽然之间发现自己错了,而且还错得很离谱。” “为什么?” 彭白忽然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因为他不识字!” “不识字?” “不错,黑教秘典,乃是用一种十分奇特的文字写成的,除了黑教几个注定要成为大喇嘛的人之外,其余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神秘的文字,很不幸,我就是其中一个……” 王驼子忽然想起在永州降伏僵尸蛇的时候,写在僵尸蛇棺材上的奇异的文字,点了点头,道:“再后来呢?” “后来他就自然而然地找上了我,因为我是认识这种文字的很少几个人之中年纪最小最好骗的一个。” 王驼子冷笑道:“恐怕也是野心最大的一个。” 彭白并不否认,道:“魏羡君找到我的时候,我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同时也给他开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彭白神秘地笑了笑,道:“就是要魏羡君杀了所有认识这种文字的人。” 王驼子愕然道:“为什么?” 彭白悠然道:“因为只要这些人都死了,我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读得懂这份秘典的人,魏羡君实力那么强悍,只要一根小指头就可以把我捏死,如果事后他出尔反尔的话,我不就死定了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黑教秘典 王驼子点头问道:“当年你多大?” “虚岁十五。” 王驼子叹了口气,道:“小小年纪,心机居然如此成熟,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彭白笑道:“彼此彼此,能够活上一百几十岁还不死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后来定然是你出尔反尔,将魏羡君摆了一道,自己偷走秘籍,让魏羡君白忙活一场,对不对?” “呵呵,那是当然,不然魏家的人怎么可能如此仇恨我呢?自从这件事情之后,魏家的人便动用整个祝由一脉的势力追杀我,而且还嫁祸给我,说我杀了黑教的大喇嘛们,搞得我像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我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一条小命。那段日子,真的是生不如死。” 王驼子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做得也不算很过分。” 彭白道:“但是在这段逃亡时间,我发现我染上一个很坏的毛病。” “什么毛病?” “偷东西的毛病,我发现自从我偷了黑教秘典之后,我几乎开始爱上这种感觉,在我逃亡的几十年里,我一直变换着各种身份,潜入中原的各大门派偷他们的好东西,一来遮掩了自己的身份,二来的确学到了不少江湖上的杂耍把戏,直到了魏家出了那档子破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我发现魏羡君那个死老头,居然炼出了十三具血尸,那威力……不用我说,你也是知道的,那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比翼双飞……” “好了好了,捡重点的说,别他妈的满嘴跑火车了。” “血尸的威力深深地打动了我,我便开始研究这血尸的来历,经历了那场大战的魏家,精英尽损,魏羡君也不知所踪,所以防备没有以前那么森严,我开始慢慢打探到了一些秘密,一些关于不死骨的秘密。所以我开始慢慢地明白,为什么魏羡君当年要偷盗黑教的秘典了。” “为什么?” 彭白伸出四根手指头,神秘的道:“四个字,‘不死不灭’,不死骨是魏家的诅咒,但是同时也成全了魏家,让他们有机会打探到天地间最玄奥的法则。” 彭白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长生不死!” “怎么说?” “不死骨是魏家人的灵智所在,没有了不死骨的血尸,只是一具没有思想、受人支配的血尸罢了,但如果是一具有了思想的血尸呢?” 王驼子愕然道:“那就是可以超脱生老病死的范畴,成为不死不灭的存在!” 彭白打了一个响指,道:“聪明!当我知道魏羡君的想法之后,开始着手寻找魏家的血尸,但是魏羡君那个老鬼实在是太精明了,他幻出自己的一半来守护这十三具血尸的不死骨,所以,我根本没有办法拿到不死骨,没有不死骨,我根本无法复活这些血尸。” “但是天不亡我,当我失望至极的时候,我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当年魏羡君炼的血尸不止十三具,而是十四具,也就是说,还有一具……不在魏羡君的控制范围之内。” “那一具是……” “不错。”彭白截口道,“那一具就是魏羡鬼!” “魏羡鬼虽然是羡字辈的,但是当年魏羡鬼足足比魏羡君小了五十多岁,还是一个未满二十七岁的翩翩美少年。因为魏羡鬼是庶出,且父母生他的时候,年纪太大,没等到他满月,便双双过世,所以魏羡鬼在魏家极其没有地位,几乎他的子侄甚至孙子辈的都可以欺负他一下。” “但是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偏生这个魏羡鬼性格极为偏激,认为自己是庶出,别人都故意针对他,因此,对魏家的人没有一点好感,特别是对家长魏羡君极为仇视,但是这个魏羡鬼确实是一个天生鬼才,年纪轻轻便有望取代魏羡君成为魏家第一高手。” “所以,在魏羡鬼心中,一直认为自己是魏羡君家族族长位置的威胁者,对魏羡君极为防备,当知道自己被挑中成为十四具血尸中的一具,自然而然是不服气的,认为魏羡君是公报私仇,当然是不会束手就范的。” “于是经历一场大战,结果当然是很明了的,魏羡鬼根本不是魏羡君的对手,被魏羡君炼成了血尸,但是这魏羡鬼倒也硬气,临死都没有让魏羡君将不死骨抽取,魏羡君虽然得到了魏羡鬼的尸体,但是由于没有不死骨,根本无法控制魏羡鬼,所以这就是魏家为什么只有十三具尸体的缘故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得到了魏羡鬼的不死骨,并且用黑教秘典成功地复活了他,对不对?” 彭白微微点头,眼中射出怨毒的神色:“但是没有想到,魏羡鬼这小子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恩将仇报,反咬我一口,将我囚禁在这不人不鬼的烧尸森林,你说,世间怎么会有这等狼心狗肺之徒!” 王驼子微笑道:“你复活魏羡鬼,当然是另有所图,定然是想利用他不死不灭的能力,对他加以控制,魏羡鬼不甘心被你控制,反过来咬你一口,也是正常。” 彭白一时语塞,王驼子继续道:“以你的性格,吃了这么大的亏,被人这般耍得团团转,定然是不服的,于是你虽然被困在烧尸森林中,但是一直没有忘记复仇,你知道不死不灭的血尸只有靠另外一具不死不灭的血尸才有可能消灭,于是你早就盯上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暗中培养他,希望他能够成为你复仇的工具,所以你才不惜一切代价,帮他寻找阴阳眼,帮助柳灵郎渡劫,其实这一切,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对不?甚至包括帮助这小子复活。至于你开的那些条件,只不过是一些障眼法而已,是用来蒙骗我的,对不对?” 彭白点了点头,忽然神色悠然地道:“不过有一点你错了,当时你挖蚯蚓的时候,我看得真的很开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 鸡犬对日 刚一听见蚯蚓两个字,王驼子顿时脸色变绿。那段惨无人道的日子,在他百多岁的生命中来说,是一段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彭白要的就是王驼子这个表情,在一旁得意地看着王驼子,心中说不出来的畅快。 隔了好一阵子,王驼子才缓过来,喘着粗气道:“闲话我们就不要扯了,你现在该想想怎么复活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了!” 彭白双目一瞪,道:“你有不死骨吗?找不到这小子的不死骨,说再多都是白搭。” “不死骨?”王驼子忽然愕然,看了看彭白,又看了看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七七,似乎寻求七七的帮助。 “你要的是这个吗?”七七一伸手,手中一颗红珠流光闪闪,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光芒。 “不死骨!”这次轮到彭白讶然,“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我怎么有这个的你不用管,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有了魏宁的血尸和这颗不死骨,你就可以让他起死回生?” 彭白沉吟了半晌,才面色一正,道:“可以倒是可以……” “可以不就行了。”王驼子哈哈一笑,拍着彭白的肩膀,“这样我那不成才的徒弟就可以起死回生了,彭白,你真是一个活神仙啊。” 王驼子见彭白点头了,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如释重负。 彭白为人脾气极为古怪,没有得到他的亲口承认,王驼子那颗悬在半空之中的心,就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给这不成器的徒弟还魂,你看如何?” 彭白摇了摇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魏宁定然是在三年前,将军箭日与八杀之日相冲,这日子极为犯冲,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凶之日,若是现在便开棺起尸的话,定然会走煞,到时候就难以收拾了。” “那怎么办?”王驼子是个急性子,这么一听,顿时有些急了。 彭白白了王驼子一眼,道:“亏你也是道门的翘楚,这点常识都没有,所谓葬用柔日,这点你难道都没有听过?再过几天便是这几年唯一的鸣犬对日,是大吉的葬日,利于亡魂的安稳。如果选在那日起尸的话,会大大减少魏宁走煞的几率,我也是人,面对这么一尊曾经叱咤风云的无敌血尸,怎么能不小心翼翼?我年纪还小,还想多活几年呢。” 王驼子一时无语,道:“好吧,你是行家,所有都听你的。” 彭白白了王驼子一眼,怪声怪气地说:“量你也不敢怎么的!” 王驼子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闷闷地应了声,脸上满是郁闷的神色。 能够让王驼子吃瘪,永远是彭白最喜闻乐见的事情,彭白当下呵呵一笑,向着里屋走去,回头道:“记得给小宁子多加几道禁制,别心疼钱,他大老远来的,这里死气不足,我这里生机勃勃的,万一走煞了可不好哦。七七,你来一下,为师有些技术性问题要和你探讨一下。至于王驼子你,就陪你徒弟好好聊聊,三年不见了,你肯定特想他对不?可惜此时阴阳相隔,可怜,可怜啊……” 彭白装模作样的唏嘘了一阵,带着七七回到里屋,王驼子直到彭白身影消失,才呸了一声,嘟囔道:“什么玩意儿。” 一进里屋,彭白立马将门关好,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阴郁的神色,凝声道:“七七,你跟我说实话,这不死骨是谁给你的?” “谁给我的重要吗?关键是你能够利用它救魏宁不就可以了吗!”七七依然对这个挂名师傅脸色冷淡,不假任何辞色。 彭白也已经习惯了这样冷若冰霜的七七,走近一步,低声道:“是不是魏羡鬼?” “不知道。” “是不是一个糟老头,眼神还不好使?” “不知道。”七七若无其事地道。 “也对。”彭白忽然低声自言自语道,“那个老鬼只需换上一副皮囊,便可以变作另外一个人,哪个知道谁是真正的他呢?你没有见过,也很正常,但是他为什么会把魏宁的不死骨给你呢?那个老鬼行事乖张,总是让人看不清手段和目的。他这几十年来一直疯狂地收集不死骨,按道理说,魏宁不可能逃过他的掌心啊,对于魏宁的不死骨他本来应该是势在必得,这才是他的做事风格,为何竟然一反常态地要相救魏宁呢?他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他想把魏宁变成另外一个魏求喜?不对,不对……” 彭白一个人大摇其头,“魏求喜原本就是他的一个失败的作品而已,这条路根本是走不通的,为何他还要一意孤行呢?费解啊,费解啊……” 七七静静地听着彭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瞎扯,似乎也不感兴趣,忽然一声“喵呜”的声音响起,从角落里面窜出一只黑猫,七七连忙俯身下去,接住这跳在自己身上的黑猫,用手抚摸着黑猫滑若锦缎的皮毛,眼中这才露出一丝暖意。 “不懂啊,不懂啊!”彭白眼睛中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不知道对方如何出招,叫我怎么接招啊……魏羡鬼啊,魏羡鬼,我既然成就了你,我也一定要把你亲手给毁了,无论如何,我的计划是不会变动的,一切就按原计划进行,七七,我累了,想一个人好好地静静,你出去吧。” 七七知道,这时候彭白心里肯定又在开始琢磨些什么阴谋诡计了,当下也不跟他打招呼,径直地走了出去,门都懒得替他顺手带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五七拉魂 这几日,彭白与王驼子日日斗嘴,王驼子有求于他,只得默默忍受,彭白志得意满满地等到了给魏宁开棺的那天。 傍晚时分,彭白与王驼子、七七三人吃完晚饭,等到太阳彻底落山了,才穿戴整齐,神情肃穆地出来。开棺乃是一大禁忌,便是彭白与王驼子这等高人也不敢丝毫大意,何况开的乃是一具血尸的棺材,稍有不慎就会走煞。按照祖宗的规矩,三人都穿上一套孝服,为魏宁搭好灵堂,三牲九畜摆上台面。开棺之时,天不能露光,七七用上好的白绫遮盖住魏宁的棺材,用以辟邪。三人嘴里各自含上一枚玉佩,一则可以辟邪,二则防止走了生气。 彭白神色凝重,走到魏宁的棺材前面,打着手势告诉王驼子自己要做法了,要王驼子和七七护法。 王驼子点了点头。 开棺,首先讲究的是“破五龙”,请守护的神兽离开。彭白面色凝重,不敢大意,在灵堂上依次放了镜子、桃枝、桃木剑、枣核七枚、扫帚、铃铛、易经、通书、墨斗线、石工锥、斧尺、糯米、米、米筛、赤豆等物,几乎所有辟邪镇鬼之物,只要他拿得出手的都已经拿出手了,看得出,他对这魏宁是何等的重视。 彭白拿着扫帚,小心地扫着棺材上的灰尘,却丝毫不敢动棺材上贴着的符咒,仔细用墨斗在棺材四周密密麻麻地弹过一番后,彭白对七七道:“等下我起棺之时,你依次将这些符咒贴在魏宁的头上,记住,一定要先贴上新符,才能揭去旧符,否则魏宁随时会走煞。” 说完,彭白燃起一堆火,用火钳拨弄着火种,不一会儿,火焰越来越旺,一簇一簇的火苗跳动着,彭白整张脸也显得时明时暗,嘴里还念念叨叨着。彭白在此处害人太多,在这等关键时刻,也不得不给这些冤死的鬼魂烧点钱,让他们在这关键的时刻不要过来给自己添麻烦。彭白按照道家的手法,先在地上画个十字,然后将纸钱放在十字中间点火焚化。 彭白的手法也是有讲究的,所画的十字要东、西、南、北横平竖直,南方指向“幽阴”,北方指向“幽酆”,东方指向“幽冥”,西方指向“幽夜”;其四角,东南方为“幽冶”,西南方为“幽关”,东北方为“幽都”,西北方为“幽府”,十字的中央为“幽狱”。画十字的意义是不论亡人在何处都可以收到这份冥资,把纸钱放在“十字”之上是防止其他孤魂野鬼来抢。待纸钱烧毕,安抚了这附近的孤魂野鬼之后,彭白围着棺材走了几圈,似乎还不放心,又用糯米水在棺材上洒了一便,然后示意七七和王驼子,他要动手了。 彭白嘴里默默地念着连王驼子都没有听过的咒语,双手捏着奇怪的法诀,看上去不像中原道教的法诀,应该是西域的东西。忽然右手拇指一伸开,一道明火在拇指指头点燃,火光颜色暗淡,发着微微惨绿的光芒,彭白又依次点燃自己右手的食指和左手的拇指、食指和无名指,五道惨绿的光芒忽明忽暗地闪动,更将空气中平添了几分鬼气。 彭白将这五盏手灯在棺材的五处脚上点燃。这棺材并非是用寻常的木头做成的,乃是用的上等桃木。所谓桃木断阴,张野按照丁滢的指示打造了这副特殊的棺材,便是为了在路上防止魏宁和天地之间的阴阳二气结合。棺木讲究“三长两短”之说,前后各用三长两短五枚金色的钉子钉住,也正好是彭白用来点灯的所在。烧了一小会儿,灯光忽然开始剧烈地摇晃,五道青烟依次从火焰中跳出,在空中幻出五条青龙,时隐时现,这便是守护着这棺材的五位神兽。彭白连忙上香,请五位神兽离开,神兽在空中停了一小会儿,便消失了,彭白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这五盏青灯给灭了,把棺材上的钉子撬开,里面露出一个黄金瓮来。瓮上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各式的符咒,彭白将黄金瓮翻了过来,里面赫然出现一具血尸,垂首而坐。七七和王驼子一见,虽然认不出是不是魏宁,但是心想也是大概不差的,均是神色一暗。 魏宁的额头上用一道黑色的阎王符贴着,彭白叫过七七,示意七七将手中的符咒贴在魏宁的身上之后,再去揭开旧符,七七知道兹事体大,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将符咒贴了上去。王驼子、彭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生怕出现什么变故。 彭白拿出祭在神台上用蚕丝层层包裹的不死骨,用一根白色的绳子拴着。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纸钱,直径大约8厘米,纸钱上拴着一根白线。彭白捏着白线头,让纸钱自然下垂,纸钱离地面约25厘米,然后开始在房子的四角四处走动。 七七自然是看不懂的了,但是王驼子却懂得,这是民间一种不入流的小道术,叫做“拉魂”。传说人死后满五七的那天,也就是上五七坟那天,他的亲人要在他去世前住的房子里寻找灵魂,然后送往墓地。寻找灵魂的过程,就叫做拉魂,没有想到这个活了一百多年道术精深的老头,居然会采取这等不入流的手法给魏宁还魂,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彭白却不以为然,然而神情肃穆,在他的脑中,道术从来只有实用不实用、方便不方便的区别,却没有入流不入流的说法,只要有用那就是精湛的道术,虽然拉魂这种小手法确实比较低劣,但是对勾出魏宁的生魂却是十分奏效的。 彭白手中的白线头越来越亮,而在灵台上的红珠也越来越活跃,显然是有感应了,彭白心中一喜。 忽然一声喵呜的声音传来。 “不好!”彭白心中一凛,忍不住叫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关键的时刻,没有将这玩意儿拴好呢? 猫惊尸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猫惊尸 所谓的猫惊尸,其实就是尸变。传说下葬的人,若遭遇“天猫叫,地猫应”,那么其人必定尸变,亦称诈尸,我们这里叫它“猫惊尸”! 其实,猫惊尸若是对于一般的死者,极难形成,几十年可能才出现一次。它必须要满足几个条件才行。 条件一,死者为年轻人,无论男女;条件二,只能发生在夏季的晚上,十二点左右;条件三,尸体不能有外伤;条件四,未入棺,却又停了一天尸;条件五,天气晴朗,不能有雨和乌云;条件六,有猫叫春的声音;条件七,未知。 但是魏宁怎么是一般的僵尸?他可是辰州魏家的后人,被龙虎山在至阴的养尸地养了三年的血尸!虽然这些条件都不满足,但是他还是走煞了。 若是一般刚刚死的尸体惊尸了,倒不可怕,可怕的是惊了一具什么样的尸体! 血尸,不死不灭的血尸! 彭白责备地看了七七一眼,道:“你怎么没有把它给关好?” 七七急声道:“我明明已经把它关在屋子里了,怎么忽然就……” “好了!没有时间让你解释了,现在先想想怎么应付这具血尸吧。” 彭白脸色惨白,显然对血尸起煞也感到很慌张,从桌子上拿出放好的扫帚,用辰砂在红纸上写下“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几个字。 对付猫惊尸的办法,扫帚是最管用的。因为传说姜太公是附在扫帚上的,用附了姜太公的扫帚扫过,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都会被扫出去,包括让尸体起煞的脏物。 彭白拿着扫帚,在魏宁身上反复地扫动,魏宁没有动,七七则连忙将兽魂黑猫捉住,带出灵堂,再也不敢让它叫唤。 魏宁没有动,彭白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好险啊!” 彭白话音刚落,魏宁的双眼忽然睁开,露出一金一红两只眼珠,目光炯炯地盯着彭白。 彭白大骇,连忙从灵台上拿起墨斗,对着魏宁的身体上反复弹,一边弹一边嚷道:“老鬼,你徒弟走煞了,你还不出手,我们都得没命。” 王驼子不作声,将灵台上的糯米水喝上一口,喷向魏宁,想帮魏宁拔煞,彭白急道:“现在顾不上这血尸的死活了,我现在只想保命,如果不灭了这具血尸,我们都活不了!” 彭白拿出桃木剑,伸手便刺向魏宁的喉间,但是手一紧,王驼子已经狠狠抓住了他的手,沉声道:“你要干什么?” “你……”彭白气急败坏地道,“你现在是要死还是要活?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乎你那已经死了三年的徒弟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他师父,上次我没有能阻止龙虎山的那帮杂碎杀死他,我已经有失一个做师父的责任了,难道现在我要看着你将他打得魂飞魄散吗?” 彭白猛地一用力,甩开王驼子的手道:“胡闹,你这个疯子,我没时间跟你磨叽。”说完手中捏诀,嘴里念念有词,王驼子一挥手打断彭白,寒声道:“你想招出那玩意儿?” “现在怎么办?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我没得选择。不要拦我,否则连你一起干掉。”彭白焦急地道,双目杀机频现。 王驼子森森地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忽然魏宁动了,飞快地从黄金瓮里面钻出来,双手伸出,手指若切入豆腐般飞快地穿过王驼子的右胸,王驼子只觉得心头一疼,回头看了看魏宁,居然笑了。 “我知道,你怪我没有再救你一次,对不对?”王驼子声音惨然,嘴角涌出大量的鲜血,魏宁忽然似乎有什么感应一般,双手猛地收了回来。 “活该!和一具死了三年的血尸谈感情,疯了!”彭白狠狠地道,双手在怀里一掏,翻出一块罗盘,镜面乌黑发亮,罗盘一翻动,五具尸体从屋里如闪电一般蹿了出来,围住魏宁,这正是当年彭白困住魏宁的五尸阵。 魏宁站着不动,嘴里居然发出一种桀桀的怪叫之声,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五具尸体居然开始瑟瑟发抖,丝毫没有战意。彭白手中罗盘一晃,照定一具尸体,大声喝道:“给我上!”那具尸体似乎没有办法,这才畏畏缩缩地攻向魏宁,只看见魏宁身形一闪,一道红光从这具尸体身体中穿了过去。 再回头看那具尸体,只见它惨叫一声,整个身子若一具软绵绵的皮囊一般倒在地上,在地面一散,整个尸身居然化作无数的蛇虫鼠蚁,四散逃开。 彭白心中在滴血,他好不容易穷数十年炼成的剧毒五尸阵居然在魏宁举手抬足间便损失了一具。彭白手中罗盘一翻,几道白光更加刺眼,照定了另外四具尸体,这四具尸体迫于彭白威势,只得再次极不情愿地向魏宁攻去。其中两具尸体抓住魏宁的双手,另外的两具尸体抓住魏宁的双脚,魏宁一时之间手脚被缚。彭白趁着这个当口,手中罗盘射出一道精光,直接刺向魏宁的胸口,魏宁身子一震,双手若钢刀切菜一般,横竖几下,将这四具尸体给切成了几段,尸体倒地后,涌出一摊血水,然后也变成一堆毒物,四散逃命。 “老哥,难道你真的要我们都死在这里吗?”彭白看着王驼子,语气中竟然多了一丝哀求,“现在只有你家的那位尊者能够治住他了。” 忽然魏宁身形加速,居然冲向刚刚出来的七七,还没有等七七反应过来,魏宁的手已经掐住七七的咽喉,将七七像小鸡一般提了起来。 七七面色渐渐地变白,然后慢慢又变青,呼吸已经越来越急促,眼看就要被魏宁活活掐死。 彭白哑声道:“王老哥,难道你忍心看着七七就这么死在你徒弟的手里吗?你要是再不出手的话,七七就要被他活活掐死了!!” 王驼子面色铁青,忽然大声道:“罢了,罢了!” 说完王驼子双手不停捏诀,脚下连续踏出离、旨、火、天、尊、胜、坤数步,大声喝道:“天杀归天,地杀归地,年杀归年,月杀归月,请尊者助我杀天杀地杀……”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元神归位 忽然,王驼子手诀一顿,咒语戛然而止。 “怎么了?”彭白又急又气,大声对王驼子道。 “看!”王驼子指向魏宁。 只见魏宁怔怔地看着七七,原本凶狠得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眼神中慢慢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手慢慢地松弛,七七惨白的脸色开始慢慢地变得红润起来,鼻孔开始翕动,慢慢有了呼吸的声音。 看来魏宁的灵智还是没有完全泯灭,在关键时刻饶了七七一命。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彭白惊呼道。 只见王驼子打出七枚雷劈枣木,分别钉入魏宁的七关之中,然后飞快地打出一张辰州符,盖住魏宁的面门,最后再用辰砂将魏宁的七窍封住,魏宁这才不能动弹。 彭白和王驼子松了一口气,刚才可真是命悬一线,险到了极点。 彭白连忙掰开魏宁紧握的手,救下只有半条命、气喘吁吁的七七,拍了拍七七的后背,七七吐了一口浊气,过了好一阵脸色才恢复正常,缓了过来。 王驼子皱眉道:“七七,这小子还没有灵智,刚才多有得罪,我替他赔不是了!” 七七脸色缓了过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浊气,神色开始变得镇定,道:“我知道!你们慢慢忙,我去陪洛儿。”说完抱着兽魂进去了。 王驼子神色复杂地看了彭白一眼,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可以替这小子还魂了吧?” 彭白怎么看不出王驼子眼神里面带着的意思,干咳了一声,道:“老哥,你可别怀疑是……” “就这么着吧!”王驼子一摆手,中断了彭白的话,“这些我不想知道,你赶紧动手吧,错了时辰就不好了!” 彭白神情尴尬,打了个哈哈,道:“嗯,现在就开始,现在马上开始。” “这次注意点了,别又整出些小猫小狗来。”王驼子淡淡地道。 彭白整顿精神伸手一展,从怀中掏出八个直径为三寸、厚九毫米、状如月饼的凹凸圆形玉块,然后将右手食指咬破,凌空用灵力在每个玉块的凹面用鲜血分别画上八卦符号。 滴溜溜地一阵声响传来,这八个玉符凌空悬置在半空中,彭白手一指,这八枚玉符自动按照先天八卦方位排列,彭白向王驼子点头,王驼子会意,大声道:“天不收,地不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今日借过你家店,金砖收入你柜中。” 彭白接口道:“天要收,地要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亡人化作金砖一块,金砖收入我柜中。” 王驼子掏出一道辰州符在魏宁的额头再次抵住,嘴里念道:“躬请喜神入柜。” 只见魏宁在王驼子的指引下,身体缓缓地动起来,慢慢地走进这八块玉符的中间。王驼子手捏聚灵手诀打向八块玉符,八枚玉符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并发出一种奇特的声响,忽然天地之间风云突变,无数的白气涌入阵中,然后被魏宁吸入鼻孔之中。 这是彭白为魏宁做的第二个动作。当拉魂完成之后,魏宁的生魂已经再次慢慢地汇入自己的身体之中,但是此时还是没有灵智的,所以彭白启动这“先天八卦聚灵阵”,此灵阵一出,方圆十里天地灵气皆蜂拥而至,被魏宁吸入,开始慢慢在魏宁的体内融合后,变成灵智。 紧接着,彭白又烧了无数的纸钱祭灵,然后从灵台上拿出灵符和黄表纸各一张,上书“魁罡”二字,放在地上,用双脚踏上去。左手捏三清指,右手捏剑指,以剑指向其喉,大声念咒七遍,念毕,轻喝:“法咒开尔喉,急急如律令!” 这是彭白为魏宁所做的第三步——“开喉”。凡鬼灵者,皆闭喉塞音,无法与人交流,须开喉后才可以说话。此时彭白为魏宁开喉,待魏宁返魂之后,才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开始说话。 开喉咒毕,彭白手捏法诀,一连换了九个法诀,灵台上的不死骨飞起,在空中不停地旋转,最后停留在魏宁的头顶三寸之上。 彭白大喝:“青龙何在?” 只见一道青气从不死骨中冒出,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彭白又喝道:“此时不归位,更待何时?” 青龙身形一变,化作一道青气,直接钻入魏宁的左眼之中,魏宁左眼顿时闪闪发光,发出青绿色的光芒。 彭白又喝道:“白虎何在?” 只见一道白气从不死骨中冒出,化作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彭白又喝道:“此时不归位,更待何时?” 白虎身形一变,化作一道白气,直接钻入魏宁的鼻孔之中,魏宁鼻孔开始发热,喷出若有若无的白光。 彭白依次做法,分别从不死骨中提出朱雀、玄武、狻猊,化作红、黑、黄三色,分别进入到魏宁的头顶、左耳和胸脐中。 五兽是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狻猊,分别代表着人肝气、肺气、心气、肾气与丹田气,在身为身神,是人的元气根本,彭白此法正是归还魏宁的元气,让他开始慢慢重新变成人。 彭白做法完毕,已经是大汗淋漓了,看了王驼子一眼,道:“没那么快,今天我只是将他的元魂归位,以后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让他慢慢吸食人间烟火,才能慢慢生出灵智,变成一个真正的人。” “要多长的时间?”王驼子问道。 忽然彭白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道:“大概半年左右吧,我也拿捏不准。” 王驼子点头道:“麻烦你了。”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彭白忽然变得脸色冷清,冷冷地道:“我这么做自有我自己的目的,你不必言谢。” 第一百六十八章 血尸 数月之后,清晨第一缕阳光终于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木射入烧尸森林中。在彭白家门前那处草坪之上,微风吹来,一阵清新、幽香、淡雅的泥土气息迎面而来,冲淡了烧尸森林中乌鸦粪的臭气。清晨的露珠一个不小心,便从草叶上面滑落。七七的眉眼之间笼着一层清晨的薄雾,她依然一身黑衣,赤足蜷坐在草地上,露出那双珠圆玉润的脚踝,结实玲珑,黑衣黑发衬托出七七白里透红的皮肤和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动人心魄,两颗若九天流转的星辰般闪闪发亮的眼睛,带着一丝笑意。 对的,她在笑,发自内心的笑。 因为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确切地说,眼前的这个东西不能算是一个人,那东西满身红光,身上渗着滴滴的血丝,挂着一块块的碎肉,这是一个人,一个被活活剥了皮的人。 若是旁人看见了,定然是大声惊叫,成为心中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但是七七就这么看着这具凡是人都不敢目睹的恐怖怪物,眼睛里面竟然露出丝丝的暖意。因为这个人是魏宁! “别动,把衣服穿好了。”七七从草地上拿起一件衣服递给魏宁,笑道,“今天你要学会自己穿衣服,我再也不帮你穿了。” 魏宁生硬地将衣服套在身上,痴痴地看着七七,七七点头示意道:“扣扣子,我昨天怎么教你的?” 魏宁那双布满鲜血的手僵硬地将扣子一粒一粒地扣上,然后看着七七,像一个小孩一般,等着七七的夸奖。 七七秀眉微微颦起,嗔道:“昨天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又弄错了,记住……” 七七耐心地将魏宁的扣子解开,道:“记住了,第一粒在这里,这是第二粒……记清楚了?” 魏宁用那血红的脑袋生硬地点了点头:“记……住……了……” “你看你,说话又大舌头了吧。”七七微笑着。原来七七笑起来可以这么美,道:“昨天怎么教你的,跟我念!”七七一字一句地教着魏宁,魏宁也如三岁小孩一般,跟着七七依依呀呀地学着。 就这样,魏宁跟着七七开始学六七岁小孩所具有的生活技能,每次魏宁出错的时候,七七都不厌其烦地反复教授魏宁,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七七站起来,露出那双修长的美腿,对着魏宁道:“好了,吃饭去了。” “吃……饭……”魏宁恐怖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七七毫不嫌弃地牵起魏宁那双血肉模糊的手,柔声道:“走,今天可不能用手吃饭了,昨天教你拿筷子的方法还记得吗?” 魏宁又点了点头,七七微笑道:“真聪明,走!” 这时候,彭白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菜,看见七七过来,笑道:“这王驼子可真费心,为了让这小子吃上人间烟火,每天都穿过那可恶的森林,从外面采购新鲜的瓜果蔬菜回来,这老小子嘿嘿……不过也好,我们也算是有口福了,不必每天吃那恶心的乌鸦肉,看来这做好人有的时候也会有不错的回报,呵呵。” 七七脸上已经没有笑容,淡淡地道:“你每天吃那乌鸦眼的时候,样子很享受嘛。” 彭白苦着脸对七七道:“那是我做给那王驼子看的,要是我不装出很喜欢吃的样子,那老小子定然知道我在这里日子过得清苦,说不定在哪儿暗自偷笑呢,我怎么可能让他看我的笑话。” 七七牵着魏宁在椅子上坐好了,把筷子递给魏宁,道:“自己知道怎么用吗?” 魏宁点点头,生硬地拿起筷子,夹上一块肉,往嘴里送,可是还没送到嘴边就掉了下来。七七摇摇头,道:“还是我来吧。”说着,毫不避讳地坐在魏宁的身边,拿起魏宁的筷子,将肉夹起来,喂到魏宁的嘴里,边喂边说道:“看着我的手,看见没,大拇指放这里,中指放这里,小指放这里,你做一遍给我看看。” 魏宁又生硬地拿起筷子,好不容易将一口饭扒入嘴里,七七连忙道:“不错,今天真不错。” 彭白在一旁看得大摇其头,道:“七七,你对这小子未免也太好了点吧,自从你来我这里之后,我就没有见你笑过,可是这魏小子一来,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这几个月,倒也真亏了你,连拉屎撒尿都是你手把手教的,我有时候就纳闷了,你到底是他媳妇呢,还是他妈?” “这和你有关吗?”七七冷冷地道。 彭白叹了口气道:“你忘了他当年怎么对你的?就因为你那半张受了诅咒的脸,他就硬生生地把你赶出家门,你现在这般对他,未免也……”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也罢,也罢,眼不见为净,我一个人去一边吃总可以了吧,免得打扰你们夫妻的雅兴。”说完彭白端起碗哼着小调一摇三摆地出门蹲在门口吃起来。 “七七,我不是没有提醒你,这小子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你还到底要不要他,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七七干脆不答话,眼睛里面全是魏宁,看着魏宁一口一口地自己吃饭,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当年你不是也是这样手把手地教着另外一个人的吗?” 一听到这个,彭白忽然停住吃饭的姿势,将碗放下,长长地舒了口气道:“终日打雁,最后却被雁啄瞎了眼睛,这件事情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彭白摇了摇手,眼睛里充满了不堪回首的神情。 “哦,怎么说?”七七似乎来了兴趣,问道。 “那小子欺我!”彭白狠狠的将碗一摔,“那小子明明灵智已经恢复了,但是却每日装傻充愣地迷惑我,我还真被他迷住了,在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情况下被这老小子制住了——这魏羡鬼,真不是个东西!你说我好心好意地将他复活,结果他反而倒打一耙,你说……唉……不提也罢!”彭白摆了摆手道。 “你是真心复活他?恐怕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才让人钻了空子吧!”七七冷冷地奚落彭白。 第一百六十九章 洞女 彭白冷冷一哼,道:“这小子现在多少岁的智商了?” “应该快了吧,看他这几天的进步的确挺快。” “当心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到后来倒打你一耙。” 七七斜了彭白一眼道:“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内心充满龌龊。” 彭白又碰了一个钉子,闷闷地道:“你有道理!我就怕你最后鸡飞蛋打,一无所获。对了,那边来信了。” 七七“哦”了一声,问道:“洞女怎么样了?” 彭白叹了口气道:“我们三大老司,孟葛、猴飞还有我,正在为这个事情头疼呢!洞女是整个苗疆的精神领袖,地位十分超然,她病危的消息不能够在不恰当的时间捅出去,不然很可能会引起苗民生变啊。” 七七意味深长地道:“所以,选出下任洞女对你们三个老不死的来说,就是目前最关键的一件事情,对不对?” 彭白干咳了一声道:“不错,我不瞒你,如果下任洞女是你的话,我的确受益很多,可以直接压过猴飞那个老小子,成为苗疆最大的老司,我很早就跟你提过这个事情,为了救魏宁,你也答应过我成为洞女的,你可是不能够反悔的。” 七七摸了摸魏宁的头,魏宁放下碗,看着七七,七七盯着魏宁血红的眼睛柔声道:“放心,我的命是你的,所以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这个洞女,我会去做的,你放心。” 彭白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那个‘病’在你走之前也许我能够帮你断根。” 七七闻言身体一震,言语中再也忍不住惊喜,道:“真的吗?” 彭白点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这么久了,我一直没有找到治愈你蛊毒的方法吗?” 七七摇了摇头。 彭白道:“魏羡鬼害我至此,你当我会轻易地放过他,这蛊其实便是我在他身上下的。” “什么,这蛊是你下的?” “不错!你当我真会相信魏羡鬼吗?我自然会在他身上留下一点东西的。魏羡鬼乃是血尸之身,原本是没有人皮的,是我大发慈悲,用西域‘画皮’的手法,给他弄了一张假人皮,让他看上去像人,血尸看上去无坚不摧,但是有了人皮,也就有了弱点了。我在他的人皮上下了蛊毒,让他每天晚上都必须将这人皮褪下来,反复地洗刷,只有这样,这张皮才不会痒。” 七七联想到自己,大声道:“难道……” “不错!不过我没有想到,魏羡鬼果然是天生的鬼才,居然能够找到破解之法,他居然能够用借壳养蛊的手法,将自己身上的蛊毒逐渐地转移到你的身上,让你替他承受这莫名的痛苦,这老小子连你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都不肯放过,你说,他该不该千刀万剐了呢?” “这个蛊毒既然是你下的,为什么你不能够给我完全治愈呢?” 彭白苦笑道:“不是已经控制住了么?你也知道,苗疆蛊道,放蛊容易吊蛊难,蛊是我研制的,当然这天下肯定也不会有第二人能够研制出来,我之所以不能治愈,是因为缺了一味药引。” “什么?” 彭白指了指魏宁,神秘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 “你要对他做什么?”七七道。 彭白白了七七一眼,道:“瞧你那个紧张劲儿,放心,你这如意郎君乃是不死不灭的血尸,我就是想对他做什么,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你想如何?” “其实也很简单,我只要用和魏羡鬼相同的手法,将你身上的蛊毒转移到这小子身上,假以时日,你身上的蛊毒便可以完全治愈了。” 七七一听,连忙道:“那他岂不是?” “你傻啊?”彭白语气中带着戏谑之色,“你这如意郎君乃是不死不灭的血尸,怎么会被这些蛊毒所影响,这蛊毒在他的身上根本无法落地生根,所以你放心好了,你的如意郎君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七七这才放心,道:“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魏宁此时已经吃完了饭,七七开始收拾碗筷,忽然道:“对了,你刚才说的,魏羡鬼同样也是血尸,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按道理,他应该看上去是个人,对不对?” 彭白点头道:“那倒是,这是我用西域的画皮之术,给他装上的一张死人皮。怎么了?” “那你现在还能装吗?” 彭白傲然道:“那是当然,而且我已经克服了这画皮之术上的若干难题哈哈。” 彭白笑道:“如果现在给我一具血尸的话,只要给我一张活人的人皮,我不仅能够给他重新安上,而且,模样跟他生前一模一样,不是像魏羡鬼一般的伪皮,而是一张活生生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人皮。” 七七盯着彭白道一字一句地道:“是不是现在只要有个活人,把他的人皮扒下来,给魏宁装上,他就可以和常人一样,拥有和以前一样的外貌?” 彭白道:“那是,只要这人皮跟刚出锅的馒头一样热乎,我确保这娃跟以前一样,不对,而是比以前更加俊俏——怎么?你不是想抓个活人扒他的人皮给魏宁吧,这样未免太残忍了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彭白打了一个稽首,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那就不必了。”七七收拾好了碗筷,向厨房走了三步,忽然平静地道:“就用我的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厨房。 第一百七十章 密谋 “小许,这件事情,你必须和小林给我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答复……”宁素问面色铁青,看着在会议中噤若寒蝉的一众人。 整个大厅里面静得像被抽空了空气一般,所有的人都神色紧张大气不敢出,生怕招来宁素问的雷霆之怒。 “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小林……”许素文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宁素问冷冷地道,“我将血尸和黄金瓮一齐交给你们,可是你们怎么做的?三年了,我苦等了三年,等来的是什么结果?小林,你说,你对得起我吗?” “掌教,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小林啊。”宁素问摇了摇头道:“你是我派年轻一辈中我最看重的弟子,你知道吗,我对你的期望有多高,结果你怎么回报我的?黄金瓮乃是我派的镇山之宝,我亲手交给你了,还有血尸,如此重大的事情,我也是交给你独自承担的,因为我相信你,以前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但是这次,我真的很失望……很失望。”宁素问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忽然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事已至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灵素从手腕处翻出一把匕首,对着胸口道:“是我办事不力,我自当自裁以谢掌教对我的教导之恩。”说完匕首刃口一转,对着胸口,寒光四射的刀尖便奋力地刺了下去。 “当”的一声响,宁素问用手边的水杯荡开林灵素的匕首,匕首一滑,一下子刺中了林灵素的右手,鲜血开始渗出,林灵素也不敢去擦拭,脸上一副凄婉的表情,谁见犹怜。 “算了!现在已经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了,血尸你们能够给我找回来吗?”宁素问沉声道。 “定然是崂山的杨小那伙同几个江湖上的黑道人士夺走了,我觉得应该从他身上下手,然后一步一步地追回血尸。” “那不死骨呢?” 许素文上前半步,躬身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已经有了眉目……”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宁素问截断了许素文的话,“你给我一个具体的日子。” 许素文牙一咬,狠声道:“十五天,给我十五天,如果找不到不死骨,我提头见你。” 宁素问一扫大厅内的所有人,道:“那还等什么?全部给我干活去,散会。”说完,头也不回地带头走出了大厅。 “许叔,这次你是不是赌得有点大啊,我们根本就没有不死骨的消息,你这十五天内怎么给老头子一个交代啊?”林灵素关上门,确定没有“耳朵”之后,对着许素文轻声道。 许素文叹了口气,道:“我有什么办法,毕竟纸包不住火的,我们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你没有看出来,宁素问不就是想借此机会找个借口除掉我么?他难道不知道在十五天之内,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找到三年都不曾找到的不死骨吗?” “那你这是?”林灵素皱眉道,用手揩了揩脸上的血迹,不知怎么的,自从上次被吴耗子用手指划破皮肤之后,林灵素也找过医术高超的大夫给自己问诊,脸上的伤口倒是很快就愈合了,却留下一抹淡淡的疤痕,若是抹上些胭脂水粉,倒是也能够遮住,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伤口似乎从来没有完全治愈,总是不定时地渗出一些小血丝,弄得她好生烦恼。 许素文看了看林灵素,关切地道:“怎么,伤口又流血了吗?有空你去趟美国吧,那里的医学水平要比国内强很多,也许有办法的。” 林灵素苦笑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哪有心思顾及这些,若是我真去了美国,回来的时候,就不知道还有命没有。” 林灵素话题一转,低声道:“怎么,老鬼怀疑了吗?” 许素文摇头道:“宁老鬼从来就没有真心实意地相信过我,他之所以不除去我,主要是看中我在龙虎山拥有的庞大的关系网和官府那边的关系,我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对我自然很好,现在我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他除去我,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现在怎么办?” “我们上次将龙虎山上知道内情的弟子都除去了,将这件事情押后了十多天,在这十多天内,我们已经准备了很多,时机应该成熟了,现在只缺一个人和一件东西。” 林灵素点头道:“人我会去解决的,只要他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成功的机会就很大,但是……”林灵素叹了口气,“五行神遁那是宁素问那个老鬼的命根子啊,他虽然将萌萌借给我,但是却从来不曾真正相信我,五行神遁之法,更是对我只字不提,我曾经也试探过他几次,哪知道这老鬼比鬼还精,总是借机打断我,如果没有五行神遁,我们根本无法真正驱动萌萌,到时候那老小子只要用五行神遁对付我们,我们便是再如何策划,也是功亏一篑的。” “唉……”许素文叹了口气,“暗的不行,明的也不行,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胜者为王败者贼,这是宁素问逼我们的,我们已经没有选择。” “唉,只有如此了。”林灵素眼神有些迷惘,脸上不知不觉又渗出鲜血,却忘了再次擦拭。 “小林,只要我们得到五行神遁,那么,不光是你父仇得报,还有王驼子,都将不是我们的对手,即使是王驼子的旱魃怪物,我们凭借着五行神遁也是有希望放手一搏的,只要成功,整个龙虎山都将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然后再是崂山、祝由、茅山,我们一统道门的日子指日可待,到时候整个道门都是你和我的,归根结底都是你的。现在,这是你踏出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成事在天,愿天佑你我!” 林灵素点点头,眼神中透出坚毅的神色,道:“许叔,你去安排吧。” 许素文点点头,欣慰地看着林灵素道:“小林,你真的长大了,若是你父亲还在的话,也一定替你高兴的。” “欣慰?呵呵……”林灵素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只要他不认为我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就好。” “怎么会,你只是继承了你父亲没有完成的事业,拿回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而已。相信我,宁老头的死期不远了。” “许叔,”林灵素忽然沉默了半晌,幽幽道,“你觉得他现在应该在哪呢?” 许素文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小林,你怎么还在想他?他早已经死了,现在已经是一具没有思想、任人摆布的僵尸罢了。” “是啊,是我亲手杀了他。”林灵素神情黯淡,脸上的鲜血一丝一丝慢慢地渗透出来,流满这张欺霜赛雪的俏脸。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祖师祠堂 一抹幽光从深邃幽暗的殿内飘然而出,古朴雄伟的殿堂中,古色古香的门窗圆柱,处处雕龙画凤,显出大气雄浑的意味,昭示着这里地位的超然。袅袅的清香传来,沁人心脾,这里是龙虎山的后山,历代祖师的祠堂,几乎很少有弟子敢进来,因为这里是龙虎山最威严的禁地。 这里只有宁素问等少数身份极高的人才可以进入,其余弟子则是擅入者死。 宁素问点燃一根檀香,插在灵堂之上,他面色安详,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灵堂之上供奉的是龙虎山历代祖师爷的牌位。自从上次被魏家的女人将祖师尸骨挖出之后,宁素问便视为奇耻大辱,自己亲自为各位祖师守灵,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宁素问绝对是足不出户。 宁素问是掌门人,他可以足不出户,但派内大事少不了他的决断,于是这里便慢慢开始成为龙虎山机关决断的最高地方。 “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尽管声音轻微,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一般,但是也瞒不过宁素问的耳朵,他头也不回,跪在蒲团之上,道:“东西带来了?” 身后一个男声恭敬地答道:“托众位祖师的鸿福,素文幸不辱命。” “那就好。”宁素问缓缓地站了起来,气度雄浑,多年积攒的领袖气质犹如大山一般,逼迫得许素文几乎不敢抬头。 “给我吧!”宁素问转头,看着在一旁垂手而立的许素文和林灵素二人。 许素文从怀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层层叠叠地不知道包裹了多少层,最后从里面拿出一颗红色的小珠,里面红光流转,煞是好看。 宁素问微微一斜眼,道:“这就是不死骨?” 许素文点头道:“如有错误,素文愿意用头来谢罪。” 宁素问点点头,眼中露出欣慰之色,道:“素文做事向来谨慎小心,我信得过你。”说完,目光看着林灵素,道:“小林,你的东西呢?” 林灵素连忙道:“我已经有了眉目,血尸果然在杨小那的手里,明天我就动身,亲自取回血尸,到时候,将不死骨和血尸合二为一,掌门大事定成。” 宁素问面带微笑,吐了一口气,道:“这应该是我这几天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看来这龙虎山还真离不开你们,办好这件事情之后,你就留在山上不要到处走动了,我年纪大了,以后就守着众位先师,也算能够抵消我一点罪孽吧。” 林灵素一听,眼中忍不住露出喜色,恭敬地道:“是。” 宁素问向许素文一招手,道:“好了,把那玩意儿给我看看,魏家的不死骨,传得神乎其神,我也想见识见识。” “是!”许素文向前走了三步,恭恭敬敬地把不死骨递给宁素问,宁素问放在手上小心地把玩着,忽然,宁素问神色大变,大声道:“呀!” 宁素问连忙将手中的不死骨扔在地上,仿佛被这东西烫着了一般。 可是已经迟了,只见从不死骨中一道黑色的闪电飞快地钻了出来,立刻如千万只的蚂蚁炸开一般,瞬间便吞没了宁素问的整条胳膊,然后飞快地钻进宁素问的皮肤下面,宁素问整个身体开始颤抖,钻进身体中的毒物已经像一个个小山包一样,飞快地向宁素问的心脏移动。 “万年尸鳖!”宁素问整张脸立刻惨白如纸,一时之间头昏眼花,身体中如万千小虫开始撕咬一般,宁素问隔空画符,用手连点已经麻木的右臂。 “没有用的,这是万年尸鳖,在人的身体中已经生活了几万年,它们专门靠吃死人的内脏为生,现在已经开始啃噬你的内脏了,你已经没救了。” 林灵素说得平淡,仿佛像和熟人拉着家常一样随意,静静地看着宁素问的举动,眼中露出嘲讽的神情。 “你们,你们这是为何?”宁素问大声质问道,声音已经嘶哑,身体中已经开始发出嘶嘶的声响,仿佛是肉被啃噬的声音。 “林灵素,我平日视你若己出,你为何恩将仇报?”宁素问脸色惨白。 “为何?”林灵素静静地看着宁素问已经毫无意义的挣扎,冷冷地道:“我不问你我爹当年怎么死的,你却问我为何?宁素问,你不觉得你问得太幼稚了吗?” 宁素问看着林灵素,眼中几乎渗出鲜血来,恨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说完眼光盯着许素文:“一定是你告诉他的!” 许素文叹了口气,道:“是你逼我的,我原本不想害你,但是如果我今天不杀了你,你明天一定会杀了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希望你能理解。” “好,好,好!”宁素问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惨笑道,“没想到我宁素问纵横天下一辈子,到头来居然养虎为患,被自己平生最相信的两人给算计了……” 林灵素仰面看天,喃喃道:“最相信的两人……最相信的两人……这句话似乎我爹曾经也对你说过,你看看天上,我爹在看着呢,你声音小点,别打扰我跟我爹说话。” “早知道你要是这样,我当年就该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斩草除根,你当年为何不斩草除根呢?”林灵素又像在和宁素问对话,又像自言自语一般。忽然林灵素眼神一变,凌厉的光芒直刺宁素问的心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迟了!今天轮到我斩草除根了!” 林灵素一声娇喝,手中幻出一把七星剑,剑芒若一道秋水一般直接刺向宁素问的心脏。 “嗡!”剑身一阵清鸣,林灵素身形一滞,剑并没有像她想象的一般,直接刺进宁素问的胸口,反而被宁素问双手合十夹在中间。 四目相对,林灵素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刷!”宁素问手指一抖,林灵素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剑身断成几段,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每一声都如同追命的丧钟一般砸在林灵素的心头。 此时的林灵素眼中的那张脸,不再是惊慌失措、濒临死境的样子,而是狰狞无比,冷若毒蛇。 宁素问紧紧地盯着林灵素,一字一句地道:“凭你也配!”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六壬断命 宁素问袖口一抖,无数的万年尸鳖便从袖口之中抖落下来,钻进地里,瞬间便消失了,再看宁素问,神色如常,哪像被林灵素和许素文暗算到了一般。 宁素问看着林灵素,森然道:“小林,你别忘了你是谁带大的,谁教你的道术,谁给你现在的权势和地位,我可以成就你,同样也就可以毁了你,你却偏偏看不透这点,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耍心眼,你还嫩了很多!” 林灵素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已经在宁素问的掌控之中,宁素问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在等她自投罗网。自己精心策划的所谓杀局,在他眼中恐怕只是一个笑话而已,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也只有咬牙一搏了。 林灵素脚踏禹步,大声道:“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晨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宁素问冷冷地旁观着林灵素的动作,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林灵素念完,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萌萌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出现在天空之中,天地之间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微风拂过。 林灵素脸色顿时煞白。 宁素问森然道:“我已经在此布下了十二局之中的天门地户玉女反闭之局,闭塞阴阳二遁,八方皆无门可出,你的阳神玉男如何能来?” 林灵素瞳孔收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宁素问,面色凄然,惨笑道:“原来你早就算好了这一切,就等着我傻傻地来自投罗网,对不对?” “不错!”宁素问截口道:“林灵素你这小妖女,我看你身世可怜,念在与你爹多年的同门之谊上,才将你收在我的门下,传你道法武功,视若己出,今日没有想到我居然养虎为患,你居然想将我置于死地而后快,若不是我提前发觉,今日便真的要栽在你手上了。” “同门之谊?同门之谊,好一个同门之谊!”林灵素看着宁素问,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充满了戏谑和嘲弄,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隐忍未发的酸楚一并道出,“当年你暗杀我爹,夺他掌门之位的时候你怎么不顾及和他的同门之谊?” 宁素问正色道:“林常静行事偏颇,为报私仇,居然不顾我龙虎山千年基业,若不是我及时阻止,斩灭奸邪,我龙虎山千年的基业恐怕就要断送在他的手上了。” 林灵素面如寒霜,冷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宁素问寒声道:“小林,你这些年待在龙虎山上,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如何?” 林灵素想了想道:“你养我育我,传我道术,的确算得上恩重如山,但是父仇不共戴天,我别无选择。” 宁素问目光闪动看着许素文道:“小林是为了报仇,你又是为了什么?” 宁素问的目光有如两柄钢刀一般插入许素文的眼中,许素文浑身一震,不敢与他四目相对,沉声道:“这都是你逼我的,你要我在十五日之内找到不死骨,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宁素问摇了摇头:“没有人逼你,逼你的只有你心中那颗贪婪的心,小许你还记得你第一天上山的时候,我说的话吗?” 许素文一愣,显然根本没有丝毫的印象,摇了摇头。 宁素问道:“我第一天见你时,发现你虽然面额饱满、疏朗平滑,但是眼带黄色,左右斜视,所谓狼眼斜视左右顾,为人贪鄙终生亡,我从你入门第一天开始便教你做人知足常乐之道,可惜你一直没有听进去……” 许素文截口道:“所以,从一开始,你便没有相信过我,只是一直在利用我而已,对不对?” “不错,你面相原本就是奸猾之相,我如何信你?” 许素文冷笑道:“你要真心除去我,何须用这等幼稚的借口!所谓面相之学,无非是你自己凭空捏造而已……” 宁素问叹了口气,道:“如此也罢,但是我曾经偷偷看过你的生辰八字,也曾为你铁口断命过一把。” 许素文打断宁素问的话,道:“你居然为我铁口断命,就不怕祖宗责罚吗?” 在道门之中,最忌被对方算计,所谓“一言兴邦,一言丧邦”,所以若是被人算去了命程,这辈子岂不要处处受制于人?所以龙虎山中祖先便严令禁止门内弟子间相互铁口断命,而弟子们对于自己的生辰八字更是讳如莫深,只字不吐,只有在龙虎山掌管生辰的命官处才有,显然宁素问是利用自己掌门的特权,偷看了许素文的生辰八字,方才为他铁口断命。 宁素问嘿嘿一笑道:“我以六壬断命之术给你卜了一卦,你命格原本是金水伤官金白水清的贵格,原本也是一生平安。但你命格中火星不露,所以命局偏寒冷。且乙木偏官藏遁于月建,乙酉合金,乃是‘合煞留宫’,要取正官做用神的命格,你说我焉能容你?” 许素文淡然一笑,道:“你既然已经算出我命格中注定要取你而代之,为何迟迟不肯对我下手?” 宁素问摇了摇头道:“我一直在给你机会,希望你能够自己逆天改命,但是你却对我步步紧逼,处处布局要加害于我,你命中官煞主事,即便今日我亡于你手,来日你也定然要和小林斗得你死我活,所以我最后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你现在能够在祖师面前忏悔,并发誓不再走出这祖师祠堂半步,我便饶你不死。” 许素文狞笑道:“你这是要将我终生囚禁,那与杀我何异?”说完,一拍缚在腰间的长鞭,黑索忽然飚出,左手一动,一团黑光漫天升起,又化成一缕乌光,向着宁素问射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奇门遁甲 宁素问闷哼一声,伸手一探,已经将黑鞭的鞭梢抓到手中,向后一拖,许素文居然定身不稳,向宁素问方向飞去,宁素问另一只手变掌为刀,向着许素文的天灵砍去,许素文大喝一声,黑鞭若一道波浪一般,泛起圈圈的涟漪,脚踏七星奇步,利用宁素问牵扯之力,倏忽间闪到他的右侧,右手向胸口一探,同时袖内飞出一截白色的影子,迅若灵蛇,含蕴着诡毒奇幻,不可抵御般的霸道威势,举头环绕三圈,圈圈套向宁素问,一时间,灵堂之中劲气破空之声响起,寒意森森。 “来得好。”宁素问劲气一吐,大喝一声,“别忘了这双鞭是谁教你的!” 双手迎上黑白双鞭,让双鞭缠绕个结实,然后手中暗劲一吐,顺着双鞭的传送,直接射向许素文,许素文闷哼一声,双鞭立时脱手。 宁素问手一抖,双鞭已然在手。他静静地盯着在旁的林灵素,道:“小林,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林灵素眼中怨毒之色不减,迎着宁素问的目光,道:“事已至此,无路可退。” 宁素问仰天长笑三声后,点头看着林灵素,道:“很好,很好,很好,此处太窄,别惊动了祖师爷们,你们俩跟我来。” 说完负手带头走出祠堂。 竹林穿风,吹得无数翠竹沙沙作响,宁素问负手昂然而立,道:“小林,你可记得这里?” 林灵素点头道:“这是你第一次传我道法之处。” “不错,没有想到在这里,我们师徒今天将做一次生死之战,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意弄人吧。你还记得你那天在这里说的什么吗?” “上敬天地,下敬鬼神,尊师重道,誓不判门。若有违背……” “如何?”宁素问双目精光闪闪,沉声问道。 林灵素一咬嘴唇,道:“死于天雷地火之下,万劫不复。” “很好。”宁素问点头道,“那你如今怎么办?” 林灵素低着头,不答话。 宁素问道:“只要你在祖师面前承认自己错了,并且和许素文一般,终生不出祖师祠堂半步,我可以念在你和我多年师徒之情的份上,饶你一命。” 林灵素沉吟了半晌,忽然抬起头,看着宁素问,一字一句地道:“已经迟了,今日就算是天雷地火,也阻止不了我了。” 宁素问点了点头,欣然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和林常静一样倔强,虽然我和林常静斗了一辈子,但是不得不说,他是我很少佩服的几个人之一,我欣赏他这性格,同样也欣赏你。可惜……” 林灵素翻出一把七星剑,往胸前一横,盯着宁素问,护住要害,全身戒备,她知道,在她前面站着的是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师傅,强大到自己几乎没有一分一毫胜算,但是仍强自定住心神,凝神戒备,暗中下定决心,便是今日死在此处,也绝不能退让半步。 可死,不可辱。 三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对峙着,似乎谁也没有打算首先出手的意思,树林中一片沉寂,偶尔有飞鸟飞过,一阵喧哗。 只有深深的寒意。 忽然,宁素问动了,林灵素和许素文连忙加强戒备,严阵以待,宁素问居然哑然一笑,道:“时间还早,别这么紧张。” 宁素问忽然对着林灵素柔声道:“小林,我们师徒在一起很久没有这样单独谈话了,我也不知道你最近道术的长进如何,以前我们都一直没有时间,今天正好只有我们三人,我就点拨点拨,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五行神遁的秘密吗,我今天就一并传给你罢了。” 林灵素心中一凛,不知道宁素问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是在她的印象中,宁素问越是这般和蔼平易近人,说明他心中的杀意越浓。 林灵素哼了一声,暗自加强了戒备。 宁素问点头道:“把你的阳神玉男招出来吧。” 林灵素一愣,更加不知道宁素问意欲何为,冷冷地道:“要战就战,何需这般故弄玄虚?” 宁素问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鼓励的神色,道:“先招出来。” 林灵素满肚狐疑地看着宁素问,越发不懂得他要干什么,但是还是试探的脚踏禹步,嘴里念咒,忽然天空中一声巨响,金甲神将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半空之中,俯瞰着地上对峙的三人。 林灵素心中一喜,没有想到,宁素问居然在这里没有设天门地户玉女反闭之局,宁素问鼓励地看了林灵素一眼道:“你以二十五岁的年纪居然能够驱动这等神将,已经是我们龙虎山的奇迹了,我说过,你将是我宁素问最出色的弟子,你果然不曾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宁素问越是这般行为诡异,越让林、许二人越是害怕,此时似乎所有的战局都在宁素问的掌控之中,林灵素和许素文二人倒像是两只耗子一般,任由宁素问玩耍。 “很好,中华周易秘术自古以来有三式之说。‘太乙式’,‘奇门式’,‘六壬式’。三式之中,流传最广,最过于神秘的,莫过于‘奇门式’,也就是我派的‘奇门遁甲’之术,这是在我派只有下一代掌门人方可修习的道术,你十五岁时候,我冒祖先责罚的危险,贸然将这奇门遁甲之术传授于你,便是已经将你作为我的接班人来培养了,但是你心太急了,这么快便想着抢班夺位,方有了今天这咎由自取的境地。” “既然如此,为何你迟迟不将五行神遁传授于我。”林灵素冷冷地道。 “不急,不急,你年少气盛,根基尚浅,贸然修习这等上等秘术,只会让你走火入魔,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林灵素冷哼一声道:“自己藏私就罢了,为何说这些。” 宁素问呵呵一笑道:“小林,平日你怪我未将这五行神遁之法传授给你,也罢,今日我便传你,你看好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魁罡六锁 宁素问朗声道:“我太平一门上传黄帝殷泽,方有兵法十三章,孤虚法十二章,奇门遁甲一千零八十局传世,建我太平一道千年不灭之香火,所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这里的九地和九天,就是‘奇门遁甲’中八神的称谓。” 宁素问一边说,一边脚踏禹步,手上结印不停,“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吾行禹步,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九天玄女律令。” 宁素问念完咒语,只见天空中一声巨响,闪开一道缝隙,一女子出现在半空之中,手中分别拿着一只莲花,上朱下黄,眉眼如画,仙气缭绕。 宁素问仰首抬头,傲然道:“我这阴神玉女比之你阳神玉男如何?” “谁胜谁负,打过便知。”林灵素大喝一声,手中七星剑攻向宁素问,宁素问身形若山渊一般岿然不动,风吹起他白发,宛若天仙,宁素问长笑道:“也罢,今日便让我传你这五形神遁之法。” 就在此时,许素文的黑白二鞭也以波浪似的怪异路线,悄然射向宁素问。 宁素问以一敌二,不但丝毫不落下风,反而越来越轻松,笑道:“小林,看好了,这魁罡六锁秘法能高低平荡,河海俱平。此术一用,恐损生灵,不可再行,只得遇劫之时方可尽用之。”说完,宁素问手中打出一符咒,笑道:“此乃九天陷天符,可摄天都使太一、雷君、风伯、雨师、雷电、掌籍司官众位神灵。”说完,宁素问一符打出,只见天地风云变色,雷声阵阵,许素文身前的地面轰然塌陷,许素文大骇,连忙抽身而出,在许素文和宁素问之间,平地展开了一道宽四五米、深不见底的深渊,若不是许素文反应快,恐怕早掉入这深渊之中,一命呜呼了。 宁素问道:“小许,你且先在旁看着。” 许素文和林灵素这时脸上挂着的惊恐之情更甚,这才知道,他们和宁素问的差距有多大,大到连他们自己都想象不到。 宁素问又道:“凡欲移换宿,大星奔落,小星移位,南斗不见,北斗伏藏之日,不可做此法,切记切记。” 林灵素见宁素问将这道法利弊都一一道来,反而更加疑惑了,觉得宁素问更是阴沉难测,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 宁素问接着道:“这五行神遁,遁分为九,九遁包括:天遁,地遁,人遁,风遁,云遁,龙遁,虎遁,隐遁,鬼遁。我先传你隐遁之法,所谓丁卯隐人身,如欲隐身,可使六丁隐遁法局,闭天门而去。咒曰:居青龙,历蓬星,过明堂,住太阴,出天门,入地户,藏华盖,隐玉女。急急如太上律令。你可记住?” 说完,林灵素只觉得眼前一花,宁素问已经不知所踪,再抬眼时,宁素问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了,微笑地看着自己。 “六丁隐遁之法局,你可学会了?”宁素问笑道,林灵素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宁素问又道:“且再看我传你风遁。” 宁素问手中若有莲花转动,嘴中念咒,只见天地之间风云袭来,四处飞沙走石,竹林被狂风刮得纷纷伏地,林灵素只觉得脸庞处犹如钢刀割面,一时之间居然睁不开眼睛。 “再看云遁,所谓风云从龙虎,云遁乃是龙虎之遁的起手之势,再看龙虎二遁。” 宁素问在风中须发皆张,道袍猎猎作响,脚踏七星禹步,只见天空中一时之间风起云涌,一龙一虎出现在天空之中,张牙舞爪,奋力咆哮。 宁素问长啸道:“再看天遁、地遁、人遁,小林,我只演示一遍,记住我的咒印阵法,机会只有一次。” 林灵素已经被这宁素问的神奇法术惊呆了,心中一片清明,似乎已忘了此时此刻的凶险,飞快地将宁素问的其余七遁记下了。 “记下了吗?”宁素问大声喝道,“且看我的鬼遁之法!” 宁素问大声喝道:“天上玄灵,受自生灵,七思七召,三魂随迎。代予之形,形随物化,应化而成。急急如律令。” 只见在林灵素的身后隐隐出现一物件,慢慢成形,宁素问道:“此鬼遁乃是招唤阴间阴司之术,你可曾看清楚?” 林灵素身形巨震,未想到世间更有如此玄妙法术,一发若上动九天下撼幽冥。 宁素问长笑道:“你若已学会五行神遁,黄泉路上也不愁无事可做,就好好去阴间复习吧。” 林灵素大骇,原来宁素问一边教授自己五行神遁之法,一边却欲用鬼遁将自己置于死地,但是林灵素早有防范,手中神诀掐动,硬生生向前平移三尺。 宁素问手中的印诀越结越快,道:“不错嘛,你年纪轻轻,瞬发之术已然炉火纯青,居然能够在瞬间平移三尺,逃过我这鬼遁之法,不过我惊门鬼遁已成,我倒要看你何时方可束手就擒!” 宁素问一声冷笑,林灵素此时已经香汗淋漓,宁素问用鬼遁招出之物不依不饶地跟在林灵素的身后,林灵素知道,这个鬼物便是九幽地狱的代表,若是被它捉住,自己恐怕便要从人间直接跌入到九幽地狱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这宁素问,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林灵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才将这五行神遁毫无不顾忌地传授给她,因为他知道,这五行神遁,就算传授给了她,林灵素这辈子也是无福消受了。 “萌萌,此时不助我,更待何时?”林灵素一边挥舞七星剑,一边大声疾呼道。 “别忘了,这阳神玉男是谁传授给你的。”宁素问大声道,手中一指,正待这金甲神将要相助林灵素,在一旁的玉女手中莲花初动,迎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阴神玉女 金甲神将在半空之中浑身金光闪闪,身上无数道金光如极光一般飞速地在半空之中飞舞,犹如滚滚的金色光爆一般,向着玉女砸了过去,玉女手中莲花一展,化出片片花瓣,刚好挡住了金甲神将的光爆。 “轰轰轰。”两道光波相接,激起数十丈高的光芒,若彗星横空,又若流星落雨,煞是好看。一时之间山动地摇,呼啸之声震耳欲聋。 林灵素手中捏诀,金甲神将将六甲印祭在空中,迎风一展,变大了数百倍,若一座小山一般砸向玉女,玉女手中莲花迎上。两位天神在半空中短兵相接,红色与金色的光芒蓦然迸裂开来,宛如无数光弧涟漪瞬间扩散,闪过万千耀眼的金光和红光,轰隆之声延绵数百里,气浪所到之处,遇山推山,遇树砸树,无数山石树木混杂在劲气之中,卷起层层的龙卷风,周围被龙卷风扫过,一片狼藉,残破不堪。 天上打得热闹,地下也不遑多让。 宁素问手中幻出七星剑,一连拆了林灵素好几招,哑然笑道:“你这六甲印还是我传授给你的,怎么会是我妖华莲的对手?让你看看这五行神遁真正的厉害。” 林灵素此时已经面色铁青,银牙咬碎,后面的鬼遁阴司若附骨之疽一般在她身后,强大的精神压力时时刻刻压制着她,身后有破绽,对宁素问自然不能全力相击。宁素问是何等的人物,就算是林灵素全力也只能在他手上走不过上百回合,何况这般境遇,若不是许素文的黑白二鞭在旁边扶持,随时准备伺机而动,宁素问首尾不能兼顾,此时的林灵素早已经是他的掌下冤魂。 此时许素文早就渡过了宁素问给他画的天堑,他和林灵素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林灵素若是战败身死,他又岂能只身幸免,当下咬牙而上,手中黑白二鞭若恶龙抬头,翻滚向前,让人根本琢磨不定长鞭的来路。 宁素问切身而进,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飞快地前进,伸手一探,这原本诡异奇特,虚实难测的鞭梢便是如被他招来的一般,乖巧地来到了他的手里。 变化陡生! 宁素问暗劲一吐,居然将这十来丈的长鞭拉得笔直,若两根长杆一般,宁素问双手一举,竟然将许素文举到了半空之中! 许素文吓得魂飞魄散,宁素问哈哈一笑,手里一松,许素文身体急速下坠,若是摔倒在地上定然是骨断筋折。 一道身影闪过,林灵素飞身而起,将许素文横推三丈卸了下降的劲力,许素文身形一缓,就地一滚,吐出一口鲜血,但是手上还不停,两道黑影又从袖中射向宁素问。 看来许素文是拼了老命了。 宁素问斜身闪过,手中捏诀,狂风中宁素问身形忽然变幻不定,林灵素眼中仿佛任何一事物都是宁素问。 “小林,这九遁之法若是配合使用后,便可以变幻无穷,你且看好,我风遁与虎遁相配,你觉得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宁素问声音忽东忽西,琢磨不定。 说完,狂风骤起,漫天尘烟之中,一只恶虎隐隐出现,这风遁如给它添上了翅膀一般,承风而来,瞬息千里,眨眼便来到林灵素面前,林灵素前有恶虎,后有阴司,顾前不能顾后,只得施展瞬移之术勉力支撑,但是这术法消耗气力实在是太多,林灵素此时败局早已定下了。 “你看若是再配上云遁,效果又如何?”在狂风中,宁素问身形忽隐忽现,琢磨不定,一团团云雾从天而降,将这山谷笼罩下来,万物都开始迷离,云雾缭绕之间,自有一番仙境的景象。 但是只有局中之人才知道里面的凶险。 林灵素只觉得四周白蒙蒙的尽是凄迷水雾,如置身惊涛骇浪中,跌宕起伏,气息翻涌。就算是远在数丈之外的许素文也是一样。林灵素屏息凝神,用尽目力在这云雾中展转挪移,只觉劲风刮面,难受之极,但是宁素问若猫捉耗子一般,招呼鬼遁与虎遁总是紧跟着林灵素,却并无立下杀手之意,这种若泰山压顶的威势,已经让林灵素信心尽失。 宁素问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林灵素知道他实力强大,却料不到竟然会强大如斯! 用以卵击石来形容她和许素文一点都不为过。 宁素问大声道:“这几遁的威势如何,且再看看我的天遁入你法眼否?” 宁素问手捏法诀,天地之间忽然劲气像被抽空了一般,巨大的压力压得林灵素喘不过气来。身体越来越重,林灵素身上若背了千钧之力一般,脚步开始迟疑,举步维艰。 “轰隆隆,轰隆隆!”乌云压盖而过,林灵素仰头望去,天居然塌了。 是的!天塌了! 天一点一点越压越近,四周的压力也越来越重。恐怕不等天压上自己,她自己也要被这千钧的压势压得爆体而亡。 云遁、风遁、龙遁、虎遁、鬼遁,林灵素皆可以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勉力周旋。 可是天遁? 天都塌了,怎么躲?往何处躲? 咣当一声,林灵素将手中七星剑甩落在地上,仰天长叹一声,凄然一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许叔,萌萌,到此为止吧。” 此时金甲神将与玉女在半空中的缠斗也是接近尾声,金甲神将虽然靠着六甲印在勉力维持,但是宁素问的妖华莲实在是太过厉害,败相已经显露。 此时许素文也是濒临崩溃,既然林灵素打算投降,他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宁素问双手一展,云收雾歇,天地只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到处都是地震海啸等经过的惨状,遍地狼藉。 宁素问负手向后,头也不回地道:“跟我来祖师祠堂。” 第一百七十六章 惊天逆转 “咚、咚、咚”,许久不曾响过的掌门用来紧急召集弟子的大吕黄钟响彻龙虎山,不用猜龙虎山的弟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和出现在半空中的金甲神将和九天玉女以及后山竹林处那片残破的景象都告诉他们,龙虎山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层之间的争权夺利虽然这些弟子很难插手,但是却与他们息息相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已经开始四处打听这场大战的胜负。 好事的弟子甚至为掌门之位开出了盘口,宁素问以绝对优势遥遥领先。 这样的赌局,对于这些弟子来说,以前有过,以后也还会有,但是对于林灵素和许素文,却只有一次,他们已经押上了包括身家性命在内的全部赌注,要么全赢,要么全输。 宁素问神色泰然,从李鑫手中接过一炷清香,在祖师牌位前三跪九叩。所有长老级以上的巨头皆立于他的两侧,整个祠堂中气氛压抑,没有一丝声响。 许素文跪在祖师牌位之前,面色惨然,林灵素却出人意料地神色平和,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人敢出声,没人敢抬头,所有的焦点都集中了宁素问身上。 他对着祖师牌位负手而立,李鑫恭敬地立在他的左侧,眼神中不住射出喜悦的目光。 林灵素弑师犯上,犯的乃是死罪,足够她死上一千次了。 只要林灵素一死,他李鑫便顺理成章地接过她的位置,成为龙虎山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门接班人,叫他怎么不欣喜若狂呢。 三炷清香燃烧过半,宁素问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扫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的人都是一阵心惊肉跳。任谁都知道,像这种惨烈的派系斗争,牵扯的将是一大批人,凡是能和林灵素扯上关系的人,便是死罪难逃了。 平常与许素文关系较好的几个长老都刻意地离这二人远点,生怕宁素问怀疑到自己,成为这林、许二人黄泉路上的伴客。 张素庭此时却是满面红光,全龙虎山的人都知道,他和许素文乃是冤家对头,现在许素文落到如此境地自然是他最为喜欢见到的了。 宁素问开口了,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击打响鼓一般,敲在众人的胸膛处。 “弑师犯上,背叛师门,你们说应该当何罪?” 此时所有的人都是噤若寒蝉,谁敢随便出来说话,稍有不慎,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宁素问见无人开口,目光停在了张素庭身上,道:“素庭,这执法是你所掌握的,你说说该当何罪?” 张素庭见宁素问指名道姓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弑师犯上,背叛师门,这在我龙虎山原本就是十大罪之中罪责最重的,按照祖上的规矩,林灵素和许素文应当三刀九洞,凌迟而死,然后将三魂七魄锁入九幽地狱之中,万世不得翻身。” 许素文一听,一声闷哼,脸色惨白如纸,林灵素稍好一点,但是脸上怯容已露。 许素文原本心想大不了举刀一死,但是没有想到,这张素庭居然公报私仇,还要将自己打入九幽地狱,受万年不见天日之苦,这刑法未免太重了。 宁素问叹了口气道:“小许、小林,你们都听到了吗?” 扑通一声,许素文已经膝盖一软,叩头如捣蒜,道:“掌门开恩!掌门开恩!” 林灵素冷哼一声,斜眼看着许素文,道:“许叔,事到如今,求他何用,难道你还不如我一女子吗?” “小林。”许素文满面愁苦,涕泪横流,“我早就说过,不要这么做,你却偏偏不听我之言,硬要拉我入伙……” “许叔……”林灵素断口喝道:“做了就是做了,大丈夫敢作敢当,何必如此呢?” 宁素问叹了口气,道:“小林,我念你年少无知,又为父报仇心切,只要你下跪求饶,我便饶你一命,将你囚入这祠堂之中,也好让你终年忏悔己过,你看如何?” “我没错。”林灵素恨声道:“若是错了,也错在我自己学艺不精,不是你的对手,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要如何便如何,我不怕你。”说完目露凶光,狠狠看着宁素问。 “冥顽不灵,冥顽不灵!”宁素问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灵素道,“我原本念你与我师徒一场,处处相救于你,你却这般……很好很好。你一心求死是不是?我成全你,我成全你。” “掌门饶命啊,我是被她胁迫的,是她逼我的啊……”此时许素文哪里还顾得尊严,叩头如捣蒜,大声疾呼求饶。 “很好,很好,小许,我不杀你,但是小林……如果你肯求我,我便也饶你一死。你求不求我?!” 林灵素脸一偏,闷哼一声,不说话。 “好,果然是个性格倔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主儿。也罢,你一心求死,我不成全你,倒弱了我掌门的威严。李鑫!” 李鑫连忙应道。 “三刀九洞的工具本门可曾还有?” “还有的,我这就叫手下去拿。”李鑫垂首道,抬眼看了林灵素一眼,四目相对,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 “此时不取,更待何时?”宁素问大声道。 不一会儿,声音由远及近,三名弟子分别捧着九把钢刀而来,在宁素问面前跪了下来,刀尖寒光四射,看得人心惊肉跳,林灵素身子一颤,眼神中也透出怯意。 “谁人为我执法?”宁素问大声道。 “弟子愿意代劳,为掌门清理门户。”李鑫道。 宁素问点头道:“如此甚好。” 李鑫拿起一把钢刀,绕过宁素问,走到祖师牌位前,跪了下来,朗声道:“天地君亲师在上,今日李鑫代掌门清理门户……” “掌门饶命,掌门饶命啊……”许素文一旁叩头捣蒜,所有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没有想到这小子在这关键时刻却成了一条没有骨头的鼻涕虫,还不如一个女子。何况掌门还答应饶他一命。 林灵素大声道:“宁素问你这个狗贼,我先给你探路了,我在九幽地狱等着你,你可要早点来,别让姑奶奶等急了……” 林灵素越骂越难听,几乎连乡间粗鄙的俚语也骂了出来,没有想到平日里冷若冰霜、气质高洁圣女般的人物也有如此一面,众人算是眼界大开,就是连宁素问也觉得越来越难听,皱起了眉头。 “李鑫,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动手?” “是!”李鑫大叫一声,走上前去。 忽然宁素问只觉得脖子处一凉,身子大震,立刻,剧痛便顺着脖子处飞快地涌入大脑神经,宁素问缓缓地转过头,映入眼中的是李鑫那张脸,变得阴狠残忍,嘴角上挂着一丝狰狞无比的冷笑。 “掌门师叔可曾也为我卜上一卦?”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戮尸 宁素问双手连忙结印,可是没等他双手抬起来,原本在地上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的许素文飞也似地跳了起来,手中的黑索激射,将宁素问双手缠住,李鑫手中钢刀泛红,溅起一脸的血花,又是一刀刺了下去。 林灵素也与此同时瞬间暴起,手中幻出七星剑直接刺入宁素问的心脏,手法之快,部位之准,显然是要一击即中。 “李鑫!”宁素问浑身是血,恶狠狠地盯着李鑫,道:“我待你不薄,林灵素一死,你便是我龙虎一脉的继承人,为何你要叛我?” “为何?难道你还不瞑目吗?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李鑫狞笑道,手中的钢刀不停地刺入宁素问的脖子之中,溅起的血花染红了整个祖师的牌位,“对于你来说,无论是我还是林灵素甚至在场的所有人都只不过是你手里的狗而已,即使我干掉林灵素,取代她的位置,在你眼里也只不过是一条比较重要的狗而已,而她,却已经将副掌教的位置许给了我……再说……”李鑫凑到宁素问的耳边,轻轻地道:“对付她总是要比对付你来得容易。” 宁素问瞳孔放大,他至今还没有能够适应眼前这惊天的变化,李鑫又是一刀,狞笑道:“掌教大人一路顺风,李鑫我就只能送你到此了!” 这边的林灵素手中七星剑往宁素问的心脏用力一刺,宁素问只觉得全身的力气慢慢地流失,视野中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眼皮开始慢慢地下坠,终于,眼皮再也抬不起来了,最后消失的是李鑫那张狞笑着的和林灵素冷酷得不带一丝一毫表情的脸。 他知道,他的时代结束了。 林灵素、许素文、李鑫三人配合得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林灵素陡然将素手伸入宁素问的怀里,硬生生地将宁素问还在跳动的心脏抓了出来,高举过头顶,傲然俯瞰着惊魂未定的各位长老,凤眼环视四周,冷冷地道:“你们可曾服我?” 张素庭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大脑短路了,居然排众而出,大声道:“你们居然敢谋逆造反……” 林灵素与许素文正要杀人立威,对于张素庭自己送上来自然是却之不恭了,林灵素一使眼色,许素文黑索飚出,瞬间缠住张素庭,林灵素七星剑随后就到,没等张素庭反应过来,林灵素与许素文已经联手将他的头割了下来。 扑通一声,张素庭脑袋落地,睁大双眼,死不瞑目。 以雷霆万钧的手段,镇住全场,这就是气势,其余的长老此时已经噤若寒蝉,却似乎已经忘记,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身负绝学的高手,若是联袂出手,林、许、李三人恐怕并不是对手。 但是没人敢出头,所有人都默默地低着头,林灵素此时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见大局已定,忙点头道:“各位都是我的叔伯之辈,也是我龙虎山的元老,我与宁素问乃是私仇,与各位无关,今日还多谢各位帮衬着,我才能剪除贼逆,各位都是我龙虎山的功臣,小林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请各位多多提携才是。” 林灵素恩威并施,很快便将这群长老们镇了下来,林灵素三人的手段歹毒这些人也是看到了,加之有张素庭的前车之鉴,此时这几位长老哪里还敢再做出头之鸟,各个都默不作声。 对于这些长期掌权的人来说,权利永远比尊严更重要些,所谓的道德、尊严、义气在这一刻都显得这般渺小。无论林灵素在位还是宁素问在位,只要不触动自己的地位,让自己能够安安稳稳地坐稳现在的位置,就是好领导。 皇帝轮流做,风水轮流转。保全自己的羽翼才是最为重要的。 林灵素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道:“李鑫,你去召集所有弟子,我要告天祭祖,各位也都去准备准备,一个小时后,在仙水岩集合。” 林灵素四下一扫,凤目不怒自威,众位长老这才猛地醒悟,不由自主地道:“是。” 换天了,龙虎山真的换天了。 待长老们纷纷离开后,只剩下许素文和林灵素,林灵素这才忽然虚脱一般瘫倒在地上。 “成功了吗?成功了吗?”似乎一切都转变得那么突然,让即使身为局中人的林灵素也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是啊,我们真的成功了!宁老鬼终于死了!”许素文也似乎愣住了一般,喃喃自语。 “爹,你看到了吗,他死了,这个杀你的老鬼他死了。”林灵素忽然变得歇斯底里,对着天空大声喧哗道:“我给你报仇了。” 许素文静静地看着林灵素,这些年来,这个孩子忍辱负重,谨小慎微,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今天她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表达心中所有的喜怒哀乐。 为了这一天,她失去太多了,父亲、友情、童年、哪怕爱情,所有的一切,她都放弃了,她每天都生活在无边的恐惧中,生怕哪天一不小心露了马脚,便会万劫不复,即使这样,她还要劳心劳力地跟一个强大得几乎不可战胜的人斗智斗勇,最后在生死的边缘终于取得了惊天的逆转。 她成功了。 可是代价呢?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窗外的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给这祖师祠堂平添了一丝莫名的哀伤。 忽然,林灵素猛地站了起来,喃喃道:“对了,对了,对了,五行神遁,五行神遁,那老鬼的五行神遁在哪里……” “在哪里?”林灵素开始在祠堂中慢慢地踱步,喃喃道:“以他的脾气,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一定是随身携带的,但是,在哪里呢?” 林灵素一瞄宁素问的尸身,蹲了下去,也不顾男女之防,在宁素问的身上反复地搜索,可是却一无所获。 “在哪里?在哪里?一定在身上的,不可能,不可能!”林灵素将宁素问全身扒了个精光,每个部位都不放过。 “五行神遁,五行神遁。”忽然林灵素的目光落在被他挖出来的、扔在一旁的宁素问的心脏上,道:“肺属金、心属火、肝属木、肾属水、脾属土,对了!” 林灵素忽然将宁素问的心脏捡起来,也不顾血污在里面反复地抠挖,忽然手中接触到一个硬物,林灵素抓了出来,放在半空中反复观看,然道:“老家伙,你可真会藏东西。” 林灵素一鼓作气,伸手在宁素问的内脏中反复搜寻,看得旁边的许素文都忍不住想吐。 金木水火土,五块金属小片依次展开,放在祭台之上,林灵素双手血污,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五块小金属片。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五行神遁,我终于得到了。” “轰隆!”天空一声巨响,一个惊雷平空炸开,许素文心中一惊,仿佛这道炸雷是炸在自己头顶一般。 第一百七十八章 倒行逆施 “林师姐,所有的弟子都已经到齐了,请师姐前去训话。”一名林灵素手下的亲信已经走进来,垂首而立。 “小林,时间到了。”许素文见林灵素怔怔地待在祖师牌位边,一动不动,对弟子的话充耳不闻,忍不住上前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小林,你在想什么呢?大家都到齐了,就等你呢!” “哦!”林灵素似乎刚刚从梦中惊醒一般,“知道了。许叔,你不觉得这次我们太过于顺利了吗,他真的死了吗?” 许素文点了点头:“是啊,我们这次算是九死一生,但是我们成功了,不是吗?不管如何,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林灵素冷声道:“我素来和李鑫不和,宁素问那老鬼便是要我们相互对立,相互争斗,这些年来我与他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他没有想到他最后居然死在了我和李鑫的手中。” 许素文叹了口气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宁素问太过大意,太过自信,所有才导致被我们暗算了。阴沟翻船,估计他是死不瞑目了。” 林灵素冷哼一声道:“管他瞑目不瞑目,我没有把他挫骨扬灰便是便宜他了。许叔,明天找几个文笔好的,给他写个十大罪状,也该是我们跟他算算总账的时候了。” 许素文皱眉道:“这宁老鬼究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掌门,在龙虎山的势力根深蒂固,很多老人都是他的亲信,若是我们这般,恐怕众人不服啊。” 林灵素道:“我管他服不服,我正好借此机会巩固我们的地位,我倒要看看,这宁素问到底有多少死党跟着他,好给他来个一网打尽。” 许素文道:“防民之口胜于防川,我们若是一味地采取高压政策的话,恐怕不服我们的人会越来越多的。再说李鑫……” “我跟他的交易还会继续,李鑫狡黠如狐,这三年我又不在山上,他定然利用这几年培植了自身的势力,我们现在还不能轻易地动他;至于那些老不死的嘛,刚才他们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对他们,我只有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现在需要时间,只要让我研究透了这老鬼的五行神遁之法,到时候,天下还不是你我的囊中之物?” 许素文看了看满面戾色的林灵素道:“小林,你这几年变了很多。” “变了?呵呵。”林灵素自顾自地笑了笑,“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老鬼杀了我的爹,还逼我杀了……杀了……他,我若不心狠手辣,恐怕现在倒在地上的便是你我了。” “你之所以这么恨宁老鬼,很大原因是因为他吧?难道他死了,也把你的心带走了?你现在除了野心,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小林,收手吧,我们已经得到了我们所要的一切,该是收手的时候了。” “收手?”林灵素忽然仰天长笑,“我林家的仇呢?我林家世世代代去追寻的仇人呢?难道他不该付出些什么吗?” 许素文暗自叹了口气,自从魏宁死了之后,林灵素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一个连他都不认识的人,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有一天,自己和她的利益相冲突了,她会怎么对自己呢? 许素文想到了这里,忽然觉得自己后颈处一阵凉风吹过。 “咚、咚、咚、咚”,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再一次响遍龙虎山,龙虎山已经很久没有响过这样的古老的钟声了,今天却一连响了两次。 仙水岩前,所有的弟子都静静地站着,虽然有数千人之多,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乱动,也没有一个人敢窃窃私语,虽然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对未来不确定的不安。 林灵素击杀宁素问的消息显然没有传出去,所以这些人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忽然,人群自动闪出一条大道,林灵素在众多长老的簇拥下,朝着祭台走来。 人群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所有人都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林灵素被宁素问擒住的消息原本已经是满派皆知,为何会上演这般的惊天大逆转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灵素走上祭坛,对着许素文望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李鑫,李鑫面色平静不说话,许素文对着林灵素点了点头,林灵素这才走上前去,咳嗽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宁素问倒行逆施,罪大恶极,经劝阻无效后,被我和官府就地正法了。”林灵素说完将手中的包袱一抖,宁素问的人头滴溜溜地滚了出来。 这时候,在众长老中一个面色清癯、五十岁上下的人站了出来,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是江西卢大帅派来的代表,卢大帅很早便发现龙虎山有问题,三番五次与宁素问交流,但是宁素问多次拒绝和我们合作,后来我们经过长达数年的调查,发现宁素问有贩毒、强奸幼女等罪,并且还与其他的叛军勾结,企图算计卢大帅,所以我们在林小姐的配合下,让他回去协助调查,结果他不但不听,还企图杀我,没办法,我们为了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只能将他当场击毙了。”说完耸耸肩膀,一脸的惋惜。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忽然人群中一个人大声道:“林灵素,定然是你与官府狼狈为奸,陷害掌门人!” “砰”,此人话音未落,一声枪响,那人应声而倒。 第一百七十九章 软硬兼施 众人不禁心中一沉。那名官府的代表淡淡地道:“这就是宁素问同谋的下场,还有不服的吗?” 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那个中枪而亡的弟子就这样躺在地上,鲜血混合着雨水慢慢地流淌在每个人的脚下,猩红的鲜血仿佛在警示着所有人。 林灵素厉声道:“若再多言,他就是榜样!” 林灵素在雨中笔直地站着,环视着地下所有的人,显然林灵素只是借了官府的名义,将这杀师夺位合法化而已。这位代表的出现,便是一个信号,表示林灵素已经成功地得到了官府的支持。 有了官府的支持,加上林灵素这么多年来,在龙虎山上培植了一大批拥戴自己的少壮派弟子,地位可谓根深蒂固。再加上刚才林灵素以高压手段镇压了反对的声音,其余的弟子再也没有什么异议了,原本她的接手便是顺理成章的,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 至于宁素问,除了那些死忠派的人外,其余的人,连看他人头的兴趣都没有。 这就是现实,赤裸裸的现实。 林灵素朗声道:“今日我与诸位长老已经商定,今日之后,我便是龙虎山的掌教,我们将与卢大帅一同合作,光大龙虎山。” “掌门人英明!”所有的弟子一齐高喊道。 林灵素扬扬手,止住下面弟子的呼喊,道:“现在,我要交代两件事,就是……” 林灵素看了看四周,深吸了一口气,道:“第一,全体弟子,不管是在山上还是在山下的,今天起全部下山,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打听王处一的下落,若有消息,立即报我。若自认有点本事的,可以当场格杀,不必禀报,事成之后可以凭借此贼人头,获得我林灵素的百万巨赏!” “一百万!”在场的弟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窃窃私语,“那可是一笔横财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便是实力不济,也要去碰碰运气了。”想到这里,无数的弟子开始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下山。 雷霆手段再加上百试不爽的金钱攻势,林灵素的大棒加金元政策看来是起到她想要的作用了。 “第二,”林灵素顿了顿,看了李鑫一眼,“十天后,我将与李副掌门人结婚,欢迎大家喝喜酒。” “什么?!”又是一枚炸弹在人群中炸响,林灵素要结婚了,而且是和李鑫,这两人平日里不是死对头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吗?怎么会…… “好了,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讨论吧,散会!”说完林灵素手一扬,众位弟子开始依次退场。 林灵素站在仙水崖前,她终于站在了人生的顶点,终于做到了她二十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左边李鑫,右边许素文,身后一众长老,山上全是正在退场的弟子。她只要一招手,便是数万人高声呼喝,枝附影从,她终于站在了龙虎山最高点,完成了父亲未完成的梦想。 她心情激荡。 一阵大雨忽如其来,林灵素站在雨中,忽然右脸颊上一疼,林灵素一抹,手上混着雨水,鲜红一片。 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破裂了…… “嗯,下雨了……”魏宁迷茫地仰望着天空,吐了一口气,看着天空,“谁能告诉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在这里?”林灵素、李鑫、宁素问的一张张面孔在魏宁的心里闪过,仿佛就在昨天一样,他只记得,他为了救丁滢,而不惜只身闯上龙虎山,失手被擒后,便昏了过去,至于其他的,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魏宁看了看自己的这双手,却变得出奇的嫩滑洁白,再看看自己的皮肤,细腻得如同软滑透明的凝乳,隐隐现出皮下细细青青的筋脉,在阳光下闪着白瓷般迷人的光泽。这是怎么回事?魏宁看着自己的皮肤,几乎都认不出来了,这是自己吗? 魏宁心中迷雾重重,脑海中闪过一个俏影。 半面遮着银白色的面具,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但是那双秀目却闪闪发亮,仿佛藏着五湖四海一般多的眼泪。 魏宁不知怎么的,心中骤然一疼,再去想,那张脸庞却已经消失。 她……她……她现在在哪呢? 她还好吗? 魏宁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层层叠叠地开始萦绕着她的一颦一笑,仿佛离得那么近,却又仿佛隔得那么远。 她应该已经嫁人了吧? 魏宁喟然一叹,在雨中不禁惆怅万分,任雨点洒落在自己的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雨骤然一停。 魏宁忽然转身。 一女子手中打着一把小红伞,缓缓地遮住了魏宁头上的雨。 她嫣然一笑,道:“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第一百八十章 回归 “是你,你不是?”魏宁见到丁滢,忍不住大声道,“上次不是……谁把你救出来的?” 丁滢秀眉一皱道:“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一阵秋风刮来,魏宁不知道是受了风寒还是怎的,忽然感觉头似乎有些疼了,道:“我只记得上次在龙虎山……” 丁滢暗自一叹,道:“包括她?” “哪个她?” 丁滢摸了摸魏宁洁白光滑的皮肤,心中不禁涌起了无限的感慨,叹声道:“难道世间上真有如此的女子,我不如她。”说完神色黯然,双目不禁泛起泪花。 “你怎么了?”魏宁看了看四周,道,“这到底是哪里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天色不早了,我得早点回去了,对了,我这次昏迷了多久,又怎么会在这里,你知道吗?” 丁滢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魏宁,问道:“距离你上次昏迷已经整整三年了,这三年内你经历了些什么难道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魏宁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一个黑衣长发的女子,身材高挑,但是却看不清面貌,她旁【文】边坐着【人】一个浑【书】身淌着鲜【屋】血的人,手里笨拙地拿着筷子,女子在一旁看着他,不断纠正那具血尸拿筷子的姿势,不时轻声责备。 画面一闪而过,魏宁茫然地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知道答案之后,未必会快乐。”丁滢看着魏宁,语气低沉道。 丁滢将手中的小红伞递给了魏宁,然后又从怀里面掏出魏宁的小红珠。道:“小灵估计是睡了,怎么叫也叫不起来,我进去看看他,这阳间阳气太重了,我不能呆久了,你快回去看看吧,给你家人报个平安,我就不在外面陪你了。” 魏宁接过了小红珠,丁滢对着魏宁勉强地嫣然一笑,然后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了。 魏宁打着小红伞,在雨里站了很久,想努力想起些什么,但仍是一无所获,叹了口气,消失在雨中。 