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和替身渣攻分手后,他疯了   作者:春风无邪   文案:   姜钺和严既锋在一起3年,对严既锋百依百顺,无论严既锋怎么对他,眼中永远满是深情爱意。   所有人都以为他对严既锋爱到了骨子里。   可3年过去,严既锋对他的态度还是:不过图他脸好看人好睡,随便玩玩罢了。   姜钺轻吐一口气,反正他和严既锋在一起也只图严既锋的脸。   既然这样,那就都别玩了。   他果断留了“分手”两字,消失在严既锋眼前。   -   严既锋颜帅腰好,超级霸总,一直觉得姜钺没了他活不下去。   收到姜钺分手的信息,他满不在意:回来有他受的!   可过了一天,一星期,姜钺还不回来,他才明白是他没了姜钺活不下去。   他满世界去找姜钺,结果姜钺家大门密码是他大哥生日,枕头下是他大哥的照片,连一直叫他的“阿严哥”也是他大哥用过的。   他疯了。   -   严既锋不愿承认姜钺没爱过他,千辛万苦找到人,还是那张好看的脸,却对他再没有曾经的深情爱意,身边有着无数的男人献殷勤。   他以为他会发疯发狂,实际他确实疯了,但为的是姜钺眼中再没有他。   他堵到姜钺面前,抓着姜钺咬牙切齿:你不是喜欢我的脸?谁还比我更像他!   姜钺:我对你的脸已经不感兴趣了。   -   超忆症天才心理包袱800万吨美人受&自负疯P我怎么可能是替身霸总攻   -   【阅读提示】   〇攻受双美强惨,攻前期有渣攻行为,后期追妻火葬场,偏救赎向   ○不换攻,HE,1V1。   ○架空世界,请匆带入现实。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钺,严既锋 ┃ 配角:预收《知道我为替身付出了多少吗?》《小傻子死后,他后悔了》 ┃ 其它:追妻火葬场,古早狗血   一句话简介:狗血酸爽 追妻火葬场   立意:所有感情都是相互付出的,本文探讨关于家庭间的亲情爱情,表达当代年轻人的家庭观 第1章   霍城的冬天极少下雪,但是冷。今天是元旦节,晚上9点正是外面热闹的时候,姜钺还在值班。   技侦局的办公楼杰光明亮,却比平日安静了一半。   姜钺的位置靠着窗,他手里捏着一只笔在指尖打转,另一只手撑着头微闭着眼,灯光打过来,衬在灰白的窗帘前像是一幅完美的人像画。   “姜钺,你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   姜钺突然被问道,睁开眼朝一旁的同事看去,随口回答,“失忆。”   “失忆?这叫什么愿望?”   同事以为听错了,毫不夸张地说,毫不夸张地说,姜钺的记忆力比电脑还强大,只要入过他眼的无论多小的细节都不会忘记,且绝对没错,哪怕垃圾里包装纸上的蝇头小字。   姜钺就是技侦局,甚至整个系统的宝库,要是姜钺失忆了,对整个刑侦事业都是巨大损失。   “不行吗?那世界和平。”   姜钺随意改了今年的新年愿望,同事还是不认同,“姜师弟,你才25吧,就没点世俗的想法?”   姜钺放空双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忽然有人匆忙跑进他们办公室,径直看向了姜钺,“姜钺,还好你今天值班。快来帮个忙。”   技侦局的刑事科分了3个组,姜钺属于二组,来的是隔壁一组的同事。   和同事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30多岁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带着一股一眼纵观全局的气势。   姜钺朝同事看去问:“什么事?”   “楚队他们遇到了一个案子,现在都没检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你给看一眼。”   姜钺朝着同事旁边的男人看去,男人也打量着他,对上他的视线立即说:“我叫楚骁,新调来这边支队的队长。”   姜钺只对楚骁微笑了一下,起身去接了同事带来的资料。   案子是一起入室凶杀案,被害者独居,在家被捅了数刀,凶手几乎没在现场留下痕迹,案发到现在没有找到什么有效的线索,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现有的痕迹中发现什么。   姜钺翻开同事给的资料,一扫而过地翻了一遍,视线忽然放空了片刻又聚起了焦距。   “检材2号沾了中药,成分与4个月前湾田入室抢劫案杀人案,现场疑似嫌疑人留下的衣服沾染的一样。”   检材2号是死者被害时穿的衣服,死者和另一起案子发现了同样的中药,也就是说这次的死者,和4个月前案子的嫌疑人可能是同一人。   技侦局是几年前从刑侦队独立出来,为了更有效率地分配资源人力,分成了职能不同的组。本来很多人曾经都是刑侦队的,所以相互都挺熟的。   不过楚骁刚调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姜钺真人。他先是不确信地盯着姜钺,接着出门去打电话。   十几分钟过去,楚骁回来欣喜地对姜钺说:“姜钺,你真是神了!现场监控果然发现了湾田案被害人弟弟的行踪,这要是破了可就是一次两个案子!”   楚骁来之前就听过姜钺的传闻,本来有些怀疑,现在他真觉得姜钺厉害。   “要不是你,我们打死也不可能把这么小的细节联系在一起。几个月前案子里的中药成份,根本不可能有人记得,并且还能马上想起来!”   楚骁的反应太明显,另外几人都淡定地看着他,因为所有人第一次见识姜钺的记忆力都这个反应。   “姜钺,考不考虑来刑侦队?绝对更能发挥你的特长。”   楚骁下一句就开始挖墙角,惊住了一旁的同事。   “我不行。”   姜钺紧接着就拒绝了,楚骁不肯放弃地说:“你肯定行!光过目不忘这点就不知能多破多少案子。”   “就是因为不忘。”姜钺的眼神又虚散在空中,像是在看楚骁又像没看,“我会永远清楚记得别人死时的样子。”   这话乍一听有此奇怪,楚骁一想楚骁就懂了。   他当了十多年的刑警见过上百的尸体,但要他仔细回想其实只有一些零碎的画面或者细节。姜钺的记忆力他听说过,如果见过的尸体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还如同高清电影的呈现在眼前,日积月累没人能承受得了。   他抱歉地说:“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   接着,楚骁要去继续破案,一组的同事也走了。姜钺拿起烟盒往外出去,到了楼梯口的吸烟区。   外面的夜景从窗户映进来,姜钺放空视线走到窗边背靠着墙,往唇上塞了根烟,单手点起来就仰头望往外面的黑夜看去。   系统里没有人知道,他其实不是过目不忘,而是有病。   他忘不掉,有记忆以来见过的所有一切,全都如同高清电影存在他的脑子里,从衣服上起了多少个毛球到洗澡墙上沾了多少水珠,他都会全部记得。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时常觉得自己像面临崩溃的系统,维持理智的每一秒都是在苟延残喘。   “姜钺,看什么呢?”   突然听到声音姜钺低下视线,摘了嘴上的烟说:“邢师兄。”   邢谌是他们刑事二组的组长,他警校时的师兄。   邢谌走过来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的脖子,他伸手一摸,发现高领毛衣因为刚才仰头被拉下来,露出了脖子一侧破皮红肿的痕迹。   邢谌问他,“怎么回事?”   他把衣领重新拉高,“洗澡被花洒打到了。”   “你信?”   邢谌反正不信,刑事技术侦查虽然不是法医,但这么浅显的痕迹还是不会看错的,那是被人咬的。   姜钺朝邢谌斜了斜眼,把还剩大半截的烟头按灭,“你不能当没看见吗?”   邢谌反而尴尬了,站到他旁边和他一起靠着墙,拿烟盒抽出一根烟又放回去,再对他问:“你还和那个姓严的在一起?”   姜钺垂下眼,隔了片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邢谌是他交际圈里唯一知道他和严既锋在一起的,他不是什么悬崖之花,甚至比大多数都世俗。   “你到底图他什么?他那样对你。”   “其实也没什么,床上的情趣而已。我图他——”   姜钺脑中浮现出了严既锋完美到没有缺点的脸,认真地回答:“大概是图他的脸。”   邢谌狠吸了一口气,像还想说什么又对他无话可说,就这样沉默了。   姜钺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特殊的铃声,姜钺知道是谁,往旁边走了一步才接起来。   “过来。”   电话里的男声低沉又磁性,随意几个字就能鼓动人的欲望神经。   但这两个字后电话就挂了,接着聊天软件收到了一个定位。   姜钺盯着手机愣了两秒神,回头对邢谌说:“邢师兄,我出去一趟,有事打我电话。”   “姜钺!”   邢谌喊出声,姜钺已经跑下楼了。   他刚瞟到了姜钺手机上的「阿严哥」三个字,知道姜钺有男朋友是不不小心。   3年前姜钺才到他们组,有次突然请了2天到时间却没来上班,手机也打不通。他不放心找去姜钺家,发现姜钺发烧到40度,手机早没电了。   把人送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把他当作了姜钺的男朋友叮嘱,他才知道姜钺发烧是因为那事,那个男人把姜钺弄成那样2天都没来看一眼。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男人是严既锋。   全霍城的人都知道严既锋长得帅又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帅,一般的有钱,事业有成,从外在看简直是完美对象的天花板。   可全霍城的人也都知道,严既锋冷酷绝情,六亲不认,败絮其内,3年前为了得到严家的掌控权,连自己亲爹都被他关进了疗养院。   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姜钺执迷不悟?   姜钺已经打车到了严既锋发来的定位,是一家五星级酒店,2楼的宴会厅今晚是一场商务活动酒会。严既锋应该是来参加酒会的,他直接找去了2楼,可找到酒会的入口他登时愣住了脚。   宴会厅里明亮的水晶灯璀璨闪烁,映着底下的名流精英,一个个都正装打扮,手表珠宝反射着耀眼的光,没有一处不显得与他羽绒服牛仔裤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   “先生,这边正在举行活动,请问您有请帖吗?”   穿着职业套装的服务生走过来,礼貌客厅询问,眼神带着打量,显然也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姜钺收回视线转身离开,走路时只盯着脚前的地面,迎面有人过来几乎撞上去他才发现。不过他动作完美地避开了,没碰到对方一片衣角,对方还是骂了他。   “怎么走路的?”   姜钺听到骂声抬眼一瞥,“对不起。”   他因为忘掉,大多数时候能少记住一点就少记一点,久而久之习惯了走路只盯眼前的地面,哪怕常常因此被人认为高冷,甚至是傲慢。   “道歉就这态——”   对方本来哼着的冷气,在看到姜钺的脸时瞬间变了语气,“姜钺?这不是严总的小情人嘛!你没事吧?”   虽然早过了酒会入场的时间,入口周围还是有人的,这话一响起周围的人都转来视线看热闹。   姜钺朝对方看去,一个肚子微凸的中年男人带着自以为成熟风度的眼神看着他。   他见过这人,半年前严既锋去外省开会突然说要他去,他连夜飞过去睡了一晚,第二天赶回来时在酒店门口正好碰到了这人。   他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对方还能认出他,并且能叫对他的名字,严既锋明明没有介绍过他。   “怎么?来找严总的?”   男人说着离姜钺越来越近,露着看似好心实际猥琐的笑说:“严总刚刚还在,不知这会儿上哪了,我带你去找他?”   他像是真要带姜钺去找人,手伸到姜钺后背却越来越往下,手指快要触到姜钺臀尖。   姜钺蓦地抓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扭,折到他背后用力推出去,正眼也没给地说:“不用了,谢谢。”   男人吃痛地揉着手腕,姜钺已经毫不犹豫地走了,他愤愤地对着姜钺的背影哼气,“严既锋不就比我年轻点帅点。”   一旁的服务生看得目瞪口呆,这种场合这样的事他见过不少,这些所谓的精英老板其实没几个正经人。但着实没想到这一位「精英老板」可怕算被人打了,竟然计较的不是对方动手,而是自己不够年轻和帅。   他悄悄朝过道里看去,姜钺已经走远,只看到了一个背影,颀长有致,说不上哪里好看,但就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他又暗暗看了眼刚才的「精英老板」,果然还在盯着帅哥看。   姜钺盯着脚下的地面笔直往前走,一路他能感觉到看他的视线,他哪里也没多看一眼,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拔了严既锋的电话。   过了许久那边才接了,低沉蛊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2618,上来。”   严既锋从来不在电话说多余的废话,说出口的不是问题就是命令。姜钺这次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严既锋就挂了。   他收起手机上楼,找到了严既锋说的房间。   