到了集镇之上,魏宁一打听,发现此处离烧尸森林并不远,“我怎么会在这里?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魏宁百思不得其解,郁闷地踏上了回家之路。 魏宁回到了家中,魏母刚刚从田里干完活回来,魏家无男丁,魏母独自一人劳心劳力地操持着这个家,魏宁不觉心中一酸,若是自己当真避不开二十七岁必死的大难,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何等的凄苦。 魏母这时候正在院子里面打着猪草,魏宁连忙上去,接过母亲手中的镰刀,魏母回首一见魏宁,身子猛地震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吃饭了吗?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魏母极力地压低着语气,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 “娘……”魏母越是如此,魏宁心中就越是充满了愧疚。 “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说。”魏母幽然一叹,便走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便做出一桌具有这一带特色的家常小菜,魏宁久久不曾食得人间烟火,不由得胃口大开。 魏母看着魏宁,忽然道:“你知道你这几年干什么去了?” 魏宁放下了筷子,摇了摇头,道:“我也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 “有些事情,想不起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可曾想过以后?”魏母轻声道,神情语气与当日的丁滢十分相似。 “以后?”魏宁茫然地摇了摇头。 魏母叹了口气,道:“再过几个月,你就是二十七岁了,你可曾想过?” 魏宁心头猛地一震,二十七岁的诅咒再次萦绕上心头。 “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是不是应该长大了?你每次做事都那么冲动,但是不可能每次出事了都会有人来救你,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每个人都围着你转,你必须懂得,什么是责任。” “责任?” 魏母淡淡地道:“你是魏家唯一的独苗,活下去,活过二十七岁,就是你的责任。” 魏宁放下碗,摇了摇头道:“如果不是邬云飞的偶然透露,我会知道这个诅咒吗?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是这样,爷爷也是这样,甚至连婆婆她们,都在瞒我,我知道,当时是因为我年纪小,所以你们怕伤害我,但是我觉得自己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似乎被人安排好了一般,二十七岁必死的诅咒,魏家赶尸的传统,甚至连婚姻,也是你们一手操办好的。忽然有个人跳出来,说是我师父,传我道法,又有一天有个人告诉我,我以前学的都错了,又重新教我。还有一大群人出来,说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要置我于死地。或者又有一天,一大群的女人跳出来,说是我的亲人,你们什么都知道,而我就像一颗棋子一般,成为博弈的工具,你们操纵着我的人生,了解我的一切,可是我是一个人,我不是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我……”魏宁越说越激动,心中这些年的积怨像火山般爆发了。 “放肆!”魏母低声一喝,魏宁顿时不敢再作声。 “我承认,当时你小,所以我们很多事情瞒着你。但是,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你长大了,为什么不试着自己去找答案呢?”魏母看着魏宁,目光炯炯,声色俱厉,“你既然知道魏家世世代代受了诅咒,为什么你不去查找这个诅咒的来源,或者想办法去破解这个诅咒,难道你就这么甘心情愿,得过且过,然后到了二十七岁就和你爹,你叔叔一样,死于壮年吗?这些年来,你除了那个女人,脑子里面还有什么?” 魏母顿了顿,道:“你是我们魏家的独苗,若是你一死,不仅仅是魏家断了根,便是绵延上千年的祝由一脉的宗家也就此成为了历史,你想过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死去的列祖列宗吗?我自然逃不过祖宗的责罚,而你……” 魏母忽然提高了声音,厉声道:“你将是我魏家最大的罪人!” “因为你的消极,毁去了一个传承上千年的门派,你说,你该当何罪?你现在拥有了力量,这种力量甚至超过了你自己的想象,你为什么不去正确地运用这些力量,为自己,为魏家,甚至为天下去做点什么呢?一味地逃避,将自己困扰在二十七岁的诅咒里面,意志消沉,这不是我魏家男儿的风骨!” 魏宁听得手心开始冒汗,魏母还不依不饶,道:“为了你,你麻衣婆婆几十年没有出世了,也不惜觍着老脸和龙虎山那帮人周旋,你师父王处一更是在你身前劳心劳力,丢了多少脸,赔了多少小心,还有七……”魏母自知失言,连忙打住:“而你却消极厌世,为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神魂颠倒,自甘堕落,你对得起他们吗?你对得起他们对你的付出吗?” “啪!”魏母一个耳光搧在魏宁的脸上,道:“反正你也活不过二十七岁了,还不如今日打死你算了。” 忽然,魏宁抓住了魏母再次搧过来的手,站了起来,毅然道:“娘,我懂了,我长大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赶尸大会 又过了几日,魏宁才知道,自己早就被学校给开除了,母亲已经给他办好了退学手续,魏宁原本心思便不在读书上,加上遇上了衡阳害手那档子事,学校对魏宁也是分外的提防,魏宁每日在家里干干农活,日子过得倒也清闲,丁滢和柳灵郎会在晚上出来陪他,也不觉得寂寞。若是如此,能够伺候母亲终老的话,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可惜…… 有一日,母亲忽然把他叫了回来。 魏宁回家便看到母亲站在祠堂之前,魏母一见魏宁回来了,头也不回,道:“过来,给祖宗上炷香。” 魏宁应了一声,顺从地从母亲手里接过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在祖宗的灵位前磕了三个响头后,将香插在香炉里面。 魏母这才缓缓地道:“你回来也有半个月了吧。” 魏宁点了点头。 魏母又点燃三炷香,拜了三拜,插在香炉之上,香味慢慢地萦绕在祖屋之中,很是好闻。魏母淡淡地道:“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干,再过半个月,五年一度的赶尸大会就要召开了,以前都是你爷爷代表魏家去的,你爷爷……那个之后,我魏家便一直缺席,现在你是魏家的独苗,这次就由你代表魏家去看看吧,省得让人家说我魏家男人都已经死光了,也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小门小派们安静些,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赶尸大会?”魏宁心中一动,“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 魏母道:“赶尸大会乃是我祝由一脉非常重要的聚会之一,几乎所有的赶尸家族都会出现在这次大会上,我们魏家作为赶尸宗家,一向执祝由一脉之牛耳,这些年虽然衰败了些,但是也不至于沦落到谁都可以欺负一下,我是女流之辈,这些事情不便参与,你代表魏家去一次,不要毁了我们宗家的脸面就行了。” 魏宁点了点头,道:“我什么时候动身?” 魏母道:“赶尸大会五年一次,每年阴历七月十五鬼门开之日召开,算算日子也快了,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天就上路吧。” 湘西赶尸的诸多门派,其中魏家乃是赶尸上千年传承下来的宗家,乃是“奉天赶尸”之家族,是阴间留在人间的“鬼差”,专门度客死他乡之人。后来,由魏家一脉渐渐衍化出了魏、王、方、邬四家,各家有各自的赶尸法器,魏家为幡,王家为铃,方家为锣,邬家为棍,四家赶尸法术各有神通,但是皆是由魏家传出,所以皆尊魏家为宗家。 但是,明末清初以后,天灾不断,时局动荡,战争连绵,客死他乡的人不断增多,四家又选徒苛刻,渐渐赶尸的人便供不应求,所以便由四家商定,本着悲天悯人之心,为了让这些客死他乡的人能够入土为安,决定增加赶尸一脉的人数,经过严格挑选选出其他的旁门分支,其中彭白偷师的白家便是其中一门。 此先例一开,便有无数的人涌入了赶尸这行当中,加上时局动荡,战争连绵,吃死人饭的反而比吃活人饭的活得滋润,或为糊口(大多数人想法),或为偷学祝由术(代表人物彭白)都纷纷加入了这行,造成了现今湘西赶尸十分兴盛的状况。 但是人数一多,难免良莠不齐,一些宵小之徒也趁机混入祝由一脉中,他们利用赶尸术骗人、运毒、盗尸甚至奸尸。魏家为了清肃门派,便商议召开一年一度的赶尸大会,要求所有赶尸门派参加,以便加强对这些门派的控制。 但是由于魏家人丁凋敝,导致在赶尸一脉中威信不断下降,有的门派便开始嫌一年一度过于频繁,后来改为五年一度。慢慢地,大会的性质也变了,由以前的整顿门派、清理宵小的会议变成了一个各家门派逞勇斗狠的决斗场。 由魏家召集每隔五年举行一次的赶尸大会,是赶尸界难得的一次盛会,每到这年,各派的年轻一辈便开始摩拳擦掌,希望在赶尸大会上一鸣惊人,挣得脸面,让其他各大门派刮目相看。 当然这也是赶尸四大门派的一次暗中角力。魏家已经慢慢衰败,而其余三派却不断发展壮大,其中以王家表现最佳,在全盛的时期,曾一度成为了赶尸一脉中最大的门派,声势远远超过了魏家,但是由于该门派中发生了一些重大变故,一夜之间全派老幼死伤殆尽,王家便名存实亡了。而魏家由于诅咒,人丁稀少,若不是凭着几个杀招,镇得住这几家门派,恐怕谁都不会理这“宗家”了,前几届还有魏求喜一人勉力维持着,魏求喜一失踪,赶尸大会中魏家索性便缺席了,赶尸界对尊魏家为宗家的心思,再一次发生了动摇,这届赶尸大会便是一次宗家地位的争夺战。 而其中最想取而代之的恐怕就是邬家了。借着王家灭门,魏家衰败之时,异军突起,此时已经隐隐成为了赶尸一脉的最大门派,这些年又不断壮大,在湘西一代,邬家赶尸已经成为了一个招牌,几乎有生意便是找邬家,随着门派的壮大,其取魏家而代之之意已经昭然若揭。上次魏家缺席,邬家便已经极度不满了,若不是念及邬家众多闺女嫁入了魏家,藕断丝连,恐怕都要一屁股坐在宗家的位子上了。 方家一直都是四派中最弱的一派,处世之道向来也是讲究中庸,凡事不出头,渐渐把精力转移到赶尸客栈上来,这湘西一代的赶尸客栈,便有一半是方家的旁支在经营着,这包括方七七家的在官庄的赶尸客栈,若不是还有方家的人开着赶尸客栈,恐怕方家都要被人忘记了。 所以魏宁此次肩负的不仅仅是主持赶尸大会的责任,更是要向赶尸界宣布:别想夺位,老子还活着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群羊与狼 第二天,尽管魏宁起了个大早,却发现母亲早已在厨房里面忙开了,魏宁吃完了早饭,母亲从屋里拿来了一些赶尸的用具,分门别类、应有尽有,魏宁都十分熟悉,因为这些都是魏求喜曾经用过的。 吃过饭,天已经大亮了,魏宁该上路了,但是他似乎有心事一般,迟迟不肯起身,直到魏母开口问起,魏宁才支支吾吾地道:“娘,你知道七七的消息吗?” “七七?”魏母脸上一动,道,“你不是都已经把人家给赶出去了吗,怎么现在想起问了?” “不是,我没有……”魏宁道,“我是怕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毕竟不好……她走了之后都没有跟你联系吗?” “没有。”魏母冷冰冰地道。 魏宁顿时怅然若失,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涌上心头,看了看自己这晶莹如玉的双手。这几天来,他总有一种和七七血脉相连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得叹了口气,收拾收拾,便出门了。 魏母开始收拾碗筷,似乎连招呼都懒得跟魏宁打,直到魏宁出了村口,魏母这才从家里走了出来,看着自己儿子的身影消失在村头,叹了口气道:“傻儿子,你欠人家的太多了,你这辈子怎么还得起啊?” “七七这孩子,唉……当年我就觉得这孩子可怜,从小便……那年我也是觉得这孩子老实,话也不多,挺合适宁儿这娃儿的,所以才和方老四商量,撮合了这两个孩子。谁知道这小子……这么好的媳妇不要,却偏偏和龙虎山的那个妖女搞到一起,为她弄得要死要活的,你这做娘的也该好好说说他,要是他还这么执迷不悟的话,以后真的会将这魏家千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爹。”魏母回头一看,道,“这大白天的,你怎么也敢出来啊,不怕被他看到吗?” 只见清晨的阳光下,一个老者缓缓地走了出来,只是皮肤有些惨白,显然是很久没有见到阳光的缘故。 老者嘿嘿一笑,道:“那祖坟里面闷得慌,我只是出来透透气。放心了,魏羡鬼那个老家伙发现不了的。再说了,就算他真的出来了,以我现在的能力,说不定还能跟他斗上一斗,我跟他的账也可以清一清了。” 魏母皱眉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魏羡鬼乃是不死不灭的血尸,就算你我加起来也未必能打败他,更何况杀死他,到时候你还露了行藏,那就得不偿失了。” 老者叹了口气道:“你知道这几年这小子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魏母摇了摇头,道:“上次在龙虎山的后山,魏羡鬼忽然现身,阻止我们去救宁儿,后来魏羡鬼和宁儿就一起消失了,我还有几个魏家的前辈都曾经数次上龙虎山探听,却没有一点消息。后来问宁儿,他也说不知道,好像这三年的记忆都被人抹去了。爹,你说,会不会是魏羡鬼搞的鬼?” “我一直想不通,魏羡鬼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我几次和王驼子在一起分析也百思不得其解,连彭白那么高明的人物,也想不通,但是我这几年在祖坟里面闷得久了,脑子似乎有些开窍了,这其中关节似乎有些想通了。” 魏母道:“这王驼子倒也真够朋友,对宁儿也是真心的好,当年你将宁儿托给他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爹,你这辈子能够和这么一个人物交朋友,也算是值了。” 老者点头道:“是啊,这几年多亏了王驼子啊!下次他再来我这里的时候,我得好好谢谢他,也得好好问问他,宁儿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应该比较清楚。” 老者咳嗽了一声,道:“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全力对付魏羡鬼,我、王驼子可以算是一方,彭白原本也算是我们这边的人,但是此人生性孤傲,绝不肯借他人之手去复仇,所以他自己只能算是一方,现在我们三方博弈,这场延续了几代人的角力,现在应该到收官阶段了。” 魏母道:“爹,其实你们干嘛这么麻烦,若是你能请得动王驼子的话,何不借他旱魃一用,即便是不死不灭的魏羡鬼,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老者哑然失笑道:“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王驼子又恨又怕的话,他的旱魃应该是第一名,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够消灭他的那只旱魃的话,王驼子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它。” “什么意思?” “王驼子在利用旱魃,焉不知旱魃也在利用他,他们到底是谁在控制谁,现在还说不定呢!只是现在那只旱魃尚未飞升成神,必须依附人体,他们是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然以王驼子这一介凡夫俗子,怎么能请得动如此神物!王驼子是成也旱魃,败也旱魃,心里纠结着呢。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这将近一百年来,都是在赎罪,他过得也苦啊……”老者叹了口气。 魏母问道:“爹,你说你已经猜到了魏羡鬼的动机了,到底是什么呢?” 老者神秘一笑,道:“如果一群羊和一只老虎生活在一起,谁会比较快乐呢?” “自然是那只老虎啊。” 老者摇了摇头道:“错了,是那群羊。因为这只老虎虽然凶猛,每只羊都怕它,但是它却不可能快乐,它只能看着这群羊有它们的生活,而自己永远也只是孤单一个,没有朋友,没有父母,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羊生活在它们的集体里面,而自己永远是一个异类,永远被别人排斥。”老者顿了顿道:“有的时候,寂寞比死亡更可怕。” 魏母似乎有些不懂,摇了摇头。 老者道:“其实我当年也想不通,但是这几年来,我一直呆在魏家的祖坟里面,也算是体验了一下孤独的滋味,渐渐能够体会魏羡鬼的那种心境了。正如我们,不是不死不灭的血尸,也许会羡慕他长生不死,可以永远地活下去,但是却有没有想过,其实他并不想不死不灭,他也想像凡人一般娶妻生子、生老病死,享受天伦之乐。” 魏母道:“你是说,魏羡鬼根本不想复活?” “也许他刚刚复活的时候是开心的,但是随着时间地流逝,他发现,这个世界根本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只是一个怪物。他活得越来越久,就越觉得孤独,越来越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于是他想死,但是却发现,自己连死的资格都没有……这可能就是他为什么那么恨彭白的原因!彭白一心想要魏羡鬼的命,却全然不知,其实让他活着,就是给他最大的惩罚了。可笑彭白聪明一世啊。” “我懂了。”魏母想到了魏羡鬼当年在龙虎山后山说的话,忽然大声道,“他栽培魏宁其实是因为魏宁是唯一一个可以结束他这种不死不灭状态的‘活’着的人,他的目的是自毁!” “可能吧。”老者点了点头,道,“可能当年他就是想将我变成现在的魏宁,可惜他失败了。现在魏宁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他最近才这么勤奋,频繁出世,为魏宁忙上忙下的,可笑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死’,魏羡鬼啊,魏羡鬼,你真的好可怜,好可怜。” 魏母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调整策略,就让他这样一直痛苦下去?” 老者摇了摇头道:“这不行,他永远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你知道他还会对我们魏家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只有杀了他,我们魏家才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不然我们将永世不宁。” 魏母道:“爹,你觉得你猜得对吗?魏羡鬼就是为了求死?” 老者沉吟了半晌道:“魏羡鬼吃的盐比你我吃的饭还多,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加上又是不死不灭的血尸,我只能用常人的理论去揣测,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血尸,性格早已大变,不能用常理揣测,可能他还隐藏着更大更疯狂的阴谋,只是我猜不到罢了。” 魏母点了点头,和老者一样,陷入了沉思,魏羡鬼到底想干什么,他对魏宁和魏家到底有什么企图?一切就像谜一样,想来都头疼。 太阳终于上升到半空之中,老者用手遮了遮眼睛,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常年在那里呆着,忽然见到太阳光,还真不习惯,还有,祖爷爷留下来的东西要赶紧找了,祖宗当年造出十三血尸的时候,就留下了那么一道禁制,只有那玩意儿才能够制住魏羡鬼。不然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了。我回去了,好好待魏宁。” 老者说完,便趁着没人发现,匆忙离开了村头,魏母还怔怔地望着魏宁消失的村口,“宁儿,魏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啊,你可真的该长大了。”魏母幽然一叹,转身也走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凤凰女 赶尸大会为了避免过于惊世骇俗,一直都在深山老林中的乱葬岗中举行。魏宁一路行来,不觉得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正发愁在这荒郊野外,晚上如何住宿,却发现前面正好有一个破旧的茅屋,可以凑合一晚上。 魏宁进去之后,找了块干爽的地方拾掇拾掇,然后在山林里捉了只麂子,生了火开始烧烤,不知不觉地天黑了下来。麂子刚刚烤好,柳灵郎和丁滢便闻着香味出来了,两人一阵大快朵颐,把一只麂子分而食之,看得魏宁目瞪口呆,不得不佩服这两人的“吃功”了得。没有办法,虽然天色已晚,但是魏宁也只得再次上山,寻些东西来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忽然一阵铃声传来,吸引了魏宁的注意,魏宁侧耳倾听,心中一动,连忙循着铃声寻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树林中缓缓走来一群人,领头的是个女子,这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苗疆的服饰,领口、袖口、裤脚都有彩绣,绣的是云朵弯月。头上绑着一根鲜红的玉带,上面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美玉,手里拿着一只雕着凤凰的铃铛,铃铛一摇,发出一串清脆的声音,十分好听。 女子身材窈窕,长长的黑发被夜风吹得四散飘舞,头上带着黑色的斗笠,长长的黑纱遮住了容貌。中间的一行人都带着斗笠,用轻纱遮住,全身穿着白衣白裤,仿佛死人穿的寿衣,用一根麻绳串在一起,走路的样子也十分特别,手脚僵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子身后。 那女子手中纸钱一撒,手中铃铛一摇,脆生生道:“凤凰山下凤凰城,凤凰城里凤凰神,凤凰神化凤凰木,凤凰木藏凤凰心。” 凤凰女?魏宁心中暗道,居然在这地方遇见传说中的凤凰女赶尸,也算是开了眼界。 在赶尸界,赶尸匠一般都是男子,女子很少从事赶尸的行当,但是也有例外的,比如麻衣婆婆就曾受人之托,准备走脚。 女子赶尸和男子不同,她们大多数是苗疆的蛊女,是将蛊虫喂进尸体脏腑,以铃驱蛊,带动尸体走回故乡。这种蛊女不同于七七,一般很少在白天出来,也不参与拜月的活动,在蛊女中也是一种异类,但是蛊术奇高,即便是苗疆的厉害蛊女也很少有敢招惹她们的,由于她们大多居住在凤凰山之上,信仰凤凰神,加上她们大多数由孤儿组成(平常人家的女子谁愿意做蛊女),一般很少有姓名。所以对她们有一个统称,叫凤凰女。 凤凰女的凤凰铃一摇,后面的一串尸体便跟在凤凰女身后,身体僵硬地向前走,忽然凤凰女抓了一把风在鼻子上嗅了嗅,可爱的小鼻子皱了皱,喃喃道:“不对,不对,这荒山野岭中哪里来的这么重的尸气,有古怪。” 凤凰女将铃声止住,分别向四面抓了一把风,忽然,凤凰铃向着魏宁的方向摇了摇,喝道:“前面哪里来的鬼物,居然在此作祟,快点出来,别挡了姑奶奶赶尸的路。” “鬼物?”魏宁左盼右顾了一番,山林里面静悄悄的,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啊。 凤凰女对着魏宁的方向厉声道:“看什么看,姑奶奶说的就是你,还不给我出来。” 魏宁这才知道自己行藏已露,可自己堂堂大好男儿怎么在凤凰女嘴里变成了鬼物?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凤凰女将凤凰铃一摇,道:“若是你识相,便速速退去,别惦记着姑奶奶这几具喜神,这不是你惹得起的,若是不识相,那就休怪姑奶奶认得你,姑奶奶的手段不认得你!” 魏宁这才知道,原来这凤凰女把自己当成了前来偷尸的僵尸了。僵尸爱食人脑,这几具喜神虽然已经是尸体了,但是还有一丝生气,这种刚死不久的尸体,是僵尸最喜的,凤凰女把自己当成是闻着这几具喜神的气息一路跟了上来的僵尸了。 魏宁站了出来,凤凰女一见魏宁便马上紧张地戒备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何又渐渐放松了警惕,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古怪,疑道:“奇怪啦?明明隔着老远,便闻得到你身上的死气,这可是僵尸才会有的,但是为什么你越走越近,反而死气中充满了生机勃勃的生气,喂,你到底是人是鬼?”凤凰女双手叉腰,呵斥道。 魏宁哑然失笑,道:“我自然是人。刚才远远听见你的赶尸铃声,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没有想到你鼻子居然这么灵,隔着这么远都闻到了味儿。” “这么说你是人了?” 魏宁点了点头。凤凰女神色忽然一紧,道:“是人的话,荒山野岭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再说了你不知道阴人借道,阳人回避的道理吗?怎么还敢跑来?哦,我知道了,你定然是贪图姑奶奶的美色,想趁着这夜深人静之时轻薄于我,对不对?告诉你,姑奶奶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不过看在你小子长得不赖,成全你了。”说完凤凰女将身下的裙子往上面一撩,魏宁吓得连忙将头一偏,连连摆手,谁知道这小姑娘身下穿着一条厚厚的长裤,上面也是秀满了莲底拢月,魏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凤凰女看见魏宁通红的脸庞顿时忍不住笑了,“逗你玩呢,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好了,我看你也不像什么坏人,快点走吧,这里阴气太重了,你待长了会折寿的。” 魏宁这才发现,这凤凰女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一口洁白晶莹的牙齿,颗颗都如同海里的扇贝似的闪着光,光洁得犹如白瓷。 凤凰女说完,将手里面的赶尸铃一摇,回头对着魏宁说:“天色不早了,我得赶路了,要是天亮之前不能赶到前面的赶尸客栈的话,这些喜神说不准会闹腾出什么事儿呢!” 魏宁一听,道:“这前面也有赶尸客栈吗?” “有啊,你问这个干嘛,你是祝由一脉的人吗?这赶尸客栈只住死尸,不住活人的,你去了也会被轰出来的。” 魏宁点头道:“我姓魏。是辰州魏家的人。” 凤凰女一听,有些吃惊,道:“辰州魏家不是早就死光了吗,怎么还有你这么个俊俏的后生?难怪觉得你的尸气怎么这么重,原来是干赶尸这行当的。就说嘛,一个大老爷们,这么晚了不钻女人的裤裆,反而到这深山老林里面来,一定是讨不到媳妇,不如姐姐成全你怎么样,让你也尝尝这人间极乐之事?”说完两只眼睛对着魏宁猛抛媚眼,笑嘻嘻地看魏宁的反应。 魏宁连忙摆手,凤凰女又是一阵娇笑,道:“走吧……” 魏宁一愣,凤凰女回头道:“你不是要去找赶尸客栈打秋风吗?跟着姐姐吧。” 魏宁点头道:“那麻烦你了,只是我的包袱还在前面破庙中,你等我一下,我拿了马上过来。” “快点哦,我等得,喜神们可等不得。”说完手上的凤凰铃一挥,带着喜神走路了。 等魏宁返回来的时候,发现这凤凰女并没有走出多远,看见魏宁,笑嘻嘻地道:“走吧,天快亮了,你也走过脚,应该知道走脚的规矩。” 魏宁在山中跟着凤凰女转了一圈,终于下山了,终于看见了在山沟里面破旧的赶尸客栈,凤凰女对了切口,将喜神停在了门板之后,赶尸客栈的老板看见魏宁,正要开口询问,凤凰女却道:“这是具会说话的喜神,你甭搭理他,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 老板似乎和凤凰女很熟,两人笑嘻嘻地说了一会儿话,老板便去做了一桌子的饭菜,魏宁早就饿了,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凤凰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脚踏车,当时这洋货在城里是不稀罕,但是在乡里却是一个稀罕物件,凤凰女似乎十分喜爱这辆脚踏车,对着魏宁喊道:“小子,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陪姑奶奶进城转转吧。”不等魏宁答应,便拖着魏宁上了脚踏车,娇笑道:“坐稳了!” 凤凰女似乎对这一带十分熟络,很快便沿着官道进了城,一路上似乎很多人都认识凤凰女,不停地跟她打招呼,看上去对凤凰女都十分喜爱,这和魏宁印象中的人见人恨的蛊女形象很不一样。 不知不觉凤凰女带着魏宁在一间小诊所处停了下来,里面的人是一名学西医的大夫,大白褂子甚为打眼,那大夫一见凤凰女,立刻如老相识一般上前打招呼,招呼凤凰女在一张病床上躺了下来。 大夫走了过来,笑着道:“早为你准备好手术了,现在的女孩子真不比当年了,个个爱美,前些年也就画个眉擦个粉啥的,现在居然连牙齿都要美容,真羡慕你这口牙齿,真好看。” 凤凰女娇笑道:“你不也是专门去省城学了这门手艺想靠它挣银子吗?怎么嫌我麻烦,嫌麻烦我就不做了。”说完佯装要下来。大夫连连劝阻,好说歹说将凤凰女稳住。 第一百八十四章 剪纸招魂 忽然一名中年妇女闯了进来,看着凤凰女,纳头便拜,道:“仙娘,我家狗娃不知道怎么了,像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魂儿不见了,你去看看吧。” 凤凰女一跃而起,道:“走,去看看。”说完便拉着魏宁冲了出去,妇女连忙跟上,凤凰女到了妇女的家,围着房子走了一遭。魏宁似乎觉察出来了什么,心中一动,没有作声,想试探一下这凤凰女的深浅。 凤凰女叫妇女从屋里面拿出来剪刀和剪纸,皱眉问道:“吴妈,你跟我说说,你孙子的狗娃的生辰八字是多少啊?” 吴妈显然对孙子的生辰八字极为熟悉,想都没有想,便将自己孙子的生辰八字报给了凤凰女,凤凰女掐指一算,讶然道:“吴妈,你这孙儿的八字可巧着呢!你看,这阴历阳历都在十八,天地人,三缘他都占全了,这样有趣的八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我跟你说,这小子以后定然是福缘不浅啊,不过孤魂野鬼也十分喜欢这些福缘深厚的孩子,所以他在小的时候极容易招惹这些脏东西,要是这小子过得了这关,便是大难不死,定有后福,做官的话出将入相,从商的话也是财源广进,以后还请你这孙儿多多照顾我生意才是啊。” 吴妈一听凤凰女这么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开心极了,道:“那还要仙娘扶他一把,我这孙子以后要是稍微有点出息的话,那也都是托仙娘您的福气啊。” 魏宁在一旁听得暗皱眉头,他虽然对铁口断命不是十分擅长,但是也略通一二,刚才吴妈报八字的时候,魏宁也心中默默掐算了一下,不过是个平常的八字罢了,并没有凤凰女说得这般玄乎,不过江湖上凡是算命的,为了多骗几个钱,谁不是捡着好听的说,报喜不报忧,凤凰女这么说,倒也是符合算命的规矩,所以也不以为意。 凤凰女又道:“你孙子命中缺火,所以招惹他的这个鬼肯定是个淹死鬼。幸亏我来得早,现在还算好的,三魂只丢了一魂,为时不晚,要是再这么下去的话,三魂都丢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找不回来了。” 吴妈一下又从憧憬之中跌落到了现实,脸上的喜悦顿时化成焦虑,急声道:“仙娘,你一定要给我想想办法啊,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想活了。”说完,哭号一声,眼泪说掉就掉。 凤凰女忙劝道:“吴妈,没事的,我只是说说,你放心了,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对不对?”说完对着魏宁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炫耀的意思,魏宁哑然失笑。 吴妈一听凤凰女这么说,急忙收了眼泪,道:“一切都拜托仙娘了,事成之后,我们定然是要答谢您的。” 凤凰女折了好几张纸叠在一起,然后用剪刀开始剪,不一会儿就剪出一个小男孩的模样,对着吴妈道:“吴妈,你家有镜子吗?” 吴妈连忙将镜子拿了出来,凤凰女笑道:“你家的小孩定然是被水鬼勾去了魂魄,我现在用剪纸做个假魂魄,把他的真魂魄给带回来,你叫你家里小孩他爹将这个剪纸送到西边的湖边。记住,路上一直要揣在怀里,心里要默默地念着小孩的名字。不然这纸魂魄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吴妈连忙叫来孩子的爸爸,凤凰女问道:“吴哥,你家有孔明灯吗?” “孔明灯?”吴哥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凤凰女道:“吴哥,要是没有孔明灯,就算将你家孩子魂魄要回来,它也不认识路啊。算了,我现在给你做几盏,你一路放过去,回来的时候,再把它们全部点燃,这样,你家孩子才认得路啊。” 吴哥连忙称谢。 凤凰女忙了一上午,做了十来盏孔明灯,然后全部交给了吴哥,吴哥揣着凤凰女给自己孩子做的纸魂魄和孔明灯上路了。凤凰女拿出吴妈的一块镜子,在上面用生姜水混着其他东西涂了,在镜子前面点燃了三只白蜡,对魏宁道:“你也过来见识下姑奶奶的手段,别老以为你们魏家有多厉害!” 说着用手在镜面上一抹,镜面在烛光的反衬之下,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小孩子的形象,旁边有一个中年妇女陪着他,小孩子眼里面充满了欢喜之情。 吴妈一见,大声道:“这孩子就是我的孙儿啊,这女的,这女的就是上次淹死的隔壁家的周嫂啊,怎么,怎么我家孙儿会和她在一起啊?” 凤凰女道:“就是这个水鬼把你孙儿的魂魄勾去的。” 吴妈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急急忙忙地道:“是啊,这周嫂以前也有个儿子的,但是夭折了,自她儿子死后她就变得神神叨叨的,有一天在水边一不小心落水淹死了,她不是看上我孙子了吧?要我孙子陪她,仙娘啊,仙娘,一定要救救我孙子啊!求求你了。” 凤凰女安慰吴妈道:“放心了,这种小水鬼,道行不高,我这就把你孙儿带回来就是,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面吧。” 这时候,画面中又出现了一个男子,正是吴哥,凤凰女点头道:“看来吴哥已经到了。” 吴哥将凤凰女交给自己的剪纸放在水里,那张剪纸迎风一展,顿时变成了一个小娃娃。但是吴哥并没有慌张,显然他是看不见的,吴哥又看了看这个剪纸一会儿,像是祈祷了一番,回头便点着孔明灯,给孩子照亮回家的路。 凤凰女忽然全身像失控了一般开始抽搐,嘴里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念些什么,魏宁一惊,想去扶她一把,吴妈一把拦住了道:“仙娘这是在请神呢,不要打扰她了。” 凤凰女一会儿在地上打滚,一会儿双目翻白眼,一会儿又说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看得魏宁目瞪口呆,虽然这骗人的把戏是讨取喜钱的重头戏,但是这凤凰女也入戏太深了吧!这时候凤凰女忽然一张嘴,一口不知道什么东西吐在了镜子上。 镜子中那个小孩忽然站了起来,挣脱了水鬼的怀抱,向着岸边跑了过去,水鬼在后面大声叫喊:“你回来,你回来……”可是任凭女鬼怎么叫喊,这小孩就如同被什么东西牵扯着一般,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后面的水鬼越喊越急,声音都变得嘶哑了,看得魏宁都有些同情。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又跳出了一个小孩,女鬼顿时止住了哭声,一把将那个小孩抱在了怀里,道:“儿,我的儿啊,你终于还是回来了,咱娘俩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仙娘 镜子中的画面戛然而止,这时候,凤凰女也清醒了过来,收拾起杂乱的衣服和头发,看了一眼魏宁,道:“怎么,没见过姑奶奶发飙的样子啊?” 说完,不等魏宁回答,自己先咯咯地笑了起来。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吴妈一愣,道:“这就行了?我孙子……” 凤凰女接过小孩,在小孩的人中穴上用力一掐,这小孩立时哇地哭了起来。 “哭了,哭了,哭了。”吴妈顿时大喜,接过小孩,大声道,“孩子他妈,我家狗娃哭了,你们都来看看吧。” 小孩的哭声早就惊动了在屋子外等消息的人,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一时之间,满屋子充满了欢笑,只有这不知人事的小孩还在不停啼哭。 凤凰女又将手中的剪纸递给吴妈,道:“这里还有十三张剪纸,每天一张,把它放到白糖水里,等全部浸湿了之后,把纸捞出来,再把水喝下去。记住!要在每天晚上八点准时喝下去,喝下去之后就不要再出门了,特别是天黑之后!不然这小子再出什么岔子我就不敢担保了。” 魏宁认真地看了看那个剪纸,似乎是一个人跪伏在地上的模样,可是细看又什么也不像,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真的无法描述,这些剪纸叠在一起,一共有十三张。 吴妈自然是千恩万谢了,从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给了凤凰女,凤凰女拿在手中稍稍掂量了一下,就放进怀里面,对着魏宁道:“怎么样,姑奶奶手段还行吧?”凤凰女将头发一甩,出门上车,回头对魏宁道:“上车,陪我去做牙齿。” 魏宁此时心中却是觉得不妥,因为凤凰女给这娃儿招魂之后,这娃儿虽然回魂了,但是头上的阴气似乎更重了……到底是这凤凰女对这小孩做了些什么,还是这孩子丢魂之后,和女鬼相处了一段时间,沾染些了阴气,魏宁一时间也察觉不出来。 不管魏宁怎么想,这孩子回魂已经是现实了,凤凰女催促着魏宁上车,魏宁只得跟着凤凰女回去了。 来到刚才的那家诊所,凤凰女连声道:“杨大夫!赶紧的,赶紧的,我还得在天黑之前回去呢,不要耽误了我的正事。” “早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你再不回来,我们都准备打烊了。”杨大夫笑道。 凤凰女从刚才收的红包里面掏出了两张钞票递给了杨大夫,笑道:“杨大夫,你可要好好地做哦,让我看看你的技术有没有长进。” 杨大夫收了钱,脸上犹如一朵绽开的花一般笑道:“哪里,就拿你这口牙来说,就是不洗也是洁白如玉,人人羡慕,哪个女孩子要是像你一样,有了这样一口好牙,那晚上睡觉都会笑醒的。” 凤凰女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牙齿,显然对杨大夫的话十分受用,笑道:“杨大夫,你的嘴就是甜,当心我一高兴,把牙齿笑掉了,看你以后的生意怎么做。” 杨大夫连忙点着头陪不是,手里已经将工具弄好了,凤凰女便开始在病房里面做牙。 魏宁这时候顿感无聊,忽听外面两个跟着杨大夫学手艺的小伙子正有句没一句地闲聊,话题自然不离凤凰女这个话题人物了,魏宁好奇,便凑过去听上一耳朵。 “这仙娘可不是江湖上那种一般的骗子道士,真有些门道,很厉害,我听说,她在这一代名气可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疑难杂症她都治得好。” “是啊。”另外一个小大夫道,“就是她收费太高了,一般人哪里请得起。” “你这就不对了,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比起省城那些装神弄鬼的神棍,她收费算低了,再说了,你要是有她那本事,收费可能更贵,我跟你说,仙娘也要吃饭的,哪里真有什么不用吃饭的活神仙啊。” 魏宁见他们说得兴起,插嘴道:“你们这里的人都这么迷信她?” “是啊,我们开始都不信啊,但是这仙娘本事实在是太大了,让你不得不信。小李,上次那个张老头家,你还记得吗?听说当天是群鬼都在,百鬼夜行啊,那盛况,当时这一带的人都没有一个敢晚上出门,整整半年!结果仙娘一去,吹了口气,说了声:你们这些小鬼,给姑奶奶退下,再不退下,姑奶奶把你们全部打散!好家伙,仙娘此言一出,所有的鬼都没有一个敢出头的,全部立刻消失了!”这小大夫讲得活灵活现,连凤凰女的语气神态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好像亲眼目睹了一般。 这小大夫还要继续说。这时候里屋出来一个大夫道:“小周,上次给人拔的旧牙,你都收哪了?” “里屋第二个抽屉里面,你仔细找找,肯定有的,我每次都放在那儿。”小周不耐烦地答了一句,接下来还要说这凤凰女的神通,可是那大夫又道:“没有啊,我仔细找过了,真没有。” “笨!”小周低骂了一句,怪他扫了自己的兴致,只得怏怏地进去,道,“这不是啊?” “哪儿?” “怪了,我明明放这儿的啊,谁会拿这玩意儿啊。” “我也觉得奇怪,好像每次仙娘来,这旧牙就会少很多,真怪啊。” 魏宁在屋外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心中似乎一动。 “走了。”凤凰女做好了牙齿,从病房里面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对着魏宁露齿一笑,道:“好看吗?” 魏宁看那凤凰女的牙齿,每颗都如晶莹剔透的白瓷一般,的确是十分的美丽,忙点头称赞。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凤凰女看了看天,道:“再不走,喜神就要发脾气了。还是早点回去的好。”说完跳上车,对着魏宁招了招手,载着魏宁离开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黄雀在后 回到赶尸客栈,客栈的老板已经将晚饭做好了,和凤凰女搭讪了几句,便回里屋去了,屋里面只剩下了凤凰女和魏宁两人,屋顶上的灯忽明忽暗,加上这老旧的房屋和十几具门后的喜神,显得十分恐怖。 凤凰女先祭奠了喜神,然后和魏宁一起吃饭,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聊着,魏宁吃着吃着,感觉眼皮似乎越来越重了,忽然一头栽了下去。 凤凰女见魏宁着了道,将手中的碗一放,笑道:“任你小子奸似鬼,也要喝姑奶奶我的洗脚水。还是什么辰州魏家的高手?高手,有多高?高得过姑奶奶的蛊吗?” 凤凰女得意地一笑,从里屋拿出一件喜神穿的衣服和斗笠,罩在魏宁的头上,让魏宁挨着门板处站好,道:“一二三四五……嘿嘿,十二个了,这几天的生意可真不错,让你们这些臭男人狼心狗肺,始乱终弃,统统给我做喜神,在地狱里面给我安安稳稳地呆着去吧。” 说着还不解恨一般,踹了其中一具喜神一脚。 凤凰女一看时间,道:“唉,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我得再补充补充去,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说完,从兜里面拿出一颗黄豆般的东西,扔进了嘴里,咯嘣咯嘣地嚼了起来,声音十分清脆好听。 凤凰女又进屋里换了一套衣服,一身黑衣短打出来,看了看天色,夜色朦胧,月亮也并不敞亮。凤凰女嘟囔了一句,消失在夜色之中。 就在凤凰女消失之后,原本昏迷了的魏宁忽然双目一睁,一对双睛一黑一金闪闪发亮。 魏宁是何等人物,虽然披着人皮,但是里面却是不死不灭的血尸之身,别说区区凤凰女的蛊毒,就是天底下任何见血封喉的毒药,他也是完全免疫的。他之所以假装昏迷,当然是想看看凤凰女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夜色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魏宁是何等的目力,阴阳眼遥遥锁定前面疾驰的凤凰女,远远跟踪上来,隔着一段普通人目力难以企及的距离,凤凰女自然是发现不了的。 凤凰女显然没有想到还有黄雀在后,一路向县城的方向跑去,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的路程之后,凤凰女居然在下午去过的那个诊所里面停了下来,此时诊所已经下班了,里面漆黑一片,但是凤凰女似乎熟门熟路的,将铁锁撬开,朝四周望了望,然后猫着腰钻了进去,魏宁也连忙跟着她进去。发现手术室的储物柜开着,凤凰女背对着他在里面不知道鼓捣着什么东西。 “奇怪了,那会儿还有很多的,怎么忽然之间就都不见了呢?”凤凰女自言自语,“对了,果然在这里。” 凤凰女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个罐子,双眼像发光了一般看着这罐子里面的东西,魏宁这才发现,这是一个用于储藏病人牙齿的罐子,凤凰女正用她那如葱白般细嫩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罐子里各种黑、黄、白相间的牙齿,有好牙,有蛀牙,有的还上面沾满了烟垢,又黑又黄的。凤凰女把它们一颗一颗塞进嘴里,然后开始用力地咀嚼起来,只听得骨头与骨头之间尖利的磨砺之声,咯叽……咯叽…… 这声音在半夜无人之时显得格外的恐怖,就像用刀尖划过玻璃一样,让人的心忍不住地揪了起来。每一声都让魏宁都觉得毛骨悚然,感觉自己的牙龈一阵酸痛。 魏宁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特别想吐,但是又吐不出来。 凤凰女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的样子,一颗一颗的牙齿在她的嘴里,仿佛就像嚼着炒好了的黄豆一般。 不一会儿,凤凰女就吃完了里面所有的牙齿,意犹未尽地摇了摇罐子,确定了里面再没有任何牙齿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将罐子放回原处。 凤凰女擦了擦嘴,在屋子里反复地踱步,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从屋子里面出来,反手将门窗关好,当然魏宁早就先他一步出来了。 诊所里面恢复了平静,安静得仿佛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当然,这里的大夫第二天肯定会发现少了些什么东西…… 凤凰女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从怀里面拿出一些剪纸,看上去应该是上午在那个丢魂儿的小孩家里剩下的,凤凰女将纸魂儿在空中一抛,嘴里还念了一段咒语,这个纸魂在空中迎风一展,变成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孩样子,蹦蹦跳跳地走了。 过了不久,这小孩回来了,身后还领着一个小孩,正是上午凤凰女救过的那个小孩。 凤凰女将这小孩抱在怀里,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踌躇着什么似的,一会儿把小孩放在地上,一会儿又抱了起来,这样反复几次,似乎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隔了好久,凤凰女似乎下了决心,抱起小孩,居然张口向小孩的头咬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假凤凰女 “妖孽住手!”魏宁连忙从黑暗中跳了出来,若是任凭这个凤凰女将小孩吃掉的话,魏宁就不是魏宁了。 凤凰女一看魏宁,先是一愣,但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咯咯笑道:“我就说嘛,魏家的人怎么这么好骗,一点点小手段就被我迷惑住了,原来是只喜欢扮猪的老虎,半夜三更地尾随姐姐干嘛?是不是喜欢姐姐了,所以才偷偷跟着姐姐,想借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和姐姐我亲热亲热。”凤凰女被拆穿之后,不但不害怕,反而向魏宁走了几步,挺起了胸脯,媚笑道:“怎么,姐姐的胸大吗?你只要叫一声好姐姐,也许我会考虑让你摸摸哦。” 魏宁冷冷地看了凤凰女一眼,道:“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凤凰女,说,你到底是谁?” 凤凰女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但是还是笑道:“你别管姐姐是谁,你只要说,姐姐漂亮吗?”说着便开始搔首弄姿,说不清的万种风情。 魏宁当年对食舌女之所以能够网开一面,一方面是因为她心地还算不坏,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自己心爱的人能够安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食舌女所杀的都是好色之徒,也算是罪有应得。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假凤凰女居然忍心对小孩子下此毒手,心肠之毒辣已经让魏宁深恶痛绝,魏宁又怎么会被她的美色所迷惑,当下冷冷地道:“收起你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吧,说,你到底是谁,为何假冒凤凰女之名,到处招摇撞骗,干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凤凰女见魅惑之术对魏宁一点作用都没有,心有不甘,咬牙道:“小子,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走。不然别怪姑奶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魏宁想起刚才凤凰女吃人牙齿的场景,不由得心里一阵恶心,道:“你赶的并不是喜神,对不对?” 凤凰女一愣,没有想到魏宁的眼光这么毒辣,难道他早就看破了自己? “我原本就是凤凰山下的凤凰女,如假包换,你要非拿我当假的,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今天请你离开,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魏宁笑道:“凤凰女虽然也是蛊女,但是都有着一颗济世救人之心,哪有像你这么恶毒的?” 此时凤凰女似乎食欲大动,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小孩,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今天无论如何请你不要阻止我!”说完,凤凰女抄起那个小孩的脚便要咬下去。 “妖女,你敢!”魏宁没有想到,这个凤凰女被自己撞破了,居然还敢生吃这个小孩,忙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火灵珠,就要出手。 “你要是敢出手,我就杀了他!”凤凰女忽然厉声喝道,将小孩高高地举起,摆出一副要摔下去的架势,小孩子被举在半空之中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生死已在一线之间,忽然失声哇哇大哭了起来。 凤凰女得意地看了魏宁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有种你就来。 魏宁见这凤凰女居然使出这等下作手段,投鼠忌器,一时之间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凤凰女见镇唬住了魏宁,顿时得意洋洋地道:“小子,不愧是魏家的名门大侠,很有风度嘛……” 魏宁沉声道:“你想怎样?” 凤凰女将手中的小孩掂量了一番,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我跟你做个交易,只要你放下身上所有的武器,然后自己蒙上眼睛走过来,我就放了这个小孩子,如何?” “你要干什么?” “你只说你做不做!”凤凰女又将手中的小孩拍了拍,手中长长的指甲就要刺进小孩柔嫩的脖颈处,斜眼看了魏宁一眼,道:“你不是想当大侠吗,大侠讲的不是舍生取义吗,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是真大侠还是伪君子,你自己过来,一命换一命,你看可好?” 魏宁心中盘算了一番,只有让这小孩脱离了这凤凰女的控制之后,其余的事情才好办,当下点头道:“我依你,但是你先将这小孩放开……”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识破奸计 凤凰女暗道:这赶尸魏家人的肉我还没有吃过呢,常常听人说,魏家的人如何如何厉害,想必他们的肉肯定比这普通小孩的肉要细嫩甜美得多,有了你,我还吃他们干嘛。嘿嘿,今天我就要开开洋荤,尝一尝赶尸世家人的肉。凤凰女咯咯笑着,眼中媚态横生道:“你放心,姑奶奶我说话算话。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放了这个小孩子,快过来,跟姑奶奶我亲热亲热……” 魏宁想了想,为了小孩子的安全,他只能先依从了这凤凰女,其余再慢慢地跟她计较,魏宁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蒙在了眼睛之上,冷冷地道:“希望你说话算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魏宁刚将布蒙好,凤凰女就饥渴难耐地扑了上来,魏宁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似乎被蜜蜂蜇了一下。 “哎呀!”伴随着凤凰女一声怪叫,魏宁连忙将眼睛上的布扯了下来,只见身边的凤凰女捂着嘴,从指缝中慢慢地渗出了鲜血,一脸委屈地看着魏宁。 “噗。”凤凰女从嘴里吐出三颗带血的牙齿,原本一口晶莹剔透的牙,现在却缺了三颗,看上去十分怪异,凤凰女看着手中挂着血丝的三颗牙齿,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一会儿看看魏宁,一会儿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牙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赔我的牙,你赔我的牙!”没等魏宁反应过来,凤凰女居然施展起乡间农妇的王八拳法,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了魏宁的身上,魏宁原本恨她没有人性,要痛下杀手,可是她这一哭一闹,反而将魏宁搅乱了,一时之间居然下不了手。 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的眼泪,永远是对付男人最佳的武器。 “铛!”一声响,魏宁身上仿佛被蚊子咬了一口,低头看凤凰女手中,居然拿着一根蓝汪汪的毒针,毒针的半截已经掉在了地上,显然刚才凤凰女乘着魏宁分心,暗自在手中藏了一根毒针,要取魏宁的性命。 毒针上闪着蓝光,显然是喂了剧毒。 魏宁大怒,手一翻,将凤凰女手臂反锁,怒道:“好你个妖女,居然暗算我,今日若是饶你一命,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人要死在你手上!” 凤凰女像看怪物一般看了魏宁一眼,显然没有想到世界上居然有刀枪不入的人,自己手已经被魏宁反锁上了,受制于人,但是心似乎仍有不甘,另外一只手反过来想从后面搧魏宁,魏宁头一偏闪过,又扣住了她另外一条手臂,凤凰女双手受制,但是仍然不依不饶,用脚跟死命踢向魏宁,但是仿佛每一下都踢在钢板之上,加上魏宁恨她心肠狠毒,在手中暗暗使劲,凤凰女顿时疼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一旁的小孩怔怔地看着魏宁和凤凰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傻笑。 “你……你赔我的牙,你……你坏蛋,大混蛋,臭不要脸,呜呜呜呜……姐姐……”凤凰女哇一声,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魏宁此时岂能再容她放肆,手中暗劲一吐,凤凰女感觉到自己整条手臂都要被魏宁绞断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看来这回应该是真哭了。 “凤凰女在哪?”魏宁森然道。 “在那堆喜神里面,疼死我了,你轻点,轻点……”凤凰女大哭道。 “好,我姑且信你,跟我回去,等我救了凤凰女,我再跟你算这笔账。” 魏宁单手制住凤凰女,另外一只手将小孩抱起,凤凰女欺负魏宁单手,想乘机挣脱,魏宁用了几次巧劲,凤凰女感觉整条胳膊都要被他拧断了,锥心的疼痛让她不敢乱动,只得服服帖帖地跟着魏宁,但是嘴里却依旧骂个不停,眼泪珠子也似掉了线的珠子般一边走一边向下掉,直到赶尸客栈。 魏宁看了看门板后面的喜神,沉声道:“这里面就有凤凰女吗?”假凤凰女连忙点头,魏宁这才依次将十几具喜神的斗笠揭开,前面十几具都是男人,双目紧闭,和真的喜神一模一样,但是最后一具却是一女子。 当魏宁将这女子头上斗笠一揭开,心中顿时一震,这女子居然和眼前这个假凤凰女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却气质迥异,这其中的变化,魏宁也说不出来,而且这女子眉眼之间都与一个女子极其相似,虽不形似,却是极为神似。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禁让魏宁心口一疼。自己原本晶莹剔透的皮肤,不知道为何开始隐隐泛起酡红之色。 “你把他们怎么了。”魏宁对着凤凰女道。 “我只是用僵尸粉把他们暂时僵住了而已,放心,都是活的……没有死……哎呦,你又弄疼我了,轻点,轻点……” “解药呢?” “在我的口袋里面,你自己拿,哎呀,叫你轻点,你没有听见啊?我的手都快断了,呜呜……”假凤凰女哭丧着脸道。 魏宁将小孩子放到地上,腾出一只手在假凤凰女的身上摸索了一阵,果然摸出了一个紫色的瓷瓶,魏宁用拇指打开瓶塞,一种奇异的香味从瓶子里面飘了出来,魏宁用瓷瓶在那个女子的鼻尖上一晃,又在她后背上用力一拍。 假凤凰女见这女子似乎要醒来了,显得十分的害怕,趁着魏宁分神之际,猛地想挣开魏宁的束缚打算夺门而逃。 魏宁岂能容她逃走,握住假凤凰女的手猛一用力,假凤凰女顿时疼得整个身子如虾米一样弯曲下来,牙齿都开始打颤,忽然跪倒在魏宁的脚边,道:“英雄、大侠、高手,您饶了我吧,求求您啦,姐姐要是醒来,知道我对她做的事情,我肯定是死路一条的,求求您啦……” 魏宁冷哼一声,不理会假凤凰女求饶,假凤凰女将自己的胸脯往魏宁身上蹭了蹭,道:“你就放我一次好不好?我姐姐要是醒来了,我肯定会死的,要是我死了,我变鬼也不放过你,要是你放了一条生路,我,我……” 魏宁手上又是暗劲一吐,沉声道:“给我闭嘴。” 假凤凰女幽怨地叹了口气,兀自喋喋不休,忽然浑身一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紧闭着双嘴,不敢说话。 因为那个女子已经幽幽地醒了过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假凤虚凰 “姐姐!”假凤凰女忽然低下了头,不由自主地往魏宁的身后躲去,看上去对这个女子十分忌惮。 “小青,你,太过分了!”那女子悠悠地醒来,看了一眼唯唯诺诺的假凤凰女,叫出了她真正的名字。从这假凤凰女嘴里,魏宁已经猜到了,这个女子才是真正的凤凰女。 凤凰女冷冷地道:“你现在还不肯将你的人皮面具摘下来吗?” 小青低着头,不敢去看凤凰女,犹犹豫豫地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了下来,魏宁这才看清这小青的本来面目,原来这小青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长得倒也眉清目秀,十分可爱,只是魏宁怎么也想不到,就这样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居然能够做出吃人的恐怖事情。 凤凰女又看了小青一眼,语气中含着责备的意思:“还有呢?” “哦。”小青在凤凰女面前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一般,始终不敢把头抬起来,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两个水袋,放在桌子上,然后又原地立正,低头看着自己脚尖。 原来……魏宁顿时哑然失笑,不由得佩服起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来,这办法真是…… “唉……”凤凰女叹了口气,指着其余十几具喜神道,“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小青用眼角扫了魏宁一眼,飞快地推了魏宁一把,显然是希望魏宁帮自己说几句好话,最好是能够把这个黑锅给背上。魏宁笑而不语地看着她,气得小青嘴角抽动,心里将魏宁的女性亲属们问候了多少遍。 “唉,你这孩子,你说,你自己该当何罪吧?”凤凰女虽然语气严厉,但是话语中却多了一丝暖意,似乎并没有将这害她的假凤凰女当成仇人。 小青一下子跪在了凤凰女的脚下,哭道:“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只是好玩而已,并不是想害他们,我也是听你说有什么赶尸大会要参加,我一时好奇,所以我也想去凑凑热闹啊,我原本打算等赶尸大会结束了再跟你赔礼道歉的,姐姐我错了,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唉!”凤凰女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当年把你留在身边,就是怕你的心瘾一犯,指不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想到,你居然连我都想害——今天若再将你这个祸害留在人间的话,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死在你的嘴里……” 小青一听凤凰女似乎已经起了杀心,连忙跪在凤凰女的脚下,忙不迭叩头道:“姐姐,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我这几天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你放过我吧,以后我保证把心瘾给戒了,要是我再犯的话,就不是人,你要杀要剐都行,可是今天我真的没有做坏事,我真的没有……”说完小青又摇了摇魏宁的腿道:“哥哥、大侠、英雄,你也帮我说说,我今天是不是真的没有做坏事,我还救了人,这个小孩子就是我救的……” 魏宁其实知道,当她想吃那个小孩的时候,心里也是做了好大一番的斗争,还有她暗算凤凰女之后,也没有杀掉凤凰女,而是只用将僵尸粉让她昏迷,可见这个小青心眼还没有坏透,良知也没有完全泯灭,但要让她留存在世上,始终是个祸害。就像那些吸食鸦片成瘾的人一般,毒瘾一旦发作,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认得。谁也不能保证,哪天她不会再去偷个小孩来吃。 凤凰女似乎这才注意到了魏宁的存在,对魏宁颔首道:“刚才定然是你救了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呢。” “辰州魏宁。只是凑巧遇上而已,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只是这个小青实在是……”魏宁皱眉看了小青一眼,小青顿时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生怕魏宁告自己的黑状。 “辰州魏家?”凤凰女一惊,皱眉问道,“可是赶尸的那个魏家?” 魏宁点头。 凤凰女面色释然,道:“这就不奇怪了,这小妮子诡计多端,一般的男人定然是要栽在她手上的,但是遇到了你们魏家的男子,她的那些鬼蜮伎俩自然是不足挂齿了。” 魏宁已经听出凤凰女话中的潜台词,当下老脸微红,道:“碰巧遇到而已,不过这小女孩若不是被我遇到,今天当真要犯下滔天大罪了,你既然是她姐姐,也该多多管教才是。” 凤凰女道:“其实我这个姐姐也只是挂名而已,去年的时候,我见她可怜,无依无靠的,才收留了她,后来我渐渐发现她有……嗯……异食的……癖好,所以只得强行将她留在身边,想帮她戒除心瘾,谁知道前几天她居然在我的水里面下毒,若是她当真犯下大错,我这个做姐姐的也百死莫赎了。今天还真的多亏了你。不然……小青,你自己看怎么办!”凤凰女话音一转,对着小青厉声道。 “呜呜……”小青干脆耍起赖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大声哭号。 魏宁道:“这小青心肠有些毒辣,以后若是不严加看管的话,肯定会出事的,我建议……” 小青一听魏宁的语气不善,立刻大哭起来,指着其中一具喜神道:“这个人,对她的女人始乱终弃,我给他点惩罚有错吗?这个人,是个大坏蛋,到处放高利贷,还打死了一个老婆婆,还有这个,这个……”小青将这十几具喜神一一点到,把他们的罪行数落了一遍,听她的口气,这十几个人,人人都是恶贯满盈,穷凶极恶之徒,她倒是个替天行道,惩奸除恶的大英雄。小青将自己小胸脯一挺,可惜少了两个水袋,气势弱了不少,道:“如果这也算是做坏事的话,你们杀了我吧,我死而无憾。” 第一百九十章 婴灵 魏宁皱起眉头,心想:“如果这些人真如同小青所说,那小青的出发点倒也不坏,只是手段太过极端。”正要开口,凤凰女已经厉声喝道:“够了!小青,你还嫌在外人面前丢的脸还不够吗?” 小青脖子一缩:“那你说你不杀我了,我就不说了。” 凤凰女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 小青和凤凰女朝夕相处,焉能不知道凤凰女的脾气,听她口气一松,连忙破涕为笑,道:“姐姐,好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以后我再也不做坏事了,每天跟着你,每天伺候你,给你端茶倒水……” “行了,我怕我承受不起,不晓得你哪天又给我下毒……” 小青舌头一缩,不敢说话。 魏宁听她的口气,似乎并不想对小青犯的错再追究下去,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凤凰女已经先开口了:“小青是我的人,我以后会好好管教的,就不劳大侠操心了,天不早了,我们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我们两人都是女子,和你在一起毕竟多有不便,你还是在前面的集镇上找个客栈休息吧。” 魏宁见凤凰女下了逐客令,顿时有点里外不是人的感觉,小青对着魏宁做了一个鬼脸,道:“我姐姐叫你滚了,你怎么还不滚,是不是想偷听我们姐妹的悄悄话啊?”说着亲热地挽起了凤凰女的手臂,道:“好姐姐,我跟你说,这个人可坏可坏了,他刚才还想杀我来着,你看看他,眉毛搭桥,嫖赌逍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两人可都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可不能跟他在一起,不然到了晚上他指不定对我们做些什么呢!” 小青和凤凰女神态亲昵,仿佛前几天下手毒害凤凰女的是魏宁而不是她一般。 魏宁被这两个人搞得哭笑不得,虽然对凤凰女如此护短颇有些微词,但是毕竟这是人家家事,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管,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但仍忍不住道:“这小青以后还是要多多管教,不然……” “够了!我的家务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可以走了。”凤凰女对魏宁似乎也没有好感,语气中隐隐带出责备的意思。 魏宁哂然一笑,抱起地上的小孩,这小青虽然有异食癖,但是有这凤凰女控制着,估计以后也做不出什么大恶来,自己还有事在身,也没有闲工夫再去管这档子破事,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说完抱起小孩就要出门。 “慢着,这小孩是……”凤凰女皱眉问道。 小青连忙接口道:“这就是吴妈家的孙子,被水鬼勾去了魂魄,我已经医好他了,姐姐,我乖吧?那个谁,你可以走了,我和姐姐都要睡了。” 凤凰女显然已经看出小青是在胡诌了,似乎也不想深究,魏宁也懒得解释,抱着孩子就出门去了。 魏宁出门后,夜风一吹,精神了很多,拍了拍睡在怀里的孩子,凭着白日里的记忆,向吴妈家走去。 此时吴妈家已经闹翻天了,自己唯一的心肝宝贝不见了,吴妈眼睛都哭肿了,看到魏宁抱着孩子回来,顿时转悲为喜。魏宁胡编了一个理由,说什么水鬼闹魂之类的,跟着王驼子久了,魏宁忽悠人自然也是很有一手,加上魏宁已经被吴妈误解为和凤凰女是一路的人,自然又对魏宁和凤凰女千恩万谢了一番。 魏宁要参加赶尸大会,也不敢耽误,连夜上路。又走了两日,已经是七月十四了,明晚便是七月十五的鬼节,赶尸大会开幕的日子,魏宁白天养足了精神,到了晚上,便按着母亲指点的方向,往深山老林中的乱葬岗里走去。 月色迷离,远山朦胧。 忽然,魏宁在一片小树林前面蹲了下来,将脚下的泥土握在手中,然后闻了闻,道:“有尸气。” 果然在不远处传来一声异响,地面竟然裂了开来。紧接着,一双惨白的双手露了出来。激起漫天的烟雾,魏宁闪身一旁,静静看着。 “啪”一声响,裂缝越来越大,从土地里面钻出了一个身着清朝服饰的人,嘴里长着长长的獠牙,身上长着一层白色长毛,指甲尖利,闪着黑光,如镰刀一般,在并不明朗的月色之下,显得十分的恐怖。 “是白僵!”魏宁心中一凝。这具白僵虽然比不上彭白的飞僵,但也是十分罕见之物,炼成的条件十分的苛刻,只见这只僵尸身上带着生气,显然刚离开生人不久,魏宁已经断定,这具白僵在这里出现并不是偶然,显然是有人刻意而为。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一阵急促的阴锣之声传来,一声长笑,树林中闪出一道人影,在这白僵的面前停了下来,用一道镇尸符贴在白僵的面门之上,道:“邬兄,我这只畜生是否能入你的法眼?” 魏宁一听阴锣之声,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不由得眉头大皱,赶尸一脉,向来十分敬重喜神的,逢山过水都要请示,每顿饭前也是要请过喜神,自己才能吃,甚至当年魏宁拜王驼子为师之时,王驼子也是先要他拜喜神再拜自己。今日听这人直呼喜神为畜生,魏宁心中不由得有些生气。 忽然树林中也有白影一闪,另外一个人长笑:“方兄乃是我们祝由翘楚,炼出的东西自然是稀罕之物,但是我邬飞近日也走了些狗屎运,得到了一个极少出世的婴灵,今日还请方兄法眼鉴定。” 姓方的长笑道:“是否真是婴灵,打过就知道了。” 魏宁眉头越拧越紧,暗道:“难道这两人要以喜神斗法,这在赶尸界可是犯大忌讳的。”于是,暗自盘算是否要出面阻止。 魏宁运起目力,只见树林中人影闪动,一白一黑两人相对而立,黑衣人身后站着刚才从土中跳出来的白僵,而白衣人左手中托着一口大约一米左右的金色棺材,右手拿着一根赶尸棍,金棺上黑雾弥漫,显然里面装着一只凶恶之物。 所谓金棺锁魂,稍有风水常识的人,下葬都不会用金棺,那黑衣人将赶尸棍在金棺上拍了三拍,将金棺放在地上,手中的赶尸棍一挥,棺盖便缓缓打开。 第一百九十一章 斗尸 只见棺材里面装着一个圆球状的东西,红呼呼的,有节奏地一张一缩,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婴灵。 夜,深沉的夜。失去了当空皓月的夜,阴沉得没有一丝生气。 婴灵是停留在阴阳界的一种异物,直到其本身阳寿尽后,才能正式列入鬼魂,可以轮回。再世婴灵有着比鬼魂更大的怨力,而且其怨力会因本体的成长而增加,它们唯一赖以生存的食粮,就是亲生母亲的元气,当母体元神虚弱时,婴灵不能得到足够的能量,便会四处寻找,以补给不足,在这期间他们会日渐扩大外游的范围,若遇上其他山神鬼煞,便会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婴灵怨气奇大,且没有实质。而没有实体的东西不可能成为僵尸,僵尸是三界之外的异物,与所有的妖魔鬼怪都不同,它们的魄被禁锢在躯体里,确切地说僵尸是一种保留厉魄的死人。他彻底地死亡,又彻底地存在。用婴灵炼僵尸,要在婴灵脱离母体的一刹那,也是婴灵怨气最大的时候,将它的魄禁锢在胞衣之中,时间要拿捏得分毫不差,否则婴灵离体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也就是说,这个婴灵僵尸,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当年魏宁与王驼子在周家遇到的养鬼之术,其实便是一种针对婴灵的下作手法。 魏宁忽然觉得自己的后颈凉飕飕的,难怪祝由一脉向来被以龙虎山为首的所谓正道人士所不齿,看来这其中并不仅仅是因为祝由与太平一道数千年争斗的关系。 姓方的见到邬飞手中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邬飞微微一笑,手中拿出一根长约一指的骨针,骨针一头闪着一种异样的光芒,魏宁知道,这种光芒,只有泡了尸油才会有的。 骨针在胞衣上轻轻地一划,胞衣褪去露出一个尚未成形的小孩,小孩的双手双腿蜷曲着,邬飞将骨针直接朝着这小孩的天灵盖插了下去。 骨针聚阴。 瞬间,这骨针的颜色便开始变化,一股腥臭之气蔓延开来,婴灵尸忽然双目一睁开,眼中闪出两道黑光。 “行尸!” 姓方的已经脱口而出,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味道。 行尸,这是超越僵尸的另外一种存在。 僵尸一般活动方式为跳动,这是因为人死了之后,全身的血液也凝固了,肌肉僵硬,只能蹦跳,且双目都为血红之色。但是行尸则不同,行尸更贴近于人形,甚至连眼睛都和人一样呈黑色,身体也比较柔软,可以像人一般走路,便是走在人群之中,若非此道高手,都无法分清活人和行尸的区别。 所以,行尸相对僵尸来说,身体更加灵活。 但这也不是绝对的,比如说僵尸中的飞僵、不化骨之类的,已经完全超越了一般僵尸的范畴,一般的行尸也很难是它们的对手。若是旱魃对阵行尸的话,那就只有一结果,秒杀。 不过眼前这具行尸,对于白僵这类品质的僵尸来说,还是高了好几个档次。 邬飞傲然道:“为了这畜生,我可是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有好几次还差点被这畜生反噬了,上次的赶尸大会,我那只不争气的畜生,被方志兄你打得不成样子,为了在今年的赶尸大会上向兄弟你讨还点面子,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工夫。” 方志一见这婴灵尸,气势上便弱了三分,嘿嘿一笑,道:“邬兄可真的是用心良苦啊,不过邬兄这般惦记着小弟,小弟若是再拿去年那些不争气的畜生出来,就太不给邬兄面子了,不过,兄弟我暂且卖个关子,邬兄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邬飞和方志同时退后,方志手中的阴锣不断敲响,声音若九幽厉鬼的哭号,白僵双目血红,飞快地向婴灵尸扑去。 婴灵尸不闪不避,白僵黑色的长甲直接插进了婴灵尸的胸口,再抽出来,满手都是黄色的脓水,看得魏宁直反胃。 方志大笑一声:“邬兄莫非是在鬼市里面随便买的假货,出来糊弄人,现在奸商很多,邬兄下次可要注意了。” 邬飞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赶尸棍往土里一插,双手一翻,翻出十支涂了尸油的控尸针,一支控尸针直接钉在婴灵的后背处,婴灵尸忽然张嘴,露出一颗颗尚未长成的乳牙,就如同一排细小而锋锐的锯齿,直接咬住了白僵的手臂。 “嗷呜!”白僵一声惨叫,双手乱甩,但是婴灵尸牙齿就像生根了一般,就是不放口。 方志面色开始沉重,手中的小阴锣不断敲打,指挥着白僵将婴灵尸一次次地摔打在地上,可是这婴灵尸就如同一贴膏药,无论怎么摔打都打不掉,凡是摔打之处,都留下了一层浓浓的像黄痰一样的尸水,地上的虫子蚂蚁一沾到便立刻死了。 “嗷呜!”白僵又是一阵惨叫。终于将手上的婴灵尸甩了出去,再看白僵的手臂,居然活生生地被婴灵尸咬下了一块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邬飞不答话,手中的控尸针又嗖嗖打出两针,直接打中了这婴灵尸的左右太阳穴,婴灵尸尖锐地叫了一声,声音似哭似笑,让人耳膜生疼,婴灵尸忽然像一个被弹弓射出的弹珠一般弹起,“啪”的一声,直接贴在了白僵的脸上。 任凭白僵怎么扯,就是扯不下来。 “嗷呜!”白僵又是一声惨叫。只见那个婴灵尸直接把白僵的一只眼珠子给咬了出来,放在嘴里嚼碎,声音就像爆竹爆炸般清脆。 吃完了眼珠,婴灵尸又开始吃白僵的头。白僵原本坚硬无比的身体,在婴灵尸的嘴里,就如同豆腐一般,不一会儿,白僵的半个脑袋便被婴灵尸吃掉了,婴灵尸吃得兴起,不时用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方志长叹一声,道:“罢了,没用的东西,这一仗是我输了,邬兄不愧是邬家的首席弟子,佩服佩服。” 邬飞微笑道:“承让承让,不过若不是上次方兄给了我动力,我也不会去炼这玩意了。” 尽管方志已经认输了,但是邬飞还没有收回婴灵尸的打算,任凭婴灵尸啃噬着白僵的身体,方志似乎也根本不管这白僵的死活。 倒是魏宁看得心中愤懑不平,他们如此糟践死人,实在是有违天道。 方志忽然道:“这白僵只是一具我早就弃之不用的畜生罢了,今日为了给邬兄一个惊喜,我还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邬飞颔首道:“那我就要拭目以待了。” 方志手中阴锣又是一阵乱敲,道:“那邬兄可要看好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蛊尸 邬飞听方志如此一说,顿时神色凝重,方志的小阴锣声声催命,哐哐当当,在这寂静的夜里甚是让人揪心。随着锣声戛然而止,只见在地里渐渐地形成了一道凸起,土地凸起得越来越高,忽然向四面四散开来。 一具半腐的尸体跳了出来,横在邬飞和方志之间。 方志从怀里取出一个檀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里边盛着数百颗红色的米粒,只是这“米粒”饱满之极,看去晶莹透亮,仿佛随时都要从中胀破,在周围磷光的映照下,红光蓝影交错,发出一股妖异的光泽。 方志将这些“米粒”仔细地塞入尸体口中。 不一会儿,这些“米粒”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轻轻蠕动起来,一阵诡异的轻响,一条条米青虫状的小虫竟从“米粒”中破茧而出,争相吞食着腐尸的皮肤,不一会儿这些小虫便已长到了数寸长,纷纷向尸体颅脑深处扎去。 又过了片刻,只听一阵噼啪脆响,那具尸体全身都开始发红,腐烂的地方也开始莫名地滋润起来,轻轻跳动着,那久已腐败干枯的脉络精血,却以一种邪恶而怪异的方式,在它体内获得新生。 方志大喜,口中喃喃念着法咒,突然将中指咬破,将鲜血在尸体眉心一点,喝道:“起。” 就听“砰”的一声,那半腐的尸体竟直直站了起来。 邬飞几乎整个人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这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忽然脱口而出:“蛊尸,你和凤凰山上那群婊子是什么关系?” 方志嘿嘿笑道:“婊子爱俏,兄弟我只是施展了些风流手段,便把她们治理得服服帖帖的,自然是对兄弟倾囊相授了。这具蛊尸,乃是唐代的一个厉害角色,在凤凰山上到现在已有千年的历史,我可是费了好大精力,磨破了嘴皮子才得到这么一个稀罕物件,今天若不是邬兄,我还真舍不得拿出来呢。” 邬飞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寒意顿生。他何尝不知道蛊尸的厉害,在湘西苗人中,男子赶尸,女子放蛊,而在所有草鬼婆中,凤凰山的凤凰女们是最为神秘的一族,她们驭虫驱蚁的本事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在她们之中,代代相传着一种秘法:先将活人变成尸体,然后用蛊来滋养,使其成为不生不死的怪物,封于棺材里,千年之后醒来时,便成为不怕火不惧水,不畏天雷,不死不灭的蛊尸,若是这些蛊尸生前残暴或者积怨甚深的话,凤凰女们便用它们生前累计的秽气来炼它们,因此怨气越重,炼出的蛊尸越厉害。 但是这蛊尸的形成,是一个长年累月的过程,几乎一具蛊尸便要数十代的凤凰女每日每夜以蛊毒之物滋养,不可一日废弃,所以蛊尸的成功率十分低,稍微遇到天灾人祸或者人为失误,数百年的功夫就前功尽弃了,整个凤凰山上,据邬飞所知现存的蛊尸也不超过五具。 没有想到这方志居然能够控制一具。 方志手中阴锣一敲,笑道:“邬兄好眼力,既然认得此物,那么我们就此罢手吧,只要再让兄弟这一场,我们一切都好说。” 这个邬飞平日里心高气傲,加上邬家在祝由一脉这些年一直是一家独大,原本就看不起一向奉行中庸的方家,但是方家偏偏出了个闲不住的方志,一次次在赶尸大会上让自己灰头土脸,自己沉寂五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炼成了这婴灵尸,原本想在明天的赶尸大会上吐气扬眉一把,对战胜方志也是势在必得,没有想到这方志居然能够请出凤凰女帮忙,得到这具蛊尸,虽然婴灵尸珍贵,但是比起这千年才出一具的蛊尸,的确差了不少,但是事已至此,他岂能未战先怯? 邬飞冷哼一声,道:“看来这世道真的变了,方兄这堂堂七尺男儿也甘心充当凤凰山上那些淫妇的面首,可悲,可叹。” 方志微微一笑,道:“就怕邬兄你外强中干,就算有心,也无力。” 邬飞怒道:“你!” “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吧。”扳回气势的方志豪气顿起,手中的小阴锣发出一种奇特的声音,那具蛊尸黑气布面,头顶上隐隐可以看见缠绕在身体中那尺长的恶心蛊虫,蛊尸在方志的操控下,若提线木偶一般,向着地上的婴灵尸杀去。 此时婴灵尸已经将那具白僵吃得只剩下几处破布,白僵头上的顶戴也偏在一旁,朝珠更是散落了一地。 婴灵尸一见蛊尸,嘴里发出滋滋的声音,立刻双手一伸,故伎重施,抱住了蛊尸的大腿。 邬飞手中的控尸针又是一支打出,直接插进了婴灵尸的后颈,婴灵尸照着蛊尸一口咬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没有等婴灵尸咬到,蛊尸身上的蛊虫已经顺着婴灵尸的脚飞快地爬上了它的身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瞬间,这个婴灵尸浑身就像被套上了一副盔甲了一般,又像被涂上了一层胶水,动作开始变得缓慢起来,这些蛊虫直接从婴灵尸的皮肤表面不断钻了进去,婴灵尸原本皮肤就处于半透明的状态,此时更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蛊虫在婴灵尸的体内的活动情况,只见脑中、心脏中、大肠中,这些蛊虫肆无忌惮地爬动、咬噬、生殖、繁衍。 邬飞脸色大变,手中又是一支控尸针打出,但是这次并没有打入婴灵尸的体内,就被外面这层由蛊虫聚集而成的盔甲给挡住了。 “啪”婴灵尸已经被蛊虫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一块褐色的石头一般,从蛊尸的身上掉了下来。 魏宁越看越觉得恶心,对这两个赶尸门人也是越来越反感,正要出手阻止,忽然胸口的那枚小红珠发出了刺眼的红光。在魏宁怀里极为不安地动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养鬼 小红珠忽然跳出魏宁的怀里,在空之中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巨大的红光将整个小树林照得通透,自然吸引了正在斗尸的邬、方二人的注意,一道刺眼的光芒一闪,柳灵郎已经从红珠中跳了出来,双目含着泪水,指着被蛊尸包裹的婴灵尸道:“坏人,放了他!” 魏宁这才猛想起,归根结底,这柳灵郎也是婴灵,自然是看见自己的同类被“人”欺负,一时不忿,不等跟魏宁打招呼便冲了出来。 方志皱着眉头道:“哪里来的山间孤魂野鬼,快快散去,不要阻扰我们在此斗法,否则到时候连你一并收了!” 柳灵郎原本红扑扑的脸上此时已变得惨白,眼泪忍不住就要掉了下来,大声道:“你快放了弟弟,不然,不然……” 此时魏宁已经没有再隐藏行迹的必要了,长身而起,未等开口,方志已经问道:“你是谁,难道不知道祝由一脉明日将在此召开赶尸大会吗?若是前来凑热闹的朋友,请先报上名来,我们好酒好菜地接待;若是……哼,那就趁早回去了,免得明日伤到了阁下,到时候大家都不好过。”方志这番话虽然说得有礼有节,但是语言中的骄横之气尽显,显然没有把魏宁放在眼里。 方志手一挥,困在婴灵尸上的蛊虫纷纷而下,知道这场斗尸已经继续不下去了,索性借坡下驴,给邬飞一个面子,十分紧张的邬飞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将手中剩下的控尸针尽数刺向婴灵尸,婴灵尸此时已经被蛊虫折磨得不成样子,嘴里发出滋滋的惨叫,看上去十分不好受。 “没有用的东西。”邬飞用脚狠命地一踢婴灵尸,婴灵尸顿时被邬飞横向踢出了三丈远,摔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楚楚可怜。邬飞再一次败在方志的手里,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现在只得发泄在这可怜的婴灵尸上。 柳灵郎看得十分心疼,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你这个坏人,你为什么这么欺负他?你,坏蛋,大坏蛋。”说着就要前去相救这已经半死不活的婴灵尸。 邬飞横身挡住了柳灵郎,冷冷地道:“小鬼,你快走,这是我的事,你要是嫌做鬼已经做腻了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魏宁将柳灵郎一把拉在身后,他对这两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再加上这两人气势凌人,早就心中不爽了,冷冷道:“我是辰州魏家魏宁,你们两人在此以喜神斗法,就不怕震怒阴司,遭天谴吗?你们当年入门时候发的誓言,难道都忘了吗?” 邬飞斜眼看了魏宁一眼,道:“魏家的人至魏求喜后便已经死绝了,你要冒充我祝由门人,先弄清楚情况再来。” “我是不是魏家的人,还轮不到你过问,明日见过各位掌家,他们自然会告诉你的。邬飞,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不敬喜神者,是可以逐出师门的。” 邬飞脸色一变,他没有想到魏宁还真挺懂行,不禁仔细看了看魏宁,眼中杀机隐现。 方志的脸色变了几变,忽然笑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我那个在官庄的远房妹子七七的男人,是了,上次我还听族里的长辈们提起过你们,你结婚的时候,我正好在走脚,没有时间去喝你的喜酒,真抱歉,抱歉啊。七七现在怎么样?”说完,便上前跟魏宁套近乎。 方家繁衍了数百年,已经成了一个大家族,便是其中同辈之人,也是多数不认识的,方老四和七七便是已经被完全边缘化的旁系了。从七七结婚时候,方家没有来一个人来贺喜便可以知道他们在方家的地位,估计这个方志连七七的面都没见过。 但是饶是如此,方志到底是七七的堂哥,也是七七娘家的人,魏宁对七七心中有愧,当下咳嗽了一声,往后退了小半步,避过方志搭过来的手。而柳灵郎此刻却冲了上来,一把将方志推倒,别看柳灵郎身小,却是力气奇大。 方志居然被一个小鬼推得摔倒在地上,面上色为难看,爬起来,就要动怒。 柳灵郎不闪不躲,怒目而叱道:“坏人,滚开。别靠近我们!” “你……”方志正要发怒,但是望了魏宁一眼,见魏宁脸色淡然,看不清是喜是怒,方志向来行事谨慎,在不知道魏宁的深浅之前,绝对不会贸然出手,当下打了个哈哈,尴尬道:“魏兄弟这小东西也挺厉害的嘛,不过……”方志话锋一转,道:“我们在此斗尸固然不对,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养鬼’之术,应该也不属于我们祝由一脉吧。当然,祝由一脉博大精深,我才疏学浅,只学得皮毛,但是明日祝由各位掌家的都会来到这里开赶尸大会,到时候,我问问他们,他们一定知道的,魏兄弟,你说对不对?”方志话说得客气,但是威胁之意却昭然若揭。 魏宁淡然道:“你不要吓唬我,我这柳灵郎,乃是一番奇巧所得,并非偷学的茅山养鬼之术,所以,你不用吓唬我,明日我也会在各位掌家那里说明的。” “柳灵郎!”邬飞不由得低声惊呼,面色一变,显然已经动了心思。 “这样吧。”方志把心一横,道,“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我今天就当没有见过,这件事大家都烂在肚子里面,好不好?不然要是真的争执起来,到时候我怕魏兄弟难堪,伤了我家妹子的心。” “好。”魏宁点头道,“但是这个婴灵尸我必须带走,再也不能落到他的手里,不然以后指不定他会还对这小孩做出什么事情来。” 邬飞嘿嘿笑道:“我知道你是看上了这婴灵尸,想收归己有吧。想要,得看你有这本事吗?方兄,今天我们联手,将这假冒魏家的贼子毙了,免得他明天打扰了五年一次的赶尸大会。” 魏宁看都没有看邬飞一眼,淡淡地道:“那就动手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白僵 邬飞一愣,显然没有想到魏宁这般干脆,说打便打,嘿嘿狞笑道:“是你自己找死的,可怪不了我辣手无情。”说完双手捏诀,手一收,将插在地上的赶尸棍吸回手中。赶尸棍一挥,忽然阴暗的树林里面黑影婆娑,不停闪动,开始沙沙作响。待一切安静下来,五具僵尸已经停在了邬飞的身边,每一具僵尸的头上都贴着一张镇尸符,脸色惨白,在夜光的映衬之下分外的瘆人。 方志忽然狠狠地看了邬飞一眼,眼神中充满一种复杂阴狠的内容。 邬飞干咳一声,掩饰心虚。 方志知道,这五具僵尸,原本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只是魏宁误打误撞,替自己消受了。 魏宁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心中全无杂念,忽然他觉得自己感官的敏感度在刹那间提升至巅峰状态。双目睁开,黑眸若黑夜中的无底深潭让人琢磨不透,而金眸若九天的烈阳般让人浑身炽热,这是魏宁重生以来的第一仗。 五具僵尸,浑身长着白毛,乃是白僵的档次,但是对于邬飞来说,能够同时控制住五具白僵,已经难能可贵了,所以即使方志,眼中也闪过诧异的神色。 但是对于魏宁……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可是曾经一举格杀过五具飞僵,不死不灭的血尸,经过了三年蛰伏,他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只是这个高度,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 邬飞的赶尸棍一挥,五具白僵飞快地飞向魏宁,这五具僵尸,才是邬飞压箱底的家当,即使在当时自己的婴灵尸差点被方志的蛊尸弄死的时候,他也舍不得拿出来,原本他想趁着方志骄横之际,再招出来,施以雷霆手段,让方志一败涂地的。 但是柳灵郎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主意。 这五具白僵虽然品质不及婴灵尸,但是却有它们的妙处,它们乃是和邬飞一个关系非常密切的邬家高人炼制的,五具白僵,分别成金木水火土五行分配,五行相生,再结合邬家秘传的控尸之术,可以将五具白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五具白僵飞身而来,将魏宁围在中间,魏宁冷哼一声,身形一动,邬、方二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魏宁居然已经闪出了五尸的包围圈。 速度,绝对的速度,甚至连魏宁都没有想到自己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不禁一怔。 魏宁左手撑起手中红伞,右手桃木剑横在当胸,正要出手,哪知道,柳灵郎忽然闪了出来,拦在了自己和五尸的中间。 “坏蛋,你们都是坏蛋。”柳灵郎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婴灵尸,魏宁冲它点点头,他与柳灵郎心意相通,知道柳灵郎拦在自己前面,便是要出手了。 终于要出手了,常听自己师父提起柳灵郎如何厉害,今日魏宁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个小怪物到底有什么神通,若是他不敌,自己再出手不迟。 只见柳灵郎冲着五具白僵跑去,手中拿着一叠符咒,花花绿绿的一大堆,魏宁心中一动,暗道一声不好,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柳灵郎已经施展了空空妙手,将自己的符咒全部偷走了。魏宁心中一时好气,又是好笑。 “也罢,先除了你这个小怪物,再找那个大骗子也不迟。”邬飞大喝一声,手中的赶尸棍一指,这五具僵尸顿时改变了方向,将柳灵郎围了起来,五具僵尸十指长甲,齐齐刺向柳灵郎,魏宁暗道一声不好,正要出手,哪知道这柳灵郎竟不闪不避直接迎上去了。 这五具僵尸居然直接从柳灵郎的身体中穿了过去。柳灵郎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法术,居然到了这五僵尸的身后。 魏宁这才猛地想起,这柳灵郎说一千,道一万,只是一个鬼而已,鬼是没有形的,也就是说只是一个虚影而已,这五具僵尸以单纯的物理攻击,如何能够伤到他。 想到这里,魏宁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再看柳灵郎,居然跳在了一只僵尸的肩膀之上,手中拿着符咒不断地贴在这僵尸的头上。 无论僵尸如何乱抓,身上的柳灵郎仿佛一团空气一般,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这张是不是?”柳灵郎拿着一张符咒,自言自语道,“不是,没用,留着擦屁屁。”说完便将这张符咒扔了,又拿出一张,在僵尸头上比划了一下,“还是没有用,魏宁你的这些东西都是假的吧,怎么都没有用啊?” 魏宁只觉得一阵阵的心疼,若是王驼子看到这么一幕,不气死才怪,这些都是王驼子从牙缝里一点一点省出来给魏宁的,被柳灵郎这般糟蹋,对于王驼子来说,这和杀了他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符咒在鬼市上最低的也都是几千块一张啊! “对了,这张!”柳灵郎终于找到了镇尸符一把贴了上去,这具僵尸终于动弹不得了,柳灵郎高兴地拍手,道,“让你动,让你动,魏宁,你看我厉害不。” 魏宁哭笑不得地看着柳灵郎。 柳灵郎如法炮制,瞬间治住了另外的四具僵尸,此时邬飞早已经感觉到不对了,用僵尸是根本无法与柳灵郎相抗衡的,忙伸手向怀里掏去,拿出除鬼的法器,想消灭柳灵郎。可是忽然觉得全身一紧,动弹不得。 原来,柳灵郎不知道什么时候连魏宁的墨斗也偷了去,墨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将邬飞缠绕了个结实,魏宁的墨斗乃是王驼子所传,是何等的坚韧,柳灵郎顺手一拉,邬飞只觉得全身一紧,双手向前伸直,被柳灵郎活生生地拉出一个身体僵硬,双手向前的标准僵尸模样。 柳灵郎墨线再一扯,啪的一声,将邬飞直直地吊在了一棵大树上。 柳灵郎瞬间系好绳结,飞快地爬上邬飞的身上,手里拿着那个被婴灵尸吃掉的白僵的顶戴,歪歪斜斜地戴在了邬飞的头上,拿着一张符咒贴在了邬飞的脸上,歪着头想了想,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手中迎风一展,变出一只毛笔,歪歪斜斜地在符咒上写了“我是大坏蛋”五个字后,才开开开心心地拍了拍手。 邬飞此时羞愧难当,他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在空中涩声道:“方兄,难道你就是来看兄弟我的笑话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恶报 方志恨他歹毒,暗藏五具白僵,准备加害自己,所以一直袖手旁观,想要他吃点苦头,谁知道这个柳灵郎太过刁钻古怪,将邬飞整得灰头土脸,赶尸四脉同气连枝,要是自己这时候再不出手的话,在面上终究是不好交代。当下干咳一声道:“魏兄弟,杀人不过头点地,赶尸四脉向来同气连枝,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呢?” 魏宁冷冷地道:“此人生性歹毒,对喜神如此不敬,已经违反了祝由一脉的祖训,我家小灵只是代他的先人们稍事惩罚而已,难道你不服气?” 方志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倒不是,不管这邬兄弟如何,也是他们家族的事情,自然有家长教训,似乎也不应该由魏兄弟和……魏兄弟的这位兄弟插手,这事情要是传到了邬家那些家长耳朵里,恐怕会伤了赶尸四家的和气……” 魏宁道:“喜神乃是我们祝由安身立命的根本,就算是邬家的长辈们知道了,也会赞同我的做法,怎么,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年来我魏家人丁单薄了些,管不了你们了?”魏宁说到这里,双目精芒闪闪,直接刺进方志的瞳孔之中,方志被他看得心神一颤,不自觉地气势上便弱下去了几分。 在树上吊着的邬飞此时已经脸色惨然,任凭他怎么挣扎,这墨线便如同勒进了自己的肉体里面一样,越挣扎越疼,急声道:“方兄,他定然是太平道派来的奸细,方兄此时不把他捉下,明天他定要扰乱赶尸大会。” 依照方志的脾气,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是不会出手的,刚才那魏宁如同变戏法般的移形换位和柳灵郎对物理攻击免疫的实力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若不是邬飞如此不争气,再加上魏宁盛气凌人,将他弄得有些恼羞成怒了,恐怕他是不会出手的。 邬飞与自己虽然明争暗斗了几十年,但是邬家和方家始终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心里即便是有一千个不愿意,这邬飞还是得救的。 方志忽然变得面色凝重起来,看着魏宁道:“这位朋友,只要你现在跟我们道歉,并且发誓以后不再踏入湖南半步,我们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任你离去;若是不服,我这蛊尸的威力想必你也是见识过的,到时候不小心伤了你,可别怪我手脚重了!”方志此时把魏宁由“魏兄弟”改称为“朋友”显然是已经否定了魏宁作为魏家传人的资格。 魏宁自怀中将摄魂铃拿出,冷笑道:“我是否魏家人,还轮不到你来断定,要打便打,说这些废话干嘛?” 方志一看魏宁的摄魂铃,心中一震,这摄魂铃形状古朴,绝不是鬼市上能够仿制出来的假货,此铃一出,魏宁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了,但是事已至此,方志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方志的小阴锣一敲,身形急速后退,魏宁大喝一声道:“小灵,你先退到一旁,看我的手段如何。” 柳灵郎最喜热闹,见魏宁要出手,连手中的墨线都顾不得,拍着双手道:“好啊,好啊。魏宁,加油!”小脸蛋红扑扑地,甚为可爱。 方志运起小阴锣,阴锣之声如若催命一般,停在一旁的蛊尸听见,双目猛睁,飞快地向魏宁扑将过来,魏宁大声道:“来得好。”但是蛊尸速度再快,怎么能快得过魏宁,再说,蛊尸乃是由锣声控制的,这又是慢了一拍,魏宁身子一闪,以人眼看不见的速度,瞬间绕过蛊尸,身形若一道闪电,直接立在了方志的面前。方志一愣,还来不及反应,魏宁手中已幻出桃木剑,剑身闪着一种诡异的黑光,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方志顿时面色惨然,就这一瞬间,自己就败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魏宁淡淡地道:“我不想花精力去对付你的喜神,你要是知趣的话,就收了他,否则后果自负。” 方志怎么也想不到世间竟有人速度如此之快,轻描淡写之间便能够制住自己,蛊尸此时也是鞭长莫及,自己受制于人,还有什么办法,牙尖一咬,小阴锣一停,蛊尸也立刻停了下来。 在一旁看着的邬飞也吓傻了一般,哼都不敢再哼一声,他明白得很,虽然他不知道魏宁是如何做到的,但是这个人,已经超越了人的范畴,自己和方志在他眼里只不过像两只蚂蚁一样,随时可以轻易捏死,不费吹灰之力。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在明日的赶尸大会上向各位掌家汇报,今日我只是对你们稍加惩戒,希望你们能够记住这一次教训。这世间,无论如何人死为大,以死人为乐,乃是最下作的人才做的事情。” 魏宁说完,将桃木剑收起,对着柳灵郎道:“小灵,我们走吧,明天再来。” “魏宁,你好棒啊。”柳灵郎兴奋地拍着小手笑道,“我要嫁给你。” 此话一出,魏宁顿时哭笑不得,道:“你这个小鬼,知道什么是嫁人吗?” “就是!”听到这话,在伞里面的丁滢再也按捺不住,跳了出来,一拍柳灵郎的头,道,“你这小鬼,以后再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就再也没有糖吃了。” “姐姐,好姐姐,我不要嫁魏宁了,我嫁给你好不好,你给我好吃的……” “小鬼。”丁滢娇笑道,“你懂什么……” 魏宁心中一叹,想起了七七,心中五味杂陈。 方志此时脸色阴晴不定,此时若是让魏宁就这样离去的话,明日他将自己和邬飞斗尸之事宣布于众,自己便是有家长护着,恐怕也犯了忌讳。 想到这里便和已经从墨线中挣脱出来的邬飞交换了一下眼色,意思很明显: 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把魏宁留住,不能放过魏宁。 第一百九十六章 祝由尺 方志忽然祭起一物,大声道:“小子,你可认识此物?” 只见此物在空中发出炫目的光芒,将整个天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魏宁一见,眼中顿时闪过惊讶之色。 “祝由尺!”未等魏宁先出声,在一旁的邬飞便已经失声道,眼中尽是不信、不甘和嫉妒的神情,“祝由尺,方玉决居然这么大手笔,将此物都传给你了。” 此物乃是祝由一脉中响当当的法宝之一,与茅山天蓬尺并称的两大神尺之一(注:当年周凯使用的乃是假货),也是方家视若珍宝的法器,现在居然出现在方志的手中,看来方志已经被确定为方家下任掌家了。 “小子,此物乃是当年祝由十三科传下来的十三件法宝之一,属于上古神物,打鬼请神无一不灵,小子,你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是我相信,就算你能在这祝由尺落下之前逃脱,可是你身边这两个鬼物,恐怕就要葬身在我的尺下了。” 魏宁沉声道:“你要如何?” “我祝由一脉向来慈悲为怀,祝由尺杀孽过重,师尊早有交代,每日只可打下一次,今日你没有选择,要么你受了此尺,要么在女鬼和这小鬼中二选其一,但是我不保证这一尺下去,他们是否会灰飞烟灭。” 魏宁双目紧紧盯着方志道:“如果你敢动他二人一根毫毛,我今日便要你葬身于此!”魏宁声音说话虽然很轻,但是在言语之间无处不透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杀气,让人后背发凉。 魏宁由于被人抹去了记忆,并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其实经过了魏羡鬼三年炼化阴身,历经炼魂、炼心、炼形三次洗髓伐毛,再加上每日与魏羡鬼相处,性子中隐隐已经有了些魏羡鬼刻意或者不刻意之间留下的杀伐之气,只是他自己未曾感觉到罢了。 魏宁双眼死死盯住方志,方志不自觉地开始心烦意乱,巨大的精神压力,宛如泰山压顶。 就在说话的一刹那,魏宁已经将自己的目光和方志的目光缠绕在一起,方志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魏宁眼中那抹强如九天烈阳一般的精光,只觉得仿佛浑身都要被这道金光吞噬、覆盖,然后慢慢沉沦下来,眼皮越来越重,捏着法诀的双手也渐渐松了下来,头顶上祝由尺的光芒也越来越暗。 魏宁运用阴阳眼,远远地控制住了方志的精神,正在一点一滴地侵蚀着方志的心神,方志大汗淋漓而下,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要看他的眼睛!”旁边的邬飞忽然大叫道,旁观者清,他已经隐隐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所以高声提醒方志。 方志这时候方如梦初醒,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一抹满头的大汗,屏息凝神。 魏宁暗叫一声可惜,他这双阴阳眼的摄魂之术毕竟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加上方志乃是祝由方家高手,神智从小经过特训,远比常人坚韧。饶是如此,刚才若是没有邬飞提醒,方志也会沉沦在魏宁给他所施的幻术之中,若魏宁不唤醒,他将永世沉沦,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这些方志自然是不清楚的,但是凭着以往的经验,也知道刚才自己已经险到了极致。 方志知道,自己已经失了先机,如果再不出手,便可能永远没有出手的机会了。手中的祝由尺迎风一抖,手捏神诀,祝由尺幻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道光芒,分别钉在了魏宁身边的云垦、尚门、紫晨、上阳、天阳、玉宿和太游七关处,顿时在魏宁身边形成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太极,从而堵住了魏宁的退路。 法器在道家恶斗之中,往往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就算一个道法再差的人,若能够拥有一件神器的话,立马便可以跻身于顶级高手的行列,就如同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把枪。 邬飞此时对方志是又恨又羡,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方志远远抛到了身后。可笑自己还日夜苦修,妄图有日能够超越他。 短短五年之间,方志几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魏宁身形闪动,但是这七道光却在自己身前形成了一堵气墙,任凭自己如何冲突,都无法破墙而出,方志将祝由尺祭在半空之中,直接朝着魏宁的头上打去。 “轰隆”一声巨响,魏宁直接被打入地中。尘烟四起,伴随着丁滢和柳灵郎的大叫,犹如地震了一般,形成一条天堑,深不可测。 祝由尺一出,果然惊煞鬼神! 方志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狞笑,被祝由尺打中了,他魏宁便不可能还活着! 忽然,一声呼啸,犹如从九幽地狱传来一般,一道身形冲天而起,再待方志、邬飞二人看清,魏宁已经站在他们的身前,面色如铁,看来是动了真怒了。 “哐当!”方志这才听见一声响,等他低下头查看,发现自己拿在手中的祝由尺已经掉在地上,再看,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 突然方志发出了一种惨绝人寰的叫声。原来自己那只拿着祝由尺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被魏宁给生生扯了下来,拿在手中。 魏宁将方志的手臂扔在地上,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刚才要取你性命的话,你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小贼,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方志失去一臂,此时眦裂发指,双目赤红,恨不得一口将魏宁吞进嘴里。仅剩下来的手死命地敲放在怀里的小阴锣,那具蛊尸忽然像发了狂一般,飞击向魏宁,而方志用脚尖一撮,将祝由尺祭在半空。 “我倒要看看你一只手是如何捏诀的!”魏宁喝道,双手换掌为指,绕过蛊尸直接刺向方志。 而蛊尸此时忽然头顶上死气大盛,浑身开始气化了一般,身子慢慢地消失,黑气弥漫,向树林四处散开。 邬飞眼睛中露出恐惧的神色,道:“他疯了,他将这蛊尸尸解了,他要我们都死在这里。”说完,也不管其他人,飞快地跑走了。 这时候,不远处一阵清脆的铃声想起,一个娇嫩的声音伴随着铃声有节奏地响起:“凤凰山下凤凰城,凤凰城里凤凰神,凤凰神化凤凰木,凤凰木藏凤凰心。”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杀伐 铃声时远时近,若有若无。一丝清音,似在地平线处缓缓升起,又犹如就在耳边一般,时而若清风拂面,时而若鸮啼鬼啸,铺天盖地,刺耳凌厉,仿佛是能够淹没一切的惊涛骇浪。凤凰女的唱词则犹如永不会沉没的一叶扁舟,虽然声音不大,却包含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起韵转折承接之处,丝丝合缝,不带丝毫杀伐之意。铃声与唱词格格不入之间却又水乳交融,让听者忘却了所处环境,被吸引,几乎痴了。 魏宁听出来,这是正牌的凤凰女来了。 “凤凰山下凤凰城,凤凰城里凤凰神,凤凰神化凤凰木,凤凰木藏凤凰心。” 铃声入耳,方志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魔音一般,脸色变得凄厉恐怖,鲜血顺着伤口滴了下来,滴在自己的衣衫之上,触目惊心。而此时的方志,哪里还顾得上断臂之痛,凤凰女魔音入耳,方志只觉得有一把小刀正一块一块地割着自己的心头之肉,小腿忍不住开始打颤。 而蛊尸一听闻此音乐,原本头顶上大盛的死气,像被吸收了一般,慢慢地返回身体中,渐渐地,死气完全消失,一切都停止了下来,蛊尸呆在那里,双目低垂,神色木然。 方志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定了定神,丢下一句:“此仇来日再报。”说完急急忙忙地闪身而走。 “想走!狗贼,我看你能跑哪里去?”一声娇喝,小青已经从树林里面闪身而出,阻住了方志的去路,面若寒霜,道:“小贼,偷了我凤凰山的东西,就想跑,真当我凤凰山无人怎地?”那因咬魏宁而断的四颗门牙已经修补完毕,但是已经不似先前一般晶莹整齐了。 凤凰女缓缓走进树林,看了魏宁一眼,又似乎有意无意地看了丁滢一眼,然后才对方志道:“蛊神乃是我凤凰山上千年来积数十代凤凰女毕生精力而成,却被你这小子盗去,我们此番下山便是为你而来,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 方志脸色大变,看了看凤凰女,又看了看魏宁,此时自己以一敌五,无论魏宁一边还是凤凰女一边,自己恐怕都不是敌手,自己又被魏宁断去一臂,无法捏诀,驱动不了祝由尺助自己一臂之力。当下只得忍住剧痛,心里暗暗叫苦,脑子里面急寻脱身之策,惨然一笑,道:“凤凰仙子如何这么说,这蛊尸,咳咳,蛊神我只是借来一用而已,用过之后,自当会完璧归赵,咳咳,既然今日有幸巧遇仙子,我便完璧归赵……你看,它不是好好的嘛。呵呵……” “呸!”小青啐道,“明明就是你贪心不足,趁我们不备,偷走了蛊神。还在这里这么说,真不知道你这二皮脸怎么这么厚。姐姐,我们不跟他废话了,今天索性把他杀了,然后把他的头带回凤凰山,这样肯定会在凤凰神树上记一功的。”小青看着方志,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舌头不停地舔舐着嘴唇。方志在小青眼中似乎不再是一个人,还是一道色香味美的大餐。 凤凰女看到小青的样子,知道她的异食癖又犯了,不悦地叫了一声小青的名字,小青连忙神色一敛,垂下目光。 凤凰女手中凤凰铃一收,铃声骤停,看着方志,冷冷地道:“今日我们下山,便是为你,犯我凤凰山蛊神者,就是天涯海角,我们也要追杀到底,今日,你若是自缚双手,随我回凤凰山,听从凤凰神树的发落,一切便好说,否则,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方志苦笑道:“凤凰仙子何必这样,我乃是祝由方家掌家方玉决的独子,今日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我方志死不足惜,但是若是惊动了方家,到时候,我怕方家与你们凤凰山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方志此话柔中带刚,隐隐有威胁之意,此时抬出方家,无非是想借方家之威,让凤凰女知难而退。哪知道小青不屑地吐了一口口水,啐道:“什么狗屁方家,祝由一脉没有一个好东西。” 魏宁心中暗自苦笑一声,看来这个小姑娘对自己的芥蒂未消,连自己也骂了进去。 凤凰女冷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方志道:“只是给你提个醒罢了,希望不要伤了我们的和气。” “哼,你什么东西?敢跟我姐姐这么说话……” 方志看了小青一眼,若不是忌惮魏宁和凤凰女,他真想出手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一下,微怒道:“我在和凤凰仙子说话,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的事?” 凤凰女淡淡地道:“她是我妹妹,她说的话便是我说的话。” 方志恨声道:“今天蛊神我还给你们,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绝不踏上凤凰山半步,这样总行了吧。” “不行。” 方志涩声道:“那你要怎样?” “自缚双手,跟我回去请罪。听从我凤凰山的发落。”凤凰女淡淡地道。 方志不傻,若是自己真的跟着凤凰女回山,到时候是死是活,便全凭凤凰女做主了,当下把心一横,看了魏宁一眼,有些哀求的意味道:“魏兄弟,无论如何,我们的事情再大,也只是祝由门内之事,关起门来一切好说,但是现在,这凤凰山的人欺我祝由太甚,你魏家执我祝由一脉之牛耳,难道你就任凭凤凰山的人欺负我们祝由的人吗?” 方志这时候终于承认了魏宁的身份,哪知道魏宁把手一背,淡然道:“我祝由一脉没有你这么一个人,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和我无关。”说着带着丁滢和柳灵郎后退几步,摆明了立场。 小青冷哼一声,道:“算你小子识相。” 第一百九十八章 报应 方志见求魏宁无果,长叹一声,当下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方志此时早已经用秘法止住了伤口的血,拿出一道辰州符,此符无风自燃,方志将符往地上一拍,立马召来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将自己隐没在其中。 “想走,姑奶奶没有同意,你就想跑?”小青一声娇喝,拿出凤凰铃,在手中摇了三摇,只见那只蛊尸仿佛听到了命令一般,眼中射出阴狠毒辣的目光,对着尘土之中,便飞扑了进去。 “铛铛铛。” “叮铃铃。” 尘土中的小阴锣之声和尘土外小青手里的凤凰铃之声相互交织,凤凰铃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厉,而小阴锣的声音却越来越低沉,不消半刻,便被凤凰铃彻底地镇压下来。 魏宁和丁滢还有柳灵郎三人此时被这嘈杂的铃声搅得心中一阵烦闷,柳灵郎更是将耳朵捂住,表情十分难受。 “嗯。”方志在尘土中忽然一阵闷哼,冲出了尘烟之中,魏宁等人定睛一看,原来这方志浑身已经被一种柔软的蛊虫包围着,这种蛊虫看上去就像一条条的鼻涕虫,极其恶心,不停地在方志身上爬来爬去,它们每爬过一处,便在那里留下一道深深的血槽。 方志此时已经浑身是血,像一个血人一般冲到了凤凰女的脚下,磕头如捣蒜一般,道:“神女,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小青手中的凤凰铃越摇越急促,森然道:“现在知道错了,已经晚了!” 就在方志的身后,那具蛊尸也冲了出来,在小青的指挥下,紧紧地缠住了方志,只见那具蛊尸,身子在一点点地“融化”,而“融化”的部分则变成了一条条的蛊虫,不断从自己的身上爬向方志的身上,每爬一步,方志身上便多一条血槽。小青手中的铃声急转,变得更加尖锐,这些蛊虫似乎也开始兴奋起来,从方志的耳朵、眼睛、肚脐、肛门,甚至下阴处,凡是只要身上有眼的地方,蛊虫便拼命地爬进去,方志疼得浑身发抖,整个人在地上不停地打滚,惨叫之声划破夜空。 而小青却满脸狰狞,看着方志满地打滚,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铃声越摇越急,蛊虫也越来越兴奋。 丁滢和柳灵郎同时扭过头去,不敢目睹。 忽然,凤凰铃声骤停,小青回首一看,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魏宁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抓住了自己的手,冷冷地道:“人家只不过偷了你家东西,现在已经还给你了,你可以去官府报案,也可以私了,但就因为人家偷了你的东西,你就要致他于死地,是不是有些过分呢?” 小青道:“你说过,你不会管的。” 魏宁道:“我是不管,但是你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不看到也就算了,但是我看到了,就必须阻止了。” 魏宁霍然看向凤凰女,道:“这小姑娘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 凤凰女叹了一口气:“这蛊神一出,收人命才肯罢休,不然就会反噬下蛊之人,我开始已经警告过他了,但是他不听,我们方出此下策。” 这时,在地上哀号的方志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狂叫道:“魏兄弟,救我,魏兄弟救我……” 魏宁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方志,此时的方志已经被蛊虫啃噬掉了半张面孔,露出了森森的白骨,而肚子已经被蛊虫咬破,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这些蛊虫见血,似乎更加兴奋了,围着肠子不断地啃噬,这方志恐怕是活不成了。 魏宁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明白,蛊毒一道,最为凶险,越是厉害的蛊毒,越是凶残,越是难以控制,在苗疆蛊虫反噬宿主的事情时有发生。 “他虽有错,但是并非必死之过,能不能救救他?”魏宁对着凤凰女道。 凤凰女摇了摇头。 小青将魏宁的手挣脱,闪身到一边,双手摇得更起劲了,魏宁怒道:“你这孩子,怎么……” 未等魏宁话音落地,刚刚还在地上挣扎的方志猛地蹿起,飞快地冲到了小青的身边,用仅有的一只手用力揪住小青,双目赤红,狠声道:“小臭婊子,老子活不成了,我做鬼也不让你快活。” 说完,便张嘴往小青脖子上用力地咬了下去,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 小青疼得连声大叫,此时蛊虫也顺着方志的手爬上了小青身上。 凤凰女连忙掏出凤凰铃,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那些蛊虫仿佛听到了什么召唤似的,纷纷从方志和小青的身上爬了下来,回到蛊尸身上,身子已经融成半截的蛊尸又重新变成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姐,你看他。”这时方志的单手还紧紧地抓住小青,已经深深抓进了小青的肉里面。再看方志,此时浑身已经被咬得稀烂,整张脸只余下些森森的白骨,但是双眼还紧紧盯着小青,怨毒之意尽显。 “姐,你来帮帮我。”小青用力甩着嵌入自己肩上的手臂,但是方志抓得很死,怎么甩都甩不掉,加上受伤的部位鲜血汩汩流出,小青双目含泪,哀求地看着凤凰女。 “你这孩子。”凤凰女对小青极为爱护,连忙走了过去,从怀里面掏出一只巨型蚂蚁。放在小青的伤口处,蚂蚁双颚用力一夹小青的伤口,小青浑身一颤,疼得差点昏过去,凤凰女将这只蚂蚁的身体掐断,就留住蚂蚁头部嵌入小青的伤口里面,凤凰女依法炮制,用了大约十几只巨型蚂蚁,才将小青的伤口缝好,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小青的伤口几乎不再流血,形成了一道黑色的疤痕,这蚂蚁头似乎还有止痛的作用,小青已经不再似刚开始时候一样,疼得呲牙咧嘴了。 可是这方志的手就像一只钢爪一般死死掐住小青,任凭小青和凤凰女怎么用力就是不松动。 “我来试试。”魏宁走了过去,可是方志将自己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抓之上,魏宁要是再用力的话,方志的手指肯定会被掰断的。 “我找点东西试试。”魏宁见方志已死,便不想再破坏他的尸首,想找点工具过来慢慢地撬开。可是没等魏宁回身,小青已经笑嘻嘻地道:“好了。” “你!”魏宁一见顿时火冒三丈,原来小青已经将方志的手指全部割了,方志尸首则被她一脚踹翻在地,小青笑嘻嘻地看着凤凰女,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第一百九十九章 赴会 魏宁看着小青谈笑之间杀人的神情,心中充满了厌恶,而对凤凰女的包庇纵容也无好感。但是事已至此,方志也确实是咎由自取,自己能够做的事情也就只有将他好好埋葬,免得他曝尸荒野。 “不要动他!”小青忽然大声道。 魏宁怒声道:“人都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要毁尸泄愤不成?” 小青嚷道:“去去去,赶快去,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最好赶快去,慢了一秒都不好。” 凤凰女解释道:“这人是中了蛊毒而亡,此时身上已经带着剧毒,你要是用手摸了,也会染上蛊毒,不消几日就会皮肤溃烂而死,小青制止你也是为你好。” “哼!小小年纪,蛇蝎心肠,你要好生看好了她,否则要是下次再被我遇到她作恶,定然饶不了她。” 小青见自己好心好意提醒魏宁,魏宁不但不领情,反而还训斥自己,把没有发育的胸脯一挺,大声道:“来来来,你现在就打死我,你要是慢一秒,你就是姑奶奶养的龟儿子。” “你!” “嘞嘞嘞……”柳灵郎忽然插了出来,对着小青做着鬼脸,道,“丑婆子,歪脖子,光着屁股没裤子……” “你……”小青知道柳灵郎是用童谣讽刺自己,连忙要反唇相讥。 但是没有等小青开口,柳灵郎已经声色并茂地开始了:“祝你生日倒霉,祝你蛋糕发霉。祝你家里发大水,祝你老爸变成大乌龟……” “你找死……”小青气得脸色发青,作势要打柳灵郎,柳灵郎连忙闪到魏宁的身后,对着小青做鬼脸。 小青忽然停止了动作,看着浑身肉嘟嘟的柳灵郎,忽然嘴角一歪,眼中闪出贪婪的目光。 柳灵郎赶紧抱住了魏宁,道:“魏宁,她想吃我。” 魏宁知道小青的异食癖,连忙挡住柳灵郎,冷声道:“你注意点。” 小青忽然被柳灵郎道破了心思,心里一惊,条件反射似的看了凤凰女一眼,道:“你别胡说,我没有。” “还没有?”柳灵郎大声道,“你心里还在想呢,说我的腿肉肉的,肯定好吃。” 小青没有想到柳灵郎居然有看破人心思的能力,知道这小孩子定然不是好惹的,加上魏宁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连忙退到姐姐的身边,低声道:“姐姐,我们回去吧,蛊尸已经到手了,也好交差了。” 凤凰女显然也不想和魏宁等人纠缠下去,点了点头,对魏宁道:“这人最好赶快用火烧了,不然蛊尸发作,恐怕到时候方圆百里都不安宁了。”手中凤凰铃一摇,一串清脆的声音想起,带着蛊尸离开了小树林。 魏宁待他们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冲到方志身边,巡视了一番,道:“有人来过,祝由尺被人偷走了!” 魏宁在附近找了些干柴,将方志的尸身火化了,待火势烧尽后,才出了小树林,随便找了一处安歇,柳灵郎和丁滢自然有小红珠中的乾坤可以享受。一夜无话,第二日,便是赶尸大会开始的日子了。 晚上,魏宁收拾停当,便朝着乱葬岗走去,此时月朗星稀,天地间一片幽暗之色,倒也和这赶尸大会的气氛应景,乱葬岗上忽然一夜之间出现了无数孤魂野鬼一般,鬼影重重,无数的冷翠烛燃起,把整个气氛渲染到了极致,在一座较大的坟头上面,一盏破旧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里面的长明红烛发出了悠悠的光芒。 这片乱葬岗占地极广,四面环山,又有无数树林做遮掩,若不是有人刻意寻觅,根本找不到它的所在,看来魏家的先祖是刻意选在此处召开赶尸大会的。 此时月过中天,平时荒凉的乱葬岗此时已经人山人海。所有的人都是统一着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这是祝由一脉最正式也是最庄重的装束。魏宁拜师的时候,王驼子如此穿过,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如此打扮。没有礼乐,也没有人吵闹,赶尸大会安静得就像是一群鬼在开会,除了地上隐隐照出他们的影子和不时冒出的几句湘西俚语。 魏宁就这样悄悄地出现在赶尸大会的最外围,站在不起眼的外围弟子中间,这些外围弟子只是凑热闹的,而台面上的真正热闹,是轮不到他们的。 在中间的一处空旷之地,摆着四张太师椅,中间的那张空着,另外三张分别坐着三个老头。最左边的那个干枯精瘦,身材短小,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年纪,他就是方家的掌家,昨晚惨死的方志的父亲方玉决,他此时神色颇为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他昨天离家出走以后便再也没回来过的儿子。 在中间靠右的是一个矮胖老人,有着稀疏的胡须和头发,整个人就像一头猪一样趴在太师椅里面,总觉得他像睡着了一般。他就是邬家掌家,邬云鹤。 而最右边的那张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气宇轩昂,颇有大家风范,他就是顶替已经灭门的王家进入四大宗门的白家掌家白茂人。相比心不在焉的方玉决和老是神魂不在的邬云鹤,他反而神采飞扬,大有整个赶尸大会主持人的味道。 中间空着的位置,也是最醒目的位置,魏宁知道,是留给自己的爷爷魏求喜的。 在四张椅子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形式古朴的盒子,里面不知道装着何物。而这物件,便是所有人议论的焦点,魏宁侧耳听了些,但是跟他在一起的都是些地位低微的赶尸门人,魏宁自然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再后面,便是挂着一张巨型的牛头人身的画像。 白茂人看了两位家主一眼,方玉决微微抬了抬手,而邬云鹤却依然如同死猪一般睡着。白茂人这才清了清嗓门,踏步向前朗声道:“天地有正气。” 接着下面所有的弟子跟着念道:“天地有正气。”声音震动荒野。 第二百章 夺舍 白茂人带领众位弟子对着后面的那张巨幅牛头人身的画像三跪九叩之后,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后,道:“数年一会,今年我祝由一脉各路精英咸集于此,便是要耀我祝由千年神威,在场的各位都是才学惊艳之辈,后生可畏,今晚便是属于你们的!看看谁才是我祝由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白茂人话音刚落,下面的弟子便齐声高呼起来,白茂人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后,颇为得意地指着前面的那个铁盒道:“大家看到这个铁盒了吗?这就是胜利者的奖励——地狱之钥,它的妙处想来不需我多说各位也清楚,心动了吧。心动了吧?那就上来展示你们的绝学,看看我祝由下一辈是否长江后浪推前浪,是否有资格拥有这地狱之钥。” 众人一听地狱之钥的名字,惊呼者有,艳羡者有,茫然无知四处询问者亦有,总之下面已经乱成了一团,人人交头接耳,将大会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白茂人礼节性地向方、邬两家家长示意之后,道:“我祝由一会五年一次,一次一夜,时间不多了,我也不多说了,下面开始吧。” 魏宁听得眉头大皱,这祝由盛会,原本乃是众位祝由弟子在一起互相了解,增进友谊的团结大会。不知道何时却变成了逞勇斗狠的场所。这和原本魏家先祖的宗旨已经背道而驰了,而这三名掌家不但不阻止,反而推波助澜,甚至悬以重赏,实在是…… 乱葬岗一阵寂静。一直没有人上场,显然没有人想做这出头鸟。 隔了不久,终于有一年轻人上来,大声道:“既然没有人上来,我言家言峰便抛砖引玉,做个带头之人吧。”言家乃是赶尸的一个小门派,隶属于邬家,这些年来狗仗人势,已经颇有人不服,果然一名大汉排众而出,瓮生瓮气地道:“杜卞愿意领教。” 言峰点头道:“如此,杜兄弟可要小心了,不知道杜兄弟喜神可在,不要自己忙着赶路,把喜神落在媳妇床上了。”言峰此话一处,下面顿时一阵哄笑,这杜卞是个直肠之人,没有听出言峰话语间的嘲讽,憨声道:“我媳妇一般都是把喜神放床底下的,干嘛放床上呢?” 底下又是一阵哄笑。 言峰看了白茂人一眼,白茂人示意可以开始了。 言峰从怀里面拿出根短棍,迎风一抖,短棍顿时化作一米来长,嘴里念咒,只见呼啸一声,在不远处,一道黑影乘风而至,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顿时下面像炸开了的油锅一般,窃窃私语开来。 在赶尸界,年纪越小的喜神,怨念也越大,也是越难控制,这言峰能够控制一具不到三岁的喜神,显然在年轻一辈中,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而这具喜神,看相貌似乎已经到了白僵的境界,白僵难寻,可见言峰的实力甚是可观。 言峰颔首微笑,似乎很满意场下的骚动,对着杜卞道:“兄弟我的喜神已经到了,不知道杜兄弟的呢,难不成真的被杜兄弟藏到了自家媳妇的床上了?” 杜卞摇了摇头道:“人死为大,喜神乃是敬物,我娘从小就教导我要尊敬喜神,我断然不会用喜神作为战斗工具的,我就凭着这双手便可以了。” 杜卞此话一出,下面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魏宁不由得对着性格耿直的大汉刮目相看,至于那个言峰,在魏宁的眼中只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 言峰闻言也愣了一愣,勉强笑道:“那杜兄弟可要注意了。” 说完手中的赶尸棍往前一指,那个小孩双目圆睁,对着杜卞便飞快地扑去。 “轰。”一声巨响,这个杜卞居然不闪不避,和这个白僵撞了个正着! 好汉子,魏宁忍不住叹道。 这个白僵乃是言家经过了千锤百炼才拿出来的宝贝,杜卞的肉体凡胎如何是这白僵的对手,顿时杜卞后退了三步,才稳住了身形。 哪知道这个言峰不依不饶,指挥着喜神,不断冲击着杜卞,杜卞也算是一条汉子,竟然和白僵硬碰硬斗了几十个回合,但是人体毕竟能力有限,怎么可能是白僵的对手,杜卞已经渐渐不支,但是他没有认输,这场战斗便不能结束。 这时候,言峰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地嘴念咒语,这个白僵的身子顿时化作无数道残影,将杜卞团团围住。杜卞一时之间有些晕头转向,忽然,这白僵尖叫一声,身体径直向后面倒去。 再看那个杜卞,脸色开始扭曲,口吐白沫,身子不停地颤抖,像是要着了魔一般。 这时候,魏宁再也看不下去了,腾身而起,用手按住杜卞的天灵盖,一阵黑烟从杜卞的天灵之中出来,然后再吸入白僵的鼻中,白僵慢慢恢复原状,而杜卞则是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魏宁怒道:“言峰,都是祝由同门,为何你如此狠毒,想要夺他之舍!” 魏宁此言一出,下面顿时一阵哗然,不少亲近于杜家的弟子都脸有愤愤不平之色。 原来,刚才言峰使了一个障眼法,先是用白僵的残影迷惑住杜卞,然后施展祝由法术,将白僵的厉魄提出,直接灌入到杜卞体内,夺其魂魄,这在道法中,有个专业名词,叫夺舍。 若是这杜卞被言峰夺舍成功,恐怕终生便是白痴一个了。 所以魏宁才在关键时刻腾身而起,解救于他。 言峰看见自己的手段被人识破,又看了看台上的三位长老,邬云鹤还在睡觉,方玉决似乎还在等他永远也等不回来的儿子,至于白茂人嘛,正在仰首望天,好像数着天上的星星。 言峰心中一定,冷冷地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来破坏赶尸大会。” “辰州魏宁!”魏宁朗声道。 魏宁此话一出,顿时下面又像是烧开了的油锅一般,沸腾到了极点。 第二百零一章 出手 言峰脸色变了三变,甚至连台上的三个掌家的都心中一动,白茂人站了起来,看着魏宁,沉声道:“你说你是魏家的人,有什么证据?” 魏宁微微一笑,伸手从怀里掏出摄魂铃,摄魂铃古朴凝重,边角都已经被磨得铮亮,看上去似乎有几千年的历史了,三位掌家都是识货之人,一见此铃,沉吟了半晌,白茂人开口道:“你是魏家多少代弟子?” 魏宁道:“我乃是魏家魏求喜之孙,特奉母命,参加赶尸大会,各位在坐的叔叔伯伯们,魏宁有礼了。”说完微微施礼,动作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让人好感大生。 “他就是魏求喜的孙子啊,模样长得挺俊的。” “是啊,江湖上都说魏求喜已经死了,没有想到魏家居然又冒出一个年轻后生出来,看上去应该挺厉害的样子。” “那可不一定,现在的人,都说不好,绣花枕头太多了。” “你看,他刚才一招便救了那个傻大个儿,身手应该了得。”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言峰冷声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魏宁道:“我魏家数千年一直执祝由一脉之牛耳,虽然近年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我的地位身份,似乎还轮不到你来质疑!”说完,魏宁故意不看言峰,神色之间,宗家家主的风范和傲气尽显。 魏宁此番来的目的便是立威,重树魏家在祝由一脉的声望,尽管魏宁平日里性格谦恭,但是此时,在这弱肉强食的赶尸大会上,过分的谦恭便是示之以弱,魏宁索性神色倨傲,反而更符合魏家传人超然的身份。 言峰凡事都爱出风头,但此时他的气势已完全被魏宁压了下去,顿时妒意横生,阴恻恻地道:“话别说圆了,到时候露了馅便不好交代了。” 言峰看了三位掌家一眼,说到底,虽然魏宁拿出了魏家标志性的物件摄魂铃,但是这三位掌家还是对魏宁的身份心存怀疑,魏宁也知道,最快最直接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不是摄魂铃,而是拳头。在任何世界里面,拳头硬才是真理。 下面的人都想看热闹,眼见言峰磨磨唧唧的,都开始起哄。 言峰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手中赶尸棍向天一掠,在风中发出怪异的响声,道:“小子,既然你不知天高地厚,那么我就只好给你点教训,到时候别哭鼻子就成。”说完,赶尸棍一指魏宁,“你给我看好了。”话音刚落,那具小白僵便扑向魏宁。 “无耻之徒,缩于阴人之后,如何做得我祝由弟子。”魏宁大声道,身形闪动,小白僵忽然身子化出无数的残影,将魏宁圈住,显然言峰知道魏宁非杜卞之辈,所以刚出手便是杀手锏,又想如法炮制,用刚才胜杜卞之法,夺魏宁的舍。 魏宁阴阳眼一开,道:“鬼蜮伎俩,如何上得大雅之堂!” 顿时金光闪耀,只是一瞪,便将这无数的残影化去,把那小白僵定在那里。言峰脸色一变,挥舞赶尸棍,不断地指挥白僵,但是此时魏宁已经用阴阳眼切去了白僵与言峰的联系,任凭他如何施法,都只是徒劳而已。 未出一招,未踏一步。魏宁便将这言峰所有招式破去,顿时底下所有人齐齐变色,没有一个人看出魏宁刚刚到底做了什么,甚至连台上的三位掌家的,面色也开始慢慢凝重起来。 魏宁脚踏禹步,只是一步,便似乎整个人都到了言峰的身边,言峰脸上写满了不能相信的神色,惊魂未定之间,魏宁已经将他整个人提起,摔下台去。速度之快,手段之干脆,让人人咋舌。 言峰乃是祝由言家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在祝由门中也颇有威望,但是连一个回合都不到,就败下阵来,如此看来,魏宁的实力,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魏宁环视了一下周围惊魂未定的祝由门人,缓缓地道:“我以赶尸宗家掌家人的身份宣布,从今天起,若是再有人敢对喜神不敬,以炼制喜神斗尸者,逐出祝由!” 挟着雷霆之势,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来质疑魏宁的身份,刚才魏宁强悍到可怕的形象已经深深扎根在所有人的心里,魏宁的声势一时之间达到了顶点。 魏姓宗家,果然能人辈出,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 “无知小儿,你眼中是否还有我等?”白茂人踏前一步,冷哼道。 魏宁向三位掌家鞠了一躬,道:“我在来时的路上,曾看见两个祝由的弟子在斗尸。手段之残忍让人侧目,我祝由一门乃是‘奉天赶尸’之家族,是阴间留在人间的‘鬼差’,专门度客死他乡之人,讲究的是悲天悯人,让已经死了的阴人能够入土为安,而现在,我门中人居然有人依仗祝由道术,做出此等伤天害理,有损阴德的事情,我觉得,便是祝由祖师爷也是不允许的。” 白茂人冷声道:“姑且不论你是否是魏家传人,即便是,就算你爷爷魏求喜在时,凡事也是与我们三家有商有量的,哪个像你这般,独断专行?你眼中可有我们这几个老头子?” 其余的两位掌家显然对魏宁也颇为不满,齐齐哼了一声。 “不敢,不过天下正义,人人管得,公道自在人心。”魏宁朗朗声音,顿时赢得了下面不少人的喝彩。 白茂人脸色铁青,道:“魏家小儿,你莫太狂,我乃是白家掌家,论辈分是你的伯伯,论身份,自从王家灭门之后,我白家承蒙大家厚爱,暂掌四大宗家之一……” 白茂人话音未落,忽然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是谁欺我王家无人?” 话音未落,一根巨大的招魂幡若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从半空之中直直地插在台中央,由于巨大的冲力,导致招魂幡的幡尾不停地颤动,带出嗡嗡的响声。 台下面似乎对这个变故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但是所有人知道,来者不善,定然又有好戏上演了。 魏宁一看招魂幡,便知道来者何人,面有喜色,道:“师父……” 第二百零二章 斗法 人影一闪,王驼子便出现在台前,看了台上四人一眼,然后施施然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王驼子不看魏宁,也不答话,径直走到白茂人的位置处,斜眼看了白茂人一眼,冷冷地道:“这是你坐的地方吗?”不等白茂人说话,便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他的位置之上,回头看着魏宁用手一指中间的位置,道:“坐。” 白茂人整个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双手在袖中不断地颤抖,每个人都看出他心中的愤怒,但是奇怪的是,他居然不敢出手。 甚至连另外两家掌家都脸色大变,却也不敢多出一言,为白茂人出头。 下面年纪尚轻的人没有什么,只是纷纷向旁人打听此人是谁,如何这等嚣张。但是稍有年纪的人此时均齐齐色变,一齐惊呼着王处一的道号,脸色又是惊恐,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各种粗鄙俚语一起涌了出来,无比真挚地问候着王驼子死去一百多年的各位女性亲属,却无一人敢上前。 王驼子横眼看着下面的人群,眼神所到之处,便无人敢再开口,甚至不停地往身后闪躲,想避开王驼子的目光。王驼子又看了魏宁一眼,再次指了指中间的位子,正中间的位置原本便是留给魏家的,只是魏家错过了赶尸大会,且近年来没有听过魏家有什么大人物在走脚,所以大家也没有做好这次魏家会出席的准备,只是礼节性地摆了一张椅子,魏宁是魏家的代表,自然也不会推辞,昂首坐了上去。 关于自己的过去,王驼子对魏宁一直讳莫如深,所以魏宁也不知道,但是魏宁怎么也想不到,王处一居然在祝由门人中享有这等“地位”,一出场,便用气势将整个场面掀到一个“高潮”,不仅顺利震住了三家家长,更是将全场焦点吸引住,气场所到之处,无不透着一种紧张到了极点的气氛,夜深如许,只有那根插在中央,还在不停颤抖着发出嗡嗡之声。 白茂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忽然大声道:“王处一,你早在一百年前便被我祝由一脉逐出门外,早就不是我祝由的人了,今日为何在此……” 王驼子一摆手,骂道:“滚你个小瓜娃子,当年我横行天下之时,你还裹着尿布呢,少在老子面前咋呼。你要是懂事,就直接搬张椅子坐到旁边好好听讲,要不然直接搬口棺材也行。”王驼子语气如茅坑里面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不给白茂人留一丝一毫的面子。 此时另外两位掌家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他们都是白茂人身后的撑腰人,三家一个鼻孔出气,王驼子虽未直接损到自己,但白茂人受辱,也是如同直接搧自己耳光,更重要的是,他们都亲耳听到,刚才魏宁叫王驼子做师父。 这句师父,便是意味着,当年威势最盛,实力最强的王家和魏家联合起来了,这样的事情,对于邬、方两家特别是有志于成为祝由第一大家族的邬家来说,无疑是一个灾难。 也许他们应该庆幸的是,这实力最强的王、魏两家,现在仅有两位光杆司令,而且全部在台上杵着呢。 白茂人似乎对王驼子极为忌惮,居然一时之间语塞,无言以对,有些求援似的看了看邬、方二人,这两位仁兄作为这次赶尸大会真正的巨头,此时已经无处可避了,邬云鹤似乎忽然醒来了一般,半眯着眼睛,道:“王兄近来可好啊,这都是孩子们戏耍的把戏罢了,怎么王兄也产生了兴趣,和小孩们一起玩耍,是不是有失您的身份呢?” 王驼子白多黑少的眼睛一翻,抬头望天,道:“你是云字辈的吧,我记得你们邬家好像一个叫邬弄影的,跟我好像挺熟的,你认识他吗?” 邬云鹤点头道:“他正是我的爷爷,去世很久了。” 王驼子又道:“我记得他当年和我乃是平辈之交,他既然是你爷爷,我托个大做你的祖叔叔应该没有错吧?” 乌云鹤脸色大变,他乃是邬家家长,身份何等尊贵,王驼子摆明了在损他,但是王驼子辈分摆在那里的,自己理亏,的确无话可说,转头向魏宁道:“魏家小儿,你爷爷派你来也是和他一样来捣乱的吗?” 王驼子截口道:“魏小子是我徒弟,按辈分你得叫他声叔叔。” 魏宁知道王驼子尖酸刻薄的脾气,一时之间见他将两位掌家弄得下不来台,再这么下去,非得把整个祝由都得罪完了不可,悄声对王驼子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什么时候这赶尸大会成了尼姑的光头了,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 方玉决道:“王处一,我们敬你是前辈,所以一再忍让,你早已是被我祝由逐出门的弟子,赶尸大会你当然来不得。” “哼,一群小丑在玩杂技,你请老子来,老子还不稀罕来呢。这样吧,你们把这破盒子给我,我自然就走,当然,你们不给我也没有关系,我自己也会拿的。”说着,王驼子一指桌子上的地狱之钥。 “哼,我们就知道你这次来肯定没安好心,原来是觊觎这个东西,我就说嘛,一个连自己亲爹都杀的人会是什么好东西!”方玉决森然道。 王驼子霍然站了起来,怒道:“姓方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方玉决倒是比另外两位硬气,上前一步,昂然道:“别人怕你,我方玉决倒不怕你,今天我就是要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这时候,一人已经先前踏出一步,低沉地道:“方兄,这仗还是让兄弟我打头阵,若是兄弟我不行了,方兄弟再出手不迟。”说话的正是白茂人,他今日算是颜面尽失,若是再一味闪躲的话,恐怕白家在祝由一脉中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魏宁见双方忽然之间便剑拔弩张,连忙扯了扯王处一的衣襟道:“师父……” “滚犊子。哪边凉快那边呆着去。” 魏宁知道王处一的脾气,当下耸了耸肩,不再阻拦。 方、邬两人对望一眼,急忙后退,为两人腾出场地,偌大的空地里面,只剩下王处一和白茂人双双对峙。 夜风刮来,两人须发皆动,杀气充满天地。 一场祝由道门最顶尖的斗法即将开始。 第二百零三章 阴刀 王驼子负手望天,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白茂人脚下连走七步,他虽然没有和王驼子对阵过,但是王驼子的凶狠残暴他早有耳闻,对付这种人,还是先下手为强,他霍然伸出双手,用拇指指甲在自己的舌尖上一割,一口舌尖血喷出,双手蘸血,搓掌为刀,隔空一道劲风向王驼子砍去。 “阴刀!”魏宁心中一沉,想起彭三婆的故事,这阴刀乃是白家的家传绝技,杀人于无影无形,没学过的人根本看不见刀的样子,而且这种阴刀带有符咒性,能锁定一个人,不见心头血绝不回刀。魏宁知晓它的厉害,怕王驼子吃亏,连忙打开阴阳眼,准备随时为师父护法,别人或许看不见,但是拥有阴阳眼的魏宁则不同,他果然看见一道黑色的刀状物,飞快地向王驼子砍去。 王驼子冷哼一声,身形移出半步,堪堪避开了白茂人砍来的阴刀,单手向空中一抓,执阴刀在手,反手向白茂人砍去,道:“你们白家就没有别的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吗?几百年了一直玩这把破刀,累不累?” 白茂人伸手接过阴刀道:“拿不拿得出是我们的事,是否破铜烂铁,还请前辈指教一二。” 说完白茂人又是三口舌尖血吐在了手上,风声响起,台下的人只觉得阴风阵阵,吹得人心慌意乱,魏宁看见三把黑色的阴刀分做上中下三路袭向王驼子,王驼子连踏禹步,堪堪避开,但是这三枚阴刀不依不饶,若影子一般,跟在王驼子身后,离王驼子的头、背、脚三处始终只有一步之遥。 “你他妈的肺痨啊,老吐血!”王驼子躲闪中仍然不忘记挖苦白茂人。 禹步连踏,虽然阴刀在后,却也不慌不忙,手中拍出一道符咒,然后洒出一把磷粉。磷粉洒在符咒之上星光点点,煞是好看,一遇空气便立即自燃,王驼子转身用手指隔空疾书,大声道:“起”!只见在空中顿时形成一张巨大的金色门板,恰恰好阻挡住射来的三枚阴刀,气浪一卷,三枚阴刀顿时消失。 底下的人顿时一阵哗然,白家阴刀之术乃是祝由几大秘术之一,除了白家人能够窥其堂奥之外,其他人都是只闻其名,虽然他们无法像魏宁那样看出阴刀,但是刚才白茂人放阴刀的动作和王驼子的化解之术却是历历在目,光凭王驼子若闲庭信步一般刹那间便化去了这白家引以为傲,百发百中的阴刀这一招,就已经让下面那些小辈惊叹不已了。 看来这个长相猥琐的老头子,果然不凡。 白茂人显然没有受到台下众人嘘声的影响,他继续把右手拇指和中指捏成的圆形对着嘴,左手掌心向上放在下丹田处,口中神诀念出,忽然打出黄底黑字两道八卦咒敕,一道放进嘴里吃了,还有一道,迎风着火,变成一道紫色的闪电,激射向王驼子,王驼子这时面色才开始认真起来,道:“这才有点意思嘛。”许久不曾出现的五帝钱终于撒手而出,在王驼子的头顶之上滴溜溜地不停转动,此时白茂人喝声道:“开弓架箭,发火连天,用吾心法,百万用兵,开弓射箭,护佑护法,法法同心,乾元亨利贞,阴间化做千万兵。” 王驼子身形急退,怪声大叫道:“白家小儿,你居然将阴兵附在你的那把破刀之上,不怕天雷震怒吗?” 白茂人凛然道:“若是能够为祝由除害,我何惜此头!” 王驼子桀桀怪笑道:“算了,天底下谁不知道你是个伪君子,可惜你这请阴兵之法乃是爷爷小时候就玩剩下的,学着点吧。”说完,手捏勾邪回兵指法,从怀里掏出血灵子液(所谓血灵子液乃是祝由特有的一种“玩意”,是用胎盘血制成,制作之法诡秘难学,在鬼市一般都很难买到了,极为珍贵,看来王驼子是下了血本了)。王驼子将血灵子液抛向天空,顿时将五帝钱染得绯红,红光弥漫,照满了整个夜空,王驼子咒语急念:“天门开,地门开,天神地将排兵半天排开,五雷八卦阵门,为人左手用是金木水火土,打人魂飞魄散,在地不停留!” 王驼子一边念一边后退,直到一连念了七次,在头顶之上的五帝钱红光闪烁,台下的人因为强光刺眼,都忍不住想将目光移开,但是台上的斗法实在是太过精彩,谁又想错过呢? 王驼子禹步顿止,手捏金刚指向下凭空写“雷火”二字,五帝钱发出的红光立时将王驼子罩住,那道紫电遭遇红光,仿佛像淋上了汽油点燃的木棍一般,顿时烧成了灰烬。 白茂人受到了阴刀的反噬,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顿时脸色惨白,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王驼子大笑一声,道:“白家的破刀,不过尔尔。还是看我的手段吧!”说完,王驼子拿出七张阎王符,六金一黑,用右手拿着,左手结雷印将金纸点燃,轰然一声响,王驼子垂首闭目,交手于项中,闭息七次,叩齿七通,渐渐地,在鼻端出现如黄豆一般大小的白气。须臾之间,笼罩全身,层层相叠,一共九层,下至两足,上至头上。王驼子再次吞液七次,叩齿七通,白雾缭绕之间,宛若上仙,只见他大声道:“尸狗何在!伏矢何在!雀阴何在!吞贼何在!辈毒何在!除秽何在!臭肺何在!” 此法一出,台下的年长之人齐齐变色,大声惊呼起来。 方玉决脸上更是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喃喃自语道:“禁术,禁术啊!制七魄之法乃是禁术啊。人都道王处一胆大包天,心狠手辣,可是怎么居然敢修炼此等禁术啊,会遭天谴的啊!” 第二百零四章 禁术 无论是哪种道派,都有若干的禁术,禁术又称“禁法”。道教认为用此可遏制鬼物、毒虫猛兽和驱治疾疫。所谓禁术,“禁”有禁止、禁锢、遏制之意。往往都是威力奇大而禁止修行的道术,一则是修行之法太过阴狠有违天和,再则就是触犯天地法则,比如魏家的“天罡五雷掌”。禁术一般由早期气术、符法派生而来,所以大别为“气禁”、“咒禁”两类。曾经在三国叱咤一时的仙人左慈,便是气禁高手,传说中便有他禁水、禁火、禁沸汤、吹拔入木之钉等神奇记载于正史之中,禁术反噬极大,也深涩难学,导致如今几乎失传,可是没有想到,在王驼子处又重新看到了“咒禁”。 王驼子所用的道法便是“咒禁”中的“制七魄之法”,方玉决能够识得,已经难能可贵了。 传说在月朔、月望、月晦的时候,一些散乱在神州各地不得安生的游魂便开始四处流荡,游走于秽浊之地,或相互而食,或附身于死尸之上,变为魍魉,潜入阳宅之中,使人无病而病,所以有道之人便当制而厉之,炼而变之,抑而止之,摄而威之。但魄凶厉非常,非此道高手,何人敢轻易出手,且每日必须以日黄月丹饲养,成本太高,收益也似乎不怎么高。 天下得道高人谁愿意将这流荡的七魄收为己用? 虽然王驼子长得不像一个得道高人,但是所用之术的确是咒禁之法。 王驼子破袍鼓动,须发皆张,整张脸都绿了,白气犹如实质一般渐渐形成一龟一蛇,踏在脚下,两耳之中出现两个玉女,着玄锦色衣,这正是“制七魄之法”天兽守门,娇女执关之象。 王驼子豪气万丈:“白家小儿,你敢与我一战否?” 下面顿时群情鼎沸,特别是年轻一辈,何时见过如此高深道法,看得热血沸腾,纷纷齐声道:“战!战!战!” 声音震天。 白茂人仰天长啸,此战关系到整个白家的生死荣辱,是半步不可相让的,抬头望天,仰天长啸,手中神诀连变,一连拍出七道黑色阎王纸,上面用祝由秘法所刻之术定然是惊天动地,七道黑色阎王纸迎风焚化,白茂人剑指向天狂喝道:“天蓬天蓬,万神之宗。威严大道,照耀太空。坐南斗内,立北斗中。吾有神功。怒动天地,日月失光。气吞五岳,倾摧四方。顺吾咒者,速来伏降。违吾咒者,倾死灭亡!”咒毕,天地间风云突变,虚空中隐隐传来雷鸣之声。 “白老二果然厉害,白家这数代人都没有练成的天蓬七阴刀居然能出现在他的手里。”台下又是一阵骚动,气氛越来越热烈。 只见白茂人整个人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身后七道光芒激射而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煞是好看。 白茂人厉声喝道:“赤刀,灭汝之尸狗!”身后一道赤光射出,迎风变成一把七八米长的大刀,直接朝着王驼子的头顶劈了下去。 “笑话!我有天兽守门,娇女执关,岂是你小小的阴刀能破?”王驼子脚踏龟蛇,身子凭空上升数尺,双耳玉女飞出,双脚步步生莲,合力迎向赤刀。 “轰!”一声巨响,两神物相接,气波激荡,刮得场外数十米远的人都能感觉到劲风刮面,功力稍弱的人已经被风吹得不停后退了。 “去死吧!老匹夫!橙刀,灭汝之伏矢!”白茂人又是一声大喝,橙刀逆风而下。如一道闪电一般,又劈向王驼子,有怒动天地,日月失光,气吞五岳,倾摧四方之力。 王驼子大声道:“七魄附我体!” “噌、噌、噌……”七声,只见王驼子在月光下的背影直立。一层一层地和王驼子重叠,一连七次,每重叠一次王驼子相貌便发生一次变化,七次终止,王驼子已变得青面獠牙,脸色狰狞恐怖,头顶白气缭绕,若地狱修罗。 王驼子顺手一抓,一手一刀,再一捏,“砰、砰”两声脆响,赤橙两刀从中而断。 白茂人一咬牙,狂叫道:“黄刀灭汝伏矢!绿刀灭汝雀阴!蓝刀灭汝除秽!紫刀灭汝辈毒!青刀灭汝臭肺!”轰轰轰轰轰,五刀齐下,每下一刀便是一阵飞沙走石,一道一道排山倒海之力向王驼子涌去。五刀之威已经将整个台上吹得七零八落,乱葬岗甚至都被砸出了一个数尺的巨坑。 即便是魏宁,此时也是看得心惊肉跳,他数次想出手相助师父,但碍于王驼子心高气傲,若是此时相助,那真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雕虫小技尔!”王驼子镇定若斯,忽然哈哈大笑,身形闪动,五帝钱照定全身,整个人脚踏龟蛇,莲花护体,不闪不避,直接迎上白茂人一连劈出的五刀,五刀合一,劲气吹动,只见风云变色,乌云压顶,天雷滚滚。王驼子双手合十,夹住了五刀。 “轰!”一声巨响,五刀俱碎,点点的光芒若繁星陨落一般,照亮了整个夜空,然后天地清明,所有人都惊得如傻子一般,甚至忘记了欢呼。 白茂人向前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忽然脚一软,一口黑血吐出。 而王驼子却立于原地,神色泰然,莲花护体,脚踏龟蛇,若天神下凡。 谁胜谁败,已经显而易见了。 白家的弟子已经纷纷抢出,想看看白茂人的情况。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白茂人倒地的一霎之间,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容。 突然,一道白光从地里钻出,直接冲入王驼子的两腿之间,然后一阵骨碎肉裂之声响起,再看时,这道白光已经从王驼子的天灵之上穿过,直冲向天。 王驼子吐出一口鲜血,却仍然未曾倒下。 “师父!”魏宁失声叫道。 倒地的白茂人忽然惨笑道:“我白家阴刀,讲得便是杀人于无影无形,若是让你看见,还能叫做杀人于无影无形?” 说完,便昏倒在地上。 第二百零五章 不化骨 “师父!”魏宁一声尖叫,见王驼子被白家的阴刀所杀,再也站不住了,连忙抢身而出,想救王驼子,此时方玉决早就盯住了魏宁,左脚横出半步,刚巧阻住了魏宁前进的路线,沉声道:“魏家小子,你要干嘛?” “滚!”魏宁又急又怒,便要出手,阴阳眼中射出一道慑人心魂的光芒,照得方玉决都不禁一阵心惊肉跳。忽然,魏宁的阴阳眼中一道奇异的景象闪过,魏宁自顾自地笑了笑,忽然又退了回去,淡淡地道:“我只是忽然尿急了,现在又忽然不想了。” 魏宁的突兀表现,让方玉决大感奇怪,心底暗道:“糟糕!”再看王驼子,中了阴刀之后,身躯果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正当白家弟子要拍手叫好之时,王驼子忽然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身后八道重影嗖嗖嗖地复合上来。王驼子吐出一口舌尖血,忽然肩膀上出现八个鬼头,呼啸而起,若天外飞仙。 尽管身躯染血,面如修罗,但是王驼子却仰天长笑道:“阴刀阴刀,阴人之刀,如何伤得了真正的得道高人。” 在一旁默然的邬云鹤忽然像被噩梦惊醒了一般,失声道:“血子灵法。” 王驼子点头傲然道:“这群傻瓜之中,就属你还有点见识。” “血子灵法、血子灵法、血子灵法……”邬云鹤反复地念叨这几个字。 方玉决脸上更是乌云密布。 道门之中,邪法巫法甚多,其中有一种血子灵法,炼法最为歹毒。 修炼血子灵法的妖道,要暗中寻访有孕的妇道人家,然后设法取得那带血的子灵,即妇人早产的血衣胞胎,借用了孩子尚未出世的元神及纯净的血灵去修炼,往往修一个血子灵,要用上九个血衣胞胎。这是非常残忍的方法,也毫无人道。然而,仍有狂徒铤而走险,进行这种邪术的修炼。这种妖道邪术练成后,施法时,道人只将自己的舌间血,或指头血,弄破滴出一点,即可出现九个鬼头九条元神,每一个鬼头便是一条元神,可以去咬嚼对方,可以飞舞向前,可以作祟于人,也可以护住主人。 刚才白茂人的阴刀,斩杀掉的只是王驼子九个元神中的一个罢了。王驼子再次咬破指头,一片血光罩身,催动咒语,八条元神化为恶鬼,在一片血光之中缠着八个鬼头,拼命向方玉决咬去,方玉决不敢力敌,连忙侧身闪过。 王驼子哼道:“算你小子识相。”也不再与方玉决纠缠,闪身探手将地狱之钥拿在手上。道:“老子先走了,剩下的就由你小子给我擦屁股吧。” 说完腾身而去。 “王兄高兴太早了。”邬云鹤肥胖的身躯骤然弹起,手中捏诀,嘴里咒语不停地念叨,果然,王驼子走到半路上,一道无形的气墙将自己挡住,闷哼一声道:“上天给你了猪的身子,怎么忘了给你猪的脑子,原来你趁老子和白家小儿缠斗之际已经造好了铁围成之法。” 邬云鹤平日里最忌讳别人骂他是猪,当然除了王驼子之外也没有人敢这么骂他,当下脸色变得极为阴沉,道:“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才能留得住你。” “留下密钥,便饶你不死。”方玉决大声道,手上莲花咒诀隐现。 “打群架吗?”魏宁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擎出摄魂铃,大声道:“姓方的,你的对手是我,有本事冲我来,亏你还是一家之主,以众欺寡便是你的手段吗?” “都给我住手,你小子什么时候看你王爷爷打架时要帮手的?”王驼子大声道,“邬家小儿,你鬼蜮之伎,怎能困得住你王爷爷这等上仙。看我如何破你。” “好个上仙,难道上仙修的都是你这等害人害己的邪门之术吗?”邬云鹤一边与王驼子打嘴仗,一边手上可没有闲着。伸手入怀,手中冥纸洒出。一共七十余枚,朵朵如金色的莲花,这正是冥纸中最上等的莲花金。 天地间分有阴阳,冥纸当然也不例外。冥纸大概可分为三类,可分为“金纸”、“银纸”、“特殊用途神纸”三类,各有神通,这莲花金便是金纸中最上等的,因其表纸上印有莲花,故称莲花金。 邬云鹤嘴里大念祝由招魂咒:“天要收,地要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亡人化作金砖一块,金砖收入我柜中。” “嘭!”一声巨响! 一具水晶棺材从地里出来,棺材中隐隐出现一人,身上缠着厚厚的尸茧,邬云鹤双掌一推,水晶棺盖直接飞向王驼子,王驼子用手一格,笑道:“好东西,好东西,不愧是邬家,居然练出一具不化骨,厉害厉害。” 下面又是一阵骚动,各位邬家的弟子,脸上隐隐有得色。 邬云鹤不答话,手里捏诀,棺盖中的人尸茧如脱衣一般一层一层剥落。出现一个面色红润光泽的“人”,一点不似僵尸。 王驼子嘿嘿笑道:“不过一具不化骨而已,有何能耐,看你王爷爷的手段。” 说着,双手不停捏诀,脚下连续踏出离、旨、火、天、尊、胜数步,大声喝道:“天杀归天,地杀归地,年杀归年,月杀归月,请尊者助我杀天杀地杀人间!” 一道白气在王驼子身后慢慢形成,须臾之后,便消失得渺无踪迹了,只剩下邬云鹤站在原地呆呆地发愣…… 第二百零六章 借阴兵 王驼子脱身后第一个跑回来的便是方玉决,他面子上显然挂不住,悻悻然道:“如果我那个祝由神尺不是被那不争气的东西拿走了的话,我才不怕他那鬼旱魃呢?”邬云鹤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的意味使他十分不舒服,但是终究是自己先跑的,所以理亏,也就不说话了。 台上只剩下魏宁、方玉决、邬云鹤三人。 方玉决顿了顿声音道:“魏家小子,你师父都已经跑了,还把我们的地狱之钥给‘偷’走了,你说怎么办?” 魏宁冷冷地道:“老的打不赢,就来欺负我这个小的是不是,这就是你们方家的作风吗?” 方玉决冷哼一声道:“若我祝由神尺在手,别说区区旱魃,便是九天神佛我也把他打入九幽地狱之中。” “哦,那你刚才怎么不出手,我记得好像是第一个逃开的吧?”魏宁嘲讽道。 “哼。我不是说了吗……” 邬云鹤截断了方玉决的话,不耐烦地道:“算了,魏家小儿,你师父早就已经被逐出了祝由门外,今日又大闹我门的赶尸大会,你身为他的弟子,认贼作父,姑且不论你是不是魏家血脉,即便是,也是触犯了我们祝由门规,我们要将你魏家逐出祝由,你可服气?” 魏宁冷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邬家一向觊觎我魏家宗主地位,如今不过是找到借口罢了。” 邬云鹤被魏宁道破了心思,嘿嘿道:“今日我们祝由群雄齐聚于此,你且问问他们,看他们有谁容得下你!” 台下的弟子大多都是邬、方、白三家或者依附这三家的弟子,这时齐声地道:“逐出去,逐出去。” 魏宁哼了一声,正待出言驳斥。 这时候,忽然一人冲了上来,大声道:“他并非魏家弟子,我可以证明。” 魏宁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昨日在小树林中与方志斗尸的邬飞。 邬飞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用手一指魏宁道:“魏家弟子唯一血脉魏宁于三年之前早已经被龙虎山宁老贼斩杀,你是何人,为何冒称魏家弟子,可是龙虎山的探子?” 邬飞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魏宁道:“不错,确有此事。但是……” 魏宁还未说完,邬飞已经出手,魏宁不曾接招,闪到一边道:“但是我又复活了……” 魏宁此言一出立即引得众人大笑。 “拜托,人死不能复生,你撒谎也有点水平行不行?” 魏宁急声道:“其中自有故事,请各位听我解释。” “你明明就是龙虎山的探子,此次前来便是和王驼子那个狗贼一起扰乱我祝由赶尸大会,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邬飞招招夺命,魏宁一边闪躲,一边道:“这其中有误会,各位请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就是掩饰。”邬飞丝毫不给魏宁任何解释的机会,连连出手,“我和方志查出了你的身份,你就和凤凰山的那些小婊子们联手,昨天企图在小树林中将我和方志都杀了。幸好我跑得快,否则今天……” “慢着……”方玉决截断了邬飞的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幸好我跑得快,否则今天……” “不是,前面的那句。” “我说他企图杀我和方志。” 方玉决冲了上去,揪住邬飞的领子,哑声道:“你说志儿……” 邬飞眼中充满了悲愤之色,点头道:“方志被这个狗贼杀了……方伯伯,你可要给方志报仇啊……”说完,假惺惺地挤出了几滴眼泪。 “志儿!”方玉决忽闻噩耗,站身不稳,几乎倒在台上,顿时老泪纵横,仰天惨声道:“志儿啊!” 一声悲鸣,便要出手击杀魏宁。 “听我解释。”魏宁被邬飞恶人先告状,顿时有些乱了方寸,急声道,“事情是这样的……” “狗贼,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方玉决怒声道,双掌排山倒海般拍向魏宁,魏宁身影一闪,已经逃脱了方玉决的掌力控制范围之中。 邬飞不依不饶地道:“这个狗贼不但杀了方志,连方家的祝由神尺也被他夺走了。” “你休得血口喷人。”魏宁怒道。 “难道不是吗?”邬飞巧舌如簧,“你凭借着这张小白脸,和凤凰山上的凤凰女勾搭成奸,偷偷带了她们的蛊尸下山,方兄是何等的英雄人物¨wén rén shū wū¨,若不是你和凤凰女偷偷地暗算,如何杀得了他?” “你!”魏宁怒声道,“一派胡言!”一时之间怒火攻心,一掌向邬飞打去。 邬云鹤横身而出,架住魏宁,冷冷地道:“怎么,你想杀人灭口不成?” 此时底下也是群情激奋,特别是方家的弟子,早已是怒火中烧了。 这时候,忽然魏宁怀里面的红珠急转,不一会儿便上升到半空之中,红光所处,风云变色,天地之间布满了愁云惨雾。 一点声音,两点声音,慢慢变大,像千万马蹄之声汹涌而来,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静静听着这马蹄之声。 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咚!咚!咚!”战鼓擂起,仿佛每一声都敲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 “看……”不知道哪个弟子忽然大声道。 在远处的山上,无数的骑兵出现,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战马嘶吼,旌旗密布,杀气腾腾,人影纷纷,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包围了整个乱葬岗。 “借阴兵!”识货的祝由门人已经脱口叫出了。 魏宁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弟子,整了整衣服,好整以暇地道:“现在,大家可以听我解释了吗?” 第二百零七章 僵尸大赛 在古战场,常常会有人看见成群的部队出现,这就是所谓的阴兵借道。 古代的各种文献中,都曾经记载过借鬼兵来助阵的神秘高人,只是魏宁实在没有想到,柳灵郎居然还有这等功夫。 阴森森的鬼气充塞了整个赶尸大会,所有人都能感到这阴惨惨的杀气。 红珠越转越快,慢慢地跳出一个小孩出来,拉着魏宁的手,冲着众人做了个鬼脸。 “柳灵郎!”邬云鹤尖叫道,“你果然是太平的贼子,不然怎么会用这下作的养鬼之术。” 但是因为万千的阴兵压阵,此时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魏宁看了一眼被这些阴兵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位祝由弟子一眼,心中不禁暗暗有些得意,奖励般地看了柳灵郎一眼,柳灵郎也对着魏宁甜美地一笑。 魏宁解释道:“柳灵郎乃是我与爷爷魏求喜,在官庄镇得到的旱魃精魄和在周家庄无意得到的一个四柱全阴的阴灵合体而成的,其中的曲折故事很多,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从未背叛过祝由门,也从未学习过任何龙虎山或者茅山等门派的道术。” 方玉决若不是忌惮着山上的万千阴兵,此时早就上去将魏宁碎尸万段了,恨恨地道:“都已经死无对证了,随你怎么说都行,我只问你,我家志儿是不是死了,是不是你杀的,还有我家的祝由神尺下落何在?” 魏宁叹了口气,道:“方志不肖,偷了凤凰山的蛊尸,最后被蛊尸反噬而死,虽然惩罚过重,但也是他咎由自取,至于你家的祝由尺,我没有拿,也不稀罕拿,如果你想知道它的下落的话,就得好好问问你身边的邬飞了。” 邬飞原本想借这方玉决急怒攻心之时,乘机将魏宁打成重伤,然后自己在“不小心”杀人灭口,这样,祝由尺的下落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可谁知道这魏宁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能够借助阴兵,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弹压得不敢动弹。若是再这样让他侃侃而谈下去,这些老头子都是精明似鬼的人物,很快便会发现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那样便对自己大大的不利了,当下急声道:“魏宁,你不要血口喷人。” 魏宁双目一瞪,看得邬飞心慌意乱,冷笑道:“是非曲直,岂是你一面之词就能遮掩的。” 邬飞道:“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你说什么都可以了。” 这时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邬云鹤站了出来,沉吟道:“邬飞,你说魏宁三年前死于龙虎山宁素问之手,可是真的?” 邬飞点头道:“这是我这两天查探的结果,万无一失!” 邬云鹤看着魏宁,冷冷地道:“这位朋友,这件事你又如何解释?”邬云鹤称魏宁为朋友,显然已经否决了他魏家传人的身份。 魏宁闷哼一声,道:“三年前我的确失手被龙虎山所擒,但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总之这三年我记忆全无……”魏宁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 邬云鹤冷笑道:“你觉得这个借口有人会信么?” 魏宁耸了耸肩,道:“信不信由你们,但这就是事实。” 这时候乌云压月,原本笼罩在乱葬岗的阴森鬼气,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淡了。一阵风吹过,那万千的阴兵仿佛被风吹走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魏宁愕然地看着柳灵郎,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柳灵郎道:“呃……我一觉醒来觉得外面好热闹,所以叫了一些朋友来玩,结果你们打也不打,还老是说话,扫兴极了,我就又让他们回去了……咦,魏宁,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有什么问题么?” 魏宁苦笑着无语,柳灵郎又道:“魏宁,他们怎么都看着咱们,眼睛红红的,像要吃了我们似的?” 魏宁大叫一声:“跑!”拖着柳灵郎飞快地跑了。 “想走,没门!”邬云鹤双手捏诀,不化骨破地而出。 “还我儿子命来!”方玉决怒喝一声,变掌为爪,抓向魏宁。下面的各门弟子,也不甘示弱,纷纷双手捏诀念咒,一时间,树上,地里,山上,水池里,冒出各式各样,肤色不一的喜神,纷纷冲向魏宁。 魏宁拉着柳灵郎在最前,后面跟着以邬云鹤的不化骨为首的万千僵尸,再后面跟着操控僵尸的各路祝由门人,一场人尸大追逐在荒郊野外开始上演了。 “魏宁,咱们为什么要跑啊?”柳灵郎抬起头看着飞奔的魏宁,天真地道,“后面的人衣服好奇怪哦,肯定很好玩了,我们跟他们一起捉迷藏好不好?” 魏宁气急败坏道:“小灵,他们是坏人,追上我们后会杀了我们的!” 柳灵郎一听,“柳眉倒竖”道:“他们怎么这么坏,哼,看我的!” 话音未落,手中已拿起拨浪鼓,噗通噗通地一阵乱敲,霎时间杀气震天,一队队阴兵从地里冒出来,向着僵尸们杀了过去,众祝由弟子一见漫山遍野的阴兵扑杀过来,吓得腿都软了,赶忙召回自己的喜神,向后面撤退,邬云鹤见形势不妙也连忙召回不化骨。一时间众祝由弟子在前,僵尸在中间,阴兵在后面,魏宁、柳灵郎殿后的画面又戏剧性地出现了。 “魏宁,我厉害吧?”柳灵郎得意地道。 “厉害……”魏宁刚说完厉害二字,万千阴兵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顿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灵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我功力尚浅,每次只能支撑三分钟而已。” 魏宁此时被柳灵郎气得哑口无言了,拖起柳灵郎又是一阵飞奔。 众祝由门人,见阴兵又消失了,一时摸不着头脑,可一看魏宁拖着柳灵郎已经撒丫子跑路了,才反应过来,招呼着各自的喜神大声道:“杀啊!”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破晓。 第二百零八章 伊人已嫁 魏宁乃是血尸之身,速度奇快无比,就算不化骨属于飞尸,也仅仅速度跟魏宁齐平,加上刚才一来二去,已经落下了不少距离,若是想再追上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天色已经慢慢地亮了起来,喜神不喜阳光,所以,邬云鹤不得不喝止了众门人的追击行动。 方玉决跺了跺脚,恨恨地道:“好小子,今天算你脚底下抹了油跑得快,下次要是让我遇到了,一定要杀了你!”这里面,属方玉决最恨魏宁,因为他已经认定了,方志是魏宁和凤凰女合伙杀害的。 方玉决看了自己门下弟子一眼,斩钉截铁地道:“凡是我方家弟子,以后遇到此贼,格杀勿论!” 门下弟子齐声应诺。 邬云鹤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王处一和魏宁的出现,将好好的赶尸大会搅得天翻地覆,更是让他称霸祝由的野心在这一届赶尸大会上不能实现,当下阴沉着脸道:“这贼子冒充魏家弟子,其罪当诛,以后我邬家弟子凡是见到王处一与此子的,报我处者,定有重赏。” 这时候,几名白家弟子扶着半死不活的白茂人走了过来,白茂人此时对这魏宁师徒自然也是恨之入骨,可惜他此时只能说一个字:“杀。” 赶尸大会开到现在已经没有再开下去的必要了,三位掌家的都损失惨重,声望大跌,而王驼子和魏宁的形象却在年轻一辈中树立了起来,特别是王驼子那百战披靡,一言便惊走所有高手的高绝姿态,更是让他们羡慕不已。 众位弟子嘴里不说,其实心中却暗自艳羡不已,恨不得立刻拜入王驼子门下。 魏宁又狂奔了一阵,见后面没有人追杀上来,才停了下来。在上山绕了几圈,找到路下山了。 魏宁下山之时已经艳阳高照,不觉腹中饥饿,便来到一家酒楼,点了一份早饭随便吃起来。 这时候,门外走来两名中年人,看装饰打扮,应该是刚从赶尸大会上下来的祝由弟子,魏宁不想惹事,便有意避开两人,不想让他们发现。 两人点了一份早点也吃起来了,一边吃一边攀谈,话题大抵不离道门的八卦之类的事情。 “嘿,兄弟,你听说了吗?听说龙虎山的小骚娘们要嫁人了。” “谁啊?” 说话的摆了摆手道:“林灵素啊。这么大名鼎鼎的美人,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魏宁一听两人提到了林灵素,不由得心中一动,侧耳倾听起来。 “不会吧,我听说那可是龙虎山上最著名的冰山美人啊。多少人想一亲芳泽都被她拒绝了,她会对谁青眼相加啊?” “这事情千真万确,龙虎山都已经下发请帖了,现在整个道门都已经被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了呢。” “快说,快说。”那人一听来了兴致,一边催促道。 “我跟你说,这最近啊,龙虎山可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头子宁素问被人咔嚓了。”那人一抹脖子道。 “啊,不会吧,那个老鬼也会死,他可是道法通天的人物,听说就算我们祝由那几个老头子,合起来还不一定弄得死他呢!谁这么厉害?” 那人白了他一眼,不悦道:“你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昨天没有看见那个王驼子,别的不说,就把他拉出来跟那个宁素问单练,我觉得王驼子的把握比较大一点。” 听的人连忙点头道:“那是那是,不过宁素问确实也厉害,他是谁杀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杀他的正是他一心培养的接班人——林灵素。” “不会吧,林灵素,她干嘛要杀宁老鬼,再说,她是他的对手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了,但是那些大派人多,关系也复杂,估计宁素问和林灵素肯定也有一腿……不过你说得倒也对,林灵素和那个许什么的,两人联合起来动手,结果宁素问就像捏死两只蚂蚁一般就把他们给镇住了。” “镇住了,怎么不是……” “你听我说,这不是还没说完嘛。本来宁素问是要弄死他们的,不过后来好像龙虎山一个叫什么李的,总之也不是什么好人,在后面阴了宁素问一下。结果,一代掌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给暗算了,窝窝囊囊地就去地府报到了……” “那后来呢?” “后来不是跟你都说了吗?宁素问一死,自然是林灵素上台了,做完干死宁素问的交易,她便要和那个姓李的小子结婚……唉,你说这姓李的小子胆儿也挺大的,换成是你,你敢不?” “有什么不敢,要是那个小骚娘们让我干,别说宁素问了,天王老子我也给做了。” “瞧你那出息。就知道你小子是个色中恶鬼,唉,你说,这林灵素还是处女吗?” “废话,那么多男人都在,你觉得她耐不耐得寂寞……说不定早就跟宁素问两人……嘿嘿……” 那人说到这里,一脸淫笑。 “那姓李的小子穿的是双破鞋咯。” “那还用说。” …… 两人越说越下流,越说越投机,结了账之后便一边调笑着一边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魏宁,你怎么了?”柳灵郎看着魏宁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小心地问道。 此时魏宁神色铁青,双手已深深地嵌入到桌板之中却自己浑然不觉。 “呵呵,”魏宁忽然自顾自地冷笑起来,“好一个若我死了,你便终身不嫁,现在我还尸骨未寒呢,你却……呵呵……” 魏宁此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又似疼若刀割,又似痛快淋漓,“她只是一个骗子罢了,亏你还一次一次地相信他,一次一次地找理由为她开脱。” “啪!”魏宁忽然一个打耳光搧在自己脸上,恨恨地道,“魏宁,你就是天底下第一号大笨蛋。居然被这样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魏宁啊魏宁,你对得起魏家的列祖列宗吗?对得起祝由一脉的众位先师吗,对得起她吗?” “结婚了,有意思,有意思。很好,很好。哈哈哈哈。”魏宁一阵长笑,不理会周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路人,消失在街尾。 忽然一种解脱的快感涌遍全身。 不再背负那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原来真的可以这么轻松。 第二百零九章 新婚 龙虎山最近张灯结彩,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喜气过,虽然很多人只是强颜欢笑,因为他们新任的掌门林灵素小姐即将要和李鑫结婚了。 掌门结婚,原本是一件轰动整个道门的大事,但是这个新任的掌门却处事低调,不仅谢绝了大肆庆祝的建议,甚至这些日子,大家连林灵素掌门的面都很难见到。 婚礼筹备的重任便落在了许素文这个龙虎山的二号人物和神采飞扬的新郎李鑫头上。 大红灯笼高高挂。 和外面喜气洋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灵素的这张脸,她呆在屋里,怔怔地看着窗外的一切。外面的热闹,似乎与她无关。 “小林,收拾一下吧,今天是你大喜日子,若是让人看到你这张脸的话,还指不定想些什么呢。” 不用回头,林灵素也知道后面的人是谁,她静静地盯着窗台前一只努力想飞出去的飞蛾发呆,外面似乎很精彩,可是被玻璃隔开的那只飞蛾,看得见光明,却找不到出口。 “准备好了就记得通知我,我累了,想一个人静静。”林灵素淡淡地道。 “唉……”许素文叹了口气,离开了林灵素的房间。 李鑫也许有意见。但是不敢说。 婚礼平淡无奇地举行了,李鑫独自一人应付着各路来宾,林灵素只是出来给官府来的几个“大人物”敬了几杯酒就匆匆进房间了。原本精明干练的林灵素原来也有新婚时“害羞”的一面,这让人眼界大开,相信这件事情会成为这些人嘴里很长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红烛摇曳,林灵素的洞房安静得就像平时一样,没有人来闹洞房——没有人敢来。 李鑫似乎多喝了几杯,脚步有些踉跄,跌跌撞撞地进了新房,屋子里一切都是新的,新的被子、座椅,包括坐在床上的那个人。 按照道教的风俗,林灵素身边一直站着一个未婚的姑娘在给她撑着一把小红伞,因为红色象征火,火能辟邪,林灵素看着这把小红伞,想起曾经那个为她撑伞的男人,心中不知道是何种滋味。 “你下去吧。”李鑫对着撑伞的姑娘道。 姑娘说了几句吉利话祝福这对新婚夫妻之后,便知趣地离开了。 李鑫走到林灵素的梳妆台前,不停地拨弄那些散落在屋里的米粒,这些米粒也是按照道教风俗撒上去的,在道教的解释里面,结婚撒米可避“三煞”,其意是饲喂“羊”、“鸡”、“牛”三煞,让它们忙于啄食被撒的米,无暇去危害新娘,是辟邪挡煞之举。 屋内一阵沉寂。 隔了好一会儿,李鑫开口了:“小林,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日,你就不能……” “李鑫,注意你的用词。”林灵素冷冷地道。 “嘿嘿。”李鑫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你心里喜欢的是那个连皮都被你扒了的小子,但是他都已经死了,你难道还真打算为她终生守寡不成?” 林灵素冷哼一声,不理李鑫的话。 李鑫道:“我帮你干掉了宁素问那个老贼,你既报了父仇,也夺取了龙虎山的最高权力,而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是为了一亲你的芳泽,这笔生意,你不亏。” 林灵素冷冷地道:“李鑫,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但是,别忘了,我要是想杀你,一样易如反掌。” 李鑫忽然柔声道:“小林,何必呢……” 林灵素截口道:“注意你的措辞!” “好好好……林大掌门。”李鑫摆了摆手道,“你也知道,宁素问控制这龙虎山数十年之久,在龙虎山的势力根深蒂固,他的死忠之人一直蠢蠢欲动,依你和许素文的实力,根本摆不平这股的势力,而你们采取顺昌逆亡的雷霆手段,目前来说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兵法有云:五则攻之。你们的实力显然没有达到对方五倍,所以有的时候,我还是很有用的。” 林灵素不答话,显然李鑫说中了自己的要害,她之所以愿意与李鑫履行约定,很大程度上,是需要李鑫手上掌握的这股龙虎山势力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李鑫又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古往今来,政治就是婚姻,婚姻就是政治。”李鑫骤然走进林灵素床边,半跪在林灵素的脚下,道:“但是,小林,我对你是真心的,不然我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了。” 李鑫说完,一脸真诚地看着林灵素,猛然伸出手,握住了林灵素的手,林灵素浑身轻微一震,但是却没有将手收回去。 “只要你我联手,不出五年,定能平定这股势力,到时候,不仅仅是龙虎山,就是称雄整个太平一脉又有何难?到时候,你便是道门第一人,而我……只愿这样守着你,守护你到地老天荒。” 李鑫见林灵素还没有动,忽然壮起胆子,将头凑了过去,就要去吻林灵素的脸庞,林灵素骤然将李鑫的头推开,冷冷地道:“李鑫,你知道吗,你现在比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癞皮狗还让人恶心。” 李鑫一下子站了起来,冷冷地道:“林灵素,别忘了你和我的约定,难道你想反悔不成?” “反悔又如何?” 李鑫嘿嘿笑道:“那就由不得你了。”说完,李鑫的手一动,林灵素坐着的床上忽然弹出几根铁镣,将林灵素双手双脚扣住,林灵素一惊,道:“李鑫,你好卑鄙。” 第二百一十章 反制 林灵素一挣扎,这铁拷便又紧了几分:“放开我。” “放开你?”李鑫淫笑道,“你觉得呢,放着你这个大美人,你觉得我会放开你。” 林灵素一字一句地道:“放开我,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李鑫嘿嘿笑道,“我现在就让你欲仙欲死。”说完,俯下身子凑了过去。 林灵素用力挣扎了几下,可是根本挣扎不开,李鑫淫声道:“你挣扎啊,你越是挣扎,我就越兴奋。林大美人,为了今天,我可是等了十多年了,你就成全我吧。”说完在林灵素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叹道:“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今天晚上我要让你知道,你心里恨的是谁。”说完淫心大炽,急不可耐地宽衣解带。 “李鑫,你这是找死!”林灵素银牙咬碎,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可是李鑫却完全不顾这一套,林灵素的反抗只会让他的淫欲更甚,此时他哪里还顾得许多,先盗得林灵素的红丸再说。 再说了,自己和林灵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林灵素有责任履行她应尽的义务。 “李鑫,你看看你身后。”林灵素忽然大声道。 李鑫猛地转头,只见原本洒在地上的米粒开始噼啪作响,白色的米粒里面爬出若干米粒大小的白色小虫子,这些小虫爬在李鑫脚上,如蚕茧一般吐出白色的丝,密密麻麻地缠绕住李鑫的脚。李鑫脸色一变,惊慌道:“原来你早就……” “不错。” 小虫越爬越多,嘴里的白丝越吐越快,李鑫刚才淫火攻心,所以没有及时发现,待林灵素提醒之时,已经迟了,白丝已经将李鑫的两条腿完全缠住了,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要漫过腰际。 林灵素单手捏诀,手掌一滑,居然奇迹般地从手铐中挣脱了,此时白丝已经绕过李鑫的手臂,牢牢地将李鑫缠住了。 李鑫闷哼一声,惨声道:“原来你早就开始算计我了。” “彼此彼此。” “可是你不要忘了,没有我,你根本没有办法控制整个龙虎山大局。” 林灵素道:“我知道,但是李鑫,你真的让我觉得很恶心,很恶心。”林灵素一只手用一小根铁丝轻巧地拨动锁扣,不一会儿便将锁扣全部打开,站起身来。 “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在了宁素问的手上了。” “不错,可是如果你刚才不算计我,我可能也真的会委曲求全,下嫁于你。但是,李鑫,这是你自找的,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呵呵!”李鑫冷笑道,“若是你真心下嫁于我,又岂会在米粒之中种下毒物,又趁我分心,引我上钩?”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我想,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吧。” 李鑫神情一软,道:“好吧,刚才是我不对,我承认我错了,从此以后,你的房间我不进半步,这样总行了吧?” “迟了!” 李鑫瞳孔开始收缩,道:“难道你真的就因为刚才我……你就要置我于死地不成?” “不错。”林灵素的语气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呵呵,林灵素,你还真的当自己是冰山上的仙女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如果今天换成那个小子,你恐怕早就急不可耐地一头扎进人家的怀里了吧。” 李鑫一提魏宁,林灵素顿时神色便变了,李鑫续道:“林灵素,事到如今我也告诉你吧,那小子没死,还在赶尸大会上出尽了风头,不过不好意思,你我成亲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天下,估计那小子现在也知道了。哈哈哈……” 林灵素一听魏宁没有死,立刻急声问道:“你说他没有死?” “不错,他是没有死,不过,现在估计比死了还难受,哈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当年好像还发了一些为他愿意终生守寡之类的牙疼咒。怎么,现在怎么不为他守寡了?人家现在又活了过来,要是知道你如此急不可耐地结婚,此时肯定是伤心极了,依那小子的个性,不知道现在躲在哪个破庙里偷偷地哭呢。” “李鑫,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李鑫似乎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大声道:“林灵素,你今天能把大爷怎样,杀人不过头点地,大爷死在你手里,也算是做鬼也风流了,哈哈。只是你,林灵素,你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小人,你就继续活着吧,这个世界留给你的只有折磨、痛苦。哈哈哈……大爷会在地狱里面看着的。” “你给我住嘴!”林灵素显然动了怒,大声道。 “林灵素,你当真以为你是情圣吗?你当真以为你懂得爱情吗?你当真以为你喜欢魏宁吗?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要是真的喜欢魏宁的话,为什么不肯放下一切跟他远走高飞呢?仇恨?算了吧,这只是你的借口罢了,你放不下的是你那颗贪婪的心吧。” “住嘴!” 李鑫依然不依不饶道:“那小子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结果你怎么对他的?你连人家的皮都扒了,你还是人吗?口口声声地说爱他,非他不嫁,结果呢?你这个恶心的女人,真虚伪,我他妈的真想吐!” 林灵素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李鑫依然道:“爱情,林灵素,你扪心自问,你有资格提这两个字吗?你若是真心爱一个人,就会像那小子一样,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你呢?你一直都只是在玩弄他的感情,也在玩弄自己的感情,你只是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一个脱罪的借口罢了,你配不上魏宁,更配不上爱情这两个字,像你这种女人,就应该被人绑在笼子里面受千夫所指,随后浸猪笼。哈哈……” “李鑫,你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来吧,要割便割,大爷不怕,落到你手里,大爷算是有个觉悟了,但是林灵素,人在做,天在看,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林灵素勉强镇定下自己的情绪,道:“李鑫,好,我今天就要你死个明白。你看看他是谁!” 说完,林灵素走到床后面,缓缓地从床后面推出来一个人。 李鑫原本还要再骂,可是一见到此人,瞳孔便迅速扩大,脸色布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嘴张得几乎能够吞下一个人的脑袋,脱口而出道:“魏宁!” 第二百一十一章 蛇蝎 林灵素摸了摸魏宁的头,神情忽然变得温柔了不少,道:“李鑫,你看清楚了,这才是我真正的男人,而你,只是一个让人恶心到极点的家伙。” 烛影摇红,魏宁的容貌印在了李鑫的瞳孔之中,李鑫的脸上布满了惊怖之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魏宁前几天还在赶尸大会上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这一定不是他,一定不是。” 魏宁神色冷峻,一言不发。 林灵素掏出梳子,为魏宁梳了梳头,喃喃道:“魏宁,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的,没有人。” 白色的蚕丝已经缠绕到了李鑫的额头,李鑫仅仅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张嘴,他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个魏宁,忽然开始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动整间屋子,震得灰尘不停地下落。 因为他看到了他这辈子最好笑的事情。 李鑫几乎笑岔了气,道:“林灵素,我以前的确很讨厌你,但是我现在只有可怜,我发现你居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你难道真的认为他就是魏宁吗?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已经疯了。” 原来这个魏宁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细小的缝痕,但是可能是由于做工精细的原因,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这张脸,显然是有人用针线缝上的。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魏宁,根本不是真的魏宁,而是当年魏宁在龙虎山变成血尸时,掉下来的一块一块的人皮,没有想到林灵素居然全部一点一滴地收集起来了,并且请高手将他缝制成另外一个魏宁。 这种变态的事情,也只有林灵素这样变态的女人才能做得出来。 难道这几年来,林灵素就对着这样一个“魏宁”来聊解相思之苦吗? 李鑫想到这里,不禁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林灵素看着眼前的魏宁,眼神中充满了爱意,居然毫不避讳地在魏宁的脸上亲了一口,李鑫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林灵素,你太可悲了。”李鑫冷冷地道。 “我可悲,如果没有宁素问,没有王处一那个大奸贼,此时我早就和他在一起了,是他们阻止了我和魏宁的爱情,他们都得死。” 李鑫叹了口气,道:“林灵素,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你太偏激了,凡事都容易把自己陷入绝境,即使没有他们,你和魏宁也不可能在一起的,因为你,根本不懂得怎么才是爱一个人。” 林灵素骤然从手中幻出一泓秋水长剑,抵着李鑫的咽喉,冷声道:“你胡说,像你这种色欲攻心的男人,也配谈爱情吗?” 李鑫看着抵在喉间的长剑,道:“是的,我不配,但是我只知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更不配。” “李鑫,你死到临头了,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李鑫冷笑道:“都落到你手里了,依你斩草除根的个性,你会放过我?” “你知道就好。” 李鑫摇了摇头道:“不过你比我更惨,别忘了,当时魏宁的那个徒弟怎么死的,魏宁是个重义气的人,你觉得如果他知道是你亲手杀了去救他的人,他会怎么对你?” “我估计,把你生吞活剥的心都有吧,哈哈,哈哈。” “李鑫,你给我住嘴!”林灵素厉声道。 “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了,现在魏宁已经恨死你了,你伤了他一只眼睛,又将他的皮活生生地剥了,甚至还想将他弄成一具没有思维,任人摆布的血尸,你说,他还会爱你吗?” “住口!” “哈哈,我估计,他现在一定在谋划着,怎么给他的徒弟报仇,怎么给自己报仇吧。还有那个女鬼,你记得吗?她对魏宁,那才是爱,哪像你,自私自利的恶心女人。你觉得在那个女鬼和你之间,魏宁会选择谁?林灵素,你真可悲,居然连一个女鬼都比不上,去你妈的龙虎山掌门,去你妈的天下第一美女,哈哈。” 其实,李鑫在激怒林灵素,让她给自己一个痛快,见林灵素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更加不依不饶道:“我他妈算是栽了,要是我刚才成功了,老子一定要日死你,等老子玩够了,也让龙虎山的兄弟们爽一爽,然后再把你卖到窑子里去,每天给老子接客,而且老子还他妈的不收费,让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尝尝你这天下第一美女的滋味,看看你在他们胯下承欢的时候,是怎么一个表情。哈哈哈……” “李鑫,你这是在找死。”林灵素双目赤红,手中的长剑指向李鑫。 李鑫狞笑道:“来啊,来啊,大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大爷就是孙子。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要不然大爷还要干你。干死你这个骚娘们。” “李鑫!”林灵素杀机已经积攒到了极点,手中的长剑指向李鑫。 李鑫瞳孔骤然放大,大声道:“婊子,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这是你自找的!”林灵素的伤口开始渗出血丝,鲜血一点一点地布满了整张脸,显得凄厉恐怖,阴森地道:“我要你死!” 说完,林灵素的长剑直接插进了李鑫的嘴里,鲜血从李鑫的嘴里涌了出来,李鑫的喉咙开始破裂,目光中射出了狞猛的恨意,想说点什么,却又无能为力了。 林灵素手一沉,长剑直接插进李鑫的食道之中,李鑫嘴里鲜血涌出,但眼神依旧充满怨毒,林灵素的长剑一点一点地下沉,从李鑫的嘴里一直插了下去,脸上布满了阴狠毒辣的表情。 李鑫的瞳孔开始溃散。 林灵素手用力一插,然后用力一搅,李鑫闷哼一声,林灵素骤然拔出长剑,带出一蓬鲜血,喷溅到这个刚刚布置好的新房顶上。 李鑫头一歪,凸出的眼珠直直地盯着林灵素。 死不瞑目。 忽然门外一阵嘈杂,林灵素连忙打开门,只见原本张灯结彩的龙虎山所有的一切红色之物,全部变成白色,屋檐之上原本挂着的大红灯笼也不知道为何全部变成白色,上面的“喜”也换成了大大的“丧”字。 龙虎山上忽然一下喜事变丧事。阴风阵阵吹来,林灵素摸了摸脸,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也不知道脸上的鲜血,是自己的还是李鑫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地狱之钥 “怎么回事?”林灵素拉着一个奔跑中的弟子问道。 那人一看林灵素,顿时脸色惨白,林灵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都是鲜血了,真如恶鬼修罗一般可怕,待这个弟子看清林灵素的相貌,才吞吞吐吐地道:“刚才……”说完指了指四周,怯生生地说,“你看……有……鬼……”说完吞了吞舌头,不敢看林灵素。 “胡闹!”林灵素道,“你们都是修道之人,居然害怕这等秽物,现在你马上叫人,给我把那些东西全部给撤了,立刻!” “是。”那人见林灵素似乎动了真怒,连忙撒腿跑了。 “妈的!”李鑫死前的一番话和刚才的这个变故,让林灵素原本已经极度烦闷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她用手狠狠地砸了一下门框,极度罕见地说了一句脏话。 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两人静静看着山下匆忙的龙虎山弟子。 “小灵,你也太能折腾了,你看你把下面的那些人都折腾成什么样了。”魏宁看了一眼在旁笑嘻嘻的柳灵郎,苦笑着摇了摇头。 “嘿嘿,好好玩,你看他们,都急成啥样子了。我才略施小计,便让他们的喜事变成了丧事,嘿嘿,好玩。魏宁,我厉害不?”柳灵郎笑嘻嘻地抬头看着魏宁,似乎等待魏宁的夸奖。 魏宁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屁孩弄得哭笑不得,道:“厉害,厉害,就你的鬼点子最多。” “那可不是。”柳灵郎得意地道,“魏宁,我们要下去玩玩吗?我们装鬼吓吓这些臭牛鼻子道士,你说好不好?” “算了吧,这样已经够他们折腾的了。小灵,我们回去了。” “哦。”柳灵郎显然还没有玩够,怏怏地答应了一声。 “唉……”魏宁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说放下,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龙虎山上,今天是她和那个人的新婚之夜了,也许没有小灵这一闹腾,应该会很快乐吧,以前她就算有千般不是,对自己再狠再毒,也都过去了,从今天起,她已是他人之妻,而自己和这个女人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再见面即是仇雠。 这是当年林灵素对他说的话,他记得。 “走了。”魏宁牵着蹦蹦跳跳的柳灵郎,离开了龙虎山。 “魏宁,我们要去哪儿啊?”柳灵郎问道。 “先去看看师父去吧。” “啊。又去看那个八个脑袋的丑八怪啊,不去不去……”柳灵郎大摇其头。 “好了,别闹。”魏宁摸着柳灵郎的头,两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秋夜深深,偶尔几只飞鸟惊破了夜空的宁静,魏宁不再回头,牵着柳灵郎在夜深人静的小路上慢慢前进。在这座山上,他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林父孤坟犹在,林灵素犹言在耳,这些仿佛千百年都不曾变化。 繁华如此,悲凉亦如此。 三日后,魏宁来到了王驼子算命的地方,只见王驼子居然带着一个假的络腮胡子,一边四处招揽生意,一边用余光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师父,你这是?”魏宁好奇地看着王驼子,这个师父未免也太会搞了吧。 “嘘……”王驼子贼眼四处看了看,然后飞快地收拾好摊子,假装和魏宁不认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直到僻静处,王驼子才回过头来,用算命的折叠凳打了魏宁一记,瞪着眼睛道:“你小子活腻了啊,你知道吗,我们现在都是祝由通缉的要犯,要是被他们的人知道了,我们还不得全部死翘翘啊,你看看你,也不化个妆,至少也要像我一样买个十几块的假胡子吗,我那有个假发,你给我带好了再出去,不然我要你好看。” “至于吗?”魏宁觉得好笑,不以为然地道。 “怎么不至于,祝由那帮孙子,要是缠住了我们怎么办,是打,是跑路,还是怎么办?那帮孙子,平时不怎么地,要是缠上了你,就真像狗皮膏药,想甩都甩不掉。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魏宁被这个宝贝师父弄得哭笑不得,你说他胆小,当时在赶尸大会上,一人独抗整个祝由,都不曾有丝毫胆怯,威风凛凛,宛若天神;你说他胆大,他现在又像老鼠见猫一般,时时刻刻提防着祝由门人。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你要是真的不想跟他们纠缠,只要躲起来不做生意就成了……” “靠!”魏宁没有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记,“不做生意我吃什么?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活该饿死你。”王处一气呼呼地说。 魏宁摆了摆手,苦笑不言,他知道,现在无论他怎么说,王驼子都是有理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 “好了,提着。”王驼子将手上算命的工具一股脑扔给魏宁,道,“正好你来了,省得我再去找你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去个地方吧。” “去哪儿?” “封门山谷。” 魏宁一惊,大声道:“去那?干嘛?” 王驼子不耐烦地道:“吵吵,吵吵什么啊!怕别人都听不见还是怎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是不是跟你抢夺的地狱之钥有关。”魏宁问道。 王驼子心中暗暗一惊,他以前和魏宁在一起,做事,魏宁只知道做,王驼子也很少跟他解释,但是现在魏宁已经开始问了,这说明他已经开始慢慢成熟了,开始独立思考,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了。 魏宁何尝不知道王驼子的性格,和王驼子相处了这么久,王驼子表面上看大大咧咧,没个正型,其实心思缜密,心机深沉,每做一件事都有原因,有计划,他冒着与整个祝由为敌的风险,去抢夺这个钥匙,定然有他不能拒绝的理由。 封门山谷,或许这个名字太过于陌生,但是在道门中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他还有一个更为人熟悉的名字。 叫做鬼村。 第二百一十三章 故人 封门山谷又称风门山谷,从阴阳学说来看,古人认为,东南90度的整个方位是最吉祥的区域,这一区域称为“风门”,风门鬼村基本可以确定是以地理险要、风水八卦来定名的。但是风门村近年来却不断传出灵异事件,已经在世间传得沸沸扬扬,所以称之为鬼村。 但是魏宁之所以这么惊讶,是因为在道门中一直流传,这里就是地狱的入口。 王驼子得到了地狱之钥,现在又要去风门山谷,难道是…… 魏宁越来越觉得这个师父猜不透了。 第二日,师徒二人收拾停当,便出发了。到湘潭的时候,王驼子忽然停了下来,说是在这里先去见一个老朋友。 王驼子带着魏宁在一个偏远的乡镇停了下来,此时已经傍晚了,赶了一天的车,两人都有些疲惫了,王驼子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让魏宁住下,然后说是要去见一个老朋友,便独自离开了。 魏宁独自一人在楼下小饭馆吃晚饭。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魏宁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道:“张哥!” 张野回头,看见魏宁,眼神中闪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顿时喜上眉梢,道:“是小魏,哈哈,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他妈的真活过来了!” “来来来……”魏宁他乡遇故知,心中十分欢喜,邀过张野道:“张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张野赧然道:“这不是,最近饭馆的生意不行,哥不是有点蛮力吗!就做点保镖之类的粗活,最近刚好路过这里,没有想到这么巧啊!” 张野刚好也没有吃饭,叫过魏宁,又加了几个菜和一瓶酒,两人聊开了,张野欣然道:“看来你小子是真的全好了,要是耗子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耗子,耗子怎么了?”魏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问道。 “没什么。”张野闪烁其词,“喝酒,喝酒。”说着忙劝魏宁喝酒。 “呸,这是什么槟榔,真难吃。”旁边的一个人吐了一口槟榔渣,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找遍这张家湾,做槟榔最正宗的只有史老头子。”说完旁边的那个人递给了他一个槟榔,道,“一看你就是外地的吧,尝尝。” 张野也凑了过去,道:“史老头的槟榔确实好吃,我每次来都喜欢买上几包带回去,可是这个史老头子性格太古怪了,每次都只肯做一点,搞得我特郁闷。” “可是,我跟你说,这史老头不仅脾气古怪,很少跟人说话,整天都阴在那个小屋子里面,而且只要是小孩,一见他就哭,哭得特别凶。” “但是他的槟榔确实做得好吃,别家都做不出那个味来。”张野点头道,又转过头来对着魏宁小声道:“而且我吃了他的槟榔之后,感觉我下面似乎都有些反应了,比什么藏密啥的有用多了。” 魏宁莞尔一笑。 这时候,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走了过来,看见来客手里拿的槟榔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这孩子,怎么这样。”拿槟榔的人耸了耸肩,道。 魏宁心中一动。 “可不是,这村子里面奇怪的事情可多了。”一旁另一个本地人操着湘潭特有的腔调道,“这里最近犯煞,好像平日里都平白无故的可以看见鬼一般,人人都神经兮兮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村里已经请了好几个高僧前来做法,也没有效果。” “管他的,我们都是来做生意的过客,进了货就赶紧走,这些事情我们最好不要过问。”其中一人摆手道。 “对对对。就是!”张野也附和道,坐下来继续和魏宁吃饭喝酒。 魏宁忽然问道:“刚才你吃的那个槟榔可以给我看看吗?” 张野拿出一袋槟榔笑道:“难不成你也想吃,我就说嘛。喏,这味儿有些重,你当心点吃。” 魏宁也不作声,只是拿着槟榔在手里掂量一番,忽然问道:“张哥,你这槟榔是不是也是那个老头子做的?” “可不是,这槟榔可是有价无市,那老头特奇怪,每天只做一点,晚了就没有,这还是我一清早排队才买到的。不是小魏你,哥真还舍不得给。” “你能带我去那个老头子家吗?” “干嘛?不过那老头特古怪,每天就上午卖槟榔的时候家里才开门,其余的时候,都关着的,我怕……” 魏宁淡淡地道:“这槟榔有点问题。” “问题?”张野一愣,道,“兄弟,你不要吓唬我啊!” “我也不能确定,但是这村里阴气太重,的确有些不正常。刚才那小孩一见这槟榔就哭,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所谓肉眼闭兮心眼开。人长大的过程,是努力开发机体后天功能的过程,先天的直觉反倒越来越弱了。倒推一下:越是年龄小,感觉越是灵敏。” “你的意思是……”张野被魏宁唬得一愣一愣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尸油槟榔 结账之后二人出了门。 此时夜色已晚,张野和魏宁一前一后地向史老头家走去,不消片刻时间,张野便在一个偏僻的楼房前停了下来,楼房年久失修,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年代的建筑了。 张野点头道:“小魏,这就是史老头家了。” 史老头性格古怪,平日里也没见他有什么亲戚走动,村里的人也不是很待见他,要不是他做得一手好槟榔,估计村里人早就把他遗忘了。 魏宁看了看这栋楼房,眉头大皱低声道:“阴气好重啊!” “小魏,怎么了,你看出什么了?”张野紧张道。 魏宁也不答话,仔细观察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魏宁迎风抓了一把夜风在鼻子上嗅了嗅,道:“张哥,我们进去看看。” 张野点头,此二人皆是翻墙过户的高手,史老头家由于常年独自一人,屋子年久失修所以很容易翻墙而入。史老头家里有些阴森恐怖,屋内一盏昏黄的煤油灯,闪着阴惨惨的光芒,一名身材瘦小,背弓得如同虾米一般的背影,正在灯下做着什么。 魏宁与张野四目相对,点了点头,站在屋外透过门缝先观察了一番。 屋里透着阴森腐败的气息,让人作呕。桌上放着乱七八糟的,刚刚从烤灶中烤干了的槟榔,史老头不愧是槟榔高手,槟榔经过去滓之后,颗颗饱满,青翠欲滴,看得张野直流口水,史老头拿出一个表面都已经磨得看不清颜色的瓷灌,用吸管吸出里面黄色的像油一般的东西,滴在每一颗槟榔中间。 魏宁看到这个东西,道:“果然用的是这个!”说完便推门而入。 史老头抬头,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两位不速之客,魏宁一把夺过史老头手中的瓷罐,厉声道:“看你也是修道懂事之人,怎么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史老头缓缓地看了魏宁一眼,似乎他的动作总是要慢上半拍,但是这种慢,却让人感觉心里极度不舒服。史老头开口了,他的声音说不上沙哑,也说不上尖锐,就如同钢刀割过玻璃板一般,发出来的那种声音让人心惊:“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魏宁冷哼一声,扬起手中的瓷罐道:“那你能告诉我这罐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吗?” 史老头微微一笑,露出那口因为常年嚼槟榔而黄得发黑的牙齿,阴声道:“这是制作槟榔用的槟榔油,所有做槟榔的人都认识。