五星酒店的过道很安静,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路连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   姜钺站在房门前先确认房号再轻轻敲响了门,片刻后门开了,开门的人却不是严既锋。   他认识这人,叫赵颖杰,是严既锋在国外的同学,说好听点是和严既锋一个圈子里的朋友,说直白点就是严既锋的「狗腿」,比他对严既锋还惟命是从。   赵颖杰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遍,“他心情不太好,你小心点。”   姜钺没有多看赵颖杰一眼,进去房间把门关上。   房间里只开了几盏柔光灯,弧形的落地窗能看到霍城璀璨的夜景,严既锋就站在落地窗前,里外的光影交织在他身上,描摹出了量身定制的西装下,完美的身形。   严既锋从脸到身材都仿佛黄金比例雕刻的完美雕像,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用媒体的评价严既锋连指甲都是艺术品。   房间很宽敞,床也很大,正对着落地窗。   姜钺什么也没去注意,脱了羽绒服走到严既锋身后,从后抱住严既锋的腰。   严既锋比他高了半个头,他轻轻踮起脚,吻在严既锋露出来的后颈上。   “阿严,你想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古早狗血,攻追妻火葬场,不换攻,HE。   「基友的预收」《真少爷觉醒后和反派大佬闪婚了》ID:3246790 by凡尘片叶;   迟砚是傅家从小被抱错的真少爷,养父家暴,养母懦弱,他从小在烂泥里长大。   好不容易进了娱乐圈小有名气,又被傅家找回,他以为终于日子能好点,结果亲生父母和哥哥一心向着假少爷傅阳。   “阳阳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你比不上他这么多年在我身边。”   “你哪里像我傅家的儿子,比阳阳差多了。”   “别以为你是我亲弟弟,你就可以欺负阳阳。”   迟砚以为是他真的不比不上傅阳,直到一次车祸醒来,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一本真假少爷小说里的万人嫌炮灰真少爷,而文里的主角正是假少爷傅阳。   后面他会委曲求全,只想得到一点亲情,却愈加被父母嫌弃,最后被傅家扫地出门,落个惨死。   觉醒后,迟砚想开了,什么狗屁亲情,都滚蛋!   他转头找到全书最大的反派:闪婚吗?今天就领证那种。   ——   傅家人都觉得迟砚很快就会灰头土脸回来,求他们原谅。   结果,迟砚影帝拿到手软,代言接到脚软,资产超过了傅家,被他们当宝贝捧起来的傅阳因负面新闻被雪藏,只能向迟砚求救。   商·大反派·陆:我家迟砚和你们有关系吗?   ——   商陆有个放在心尖的小竹马,但对方从来都只当他是兄弟,为了克制自己的感情,他远走他乡成为了一个工作狂。   可他哪怕赚了亿万家产,还是放不下他的小竹马,忍不住回去看看时,却发现迟砚被傅家人害死了。   他为了给迟砚复仇倾尽一切,最后却什么也没换回来,他在迟砚墓前了结了一生,却不想回到了三年前。   迟砚才刚回去傅家,他这一次不等了,立即回去。以为是拯救迟砚,结果迟砚却自己离开了傅家。   迟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闪婚吗?今天就领证那种。 第2章   窗外的夜景灯光闪烁,犹如星河。姜钺等了好半晌严既锋都没有反应,他想再做点什么时,严既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拽,他被甩在落地窗上。   严既锋压过来将他抵在玻璃上,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他猛然对上了严既锋的双眼,反着从外映进来的光,像一头盯着猎物的野兽。   严既锋没有语气地问:“你那么想我想你吗?”   “嗯。”姜钺唇角往上一扬,一只脚勾住严既锋的脚腕,手指扯开了严既锋严丝合缝的领带,下巴凑近过去说:“想你艹我。”   严既锋轻吸起一口气,抓住姜钺的手按在他头顶,再紧贴过去把热气全喘到姜钺脸上,戏谑地说:“姜钺,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因为你喜欢。”   姜钺的声音又酥又轻,双眼全是严既锋,仿佛望见星星般闪起了光,与他平时总是没有聚焦的眼神完全不同,深情又动人,尤其带着微弱水光的眼尾,就像第一缕吹进严寒的春风。   严既锋不由捏上了姜钺的左耳,耳垂上面有一颗惹人的红痣,总在看他的时候被染得更红。   他喉结轻滚了滚,声音毫无波澜地说:“不许发骚。”   “阿严哥。”   姜钺望着严既锋的眼睛,严既锋仿佛又看到了他眼中的光,深情又蛊惑。   严既锋只比姜钺大了不到一岁,姜钺平时不叫他哥,但总不知什么时候没由来地喊出这么一声,每次他都如同被姜钺灌了药。   他把领带扯下来,蒙在姜钺眼睛上系紧,哑着声命令。   “再叫一次。”   姜钺看不见,仍然朝着严既锋的方向抬头,声音发颤地叫出声。   “阿严哥,我好想你——”   严既锋倏然把姜钺甩到了后面的大床上,双手撑在姜钺颈侧,低下头一口咬在姜钺脖子的陈伤上。   姜钺疼得轻呼了一声,严既锋松开他,在他耳边说:“那你再表现好点,别让我腻了。”   凌晨,五星酒店处处精致整齐的房间已经一片凌乱,大床上面满是痕迹,姜钺向严既锋证明了3个多小时他有多想才结束,此时他裹在带着强烈气味的被子里缓缓睁了眼,微微一动浑身都疼。   严既锋已经走了,向来严既锋和他在一张床上只办事,不会睡觉。严既锋就像只野兽,每次他都仿佛全身骨头都被揉了一遍,他缓了半个小时,拿过手表时间已经2点了。   他撑着翻身坐起来,双手捂着脸猛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穿上了酒店的浴衣下床去,在地上凌乱的衣服堆里找烟。   终于,他在床脚找到了烟盒,但已经连盒带烟全被踩坏了,做了几年的刑侦一眼就看出是被人故意踩烂的,大概还踢了一脚才会在床脚下。   会这么做的人只有严既锋,他不知道严既锋因为什么原因特别讨厌烟味,尤其他带的这个牌子。他其实不抽烟,只是喜欢这个牌子的烟味,偶尔点一根闻一闻味。   可烟被踩成这样已经没法点了,他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去了浴室洗澡。   站到淋浴下热水冲下来,姜钺才感觉到脖子疼,他伸手一摸,发现脖子上的伤又出血了。   严既锋果然是属狗的。   他忍着疼洗完澡,用纸止住了伤口的血,然后换回衣服离开了酒店,他还要赶回去值班。   冬日半夜的室外有些冷,姜钺拉紧了外套跑到路边,酒店门口正好有停着的出租车,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回到了局里。   他们要值班到早上8点,楼里有宿舍,待命的时候都是轮流去睡觉。   姜钺上楼时,有人在吸烟区里面聊天,他没兴趣去听八卦,却不小心听到了他的名字。   “姜钺没在办公室也没在宿舍,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他绝对没看起来那么清高,他脖子的吻痕我都不只见一次了。”   “你别扯了,人万一有事呢?谁约会挑大半夜。”   “那就不是约会,是私会呗,谁知道对方什么人。我好几次都看到他出去回来,脖子上就有吻痕。”   “你观察得挺仔细,别是对人有意思吧?”   “滚,谁对他有意——”   姜钺走上去,里面的人看见了他,蓦地收了声。他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径直地走过去。   “我就说吧,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人能让姜钺半夜出去私会的,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存在!”   姜钺走过去还听到了后面的话,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回到办公室换邢谌去睡觉。   邢谌的座位在他后面,转过椅子突然又直盯着他的脖子,他抬手一摸果然伤口又露出来了。   看到明显又严重了的伤邢谌眉头直蹙,眼神中全是不理解又不知该说什么地盯着姜钺。最终他放弃了和姜钺讲道理,出门去走了一圈回来,把一瓶紫药水和纱布放到姜钺面前。   姜钺愣眼看着桌上的药水,“这点伤没那么严重。”   “感染了就严重了。”   邢谌给他留了这一句就走了,姜钺拿起药水对着黑屏的显示器往脖子上抹。   他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而邢谌是唯一不管他的态度如何,仍坚持在他身边关心他的人。如果不是邢谌有个快要结婚的女朋友,他会以为邢谌暗恋他。   终于到了早上,早班的同事陆续进来,姜钺写完值班报告,准备下班。   “我送你。”   他出办公室就见邢谌在等他,他没拒绝,和邢谌一起出去,上了邢谌的车。   姜钺住在霍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周围的房子一套最便宜也得上千万。   邢谌一直以为姜钺住的房子是严既锋给他的,别人的私事他无法置喙,可后来姜钺不小心透露出来,他才知道房子是姜钺家里买的。   他从在学校认识姜钺到现在已经6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姜钺的家人,姜钺也没有提过。能买得起上千万房子的应该也是有钱人,但姜钺除了住的房子哪里也不家是家里有钱的富二代。   车停在姜钺住的楼下,姜钺下车时问:“邢师兄,要上楼坐吗?”   “算了,你让我上去坐哪儿?”邢谌拒绝,他对姜钺家产生了阴影,他从来没见过谁把自己家弄成那样的。   “那、再见。”   姜钺也没和邢谌客气,下车上楼,电梯入户,门一打开先是入户的门厅,一眼望去一片纯白,一个杂点都没有。   姜钺目不斜视走进去,大门里面仍然一片纯白,天花板是白的,地板是白的,连窗帘也是纯白的,拉得严丝合缝,一件家具也没有,整个房子就像是一个纯白色的盒子。   邢谌来过一次就再也不来,说他这像是关精神病的房间,他没有反驳。   实际上他也不喜欢这样,只是这样能让他至少有一个不用记住那么多信息的地方。   他在门口脱了鞋光脚走进去,房子的四个房间他只用了一间卧室,比客厅好点,虽然仍然全是白色,但好歹有张床垫睡觉,还有墙角一叠整齐的纯白塑料箱,是他的衣柜。   姜钺脱了衣服折好放进一格空着的箱子,换上睡衣直接上床,先是靠在床头愣了片刻,然后俯身去床角地上捡起一个药瓶,倒出两颗,顿了两秒又倒了一颗,干吞下去才躺进被子里。   他有睡眠障碍,加上工作时间不规律近来越加严重,就算吃了药也常睡得不安稳。   药效起了作用,姜钺很快睡着了,但很快他又做起了梦。   或者说那不是梦,是记忆在他的梦里像电影一样回放。   他母亲在他出生不久病逝了,他爸带着他在国外长大,梦里他又回到了那栋他和他爸相依为命的房子里,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仍如昨天还住在里面一样,所有一切都清晰无比。   门上的磕痕,沙发染上的果汁,楼梯的缺角。   忽然,大火熊熊燃起,将他熟悉的痕迹一点点吞没,他爸在火中向他挥手,声嘶力竭地大喊。   “小钺,忘了今天!跑,快跑!离开这里!”   ——爸爸!   姜钺想喊喊不出声,想去救他爸,脚却怎么也挪不动,冷汗不停从他额头冒出来,他缓缓睁开了眼。   视线里最先出现的是纯白的天花板,姜钺长出了一口气,拿过手表看时间。   才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姜钺双手搓着脸深深吸了口气,放下手望向床垫对着的那面墙,掀开被子跳到墙壁前,突然又像台没了能源的机器人僵住不动,双眼直直地盯着纯白的墙壁。   突然,他手扶到墙壁上用力一推,白色的墙壁像滑门一样滑开,露出了整面墙壁的照片。   这些照片的每个棱角姜钺都清清楚楚,照片里的是他多年来收集到了线索,当年那场烧掉他家的大火是他爸放的,可他爸不可能自杀。   他查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找到真正的原因。   姜钺就站在照片墙的前面,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想,忽然记忆里又跳出来那片大火,他爸在火中挥着手对他大喊。   “小钺,忘了今天!跑,快跑!离开这里!”   姜钺突然扑过去把墙上的照片全都扯下来,撒落了一地,然后站在凌乱的照片中间一动不动。   他小声地呢喃,“爸,我要怎么才能忘了?”   没有人能够回答,姜钺像台没有能源的机器人静滞了半天,终于动了,他把刚扯下来的照片又一张张捡起来,按原来的位置贴回墙上,然后把滑墙关回去,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房子里虽然没有家具,但功能还是齐全的。他先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立即转开,匆匆擦干了出去。   他又走去了厨房,里面有整套的厨具,但他从来没有用过,唯一会打开的只有冰箱。   