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也许考虑不再追究这件事情,否则……” 魏宁将玻璃罐凑到鼻子边闻了闻,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尸油应该都是刚炼制不久的,尸体应该还在屋子里,张哥我们去搜搜……张哥……张哥……” 魏宁扭头一看张野,只见张野的整张脸都绿了,喉咙里面一动,对着墙角就吐开了,隔了好一阵才直起腰来,问魏宁道:“小魏,你刚才说的……这是什么……” 魏宁这才猛然醒悟,张野也是这槟榔店的忠实顾客。 “小魏,槟榔可以乱吃,这事可不能乱说的,再说我们没有根据,如果真是你说的那玩意,哥们我可真受不了这刺激。” 史老头冷冷地道:“我希望事情到此为止,你们滚吧。” 魏宁道:“张哥,此人太过狠毒,必须报官。” 史老头脸色变了三变,哑声道:“小子,事不可做得太绝了,太绝了对你我都不好,你可知道我什么身份吗?” 魏宁在这里盯住史老头,张野去报官,不一会儿,张野带着一大队的官兵呼啸而来,将周围已经入睡的人们纷纷吵起,半夜来了这么多官兵,大家知道肯定是有大案子了,也不睡了,纷纷涌向史老头的家里,等着看热闹。 “怎么回事?谁报的官?这么大晚上的,要是两口子吵架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老子把你们全部抓到衙门去,让你们都吃吃牢饭。”领头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捕头,显然对把他从睡梦中吵起来十分不爽,一进门就嚷嚷道。 魏宁走了过去,此时史老头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魏宁道:“这个老头子家里很古怪,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查一查。” 捕头斜眼看了魏宁一眼,道:“小子,你不要信口开河,这样的事情可不能乱说,要是最后没有搜出什么的话,跟我们回去的可就是你啊。” “长官,长官,先吃包槟榔吧。”史老头堆起笑容,将一袋槟榔递了过去,这位捕头顿时眼睛开始发亮了。你道他们为啥来得这么快,因为报案的地点就在史老头家!平日里史老头性格古怪,槟榔又是限量供应,现在他惹上了官司,这群人还不乘机过来捞点油水,把史老头家里的槟榔一扫而空,然后满载而归。 史老头又依次将好几袋槟榔分给了前来的官兵,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大家随便吃,随便吃。” “嗯。”胖捕头又顺手从桌上抱了几袋槟榔,在屋子里面走了几圈,道,“史老头,你家的卫生还是要打扫打扫,毕竟是做吃的地方,还有,这里,这里,你看多脏啊……以后还是这样的话,我们可是要查封的哦。” 史老头连声称是。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捕头收获颇丰,便下令让官兵们撤回去,周围的群众见没有热闹可看了,大部分人纷纷回去睡觉了。 “你们难道就是这么办案的吗?”魏宁脸色铁青,骤然大声喊道。 “对了,你小子还在啊?”胖捕头提了提腰带,嚼着槟榔言词不清地道,“带回去,带回去关几天就老实了。” “你们!”魏宁一指周围的官兵,张野横身而出,挡在魏宁身前,张野彪悍的面相让前来捉拿魏宁的官兵们犹豫不决了。 “你们看这是什么?”魏宁忽然飞起一脚,将一道暗门踢开,灰尘被震得纷纷下落。 “啊!”所有在场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只见这间屋子里面,下面烧着炭火,上面若挂腊肉一般挂着四五具尸体,全部用巨大的铁钩勾住肩胛骨,然后吊在梁上,尸体浑身火红,皮肤紧紧地贴着骨头,像一块块风干了的腊肉,在炭火烘烤之下,落下滴滴的尸油,经过一个回旋通道,流到了一个巨大的木桶之中,在旁边还摆着三四个木桶,装满了浑黄的液体,应该也是尸油。 第二百一十五章 裂痕 “这是什么?”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已经惊呆了,胆子小的妇女几乎都已经吓晕了过去。 “这就是你们吃的槟榔的原料!”魏宁大声道。 “你是说……”捕头脑子短路了片刻,立刻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其余的人,也纷纷就地吐了起来,几乎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相对他们来说,之前张野的表现,只能用淡定两字形容。 隔了好久,胖捕头才直起身子,他的呕吐物中还藏着半条没有消化完全的海鱼,看上去晚上的伙食不错:“带走,带走,给我带走……” 旁边的几个官兵也捂着肚子,恶心地看着史老头,半天直不起身子。 魏宁目光炯炯地看着史老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早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史老头见自己被人拆穿了,居然不慌不忙,淡淡地道:“不错,我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要留在这个世界,只有借用阳人的阳寿,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我要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等一个人就要用这等阴狠的手段,你以尸油为媒,借用阳人元寿,就不怕天谴吗?” “形势所逼而已。”史老头道,“我以尸油为媒,借用他们的阳寿,才能等到我要等的人,否则我在这世界一天都呆不下去。” 魏宁盯着史老头,一字一句地道:“告诉我,你究竟是谁?要等的人又是何人?” “尸鬼村!”史老头三字一出,魏宁顿时脸色大变,尸鬼村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了。 “他要等的人,是我。”忽然一个人排众而出,大声道。 “师父!”魏宁不由得脱口而出,来人正是王驼子。 史老头一看王驼子,又看了看魏宁,道:“王驼子,他是你的徒弟?” 王驼子点头道:“此事稍后再说,我们先走。小魏,你也跟上来。”说完便带着史老头要离开。 魏宁横出半步,挡在王驼子面前,道:“师父,此人心肠歹毒,用尸油借常人阳寿……” 王驼子一摆手道:“此事以后再说,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走……” 谁知道魏宁的双脚如同生根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抬头迎上王驼子的目光,道:“师父,我刚才说了,此人做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若是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我觉得对这些受害者不公平。” 王驼子忿然道:“你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吗?我说这件事以后再说。” 魏宁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必须现在解决。否则我不会让他走。” 王驼子看着魏宁,忽然冷笑了几声,道:“好好好,你现在翅膀硬了,师父说的话你都可以不听了,是吗?” 魏宁不闪不避,振声道:“师父,你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忘不了,但是,就事论事,我希望你能够给这些受害的村民一个公正的交代。否则……” “否则如何?”王驼子阴冷地道,“否则你连我一起杀了,对不对?” 魏宁垂首道:“徒弟不敢,只是……” 王驼子一把抓住史老头,转身边走边道:“我今天有急事,这笔账我以后再跟你算。”哪知道魏宁一把抓住史老头的另一只手,说什么也不放开。 王驼子怒道:“魏宁,你当真反了天不成?” 魏宁正色道:“师父,我们修道之人,原本就是济世救人,惩奸除恶,若是今天放走了这个老头,以后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自称是祝由弟子,修道之人。” “好好好。”王驼子不怒反笑道,“现在轮到你跟我讲大道理了,今天我就要将这个人带走,有本事你把我们都留下!” 胖捕头在一旁早就看得不耐烦了,大声道:“你们这群妖魔鬼怪,一个都跑不了,我要替天行道,把你们统统抓进去……” 王驼子一抬衣袖,一阵劲风,居然将胖捕头推倒在地,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摔得鼻青脸肿,“你们这群垃圾不要在这里聒噪,烦!” “师父,这杀人炼尸油乃是一桩血案,这个史老头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怎么能让他逍遥法外……” “人命,呵呵!”王驼子阴阳怪气地道,“人命值几个钱,老子身上还背着上千条人命呢,怎么没有人来抓我,小子,今天你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好说,否则我连你一起剁了!” 史老头手中使了一个巧劲,顺势挣脱魏宁的手。王驼子拉着史老头排众而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便失去了王驼子和史老头的踪影。 “追!”魏宁和张野对望了一眼,便追了上去。 王驼子运用祝由道法,脚下生风,越跑越快,但是魏宁是何等人物,速度又岂是王驼子所能够比拟的,不消片刻便在一荒郊野外处拦住了两人。 “师父!” “滚,我不是你师父,你做你的为国为民的大侠,我做我的阴险小人,咱们从此两不相欠,不要阻我办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可是那些村民都是无辜的啊,他们因为误食了这老头的槟榔,平白无故地减了阳寿,这对他们不公平。” 王驼子双目瞪着魏宁,魏宁丝毫不让,四目相对良久,王驼子这才仰天长叹了一声,道:“你小子永远就是一根筋,罢了罢了。”说完便从怀里掏出若干符咒,递给魏宁,道:“你把这些符咒让误食槟榔的人都烧了,然后化水吃掉,也许有点用,但是这个史老头事关重大,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交给你,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难道你真的忍心看到我们师徒有一天刀兵相见吗?” 魏宁沉默了。 这个时候,张野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上来。 事已至此,就算将史老头交给官府又能如何?可是那些村民失去的阳寿也找不回来,魏宁也只有尽力挽救了,希望这些符咒能救救他们,至于到底能救几个,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只得等自己以后道法大成,再来尽量补偿吧。魏宁叹了一口气。 王驼子闷哼了一声,知道魏宁不会阻拦,便带着史老头走了。 魏宁将这些符咒递给了张野,又交代了几句,便追王驼子去了。 师徒二人经过了这番争吵,一路上,心存芥蒂,相互不理睬,默默地向风门鬼村走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阴人之道 第三天,师徒二人加上史老头三人来到了风门村,风门村在郊外的一座无名深山里,河岸青翠古朴,虽有几处村庄,但不知为何空无一人,上百间明清年代建筑风格的房屋坐落于深山老林之中,看上去诡异非常。 “是这儿吗?”王驼子问道。 史老头点点头道:“是了。” 风门村的诡异传说过多,便是王驼子这般艺高胆大之人也小心非常,由史老头领路,三人沿着破旧的小路进村,村里房屋保存都十分完好,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一片死寂。 史老头带着二人,走到一间破旧的房屋前,房屋四门敞开,穿堂风吹过,里面的家具都保存得十分完好,没有因为无人而落满灰尘,房屋的正中间摆着一张太师椅,居然无风自动,不停地摇晃着,发出阵阵揪心的咿呀之声,看得人心惊肉跳。 史老头走过去,坐在了太师椅之上。 太师椅上的史老头就这么摇晃起来,王驼子和魏宁盯着史老头,就在太师椅摇摆之际,史老头的面容开始发生了变化,首先是头发开始慢慢变白,然后一根一根地脱落,再就是面容越来越苍老,仿佛在一瞬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太师椅越摇越快,史老头的面容也发生着越来越强烈的变化,史老头的皮肤像沙雕一般,开始风化,原本就瘦的他,变得越来越触目惊心。皮肤紧贴着骨头,开始发干,最后变成一块一块龟裂开来,然后像一块一块的沙土一般,从脸上剥落了下来。 渐渐地,在太师椅的摇动之下,史老头居然变成了一具骷髅。 饶是此时已经经历了很多奇闻轶事的魏宁,看得也是触目惊心。 “咿呀!”太师椅戛然而止。 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的史老头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终于开口道:“回来了,我终于又回来了。” 王驼子道:“老史,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在等我。” 史老头淡淡地道:“这都是我生前欠你的,死后我还你,从此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王驼子点头道:“是的,只要你带我进去,你就可安心地去死了。” “东西呢?” 王驼子不答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魏宁认得,这个钥匙正是当时在赶尸大会上的“彩头”地狱之钥。王驼子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魏宁一见,顿时感觉大跌眼镜。 这个钥匙倒不是说有多奇特,再奇特的钥匙魏宁也不会感到如此荒唐,而是这个钥匙的形状。 这个钥匙的形状居然是一蘑菇的形状,权杖的形状,就像,就像…… “这,这,这也太扯了吧。”魏宁不可置信地道。 王驼子瞪了他一眼,道:“很奇怪吗?” 魏宁吞吞吐吐地道:“不是,就是觉得有些……” “少见多怪!”王驼子正色道,“小子我问问你,你从阴间到阳间经过的最后一道关口是哪?” “自然是……”魏宁忽然止住了后面的话。 “既然你也知道,那地方叫做什么?” 魏宁一脸通红:“……” “阴道,阴道,自然是通往阴间的道路,你从哪里来,自然要从哪里回去,有什么好奇怪的。”王驼子一本正经地道。 魏宁:“……” “所以,你要去阴间,这是唯一的道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 “那这个钥匙也未免……” 王驼子施施然道:“你要进去那里,要用什么开门呢?” 魏宁无语。 “好了,少跟他啰嗦了,我们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不然错过了时间就迟了。”史老头催促道。 王驼子点了点头,拿出一盏灯,递给魏宁,然后点燃,叹了口气,道:“魏宁,我不管你对我有多大的成见,我的所作所为可能你有时候也看不惯……” “师父。”魏宁虎目一湿,大声道。 “娘的,你就不能给我把话说完,再发表你的临终感言?”王驼子瞪了魏宁一眼,语气又转柔和,“这几年我为你也操了不少心,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师徒的份上,你帮我好好地守着这盏灯,如果这盏灯熄了,我也就回不来了,我这辈子只做错了一件事情,现在该是我还债的时候了,如果这盏灯熄了,我还是没回来,你去苗寨找孟葛,就说我王驼子负了他,还有,你去龙虎山找……找……她,就说我已经死了,不用找我报仇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才是。” 魏宁听王驼子的语气,似乎有些交代后事的意味,浑身一震,道:“师父,你在这守着,我帮你下去,你教我怎么做就行了。” “呵呵,小魏子,这么大了你还是脑子不开窍啊!”王驼子笑了笑,摸了摸魏宁的头,道,“有些事情,必须自己亲手去解决的,不然即使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你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但是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心啊!凡事自己小心才是。” “走了。”史老头道,带着王驼子向屋里面走去。 魏宁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王驼子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魏宁用自己的性命保证,若是此灯在,魏宁在,此灯灭,魏宁死!” “操,你这小子,还真的给老子送终来着,娘的,小魏子,给老子听好了,现在就给我把洗澡水泡好,大爷我回来要洗澡的。娘的,诅咒我,奶奶的……”说完嘴里面喋喋不休地跟史老头进去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七星灯 王驼子此法,原是有个名堂的,叫做“北斗七星添油接命法”,习得此法的修真人不管年龄多大,体质多差,只要一息尚存,皆可复命。王驼子交给魏宁的这盏油灯,乃是本命七星灯,所谓七星,就是指身内七个大的、关键的、能吸收和转换生命能量炁光的穴位。这七个穴位,分布在人体,如果站在其左侧观之,就正好是一个斗口朝前下方的北斗七星图案。 其穴位名称及七星名称分别是:膻中穴为贫狼星灯;天目穴前方虚悬一穴为巨门星灯;泥丸穴为禄存星灯;夹脊穴为文曲星灯;命门穴为廉贞星灯;丹田炁穴为武曲星灯;海底穴为天罡星灯。这七星灯,我们也曾常常听到一些传说,比如某人下地狱了,便会交给旁人一盏灯让人守护云云,但是这里只有其一,不知其二。 人体内有本命七穴,构成人身内本命七星灯,欲长明本命灯,当用添油法。当年诸葛孔明就曾用本命七星灯之法续命,才得以抵消一部分火烧藤甲兵带来的业障,坚持六出岐山。但由于诸葛亮为了帮助刘备争夺三分天下,而采用了三次以上火攻,烧死敌军不计其数,就连无辜的动、植物都难于幸免,杀孽太重伤了天和,所以上天不允所求,故而大将魏延为报军情误冲大帐,踢倒了本命星灯,致使无法与北斗星君感应,拜斗祈寿失败,一代名相诸葛孔明归命五丈原。七星灯所主持的七个穴位,全部是性命关键所在。若是有人真能以内本命七穴为灯,明得此窍,点燃内七星灯,真可以夺神功,改天命。可惜诸葛孔明精于俗世,无暇修习内七星之法,诸葛亮所拜的是体外的七星灯,结果本命星灯不幸被撞灭而失败,所以不得不含恨五丈原。倒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知时达命潜修得道,点燃了内七星灯从而修得正果。 当然王驼子也只得点燃外七星灯,若是真能将本命七星灯点燃,也就不必让魏宁给他守灯添油续命了,三山五岳、碧落黄泉,何处去不得? 王驼子跟随着骷髅史老头从后面的一个小偏房内绕了进去,里面有道暗门,两人经过一段漆黑的甬道,在一张仕女图前停了下来,仕女图已经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但是仍然栩栩如生,只是这仕女图似乎一点都不文雅,不仅全身一丝不挂,而且姿势也是非常奇特——观音坐莲。 图前放着若干三牲五畜和新鲜瓜果(新鲜的!)。骷髅史老头正色道:“老王,此处进去非比寻常,活人入死地,只有九死一生,你真的决定了?” 王驼子苦笑道:“当年我年少轻狂,做了这等恶事,原本早就便要下地狱的,但是孟葛怜我,加上我用人头相换,才用填命的手法,多活了几十年,这下面我迟早都是要去的,现在还不如提前去热热身,先熟悉熟悉地形,免得真下去的时候,像个外乡人一样,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哈哈。对了,地狱好玩吗?有窑子没?” 史老头没好气地道:“老王,你这贫嘴的毛病估计到阎王老子那里都改不了了,我和你说吧,这下去之前,我要断你十二去处,所谓一断山鬼,二断石门,三断鬼踪迹,四断鬼根,五断天邪有时路,六断地瘟去无踪,七断冤家并债主,八断瘟疫并庙神,九断南郊天庙鬼,十断北郊大庙神,十一断黄泉路,十二断丰都鬼洞门。若是你上不来了,那你这十二处都无法去了,便是一个千年的孤魂野鬼,在天地之间游荡,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关系重大啊。” 王驼子沉吟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开始吧。” 史老头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利害关系我已经跟你说明了,以后可不要怪我,不过你也怪不上我了,哥了了你这个祸害,消了这笔业障,就可以转世投胎了,你啊,慢慢熬吧。”说完用骷髅手拍了拍王驼子的肩膀。 王驼子不答话,怔怔地道:“快一百年了吧,时间真快啊。你们也等得很辛苦吧,不过没有关系,我来了,欠你们的,我来销账了。” 魏宁双腿盘膝,眼观鼻,鼻观心,手捏七星斗罡诀,灯芯由一化为七,七芯齐齐燃烧,居然迎风不动。魏宁收心止念,将意念集中在天目穴的前方,火光熊熊,光芒四射。 王驼子入死地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魏宁只能祈祷一切正常,不要横生变故。 天色见晚,风门村静得犹如死地,除了熊熊而烧的七星灯之外,整个村子里面几乎没有一丝火光,除了在魏宁身后那张永远也不停歇的太师椅,发出咿呀咿呀的之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魏宁心里默默地念道:“千万不要出事啊。” 忽然,咚咚的声音由远及近,一点点地如打在魏宁的心坎上一般,魏宁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声音越来越近。魏宁抬起了头,窗外人影闪出。 魏宁的瞳孔放大,这个人,便是永远如狗皮膏药一般,贴在王驼子身后的人——林灵素。 时间拿捏得真准啊。 魏宁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道:“你真的很准时。” 第二百一十八章 阴神 王驼子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地狱之钥供奉在灵台之前,史老头将自己的头拿下放在灵台的另一边,骷髅头在灵台上道:“老王,我们这是走阴,是以非正常的手段去的,你下去以后要少说少动,不然惊动了阴司,就惨了。” 王驼子笑道:“我知道。” 史老头点了点头道:“这就好了,我在人间等了你这么多年,也做了不少害人的勾当,为的就是圆你这百年的梦想。我说,既然他们都已经死了一百年了,你干嘛非扣留他们的魂魄,不让他们轮回,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啊。” 王驼子沉声道:“他们都是我失手害死的,我要帮他们还魂,让他们重新回来,不然,就算是下辈子我也不会安心的,常静也不会原谅我的。” 史老头摇了摇头道:“算了,东西带来了吗?” 王驼子从怀里面掏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段阴龙,道:“这是未满八月的婴灵,我找了很久。” 史老头将阴龙接到手说道:“东西倒是已经完备了,只是你自己要再想想吗?” 王驼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快快快,老子还等着回家洗澡呢。” 史老头不再言,说完便就地坐下。王驼子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史老头打坐,两人结跏趺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忽然这地狱之钥暴起红光,阴龙与仕女图下阴处连接,史老头大声道:“阴神不出,待到何时。”只见王驼子与史老对两人头顶红光爆出,史老头和王驼子的形象出现,两人相对一眼,立马飞快地跑进阴龙之中。 这两个事物,正是史老头和王驼子的阴神。 上品仙家出阳神,阳神若无望,便退而求其次,练出阴神。所谓阴神,乃是仙家所说的鬼仙的境界,可以投胎夺舍,有些人未得上乘内丹功口诀。或者有些人修炼时,肉体已衰,今生修成无望,便练出阴神,投胎夺舍,称为“末后一着”。 红光闪过,一切归于平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本命七星灯骤然一暗。 林灵素乘着夜风而来,她还是美艳依旧,让人不可逼视,只是皮肤较之以前略略白了几分,神色冰冷淡漠,脸上一道淡淡的伤痕若隐若现,若非魏宁目力非比寻常,定然是看不真切的。 林灵素站在门檐之下,怔怔地看着魏宁,忽然悠悠一叹,道:“果然是你。” 魏宁冷冷地看着林灵素,暗自戒备。 林灵素看了看魏宁,又看了看魏宁守护着的那盏七星灯,忽然道:“把它交给我吧。” 魏宁截口道:“不可能。” 林灵素秀眉蹙动,道:“你怎么就不懂呢?” 魏宁朗声道:“我是不懂,但是我只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此灯乃是关系到我师父生死存亡的大事,我怎么可能交给你?” 林灵素急声道:“你根本不知道,王处一那个大魔头要干什么,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 魏宁眉毛一挑,道:“利用我?至少我师父不会像你一样,要把我炼成血尸!” 林灵素怔怔地看着魏宁,语气转柔道:“好吧,魏宁,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但是,我们现在已经不存在任何障碍了,以前的一切都是宁素问逼我的。现在他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了,跟我回去好不好?跟我回龙虎山,祝由已经容不下你了,但是,我龙虎山不怕,我可以给你所有的一切,只要你跟我走……” 魏宁摇了摇头道:“所有的一切?” “对,所有的一切!” 魏宁哑然笑道:“林灵素,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别忘了你已经为人妇了,请你稍微有一点作为别人妻子的责任好不?” 林灵素急声解释道:“我没有,和李鑫成亲只是我的权宜之计,我只是……” “锵!”魏宁已经拔剑在手,左剑右伞,朗声道:“我又怎么知道,你今天的话是不是‘权宜之计’?多说无益,再见面,已是仇雠!要战便战,灯在人在,灯灭人亡,仅此而已。” 林灵素幽幽地看了魏宁一眼,将身影移向大门处,一个曼妙的转身,与魏宁遥相对峙,却无半分出手的意思:“魏宁,你知道,我宁负天下人,也不愿负你。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下不了手的人,就是你。” “呵呵。”魏宁不怒反笑,道,“当年在龙虎山擒我之际,我看你倒是满积极的嘛。” “那是因为……”林灵素急声辩解道。 “算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我在你手上已经死过一次了,就当以前的那个魏宁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和你素昧平生,你下手大可不必留情。” “把灯交给我,我保证不伤你半根汗毛。我已经在此布下了玉女反闭局,闭塞八方,无门可出,若是你真的要和我死斗的话,结果并不会乐观。” 魏宁大声道:“那又如何?” 林灵素跺脚道:“魏宁,怎么和你就说不清呢?这王处一下去乃是要放出三千恶灵,捣乱阴阳,到时候天地法则一破,人间必然大乱,你这是在助纣为虐啊!” 此时的魏宁根本听不进林灵素的说辞,他心中认定林灵素此次前来,便是找王驼子复仇的,一声不吭,但是杀气尽显。 林灵素看了看表,道:“时间不多了,要是让王驼子得逞的话,天下必有大劫,魏宁,得罪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夺灯之战 说完,林灵素手中七星剑若虹光初动,急身向魏宁扑来,魏宁沉声:“来得好。”手中左伞右剑,两人擦身而过,顷刻间便拼了几十招。 林灵素此时越来越心惊,不知道为何,魏宁身法和眼力比以往快了数倍,无论自己的剑路如何诡异,魏宁总是能够先知先觉一般将自己完全封死,身法之快,若惊鸿一瞥,让她目不暇接,若是这样发展,不出十招,自己便要败于魏宁手下。 他死而复活,定然是有一番奇遇的。 林灵素常听宁素问谈起十三血尸的厉害,其中之一速度惊人,自己在血尸洞中也曾领教过那具血尸的厉害,难道此时的魏宁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有思想的血尸? 那么,他是如何复活的? 不死骨呢? 此时激烈的战局已经让林灵素无暇多想,时不等人,若自己在剩下的两个小时之中无法取得王驼子的本命七星灯的话,到时候就不堪设想了。 本命七星灯又是一暗,灯光已经不似开始时那么明亮了。 魏宁不由得一分心。 林灵素何等人物,临战经验何等丰富,看到这个当口,手中七星剑一挥,刚好刺在魏宁的左臂之上,“锵”一声响,只见魏宁硬生生被逼退了半步,但是左臂却完好无损。 林灵素一愣,魏宁也是一愣。 魏宁何时练成了这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了? 当年在赶尸大会前,魏宁被小青咬了一口,但却完好无损,当时魏宁并没有在意,没有想到连林灵素的七星剑也已伤不了自己了。 当然在这一闪念之间,双方又互相对拆了几招,林灵素一招不得手,先机已失去,不敢应对,身子急退,退到了大门处,乘此当口,魏宁大喝道:“天青地明,阴浊阳清,开我法眼,阴阳分明,开。” 魏宁的那只阴眼发出一道金光,遥遥向林灵素锁去。 林灵素知道这阴阳眼的厉害,连忙打出一张符咒,符咒与金光相接,便“嘭”的一声,化作一道青烟,再看林灵素处,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身外化身?”魏宁心中一沉,没有想到林灵素居然练出这等神奇的遁法。 魏宁连忙飞身前去,只见林灵素已经在一屋顶之处遥遥做法,七星剑遥指向天空,手捏元始混沌太极印,娇声喝道:“昊天玉皇大帝天尊,一断天瘟路,二断地瘟门,三断人有路,四断鬼无门,五断教瘟路,六断披鬼盗,七断邪师路,八断灾瘟五庙神,九断巫师邪教路,踏在天罗地网不容情,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魏宁闻言大惊失色道:“林灵素,你疯了吗,你布这天罗地网大法,就不怕连自己一起困在此吗?” 林灵素苦笑道:“只要杀掉了王驼子,同归于尽又如何?更何况,你我生不能同床,死能同穴,我也心满意足了。” 魏宁大声道:“林灵素,你疯了。” 说完,身形飞上屋顶,欲阻止林灵素布法。 魏宁身法何等之快,林灵素布阵未完,魏宁已经欺身而上,打断林灵素手诀,林灵素一边还击,一边躲闪,但是无论如何,魏宁身法眼力总是快上自己半筹,林灵素只得苦苦支撑,并无还手的能力。 林灵素银牙一咬,虚晃一招,魏宁一剑砍下,林灵素身影已经化作一道青烟,“又是身外化身之法?”魏宁心道。阴阳眼四处扫射,只见不远处一道清影,魏宁知道是林灵素本尊,连忙追上,但是此时林灵素已经打出九天陷天符,原本宁静的山庄忽然凭空一声雷,只见天地忽然塌陷,在林灵素和魏宁之间出现一道深不可测的沟壑。刚才林灵素连用两次六丁隐遁之法局逃过了魏宁的追杀,此时已经有些气血不足,魏宁是不死不灭的血尸,若是与他力斗,天下恐怕没有人能跟得上他变态的速度,而且他还有物理攻击免疫,林灵素也不能力敌。 林灵素大声道:“天上玄灵,受自生灵,七思七召,三魂随迎。代予之形,形随物化,应化而成,急急如律令。” 林灵素自与李鑫、许素文等人联手击杀掉宁素问之后,从宁素问的心中挖出五行神遁法诀,便从此苦心潜修,但时日尚短,林灵素也只是粗略地领悟了鬼遁、隐遁等比较肤浅的遁法。至于天遁,以林灵素此时的功力,是万万不能如宁素问般挥洒自如的。 漆黑的天地之间忽然鬼气阴森,魏宁身后一物忽然慢慢地成型,魏宁只觉得脖子后面鬼气阴森,连续施展了好几个身法,这鬼物便如同身后的狗皮膏药一般挥之不去,魏宁身形在月光下拉得老长,长笑道:“你能招出这等下级鬼物来拘魂,安能不知我亦可以?” 说完将手中的小红珠往空中一抛,小红珠滴溜溜地,一道红光倾泻而下,红光滚滚中,一个小男孩遥遥成型。 “柳灵郎。” 柳灵郎出来之后,林灵素脸色变了三变,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庐山一战中,定然便是吃了这个小鬼头的亏,柳灵郎拨浪鼓一敲,看了看魏宁,又看了看魏宁身后阴差,歪着头用鬼语道:“你来干什么?” 阴司一见柳灵郎,居然浑身开始瑟瑟发抖,用鬼语颤颤巍巍地与柳灵郎对答道:“我,我,我只是上来撒尿而已……” “哦。”柳灵郎拨浪鼓一摇,道,“那你现在好了吗?” “好了。” “尿完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嗯。” “那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对,我还呆在这里干什么?”阴司显然对柳灵郎十分忌惮,连舌头都打结了,说完慢慢地消失…… “不要……”柳灵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大声道,“我要看看你的小鸡鸡。” “啊!”阴司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撒丫子跑路。 “不要走……慢点嘛,不就是看看小鸡鸡吗,至于这样狼狈吗?”柳灵郎在身后穷追不舍地赶了上去。 第二百二十章 旱魃出世 林灵素此时看得又羞又怒,没有想到自己苦心潜修的鬼遁,居然被这样一个没有正形的小孩在举手之间便破去,能够让阴间的鬼使都避让三分的人物,这让林灵素对这柳灵郎又忌惮了几分。 林灵素已经在此布下了阵局,一般的妖魔鬼怪根本进不来,连当年自己萌萌都不能破去的玉女反闭局,这个小鬼居然完全免疫,此人(鬼)到底是谁? 林灵素此时鬼遁已然被魏宁破去,手捏翻天印诀,嘴里念咒,大声道:“萌萌助我。”此时天空裂开一线,一个巨大的金甲神将已然出现在半空之中,手持六甲印,印诀照着魏宁拍下。 魏宁一闪身,躲过一劫,但是此时林灵素的天罗地网阵已成,魏宁咬牙道:“林灵素,莫非今日你当真要与我一起形神俱灭不成!” 林灵素遥声回话道:“为阻止王驼子祸乱苍生,我只得如此了,今日我们便一同死于此地吧。” 六甲印在空中若一座山一般,魏宁凭借着超乎寻常的速度一次一次躲过神将的追击,而林灵素始终不给魏宁近身的机会。 只见天地乌金电影狂闪,天空之上一座足足可以罩灭大地的巨网正在徐徐下落。 魏宁忙里偷闲,瞄了一眼在屋中的那盏本命七星灯,只见灯光已经越来越暗,又想到林灵素做事阴狠,赶尽杀绝,心中更是焦躁。 这时候,只见半空中遥遥出现了一个金色的事物,迎风便陡大十丈,正是小柳手中的那个拨浪鼓,拨浪鼓顶天立地,居然将整个网撑了起来,阻止了巨网下落之势。 “小灵,干得不错。”魏宁大声道,此时柳灵郎已经近身,遥遥地看着那个金甲巨神发呆,嘴里喃喃地道,“那个鬼东西跑得可真快,没有看到小鸡鸡,你有没有啊,给我看看吧。” 魏宁又好气又好笑,道:“小灵,你不要胡闹了,这女人已经用了天罗地网之法将我们一齐困到这里,要是不能突破的话,我们可能永远都离不开这里了。” 此时红珠又是一阵转动,丁滢已经现身,魏宁不由得气结,这个女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又在此时出来给自己添乱。 此时在天罗地网阵的照应之下,整个风门鬼村雷电狂涌,暴雨倾盆。 丁滢一见林灵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借着风力分身前去,便要和林灵素厮打在一起。 林灵素冷笑一声,道:“原来又是你这个女鬼,怎么上次的太阳没有晒够吗?”说完双手合十左手手心朝上,右手手心朝下,念诀道:“九段天火,以柔克刚,刚中带柔,所到之处,形神俱灭,出!” 林灵素或许对魏宁可以手下留情,但是对于情敌,一出手便是杀招,只见林灵素的掌心之中一团蓝色的火苗开始跳动,慢慢变大,魏宁闻言已经色变,道:“九段天火,林灵素为何心肠这般的毒辣。” 九段天火,乃是专门针对孤魂野鬼的道法,孤魂野鬼一沾这九段天火中的任何一段,便会立刻形神俱灭,丁滢修为尚浅,当下脸色吓得发白,魂不附体。幸好魏宁身法奇快,已经单手将她抱入怀中,阴眼一射,激荡之间,林灵素刚刚成型的蓝色火苗已经化为乌有。 丁滢不出来尚好,一出来便激起了林灵素的嫉妒之心,林灵素凤目中杀机隐现,六甲印当头便砸,魏宁抱着丁滢闪身避开,六甲印砸在地上,“轰”的一声巨响,顿时激起数尺高的气浪,气浪狂卷飞旋,砸在旁边的民宅之上,乱石纷飞。 林灵素妙目恨火欲喷,冷冷道:“妖女,上次让你侥幸逃脱,今日便是你死忌!” 魏宁大声道:“林灵素,冤有头债有主,今日之事,你就冲着我来,跟丁滢无关。” 林灵素喝道:“你是我的!我得不到你,谁也别想得到!”说完六甲印翻天而下,直直砸向丁滢。 未等魏宁还击,柳灵郎已经双手捶地,“轰”的一声巨响,似乎天摇地动,整个地面居然横生生迸裂出数十条巨缝,巨大的气浪翻天而起,居然抵住了正在砸下的六甲印。 “不许欺负我姐姐。”柳灵郎怒声喝道。 柳灵郎一喝之威,居然惊天动地,天地似乎都开始迎合,林灵素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忽然止住了手中的诀印,喃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旱魃出世了。” 柳灵郎此时已经须发皆张,头发根根竖起,天地之间风云突变,阴风从地里面不断涌出,林灵素粉面上写满了惊诧的神色,大声道:“魏宁,旱魃出世,必然赤地千里,难道你要步你那个不成器的师傅的后尘吗?” 魏宁朗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旱魃,我只知道柳灵郎是我兄弟,王处一是我师傅,丁滢是我妻子,为兄弟,为师傅,为妻子,我愿意毁天灭地,逆天改命!” 躺在魏宁怀里的丁滢心中涌起千般滋味,和魏宁的手情不自禁十指交缠,紧紧地合在一起。 这是魏宁第一次承认自己的身份啊。 丁滢秀目一红,几乎哭了出来。 “妻子,妻子,妻子。”林灵素一连叫了三声,大声道,“好好好,魏宁,你居然叫这个鬼物是妻子,难道我在你心中连个鬼物都不如吗?” “不错!”魏宁斩钉截铁地道。 “很好,很好,很好。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就让我们和这个世界一起下地狱吧。”说完,林灵素玉面寒霜,手中印诀引动,天罗地网金光闪闪,一声巨响,压断了柳灵郎的那只拨浪鼓,急急地网了下来。 与此同时,柳灵郎刚刚砸开的数十条巨缝中鬼物横出,无数妖魔鬼怪爬了出来。 “旱魃,你放出阴间十万幽灵,必然引起天地大乱,阳间必然有十万人为此填命,你可知道!” 柳灵郎双拳迎空飞舞,哇哇大叫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谁欺负我姐姐,谁欺负魏宁,我就要和谁拼命。” 柳灵郎拉开的巨缝开始不断扩大,整个风门鬼村天塌地陷,乌云滚滚冲下,日月无光,无数阴间鬼物不断爬出,充塞了整个村庄。 第二百二十一章 玉女反闭 屋里王驼子的本命七星灯灯光明灭,火苗已经开始慢慢地暗了下来。 王驼子掐指一算,失声尖叫道:“不好!” “怎么了?”史老头问了一声心神不宁的王驼子。 王驼子摇头苦笑道:“史老头,这次地府一日游我估计去不成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看来是已经无法守住我的本命七星灯了。” 史老头沉吟了半晌道:“老王,你真的不走了吗,若是此次不去,你可是前功尽弃了,阳人走阴可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而且我已经无法再在阳间生存了,也无法再次给你指引走阴之路,错过这次机会,下次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王驼子沉默不语,隔了半晌缓缓地抬起头来,道:“谢谢你,史老头,但是我真的不能下去了。” “为什么?难道地上真的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情吗?” 王驼子缓缓地道:“旱魃出世。” 史老头跌声道:“什么!” 一道光一闪,王驼子的阴神已经出现在阳世,王驼子阴神双手合十,围绕着自己的肉体不停地开始转圈,一连转了九圈,此时王驼子的本命七星灯火光熊熊,将整个屋子照得通透。 而此时,林灵素和魏宁已经缠斗在一起,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地下鬼怪不断爬出,阴风阵阵而来。 忽然,王驼子阴神与肉体一合,双目睁开,悠悠地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的一片狼藉,跺足大声道:“胡闹。” 说完便奔出屋子。 此时,被柳灵郎放出的无数阴灵越来越多,有的在柳灵郎的操控之下,开始不断地袭击着林灵素,而另外一群妖魔鬼怪则仿佛对人世间十分的眷恋一般,开始向村外跑去。无数鬼哭狼嚎的声音如狂雷滚滚而来,无数飞鸟受惊,百兽横行,蛇虫鼠蚁也纷纷爬出地面,四散逃命。 林灵素站在一处屋顶上,不断用七星剑砍断近身前来的恶鬼,这些恶鬼越来越多,林灵素将长剑往空中一抛,大声道:“萌萌接住我!” 萌萌六甲印凌空一顿,林灵素已经脚尖点住,再顺势借力,身子若乳燕穿林,已经遥遥立定在萌萌的肩头。林灵素身形一边在萌萌的肩头踏着禹步,一边手上结印不停,大声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吾行禹步,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九天玄女律令。” 林灵素念完咒语,只见天空中一声巨响,闪开一道缝隙,一女子出现在半空之中,手中分别拿着两只莲花,上朱下黄,眉眼如画,仙气缭绕。 阴神玉女在林灵素的驱动之下,手中莲花打开,朵朵莲花下落,顿时只见天花乱坠,宝雨纷飞,所有地狱恶鬼一沾此仙家宝物,便化作青烟。 林灵素在萌萌肩头大声道:“魏宁,此时难道还是我们缠斗的时候吗?若不阻止这些恶鬼横行阳世,你便是百死莫赎。” “真他妈的胡闹!”此时王驼子已经赶到,大声叱喝道,指着魏宁和柳灵郎,整个人都气得浑身瑟瑟发抖道,“你,还有你,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 说完王驼子也不再言语,双手不停捏诀,脚下连续踏出离、旨、火、天、尊、胜数步,大声喝道:“天杀归天,地杀归地,年杀归年,月杀归月,请尊者助我杀天杀地杀人间!” “啊!”柳灵郎第一个色变,浑身开始瑟瑟发抖,情不自禁地往魏宁身后躲闪。 忽然,一道白气冲天而起,射穿了九霄九重天,白光所照之处,恶鬼急遁,惊呼之声此起彼伏,就连林灵素招出来的阴阳二神,浑身的华光在这白光的映衬之下,也黯然失色。 在王处一的身后,生气慢慢凝结成形,一会儿,便化作一只一尺小猴般的模样,只是这只小猴双目赤红,浑身泛着红光。小猴仰天一吼,忽听“嗷呜”一声如雷咆哮,震得脑中嗡然作响,气血翻涌,众鬼更是惊声如沸。 “砰砰砰”声浪所到之处,若摧枯拉朽一般,所有房屋只听见“咿呀”之声不停断裂迸炸,气浪掀飞,碎石乱舞。 小猴浑身燃烧一种犹如实质般的火焰,整个身子被包裹在火焰之中,而此时的天罗地网已然快要着地,地面的裂痕越来越大,无数刚刚爬出地面的鬼怪又惊慌不迭地返回地底,旱魃浑身的光芒暴涨,所遇之处,红光弥漫,泛起冲天的大火。无数道冲天火浪纵横飞舞,如火上浇油一般,根本无法阻住来势,流星雨般的呼啸,轰鸣四起…… 林灵素站在萌萌的肩上,怔怔地看着这场瑰丽壮观的冲天大火,喃喃地道:“疯了,都疯了,一切都完了。” 此时王驼子高声呼喝道:“小女娃子,你的玉女反闭之局呢?” 王驼子一言惊起梦中人,林灵素这才猛地反省过来,此前为了阻止魏宁、王驼子等人利用道术遁逃,自己已经布下了反闭之局,在这局中,自己才是掌局者啊。 林灵素大声道:“画地局,出天门,入地户,颠倒三五,低昂步罡,为我生形,吾载日载月,足履北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匈陈、腾蛇乘我而行,行到某所,左右巡防,随行随止,随卧随起,辟除盗贼,鬼魅消亡。”咒闭,林灵素左手捏应灵摄妖印,右手捏北酆杀鬼印,只见凭空出现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匈陈、腾蛇,在空中左右腾挪翻滚,在漫天霞云中如旋涡怒转,六兽齐声呼喝,鬼怪遁形,火球激吼,在他们四周交错冲射,林灵素念咒完毕,浑身只觉得气血翻腾,双目一闭,身子一软,直接从阳神玉男的肩膀上跌落下来,直直地摔入了九幽地狱之中。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抉择 “糟糕!”魏宁暗叫一声,飞身而出,横过乱石穿空,身形飞快地扑向林灵素,林灵素身形急下,魏宁一咬牙,居然也飞身而下,扑向林灵素,往深不见底的深渊处飞驰急下,用力拦腰抱住了林灵素,脚尖一点落下的一块巨石,借力上升。 此时林灵素忽然秀目睁开,看了一眼魏宁狠声道:“我要死便死,何须你来假惺惺地救我。” 说完用力一挣,双腿用力,奋力将魏宁蹬往上空,自己又是一昏,身形直线下坠。 魏宁没有准备,身子失去了平衡,四周又无处可借力,大叫一声,顺着势,也如脱线风筝一般,掉了下去。 “都到这关头了,还在胡闹。”王驼子跺足怒喝道,手中慌忙捏诀,只见旱魃身子飞快地发生着变化,化作身长两丈,似犬类马的怪物,浑身布满鳞甲,脑后长满长长的红色鬃毛,浑身冒着一两丈长的烈焰光芒。 旱魃仰天长啸一声,四足冒出莲花火焰,满身金光森森,口中喷火数丈,烈焰所到之处,群鬼化作飞灰。 “旱魃兄,拜托了。”说完王驼子往越拉越大的地穴里面跳了下去,旱魃飞身而下,接住王驼子,王驼子骑在旱魃身上,在地穴之中,将魏宁和林灵素救起,一手一人。 此时林灵素发动的天罗地网阵已经堪堪落在地面之上,仅仅露出一人身的缝隙。 “不行,你这样会拖了速度的,天网已下,我只能带两人出去。”王驼子身下的旱魃急声道。 “什么意思?”王驼子急声反问道。 “放手一个。”旱魃急声道。 “不能两个人都救吗?” “不能。” 王驼子长叹了一声,他知道,此时若不再做决断,恐怕三人都要掉入这深不见底的九幽地狱之中,当断则断,于是心中一横,松开了左手…… 可是他左手所救之人,却是魏宁! “师父!”魏宁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哑声叫道,身子却急速往下坠。 王驼子双目泪光涟涟,几乎不忍往下看正在跌入九幽地狱的魏宁一眼,将林灵素紧紧地抱住。 旱魃只承两人重量,顿时轻巧了不少,身化长虹,飞快地从地下奔向地面。王驼子抱着林灵素就地一滚,此时这张毁天灭地的巨网,堪堪落下。 “魏宁!” “相公。” 柳灵郎与丁滢齐声惊呼道,双双飞身跳入深渊之中。 大地隆隆作响,开始慢慢地合拢,王驼子站在不远处的一处小山之上,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林灵素,怔怔地看着这毁天灭地的一幕。 脑海中回想的是自己松开魏宁手的时候,魏宁那绝望的眼神和撕心裂肺的叫声:“师父……” “小宁,为师负你啊!”扑通一声,王驼子瞬间犹如苍老了千百岁一般,跪倒在地上,声音回荡在山中,如泣如诉,凄凉悲壮。 此时林灵素已经悠悠转醒。 “你!”林灵素发现自己居然在王处一的怀里,顿时又惊又怒,弹身而起,后退了几步,用剑遥遥地指定王驼子。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王驼子此时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没有跟她插科打诨的心情,冷冷地道:“你走吧,我不想跟你打,我累了。” “想走!”林灵素怒道,“王驼子,你与我家那笔血债,你难道真的不想还了吗?” 王驼子心不在焉,喃喃自语:“血债,血债,我欠的血债……”忽然王驼子用力在地上一砸,大声道:“你们受的委屈都要我来偿还,那我受的委屈我又找谁去还!你不是要杀我给你祖宗们报仇吗?来啊,来啊,往我这里砍下去,砍下去就好,来啊,来啊。”王驼子状若疯狂,用手抓住林灵素手中的长剑,鲜血顺着剑身淌了下来,王驼子用长剑抵住自己咽喉,狠声道:“来啊,来啊,你杀了我,反正老子也活腻了!” “是你说的,别怪我。”林灵素大声道,手中的长剑顺力送去。 “哐当。”未等林灵素手中长剑刺入,长剑已经断成两截,林灵素忽然感觉自己的手如同火烧过一般,疼痛难忍,只得下意识地将剑扔下。 只见半截剑身已经被两根指头夹住,夹住这剑的是一个穿着金色衣服的中年人。锦衣玉面,飞眉入鬓,十分潇洒,他斜眼看了林灵素一眼,道:“刚才若不是他救了你,你此时已经掉入了九幽地狱之中。” “你是谁?”林灵素后退半步,全身戒备,可是由于刚才与魏宁缠斗半日,又发动了玉女反闭之局,气血两亏,支撑不住,一下跌倒在地上。 忽然,王驼子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金衣人,用力摇动他的肩膀道:“我只不过是想死而已,我只不过是想死而已,难道你连死都不让我死吗?” 金衣人沉默了半晌,道:“你我相依相存,若你神形俱灭,我也不能修成正果,对不起。” “呵呵呵。”王驼子自顾自地笑道,策划了上百年的过阴失败,刚才又连自己徒弟都救不了,一时之间,百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愤懑和沮丧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妈的!”王驼子高声叫骂,忽然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仰天大声道,“苍天啊,你他妈的死了吗?你要是没有死,你他妈就睁开眼睛看看,老子只不过是想死而已,难道你他妈的连死都不让老子死吗?你他妈的给我去死吧。”说完用尽全身力气将石头砸向天空,王驼子时哭时笑,状若疯狂,跌跌撞撞地下山了。 金衣人身形一闪,也消失不见。 林灵素怔怔地看着王处一,刚才王驼子和平常大相径庭的情绪发泄,似乎深深地感染了她。林灵素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苍天啊,你当真无眼啊,若是有眼,就让我爹活过来,让魏宁回到我的身边来吧。” 说完,转身离开。 (第三部完) 《赶尸客栈IV》 第二百二十三章 无间 魏宁身形还在下坠,身边的一切都在快速地发生着变化,只觉得耳边生风,不断地听见大门打开之声。 “轰隆!轰隆!” 一层一层,仿佛来自洪荒太古一般,绵延不绝。 时空转换,仿佛过了悠悠万载一般,魏宁醒了过来。 此刻,天地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魏宁挣扎着爬了起来,心中暗道:“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魏宁勉强睁开阴阳眼,但是周围还是一团漆黑,仿佛鸿蒙初开之时一般。 这种静谧到极点的感觉,不禁让他心惊肉跳。 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相公,我在的,不管这是哪里,我都在的。” 丁滢的手那么的冷,冰得魏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但心里却慢慢地温暖起来。 忽然,远远传来一阵歌谣:“欢日甚少,戚日苦多。何以忘忧,弹筝酒歌。” 歌谣唱罢,天地间忽然敞亮,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生机,万物自由。仰望蓝天,万里无云,一轮金日遥挂,发出万道光芒,却又温暖如玉。 新天地里充满了新的生机,魏宁握住丁滢的手,几乎都看呆了,这比之柳灵郎的小红珠天地也毫不逊色啊。 柳灵郎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声。 这是哪里?这个问题开始在魏宁的脑海中盘旋。 此时,一人从远处遥遥而来,只见他金衣闪闪,看了魏宁一眼,笑道:“我这首善哉行,可曾入你之法眼?” 魏宁苦笑一声,道:“请问,这到底是哪里?怎么没有人啊?” 来人轻笑了一声道:“一人亦满,多人亦满,自然是容不下他人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魏宁愕然道。 金衣人笑道:“你我皆为同类,早已不在六道轮回之中,天地之大,早已无你我二人的容身之地,不在此处容身,又在何处?” 魏宁被这个金衣人弄得头都大了,郁闷道:“这到底是哪里,我还能回去吗?” “哈哈哈……”金衣人一阵长笑道,“回是回哪里?去又是去哪里?不如你就和我一起留在这无间道中,从此放弃那些烦恼的修行,假以时日则必能进入解脱道并修得正果,你看怎么样?” 魏宁摇了摇头,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想回去。” 金衣人点了点头道:“也罢,对于凡人来说,最大的劫数便是背负。当年王处一也就是因为背负得太多,未能被我引渡,因此才沉沦人欲近百年。你若是真想回去,我便成全你,只可惜你又将陷入那人间无数的善恶循环中,不似我等这般超脱了。” 魏宁坚定地道:“我要回去。” 金衣人点了点头,又望了望在一旁的柳灵郎道:“小子,你呢,要不要留下来?你乃是旱魃精魄与四柱全阴的婴灵结合生出的怪胎,刚才若不是老王及时把我叫出来阻止你,再加上那个小女孩布的阵局,封印了你的一部分力量,你可就要闯下大祸了。你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吗?若是真的将地狱那十万阴灵放到人间,天地定将大乱,人间又是一场百年浩劫。” 柳灵郎反驳道:“刚才那个臭女人想杀我姐姐,我才帮忙的,反正谁欺负魏宁和我姐姐,我就要帮忙。” 金衣人哑然失笑道:“忙不是这么帮的,你先天的资质得天独厚,后天又福缘深厚,将来的成就肯定会超过我,若是你能定下心来,跟我在这无间地狱中修行,不出千年,你定然能修得正果,怎么样?” “正果是什么,好吃嘛?”柳灵郎痴痴地看着魏宁问道。 三人同时气结。 金衣人又问道:“你呢?女娃,你在这阳世已经太久了,沾染了太多的人间烟火,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轮回……” “不了。”丁滢摇了摇头,道,“我要跟我相公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开。” 金衣人叹了口气,道:“这痴男怨女的故事怎么每朝每代都有啊,当年那个姓邬的就已经够笨了,结果没想到。唉……也罢,这样吧,你留在阳间也可以,但是你要记住,多修炼,少见光,不要没事就随便打个伞出来散步,在小红珠里面不是很好吗?” 丁滢一阵赧然。 “好吧,既然你们三人主意已定,我就依了你们,若是常人,我也懒得管,但是王处一那小子对我不薄,老是看他丢魂失魄的样子,我也不爽,这样吧,你们闭上眼睛,我送你们还阳。” 魏宁双眼一闭,那金衣人就消失了,凭空传来空灵的善哉行歌声。 张牛背着手在屋子外面踱来踱去,他的妻子翠花已经在屋子里面难产三个小时了,张牛只怪自己家穷,请不起产婆,只得请了村上的老妇帮忙接生,这要搞不好可就是一尸两命,自己可怎么跟翠花他爹,跟自己的爹和祖宗交代啊? “吸气,吐气……哎呀,没叫你放屁啊。”帮着接生的老妇也紧张得浑身大汗,语无伦次起来。她接生了这么多次,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怪异的情况,一般顺产便是头先出来,就是难产也是脚先出来,可是今天这位小少爷,却是不管怎么拽都拽不出来。 翠花“哎呦”之声叫个不停,声声敲打在张牛的心上,疼得若伤口上撒盐,这可怎么办啊? 张牛只得再一次点起香,对着堂屋祈祷。 “各位神仙啊,保佑我家母子平安吧,求求你们啦!”张牛跪在神像前叩头不止。 “生了啊!”屋里面的老妇大声道。 张牛霍然站了起来,一愣道:“这也行?谢谢神仙们显灵,谢谢。” 说完飞快地跑进屋去了。 只见满屋红光内烁,老妇突然尖叫一声,若见鬼一般,从屋子里面狂奔而出。张牛莫名其妙地对着屋里面瞄了一眼,竟也大声叫道:“鬼啊!” 话音未落,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再看翠花,往自己的双腿间看了一眼,双眼一翻,也步自己相公的后尘,晕了过去。 原来这生出来的东西,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圆乎乎的肉球,就如同历史上的哪吒降世一般。 这肉球滴溜溜地在地上滚了几遭,忽然轰的一声炸开了,从里面“生”出来一个面容俊俏的男子,这男子的身子在红光中慢慢地变大,不一会儿满屋子的红光退却。魏宁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终于回来了。” 原来这金衣人使用的便是鬼仙得道中的“末后一着”让魏宁投胎夺舍,重返阳世。 魏宁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张牛夫妇,苦笑道:“多有惊扰,真不好意思。我既然出自你腹中,便也算是你二人之子了。”说完给两人跪下磕三个响头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此刻已是夕阳西斜之时,魏宁吸了一口气,仔细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小村庄,没有都市的繁华,却有着乡村特有的宁静。 魏宁沿着山村小路走了不远,终于看见附近有一个人,便高声问道:“前面的朋友,请问这是哪里?” 那人显然没有听懂魏宁的话,魏宁又高声叫了几句,那人才反应过来,操着一口别扭的口音说道:“这里是均安镇哦,朋友你是外地来的吧,怎么来了均安镇啊?是走亲戚还是做生意的?” 魏宁苦笑一声,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是来投胎的吧!此时天色已晚,魏宁轻声问道:“这位乡亲,这附近有客栈吗?这么晚了……你看我……” “呵呵。”这位乡亲显然十分热情好客,他看了魏宁一眼,道,“我看你小子长得挺老实,估计也不是什么坏人,这样吧,你要是看得起我,便去我家将就一个晚上,好了,出门靠朋友,走吧。” 魏宁大喜道:“这真不好意思,可是我身上……”说完窘然一笑。 这位乡亲笑道:“哪里的话,不要你的钱,走吧,我叫张龙,你叫什么名字?” 魏宁对这位豪爽的乡亲十分感激,忙回答道:“我叫魏宁。” 两人一路攀谈,很快便到了一个农家小屋前,屋里面炊烟袅袅,显然是屋里的女主人正在做饭。张龙领着魏宁进屋,一进门就嚷道:“孩子他妈,来客人了,出来,出来。” 屋里面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用手不停地在围裙上抹着手上的油污,一边看着魏宁,一边笑道:“你好。”妇女看上去十分腼腆,对着魏宁一个劲地笑。 张龙领着魏宁,在堂屋里面坐好,屋里的家具很简陋,看上去这家人不是很富有。张龙的老婆端上茶水后,张龙问道:“二弟的媳妇有了吗?” 张龙的老婆一听便叹了一口气,道:“这不,都一天了,也没有人来送个信,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张龙道:“二弟就是过于老实,唉,原本想着给他娶了个老婆以后会安生点,没想到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情……你记得等二弟媳生了之后,把咱家的老母鸡给炖了送过去。” 张龙的老婆横了张龙一眼道:“我自然知道,还用你来提醒。” 张龙和老婆说完家务事,才和魏宁攀谈起来,不一会儿,张龙媳妇便把晚饭做好了,三人一边谈一边吃,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这时,一个老婆婆站在门外,怯生生地看着屋里面,却不敢进门。 魏宁正要起身,张龙一把拦住了他,冷声道:“不要管她。” 魏宁不由得大为奇怪,张龙对像他这样的陌生人都这么热情,怎么对这个老婆婆却如此冷淡呢?魏宁又看了一眼张龙的老婆,只见张龙的老婆脸色更是难看,甚至连看都不愿看那个老婆婆一眼。 这位老婆婆,看上去得有八十多岁了,身上穿着粗布衣服,上面还重叠地打着好几个补丁,她面黄肌瘦,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更加奇怪的是,她后脑留着长长的辫子,盘在脑后面。眼光中透着乞求的神色,看着屋里面三人吃饭。 自从这个老婆婆出现之后,张龙的情绪变得非常暴躁,他扒了几口饭,陡然将碗往桌子上一顿,大声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不会同意的,你怎么老是不听!要是再来,我就拿扫帚赶你走了。” 老婆婆泪水涟涟道:“老张,我也知道,可是你看看我们家的小莲,就当是可怜可怜她吧。” “不行,凡是和你们冰心堂里面的人扯上关系的人都晦气,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我儿子与你们拍门的。” 老太太从怀里面掏出一把散钞,看上去都已经残破不堪了,不知道积攒了多久,才积攒了这点钱:“老张,这是我们给小莲买门口的钱……”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不是钱的事!”张龙大声道,“就算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儿子安心地去吧,别再招惹他了,好吗?” 张龙说完,张龙媳妇也不禁泪水涟涟,显然是触动了伤心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自梳女 魏宁这时候有些看不下去了,问道:“张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张龙叹了一口气道:“这都是我们以前造的孽啊,让我儿子……唉,可怜啊!” 听这夫妻的口气,魏宁大抵知道了,十有八九是这张龙夫妇的儿子已经出意外死了,可是这和门外的那个老婆婆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龙这时候也不再瞒着魏宁,道:“门外的老婆婆是冰心堂的自梳女,她是来为她的姐妹买门口的。” “哦,什么意思?”魏宁一听更是迷糊了。 张龙解释了一番,魏宁才算明白了。所谓自梳女,乃是这里一些终身不嫁的女子,通过举行“梳髻”仪式后,将自己的辫子挽成发髻,表示永不嫁人。她们大多群居在姑婆屋中,相互扶持,感情极为深厚,如今最有名的姑婆村便是冰心堂,它被称为南方地区自梳女历史的重要见证。但是按俗例,她们是不能死在娘家或其他亲戚家的,只能抬到村外,死后也只能由自梳女姐妹前往吊祭扫墓,为了让自己死的时候不会那么凄苦,因此一些自梳女经常会去“守墓清”。 “守墓清”又叫“买门口”,即自梳女找一死人出嫁,做死者名义上的妻子,以便将来可以老死夫家,而这些自梳女要付给婆家一笔钱来“买门口”。 魏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自梳女是前来“买门口”的,只是这张家为何不同意呢?后来想想,也就明白了,这张龙夫妇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于儿子的惨死心中自然是痛极了,若是再招个自梳女买门口,怕是要打扰了自己儿子的清静。再加上,农村人的观念比较守旧,妇女的地位自然不高,自梳女平时很神秘,很容易便沾染上一些神鬼之事,寻常老实人家不想跟她们打交道也是自然的。 这个自梳女显然是听说了张家长子死亡的消息,特地前来“买门口”的,这自然就会刺痛张龙夫妇那根敏感的神经。 张龙摆摆手道:“阿妈,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但是我家那苦命的小子……到现在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呢,你就来买门口,你这不是存心咒我们吗?也许我家的孩子还没有过世呢!” 显然张龙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 魏宁心中一动,道:“张哥,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 “唉,你能帮什么忙呀?官府的官兵们都已经找了快一个月了,硬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我们夫妻两人这些日子可真是……唉!”张龙对着外面的老婆婆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阿妈,别在外面站着了,外面风大,你年纪也大了,有个闪失对谁都不好,先进屋来歇歇吧。” 张龙对魏宁能否帮上忙并不抱希望,但是农村人总是愿意将自己的苦难说与他人听,这样也能博来别人的一丝同情。原来这张龙原本有个孩子,是家里的独苗,在镇上算得上是一个有手艺的好青年,这些年来,也挣了点钱,眼看着就要给他寻个媳妇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人就在一个月前平白无故地消失了,张氏夫妇是告示也发了,案也报了,孩子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张龙夫妇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终日以泪洗面,本来这些天二人的情绪刚刚好了点,谁想到这自梳女却不请自来,三番五次地上门要求买门口,这不是往他们夫妻的伤口上撒盐吗?所以令张龙夫妇极为反感。 魏宁皱眉道:“张哥,你把你儿子的八字跟我说说可以不?” 张龙一愣,见魏宁已经从怀里掏出五枚铜钱一字排开,愕然道:“莫非你是位阴阳先生不成?” 魏宁微笑着点了点头,听完张龙儿子的八字后,魏宁把手中五帝钱往空中一抛,用的正是王驼子传授的“火珠灵”法,魏宁看过卦象后皱眉道:“看这个卦象,你儿子命主于出生后年两个月又天小时起运,命出生后年两个月又天小时交运,卦象中显示他二十七岁时会有大劫,但是未显示他命止于此啊!” 张龙看魏宁极为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喜,道:“对,先生你算得真准,我儿子就是在二十七岁时,接了笔生意才慢慢发起来的,才有了目前这间手艺店。” 张龙见魏宁算得很准,顿时信心百倍,道:“先生,难道说我儿子没有死?” 张龙的老婆一听也连忙站了起来,脸上顿有喜色。 魏宁苦笑道:“这只是卦象上的显示,我也是按照卦象来推断的,不一定是真的。” 张龙的媳妇忽然跪倒在魏宁的脚下道:“先生,只要你能救救我家张茂,我就是来世给你做牛做马也毫无怨言的!” 魏宁连忙将张家嫂子扶了起来,忙不迭地道:“大嫂不可如此,我一定尽力而为。只是我功力尚浅,不见得一定能帮你们找到儿子……”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张龙夫妇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现在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魏宁的身上了。 就在魏宁和张氏夫妇说话的当口,这个年老的自梳女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魏宁问道:“你们儿子失踪之前,可曾有过什么奇特的举动吗?” 张龙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仔细回想道:“平常他就在镇上的手艺店做事,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记得那天晚上他还跟他妈说要出去吃晚饭呢。” “他就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特别的事情吗?” “人或者事情……”张龙努力回想着,忽然大声道,“对了,好像那阵子,他谈的一个女朋友死了,这孩子对这件事情还伤心了好一阵子,但是后来就没有听他再提起过那个女的,你觉得这会和我儿子的失踪有关系吗?” 魏宁道:“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每一条有用的线索都不能放过,你们能够查到那个女的埋在哪里吗?我去看看再说。” “这个……”张龙有些为难地道,“我们还真不知道。” “不如问问张茂的朋友赵顺吧。”张嫂献计道。 “对,那小王八羔子肯定知道。”张龙喜道,“我这就去问赵顺。” 说完张龙便急不可耐地跑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兴奋地跑回来说:“我知道了,这女娃是邻村冷家的闺女,就埋在两村相邻的那个坟山上,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柳树下的人头 张龙皱眉道:“媳妇,你说张牛家的怎还没有来报信呢?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要不你去看看,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啊。” 张大嫂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过去,你们先睡吧,天色不早了。” 张龙给魏宁安排了客房,自己在客厅里面等消息,魏宁睡了没多久,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张龙和他媳妇的对话。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啊!张牛和他媳妇都吓得半死,据说生出来个鬼胎,唉,怎么我们家最近出了这么多怪事,唉,是不是我们得罪了什么神仙啊?” “胡说,我们一向都老实本分,哪里会造什么孽啊,可能是流产的死婴吧,过几天我们还是请个师父给家里扫扫晦气吧。” “不如就叫那个小师父吧,我看他似乎挺厉害的,法力应该很高强。” “这怎么好意思,人家和我们非亲非故的,答应帮我们找孩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再麻烦人家多不好意思吧。”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不了我们多出点钱!” “也好,等明天再说吧,天色晚了,睡觉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魏宁起床的时候,张龙媳妇已经把洗脸水给魏宁准备好了,毛巾什么都是新的,搞得魏宁十分不好意思。 吃过早饭后,张龙和魏宁跟着赵顺去了邻村的那个坟山,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冷家姑娘的坟墓。 张龙不由得有些佯怒,对赵顺说:“你小子是不是玩我啊,那姑娘到底是不是埋在这里的啊?” “是……吧?” “到底是,还是不是?”张龙怒道。 “是……不是……” “你小子到底怎么了,干脆点。” 赵顺知道瞒不过去了,叹了口气道:“其实也算是,但是也不是,那冷家的闺女其实没死,但是也说得上是死了。” 张龙被赵顺绕了进去,大声道:“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有死?” 赵顺叹了口气道:“病入膏肓,现在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了,你说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那就是还没有死啦!赵顺,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这样吧,你肯定知道那个冷家姑娘的住址,你带我们去见见她。” “别……”赵顺连忙摆手道,“张叔,我看还是算了吧。” “怎么回事?” “唉,说来那个女孩子也挺惨的,挺漂亮的一女孩,结果得了绝症,唉,头发都掉光了,精神也受了刺激,现在她家人只敢把她关在家里,谁敢放出来啊!我们还是不要再去刺激人家了。” “我不管这些,我家张茂现在还生死不明呢,我只问你,你带不带我们去?” “带,带,带。”赵顺连声道。 “算你小子识相,走了,魏先生,我们先去冷家看看那个姑娘再说。” “嗯。”魏宁似乎失神了一般,心不在焉地应道。 原来魏宁一直看着附近的一颗柳树出神,这颗柳树长得十分特别,因为现在已经是深秋时分,其余的树木都已经枯萎了,只有这颗柳树还枝繁叶茂,每根柳条都长得细长顺滑,就像年轻女孩的头发,迎风飞舞,非常好看。 “怎么了,魏先生。”张龙推了推魏宁道。 “这棵柳树阴气好重啊。”魏宁忽然道,“肯定有些问题。” 魏宁此言一出,赵顺顿时神色不自然起来,他干咳一声道:“怎么会,不就是长得好吗?我们这里的树都这样,主要是水土比别的地方好。张叔,我看我们还是赶快去看看冷家的闺女吧。” 魏宁看了赵顺一眼,赵顺刻意躲开了魏宁的目光,拉着张叔急急地就要走。 “等等。”魏宁一把拦住了两人,径直走向了那颗柳树,赵顺一闪身拦住魏宁,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兄弟,我们还是早点去冷家吧,这柳树以后再看,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时间。” 魏宁神情漠然地瞪了赵顺一眼,赵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尖直冒上头顶,心中一个意识陡然闪现:若是再阻止,这小子真的会杀了自己。 魏宁一把推开赵顺,用手指往土里一插,抓起泥土放在鼻子尖一闻,点头道:“果然有古怪。” “怎么回事?”张龙凑了过来。 魏宁不答话,又将双手插进土里,用力一掀,这里的土质似乎十分松软,魏宁连挖了几下,刨开一个小坑。 一阵恶臭扑面而来。 这个时候,张龙和赵顺都看呆了,这坑里居然层层叠叠地整齐摆放着无数颗人头! 垫底的已经腐烂不堪了,变成了一具具骷髅头,而在上面的看上去似乎死了没多久,但是面容也已经开始腐烂,五官开始变形,无数的蛆在脸上、眼睛里面、鼻孔里面爬来爬去,令人作呕。 这些人头无论是腐烂的,还是新鲜的,都统统有个特征——没有头发。 “这是怎么回事?”张龙大声道。 而赵顺此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第二百二十六章 接发 “这是怎么回事?”张龙颤抖地道,“这可是件大案啊!要不要报案啊?” “不要!”赵顺大声道,“如果报案了,我们都会惹上一身骚的,到时候想说都说不清,我们还是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吧。” 张龙胆子小,特别是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也想息事宁人。仔细想来,不管黑道白道,自己都是惹不起的,便点头同意了赵顺的意见,道:“魏师父,还是……先把这个,这个埋回去吧,我们都是小老百姓,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我们还是,还是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吧。” 魏宁看了一眼神情怪异的赵顺,道:“也好……” 没等魏宁把话说完,赵顺连声道:“我来帮忙。”说完,便帮着魏宁把土重新填上,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张叔,还有魏哥,这件事情,我们都不要说出去,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吧,不然得罪了黑道,我们就惨了。” 张龙连忙点头道:“那是,那是。” “我们走吧。”赵顺道。 “去哪?”张龙一愣问道。 赵顺道:“当然是去冷家啊!” “对对对,你看我,经过这么一吓,倒把正事给忘了,对,去冷家。” 张龙连忙道。 赵顺带着魏宁和张龙直奔冷家,一路上三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赵顺把他们带到了一处民房前。 这栋民房有三层高,红瓦白墙,看上去是这一带比较有钱的人,赵顺显然和这家的人很亲近,没用通报就直接进去了,家里只有一个老人家和一个妇女,看见赵顺领着客人来了,连忙打招呼。 待赵顺说明来意,那妇女脸色便阴沉下脸来,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让你们见小静,实在是怕你们刺激到她,让她又……她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出门了,以前还肯见见小茂,现在,小茂也出了事,唉……造孽啊!” 魏宁忽然道:“大嫂,能让我见见她吗?也许我会有点办法的。” “真不是不让你们见,而是小静她,她脑子有点……看见生人就会……所以我们,唉,可怜的孩子啊……” “让我们见见吧,也许她知道我家张茂的下落,张茂都已经失踪一个月了,我们也报了官府,可是那些只知道吃饭不知道干活的狗日的,连一点消息都找不到,都是为人父母的,帮帮忙吧。”张龙乞求道。 “唉。”冷静的妈妈看着张龙,心肠一软,道,“好吧,但是如果小静不见你们,我也没有办法,可怜的孩子,走吧……”说完从抽屉里面拿出钥匙,带着三人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子。 魏宁走到门前,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冷静的妈妈刚一开门,屋里面立刻传来骂声:“出去,都给我出去。”话音未落,一个花瓶便飞了出来。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魏宁已经闪身而入,屋里面门窗紧闭,几乎密不透风,只燃着一支蜡烛,将整个屋子映照得阴森恐怖,在床上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姑娘,瘦得让人触目惊心,整个眼窝都已经深深地陷进去了,只是那头长发却油光发亮,此时姑娘正拿着梳子,小心地梳着头发。 “冷家姑娘,你知道我家张茂去哪了吗?”张龙一进来便急声问道。 “张茂……”冷静用牛骨梳子梳着长长的头发,头慢慢地转了过来,她声音清冷地道,“张茂,很熟悉的名字,张茂……在哪呢?张茂……” “冷静,你没事吧?你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已经死了!”魏宁冷冷地道。 “死了?”冷静忽然仓惶失措起来,她用力梳着自己的长头发,大声道,“我没有死,我没有死,我没有死!” “你根本不是冷静,你到底是谁?”魏宁道。 “我是冷静,我是冷静,我没有死,我没有死。” 魏宁忽然走上前,揪住了冷静的头发,大声道:“你为什么要占据冷静的身体,说!” 冷静的头发被魏宁揪住,顿时尖叫道:“不是,我就是冷静,我没有死。” “那头发怎么解释!”魏宁忽然一把将冷静的头发扯了下来,“我的头发!”冷静尖叫道,“不要碰我的头发!” 只见魏宁手中的头发开始慢慢地变得暗无光泽,最后变黄,然后变白,如乱草一般握在魏宁的手上。 再看冷静,她浑身开始迅速发生变化,眼睛开始模糊,最后整个瞳孔变得分辨不出来,脸上开始布满紫红色的尸斑,最后浑身发出恶臭,尸体开始快速地腐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目瞪口呆,冷静的母亲最先反应过来。 “我的女儿啊!”冷静的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赵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假发应该是理发店里的吧?”魏宁瞪着赵顺,目光炯炯,赵顺原本就心虚,在阴阳眼的照射下,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不过是占个小便宜,挣点小钱而已,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说,怎么回事?”魏宁对赵顺大声呵斥道。 “我说,我说。”赵顺在魏宁摄人心魂的眼神下,一点谎都撒不出来,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魏宁。 原来赵顺开了家剃头铺子,这段时间女孩们都流行戴假发,赵顺为了省钱,便和一个殡仪馆的朋友商量,让他把殡仪馆里女尸的头发卖给自己,自己用死尸的头发做成假发来做生意,由于赵顺卖的假发和真头发一般(本来就是真的),所以生意越来越好。但是后来殡仪馆的朋友嫌每天给尸体剃头发太麻烦,便直接将女尸的人头砍了下来给赵顺,赵顺开始的时候还很害怕,但是后来看假发生意越来越好,胆子也就大了。 砍下的人头,剃光了头发之后,赵顺便将人头埋在柳树下,因为那里是坟山,一般人很难发现。 昨天张龙找他的时候,赵顺正好在柳树下埋完人头回来,张龙一问,他一不留神,加上当时比较害怕,顺口就说出了埋人头的地点。 第二百二十七章 腐尸菌 “于是你就做了一顶假发送给了冷静,对不对?”魏宁沉声道。 赵顺道:“我原本也是好意的,冷静病得太厉害了,头发都掉光了,我也是看在张哥的面子上,好意送给她一顶假发,我哪里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魏宁沉声道:“你难道不知道,头乃人之元,头发更是元之元,你把这些没有过头七的女尸的头发给冷静,就不怕把她们的灵魂也带来吗?若是常人,元气充足,恶灵不敢近身也就罢了,这冷静原本是久病之人,怎么会不被恶鬼附身呢。” 赵顺哪里会想到这些事情,用死人发做假发在大镇子中也是常见之事,很多人都在做,他脸色惨白道:“现在怎么办?” 魏宁叹了一声道:“这冷静原本便病魔缠身,活不了多久,早就已经去世了,她只是被恶灵占据了躯壳,所以才能和正常人一样活动,但却是见不得光的。” “难怪她将这屋子全部封死。” 魏宁道:“我看她的身子,早就气血衰败,应该死了有两三个月了,只是这两三月间,张茂可曾来找过她?” 冷母回忆道:“小茂上次来还是半月前……” “可曾过夜?” “有的。有几次都曾过夜……” “这就糟了!”魏宁失声道,“这冷静已经是死尸了,他若跟她交合,那后果就严重了!” “怎么说?”张龙一听到关系到自己儿子,顿时关切地问道。 魏宁解释道:“人一旦身死,身体便会产生一种叫腐尸菌的病毒,人若是与尸交合,便会感染上这种腐尸菌,染上这腐尸菌的人会全身浮肿,身上的皮肤会一点点地脱落,这也叫‘鬼剥皮’啊。” “难怪张哥……”赵顺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嘴。 “那现在怎么办?我的茂儿是不是……”张龙顿时慌了手脚,大声问道。 “赵顺,你到底知不知道张茂的消息?实话实说!”魏宁厉声问道。 “真……不知道。”赵顺此时早已慌了手脚,连忙摆手道。 “当真不知?”魏宁阴阳眼精光闪闪,照得赵顺心惊肉跳。 赵顺的额头开始冒汗,道:“张哥原本不让我说的,你们不要逼我啊!” “说!”魏宁沉声道。 赵顺只好低声道:“张哥的确没有死,但是他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所以……” “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全身开始溃烂了?” “不错。”赵顺满头大汗,心中七上八下,但是在魏宁强大的压迫感之下,实在不敢再隐瞒,便道,“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是张哥不让我说。” “你说张茂还活着?”张龙不管如何,听到儿子活着的消息,顿时心中充满了希望,连声问道。 “活是活的,只是……”赵顺小声道。 “带我们去。”魏宁道。 赵顺不敢违逆魏宁,连忙唯唯诺诺地点头。 “等一下。”魏宁从怀里摸出若干符咒递给了冷母,道,“烧化了之后放在水里,给屋子里所有的人喝了,不然你们会受到阴气的影响,可能都会长出尸斑的。还有冷静的尸体,必须烧掉,不能土葬,这头发,也得烧化,然后找几个道士来超度七日,一定要等到头七过后方可停止,不然这怨灵还会上门来闹的,记住了。” 魏宁交代了一番,才带着赵顺和张龙一起出了门。 赵顺带着魏宁等人,来到了一座小山下,找到了一个破败已久的山洞,对着里面喊道:“张哥,是我,小顺,我来看你了。”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小顺,你不是前几天给我送过吃的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我……”赵顺一时之间找不出借口。 魏宁率先进去了,只见这洞里阴暗潮湿,鼠蚁横行,可能张茂怕火光会惊动了附近的山民,所以没点火,借着昏暗的光,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睡在一张肮脏的毛毯上,正用毛毯裹着身体,瑟瑟发抖。 “儿啊!”张龙一见张茂顿时泪如泉涌,连忙扑了过去。 “慢着!”魏宁一把拦住了张龙,低声道:“不要碰他,谁碰上了都会感染腐尸菌的。” 说完魏宁走上前去,这时候,他才看清张茂的面貌,只见张茂全身水肿,两条腿都已经肿得像大象腿一般,浑身鼓起血泡,皮肤皲裂结疤,张茂似乎奇痒难止,用手狠命地在身上抓着,被抓地方的皮肤大块大块地掉下,露出筋肉和脉管,鲜血淋淋,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儿啊,你怎么这么笨啊!”张龙顿时泣不成声,道,“有什么病我们可以去医治嘛,你这是何苦啊!” 张茂苦笑道:“我这个样子,恐怕连鬼看见了都怕,我不想连累你们,药费那么贵,就算能治好也要倾家荡产,你和娘辛苦了一辈子,刚刚过上了点好日子,我不想连累你们,反正我就一个人,在这里死了也就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爹,你还是回去吧,你和娘都要好好的,就当……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 “张茂啊……”张龙老泪纵横,若不是魏宁和赵顺用力拉扯着,张龙恐怕早已经扑向了自己的儿子。 忽然,张龙转过身来,对着魏宁“咚咚咚”就磕了三个响头,道:“神仙,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你了,不管多少钱,只要能救我儿子,求你了……”张龙一时间语无伦次,对着魏宁一直磕头。 魏宁搀起张龙,对他点了点头,走到张茂身边,将张茂脖子后面的头发撩起,只见/`文/张茂的脖/人`/子后面有/`书/一个深不见/屋`/底的小黑洞,无数米粒大小的小虫子在黑洞中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已经到结卵期了。”魏宁道。 张茂一听魏宁似乎很懂的样子,心中燃起了希望,不禁问道:“大师,我还有救不?” 魏宁皱眉道:“办法倒是有……” 张龙一听,顿时又是叩头如捣蒜:“救救我儿子,求你了。” “除非你死了。” “啊!”张氏父子一听魏宁这句话,心中燃起的希望,顿时又破灭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鸡王 魏宁忽然对张茂道:“给我看一下你的唾液、精液。” 张茂顿时大窘,惴惴不言,这唾液好弄,可是这精液…… 魏宁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所谓唾液与精液中含有元神,也就是人的元气、精神,只有看了这些我才能准确地判定你此时的阳元还剩多少。” 张龙也急声催道:“娃,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茂红着脸,小声道:“那你们都先出去一会儿。” 不一会儿,洞里传来张茂的声音,叫魏宁等人进来,魏宁看了一眼张茂的唾液,只见张茂的唾液浓黄不清,就像一团擦不干净的鼻涕一般,不禁皱眉道:“俗语说,‘白痰轻,绿痰重,吐了黄痰要了命。’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了。” 魏宁又瞄了一眼张茂的精液,叹了口气,道:“精气是人的魂魄生命之精华,我当时就担心这女鬼与你交合之时会吸你的精气,鬼剥皮只是外伤,大不了换上一具皮囊,但是你精气一泄,此时恐怕神仙也难救啊!” 张龙一听立刻吓得面无人色道:“神仙,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魏宁道:“办法倒是有……” 张龙没等魏宁说完,便叩头如捣蒜道:“谢谢神仙,谢谢神仙。” 魏宁道:“只是我这个方法过于凶险,若是不成,张茂恐怕会魂魄分离,便永远不能再回阳世,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张茂惨笑道:“都到这份上了,先生权且将我死马当成活马医,若是我张茂命中有此一劫,我也认了,无论我是生是死,来世结草衔环,也会感谢先生的。” 魏宁点头道:“若救张茂,需用两物,冰棺、鸡王缺一不可。” 张龙皱眉道:“这冰棺好弄,省城里面的殡仪馆就有,我可以去租来,也就是钱的事,但是这鸡王,我们上哪去找啊?” 魏宁道:“你们附近可有人家养鸡?若是有我们去看看,碰碰运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看张兄弟命是否硬了!” 当下张龙和赵顺,便将张茂抬回了家,张龙的老婆看见张茂自然免不了一阵伤心,但是魏宁交代过,谁都不可以碰张茂,所以张茂的母亲也不敢给张茂清洗。 第二日一早,张龙便叫上魏宁一起去寻找鸡王,昨晚张龙将周围的村民问遍了,但是都没有任何收获。 张龙和魏宁一连走了好几户养鸡的人家,可是魏宁只是逛了一圈,便摇头走了。直到下午,大约走了四五家之后,魏宁终于在一户人家的鸡舍前逗留起来。 看了很久,魏宁这才点头对张龙说:“看到没,那就是鸡王。” 张龙顺着魏宁的手指一看,只见那只鸡只有拳头大小,全身的羽毛都掉光了,颤巍巍地站在角落里,浑身打着寒颤,似乎随时都可能死掉。 张龙有些不相信地问道:“魏先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我怎么看也不像鸡王啊!” “你再仔细看看。” 这时,正好是群鸡吃饭的时候,魏宁道:“你看好了。” 只见主人将饲料撒满了地面,所有的鸡都不敢动嘴,那只小鸡开始不停地点头,一连点了三百多下,才开始啄食,小鸡啄食之后,所有的鸡才开始扑腾扑腾地啄食。 看到这里,张龙和魏宁才会心一笑,张龙走到那家主人处问道:“你这鸡卖吗?” “卖卖卖,怎么不卖。”主人原本就嫌这只鸡个头小,卖不出去,现在有人主动来买怎么会不答应。张龙和那家主人讨价还价了一番,便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将鸡买到了手。 回到家之后,赵顺已经将水晶棺材租了回来,张龙老婆正望穿秋水地等着魏宁这边的消息呢。 魏宁看了看水晶棺材,道:“两样都有了,很好,现在我们开始吧,不过在开始之前,我先要跟你们讲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张茂此时已经病入膏肓了,无论肉体还是精气都已经损伤殆尽,只凭着一口生气来延续生命,而我现在就是要断了他这口生气。” “啊!”听完魏宁的话,张龙夫妇大吃一惊,失声道,“那我们家茂儿不就……” “不错,张茂就死了。”魏宁点头道,“不过我会在张茂断气的一瞬间将他的这口生气封在他的体内,再用我们祝由一门法术,把他炼成僵尸。” “然后呢?”张龙连声问道。 “然后再为张茂搭建灵堂,但是要殡而不葬,这样一直等到张茂回魂之时。” 魏宁接着道:“每一个人的回魂之日都是不同的,有的七日回魂,有的十四日回魂,有的甚至要七七四十九日才回魂,所以又有头七,二七,五七,七七等称呼,但是我们还是可以根据死者的年月干支推算得出来的。” “人有三魂七魄,死的时候魂魄离体,魂上升而魄下降,但是魂魄离开人体都会有一定的距离,我们大抵可以根据死亡的时间来推算出来。比如,死于甲子日的,魄入地便是一丈八尺深,便是要十八日回魂;若是壬寅日,则会在死后十三天回魂,因此,亡魂于回魂之前,其魂在天,其魄入土。” 魏宁又接着道:“当我们算出张茂的回魂日期,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回魂又叫回煞,那是因为死者灵魂在回魂夜一定会带来凶煞相伴,所以张茂回魂那天,你们全部要将门窗关好,千万不可出来,否则撞煞了,轻则重病一场,重则……总之,那晚必然凶险非常。”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回煞 “那如果那晚凶煞真的将茂儿的灵魂带走了的话,该怎么办?”张龙关切地问道。 魏宁叹了口气,道:“那我也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我说过此法凶险异常,命是你们自己的,你们自己要考虑清楚。” 张龙夫妇和张茂又商量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一般,道:“小师父,我们信你,要是张茂他真的死了,也是命中有此一劫,怨不得人。” 魏宁点头道:“不过我有了鸡王,可以惊煞鬼神,到时候牛鬼蛇神应该是不敢亲近的,我虽做不到万无一失,但是七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张茂横下心来,道:“拼了,死就死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张母泪水涟涟,低声啜泣。 当夜,按照魏宁的要求,张龙请人将灵堂布置好,魏宁用水晶镇住屋内七处主要脉穴,在门上插上一支杏黄旗子。然后在水晶棺材处摆放八种明器,陈列均匀,远远望去恰似九宫格,物品上各标明不同的数字,从一到九,却没有五。 魏宁让张龙借来一副筊杯,筊杯是月牙似的木片,一面扁平,一面凸形,阴阳两面,共两片,一阴一阳为“圣茭”,两阴为“笑茭”,就是冷笑,两阳则为“怒茭”。 魏宁此时已经焚香沐浴,拿出筊杯,凭空一祭大声道:“子时封棺可否?”筊杯落地,一连七次都是“怒茭”,直到亥时才出现“圣茭”,魏宁点了点头,对着张龙道:“先等等吧,到晚上九点再说。” 魏宁给张茂看了几次伤口,只见张茂脖子后面小黑洞里的虫子还在不断地爬进爬出,张茂此时脸色苍白了不少,身上的皮肤也被自己抠下来不少。魏宁柔声道:“你这一次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你想清楚了吗?” 张茂苦笑道:“都是迟早的事情,我早就有准备了,若是我真的回不来了,还请你告诉我爹妈,叫他们不要太伤心了。” 魏宁叹了一口气,按辈分算起来,这张茂还算得上是自己的“哥哥”,所以魏宁才这般尽心尽力,也算是投桃报李,报答张牛妻子的“生育之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中沉闷得使人窒息,直到屋中的钟表长针指到了九,魏宁这才长身而起,道:“开始吧。” 张龙夫妇点点头,张龙妻子害怕离别,便回到房间里一个人哭起来。 魏宁从怀里掏出了一枚药丸,道:“这是我祝由特制的毒药,剧毒无比,你想清楚了,我将你毒死之后,便将你放入这冰棺之中,可以保证你的尸体在七日内不腐烂,你今日死后,正好便是头七回魂,到时候我再以返魂香将你的魂魄引入身体内,这些腐尸菌,失去了宿主,加上这冰棺中温度极低,便会自然死亡,到时候你再回来的时候,只需要细心调理,半年之后便可消除病根,这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是你头七不归,或者我引魂失败,你就可能会成为孤魂野鬼,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要想明白。” 张茂此时想都不想,从魏宁的手里接过药丸便吞了下去,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他早就已经过够了。 张茂吞下魏宁的毒药之后,忽然整个人开始痉挛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白眼一翻,便停止了呼吸,此时魏宁大喝一声,用辰砂封住了张茂的七窍,又怕张茂诈尸,再用辰州符封住面门,这才放入了棺材之中。 然后咬破中指,在棺材角上画上祝由镇尸纹,最后烧香封棺,不敢有一个环节遗漏。 魏宁松了一口气,其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用这等法术,心中未免有些战战兢兢的,只是在张龙夫妇面前强装镇静罢了。 至此七日之内,张家夫妇每日提心吊胆地给张茂烧香祈福,只希望他能够在回魂夜能够回来,魏宁也整日准备些阴阳道具,日子飞驰而过,张茂回魂夜到来了。 这日,张家夫妇神色肃穆,魏宁也紧张异常,一到夜晚,张家夫妇早早地熄灯回房,灵堂中只留下魏宁一个人看守,灵堂前烛影幢幢,再加上满屋的白色丧物,将屋子映衬得诡异非常。 魏宁一边烧着冥纸,一边静静地等候着张茂回魂。 夜晚静悄悄地,忽然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响起,魏宁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很小,就如同老鼠吃食一般,魏宁悄悄地将手中的冥纸放下,躲到了棺材后面,低声喝道:“天青地明,阴浊阳清,开我法眼,阴阳分明,开。”魏宁阴眼中一道精芒射出,顿时整个世界都不同了。 魏宁目光扫射一番,不由得低声骂道:“该死!这个张茂,怎么带了这种鬼煞回来!” 只见张茂灵魂在前,低着头,眼神清苦,看着自己的棺材,露出了恋恋不舍的神色,而身后站着一个青面獠牙,浑身穿着绿衣服的鬼物,身形飘飘,若隐若现。 传说,穿着红衫而死的人,其灵魂会化成厉鬼,向他的仇人报仇。所以通常人们说红衣鬼最可怕。其实,还有一种鬼比红衣鬼更可怕,那就是摄青鬼……相传,人要是有深仇大恨,而又不能报的,可以躺在棺材中,卧在尸底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而靠摄取尸气,修炼成的半人半鬼,叫摄青鬼。 摄青鬼乃是生前怀着仇恨之人,身上带着巨大无比的怨念,而这股怨气会导致血脉在濒死的一瞬逆行,血会在死后七七四十九天变绿,身体死而不僵,成为妖尸。 一般的人回煞,也就带着些牛头马面,牛鬼蛇神之类的,魏宁没有想到,这个张茂居然这么猛,头七回煞居然能够将这种鬼物带回来了,这种鬼物,恐怕连王驼子也会退避三舍啊。 第二百三十章 摄青鬼 张茂的脚上拖着长长的铁镣,发出常人听不到的声响,而摄青鬼在张茂的身后,如同押着他上刑场的官差一般。 这阴人回魂,一般只可能是牛鬼蛇神押解的,怎么可能是摄青鬼呢? 这可能是因为张茂与鬼交合,身上阴气太重的关系,一般的牛鬼蛇神都近不得身,所以才会反常地招出这么厉害的鬼物出来了。 在道家,无论是谁,若是能够捉到一只摄青鬼,便如同西方屠龙勇士能够屠杀恶龙一般,那定然是“一战成名”,扬名立万啊! 只是这摄青鬼非常厉害,就算是道法厉害的高手都未必能够降伏它。 魏宁此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若是单单战这摄青鬼也就罢了,魏宁还是有点把握的,但是魏宁此次非来降妖,而是救人的,他必须保证张茂的灵魂在头七之时,在规定的时间内进入自己的阳身之中,这时辰一过,张茂便很有可能魂飞魄散,如果魏宁做法失败了,到时候魏宁如何面对肝肠寸断的张龙夫妇啊! 此时魏宁怀里的鸡王忽然啼叫一声,振翅飞出,魏宁心中咯噔一下,暗叫道:“糟糕!”不由得一阵懊恼,自己一时大意,没有看好这只鸡王。 鸡王飞出,跳上了摄青鬼的肩头,对着摄青鬼举头便啄了下去,摄青鬼绿袍一抖,口中喷出一股青气,鸡王“咯咯咯”一声惨叫,身子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昏死了过去。 摄青鬼押着张茂的鬼魂,让张茂看了一眼冰棺中的尸体,张茂眼中的神情更加恋恋不舍了,摄青鬼倒提着张茂就要离开,张茂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棺材,不肯松手。 魏宁在旁边用阴阳眼观察着这一举一动,不由得心中更加焦躁,若是这摄青鬼不放开张茂,自己很难出手啊。 摄青鬼与张茂用鬼语交谈了几句,张茂对摄青鬼又是叩头又是哭泣,但是摄青鬼却不为所动,用力扯开张茂,便要出门。 刚走到门口,忽然一道金光一闪,摄青鬼尖叫一声,入了魏宁此前在家中布下的阵局,魏宁顿时暴起,手中七枚枣核钉分别打向摄青鬼的体内七关,摄青鬼闻声倒地,此时魏宁把手一抖,墨斗飞转,将摄青鬼捆了个结实。 魏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正要将张茂的灵魂引开,忽然摄青鬼双目一睁,将全身的墨线扯开,朝着魏宁冲了过来。 摄青鬼虽然叫鬼,但却并非真正的鬼,而是半人半鬼,近似于妖,所以魏宁手中的这些降鬼之物,对它并不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魏宁身形急退,在半空中将小红伞撑开,手中辰州符一连打出,可是这些符咒一碰到摄青鬼便化作飞灰,魏宁这时才真正领略到了这摄青鬼的厉害,心中大骇,身形急转,避开了摄青鬼,凭借着绝对速度和摄青鬼一边周旋,一边思索着降伏摄青鬼的办法。 摄青鬼嘴里青气喷出,魏宁连忙鼻息紧闭,这青气仿佛若有实质一般,在屋中越来越多,魏宁知道,若是自己离开了这间屋子,这摄青鬼便会带走张茂的灵魂,再想找回来,便是难上加难了,当下不敢逃离,在屋中与摄青鬼竭力周旋。 屋内的青色气体越来越浓,魏宁一边躲避着摄青鬼一拨又一拨的攻击,一边还要照顾张茂的灵魂,忙得手忙脚乱。忽然,摄青鬼大喷青气,屋中渐渐一切都变成青色,像蒙上了一层青色的雾气。 这定然是摄青鬼吸收的死气。若是自己吸收了的话,后果很严重。 可是魏宁又能憋气多久呢? 魏宁实在憋不住了,胸腔一紧,两道绿色的死气像巨鲸吸水般被魏宁吸入了鼻孔之中。 魏宁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马上一种强烈的麻痹感涌上全身,魏宁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不属于自己一般,开始慢慢地僵硬,而自己的灵智也开始慢慢地消失,世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与自己隔离了…… 黑暗,黑暗,然后是更加黑暗。 只是心中一个声音开始出现。 摄青鬼见魏宁已经昏迷,嘴里嘟嘟囔囔着用鬼语骂了一句,然后拖着张茂的灵魂就往屋外走,张茂似乎灵智尚存,双手死死扣住棺材不肯离开。 忽然,魏宁直挺挺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皮肤变得红光发亮,两只眼睛一红一金,闪着摄人心魂的力量,双手的指甲迅速变长,就像十把镰刀一般乌黑发亮。 摄青鬼看着魏宁忽然发出一种惧怕的叫声,而在另一边的张茂的灵魂更是瑟瑟发抖。 魏宁动了,在一瞬间便到了摄青鬼的身边,露出满口尖牙,对着摄青鬼呲牙恐吓。 摄青鬼脸上居然露出怯意。 摄青鬼连忙从鼻孔中喷出两道青光直射魏宁,同时抓起张茂的灵魂闪身便要逃,哪知道魏宁不闪不避,迎着绿光直冲而上,那绿光撞到魏宁的身上立时便被弹开,魏宁一下子冲到了摄青鬼的眼前,十把镰刀般的手指对着摄青鬼就是一阵横抓竖戳。 摄青鬼躲闪不及,魏宁的手指便如同刀切豆腐一般,直直地插进了摄青鬼的身体中,摄青鬼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又看了看魏宁。眼睛中惊恐的神色更加浓厚了。 摄青鬼一手捂住自己的伤口,一手抓着张茂的灵魂,拼命往屋外面逃去,可魏宁是何等速度,立刻便将摄青鬼的逃跑路线封死,双手再一次直直地插进了摄青鬼的身体中,然后用力左右一分…… 摄青鬼惨叫一声,全身犹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瘫软下去,一时间不断放出绿色的尸气,尸气所到之处,腥臭非常。 摄青鬼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宁,又看了看自己不断泄漏出尸气的身子,忽然用人语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摄青鬼的身子慢慢地萎缩,最后变成了一团绿色的脓水。屋中顿时犹如臭水沟一般,污水横流,腥臭难闻。 魏宁这才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大亮,魏宁这才被张龙夫妇救醒。 张龙夫妇此时也已经猜到了魏宁做法失败,满脸的愁容,但是魏宁事先已跟他们约法三章,说明此法的凶险之处,所以张龙夫妇对魏宁也未多言,只是张龙那满脸的愁容和张嫂时不时的哭泣声却让魏宁心中十分不安。 可是事已至此,张茂此时三魂七魄都已经散去,自己也已尽力而为,张茂命定于此,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由于魏宁昏迷之后便对自己所做之事全部不记得了,所以,他还以为张茂已经被摄青鬼捉去了。 这时,那只鸡王忽然咬了咬魏宁的鞋子,魏宁顿时精神大振,喜道:“莫非你知道张茂的下落?” 鸡王连连点头。 这时,张氏夫妇顿时也喜上眉梢,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第二百三十一章 寻魂 魏宁叹了口气,暗自道:茫茫天下,何处寻找孤魂啊? 因为魂魄离体之后,是没有方位概念的,只有阴阳的概念,若是在平原旷野之中,阴阳能够四面流通,形成一个相对平缓的流向的话,凭着魏宁手中的罗盘,倒也还好找一点,但是中国南方大多数地区属于丘陵地区,山高水流,树林茂盛,很容易改变这阴阳的走向,所以,千里山林,何处去寻找孤魂啊。 再则,孤魂头七之后,就算不能转世,恐怕也很难再附体了,即使找到张茂的灵魂,用返魂香,恐怕也是收效甚微的。 但是祝由招魂却有一番不同于其他道门的法术。 祝由术认为,天下魂魄游走乃是遵循十三个脉点循环,所谓人性本善,所以没有人天生是恶人,恶灵也是这样,所以他们会认为,沿着三十脉点,可以洗脱自己身上的怨气,从而能够得到阴司的认可,转世投胎,这十三个脉点,也就是祝由十三科的来历。 这十三个脉点,阴气由弱而强,然后再循环往复,从而形成了一个“死局”,厉鬼游走在“死局”之中,不得超生,自然戾气便越加深重了。 但是这十三脉点随着阴阳走向,时常变化,要找出来,谈何容易,即便是魏宁能够找出来,恐怕也要耽误了时辰。 此时鸡王仍在魏宁的脚下“咯咯”叫个不停,来回踱步,忽然张开翅膀,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魏宁心中一动,连忙追了上去。 鸡王一路且行且啄,魏宁拿着罗盘紧随其后,只见罗盘的指针开始时不怎么摇动,可是后来越晃越厉害,最后居然整个指针啪的一声,断了。 魏宁这才抬起了头。 阴气森森,一栋古旧的木质楼房吱呀作响,里面是一个深深的弄堂,这四周似乎没有什么人烟,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魏宁皱了皱眉,觉得这里面肯定大有玄机。 