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就只有酒,他犹豫了一下拿一瓶酒,一口喝下去。   虽然是小瓶的,但大冷的冬天冰凉的高度白酒还是让他直哆嗦。   他放下酒瓶,走到客厅的窗前打开了窗帘,外面天已经大亮,只是下雨了,天空一片灰灰蒙。   “小钺,活下去,未来你一定会遇到可以陪你到老的人,你不会一辈子都孤独一个人的。”   记忆里的声音又突然跳出在姜钺脑中,他去拿起手机,拨了严既锋的号码。   严既锋接了,不过接通之后那头没有任何声音,他静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   “阿严哥,我好想你。” 第3章   电话里没有一丝的声音,姜钺都要怀疑严既锋是不是误触了,他顿了顿又说:“阿严,你在上班吗?我现在去找你好不好?”   严既锋还是没有出声也没挂,他觉得可能真是误触时,手机里终于传来了一声没有语调的「嗯」。   这一声过后又挂了,严既锋仿佛在电话里多说一个字,世界就要末日般。   姜钺放下手机放空视线,半晌后下床去换了衣服,下楼打车,半小时后就赶到了严家的集团总部。   严家实业起家,经过三代人累积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有钱,严家集团也不是普通的集团,总部在霍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一栋楼,离姜钺住的地方很近。   集团大楼外人上不去,严既锋有时会直接睡在办公室,为了方便特意给姜钺也办了一张员工卡,能够直接上去总裁办。   严既锋把卡给姜钺时像姜钺真是他的员工,语气也公事公办地说:“以后自己上来。”   姜钺刷卡直接去了总裁办,里面大半的人都认识他,见了他没啥惊讶,体面地叫一声「姜先生」。   他走秀一般目不斜视地过去,到了严既锋的办公室外面,严既锋的特助先去敲门通报。   “严总,姜先生来了。”   严既锋的办公室在整层楼最显眼的地方,姜钺站在门外,两边办公区的人都能看到他。   新来的实习秘书悄悄问前辈:“这个姜先生是谁呀?长得也太帅了叭。”   前辈警告地回答:“别瞎看,那是严大魔头的……算是男朋友吧!”   “啊?严总真的喜欢男的?果然帅哥都有帅哥男朋友了!不对,什么叫算男朋友?”   “就这样呗,谁家男朋友像下属一样在门外等半天的?还一点不生气的。”   实习秘书登时领悟到了真相,忍不住偷瞟姜钺,“难道是什么PY交易?这么帅严总不怕被人撬走了吗?”   前辈立即捂嘴,“我可什么都没说。”   姜钺终于等到办公室里响起声音,一个精英模样的人抱着文件开门出来朝他打量了一眼,接着才响起严既锋的声音。   “让他进来。”   这一声和严既锋叫员工没什么区别,特助看了姜钺一眼,示意他进去。   姜钺已经习惯不去注意无关的人,他目不斜视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进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中间一张办公桌,右边是整面墙的文件柜和左边一组沙发,除此唯一就是落地窗前的绿植。   他来过很多次,严既锋喜欢简洁,简洁到空旷,无论家里还是办公室,莫名地和他的习惯异曲同工了。   严既锋正专注地看手中的文件,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姜钺。   姜钺就轻轻关回了门,自己走去一旁的沙发坐下,安静地侧头望着严既锋。   严既锋大约感觉到了他的视线,终于抬头赏了他一眼,然后说:“过来。”   姜钺在沙发上磨蹭了一下才起身,走到严既锋旁边,严既锋就把转过椅子来盯着他。他俯下身去,严既锋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嘴角轻轻往上扬了一下看着他。   “又想我了?”   姜钺的脸在严既锋手间微微动了下,舌尖就扫过了严既锋的指尖。   严既锋眉头微蹙,一下把他拉下去按坐到了腿上,拇指直接伸进了他嘴里,声音既无情又蛊惑地说:“怎么想的?”   砰、砰。   外面突然响了敲门声,姜钺本能想站起来,严既锋却不松手,连手指也没退出来,如常地说:“进来。”   特助只是来向严既锋汇报工作的,却没想看到了这么劲爆的画面,虽然他只能看到姜钺的后背和严既锋的半张脸,但两人的姿势想象一下就知道姜钺坐在严既锋腿上。   他先是震惊地瞪了瞪眼,接着视线不知该往哪儿看地乱瞟。   严既锋一边没别人般卡着姜钺的舌头,一边认真办公的语气问:“什么事?”   特助哪怕知道姜钺和严既锋的关系,也是头一回撞见这么明目张胆的画面,他害怕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连忙低下头说:“华南分部这个月的项目企划已经确定,需要您签字。还有海外分公司下季度的合作方案,已经按您的建议修改。”   “放在桌上。”   严既锋对特助说完,好心放开了姜钺,把亮晶晶的拇指举到姜钺眼前,“擦干净。”   姜钺回头去抽纸,视线不经意瞟到了特助。   那一瞬间特助仿佛把什么都忘了,只剩下姜钺看过来的那一眼,染着水渍的唇,微红的眼尾,耳垂上那一颗不显眼却十分抢眼的红痣。   他大约能理解为什么严既锋那种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会和姜钺在一起3年。   也许这就是美人一眼,沦陷半生。   特助连忙止住脑内的想法,低下头说:“严总,没我、没事我先出去了。”   特助放下文件逃出去,严既锋刚被擦干净的指腹又压到了姜钺唇上,他恶劣地把本来就红的唇欺弄得更红,“坐着等我。”   严既锋等人一走反而放过了姜钺,他就喜欢看姜钺在人前克制欲望的模样。   姜钺这人在外面谁都说他像是高不可攀寡欲君子,对谁都隔了一层冒寒气的冰门。实际上姜钺到了他床上浪得很,勾引起他来一套一套的。   3年前他第一次见姜钺是在警局的会客室,里面还有许多的人,可他进门第一眼只看到了姜钺,姜钺也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第二次见面他给姜钺送了一大捧艳俗的红玫瑰,第三次见面姜钺和他吃了饭,第四次姜钺就和他滚到上了床。   他以为姜钺也就那样的人,随随便便都能追到,想着达到目的就把人甩了。   后来他发现姜钺唯独对他不同,才反应过来姜钺见他的第一眼就眼中闪着光。他不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但坚定姜钺肯定爱他,从见了他的第一眼起。   “我不打扰你。”   姜钺抹干净了嘴角的水迹,非常听话的退回沙发上缩在一角,继续看严既锋工作。   严既锋的外形确实很完美,哪怕他性格再恶劣,可看到他的脸就觉得可以原谅。   他靠着沙发欣赏着,慢慢闭起眼睛。   终于能睡着了。   严既锋发现姜钺睡着已经过去1小时,他签字的笔倏然捏紧,这人是专门跑他这儿来睡觉的?   他刚想去把人叫醒,又有人来敲门。   项目副总有工作向严既锋汇报,可进门第一眼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姜钺,灯光映下来仿佛一副美人睡卧图,一时忘了挪眼。   严既锋把手中的笔精准投在了姜钺的额头,立即打出一个红钱,姜钺只不舒服地动了动,没有醒。   他视线轻瞥向办公桌对面的副总,“好看吗?”   副总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深恐再看一眼严既锋会挖他的双眼。   好在严既锋没提姜钺,说完工作就让他出去。   严既锋又看向姜钺,睡得挺香。他等把手里的工作处理完,才走到沙发边刚要叫醒姜钺,特助又来通知他开会。   他朝姜钺扫了一眼,脱下外套扔在姜钺脸上盖住,才去开会。   可走到门口,严既锋突然又倒回去。   特助偷瞄严既锋,见他回去沙发前用脚踢了踢姜钺,直到姜钺睡眼蒙胧地从衣服下露出两只眼,严既锋冷面无情地说:“继续睡。”   姜钺没清醒,意识朦胧地点了点头。特助觉得姜钺这脾气实在太好了,严既锋特意把人叫醒又叫人继续睡,纯粹是有病。   严既锋走后,姜钺清醒了片刻,发现身上盖着严既锋的衣服,他把外套脱了穿上严既锋的衣服,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继续睡。   姜钺确实是来这里睡觉的,靠近严既锋能让他睡得好一点,但严既锋从来不肯留他睡觉。   他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外面的办公室人已经走光,只剩下应急灯亮着。他看了眼手表,这一次他竟然连续睡了4个小时,比在酒店睡得长一点。   突然,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严既锋出现在门框里,眼神隐藏在昏暗的光线里望着姜钺,看到姜钺穿着他衣服的样子大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挑下姜钺的下巴。   “这么喜欢我的衣服?”   他说着捏在姜钺下巴的手指滑动,拇指一下扎进了姜钺嘴里。   姜钺的喉结轻滚了滚,双手握着严既锋的手,口齿不清地说一句,“阿严,我饿了。”   他是真感觉饿了,可严既锋的眼神暗了暗,然后恶劣地勾起了唇角。   “我喂你。”   许久之后,姜钺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吃过了,严既锋把他的头推开,整理拉链,若无其事地说:“跟我出去一趟。”   “我这样怎么办?”   姜钺跪在沙发上,手撑着扶手抬头望着严既锋。   严既锋视线往下瞥了瞥,手摸到姜钺耳垂上的红痣说:“就这样,你发情的样子最好看。”   他说着弯下声在姜钺耳边声音低沉蛊惑地说:“我喜欢。”   不等姜钺说话,严既锋蓦地又直起身一本正经命令,“走吧。”   姜钺站起来要脱了严既锋的西装,严既锋量身定制的,他穿起来不太合适但也没太难看,只是不够长,遮不住。   严既锋去把他的羽绒服拿过来,套在了外面正好挡住,然后像是说什么正经要求一样,“就这样,你不是喜欢我的衣服吗?”   姜钺不想就这样,他倏地扯开了衣领,微偏了偏脑袋,一手摸到脖子上贴的纱布,用力地扣下去,纱布里的伤口又流血了,痛感让他的反应缩了回去。   他对着严既锋微微一笑,然后把指尖沾上的血抹到了唇上,“走吧,阿严。”   严既锋没走,他一直一眼不眨地盯着姜钺,他知道姜钺不太正常,可这样的姜钺就像个妖精一样。   他一把扣住姜钺的腰把人拉过来,低下头去吻姜钺被血沾红的唇,吻够了突然撕开姜钺脖子上的纱布。   “留个疤好了,我给你的标记。” 第4章   姜钺的脖子同一个地方被严既锋咬了第三次,他忍着疼没有出声。   严既锋外表看起来是个隐忍克制的人,可内里跟隐忍克制完全沾不到边,而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和严既锋在一起3年,一开始还以为严既锋有什么施虐的爱好,后来才发现严既锋是疯。   严既锋会和他一起淹在水里做到几近窒息,会带他一起在蜿蜒的山路极限飙车,很多次他都以为严既锋打算拉着他一起去死。   “你擦了什么?”   严既锋突然推开姜钺,舌头抵了抵唇,像是突然吃到了黄莲。   姜钺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好笑,凑过去说:“我尝尝。”   最后严既锋嘴里只剩下了姜钺的味道,终于带着姜钺下楼,上车。   到了地方,姜钺跟在严既锋身后走进了私人会所。严既锋人高腿长走得很快,他习惯性只盯脚下的地面,走着就离了严既锋很远。   他发现前面到了拐角岔路,抬头去找严既锋的方向,猛然一人从另一边过来,险些和他撞上,他连忙后退。   偏巧后面刚好过来一个服务生,托盘里装着酒,他退这一步直直撞上去。   服务生惊慌失措,一瓶酒十来万,他一个月工资才几千。可他的动作已经来不及避开,眼看姜钺要撞倒托盘的前一刻,被另一边过来的人拉住了。   姜钺为了避免再碰到服务生的酒,往前一撞,就撞在了刚拉他的人身上。   “谢谢。”   “姜钺?”   姜钺和拉他的人同时出声,他抬眼看去登时惊住了眼,“楚队?”   “真巧。”楚骁一时忘了放开姜钺的手,双眼直盯着姜钺,比姜钺更意外。他以为姜钺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姜钺。”   严既锋终于发现姜钺没跟上来,回头就看到姜钺和一个男人拉扯在一起,几乎是抱在一起。   姜钺和楚骁同时朝严既锋的方向看过去,姜钺倏地挣开楚骁的手,“我先走了,楚队。”   楚骁朝着严既锋的方向看去,姜钺大步走到了严既锋旁边,严既锋轻轻地朝他扫了一眼,拍了拍姜钺刚被他拉过的衣袖,然后一手搂着姜钺的腰往前走。   他随即转头跟了过去。   如今严既锋已经不需要应酬,去的酒局基本都是富人榜上的人在一起谈生意,偶尔有人也会带上陪酒的伴,但总体不是什么有色的场合。   姜钺很讨厌这种地方,光是不停闪烁的灯光在他的记忆就是一大堆废品。以前偶尔会带他来过,每次都充当一个人偶,坐在严既锋身边放空视线走神,替严既锋喝两杯不想喝的酒。   服务生领他们到了包房的门口,推开门做出恭敬地让他们进去。   姜钺以为也和以往一样,半眯着眼跟在严既锋身后,走进去里面却没有灯红酒绿,只是比起正规的商务场合光线暗调了一点。   “严总,你终于来了。”   姜钺聚起视线看过去,沙发上只有一个,严既锋的「狗腿」赵颖杰,他连忙让出位置,严既锋按着姜钺过去坐到沙发中间。   “楚队刚出去接电话了。”   赵颖杰解释,姜钺听到楚队眉头沉了沉,这时包房的门打开,楚骁从外面走进来,视线首先打量在了他身上。   姜钺没有想到严既锋今天来见的人是楚骁,赵颖杰连忙向严既锋介绍。   “严总,这是楚骁,我们这区刑侦队的队长,刚调过来,他们他家都是系统里面的。”   严既锋没理赵颖杰的话,也没理楚骁,而是盯向了姜钺,自然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腿上,“认识?”   楚骁走到里面主动解释,“我们一个系统的,久仰姜钺的大名,不过我刚调过来,前晚才刚见过。”   他说话时眼睛不自觉地游在姜钺身上,姜钺看起来与他之前见的没什么不同,可好像又变了一个人,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似乎整个人都多了一层颜色,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严既锋贴着姜钺腿的那只手上。   严既锋的手一直没挪开,暧昧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还要偏过头凑近在了姜钺耳边问:“你们晚上见什么面?”   这声音一点不轻,楚骁坐下去清楚听到了。   姜钺偏远离了一点严既锋回答:“工作。”   “严总,别说这些,要不先喝一杯。”   赵颖杰连忙打圆场,他认识严既锋多年,算是少数能看出点严既锋情绪的人,严既锋就像只到处撒尿圈地的狗,领地意识特别强,他的东西不管什么别说碰,想都不能想。这会儿八成是把楚骁当成来抢地盘的了。   他急急忙忙去开了酒,楚骁却不留情地拒绝了,“我开车,不喝酒。”   严既锋目光轻扫过去什么也没说,只是贴着姜钺腿的手用力捏了一下,面上如常地直接问。   “严越钦现在在哪儿?”   姜钺的动作微微一僵,不自觉地朝着楚骁看去。   楚骁蓦地对上了姜钺的双眼,他做了十多年的刑侦,姜钺这一眼显然不是为了看他。   他直视着姜钺回答:“严越钦的档案上周刚刚解禁,目前只知道他6年前去了N国卧底,4年前失踪了,具体任务没有透露。”   严越钦是严既锋同父异母的大哥,8年前离开了严家,严家找了8年始终没有消息。   不过严既锋好不容易听到了严越钦的消息,注意的确是楚骁一直盯着姜钺的眼神。   姜钺忽然站起来,“抱歉,我想去下卫生间。”   不等他抬脚,严既锋下巴微抬地对他命令,“坐回来。”   姜钺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严既锋,严既锋余光朝楚骁一瞟,“这有什么让你要找借口逃避的?”   姜钺只是望着严既锋,还是没有回话。   “坐回来,或者再别回来。”   严既锋从眼神到语气都漫不经心,姜钺对着他的双眼,坐了回去。   “赵颖杰,不是要喝酒吗?拿过来。”   赵颖杰连忙去抓起酒瓶,不舍得一样抓在手里。这会儿他也不理解严既锋的想法了,人家楚骁只是和姜钺同一个系统,这人一副要把楚骁撕的模样做什么?   严既锋拿起杯子在茶几上搁得一声重响,推到了楚骁面前说:“楚队,等会儿我叫人送你回去。先喝一杯再慢慢说严越钦的事。”   姜钺忽然夺过了赵颖杰手中的酒,直接对瓶喝下去。   “姜钺,这是高度,别这么喝。”   赵颖杰连忙阻止,严既锋余光轻瞥了他一眼,又缩了回来。   他虽然只和姜钺没见过几次,但感觉姜钺今天似乎不太对劲,不是对姜钺有多了解,是姜钺双标得太明显。   对着严既锋,姜钺脸上永远是深情迷恋的爱意,对着严既锋以外的人就是南极冻了几万年的冰,连睫毛都是冷的。   可是楚骁一进来,姜钺好像就不太一样了。   难不成姜钺和楚骁真有什么?   赵颖杰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再看过去姜钺已经把一大瓶酒喝了一半。   楚骁想伸手阻止,被严既锋的眼神一扫手没伸出去,他劝道:“姜钺,别喝了。”   严既锋却不容商量地说:“要喝就喝完。”   哐!   姜钺一口气喝完把空瓶搁到桌上,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站起来对严既锋一笑,语气还是那么的深情讨好。   “阿严,这样可以了吗?”   赵颖杰看到严既锋牙咬得下颚线都绷起来了,脸上硬是什么表情也没看不出来,双眼直盯着姜钺什么也没说,姜钺就自顾地走出了包房。   私人会所没有那么嘈杂,过道里也很安静。   姜钺出门走了两步就撑到墙上,他的酒量并不好,这会儿不只是酒精上头,还胃疼,仿佛有无数蚂蚁在身体里咬他,他靠墙缓了好半天才终于动脚往前走。   “姜钺,你没事吧?”   姜钺听到身后的声音,楚骁已经过来扶住他。他推开楚骁的手站直,表面看起来并没什么醉意,甚至表情也摆出往常对人的疏离。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了。”   楚骁看着姜钺往过道的另一头走远,他没有跟去,直觉姜钺的反应是因为他说的某句话。   包房里都有卫生间,外面公用的就隔得有些远。   姜钺勉强看清指示的方向,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位置,连忙冲进一个隔间,扶着马桶吐了。   可他这两天都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只有刚才喝的洒,还有些许粘白物,等他吐到胸腔发痛,胃部痉挛猛地喉头一甜,呕出来了一口血。   真疼!   姜钺的大脑这时才找对了身体疼的地方,他用力捂住胃撑住马桶,额头的冷汗冒出来滴在手背上,一动不动忍了许久,那股要命的疼终于过去。   他长出了一口气站起来,结果连站直都疼,只能含着腰走出去,撑在洗手台上洗了把脸。   “姜钺,你怎么了?”   姜钺听到赵颖杰的声音往旁抬头,赵颖杰走到了他旁边盯着他观察。他没回话赵颖就解释,“你出来这么久,严总叫我来看看,你没事吧?楚队呢?”   什么楚队?   姜钺疼得没力气想赵颖杰问楚队做什么,他撑着洗手台想站直却没成功,突然门外面响起了严既锋的声音。   “姜钺,出来。”   姜钺终于强直起身,错开赵颖杰走出了卫生间。   严既锋就伫在卫生间门外,姜钺走过去,严既锋定定地看着他,平铺直叙地陈述,“包房有卫生间。”   意思是他根本不用出来跑这么远。   姜钺对上严既锋的视线,严既锋就像一只盯着猎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口的野兽。   严既锋却蓦地又问他,“楚骁呢?”   “我不知道——”   站直的姿势有些难受,姜钺不能控制声音些哑。严既锋忽然一步靠过来几乎贴着他站直,严既锋比他高了小半个头,这个距离他要抬头才能看到严既锋的脸,他垂着眼没动。   严既锋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对视,严既锋逼视着他问:“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有。”   “那你在躲什么?”   姜钺全身微颤了颤,仿佛突然酒意上头整个人扑到严既锋身上,双手抱紧了严既锋,踮起脚去找严既锋的唇,“我没有。阿严,我疼。”   “我看你是欠艹。”   严既锋时常觉得姜钺和他一样疯得很,蓦地抓住姜钺的手把人拽进卫生间。   赵颖杰还在卫生间的门口,见严既锋的架势像是要行凶一般,他不忍心地站在门口没动。   “滚!”   严既锋冷眼对赵颖杰骂了一声,赵颖杰没了胆量,走了。   私人会所的卫生间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有监控,而且门还可以上锁。   因为包房里都有卫生间,公用卫生间大多数时间都没有人。严既锋把门上了锁,推着姜钺到洗手台前,让姜钺面前着镜子,他贴在姜钺身后强迫姜钺去看镜子里的脸。   “姜钺,你有好好看过自己这模样吗?”   姜钺本来发白的嘴唇被严既锋捏得绯红,严既锋的拇指倏地落进了姜钺齿间。   他望着镜子里严既锋的脸,眼眶忽然红了,要哭一般地说:“阿严哥,你骗我,我根本遇不到陪我一起老的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把谁的话当成我说的了?”   严既锋眼中的怒意明显了,他的手指恶劣地往里钻,姜钺口齿不清地说:“阿严,艹我。”   严既锋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根指尖,牙齿研磨出了一阵噪音。姜钺眼中波光潋滟,仿佛一潭泛着春潮的深水,有些发白的嘴唇被他磨得绯红。   他低头咬到姜钺耳垂上的红痣,“你这样子除了我不许给别人看,离那个楚骁远一点。”   “嗯。”姜钺发出没有意义的声音,胃被压得很疼,身体却是别样的感觉,他仿佛在生死之间被来回拉扯。   终于结束,严既锋放开了姜钺,看着他浑身凌乱地趴在洗手台上,整理好了微乱的衣摆,他凑过去在姜钺耳边说:“弄干净后乖乖回去,别半夜去见别的男人。”   姜钺看着镜子里的严既锋开门出去,等门再关上他才缓缓撑起来,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   哐!   他拿起洗手台上的花瓶砸在镜子上,镜子碎出了一个蜘蛛网,花瓶滚落到地上,水和花洒了一地。他撑起身穿好衣裤,离开了会所。   夜深了,外面的街道却更加热闹。   姜钺摇摇晃晃走到路边,终于再也撑不住,捂着胃部整个人往下缩,他蹲在路边一动不动了半天才重新站起来,打到一辆出租车。   “去医院。”   出租车司机以为他喝多了,怕他吐了一路往后观察,结果发现这人说完话就没动静,忙喊了两声。   “喂,喂!你没事吧?”   姜钺抬起一只眼瞥向司机,司机莫名被这一眼吓住了,连忙开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第5章   冬日难得的阳光洒进屋内,姜钺醒了,他茫然地盯着陌生的天花板,一时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回想了好久才想起昨天的事,顿时身上的痛感又回来。   “哟,醒了。”   查房的医生正好巡视到姜钺旁边,姜钺看到医生才注意到他在医院,手背上还挂着水。   他抿了抿发干的唇问:“我怎么了?”   医生是个年龄能当姜钺母亲的女医生,被姜钺这一问笑了,然后脸又沉下来,“小伙子,你问我你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胃出血,还敢空腹喝酒!你有多久没有吃饭了?年轻也不是这样的。”   姜钺想起他昨天确实最后吐血了,问医生,“严重吗?”   医生严肃起来,“你说严不严重?再晚点来会有生命危险,你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想想你们的父母,你的亲人。”   姜钺想了想他早不在人世的父母,咧了下嘴角,“我知道了。”   医生觉得这年轻人一点不知道,忍不住叮嘱,“不是知道了,是要记住。以后别喝酒了,每天按时吃饭。”   “我有吃。”   医生像是听了什么胡话,见着姜钺比她家孩子大不了几岁,忍不住多嘴,“你什么时候吃的?一天吃几顿?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上上次是什么时候?你这胃就是饿出来的,别糊弄医生。”   一连串的问题姜钺被问愣住了,他顺着问题去回想才发现他真没有按时吃饭,不是他不吃,而是他感觉不到饿,等他稍微意识到该吃饭时往往已经三四顿没吃了。   这大概不是生理上的原因,他无法告诉医生,只说:“谢谢医生,以后会按时吃饭的。”   医生直觉姜钺隐瞒了什么,不放心地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要如实说,才好准确判断你的病情。”   “没有。”   姜钺果断否认,医生也不能强迫他说什么,巡查完房就出去了。   姜钺住在单人病房,昨天最后他已经没意识了,不知道怎么到的医院,就算司机送他来的,也不应该给他安排到单人病房才对。   “小钺。”   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50多岁的男人,姜钺看过去有些惊讶也觉得不奇怪,他知道病房是谁安排的人。他偏头看过去,“林叔,你怎么在这里?”   林叔走到床边,恭敬地低下头说:“医院联系了先生。”   姜钺在医院一直不醒,医院联系家人也很正常,只是医院不知道那并不是他的家人。   他沉下了语调敷衍地回:“我没事,他身体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你有时间回去看看他。”   姜钺等林叔说完就赶人,“好,你走吧。”   林叔没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问出口,“你和严既锋还在一起?”   姜钺像是没听见般,林叔劝道:“这话我本不该说,但都已经过去这么几年了,你要向前看,何必非要固执地抓着不放。”   林叔的声音落下,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投映进来的树影在墙上摇曳。   许久后,姜钺重新打破了沉默,他双眼深沉地望向林叔,“我不抓着不放,我该怎么做!”   蓦地,他抬起没针的手背挡住了双眼,声音哑下去继续说:“我不抓着不放,我该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留在这里啊!