忽然,从里面传来一阵鞭炮轰鸣之声,似乎有喜事一般。 魏宁连忙抱着鸡王潜身进去,这次他可不敢再让鸡王擅自行事了。 魏宁从一个偏房中爬了进去,只见里面有一个老婆婆,梳着长长的辫子,脸上喜气洋洋的,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这个人魏宁认得,就是上次去张龙家买门口的自梳女。 “小莲,梳妆好了没有啊?若是收拾妥当了就出来拜天地吧,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啊!” 魏宁心中隐隐觉得不妥,果然不一会儿,一个二十七八岁穿红带绿的小姑娘,满脸喜气地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她走到正堂前,在正堂前面,是一个纸扎的纸人,看上去眉眼与张茂极其相似。 魏宁心中一惊,阴阳眼开,他看到张茂的灵魂正附在这个纸人上。 很显然,张茂的灵魂已经不在这十三脉点之中行走,定然是有人将他引到此地的。 难道张茂的灵魂已经被这老婆婆接走了,正与这小姑娘结亲? 那个老婆婆一脸的喜气,坐在了正堂的太师椅上,小姑娘盈盈而立对着老婆婆磕了三个响头,道:“妈妈,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我,今天是我成亲之日,请你喝我这碗茶,以后我定然和相公一起侍奉你终生。” 老婆婆脸泛红光,显然十分开心,她接过了小莲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笑呵呵道:“这是红包,你接着。”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小莲,又掏出一个,放在桌子上,道:“这是你的。” 这个你,自然指的便是张茂了。 “好好好,现在拜天地吧!” 小莲一脸的喜色,煞有介事地拜了三拜,老婆婆笑中带泪,显然十分高兴,道:“没想到我们小莲也长大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不知道还待见不待见我这个老婆子,呵呵。” 两人在屋中一阵笑,一阵哭的,看得魏宁心中有些恻然,油然一叹,走了出来。 “你们将张茂的灵魂引来此地,难道不怕他从此不能轮回,成为孤魂野鬼吗?” 老妈子和小莲显然没有想到这会儿有人会闯进来,顿时脸色大变,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魏宁道:“上次我们在张家应该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老人家还记得不?” 老婆婆想了想,忽然脸色大变道:“你是张家的人?” 魏宁道:“我寻张茂的灵魂一路至此,张茂还没有死,只要我用最快的速度将张茂的灵魂附体,他便还能活过来,但是如果你们不将张茂的灵魂交给我,便会害死张茂,到时恐怕我也没办法,只能得罪二位了。” 老婆婆的脸色变了几变,道:“张家已经给张茂办了丧事,连头七都过了,此时的张茂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以相救了,你休要唬我!” 魏宁叹了口气,只见小莲此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喜色,她咬着嘴唇,默然不语,泪水涟涟。 魏宁柔声道:“这位姑娘,你年纪还小,原本可以寻个好的人家,何必如此呢?” 老婆婆急声道:“这是我们的事情,小莲是我从小养大的,用不着你管。” 魏宁的话似乎刺激到了小莲,她的泪水流得更厉害了。 魏宁又叹了口气,道:“这位老人家,请你行个方便,张茂的灵魂我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去的,救人如救火,一刻都不能等。” “那我们家小莲……” 小莲用手拉了拉老妈子的衣角,道:“妈妈,算了吧,人家若是真的没有,没有……那个的话,我们还是……” 老妈子忽然仰天长叹了一声,道:“我家小莲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说完两人便抱头痛哭起来。 魏宁知道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再和她们解释了,手中的小红珠红光大盛,将张茂的灵魂从纸人上剥离,大声道:“小灵!你可不要欺负哥哥啊!” “知道了,怎么又吵醒我了。”柳灵郎显然还在睡觉,在小红珠里面嘟囔了一句。 回到张家,魏宁急忙吩咐张龙夫妇道:“速速给我准备清香七根,寿金八束,我要立刻做法。” 张龙夫妇一见魏宁回来立刻便要做法,便知道儿子又有戏了,连忙忙不迭地将家中早已准备好的冥器拿出,递给魏宁。 魏宁在灵堂正门处放了一桶米,上面插上七炷清香,然后将寿金按照八卦乾、坤、艮、巽、震、离、坎、兑八个方位摆放完毕,点燃了七炷清香。 魏宁脚踏罡魁二步,左手指天,右手指地,不断捏诀,须发无风自动,看得张龙夫妇目瞪口呆,不由对魏宁的信心又增强了几分。 此时,七炷清香马上就要烧尽,魏宁急步上前,伸右手入米桶中,抓起一把米,脚向地上猛地一跺,喝曰:“赫赫扬杨,普扬不祥,煞出,煞出。”急急将手中的米向屋外撒了出去,魏宁动作力量大且强,圆睁双目,如同凶神恶煞一般。 此法乃是八卦破地煞法,是先天卦法的正阳气法之一,其原理是堪舆术的地理引动地灵,把地煞收入在米中,破除此屋地局中的煞气,以便清空屋中的煞气,引魂入体,这和现代医术中的消毒有异曲同工之妙。 魏宁又点燃一炷香,这是一炷返魂香,顿时整个屋中香气弥漫,香飘十里,这返魂香传说香气数百里可闻,死尸在地,闻气能活,乃是道家上品,魏宁也是在王驼子处死磨硬泡才要过来一根的,光是这根香,在鬼市中便是无价之宝了。 但是,对于魏宁来说,人命大于天。 魏宁点香念咒,又从小红珠中提出张茂的灵魂,祝由一脉,博大精深,传下若干治病救人之法,魏宁跟着王驼子学艺,也是多有涉猎,忙活了三四个小时,魏宁终于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好险,幸好还来得及,不过这张茂此时七窍不通,六神无主,身体虚弱,还需要调养很久,不过现在总算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张茂染了腐尸菌毒,虽然这些腐尸菌已经在冰棺中冻死,但是恐怕张哥以后就……” 张龙黯然,魏宁没有说穿,但是他也懂得,张茂这辈子算是毁容了,即使再去求人做一些矫正,恐怕也回不到过去那个样子了,现在估计也没有哪个正经的女孩子看得上他了,但是张茂此时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此时门外出现了一个女孩子,她在门外一直偷偷看着屋中的一切,似乎很想进来,魏宁一看,正是小莲。 小莲在门外怯怯地道:“我可以进来吗?” 魏宁心中一动,道:“进来,进来。” 小莲看了一下张龙夫妇,见他们没有反对,才进来了。 魏宁这时正准备给张茂喂药,见小莲来了,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给他喂可以吗?” 小莲居然没有拒绝,喜滋滋地接过了魏宁手中的药碗,也不嫌弃张茂,便给张茂喂药。 张龙夫妇对望了一眼,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魏宁又在张家呆了几天,这小莲每日都来,似乎那位老婆婆也默认了。 这老婆婆原本是贫家女孩,为了反抗自己的命运才进入冰心堂,成为了自梳女,但是现在自梳女这个称号已经开始从历史中消失,和老婆婆一代的自梳女都已经老死了,留下来老婆婆一人孤零零地过着日子。后来遇到了小莲这个孤儿便收养了她做女儿,但是毕竟小莲年纪小,都什么年代了,若是让她成为了和这位老婆婆一样,成为终身不嫁的自梳女,似乎有些残忍。现在小莲似乎对张茂有意,这正是张龙夫妇求之不得之事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还魂 小莲此时已经在婆婆的默认下将长发放了下来,看上去也是一个清秀可人的姑娘,这张氏夫妇是越看越喜欢。 张茂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虽然还不能下地,但是已经开始进食了。 魏宁也到了该离开的时间了,虽然张氏夫妇极力挽留,但是魏宁去意已决,张氏夫妇也懂得,像魏宁这种高人在一个地方是停留不久的,所以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取出了一些钱当作谢礼,魏宁原本是想谢绝的,但是他很快便想起一件事情。 自己此时已经身无分文了。 好说歹说,魏宁只得收下了一点钱做路费,其他的东西则坚决不要。 魏宁收拾停当,张龙夫妇一直把他送到了小镇上。 接下来去哪里呢?魏宁苦笑了一声,自己经过了赶尸大会、风门鬼村和给张茂治病,他手中的符咒已经所剩无几了,是到了补充一下的时候了。 在人鬼之间游离的人都有一张地图,记录着各地的鬼市,当然魏宁也不例外,魏宁循着地图很快便找到了一间破旧的城隍庙,走到里面一间破旧的小屋中,这间屋子里的一切都布满了灰尘,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但是单单有一张椅子上面一层不染,显然是经常有人擦拭。 魏宁将椅子移开,露出一道暗门,里面水声阵阵,魏宁已经有过去鬼市的经验,当下走了下去,暗门应声关上了。 沿着水道走了不久,前面出现了昏暗的灯光,再向前走了几步,已经开始有了人影,水床两边很多人席地而坐,上面摆满了各种符咒、辰砂。 魏宁此时已经是老手了,握住辰砂闻了闻,又看了看符咒的款式,摇了摇头,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魏宁一路走走看看,身上的钱很快便花去了一大半,换来了一袋辰砂和各色不同的阎王纸,鬼市中人影来来往往,但是却静默无声,忽然一道灰色的人影从他眼前闪过,魏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跟了上去,那身影很快便走出了鬼市,魏宁步子越走越快,始终跟在那人身后,忽然那人脚步一停,转过身来,魏宁顿时脱口而出,道:“爷爷!” 第二百三十三章 长生不死 魏求喜相貌清癯,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皮肤比以前更加苍白,魏宁怔怔地看着爷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梦里曾经多少次梦到过和爷爷相逢,但是真的遇见了,却又这么突兀,魏宁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这不是在做梦! 魏求喜轻轻一笑道:“小子,你干什么一个劲地掐自己啊!怎么了?是不是长大了就不认识爷爷了?” 魏宁强忍住心中的激动,眼睛湿润了,涩声道:“爷爷,真的是你?” 魏求喜走到魏宁身边,用手拍了拍魏宁的肩膀,笑道:“这么高了!都是大人了,这几年你也干得不错,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没有辱没了我魏家的门风,不错,不错。”魏求喜在魏宁的肩膀上拍了三下,朗声大笑,声音还是那么洪亮,似乎一点都没有变过。 “爷爷,你这几年到底去哪了?怎么那天一走便音讯全无,我和娘都担心得要死……还有这几年你都在哪啊?也不跟我们联系。”魏宁急声问道,似乎想把这几年心中积压的问题一股脑地问尽。 魏求喜叹了口气道:“去哪里了,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孙子,为了我魏家的血脉。” 魏宁哑声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魏求喜道:“我去寻找一件东西,只有找到了这东西,方能救你,救我魏家。” 魏宁急声道:“找到了吗?在哪里?” 魏求喜神秘地一笑,道:“以前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但是今天我找到了,因为它就在你身上。” “什么?”魏宁惊声道。 魏求喜不答话,反问道:“你可知道‘吞鬼娃娃’?” 魏宁想了想点头道:“当年我听张哥说你在常德出现之际,曾经去找过你,在山间,杨小那曾经和林灵素提起过。” 魏求喜点头道:“吞鬼,吞鬼,吞的便是魏羡鬼那只恶鬼。”魏求喜提到魏羡鬼三个字时,眼神中射出浓重的恨意。 “魏羡鬼?”魏宁因为失去了自己变成血尸的那段记忆,所以对这三个字有些模糊,迷茫地问道。 魏求喜点头道:“魏羡鬼狼子野心,魏羡君早就知道,此贼必将成为使我魏家灭种亡族的祸害,所以特地在魏羡鬼的身上下了一道禁制,这道禁制便是‘吞鬼咒’,这吞鬼咒原本是限制着魏羡鬼,让他二十七岁必死,让我们魏家血脉得以延续,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彭白那个白痴居然将这魏羡鬼死而复生,将他炼成了不死不灭的血尸,禁制消失之后,魏羡鬼便对魏羡君怀恨在心,肆无忌惮地报复魏家的子孙,肆意夺取他们的不死骨,并且以牙还牙,给整个魏家血脉都下了活不过二十七岁的血咒,这也是为何我们魏家子孙近几代都被这个可恶的诅咒所困扰,活不过二十七岁的原因。” 魏宁插言道:“魏羡鬼也是我们魏家的子孙,为何对魏家这般狠毒啊?” 魏求喜狠狠地道:“所以说他是个畜生!” 魏宁又问道:“那为何爷爷你……” 魏求喜闻言,眼中的恨意更浓,道:“你以为这畜生那么好心,偏偏放过了我,这还不是因为我娘,也就是你的祖奶奶跟他的交易,所以他才放我一马,呵呵。”魏求喜冷笑了三声,寒意让魏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魏求喜又道:“在你第一次赶尸的路上,是否遇见过九子孝母大阵?” 魏宁点头道:“是的,我也想不出为何有人能够炼出这等阴险的阵仗,因为按道理说,这凡人一般也就一百多岁而已,这阵要炼成估计要拖上百年的时间,到那个时间,人都已经老死了,还要这阵干嘛!”忽然魏宁脑中灵光一闪,大声道:“莫非此阵就是魏羡鬼所炼?只有他是不死不灭的血尸,有资本等得起?” 魏求喜点头道:“不错,可是你知道这孝母是谁吗?” 魏宁摇了摇头。 魏求喜苦声道:“她就是你的祖奶奶,我的母亲。” 魏宁失声道:“啊!” 魏求喜点了点头道:“不过你也不必自责,此阵乃是邪阵,炼成之后定然是人间的一个祸害,你这是为民除害,干得非常好!” 魏求喜双眼泪珠隐现,道:“正是因为我娘跟他做了交易,心甘情愿做这孝母,帮助他炼这邪恶的阵法,魏羡鬼这才答应放我一命……”魏求喜说到这里,忽然泪流满面,道:“娘啊!你怎么这么傻,魏羡鬼是什么人,他说的话你也信?他只不过是要你四柱全阴的身体,你怎么这么傻呢?” 魏求喜接着道:“魏羡鬼这种人怎么会守信用,他杀人夺骨,单单留下我一个人,只不过是想利用我的身体,做他自认为可以逆天改命的试验,呵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到底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 魏求喜不答,忽然道:“你看过西游记吗?知道为什么那些妖怪都要抢夺唐僧肉吗?” 魏宁脱口而出道:“因为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 魏求喜又问道:“西游记里面的妖怪,哪个不是修炼了成百上千年,早就已经超脱了生死,跳出了六道轮回,为什么他们还要长生不老呢?” 魏宁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被魏求喜问住了。 魏求喜道:“因为他们只是长生不死,却不是长生不老,这就是区别。” 第二百三十四章 永恒的衰老 魏宁不明所以,看着魏求喜,魏求喜解释道:“所谓长生不死,不过是一场将身体机能无限延长罢了,但是却做不到永葆青春,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便会进入到‘永恒的衰老’中,而这种折磨,是人所不能体会的。” “永恒的衰老?”魏宁惊奇地问道。 魏求喜点头道:“不错,所以长生不死的人都希望脱离这种痛苦,为了不断延续自己身体机能的青春,他们大多数都会采取一种方式:休眠。” “休眠?” 魏求喜道:“不错,所谓千年王八万年龟,你知为何乌龟王八能活那么长?其实它们只是用无休止的休眠来延长自己生理机能的活性罢了,同样的,长生不死的人为了不断延续自己的身体机能,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休眠数年,他们一般会隐藏在人迹罕至的洞穴或者地底,普通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他们休眠的时间不等,有的十几二十年,而长的可达数百年。” 魏求喜继续道:“当然,魏羡鬼现在还很‘年轻’,他无需考虑‘永久的衰老’的问题,让他苦恼的只是这无休无止的休眠,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去休眠数年,所以,他很是苦恼。” “于是他开始寻找如何克制这种无休止休眠的办法,想要找到克制这种方法的第一步,便是要造出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不死不灭之物,作试验,而我就是他的第一个试验品。” 魏求喜苦笑道:“我自幼便没有了母亲,魏羡鬼很早便找到了我,传我祝由秘术,我开始以为他是个大好人,也曾想过拜他为师,可惜他拒绝了,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了母亲留给我的遗言,我才猛然惊醒,洞悉了这个恶贼的狼子野心,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晚了,这恶贼何等厉害,无论心智武功,又岂能是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能够敌得过的。” “他未夺我不死骨,只是想将我培养成像他一样不死不灭的血尸,然后再在我身上找到如何克制这让他烦闷的休眠之法,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他的如意算盘就要都成功的时候,他的休眠期却提前来了,所以他不得不返回去休眠,正是因为他的休眠,我才成功地度过了二十七岁大劫,三魂七魄一生,魏羡鬼此时纵有通天遁地之能,也只能徒叹奈何了。” “那后来呢?” “再后来,他的目标便是你了。”魏求喜目光炯炯,看着魏宁,道,“你可曾记得你在学校的时候,那个神秘的老头?” 魏宁点头。 “他就是魏羡鬼。”魏求喜道,“魏羡鬼为阻止‘吞鬼娃娃’的反噬,炼成九子孝母大阵,用以抵消魏羡君给他留下的另一道禁制……” 魏宁插嘴道:“不是魏羡鬼炼成血尸之后,便不再受‘吞鬼咒’的控制吗?” 魏求喜傲然道:“魏羡君是何等人物,岂能想不到有一日魏羡鬼会成为不死不灭的血尸,自然还会留下后手的。而这个后手便是‘吞鬼娃娃’。‘吞鬼娃娃’如魏羡鬼的影子一般,时时刻刻地跟在魏羡鬼的身后,让他寝食难安。所以,他自认为,炼就了这九子孝母之后能够抵消这道禁制,谁知道居然被你误打误撞地毁去了他几十年的心血,你叫他如何不暴跳如雷呢?” 魏宁皱眉道:“但是他为何后来又传我开暗八门之法,按道理他应该杀我啊!” 魏求喜点头道:“可能魏羡鬼知道自己的九子孝母大阵被人毁去后,便顺藤摸瓜找到了你,原本应该是找你复仇的,但是却没有想到,你居然是魏家的后人,所以逼得他不得不改变了策略。” 魏宁点了点头,努力回想魏羡鬼与自己的第一次见面时,当他摸出自己身上的不死骨时惊诧的表情,魏求喜顿了顿,继续道:“他应该知道,魏家只有你一个人了,若是你也死于他手的话,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摆脱这休眠的厄运。所以,他留下了你,想将你炼成血尸,但是他又心有不甘,所以才会叫你去给麻衣婆婆送信,想借她之手杀了你,但麻衣婆婆怎么可能会按他想的那样去做。同样,他传你天罡五雷掌,却不告诉你这掌法的厉害,让你不自觉地使出三次以上,然后自生自灭是一样的。可见他还是咽不下你坏他好事那口气!可笑这魏羡鬼也是活了快一百岁的人了,为何有时候做事还像小孩子一般的倔强可笑。” 魏宁这时候才有些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还是有一事不明,便问道:“爷爷,如果他真的要将我魏家的人炼成血尸的话,为何单单只选你我二人,却将我爹和叔叔他们下了诅咒,让他们活不过二十七岁,若是也将他们炼成血尸的话,成功率不也大一些吗?” 魏求喜闻言一愣,苦笑道:“这件事情我也想了很久,但是魏羡鬼为人性格乖戾,所思所想都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够揣测的,我估计这和我们的不死骨的性质有关吧,不死骨里面隐藏了太多天地之间的秘密,天下间除了我爷爷,也就是你爷爷的爷爷魏羡君能够完全读懂,其余的人,唉……” 听完魏求喜的一席话,魏宁终于对整件事情心里已经有了个完整脉络,不禁急声问道:“难道天底下就没有克制魏羡鬼之法了吗?” 魏求喜道:“我不是说了吗,这道克制之法便在你的身上。” 魏宁讶声。 魏求喜解释道:“自从和你分别后,我便一直在算这魏羡鬼的苏醒之日,因为他一苏醒,必然会来找你,要么他夺你不死骨,让你活不过二十七岁,要么他将你炼成另外一个他,很显然,他选择了后者。” “我踏遍整个中国,都没有找到他,最后居然在当年我爷爷藏血尸的血尸洞中找到了他休眠的地方,可惜这老鬼早已经醒了,血尸洞中除了十三具血尸之外,空空如也。” 第二百三十五章 第五灵魂 “不过后来好像是你的几个朋友冒死去庐山救你之时,我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这吞鬼娃娃的一个分身已经和你其中一个朋友融合,借你那个朋友的身体又重新现世,我才找到了一丝线索。” “庐山?朋友?救我?”魏宁听得云里雾里,因为他失去了那段记忆,所以并不明白爷爷说的什么意思。 魏求喜也并不觉得奇怪,淡淡一笑,道:“你当时已经是一具没有思想的植物人,当然不会有印象了,不过小宁,你能够交到这么几个肯为你拼上性命的朋友,我真的替你感到高兴。” 魏宁一笑,道:“爷爷不常说以真心待人,也必然能够得到他们的真心吗?对了爷爷,他们都是谁,我以后无论如何也要感谢他们呢。” 魏求喜淡淡地道:“其中有一个我是认得的,就是上次在六死五葬的那个小孩,以前我并不是很喜欢他,但是这小孩长大了居然也是一条汉子,很够义气很不错。” 魏宁点头道:“那一定是张哥了,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够意思,上次在湘潭的时候,还瞒着我,下次得好好说说他。” 魏求喜续道:“还有一个听说好像是崂山的,对了,你怎么跟太平道的人也搞到一起去了?” 魏宁抓了抓头,道:“他应该是杨小那了,奇怪,我跟他的交情不算很深啊,没想到他这么够意思,下次得好好谢谢他。” 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正应该好好谢谢的人,是你那个个子不高的朋友,他为你,命都差点没有了,现在也不知道下落。” 魏宁急声道:“他应该是我徒弟吴耗子了,爷爷,他现在怎么了,你知道吗?” 魏求喜看了魏宁一眼道:“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就好了,他身体里面有吞鬼娃娃的一个分身,若是能够凑齐吞鬼娃娃的三个分身,那便是不死不灭的魏羡鬼也不足为惧啊!” “三个分身,什么意思?” 魏求喜傲然道:“上古传说中老子以无上神功,一气化三清,方制住通天,成为太平道千古谈资,我祝由一脉又岂会逊他多少,魏羡君乃是我祝由千古一人,但是因为他穷毕生之力炼出十三血尸,再经过常德一战,已经心力交瘁了,根本无法制住当时已经如日中天的魏羡鬼,但魏羡君又岂是那么易与之辈,他虽未能如老子一般道法通天,但是临终前也能以一口无上真气化作三个分身分别封在他自己、魏羡鬼和魏家的传人身上。以此留下禁制,防止他走之后,无人能够制住魏羡鬼。” 魏宁专心听着魏求喜的话,似乎只是说魏羡君“走”,却并没有说他“死”。 “魏羡鬼成为不死不灭的血尸之后,也算是一代鬼才,光凭魏羡君留下的一道以分身化出的吞鬼咒已经无法完全控制他了,在他最近一次‘觉醒’时,似乎终于摆脱了封在他体内的分身的控制,这一道分身失去了宿主,这个时候你们又恰巧出现在血洞中,从而转移到了你朋友的身体中了。而在魏家子孙身体里面的那个分身,以前我不敢确定到底在谁的身体里面,现在我终于可以断定,是在你的体内了。” 魏宁愕然道:“为何?” “十三血尸何等厉害,单凭你一声呼喝便能制住他们吗?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魏求喜悠然道:“因为你的第五灵魂已经觉醒了,这也是我敢现身来找你的原因,不然你以为你是如何打散了摄青鬼的。” 魏宁:“……” 魏求喜又接着道:“只要我们找到了你的朋友,再找到魏羡君的尸身,从而提出另外两个分身,合成真正的吞鬼娃娃,到那时候,一个区区不死不灭的血尸又有何惧?那个时候,你才是真正的安全了,而我魏家的香火也就能够得以延续了。” 魏宁兴奋地道:“爷爷,那我们还等什么,那我们赶快去找吧。” 魏求喜苦笑道:“我已经找了一辈子了……” 魏宁:“……” 魏求喜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这事也并不是无迹可寻的,我这几年也在想一个问题,就是魏羡鬼看似百无禁忌,但是对我们魏家祖坟却十分忌讳,所以我这几年一直呆在那里,希望能够找到让魏羡鬼忌讳的事物。” 魏宁兴奋的道:“爷爷,那你找到了吗?” 魏求喜苦笑道:“一无所获。” 魏宁郁闷了。 魏求喜道:“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将魏羡君留下的三个分身找到,刻不容缓,否则被他察觉了我们的意图就前功尽弃了。” 魏宁点头道:“我知道,我们这就行动吧。” 魏求喜道:“不过目前有一件事情比这个更为紧急,你必须赶紧去办,只有了断你这段私事孽缘,我们才能全心全意地去做我们魏家的事情。” 魏宁道:“和我有关?什么事情?” 魏求喜目光炯炯地看着魏宁道:“小宁,平心而论,你喜欢爷爷给你找的那个媳妇吗?” 魏宁当然知道魏求喜所指的是谁,顿时言语一塞,说不出话来。 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道:“不管你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那个女娃为你付出的太多了,我们魏家欠她的也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若是这笔债不还给人家,我们魏家枉为祝由第一家。” 魏宁点了点头,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这张皮是七七的,但是和七七在一起的时候,七七对自己点点滴滴的关心,他都默记在心,只是当时他心里太过在意另外一个女人,而忘记怜惜眼前人了。 想起七七曾经为了自己不惜得罪蛊神,为自己吊蛊,自己却在新婚之日将她赶出家门,实在是亏欠七七太多! 魏宁抬起头道:“爷爷,今生不管七七是不是我妻子,我都定然不会负她,我欠她太多了,我会还的。” 魏求喜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可是如果你现在再不赶回苗寨,七七就是他人的妻子了。” 魏宁跌声道:“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落花洞女 魏求喜道:“七七这个傻孩子,真的是为你付出很多啊!想当初你被龙虎山的那群杂碎算计,若不是七七哭求彭白,并以自己甘愿当落花洞女做交易……” “落花洞女?”魏宁长居苗寨怎会不知道这落花洞女是何物,顿时抓住魏求喜的双肩死命地摇,眼中都快渗出鲜血来,嘶声道,“爷爷,你是说,七七要做落花洞女了?” 魏求喜叹了口气,道:“傻孩子啊,人家这般对你,我看你拿什么去还人家这笔天大的人情啊!” 落花洞女乃是苗族女子中最崇高的荣誉,相当于西方宗教中的圣女,都是圣洁的化身,但是魏宁之所以反应如此之大,是因为,落花洞女地位虽然崇高,但其实是对女子最凄惨的惩罚。 落花洞女,相传便是要嫁给苗疆人的图腾“洞神”,“洞女”嫁给“洞神”之前,必须要连续几天都不吃不喝,一直哭,相传一直要哭到将树叶哭下来,这才有与洞神结合的资本。 一旦确定洞女要嫁给“洞神”之后,就开始举行大型的结婚仪式,这仪式是由苗疆的三大老司共同举行的,三大老司之一,便是彭白。因为一些原因,他已经连续缺席很多届的洞女仪式了。 洞女进入为她们准备的“洞房”之后,苗人便不再提供食物,由洞女在其中自生自灭,她们只能依靠洞中的井水和老鼠蟑螂之类的小动物为食,因此一般的洞女活不过三年五载便会死去,但也有洞女能够活上十年甚至更久,比如上任洞女就在洞中呆了整整二十七年。 传说洞女死的时候神气清明,美艳照人,全身尸身不会腐烂,面色灿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十分美丽,且全身散发一种奇特的香气,苗族人便相信洞女这是被“洞神”接走了,在另外一个天堂过上了好日子。 当然,也有洞女忍受不了洞中的非人生活,趁着苗人不备,逃离出洞。这样的洞女便会被全体苗人通缉,因为所有的苗人都会认为她背弃了洞神,抓住之后,便要全身剥光游街,然后被众人凌辱后,火烧而死。 所以,当魏宁听说七七要成为下一任洞女的时候,异常激动,便是可以理解的了。 可以说,七七是为了自己献出了生命啊。若是自己不能够及时相救,自己还是人吗?魏宁心潮涌动,难以平复。 第二日,魏宁便跟魏求喜分别,急匆匆地赶往苗寨,魏求喜的叮嘱还犹言在耳,我这次来找你,便是要告知你这个消息,至于如何去做,便是你的事情了,我不便插手。但七七为魏家付出太多,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负她,我希望看到七七成为我魏家的媳妇,但是如果实在事有万一,你也必须在一个月内回来,我在魏家祖坟等你,我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魏宁连夜赶路,一路疾驰,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赶到了山里面的古老苗寨,这座苗寨是湘西最大的苗寨,与世隔绝,里面的人都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甚至连政府办事机构都是设在十里以外的镇上。 在这里,几乎完全是个无政府的状态,这里最大的统治者是老司,也是三大老司中资历最深、资格最老的老司——猴飞。 远远望去,苗寨依山傍水,炊烟袅袅而上,真是一处神仙去处,此时的魏宁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般美景,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沿着水路,雇了一个摆渡的船夫,便要进寨。 船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看上去憨厚老实,看见魏宁便是一阵憨笑,道:“小哥是外乡人吧,猴家苗寨已经快三个月没有生人进出了,原本我已经收工了,谁知道这几天人多了,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才知道,原来是要换洞女了,难怪孟葛老司都来了,可惜却缺了彭白老司,要是三个老司都聚齐了,这苗寨才真正热闹了,但是这彭白老司乃是怪人,听说他好几十年都没有离开那个恐怖的地方了,对了,小兄弟不会也是来看洞神娶亲的吧!” 魏宁此时心急如焚,原本不想搭理这摆渡的船夫,这时候忽然心中一动,道:“老人家,你可知道今年这届的洞女是谁吗?” 船夫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一个摆渡的人而已,如何知道这么多,不过传说这届洞女是彭白老司推荐的,但是听说看见过她的人都只知道她全身穿着黑黑的长袍,没有人看到过她的真面目呢。” 魏宁心中怅然若失,暗暗道:彭白推荐的,定然是七七了,彭白啊彭白,你居然这般的狠毒,七七不过就是为了救我,用猫诅咒过你,你居然这般记恨,将她推荐为这该死的洞女,当时七七定然是念及与你的师徒之情,才手下留情,当时真应该将你咒死。 魏宁并不知道七七与彭白的交易,以为七七上次是真的为救自己才出手的,但是又一想,若是彭白真的死了,自己恐怕也不能够“复生”了。 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啊,魏宁长叹了一口气,对七七的歉疚更加地深了。 魏宁又问道:“这洞神娶亲,开始了吗?” 船夫呵呵一笑,撑起竹篙,小船瞬间逆流而上:“快开始啦,还有三天,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看看啊。” 魏宁松了一口气,暗自道:“还好,还来得及。” 船到了岸上,魏宁付了账之后便匆匆地走进苗寨,只见此时的苗寨四处都已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之色,只是这一切在魏宁的眼里都似乎像催命的鬼符一般,不免心烦意乱。 这时候,一个人在身后拍了他一下,那人手里端着一碗糯米酒,笑嘻嘻地道:“客人远方而来,可曾口渴,要不要尝尝我自家酿制的糯米酒解解渴啊!” 魏宁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苗族衣服的姑娘正媚眼如丝地看着自己,手中端着一碗糯米酒就要碰到自己的鼻尖。 魏宁皱眉道:“怎么是你!你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 那个苗装女孩子笑道:“哈哈,又被你看出来了,一点都不好玩,你看我穿这套衣服好看吗?”说完在魏宁身边转了几圈,展示着这全身环佩叮当的苗家服饰。 说话的这个女孩子正是与魏宁有过一面之缘的凤凰女,只是看此女的神情,估计又是那个鬼灵精怪又心肠歹毒的妹妹小青所扮。 第二百三十七章 密谋 小青似笑非笑地看着魏宁,道:“怎么?不敢喝还是怎么的?” 魏宁看了一眼小青拿碗的手,她四指骈出,扣住碗边,大拇指轻轻托住碗身,苦笑道:“你四指拿碗,何人敢接?” 传说草鬼婆放蛊的手法有三到四种,以手法的不同可鉴别法术的高低: 伸一指放,戟二指放,骈三指四指放,后果各不相同。一二指所放的蛊,中蛊人较容易治愈,三指所放就较难治了,倘若是三指四指所放,几乎属于不治之症,中者必死无疑。 小青哼了一声将糯米酒洒在地上,佯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来看你浑身大汗的,好容易向隔壁的妈妈要了碗糯米酒给你解渴,结果你却这么小心眼,下次你想喝我也不给你了。” 此时魏宁正极目四望,似乎在找寻着什么,心不在焉,极想摆脱掉这个小青。 小青歪头看了看魏宁,忽然笑嘻嘻道:“找谁啊,是不是找你的情妹妹啊?” 魏宁原本便对小青没有好感,此时又身负要事,懒得跟小青搭腔,转身就要告辞,小青一把拉住他,急声道:“别走啊,看中了哪家的姑娘,我给你说说。” 魏宁见小青越发没边了,微怒道:“我的事情你不要管行不行,我还有事!” 小青咯咯笑道:“你定然是看中了这届的洞女,想讨她做媳妇对不对?” 魏宁居然被小青猜中了心思,忙道:“别胡说。” 小青拍手道:“还没有,还没有,怎么样?我猜中了吧!嘿嘿,就知道你跟这洞女有一腿,小子不错啊。”说完意味深长地挤眉弄眼,逗弄魏宁。 “承认吧,呵呵,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姐姐。”说完不由分说拉着魏宁便走,魏宁一把打掉小青的手,怒道:“我没时间跟你耗。” 小青忽然鼻子一酸,似乎要哭出来一般,低低地道:“其实是姐姐叫我在这里等你的,要是不把你请回去,姐姐会打断我的腿的,你也不想花容月貌的我从此成了个瘸子吧。” 魏宁心中一动,问道:“凤凰女怎么知道我要来?” 小青拉住魏宁,道:“跟我来就是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着小青便拉着魏宁来到树林中的一个吊脚楼下,道:“等等。” 说完,便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露出本来面貌,又从怀里掏出两个注满盐水的气球扔到地上,居然也不避讳魏宁,便当着魏宁的面换上了一套普通的衣裳,小青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也是女子,魏宁连忙背过身去。 “嗨!”小青拍了拍魏宁的肩膀道,“没有想到你还这么封建啊!我假扮姐姐的事情,你不许跟她说,知道吗,不然有你的好看。”小青哼哼唧唧地领着魏宁进门,一进门便立马换上了一副面孔,怯怯地在门外道:“姐姐,魏家的那个小子来了。” 凤凰女在屋子里面答道:“叫他进来吧。”小青这才将魏宁领进了屋子,屋子里面凤凰女背着身子,正在梳着头发,小青连忙乖巧地上去接过梳子,给凤凰女梳起头来。 魏宁轻声咳嗽一声道:“姑娘。” “小青,轻点,疼。”凤凰女低声叫道。 “姑娘……”魏宁顿时感觉到有些尴尬,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小青抽空转过头来,对魏宁做了一个鬼脸。 “姑娘,是你让小青找我吗?”魏宁略略提高了声音道。 凤凰女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魏宁觉得奇怪,自己和七七的关系似乎凤凰女不应该知道,难道她真会算命不成。 凤凰女道:“这届的洞女是你的情人吧?” 魏宁大感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凤凰女冷冷地道:“别忘了我们的身份,你当年偷看蛊女拜月之事,我们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魏宁这才明白,这凤凰女定然是因为知道了那年七七为自己吊蛊,方才猜测出自己与七七的关系的。 凤凰女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彭白这次做得有些过了。七七虽然是他的弟子,但是怎么说也是我们凤凰山的人,我们凤凰山的人居然去做这半死不活的洞女,这叫我们凤凰山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魏宁心中隐隐出现一丝希望,问道:“莫非你们也是来救七七的?” “七七背叛蛊神,已经是我们凤凰山的叛徒,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们自然会处理,但是再怎么说,也轮不到猴飞、彭白、孟葛他们来指手画脚。” 说到这里,凤凰女转过身子,看着魏宁,道:“你是来救你的小情人的吧!既然我们目的相同,为何不合作呢?” 这时候小青忽然大声道:“姐姐,你有一根白发。” 凤凰女一听顿时脸色大变,仓惶失措急声道:“哪里?哪里?” “骗你玩的。”小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小青。”凤凰女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小青吞了吞舌头。 凤凰女正色道:“洞女三天后便要进洞,在这之前,孟葛和猴飞这两人肯定会以重兵相守,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们,这时候如果你贸然出手的话,很可能会暴露了行迹。” 魏宁皱眉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进洞。”凤凰女道,“我们只有先埋伏在洞中,洞神乃是苗女心中的神,除了送洞女进洞的那日,其余时间根本不敢进洞的,即使那天他们进洞,也只会有一刻钟的时间,只要我们在洞中埋伏得深一点,他们根本不可能发现。” 魏宁点头道:“然后呢?” “洞外的守卫虽然也很森严,但是并不是不可逃脱的,你不是魏家的高手吗,到那个时候,你的小情人能不能得救,就得靠你了。” 魏宁道:“这个自然。” 凤凰女道:“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出洞之后,苗人必然追杀洞女,七七必须由我们带回凤凰山,而你则负责帮我引开苗人的追杀。另外,我们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所以并不方便露面,全程营救必须由你出头,我们只是在暗中辅助你,这趟肯定凶险非常,你可能会因此得罪了猴飞他们,你自己想清楚。” 魏宁苦笑一声,原来凤凰女是想把自己当枪使,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够救出七七就行,至于以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万蝠 凤凰女道:“这几日,你就不要在苗寨中到处跑了,这苗寨信息闭塞,陡然出现一张新面孔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对我们的行动不利,这间房子是我的,你在这里安心住上三日,三日后再做计较。” 魏宁点头称是。 这三日里魏宁可谓度日如年,整日在房中踱步,虽然小青每日逗趣整蛊魏宁,但是魏宁一直不理,直到三日后的傍晚,凤凰女才从屋中出来,身后背着一捆长长的绳索。魏宁这才第一次真正地注意到凤凰女的容貌,原来凤凰女也这般美丽,虽然不及林灵素的清冷绝艳和丁滢的娇俏可人,但是却也自有一番风韵,只是魏宁觉得这凤凰女的气质越来越与七七神似。这种感觉藏在心中怎么也说不出。 也许都是蛊女的缘故吧。 “走了,小青,你留在家中,不要到处乱跑。” “知道了。”小青虽然不高兴,但是不敢违逆凤凰女,撅着嘴答应了。 暮色四合,但是这苗寨却与往日的宁静不同,层层的火把沿着山路而上,若繁星点缀着夜空,远看宛若一条火龙,不知道延伸到何处,将整个苗寨照得如同白昼,远处传来苗人的呼喊之声,语气之间充满了兴奋,显然今天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大日子。 魏宁深吸了一口夜风,跟在凤凰女的身后,避开苗人,从后山而上,山路崎岖难行,险峰处处如刀陡立,但是凤凰女和魏宁是何等人物,两人一路潜行匿踪,走了不久,凤凰女指着一个黑洞道:“从这里下去吧。” 魏宁四处望了望,明月如钩,四处怪石嶙峋,山影横斜,一番清冷的景象,不时有许多不知名的怪鸟在四周盘旋飞舞,远处隐隐传来火光和苗人高声呼喝之声,再探身望去,只见洞中漆黑无底,笔直向下,似乎无边无际,魏宁不禁皱眉问凤凰女道:“是这里吗?” “这是后山暗洞,不相信就不要进去。”凤凰女冷冷地道,接着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扔了下去,忽然之间无数扑棱扑棱之声响起,在洞中如雷轰鸣,声势骇人。 凤凰女大声道:“走。” 说完便和魏宁在一块巨石下隐下身形,不久之后,只见冲天的蝙蝠飞出,成千上万,瞬间遮天蔽地,日月无光,远远传来苗人惊呼之声:“洞神显灵了,洞神显灵了。” 凤凰女撇撇嘴,嘴里轻声骂了一句苗人无知,取下身上的长索系在了一块石头上,然后再系在腰间,试了试手,魏宁忽然一把握住绳子,沉声道:“我先来吧!” 凤凰女点点头,魏宁将绳头握在手中,往洞中跳了下去,上面传来凤凰女的轻声娇喝:“你不要命了?” 魏宁飞身而下,快到洞底时才一把握住绳子,平缓着陆,再看手上,光洁平滑,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痕,这才将绳子晃了晃,凤凰女将绳子拉上去,隔了很久才慢慢地顺绳而下。 魏宁处处在凤凰女身上吃瘪,此次算是潇洒了一把,也算是一展雄风,心中不禁有些得意。洞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魏宁低喝一声,打开阴阳眼,一手牵住凤凰女的手,柔荑在手,魏宁心中不免一荡。这洞是明显的南方喀斯特地貌,处处左曲右折,蜿蜒盘旋,石柱、石笋、石床比比皆是,变化多样,巧夺天工,但是这遍地的蝙蝠粪,却让这里的风景大打折扣,凤凰女不免脸色难看,用手轻掩鼻孔,但是魏宁可是受过烧尸森林熏陶过的,心中自然是一番淡定,这里和那烧尸森林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两人沿洞而进,不时有蝙蝠飞过之声,带动风声,劲风骇人。走了不久,便豁然开朗,洞顶不高,大约只有四五米的样子,上面挂着一具风灯,似乎千年不息,奇怪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一只蝙蝠的踪迹,蝙蝠对此处似乎十分忌惮,没有一只敢进来,旁边一汪清潭,上面吊着一块巨大的钟乳石柱,柱上的水不断滴落潭水之中,在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刻着横杠,显然是前几任的洞女用以计算时日的,一张干燥的石床铺叠着崭新的棉衣棉被,大红的喜字犹然可见。 忽然远处传来无数嘈杂之声,凤凰女连忙将魏宁拉到一旁的一个耳洞中,低声道:“他们要进来了。” 魏宁心下凛然,大气都不敢出。 耳洞很小,但刚好容得下魏宁和凤凰女,两人不免耳鬓厮磨,彼此的呼吸之声清晰可闻,魏宁将头偏出小半部分,全神贯注,细心地注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忽然魏宁的鼻孔一痒,一股清香钻了进来,魏宁低声道:“不要闹了。” 可是此话一出,顿时感觉不对,这根本不是凤凰女一贯的作风啊!忙扭头一看,只见凤凰女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嘴唇不断地翕动,如怨如怒,如泣如诉。 再往下一看,凤凰女一条欺霜赛雪的长腿,已经半勾住魏宁的胯间,整个身子往魏宁的身上靠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蛊女动情 魏宁顿时大感尴尬,没有想到平日里正气凌然、神圣不可侵犯的凤凰女居然也有这等开放大胆的一面,连忙将身子往后面缩了缩,几乎都要将整个身子贴在石壁之上,石壁上棱角分明,刺得魏宁后背生疼,红着脸低声道:“凤凰女……这个……似乎……不太好吧,外面……” 哪知道凤凰女就像没有听到魏宁的提醒一般,整个人几乎贴在了魏宁的身上,香汗淋漓,更加引起魏宁的遐想联翩,凤凰女呼吸更加急促,魏宁胸膛处几乎可以感觉到凤凰女胸前的两个凸起正在慢慢的变大变硬,外面不时传来的脚步声让魏宁更是手足无措,只得将双手隔在胸前,腾出一部分空间,羞红着脸,低声唤道:“凤凰女,凤凰女。” 凤凰女双目赤红,不知不觉间已经罗衫半解,露出了半个酥胸,低低的娇喘之声,十分撩人,盘在魏宁胯间的那只腿自觉不自觉间地在魏宁的下身轻轻厮磨,魏宁只觉得一阵热气从丹田处慢慢升起,男人的天性开始慢慢展露出来。 凤凰女双手在魏宁身上不停地上下游走,忽然向那处探了去,“凤凰女……”魏宁顿觉得不妥,连忙用手一挡,只见凤凰女神情迷离,面泛桃花,整个身子若蛇一般在魏宁的身上扭动,不时刺激着魏宁的敏感部位。 “一定有鬼。”魏宁双手圈住凤凰女雪白撩人的脖颈,在凤凰女的头发中不停地寻找,忽然用甲盖捏出一只细若发丝的红色小虫子。 “情蛊!”魏宁心中凛然,“怎么回事?谁人给凤凰女下蛊了?” 魏宁心下急转,想起小青给凤凰女梳头的一幕,顿时哭笑不得,这个小妮子,居然又玩这手,日后凤凰女要是还对这个心如蛇蝎的小孩心存怜惜的话,迟早会被这个丫头玩死。 但是现在该怎么办?此时凤凰女已经将衣衫解到胸口,两团若雪白的酥胸在微微地颤动,避无可避地出现在魏宁的眼中,凤凰女玉面红霞乱飞,秀眉蹙动,眼神中浪荡之色渐显,微微翕动的红唇往前一送,魏宁避无可避地亲了个结实,两瓣柔唇一接触,魏宁也忍不住心神摇曳,如兰的气息瞬间传入魏宁鼻孔之中。 魏宁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能如柳下惠一般色即是空,顿时舒麻之意从脚底直冲百汇,耳边传来凤凰女绵绵软语,一时间各种感觉涌上心头,有羞涩,有焦急,有惊诧,也有期待…… 此时外面的脚步声又急急响起,魏宁强定心神,双手一推,想推开凤凰女,可是没有想到凤凰女四肢缠绵,若八爪鱼一般死死缠住了魏宁,死活不松开,妖冶放荡之间,衣衫已经褪到了腰间,整个身子赤裸裸地裹着魏宁,十指交缠死死扣在魏宁的头发中,丁香辗转之间,香津涌入魏宁的嘴里,嘤咛之声时时刻刻挑逗着魏宁即将燃烧的欲火。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魏宁此时一阵慌乱,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对应之策,这情蛊一发,若无解蛊之物,只得阴阳交合方能解除。 凤凰女神色妖冶放荡,似乎此时人尽可夫,蓬门大开,只等魏宁前来滋润,可是这岂是颠凤倒鸾,鱼水交合的时刻,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如死神的脚步一般越来越近,魏宁若是此时暴露了行迹,如何能够逃出这洞女洞中。 魏宁心中一横,化掌如刀,直直地向凤凰女的后颈处砸下,凤凰女低哼一声,昏死了过去,魏宁这才松了口气。 忽然眼前灯光大盛,一道亮光照定了魏宁,魏宁双目已经习惯了黑暗,忽然遇强光,不由得紧闭双眼。 心中这才反应过来,低声呼道:“糟了。” 只见自己和凤凰女所呆的耳洞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一大群人,此时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俩,嘴角似笑非笑,露出只有男人才懂得的神情,乐呵呵地欣赏着这副活春宫。 魏宁这才发现凤凰女已经罗衫半解,所有男人的眼睛都滴溜溜地在凤凰女身上转个不停,丝毫不肯放过这大饱眼福的机会,魏宁连忙将凤凰女的衣服匆匆掩盖住重要部位,自己此时也已经衣衫不整,特别是下面顶天之物不争气地高高凸起。 这群人中,为首的人一袭黑衣,整个头脸都被黑纱蒙住,手上带着黑色的手套,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肌肤露在外面,但是她怀中抱着的那只黑猫却是认得魏宁的。 只见她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不用想,魏宁也知道此时七七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所谓眼见为实,自己此时纵然有千嘴万口也无法解释了。 但是此时的魏宁也无暇解释,因为他正在手忙脚乱地帮自己和凤凰女整理着衣服。 七七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怀里抱着的黑猫忽然呲牙咧嘴,对着魏宁露出两颗尖牙,似乎在为七七鸣不平。 “七七……”魏宁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红得几乎快要渗出血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私闯神洞,而且还在神洞中做这等苟且之事,玷污了洞神,你们可知罪?”忽然一老者排众而出,皱眉道。 “七七,我是……该死。”魏宁此时真的是有口难言,七七显然已经误会了,而怀里的凤凰女虽然已经昏迷,但是脸上艳色不减,若一颗鲜翠欲滴的苹果一般,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啃上一口。 七七看了看凤凰女,忽然道:“她中了蛊?” 魏宁大感幸福,还是七七善解人意啊!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七七微微扬起下巴,“你下的?” 魏宁心底大呼道:冤枉啊!一边大摇其头,一边还在不停地给凤凰女整理衣衫。 七七从怀里摸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刚要扔给魏宁,那个老者已经拉住七七,低声道:“请洞女自重身份。” “哼!”七七冷哼一声,不理那位老者,将药丸示威一般抛给魏宁,魏宁连忙接过来,给凤凰女服下。 老者似乎对七七十分忌惮,虽然气得整张脸成了猪肝色,但是却不敢阻拦七七。 “放了他们。”七七冷冷地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洞神说不喜欢见到血光。” 第二百四十章 挡我者死 七七扭头道:“猴飞,要不你嫁给洞神吧?” “你!”猴飞低声怒道,但是此时似乎不敢违逆七七,双目射出两道恨意,直刺向魏宁。 苗女一旦成为洞女,便是洞神的代言人,地位崇高,便是老司也要听命于洞女。 这个时候,凤凰女已经悠悠地醒来,看见自己在魏宁的怀里面,忙推开魏宁,似乎想起了刚才和魏宁的风流之事,脸色一红,但是她很快便镇静下来,缓缓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看了看四周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好色之徒,居然不闪不避,淡淡地道:“猴飞,将这些人先叫出去。” “你是谁?”猴飞冷冷地道。 凤凰女拿出凤凰铃一摇,清脆地道:“凤凰山下凤凰城,凤凰城里凤凰神,凤凰神化凤凰木,凤凰木藏凤凰心。” “凤凰女!”猴飞色变道。 “凤凰女!”众人一听说凤凰女的名号,顿时仿佛看见鬼了一般,齐齐惊慌失措,自觉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双目低垂,再也无人敢像先前一般肆无忌惮地吃凤凰女豆腐了。 猴飞冷冷地道:“凤凰女,我们向来与你们凤凰山的人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出现在我神洞之中,还……还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凤凰女淡淡地道:“我高兴。” 猴飞硬生生地道:“不要以为你是凤凰山的人我们就怕了你。” “猴飞,你不顾我们与你们的协定,居然用蛊女做洞女,就不怕凤凰神降罪吗?” “什么?”猴飞脸色变了三变,道,“七七是蛊女?” 凤凰女冷笑了三声,道:“猴飞!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以你的那双贼眼,会看不出七七是不是蛊女?” 猴飞干咳一声道:“七七是三大老司之一的彭白老司推荐的,身份背景我一概不知,况且七七确实有哭落树叶的能力,说明她与洞神心灵相通,此时他们大礼已成,七七是本届洞女的事实已经无法更改,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洞女生活清苦,苗寨虽然消息闭塞,但是对外面的花花世界也是有耳闻的,稍微年轻的小姑娘都嫁出去了,现在谁还愿意当这个所谓的洞女,所以现在洞女是越来越难找了,七七毛遂自荐当洞女,这已经让苗人欢欣鼓舞了,谁还真的去查她的出身呢。 凤凰女点头道:“这样最好,我会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在凤凰神前禀告的,希望到时候你还能拿回你的心脏,我们走!” 说完对着魏宁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出洞。 猴飞一听陡然色变,但也不敢阻止凤凰女出洞,魏宁知道凤凰女必有后招,深深地看了七七一眼,低声道:“等着我!”说完跟在凤凰女身后离开了。 七七身子轻微地一震,但是很快恢复了镇静,宛如一尊石化的黑色雕像一般,全身黑纱笼罩,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 两人飞快出洞,到了四下无人处,凤凰女这才跺足怒骂道:“该死的小青,看我回去后不将你扒皮拆骨,这个小畜生……”想起刚才在洞中的自己上演的那一幕,脸色又羞又怒,横眼看了魏宁一眼,道:“看什么看,都是你的错。” 魏宁脸色一红,显然也想起刚才的风流之事,凤凰女红脸嗔道:“还想,还想。”说完拳头若雨点般打在魏宁身上,魏宁何时见过凤凰女的小女儿神态,心中又是一荡,但是心中记挂七七,不禁叹了口气道:“下面我们怎么办?” 凤凰女神色一收,又换成平常高不可攀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凤凰山与苗人有协议,苗人第一老司将心脏抵押在凤凰山,作为交易,蛊女不可用蛊伤害任何一个苗人,我们与苗寨已经几百年井水不犯河水了,这次我们行迹已露,我无法再相助于你了,剩下的只有靠你自己了。” 魏宁沉声道:“如此说来,你也是没有办法了?” 凤凰女叹了一口气,道:“办法倒是有,但是要过七日之后……苗人苗年之日,肯定守卫空虚,到时候……” “还等七日?”魏宁怒道,“那这七日莫非就让七七在这暗无天日的鬼洞中做七日洞女不成?”魏宁想起这七日七七每日要以井水、老鼠、蟑螂等物为食,顿时心如刀绞,一字一句道:“今日是救,明日也是救,总之我不会让七七在那个鬼洞中呆上哪怕一日,凤凰女,谢谢你仗义出手,我还有事,告辞了。” 说完魏宁便大踏步返回神洞,后面传来凤凰女的叫声:“你不要命了?” 魏宁豪情激荡,大声道:“七七为我可以得罪你们的蛊神,我为她送上这一条贱命又有什么?不就是拼死一战吗,我魏宁怕什么?生死有命,虽千万人,吾往矣。” 林木深深,月光如水。四周苍凉凄冷,魏宁朗朗话语传来,在山谷回应,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之苍凉悲壮。 凤凰女又呼唤了几声,见魏宁脚步却越发急促,怔怔地看着月色下魏宁的背影,喃喃地道:“这世间,难道真有不怕死的人吗?”悠悠一叹,转身离开。 圆月当空,树影掩映,群山连绵迤逦,神洞前,篝火烈焰举天,将四周山石照得红光灿灿,苗人皆着盛装出席,备足了甜酒、腊肉、血糍粑等物,围着篝火而坐,男青年嘴里衔着一枚树叶,吹奏出悦耳动听的歌声,将整个气氛推向了高潮。 猴飞坐在最大的一堆篝火旁,看着周围嬉戏的男女,若有所思。 魏宁此时哪有心思欣赏这彝族风情,他跳上山崖,径直走进苗人嬉戏的队伍,左伞右剑,浑身杀气逼人,一步一步地朝着洞口走来,双目一红一金,苗人知道来者不善,纷纷停止了歌舞,情不自禁地给魏宁让出一条道路,魏宁走到了猴飞面前,抬起头,盯着猴飞,一字一句地道:“今天谁也别想挡我,挡我者死!”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七七的真面目 猴飞冷冷地道:“你这个登徒浪子,居然勾引凤凰女在神洞之中做那种苟且之事,若不是洞女大人大量,你此时早就被处死了,居然还敢来,难道真的不怕死了?” 魏宁不闪不避直视猴飞低沉道:“今日我便是要定七七了,谁阻我,我便杀谁!” 猴飞看着魏宁的双眼,心底一惊,讶然道:“阴阳眼,你到底是什么人?” 魏宁走到了猴飞的身边,与猴飞擦身而过。 猴飞岿然不动,此时苗人已经纷纷苗刀在手,远远站定,随时等着猴飞的一声令下,便要将魏宁击杀在地。 洞口漆黑黝深,在黑暗之中,一个俏影站定,看着这外面发生的一切,心里喃喃道:“魏宁,你这又是何苦呢?” 魏宁看着七七孤独的身影,心中不觉大痛,自忖道:魏宁啊,魏宁,七七是为了你,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你今日便是横死在此,也不能让七七独自留在这黑洞之中,受孤独与黑暗的折磨。 魏宁大踏步地进洞,一把握住七七戴着黑纱手套的手道:“七七,跟我走吧!”说完便拉着七七出洞。 七七缓缓地摇了摇头,脚下像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你走吧,我的事情跟你无关。” 七七此言一出,魏宁心中又是一阵疼痛,哑声道:“你还在怪我,对不对?” 猴飞扬眉道:“七七,你自己定下誓言的,若是离开这里半步,便会尸骨无存,你可记得?” 魏宁心中一沉,暗道:七七一定是受了这猴飞的威胁,所以才不肯跟自己出来的,一念至此,猛地拦腰将七七抱起,环视了围住自己的众苗人一眼,阴冷地道:“谁要阻我,我便杀谁。” 猴飞手一扬,十名苗人举刀杀向魏宁,魏宁双目一瞪,大声道:“既如此,便不要怪我大开杀戒了。”说完一手抱住七七,手中的桃木剑剑气纵横,身形闪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魏宁已经回到原地,抱着七七,气定神闲,仿佛根本没有动过一般。 魏宁四周环顾,森森地道:“还有谁来找死!” 铛铛铛之声连绵不绝,只见这十名苗人的苗刀纷纷掉落在地,连在苗刀之上的,便是他们握刀之手。 在场之苗人又惊又怒,这十名苗人之中不乏他们的兄弟朋友,魏宁只是一击,便将这十名苗人的右臂斩断,好快的速度,好毒的手段。鲜血喷出,喷溅了魏宁一身,魏宁侧身将七七抱在身后,不让七七黑若玄石的衣衫上沾上一丝一毫的血花。 魏宁转身,宛若地狱修罗,刚才魏宁的绝对速度已经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但是苗人大多悍勇,这魏宁不但没有达到断臂立威之效,反而激起了他们同仇敌忾之心,手中苗刀闪闪发亮,呼喝之声不断。 猴飞冷冷地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便是彭白新炼的血尸,对不对?” 在魏宁怀里的七七此时心中不免千般情绪涌上心头:魏宁啊,那个第一次见到自己蜕皮洗肠而吓昏的小孩,那个在小云梦里面冒冒失失的小青年,那个在新婚之日将自己赶出家门的无良丈夫,那个自己一点一滴传授他生存技能的没有皮之后的血尸,现在终于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个甘愿用生命守护着自己的男子汉。 七七肩头微微耸动,轻声道:“傻瓜,你这是何苦来哉?” 魏宁强压住心中奔涌而出的情感,缓缓地摇了摇头,道:“跟我走,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了。” 七七凄然一笑,道:“离开,谈何容易,你不要管我了,自己走吧!也许,也许还能保住自己一命,我不想我们两人都……有些事情,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何必两人一起呢?” 魏宁听到七七的话,心中又悲又痛,大声道:“七七,你是我魏宁明媒正娶过门的妻子,我怎么可能让你在这种鬼地方受苦,魏宁上不负天,下不负地,自然也不能负你。” 七七幽然一叹,用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自问道:“不负我,你仅仅是不想负我吗?” 魏宁身形一滞,怔了一怔,是啊,自己这般舍生忘死地救七七,仅仅是因为不想负她吗? 七七身子在魏宁的怀里挣扎道:“你把我放下吧,我已是洞神的妻子了,你这样已经犯了大忌了。” 魏宁双臂一紧,反而将七七抱得更紧,低头看着七七,柔声道:“七七,你放心,回去之后,我定然要爷爷给我们重新主持婚礼,从此我们一生一世都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好吗?” “不再分开?”七七摇了摇头,悲戚地道,“我现在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还要我?” 魏宁闻言浑身大震,急声道:“七七,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七七不答话,缓缓地将头上的黑巾摘了下来。 “啊!”所有的苗人顿时纷纷后退,仿佛像见到厉鬼一般,而魏宁则身子一个不稳,险些将七七摔落在地。 按理说,七七的那半张脸魏宁已经见过,心里也有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此时七七连另外半张脸都没有保住,整张脸血肉模糊,血筋纵横交错,天灵盖中隐隐看见不断跳动的脑髓。 “这是怎么回事?”魏宁惊道。 七七神色痛苦地看着魏宁,低泣道:“这样的妻子,你愿意守着她一生一世吗?”说完,眼泪在没有眼睑的血红瞳仁中不断涌出。 魏宁仿佛被点了穴一般,一时之间丝毫不能动弹。 七七跳下了魏宁的手臂,凄惨一笑,牵动整张脸,显得更加恐怖,道:“算了,你走吧,我就知道……”说完踉跄着往洞里走去。 忽然,七七的手被魏宁死死地抓住。 “不要走。”魏宁颤抖着声音,沉声道。 七七的整个身子开始瑟瑟发抖,魏宁手上一用力将七七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怀里,低头在七七的唇上吻了下去,热滚滚的眼泪滴在七七的血脸之上,七七身子急剧地颤抖起来,迎上魏宁那火热的目光,忽然觉得心脏若停止了跳动一般,血红的脸上,青筋暴起,整张脸更加恐怖难看。 魏宁低头不闪不避地看着七七,丝毫不在意这张恐怖的脸,柔声道:“七七,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清楚了,不管你是人,是鬼,是修罗,是罗刹。我都不管,上次是我错了,难道你还要我一错再错吗?跟我走,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珠泪如雨。 第二百四十二章 情深几许 忽然猴飞扬声道:“我一直在想,让七七这般维护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英雄,原来居然是你这个和凤凰女偷情的登徒浪子,真可惜七七还把自己皮囊……” “猴飞,你给我闭嘴!”七七急声道。 “你说什么?”魏宁大声问道。 猴飞冷笑着看着七七惊慌失措的血脸道:“你以为你这无皮血尸的皮哪里来的?那就是七七给你的啊!” “猴飞,你给我闭嘴!” 轰隆!一个炸雷在魏宁的头上炸响。他整个人几乎都要昏了过去,抱住七七死命地摇,眼泪不断涌出:“是不是真的,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七七如泥塑木雕一般,任由魏宁摇动自己的身子,死死不肯开口。 魏宁面色扭曲,痛苦地蹲在地上,用手死命地拽住自己头发,指甲深深地戳进自己的头皮之中,七七这天大的恩情,你拿什么去还啊? 忽然,魏宁霍然站起,拿出桃木剑用剑尖对准自己的喉咙,七七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大声道:“魏宁,你要干什么?” 魏宁看着七七,嘶声道:“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这张皮,我不要也罢。”说完便剑刺咽喉,七七连忙一把握住魏宁的手,死命地拦住他,“你要干吗?” 魏宁此时已经状若疯魔,一心要偿还这七七的恩情,怎么听得进七七的话,七七力怯,无法阻止魏宁,眼看着魏宁便要将自己的皮撕裂。 “啪!”七七忽然一巴掌搧在魏宁的脸上。 魏宁顿时怔住了。 “我这般为你,便是要你能够好好活下去,你现在这样,你对得起我吗?”七七体如筛糠一般颤抖,泣声道。 “对啊!”魏宁似乎被七七打醒了一般,拦腰把七七抱在怀里,轻轻地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七七的唇上一吻柔声道,“七七,我们回家了。” “回家?”猴飞狞声道,“回老家吧!”说完手上一扬,一道青烟在洞口炸开,“有毒?”魏宁心中一凛,抱住七七往洞里面一躲,忽然一声巨响,“糟糕!”魏宁连忙抱着七七飞身而出,可是一块巨石已经将这洞口封死。 洞外传来猴飞的一阵狂笑:“小子,这洞神为了防止洞女逃脱,早在门外设下了这道禁制,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不对,痴男怨女就在这里面好好地伺候洞神吧。” 门外声音越来越远,显然猴飞已经带着众人离开。 “该死。”魏宁心中暗骂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七七,七七一脸平和之色,似乎已经认命了一般。 七七从地上捡起斗笠,戴在脸上,幽幽道:“我这模样,你还是不要看了。” 魏宁一把打掉七七的斗笠,道:“傻瓜,从今天开始你这模样我要年年看,天天看,时时看,看你一辈子。” 七七心里嗟叹,经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终于得到了这个男人的认可,自己此时多想好好地扑在他的怀里,好好地温存一番,得到他的肆意爱怜,好好地和他一起天荒地老不分离。 可是此时,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地响起:七七,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你已经配不上他了。 想到这里,七七伸手又想拾起那顶斗笠,可是一张强壮有力的手已经握住了自己,七七不自觉地翻手,十指交缠,心结千结。 七七抬头,看见的是魏宁那双坚定的眼神,七七不再言语,任凭自己被魏宁牵着,往黑暗幽深的洞子里面走去。 “该死!谁把绳索拿走了。”魏宁跺足骂道,原来魏宁原本想找到自己和凤凰女下来的那个后山洞口,可是这时候,绳子却已经不见了。魏宁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不由得跺足骂道。 “这就是命吧。”七七叹了一口气,道,“回去吧。” 两人各怀心事,又默默地牵手走了回去。 洞顶那顶长明灯依然还在散发着昏暗的光,灯光下的七七犹如鬼魅一般,两人不说话,时间默默而过,忽然魏宁开口道:“七七,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好吗。” 七七闻言浑身大震,急声道:“不要。” “不行,我一定要看看。”魏宁急声道,“我看看你是不是……” 七七一把握住了魏宁的手,有些求饶地道:“不要。” “七七,你难道还怕我看了之后会嫌弃你吗,你对我……我要是还负你,我还是人吗?” 七七握住魏宁的手,全身一动不动,忽然缓缓地抬起了头,低声道:“明天好吗?明天我一定让你看到一个最漂亮的七七。” 魏宁听到七七的哀求之声,心头一酸,点头道:“好吧,明天,明天你一定要给我看。” 七七点头。 昏暗的光照在这对历经苦难的情侣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魏宁叹了一口气,道:“夜深了,先睡吧,办法明天再想吧。” “嗯。”七七道,“你睡那张石床吧,我随便找个地方眯一下就好了。” 魏宁握紧了七七的手,道:“七七,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跟我分彼此吗?” 七七低着头,一时间不敢和魏宁正视,魏宁拉着七七,两人并排躺在石床之上,魏宁用尽全身的力气搂住七七,七七在魏宁的怀里若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慌失措。 魏宁辗转反侧,这一夜经历了这么多,怎么让他平静下来。直到天都快亮了,才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魏宁一觉醒来,看见七七正在那口古井前,对面梳妆,一双欺霜赛雪的长腿泡在水池里面,轻轻荡漾着水波。 “啊!”魏宁尖叫一声,揉了揉眼睛,死命地掐了一下自己,这不是梦。 七七的皮肤!七七的皮肤!! 忽然七七转头,那张俏脸若百花绽放,甜甜地一笑,道:“你起来了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血湮海棠 七七很安静地坐在哪里,与魏宁四目凝视,她还是那么安静,静得像一朵夜里的花,在灿烂中独自蹉跎芳华,乌黑的秀发慵懒随意地往后面一绾,用一根精巧别致的木簪固定,淡黄的灯光轻披在柔肩,隐隐看见两根细长柔软的蝴蝶骨,即使侧脸也是美得惊心动魄,魏宁情不自禁看得痴了,心里开始迷惘这个好似陪伴自己走过了七世三生的陌生女人是谁。 “七七……”魏宁缓缓地从嘴里吐出这个女人的名字。 七七笑意盈盈地看着魏宁。 可是她每一次笑都像一朵花落在他的伤口上。 七七站了起来,娉婷而立,轻俏白皙,一双眼灿烂如星河坠落道:“魏宁,你应该洗漱了。”说完,手里递过去一只盛满水的水杯。 魏宁看着七七,欲言又止,忽然他嗖地一下抓住了七七的手,将七七的衣袖扯了上去,七七的皮肤若阳春白雪,但是细看之下,却隐约看见一丝一丝淡淡的血红纹路,纹路勾勒出的一朵朵海棠花,妙笔天成,即便是最出色的画家也刻画不出它的云纹。 “告诉我,这是什么?”魏宁盯着七七,沉声道。 七七将衣袖扯下,秀目若弯月般看着魏宁,道:“魏宁,我说过,今天给你看到的是最美的七七,这就是我最美的样子,从今天起,你要记得。” 魏宁摇了摇头,用力挽着七七,牙齿紧咬嘴唇,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告诉我,这是什么?” 七七看着这个让自己第一次心动也是最后一次心动的男人,默然不语。 “是不是血湮海棠?”魏宁缓缓地道,每说一个字,便如同利刃在自己的心里割上一道。 “啊!”七七忽然全身颤抖,若在狂风中飘落的海棠。 血湮海棠。 相传在苗疆的一座巫山上有这么一种黑紫色的花,名曰“血湮”,微毒。原本无害,只是生命力太过旺盛,会将周围所有的养分全部吸走,以至于只要有它在,方圆六丈内不再有其他生物。 一位奇异苗女练就一种毒咒,只要将血湮花茎中的汁液涂在兵器上,见血则生根,钻入人的体内生长,不到一天,伤口处就会长出血湮花来。 血湮花以人的血肉为土壤,越开越茂盛,但是三天之后便会将人精力吸干,成为一抔花下的黄土。 七七的皮肤,便是血湮海棠的花瓣。 “你为何如此,你为何如此?”魏宁双目中淌下滚烫的泪水,滴在七七的手上,七七轻轻地抚摸魏宁的头,柔声道:“现在的七七,你还要吗?” “我要,我要,我要。”魏宁低声啜泣着,埋在七七的怀里,魏宁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流过一滴眼泪,这一次,他仿佛要流干这一辈子的眼泪。 “好了,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这一次没人能够分开我们俩了,魏宁你要开心才是。” “可是……” 七七用手轻轻堵住魏宁的嘴,道:“好了,不要再说了,跟我来。” 说完七七牵着手将魏宁拖到水潭之间,道:“好好洗洗,你看你,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怎么做魏家的大公子,怎么做祝由一派的掌门人?” 七七轻轻将水擦在魏宁的脸上,水声涟涟,魏宁已经分不清脸上是井水还是泪水,七七捧着魏宁的脸,凝视良久道:“那天,我记得你还是个孩子,没有想到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成为男子汉了。” 七七呓语道:“我从小便没有了父母,是我爷爷将我带大,可是还没有等我懂事,我便中了那人的蛊,没有人跟我玩,只要我一出门,后面便有人扔石头,骂我是妖怪,开始我还伤心,可是时间久了,也就由他去了,我没有读过书,认识的字也是我爷爷一笔一划教的。从小我便没有了朋友,可是只有你,虽然当时你也很害怕,但是当你却没有讨厌我,甚至还央求你爷爷出手救我,那天我就知道,我交到了我出世以来的第一个朋友……” 魏宁听着七七婉婉道来的心事,想起这些年她所受的苦楚,又是一阵心痛,将怀里的七七抱得更紧了。 “女孩子都是爱漂亮的,所以,魏宁,你要原谅我的虚荣心,我不想你看到我那个鬼样子,我要你看到漂漂亮亮的我,魏宁,你要说,我现在很漂亮。” 魏宁喉咙之中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一个劲地点头。 “真的?”七七仿佛一个天真的女孩得到了别人的夸赞一般,喜滋滋地对着水面左顾右盼,道,“仙女是不是就是这样子的?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当仙女了?”七七被魏宁夸赞地越发高兴,不停地对着水潭看这张连自己都是第一次看全的脸。 “嗯嗯嗯。”魏宁死命地点头。 “你肯定是哄我的,我早知道了,你们男人,就知道骗女人,指不定心里想什么呢。”七七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睛却已经笑得像一轮弯月。 “好了,你自己梳洗吧,这么大人了,还要媳妇帮忙梳洗,真好意思。”七七说到媳妇两字时候,红霞飞面,娇羞万分。 “哎呀。”七七忽然道。 魏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边,急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踩到了一只蟑螂,你知道的,女人胆子可是很小的哦。” 七七一边笑着,一边将从后背上长出来的一朵血红的海棠花悄悄折断。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魏宁和七七都默然不提血湮海棠的事,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在洞里面坐着,饿了,魏宁便捉了一些鲜嫩的蝙蝠,可惜这洞里阴暗潮湿,魏宁生不起火,只得将蝙蝠肉在水池里面一遍一遍地洗刷干净后,捡些清爽干净的地方给七七,七七就这样看着魏宁为自己做饭,血腥难吃的蝙蝠肉似乎也变成了山珍海味一般。 晚上魏宁便会将七七紧紧地搂在怀里,七七有时会全身若痉挛一般颤抖,魏宁不说话,死死地抱着七七,任眼泪打湿七七的秀发。 第二百四十四章 白骨桥 “七七!”魏宁从一个恐怖的梦中惊醒,死死地搂紧怀里的玉人,可是却发现搂了一个空,脑子一激灵,连忙从床上翻身而起,可是怀里的人早就香踪渺茫。 “七七!”魏宁想大声喊,却发现声音已经嘶哑,再怎么用力,也喊不出来。 奇迹没有发生,七七到底还是去了。 地上用花瓣铺满了一行字:血湮海棠的生命力很强,三天之后便会开满整个洞府,定可以撑开那扇石门,你就可以出去了。 花开了,人也香消玉殒了。 满地的血湮海棠若妖艳的恶魔一般开始席卷而出,瞬间开花,瞬间结子,瞬间又开花,周而复始,花谢了可以再开,人走了却不会回来。 魏宁笑了,不能哭,那就只能笑了。 他看着血湮海棠飞快地花开花谢,然后一点一点地将门顶开,阳光射了进来。 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谢谢你。”魏宁忽然开口了,有的时候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恩情大到连用生命都不足以偿还的时候,一句谢谢的份量显得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但是魏宁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因为他现在对七七能做的,也只有说这三个字。 脚步声响起。 一人在魏宁的身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还准备在这里站多久。” 凤凰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魏宁的身后,开口道:“今天便是七七的头七了,如果错过了今天,你永远便无法再为七七招魂了。”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 “该死!”魏宁狠狠地搧了自己一个耳光。 对啊,魏宁猛然醒了过来,他救得活张茂,为何就救不活七七呢? 魏宁飞快地拿出手中的罗盘,开始计算七七的回魂日期,又拿出筊杯,凭空一祭大声道:“子时封棺可否?” “卯时封棺可否?” “丁时封棺可否?” …… 一连十二卦,皆是怒筊,“不对,不对,一定会有回魂日期的。”魏宁神情紧张,拿着筊杯的手颤抖得厉害。 “像你这样静不下心来,如何能做到人鬼感应?”凤凰女又道。 “对,对,静心,你说得对!”魏宁连忙点头,拿出手中的阎王纸,一连迎风挥舞了几下,可是都不能点燃。 “一定是阴冷潮湿的缘故。”魏宁自言自语道,连忙冲出洞口,可是阎王纸依然没有点燃,“操!”魏宁骂了一声,颤抖地拿出火石便要点燃,可惜阎王纸就是不燃。 “操!”魏宁绝望了,随风一撒,阎王纸若蝴蝶一般在空中飞舞。 魏宁何尝不知道,张茂之所以能够回魂,那是因为阳身还在,可是七七…… 有的时候,绝望的人,不能给他一丝一毫的希望,因为给了希望,他们便会奢望更多。 温暖的阳光洒在魏宁的身上,魏宁打了一个寒颤。 “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七七这样离开我。”魏宁急声道,“魂箩,我要七七的魂箩,帮我找找。” 所谓魂箩便是死者生前所穿的衣服,当招魂者一旦招魂遇到麻烦,便会借助死者生前熟悉的衣物引魂,这件衣服又叫做“腹衣服”。这件“衣服”因为生前被死者所穿着,所以染上了人的肌肤香泽,有着“肉体”和“气息”的双重联系。若是以此物招魂,魂魄也许会被它所吸引,依着熟悉的味道或形状而归附回来。 魏宁在洞里一阵疯狂地摸索,但是却没有丝毫收获,七七此时肉身都已经变成了满地摇曳的血湮海棠,这神洞哪有一件她生前所穿的衣服? 魏宁疯狂了一阵,颓然倒地。凤凰女看着魏宁的疯狂举动,目光中闪出复杂的神色,心中一时间不知道是何种的滋味。 忽然,魏宁抬起了头,双眼一金一红,缓缓地道:“既然这些方法都没有办法,那就只有最后一个方法了……” 凤凰女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惊呼道:“难道你要用那种方法?” 魏宁阴冷的目光射进了凤凰女的心中,声音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森然道:“七七原本不必死的,是他们害了七七,我去找他们讨回点利息,有错吗?” “可是,这招也太阴毒了吧。”凤凰女急声道,“那可是一万个活生生的生命啊。” 魏宁沉声道:“若是七七能够复活,杀尽天下人又有何妨。”魏宁目光阴冷,面容扭曲,宛若地狱修罗,根本不像平常那个熟悉的憨厚正直的极富正义感的魏宁。 苗疆千山万岭,想找出七七循环的十三个脉点,方法只有一种:搭白骨桥。 人死亡后,灵魂就要离开肉体。碧落黄泉,能去哪里呢?厉鬼一生中最大的愿望便是可以轮回,而在传说中,轮回之路首先便是要能下黄泉,下黄泉便会经过一座桥:传说中的奈何桥。传说中奈何桥便是用无数的白骨手臂堆积而成,是一条名副其实的鬼路,孤魂野鬼一旦找到一条用白骨手臂搭成的桥梁,便会以为到了奈何桥,便会不顾一切地走上去。 方士们利用这个原理,便会自己搭建出一条白骨桥,引导厉鬼自己走上来,然后自然便会找到要找的灵魂了。 但是这白骨桥搭建谈何容易!这可是需要一万根活生生的人的手臂啊。 魏宁大踏步地走出洞,凤凰女连忙拦住魏宁道:“魏宁,这会触怒天神,会被天谴的!” 魏宁的眼中射出一道深深的仇恨,语气中不带一丝一毫的生气,看得凤凰女从心里涌起一阵冰冷的寒意。 “不要阻我,谁阻我,我便杀谁!”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七七的头七 “魏宁,你疯了吗?”凤凰女大声道,“魏宁,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一万个人也是有父母有妻子的,你杀了他们,难道他们的父母妻子就不伤心吗?你不能这么自私!” 魏宁充耳不闻,桃木剑、小红伞在手,杀气腾腾,真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之势。 “你这么做难道七七就会回来吗?你不要忘了七七的肉身已经毁了,你即使能够招魂成功,她也是一具孤魂野鬼而已,根本不可能还阳的!” 魏宁浑身陡然一震,脚步变缓了。 “还有,七七这辈子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好人自然有好报的,她若是轮回,下辈子一定会是一个好命的人,你却阻止她去轮回,还要将她强行留在这个让她伤心的人世间,你不觉得这么做太自私了吗?” 魏宁停下了脚步。 “七七这辈子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吗?你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公平吗?她现在走了,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啊,你放手吧,放手让她去轮回吧,上天不会对她那么苛刻的,相信我。” 魏宁陡然长叹一声,垂下了拿剑的手。 凤凰女快步走到魏宁的身后,忽然用手圈住了魏宁,柔声道:“魏宁,没有了七七,你还有我,我会和七七一样,照顾你的,相信我。” 魏宁挣开了凤凰女手,大声道:“请你自重。” 凤凰女幽幽地看着魏宁,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道:“魏宁,我知道刚才我很冒失,但是,刚才都是我的真心话,七七真的已经走了,她走了,我们就让她好好地走,也许下一世的轮回,她不必再像这辈子一样受这么多深重的苦难,我们都是希望七七好,对不对?所以,我们都不能那么自私。” 魏宁心若刀绞,他刚才是急怒攻心,才会生出这疯狂的想法,现在心里将整件事的条理理清,开始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不禁有些后怕。 凤凰女说得没错。 一万个人啊,那可是一万个活生生的生命啊,一万个家庭妻离子散啊,如何下得了手。 魏宁痛苦地蹲在地上,瞳孔中几乎渗出血来,喃喃地道:“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凤凰女,你教教我啊,求你了,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啊……” “以暴制暴,到头来,挣得多了,赢得多了,岂非不知道失去的会更多,魏宁,你现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魏宁了。我认识的魏宁,骄傲,正直,相信正义,敬畏鬼神,他虽然年纪不大,阅历尚浅,但是却是一块纯真的璞玉,只要稍加打磨,有一天终究会焕发出万丈的光芒,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魏宁对凤凰女的话充耳不闻,埋头坐在一块石头上,山风吹来,卷起他满头杂乱的头发,许久没有清理的边角开始出现一抹藏青:“我负七七太多,便是十世十生也还不完,我这条命是她的,我的皮也是她的,甚至我能走出这该死的洞穴,也是她用性命换来的,你说这等深重的恩情,我该如何去偿还?” “偿还?”凤凰女看着魏宁,道,“那就用你剩下的生命去偿还,好好地活着,记住,你现在活着,不仅仅是为了你,还为了七七,也为了整个魏家,整个祝由一脉,你是祝由最后的希望,你只有好好地活着,才能报答七七的恩情,若是你一味地自暴自弃的话,我想七七在天有灵的话,也会为她当初的选择感到后悔的。” 魏宁陡然站了起来,眼中重新焕发出神采:“好好活着,对!我不仅要好好活着,而且还要活出个人样来,出人头地,这样才是七七想看到的魏宁。” 凤凰女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你现在必须走出自己给自己制造的牢笼,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你,你身上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魏宁这时才想起爷爷的叮嘱:无论此事如何了断,一月之后必须赶回魏家祖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完成。 魏宁走到洞口,轻轻地摘下一朵血湮海棠,低头轻嗅,柔声道:“七七,等着我,等我完成了我的事情,我定然会回来陪你,到那个时候,我们便一生一世不再分开了。” 说完抖擞精神对着凤凰女朗声道:“凤凰女,谢谢你的提醒,我现在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魏宁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一路珍重。” 说完,深深地望了一眼这满地妖艳的血湮海棠,心里默默地道: 七七,原谅我现在不能陪你,等我将我们魏家的事情了结了,我定然会回来看你的。 于是不再停留,收拾心情,走下山去。 凤凰女看着魏宁的身影,泪眼婆娑,直到魏宁的身影消失再也看不见,才喃喃道:“伊人已逝,魏宁啊魏宁,你为何永远学不会珍惜眼前人呢?” 说完凤凰女拿出凤凰铃,清脆地道:“凤凰山下凤凰城,凤凰城里凤凰神,凤凰神化凤凰木,凤凰木藏凤凰心。凤凰神神旨已在,凤凰女何在?” 凤凰女一言祭出,只见整个妖艳的血湮海棠开始无风自动,整片海棠花仿佛被狂风刮过一般,卷起阵阵花浪。 “二十年了啊,整整养你二十年了啊,”凤凰女心潮澎湃,道,“凤凰山奇门蛊毒又岂是那个小小的彭白所能解的,七七啊七七,这二十年辛苦你为凤凰神守蛊,你受委屈了。” 说完,凤凰女一滴眼泪掉了下来,整个海棠花海摇曳得更加厉害了,凤凰女从怀里拿出一小段青色的木头,往地上一放,木头在花海中瞬间放大,凤凰女大声呼喝道:“凤凰女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只见花海中隐隐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倩影,对着凤凰女轻轻地一点头,化作一道清光,便消失在青色木头之中,凤凰女双手捏诀,大声道:“疾!” 青色的木头开始发出一圈圈青色的光芒,飞到半空之中,凤凰女双手一合,大声道:“收。” 青木化作一道清光,飞回了凤凰女的手中。 “七七,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是水吗?”凤凰女收了青木,转身也离开了这伤心之地。 此时原本满山遍野的血红的血湮海棠开始慢慢地枯萎。 第二百四十六章 消失的祝由 魏宁一路失魂落魄地赶路回家,七七那凄美绝丽的容貌在他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浮现,每次浮现,魏宁的心就像被针扎过一般,痛不可言。 第三天,魏宁回到家,魏母看见魏宁的模样,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情,什么话也不说,递过魏宁三根清香,道:“先给先祖们烧香吧,告诉他们你回来了,明天跟我去祖坟,你爷爷找你有事情。” 魏宁点了点头,默默地做完母亲交代的事情,吃完饭后,便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魏母叹了口气,不再去管他,也许让他安静一下比较好。 隔日,魏母带上了祭物,和魏宁一起来到了祖坟之后,母亲带着魏宁来到了那座无名墓碑前,点头道:“你进去吧。” 魏宁一愣,道:“怎么进?” 魏母不答话,将手按在墓碑之前,触动了某个机关一般,旁边出现一个一人高的小洞,洞里面阴暗幽深,魏宁看了母亲一眼,便走了进去。 魏宁越走越深,心中也越来越心惊,这地道这么深,这也说明这墓葬的封土有多深,没过多久,便听见潺潺的水声,前面出现一道暗门,魏宁推门而进,映入眼帘的是个巨大的山洞,这山洞极大,仿佛是将整个山挖空一般,在山洞的顶端,有无数孔洞,将天光引了下来,整个山洞迷迷蒙蒙的,抬头望去,就如同无数的星星在闪动一般,再往里面,是一座巨大古宅,古宅上雕龙画凤,一条仿佛山溪般的小瀑布沥沥而下,魏宁走进古宅,古宅中四壁挂着用千年鲛雨鱼油制成的长明灯,屋顶用水银构成日月星辰的模样,桌椅板凳无一不是用上等乌木制成,每一件拿出去都是无价之宝,这等手段,需要多少的人力,又需要多少的金钱。 这无异在昭示着魏家曾经的繁盛昌荣。魏宁想起今日魏家的衰败,不由得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屋里缓缓走出一人,径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用手一指,示意魏宁也坐下。 来人正是魏求喜。 “你来了。”魏求喜看了一眼魏宁,从魏宁的脸上只看到颓然的神色,不用想,魏求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叹了一口气道,“生死有命,不必刻意挂怀,也许这对七七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魏宁含泪点了点头,魏求喜不忍再触动魏宁的伤心处,很快便转入了正题,道:“上次我跟你说的魏羡君的阳身便在此。待会我便带你进去,但是进去之前,你先把你的两个朋友招出来吧。” 魏宁一愣,不知道魏求喜如何知道柳灵郎和丁滢的。 魏求喜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也许我错了,我原本想让你放手去飞,所以把你托付给王驼子,没有想到,我还是忽略一个问题,他虽然是我的朋友,但是他到底还是王家的人。” 魏宁听到魏求喜提到了王驼子,心中又是一痛,垂首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无论当时他是什么选择,我也会理解的。” 魏求喜叹了口气,道:“王驼子把那件事情已经跟我说了,我能够理解,要是我,恐怕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他其实是很护你的,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一件事情。” 魏求喜略一迟钝,问道:“柳灵郎是王驼子给你的吗?” 魏宁点了点头。 “王驼子是想让我魏家绝后啊!”魏求喜道,“养鬼之人天生孤寒,你难道不知道吗?” 魏宁曾经在学校的时候,也曾听停尸房的老头提起过,但是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罢了。 “王驼子的确是非凡之人,若不是那件事情,他很可能会成为继魏羡君后祝由一脉的第一人,但是他天生孤傲,又沉迷于鬼术,所以到底还是走偏了。不然,在他的带领下,当年的王家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处于衰败的魏家,成为祝由第一脉,可惜他走错了,一步错,满盘皆输啊。” 魏宁忍不住问道:“我曾经也问过师父,他当年到底做错了什么,可惜他总是不说,只要我一提,便会和我翻脸,爷爷你知道吗?” “和邬家的那个人一样,妄图逆天改命,炼出旱魃。” 魏求喜道:“当年邬家那个人便是学王驼子的手法,妄想逆天改命,但是王驼子是何等人物,邬家那个人功力太浅,所以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境地。” “旱魃一出,那是赤地千里啊。”魏求喜道,“当时王驼子年少轻狂,如何顾得许多,直到他亲手逼死了王家上下所有人之后,他才知道错了,所以他几乎穷一生一世的精力在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可是大错已经铸成,如何能改?” “但是这个和我们和魏家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可能他想通了吧,我们祝由术虽然精妙,传承千年,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或许早就已经过时了,若不是魏羡鬼在时时刻刻威胁着我们,我真的不想你再走我们祖祖辈辈的老路,也许你做一个厨师、老师或者其他的,都比这个见不得光的赶尸先生好啊。这也是我为什么不传你祝由术的原因,希望你自生自灭,没有想到你到底还是走了我的老路。” “祝由四家虽然表面上同气连枝,但是这几千年来一直内斗不断,你替我参加了一届祝由大会,应该有所感受的。” “是。”魏宁想起赶尸大会上那些所谓掌家的丑恶嘴脸,点了点头。 “也许王驼子想得比我透彻,他传你养鬼之术,便是要你一生孤寒,魏家仅你一子,从此便会断了血脉,魏家祝由术便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慢慢地,王家、魏家、方家、邬家都会退出历史,也许我们早该消失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属于我们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样的脸 “说了这么多,你赶紧把你的两个朋友叫出来吧。” 魏宁将手中的小红珠往半空中一丢,小红珠滴溜溜在空中转动,发出妖艳的红光,不一会儿丁滢和柳灵郎便出来了。 柳灵郎还稍微好点,可以在人界自由出入,但丁滢是鬼身不能吸收太多的阳气,已经很少露面了,这次被魏宁招出,看了看魏宁又看了看魏求喜,心中大感疑惑。 “魏宁,他是谁?胡子长得好丑啊。”柳灵郎一叉腰说道。 “别乱说,他是我爷爷。”魏宁连忙道。 “呀!”丁滢一听连忙乖巧地上前一拜,道,“丁滢见过爷爷。” 魏求喜见柳灵郎长得乖巧可爱,丁滢美艳动人,自然不会将柳灵郎的话放在心上,微微笑道:“小姑娘,你倒是挺机灵的嘛。” 丁滢盈盈一笑道:“爷爷仙风道骨,一看便知道不是凡人,我还以为是天上的太白金星下凡了呢。” 魏求喜被逗得呵呵大笑,忽然神色一敛道:“你一孤魂野鬼,为何不肯去投胎,还贪恋这人世,莫非不怕永世不能轮回吗?” 丁滢浑身一震,求饶似的看了魏宁一眼,想让他出来帮忙解释一下。 魏宁干咳了一声道:“爷爷,是这样的,因为,那个……所以……那个……后来又……那个,所以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魏求喜看了丁滢一眼,丁滢眼神幽怨,楚楚可怜。 魏宁又道:“爷爷,丁滢为我曾力斗龙虎山的恶贼,若不是丁滢舍身相救,我可能已经死了,所以……” 魏求喜淡淡地道:“小女娃儿,若是我说我有办法帮你轮回,你可愿意?” 丁滢闻言“啊”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魏宁,水灵灵的大眼里面似乎要掉出眼泪。 魏宁看了丁滢一眼,心中有些不舍,但是如果爷爷真的能够帮助丁滢轮回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点头道:“小滢,若是爷爷真的能够帮助你,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丁滢贝齿紧咬嘴唇,道:“不要,如果我轮回了,我就记不得你的样子了,我不要,你不要我不要紧,可是你让我就这样默默地守着你好吗?我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就满足了,我不会耽误你的,爷爷,我真的不会耽误魏宁的,求你不要赶我走。” 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道:“都是性情中人啊,小宁,你这辈子欠下的情债可真不少啊。” 魏宁想起了已经化作花海的七七,心中又是一疼。 “也罢,到时候再说吧。”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俩在这里等着,我和魏宁进去,记住不要乱跑,这里处处机关,一步错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说完带着魏宁走了进去。 内堂是一个更奢华的房屋,里面的设施无一不是尽其奢华之能事,正中间放着一座水晶棺,上面还冒着丝丝的冷气,魏求喜道:“你去看看,他是谁。” 魏宁走进去一看,不由得大声惊呼出来。 只见水晶棺里的人和自己一模一样,只是面色平淡,躺在水晶棺里面,似乎千年万年不曾改变。 这就是魏羡君!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魏求喜淡淡地道:“每一个特殊的家族都会有特殊遗传,有的是痣,也有的是性格,但是我们魏家不同,我们的特殊遗传便是这张脸。” “这张脸?” 魏求喜淡淡地道:“我们魏家凡是要有大人物出世,其预兆便是这张脸,一模一样的脸,你是一个,魏羡君是一个,而更久远的便是要上溯到三百年前的魏家惊世奇才——魏解真。” “这……”魏宁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错,当我第一次进入这里面看到魏羡君的时候,我也感到非常的惊讶,因为他长得几乎和你一模一样,当时我就明白了,你将是上天赐给我们魏家的中兴之人,这也预示着,你有成为魏家几百年来最杰出人物的潜质。当然,可能不止我一个人看出来了,王驼子、魏羡鬼也都看出来了,所以魏羡鬼才会这般垂青于你,将你作为他最后的实验品。但你是不是拥有和魏羡君一样惊天奇诡的能力,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到目前为止,你都勉强算是过关了,因为你的第五灵魂已经觉醒了。” “第五灵魂?” “第五灵魂,那是魏羡君留给你的礼物,也是你成为祝由新一代大师的资本之一,和魏羡鬼一样,经过了不死骨的抽离,你已经成为了不死不灭的血尸,甚至由于养尸地的缘故,你可能比魏羡鬼的血统更为纯正,很有可能成为魏家第一个飞升成圣的人物!”魏求喜慨叹一声道,“你就留在这里吧,希望能够真正领悟到魏家的真谛所在。” “魏家的真谛?” “不错,他会教你的。”魏求喜道。 “他?”魏宁吞了吞舌头,道,“他怎么教?他只是一具不能动不能说话的尸体罢了,难道真的叫他爬起来,然后传我盖世神功不成?” 魏求喜脸色平淡,并没有被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逗乐,淡淡地道:“有的时候,死人比活人能够告诉你更多,你在这里呆着,什么时候知道了,就出关吧,你的两个朋友我会照顾的,你放心。” 说完缓缓地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那我吃什么啊?我又不是小灵和丁滢,可以不吃不喝啊。”魏宁急声道,“爷爷,你得给我送饭啊。” “有的时候,饥渴更会激发一个人的潜能。”远远传来魏求喜的声音。 第二百四十八章 阳神 “姐姐,刚才那个人是谁啊?真的好讨厌,好像你也挺怕他的,魏宁也是,哼,要不是你刚才一直拉着我,我早就上去把他的胡子全部拔光了。” 柳灵郎撅着嘴,气鼓鼓地对着丁滢道。 “不要让他听到了,乖。小灵,他是魏宁的爷爷,我们都要尊重他。” 说完丁滢从怀里掏出一块糖,递给柳灵郎,笑道,“好了,好了,有这个好吃的,你快吃吧。” “哼!”柳灵郎接过丁滢的糖,一边吃一边道,“爷爷,爷爷有你大嘛?要是他再出来,我一定要拔光他的胡子,气死他。” “你这鬼物,难道心地就这般歹毒吗?”魏求喜缓缓地走了出来,眼中射出阴冷的光。 丁滢浑身一震,忙解释道:“小灵不是那意思,他只是……只是贪玩,他不是这样想的,小灵,快给爷爷道歉。” “哼!”柳灵郎偏过一旁,懒得搭理魏求喜。 魏求喜道:“你这个鬼物,若是让你真正成形之日,天地之间恐怕又将一场大乱了,王驼子那个傻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对你这般纵容,全然不知道养虎为患的道理。” 柳灵郎挥了挥拳头,道:“死老头,要不是看在魏宁的面子上,我才不怕你呢。” “小灵!”丁滢不想得罪魏求喜,忙出声阻止柳灵郎再说下去。 魏求喜点头道:“柳灵郎,你的确不用怕我,但是我要乘你没有完全成形之际,将你困在这魏家的禁制当中倒也不难……” 丁滢一听这魏求喜似乎有意对柳灵郎出手,忙出言解释道:“爷爷,他不是这样的,他还是小孩子,爷爷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小孩子,哼,他会成为毁天灭地的怪物,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他困囚在此,不然待他完全成形,这世间便再没有能够困得住他的东西了。” 说完魏求喜便要出手。 “哼!臭老头,你坏死了。”柳灵郎的手一抖,身子若鬼魅一般飞快地出现在魏求喜的面前,伸手一抓,便将魏求喜的几根花白胡子抓在手上,骄傲地挥舞了一阵,呵呵笑道,“姐姐,我厉害吗?” 此时丁滢虽然忌惮魏求喜是魏宁爷爷的身份,但是魏求喜一直欺人太甚,一心要拆散自己和魏宁,心中早就愤懑不平了,也不阻止柳灵郎,兴致盎然地要看魏求喜吃瘪。 魏求喜没有想到柳灵郎身法这么快,顿时心中火起,怒道:“柳灵郎,在外面我或许奈何不了你,但是这里,是我魏家的地方,你来了这里,便是真的炼成了旱魃,我也有办法降伏你。” 说完手一挥,整个魏家祖坟开始发生变化,天空开始出现七星映月之色,一道银河星河灿烂,柳灵郎抬头看着天空,拍手道:“好看,真好看,姐姐,你快看,这里真好玩,我要去跟魏宁说,叫他一起来玩。”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魏宁在这房子面开始觉得越来越焦躁,外面的小灵和丁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而且这个鬼地方冷得要死,魏宁在房子面来回踱步,心里越发静不下来。 魏宁走到魏羡君的尸体前,左看右看,仿佛照镜子一般,喃喃道:“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存在,魏羡君,他到底是谁呢,又有何本事成为魏家千古一人呢?” 忽然魏宁一抬头,发现墙壁上出现了“住息、见性、入真”几个字,每一个字都是铁画银钩,浑然天成一般,似乎又包涵着某种奇异的天地间的真理。 魏宁大感奇怪,不由得用手开始抚摸这六字,心中也开始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魏宁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开始容光焕发,隐隐开始觉得心中的内八门开始一一开启。 魏宁仿佛进入了全新的宝库。 魏宁感觉到这间屋子里面所有的一切,他都能够感觉到,这种感觉,玄之又玄,这便是一阳初生,一灵立刻觉其动,此瞬间就是灵生。 缓缓地,魏宁开始看见自己面前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魏宁开口问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那人回答道。 魏宁此时这种的状态,若是修真之人瞧见,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就是传说中的“胎息”状态,无数人梦寐以求,穷一生精力都无法达到的状态。 人之初,便是寄生在母纯阴之中,阴中生阴,因形造形,修成肉体凡胎。但是欲长生不老,白日飞升,便要历经百世天劫,方能修成这身外有身的境界。身外身是从体内修成的。但是可离体而存在,有生命、有智慧、有法力、能出有入无、通灵达妙的“神体”,也便是修真人士梦寐以求的“阳神”。便是王驼子那等修为高绝的人士也只能修得“阴神”。 出“阳神”者,一级复一级,一级历千劫,一共七级,阳神初出,便如同婴儿一般,肌肤鲜洁,神采莹然。每每回顾自己皮囊,便视之如粪堆,如枯木,心中厌恶万端,但是阳神初出,不可立刻离开身体,开始便如婴儿学步一般,一步,两步,然后一里,两里,日积月累之后,便日益精纯,便可日行千里万里,三山五岳,一日反复,是以白日飞升。 按魏宁此刻修习,莫说出“阳神”,即便是如同王驼子般修出阴神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这便要感谢他的祖宗魏羡君给他留下的那一点灵光。 正是这一点灵光,魏宁在一刹那之间,终于在天人感应之间,出了“阳神”。而这点的灵光,可遇不可求,一点灵光来是新生,生命出自虚无,一点灵光走是死亡,生命回归于虚无。宇宙万物皆不离生死,只有虚无永恒长存。 某种意义上,此时的魏宁已经不再是魏宁,而是魏羡君。 魏宁看着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怔了一怔,宇宙在自己心中飞驰而过,魏宁开始感觉到天地的伟大,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孤独感,让他不自觉地怆然涕下。 此时的魏宁,整个人已经超脱在世界之外,舍身之外,再无他物。 第二百四十九章 僵尸封印诀 魏求喜双目微闭,右掌摊开,缓缓道:“心为身,意为令,气至掌,气如法,行为璧,璧似墙,墙挡敌,如是法,如是令,灵至此,佑吾身,法身律令。” 只见魏求喜的右掌中一道青色的雾气开始慢慢腾起,开始在魏求喜的手掌之上旋转腾挪,而后越转越快,照得整个魏家祖坟里面光怪陆离,天空中的日月星辰更是流光绯色,那些印刻杂石柱石壁上雕龙画凤更加逼真,跃跃欲起。 “咦,老头子,你这个好玩,你也教我吧。”柳灵郎睁着大眼睛看着魏求喜的一切,也伸出右掌,煞有介事地学着魏求喜的一举一动,只是手中并没有那团青烟。 丁滢心中一凛,心中不妙,一把拉住柳灵郎道:“小灵,此地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走吧。” “走,魏宁还没有来呢,等等他吧。” “想走?”魏求喜冷冷地道:“我这地灵罩已成,迟了。”说完魏求喜双手举高,忽然在地上一拍。 “轰”的一声巨响,只见沿着魏求喜的身边,无数的光波开始流转,气浪所到之处,震得丁滢衣袂乱飞。 气浪层层叠爆,“啵啵”之声不停,丁滢只觉得心中气血翻腾,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道:“不好!小灵,你快走。”说着,丁滢呼吸一窒,立时借势翻冲,身子借势扑向魏求喜,魏求喜不闪不避,手中的气浪迎上,“轰轰”连响,碧波气浪在丁滢身侧响起,丁滢身子一歪,跌落在地上。 “姐姐。”柳灵郎见丁滢受了魏求喜的伤害,顿时气得柳眉倒竖,道,“臭老头,死老头,我和你没完!” 魏求喜冷声道:“女娃儿,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你给我在旁边好好呆着。”说完双手向下一翻,地里的灵气仿佛一根根丝线一般不断飞入魏求喜手中,不久就集聚成了一根长鞭,魏求喜手中抄起这根长鞭,顺手一扫,鞭子便似怪蟒翻身一般向柳灵郎急卷而去,柳灵郎还想抓住鞭梢,哪知道这根长鞭仿佛长了眼睛一般,顺着柳灵郎的手如金蛇缠丝一般一圈一圈地缠了上去。柳灵郎顿时大惊,想挣脱,嘴里哇哇大叫道:“坏老头,快放开我!” 魏求喜森然道:“放你出去作孽人间吗?”魏求喜另外一只手不断地在自己的身边画圈,魏求喜浑身碧浪莹莹,呼啸飞舞之间,被魏求喜幻出的青色光圈不断地飞向柳灵郎。 魏求喜这招叫做“地灵罩”,乃是利用地灵气幻出地灵壁用以困顿柳灵郎,地灵属土,乃是天地间至硬之物,若是寻常鬼怪被困在里面,就会断了阴阳五行,永世不得超生。 从来只有柳灵郎玩人,何时被人这般玩过,柳灵郎不由动了真怒,双手用力一拍,响起数声清脆的击掌声,那些缠绕自己的长鞭、青色光圈便瞬间灰飞烟灭。柳灵郎再次双手拍地,一声惊天动地巨响,周遭如炸。魏求喜幻出的气浪如狂风一般四面飞散,魏求喜心中大凛,连忙急身后退,嘴里飞快地念出护身咒,但还是抵不住这柳灵郎惊天骇地的一拍,嘴里一甜,一个身形不稳,跌倒在地上。 “哼,看在魏宁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了,姐姐,我们走。”柳灵郎一击得手,便是得意洋洋,挽着丁滢便要走。 “妖物!你往上看!”魏求喜大喝道,柳灵郎微微抬头,只见洞顶一张碧绿的闪着电光的气罩正往自己身上罩了下来。 若是在地面之上,这地灵罩的威力也就只有这样了,但是正如魏求喜所说,这里魏家的地盘,魏羡君通彻鬼神,在自己的墓穴中必然布下了无数的禁制,而这延绵不绝的地气便是其中之一。 头顶地灵罩已成,直直打下,柳灵郎躲闪不及,被扣了一个结实。柳灵郎大感烦躁,不断地用双手捶击这地灵罩,但是不管他如何用力,这地灵罩硬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坏老头,我要跟你拼了!”柳灵郎惊喝道。双手惊天动地之势往地下一拍,大声道:“各路妖魔鬼怪,都给我出来,帮我打败这个死老头。” 可是虽然威势骇然,地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柳灵郎一连拍了三拍,都是如此,魏求喜在罩外冷声道:“此乃我魏家禁地,何等妖物敢进来!” 说完,魏求喜飞快地翻出三面镜子,按照天地人三才的格局在柳灵郎旁边插好,又掏出柳枝若干,在罩外插好,随手撒绿豆、红豆、黄豆、黑豆、豌豆,五豆齐飞,在空中盘旋开来,五彩缤纷,煞是好看,五豆撒地招阳气,轩辕镜引乾坤正气,左右柳枝挡煞气,这祝由术中的僵尸封印术便成了,柳灵郎在里面看着,虽然不知道这魏求喜意欲何为,但是单单这架势,便是让他有些心悸了。在地灵罩中且拍且骂,虽然徒劳无功,但是嘴里的污言秽语却不曾片刻停止。 魏求喜微笑道:“再过片刻,你便永远没有机会说话了。” 说完手中一张巨大的太极图迎风招展,只是一晃,便出现在了柳灵郎的脚下,柳灵郎刚好双脚站住了乾坤两位,只觉得这两处仿佛有万千的人拉住自己的双脚,让自己纹丝不得移动。 魏求喜手中捏诀,手上幻出一小段杉木和一段柳木,直接破入地灵罩中,堪堪抵住了柳灵郎的胸前和背后,柳灵郎只觉得心口越来越重,巨大的疼痛感走遍全身。 前面杉木顶肺,后面柳木顶肝,柳灵郎此时受着祝由秘法困顿,顿时动弹不得,魏求喜微微一笑,手里拿出一枚青龙印绶,往东方一放,喝道:“东宫苍龙封汝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 又拿出一枚朱雀印绶,往南方一放,喝道:“南宫朱雀封汝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 又拿出一枚白虎印绶,往西方一放,喝道:“西宫白虎封汝奎、娄、胃、昂、毕、觜、参七宿。” 柳灵郎大骇,浑身开始一点一点的僵化,若是这二十八星宿困阵一成,自己将永远被封在此处,永世不得翻身了。 第二百五十章 九凤除秽 丁滢看得泪水涟涟,连连对着魏求喜叩头道:“柳灵郎乃是魏宁好朋友,爷爷,你看在魏宁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吧,求求你了。” 魏求喜面色铁青,根本不理会丁滢的告饶,手中拿出最后一枚玄武印绶,大声道:“北宫玄武封汝……” 忽然,只见红光闪耀,整个屋子被照得通透火红。只听见一声凤鸣,清脆之极,红光慢慢化成九条火红的凤凰,凤凰在半空中不断翱翔,一人大声呼喝道:“九凤翱翔,破秽十方,仙人导引,一切污秽,速离远方。”身形一闪,只见王驼子忽然出现,双手飞快地捏诀,嘴里不断呼喝咒语。 九凤在半空中转了半圈,引吭高歌,嘴里喷出九道巨焰,将这青色的地灵罩顿时瞬间蒸发,柳灵郎只觉得全身重力陡然一减,手中一挥,将前胸后背两根定魂木打翻在地。 魏求喜功亏一篑,顿时勃然大怒,喝道:“王驼子,你为何要坏我法阵?” 王驼子朗声道:“柳灵郎乃天地宝物,你却要将他封印在此,不觉得有些暴殄天物吗?” 魏求喜冷笑道:“我看你是心疼这个鬼物被封印吧,王驼子,难道你真的忘了当年你自己亲手造的罪孽吗?” 王驼子仰天一叹,道:“魏求喜,我与你乃是忘年之交,我王驼子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魏家这些年来人丁凋零,也就你还让我看得起。” 魏求喜道:“既如此,那你还等什么,为了不重蹈当年的覆辙,你和我一起将这鬼物封住如何?” 王驼子缓缓地摇了摇头。 魏求喜大声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王驼子不答话,魏求喜道:“当年我信你为人,所以才将魏宁托付给你,并将这旱魃精魄也一同交给你,原本是想让你从这旱魃精魄中寻出些名堂,磨练魏宁,谁知道你居然心怀不轨,用旱魃精魄与四柱全阴的婴灵结合,造出了这么一个鬼物。你难道不知道?这鬼物常年在旱魃精魄中,一旦它和这旱魃精魄相结合,那可是比当年你炼出的鬼物更加恐怖的东西啊!旱魃一出,便是赤地千里,当年的惨状你忘记了吗?” 王驼子眼中隐隐晶莹闪烁,长长吸了口气,道:“我没有忘,一刻都不曾忘。” 魏求喜冷冷地道:“那个龙虎山的小丫头是不是就是林常静的女儿?让自己的儿子,孙子,重孙女三代追杀,你也算是活到头了。” 王驼子嘴角微微抽动,泪痕隐现:“当年王家灭门,单单落了雪才,从此拜入龙虎山,改名换姓,一生以杀我为己任,我是王家千古罪人不错,但是雪才又怎么知道,其实我早就应该以死赎罪了,但是我不能死,死很容易,但是活着才难,雪才却误以为我贪恋人间,直到死的时候还对我耿耿于怀,甚至立下家训,凡是他的子孙,必杀我王驼子,常静缠了我四十年,现在又轮到灵素了。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既如此,你为何不一死了之,也算是了却了你子孙后代的一门心事。” 王驼子闻言一震,一指这地上昏迷的柳灵郎,大声道:“我不死,正是为了等他!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年我炼出旱魃,害了我全家,今日我便要炼出另一个旱魃,救我王某全家。” 魏求喜摇了摇头道:“王驼子,你太偏激了,你岂不知,旱魃一出,这世上便要少却了十万的生灵啊,你王家的人是人,难道这十万生灵便不是吗?” 王驼子冷声道:“杀万人,救我王家一人,我王驼子又何妨,只要能够了却我这百年的心愿,管他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冲着我王驼子来就是,我便是我,我要做的,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我!” 魏求喜叹了口气,大声道:“王驼子,你要想清楚,这逆天改命之事,实在是有违天和,你当用旱魃便能将这死了百年的怨灵还阳吗?” “凡事试试便知。”王驼子不再答话,手中的咒诀齐动,九凤绕顶,清明之声宛如九天弦乐。王驼子脚下登阳入阴,衣衫无风自动,大声道:“魏求喜,我敬你为人,但是以你这区区不到百年的修为,与我一斗无非是以卵击石,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开,不要阻我去路。” 魏求喜脚踏文王八卦步,朗声道:“谁胜谁负,一战便知,为了天下苍生,王驼子,我可要得罪了!”一语完毕,掌中青气大盛,浑身青雾缭绕,手中幻出一把小红伞,罩住周身,宛若上仙。 王驼子拿出阎王符七张夹一张,六金一黑,用右手拿着,左手雷印将金纸点燃,轰然一声响,如当年在赶尸大会上一般,依法炮制,想使出这“制七魄之法”,大声道:“尸狗何在,伏矢何在,雀阴何在,吞贼何在,辈毒何在,除秽何在,臭肺何在!” 可是却了无声音,并未重现天兽守门,娇女执关的景象。王驼子面色变了三变,道:“你们在此布下了禁制。” 魏求喜呵呵一笑,大声道:“不错,若不是我祖在此布下了祝由六阴六道之法,禁止了一切禁术,我怎么能抵消这柳灵郎八成的功力,将他擒获。” 这祝由六阴六道之法,和龙虎山的玉女反闭之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是这祝由的六阴六道之法,却比龙虎山的高妙得多,玉女反闭之局乃是专门针对术的,而这六阴六道之法却是针对“禁术”,这也是为何王驼子能使出九凤除秽却使不了禁术的原因。 想来这魏家的老祖宗意思是:后辈小子们,爷给你们留下了东西,只要有高手闯进来,爷就可以封住他们的禁术,若是你们连禁术都使不出的家伙也打不赢的话,你们也不用出去了,都留在这陪着爷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夺灵 王驼子呵呵笑道:“小魏子,难道你以为仗着你祖宗给你留下来的一点点垃圾就可以阻止大爷我吗?笑话,不用禁术,老子一样可以轻松打败你。” 魏求喜心知肚明,自己和王驼子这个天之骄子比起来差距很远,当下并不答话,手中小红伞骤然一举,率先发难。 王驼子大叫一声:“来得好。”双掌翻飞,分别照着魏求喜的上三路攻去,二人你来我往之间,便已经过手了十几招,王驼子笑道:“魏求喜,你今日若是不使出天罡五雷掌的话,便是无法战胜我的。”王驼子且战且说,言语轻松,很显然未尽全力。 魏求喜小红伞一收,化伞为剑,直刺王驼子,王驼子笑道:“这是什么瞎招烂式,恐怕三岁孩童尚且能破。”说完身形一闪,闪到了魏求喜的左侧,化掌为刀,劈中了魏求喜的软肋,魏求喜身上青光一阵溃散,身子急退,血气翻涌,但是幸好没有受伤,暗道:若非自己有护身地灵罩的话,此刻恐怕已经身负重伤了,当下转身后退,身上青气弥漫,在半空之中隐隐出现一条青龙的模样,王驼子笑道:“小魏,你作弊了,说好各凭本事的,你为何又使出道法?”魏求喜面色铁青,不答话,青龙若长龙吸水一般奋力吞吐,云烟缭绕,将整个地下洞府萦绕得犹如仙境一般。 王驼子哈哈大笑,脚下踏出天罡禹步,双手捏诀,大声道:“孩儿们,九个打一个,你们可行?”只见盘旋在半空之中的九只凤凰一阵嘶鸣,迎风展翅朝着魏求喜幻出的青龙便冲了过去。魏求喜双手一挥,青龙一个神龙摆尾,便将三条火凤凰打翻在半空中,王驼子不以为意,大声道:“你青龙之气五行属木,我这九凤五行属火,小魏,你说吧,你这条青龙是要红烧还是清炖?” 魏求喜不答话,指挥着青龙在半空中呼啸盘旋,王驼子道:“不说话,我便当你要红烧了,孩儿们,给我用火烧,烧了给你们炖龙汤喝。”九凤在王驼子的招呼之下,奋起精神,清鸣一声,一团烈火喷向青龙,青龙在半空中一阵惨叫,展转腾挪,身上伤痕累累,不停地悲鸣。 魏求喜低声喝道:“该死。”手上一招,不断从地里吸收着地灵之气,灌注在青龙龙身,魏求喜汗水淋漓,显然十分吃亏。王驼子倒是一脸轻松,青龙接收到魏求喜的地灵之气,顿时又奋身而起,后尾扫出,又将三只凤凰扫落,王驼子九凤已去其六,却似乎一点也不紧张,道:“小魏,你的这手功夫也算是了得,我们要是在此缠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既然来了,不如让我去看看魏羡君那老鬼吧,也许我还能跟他打个招呼哩。” 说完不理会九凤与魏求喜,径直往房中跑去,魏求喜顿时脸色惨白,这要是魏羡君的尸身落入了他的掌握之中,自己岂不是大大的被动,连忙飞快地追了上去,哪知道王驼子的身形陡然一滞,与魏求喜擦身而过,人影一分,只见王驼子正在潇洒地将手中的小红珠抛来抛去,魏求喜暗道一声糟糕,探手入怀,只见魏宁交给自己的小红珠已经被王驼子偷走了。 “怎么样?我这妙手空空的技能,还过得去吧。”王驼子不停地抛动红珠,一脸不将魏求喜气死不罢休的神情。 “你……”魏求喜没想到王驼子居然使出这等下作手段,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王驼子将小红珠往空中一抛,瞬间将柳灵郎和丁滢吸入,然后放入怀中,嘿嘿一笑道:“多谢啦,这里是你们缅怀祖先的地方,我王驼子无父无母,上不敬天地,下不敬鬼神,不打扰你们缅怀前辈了。我现在越发觉得还是澡堂子里适合我,再见了,看到魏宁麻烦告诉他一声,师父还是他师父,只要他还肯认我。”说道最后,王驼子收了一贯的戏谑表情,有些沉重起来。 “这旱魃你要拿走便拿走吧。”魏求喜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尽力了,若是这旱魃还是成了形,也算是天命了,老天要惩罚人间,谁也挡不住。不过,王驼子,你得到这旱魃真的就能逆天改命吗?” 王驼子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最后长叹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魏求喜道:“你我交了一辈子朋友,最后再送你句忠告吧,有些事情,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别当真造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触怒上天,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了。” 王驼子默然。 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颓然道:“王驼子,你果然不愧为当世的祝由第一人,若是你肯助我魏家,何愁一个区区魏羡鬼啊。” 王驼子正待出门,听闻此言,浑身一震,沉默了良久,才道:“此事我会考虑的,若是实在有困难,便叫魏宁来找我,算是……我欠他的。” 说完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魏求喜目送王驼子离开之后,忽然听见身后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魏宁已经大踏步走了出来。 魏求喜看了魏宁一眼,不禁大吃一惊。魏宁还是那个魏宁,只是气质上和以前有了些许的变化,至于这种变化应该怎么形容,魏求喜也说不出来,如果真的要找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仙化。 魏宁目光炯炯道:“爷爷,我师父来过?” “嗯,把那个小女娃和柳灵郎都带走了。” 魏宁点了点头道:“我师父心机沉稳,凡事机关算计,他决定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的,若是我们能够相帮的,便帮他吧,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没有师父,我可能早就成了一堆枯骨了。” 魏求喜惨然一笑:“相帮,此事只怕不是你我能够帮得了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问米 “丁滢是个好女孩,多次舍身相救与我,爷爷,有时间的话,你帮她超度吧,始终作为一个孤魂野鬼在这世间到底不是事儿啊。” 魏求喜道:“若是我给她超度了,你小子舍得吗?” 魏宁叹了口气道:“孙儿此时已经是心如死灰,只想去好好地陪七七。” 魏求喜知道又触动了魏宁的心事,默然一阵,然后道:“出去吧,去见一个人。” 魏宁皱眉道:“谁?” 魏求喜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魏求喜爷孙从祖坟里面出来,也没有跟魏母交代一声,便上路了。 几天后,来到一个乱葬岗处,穿过一个乱葬岗,终于在一个小村落停了下来。魏宁皱眉道:“阴气好重啊!” 魏求喜道:“这村庄常年乱葬岗阴,自然沾染些鬼气,我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记住,到了里面,少说话,不要乱了里面的阴气循环才好。” 魏宁道:“什么意思?” 魏求喜道:“这里都是些得了绝症的人,在此等死的,他们认为这辈子定然做了什么孽,所以才会遭到上天的惩罚,所以都来这里赎罪。” 魏宁道:“赎罪,怎么赎罪?” “把灵魂交给问米婆婆,以求来世的安稳。” “问米婆婆?” 魏求喜呵呵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领着魏宁进村。 村里面人烟稀少,偶尔几个人出来,都是面黄肌瘦的。此时已经快到傍晚了,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晒着太阳,有气无力地躺在摇椅上,似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看见了魏求喜爷孙二人,也是视如不见,没有理睬。 再往里面走,便看见了一间破烂不堪的小茅屋,魏求喜整了整衣服,带着魏宁进去了。屋里面贴满了黄色的符咒,上面摆着一个杏黄色的小台,上面放着一个蓝色的青色瓷瓶,瓷瓶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上面燃着三炷香,袅袅地散发着清香。 魏宁看了看四周,这间屋子里面阴气森森的,并没有人。 魏求喜对着黄色的小台道:“问米婆婆可在。” 不知道从哪发出声音,有气无力地道:“在。” 只见屋里面慢慢地爬出一个老人,整条脊梁仿佛被打断了一般,脸上和手上全是仿佛被火烧过的烫伤,一只眼睛已经凸出,仿佛要掉出来一般,看着魏宁和魏求喜,忽然露出一口稀稀疏疏的黄牙,哑然一笑道:“两位要算点什么?” “算一个人。”魏求喜目光炯炯地看着问米婆婆。 问米婆婆点了点头,道:“知道规矩吗?” 魏求喜点头道:“十年。” 问米婆婆道:“十二年。” 魏求喜摇了摇头,“十年,不算拉倒。” 魏宁见二人对话奇怪,忙问道:“什么十年十二年的?” 问米婆婆抬头看着魏宁道:“问米一次,十二年阳寿,这是我的规矩。” 魏宁一听,呀一声,道:“爷爷,这……” 魏求喜点头道:“好吧,十二年就十二年,我答应你。” 魏宁连忙道:“爷爷,怎么能用你的阳寿,你这不是折杀我,要让我背上不忠不孝的恶名吗,用我的吧。” 魏求喜微微一笑道:“用你的?你且把手给这位婆婆瞧瞧,看婆婆收不收你的阳寿。” 魏宁心中觉得奇怪,将手伸给问米婆婆,问米婆婆拿着魏宁的手,只一上手,便摇了摇头道:“你根本没有阳寿可言,莫欺我,莫欺我。” 魏求喜这才一把将魏宁拉了回来,对着问米婆婆道:“看看我的吧。” 问米婆婆道:“老不算寿,少不算才,你可知道?” 魏求喜点头道:“我晓得,我只想知晓一个人在哪里。” 问米婆婆点头道:“这个倒也不难,但是老头,你要想清楚了,你可是没有几个十二年了,你想清楚。” 魏求喜点头,但是魏宁不干,他怎么忍心让爷爷失去十二年的阳寿,忙道:“爷爷,我们还是算了吧,这个不算也罢,我们自己找也行。” 魏求喜叹了口气,道:“他狡诈如狐,天下之大,如何找得到,宁儿,你要知道,这是爷爷一生的心愿,即便是少了这十二年阳寿又如何,婆婆,你开始吧。” 说完魏求喜趁着魏宁不备,在魏宁的身后打了一张定身符,魏宁顿时浑身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爷爷问米。 问米婆婆从杏黄台上的瓶中倒出一堆碎米,看了魏求喜一眼,阴气森森地道:“将你要问之人阴阳八字报上。” 魏求喜报了八字,问米婆婆将瓶中的一堆碎米放在杏黄台上,陡然一口将碎米吃了进去,看着魏求喜,台上的烟雾更浓了,整个屋子里面鬼气阴森,让人不寒而栗。问米婆婆忽然双目圆瞪,整个人如同筛子一般开始瑟瑟发抖,忽然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婆婆,婆婆。”隔了好一阵,魏求喜见问米婆婆还没有苏醒,心中不觉得有些急了,连忙推了推问米婆婆,问米婆婆这才悠悠地转醒过来,一见魏求喜,忽然脸色恐怖地道:“小子,你是来害我的吗?” 魏求喜不解,问米婆婆又道:“你所算之人,上不在天界,下不在地狱,乃是跳出六道的不祥之物,你让我通阴,却得罪阴人,这不是害我是什么?” 魏求喜颓然道:“难道婆婆也算不出吗?” 问米婆婆急声道:“你们快点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快滚,快滚。你们这笔生意,我不做也罢,你的那十二年阳寿,我不要了,快滚,快滚。” 魏求喜一脸的失望,解开了魏宁的定身咒带着他怏怏地离开,出门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连问米婆婆拿他也没有办法,天底下当真还有制得住他的事物吗?” 此时天色已黑,魏求喜神情沮丧,带着魏宁就要离开,魏宁心有感应,觉得身后似乎有一个很熟悉的气息在跟踪,魏宁心中一动。 第二百五十三章 半身人 可是往后一望却什么也没有,魏宁心中觉得奇怪,两人穿过镇上,一路上乌云掩月,鬼气阴森,空无一人,气死沉沉,只有树林漏下的惨淡月光,魏宁又走几步,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忽然前方的一栋小屋子里面灯光大亮,传出来有气无力的呼喝之声:“该死的野猪,我都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你居然还不放过我,难道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不成?” 一道红色的身影飞快地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屋子里面的人大声道:“让你偷腊肉,让你偷腊肉。”说完一把扫帚打了出来,那道红影似乎吃痛,尖叫了一声,飞快地跑了。 魏宁只觉得这声音无比的熟悉,连忙带着爷爷前去,只见这家门上印着一个血红的掌印,显然是刚刚印上去的,还没有干,魏宁心中一动,对着爷爷道:“爷爷,我有事离开一会儿,晚上在昨天住的客栈会合,先走了。”说完,没有等魏求喜同意,便抓了一把风在自己的鼻子上一闻,点头道:“是这里了。”说完便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魏宁一路狂奔,终于在一个小树林前面停了下来,远远便闻见了一阵一阵的恶臭,里面隐隐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在蠕动。 魏宁屏住呼吸,悄悄地接近,只见那个红色的身影正猫着腰,不知道干着什么,走近了,借着月光才看真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这个人正跪在地下,在他的身下是一条死了不知道多久的野狗,身上布满了蛆虫,恶臭传来,让魏宁的胃里一阵晃荡。那人并不介意,用手撕扯着这死狗的身体,将扯下的烂肉一块一块地扔进嘴里,甚至连狗身上的蛆虫也一并吞下肚中,而最让魏宁感到更加惊异的是,他的头皮已经被扒掉了,露出一阵闪亮的头骨,整个人身上爬满了蛆,不断地在他红红的皮肤中进进出出,十分恶心,而更让人恶心的是,这个人居然只有半边身子! 从脑子开始到下半身,整个人仿佛被人用刀劈开一般,只留下半个身子,从侧面看,还可以看到腹腔里面的大肠和心脏,只是心脏已经不再跳动,腹腔里面乌黑恶臭,更多的是蛆虫在里面来回蠕动。 这还是人吗?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个“人”虽然面目模糊了,但是魏宁还是认出了他。 “吴耗子!”魏宁惊呼道。 这人竟然是他的徒弟吴耗子。 他怎么在这里,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难道是因为上次救自己?魏宁强忍着心中的巨大悲痛,慢慢接近吴耗子,吴耗子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耳朵一动,手脚齐动,如半边野狗一样,飞快跑了,但是魏宁是何等的速度,一个箭步,便拦住了吴耗子的去路。 “耗子,是我。”魏宁强忍着悲痛,沉声道。 吴耗子似乎十分害怕生人,眼中射出害怕的神色,连忙又要夺路而逃。 魏宁一把抓住了吴耗子,只见吴耗子的手恶臭乌黑,长长的指甲里面塞满了黑泥,吴耗子单脚着地,整个人被魏宁一抓便失去了支撑,身子摇摇晃晃地往魏宁的身上倒去。魏宁丝毫不介意,一把稳住了吴耗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正值壮年的男子,居然会变成如今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鼻子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吴耗子半张嘴嗷呜一声,连忙挣脱魏宁,夺路而逃。 “耗子,是我,我是魏宁。”魏宁连忙道。 吴耗子听到“魏宁”二字忽然身形一滞,似乎想起了什么,单眼转了转,又想挣开魏宁,魏宁泪眼迷糊,沉声道:“耗子,告诉我,是谁把你害成这副模样,是不是林灵素?” 吴耗子听到林灵素的名字忽然全身开始颤抖,在地上拼命打滚,嘴里不断发出呜呜之声,看上去十分痛苦。 魏宁蹲下身子,柔声道:“耗子,一切都会好的,师父来了,师父来了。”魏宁不忍看吴耗子痛苦的样子,转过头去抹掉了眼中的泪水。 吴耗子乘机挣脱了魏宁的手,飞快地跑了。 此时魏宁不用想,也知道了,吴耗子定然是为了救自己才遭到了林灵素的毒手,被林灵素下了什么毒咒,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想到此处心中对这个貌若天仙,心如蛇蝎的女人恨得咬牙切齿。 林灵素,你怎么对我都没有关系,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动我朋友,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 此时的魏宁,对于林灵素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了,只剩下厌恶和仇恨。 吴耗子身形极快,以魏宁的速度居然还追赶不上,两人在山中一路翻山越岭,一连跑了三天。忽然,吴耗子停了下来,魏宁举头一望,这个地方竟是他十分熟悉的。 龙虎山。 吴耗子眼中射出浓重的恨意,身上开始瑟瑟发抖。 魏宁一把握住吴耗子的手,任凭吴耗子身上的蛆虫爬到自己的身上,沉声道:“可是这里人害你的?” 吴耗子嗷呜一声。 魏宁点了点头道:“兄弟,你且在此处等着,你为我敢独闯龙潭,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这笔血债,我这就为你讨回来,你在这里稍等,我去去就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独闯龙潭 “快要下雪了啊。”朱八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阴翳漫天的夜色,倦意四起。他已经整整在这个龙虎山呆了二十年了,从起初的万丈豪气变到现在的得过且过,原因只有一个,从他上山的第一天起,他便在这厨房里了,过了二十年他居然还在这个厨房里面。只是因为宁素问的一句话:朱八做的罗宋汤好喝。 龙虎山最近换了天了,可是这跟他这样一个连掌门都没有见过一面的小人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窗外已经秋寒四起,朱八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又该开始准备一天的饭食了。 忽然朱八惊呼一声,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手中端着中午剩下的半只烧鸡正在大快朵颐,而这人正是魏宁。朱八不禁又惊又怒,惊的是,龙虎山守卫森严,这个人居然能瞒过龙虎山的耳目堂而皇之地进来,而怒的是,这小子居然敢偷到了朱大爷的头上来了! 朱八大声喝道:“好你个小贼,居然偷到我这里来了,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朱八虽然没有正式学过龙虎道法,但是耳濡目染之间,还是学会了些擒拿之术的,对付一般的小毛贼还是信心满满的。魏宁不慌不忙,看都不看朱八一眼,随便一抬手便握住了朱八探过来的手,将椅子一抬,压住朱八的手,朱八惨叫一声,整条手臂动弹不得,魏宁也不答话,将整个烧鸡吃尽之后,才扬眉道:“林灵素在哪儿?” 朱八怒道:“好你个小贼,胆大包天偷到了龙虎山上来了,就等着被龙虎山的人修理吧。”魏宁手上的鸡骨一扬,重重地打到了朱八的手臂,朱八立刻感觉到整个手臂像断掉一般,疼得哇哇大叫连声道:“好汉饶命,饶命!” 魏宁放开朱八的手臂,淡淡地道:“去告诉林灵素,就说故人讨债来了。” 朱八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跑到门外,还不忘回头骂道:“妈的!小子,你等着,老子今天不踢爆你的卵蛋便不是人……”魏宁双眼一瞪,朱八便吓得忙不迭地跑出去叫人。 魏宁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跑了三天,终于吃了一顿饱饭,可是不知道饭后剧烈活动会不会影响消化。 “豹哥,就是他。”不一会儿,朱八便领着一群人呼啸而至,指着魏宁道,“刚才就是他,私闯我龙虎山,还企图偷看林掌教洗澡,我前去阻止他,他还打我。” 领头的豹哥瞪了朱八一眼,道:“胡说,林掌教在山上吗?” 朱八唯唯诺诺地退到众人的身后,豹哥看上去像是这一群人的领袖一般,道:“小子,你是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识相的从老子的胯下钻过去,老子就饶了你。”说话之间傲气十足,丝毫不把魏宁放在眼里。 几名弟子自然是一阵哄笑。 魏宁洒然一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来了。” 豹哥道:“妈的,知道还来,不要命了,说,你来龙虎山有何企图?” 魏宁淡淡地道:“杀人!” 群人齐齐色变,随后便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一名弟子悄然走到了豹哥面前,窃窃私语一番,豹哥顿时色变,急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名弟子点头道:“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肯定是他。” 豹哥面色变得沉重起来,吩咐道:“你速速去通知许长老,这里我先周旋着,不就一个血尸吗?当年能够擒住他,今日也一定能,这要是擒回去给掌教看到,你我就发了。” 说完眼珠子滴溜溜看着魏宁,仿佛看着一堆金子一般。 “冤有头债有主,去叫林灵素,我不想滥杀无辜,虽然你们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何须掌教出手,我们兄弟几个便可以将你生擒下来!”豹哥狞笑着,率先发难,掏出一条九节鞭,飞快地射向魏宁的咽喉,魏宁看都不看,伸手便抓住鞭头,顺手一拉,便将豹哥拉到了身边,用力一蹬腿,大声道:“出去躺着吧。”将这豹哥踢出门去,摔在外面的晒谷场上,半天爬不起来,哎呦之声不断。 另外几个兄弟相互一对眼,大声道:“妈的,跟这小子拼了。”说完便各自亮出刀剑,纷纷向着魏宁招呼过去,魏宁大声道:“来得好。”操起脚下的板凳,不闪不避,仿佛知道这些刀的来路一般,这些人的刀像长了眼睛一般,全都砍在了板凳之上,想要用力抽出,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魏宁瞪了这几人一眼,这几人顿时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出去吧。” 魏宁大喝一声,依次踢在了这几人的小腹之上,几个人顿时如同虾米一般弯了下来,痛苦地捂住小腹,魏宁双手飞舞,一手一个,将几人纷纷扔了出去,所有人如叠罗汉一般,叠在了豹哥身上。 魏宁飞身而上,站在了这人肉塔之上,双脚一用力,下面的人顿时开始叫苦连天。 魏宁似乎根本没听见他们的呻吟,只是静静地等林灵素的到来。 “什么?”许素文双目一瞪,看着一旁畏畏缩缩的朱八,道,“是当年那具血尸来了吗?” “是的,我听豹哥说的,是豹哥……叫我来的……”朱八只是一个底层的厨师,若不是这次有重要的情况,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跟许素文这样大人物说话,不免有些结结巴巴。 许素文脸色一变,自言自语道:“此子居然敢独闯龙潭,定然有所依仗,肯定是来报上次我们将他扒皮炼尸之仇的,小林又不在山上,唉……” 许素文挥了挥手,道:“朱八,你先出去吧。” “是。”朱八连忙拍拍屁股离开。 许素文对着身边的弟子道:“速去召集几位长老来后山的厨房,小何,小飞,凡是二代以上弟子只要在山上的,都跟我来,人家都已经欺负上门来了,难道我们还怕他吗?我倒要看看这血尸到底有多厉害!”说完双手一抖,黑白双鞭在手,昂首出门。 等许素文到厨房前的晒谷场时,魏宁已经站在人肉塔上等候多时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魏宁眼神中射出强烈的恨意,冷冷地道:“林灵素呢?叫她来见我。” 第二百五十五章 挂火斗 残阳如血,这个曾经诞生过无数仙师神祇的龙虎山上,此刻杀气凌人,山风吹来,吹动龙虎山前猎猎飞舞的大旗,也吹动魏宁与许素文的衣衫。 魏宁俯身看着身下不断围拢过来的龙虎山弟子说道:“叫林灵素出来!” 许素文沉声道:“对付你这种手下败将,何须掌教出手。” 魏宁点头道:“也好,先找你讨回点利息,亮出你的兵器。” 许素文双手一抖,黑白双鞭在手,冷冷地道:“无常鞭,伴随许某三十余年,今日便让它饮你之血。” 魏宁看了四周的弟子,冷声道:“叫他们离开,你跟我一对一,否则,别怪我辣手无情!” 许素文笑道:“对付你这等邪魔歪道何须讲什么江湖规矩,大伙一起上。” 许素文双手一扬,魏宁忽然觉得身后风生起,一偏头,一把刀擦着自己的耳朵砍了过去,心中一凛,暗道:“有埋伏。” 许素文趁着魏宁分心的当口,手中的长鞭弹出,飞快地射向魏宁,魏宁脚下一抖,左右各一脚,将两名龙虎山的弟子踢给了许素文,许素文的长鞭躲闪不及,击中了二人,两人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魏宁若流星闪电般地冲向许素文。许素文使用的是长兵器,近他身才能要他命。 刀光一闪,左右两把刀劈下来,魏宁手一敲,分别敲到了两人的刀柄处,刀柄飞出,在半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魏宁速度不减,直取许素文。 这时身后又一把暗刀飞来,魏宁仿佛后面长了眼睛一般,侧身闪过,许素文乘机后跃,避过魏宁。 魏宁手中掏出一个瓷碗,用手疾书:速生风,往空中一抛,正好落在鬼门之上,顿时天地只见风雨色变,狂风呼啸而来,让人睁不开眼睛,更别说瞄准放暗器了。 魏宁此法借助风力,因为所开之门正好是鬼门,所以刮得是黑风,黑风一起,便将自己和埋伏的人隔离开来,免除了后顾之忧。 解除了后顾之忧,魏宁顿时精神抖擞。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因为他此时已经刀枪不入了,只是他自己还不敢知晓而已。 “好你个魏宁。”许素文大喝一声,脚下踏出七星禹步,乾为地户,坤为天门,艮为鬼路,身形急转,大声笑道,“你有祝由法术,难道我龙虎山就没有吗?”说完便打出一枚雷劈枣木,嚼舌喷血向天,大喝道:“木!”只见出现无数青苗,许素文又喷出一口舌尖血,青苗瞬间生长,一连五口舌尖血,在霎时之间,这平地青苗,长成常青藤,瞬时青藤漫卷,无数枝蔓一齐卷向魏宁。 许素文此法叫做:长春宝印。此法能印土成金成印,一口生,二口长,三口成型,四口结果,五口熟。常春藤若无数条青蛇一般,越铺越大,将原本已经阴风笼罩的晒谷场缠绕得结结实实,魏宁此时已经无路可走,浑身上下被青藤缠满了。 “呵呵,所谓的不死不灭的血尸,不过如此!”许素文大笑道,“杀不死你,难道还烧不死!”一边手中捏诀,打出一枚火红的雷劈枣木印,取东南阳气积于印上,雷劈枣木印在空中越转越快,许素文沉声道:“起!”忽然这雷劈枣木跌落在青藤之中,顿时若点燃了汽油桶一般,火光漫天,龙虎山人急退,许素文一个翻身已经到了一处楼顶处,双手捏诀,不断借助风势。若火上浇油一般,火势越来越大已经看不见魏宁身影。 许素文掐诀念咒,连连催动圣尊天火,诀掐完毕后,左手剑指凌空书一敕字口中念道:“火斗神,火斗神,火斗神将护吾身,千邪不见吾身,影邪不见吾身形,吾奉火灵官大帝敕急急如律令。”双手一合,敕字打出,左手在点九宫八卦,口念神咒,只见火势越来越大。 此招正是龙虎门挂火斗之法,乃是火诀中最高最烈之法。 “好火!好火!”许素文大声道,“留你也是一个祸害,还不如今日一并将你烧死。” 忽然,在火中一根青藤缠绕而出,直扑许素文,许素文一个躲闪不及,居然被拦腰缠住,青藤一收,许素文被拉入在火海之中,许素文吓得面无人色,连忙急掐避火诀罩住周身,这才没有被烈火所伤。 只见在熊熊火光之中,魏宁手撑小红伞,笑道:“此处风景不错,你我就在此决一胜负吧,不管谁死都省了副棺材。” 许素文此时恨得牙根痒痒,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想借助这火势烧死这血尸,没有想到,反而被他利用了,这避火诀虽然神通,但是也只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过,免不了被火烧死,而魏宁,在小红伞的庇护之下,似乎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再则这火中,龙虎山的弟子根本无法冲进来,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跟魏宁一对一了。 许素文感慨,在短短的时间里,魏宁居然在这等危险情况下冷静判断出形势,并且就此借势,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这份心机,这份胆色已经远胜以往了。若是自己被困在火中,一炷香时间一到,便是战败身死的下场了。 许素文先机尽失。只怪自己太过大意,被这阴险的小子暗算到了。 此时时间便是生命,许素文手中的无常鞭已经打出,无常鞭乃是龙虎山少有的神兵,自然是不怕火烧的,无常鞭在火中借着火势,犹如两条火龙一般,上下吞吐着火光,带起地上的点点火星,煞是好看,魏宁知道此鞭的厉害,此时怎敢大意,桃木剑在鞭尖上一点,急身后退,许素文要的便是拉开自己与魏宁的距离,以便自己逃走,见一击得手,不再有下招,连忙回身想迅速逃离这名副其实的“火山”。 可是没等身动,眼前一花,魏宁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手中的小红伞撑起,好整以暇地道:“许长老这是要去哪里,这焰火表演还没有结束呢!”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九转附身咒 “开劳宫之法!”许素文急急地使出最后的救命招数。 许素文此法乃是道教的秘术,各门各派皆有,只是手法方式不同罢了,此法的目的便是打开自己劳宫穴。劳宫穴乃是人体内外气体的主要交换穴位,打开之后,便很容易实现内气外放,外气内收,非常容易采集天然之气,从而在瞬间充实自己的内力。 当然一利必有一弊,这劳宫一开,对自己反噬也是极大的,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减寿断阳,所以修道之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使用此法。 魏宁长笑着,如鬼魅一般缠住许素文,道:“许素文你恶贯满盈,任你神机鬼藏,今日也要你葬身火海。” 许素文整张脸变得通红,头发根根倒竖起来,如地狱修罗一般凄厉恐怖,此时无论眼力、身法、速度皆比寻常快了数倍,两人在火中你来我往,战了数十个回合。 但是魏宁到底是血尸之躯,又是许素文亲自守护的庐山养尸地炼制而成,而且魏宁抱定的战法便是只缠不攻,就是要把这许素文留在烈火中,许素文无可奈何,强攻十多招,魏宁虽然节节败退,但是这许素文却无法离开“火山”半步。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许素文不由得心中焦躁,狠下心来,大喝一声,道:“小子,我跟你拼了!” 说完嘴里吐出一口真元血,在手中一擦,双脚分别往下跺了三跺。大喝道:“开吾涌泉,接通地气,通九重地!” 只见许素文双脚上黑气涌起,眼中的血丝更浓了,而额前的那一抹紫色也变得黑起来。 许素文一连开两穴,对身体的损耗是极其巨大的,即便是战胜了魏宁,他也只能算是惨胜,恐怕也得在病榻上度过一年半载了,显然许素文是豁出去了,要将魏宁斩杀在此。 火势越来越大,房屋倒塌之声四起,火势一起,便很难停下来,两人便在这温度高达几千度的地方战斗起来。 许素文果然速度奇快,几乎与魏宁不相上下,在许素文连连强攻之下,魏宁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无常鞭若两道毒舌一样,将魏宁左右困顿,魏宁勉强支撑,手中的桃木剑虽然剑法精妙,但是和这龙虎山一代高手许素文比起来,便是相形见绌不少。 但是魏宁不求胜利只求困住许素文,而许素文是一心要置魏宁于死地,两人的心态截然不同,尽管许素文占了先机,但是一时间要想以绝对的优势战胜魏宁也是不现实的。 魏宁冲天而起,手中的小红伞上火光熊熊,许素文见魏宁远去,便要冲出火堆,忽然只见魏宁在空中大喝道:“起!” 只见这晒谷场四面八方忽然之间竖起了围墙,黑黝黝如牢笼一般,将两人困在其中。许素文果然碰壁,不由得心中大叫一声:“该死!”双目血红,几乎渗出血来。 魏宁身子还在半空之中,长笑道:“许素文,我们还是在这里面有意思点。” 原来就在缠斗之间,魏宁已然分心,布下了铁围城之法。至于为何未见魏宁念咒,那是因为他耍了一个小心眼:念的是暗咒。 咒分三种,一曰明咒,即声咒,需要大声念诵,这便是平常所念的咒语;二曰牙咒,口出耳入,声音很小,让旁人听不到的;三曰,暗咒也叫做心咒,即是默念不出声,在心中默念。念咒之时最紧要的便是一气呵成、连续不断,做到心咒合一,千万不能有口无心。最忌一边战斗一边念咒,所以一般在斗法过程中,双方都是扯开了阵势,相隔一段距离后方才念咒捏诀,这一边打一边念咒,便如同左手画圈,右手画方一般需要一心二用,只有心地纯洁的人方能如此,至于为何魏宁能够在一边战斗一边还能念出心咒,他也不知道。 许素文气得面色苍白,就差一口血喷将出来,咬牙切齿地道:“小子,看来你今天是真想要我命!” “不错,你们龙虎山欠我跟我徒弟吴耗子的血债,今天也应该让我拿点利息回去。” 许素文气急败坏,大声道:“小子,这一切都是林灵素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林灵素此时正在山下寻找你师父王驼子的下落,你大可去找她报仇,跟我何干!” 魏宁大声道:“许素文,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做了就做了,大不了垫上一命,敢做不敢认,算什么龙虎山二把手!” 许素文急声道:“好好好,我不算,你这个没有人性的血尸,就算我今天死在这里也要拉你垫背。” 说完,许素文在火中大声捏诀念咒,道:“一转天地动,二转日月昏,三转神魂乱,四转魂魄离,五转倾山倒岳,六转收台光、幽精、爽灵,七转生魂迷、死魂迷,八转收八方形影,九转摄亡附身。” 魏宁神色大变,道:“九转鬼附身咒!许素文,你果然有些阴毒的手段。” 许素文狞声道:“在这个世界上若是想活得长久一些,总是需要学些别人不知道的把戏,小血尸,今天就要你见识见识爷爷这锦绣尸衣的妙处,你把眼睛睁大点,别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锦绣尸衣 只见许素文从怀里掏出一件衣服一般的东西,往身上一披,这件衣服似乎是一张晒干的牛皮一般,但是却四肢俱在,头部眉眼清晰,仿佛是一张被人活活剥掉的人皮一般。 而待魏宁看定这张人皮的时候,顿时神色大变,惊呼道:“宁素问!” 许素文把这张人皮披在自己身上,如一件衣服一般刚好合手合脚的,许素文双手捏诀,顿时整个人起了变化,居然变成了宁素问的模样。 “你!宁素问再怎么说也是你的掌教师兄,你居然让他灵魂不安,将他炼成这等鬼物,你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管他呢!”许素文狞笑道,“我与林灵素那个婊子一齐出手杀了宁素问,那婊子居然只字不提我的功劳,反而将这老头子的五行神遁据为己有,不跟我分一杯羹,你说我怎么想,今天她能对付宁素问,焉知她来日不会对付我?我这只是防范于未然,自保而已。” “狗咬狗一嘴毛,我才不管你们这些龌龊事情,但是许素文,你心肠未免太黑了,难道你对这天地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之心吗?” “嘿嘿,敬畏?”许素文狞声道,“当年宁素问给我算过一命,我是官星主煞,那又如何,这龙虎山掌教一位原本就是我的,论资历,论手段,那个小黄毛丫头怎么是我的对手,还有,其实她爹是我和宁素问那老贼一起干掉的,呵呵,只是这锦绣尸衣原本就是为她准备的,你小子算是走运,被你小子抢了头彩了。” 魏宁叹了一口气,道:“许素文,人在做,天在看,看来今日便是老天也容不下你了,我替天行道,去死吧。” 说完魏宁手中的桃木剑一挥,若一道惊鸿一般从天空中冲了下来,借着俯冲的巨大冲力,流星下坠一般,刺向了许素文。 许素文此时便如同宁素问一般,无论气度法相都分无二至,这“九转鬼附身咒”乃是最阴险的毒咒,便是如同出卖自己灵魂与恶鬼交易一般,若是自己定力不够或者修炼不到家,便会被恶鬼反噬,失去自己的身体,而被恶鬼夺舍,成为它的寄主。 道界永恒不变的定律就是,越是阴狠歹毒威力强大的法术,对自身伤害就越大,就越是容易走火入魔。许素文原本不愿意在他“九转鬼附身咒”尚未大成之际拿出来,但是这魏宁咄咄逼人,若是不将此法使出,自己便要死了。 性命不保,怎么再去做自己的春秋大梦? 许素文手一抬,挥手之间便将魏宁的身子弹开,魏宁只觉得一股浑厚的内力如一团棉花一般,但是在棉花中却隐藏着千万根针推向自己,胸口一堵,一个站立不稳,手上一偏,顿时小红伞偏向一旁,自己一只脚脱离了小红伞的庇护,顿时被火焰烧起一个大血泡。 魏宁连忙收脚回来,心中顿时心疼之极,这可是七七的皮肤啊,七七此时已经香消玉殒了,若是连她留给自己最后一点礼物都不懂得珍惜的话,自己还是人吗? 许素文双手俯身,法度庄严,手一挥,熊熊烈火顿时停止,整个天地也顿时烟消云散,许素文站在废墟之中,昂首道:“血尸,今日便要你尝尝这五行神遁的厉害。” 许素文一边说,一边脚踏禹步,手上结印不停,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吾行禹步,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九天玄女律令。” 许素文念完咒语,只见天空中一声巨响,闪开一道缝隙,一女子出现在半空之中,手中分别拿着两只莲花、上朱下黄,眉眼如画,仙气缭绕。 许素文大声道:“阴神玉女给我砸死这血尸。” 玉女得令,手中的莲花朵朵开放,洒向魏宁,魏宁凭借着绝对速度一次次躲过玉女的袭击,但是这莲花越下越多,魏宁渐渐支撑不住了。 许素文此时恨魏宁入骨,哪里肯让他这般便宜地死去,手上一挥,阴神玉女停止了动作,在空中宝相庄严,垂首而立。 许素文道:“血尸,今日我要你以最惨最苦的方式死去,我要先剥去你的皮,让全天下的人都看见你这副恶心的模样,然后再一点一点地折磨你,最后再将你的灵魂锁在我龙虎山中,永世不得超生。” 魏宁趁机飞快地袭击向许素文,许素文不闪不避,手中九天陷天符打出,顿时风云色变,轰隆之声不绝,在魏宁和许素文之间拉开了一道深不可见底的鸿沟。 许素文飒然一笑,无论气度还是身段都把宁素问学得八九不离十,大声道:“看是你的身法快,还是我的隐遁快。”说完身子一闪,便不见踪影了,他再次出现已经到了魏宁的眼前,手指飞快地弹出,一连打向魏宁的面门和双乳之间,道:“从此处剥皮如何?” 魏宁闷哼一声,急身后退。 但是许素脚踏七星禹步,手捏法诀,天地之间的空气像被抽空了一般,压得魏宁喘不过气来,身体也越来越重,脚步开始迟疑。 许素文道:“当年你师父王驼子便是用水银和重力的方法将七只小猴儿活活扒皮,我今日也便如法炮制一番,看你这血尸能够抵挡多久才跳出你这身破皮囊。” 魏宁只觉得身上越来越重,呼吸困难,想找个地方出去发泄一番。 许素文残忍地一笑道:“是时候了,只要我在你的天灵盖处开一道小口,你这血尸便会自己跳出来。” 说完,许素文腾升而起,便要飞到魏宁的头顶。忽然许素文抱着头在地上滚了起来,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全身的皮越收越紧。许素文面色恐怖,呼吸困难,颤抖地道:“掌门师兄,掌门师兄饶命,不关我的事,都是那个林灵素婊子指使我的!” 魏宁只觉得全身一松,整个人都解脱出来了。 许素文全身的皮越来越紧,整个人开始慢慢地缩小,最后化成了一团血水。 宁素问的人皮慢慢地飞起,似乎还看了魏宁一眼,魏宁不知道怎么的,开始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只觉得一个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林灵素,林灵素,林灵素,我来了……咯咯咯咯……我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雾中带雨 大战之后,龙虎山上一片狼藉。由于刚才火势凶猛,无人敢接近,所以,所有的弟子只能在远远观望着这场惊天动地的打斗,由于天地之威太过强烈,所以众人也看不太真切,烈火烧尽后,魏宁徐徐地走了出来,所有的龙虎山弟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用猜,胜负已分。 魏宁抬眼看了一下龙虎山弟子,一字一句地道:“不要拦我,谁拦我杀谁!” 无人敢拦。 魏宁扬长而去。 “快去通知林掌教速速回山,我们去看看许长老怎么样了!”待魏宁下山之后,龙虎山弟子便纷纷忙碌,整个龙虎山居然被一个人便搅得天翻地覆,当众斩杀龙虎山的二号人物后便扬长而去,对于龙虎山来说,真是亘古未有之奇耻大辱。 见没人跟上来,魏宁心中一轻松,他与许素文一场恶战之后,已是油尽灯枯,此时若龙虎山弟子不计后果将他围住,恐怕他也要力战身亡了。 魏宁来到与吴耗子分别的地方,可是吴耗子并没有如约在那里等他,此时天空已经渐渐泛白了,不知不觉之间,魏宁与许素文已经激斗了一个晚上。 “他去哪里了呢?”魏宁心中怅然若失,道,“兄弟啊,我这辈子欠你太多,不知道如何才能还清。” 魏宁怕爷爷等急了,想着早些回去,但是由于道路不熟,不知不觉便迷失在山中,此时不知为何忽然山雾弥漫,根本无法判断方向。 忽然前方隐隐传来人声,魏宁心中大喜,连忙奔上前去。 只见一队人正在披麻戴孝,手持哭丧棒,前面几个大汉正在挖坑,旁边放着一副棺材,旁边一对老年夫妻哭得死去活来。 “唉,可怜啊,可怜,才多大点孩子,就去了,他爹妈还只有这一个孩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真的,唉……”一群亲戚朋友,看着这一对夫妻的悲戚状,摇了摇头,不免一阵叹息。 魏宁知道是人家里有死人了,心中惋惜一阵,连忙上去扯着一个看上去比较老实的人问路。 “兄弟……”魏宁上去拍了一下那人,那人猛地一回头,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埋怨道,“你是谁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突然从别人后面出来是会吓死人的啊。”说完没好气地白了魏宁一眼。 魏宁不好意思地道:“请问从这里如何下山呢?” “往那里走,便是我们村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的,也不怕遇到游魂野鬼,把你做了替身,当心点的好。”那人显然对魏宁没好气,气呼呼地道。 魏宁不以为意,告罪了一声,便要下山。忽然天上乌云滚滚而来,一小会儿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怎么这个时候下雨啊,我们可都没有带雨伞的啊。”几名正在挖坟的兄弟不干了,嚷嚷起来,“杨大伯,你看,今天还是算了吧,下雨了,这泥坑积水太深了,挖不了了,明天吧,明天天晴了兄弟几个再继续吧。” 老人哭哭啼啼地道:“老天啊,我杨来福一辈子本本分分,没做过一件亏心事,你却这么对我,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就罢了,我这唯一的女儿下葬你都不给个顺利日子……呜呜呜……你干脆把我们这对老不死的也带走吧,闺女啊,我们跟你来了……”两夫妻又开始抱头痛哭,几个人挖坟人看着也不禁心酸道:“得得得,杨大伯,今天咱兄弟几个就辛苦点,怎么着也将妹子给葬了,让她入土为安,如何?” “谢谢各位了,谢谢了……”杨大伯感激涕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忽然一人上前,沉声道:“今日不祥,不可下葬。” 说话之人正是魏宁。 “你你你……”杨来福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魏宁骂道,“你是哪里来的?我老头子可曾得罪你?我女儿下葬你居然都不让,你……你……”杨来福气急败坏,便要上前打魏宁来。几个老乡忙拉住他,嘴上也纷纷说着魏宁的不是,欺负老人。 魏宁皱着眉头道:“不是不让你下葬,今日这地方确有不祥,若是下葬必有冤孽!” +文)“怎么说?”几个老乡连忙问道。 +人)“你们可曾见过一边大雾弥漫,一边又下雨的日子吗?” +书)几人回头一想,倒也是,确实没有见过,今天却是头一遭,只是没有人注意罢了。 +屋)此时雨越下越大,未完成的坟坑里面,居然积满了血红的水,上面还有类似血沫一般的东西在滚动。众人在魏宁的指点下,也觉得蹊跷,魏宁道:“这就是上天给你们的警示,你们若是执意今日封棺的话,必有横祸发生。” 魏宁原本归心似箭,但是看见雾中有雨,知道这是上天在警告,若是今日下葬,肯定有横祸发生,不忍这里的村民受到天灾人祸,这才仗义出手,止住了这些人封棺。 杨来福也觉得不对劲,叹了口气道:“既如此,我们还是等明天再说吧,现在姑且相信这位小兄弟所说的,这日子,确实也不适合让我闺女入土为安,先回去在说吧,麻烦各位再将我可怜的闺女抬回家吧。” 这些挖坟的人,见坟坑出现了异样,心中害怕,杨来福既然如此说,自然是求之不得,几个人又抬着棺材,下山回村,魏宁也一同下山。 来到了杨来福家,此时殡葬仪式并没有结束,三姑六婆都在家里等着众人封棺下山,没有想到居然又原封不动地将棺材抬了回来,顿时大感诧异,纷纷上前询问。杨来福简要地解释了一番,便把魏宁请了进去,说是要慢慢地详谈。 第二百五十九章 白日凶光 杨来福叹了口气道:“我杨来福一辈子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的,没有做过半点亏心事……”魏宁抬手止住了杨来福诉苦,在屋子里面走了一圈,打开窗户,对着外面道:“杨大伯,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和别人有过比较大的争执?” 杨来福一愣,道:“没有啊,我杨家可是在这里住了五代了,哪代不是本本分分,不可能跟别人结仇。” 魏宁喃喃道:“这就奇怪了。” 杨来福忙到:“小师父,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好吗?你想急死我啊。” 魏宁招了招手,把杨来福叫了过来,指着外面的一盏路灯道:“你看见那盏灯了吗?” 杨来福点头道。 魏宁道:“它下脚的地方正好是阴脉的脉眼,又正好可以照亮你们的屋子,到了晚上即使你关掉全屋的灯,还是有亮光的,此灯日夜照射,这在风水中叫做‘日夜凶光’,是一种极不利的煞。若是修建之人不懂风水,胡乱修建的也就罢了,若是有人故意如此……”魏宁止住了后面的话,沉声道,“你明白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杨来福摆了摆手,杨来福为人忠厚,自然不相信魏宁所说的。 魏宁不言,从怀里掏出罗盘,只见指针针头下沉,魏宁皱眉,道:“奇怪了,此屋为何会出现沉针,难道……”所谓沉针,按照罗盘八奇的解释便是有阴气介入,但是此阴又非恶阴,说明此屋有非正常死亡者,虽然对居宅无碍,但是长居在此的话,也会让人感到心神恍惚。 魏宁忽然道:“你家的闺女是怎么去世的?” 这一问,显然便触动了杨来福的痛处,立刻垂泪道:“我那可怜的闺女啊,她是……她怎么那么傻啊,她是自杀的!” 魏宁心中一动,忙问道:“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说起来也怪李伟那个畜生,他看中了我家的地,欺负我家没有当家的男人,每日纠结些地痞流氓上门闹事,我家的闺女一时想不开,便……便上吊自杀了……唉,可怜的闺女,唉……怎么那么傻啊,人家要我们的那块地,给人家不就成了,何必如此呢?” 魏宁听出这家似乎也并不太平,问道:“你可曾想过这‘白日凶光’可能是那李伟弄的呢?这白日凶光之煞可以让屋子里的人心浮气躁,随时做出过激的事情,他又三番两次上门骚扰,难道其中就没有一点联系吗?” 杨来福愕然道:“不会吧,李伟虽然是恶霸,但是也不至于要害人性命吧,不可能,不可能。”杨来福连连摆手,摆明了不相信。 魏宁叹了口气,心想这来福老伯为人当真善良,凡事以君子之心度人,俨然不知道这个世间的险恶,小人难防的道理啊。 魏宁心中暗暗道:无论如何也要帮杨家了却了这劫难,这人间太多小人当道,好人受罪的事情,若是自己没遇见也罢,遇见了,定然是要管一管的,再说爷爷可能现在已经回家了,自己在这里呆上三五日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心中一动,道:“杨老伯,你可让我去看看你家闺女吗?” 杨来福眉头一皱,连声道:“这……” 民间传言一旦封棺,便不可再起,若是复开的话,定然会有血光之灾。所以杨来福才面有难色。 魏宁道:“杨老伯,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自杀之人的命运是十分悲惨的,不能立刻轮回,必须要找到替身的,你女儿是自杀的,若是找不到替身,便是要做孤魂野鬼啊。” 杨来福一听魏宁这般说,立刻跌声道:“怎么会这样……” 魏宁解释道:“自杀的人,灵魂是要停留在他自杀的地方,不得出去,而且每到了他自杀的时辰,便要去重复他自杀时候的动作,若是没有找到替身的话,便会一直这样下去,十分凄惨。” 杨来福惊声道:“那我的闺女,不是也……” 魏宁点头道:“不错的,所以我才要你将你家闺女的棺材打开,让我看看她的尸体,看看有没有让她轮回的可能。” 看到杨来福那张瞬间纠结起来的面孔,魏宁轻轻一笑,问道:“不信?” 杨来福是个直肠之人,也不拐弯抹角,点了点头。 “那好。”魏宁问道,“你家闺女几时上吊的?” “大概是……上午十点多。”杨来福略一迟疑道,“对!应该就是这个时间。” 魏宁从怀里拿出上次炒骷婆婆给自己还没有用完的牛眼泪,在杨来福的眼睛上擦了擦,与杨来福来到他女儿自杀的那间房道:“你再看看。” 果然,杨来福发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看身段十分像自己的闺女,正将一根草绳系在房梁之上,然后将头伸进去,双腿一蹬,头一歪,双目突出,舌头伸出三四寸,然后又缩回来,不断地重复自杀的动作。 杨来福顿时又惊又怕,对着魏宁又哭又跪,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闺女吧,求你了……” 魏宁扶起这位老实可怜的农家汉子,道:“等等,我先将你家里的煞气解了。” 说完在屋中走了一圈,看见地下的一块踏脚石,看上去年代久远,已经变得十分平滑光亮,魏宁道:“拿个锄头来。” 魏宁将石头起出,然后从怀里掏出符咒,在石头上来回绕了三圈,然后用手指在石头上刻下了“泰山在此”四字。 杨来福看着魏宁神乎其神的神技,顿时目瞪口呆,对魏宁的信任又增添了几分。 魏宁微笑道:“你只要将这石头放在你屋子的向阳之处,便可以百无禁忌了,那个‘白日凶光’之煞便可不攻自破了。” 杨来福连连感谢,带着魏宁来到了灵堂,此时灵堂中的人早已经议论纷纷,看见魏宁出来,都向他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魏宁不以为意,道:“杨老伯,现在可以起棺了。” 杨来福忙叫来几个汉子,帮忙起棺,魏宁凑近一看,只见这杨家闺女显然是吊死的,舌头伸出来足足三四寸长,只是死的日子尚短,所以并没有长出尸斑来。 魏宁看着不由得连连跺脚,跌声道:“你们,你们,害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第二百六十章 阴蛤蟆 杨来福闻言大声道:“小师父,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魏宁道:“你这闺女是何时去世的?” 杨来福道:“昨天啊,怎么了?” 魏宁急声道:“头七都未过,如何就封棺了,这样原本还能救活的人不死也要死啊!” 杨来福颤声道:“兄弟,你说我家的闺女,还没有死?还有救活的希望?” 魏宁叹了口气,道:“原本是可以的,但是你像这般急急地封棺,活人也被你们活活地害死了,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救活了。” 杨来福一听,浑身一颤,一头便撞向棺材,嘶声道:“闺女啊,是我害了你啊,是我的错。”众人拉扯不及,只见杨来福顿时头破血流,魏宁后悔不迭,只怪自己多嘴,让这老人家想不开。 这时候,杨来福的妻子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道:“小师父,难道我的闺女真的……真的没有救了吗?” 魏宁叹了口气,心中不忍欺骗这对可怜的夫妻,道:“唉,要是我昨日在这里的话,也许还能救,只是现在……”魏宁摇了摇头,道,“只能说,能够让她轮回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杨婆婆无言,只是在一旁轻轻地哭泣。 这时候,杨来福站了起来,道:“小兄弟,如此便拜托你了,我闺女命该如此,只求小师父能够让她不再做……做那等事情,能够顺顺利利地轮回,下辈子不要再……不要再投胎到我这等贫困的人家来就……就算是……唉……我给你磕头了。”乡下人性格憨厚,说完便真的给魏宁跪了下去。 魏宁忙扶起两位老人,道:“不要这样子,不要这样子,我尽力而为便是了。” 杨来福垂泪道:“小师父你也知道了,自杀之人是要找替身的,所以,我这就死去,做替身吧。”说完便从房间里面拿出一根草绳,做上吊之势,众人慌忙将他拦下,又是一阵啼哭。 魏宁心中不忍道:“大可不必这样,老伯,就算你死了,也是自杀的,也是要找替身啊,到时候又谁给你做替身呢?” 杨来福道:“也对,那……老伴,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唉!”魏宁道,“算了吧,我有办法的,找个鬼替身就可以了。” 鬼替身?杨老伯疑惑地问道。 “很简单,只要找到阴蛤蟆就可以了。” “阴蛤蟆,阴蛤蟆是什么啊?” “人下葬的时候,赶巧触动在地里面冬眠的蛤蟆,蛤蟆怕人不敢跳出来,所以便会被棺材压住,如果有命大的蛤蟆,便会钻破了棺板,进入棺材里面。而这时候棺材里面是刚刚死去的人,蛤蟆平日不吃死人,但是此时没有吃的,只得吃人,一旦吃人之后,便会被这人肉的滋味吸引,一心想着人肉的香味。若是这蛤蟆在机缘巧合之下,能够逃出生天的话,便会对其他的虫子食之无味,一心惦记着人肉的味道。但是蛤蟆怕人,不敢进屋,它们便会在屋外发出一种类似于人的声音,将家里的大人骗出来,然后偷偷钻进屋子里面,趁人不注意把小孩舔走。有的时候,若是饿到了极点,连大人也敢舔,只要被阴蛤蟆舔过的人,浑身便会起一种类似于水痘东西,过不了几天便会死去。这种阴蛤蟆便是极其不祥之物,若是有人自杀了,只要将阴蛤蟆放在他自杀的地方,跳上三跳,然后再将这阴蛤蟆杀死,自杀的人便可以逃出生天,堕入轮回之中了。” “可是这阴蛤蟆在哪里才找得到啊?”杨老伯连忙问道。 魏宁道:“这阴蛤蟆由于常年吃人肉,所以长得比一般的蛤蟆要大上不少,很好辨认的。杨老伯,你想想,你们村里可曾有人患过这种全身浮肿的怪病吗?或者发生过小孩子失踪的事情?” 杨来福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 这时候一好事之人道:“我想起来了,村头的蓝家去年丢过一个小孩子。” 魏宁连忙点头道:“虽然我不能确定这附近是不是有阴蛤蟆,但是还是先去找找吧,如果找得到的话,那就最好了。” 杨来福连忙带着魏宁出门,先来到这附近最大的池塘边,此时正值冬天,所有的蛤蟆都已经冬眠了,何处去找蛤蟆,更何况是吃人肉的阴蛤蟆。 魏宁走走嗅嗅,点头道:“这里似乎有阴蛤蟆活动过的痕迹,但是现在应该是去墓穴里面冬眠了,我们去坟山上看看。” 杨来福又领着魏宁来到了坟山之上,魏宁先在坟山上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坟头地找了起来,忽然在一座坟前停了下来,指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道:“这洞口有些奇怪,八成是阴蛤蟆的巢穴,但是要找这阴蛤蟆可能要开棺,这是不是有些……” 杨来福面有难色,在村里最忌讳便是开死人棺了,所以一时之间犹豫不决,魏宁道:“虽然开棺不祥,但是可以做一场法事来抵消业障,问题不大,就是不知道这家人是不是同意。” 杨来福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道:“这家儿子跟我挺熟的,我去他家问问,看看他同意不,如果不同意,我们万万不能掘了人家的祖坟啊,这可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阴司来人 魏宁点了点头,杨来福便独自下山,隔了好一会儿才面有喜色地回来,对着魏宁道:“好嘞,好嘞,那家人同意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魏宁口中念念有词,将纸钱在坟前烧化了,然后说道:“好了,开棺吧!” 几名被杨老伯叫来的大汉便挥舞起锄头,开始挖棺材。不一会儿,便挖出了棺材,魏宁神色严峻地道:“慢,从现在开始由我来处理,你们都让开,若是被这阴蛤蟆舔到,就不好了。” 魏宁小心翼翼地将棺材旁边的土打散,然后缓缓将棺盖打开,随着棺盖的开启,顿时一阵尸臭扑鼻,几个大汉都忍不住在旁边呕吐起来,魏宁大声道:“得罪了。”言罢,轻轻地揭开一层层被褥,见到了躺在棺材里的死者,那是位六十多岁的老者。看起来就像具骷髅,和骷髅唯一不同的是还包着一层皱巴巴的黝黑色皮肤。 魏宁从旁边折下一根小木棍,开始在尸体的身上敲打着试探,当敲打到尸体脑部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闪出,对着魏宁的头冲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魏宁偏头一闪,伸手将这道黑影捉住,定睛一看,果然是一个巨型蛤蟆。 魏宁接过杨来福递过来的袋子,将蛤蟆放在其中,点头道:“杨老伯,咱们今天开棺实是对死者不敬,日后你一定要请这附近的和尚道士来给这位老人家做上七天的道场,以便抵消这其中的业障吧。” 杨来福连忙点头,魏宁又吩咐其他的人将这棺材盖上。重新填好土之后,魏宁又烧化了若干纸钱,然后和众人一起下山。 吃过晚饭后,魏宁来到杨家闺女自杀的房间,洗净双手,要过杨家闺女的生辰八字,用黄表纸写在长生牌位之上,在屋内点燃一炉香,然后将阴蛤蟆取出,放在杨家闺女自杀的地方,阴蛤蟆得以解脱,便蹦达起来,一连三下,魏宁忽然伸手捉住阴蛤蟆,然后将手中的桃木剑一挥,刺中阴蛤蟆头颅,阴蛤蟆霎时之间舌头伸出好长,白眼一翻,和吊死之人死状一模一样。 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半空中出现,对着魏宁一连三拜之后,便飘然消失了。 魏宁拍了拍手,道:“杨老伯,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你就请得道高僧为你家闺女一连唱上七天的往生咒,然后再将招魂幡挂在外面,一连七日出殡,七日之后,自然会有无常阴司前来接引,这七日之内,记住无论如何,动作要大,日夜不歇,这才能够惊动阴司。” 杨来福一边垂泪一边道:“多谢这位龙虎山的小师父,我这闺女可怜,可怜呀,若不是师父及时出手的话……”说完又言语哽咽,和老伴抱头痛哭起来。 魏宁哑然一笑,此处接近龙虎山,杨老伯显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龙虎山上的人了,当下也不解释,道:“这样,我还有要事在身,杨老伯我就……” 杨来福连声道:“师父,师父,再住几日,再住几日,我们还没感谢你,我们家穷,这点意思……”说完便从口袋中掏出几块银元,双手递了过来。 魏宁微微一笑道:“算了,老伯只要心意在就行了,我原本就没有打算要的,老伯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杨来福见魏宁推辞,心存感激,连连下跪,魏宁连连阻止,彼此谦让了一阵后,魏宁这才象征性地收取了一点费用,此事已然了结,魏宁也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打算明天一早便起身。却见杨来福似乎面有难色,却迟迟不肯开口。 在魏宁的询问下,杨来福才叹了口气道:“我家闺女始终还是没有投胎,我心中这块石头便放不下,不如魏师父等我家闺女头七之后,再走,这样若是出了什么变故,也好有个照应。” 魏宁看着这对老实淳朴的老夫妻实在是可怜,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头七回煞,阳人是要回避的,但是魏宁不同,他坐在灵堂之前,静静地等待阴司到来。 十二点了。 一阵阴风吹来,满屋的白色丧物齐齐刮动,屋子中显得诡异非常,火烛忽明忽暗,魏宁心中一动,知道杨家闺女回煞了。 渐渐地,一种轻微的,几乎耳不可闻的声音响起,魏宁烧完了纸钱,缓缓地躲在了棺材的后面,开启了阴阳眼。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神色有些凄然,慢慢地从屋子外面飘了进来,她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的棺材,又在家里四处寻荡了一阵。 魏宁知道这就是杨家闺女,英年早逝,却留下一对凄苦的老人,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这时,一个白影悄然出现,白影的身形极淡,淡得看不清容貌,手中拿着勾魂铁链,开始慢慢地靠近杨家的闺女,杨家闺女看见她神色立刻变得恐惧起来,慌张地东张西望,似乎不想让她靠近。 白影越来越近,魏宁隔着棺材也越看越清,等魏宁看清楚这个人的容貌的时候,顿时浑身不自觉地开始颤抖,手指深深地嵌入了棺材里面。 这个“阴司”,他认得的,而且不仅仅只是认得。 七七,是七七。 魏宁差点脱口而出,但是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 魏宁的眼神变了,他强忍着蹲在棺材后面。 终于再见到她了。 可是魏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七七相遇会是在这种情形下,以这种方式。 再见面,已是人鬼殊途。 魏宁此刻猛地记起了七七的另外一个身份——阳间的无常。 阳间的无常,那是不是说明七七没有死? 魏宁的头如遭雷击一般,轰的一声。 若不是自己一念之间动了恻隐之心,现在就不会留在这里,若不是自己留在这里,恐怕便见不到七七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魏宁此刻多么想站起身子,将面前的这个“人”,搂在怀里,肆意爱怜。 他们错过了太多太多。 第二百六十二章 得而复失 可是此时他不能动,也不能出声,若是出声便会走漏了阳气,这样便会惊煞,让这杨家的闺女失去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轮回的机会。 七七面无表情地将杨家闺女的魂魄勾住,带出了门,魏宁连忙跟了上去。 杨家闺女又是哭又是闹,但七七却面无表情,勾着她的魂魄不停往前面奔去,走了一阵子,七七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前方有一个黑面黑衣的人在等候着七七,黑衣高帽,上面写着“一见生财”四字。七七将杨家闺女的魂魄交给黑衣人,白衣一闪,便不见踪迹,而那黑衣人拖着魂魄,往黑暗中走去,越走越深,很快便失去了踪迹。 等魏宁赶到,一切都没有了,长街空空荡荡,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七七!”魏宁站在长街之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之声。 忽然魏宁蹲了下来,从怀里面掏出一只碗,不停地在地上敲了起来,心中急急地念道:“快来,快来,快来!” 果然过了一阵子,长街上阴风四起,无数的孤魂野鬼从四面八方赶来,将魏宁围在了中间,长舌飞舞,看着魏宁,眼中充满了阴冷之神色。 恰好赶上月圆之夜,阴气极盛,估计这方圆数百里的鬼魂都聚集而来,霎时间,长街被堵得水泄不通,魏宁不停地敲着碗,看了四周一眼,忽然从地上拾起一把黄土含在舌下,传说凡人嘴里衔上黄土便可以和鬼魂对话,讲出鬼语。 魏宁向其中一只鬼问道:“说,刚才那个勾魂使者去了哪里?” 鬼魂不答,魏宁心中急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瓷瓶里面盛放的是雄鸡血,魏宁将鸡血陡然洒在其中一只鬼的身上,目光阴冷地看着他:“快说,刚才那个白衣无常去了哪里?” 鬼魂沾染上雄鸡血,浑身便开始冒出青烟,呲牙咧嘴十分痛苦,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而已,阴司的事情我们如何知道,求爷爷饶了我,爷爷饶了我!” 魏宁问道:“当真不知道?” 鬼魂叩头如捣蒜一般,道:“当真不知,当真不知,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魏宁雄鸡血在手,看着四周瑟瑟发抖鬼魂道:“有谁知道,速速报来。” 其余的鬼魂知道魏宁定然是非凡之人,鬼魂大多欺软怕硬,顿时纷纷跪倒,叩头道:“小鬼不知,小鬼不知,爷爷饶命。” 魏宁叹了一口气,心想估计这些孤魂野鬼的确不敢窥探无常勾魂,心中蔚然一叹,放下了手中的雄鸡血,道:“你们走吧。”说完又将那个野鬼身上的雄鸡血擦去。 这些孤魂野鬼原本以为会来饱餐一顿,结果被魏宁这么一收拾,纷纷作鸟兽散了。 那个无常一定是七七!魏宁对自己的目力十分自信。 魏宁心中怅然若失,喃喃道:“七七啊七七,你在哪里啊?”说完拖着长长的身影,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无论如何,魏宁还是证明了一件事情,七七还没有轮回,她还在这个世间,无论在阴间还是在阳世。 “我一定都要找到她,即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她。”魏宁心中想道。 …… 魏宁回家后,魏母告诉他,爷爷在祖坟里等他,要他赶快过去。 刚一见面,魏求喜便急急地问道:“你这几日都去哪里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就走,你知道……咦,你怎么了?” 魏宁缓缓地抬头看了爷爷一眼道:“爷爷我要去找她,我见到她了。” “谁?” 魏宁简要地将自己与七七相遇的事情跟魏求喜说了一遍,魏求喜听完皱着眉头道:“不对啊,按照常理,阳人做无常乃是积阴德之事,阳寿自然比其他的人要长些,但是阳无常和常人也一样,人死灯灭,便会堕入轮回之中,万万不会出现死了之后还做无常的道理啊。” 魏宁一听魏求喜这么说,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神中充满了希冀:“爷爷,你也认为七七没有死?” 魏求喜道:“按常理来说,应该是的,但是……” “爷爷,我要去找她。”魏宁看着魏求喜,斩钉截铁地道。 “你怎么这么……”魏求喜一听立刻急了,道,“你自身难保,哪有时间去做那些事情,难道你不知道,魏羡鬼可能便在某个角落看着我们,随时准备给我们致命一击呢。” 魏宁摇了摇头道:“七七为我付出了太多了,没有她,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管她现在是人是鬼,我知道,她还在这个世间,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上,我便要去找她。如果她还活着,我们便做一对夫妻,若是死了,我也和她一起,做一对鬼夫妻,只要能够和七七在一起,纵然做鬼,也是幸福的。” 魏求喜看着自己的孙子,见他目光坚定,知道他已下定了决心,魏求喜了解自己孙子的个性,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魏求喜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魏宁接着道:“再说了,你也说,我们祝由这一脉早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了,若是天命如此,就让赶尸魏家从我这里断去也好。” 魏求喜摇了摇头,长叹道:“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爷爷也不再阻拦,可是你知道如何去找她吗?” 魏宁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魏求喜微笑着看着魏宁,道:“就让爷爷帮帮你吧,反正那个地方我迟早要带你去的,干脆明天一早就出发吧。从他们那里,也许会打听到些消息出来。” 魏宁忙问道:“爷爷,那是哪里啊?” 魏求喜神秘一笑,缓缓地吐出三个字:“尸鬼村。” 第二百六十三章 尸鬼村的传说 尸鬼村。 魏宁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当年那个连王驼子都很难降伏的叫尸鬼,就是来自于尸鬼村的厉灵,还有在边荒小镇上遇到的那个食舌女,也是将舌头交给了“尸鬼村”,还有做尸油槟榔的那个史骷髅,他们跟尸鬼村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不管是师父王驼子还是那个食舌女,对尸鬼村都是十分忌惮,言之色变,而爷爷居然要带自己去那里。 魏宁忍不住道:“爷爷,尸鬼村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啊,在哪呢?咱们怎么去?” 魏求喜道:“尸鬼村原本只是一个很小很平静的村庄,但是由于其中的一名村民误食了万年僵尸的尸身,从而感染尸毒成为吸血僵尸,四处残害村民,凡是被他咬过的人都和他一样,变成了吸血僵尸,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庄便都成了僵尸,一时间僵尸肆虐,从而惊动了上天,于是上天便将整个村子封印起来,成为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无数魑魅魍魉也纷纷投奔尸鬼村,于是尸鬼村变成了一个容纳一切孤魂恶鬼的地方。尸鬼村只进不出,若是进去了,想再退出来就很难了。就算是能退出来,天下虽大,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魏求喜接着道:“尸鬼村是个很特别的地方,能够进去的都是一些半人半鬼,不能堕入六道轮回的怨灵,天不留地不收的怪物,而且每一个都有着非同凡响的法力,他们强大到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阻止天地阴阳的走势,无论在人界还是在鬼界,所有人都对他们退避三舍。” 魏宁又问道:“那尸鬼村在哪里,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魏求喜道:“尸鬼村在哪,我也不知道,估计也没有人知道,但是他们要找你的时候自然会出现,不找你,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们。” 魏宁也听食舌女说过,点头道:“爷爷,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去尸鬼村呢?” 魏求喜道:“这个其实简单,别人或许不行,但是我们却可以,因为我们的祖先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什么?”魏宁讶声道。 魏求喜苦笑道:“难道你认为,我们是‘人’吗?” 魏求喜道:“当年黄帝与蚩尤一战,以太平一道的胜利告终,所谓胜者为王败者贼,从此我祝由一脉便被封在了尸鬼村中,成为了罪人。” “我们祖先为了让后代能够行走在人世,食人间香火,享受人伦之乐,便与尸鬼村商议,我们世代为鬼差,为客死他乡之人赶尸走脚,积攒阴德,而条件便是能够让我们享受人间烟火,长出三魂七魄,从而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能够生老病死,这就是我们世代赶尸的宿命。” 魏求喜深深地吸了口气,幽幽地道:“没有想到,这个行当,我们魏家一干便是几千年了,几千年了,也是该回去看看的时候了。” 魏求喜又道:“尸鬼村能够存在,而没有被天地毁灭,自然有一套生存之道,其中不乏能人异士,从他们那里,我们应该能够知道很多东西。”魏求喜看了魏宁一眼道:“其中包括七七的消息。” 魏宁顿时面有喜色,心中希望更甚了。 魏求喜道:“当然,我们还有一项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魏宁道:“什么?” 魏求喜道:“去寻找魏羡君的一个分身。” 魏求喜解释道:“我这些年寻遍了天下,已经找到了两个分身的下落,一个在你朋友吴耗子那里,一个在你身体里面,而还有一个,却怎么也寻找不到。我小时候便听说魏羡君法力通天,传说他有自由往来阴阳界的能力,当然也包括尸鬼村。所以,我怀疑,最后一个分身,魏羡君把它留在了尸鬼村里面。” “只要找到了魏羡君的最后一个分身,三个分身合一,便可以铲除魏羡鬼那个恶贼了。” 比起爷爷的愿望,魏宁更加关心七七,急声问道:“爷爷,你觉得尸鬼村里面会有人知道七七的消息吗?” 魏求喜点头道:“应该会有,这天下应该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那有人能够‘复活’七七吗?” 魏求喜耸了耸肩道:“天地法则在那里,尸鬼村的人恐怕也不敢轻易触碰,是不是有其他的办法我就不得而知了……” 魏宁眼神一暗,掩饰不住有些失望的神色。 魏求喜知道魏宁心中惦记七七,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七七那么好的女孩子,上天会善待她的。” 魏宁点点头。 魏求喜道:“若要找到尸鬼村,便一定要先找到尸鬼村在阳世的代言人:七人众。” “啊!”魏宁猛地叫了出来。 “你知道?”魏求喜道。 魏宁将当年食舌女的事情跟魏求喜说了一遍,魏求喜也不禁一阵唏嘘,道:“魏宁,既然你答应过人家的事情,为何不去做?” 魏宁并不是不去,而是这段时期,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根本没有时间顾及这件事情,魏求喜正色道:“人与鬼不同,所谓生人不欠鬼债,既然答应了人家,便一定要去做,否则,这笔债不还,你生生世世都不得安稳,懂吗?” 魏宁点了点头,魏求喜道:“也好,她既然见过七人众,我们便先去寻找她,也许从她的嘴里我们能够知道尸鬼村更多的消息,你收拾一下,等会儿我们就走。”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召唤七人众 夜晚,悄然而至,在清冷的月光之下,远处隐隐是黑黝黝的山脉。在往前便是一片小树林,迎风招展着若干枯败的树叶,风一吹,便散落无踪了。 此处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关于食舌女的传说,在附近如瘟疫般蔓延,夜晚归家的人,无一不绕道而行。这片很久没有人出没的鬼树林里,今天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魏求喜点了点头道:“你确定是这里?” 魏宁肯定道:“没错,我在这里做了印迹的,绝对不会错的。” 魏求喜道:“将封印解开。” 魏宁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画地为牢”的封印,食舌女的身影缓缓地出现了,一见魏宁,纳头便拜,道:“上仙,你终于来了。” 魏宁被她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一红,魏求喜盯着食舌女,沉声道:“你知道尸鬼村的去处?” 食舌女一见魏求喜的架势,连忙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忽然又摇了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魏求喜道:“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食舌女叹了口气,道:“我若是真的知道,我自己便可以去找自己的舌头了,何必如此受苦呢?” 魏求喜又问道:“那你是如何找到七人众的?” 食舌女看了魏宁一眼,才道:“每个八月的星期四他们就会出来……” 魏求喜一摆手,不耐烦地道:“我要听实话。” 食舌女越发感觉到魏求喜深不可测,试想,魏宁这么年轻便如此了得,这位老头子显然是魏宁的前辈,恐怕是自己招惹不起的,便不敢再隐瞒道:“我也是在我家老爷的书房里面,才知道的,七人众是可以用血灵子液招出来的。” “血灵子液?”魏宁知道的,王驼子在赶尸大会上曾经用过,并且成功使出制七魄的禁术。 魏求喜探手入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对着食舌女道:“你看这么多够吗?” “爷爷你!”魏宁心中一惊,血灵子液的来历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最尊敬的爷爷手里居然也有这等秽物。 魏求喜看了魏宁一眼,知道魏宁心中的想法,淡淡地道:“天地万物皆为灵物,并无凶恶丑善之分,善恶只在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魏宁点了点头,表示受教,但是看着这瓶血灵子液,心里还是不舒服。 若是没有祝由,若是没有道术,这些东西是不是也就失去了市场,没有了市场,是不是也就没有人再为了得到它们,而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呢?魏宁心中猛地跳出这样一个想法,自己都感到惊异。 魏求喜看着食舌女,道:“告诉我,如何召唤七人众!” 食舌女哆哆嗦嗦地接过了魏求喜手中的血灵子液,往地下一泼,血灵子液顿时扑漫开来,不一会儿,在食舌女的身后形成了一道黑影(食舌女是鬼,是没有影子的)。然后影子慢慢一分为七,食舌女神色紧张地念着古老生僻的咒语,便是魏求喜和魏宁也听得眉头大皱。 “听节奏这似乎是黑教大喇嘛的黑教密文。”魏求喜暗道。 不一会儿七个影子慢慢地重叠起来,变成一个穿着黑袍,带着黑色斗笠的人,这个人慢慢地“竖了”起来,用手搭在食舌女的肩膀上,食舌女不知道为何,如糠筛一般颤抖起来,面色在月光的照射下越发雪白。 “舌头,舌头,舌头。”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响了起来,却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飘来的,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声音犹如瓷片割过利刃一般,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食舌女缓缓地跪了下来,不停地叩头,却不敢言语。 魏求喜横身过去,对着黑影道:“何处寻找尸鬼村?” 黑影不答话,只是桀桀地怪叫不停,“魏羡君,魏羡君,魏羡君……” 声音越发凄厉难听,“魏羡君,咯咯,咯咯。”黑影笑起来若夜枭一般,让人不舒服,魏求喜又上前半步,目光炯炯地看着七人众,道:“你可要我点灯?” 黑影一抖,魏求喜不答话,手中一团明火出现,明火闪烁之间,七人众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无肠公子,无肠公子,无肠公子,咯咯,咯咯。” 说完,黑影慢慢地往下铺开,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化成一摊血灵子液。 魏求喜笑道:“这七人众每月七日便提着没有点燃的灯笼出来寻找替身,这灯笼里面装的便是七宗罪,你只要吓唬他们,将灯笼点燃,他们便会烧去其中的一宗罪,少了一宗罪,便少了找一个替身的可能,所以你只要吓唬他们点灯,他们保证有求必应,呵呵。” 这时候食舌女还在那里浑身发抖,忽然跪了下去,道:“上仙,求你了,我刚刚冒死招出七人众,已经犯了他们的大忌了,若是他们不还我舌头,我便永远不能轮回了,还请上仙垂怜,让七人众还我舌头后,我便去见老爷了。” 魏求喜已经听魏宁说了食舌女的故事,森然道:“你这个妖孽,难道你害人性命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上天会责罚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吗?” 食舌女见魏求喜语言不善,顿时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磕头如捣蒜,楚楚可怜地看着魏宁,希望他能够帮自己说上几句好话。 魏宁知道这食舌女身世可怜,心中有些不忍,道:“爷爷,若是你能够帮她的话,便帮帮她吧。” 魏求喜冷哼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我今日没有将你打得魂飞魄散便是便宜你了,魏宁,将她重新封入阵中,这种恶鬼,若是留在世间,便是祸害!” 食舌女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头。 “爷爷。”魏宁忙道。 “小宁,难道你连爷爷的话都不听了吗?”魏求喜斜眼看了一眼魏宁,淡淡地道。 魏宁心底叹了口气,轻声对食舌女说道:“对不起了,若有来日,我定然来看你,帮你轮回……” 魏求喜叱道:“小宁,你和这个妖孽有什么好说的,今日之事都是她咎由自取的,你以魏家传人的身份和这妖孽如此许诺,不怕掉了身份吗?” 魏宁一听,心中顿时有些火起,辩道:“爷爷,上天不是有好生之德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 “好了。”魏求喜怒道:“你再言语,我便打散这个妖孽。” 食舌女听说魏求喜要打散自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魏宁知道爷爷的脾气,只得气鼓鼓地将这食舌女重新封印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无肠公子 为什么?自己师父王驼子也是这样,爷爷现在也变得这样,难道说,祝由中的人,都是这样的吗?魏宁又一次对自己坚持的赶尸信仰发生了动摇。祝由赶尸,到底是为客死他乡的人入土返乡积攒阴德的正派名门,还是真如龙虎山那些道士说的邪门歪道呢? 正一与祝由,究竟谁才代表着正义呢? 魏求喜知道孙子心中不舒服,长叹了一口气道:“宁儿,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凡事不能够太过仁义,这正是你致命的缺点,你想想,今日若是你放了她,她回到了千尸悬阴洞,发现自己的丈夫已经被咱们一把火烧了,会如何?有的时候,杀一人,救苍生,才是大仁啊。” “那至少也可以帮她轮回啊!” “你能吗?”魏求喜缓缓地道。 魏宁默然。 “她舌头还在七人众手中,以我的道行,即便再加上你师父,也不敢和尸鬼村为敌啊。”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还是先去找无肠公子吧。” “无肠公子?”魏宁皱眉道,“可是藏在那等鬼地方的怪物?” 魏求喜点了点头,魏宁不答话,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十字,分别指向:“幽阴”、“幽都”、“幽冥”、“幽郢”四处,然后点燃马蹄莲花金色冥纸,魏求喜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孙子的一举一动,魏宁嘴里念念有词,结果“幽都”、“幽冥”、“幽郢”三处冥纸皆燃,唯独只有一处“幽阴”未燃,魏宁点了点头,对爷爷道:“应该是这个方位了。” 魏宁拿出手中罗盘,爷孙二人按着罗盘的指向一路前进,最后在一处山顶处停了下来,道:“爷爷,你看那里像吗?” 魏求喜点头道:“有山的地方,一定有水,有水的地方,一定有木。山上寸草不生,定然是鬼气丛生之处,此处应该是一处荫尸地,走,下去看看,这里面是否有无肠公子。” 两人循着这处荫尸地而来,这块山头上果然寸草不生,但是淤泥却积得特深,爷孙两人踩在上面,如同踩在软绵绵的粪堆里面一样,恶臭难闻,魏宁受过彭白的训练,还稍微好点,魏求喜却眉头大锁,大气都不敢出。这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一个小黑洞,阴暗幽深,魏求喜和魏宁对看了一眼,踏步前去,脚下明显可以感到有河水在流动,但是却听不到丝毫的水声,一切都是静默的,魏宁和魏求喜进到洞里,魏宁目力好,走在前面,魏求喜紧随其后。 水越来越深,很快便将两人淹没了,两人的水性都不差,便索性在水中泅渡。 魏宁一个猛子下去游了一段,探出头来换气,看看四周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和他同时探出头来的还有无数的女尸,头发在水中飘着,整个脸都深嵌到脸颊里面,皮肤昏黄中带着黑色,两个眼睛空荡荡的,就在自己的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一眼望去,全部都是女尸的头,头发飘在水上面,就如一片黑色的海藻一般。 饶是两人胆子再大,也不禁有些心惊胆颤。 魏宁和魏求喜对望一眼,同时屏住呼吸,然后慢慢地向岸边移动,所有的女尸就这样漂浮在水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这种近乎于静止的状态,更加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也亏得魏宁和魏求喜是个赶尸之人,终日与尸体打交道,对这类事情见怪不怪了,若是两个普通人,此刻恐怕早就吓得肝胆俱裂,昏死在这潭里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终于移到了岸边,浑身湿透,却没有水滴滴在地上的声音。洞顶一抹光透了下来,两人同时望向自己身上,发现身上全都是粘稠的血浆,粘在身上,仿佛穿上了一身厚厚的盔甲一般。不远处,一个白衣男子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面,仿佛静止了千年万年一般。 魏宁和魏求喜默默地走了过去。 那人似乎知道有人来了,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两人不要作声,魏宁与魏求喜对望一眼,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行事。 这个男子脸颊轮廓犹如刀削一般,面色灰白,五官似乎像融化了一般,耷拉下来,眼珠子白多黑少,几乎看不到黑色。 再往下看,魏宁和魏求喜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此人的胸膛已经被破开,肋骨历历可数,里面一颗灰色的心脏早就不再跳动,而最恐怖的是,这个人的肠子居然全部露在了外面,肠子的一头伸进了水里,而另一头则在这个男子如鸡爪一般的手中,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肠子。 “我在钓尸,不要吵我。”男子回头对着魏宁张口一笑,露出一排锯齿一般的森森白牙。 然后又回过头去,双手握住肠子,脸色平静得犹如江上的钓叟一般。 第二百六十六章 钓尸 男子双目低垂,小心翼翼地看着潭水中的动静,忽然,男子的肠子动了一下,男子神色立刻开始紧张,一动不动地注视这湖面。这时候,一女鬼缓缓地游了过来,伸长了舌头,像一条鱼一般咬住了男子的肠子,男子神色欢欣,立刻拉动自己的肠子,用力一甩,将女鬼钓了上来。 女鬼一到地面,浑身便如同一条鱼一般开始不停地跳跃,男子顿时若小孩一般喜上眉梢,将女子一把按住,用如同鸡爪一般的手在女子的胸膛一划,顿时女子早就已经腥臭的内脏滚了一地,魏宁和魏求喜同时觉得肚子里面一阵翻腾,说不出来的恶心难受。 男子却丝毫不以为意,用手在女鬼的尸体中反复寻找,嘴里喃喃地念叨:“有魂魄鱼没有,有魂魄鱼没有?”但是翻了好大一会儿,都没有翻出来他要找的东西,顿时垂下了头,喃喃地道:“怎么又没有啊,奶奶的。” 说完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魏宁和魏求喜,大声道:“定然是在你们手里了,刚刚肯定是你们趁我钓尸上来的时候,将这尸体中的魂魄鱼偷走了,对不对,还给我,还给我。”说完男子便如同小孩子一般在地上哭闹起来,只是配上他的这副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魏求喜干咳一声,走上前去,道:“可是无肠公子?” 男子抬头想了想,道:“无肠公子,无肠公子是谁?我可是有肠的,你们看。”说完便将手中的一截大肠在两人的面前晃了晃,魏宁和魏求喜又是一阵纠结,这等恐怖恶心的画面,恐怕他们这辈子也是难以忘记的了。 魏求喜强压着胃里的酸水道:“我不管你是谁,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怎么去尸鬼村?” “尸鬼村?”无肠公子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好熟悉的名字,你们是不是也是那里面出来的?如果是的话不如也带我一起去吧,我不想在这里玩了,在这儿天天钓鱼,一点儿都不好玩。” 魏求喜干咳了一声道:“无肠公子,我们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请你告诉我们怎么去尸鬼村,你钓……”魏求喜看了一眼潭里面黑压压的一排女尸,道,“钓你的鱼……我们去我们的地方,嗯,这样,互不相干,好不好?” “尸鬼村,对了,我想起来了!”无肠公子忽然像个小孩子一般拍起了手,道,“魏羡君,魏羡君让我来给他吊魂魄鱼的,他说只要钓到了魂魄鱼,他就可以让我回去了,我得赶快钓,不然就回不去了。” 说完,无肠公子又神色严峻起来,急匆匆地将自己的大肠放进了血潭之中,开始钓尸。 魏求喜与魏宁相互对望了一眼,听无肠公子提起了魏羡君的名字,并且还是魏羡君叫他来此钓尸的,顿时心中燃起了希望。魏求喜道:“无肠公子,是不是你知道魏羡君的下落,我二人皆是他的传人,请你告诉我们他在哪里,好吗?” 无肠公子不答话,双目低垂看着湖面,魏求喜和魏宁只得耐着性子在旁边等,无肠公子的眼神忽然变了,手中的大肠一抖,又是一具女尸钓了上来,无肠公子又破开女尸的肚皮寻找起来,结果又是乘兴而至,败兴而归。 无肠公子忽然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定然是你们在捣乱,偷偷夺走了魂魄鱼,不然怎么连续两次都没有!”说完便抬起他犹如鸡爪般的手,打了过来。 魏求喜冷冷地道:“你钓到过你要的东西吗?” 无肠公子愣住了,想了好久好久,才叹气道:“没有。” “那为何你还在此呢?” 无肠公子用鸡爪手挠了挠头道:“对啊,为何我还在此?” 魏求喜道:“你既然号称无肠,那你手中这截肠子又是谁的?” 无肠公子一把将大肠抱在怀里,警惕地道:“自然是我的了,难道是你的不成?” 魏求喜双目放光,大声喝道:“你这具荫尸,不入土为安,反而在此扰乱人间,这是为何?” 原来魏求喜早就看出来了,这无肠公子,不过是一具尸变了的尸体罢了,只是他为何在此不厌其烦地钓尸,又是谁指使的,自然有一番故事。 无肠公子喃喃道:“对啊,为何别人都死了,我还死不了?我也要死,我也要死。”忽然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但是手中那截大肠始终不肯丢弃。 魏求喜道:“既然你决意求死,为何还舍弃不下这些俗物,不如交给我吧。”说完便探出手来,去抢夺无肠公子手中那截钓尸用的大肠。 无肠公子仿佛一条被扔进油锅中的活鱼一般猛然弹起,嗖的一下,后退了好几米,死死地抓住这截大肠,不肯松手。 魏宁和魏求喜对望了一眼,显然已经知晓了,这无肠公子与尸鬼村的联系,很有可能在这截大肠之中。 荫尸与僵尸不同,荫尸乃是生前横死、冤死之人所化,所以怨气极大,喜欢主动伤人,但是却没有僵尸凶狠残暴,降伏起来也比较容易。只是魏求喜想从某人留在他脑海中的记忆中,寻找他们要的东西,所以迟迟没有下手。 魏宁看了魏求喜一眼,魏求喜点头,魏宁便飞快地从怀里面掏出五帝钱,五帝钱在无肠公子的头上,滴溜溜地开始旋转,无肠公子被五帝钱照定,顿时神色萎靡,蜷在地上不能动弹,但是那截大肠却依然死死地抓在手中。 魏求喜上前一步,伸出手,冷声道:“将此物交给我们,便饶你不死。” 无肠公子摇了摇头,抓住那截大肠依然不肯放手。 魏求喜道:“这截大肠,是不是魏羡君给你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骚动的女尸 无肠公子愣了一下道:“魏羡君,魏羡君,是的,这是魏羡君给我的,只要我用这钓上了魂魄鱼,便可以轮回了,所以,你们不要再阻拦我了。” 无肠公子喜道,然后又紧紧握住了大肠。 魏求喜上前半步,沉声道:“交给我,我帮你轮回。” 无肠公子神色紧张地将大肠往怀里放,道:“不行,你们不是魏羡君的对手,要是我走了,他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要……我不,不要……” “既如此,那我只好出手抢了。”魏求喜手中一动,便要出手,忽然神色一凛,侧耳倾听道,“什么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血潭中的无数女鬼开始骚动起来,身体发出一种若破旧齿轮转动的“嘎嘎”之声,血潭旁边的女尸已经将手放在了血潭之上,手指节凸起,由于常年在水中泡着,乌青霉烂,整个皮肤成鸡皮状态,慢慢地,一个女尸爬了上来,然后又是一个…… 女尸全身都已经溃烂不堪,整张脸犹如发霉了的老面一般,长长的头发前后垂着,沾满了粘稠的血浆,眼珠和眼眶都已经模糊不清,跌跌撞撞地犹如找不到方位一般,但还是慢慢地向无肠公子和魏家爷孙围拢过来。 无肠公子面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那原本凸出的眼珠更是如两个玻璃球一般伸出眼眶,道:“怎么会这样,我的魂魄鱼,我的魂魄鱼。” “糟糕,惊动了这么多鬼物。”魏求喜气急败坏地道,“小宁,弹墨斗线。” 无肠公子此时已经吓得浑身瑟瑟,自言自语道:“他来了,他来了……” 魏宁点了点头,从怀里飞快地掏出两个墨斗,将其中一个扔给爷爷,两人合力在潭边弹了一道墨线,果然,一道金光在墨斗线上出现,女尸都停在了墨线外面,不敢越雷池半步。 怎么办?虽然现在暂时阻止了女尸,但是从潭里爬上来的却越来越多,几乎整个潭岸都站满了,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空隙,无数的女尸上来,更是恶臭难闻,都在墨斗线外面,双眼盯着这对爷孙。 魏求喜咽了口唾沫,一手提着无肠公子,魏宁双手操控着在无肠公子头上旋转的五帝钱,两人此时都知道,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先走为妙。 两人沿着潭边,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由于潭岸很窄,女鬼与他们之间几乎已经没有空隙,双手伸出,在墨斗线外不停地甩动,那长长的若鸡爪的手指几乎都触到了两人的身体上,而迎面而来的恶臭更是让两人呼吸不畅。 魏宁不断地在墨斗线上加持,阴气却越来越重,墨斗线上的金光越来越暗。 怎么出去? 从潭里出来的时候,只有潭底这一条路,现在要返回也只能从潭里返回,但是现在这群鬼不知为何忽然骚动起来,魏宁手里将小红伞打开递给魏求喜,道:“爷爷,你先用。” “你呢?”魏求喜道。 “我自然有办法。” 魏求喜知道魏宁已非当年的那个吴下阿蒙了,点头接过小红伞,一手提着无肠公子,一手撑伞,小心翼翼地踏出墨斗线外。果然,女尸均不敢靠近,魏求喜连忙跳了下去。 魏宁双手如莲花一般绽开,瞬间捏出好几个印诀,嘴里大喝一声:“天青地明,阴浊阳青,开我法眼,阴阳分明,开!” 