林叔。”   “小钺!”   “我没事,你走吧。告诉他我很好。”   林叔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只说:“医生说你需要住院,我请了一个护工,你有需要告诉他。还有你的身体最好做个全面的检查,你不要不当回事,照顾好自己。”   姜钺一动不动,等他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林叔已经走了,在床头柜上留了一叠检查的单子。他拿过来随手翻了翻,确实很全面,连精神科都有,他干脆全揉成了一团扔进垃圾桶。   他很清楚自己有病,如果能治好,他也不至于会是现在这样。   或许只有哪天他失忆了,才能真正的痊愈。   姜钺被要求住院,只能和局里请了几天病假,邢谌当天就来医院看了他,除此之外病房里会进来的人就只有医生护士,还有那个林叔请的护工。   他给严既锋发信息如常没有回复,电话严既锋也不接,他干脆把手机放在一边再也不看了,就盯着天花板发呆。   姜钺就这样过了两天,林叔很懂他的喜好,给他请的是年轻帅气的男护工。   只是他没什么需求,也不到床都不能下的地步,而且暂时还不能吃东西,所以护工的作用就只带他去做了一次检查,帮他买了手机充电器和换洗的衣物,他觉得没必要就叫护工走了,然后病房里除了医生和护士偶尔查房,就变成了只有他一个人。   这天傍晚的时候,姜钺已经不疼了,甚至能下床活动下手脚,他觉得自己可以出院了,去和医生说,结果被骂了回来。   护士来给他挂营养液时安慰了他半天,等护士刚出去他放在一旁许久没看的手机响了。   专属严既锋的铃声,他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最近还是接了起来。   “晚上过来。”   严既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蛊惑着姜钺,只是严既锋一如既往不听他的回答,说完就挂了。   姜钺除了进医院那晚晕过去,这两天都几乎没有睡着。他没有犹豫,拨了针头,趁着没注意偷偷换好衣服溜了。   护士巡房到了姜钺的病房却只看到带血的针头,她急忙去找了护士长,姜钺的手机打不通,又打了姜钺家属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声听起来既温柔又威严,护士长听了不由地心跳颤了颤,才稳住了语气说出口,“请问是姜钺的家属吗?我是医院这边的,他的药还没输完,人不知道去哪里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让他去吧。”   “什么?”护士长觉得她没听懂,“他的病情需要——”   “他的病谁也治不好。”   那边的人打断她说完就挂了,护士长气得用力把电话摔回去。   她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病人家属,并没有一回遇到这种随便叫个人来往病人账户存一大笔钱,然后病人偷跑告诉他们别管,病人治不好的。病人只是普通的胃出血,又不是什么绝症。   旁边的护士问:“这人和病人什么关系?他怎么这样?”   护士长看着单子上写的病属关系,父子。   姜钺已经到了,严既锋住在城边缘的别墅区,车程就要大半个小时,他打了一辆车在别墅区入口被保安拦下来。   “停车,登记。”   保安看到车里是姜钺,眼神闪了闪。他认识姜钺,不只是因为姜钺那张男女看了都转不开眼的脸,还有姜钺每次不管什么时候来,总会在夜里离开,哪怕凌晨3、4点也绝对不会过夜。   这样暧昧的时间稍微想一下就能理解姜钺是什么身份,他鄙夷地多看了车里的姜钺两眼,将登记薄递过去,却怎么也找不到笔。   保安烦躁地到处翻找,姜钺闭着眼背书一般地说:“在你右边第二个文件盒第三格里。”   “什么?”保安先是没听明白,但姜钺不再解释。他将信将疑地随手一摸,不想真摸到了他找不见的笔,惊讶又疑惑地瞪过去,“你怎么知道?”   姜钺只是之前来时看到保安放进去了,这里除了他没人需要登记入内,不过他没回话。   保安还想说什么,姜钺已经签完字把登记簿还回来,他只能打开闸门放车进去,然后对着远去的车灯小声嘟喃,“不就好看点的鸭子拽什么!”   出租车在姜钺的指引下停在一栋别墅的院门外,这栋房子是严既锋2年前多买的,那时严既锋刚当了严家的家,搬进来那天姜钺收到了一个地址,只有一个地址,然后人一来就被严既锋按到了床上,整整一天才出来。   就是那次他回家就发起烧,邢谌发现了他和严既锋的事。   姜钺下车直接进去,进门有一个栽满了绿植的院子,有专门的人定期打理,不过姜钺从来没有注意过院子里有些什么,走到大门前输了密码进去。   房子里只亮着路灯,白天有家政来打扫,晚上就只有严既锋在,偌大的房子里安静得呼吸都仿佛有回声。   他关好门轻车熟路上去2楼,直往严既锋的卧室。   严既锋的卧室也很简洁,一张超大尺寸的床,一张专属严既锋折腾姜钺的单人沙发,铺满地面的地毯,除此再没有别的家具,连颜色也只有单调的黑白灰。   唯一亮眼的是一面半墙的落地窗,对着外面的湖景,夜风吹过湖面闪烁着粼粼的萤光。严既锋尤其喜欢将他按在上面,逼他说下流的情话。   严既锋正好从浴室里出来,只围了一条浴巾,头发上的水沿着凌厉的脸廓滑下来落在锁骨上面,又接着滚过了起伏的肌肉,消失在浴巾里。   姜钺看了看严既锋走到沙发前,脱下衣服折好放在沙发边,然后对严既锋说:“阿严,我先去洗澡。”   姜钺走去浴室从严既锋旁边经过,被严既锋一下拉住了手,接着严既锋抱住他嗅了嗅,蓦然蹙起了眉头,“你去什么地方了,身上什么味?”   姜钺闻了闻,大约是药味,推开严既锋说:“我先洗澡。”   可他刚进了浴室,严既锋就跟过进来了,从后面抱住他,然后揭了他脖子上贴的胶布说:“我看看效果。”   姜钺不知道严既锋想要的是什么效果,在医院第一时间就给他处理脖子上的伤,现在已经开始愈合。   严既锋觉得效果很不满意地说:“好像还不够深。”   随即他又咬上去了,第四次。咬完了就把他推到墙上,扭着他翻过来堵上他的嘴,肆意搅动了一番问他,“自己的血,味道好吗?”   姜钺望着严既锋近在他眼前的双眼,回了句,“不好。”   然后他一手捂住了严既锋的眼睛,搂住严既锋抬头吻过去,严既锋一下扯开他的手拿回了主动权。   一开始姜钺还有感觉,可随着严既锋,他的胃又开始疼了,特别是整个肚子都贴到冰冷的瓷砖上面,一下又一下,他瞬间感觉胃仿佛碎了一样。   “啊——”   姜钺发出一声痛呼,严既锋没有听出来,还说他叫得不听,逼着他叫好听点。直到一次结束,严既锋把他翻过来,看到了他没了往常红晕的脸。   “你怎么了?”   姜钺脸色惨白,唇上几乎没有了血色,他眨了眨眼,生理的眼泪滚下来,接着推开严既锋弯下腰一呕,吐出了一口血。   “姜钺!”   严既锋一下把姜钺拽起来,看着姜钺一副好像快要死了的样子,他雕塑一样完美的脸有了明显地表情,“你到底怎么了?”   “我胃疼。”   姜钺撑着墙壁腰往下缩,严既锋突然松了手,他没了力气直接摔了下去。   “姜钺,你这样有意思吗?”   姜钺意识发愣,严既锋野兽般的眼睛就这么高高地低下来望着他,用沉得如冰霜一般的声音告诉他。   “我不至于饥渴到要你这副模样来满足,还是你觉得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 第6章   浴室里水气氤氲将到处都蒙上了一层水雾,大约是片刻激情在体内烫热的血都凉了,姜钺现在觉得很冷。   他抓着身下的地板微微仰头望着严既锋,那张脸还是那么完美,由下往上看有股说不出的不可靠近,仿佛蝼蚁仰望天神一般。   “对不起。”   姜钺忍疼终于吐出了一句话,咬牙撑到旁边的墙上缓缓站了起来,胃部的痛感仿佛被什么压了下去,但他还是站不直,只能佝偻着背微微抬眼朝严既锋望去一眼。   “我走了。”   姜钺和严既锋告别,缓缓抬起脚往外移步,这动作牵扯到了胃部,瞬间那股疼又回来。   他控制不住脚颤差点又摔回地上,却硬忍住疼将这一步迈了出去,下一步就似乎没那么疼了。   “站住。”   严既锋的声音沉着一股怒气,他伫在姜钺身后,双眼的视线戳在姜钺的后背。姜钺的背十分好看,骨相和肌肉线条完美融合在一起,他特别喜欢在上面留在点痕迹。   可此时姜钺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般背一直没直起来过,好似一根被削了一半的竹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折了。   他终于一步跨过去拉住了姜钺的手臂,倏地把人拽回来,然后扯过一旁的浴袍裹在姜钺身上,直接横抱起来走出浴室,放到了那张专属姜钺的沙发上。   姜钺蜷缩到沙发上双眼湿润地望着严既锋,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视线一直钉在严既锋脸上。   严既锋回了他一个冷眼说:“别乱动。”   姜钺已经没力气动了,183的身材蜷到了一张单人沙发上,他紧紧地捂着胃的位置咬牙忍着痛感不发出声音,视线追着严既锋,见严既锋去穿上浴袍,拿起手机出了房间没有再回来。   过了不知多久别墅区里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姜钺不确定是不是严既锋打了急救电话。万一是的,他现在就裹了件浴袍,还没裹好,大半都遮不住,急救人员进来看到他这副样子过于丢人了。   他努力挪动身体,伸手去够之前脱在旁边的衣物。   救护车的声音停在了楼下,严既锋回来了,先是停在门口看他挣扎想穿衣服的样子,终于朝他走过来,从他手里把衣服接过去,再把他拉起来往他身上套。   “你——”   姜钺只说了一个字,严既锋又冷眼朝他一瞥,他立即不动了,让严既锋给他穿。可严既锋脱衣服很擅长却不太会穿,他被折腾得胃更疼了。   急救人员的脚步声到了门外,严既锋突然吼了一声。   “等一下。”   姜钺不明地望着严既锋,最后严既锋只给他穿上了打底的衣裤,将浴袍套了外面,然后指尖抹过他唇说:“我的东西谁也别想看。”   这句从严既锋嘴里说出来不容反驳又绝对,姜钺舌尖抵了抵唇上的指腹。   严既锋起身叫了急救人员进来,他就退到一边,看着姜钺被抬上担架离开房间。   姜钺在担架上扭头往后看去,严既锋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他的视线完全被房间挡住。   姜钺被专车接去了全市最高端的私人医院,接受了最顶尖的医生治疗和最贴心的照顾,严既锋给他什么都安全了最好的。   豪华奢侈的单人病房和五星酒店差不多,姜钺做完了急救被送进了病房,等他清醒医生就来查房。   医生是位德高望重的返聘医生,给他做完了检查伫在床边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生命只有一次,也很脆弱,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失去它的。懂吗?”   姜钺双眼愣直地盯着天花板没有说话,等医生终于说完了他,才问医生,“我有失眠,能给药吗?”   前两天没有药真的太难睡着了。   医生审视地打量了他半晌,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没说,最后问他,“失眠时间有多久了?以往用过药吗?”   “13年。”   “什么?”医生仿佛听错了,姜钺证件的年龄今年才25周岁,这么年轻患了失眠13年不免让人惊讶。   “我从小就睡眠质量不好,不过小时候影响不那么大,是从12岁后开始长时间睡不着的。吃药是从4年前开始的。”   医生用力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说:“我建议你详细做个检查,失眠的原因有很多,确定了病因才——”   “不用,给我开药就可以了。”   姜钺真诚地望着医生,终于医生点下了头,他又说:“刚才的话能替我保密吗?”   医院的电话是严既锋打的,姜钺是从严既锋的住处接出来的,医生就算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也明白肯定不是平白无故的,姜钺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在说不要告诉严既锋。   医生已经是能当姜钺爷爷的年龄了,见惯了生死离别,却少见姜钺这样的。但如果姜钺说的都是真的,从12岁开始失眠到现在都没改善,生理没问题绝对是心理的原因。   他不知道姜钺经历过什么,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无尽的过往,最后他答应了。   “还有——”姜钺又叫住了医生,“能不能借用下手机?”   “你要联系什么人吗?”   医生说完病房的门就被敲响,走进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   姜钺认识,是严既锋的私人助理。   “姜先生,这是严总让我带给你的。”   助理拎了一个纸袋,绕开医生走到床头把纸袋放在了床头柜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助理放下东西又离开,是专程只来送东西的。   姜钺抓过纸袋看了一眼,里面是他留在严既锋房间的衣服,还有他的手机。   严既锋不留他的人过夜,连他的东西都不留过夜,大半夜还让助理送来。   姜钺轻笑了一声,医生拿着自己的手机不知还要不要给,他忙说:“不用了,谢谢。”   “那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最重要。”   医生叮嘱完姜钺走了,豪华奢侈的病房里又只剩下了姜钺一个人。   现在已经快12点了,姜钺拿到手机先给之前的医院打电话说明情况,医院同意了他的转院,不方便可以之后再去办手续。   接着他又给邢谌打电话,说他转院了,病假要多请几天。   邢谌担心地问:“为什么转院?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换一家医院而已。”   “姜钺,你可别骗我啊!”   姜钺保证地说:“我要死也绝对不会死在医院。”   “呸!好好的说什么!什么医院,我明天去看你。”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我要睡觉了,就这样。”   姜钺说完不等邢谌骂他就先挂了,然后拿着手机愣住,这时护士敲门进来。   因为他暂时没法吃药,医生给他开了安眠的针剂,护士打完针后送了一个好看的微笑给他,“睡个好觉。”   姜钺目送护士出去,病房的门重新关上,声音一下安静下来,他重新拿起手机给严既锋发了一条信息。   【我没事,阿严。】   严既锋如常不回,他又补了一条。   【我想你,阿严哥。】   姜钺发完把手机放到柜子上,缩进被子里睡觉。可能是注射的效果比较好,这一觉他睡了4个多小时。   醒来时天还没亮,他习惯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一直到医生早上来查房,问他睡得怎么样,医生走后病房里又是他一个人。   再豪华的病房住起院来还是无聊,姜钺没办法看剧,也没办法上网看书,因为包含各种各样的信息太多又无用,对他来说只是增加负担。他能做除了看着什么也没有的天花板发呆。   就这样他安静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除了仍然时刻在他脑子里清晰回放的记忆,是他这几年最放松的日子,甚至每晚都能安静睡上好几个小时。   这一个星期严既锋没有找过他,他除了一开始发给严既锋的信息,其实给严既锋打过两通电话,但都被挂了,他也就不打了。   出院那天,邢谌一定要来接他,见他转的医院两只眼瞪直了,问他,“你非要转这么贵的医院?”   姜钺没有回答,邢谌似乎马上就懂了,没有再问。   回去第二天,姜钺打算去上班,邢谌非劝再休息几天,反正最近也不忙。   于是,他再去上班时,休了他上班以来最长的假,整整半个月。   “姜钺,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全局颜值降低了一半,生活都不美好了!”   姜钺刚进办公室同事就围过来,他手里的粥都差点洒了。   出院时被医生强行要求在手机里设定三餐闹钟,试用了几天效果还不错,至少记得按顿吃饭了。   “姜钺,你真是命不好,一来就有案子!快走。”   邢谌急忙地冲进办公室,又急忙要走。   姜钺把粥放下跟他走,他回头说:“你把粥带上,路上可以吃。”   他就把粥带上,路上问邢谌,“什么地方?怎么回事?”   “德煦疗养院,有人坠楼了。”   德煦疗养院是全国都能排前几的高端疗养院,在霍城郊区的山上,严家集团之一放下的产业,但现在疗养院的绝对控股权实际都在严既锋手里,完完全全是严既锋说了算的地方。   严既锋今天没去集团上班,开车去了德煦疗养院,他爸严定平住在里面。   严定平虽然还挂着严家董事会主席的头衔,但3年前被严既锋送进了疗养院,没他的允许谁也见不着。   严既锋也不想见严定平,3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来。   疗养院最高级的房间,充足的光线,温馨的布置,严既锋走进去,严定平正坐在轮椅上在窗边晒太阳,发现他脑袋不自然地偏过来定定地盯着他。   严既锋把医护都叫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严定平。他缓步走到严定平面前,居高临下望着早已没了曾经气势的男人。   他和严越钦都像严定平,但又没那么像,反而他和严越钦明明不是一个妈生的,却像基因相撞了般像了七成,尤其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当年严定平有个在一起6年的女友,但女友家世普通,严家不同意,另外给他选了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也就是严既锋的母亲。   那个女人眼瞎耳聋,明知严定平完全不喜欢她还对严定平情有独钟,甚至答应了严家和严定平酒后有了一夜。   后来她怀了严既锋,悄悄去找严定平的女友,才知道严定平已经和女友有了一个2岁的儿子。   就在那天,严定平的女友车祸去世了。   严既锋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严定平认定是他妈害死了女友,对他妈没有一个好脸,所有人都劝他妈打掉孩子解除婚约。   最后,很显然没有。   严定平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女友留下的儿子,也就是严越钦。   而他是害死了严定平真爱的祸害,如果不是有了他严越钦的妈就不会死。   可严定平这种人的爱太廉价,最后不只为了得到严家和他妈结婚,还找了个像严越钦妈的女人出轨,生了一个私生子。   后来,严越钦离开了严家,严定平把他的父爱都转移给了私生子,却被私生子和情妇下了好几年的慢性毒,现在虽然毒清了,但几乎全身瘫痪,连话都不能说。   严既锋欣赏够严定平的惨样,往后退到沙发坐下,双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扯开严定平最痛的伤。   “严越钦有消息了,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找你的宝贝儿子,你知道他离开严家这几年去干什么了吗?”   严定平唯一能动地几根手指抖起来,脑袋不停地一晃一晃,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严既锋觉得他这个样子十分滑稽,毫不委婉地继续说:“他去当了兵,还去卧底,所以你才找不到他。不过听说好几年前就失踪了,多半早已经死了。”   “啊——嗯——”   严定平嘴里不停发出激动的声音,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严既锋戳中了他的痛处,勾起了嘴角,“你还记得当年严越钦看到你找了个和他妈那么像的女人,他的表情吗?”   “啊——”   严定平嘶吼了一声,动作幅度比刚刚大了一些,轮椅也跟着晃起来。   严既锋欣赏地看着他,“若不是你的所作所为,严越钦不会离开严家,也不会去当卧底,更不会死。你说,他的死是不是你的责任?”   “啊——啊——”   严定平动不了,唯有眼泪不停落下来,严既锋满意地对他笑了,“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弄死我?如今掌握严家的是你最厌恶的儿子,可惜你现在连骂我都不行!  你最好乞求我还有点良知,不然我连严越钦的骨灰都给他扬了。”   严既锋说完站起身不管严定平的反应,快步走出了房间。   连日的阴天难得出了太阳,严既锋走到了外面公园的湖边,看到湖面都闪烁着金光,他突然想到了姜钺的眼睛。   他好像有半月没见姜钺了。 第7章   案发地点在疗养院其中一栋病房,现场已经围起了警戒线,姜钺他们的车到时正好和赶来的刑侦队碰到一起,姜钺下车就对上了楚骁。   楚骁第一眼看到姜钺脚顿了一下,想起那天在会所,确实与现在的姜钺仿若两个人,他走过去正常地向姜钺打招呼。   “姜钺,很高兴又跟你合作。”   姜钺像是没有会所的事,如常地回答他,“我也是,走吧。”   “麻烦让让。麻烦让让。”楚骁走在前面挤开警戒线外围观的人,拉起警戒线回头对姜钺喊了一声。   “姜钺。”   姜钺借着楚骁的手钻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在楼门前的严既锋,朝他这边侧过头来。   死者的坠楼点在楼的另外一边,这里的警戒线拉的是楼的出入口,大门前有先来的民警,还有疗养院的负责人,相关的医护人员和死者家属。   “楚队,你们终于来了。”   民警看到楚骁就跑过来,一旁的疗养院负责人见了也跟来和楚骁握手。   姜钺收回视线当作不认识严既锋,和疗养院负责人打招呼,听他说案件的情况。   严既锋突然朝他们这边走来,负责人见了连忙介绍地解释,“这是我们严总,他今天是来看望他父亲严董的,只是听到声音过来问问情况。”   严既锋无视负责人的专程为他撇清关系,视线扫过楚骁落在姜钺脸上,眼神仔细地打量着姜钺问:“身体好了吗?”   姜钺抬眼对上严既锋的视线,他望着严既锋的眼睛不自觉笑了一下,好像他们半个月各不联系没有发生。   不过只是一眼,他立即恢复了平时上班拒人于千里的表情,仿佛严既锋只是一个过来问路的路人,“我很好,谢谢。”   严既锋没被姜钺用这种态度对过,他余光瞥了瞥楚骁,手伸过去自然地搂住了姜钺的腰,语气暧昧地说:“生气我没去看你吗?”   周围都是和姜钺一起的同事,他们除了邢谌和楚骁没人知道他和严既锋有关系,此时都瞪起了眼直盯过来。   严既锋这个动作和说的话暗示得已经足够明显,何况他们都是搞刑侦的。   倒是疗养院的负责人一脸震惊地说:“原来你就是那个严总的情——”   他意识到说错话连忙改口,“姜先生,要不然到办公室坐下来聊——”   “我正在上班。”   姜钺推开了严既锋的手,像是没意识到他刚刚被出柜,退开一步拉开和严既锋的距离又说:“我先上去了。”   严既锋一把拉住了要走的姜钺,“完了来找我。”   姜钺沉了沉眼,盯着脚下的地面,“好。”   所有人都朝姜钺的背影看去,姜钺仿佛世界之外的独行者,谁也不能影响他的脚步。于是有人偷偷去瞟严既锋,发现严既锋的眼睛只盯着姜钺。   “姜钺,你没事吧?”   邢谌一直紧跟着姜钺,一路观察着姜钺。   姜钺反朝他一瞥,“我有什么事。”   “他擅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故意那样说!你也不生气?”   邢谌已经替姜钺气死了,他早知道严既锋不是什么好人,但没想到严既锋会这么完全不顾姜钺的情况,当众公开。   现在虽然已经不是同性恋见不得人的年代,但也不是人人能做到尊重祝福,尤其姜钺还是公职人员,总会有人有偏见。   姜钺反倒安慰他一样若无其事地说:“不生气,等我哪天看腻了他那张脸,我就甩了他。”   邢谌完全不信姜钺这话,再好看的脸看3年也腻了,可他一点没看出姜钺有要甩了严既锋的意思。   这时楚骁走过来,邢谌也不好再说,姜钺就像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查案吧。”   案件是今早8点27分,疗养院一名66岁的病人从4层坠楼,当场身亡。病房的监控正好在死者坠楼的时间故障了,死者家属坚持称死者不可能自杀,要找疗养院方要说法。   本来不是复杂的案子,但在警察到达现场时,家属和疗养院的医护人员在死者病房打了一架,把现场完全破坏了,瞬间案子变得难以定义。   姜钺戴上手套鞋套进了案发的病房,里面果然一片混乱,痕迹难以分辨哪些是案发前,哪些是案发后的,给刑侦的工作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技侦这边主要还是听刑侦队的调配,然后分头开始,他们是9点46分到的现场,一直忙到了下午1点多才算结束。   姜钺脱了手套下楼,出门就听到了边上细小的说话声。   “我真没想姜钺竟然喜欢男的,我还以为他不喜欢人类呢!”   “恶心,亏我以前还把他当偶像,没想到跟男人搞。”   “这也没什么吧?你别搞歧视。”   “我没歧视,我就单纯恶心他的行为,平时装得清高得跟什么似的,原来是看不上我们这些人!人家要求高富帅,看不上我们这样——”   说话的人突然看到出来的姜钺,没声了。   姜钺没去注意是谁,反正不用明天肯定全系统都知道他和严既锋的事了,被传成什么样他控制不了,也不在乎。   但邢谌忍不了,转眼朝那人横眼骂了句,“关你屁事。”   现场取证完成,姜钺把东西放回车上人没上去,邢谌走过去就明白了他想什么,无奈地说:“你刚出院,先去把饭吃了,别又饿出问题来。”   “谢谢邢师兄。”   姜钺对邢谌说了一句就走,邢谌又对着他的背影叹气,另外的同事凑过来问:“邢组,姜钺真的和那个严总在一起?”   “你也要八卦?”   “我这是关心,我总感觉那个严总对姜钺不太像行,就那个意思,你懂的吧?”   “我不懂!上车。”邢谌一眼瞪去,把人推上了车。   疗养院很大,姜钺拨了严既锋的号码,接通后严既锋没说话,他问:“阿严,你在哪儿?”   严既锋直接挂了电话,给他发了一个定位,就在疗养院里面的公园。   姜钺按导航找过去,在公园的湖边见到了严既锋。   今天的太阳很好,严既锋就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微风拂起了几缕发丝,一动不动望着前面的湖水,任阳光泼在脸上。   姜钺不由地顿住了脚步,眼前的画面与他记忆里的一幕重合在一起。他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就盯着严既锋的在阳光下的影子,终于轻轻走到长椅后面,弯下腰去从后抱住了严既锋的脖子。   “阿严哥,我想你了。”   严既锋仍旧一动不动,嘴上满不在意地说:“现在不装不认识我了?”   “你都不来看我。”   姜钺语气委屈,脸往严既锋的脖颈蹭,像只求主人摸头的猫。   “你都病成那样了,我看你做什么。”   姜钺动作僵了一下,严既锋对他的需求向来只有「做」,没有别的。   “姜钺。”   严既锋感觉到姜钺动作的僵硬,叫着姜钺的名字捏到了他耳垂上那颗红痣,然后伸手一捞,把姜钺从椅背后拽过来。   姜钺坐躺在了椅子上,上半身落在他撑控中。他抬起了姜钺的脸,低头去看姜钺脖子上留下的疤,结痂已经掉了,只留下了两个牙印一样的白点。   他满意地笑了,指尖在上面轻轻抠了两下,移到姜钺唇上,拇指扎进姜钺唇间问:“有多想我?”   姜钺仰靠着严既锋的腿对着严既锋的眼睛,他没有回话,舌头往外一伸,嘴角被水渍染得又红又亮。   严既锋胸口不受控制地血气一涌,姜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他,这样的人就该被他弄到脏兮兮的哭出来。他咬到了姜钺耳边嗓音发烫地说:“就只会对我发骚。”   “我想你。”   严既锋一时不动,像对这三个字有了什么触动,他突然松了姜钺把人推开,“去车里等我。”   今天严既锋自己开的车,姜钺按严既锋说的位置找到车,打开后座的门坐进去。   严既锋没过多久就来了,拉开驾驶座的门愣着往后面看去,姜钺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仰着着椅背一副懒洋洋的姿势,眼尾闪起了一点水光望着他。   “坐前面。”   姜钺轻挪了下位置说:“前面太挤了,还容易被看到。”   严既锋不回答他,直接上了车,启动车后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姜钺终于明白了严既锋的意思,问他,“你不做吗?”   “过来。”   姜钺终于换到了副驾,奇怪地看了严既锋一眼,严既锋不做叫他来做什么?   突然,他的手机闹铃响起来,是设置的吃饭提醒,之前响过他点了1小时后再提醒。   “医生非要我设置的。”   严既锋只朝他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有巨大的吃饭两个字,什么也没说,把车开了出去。   一路姜钺没问要去哪里,严既锋也没说。他不是话多的人,严既锋也很沉默,以往他们少有这样单独在一起又没干事的时候,可车开了大半个小时,一句话没说姜钺也没感觉尴尬。   最后,严既锋把车开回了别墅,姜钺以为严既锋终于有了羞耻心,不大白天在外面的车里。   可进了门,严既锋也没像往常一样把他塞进浴室,而是自顾坐到了客厅,自己拿起电脑办公,自然而然地开口:“去做饭。”   作者有话说:   架空,架空,不要对应现实。没有刑侦,不破案,案件只是背景。 第8章   今天的太阳很好,客厅阳光充裕,严既锋就坐在阳光的边缘,一侧被洒上了一层金色,他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过于自然,仿佛曾经有无数个日子他都和姜钺这样,一起回家,然后他继续工作,姜钺做饭。   可实际他们极少一起进门,往往是姜钺赶来就被严既锋压在房子里的各个地方。   姜钺僵在沙发背后,像是没听明白严既锋的意思,严既锋突然回头朝他看来。   “不是医生让你按时吃饭?”   姜钺突然想起了去年,严既锋叫他来时正好赶上饭点,那天严既锋也没吃晚饭,让他去做。那时冰箱里什么也没有,菜都是临时让人送来的,他也没什么厨艺,最后做了一顿非常普通的家常饭。   吃的时候严既锋没有嫌弃,也没有夸他,吃完后才对他说了一句,“过生日要吃面,怎么不煮?”   那时姜钺终于想起来是他生日,11岁过后他再也没过过生日,也没有给他过生日的人。   姜钺不知道那天严既锋算不算给他过生日,只是意外严既锋会记得。时过了快一年,他没到还会来这里做第二次。   他问严既锋,“你吃吗?”   “嗯。”严既锋回了一个音就转回头去了。   姜钺并不喜欢做饭,基本上都没有做过,也没什么厨艺,只是勉强能吃。   他去了厨房看到满满当当的冰箱,严既锋不知那次吃过他做的饭后打开了什么开关,请厨师来做起一日三餐,只是不知道严既锋究竟有几天在家吃全了一日三餐的。   冰箱里的食材应该是备给厨师的,姜钺没有厨师的水平,只能把冰箱里的高奢食材做成最家常的样子。   最后成品出来色香味都还不错,四菜一汤端上桌,映着餐厅暖色的灯光,他想起他爸活着时。   他爸和他一样不怎么会做菜,也很忙,难得有了时间会亲手做出一桌菜,要他一边吃一边说500字评价,不能敷衍。   “姜钺,别做了。”   严既锋的声音突然从餐厅外面传来,接着他走进餐厅。   姜钺手里拿着盛饭的勺子看过去,“我已经做好了。”   严既锋看着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顿住了动作,然后说:“吃完自己回去。”   姜钺什么都没机会开口,严既锋已经消失在了餐厅里。他望着桌上的菜,其实现在他只能吃清淡的,最后只喝了点汤,剩下的全倒了。   收拾干净后,姜钺走出别墅去打车,又遇到了那个保安,他无视地出去。   这次的案子主要是现场勘察,没什么检材需要分析,姜钺晚回局里一个小时同事都已经做完了。   他走进办公室所有人都拿着手机在讨论什么,可他一进去又都不说了。   姜钺不喜欢参与办公室闲聊,安静地坐到位置,邢谌突然把椅子滑到他旁边。   “德煦疗养院的案子被人曝出去了。”   邢谌直接把手机凑到姜钺眼下给他看,德煦疗养院和严既锋的名字一起上了头条,他干脆接过了邢谌的手机往下翻起来,终于知道严既锋为什么急着走了。   案子被称是死者家属亲戚的人发出去的,写得很煽情,但总结的意思是疗养院有问题,害死了死者。   本来这条消息发出来没多少人注意,直到有人说出德煦疗养院背后的老板是严既锋,片刻就上了热搜。   严既锋是唯一靠脸就流量高过明星的总裁,3年前严家的夺权大戏普通民众根本没人注意,直到有人拍到严既锋的照片发到网上,严家的八卦就被人扒到了爷爷辈。   3年过去,严家的戏早就落幕,但严既锋的关注度却越来越高,甚至有了不小的粉丝群,原因无它,就是严既锋帅。   姜钺翻到话题里的评论,果然已经从案子本身歪到了严家的八卦上面。   【有的人就是三观跟着五官跑,谁不知道六亲不认的严二公子怎么上位的。要不是严大公子当年离开了严家,严家有他的份?】   【得了吧,谁不知道严家除了严二都是私生子,老严偏心严大,把严二又是送乡下又是送出国,要不是严二自强早死在外面了。人家拿回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私生子有继承权本身就是扯淡!】   【有的人柠檬不要吃得太明显,不说严三现在人在牢里,严大也早就不知所踪了好吧!严二就是严家掌权人,霍城顶级钻石王老五,国民老公,酸不死你们!】   姜钺看到全是无用的废话,倏地把手机扣到桌上滑过去还给邢谌,然后问:“案子现在什么情况?”   邢谌摇了下头,“疑点很多,可能不是坠楼,是他杀。”   姜钺回想现场的痕迹,对这个推测不意外,案件确实疑点很多。他又问邢:“有楚队电话吗?”   邢谌眼神瞬间警觉,“姜钺,这和你没关系,你近期最好少和他在一起,别给自己惹麻烦!”   姜钺明白邢谌的意思,他是警方,而严既锋作为德煦的老板,案子就算和严既锋没直接关系,他们也没说过案子相关的话,但难免会有人联想。   不过邢谌就算这么说,还是把楚骁的电话给他了。   “多谢邢师兄。”   拿到电话姜钺就起身,邢谌看着他出去觉得这人没救了。   姜钺走到无人的楼梯口拨了楚骁的号码,楚骁那边似乎很忙,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是在一心二用接电话。   “楚队,我是姜钺。”   “有事?”   姜钺思忖着措词,“今天的案子,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楚骁那边安静了片刻,接着声音认真起来,“你真心想来帮忙?理由?”   “我们组今天不忙,你们不缺人吗?”   这个理由平常得无可挑剔,技侦的一半可以算是从刑侦支队划分出去的,目的是技术人员在案子侦破阶段的空闲时间,能与其他刑侦支队合作,不浪费警力。   刑侦支队这边有需要常常会抽调人帮忙,楚骁要调姜钺进案组并不麻烦,一张单子就行。   之前那起案子结束后,楚骁特意去看了姜钺的档案。姜钺在学校里几乎是全科满分,刑侦科的成绩甚至比技侦还高一点。   姜钺不愿意来刑侦的理由他觉得不是骗人的,现在姜钺主动提来帮忙,他确实对姜钺很感兴趣,没再追问,果断回答。   “当然缺,最好马上能过来。”   姜钺就赶去了刑侦支队,进门连跟人招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楚骁拽去了会议室。   案件组正在开会,前面的线索已经讨论过一遍了,楚骁就在门边大略地和姜钺复述了一遍。   “死者死因是坠楼导致的内脏破裂,体内并没有发现现场不属于死者用药的药品成分。   发现死者坠楼的是死者的大儿子和小儿子,按两人的笔录,大儿子当时先到,独自在病房的客厅,小儿子赶到时正好听到声音,连忙和大儿子进去里面的病房,然后发现了死者坠楼。”   疗养院的病房都是带客厅厨卫的,大儿子所说的客厅,是死者睡的病房的外间。   楚骁继续说:“随后医护人员赶到,大儿子和小儿子情绪激动,和医护人员吵着就动起手,破坏了现场痕迹。直到死者二女儿赶来,发现了那瓶不属于死才的用药,说死者绝对不会自杀,他们三人一起来是因为死者要当他们的面立遗嘱,认为是疗养院用错了药,疗养院不承认,于是报警。”   姜钺接过楚骁递来的案情资料,快速翻了一遍,看向了楚骁正要开口,楚骁突然头偏向里面坐满人的会议桌。   “说一下你的看法?”   姜钺明白了楚骁的意思,往会议桌前面走去,桌上的人都朝他盯来,然后又看了看楚骁。   有人直接问:“楚队,这是干嘛啊?”   “分析案情。”   他们是在分析案情没错,但姜钺又不是他们支队的人,况且技侦和刑侦本身是两种职责,就算姜钺记忆力再厉害,破案又不是背书,在他们这里根本没用。   姜钺丝毫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仿佛站到了一个看不见其他人的演讲台,他把案情资料放下,视线盯在虚空开口。   “根据死者大儿子的笔录,发现死者坠楼前,他一直在客厅里看手机,直到小儿子到来听到了响声,才和小儿子一起去的病房。但是——”   姜钺顿了一口气,“死者大儿子的手机在案发后还有100%的电量,客厅沙发周围没有插座,唯一的插座在连接病房的门口。   他是8点02分进的病房,25分钟的时间如果一直用手机,在没充电的情况下电量不可能一格不少,如果他在充电那么近的距离,死者重病,下床又爬上窗户不可能一点动静没发现。”   有人质疑,“他要是带充电宝呢?”   “他的手机是这个月刚上市的新款,而且做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他随手携带充电宝的可能不高。你可以找机会确认。”   接着又有人问:“你怎么知道他手机的电量的?”   “病房外12号监控8点38分,他刚和医护人员打完架从病房出来,拿手机看了一眼。”   旁边另一人立即在电脑里调了姜钺说的那段监控,严肃地点了点头,“确实是。”   他说完又怀疑问姜钺,“你什么时候看的监控啊?”   “案情档案上正好有这一帧的截图。”姜钺说完所有人都去翻自己那份,他接着说,“第8页。”   “艹!还真是,谁截的图,都没注意看!”   “是我,我本来想截的只是他们离开病房的时间。”   刚刚质疑姜钺的眼光此时变了变,都惊讶又不得不服地朝姜钺看过去。   姜钺却忽然顿下来,走到刚才看监控的那人后面,盯着电脑说:“往前快进20秒。”   姜钺弯下腰,脸凑在了他耳朵旁边,他余光一瞥就能看到姜钺的侧脸,一时盯着忘了动作。   姜钺干脆自己动手敲了一下键盘,然后按停,“死者小儿子的右袖子上的第二颗扣子,我们到现场后没有了。”   旁边的人凑近放大,那颗扣子确实还在,但他们在现场并没有注意到小儿子的扣子,于是说:“会不会是后面在什么地方弄掉的?”   姜钺站直起来微勾唇角一笑,“他身上这件西装是国外定制的奢侈品牌,扣子打架都没掉,不可能刚好打完掉了。”   “你还懂奢侈品?”   这回所有人又惊了,直盯着姜钺,定制西装对在座的人来说都是知识盲区。   姜钺没解释这个问题,但在坐立即有人意识到,姜钺有个严既锋这种级别的男朋友,知道定制西装就不奇怪了。   “楚队,其他的线索,相信你们刚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吧?疑似的嫌疑人就是死者的大儿子和小儿子。”   姜钺遥遥地望向长长的会议桌对面,对着楚骁似笑非笑。   楚骁一直注视着姜钺,姜钺的话说完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反应过来。他自觉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可是姜钺刚刚从容不迫,自信轻笑的样子太过耀眼,窗外面的阳光透进来,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全围绕着姜钺发亮。   “楚队。”   离楚骁最近的人朝他喊了一声,楚骁终于回过神,走到姜钺旁边补充。   “嗯、这两人肯定有人在说谎,或者是一起说谎。”   楚骁紧接分配任务,“小杨你带去跟着小儿子,老周你去跟大儿子。李波你仔细查一查死者家里的情况。”   他最后看向姜钺,“要不要跟我再去现场看看?”   