阴阳眼开。 目光所及之处,果然群尸纷纷闪开,魏宁心中一定,跟在爷爷的身后飞快地跳下潭去。潭里这时候几乎已经没有女鬼了,魏宁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下去,阴阳眼在水中打开,血潭顿时一片清明。 这时候,魏宁才发现,潭底全是女尸的头颅,头颅上面长满了黑发,犹如水草一般在潭底招摇,每个头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魏宁。魏宁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听到爷爷的一声叫喊“不好……”循声望去,只见潭底伸出一双血手将爷爷的双脚拉住,魏求喜大半个身子在水里,只露出小半个脑袋,一叫喊,顿时大口大口的血水呛进嘴里。 魏宁心中大急,连忙泅水过去,潜入潭底,双手紧紧抓住潭底的那双血手,用力往上一扯,两只血手被魏宁宛如拔树一般连根拔起,下面缠绕的全是黑色的头发。 “不行,先上岸再说。”魏求喜道。这个时候,无数的女尸也纷纷跳了下来,向两人游了过来,魏宁扔了那双手,一手扶着爷爷,一手提着无肠公子,游到了对岸。此时魏求喜刚刚被血手抓过的地方已经乌黑一片,腥臭难闻,魏求喜连忙从怀里掏出辰砂,敷在伤口之上,喘息道:“肯定有高人在操纵这些女尸,不然断然不会如此的。” 魏宁也觉得这些女鬼太过反常,道:“那现在怎么办?” “用火烧。能烧多少是多少,烧不了的话,就算我老魏命该如此了。” 魏宁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符咒,可是这些符咒上面已经沾满了血浆,魏宁引火,却怎么也烧不燃,“怎么办?”女尸群已经越游越近,魏宁急声道,魏求喜道:“你先走,你是血尸之身,这些女尸惧你,一定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那你呢?”魏宁急声道。 魏求喜惨笑一声,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若是我魏求喜命该如此,也没有办法,你出去一定要记住爷爷的话,为魏家消灭魏羡鬼那个混蛋,也算是帮爷爷报仇雪恨了。” 魏宁摇了摇头道:“不行,爷爷,我要陪你。” 此时女尸已经上岸,魏宁又用墨斗线弹出一块禁区,魏求喜摇了摇头道:“这些女尸,在这里每日吸收天地之间的戾气,非一般降妖工具所能控制的,这墨斗虽然撑得住一时,撑不住一世啊。” 魏宁道:“一时就一时。”说完,便走出墨斗安全区,向女尸走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逃脱升天 此时女尸群围越紧,魏宁桃木剑一挥刺中迎头的一个女尸,但是桃木剑好像插入烂泥一般,毫无声响。女尸头发飞舞缠住魏宁的手脚,魏宁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围向魏宁的女尸越来越多,头发纷纷缠了上来,这头发又细又韧,魏宁都顿时觉得举步维艰。一个女尸露出锯齿般的尖牙,咬在魏宁身上。 “咔嚓”一声,女尸仿佛吃痛疾步撤退,双手捂嘴,表情极为难看。再看魏宁的肩膀居然多了一圈牙齿,原来这个女鬼用力过猛,居然将整个牙床都给咬断了。 忽然只听见魏求喜一声断喝,手中居然点燃了一枚符咒。 符纸打在缠绕魏宁的头发上,顿时熊熊燃烧,女鬼纷纷后退。 魏宁看向魏求喜,只见魏求喜嘴角一咸,吐出一口鲜血。 原来这人身体中有三火,分别在头顶、双肩,一般情况下是看不见的,这三火分别掌管了人的精气神,若是在紧急情况下,用这三火可以点燃任何东西,但是使用了这三火之后,便会精力耗尽,短时间内很难恢复。 看来魏求喜是救孙心切,一时之间动用了这三火,方点燃符咒。 魏宁顿时心中一阵感动,脱困之后,阴阳眼开,对着众女尸一扫,女尸顿时觉得一阵难受,魏宁桃木剑一挥,便砍下一个女尸的头颅。哪知道这个女尸的头颅落地,非但不死,反而越加暴戾,也不避让魏宁的阴阳眼,继续向魏宁抓去。魏宁又是一剑,将这女尸的双手砍断,断掉的双手依然在地上不停地挪动,抓住了魏宁的双脚。魏宁一踢,将这双手踢下血潭之中,双手挥剑,所到之处,女尸纷纷支离破碎,但是魏宁任凭如何攻击,这些女尸总是不死,断掉的手脚纷纷再次爬向魏宁。 怎么办,要是这样打下去,一百年也打不完啊。魏宁心中起急。而在这时魏求喜那边墨斗线上的光开始黯淡下来,越来越多的女尸挤向魏求喜那边。 魏宁虚晃一剑,回到魏求喜的身边道:“爷爷,怎么办?” 魏求喜长叹一声道:“你先走吧,爷爷就留在这里算了,别耽误你了,要是时间久了,可能你我都出不去了。” 这个时候墨斗线光芒一暗,女尸已经冲了进来,魏宁斩杀了几个冲在前面的女尸,忽然心中一动,看了看上方道:“爷爷,我有办法了。” “怎么办?”魏求喜急声问道。 两人一路沿着石壁上爬,下面群尸乱舞,纷纷看着魏宁和魏求喜,嘴里呜呜地叫喊,但是魏宁背着魏求喜已经远去了。 石壁陡峭难行,魏宁独自攀岩也要费很大一番工夫,现在背后又多了一人,等到出了洞口,已经气喘吁吁了,如虚脱般坐在了地上,再看双手,皮已经磨破了。 这可是七七的手啊,魏宁又是一阵心疼。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逃脱升天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羡鬼现身 这个时候,忽然一人冷冷地道:“难道你们以为这样就完了吗,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魏宁连忙搜寻声音的来处,但是此人似乎是用了某种内功,让自己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时远时近,魏宁连忙喝道:“你是何人?” 这个时候,忽然一截大肠丢在了两人的面前,大肠遇到了阳光,顿时开始燃烧,腥臭难闻。 魏宁和魏求喜刚才急于脱身,所以并没有再带上了无肠公子,魏求喜脸色一变,喝道:“你是何人?是否就是那群女尸的操纵者?” 那人大笑道:“魏求喜,你居然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魏求喜脸色一连变了三变,眼中射出怨毒的目光,沉声道:“是你!” “不错,你以为找到了魏羡君的第三个分身,就能对付我吗?”那人冷笑了三声道,“魏求喜,别忘了我当年纵横江湖的时候,你还裹着尿布呢,你觉得在我面前耍这些心眼,有意思吗?” 魏求喜脸色铁青,从嘴角如硬生生地挤出三个字:“魏羡鬼。” “不错,正是你叔爷爷我。”魏羡鬼长笑道,“小子,这么多年没见,我教你那些祝由道术还没忘吧,我怎么看你刚才表现那么差劲,甚至还要你孙子保护你,祝由魏家的脸,今天可是都让你给丢尽了。” “祝由魏家?”魏求喜冷笑道,“你配这四个字么?” 魏羡鬼长笑一声道:“黄口小儿,懂得什么!魏求喜,若不是我留你一命,你早已化作黄土了,还有什么资格向我挑战,尸鬼村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魏求喜冷哼一声道:“魏羡鬼,有本事你就现身,与我一对一公平较量。” 魏羡鬼一阵长笑道:“你连我的方位都找不到,如何向我挑战,省省吧,你给我回到你那破墓里面好生缩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坏了我魏家百年的大计!” “我们魏家……”魏求喜听到魏羡鬼这样说,嘶声喊道,“这些年来,你肆意屠杀我魏家弟子,让我魏家在祝由一脉中抬不起头来,如今更是面临绝后的危险,你还好意思提‘我们魏家’,魏羡鬼啊,当年你那般卑鄙,骗我娘亲一命,如今又想玩什么花样?” 魏羡鬼冷冷地道:“你懂什么!” 魏宁此时已经开启了阴阳眼,循声找寻魏羡鬼的踪迹,冷冷地道:“魏羡鬼,有能耐你就现身与我一战,躲躲闪闪的算什么东西!” “呵呵,该出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出来,魏宁,你可还想见到七七?” 魏宁脱口而出道:“你知道七七的消息?” 魏羡鬼傲然道:“凤凰山上那些屑小之辈,算什么东西?除了残害无辜的孩子,还会什么,二十年前,不是我出手相救,七七早就成了凤凰山上的一株枯木了。不过,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借用她身上的凤凰木养蛊而已,并不是可怜那个女娃儿。” 魏求喜冷声道:“我当年见到七七的时候,便觉得她身上的蛊毒十分奇特,似乎有两个不同的用蛊高手在她身上做了手脚,才会让她不断蜕皮洗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七七的皮你是打算留给自己的吧。” “不错,可惜被魏宁这小子抢先一步了,不过也不错。”魏羡鬼冷冷地道,“彭白那厮算个鸟,若不是我十几年来不停地养着七七这张皮,他能够给魏宁这么轻易地换上吗?可能当时他已经知道,七七那张皮是我留给自己的,所以才存心报复,诱使那个女娃自愿将她的皮留给魏宁。偏生那个女娃心眼又忒好,对魏小子又这般的死心塌地……可惜彭白那厮,聪明反被聪明误,到无意中帮了我一个大忙,所谓螳螂捕蝉,估计彭白到死也不会明白,倒是谁是黄雀,谁又是蝉,呵呵,有趣,十分有趣。” 魏宁这时候才渐渐地将整件事情的脉络理清,背后不禁有些发凉。这些人的每一个细小动作,无不针对着对方的软肋发出,无一招不是犀利非常。虽然不曾见面,但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明争暗斗,以前已经斗了十几年甚至上百年,而以后他们将会继续斗下去,直到对手都死去。 魏羡鬼笑过,声音又忽然变寒,道:“魏宁,你可想见到七七?” 魏宁沉默了一阵道:“我怎么相信你?” 魏羡鬼道:“信不信由你,不过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了,你自己想清楚了。” 魏宁又是一阵沉默,忽然开口道:“我信你。” “魏宁……”魏求喜连忙道。 魏宁上前三步,忽然手中桃木剑一抖,向着旁边一块石头用力刺去,那块石头飞快地后退。石头里面传来魏羡鬼的声音,“阴阳眼果然不凡,居然能看穿我的藏身之处,彭白那小子还是有点门道的嘛。” 魏宁不答话,闪身向石头刺去,石头飞快地在空中打着转,猛地一炸开,尘烟散落在半空之中,阻止了魏宁前进之势。这时候,一人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尖上站定。 魏宁冷冷地道:“果然是你,停尸房的老头。” 而魏求喜看见此人,更是浑身不住颤抖,花白的胡须无风自动:“魏羡鬼!你终于肯滚出来了!” 第二百七十章 造神运动 魏羡鬼看了魏求喜一眼,冷冷地道:“你不是找我很久了吗?问米婆婆也没有告诉你吗?” 魏求喜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被魏羡鬼盯上很久了,只是魏羡鬼迟迟不现身,却在现在现身,又是何缘由。 仇人相见,魏求喜立马便要起来与魏羡鬼相斗,奈何身上有伤,刚才又用内火点燃符咒,所以一时之间呼吸不畅,站都站不稳,更别说与魏羡鬼这样的高手过招了。 魏宁盯着魏羡鬼道:“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害了这么多条人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魏羡鬼一指魏宁道:“为你!” “为我?”魏宁看着魏羡鬼讪笑道,“是为了让你自己长生不老吧。” 魏羡鬼微笑着看了魏求喜一眼道:“他跟你说的?” 魏宁不答话,但是魏羡鬼也猜得到,摇了摇头,叹道:“魏求喜啊魏求喜,为何你到死了还是这等目光短浅,长生不老有何难?”说完目光中精光闪出,傲然负手道:“我魏羡鬼才不稀罕什么长生不死。我要做的是一件让老天都颤抖的事情,此事一成,我魏家中兴何难?灭尸鬼村又有何难?魏羡君、魏求喜,魏家在你们这些鼠辈的带领下,怎么可能不凋敝!” “魏羡鬼!任你胡言乱语,终究不过是我魏家的叛贼,魏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我魏宁便要清理门户,剪除家贼。”说完魏宁阴阳眼开,左伞右剑,闪电一般向魏羡鬼攻去。 魏羡鬼也是血尸之身,速度又如何慢得了,两人便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 魏羡鬼处处手下留情,招招点到为止,谈笑之间逼得魏宁剑法大乱,魏羡鬼笑道:“王驼子那小子教你的这些东西,你也敢拿来在你祖爷爷面前献丑?退下吧。”说完,手一挥,魏宁只觉得有一种巨大的压力将自己迫退。 魏羡鬼此时已经闪身在三丈之外,摇了摇头道:“依你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因为你那三年我教你的东西还被我封印着,根本还没有觉醒,若你觉醒了,倒是可与我一战,但是现在……”魏羡鬼摇了摇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时候魏宁才感觉到魏羡鬼的强悍,难怪爷爷如此高明的人物,彭白如此狠辣的角色,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心中挫败感顿生。 魏羡鬼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你血尸之身要强于我,假以时日,定然能够超越我。” 魏宁冷冷地道:“总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魏羡鬼忽然大声喝道:“魏宁,难道你志止于此吗?就没有想过你可能突破的极限吗?若是如此,我今日便杀了你,省得我再浪费心血在你的身上。” 魏宁不解其意,这魏羡鬼实在是太奇怪了,按道理来说,魏家子弟的不死骨他都要夺取的,但是为何偏偏放过自己,甚至还悉心培养自己,到底他对自己有何企图? 魏求喜从怀里掏出二十余颗红光闪闪的东西,在半空中盘旋,放出万道金光,顿时天地也显得黯然失色。 魏求喜忽然惊声道:“不死骨!” “不错!”魏羡鬼忽然一指魏宁喝道,“小子,你要知道,你是我即将造出来的神!也是这世间唯一由人造出来的神,你将成神,而我将是造神之人!” 魏求喜面色扭曲,喃喃道:“造神,造神……这个疯子到底在干什么?” 魏羡鬼大声道:“小子,你要知道,为了你我足足等了二百多年,为了你,我忍受了家族的唾骂,忍受世人的不解,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你这个即将出世的‘神’!” 魏求喜忽然大声道:“我懂了,我懂了,你搜集这么多的不死骨,便是要一股脑地给魏宁换上,对不对。” 魏羡鬼看了魏求喜一眼,道:“魏求喜,你蠢了一辈子,但是总算聪明了一次!” “好狂妄的计划,好狠毒的计划,你蛰伏了两百多年,就是在等一个让你能够造神的人,对不对?” “不错!”魏羡鬼点头道,“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我等的人,并不是魏宁。” “什么!” 魏羡鬼叹了口气,道:“选择魏宁乃是不得已而为之,魏宁虽然根骨极佳,是继魏羡君以后,我魏家最接近我想要的那个身体,但是还不是最佳的那一个……” “这个局,原本我准备布一千年,搜集两百八十六根不死骨,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当我一觉醒来,发现整个天下都变了。” “什么意思?”魏求喜问道。 魏羡鬼自顾自地苦笑了一声道:“原本每代魏家的人数基本上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自认为依我的能力,能够在不让魏家断种绝根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收集不死骨,但是没有想到……”说到这里,魏羡鬼忽然狠狠地在身边的石头上砸了一拳,石头被他砸得粉碎,“人算不如天算,彭白那小子在身后阴了我一把,这小子不愧是我一生的对手,他居然看穿我所有计划,他知道,唯一让我功败垂成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魏家断种绝根……” 魏宁脱口而出道:“你是说,我们魏家的事情,跟他也有关系?是他‘杀’了魏家的人,让我们魏家到了我这一代,只有我一个人……” 魏羡鬼摇了摇头:“彭白被我困在烧尸森林中,绝对不可能踏出半步,但是他对我魏家不死骨研究甚深,应该是魏羡君曾向他透露过一些什么,否则他绝对不可能复活我……” 魏羡鬼顿了顿道:“彭白的身份过于神秘,他所隐藏的秘密,绝非你们所能够想到的,而且他和魏羡君之间甚至有过某个连我都不知道的计划,若是这个计划成功了的话,那才是一场真正的劫难。” 魏求喜嘴角微微一翘,不屑道:“一面之词,何以证明?” 魏羡鬼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们都不可能相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彭白和魏羡君之间有着龌龊的交易,我怀疑,彭白就是魏羡君的三个分身之一,甚至继承了魏羡君的不死骨!” “啊!”魏宁和魏求喜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魏羡鬼道:“不然,以他血肉之躯,如何活到现在还不死!” 魏羡鬼嘴角轻轻往上一翘,唏嘘道:“世间皆道魏羡君乃是大英雄大豪杰,而我魏羡鬼则是大奸大恶之人,可是是非曲直,世人如何明白。你们不明白,老夫自然也懒得解释,黑锅老夫替魏羡君背的多了,不差这一个!” “魏羡君与彭白二人利用黑教巫蛊之术,用活人炼尸,可惜这两人都是心怀叵测,貌合神离,其中不免有一番暗斗,再加上有了我这个不甘心受他们摆布的第十四具血尸,他们的计划功败垂成。彭白被魏羡君陷害,遭天下人追杀,但他也不是善与之辈,利用对魏家不死骨的了解,在魏家血脉中下一种阴狠的蛊毒,这才是魏家二十七岁必死的真正原因。” 魏求喜仰天长笑道:“好辩才,好辩才,如此说来,你魏羡鬼倒是一副菩萨心肠,魏家那么多代人都是死于彭白之手,而非你手了,我倒要感谢你了!” 魏羡鬼摇了摇头道:“不,他们是我杀的。” 魏求喜和魏宁同时愕然,魏羡鬼刚才一番话,处处为自己开脱,魏求喜自然当他是满嘴胡诌,但是他现在又承认是自己杀死了魏家的人,这倒让人对他的这番话信了几分。 魏羡鬼道:“我魏家的秘密,想必你们也知道,不死骨只有到二十七岁之时,才会从身体中剥离出来,才会有灵魂,让我们魏家的人变成真正的‘人’,所以要获得不死骨,二十七岁是最佳的机会。” 魏羡鬼道:“我只有如此才能获取不死骨,而那些死了的魏家门人,他们并非枉死,是在为我魏家做着极大的贡献。原本这个计划我是做足了准备,但是我没有想到,我虽然是不死不灭的血尸,但是仍然会有一段休眠期……” “我休眠之后,发现魏家的传人居然剩下魏宁一个……”魏羡鬼自嘲地摆了摆头道,“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不得不改变了我原来的计划,先借龙虎山之力将魏宁炼成血尸,再借彭白与我的矛盾,将魏宁复活,在天下绝阴之地养尸,然后再在旱魃精魄中炼魂,我想这样一来,魏宁虽然不能成神,但是至少能够具备成神的体格。” 魏求喜道:“不管怎么说,你屠杀了魏家多代人命,这笔血债,你如何算?” 魏羡鬼双手一摆道:“胡闹!魏求喜,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魏家有一人成神的话,我们魏家会如何,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且不说你我的好处,即便是那些死去的魏家无辜子弟,‘神’让他们复活,又有何难?” 魏求喜一时语塞,这种鸡生蛋,蛋生鸡的怪异理论,也只有魏羡鬼这个疯子才能想得出来。 魏羡鬼看了魏宁一眼,苦笑道:“魏小子,你若真成‘神’,我只求你念在我造你之恩,让我可以从这破皮囊里面得到解脱,可以轮回,我便永感大恩了。”说完魏羡鬼对着魏宁拜了下去,道,“跪谢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消失的记忆 魏宁看着平时桀骜不驯的魏羡鬼居然会对自己下跪,不禁怔了一怔,对魏羡鬼所说的话不禁相信了几分。 回头看了爷爷一眼,魏求喜却依然目光怨毒地看着魏羡鬼,沉声道:“那你对我母亲下毒手,难道也是为了这造神的计划不成?” 魏羡鬼摇了摇头道:“这九子孝母我原本是用来对付魏羡君的三个分身的,可惜却被这小子阴差阳错地破坏了……”魏羡鬼一言至此,甚为惋惜。 魏求喜点头道:“既如此,我们之间便无话可说,我今日杀不了你,来日我变成厉鬼也要生啖你肉!”魏求喜说话之间语气平和,但是却掩饰不住那股浓浓的杀意。 魏羡鬼喝道:“魏求喜,你这头蠢猪!你难道不知道人死如灯灭的道理吗?魏羡君便是生前再厉害,死了之后,留下的三个分身也只是精神存在,遭遇人间戾气之后,也是厉鬼了,你找到他的三个分身控制得了吗?到时候,和魏宁的那个朋友一样,反噬自身。” 魏宁想起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吴耗子,心中一阵黯然神伤,忽然道:“魏羡鬼,这只是你一个人的计划,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不是会同意。” 魏羡鬼脸上阴晴不定,忽然笑道:“你不会不同意的,这世间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成‘神’的诱惑,你想想,若是你成‘神’,你自然便有足够的能力找回七七,到时候,你们真的成了一对神仙眷侣,这样岂不妙哉?” 魏宁听到魏羡鬼这般说,不由得怦然心动。魏羡鬼显然对魏宁十分了解,将魏宁的心思抓得紧紧的。 魏羡鬼笑道:“太平一道,前有阴长生、张道陵等人先后白日飞升,脱离凡胎,而我祝由一脉历代虽然人才济济,却无一人能够达到此境界,魏宁,这是你天大的福缘,难道你会放弃不成?” 魏宁冷冷地道:“不错。” “那就让你先尝尝拥有实力的滋味吧,在这世界上,实力代表了一切,有实力,你才会有尊严,魏宁,让我来炼化你吧。” 说完,魏羡鬼手中打出一张符咒,天地之间顿时飞沙走石,将魏宁和魏求喜刺痛得睁不开眼睛。只听见在尘沙之中,魏羡鬼长笑道:“魏宁,我将你那三年的记忆抹去,便是等时机成熟之日,再让你一次性获得这三年苦修的实力,让你感觉到实力倍增的乐趣。人心皆好逸恶劳,你忽然实力倍增却忘记这三年来修行的痛苦,这样你便会很快沉溺在其中的,我不信你不会贪心!”说完,魏羡鬼便如鬼魅般出现在魏宁的身后,双手挤压魏宁的天灵,只见一道道白光从魏宁的天灵穴中冲天而起,魏宁只觉得脑海中的精神若实质一般高度凝结,高度集中,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出现。 在魏羡鬼的百万阴灵大阵中炼魂,历经千难万难所练成的道法符诀,还有那魂游三山五岳时说不出的畅快都一一在魏宁的脑海中浮现。最后浮现出丁滢那张宜嗔宜喜的笑脸,她缓缓地褪却所有的衣服,然后向自己榻前走来…… 魏宁心中猛震,徐徐张开了眼睛。这时候,魏宁觉得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似乎都发生着全新的变化,这种变化说不出道不明,似乎整个天地都在自己的脚下,自己有着改天换地的能力一般。 这种感觉,魏宁似曾相识,上次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在魏家的祖坟之中。 魏羡鬼几个起落,便离开魏宁很远了,身后传来他的声音:“用你的能力,去杀掉所有看不顺眼的人吧,他们都只不过是你前进道路上的蝼蚁而已,去杀,去杀,去杀,七七就在凤凰山上,杀光凤凰山上的所有人,哈哈哈哈……我还有私事未了,半年之后,我自然回来找你。彭白小儿,我来了,还我的眼睛,还我的眼睛……” 魏羡鬼若厉鬼啼哭的声音在半空之中萦绕不绝。 阴阳眼精芒闪出,魏宁整个人变得杀气腾腾,魏羡鬼解开的不仅仅是他这三年记忆的封印,而给魏宁更多的是,无尽的戾气。 魏求喜看着自己的孙子,不禁叹了一口气,魏羡鬼不仅心思缜密,算无遗策,更难为可贵的是,攻心之计更甚,他故意传授魏宁道术,却又封住他的记忆,直到刚才在一瞬间才解开,便是要魏宁通过经历了在神洞失去七七时的无能为力和与许素文交战的灰头土脸,再加上刚才斗女尸的有心无力,受到了一系列打击和挫败后,忽然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就如同一个输急了的赌徒,在一局之中不仅仅赢回来所有的一切,甚至赢回来的是以前身家的数倍。 而这名赌徒,此刻心里想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要赢得更多。 这种心态,便是魏羡鬼企图达到的。 魏求喜心中一叹,魏宁此时已经不仅仅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了,能不能突破这层心魔,便是要靠他自己的悟性和定力了。 魏宁看了魏求喜一眼,淡淡地道:“爷爷,我要去凤凰山。” 魏求喜看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孙子,默然不语,良久才吐出一口气,道:“你决定了?” 魏宁点了点头,道:“我要去救七七,不管魏羡鬼所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要去试试。” 魏求喜点了点头,道:“你好自为之,有些事情,爷爷帮得了你,而你心里的魔障,只有靠你自己才能突破。” 魏宁道:“爷爷,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说完,便独自一人下山,留下了因为救魏宁而身受重伤的魏求喜。 待魏宁走后,魏求喜压制了很久的一口鲜血,才从嘴里吐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凤凰神木 凤凰山,又称苗族圣地,位于连绵数百里的山中,不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到进去的办法,魏宁一路沿着沱江而上,终于在群峰之中,看见了一颗犹如碧珠一般镶嵌在群山中的苗家古寨——凤凰城。 凤凰城相传建立在武则天时代,乃是每代凤凰女居住的地方,魏宁顺手将旁边的芦草打成一个小环,插在头上,这在蛊女中有个称呼,叫做“草标”,蛊女只要看到这个草标,便知道是自己人,不会轻易下蛊的。 魏宁下了船,走进凤凰城中,凤凰城里面,一条小溪若一条玉带一般,在城中缠绕起来,两旁搭着由杉木条搭建起来的大大小小的木楼,一排排的纸糊窗户用一根木棍撑起,上面悬挂一串串红辣椒和一束束黄澄澄的包谷,两旁不时有苗女走过,看了魏宁一眼,便娇笑着离开,这哪里像是一个处处充满了危机的地方,反而倒像是一个人间的仙境一般。 魏宁忽然看见前面清影一闪,魏宁心中一动,暗道一句:“是她?”便悄悄尾随上去。 那个人影仿佛知道魏宁在尾随她一般,故意放慢了步伐,始终和魏宁保持一定的距离,待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山头,那人头一歪,转过身来对着魏宁嫣然一笑,道:“臭小子,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吧,想我了吧。” 魏宁不与她多说,沉声道:“你姐姐呢?” 小青皱着鼻子,往前面一片密林方向一指,道:“在山林里面等着你呢!怎么样,是不是对我姐姐有意思?上次……” 小青说到这里,顿时笑得弯下来腰,她说的显然是那天的山洞中,魏宁与凤凰女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魏宁冷声道:“这件事情,我以后再跟你算账。”说完便往密林中走去。 小青看着魏宁消失的地方,皱眉道:“怎么,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冷冰冰的,也不爱搭理人了,还是以前那个魏宁好玩,又蠢,又傻,长得也不赖,嘿嘿嘿嘿……”小青暗自窃笑了一番,便哼着小曲离开了。 走了没有多久,小青忽然又转身回来,暗自笑道:“他们老情人想见,定然会亲热一番,我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郎情妾意,嘿嘿嘿,抓住姐姐的小辫子了,姐姐以后再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了。” 说完便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魏宁走进树林,看见凤凰女果然在树林中等他,便开门见山道:“凤凰女,我知道七七在你凤凰山上,她怎么会在凤凰山上,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凤凰女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还是被你知道了。魏宁,你别管这么多好不好,凤凰山不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七七更不是你想救就能救的,依你的道行,现在来了也只有送死,回去吧。” 魏宁忽然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魏羡鬼的影子,冷冷地道:“以前也许,但是现在……倒未必了。” 凤凰女仔细打量了魏宁一番,总觉得魏宁和以前又有所不一样了,后又幽幽地叹了口气:“算了,你真的不能……七七是……算了……” 魏宁上前半步,沉声道:“是什么,告诉我。” 凤凰女正待要说话,魏宁忽然耳朵一动,道:“等等。”说完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破风打去,只听见一声惨叫,小青从树上跌落了下来,然后灰头土脸地跑开了。 “现在可以说了。”魏宁道。 凤凰女一指山顶处,只见那里一棵苍天大树遮天蔽日,凤凰女道:“七七的魂便是祭献凤凰木的,自从二十年前便是了,我们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经选定她了,而现在只是拿回来而已。” 魏宁看了一眼凤凰女,沉声道:“为什么是七七,而不是别人?” 凤凰女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凤凰山所有的蛊都是有来源的,而这棵凤凰树便是这一切蛊的来源之地,我们必须每隔一段时间,便要用纯洁的灵魂献祭给凤凰树,否则,它就会枯萎。” “我问你,为什么是七七?” 凤凰女看着魏宁,道:“因为七七是无常,常常魂不守舍,所以,利于养蛊。”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凤凰女看着魏宁,忽然叹了口气,带着求饶的语气道,“因为曾经有人要用十年阳寿换他母亲一命,但是七七没有答应,而他的母亲,便是凤凰女,所以,也有点报复的意思在里面吧。” “那七七呢,七七岂不是无辜枉死?”魏宁看着凤凰女,道,“你明明知道七七的身份,而且还刻意隐瞒我,甚至还将七七的灵魂带到凤凰山上献祭凤凰树,七七一生凄苦,你难道不知道,你居然还……你说,你还有良心吗?” 凤凰女双目泪水涟涟,喃喃道:“魏宁,我真的也是身不由己,我知道我对不起七七……” 魏宁一摆手道:“算了,我现在要去把那个凤凰树砍倒,救出七七,你最好不要阻拦我。” 凤凰女闻言吓了一跳,大声道:“魏宁,你疯了吗?” 魏宁看着凤凰女,道:“七七为我付出那么多,难道我不应该这么做吗?” 凤凰女沉默了。 魏宁不再搭理凤凰女,径直上山向凤凰树走去。 “等等,”凤凰女忽然开口道,“我陪你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阴蛇蛊 魏宁摇了摇头道:“这样你不是就得罪了凤凰山了,以后天下之大,哪还会有你的容身之所?” 凤凰女笑道:“这凤凰山山路崎岖,你根本不可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抵达到凤凰神树,但是有了我,便不一样了,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上去。” 魏宁一听,不由得怦然心动,但是心中还是有顾虑。 凤凰女嫣然一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怕什么?”说完便笑着离开,魏宁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两人翻过了一条山岭之后,便来到了一处河滩上,凤凰女从怀里拿住一叠彩色的纸片,三下五除二便叠了一只纸船花灯,然后将它点燃后放入水中,道:“我们苗人的习惯,说是将心事放在这个小花灯上,所有的不开心都会烟消云散的。” 魏宁皱眉,不知道凤凰女这是唱的哪出。 凤凰女道:“走,跟着这小花灯走,我们就可以找到凤凰树。”说完便带着魏宁前去了,山路崎岖难行,又不知为何下了一场小雨,使得山中雾气弥漫,经久不散,魏宁虽然目力极好,所视的区域也只有十来米远。凤凰女跟着这小纸船一路翻山涉水,终于来到一个石洞前,石洞里很黑,看上去浑然天成,但是洞口又有人工修筑的石阶,凤凰女和魏宁依次顺着台阶进入,走完台阶,底下是个平直向外延伸的石洞,每个石洞旁边都有无数的小洞,密密麻麻,曲曲盘旋,无穷无尽。凤凰女道:“此处便是凤凰神木的根了,只是这里盘根错节,若是稍有不慎,便如同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迷宫一般,永远不能出来了。” 这时候,凤凰女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递给魏宁,道:“将这个全身涂抹了,但注意不要碰到伤口。” 魏宁问道:“这是什么?” “阴蛇蛊。” 阴蛇蛊是一种用蛇制成的蛊毒,是苗族人一种甚为奇特的蛊,炼蛊之人将乌梢蛇倒吊在树上,然后用棍子打它,在蛇头底下放九个土碗,摞在一起,用来接蛇嘴里流出来的弦涎,将渗到最下面那个碗里面的弦涎收集起来,不能晒,要放到通风的地方阴干,磨成粉末,然后放到食物里给人吃,而且还要放到冷食里。中了这种蛊毒的人,会在睡觉的时候,满脑海里面都是蛇的样子,然后这喝下的蛊毒,会在中蛊人肚子里化成蛇形,啃噬人的内脏,吸取人的血液,让人最后极其痛苦地死去。 魏宁吸了一口气,道:“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凤凰女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魏宁将身上涂满了阴蛇蛊后,便跟着凤凰女进洞,洞里面乌黑一片,鬼气阴森,这时候,忽然只听见耳旁生风,忽然凤凰女伸手一捏,然后手一扭,魏宁这才看清楚,原来凤凰女手里面捏着的是一条乌梢,刚若是自己稍有不慎,被这玩意儿咬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凤凰女淡淡地道:“你虽然是血尸之身,但是不见得当真百毒不侵,还是小心点好,这阴蛇蛊对蛇毒很有奇效的,你涂上之后,一般蛇便不敢近你的身了。” 这时候,魏宁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脚下已经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毒蛇,正吐着信子对自己跃跃欲试,魏宁不觉得头皮发麻。 空气中充满了蛇的腥臭味道,大队的蛇群游了过来,跟在魏宁和凤凰女的身后,凤凰女见怪不怪,领着一脸铁青的魏宁径直走了进去。 走过了一条幽深的甬道之后,凤凰女将魏宁领到一个巨大的空间中,这个空间仰头望去几乎看不到头,犹如蜂巢一般布满了甬道,也不知道通向哪里。在这个大厅的正中,一颗三四米的图腾柱立在那里,上面居然用草绳穿着一个一个心脏,还在怦怦地跳。下面立着无数根青色的凤凰木,凤凰木下面伸出无数的触角,深入到地下。 凤凰女道:“这个便是苗人老司们的心脏了,七七的魂魄就在这个凤凰木里面。” 魏宁点头道:“现在怎么取出七七的魂魄?” 凤凰女上前半步道:“我来。”说完便要出手,忽然凤凰女身子一震,道:“糟糕,有人来了。” 说完便要带着魏宁离开,可是已经迟了,只见甬道口霎时间涌出无数的苗女,将魏宁和凤凰女团团围住。 领头一人脸色铁青,看着凤凰女怒斥道:“你乃我凤凰山的人,今日却将这外人引入这凤凰树中,你可知道你已身犯死罪?” 凤凰女看见这群人中间居然有小青,看了小青一眼,道:“是你告的密。” 小青嬉笑着对着凤凰女做了一个鬼脸,道:“姐姐,不好意思,婆婆一问我,我就说了。” 凤凰女道:“小青,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几次三番陷害我,我都对你既往不咎,只当你年纪小不懂事贪玩而已,谁知道你还真的是心肠歹毒,你到底为了什么,害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小青忽然愣了一愣,大声道:“害死你了,我就可以是你了。”说完取出凤凰女面具戴在脸上,大声道:“我不要做小青,我要做你,我就要做你嘛!”说完有些撒娇似的撅着嘴,在旁边闹腾。 魏宁站了前去,大声道:“各位,我今日此来只为救回我妻子七七,所以,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七七。感激不尽。” 领头的蛊女道:“你是赶尸魏家的娃儿吧,原本我与你们家也是有些交情的,但是今日你私闯了这凤凰树里,便是触了凤凰山的底线,今日你便留下来和你妻子一并献祭吧。” 魏宁脸色变了三变,冷冷地道:“你们是女人,所以我才跟你们讲道理,不要当我是怕了你们。” 领头的蛊女不答话,手一挥,只见在不远处一具棺材缓缓地升起,魏宁心中一凛,知道这个蛊女要催动蛊尸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玉胎 魏宁大笑道:“要讲驱动喜神,我魏家才是祖宗。”说完,手中一枚符咒打出,双手如莲花一般合在胸前,不断地变幻出各种手势,脸上显示出大德之象。 领头的蛊女脸色变了三变,喃喃道:“性命双修,看着孩子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如何能够掌握这等奇奥的道法。” 四周的尘土似乎被什么东西激起了一般,在空中胡乱翻飞,就连这凤凰木也开始发出丝丝的响声。领头的蛊女拿出手中的凤凰铃一摇,这蛊尸立刻听命,向魏宁攻去。 魏宁身法大定,待蛊尸即将击中面门之际,微微将身子往左侧一动,蛊尸与他擦身而过,距离精确到了毫米之间。魏宁脚踏交乾禹步,手捏结紫微印,步伐精妙,仿佛缩地成寸一般,霎时间便与这蛊尸交错开来。魏宁手指挑出,催响五雷使者,大声念咒道:“天印灵灵,玉皇上帝敕行,驱邪法主,众邪戢翼,人归依,鬼邪伏,急急如律令。”这时候魏宁打在半空之中的符咒才掉落了下来,砸在蛊尸身上,符咒虽然轻飘飘的,但是这蛊尸却如同万钧压顶一般,一点一点地被这符咒压了下去。 魏宁再从天门退步归巽,用中指捏印,整个人若磐石一般不动根本,而这蛊尸已经一点一点地被这枚符咒压在地下,双腿尽没,仅露出半个身子在外面。 这一招便是魏宁在小红珠中所修的上乘神术,因为当时已经是元神状态,所以修神起来比一般的修道之人更为方便快捷,这一招便是仿照当年魏羡鬼用一片树叶压死一只青蛙的手法。 蛊尸身上似乎越来越重,而魏宁的脸色越来越祥和。领头的蛊女冷哼一声,手中抛出若干米粒,米粒颗颗贴在了蛊尸的身上,很快便犹如吸干了蛊尸的精血一般,蛊尸整个人身体开始凹陷下去,而米粒中开始破出若干蛊虫,纷纷像魏宁奔袭而来,凤凰女手中的凤凰铃忽然一摇,这蛊尸与蛊毒纷纷停止了。 领头的蛊女对凤凰女怒目而视道:“千秋,你是铁定要背叛凤凰神了吗?” 凤凰女脸色苍白,却不答话。 “原来她叫千秋。”魏宁心道。 蛊女凤凰铃一摇,道:“千秋,这笔账待事后我再与你算清,今日,我们先将这不速之客祭奠洞神再说。” 千秋摇了摇头:“七七和他原本就是一对,我们原本就错了,何必一错再错呢?” “哼!”领头的蛊女怒道,“这里好像还轮不到你来当家作主吧!” 千秋还要开口,魏宁止住了她道:“今日我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七七的魂带走,各位请不要逼我出手。千秋,你先让开,这些人,我自己应付得来的。” 魏宁与千秋对望一眼,眼中射出坚毅的神色,领头的蛊女道:“笑话,我凤凰山高手全部在此,我不信你能够将所有的人都杀光。” 魏宁神色阴冷,道:“那就试试。” 领头的蛊女挥手,身边站出一排蛊女,领头的蛊女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小瓷瓶子,里面装着一个尚未成形的婴儿,外表诡异非常,上半身头脸已现,但是却手脚拇指都未成形。千秋一见,不由惊呼道:“玉胎。” 领头的蛊女将瓷瓶子打开,那排蛊女纷纷拿出匕首,往自己的手臂上插下,居然将自己的手臂刺了一个洞穿!然后一个一个伸手到瓷瓶中,将血滴入瓷瓶中,不一会儿,瓷瓶中便犹如沸水一般汩汩地冒出气泡。领头的蛊女神色也极为紧张,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手一个不稳,居然将玉胎摔落在地上。 再看领头的蛊女,居然双手焦黑,宛若被雷电劈中一般。 “咣当”玉胎着地,顿时里面的鲜血一路漫开。玉胎双目忽然睁开,看了前面的蛊女一眼,这名蛊女如被施了魔法一般,愣愣地向前走去。所有的蛊女脸上都现出不忍的神色,这名蛊女走到玉胎的前面,玉胎舌头伸出,居然钻穿了这个蛊女的天灵盖,舌头一卷,如同吸管一般,将这名蛊女的脑浆吸入自己的嘴里。玉胎双目一闭,似乎十分享受。 千秋在那里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声音颤抖地道:“玉胎尚未成形,你便急不可待地将她放出来,要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领头的蛊女哼声道:“你已经是凤凰山的叛徒了,等会自然要将你一起祭奠这凤凰树,玉胎的事已经与你无关了。” 千秋道:“若是师父知道你这般胡作非为的话,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时候,玉胎的双目又猛地睁开,这次她盯住的居然是小青,小青顿时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掉落,身子开始不停地往人堆里面躲闪。 “这东西迟早是个祸害,不如我将它除去吧。”魏宁左手掐寅纹,右手掐上清诀,大声喝道,“谨请九凤破秽真人,烧秽大将军,除秽大将军下降法坛解除厌秽。” “魏宁加油!”小青高兴得直拍手,直到身边的蛊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才缩回了舌头。 魏宁脚踏步九凤破秽罡,每一步便颂一字:“除、九、晨、破、秽、邪、精、灭、亡。”九字若神雷惊诧一般在这洞府中响起,余音绕梁,这时候,魏宁的额前开始出现一股青气,魏宁念咒完毕,吸了一口青气,向前吹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九凤破秽 只见南方“轰”的一声巨响,顿时光芒万丈,红光大作,一只九头凤飞来,魏宁手中掐诀,九头凤清鸣一声,嘴里吐出一团真炎,向玉胎喷了过去。 九凤破秽与九凤除秽,虽然只有一个字的差别,但是魏宁这九凤破秽却比当年王驼子在魏家祖坟中的除秽法要高明得多。 九凤破秽已经近乎于“禁术”的范畴,只是魏宁不知罢了。 顿时之间,洞窟之中烈火熊熊,众位蛊女无一不衣衫枯焦,纷纷闪身,而在烈火中间的玉胎却稳坐钓鱼台,不动不闹,魏宁这才看清楚,原来在玉胎的外层有一层类似于包衣的玉质薄膜,这层隔膜完全阻止了凶猛的烈焰。 忽然,玉胎双目猛睁,两道光芒直射魏宁,魏宁也运起阴阳眼,四目交接,犹如四道锐利的杀气一般,魏宁闷哼一声,只觉得玉胎双目中射出一道精神,力若潮水一般涌来,自己若是稍稍迟疑片刻,便会被玉胎摄住心神,魏宁双手高举,却根本无法结印。 “嗞……”四目交接处,居然如雷电交击发出火花,玉胎嘴一张,舌头席卷而出,舌尖上居然站着一个人,正是刚才被玉胎吸干脑髓的女子。 女子下地之后,骤然变成生前模样,只是女子双目阴冷,面无人色,在烈火中稳步向前,火势被这女子居然压得暗了一暗,大厅之中,鬼气阴森。 女子舌尖一吐,居然也站着一个小人儿,放大在地,也成为一阴灵,如法炮制之间,霎时间大殿之中站了数十个阴灵,魏宁头顶上的九头凤火势一缓,黑气顿时充塞在整个大厅之内,火势居然被这阴森鬼气压制得动弹不得。 玉胎红舌吞吐,飞快地向魏宁卷去,魏宁大喝一声飞身向后掠去,但是双目却与玉胎紧紧锁住,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却险到极致的精神之战,可是那玉胎的舌头却如一道红色的影子一般,将魏宁紧紧缠住,一道黑色之气开始从魏宁的脸上浮现,显然这玉胎中的怨毒之气已经感染到了魏宁。而此时那群鬼物已经开始慢慢接近魏宁,场上形势已然千钧一发。 这念力之争,便是元神之争,能力稍弱之人便会被瞬间夺舍,成为白痴,魏宁双手被缚,不能结印,头顶上的九头凤犹如痴呆了一般站着一动不动,忽然玉胎双目电射,魏宁只觉得浑身一寒,若如掉入了九幽冰窟,玉胎脸上开始露出欢喜的神色,领头的一鬼物便伸手想将魏宁的头颅扭下来。 “好样的!”领头的蛊女脸色露出欢喜之色,大声赞道。 “不要高兴得太早。”玉胎扭头一看,身后一个身影正在慢慢成形,正是魏宁,原来刚才魏宁与玉胎斗念力之前,便已经用阴阳眼化出一个分身幻象,而本尊则早已通过火遁,隐身在侧,魏宁双目两道寒芒射出,大声道:“阴阳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洞彻表里,无物不伏。” 说完,魏宁的阴目射出一道闪电直插入玉胎眼中,玉胎猝不及防,“啊”的惨叫,独眼中冒出一团黑气,腥臭难闻。 魏宁阴阳眼的“摄魂”之术,这一次终于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一招得手,魏宁岂会罢休,左手掐天罡印,右手剑诀,画九龙符在地,右行七步,自魒至魁,只见地上火势凶猛,霎时间盖过了阴森的鬼气,火势席卷之下,化作一条黄龙,黄龙上下翻飞,顿时将这玉胎幻出来鬼兵全部吞噬。 步罡踏斗之法,能守能攻。守则可以为自己建筑起一座坚固的城池,一旦真正筑起,对空间界而言,可称为固若金汤,牢不可破,攻则在魁罡之内施用法衔,万鬼万神无不敛伏,能确保神将听你号令,鬼神依从你的意愿。在道家法术中处于有为通灵这一层次上,是一种高级的法术,极其深涩难学,魏宁初番运用,便运用得如此浑圆天成,倒也是一件异事。 整个地洞开始摇晃起来,像是要塌落了一般,蛊女原本放出玉胎,便是要速战速决,在魏宁没有发作之际,利用玉胎摄魂的能力一举将魏宁擒杀,这样便会在不惊动凤凰神的情况下,解决战斗。没有想到,魏宁小小年纪,但是却心智坚韧,拥有绝世奇术阴阳眼,一招之下,居然能够让他们祖祖辈辈一直炼制的玉胎都受伤,而且魏宁绝招一个接着一个,搞出来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大,若是任凭他打斗下去,玉胎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将这凤凰树拆了都有可能,当下心中又是心疼玉胎,又是害怕惊动凤凰神,忙呼道:“此地不是打斗之所,要是惊扰了凤凰神,我们都是死罪了!” 魏宁收了神通,一招得手,不由得心怀大畅,实力决定一切,魏羡鬼说得果然没错,知道凤凰山的人已经服软了,笑道:“你先收了这煞物,将七七的魂魄交还给我,我自然会离开。” 还有她和她,魏宁一指凤凰女和小青。 领头的蛊女此时只怕惊扰了凤凰神,什么事情,等出了洞再说,点头道:“好。”忙不迭地将手中的摄魂铃摇动,玉胎原本狰狞的面目开始变得缓和下来,剩下的独眼不停地在蛊女的身上扫射,凡是被它看到的蛊女无一不脸色惨白,浑身瑟瑟。 它的目光又重新停了在小青的身上。 小青顿时花容失色,身后一名蛊女将小青身子一提,带到了玉胎的身边。 小青想逃,但是玉胎怎么可能让她逃跑,舌头卷出便拖住了小青的右脚。 小青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磕头如捣蒜一般,哭道:“姐姐救我,姐姐救我,魏宁,救我,我要跟你们走……呜……”小青知道若是落在玉胎的手上,也得被它吸取脑髓,言语之中透露着绝望。 千秋虽然恨小青三番五次出卖自己,但是毕竟姐妹情深,不由转过脸去,不忍目睹。 魏宁虽然对小青无好感,甚至对她有些痛恶,但是毕竟看到她要以这种凄惨的方式结束生命,动了恻隐之心。这时候小青双目低垂,脸色怔怔,如被人控制的喜神一般。 玉胎见小青已经完全被控制了,舌尖卷回,伸向了小青的天门处,舌尖上腥臭的口水滴在了小青的脸上,碧绿黏稠,让人作呕,只是此时的小青已经毫无知觉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塌陷 玉胎只觉得眼前一闪,魏宁已经用绝对的速度从它身边擦身而过,将小青拦腰抱过,小青神色稍稍缓了过来,吐出一口浊气,在魏宁的怀里呢喃道:“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魏宁怒斥蛊女,道:“这等祸害,留它作甚!你们凤凰山豢养这等怪物,就不怕报应吗?” 领头的蛊女跺脚道:“你这小子,玉胎若是得不到它想要的脑髓的话,是不会甘休的,快把你手里的人给它!” 魏宁道:“若是它要吃你,你也乖乖送上去。” 领头的蛊女道:“不错!” 魏宁心中一震,没有想到,世间还有这等歹毒的炼魂手法,居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领头的蛊女道:“这女娃儿心肠歹毒,连自己的主人都要出卖,死了也是活该。” 魏宁淡淡地道:“这事我和千秋自然有计较,我只是不想看到这个鬼物作祟罢了。” 玉胎失去了祭物,顿时神色变得凄厉起来,露出一排乳牙,没有成形的双手在自己的身前乱晃。蛊女脸色焦急,道:“你快把玉胎选中的蛊女给它,不然它将不受我的控制了。”蛊女气急败坏,连连跺脚。 小青在魏宁的怀里慢慢缓过神来,双手将魏宁抱得更紧了。 这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闷响,拴在柱子上的心脏开始剧烈地收缩,发出“怦、怦、怦、怦”的声音,领头的蛊女豁然变色,疾呼道:“不好了,凤凰神发怒了。” 忽然万千的乌梢蛇到处乱蹿起来,地里面各种各样的蛇虫鼠蚁也开始骚动,仿佛地震前一般,四处慌忙逃窜。魏宁心下一凛,无数的藤蔓开始在地上纠结盘旋,蜂巢状的地洞也开始摇摇欲坠,发出若巨兽嘶吼一般的轰鸣之声,霎时只见碎石横飞,蛊女们惊声连连,四下逃窜。 领头的蛊女此时已经面无人色,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神尊饶命,神尊饶命,神尊饶命,我们错了。”这时候一条藤蔓仿佛像一把利刃一般,直接刺中她的心脏,将她高高挑起。 而此时更多的藤蔓开始缠绕在魏宁的身边耳边风声急促,魏宁脚踏禹步,走三步九迹,瞬间便抱着小青往千秋的方向奔去,一手抓住千秋,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可是千秋身子一滞,魏宁回头一看,只见千秋的一只脚已经被藤蔓勾住,于是化掌为刀,狠命劈下,但是这藤蔓居然没有砍断,魏宁心中一急。此时洞窟中乱石飞舞,已经有好几名跑得慢的蛊女被大石压下,顿时骨碎筋折,鲜血横流,魏宁将小青往洞里一抛,可是没有想到那玉胎居然早就等在那里了,舌头一卷,将小青拖住。 该死!魏宁低声骂了一句,回头去救小青,用手点中玉胎的舌身,玉胎浑身一抖,缠住小青的舌头一松,魏宁乘机将小青抓起,抛往空中。 这时候,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劲风,无边的劲气夹杂着飞石向魏宁扑来,一根粗大的藤蔓像一条巨蛇的蛇尾一般向小青扫去,魏宁连忙身形急飞,一把接住小青,利用速度堪堪躲过藤蔓。小青吓得面无人色,紧紧地抱住魏宁,将头埋在魏宁的怀里面,看都不敢看。魏宁用幻身法,再用祝由步法,一连点中几根藤蔓,借力而上,终于抱住小青在一个洞口停了下来,心中稍稍安定,但是怎知道脚下忽然塌陷,身子若断线的风筝一般往下坠落,风声急促,魏宁想单臂扣住藤蔓,但是手所到之处居然空无一物,“轰!”魏宁的身子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手里依然抱着小青。 “该死!”魏宁气急败坏,站起身来,发现自己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饶是目力惊人,一时之间也不能适应。 小青向四周看了看,不由得将魏宁的手抓紧了,怯声道:“这是哪里啊?” 魏宁刚才救小青,完全因为不忍心看着小青死去,但心中对她还是甚为抵触,一把将小青的手打开,冷冷地道:“我怎么知道,都是你们凤凰山的人搞的鬼。” 小青不急不怒,嘻嘻笑道:“魏宁哥哥,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 魏宁渐渐地适应了黑暗,阴眼也渐渐能看清四周,虽然模糊不清,四周全是黑乎乎石壁,仿佛一道天井一般,将两人困在这里,小青笑嘻嘻地拿出火石,终于有了光,小青领着魏宁到处走了一圈,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哎呀”小青叫了一声,低头一看,正是那个横死的蛊女。 “奶奶的,叫你吓我。”小青踢了那个蛊女尸体一脚,魏宁连忙皱眉冷声道,“人死为大,请你尊重她!”小青吞了吞舌头,不敢作声。 两人一路探寻,可是这四面都是黑石,根本无法逃出,魏宁用手试了试,这石头坚硬无比,连魏宁血尸之身也只能在石壁上划出几道浅痕。 走了好久,魏宁看了小青一眼,此时小青手中的火苗忽明忽暗,随时可能熄灭。 “先休息一会儿吧。”魏宁叹了口气,道,“一定能出去的。” 小青反倒不以为然,笑着道:“魏宁哥哥我相信你。” 两人一阵沉默,隔了不久,魏宁便沉沉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被一种奇异的声音吵醒了。 魏宁睁开眼一看,只见前面一个身影模模糊糊的,像是小青,嘴里在咀嚼着什么,再看旁边那个死去多时的蛊女居然没了一截腿。 “你!”魏宁颤抖着指着小青,“你,你居然吃了她!” 小青看着魏宁,连忙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手背在后面。 魏宁大声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小青不肯,但是看见魏宁盛怒之下,不禁心底发毛,哆哆嗦嗦地将手里的东西亮了出来,小青目力不及魏宁,对她来说,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魏宁上前半步,这才看清,这正是那个蛊女的一截小腿。魏宁后退半步,看着小青,眼中几乎渗出血来指着小青:“你这个妖女,当时我就不应该救你!” 小青居然没有反驳,叹了一口气,道:“魏宁哥哥,如果你不吃的话,我们都可能饿死在这里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出路。” “可是你……”魏宁想起刚才小青吃下人肉,就不禁胃里一阵翻腾,“可是你吃的,那是人吃的吗?” 小青道:“除了这个,我们还能吃什么?” “这……”魏宁将手用力一甩,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你也吃吧。”小青将那截小腿在黑暗中举起,通过声音,她已经大抵知道魏宁的方位,“不然我们都得死的啊。” “不吃!死也不吃!”魏宁怒声道。 小青知道魏宁性格倔强,不再劝他。 接下来,魏宁不再搭理小青,不断在洞里找着出路,不久之后,魏宁开始发现五脏庙开始造反了,肚子咕咕直叫,但是却依然不肯收小青递过来的人肉。 小青每每背着魏宁偷偷吃人,魏宁只当作不知,因为自己毕竟没有阻止她生存的权利。时间越来越久,魏宁开始觉得头晕眼花,全身乏力,饥饿开始像死神一样折磨他。 而小青在人肉的滋润下反而更加活泼,只是魏宁不搭理她,她自己也没有意思,知道魏宁心中怨恨自己,不敢去轻易招惹魏宁。 吃完了这个女尸之后,她会不会吃我? 魏宁心中猛地跳出一个念头。 第二百七十七章 吸血 黑暗中没有岁月,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宁开始感觉到头昏眼花,几乎站不起来了,小青倒是没事人一样,咯咯笑着,而那个蛊女,几乎被小青吃光了,仅仅剩下一点骨头。 小青的脚步声响起,魏宁心中不由得一紧,警觉地道:“你要干什么?” “嘿嘿。”小青娇笑道,“我常常听人家说血尸如何如何厉害,不死不灭,怎么到了你这里却成了这番模样了,你恐怕将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被饿死的血尸,嘿嘿,真好玩。” “这和你无关。”魏宁冷冷地道。 “怎么无关?”小青掩口笑道,“你饿死了,我不就可以‘慢慢地’吃了你么,上次把我的牙都崩掉了,你啊,看来还真得细嚼慢咽,才啃得动。” 小青故意将‘慢慢地’三字拉长加重,显然是故意气魏宁的。 魏宁心中一沉:看来她还真的在打自己的注意。 魏宁冷冷地道:“我就算死了,你吃了我也活不了多久的,反正你迟早也得饿死。” 小青笑道:“晚死总比早死的好,再说了,说不定过几天姐姐就会来救我了呢。” 两人不言,隔了不久,忽然小青暴起,将一张定身符贴在了魏宁的身后,魏宁由于饥饿过度,失去了往日的灵敏,¨wén ‘rén’ shū ‘wū¨居然被小青偷袭得手。 魏宁惊声道:“你要干什么?” 小青呵呵笑道:“看来你真的是饿傻了,连自己的符咒被人偷了都不知道,哈哈。” 魏宁往怀里一摸,果然发现符咒少了不少。 “自然是吃了你。我还真想尝尝这血尸的滋味,我还真没有尝过呢。” 小青妖冶地笑着,逼进魏宁。 魏宁不能动弹,小青一把搂住魏宁,用手在魏宁的脖子上一划,笑道:“你说从这里下口会不会咬断你的脖子?” 魏宁觉得小青这一抹,让自己头皮有些发毛,但是依然硬气,只是哼了一声,不想理会这个妖女,不由得对自己一念之仁留这妖女一命心中追悔莫及。 忽然小青用指甲一划,魏宁只觉得有鲜血汩汩地冒出,可是凭感觉,似乎不是自己的。 小青将手往魏宁的嘴唇边一送,魏宁只觉得一股冒着热气、微咸的液体如一道清泉一般涌入自己的喉间,然后通过食道,到达胃里,顿时全身的毛细孔都犹如张开了一般,这股鲜血来得恰到时候。 小青抱着魏宁,依然再笑:“知道你是大男人,要面子,是不和我们这样的女人一般见识的,喏,给你喝点血总成吧,这个不算违背魏大侠您的做人原则吧。” 魏宁不答话,抱着小青的手臂,贪婪地喝着,小青用手摸着魏宁的头,笑道:“少喝点,少喝点,我现在也是气血不足,你再喝我可就要死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天再说。”说完便要将手抽回来。 可是魏宁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小青的声音一般,紧紧地抱住小青的手臂,小青这才感觉到,魏宁全身的温度在不停地上升。可惜她现在看不清魏宁的相貌,现在魏宁全身赤红,甚至连皮肤和脸色都变得如烧红了的烙铁一般,两只手若两道铁钳一般,狠狠地抓住小青的身体,小青浑身若掉入火炉一般,大汗淋漓。 “放开我。”小青吓得魂飞魄散,死命地挣扎,可是魏宁似乎失去了理智一般,从小青的伤口处不停地吮吸着鲜血,小青此时明显地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在流逝,身体里面一阵说不出来的阴寒,但是身体外面皮肤却如同跌入火炉一般,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受,让她仿佛置身于九幽地狱一般,痛苦莫名。 小青忽然想起了魏宁的真实身份:血尸。 血尸,何为血尸,嗜血为尸啊。 魏宁缺的不是食物,而是鲜血啊。 魏宁原本已经濒临绝境了,自己却自寻死路一般将手臂送过去,任凭他吸血,这样不是以肉饲虎,自取灭亡吗? 魏宁的体温越来越高,小青开始感觉到自己皮肤开始出现血泡,然后再是大面积的烧伤,小青想挣扎着站起来,可是魏宁怎么可能放手,贪婪地从小青身上吸取着新鲜的血液,似乎要将小青榨干一般。 头昏,四肢乏力,脑海中乱象纷飞,小青此时再也无力挣扎,开始感觉到生命一点一点的从体内流失。 “我要死了吗?”小青心中不断地问着,看着眼前因为全身发红而能看清面貌的男人,他正在贪婪地吮吸着自己的血,小青忽然放弃了挣扎,脸色苍白地一笑。 “魏宁哥哥,其实我根本没有想过吃你的。” “你想喝,那就喝吧,只要你能够活下去。”小青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冒起这个念头,忽然之间,想起自己和魏宁第一次相遇时候,魏宁坐在自己的单车上,当时不知道为啥,总觉得这个男人的肩膀特宽阔,定然能毫不费力地将自己一把抱起。 而就在他在与玉胎搏斗的时候,他的确抱起了自己,当时自己多么想他一直这么被他抱着。 “魏宁,你这个没趣的臭男人,我不跟你玩了。”小青忽然嘴里默默道,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自己也越来越累,好想睡觉啊。 小青慢慢闭上了眼睛。 其实,若是能做这个没趣男人的媳妇,也是不错的…… “嗷呜!”忽然这个无底的深渊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魏宁站了起来,双目一红一金,宛如黑暗中的两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出来了,出来了,他终于找到了他的生存法则,他终于找到了。”远在万里之外的一名老者,似乎也感应到了一般,心情激荡。 第二百七十八章 雷局 天渐渐亮了。 一抹阳光破开天空中的云层,洒在凤凰山顶的那棵恒久矗立不知道经历了千年万年,经历了多少云遮雾袅,日晒风吹的参天大树上。 也许这对于它来说,今天只不过是千年万年中,最平常不过的一天而已。 凤凰树下聚集着无数的人,云雾在这棵巨树的腰身上盘旋缭绕,抬头望去,无人能够完全看清它的高度。 此时凤凰树下,清晨的白雾尚未散去,一滴露珠从一片树叶上滴落,落在了凤凰女千秋的眉眼之上。 她苦涩地牵动嘴唇,凄然一笑。 “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千秋抬头忘了一眼身边层层围绕着自己的,曾经一起长大,一起炼蛊,一起嬉戏的凤凰女们,在她们眼中已经看不见往日的温暖,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哀怨。 再抬头,是凤凰树枝下吊着的密密麻麻的死尸,有的已经风化成干尸,有的则早已变成一具枯骨了。一根巨大的铁钩从她们的蝴蝶骨下穿过,那铁钩经历了这么多年风吹日晒,早已经锈迹斑斑了。 也许现在只有我这根铁钩还铮亮如新吧,千秋哑然失笑,不由得想去摸摸穿过自己身后的那根铁钩,但是一动,全身便如同散架一般的疼痛。 自从爷爷以三斗米的价格将自己卖给凤凰山之后,自己便再也没有快乐过,自己的蛊术不是最好的,长得不是最漂亮的,甚至连性格也不是最受欢迎的,自己以为自己将永远在凤凰山上默默无闻,终老此生的时候,一个决定,让她成为了凤凰山最著名的人物,现在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了。 因为一个决定,自己成了叛徒。 千秋抬头看了看身边挂着的死尸,也许她们和自己一样,犯的是同样的错误。 动什么,别动感情。千秋想起了他,苦涩一笑。 “千秋,你私自引外人进入凤凰山,惊扰了凤凰神,导致凤凰神大怒,你可知罪?” 凤凰女嘴角一动,人啊,要杀便杀,为何还这般喜欢将自己装扮成正义的审判者,去审判邪恶,而达到那莫名的快感呢? 千秋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现在在这些人眼里,只是一团黏稠而可憎的稀泥罢了。 清晨的风吹过,冷冷雾气之下,是一片肃杀之意。 “好,既然你不答,你也应该知道,凤凰山的规矩。”领头的一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自己第一次炼蛊,第一次掩埋蛊坛都是她教的,曾经她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者,而如今看上去却如此面目可憎。 千秋凄然一笑,道:“薛姨,算了,动手吧,我知道,我已经必死无疑了。” 薛姨的眼中闪过一丝怜色,道:“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千秋摇了头,神色镇定。薛姨道:“好吧,来人,将千秋的蛊坛拿来。” 这时候,一个蛊女出来,双手捧出一个古朴的瓷坛,放在千秋的脚下,打开,立刻蛊坛中一条花花绿绿的青蛇便扬起了半截身子,探出蛊坛,长信一吐,嘴里滋滋之声不绝。 另一名蛊女拿出一把牛角尖刀,慢慢地走近千秋赤裸的身子,这时,千秋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布满了惧意。 凤凰山行刑和别人不同,乃是用一种牛角尖刀在犯人的脚下划卡一道小口子,然后涂上一种特质的毒药,防止伤口自然愈合,这样,这道小口便会不停地滴出鲜血,滴入下面犯人的蛊坛之中,直到全身的鲜血流尽。 当然大多数犯人根本无法等到全身血流尽而死,过不了一天,巨大的心理压迫力便会让她们崩溃,心脏衰竭而死。 蛊女身死,蛊坛中的蛊物自然不会再活下去,过不了几天也会自然死去。 忽然地皮一震,薛姨侧耳聆听,“什么声音?” 蛊女摇头。 又是一震,怎么回事,薛姨心中警惕,道:“派人去查查。” “轰隆”,第三声闷响,敲在众蛊女的心中。 “轰”,锐利的破空之声响起,一道红光破地而出,在凤凰树一条枝桠上站定,众鸟惊诧,在他的身边鸣之声不绝,仓皇北窜。 “是他!” “是他!” “是他!” 蛊女们惊慌失措,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他来了,千秋凄然一笑,他到底还是来救她了。 魏宁浑身皮肤若燃着一团火焰一般,双目冷冷地注视着下面的蛊女,双手坚硬若玄石,长甲冷冷若刀,身后背着小红伞,容貌宛若地狱修罗,忽然一声长啸,全身红光吞吐,声势凌厉。 呼啸声中,魏宁双手疾驰而下,扑向最前面的一个蛊女。 “刷、刷、刷。”横竖三下。这名蛊女已经身首异处,身子在血泊中不停地颤抖,眼中依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血!”魏宁的喉间咕哝一下,身影急速蹿动,霎时间便钻进蛊女人群中,双手如收割生命的镰刀一般,左突右冲之间又是几名蛊女身首异处。 “魏宁,你在干什么?”千秋的瞳孔开始收缩,眼前的这个魏宁还是自己认得的那个温厚敦良的少年吗?现在这副噬血的模样,简直比地狱中的恶魔还要恐怖几分。 魏宁顿了顿身子,双目中似乎燃烧着两团火焰,空气中的腥味伴随着清晨湿重的雾气,闻之欲吐。 魏宁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棵大树,高声喝道:“你便是天,对吗?” 树干剧烈地摇动,树叶纷纷而下。 “你是天,我便要逆天!”魏宁大喝一声,身形急闪,化作一道红芒,如电飞驰,双手直接插入了凤凰树中。 “不要……”蛊女们大声惊呼,但是却未能阻止魏宁的行为。 魏宁双手若镰刀一般疾刺,沙沙之声不绝于耳,但是此时却没有任何人敢去阻止他,现在的魏宁,在蛊女的眼中,已经成为了恶魔。 “轰隆”一声巨响。 清晨的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闪电,照着魏宁劈来,魏宁飞身闪过,只见闪电过处,地面焦黑一片! “贼老天,你居然敢劈我!”魏宁狂性大发,指着天空大骂道。 “轰隆”又是一道雷劈向魏宁,此时魏宁不闪不避,双脚丁步而立,面朝雷响之方,左手握雷局,喝道:“上天赐我威震万灵,地降震雷入吾腹盛,鬼闻脑裂,出语惊神!”言毕,整条闪电犹如被魏宁吞噬了一般,魏宁身上红光大盛,皮肤上光芒流转,照得天地万物齐齐失色,魏宁深吐一口气,狂叫道:“急急如律令。” “轰隆!”魏宁双手中一道闪耀万物的闪电直接劈中了凤凰树。 第二百七十九章 魂灭 “轰!”滔天巨响,响彻云霄,天地间风云变色,霎时之间,飞沙走石,尘土飞扬。狂大的飓风以魏宁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草木枯败,凤凰树在魏宁一击之下,顿时裂纹横生,原本吊在树上的尸体纷纷跌落下来。 不远处,众多蛊女面面相觑,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的魏宁,已经在这些蛊女心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逆天神魔的印象,饶是在场的蛊女们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但是在此时的魏宁面前,却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除了她。 “不要啊!”被吊在凤凰树上的千秋疯狂地叫道,“七七……” 凤凰女呼出七七的名字,魏宁原本已经迷茫的眼中忽然透出了一丝清明,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凤凰树。 可惜已经迟了。 “七七,七七。”魏宁仰望着被自己一击即中的凤凰树,神情茫然,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 “嘎嘎”,凤凰树开始枝叶抖动得更加厉害,慢慢地倾斜,一声巨响之后整棵树干突然倒了下去。 凤凰树,这棵不可思议的参天神树居然被魏宁利用雷电之威劈断了! 忽然整个天地开始旋转,树木在巨大的飓风侵袭之下,连根拔起,千秋此时已经随着断掉的凤凰树跌落在地上,勾在自己后背的铁钩已经连同皮肉一起扯出,疼得快要死去,这条胳膊,这辈子是注定废了,身上布满了烧伤的痕迹,已经处于生死的边缘。千秋身上青烟直冒,整个身体血肉模糊,她抬起头,看着魏宁,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道:“七七走了,再也不会来了,是你灭了她的魂。” “是你灭了她的魂……” 尽管此时凤凰山上鸟兽奔走,风卷怒号,但是魏宁的世界却忽然万籁俱寂,只有千秋的这句话在不停地回响。 忽然之间,天色暗了下来。 无数怨灵从断掉的凤凰树中慢慢涌出来,飞快地往大山的深处飞去。 七七,是不是她们其中的一个呢? “是你灭了她的魂。”千秋的话不断地重复着,魏宁看了看自己,渐渐开始冷却的皮肤,是那么的细嫩,那么的娇媚。 曾经有一个女孩子,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所有的一切交给了自己,毫无保留,自己又亲手毁了这个女孩子的一切,一样毫无保留。 凤凰树倒,七七魂灭。 “噗。”魏宁吐出一口鲜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魏宁惨笑一声,向前走上一步,再一步,身子忽然失控般向前倒去。 一只手接过了他,看着他憔悴不堪的面容,叹了口气,道:“要你来杀人的,又不是来砍树的,何苦来着?” 西南,某处山峰下,夜幕之下,崇山峻岭蜿蜒起伏,纵横交错之间,犬牙可见。 王驼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手中的罗盘松了一松,举目四眺,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里了——丰都。” 一轮圆月高空而挂,清冷的月辉落在这无名的山上,不知不觉之间,这山中居然隐藏着几分肃杀的意味。 王驼子将背后的包裹放在地上,里面拿出香烛冥币等器物,独自在这荒山野岭上烧开了,一道青烟穿山而起,王驼子喃喃自语,神色之间,居然多了几分紧张,和平日里的戏谑胡闹完全不一般。 王驼子从包裹中拿出八根骨针,用罗盘丈量了一下地方,然后将骨针插入八处脉穴之中,若是让同道中人见到了,定然会大惊失色。 这八处脉眼,分别是这山中八处“天阳眼”所在,王驼子用骨气将这八处都堵塞了,阳极必生阴,不消时日,此处便会成为寸草不生的“绝户”地。 若是这山是平常的山也就罢了,大不了葬一两个不开眼的小子,让他们死后不得安宁,但是,若是有精通道法的高手看出此中玄机的话,定然会为王驼子的此举倒吸一口冷气。 这地方,乃是“丰都”入口处。 也就是地狱的入口。 在地狱的入口处动土,只有一个解释——活腻了。 也许王驼子还真的是活腻了。 王驼子小心翼翼地将这八处全部堵塞,然后坐在山巅之上,闭目养神。 此时,有夜风吹来,山上更冷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王驼子犹如泥塑菩萨一般独自坐在那里,日升月沉,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幸好是荒郊野外,人烟罕至,否则,定然会被人认为是疯子。 王驼子在等待时机。 整个山上树木开始枯败,由于是秋天,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反常的现象,蛇虫鼠蚁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迁徙了。这山上越发显得苍凉不堪。 七天后,王驼子忽然长身而起,伸了一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夜风,山中夜晚静得出奇,就在这沉闷的夜晚,在这诡异的宁静下,忽然一个脚步,慢慢地响起。 一步,两步,三步…… 声音微不可察,但是却以万钧之力,敲击着王驼子的心脏。 王驼子身子一僵,最后居然哑然失笑,看着来人:“你到底还是不死心啊。” 第二百八十章 三台七星斗 来人缓缓走出,在这山雾笼月的夜晚,月光如水,清冷的月华将她的身影拖得好长。林灵素面无表情地看着王驼子,便如同看着一具不相干的死尸一般,淡定而残忍。 “你跟我跟了很久了吧。”王驼子看着不速之客,冷冷地道。 “不久,三个月零七天。”林灵素淡淡地道。 “从出湖南我就被你撵上了,对不对?” “你知道?” 王驼子笑了:“我在这布阵七天,这七天,你躲在那处草丛之中一动不动,生怕我发现,一共只喝了二十一次山泉水,未进任何食物,对不对?”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除了会吃屎外,鼻子还很灵。”林灵素淡淡地道。 王驼子不以为意地笑道:“既然你没有打扰我,我干嘛要自找麻烦,我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这七天居然都没有尿意,若是照着你头上撒上一泡的话,你估计也不会动的。” 林灵素怒道:“王驼子,你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其实还想知道。”王驼子的眼中戏谑之意更浓了,“这几天你一直没有拉屎撒尿,你怎么做到的,难不成就留在裤裆里面不成?” 夜光下,林灵素的双颊顿时通红,咬牙切齿地看着王驼子,转移话题狠声道:“王处一,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让你替我爹,我爷爷,还有我祖上所有被你杀死的人偿命。” 王驼子连连摆手道:“打住,你爷爷和你爹不关我的事,你爷爷是自己被自己气死的,你爹是宁素问和许素文两人联合设计杀害的,跟我无关。” 林灵素冷声道:“反正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王驼子道:“小女娃,我劝你还是回龙虎山吧,你那小门小派,被我徒弟一个指头就差点给灭门了,你要是还不回去,你的徒子徒孙恐怕就要闹翻天了,你快回去吧……迟了你最后那点家底都要没了。” 林灵素上前半步,双目精光闪闪地看着王驼子,脸颊上一处血痕在月色下历历可见,一字一句地道:“王处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此法一出,天下必有大灾!” 王驼子神色一凛,冷冷地道:“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小女娃,你不是我的对手,此时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林灵素用力摇了摇头,身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无形的压迫力已经开始向王驼子迫近。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王驼子心中焦躁,此阵若是误了时辰,那就大为不妙了,上次在风门鬼村之时,便是这林灵素破了自己苦心经营的过阴之术,现在若是这女娃再次破坏,自己恐怕今生都无法再觅得如此良机了。 等了一百年,王驼子已经不想再等了。 王驼子看着林灵素,冷冷地道:“你到底走不走?” 林灵素不答话,黑发飘起,嘴角微微上扬之间,露出一丝倔强的残忍。 同样,为了这天,他们林家也等了一百年了,他们也不想再等了。 和王驼子的恩怨,今日便一同了断吧。 “锵!”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林灵素已经拔出一柄七星剑,剑尖微微颤抖,遥遥锁定王驼子。林灵素缓缓抬头,太过惨白的脸色和脸上那一抹红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话语之间却无不让人骨髓冰凉:“王处一,拔出你的剑。” 王驼子洒然一笑,道:“你跟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对,难道连你爷爷用什么兵器你都不知道吗?”说完王驼子双手捏诀,嘴里念念有词。 “咣当”!林灵素忽然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掉落,一个不稳,居然连七星剑也掉落在地上,林灵素面色极其难堪,显然是疼痛难忍到了极致。 王驼子的双眼闪过一丝怜意,手诀一收道:“你走吧,若是再不走,我便还要念咒。” “你,你是什么时候……”林灵素双手捧腹,余痛未消,“王处一,你太卑鄙了。”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想要我的命,可惜现在他们都死了,而我却一直吃得好睡得香,你觉得我一直都只是凭着运气活着吗?”王驼子淡淡地道,“金蟾蛊乃是苗疆至宝,可以被下蛊之人用意念操控,蛊毒发作,便如同万蚁噬心,若是你不想时时遭受这等苦楚,最好离我远一点。” 说完,王驼子不再理会林灵素,双手不停地变换着法诀,忽然天地间阴气越来越盛,黑压压地萦绕在半空之中,久久不曾散去。 地里慢慢传来若怪兽嘶吼一般的声音,沉闷得让人窒息。 王驼子手中一抛,一枚小红珠飞到空中,顿时,天空红光大盛,王驼子双手掐寅纹,一道青气上升入脑,从左眼中出,变青龙侍于左侧,同时一青龙神君,一手执旗上书青龙,一手执剑立于青龙傍侧;接着王驼子大喝一声,双手掐住申纹,一道白色气上升,从鼻中外出,变化成为白虎侍立于右侧,同时一白虎神君一手仗剑一手执虎旗,侍立于白虎旁侧,如法炮制之间,王驼子分别掐动午子二纹,幻出朱雀玄武,立于头背。王驼子双目圆瞪,左手大拇指从戌纹点至辰纹,朗声念咒:“开天门,闭地户,留人门,塞鬼路,穿鬼心,破鬼肚,横金梁,竖玉柱,盘四山,倒五岳,收罡气,万邪伏祸自灭!” “啊!”林灵素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脱口喝道,“三台七星斗法!王处一,你疯了,居然将三魂童子和七魄将军要同时招出,你真的要造人间千年不遇的浩劫吗?” 王驼子不答话,面色阴沉,手中连连捏诀,天空中阴云密布,地底下的涌动之声更甚,整个山岗鬼气横生,让人窒息。 第二百八十一章 群星辟易 月色寂寥,群星黯淡。 此时的王驼子双目寒光四射,手中打出一道符咒,若莹莹之火一般,在漆黑的夜晚闪闪发光。 林灵素身形连动,手中的七星剑直接刺向王驼子。 王驼子肩上青龙一声清啸,将林灵素的长剑缠住,紧接着白虎手掌一拍,将林灵素闪退好好几丈远,林灵素顺势爬起来,长发飞扬,双眸杀气凛然,脸颊一道血痕分外妖艳…… “女娃,滚到一边去,若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便将你打得魂飞魄散!”王驼子厉声喝道。此时王驼子已经疯了,只见他连连做法,四面八方的阴气不断向此处汇了过来,在这阵中心形成了一道“阴气漩涡”。王驼子脚踏七星,与天上七章隐隐相对,此时地底里忽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仿佛是沉闷了几百年的怨灵一般吐出自己藏在心中的郁结。 王驼子面上带出喜色,喃喃道:“你们也听见了吗,听见了吗?我就来救你们了。”说完王驼子脚下走动得更急了,肩上神兽护体,仿佛地狱修罗。 风带阴气,激起林灵素衣袂翩翩,林灵素大声喝道:“王处一,你这个大魔头,我死也不会让你这奸计得逞的。” 说完林灵素脚下连踏,嘴里念诀,长剑飞舞大声道:“萌萌助我。” 空中扯开一线天,高大英勇的神将已经赫然出现,天空也被这金光照得宛如白昼。 王驼子脚下一滞,气急败坏地道:“林灵素,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你逆天改命,妄图唤醒地下沉睡百年的阴灵,人间必遭大劫,我林灵素若今日不全力阻止你,我还是人吗?” 王驼子点头,面色阴冷地道:“也罢,莫怪我无情!”说完嘴里念咒,林灵素顿时疼得大汗淋漓,但是却强撑着身子,忽然林灵素手一翻,将长剑对准自己的小腹处,凄然冷笑道:“区区一只癞蛤蟆而已,如何奈何得了我?我拿出便是了。”说完便要将长剑插入自己的腹中。 王驼子咒语骤然停止,跺足骂道:“你……唉……” 未等王驼子说完,林灵素已经化作一道精光,直接刺向他。王驼子肩头青龙白虎齐动,林灵素虚晃一剑,大声道:“萌萌,正是此时!” “轰!”金甲神将手中六甲印全无征兆地当头砸下,王驼子闪身躲开,可是刚刚聚集起来的阴气却被这六甲印砸得七零八落,不再凝聚。 王驼子气得面色铁青,怒声喝道:“林灵素,你可知我这所做为何?你,你大胆!” “嗤、嗤、嗤!”林灵素手中又是幻出三剑,破空声响起,王驼子盛怒之下躲闪不及,衣角被削去一小片。 “小女娃,你真的把老子惹怒了!”王驼子双手捏诀,一条青光,宛如长虹架梁,朝林灵素卷来。 “打!”六甲印当头打下,又是一阵尘土飞扬,王驼子也知道林灵素非善与之辈,若是再此跟她缠斗下去,恐怕误了时辰便要误了大事,下手不再顾忌,肩上白虎霍然升高,一扑一啸,带起一阵狂风,吹得山间树叶落落而下。 “风从虎!”林灵素双手捏诀,在狂风中身影忽闪忽现,厉声道,“看我风遁如何!” 说完,林灵素身后狂风平地而起,带出一只饿虎,向王驼子幻出的白虎扑去,两兽相接,彼此缠斗,很快林灵素的虎遁便占据了优势。 王驼子大声道:“没有想到,宁素问那只狐狸居然连五行神遁也不藏私,传授给你了,难怪你能弄死他。” 林灵素冷声对答道:“传不传又如何?王处一,这五行神遁正是为你而准备的,准备接招吧。萌萌!” 六甲印又当头砸下,王驼子身形急退,不敢触其锋芒,刚刚聚集起来的阴气又被打散。 王驼子大声道:“林灵素,你不要逼我!” “逼你又如何?”林灵素双目赤红,宛如复仇的女神,手中七星剑剑芒点点,头上金甲神将护体,身前饿虎扑食,不可一世。 王驼子手中捏诀,大喝道:“林灵素,你难道不知道,凡修奇门遁甲之人,十有九疯,你定力不够,如何能真正接近和突破太极弦,洞察阴阳?在万法千门的迷海中,你年少轻浮,智珠不握,难以穷通,你修炼越深,越是心智狂乱!若还不回头,迟早会走火入魔的。” 林灵素闻言狂笑,道:“王处一,你是怕了我派奇门遁甲的神通吧,也好,就再让你再看看什么是云遁!”说完,林灵素双手捏诀,顿时间山巅上云雾缭绕,林灵素手诀突变,从身后一头四爪金龙赫然呈现。 王驼子心头猛震,变色道:“四爪,你修炼越是取巧,反噬便会越大!” 林灵素脚踏三奶夫人步罡,四爪金龙在她的指引之下,飞快地向王驼子迎了上去,众兽一齐嘶吼,在半空中纠缠不休,牙爪相碰,在云雾之中若刺眼的烟花一般,幻出无数金星,声音越急越密,刺耳的鸣叫不停刺激着激战二人的耳朵。 王驼子身负要事,一心二用之间根本无法集聚全部精力做法,而此时的林灵素又功力大增,非同往日,龙虎山奇门遁甲中最为精华的“五行神遁”似乎已被她修成,此时的林灵素,已非当年的吴下阿蒙,不是能够轻松击败的了。 何况,王驼子面对林灵素,根本无法全力以赴。 “萌萌,给我打死这个老畜生!”林灵素娇声爆喝,天空中的金甲神将手中的六甲印不留丝毫余地地砸向王驼子。王驼子到处躲闪,可是六甲印每下一次,便砸出一个一米多深的坑,将王驼子搭建出来的“聚阴局”砸得乱七八糟,聚集七天的阴气在不断走泄,地气也开始弥散。王驼子心头大急,不由举头望天,心中焦躁溢于言表,若是天空出现一缕阳光,自己这阵势算是全部毁了。 “怎么办?”王驼子心中纠结,迟迟下不了决心。 忽然空气中腥臭大盛,林灵素和王驼子同时都皱了一下眉头,只见一道红影飞快地从远处飞来,霎时间便到了林灵素与王驼子的身边。 “林灵素,林灵素。”怨恨的语气从这红影中来,似乎聚结了千百年的怨气。 “是你!你果然没死!”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宿仇 林灵素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颊,这道伤痕乃是她这辈子的奇耻大辱,而给她带来这份耻辱的“人”如今便出现在这里。 “孽畜!即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林灵素眼中怨毒之色更甚,舍下王驼子,朝吴耗子当头劈下。 “好,好,好,你小子来的正是时候,你且帮我拖着这女娃,待我做法完毕,再来计较。”王驼子脸上笑意盈盈。这吴耗子,来得真是时候啊。说完舍下林灵素,定下神来。 黑色的怨气又开始重新凝结,王驼子重新打出一符咒,黑符上金光闪闪,质料正是最上等的阎王纸,符咒在黑暗中无声地燃烧着,越烧越旺,渐渐地变亮,“啪!”王驼子踏前一步,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一般将这符咒一分为七,分别落在前些日子布置的七处脉眼。 地下暗雷涌动,天地始瑟瑟发抖一般,阴风呼啸越发凄厉。 “轰!”六甲印砸在吴耗子的头上。吴耗子整个人被砸入地里,六甲印在地上陡然变大,如同平地而起的一座小山一般,将吴耗子压在下面。林灵素显然对吴耗子恨之入骨,不断地在印法上加持,陡然瞥向王驼子处,只见王驼子所在地面已经却显现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裂痕。 “咚!”一声巨响,忽然从开缝的地面一只没有肉的白骨手臂赫然伸出! “是你们吗?”王驼子大声叫道,“我来救你们了。” 王驼子心情激荡,天地间风云萧萧呼喝,像是在跟他同声应和着。 “该死!”林灵素低声喝骂,不得不将六甲印提起,砸向那处白骨。 “轰!”又是一声响,白骨重新被砸入地面。 “你!”王驼子戟指林灵素,怒声道。 与其同时,吴耗子的血身冲天而起,单手飞快地向林灵素插去,林灵素此时已经被吴耗子霉烂的身子熏得头昏目眩,步伐都要比平日慢上半拍。林灵素不怕吴耗子,但是对他身上那些恶臭恶心的蛆虫却退避三舍,侧身一闪,反手将七星剑插入吴耗子的半边尸身中。 “哐当!”吴耗子不闪不避,长剑根本无法刺穿他,吴耗子反手抓住剑身,用力向林灵素这边送去,剑柄猛击林灵素的胸膛,林灵素受到反噬,连退三步,嘴角一咸,已经受了内伤。 未等林灵素定住身形,吴耗子单爪已到林灵素面门,林灵素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若是被他抓到,自己这张脸便是毁了。 幸好,萌萌已经将六甲印提起,轰然砸在吴耗子身上。 吴耗子又一次被砸了下去。 林灵素顾此失彼,已然处于下风,但是她性格坚忍倔强,断然是不会停手的。林灵素面罩寒霜,银牙咬碎,从怀里掏出一块四寸见方的小木,上方一条小龙在上盘旋。 正在全力做法的王驼子一见此物,也不由得大惊失色:“龙惊枣木!你从何处获得此物?” “要你管!”林灵素大声道,“萌萌!” 萌萌提起六甲印,而林灵素也将龙惊枣木抛在半空之中,两物相遇,顿时在半空中不停旋转,发出类似雷电交击的火花。 “砰!”两物相击,化为一物! “人皇印!”王驼子惊声道。 “不错,便是勾你魂魄之物!”林灵素大声叫道,人皇印金光灿烂,不断吞噬着黑气,若烈日般上悬中天。 “林灵素!”吴耗子嘴里怪叫,闪电一般扑向林灵素。 林灵素手中打出一符咒,大声道:“疾!” “轰!”金光将吴耗子照定,吴耗子半边身子在金光中瑟瑟发抖,但是眼中的怨毒之色不曾稍减。 “不自量力!”林灵素冷喝一声,又幻出三剑向王驼子刺去。 王驼子头上青龙白虎一齐仰首,将三剑吞噬,见林灵素如此难缠,不由得心中大急,也顾不得许多,心中一横,脚底一连踏出七步。 忽然,一声长笑而来,一身影飞快而至,道:“王驼子,遇到麻烦了?” 王驼子一见来人,顿时欣喜,道:“魏老弟快来助我。” 来人皱眉道:“被一女娃纠缠至厮,王老哥你未免太过仁慈了。” “你帮我制住她,一切好说。” 他也姓魏?林灵素心头猛然一动,触动某个心底的地方,冷冷地看着来人,道:“你是何人?” “好说,我就是那个被你打得满地找牙不成器的魏宁的爷爷。”来人淡淡地道。 “魏宁的爷爷。”林灵素的心提到嗓子眼了,他怎么来了,那么魏宁呢? “这畜生身上有我魏家的吞鬼娃娃,我一路追踪他,没有想到居然遇到你们俩爷孙在此缠斗。” 林灵素此时心思早就被魏宁打乱了,显然没有听到魏求喜所说的“爷孙”二字。 “闲话少说,快帮我制住她。” “你帮我对付魏羡鬼,我帮你炼得此阵。” 王驼子点了点头,道:“成交。” 林灵素冷冷地道:“你难道不知道他在干嘛吗?若是他炼成此阵的话,必有浩劫,你也要助他?” 魏求喜呵呵一笑,道:“我只知道,他肯帮我对付我要对付的人,这就够了。” “你!”林灵素显然没有想到魏求喜居然这般自私,点头道,“好,没有想到,魏宁居然有你这样的爷爷……” 林灵素提到魏宁,魏求喜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怒意,淡淡地道:“也好,我想我那个不成器孙子和你们龙虎山之间的这笔烂账,也该清清了。” 此时王驼子又在结印做法,天空中再次阴气弥漫,地上的裂缝也越来越大。天空中万千厉鬼齐声呼喝。 第二百八十三章 助纣为虐 林灵素急道:“魏老头,你可知你这样便是助纣为虐,赤地千里,便是你的功劳!” 魏求喜呵呵笑道:“天下事这么多,我一个糟老头子如何管得了?”说完,便打出一张符咒,直接贴向林灵素。 林灵素飞身而起,身体迤逦飞旋,手中七星剑若秋水横波般直取魏求喜,“啪、啪、啪”三道符咒接连打出,在林灵素面前形成三道气墙般,林灵素不闪不避,直接撞了上来。 “萌萌!”人皇印提起,罩着魏求喜打下,魏求喜神色大变,连连闪躲,霎时间轰声震天,气浪翻滚,将魏求喜砸得狼狈不堪。 “不过尔尔!”林灵素闷哼一声,闪过上前扑杀过来的吴耗子,大声喝道,“你这畜生,我就不信打不死你!” 林灵素杀气凌人,一掌轰出,手中七星剑横扫而过,霎时间厉风扑面,哪知道这吴耗子却聪明了许多,不再一味蛮干,身子稍稍侧过,手往林灵素身上打来。 林灵素生性爱洁,若是与吴耗子接触,那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连忙退步急撤,吴耗子不依不饶地向林灵素攻来,林灵素不得不撤回人皇印,重新砸向吴耗子。 林灵素心中烦闷,这吴耗子乃是半截血尸之身,不管这人皇印怎么砸,却只能暂时制住他,只要封印一开,他又扑过来。 此时,魏求喜手中也幻出铜钱剑,剑光如电,与吴耗子一左一右向林灵素攻来。 王驼子瞥眼看来,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好好,老魏就是这么干,再给我顶一会儿!”此时王驼子处已经乌云密布,鬼气阴森,若万鬼齐鸣,声势骇人。 林灵素呼吸一窒,单手又幻出一剑,一左一右与两人缠斗在一起。林灵素秀眉颦蹙,暗道:“这吴耗子原本便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血尸,为何这魏求喜一出现,便厉害了许多,定然有古怪。”林灵素且战且退,忽然身形一转,绕在吴耗子身后,果然吴耗子身后贴着一张符咒,“原来如此!”林灵素虚晃一枪,逼走魏求喜,然后用剑一挑,挑下那枚符咒。 原来魏求喜趁着林灵素不注意,已经将吴耗子以祝由的赶尸手法加以控制,吴耗子原本就是血尸之身,攻击速度和抗击打能力都是一流的,魏求喜再加以控制,威力倍增,所以林灵素才穷于应付,处于下风。 “魏求喜,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等卑鄙下流的小人!”林灵素怒声高喝,七星剑缭绕飞转,杀气纵横,原本念及魏求喜身份,手下留情,现在已经毫无顾忌,招招夺命! “萌萌,砸!”林灵素大声喝道,魏求喜后退半步,仰头看着即将下落的人皇印,傲然道:“你龙虎有宝物,难道我祝由便是小户穷人吗?”说完双手幻诀,念念有词,只看见魏求喜的身后隐隐飞出一物,此物一遇风骤然变大,两物在空中猛然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王驼子抽身看来,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祝由尺,老魏真有你的!” “祝由尺!”林灵素心中一凛,惊声道,“祝由尺不是方家的吗?怎么会……” 魏求喜嘿嘿一笑:“这是我祝由门内之事,与你何干。” 原来魏宁参加赶尸大会时候,这魏求喜一路尾随,在小树林中看见魏宁与方家、邬家还有凤凰女缠斗之际,偷偷盗走了祝由尺,这邬飞在赶尸大会上诬陷魏宁夺走祝由尺,倒是也没有错。 祝由尺与人皇印在半空相遇,这两物分别是两派的镇派之宝,此刻在此相遇,顿时轰鸣联奏,光焰冲天,大有将整座山压垮的迹象。 “好好好。老魏,你不愧为我祝由当今第二……嗯,第一人,好样的!”王驼子见魏求喜拖住了林灵素,狂笑不止,双手也越发勤快起来,没有多久,地面的裂缝便越来越大,开始出现无数的白骨手臂在地面招摇,远远望去,如同进入了枉死城一般,一片白骨森林。 魏求喜双手招摇,祝由尺化作一道彩虹一般,七色光芒齐闪,照定夜空,一挥手,如巨浪卷沙,横着直接向林灵素的人皇印砸来,林灵素只觉得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呼吸困难,可恼的是还得对付若苍蝇一般挥之不去的吴耗子。 祝由尺一横,光浪迸发,居然将这掌印的金甲神将硬生生逼退十丈,“砰、砰、砰”,眩光若彗星陨落,林灵素腹背受敌,心中恼恨,再看王驼子处,大阵雏形已成。心下一横,施展龙虎身法,脚踏禹步,霎时间若鬼魅一般,抄身到吴耗子身后,居然毫不避讳地探入吴耗子那蛆虫横生的肚子中,伸手将那截肠子给拉了出来! 看来林灵素是真的动了怒,居然不惜沾染这等污秽,这对于她来说,何异于将素手插入粪池一般恶心龌龊。 霎时间,腥臭呛鼻而入,林灵素一口气提在嗓子眼里,便生生地吐不出来,再看手上,居然爬满了吴耗子身上的蛆虫,顿时汗毛直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而吴耗子终于被林灵素制住,不停地往回拉着肠子,脸上写满了惊怖之色。 林灵素冷声道:“孽畜,给我去死!”说完七星剑当空斩下。 无效! 林灵素大声道:“萌萌,给我砸!”人皇印不再与祝由尺对峙,对着吴耗子的大肠猛地砸下。 一声巨响,人皇印不愧为龙虎神器,一砸之下,居然将吴耗子整段大肠砸得血肉模糊,如一摊肉泥一般散在地上。 吴耗子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林灵素连忙将手放开,用力在身上擦拭,希望能够将这些恶心的东西去掉,但是似乎不管怎样做,手上总是如同沾染上了一层恶心的烂泥一般。 魏求喜岂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此时,祝由尺七色光分别射向林灵素的七关,顿时将林灵素困顿在里面,形成一道类似于结界的困顿之法。 魏求喜此时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以二敌一,已经胜之不武了,而且对手还是一介女流之辈,恶斗至今,自己才堪堪占了上风,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他就晚节不保了,但是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魏家的传承,即使以后自己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 第二百八十四章 旱魃真身 “你就在此待着吧!”魏求喜手中捏诀,加速了祝由尺旋转的力度,由于祝由尺切断了阴阳,林灵素已经和萌萌失去了心灵感应,金甲神将若一座巨山一般渊渟岳峙,一动不动。 “好!”百忙之中的王驼子不忘向魏求喜竖来大拇指,魏求喜淡淡地道:“你不要忘了你的承诺就好。” 王驼子双手连连捏诀,嘴里念念有词:“三魂童子!七魄将军何在!”说完,头顶三花涌现,七道黑气从七窍之中喷出。 阴风吹来,魏求喜衣袂震震,惊叹道:“王驼子,你居然用自己的三魂七魄修炼此等邪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王驼子邪笑道:“老子这条命早他妈的不是自己的了。” 忽然,金光一闪,黑白二气都陡然消失,在半空中一金衣人赫然出现。他看着王驼子,喟然叹道:“王兄,你又违反我们的约定了!” “去你娘的蛋!旱魃,老子忍你很久了!” 旱魃叹了口气道:“王兄,只要你我相依相存,我便可以保你永世不灭,岂不是妙哉?你将自己三魂七魄都散去,这样,你我都要神形俱灭。” “老子这辈子最他妈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将你这畜生造出来,你还我王家上下全族人的命来!”王驼子面若厉鬼,指着旱魃大声骂道。 “你若不是心怀不轨,急于求成,又如何会有我?王处一,正是你心魔不除,智珠难握,才有我的出现。”旱魃道,“既然大错已成,你又何苦如此沉溺其中呢,不如你跟我一齐寻一处仙山,只要我稍加点拨,你尸解飞升之日便为期不远了,你看如何?” “尸解你妈!老子今天就要尸解了你!”对于旱魃,王驼子是又爱又恨,既爱它之能,能赐予自己无穷的能力,笑傲江湖,百无禁忌;但是又恨他杀了自己全家上下,让自己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说完,王驼子头顶的小红珠飞快旋转,王驼子手中捏诀,大声道:“小柳儿,助爷爷一把吧,闷死这个鬼物!” 说完,柳灵郎红光大现,双目赤红,王驼子双手捏诀,道:“小柳儿,养你千日,用你一时,不要给爷爷丢脸了。” 旱魃看见柳灵郎,也不禁脸色大变,闷声道:“你以为这样一个未成形的鬼物,会是我的对手吗?” 王驼子森然笑道:“灭不灭得了,你呆会儿便知。” 此时,柳灵郎柳眉倒竖,双目赤红,头发根根竖起,和往日的童真捣蛋鬼大有不同,直勾勾地看着旱魃,身上开始泛出千道红光,红光所到处,炽热难耐。 “轰!”柳灵郎双手按地,顿时地动山摇,整座小山原本就已经被这场恶斗弄得快要坍塌了,此时再加上柳灵郎一震,顿时巨石翻滚,山巅顿时被削平了。 “呼!”柳灵郎双手一扬,一道如火一般的气浪飞快地砸向了旱魃,柳灵郎仰头咆哮,王驼子看得心情激动,养鬼千日,用的便是这一时啊,柳灵郎终于开始爆发出自己全部的实力了。 旱魃神色凝重,忽然仰头长笑,道:“是我低估了你,不错,不错。” 说完旱魃陡然冲天而起,顿时黑云翻滚,天地哀号,只见旱魃居然在半空之中,身化数丈,变成类犬似马的怪物,浑身长满了厚厚的鳞甲,身后拖着两丈的长芒尾,在半空中张牙舞爪。 魏求喜和林灵素几乎都看呆了一般,怔怔地盯着天空,林灵素喃喃地道:“旱魃为虐,如惔如焚!这就是旱魃的真身了!” 柳灵郎再是一拍地面,地面抖动,原本便已经裂开的缝隙越发扩大,无数的骷髅僵尸便纷纷出来,王驼子挑眉喜道:“小柳儿,爷爷拜谢了。”说完,便双手横推,气浪卷鼓。在僵尸骷髅中横身飞驰,道:“各位王家的兄弟姐妹,弟子不才,今日便来此搭救你们了,凡是我王家子弟,跟我来。其余的,便各自散去吧,想干嘛就干嘛去吧。”说完,挥手一拍,妖孽四散。 林灵素脸色难堪道:“王处一,你心肠忒毒了,这阴间鬼灵一散,便是要在阳间找替身的,十万阴灵,人间便需要十万人横死的!” 王驼子冷声道:“与我何干!” “你!”林灵素心底一沉,从怀里掏出九天陷地符,忽然平地展开了一道宽四五米,深不见底的深沟,王驼子斜眼看来,顿时大惊,高声道:“小女娃,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吗,这九天陷地符,凡欲移换宿,大星奔落,小星移位,南斗不见,北斗伏藏之日,不可做此法,否则便会元寿消减的,今日你贸然使出……” 林灵素截口道:“你休要多嘴。”只见林灵素身形一闪,已经从另外一处藏身而出,而被林灵素打开的那处沟壑,更多的妖魔鬼怪如同岩浆喷发一般,越涌越多。 无数阴灵四散逃跑,柳灵郎双手捶地,地动山摇,柳灵郎呼啸一声,腾身而起,居然也变成金色的旱魃真身,只是比王驼子的旱魃小上几丈。 柳灵郎第一次见到此旱魃之时,还浑身吓得瑟瑟发抖,这次再见面,居然敢正面相斗,可见其成长速度之快。 林灵素双手捏诀,道:“居青龙,历蓬星,过明堂,住太阴,出天门,入地户,藏华盖,隐玉女。急急如太上律令。”整个人骤然消失。魏求喜早就在一侧全力戒备,林灵素忽然消失,顿时大骇,道:“六丁隐遁之法,这小女娃居然这等厉害!” “老魏,她会的东西可多着呢,慢慢缠吧。”王驼子道。 魏求喜觉得眼前一花,林灵素整个人已经在自己身边,杀气腾腾,七星剑如秋水一般直接刺过来,魏求喜躲闪不及,被林灵素刺中,身子连闪,终于避开了要害部位,打出一道符咒,暂时凝成一道结界,连忙后退,嘴里鲜血直吐,再看胸前,伤口离心脏只有半分。 林灵素暗道一声可惜,还想如法炮制,但是这五行神遁消耗极大,此时林灵素连接与王驼子和魏求喜缠斗,气血已亏,此时已经无力再施展了。 “嗷呜!” “嗷呜!” 半空中两只旱魃尖声历叫。绝世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百八十五章 旱魃对旱魃 柳灵郎仰天长啸,如雷奔腾,声动九天,浑身散发的红色光芒越发耀眼,拖出长长的芒尾。地面上的巨石纷纷落入深不见底的沟壑中,万般阴灵若群魔乱舞一般,纷纷爬出地面,腥臭之气扑鼻而来,浓烈的血腥气息将这个小山丘笼罩成血的海洋。 王驼子操控着群鬼,大声呼喝,越来越多的鬼怪开始爬出地面,林灵素黑发被阴风吹得四散飞舞,手中幻出七星剑,直接飞身向王驼子处,厉声喝道:“王驼子,还我林家全族人的性命来。”顿时之间,剑气纵横,青光乱舞,王驼子哈哈大笑,手指上下翻飞,气浪翻滚,层层卷向林灵素:“小女娃,你只需要在旁老实呆着,爷爷自然会了断你家这场公案。” “去死!”林灵素玉面如霜,原本脸上的那记伤疤顿时红光闪现,阴森恐怖,长剑飞到,王驼子且战且退,霎时间双方已经走上了十招,王驼子怪叫道:“魏老儿,难道你就这么不禁打吗?” 魏求喜此时脸色时红时白,显然在运功调息,闻言呵呵一笑道:“区区小伤而已,我魏某人还未放在心上,只是我担心你小子心疼这女娃,所以未敢全力以赴啊。” 王驼子身手一动,地上聚集的阴气便开始溃散,集中不了精神控制这些阴灵,顿时急声道:“你只管放手一搏,不妨事的。” 魏求喜脸上喜怒不定,冷冷地道:“若是我伤了这女娃,你可别心疼。” “不心疼,不心疼。”王驼子只求魏求喜能够缠住林灵素,不假思索地道。 “砰!砰!砰!砰!”连声爆响,山上只见巨石陨落,原来这两只旱魃在半空之中,已经对上,旱魃对旱魃,顿时地动山摇,山腹四壁齐齐迸裂,爆炸飞射!旱魃直接一爪照着柳灵郎的兽身劈来,柳灵郎毫无惧色,发出一声怪异的巨喝,嘴里吐出一道红光直接射向旱魃。 旱魃硬吃柳灵郎一招,居然浑身一晃,呜呜怪叫,大声笑道:“好小子,假以时日,你将完全超越我,但是现在,让我先收了你吧。” 轰隆爆响,那山丘已经轰塌过半。 王驼子浑身冷汗直冒,一连从怀里掏出七枚小旗,分别插在八卦方位上,自己站在乾位之上,大声喝道:“王家处字辈弟子且往此处站!急急如律令!”双手招魂,只见在万千阴灵中,一群阴灵似乎被人控制一般,摇摇晃晃地站在王驼子的身后。 王驼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王家的阴灵终于找了回来了。 说完,王驼子脚踏禹步,披头散发,不停地做法,“乱字辈的弟子何在,与我站于震位!急急如律令!” 又是一群阴灵摇摇晃晃地往王驼子走来。 王驼子抽空看了一眼,天上,旱魃对柳灵郎激战正酣,而魏求喜与林灵素这边打斗地也不遑多让,祝由尺与人皇印各显神通,一时无二。 “各位,拜托了,求求你们顶住。”王驼子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开始渐渐的露白,都到了千钧一发的境地。 王驼子心潮澎湃,心情已经无以复加的激动,“一百年啊,我整整等了你们一百年啊,爹、娘、叔叔、兄弟们,还有我那心爱的妻子啊,你们都很寂寞吗?这一百年我知道你们等得很苦,但是我到底还是来了,我来救你们了,只要在等上片刻,我便在可以见到你们了,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为救你们,我王处一愿意逆天改命,屠戮生灵!百死无悔!” 旱魃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仿佛天空中破裂开来一条裂缝一般,森然笑道:“三界九天,唯我方能独尊,你这小小尸身魄心的鬼物,也敢在我面前逞凶,去死吧。” 说完伸出数丈长的舌头,粘液掉在地上,顿时如硫酸泼地,所到之处,石毁金消!旱魃长吐巨舌,居然将柳灵郎的头一口吞下! 王驼子心中越发急切,顾不上双方大战,双手连连捏诀,嘴里念念有词:“三魂童子!七魄将军何在!”说完,头顶三花涌现,七道黑气从七窍之中喷出。 红花童子与皂衣将军隐隐在王驼子的头上! 旱魃见王驼子重新施展此法,顿时神色大变,将吞下的柳灵郎又吐了出来,飞身急下,直逼王驼子。 “小柳儿,爷爷靠你了!给我阻他一阻!”王驼子歇斯底里,声嘶力竭地喊道。 好个柳灵郎,虽然在旱魃嘴里逃生,身负重伤,但是居然毫不胆怯。 身后长达数丈的芒尾一扫,红光正击中俯身而下的旱魃,旱魃中招,居然被柳灵郎抛入了九天之上! 而与此同时,魏求喜心下也一横,林灵素三番五次地折磨魏宁,他早就将这个妖女恨之入骨了,杀心早现,现在又得到了王驼子点头许可,心中更是没有顾忌,手捏都天大雷火印,脚踏七星,连行七步,紫薇剑指霍然刺天,“天雷煌煌,霹雳纵横。神威一发,斩灭邪……” “天罡五雷掌!”林灵素神色骤变,魏家的天罡五雷掌何等威名,且当日林灵素曾亲眼目睹魏宁用过,那巨大的杀伤力早就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迹,双目一闭,心中大叫:“我命休矣!” “天罡五雷掌!”王驼子神色也骤然变得惨白。魏家的天罡五雷掌不是在魏羡君身上便失传了吗?为何魏求喜也会?? 他一直在扮猪吃虎? 魏求喜心情激荡,自从从魏家祖坟无意习得魏羡君留下的这绝世奇功之后,这原本是他对付魏羡鬼的最大资本,今日便让你这小娃尝尝鲜!霎时之间,原本阴暗晦深的天空忽然被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乌云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如神兽般翻天嘶吼。 绝世的神功,又将重新现世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血浓于水 忽然,魏求喜身形一滞,整个人身子如遭雷击,待他回头一看,只见王驼子已经在自己的身后,单掌按住自己的命门处,头上的三魂童子与七魄将军已经消失。 “你……” 王驼子惨然看着魏求喜,不敢与他双目对接,哑声道:“活人都不能救,再去复活那些死人又有什么意思!魏老弟,对不起了……” “唰!”林灵素手中长剑已到,将王驼子穿了一个洞。 魏求喜怔怔地看着王驼子,又看了看林灵素,忽然大笑。 “到底是血浓于水啊,魏求喜啊,魏求喜,你聪明一世,居然糊涂一时,你该死,你真该死!血浓于水,血浓于水。哈哈哈哈!” 魏求喜仰天长笑,忽然一口气接不上来,整个人向前倒去,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血浓于水,血浓于水,血浓于水! 林灵素手中长剑发出嗡嗡之声,长剑穿过王驼子的胸膛,鲜血顺着剑尖滴了下来,她忽然整个人都凝住了,就这样看着王驼子,心中不停地念叨着魏求喜死前的那四个字:“血浓于水。” 王驼子原本三千青丝一瞬间便白如霜雪,整个人若泄气的皮球一般缩了进去,皮肤深陷在骨骼之中,整个人便在瞬间苍老了几十年一般,变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天空忽然一道红光闪过,被柳灵郎一芒尾扫到九霄云外的旱魃这时候才匆匆地赶回来,看着王驼子,忽然仰天长啸,天地震动,道:“到底来迟一步,王驼子你误我!” “砰、砰、砰、砰!”旱魃浑身爆响,整个身体忽然如雷一般爆炸,顿时天空若乱云飞渡、流星降落,煞是好看。 “砰!”又是一声声响,柳灵郎整个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开始慢慢地缩小,变成原本三岁小孩子的模样,咛嘤一声,昏了过去。 柳灵郎虽然是旱魃精魄和四柱全阴的婴灵的结合体,品质上原本是高于王驼子炼出的那只旱魃的,但是奈何人家已经有了百年修为,柳灵郎与他在半空缠斗那么久,未处于下风,已经难能可贵了。 阴风呼啸而过,天地开始闭合,原本被王驼子唤出来的妖魔鬼怪又重新开始跌入地面之中,大地轰然合拢,只剩下乱战之后的惨败景象。 林灵素凝神望着剑下的王驼子,此时的王驼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无往不利的大魔头,此时的他,似乎连动一动眼皮都很困难。 “复仇了,终于复仇了!”林灵素扪心自问,这让她怨恨二十多年的仇人,终于今天死在了自己的手里,可是为何,自己心中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满脑子萦绕地都是魏求喜死前的那四个字。 血浓于水。 王驼子看着林灵素,白多黑少的眼睛中充满了浑浊的液体,他居然笑了,牵动苦涩的嘴唇:“你终于……终于报仇了。” “是啊,报仇了。”此时的王驼子在林灵素面前不再是那个面目可憎的大仇人,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快要死的老者而已。 “你爷爷……你爹,可以……”王驼子努力说话,牵动伤口,不停地咳嗽,“可以……瞑目了……” “我可以……可以摸摸你吗?”王驼子看着林灵素,忽然道。 林灵素默然了。 王驼子颤抖地抬起手,努力地摸向林灵素。 王驼子心中哑然失笑。 亲人啊,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可惜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自己唯一亲人的手上了。 造化弄人,莫过如此! 林灵素不知道为何,居然没有闪避,王驼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地抬起手,指尖划过林灵素的脸庞,“啪”地一下,掉了下来。 他到底还是没有摸到林灵素。 林灵素脸上一滴血掉了下来,刚巧不巧地砸在了王驼子的一滴鲜血上,两滴鲜血瞬间融合化为一滴,然后“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林灵素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的,她甚至都害怕去探测王驼子到底有没有死透,心中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不断地在纠结。 叹了口气,林灵素似乎有些害怕在停留在这个地方,似乎是逃跑一般,离开了。 红珠光芒暴涨,丁滢出现。 丁滢神色慌张,一会儿抱着柳灵郎,一会儿又摇了摇魏求喜,最后一把将王驼子抱了起来。 王驼子奋力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丁滢,嘴唇翕动,用尽最后一口气,努力道:“我死了,将我的尸体交给魏宁,让他……让他……把我的头……送给孟葛……我答应过他的……” 丁滢秀目泛红,泪眼婆娑,奋力地点头。 “还有,魏求喜……告诉,魏宁……魏求喜是我……我杀的……与林灵素……林灵素……无关……” “嗯。”丁滢泣不成声,连连点头。 “傻孩子……”王驼子用尽自己最后一丝生气,含笑而逝。 在这一刻,亲情、仇恨,伴随着他一生的罪与恶,终于全部消失了。 他终于放下了一切,可以离开这个原本就早该离开的世界了。 是的,他是解脱了。 笑着离开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送棺 此时天刚刚放亮。 丁滢神色一变,拖着已经昏迷的柳灵郎,重新消失在红珠里面。 晨风吹来,吹过满目疮痍的山坡和两具渐渐冷却的尸首。 第二天晚上。 接到丁滢的托梦,张野连夜赶来了,看到魏求喜和王驼子的尸体,眉头一皱,对着旁边双目泛红的丁滢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 丁滢低头垂泣,不答话。 张野走到了魏求喜的尸身旁,叹了口气,道:“老魏啊,老魏啊,老子找了你好几年了,可是没有想到,再次见到你,你他妈就这么挂了,老子真他妈的郁闷。奶奶的!” 丁滢不知道其中的关节,忙出声询问。 张野霎时间满脸通红,连连摆手,干咳了一声,问丁滢道:“现在怎么办?” 丁滢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办,去找魏宁吧,这两人都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一下子都……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了这个打击。” 想到魏宁,丁滢心中一酸,掉下了眼泪。 张野点头道:“只能如此了,人死不能复生,也只能这样了,这王老头不是看上去挺厉害的吗,怎么也……唉,谁杀了他们?是不是林灵素那个贱人?” 丁滢摇了摇头,有些告饶地道:“张哥,你就不要问了……” 张野看着丁滢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心中立刻不忍了:“是……反正他们都是鬼打鬼,管他做甚,只是,唉……魏老头啊,魏老头啊,你误了我啊……” “张哥,这里拜托你了……”丁滢道,“我……一个人不可能将他们运回去,俗话说落叶归根,你去买两副好点的棺材,把他们送给魏宁吧。” 张野道:“这个当然,但是这魏小子这一向神出鬼没的,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啊!” “他现在应该和那个老鬼在一起吧,总之,你把他们的尸体送回魏宁的老家,就可以了。” “好的,我现在就启程,要是这两人的尸身……那个了的话,就不好了。丁滢,你有什么打算吗?要不要去找小魏子。说实在的,小魏子还是挺紧张你的。” 丁滢道:“我一个鬼魂之身,哪里配得上他,只是他师父在死前交代了我一些事情,我是必须去找他的。”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就动身吧。” 待丁滢和张野走后,忽然月光下原本死寂一般的山腰上,一声凄厉的吼声传来,从乱石堆中爬出一具红色的怪物,由于一场大战,将他埋在了石下,所以丁滢和张野均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呜呜呜……”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 魏宁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了,条件反射般地一跃而起,大声道:“这是哪里?” 旁边一个声音道:“你终于醒了。” “是你!”魏宁冷冷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呵呵,血很好喝吧,我们都是一样的,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你会上瘾的。就像我一样。”魏羡鬼说到这里,嘴里咕噜了一下。 “给你。”魏羡鬼递过一杯鲜血,霎时间整个屋子中弥漫着一阵浓厚的血腥味。 魏宁别过头去,魏羡鬼不以为意,很惬意地喝了一口,悠然道:“你我都是血尸之身,我们的力量都来自于血,你现在已经明白了实力的好处了,以后你会明白得更多的,相信我,我一定会将你变成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不,‘神’!” 魏宁冷笑一声道:“相信你,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有完全压倒你的实力。”魏羡鬼不答话,身影急闪,连连发招,魏宁心中意念一动,两具血尸已经以常人看不清的动作,在空中交手十招,魏羡鬼招式一停,气定神闲地看着气喘吁吁的魏宁,道:“这就是实力。” 虽然只是数招,但是魏羡鬼压倒一切的实力已经将魏宁逼迫得有些难过了,看了魏羡鬼一眼,道:“你就不怕我实力超越你之后,将你杀了!” 魏羡鬼微微一笑道:“乐于如此。”说完魏羡鬼走出房子,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忽然皱眉道:“他死了?” “谁死了?” 魏羡鬼微微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一个和我一样,在这个世间苦苦支撑,却无法轮回的可怜人。” 魏羡鬼心中默默地道:老王,你倒是如愿了,我呢?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没有你,少了很多乐趣啊。 “你先休养半日,我明日再来找你。”魏羡鬼说完拂袖而去。 张野尚未到魏家时,中途便被一人拦下。来人冷冷地道:“过来。” 张野微微一怔,但是觉得此人无论气度风度都十分逼人,冷冷地道:“凭什么,老子还要赶路,没有时间和你这个糟老头玩儿。” 魏羡鬼围着张野车后拉的两具棺材转了一圈,道:“这里面可是魏宁的师父和爷爷?” 张野忙道:“你认识魏宁,他现在在家吗?” 魏羡鬼不回话,点头道:“跟我来。” 张野跟着魏羡鬼来到一间小房子前,房子破旧不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魏羡鬼显然是不想引起更多人的注目。 魏宁正在闭目养伤,此时受了雷电的反噬之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听到张野叫自己,连忙出来,看着张野拉着的两具棺材,顿时心中不祥预感涌了上来,皱眉道:“张哥,你这是……” 张野神色古怪,不知道如何答他,叹了口气,道:“你自己看吧。” 魏宁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第一个棺材,棺材中的正是王驼子,但是此时由于王驼子在死时候,一瞬白头,魏宁心中不敢确定,看着张野,希望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但是张野点头了。 魏宁顿时如遭雷击,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昏倒,幸好张野一把扶住了魏宁,魏宁抓住张野的衣领,眼中几乎涌出血泪,失声道:“怎么回事,张哥你告诉我,我师父怎么了?” 张野叹了口气,道:“小魏,你再去看另外一具棺材吧。”想到魏宁一下子要遭受两位亲人离开的打击,张野心中不忍,不由得叹了口气。 魏宁这才用颤抖地手去揭开另外一副棺材…… 第二百八十八章 嫁祸 魏宁心中酸楚莫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地揭开了棺盖。 魏求喜遗容出现在魏宁的眼前。 五雷轰顶! “爷爷!”魏宁撕心裂肺地喊道。 一日之间,魏宁连续失去了师父和爷爷,饶是他这样的七尺男人,也不禁流下了眼泪。 “小魏,唉……”张野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兄弟,不禁也是双目泛红。 “节哀顺变吧。”张野终于道。 魏羡鬼在旁冷冷地看着魏宁,嘴角似笑非笑。 忽然魏宁抬起头来,看着张野,道:“是谁杀了他们?” 张野顿时神色古怪,吞吞吐吐地道:“我……也不知道……问,问丁滢,她知道……” “丁滢呢?”张野从怀里面掏出小红珠,魏宁忙不迭地从屋中拿出小红伞,将小红珠抛向半空中,霎时间红光满屋,丁滢出现。 “丁滢,是谁?”魏宁为丁滢撑住红伞,虎目含泪,看着丁滢,双手紧紧地抓住衣角,脸色扭曲,惨声道,“是谁杀了我师父?丁滢你告诉我!” 丁滢看着魏宁,幽幽的叹了口气,道:“相公,你这是何必呢,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 “是谁?”魏宁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盯着丁滢,丁滢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这时候的魏宁,便如同一头可怕的狮子一般,随时有可能择人而噬! 魏宁一字一句地道:“是不是林灵素杀了我师父?” 丁滢看着魏宁,重重地点了点头。 魏宁惨笑道:“我就知道是她,林灵素,我前世到底与你有何冤仇,你害我还不够,居然还来害我师父的性命!” “那我爷爷呢?是你吗?”魏宁看着魏羡鬼,脸色恐怖地道。 魏羡鬼双手一摆,冷冷地道:“我若是有心杀他,他早就是具尸体了。” “那是谁?” 丁滢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了头,看着魏宁,道:“林灵素,对,就是林灵素,是林灵素杀了你爷爷。” “又是她!”魏宁用手狠狠地往地上一拍,一块青石板居然被他拍得四分五裂,看得丁滢和张野心惊肉跳,若是这一掌拍在人的脑袋上…… 丁滢叹了口气,道:“魏宁,你难道一定要报仇吗?冤冤相报何时了,算了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爷爷从小将我带大,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林灵素居然……此仇不报,我魏宁还是人吗?林灵素!”魏宁提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神中闪过罕见的怨毒的神色,杀机隐现。 丁滢别过头去,不敢与魏宁四目相接。 魏羡鬼看着丁滢,心中冷冷地一笑。 “你干什么去?”魏羡鬼忽然看着正要冲出去的魏宁问道,“杀上龙虎山!” “好样的,这才是爷们,恩怨分明。”张野竖起大拇指道,“老子早就看林灵素那个婊子不顺眼,兄弟,走,哥们跟你一起走,吴耗子的仇咱们也跟那小婊子一起结了。” 说完两人便要离开。 魏羡鬼冷笑道:“就凭你们两个?去送死还差不多。” “林灵素乃是龙虎山的掌门人,掌握了奇门遁甲中最精妙的‘五行神遁’,神功盖世,便是我也要忌惮她三分,魏宁你虽然是血尸之身,但是现在恐怕还不是林灵素的对手。”魏羡鬼冷冷地道。 魏宁虎躯一震,停下了脚步。 “不过,如果你有了这些东西,便不同了。”说完,魏羡鬼将手中一团红珠往天空一抛,道,“只要你答应我,让我成全你,成为‘半神’之身,到时候,别说是林灵素,便是铲除整个龙虎山又有何难?” 魏宁沉默了半晌,血红的眼睛看着魏羡鬼,隔了好久,忽然道:“好,我答应你……” 夜风清冷,支开了正在为王驼子和魏求喜守灵的魏宁和张野,魏羡鬼将丁滢叫到了一边,道:“为何骗他?” 丁滢不答话,魏羡鬼冷冷地道:“你瞒得了魏宁,却瞒不了我,王驼子的确是死于林灵素之手,但是从剑痕上看,王驼子完全能够躲得过那一剑的,但是他没有……从他的尸体上,我可以肯定,一定是他做那个劳什子的复活大法,因为一个原因而中途放弃了。他自知没有机会再次作法,王驼子之所以活到现在,完全是为了复活当年死在他手中的那群王家人而存在,此番功败垂成,他自知生无可恋,所以借林灵素之手,了却了生命,所以说,与其说他死于林灵素之手,倒不如说他自毁了,即使没有林灵素,他一样会死,对不对?” 丁滢低着头沉默了。 “还有魏求喜,那身后命门处一掌,分明是祝由的手法,”魏羡鬼冷冷地看着丁滢,“魏求喜其实是被王驼子杀死的,对不对?” 丁滢咬住下嘴唇,不敢说话。 魏羡鬼冷冷地道:“既如此,你为何骗他?” 丁滢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头看着魏羡鬼,道:“我不想魏宁和林灵素那个妖女有任何瓜葛了,林灵素大仇得报,而魏宁也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若是林灵素稍加辞色,我怕魏宁又把持不住……到时候又会被林灵素伤害,魏宁已经在她身上受了太多的苦了,我不想,我是为了魏宁好,所以,所以……” “这只是其一。”魏羡鬼道,“你还记恨当年林灵素差点将你烧死之仇,所以……”魏羡鬼目光炯炯,看着丁滢,一字一句道,“你知道自己报不了这个仇了,所以,你只好利用魏宁……对不对?” 丁滢浑身巨震,不敢答魏羡鬼的话。 魏羡鬼叹了口气,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心地单纯的孩子,没有想到……你这招嫁祸东墙真的很漂亮,不露一丝痕迹,加上小魏以前对你的绝对信任,你成功了,是我以前低估你了。” “但是……”丁滢霍然抬起头看着魏羡鬼,振声道,“我这也是为魏宁好,只有这样,魏宁才能真正忘记这个女人,这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不对?” 魏羡鬼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远方,道:“但愿如此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 轮回 明月取代夕阳,升上半空,整个天地,银装素裹,这是入冬以后的第一场雪,温柔的月光融合在这洁白的天地中,显得分外的宁静与安详。 魏宁一身孝服,蹲在灵前怔怔地看着化作黑蝶的冥纸,丁滢走了进来,叹了口气,道:“相公,算了,七天了,你一直这样,我怕你……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丁滢一身素服,头上斜斜地插着一只白花,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此时的丁滢更是出落得楚楚可怜。 魏宁沙哑着喉咙,低声道:“丁滢,天又黑了?” 丁滢点了点头。 “小灵怎么样了?” “好点了,我喂他吃了些零食,现在睡着了。” “有事吗?” 天地间似乎霎时间沉静,气氛显得有些莫名的尴尬。 隔了好久,丁滢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是不是……以后,只有,有事情的时候,我才能找你……”丁滢低着头,双目泛红,不断地玩弄着衣角。 魏宁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七七走了,师父也走了,我爷爷也……唉,就算以前我跟你……有过夫妻之实,我想,我们之间,还是……你懂我的意思吗?” 丁滢浑身一震,沉默了半晌,道:“你想起来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魏宁机械地烧纸的声音,回荡在这间空荡荡的灵房里面。 “我知道的。我是有事找你来的,放心,我说完了就走。” “什么事?” “你师父王驼子临终前交代过我,说……说要你帮他完成一件事……” “报仇是吗?”魏宁截断了丁滢的话,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去找林灵素的,此仇不报,我魏宁誓不为人。” “不是。”丁滢忙道。 魏宁皱眉道:“那是?” “是要你把他的头送给一个叫做孟葛的人……”丁滢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什么!”魏宁霍然站起,怒道,“我师父都已经过世了,难道苗人还不肯放过他吗?” “不是,是你师父自己说的。” 魏宁这才记起,自己和师父第一次去苗寨时,那个熏着人头的穿着绣花鞋的奇异老者,顿时脸色扭曲,道:“难道我也要将我师父的头送给那个老鬼,让他熏着玩不成?” “这是你师父交代我的,我只是如实转告给你,至于你怎么做,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我相信,你师父既然临终前这么说,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相公,哦,不,魏宁,你还是听你师父的吧,毕竟,这是你师父的意思。” 魏宁沉默了,隔了好久才抬起头来,长叹了一口气,道:“也好,明天我把我爷爷送回家之后,就去一趟苗寨,看看这个老头到底要干什么。” 说完,魏宁又蹲了下来,点燃了一卷冥币,放在火盆中烧了起来。 丁滢默默地从旁边抓了一把冥币,陪在魏宁的身边,魏宁忽然道:“丁滢,我想一个人静静。” 丁滢浑身巨震,眼泪几乎都快掉了下来,放下手中的冥纸,低声道:“我知道了。” 说完,便婷婷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直到门外的时候,丁滢忽然开口道:“相公,我要走了……” “走,去哪?”魏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 “能去哪呢?”丁滢凄然一笑,道,“像我们这样的孤魂野鬼,最好的结果莫过于能够轮回,地府这次大赦鬼界,让像我们这般的孤魂野鬼都能有一次轮回的机会,相公,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以后我再也无法轮回了。” 魏宁不知道怎的,忽然觉得心中一疼,但是仍然强装镇定地点头道:“这是一件好事,恭喜你。” 丁滢凄怨的眼神看了一眼魏宁,魏宁垂下眼睑,不停地烧纸。 “难道你不想我留下来?” “轮回对于你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我不想耽误你。”魏宁低声道,手中依然在散乱地往火盆里面添加着冥纸,火势越烧越旺,几乎接到魏宁的眉眼,但是魏宁却依然浑然未觉。 “也对,反正你心中也没有过我。”丁滢黯然神伤,心里默默地念道。 灵堂里面又是死一般的沉寂,最后还是丁滢先开口了,道:“相公,送送我好么?我怕我过了奈何桥,喝了忘魂汤之后,便再也记不得你了,到时候,你不会怪我吗?” “傻丫头,我怎么会?”魏宁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等我去了苗寨回来,我就送你。” 忽然丁滢飞身扑入魏宁的怀里,泣声道:“魏宁,只准我忘记你,不准你忘记我!”说完狠狠地封住魏宁的嘴唇。 丁滢的嘴很软,同时也很冷,但是这种感觉,魏宁却似曾相识,魏宁不由得心中记起在小红珠中和丁滢度过的三年时光,心中一疼。 丁滢泪中带笑地看着眼前心爱的男人道:“相公,我生前福薄,未有找到我心中想要的人,所以一直心有不甘,不肯去轮回,但是上天到底还是垂怜我,让我死了之后能够遇到你,我这辈子已经心满意足了,若是还有来生,我一定会死死地缠住你,让任何女人也不敢抢你,谁要是跟我抢你我就揍她!”说完丁滢俏皮地挥了挥捏紧的小拳头,从魏宁的怀里挣脱,回头看了看魏宁,道,“记得来送我。死约定,不见不散。” 说完了便带着一阵香风离开了。 魏宁看着丁滢消失的背影,心中顿时如针刺一般的疼,这个女孩,是她,在自己被龙虎山围困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出来救自己;是她,为了自己,差点被林灵素那个狠心的女人活活烧死;是她,在自己被龙虎山扒皮变成血尸之后,仍不离不弃地守护在自己身边;还是她,托梦给张野等人,相救自己;最后,也是她,冒着被林灵素打得魂飞魄散的危险,在自己与林灵素缠斗的时候出现相护自己。 而这个女人,就这样一直守护在自己的身边,安静地守护着自己,不图任何回报,甚至都没有问过自己,是不是爱她。 若是没有七七的话,这样的女人,何尝不是相守一生的好女人啊。 七七,七七。魏宁心中不禁又触动那个让自己的心霎时间天崩地裂的地方。 你到底在哪里? 魏宁长叹一口气,怅然若失。 第二百九十章 前因 魏宁终于还是选择尊重师父临终前的遗愿,将王驼子的灵柩带到了和王驼子来过的那处苗寨。此时的苗寨已经披上了一层银色,长长的冰挂吊在树梢之上,和平日里看上去大不一样,但是更多了一份冬日的美丽。 魏宁此时心情沉重,哪有心思欣赏这些,吸了一口冬日的凉气,带着王驼子的灵柩来到了寨门前。守门的还是当年的那个大汉,但是却似乎这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来人看见魏宁,似乎怀着极大的敌意,冷冷地道:“果然是你来了,孟葛老司交代过,说你会来的,进去吧。” 说着狠狠地瞪了魏宁一眼,不理会魏宁。 魏宁知道,因为洞神的那件事情,自己已经和整个苗寨结下了深仇大恨,估计若不是孟葛对他们加以约束,自己非得被这些苗人撕碎不可。 魏宁不以为意,带着师父的灵柩上了孟葛的那处吊脚楼。 屋内依然烟雾缭绕,孟葛盘腿坐在火塘边,火塘上依然吊着一颗在不断旋转的人头。 魏宁已非当年的吴下阿蒙,自然不再会害怕人头,走到火塘边坐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犹如艺术家一般在不停地给人头上着香料的孟葛。 孟葛神情专注,隔了好久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偷空斜眼看了魏宁一眼,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我认识的王驼子绝不是一个食言而肥的人。” 魏宁冷声道:“那又如何?” 孟葛看着魏宁,哑然失笑,道:“当年的那个小孩子,现在终于长大了,这几年苗寨不断传出关于你的消息,你倒是威风得紧啊。” 魏宁知道孟葛因洞神的那件事情对自己多有不忿,所以才冷嘲热讽,反唇道:“若是你们觉得我破坏了你们的传统,大可以拿我兴师问罪,我魏宁全部接下就是了。” 孟葛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不要这么激动嘛,前几天我夜观天象,便发现王驼子那颗星陨落,便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便早早地开始筹备药材,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师父变成我一生最得意的杰作的。” 魏宁霍然站起来,道:“你难道真的要将我师父的人头拿来熏烤不成?” 孟葛淡淡地道:“我帮王驼子续命,他承诺将他的人头送给我,公平交易,难道你想反悔不成?” 魏宁断声道:“不错,我是不可能让我师父身首异处,死后还不得安宁的。” 孟葛淡淡地道:“人死如灯灭,你师父如今只是剩下一具皮囊而已,有什么可惜的,再说了,我这样也是为他好,只有我可以抵消他生前的杀孽,让他能够早日超脱地狱苦海,早日轮回。” 魏宁一怔,失声道:“什么?” 孟葛看了魏宁一眼,道:“王驼子造出旱魃,逆天而行,早就惹怒上天,生前造下的业障,死后自然要偿还,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魏宁听孟葛此言,如五雷轰顶,颤声道:“难道是师父死后不得安稳,还要受苦不成?” “不错!”孟葛道,“不然他造的那些杀孽如何偿还,难道几千人就该枉死不成?” 魏宁一把抓住孟葛的衣裳,瞪着孟葛,道:“你骗我的对不对?” 孟葛轻轻地将魏宁的手打落,站了起来,眺望着窗外的远山,雪后的苗寨一派清新,孟葛缓缓地道:“这件事情,要从你师父年轻的时候开始说起。” “王驼子生的那个年代正是赶尸最为兴盛的时候,祝由一脉开始收纳旁门,各个新出的门派如雨后春笋,但是作为宗家的魏家,却因为早年魏羡君之死和诅咒的缘故,没有了撑得住门脸的人物了。”孟葛看了魏宁一眼,续道,“而反观王家,却异军突起,人才辈出,大有取而代之之势,而这其中,最为出色的便是你师父王驼子,你师父年少气盛,当然不肯屈居在你们魏家之下,于是励志要干出一番事业,将王家培养成超越魏家的家族。从此他便踏遍了三山五岳,去寻找一只只出现在传说中的僵尸。” “结果这小子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还真让他找到了这具僵尸,当时这具僵尸灵智已经失去,但是王驼子不愧为百年不出的惊世奇才,经过他十年的努力,还真让他躲过了天雷地火之劫,炼出了一具旱魃。” “王驼子当年年少气盛,从小便在一片赞誉之声长大,不免助长了些骄横之气,还真当自己是祝由古往今来的第一奇才,自信能够控制得住这具旱魃。但是旱魃又岂是王驼子真正能够控制住的?旱魃一出,便是要十万阳人之血祭奠的,于是一夜之间将溆浦王家上下七十四口人屠杀殆尽,王驼子这时候才知道大事不妙,使尽全身解数才在天明时分将旱魃制住,但是此时为时已晚,大错已经铸成,他悔恨交加,却已经无济于事了。三千业障已经造成。” “当时祝由一脉怕旱魃一出造成恐慌,所以只道是王家赶尸走失了一具喜神变成尸煞造成的,原本以为因为此事王家上下无一活口,但是谁又知晓,王驼子未满十岁的独子当时在外地未归,成为躲过了这场劫难的唯一一人,这孩子以为是王驼子灭了王家,从此便与他父亲结下了永世不解之仇,拜入祝由的最大对头龙虎山一脉,改名换姓为林,从此以诛杀王驼子为唯一目的。” 魏宁插言道:“我师父便是死在林家的传人林灵素手里的,此仇我一定要报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你杀了林家的传人又如何,也许你师父根本就不想看到你这样的,若是他要灭了林家,也就是吹灰而已,她毕竟是你师父在这世间的唯一传人,算了吧。” “可是她还杀了我爷爷!”魏宁怒声道,“我魏家和她又有何冤仇,她居然如此心狠手辣,连我爷爷都不放过!” 孟葛长叹一声道:“那具旱魃由于未能杀灭十万人,所以一直功力不够未飞升成圣,反而必须依附在王处一的身上,与他相依共存。那王处一原本造了杀孽,活不过六十岁,但是他一心想复活枉死在旱魃之手的王家七十四人,于是便找上我,让我为他续命。” “续命?” “不错,用来世的阳寿,来填补今世。”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后果 “什么?”魏宁愕然道。 孟葛叹了口气:“此招因为过于阴毒,所以在我的印象中没有人使用过,你师父应该是第一人,没有想到,王处一是个如此重情重义的人,我佩服他。” 魏宁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问道:“怎么说。” “今世的阳世用来世之阳寿,哪有这般的好事,”孟葛悠悠地道,“此事乃是逆天而行,破坏天地的法则,死后那是要偿还的……” 魏宁脱口而出道:“怎么还?” “怎么还,来世两年抵今世一年,借了多少年,便要在地狱受多少年的苦,直到消除所有的业障才算完,若是再要轮回,也只能堕入畜生道了……” “什么!” 孟葛苦笑道:“我曾经也跟王处一澄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他一意孤行,唉……王处一原本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结果却得了这么一个结局……唉……”说道这里,孟葛也唏嘘不已。 魏宁抬起头来,看着孟葛,颤声道:“有办法吗?救救我师父吧?” 孟葛摇了摇头,道:“天地法则,何人能破,这是你师父的选择,只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将王家七十四人复活,唉……不过,你将你师父交给我,我用苗疆的方法给他超度,也许他能够减少些痛苦了。” 魏宁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一定要将我师父的人头交给你吗?” 孟葛点头道:“只得如此了。我用火烧去他这三千业障,也许会管用点。” 魏宁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好,我交给你。” “唉!”孟葛叹了口气,道,“去看看你师父吧。” 魏宁将王驼子的灵柩搬到孟葛的房间,孟葛揭开棺盖,看了一眼满头白发的王驼子眼,心情顿时有些沉重,长叹了一口气,“盖上吧。我会帮你师父想办法的,若没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走了。” 魏宁长拜而下,道:“拜托了!”说完,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师父的灵柩,眼中默默流出眼泪。 走到门口,孟葛忽然道:“小子,你是不是去过凤凰山,还将凤凰山上的凤凰树砍倒了?” 魏宁道:“不错。” “猴飞死了。”孟葛道,“猴飞失去了心脏,自然会死,猴飞此人这辈子太过于迂腐,不懂圆滑,不像我和彭白,一直避世不出,所以,他死了也没有什么,但是你要知道,在苗人中的影响力,猴飞却远远超过我和彭白,猴飞一死,你自然会遭到苗人的报复,你小心点的好。” 魏宁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啦。” “你师父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好好利用你的力量,不要和你师父一样后悔终生。” “什么意思?” “你懂的。”孟葛往火塘里面添了一枚火柴,道,“天地万物,均是双刃之剑,能成你万世功业,也能将你毁于一旦,但是你自己要有一个敬畏天地之心,逆天之事,下场断然不会好的,自己好好想想,你就会明白了。言尽于此,后会无期。” 孟葛说完便低头拨弄火塘中的炭火,不再搭理魏宁。 魏宁心情沉重,一路上不断记起自己和师父在一起时的林林总总,心中凄然,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去,因为孟葛约束,所以苗人没有多加刁难,出了苗寨,不知不觉天边最后一丝亮色终于消失,魏宁怀中小红珠急转,丁滢盈盈出现。 丁滢看着魏宁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也悲从心来,上前安慰道:“魏宁,算了,你师父这辈子为人正直,定然会好人有好报的。”丁滢说道最后,都有些底气不足了,转口道:“不管怎么样,你可见你师父死的时候的表情?” 魏宁嘴唇翕动,摇了摇头。 “他的嘴角是笑着的,他其实是解脱了,你想想,你师父,为什么活这么久,那是因为有一个枷锁在时刻伴随着他,他现在将这个枷锁砸碎了,他便是解脱了。所以,你应该高兴才是。” 魏宁又摇了摇头,神情更加的迷茫了。 清风吹来,又是一个夜晚降临了,丁滢走上前去,在前一块光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拍了拍地面,示意魏宁过来,魏宁木然地走过去,丁滢回首一笑,低声道:“相公,吃点东西吧。” 魏宁这才记得,自己似乎有好几日未曾进食了,不知怎么这些日子,自己的饥饿感越来越淡,对荤腥之物更是十分反感,只是偶然吃点清淡的素菜。 丁滢俏目看着魏宁,双目爱意尽显,用手挽住魏宁的一只胳膊,轻轻地靠在魏宁的肩膀上,道:“君生我已亡,我知道我们之见也许是天意吧,可能永远无法像世人夫妻一般长相厮守,最后同穴而眠,但是不知怎么,我心中从来未曾后悔过。”丁滢转目看了一眼魏宁,却发现魏宁依然神情迷惘,心中不免黯然,又坐近了三分,冬日的寒风有些刺骨,丁滢似乎冻得瑟瑟而抖,魏宁很自然的将丁滢的身子放在自己的大腿处,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丁滢的秀发,丁滢顿时一种从未曾有过的幸福感涌上,有些梦呓般地道:“相公,今天恐怕是我在人世的最后一日了,明日我就要走了。” “我送你。”魏宁柔声道。 丁滢轻声一笑,眼中不自觉的有泪滑过,暮色四合,星光开始闪现,印在丁滢这张宜嗔宜喜的脸上,她反手,将身边的这个男人抱得更紧了。 “明天,明天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就看不见你了,再也看不见了……所以我要将你抱得紧紧的,让你永远记得我的味道,即使你忘记了我的长相,也一定会记得我的味道的。” “嗯。”魏宁与丁滢紧紧相拥,此刻时间好似停止一般。 要是这一刻永远停住该多好啊。 丁滢心中默默地想,她多想日日夜夜陪在这个男人身边,无论白天,黑夜,就这样陪着他,一直到永远。 可惜她不能。 因为她只是一个鬼,一个没有身体,永远要躲在黑暗中,见不得阳光的鬼。 第二百九十二章 离别 忽然身后的脚步响起,丁滢凄然起身道:“相公,接我的人来了。” 魏宁点头道:“我知道,我去跟他们说说。” 只见后面阴气越来越盛,魏宁开启阴阳眼,果然看见两名阴差一前一后地出现,魏宁打出一枚符咒,上用阴文书写。两阴差十分诧异,相互对望一眼,显然对魏宁居然能够看得见自己感到万分的奇怪,但是阳间道法精通、通晓阴阳的高人也不在少数,显然此人也是其中一位,看了魏宁的请求,两阴差商量一会儿,重重地点了点头,阳间的高人,高深莫测,最好还是不要得罪的。 魏宁让两位阴差稍等片刻,便就地施法,先使出画地为牢之术,将自己的肉身困在阵中,这样便形成了一个外人看不见的太极,旁人进不到其中,然后在阵中不断施法,手里拿出一张符纸,嘴里大声念出“毫光咒”,双手一拍,符纸燃尽,魏宁浑身如电四射,过不了多久,便出现另外一个魏宁,而自己的本尊则在阵中,若泥塑菩萨一般,不能动弹。 魏宁此法乃是叫做“观落阴”之术。传说阳人用此法能够缩短时间的下地狱类似于观光游览一般,但是时间很短,若是误了时辰,灵魂便不能返回肉身。 魏宁灵魂出窍,看了一眼丁滢,拉起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丁滢顿时泪眼朦胧,站在远处,迟迟不肯动,隔了好久,忽然轻声道: “相公,如果你不要我走,我便在这里陪你。” 魏宁心中默叹,他知道丁滢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次便不知道还用多久才能轮回,自己不能这么自私,误了人家的终身,但是看着丁滢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又极为不忍,迟疑了一下,缓缓地道:“走吧。” 丁滢顿时粉面煞白,隔了好久,才缓缓地迈出了第一步,凄然笑道:“相公,我听你的。”说着跟在鬼差的身后,默默地走了。 一步,两步,三步,丁滢每走一步,身子便颤抖得厉害,夜风一直这样静静的吹着,时光也这样静悄悄地流失着,魏宁不敢看丁滢,一条路,不知道通往何方,两旁种满了不知名的花朵,清风拂过,就像魏宁和丁滢的曾经一样,随时都可能浮上两人的心头。 丁滢不敢去看魏宁,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看见他,自己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这个男人。 “呜……”呼啸而过的风声吹动衣袂,忽然恍惚之间,魏宁听见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 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竹子当收你不收笋子当留你不留绣球当捡你不捡空留两手捡忧愁歌声凄婉缠绵,随着风吹过路边花丛,身后的路已经越来越远,而前方的路却似乎没有尽头。 丁滢与魏宁双手交缠,丁滢身子还在不停地颤动,似乎怕一松手,便会离开魏宁,忽然丁滢停下了脚步,抬头轻轻地仰望着魏宁,道:“相公,如果没有七七,你会留下我吗?” 魏宁心中又是一疼,身边的这个女人,还有七七,魏宁啊,你自己何德何能,能够同时拥有两个这么好的女子的爱,上天对你的眷顾已经到了无以复加,你又何曾报答过身边的这两个女人? 一个,被你亲手打得魂飞魄散。 而另一个,又被你亲手送入地狱。 你的心疼吗? 他多想将这女子留了下来,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这么自私。 歌声传来。 连就连我俩结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歌词如此入心入肺,两旁的花朵开的更加妖艳,黄泉路上,原来这等的凄凉,阴风阵阵而过,萧瑟冰冷的天地中,似乎只有这对不应该在此一起的璧人。 生离死别。 丁滢眼角有泪,悄然划过,忽然又笑了,对着魏宁道:“魏宁,你会忘记我吗?” 又是同样的问题,魏宁的心依然很疼,小声道:“不会的,我会记得的。” “你不会的,我知道,因为我给你留了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礼物……”丁滢笑着道,但是眼角的泪水却不断地涌出,云开雾散,前方一座青木小桥,旁边一名老太太,手中那着一只大瓷碗,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气氛冰冷到了极点,不知道是因为在黄泉路上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两人的心冷的缘故。 “我到了。”丁滢说完,凄婉转身,看着魏宁,“谢谢你来送我。” 说完丁滢松开了魏宁的手,走到前去,她不敢回头,魏宁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目送着丁滢的身影,这里的一切都那么静谧,静谧地让人窒息,只有冰寒刺骨的疼痛,在不停地扎着魏宁的心。 歌声还在唱,似乎从一千年开始,便已经唱了。 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魏宁缓缓地闭上了眼泪,一滴泪落了下来,在这寒风刺骨的黄泉路上,霎时冰冻。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长与难熬。 丁滢最后看了魏宁一眼,这一眼之后,便是永别。 忘魂汤一下,今世便是永别。 无论曾经多么热情缠绵的爱,已是永别。 这一世,似乎趟过了千山万水,但是万水千山之后。 已是永别。 是啊,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第二百九十三章 眼睛 魏宁骤然醒来,忽然发现,手心里面已经全是汗了。 她走过了黄泉路,饮过了忘魂汤,踏过了奈何桥,现在应该到了枉死城了吧。 天又亮了。 魏宁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前的小红珠,曾经住在自己心脏最近的那个女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只有柳灵郎一个人了,没有了他心爱的姐姐,他会不会感到寂寞呢? 魏宁身子一动,苍白的脸色在晨曦的映照之下,似乎又苍白了几分。 多少刻骨铭心的往事,此时已然全都被风吹雨打去。 七七、爷爷、师父,现在又是丁滢,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了,而自己却这般的无能为力。 有道是人定胜天,但是为何自己在命运的面前,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无可奈何。 魏宁脑中浮现丁滢离开时的最后一顾,神情凄婉而哀伤。 他知道,只要自己哪怕是说一声,你留下来吧,丁滢便会不顾一切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丁滢一直在等魏宁的这句话。 可是直到她绝望地饮下了忘魂汤,她依然没有等到。 魏宁的喉间沙哑难言,原来有的时候,说一句话,哪怕只是几个字,都是这般的难。 丁滢的柔荑,冰冷的温暖,这一双手,魏宁也曾想过相执一生,然后把整个世界放在她的掌心,但是他不能,因为他不配。 他配不上丁滢。 魏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 沉默中,终于有了人的声音:“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不用看,魏宁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他没有回头,只是长叹一声,他这颗并不苍老的心此时已经千疮百孔了。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魏羡鬼冷冷地道,“如果你忘记你爷爷和你师父的仇恨了,忘记了林灵素对你羞辱的话,你大可就此沉沦,我也不会再来管你了。” 魏宁浑身一震,缓缓地转过头来,用他已经沙哑的喉咙最深处挤出来的声音道,“没有,我一刻都不会忘记。” “那就好,这才算是我魏家的子弟,跟我走。”说完魏羡鬼便率先掠向前去。 魏宁迟疑了一下,也跟着魏羡鬼身后疾驰而去。 清晨的阳光开始洒向人间。 又是人间一个充满希望的开始。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而对于魏宁呢?这不过是又一天而已,至于是晴是雨,似乎和自己无关了。 他开始慢慢地明白了师父王驼子的感受了。 两人一路疾驰,为了避免惊世骇俗,专拣无人小路,不知道怎么的,魏宁觉得越来越熟悉,两人是身形如电,不用半日便到了一处地方。 烧尸森林。 魏羡鬼在烧尸森林前面停了下来,烧尸森林前的那只巨大的招财猫依然面目狰狞地看着两人,魏羡鬼走上前去,点头道:“将那只猫的眼睛给我挖下来。” 魏宁攀上猫身,将猫的双眼挖了下来,递给了魏羡鬼,魏羡鬼微微一笑道:“朋友啊,这些年来,辛苦你帮我守着这个畜生了。”说完,将猫眼睛往双目处一放,顿时双目精光闪耀,原来这魏羡鬼的一双眼睛,一直留在烧尸森林中日夜监视着彭白,难怪饶是彭白道法通天,也不敢轻举妄动。 魏羡鬼浑身无风自动,忽然朗声道:“彭白,你的好朋友来了,难道你就是这么接待朋友的吗?” 忽然,整个烧尸森林中乌鸦纷纷飞出,遮天蔽日,仿佛遭遇到鬼一般,四处乱蹿,魏羡鬼转过头来,对着魏宁一笑,道:“这些乌鸦,都是当日我留下来监视彭白的,有它们在,我便不怕彭白飞上天去。” 魏宁眉头一皱,心道:难怪彭白这般怨恨这些乌鸦,特别是乌鸦的眼睛。 魏羡鬼一连叫了三声,都无人应答,眉头一皱,心道:“这便是奇怪了,彭白恨我入骨,为何听到我的声音,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这就奇怪了。”心中一动,暗道一声:“糟糕!” 说完便不由分说,往烧尸森林中疾奔而去。 可是等魏羡鬼达到烧尸森林,彭白的那处小屋里面却已经人去楼空了,魏羡鬼心中越发觉得情况蹊跷,开始在烧尸森林中寻找,不消片刻便找出了彭白留在屋中的那扇暗门,魏羡鬼与魏宁拾阶而下,顿时浓厚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让人闻之欲呕。 “该死!”魏羡鬼脸色铁青,不顾屋里面的残肢断臂,一路找寻彭白的下落,在惨淡的灯光下,这些无头尸体显得格外的狰狞恐怖,魏羡鬼在墙壁处不断摸索搜寻,终于又找到一扇暗门,里面漆黑幽深,不知道通往何处。 魏羡鬼一招手,便与魏宁猫腰而入,洞子曲折幽深,两人一直走了五十多分钟才出来,再出来,已经不知道是哪处山沟了。 魏羡鬼在洞口站了好几分钟,才叹了口气道:“这条暗道已经有二十年了。” 魏宁心中一凛,也就是说,在二十年前,彭白便可以逃出生天,但是为了麻痹魏羡鬼,他又硬生生在烧尸森林里面呆了二十年。 若是被迫,彭白无可奈何,那也罢了,但是若是明明有机会离开,却还呆在这烧尸森林中,忍受孤独、寂寞和饥饿的折磨,这需要一个人有多大的忍耐力啊! 这也说明,彭白对魏羡鬼的怨恨有多深! 现在他离开烧尸森林,自然已经觉得自己智珠在握。 魏宁想起这个表面和蔼,内心却深沉如海的老人,心中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人积压了几十年的仇恨,策划了几十年的复仇计划,一旦给他机会,那魏羡鬼遭到的报复定然是雷霆之势,万劫不复。 第二百九十四章 彭白现身 魏羡鬼皱眉道:“这就奇怪了,彭白会去哪呢?” 魏宁摇了摇头。 魏羡鬼疑惑地道:“依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去哪呢?” 魏宁道:“彭白对你恨之入骨,隐忍了这么久才出招,当然是要招招照着你的罩门去打……” “罩门……”魏羡鬼喃喃地道,“我的罩门,我的罩门……”忽然,魏羡鬼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失声叫道:“糟了!”说完便连忙又离开此处,两人又在山路上一阵疾驰,魏宁渐渐地清楚了目的地之所在,这正是上次他去的那个抄骷算命的麻衣婆婆家。 魏羡鬼推门而入,只见屋中空无一人,再到里屋,彭白坐在床上,屋中血迹斑斑,只见一个小鬼抱着一具尸体,正不住地掏出其脑髓,津津有味地吃着。 彭白一见魏羡鬼,顿时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老魏,到底你还是来迟一步!” 而这具尸体,正是当年在龙虎山救过魏宁一命的麻衣婆婆。 魏宁顿时看得睚眦俱裂,上前怒吼道:“你……” 魏羡鬼伸手拦住魏宁,眼中的悲伤一闪而没,冷冷地看着彭白,淡淡地道:“彭白,你这次做得有点过分了。” “是吗?”彭白摆了摆手,悠然道,“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老魏,我还真的要谢谢你,托你的福,这些年我看了很多书,以前不懂的道理,现在也都懂了。” 魏羡鬼淡然道:“那就好,希望这些年你做缩头乌龟日子没有白费。” 魏宁怒声道:“你与魏羡鬼有恩怨便冲着他来,我婆婆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对她。”想起麻衣婆婆对自己的好处,一时便悲从心来,险些掉下泪来。 “魏宁,别丢了魏家的面子,死个人算什么!”魏羡鬼叱喝道。 “无冤无仇,她和我的确无冤无仇,但是怪只怪她有这么个好爸爸,不过魏羡鬼,你不是一向以屠杀同族人为乐的吗,我帮你杀了一个,你不会怪我吧。”彭白森然道。 魏羡鬼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语气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悉听尊便。” “你!”彭白一指魏宁,“是我为你安上的阴阳眼,也是我帮你死而复生,帮你变成这般的人物!”彭白又一指魏羡鬼道:“是我将你尸身救起,并且将你复活的。”彭白顿了顿道,“若是没有我,你们现在都是一副枯骨了,但是你们怎么对我的?” “算了,彭白,你当年复活我,只是为了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你当真以为你真的能够控制我,控制住魏家的豪杰?” 魏羡鬼提起魏家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带着一丝豪意,而对彭白,语气中无不透着一丝不屑与嘲讽,“鬼蜮邪门,也敢与祝由正法相提并论,大言不惭,自找死路。” 彭白点了点头道:“魏羡鬼,我承认,我道法不如你,所以才被你困住,但是今天,这一切都不同了。” 魏羡鬼不屑一顾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阴阳童子道:“就凭这个没用的东西,彭白,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未免也太没人性了。” 彭白嘿嘿一笑道:“彼此彼此。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去,魏家这几代不都是被你逼死的吗?我记得,好像连你女儿也容不下你,欲将你杀之而后快吧。” 彭白道:“血尸,你要站在哪边?魏羡鬼是你们魏家叛徒,而且他怎么对你爷爷的,你也应该知道吧,现在只要你我联手,此贼必然手到擒来,到时候,你我都复仇了,你觉得怎么样?” 魏羡鬼眉毛微微一抬,道:“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你彭白还是这般无胆,还是这么害怕跟我魏某人单打独斗吗?” 不知道怎么的,这彭白原本也是一人物,可是自魏羡鬼一出现,他无论在声势还是气势上都弱了下来,被魏羡鬼的气场压得死死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六鬼灵通 魏宁淡淡地道:“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和我无关,但是你杀了麻衣婆婆,就算魏羡鬼不找你麻烦,我也不会放过你,只是现在,我两不相帮。”说完,后退半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魏羡鬼看了魏宁一眼,道:“很好。” “你我迟早有一战,只是不是现在罢了。”魏宁对魏羡鬼道。 “呵呵,我可是很愿意看到你超越我呢!”魏羡鬼全身衣衫无风自动,看着彭白道,“现在到我们解决这一切事情的时候了。你既然肯伸出你的乌龟王八脖子,显然是有所凭仗的,一次性拿出来吧,省的我费心。” 彭白呵呵一笑,只是他的笑容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道:“我能造出你来,自然也能够亲手解决你。” 魏羡鬼轻蔑地道:“是吗?” 彭白忽然动了,整个身子黑气弥漫,手上一挥,只见在屋顶、窗台、床头三盏长明灯忽然灯焰暴涨,将屋子照得异常诡异。彭白拿出一个古朴的编钟在手,在上面轻轻地一敲。 “六鬼灵童术!”魏羡鬼皱眉道,“彭白,这么多年,你还是改不了你那喜欢虐待小孩的坏毛病,真是无耻。” 魏宁不由得想起上次彭白在家里炼制鬼童的情节,心里对这个老者更是厌恶了。 “鬼胎乃是怨气最大的怨灵,天底下除了我彭某人道法高深,敢炼制这些外,谁还能完全控制这些东西。”彭白嘿嘿直笑,越是笑容可掬,心中越是杀意深沉。手中变戏法般地掏出六张白纸,嘴里念念有词,一口真阳血吐出,喷在白纸之上,白纸迎风招展,幻出三男三女六个纸童,男的一尺五寸高,女的一尺三寸高,男的为红黄身,女的为蓝绿身! 魏宁心道:这魏羡鬼虽然也是心狠手辣背信弃义之徒,但是相处这么久,此人倒是也还“光明磊落”,至少不在暗地做小人之事(当然也许也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算得上是一代枭雄,比起彭白或者宁素问来说,更有一番大家气度,而这彭白,虽然三番两次相救自己,但是为人气度狭小,且喜用婴灵的手法,更是有些接近于无耻了。 这“六鬼灵童术”乃是用婴灵道法中最高境界,这六个鬼童,是极品婴灵炼制而成,需要天生黑煞命,显然彭白为了收集这六个婴灵,定然是下了一番工夫,这六灵童,分别将他们的婴灵禁锢在这六个纸童之中,纸扎需要特殊的扎法,即脖子需要中间扎的时候加铁线或者钢丝,男用钢丝,女用铁线。男用三根,女用五根,手脚也是如此。每个纸童胸前配戴金钱铜锁,依次是由一至六。 这六童子,一为身童,面目不画五官,手脚四肢上用金线编制手镯脚镯配戴。项上带项圈;二为目童,面目上只画双眼,眼珠要朱砂点灵;三为耳童,只画双耳,或者扎出来双耳,耳坠两个小铜铃;四为鼻童,只画鼻子,鼻穿金环;五为口童,画上口舌,嘴含金钱一枚;六为灵童,五官全。这六鬼童炼成之后,上得三十三层天,下得九幽十八曹,威力极大,彭白为此定然是下了几十年的心血,今日才拿出来与魏羡鬼周旋。 魏羡鬼依然气度沉凝,看了一眼彭白的六鬼童,讪道:“偏门左道之法,也敢上大雅之堂,彭白,你很多年前就开始走偏了。我将你困在烧尸森林中,倒也是一件积了阴德。” 彭白阴森道:“就你魏羡鬼,也敢妄言阴德,你等着下地狱吧!”彭白一声断喝,大声道,“我有‘兽魂’之血,可克制一切魑魅魍魉,我有童子之身,可抵挡一切妖魔鬼怪!” “童子之身!”魏羡鬼和魏宁听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魏宁不自禁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阴阳童子,奇道,“你既然是童子之身,那这……” 彭白眼中射出怨毒的神情,狠声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杀她的原因!” 很显然,彭白为了保住童子之身,所以,迟迟不肯与彭三婆同床,或者利用自己制造的道法幻境,让彭三婆以为彭白与她同床过。后来,定然是彭三婆有了越轨之举,所以有了这阴阳童子,彭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所以便要杀掉彭三婆一洗自己头顶上的颜色,而这可怜的孩子就成了彭白迁怒的对象。 只是可怜彭三婆可能至死还不知道为何彭白如此狠心对她。 彭白将指头咬破,空手做符,大喝道:“吾领至上妙法阴阳祖师令,点血为引。点灵童,趋鬼神,四方不得阻,八方不得拦,如有阻拦,定斩尔命!”说完手中六道金符打出,分别贴在六灵童的面门处,魏羡鬼看得淡定,轻飘飘地道:“装神弄鬼完了没有,如果完了,我就出手了。” 说完,魏羡鬼骤然横移,双手向彭白按去,彭白登时变色,急忙后跃道:“身童向前,阻他坎位。”那个没有画上面目的身童身子轻飘飘地飞起,快速地落在了坎位上,刚好阻止了魏羡鬼的来路,不知怎么的,这身童虽然只是一具纸童子,但是却有着一种似乎可以吸纳一切的力量,魏羡鬼就像浑身用力去打棉花一般,无论怎么用力,也是徒劳。魏羡鬼心中一沉,暗道:“这彭白名字中虽然有一个白字,但并不是白痴。这六鬼灵通便是冲着自己来的。六鬼灵通,耳聪、目明、嗅灵、身快,正是针对自己血尸之身,让自己失去了身体上的优势,然后彭白才看准时机,加以反击。他一定还有后手。” 彭白脸上阴晴不定,满怀杀意地看着魏羡鬼,手中阎王纸一招,道:“魏羡鬼,你不是常常自夸你耳聪,可取代双目吗,今日我便要你变成一个无耳之人。”说完,双手交叉,手中拿出一串金符迎风点燃,接着拿出一个紫金锦袋,里面不知装着何物,彭白道:“此乃是你耳中精气,当年我便留着,便是防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锦盒陡然燃烧,光照堂屋,符纸与锦盒一同燃烧,彭白脚踏禹步,嘴里面念念有词,忽然那个耳童燃烧,三股淡蓝色的火焰交相辉映,魏羡鬼全身一阵颤抖,似乎双耳处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不停地拉扯一般,忽然魏羡鬼觉得双耳一阵刺痛大叫一声道:“你干嘛?” 彭白阴森森地道:“没什么,不过给你加道禁制而已。”说完手中编钟死命一敲,魏羡鬼双耳如遭雷击,顿时轰隆之声传来,彭白一击得手,又如法炮制,点燃目童,手上幻出阴阳镜,对着魏羡鬼一晃,道:“这双眼睛连我都看不住,留着干嘛,不如也废了去吧。”魏羡鬼只觉得一阵白光朝着自己照来,双目顿时不能视物。 魏羡鬼站在原地,惨笑道:“好你个彭白,我低估了你了,你居然想封老夫的六识!” “不错,不错。”彭白桀桀怪笑道,“若不封你六识,我怎么阻你血尸之身。你这张嘴也太不长进了,留着也是白留,一并封了吧。”说完彭白捏诀,将嘴童点燃,魏羡鬼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妙极,妙极。魏羡鬼,你耳、口、眼三识被封,我看你如何还再猖狂。”说完,手一指,旁边的阴阳童子忽然暴起,长舌卷出,将魏羡鬼卷了个结实,上前便要啃噬魏羡鬼,彭白笑得更加猖狂,仿佛这么多年的怨恨要一起发泄一般,“魏羡鬼啊,魏羡鬼,枉你还是血尸之身,却如此不堪一击,老夫看错你了!”未等彭白话音落地,只见魏羡鬼浑身光芒暴涨,一道精光若电蛇狂走,阴阳童子不敢硬撼其锋芒,连忙将舌头缩回,彭白顿时脸色大变,这六识“眼、耳、鼻、舌、身、意”,乃是人体六大感官。彭白借助魏羡鬼的“耳、口、眼”三处精华,反制住魏羡鬼的三识,这六识被封其三,魏羡鬼此时已然是半残之人,为何还能迸发出这等能量来,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你就这点能耐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彭白脸色大变。此次魏羡鬼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似以前那样暴虐凶残,反而处处后发制人,举手投足之间彰显大家气度,让人觉得深不可测,这几十年来,彭白一直没有闲着,但是魏羡鬼又何尝不是,此时的魏羡鬼比以前的变得更加阴森难测。 “难道他已经是‘半神’之体了,已经可以生出‘先天六识’?”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了彭白的心头,“不可能,不可能,若是如此,他还这般苦心栽培魏宁做甚!”彭白心念电转,阴狠地道:“三识封了不成,老子再封你三识。” “太迟了……”魏羡鬼长笑道,可是魏羡鬼明明被彭白封了口舌,这声音从何而来,“我说过,收起你这些鬼蜮伎俩,没用的!”魏羡鬼一掌劈下,若卷风狂飙,刚好砍在彭白与阴阳童子的中间,彭白如遭雷击,巨大的旋风卷得他一连退了三步,嘴里惨叫道:“身童,封他身体!”身童忽然燃烧,三盏常明之灯也火光暴涨,而此时这种感觉在魏宁的心中却似乎如此的熟悉,只觉得魏羡鬼的精神力量铺天盖地而来,渐渐地与自己融合,这种感觉,魏宁出现过一次,那便是在魏家的古墓之中,与魏羡君那次玄之又玄的精神融合。 “他在借自己的‘六识’。”魏宁心中陡然想到,但是魏羡鬼为何能够和魏羡君一般,和自己六识融合,他和魏羡君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又到底发生过些什么? 彭白面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蓦地探手入怀,摸出一枝瓷瓶,大叫道:“魏羡鬼,你可知道此物!” 魏羡鬼半掌僵持在空中,“长笑”道:“你不是已然封了我耳眼,居然还问我认得此物否,彭白,你心乱了。” 彭白心中大叫一声,“该死。”自己明明封住了魏羡鬼三识,为何魏羡鬼还似没事一般,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彭白双手狂动,忽然地一阵响动,一双手陡然出现,抓住魏羡鬼,然后又是一双手,一个怪物腾身而出,魏宁一见此物,不由得想吐,这个彭白,实在是太能够异想天开了,居然变出一个首尾相连的“人体蜈蚣”! 若是魏宁知道自己阴阳眼便是由此物辅助完成的,心中不知道又会有何感想。 魏羡鬼与人体蜈蚣霎时间便过手十招,人体蜈蚣浑身肌肉僵硬如铁,而且浑身七八只手一齐扑来,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魏羡鬼饶是掌法精妙,对于此物也一时半会没有办法,当下身形急退,冷冷地道:“彭白,你这些年便是炼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不错,能够弄死你的东西便是好东西!”彭白一声厉喝,如风击浪,手中的瓷瓶飞快地抵住自身天门,“啪”一声响,瓷瓶打破,鲜血如潮水一般漫溢而出,顿时将整间屋子铺成血的海洋。 “‘兽魂’之血,造出九幽无涯幻境。彭白,你控制得了吗?”魏羡鬼厉声道。 “杀你之后,管他身后血海滔天!”彭白整张脸都已经扭曲了,魏宁看到头顶上开始出现无限的吊死之人,在自己的头顶上一直晃,一直晃…… “兽魂!七七在哪!”魏宁陡然爆喝道,阴阳眼骤然开启。 “小子你敢阴我!”魏羡鬼忽然大声叫道。 “原来如此,你是利用了这臭小子的六识,我就说我的盖世神功如何无用了呢!”彭白忽然像个孩子一般拍手笑道,但是嘴角却露出残忍的笑容,“魏羡鬼,这万千血海之中正好是你的埋骨地!” 第二百九十六章 借六识 魏羡鬼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了,就如同浑身泡在血池中一般难受,鲜血还在汩汩地蔓延着,魏羡鬼此时由于魏宁恰逢其时开出了阴阳眼,导致自己六识无归,顿时双目、双耳皆无感觉了。 彭白桀桀怪笑道:“魏羡鬼,看此时何人能够帮你!”此时那具被他点燃的身童也燃烧殆尽,魏羡鬼只觉得浑身被点了穴道一般,不能动弹,这种压力在自己的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真力箍,让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彭白在原来再造就魏羡鬼之日便想好如何毁灭自己了,只是他太过于小心谨慎,反而才被魏羡鬼算计,一招错,满盘皆输,此时出山,针对魏羡鬼,自然是痛定思痛,不遗余力了。 这时候,在小屋中,阴阳童子的肚脐处,不断地冒出血水,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不断地涌出,不一会儿,这个屋子中已经形成了一片血海,魏羡鬼只觉得身体在不断地下坠。此时,在血海中,不断涌现出无数的血手,拉住魏羡鬼不停地往下拽,魏羡鬼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受制于人,眼看着血水已经漫过了膝盖。 彭白看着魏羡鬼,眼中射出无比的爽快和怨毒,笑道:“此处通往幽冥血海,魏羡鬼,你不是自诩血尸之身,不死不灭吗?那么你便永远浸泡在这血海之中,哈哈,血海无涯,回头也无涯,彭白你造孽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魏宁看着彭白装模作样的念佛,显然已经胜券在握,吃定了魏羡鬼,不免有些张狂了,但是听闻彭白提到了幽冥血海,心中也仍不住凛然。 传说盘古大神有感于天地间万物皆无,便身化洪荒,而肚脐却化成了一片血海,那血海方圆几万里,里面血浪滚滚,鱼虾不兴,鸟虫不至,天地戾气全都聚在了此处,众人将此处唤做幽冥血海。 幽冥血海,乃是超越十八层地狱一般的恐怖存在,妄说三界六道的畜生不敢轻易言及,即便是拥有大神通的得道高人也是闻之色变,一旦进入,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魏宁看着魏羡鬼一点一滴地往下沉,魏羡鬼此时六识已经被彭白制取其四,若是任凭他不断地下沉,可能还真如彭白所说的,要跌落在这无穷无尽的血海之中了。 忽然,魏宁的心底里面有一个声音响起:“小子,帮我一把。把你的六识借我一用。” 魏宁知道魏羡鬼意识未被封住,定然是他用意念在与自己对话,冷冷地道:“我为何帮你?” 魏羡鬼道:“若我当真被这小人拖入了这血海之中,他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你,没有人能够抵挡住了血尸的诱惑。彭白控制不了我,自然会想尽办法控制你,以前有我在,他心存忌惮,所以迟迟不敢下手,若是没我了,依你的心智武功,恐怕非他的对手。” 魏宁道:“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加害我?” 魏羡鬼道:“那他与你的麻衣婆婆又有何冤仇呢?” 魏宁一时语塞,魏羡鬼接着道:“你比之林灵素如何?” 魏宁迟疑了半分道:“我近日未与她交手,不知道进度如何,但是我自信不会弱于她。” 魏羡鬼又道:“那你与宁素问相比又如何?” 魏宁叹了口气道:“我不如他。” “问题来了!”魏羡鬼问道,“既然你自称不如宁素问,为何宁素问不惜一切代价将你炼成血尸,不觉得这其中有可疑之处吗?” 魏宁转念一想,点了点头。 “一具血尸若是单打独斗,在宁素问的奇门遁甲之下,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即便是我,现在也不正是要被这小子拉入幽冥血海之中吗?”魏羡鬼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道,“但是若是有数量足够多的血尸便不同了……” “宁素问要的不是你一具,而是加上我们魏家那前面十三具血尸,一共十四具,谁人若是控制了这十四具血尸……你想想,若是这十四具血尸同使天罡五雷掌的话,那威力,绝对可以毁天灭地。” 魏宁似乎开始犹豫了,魏羡鬼又急声道:“当年魏羡君便是看重这点,所以才炼出这十三具血尸,可惜单单差了我这一具,无法将这血尸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当年一战,魏羡君以一人之力,抵挡数万装备精良的清军,便可见这血尸威力是何等的强大……若是这十四具血尸集齐了,那威力更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控制着魏家的生死存亡,他们不想看到世间拥有比他们目前拥有的威力更大的武器出现。我们魏家近年衰败,并非没有原因。” 魏宁心中意念一动,想起龙虎山身后的那股看不见的势力,道:“那为何我以前不曾知晓?” 魏羡鬼急急地道:“那是因为,你实力太弱了,根本无法进入他们的法眼中,当你有了足够的能力和他们讨价还价的时候,他们自然便会出现了。” “他们不可能允许有威胁到他们的势力出现,宁素问的败亡,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魏羡鬼与魏宁对话,皆是由心念完成,所有的对话只在一瞬间便完成了,但是这血手拉拽魏羡鬼的身子的力量越来越猛,此时魏羡鬼身子已经被拉扯得更深了,血水已经漫过了魏羡鬼的腰身。 魏羡鬼咬了咬牙,急急地道:“借我六识,我愿意成为你第十四具血尸……” 魏羡鬼身子下陷得越来越快,瞬间便漫过了脖子,眼看着便要整个身子都陷入这血海之中,忽然魏羡鬼大喝一声道:“天青地明,阴浊阳青,开我法眼,阴阳分明,开!” 一道精芒从魏羡鬼的目中射出。 彭白顿时大惊,撇了魏宁一眼,只见魏宁气定神闲地站立一旁,双手负后,自有一番气度,“你……魏羡鬼乃是你们魏家的死敌,你居然肯借他六识,你忘了你爷爷这辈子是怎么过的?你忘了你爷爷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吗?”彭白直指魏宁,怒声喝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魏宁淡淡地道:“不管怎么说,魏羡鬼始终是我魏家的人,魏家的事,我魏家人自会解决,我魏家人即便是死,也决不会假他人之手的。” 彭白奇怪地看了魏宁一眼,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此时的魏宁,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愣头青,他开始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判断事情,甚至隐隐有了一种含蓄的霸气,这样人,若是假以时日,恐怕一定又是一个魏羡君或者魏羡鬼,不能任其发展下去,否则,自己恐怕永远也无法控制他了。 彭白双目中杀机一闪而过。而他显然是考虑得过于深远了,他现在应该更多的考虑如何面对一个破除了六识,借到了阴阳眼的恐怖的魏羡鬼。 魏羡鬼借了六识,忽然眼神精光大盛,冲天而起,长笑道:“彭白,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死忌!” 魏羡鬼大声喝道:“和你的魑魅魍魉们一起去这幽冥血海玩耍去吧。” 说完一掌铺天盖地地直下,正中那具人体蜈蚣,人体蜈蚣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被魏羡鬼一掌搧入这幽冥血海之中,七手八脚地在血池中一阵扑腾,然后最后被无数血手扯入血池之中。 魏羡鬼阴阳眼光芒暴涨,大喝道:“魏宁,阴阳眼乃是上古仙器,可以摄天、地、人、鬼、神、佛、魔、阴、阳、空。你若是这般便宜使用了,可真暴殄天物了。” 魏羡鬼身形在半空之中飞速旋转,忽然双手捏诀,大声喝道:“阴阳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洞彻表里,无物不伏!”话音刚落,魏羡鬼眼中的一道精芒直接射在了阴阳童子的身上,阴阳童子一声惨叫,浑身如同被火烧着了一般,浑身红光泛天,如燃烧了一般。 同是阴阳眼,魏羡鬼却似乎用到了极致一般。魏宁不由得心中激荡,若是自己有朝一日也如同魏羡鬼一般,将阴阳眼发挥到了极致,那是何等境界。 彭白脸色一变再变,双手飞出数张符咒,每一张符咒都向着魏羡鬼打来,每打一张便被魏羡鬼的精光射中,瞬间化为飞灰,魏羡鬼在半空之中脚踏禹步,须发无风自动,一指点出,正中彭白眉心,彭白惨喝一声,身子向后倒去。只听哗啦一响,彭白浑身泛血,站了起来,身形急转,如若鬼魅。 魏羡鬼长笑道:“俗话说‘符无正形,以气为灵’,彭白你心术不正,画出来的符咒又怎会有何天地之威,怎么会是我天地仙器阴阳眼的对手,你这辈子也就玩玩旁门左道之术罢了!” 魏羡鬼一语未毕,彭白已经开始双手不停地做符捏诀,浑身忽然泛出一种奇异的光彩,脸色一连变了七变,惨声道:“七杀童子不出,更待何时!”说完,彭白口中吐出一口真气,直接打向阴阳童子,阴阳童子原本被魏羡鬼阴阳眼所摄,已经浑身瑟瑟发抖,接了彭白这口真气,忽然双目回光,在眉心处出现“∴”(梵天伊字)字。 魏羡鬼看见,心头一震,道:“回光返照法!彭白,你这条老命不要了吗?” 彭白一口真气吐出,霎时间似乎苍老了百岁,皮肤如若干涸的土地一般龟裂开来,整个身子开始萎缩,不一会儿就变得如同一个满月的婴儿一般大小,却依然倔强,嘴角泛着血沫,凭着一口真气,用微弱的声音道:“我若不能灭你,便要与你同归于尽。”此回光返照之法,乃是彭白的最后一击,已将他所有的精气都注入到阴阳童子之中,希望凭着“一念回光”,直夺天地之机,逼死魏羡鬼。 阴阳童子骤然变身,双拳祭出,轰,一道霹雳只从天而降,直击魏羡鬼,魏羡鬼毫不闪避,阴阳眼迎上这道霹雳,两相交接,声骇天地。 “轰、轰、轰、轰、轰!”霹雳若雷雨一般,直接打向魏羡鬼,魏羡鬼脚踏禹步,一边闪躲,一边还击,魏羡鬼捏成印诀,连打三下,霎时间,这无数条闪电便被魏羡鬼强行压下,魏羡鬼手捏降魔杵诀,神合气,气合神,顿时身体上暗八门启开,舌尖若春雷迸炸:“你这孽畜还不受死!” 一掌而下。 扑哧!扑哧!沉闷的响声连连,只见阴阳童子浑身涌出浓密粘稠的黑烟,双目呆滞,眉心的“∴”字金光不显,瞬间便化为一摊脓水! 彭白穷数十年研制出来的阴阳童子,居然瞬间便被魏羡鬼所毁。 原本满心期待期待的彭白顿时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双目一翻,跌落在血池之中。 血池中隐隐传来彭白的呼喝之声:“魏小儿误我!” 血池开始慢慢地收缩,最后居然化成一滴鲜血,滴落在地上,魏羡鬼微微皱眉,看着三盏不断摇曳的长明灯,缓缓地走了上去,道:“你主已亡,你还亮着干嘛?”说完,手掌一挥,顿时灯灭。 人死如灯灭,果不其然。 第二百九十七章 方寸 魏羡鬼不忍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麻衣婆婆,叹了口气道:“魏家的女子,都不能进祖坟的,找个地方,好好地埋了她吧。因为我,她这辈子也承受不少魏家的指责,所以才不得不搬到此处,不过,她的付出是有代价的,因为我即将造出我们祝由第一个‘神’来。” 魏羡鬼看了魏宁一眼,道:“你是我魏家这数代心血的凝结,我不想你失败。” 魏宁不答魏羡鬼的话,将只有半截身躯的麻衣婆婆抱起:“魏家的人已经一个一个地走了,现在恐怕只剩你我两名男子了,可惜我们却依然还要内斗。” %文%魏羡鬼道:“荣幸之至,只是不是现在……” %人%魏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很快的。” %书%忽然,一点声音传来,顿时之间整个屋子开始“噼啪”之声不绝,魏羡鬼心中一动,脸色大变道:“不好,这彭老头在这里面搞了什么玄虚?” %屋%魏羡鬼一语未落,忽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间墙壁忽然崩散! 小屋若地震一般急急地摇动,瞬间迸散为万千木屑粉末。 整个屋子中霎时间尘烟弥漫,魏宁与魏羡鬼知道不好,连忙将身形急急弹地而起,魏羡鬼大声道:“这是噬风蛊,御风便出,可以烁金溶骨,这该死的老鬼,死了都要阴我!赶快走。” 彭白果然机关算尽。即使死了,也要给他们留下这么一个祸害,若不是二人机警,即便是血尸之身,吸了这可以融化天地万物的噬风蛊,恐怕也会瞬间被吞噬。 魏羡鬼说完弹身而起,忽然在地面上那点血滴又开始无限地扩大,像泉涌一般鲜血不断汩汩涌出,整个屋中又重新陷入无穷的血海。 彭白留了后手! 魏宁与魏羡鬼真气流转全身,可是这黄色的粉末却包裹住了这两人的全身,两人掌风煽动之间,不敢让噬风蛊靠近自己,顿时这里尘土飞扬,但是天地间土崩瓦解,脚下又是无穷的血海,踏足无力,此时毒虫纷纷翻滚而出,已经遮天蔽日,不给二人丝毫逃脱的机会。 轰隆一声,彭白布置的阵法开启,在粉末中一枚黄色的卵瞬间变大,然后一个蜘蛛般的物件破壳而出,霎时间便变得大如车轮,口中吐丝,不一会儿,这个空间被蛛丝布满,每根蛛丝大如疋布,像天罗地网一般将二人围困住,魏羡鬼惨笑道:“好你个彭白,死了也能弄出这等怪物出来,真有你死小子的!” 此物名为方寸,乃是上古说记载的鬼物,此物吐丝,霎时间便可以将整个地方围困起来,形成所谓的“方围四寸”,万事万物皆不得出。 方寸不停地吐丝,每根蛛丝不仅大,而且带着一种特殊的粘性,让这两人都不敢去轻易招惹这些蛛丝,加上这无穷无尽的蛊物铺天盖地而来,两人顾此失彼,形势已经险到了极点! 这血海里面,似乎狂风呼啸,看不清通往何方,血海之中开始出现无数的血手,血手无肉,全是一排一排的骷髅,不停地招摇,似乎等着两人摔落下来,魏羡鬼和魏宁此时无半寸落脚之地,加上这噬风蛊压力实在是太大,让两人根本无暇他顾,掌风只将这些蛊物扫落,四面八方又被这蛛丝围困住,这天罗地网中的空气开始一点一点地抽离,重力开始压迫这两人,两人面色惨白,支撑了不到片刻,便一同跌入了这血海之中。 此时,魏宁只觉得天地俱黑,万籁无声,隔了好久,忽然腥臭扑鼻,与此同时,只觉得身后忽然涛声滚滚,汹涌而至。 一个乖戾的声音忽然大笑道:“魏家的大妖怪,小妖怪,从今日起,我们便一同沉溺在这幽冥血海之中,血海无涯,回头也无涯。哈哈!”怪声越笑越猖狂,是彭白的声音,魏宁心中一沉,难道自己和魏羡鬼一同沉入了这世间最为凶险的幽冥血海之中吗? 身边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魏宁只觉得血花冲天,无数白森森的骨骸僵尸又从地底、河中爬了出来。阴风阵阵,呜呜乱响。魏宁只觉得口干舌燥,心中一阵一阵莫名的心悸。 这时候魏羡鬼说话了:“彭白,现在我们都永生永世地困在这里面,你可高兴了。” “高兴,高兴,高兴极了。反正我彭白这辈子是废了,能够拖上你们两个垫背的,自然高兴得很。” 魏羡鬼冷哼一声,正要反唇相讥,忽然魏宁冷冷地道:“你们二人只是逞这口舌之利,便永远沉沦在这里面吧,如果还想出去,那就一起想办法吧。” 魏宁一语,两人顿时沉默了,虽然两人乃是生死仇敌,但是此时在生死一线之际,也顾不上私人恩怨,能够冲出这从来未有任何人冲出的幽冥血海才是正理。 一排排的骨骸在魏宁三人的身边走过,拖拽着身子,鬼哭狼嚎之声惊动整个幽冥血海,他们的身子不断地在血海中浮起,然后又沉下去,如此反复,乐此不疲,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不停地寻找着出路,还是因为有三位朋友加入而更显兴奋,呜呜的叫声不绝。 魏宁不由得听得毛骨悚然,心道:“若是自己假以时日,找不到出口的话,是不是和他们一样,成为一具没有思想,狰狞丑恶的骨骸或者僵尸?”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夺舍 无涯血海中,阴风惨烈,妖雾弥漫,根本无法看透这前面的一切,偶尔与一些僵尸擦身而过,让魏宁觉得头皮发麻。 这里,真他妈的不是人呆的。 忽然,一个声音沉默了很久,传来,道:“魏宁,你走吧。” 说话的正是魏羡鬼。 魏羡鬼道:“我将你父辈的不死骨植在你的身体里面,让你拥有半神之体。” 魏宁冷冷地道:“你会这么好心?” 魏羡鬼道:“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骗你干嘛?” 魏宁沉默了半晌,魏羡鬼说的确实如此,道:“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谈不上。”魏羡鬼叹了一口气,道,“只希望你能够拥有了半神的法力之后,将我和彭白救出这里,生也罢,死也罢,总比在这无穷的血海中受罪的好。” 魏羡鬼惨笑一声道:“我和彭白都是超过一百岁的人了,为了这些恩怨,明争暗斗了一辈子,唉,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化解不了的仇恨呢?” 魏宁道:“为何你不将自己变成半神之体,然后逃出生天呢?”魏羡鬼微微一笑道:“你会用不死骨吗?还是彭白?就算他会,他会帮我吗?” 这个时候,彭白的声音传来,叹声道:“算了,臭小子,我已经救了你两次,不妨再救你一次,不过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也记不得爷爷的好。现在想想,还是烧尸森林好,至少还可以看书,无聊的时候也可以看人挖蚯蚓解闷玩。” 当时两大高手,一个是拥有逆天改命之能,曾经造就出两具血尸,一个是倾一辈子之力,布下一个残酷而无情的局,这两人居然要同时出手造就自己,魏宁再淡定,也不禁心中怦怦直跳。此时血海的腥风闻起来也不是那么让人作呕了。 魏羡鬼伸手入怀,掏出一串小珠,顿时金光大作,所有的妖物尖声惨叫,到处乱蹿,光影所到之处,妖物消逝无形。 霎时间,天地沉寂,只有三人在这无涯血海中面泛红光,浑身染血。 魏羡鬼与彭白同时一点头,这两个生死对头,居然能够联起手来同时去做一件事情,恐怕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 魏羡鬼与彭白一生都在研究这血尸,自然对这些不死骨并不陌生,魏宁双目紧紧地盯着在上空的不死骨,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传来,十余颗不死骨在空中不断地旋转凝结,最后变成犹如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魏羡鬼在旁不断念咒,这珠子放射出一种极为柔和的光芒,照定了魏宁的天目之处。魏宁万念归一,忽然一丝寒气由足底涌泉传来,寻下肢内侧阴维脉,汇于尾闾穴,再寻督脉而上,直冲上顶百汇,寒气所至,便将原本魏宁体内的真气同化,魏宁此时只觉得犹若进入冰窟,甚至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心中烦躁莫名,头痛非常。这股寒气仿佛像江水般涌入自己的体内,变成了浩瀚的寒流,魏宁经脉已经冻结。寒流找不到宣泄的地方,开始向体外涌去,魏宁似乎又看到了林灵素,她将王驼子高高地举起,然后一剑穿心,自己的爷爷急身抢出来,却又被林灵素另外一把剑刺了一个洞穿。 “不要!”魏宁心里狂喊道,可是林灵素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般,狞笑着长剑拔出,血雨撒满了整个天空,魏宁拼命地向前奔去,可是怎么也追不上林灵素。忽然眼前一变,七七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看着魏宁,面容凄惨地道:“魏宁,是你亲手毁了我的魂魄,是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七七飘然远去,魏宁追了上去,可是摔了一跤,爬起来再追,又摔倒了……七七越走越远,可是魏宁听见的七七凄然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彭白大喝道:“魏宁,还不快将灵台一点清明守住,难道真要走火如魔而死么?” 这声音仿佛像黄钟大吕般将魏宁从幻境中拉了回来,但全身的痛楚,已经超过了常人所能忍受的限度,全部的血水向魏宁涌来,像一个球般将魏宁卷在了中间。 彭白忽然又道:“不要动,听着,静守聚性,心守太虚,意照炁穴,勿忘勿助,寂而照,照而寂,只要守得一丝灵台清明,就不会有事。” 魏宁照着彭白的话,死守住一丝灵台的清明,只见那些幻象慢慢地退去,虽然身体仍然疼痛难当,但是较之刚才却不知好了多少倍,而且已经可以慢慢地将四处乱蹿的炁体收入暗八门之中,寻先天循环,渐渐地,真炁开始回暖少许,虽然每经历一个窍穴便像针扎般的疼痛,但是魏宁依然咬牙挺了过来。 忽然,魏羡鬼无声无息地出现,魏宁只觉得脑海中,五色光华俱现,无数的细丝光华不停地在眉心缠绕旋转,自己的真炁开始丝毫不听自己的使唤一般漫溢而出,眼皮越来越重,就要昏死过去。魏羡鬼开始不断和自己重合,开始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压力在自己的脑海中,魏宁闷哼一声,昏死了过去。 “哈哈……”魏羡鬼的残像在魏宁的身体中开始放肆地大喊,“容器,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容器啊……” 忽然,魏宁的心中开始出现另外一个人,几乎跟魏羡鬼长得一模一样,魏羡鬼像照着镜子一般看着他,歪着头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那人说话。 “我就是我。”魏羡鬼道。 “我就是你。”那人忽然道,“让我们开始融合吧。”然后向魏羡鬼走去,魏羡鬼居然不闪不避,和那人融合在一起。 忽然魏宁眼中精光大盛,朗声道:“魏羡鬼,我就知道,你定然是来夺我之舍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破开天地 魏宁脸上金光闪烁,在漫天血海中阴晴不定,彭白看着他,这种摄人心魄的面容让他都不禁有些害怕起来,此时的魏宁,似乎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魏宁了。 “你……你到底是……魏小子还是那个老鬼?”彭白在血海中,身边的无头僵尸依然在旁边默默地走过,带动这无声无息的血海,但是此时这些妖物,却远远没有眼前这个人可怕。 “你知不知道,魏羡鬼原本是要夺我这具身体的?”魏宁看着彭白淡淡地道。 “什么?”彭白跌声道,不知道魏宁所指的是何事。刚才在魏宁身体里发生的这场险到极致的战斗,彭白显然是不知道的。 “魏羡鬼一直在骗我。”魏宁淡淡地道,“说什么要将我造成半神,其实只不过是想要我的这具身体,然后夺了我的舍之后,自己成为半神罢了。” “魏羡鬼受困于‘长生不死’之苦,承受着无限的衰老之痛,他其实早就在筹划,只不过是想将我的身体造成‘半神’而已,这样,他便可以在我身体最脆弱的时候,将他的精神灌注进来,然后与我的三魂七魄合一,成为这具身体的主宰。” “可惜,他棋差一招,我的身体中除了我的三魂七魄之外,还有一道魂,这道魂便是魏羡君留给我的,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种情况的!刚才魏羡鬼融合的不是我的三魂七魄,而是魏羡君留下来的那道魂魄,我的第五魂!” 彭白道:“那……那魏羡鬼现在在哪?” “我已经将他封印在了那具僵尸的身体里了,他不是一直想找到一个全新的容器吗?就给他一个吧。”魏宁语气淡然,似乎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魏宁一指旁边的那具僵尸,淡淡道:“害人之人,终究害己,我已和不死骨融合,拥有了魏羡鬼所期待的半神之身,魏羡鬼棋差一招,这两个不属于我自己的灵魂,自然能够排出。” 浓浓的血腥气,从风中吹来,在这无边的血海之中,彭白感受到了无限的凉意,这魏宁说起来轻松,但是这其中的凶险却非旁人所能道,无论是魏羡鬼还是魏宁,甚至是魏羡君,在这场暗斗中,成败都只是在毫厘之间! 彭白看了那个僵尸一眼,一股浓浓的寒意涌来,魏羡鬼这样的人物,难道现在已经变成这么一个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了吗?“若不是在魏家祖坟中,魏羡君及时地点醒我,我可能对魏羡鬼不会有丝毫的防范,那么,现在那具行尸走肉便是我了。”魏宁淡淡地道。 “不错!”彭白点头道,想起刚才魏羡鬼的表现,演技确实是已经登峰造极了,且所说的话让人不得不信,还真以为他是为了逃离血海,才出此下策的,若是魏宁当真以为魏羡鬼只是为了成全他,而不加以防备的话,魏羡鬼绝对有充分的时间,夺舍成功。 但是,魏羡鬼最后到底还是被魏羡君摆了一道。也许魏羡君在百年之前就已经算到了今日之事,所以在死前才会加以布置,给魏宁留下了这么一道足可以要了魏羡鬼一切的禁制。 魏羡君啊魏羡君,你虽然死了,但是却在你百年之后,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中彻底地战胜了魏羡鬼。 “我要走了,你走吗?”魏宁看了彭白一眼,淡淡地道。 “什么!你可以从这里出去?”彭白一听此言,顿时喜不自禁,连连点头道,“我走,我走。” 魏宁叹了一口气道:“无论你心地如何,你毕竟对我有恩,我两次都蒙你出手相救,若不是你,我魏宁恐怕早就成了一具没有思想的血尸了,刚才我看得出来,虽然魏羡鬼是假意,但你却是真心,我陷入迷乱之际,也承蒙你出言点醒,我救你出去之后,你我便两不相欠了。但是,你出去之后,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彭白点点头,“莫说一件,便是一千一万件我也依你。” “从此以后,永远住在烧尸森林中,不得踏出半步。”魏宁看着彭白,一字一句地道。 “什么!”彭白顿时大急道,“那和让我呆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魏宁悠悠地道:“在那里,至少还可以看书,无聊的时候也可以看人挖蚯蚓解闷玩。” 彭白沉默了半晌,忽然咬牙道:“好,小妖怪,我答应你,奶奶的。” 魏宁一声长啸,忽然冲天而起,大喝道:“出来吧,我的朋友!” 忽然整个血海开始翻涌,魏宁所到之处,无数阴灵纷纷回避,四散逃开,魏宁全身真气鼓动,陡然直冲而下落入血海之中。 血海如沸腾了一般,开始慢慢地鼓出气泡,然后慢慢地以一个原点作为轴,飞快地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慢慢地扩大,浮肿的僵尸、白骨森森的万千骸鬼被漩涡击打之下,纷纷支离破碎。 “嗖、嗖、嗖、嗖、嗖!”几声刺耳的声音响起,从漩涡的最底端开始出现十三道红光,红光闪耀,血海跌宕沉浮,彭白被卷入其中,不由得喝了几口血水,低头看去,只见魏宁正在血海的海底,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任血海滔天,岿然不动。 “他在干嘛?”彭白凛然。 忽然这十三道血光光芒收敛,彭白这才看清,原来这是十三具血尸! 魏宁居然将这十三具血尸招入了幽冥血海之中! 魏宁仰天长啸,十三具血尸距离不等地围着魏宁绕成一圈,俱都是面内背外,听到魏宁的声音,也似乎有感应一般,仰天长啸起来。 剧烈的风声刮得人面如刀割,彭白气喘得越来越粗了,魏家的十三血尸,当年魏羡君借以威震天下的十三血尸,祝由、龙虎山甚至连自己都妄图控制的十三血尸,终于现世了! “呜!”十三血尸一起狂喝!魏宁脚踏七星步,十三血尸亦步亦趋,忽然十三具血尸在魏宁的带领下,手捏都天大雷火印,脚踏七星,连行七步,紫微剑霍然刺天。 魏宁狂喝道:“天雷煌煌,霹雳纵横。神威一发,斩灭邪精!”十三血尸同时一掌拍出! “轰隆!”血海中半空之中忽然一声雷响,一道闪电若狂龙一般击中漩涡! “他要干吗,难道他想用人力破开天地不成?”彭白心中大震,古往今来,曾经只有一个人办到过,那就是共工,因此才留下了女娲补天的传说。 “轰”!血海一阵巨浪翻滚,海底居然被他破开了一道能使人出去的口子! 血水开始汹涌灌入裂口之中,僵尸一齐哀嚎,不顾一切地往裂口处涌去。 魏宁大声叫道:“彭白,若你此时还不走,便要永远留在这里了!”说完,身形若急电一般,往那里冲去,彭白想都不想,跟在魏宁的身后急急逃脱。 第三百章 相守相望 林灵素看着天空,天空中群星闪烁,不知为何,今天的银河却如一条血带一般,血红妖艳。 “掌门,你站在这里已经有一天一夜了!”一名弟子悄悄地走了过来,对着面容有些憔悴的林灵素道。 “他们都收到通知了吗?”林灵素木然看着天空说道。 “都发出去了,但是掌门,我们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吗?对方只是一个你曾经的手下败将啊!” “手下败将?”林灵素摇了摇头道低头喃喃地道,“可能从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已经是他的手下败将了吧。” 夜风吹来,林灵素长发飞扬,天空依然群星闪烁,传说那夜空之中,每一颗星星对应的便是地上的一个人,却不知道哪颗星属于自己,哪颗星属于魏宁,就算是,他们俩估计也是隔着那条遥远的银河,永远不能相守相望的。 林灵素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依稀涌上心头,魏宁啊,魏宁啊,难道我们注定将有此一战吗? 再见面,已是仇雠!此言犹如昨日。 林灵素心口不自禁地一疼,有些步履漂浮,险些摔倒在地。 “掌门!”那名弟子关切地道,林灵素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做好一切准备,等崂山的人来了,再来通知我。” “是。”弟子不敢再劝阻林灵素,走了出去。 “没有想到,我们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林灵素笑了笑,看着最远处那抹最深的黑暗,心想。 “也许,从一开始,我们便注定要走上这一步。” 第二日。 龙虎山大堂中,群雄咸集,各路英雄均在龙虎山的号召下,纷纷而来,为的只为对付一个人。 魏宁。 林灵素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冷冷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英雄,忽然开口道:“崂山的怎么没有来!” “有的!”一名弟子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道,“我便是崂山第二十二代弟子,王小木。” “杨小那呢?”林灵素怒道,“他怎么没有来?” 王小木低声道:“师兄说他……” 林灵素怒道:“太平一道,向来同气连枝,今日祝由一门已经逼上山来,我们太平一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阶段了,再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悬崖了,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抗争了!我龙虎山不惜低声下气相求与他,他居然……他还是不是我太平的弟子?” 王小木显然没有见过世面,被林灵素气势所迫,顿时有些胆战心惊,模糊不清地道:“我们……崂山……也是出力了的……我……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以前在崂山所居何职!”林灵素目光炯炯地逼问道。 “山门弟子。”王小木低声道,又是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林灵素冷哼一声,她知道杨小那与魏宁交好,且与自己有仇,也不认为他真的会来,只是他的借口未免…… “算了。”林灵素看了这名胆小如鼠的弟子,知道他定然是杨小那拿出来应付自己的,正到要开口,忽然山下一阵清啸,宛如一道惊雷炸开。 “祝由魏宁前来索命!”顿时之间,众人没来由地感觉到乌云压顶,整道天幕似乎都变成了血红之色,浓浓的血腥味飘来,弥漫在龙虎山上。 “他来了!”众人齐齐色变,林灵素单手一挥,群雄跟在她身后,出了大堂,山下,只见一人,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脚下穿着一双草鞋,在腰间扎了一根麻绳做的腰带,气定神闲,负手而立,气势逼人。 魏宁一看众人,冷冷地道:“林灵素,难道你今日是想以人多取胜不成?” 林灵素看了魏宁一眼,道:“魏宁,今日你居然敢只身独闯我龙虎山,我许叔之仇,今日便要你偿还。” 魏宁淡淡地道:“你杀我恩师,又杀我爷爷,此仇又如何算?” 林灵素身子晃了晃,定了定神,怔怔地看了魏宁,隔了半晌,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道:“不错,王处一是我杀的……你爷爷……也是我杀的。” 魏宁终于从林灵素嘴里证实了,怨毒的双眼盯着林灵素,道:“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林灵素心中默默地品味着魏宁这句话,此时的魏宁,杀意滔天,哪有半分当年那敦厚纯良的影子,时间消逝了,他也变了很多。 也许并不是他想变,他其实也和自己一样,背负了太多太多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很多时候,他也是迫不得已。 不知怎的,林灵素的脑海中开始闪现出第一次在凤凰山见到魏宁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还是那么善良淳朴。他牵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在坟山之中悄然而行,当时夜色撩人,夜风清爽,林灵素却可以感受到他那颗急速跳动的心和掌心里面不停冒出来的汗水。 龙虎山的人纷纷呼喝,不少人曾经看到过魏宁击杀许素文,当时魏宁凶狠的眼神,是他们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魏宁看着林灵素,沉声道:“我今日只为我师父和长辈血仇而来,跟你们无关。” 群雄中有些骚动了,不少人暗自后退了几步,林灵素踏步向前,站在队伍的最前端。 时间慢慢流逝,气氛越发紧张。 “好。今日我们便将所有的恩怨一同了结!”林灵素逼视着魏宁,手一抬道,“你们先退下,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与你们无关。” 乌云压山山欲摧。魏宁与林灵素相互对视着,林灵素一身白衣如雪,脸上一抹淡淡的血痕若一朵花一般,闪烁着妖艳的光芒。 而魏宁,此时却气定神闲,一举一动却有着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大家风范。 两个年轻一辈的高手,经历了无数的恩怨情仇,终于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了。 第三百零一章 你死我活 此时,天空蔚蓝,远方的山脉此起彼伏。林灵素看着魏宁,神情复杂,抬眼看着远方的山脉,淡淡地道:“祝由与太平一脉,千年恩怨,你我之间也必有一战,避不能避,就在今天一同了结了吧。” 魏宁看了一眼四周,只见所有人无一例外地用仇恨的眼光看着自己,而站在他们最前面的这个女子,这个曾经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还是在那里幽幽而立,脸色苍白,却隐隐地透出一丝腮红,在这万千人中,她仿佛只有一个人,那么孤独。 吴耗子、师父、爷爷,这些人,就是在这个女人的手里一个一个离开了自己,自己若是不为他们报仇,如何还立足于这个世间? 魏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冷若冰霜:“既如此,那就战吧!”说完,一脚踏出,若缩地成寸一般,来到了林灵素身边,林灵素手中长剑幻出,魏宁不闪不避,居然迎着长剑一掌打在林灵素的身上。 “哐当!”只是一声响,林灵素的长剑已经断落为两截,魏宁果然是刀枪不入,林灵素脸色顿变,连忙后退,魏宁的掌风刮到林灵素身上,但却未一掌要了林灵素的性命。 魏宁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林灵素心如电转,不敢怠慢连忙闪到一旁,脚踏禹步,高声喝道:“萌萌助我!” 魏宁负手看着天空,金甲神将出现,魏宁鄙夷地道:“就这种破铜烂铁,也敢阻我不成?”说完迎着天空一掌击出! 金甲神将六甲印在空中骤然变大,迎着魏宁砸下,魏宁手上似乎出现了万千幻象一般,一道道的红色气体飞射而出,与六甲印对了个正着! 又是一声巨响,金光灿灿的六甲印居然被魏宁生生击碎了,万道霞光向四面八方散去。 “林灵素,你就这点能耐吗?” 半神之身的魏宁,果然非同凡响。 林灵素此时的心犹如沉入海底一般,脸色惨白。此刻魏宁拥有几乎可以击碎一切的能力,而自己却是那么不堪一击。 忽然天空之中红云闪耀,四面传来剧烈的呼啸之声,天空开始变成血红色,没有任何征兆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雨水腥臭难闻,将整个天地映成红色,每一滴都若丝线一般粘稠,从天上落了下来,所到之处草木均瞬间融化。整个世界一片血红,凄厉恐怖。 “这雨?”林灵素忽然想起了昨日血红的银河,大声道,“魏宁,这难道是……” “不错,就让这灭世之雨将龙虎山的一切都洗刷干净吧!”魏宁高声喊道,这雨水便是昨日魏宁打通的幽冥血海!现在终于降落在人世之间。 “啊!”群雄忽然若鬼哭狼嚎一般,所有沾染上这血水的人面目开始发生变化,本来明晰的五官犹如放在火上的冰块一般慢慢融化,林灵素只觉得身上一阵刺痛,碰到雨水的地方,刺痛难忍。 魏宁却丝毫不受影响,他冷目看着一切,高声道:“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逆天之人,站死跪亦死!”声震山野,状如罗刹。 林灵素连忙躲避,高声叫道:“魏宁,你这是要将我龙虎山亡族灭种不成!” “不错!天归祝由!”魏宁厉声喝道。 此时的魏宁,显然多了一份魏羡鬼的乖戾之气,这与在幽冥血海中吸收了魏羡鬼的三魂七魄有直接关系,而且又被魏羡鬼训练了三年,潜移默化成就了今日的魏宁。 半神降世,万物皆为蝼蚁! “哈哈,好一个天归祝由!”忽然远方传来一个声音,一张巨大的人皮遮天蔽日挡在了半空之中,人皮高声道:“天归太平!”在人皮之上,一张脸孔出现,魏宁与林灵素齐齐大震,脱口叫道:“宁素问!” “不错!”宁素问一声高喝,忽然人皮之上化出万千精芒射向魏宁,魏宁移动半步,伸手向天,万千精芒居然被他单手拖住,用手一挥,轰隆一声巨响,精芒射向远处一处山巅,山巅顿时被削平! “林灵素,今日我龙虎山千年基业便要被这小子毁于一旦,你作为本派掌门,有何打算!”宁素问在半空之中高声喝问道。 林灵素高声道:“以命相抗,不退半步!” “好!”宁素问在半空之中桀桀怪叫道,“不管以往你我之间有何仇怨,今日为了龙虎山的生死存亡,我们一起联手将这祝由怪物打得魂飞魄散、形神俱灭如何?” 林灵素想都不想,咬牙道:“也只有如此了。” “好。”宁素问叫道,“借你身体一用。”说完宁素问飞身而下,将林灵素包裹其中,林灵素浑身发出金光,隆隆之声不绝入耳,任凭着宁素问围绕自己如蚕丝做茧一般,她的身体也飞快地发生着变化。 金光闪尽,林灵素居然和上次的许素文一般被这锦绣尸衣包裹,两“人”飞快地融合变成一人,却还是林灵素的样子。 林灵素双目精芒四射,向天一指,血雨顿止。手中幻出七星长剑,若惊鸿一般直接飞向魏宁,魏宁小红伞在手,两人在空中对了一个正着。 两道巨大的火光若两条被囚禁了千万年的巨龙一般,轰然而起。 “咚!”天地被震得似碎裂了一般。魏宁只觉得身后一沉,一重若千钧之物将魏宁从半空之中直接压下来。定睛一看,却是一枚巨大的莲花。 魏宁身子被压得急速下坠。林灵素在半空中高声笑道:“此物我已经施法加入了三山五岳之力,从今以后,你便和那孙猴子一般永远压在我龙虎山之下吧。” 话音刚落,魏宁的身子轰然落地。林灵素不断在莲花之上加着咒印,“再加上一座黄山如何?” “五岳都来吧!看我龙虎山大显神通!”林灵素高声喝道。魏宁只觉得浑身越来越重,在莲花之下丝毫不能动弹。 第三百零二章 最后之战 “臭老头,你耍诈!” 随着魏宁胸口的小红珠光芒四射,柳灵郎叫骂着出现了,双手居然将这莲花高高举起,惊得林灵素连连变色。 “莫说是这几座破山,就算你压上整个天地,我也搬得起来!”柳灵郎大喝一声,将莲花如流星一般照着林灵素砸去! 一声巨响,莲花一下砸在地面,整个龙虎山都不堪重负,开始摇摇欲坠。 魏宁长身而起。高声喝道:“天雷煌煌,霹雳纵横。神威一发,斩灭邪精!” 与此同时,林灵素也在半空之中脚踏禹步,手捏法诀,厉声道:“天遁!” 天罡五雷掌对天遁! 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 魏宁骤然仰头,大惊道:“怎么回事?” 只见天空中居然空荡荡的一片,只有无尽的黑暗。 天居然被宁素问的天遁移开了。 无天,如何用天罡五雷掌? “无天,我看你魏家的天罡五雷掌如何借助天地之威!” “龙遁!” 半空中忽然出现一条五爪金龙,张牙舞爪地扑向魏宁。 柳灵郎身形暴涨,抱住五爪金龙,一手按住金龙的头顶,然后站在金龙身上,那拳头若雨点一般砸下。 魏宁飞身而起,手中幻出桃木剑,直接刺向林灵素,林灵素变幻身形,急速闪躲,可是两脚却像生根了一般,不能挪移半分。 “林灵素!”林灵素居然对自己怒声道。 魏宁的长剑穿胸而过。 林灵素居然没有躲闪,她原本完全有机会躲开的。 她在干嘛? 忽然间,云收雾歇,整个天空被还原为一片清朗。 魏宁默默地看着林灵素,惨声道:“你为何不躲?” 林灵素一声惨笑:“这一次,我下不了手……” 同样的话,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只是互换了一下角色。 …… 金光照射之下,巨大的冲击波以林灵素为中心,向四面扩散。 天罡五雷掌,应天而下。 “林灵素,你居然……”宁素问在林灵素的身体里高声嘶喊。 “师父,为了龙虎山,我同样,没有后退半步……” “噗、噗、噗、噗!”宁素问开始与林灵素分离,一张烧焦了的人皮从林灵素的身体中剥落。 “咚!”林灵素跌落在地。 林灵素此时收天地之威,原本洁白无瑕的脸被烧得血肉模糊,躺在地上,看着魏宁,眼神中却比以前更加清澈透明。 她终于在最后的时候,放下了一切,决定不再背负任何东西了。 “魏宁……”林灵素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魏宁的身子顿了顿,回头看了看林灵素。 “我知道我快死了,天罡五雷掌之下绝无活口……你可以……可以抱抱我吗?”林灵素语气微弱,声音越来越低。 魏宁的身子晃了晃,抬眼看了看这个女人,曾经是何等强势的女子,宛如一朵蔷薇,艳丽无双,而现在却似一团粘稠可憎的稀泥。 魏宁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完便毅然地转身离开…… 林灵素一口黑血吐出。 天快亮了,破晓的晨光星星点点地涌出,似乎要冲破这拂晓前的寒意。清风徐来,整个山野百花迎合,有一种说不出的恬淡。 春天的气息如此逼人,魏宁双眉上泛着光洁的露水,他小心翼翼地搬弄着一处凸起的泥坑。 不久,魏宁的双眸亮了,看着一个漆黑老旧的泥坛,神情紧张,柳灵郎站在魏宁的身边,同样神情肃穆。 “小灵,你打开看看吧。” “魏宁,还是你来吧。” “我怕……” “没事……不会有事的。” “嗯。” 隔了好久,魏宁才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尘封多年的泥盖。 忽然,一条蛇蹿了出来,对着魏宁吐着信子。 魏宁顿时轻松了下来,抱着蛊坛,哈哈大笑道:“你看,小灵,你看,活的,是活的……七七,没死,七七没死。” 蛊虫不死,蛊女不灭,这是蛊女中铁一般的法则。 “就是,七七姐人那么好,怎么会死呢?” “七七……”魏宁顿时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地上蹦跳起来,“七七,果然还活着……” 隔了好久,忽然魏宁神色一暗,“可是你在哪里呢?” “走吧,小灵。” “嗯?” “去找七七,无论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魏宁抱着蛊坛,神情坚定地望着远方。 山风吹过,林涛阵阵,魏宁看着远方,露出会心而安静的笑意。 “七七,我来了,你等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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