姜钺点头,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他和楚骁一起下楼,上了楚骁的车。   楚骁车弄得急风火速,时刻在超速的边缘。   半路楚骁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直接车载模式接起来,车里环绕响起了他们分局局长的声音,“楚骁,姜钺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怎么?”   “你叫他先回他们局里。”   楚骁的声音沉下来,“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   “现在网上都是他和德煦老板的事,不合适再继续查这个案子。”   姜钺已经全部听到了,拿起手机一看,果然都是他和严既锋,词条是#德煦老板案发现场私会刑警#。 第9章   电子信息的年代什么消息都一传全世界,姜钺点开那条「私会」的视频时,已经有上千万的人看过了,拍的就是上午他去湖边找严既锋时。   镜头一直在他们背后的角度,一开始看不到脸,可动作一清二楚,一眼就能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最后他们站起来,视频拍到了他们的侧脸,严既锋和他的脸辨识度都太高,哪怕没那么清晰还是能一眼认出来。走的时候严既锋还拉住他在他臀上捏了一下,下流又暧昧。   姜钺平静地关了手机视线转向了窗外,楚骁把车停到路边关切地看过去,他感觉到视线主动说:“楚队,我先回去了。”   他说着话就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时楚骁叫住他。   “姜钺。”   姜钺回头对上了楚骁的视线,像是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我相信你。”   他其实不太明白楚骁到底相信他什么,回了句,“谢谢。”   接着,他下车,楚骁把车开走,他重新打车回到局里。   姜钺刚进门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看来,却谁也没出声。   他和往常一样盯着地面往里走,邢谌见到他急急忙忙跑过来。   “姜钺,姜钺!”   邢谌把他拉到无人的楼梯间,一脸操不完的心对他问:“你没事吧?”   “怎么了?”   姜钺像是什么也不知道,邢谌比他还气地骂起来,“我早就说那姓严的不是好人,你呀——”   邢谌骂着看向姜钺又不忍心说他,最后叹气地安慰,“你也别太在意,这种舆论过几天就过去了,只要案子破了和他没关系,那些谣言也不攻自破了。”   “什么谣言?”   姜钺拿起手机打开,他刚只看到了视频,没往下看,现在翻下去发现评论不堪入目。   【这什么玩意?这人真的是警察?他不嫌丢脸吗?姓严的是他找的金主吗?】   【说什么桃色八卦,我只想知道办案的警察和出事疗养院的老板搞在一起,案件结果真的公正吗?】   【对!隔壁的案子还没结果,就曝出这种事,谁知道背后还有什么龌龊事!】   【我现在只想知道有没有渎职的事情发生!请彻查,社会不需要这样的毒瘤。】   【小声)难道没有人跟我一样的吗?这两人是真在一起吗?颜拉满,X张力拉满。警察小哥哥好诱,太戳我xp了!】   【有些人满脑子什么玩意!这也能磕!这是社会新闻好吗?不是某老板的花边八卦!】   姜钺以为就是这些,懒得再看下去,下意识滑了一下内容突然刷新,顿时僵住了手。   刚才的评论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全是对他的讨伐,甚至已经有人扒出了他的姓名身份,连正脸照片都有了。   【我哥在严氏集团总部上班,听说全集团的人都知道姜某为了追严总脸都不上,经常自己送上门,真干出什么不是不可能。】   【我去!不会真的吧,警察能为了追男人,连自己的职责都不顾了?】   【所以姜某真的把案情进展私下透露给了严某?资本姜某真是蛇鼠一窝。】   【案子还没结果,不要乱揣测。现在我只想知道姜某到底有没有渎职!】   【警察渎职,利用案子信息去勾搭男人,这是我今天听过最离谱的新闻。】   【别人的私生活我没兴趣,但这种人不应该是警察,现在难道警察不用考的吗?】   “别看了,姜钺。”   邢谌把姜钺地手机按下去,姜钺顺手把手机收起来,对着邢谌满不在意地一笑,“没事,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什么不全是假的!一开始还没这么过分,现在其他评论都消失了,突然之间一边倒,把脏水全都泼到你身上,分明是有人故意引导。”   邢谌就差指名严既锋了,这件事情现在闹大,明天严家集团的股票绝对会跌,把矛头引开摘除严既锋和严家集团,是对严家集团最有利公关。   而姜钺就是那个引开矛头最好的靶子。   只是严既锋和姜钺在一起3年,姜钺都那么对他了,这人怎么做得出这种事?姓严的就没有想过这么做对姜钺有多大的影响?   如果案子结果真和疗养院方有关,姜钺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最严重的结果甚至可能坐牢。   邢谌还记得第一次在警校遇到姜钺,姜钺毕业时在国旗下宣誓,他当时就在旁边,被姜钺的眼神震撼住了。   他见过好几界的毕业生,也见过很多人的宣誓,多多少少都有些只是被气氛感染或者心怀憧憬,姜钺是唯一一个他见过眼神那么坚定的,仿佛当不上警察就会死。   这可能是他夸张了,但当时他确实就是这种感觉。   “姜钺,你在这儿啊!局长找你。”   一个同事忽然跑过来,姜钺回了一声就往局长办公室去,邢谌跟上说:“我跟你一起。”   局长是从市局刑侦总队调过来的,破案无数的女刑警,在前线20多年退到二线。   姜钺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温柔的一声,“进来。”   他推门进去就被办公桌后的人盯着,恭敬地叫了一声,“张局。”   张局抬了抬眼,望向姜钺满眼都是痛心,姜钺当初是她招来的人,一直觉得姜钺一定不会让她失望,姜钺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过,除了今天。   她盯着姜钺看了半晌终于开口。   “你和严既锋到底有没有关系?”   姜钺站得笔直,笃定地回答:“我从来没有做过渎职的事,没有向他透露过任何与案子相关的信息。”   “那就是有了。”   张局捂起额头叹气,蓦地又抬起头注视着姜钺片刻问:“你刚到局里时负责的案子就是严既锋报案他父亲被人下毒,那时你们就认识了?”   姜钺沉默了片刻,低头承认,“是。”   张局忽然思忖地审视着他,“我记得当时定罪嫌疑人的证据,是你个人调查发现的。”   姜钺猛地抬头,对上了张局的视线。   他和严既锋确实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开始,严既锋意图明显地接近他,他们上床的第二天严既锋就直说会给他足够的钱,要他做能定罪严定平情妇和私生子给严定平下毒的证据。   但是他拒绝了,答应帮严既锋去找真正的证据,他坚信只要做过肯定会留下证据。最后他确实找到了,没有一丝做假。   张局现在这么问,就是在怀疑他。   姜钺的声音严肃起来,“我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职责和法律的事。”   张局不说话,邢谌在旁忍不住插道:“这都过去3年的案子,当时所有证据都清清楚楚,如果有人有怀疑大可以重新再查。”   张局眼神动容,邢谌接着说:“姜钺也不知道今天会在哪里发生案子,他也不是和那姓严的今天认识的,谁能料到自己认识的谁会扯进案子里。难道我们每次去之前还要先查一下老板是谁,自己认不认识吗?”   张局不爽地朝他瞪眼,他口不择言地说:“网上那些人根本就是姓严的买来的水军,你信那些胡说八道不信自己人?”   “行了,护短不是你这样护的。”张局脸色严肃起来,又朝着姜钺看去,犹豫过后还是说出口,“现在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而是问题出了必须做出反应。这件事已经闹到上面领导那里了,事已至此。”   “姜钺,你先暂时停职,等这个案子查清了再说。”   姜钺回来之前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蓦地把双手捏紧到发抖,他低下头紧咬着牙,好半天才重新看向张局。   “我接受停职调查。”   这几个仿佛斩断了什么一般,姜钺拿出自己的警证上前,放在张局的办公桌上,最后对张局敬了个礼,转身出去。   “姜钺,姜钺!”   邢谌连忙去追姜钺,到了外面姜钺才停下来,像只是要下班似的对他说:“邢师兄,帮我给仙人球浇水。”   姜钺在办公桌上养了一颗仙人球,3年了一点变化也没有,像是时间停滞了一样。   邢谌看着姜钺不知道说什么,他有时觉得姜钺也和那颗仙人球一样,时间停滞在某个时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姜钺这几年一直围着严既锋打转,不管严既锋怎么对他,他好像都没有一点脾气。   正常人都不该是这样的,就像姜钺住的房子,没有人会把自己家弄成那样。他觉得姜钺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只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   他知道自己帮不了姜钺,也许严既锋是那个能帮姜钺的人,可严既锋就他妈没想过做个人。   邢谌越想越气,狠踢了一脚旁边的盆栽,路过的人瞧见还以为他也被停职了。   姜钺上了好几年的班也没什么私人物品,去更衣室换完衣服就走了,就像每天正常下班一样。   出去的一路他知道有很多人在偷瞥,他还是如常只看脚前的地面,闷头走出了大门。   天已经黑了,仿佛连天的路灯亮起来,姜钺停在门外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诀别一样,接着深吸了一口转身往前走。   突然,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司机探出头问:“走吗?”   姜钺蓦地愣住了脚步,他忽然像是迷路般不知道该去哪儿,抬眼往前面喧嚣热闹的城市看去,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回家吗?可是他早就没有家了。他回想这几年,他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严既锋,他就像是一个不肯在转陀螺,像是只要这样就能把那些记忆忘记。   可是突然间停下来,他突然明白刚才放下警证时仿佛被斩断的是什么。   是他的前路。   出租车半天都没得到回应,把车开走了。姜钺却愣在了路边没有动。   突然,一辆高大的越野车又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来严既锋的脸往外侧过来,看了他一眼。   “上车。”   姜钺直盯着严既锋的脸,他好像忽然间不认识严既锋是谁了,怔怔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严既锋不悦地又说了一遍,“上车,姜钺。”   姜钺还是没动,也没有出声,他看着严既锋像是生气了,用力打开车门下车来,走到他面前也直直地盯着他。   “姜钺!”   姜钺的眼神终于动了一下,一点语调也没有的声音从他嘴里说出来。   “阿严哥,我被停职了。”   严既锋动作一顿,拉开了副驾的车门,把他往车里推去,嘴上说着,“这个案子过去了,我帮你说明情况复职。”   姜钺的脚钉在了地上,他挥开严既锋的手,眼神敛了一层从来没对严既锋有过的怒意,“你故意的?”   严既锋对着他的视线,没有心虚也没有掩饰,也什么都没说。   姜钺不傻,网络上那些言论没人引导不会全都集中在他身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   他忽然拉住胸前的衣服,一下把他掼到车上,用力压着他的胸口说:“你有过一丝在意我的感受吗?对你来说我除了陪你上床,还有别的意义吗?”   严既锋任姜钺压着没有动,他看着姜钺怒瞪着他的眼神,突然抬手摸住姜钺耳垂上的红痣说:“我会补偿你。”   姜钺冷不防笑了,松了手上的力道,严既锋就搂住他的腰换了和他的位置,将他反推车里。   他坐到了副驾里,严既锋贴过来手按着他的胸口对他说:“我们同居。” 第10章   澄黄路灯从车的前窗照进来,只照亮的严既锋的半侧脸颊,描摹出了明暗交叠的轮廓。姜钺和他的脸离得很近,近得严既锋呼出的气息全在他脸上,他看过去仿佛陷进了严既锋的双眼里。   严既锋又说了一遍,“姜钺,我们同居。你不愿意吗?”   “这是你说的补偿?”   严既锋没说是,只问他,“你不愿意?”   姜钺有一瞬间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像是他的心脏消失了般,他将自己沉陷在严既锋眼里。   他不愿意。   严既锋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只会让他越陷越深。他应该拒绝,应该推开严既锋让他滚。   可是他却伸出手勾住了严既锋的脖子,仰起下巴吻在严既锋唇上,送命一样地把自己送过去。   “阿严哥,不要离开我。”   副驾的位置太过狭小,严既锋进不去,只能用长腿支着身体,将姜钺压在椅背上。   他没有回答姜钺,抓住姜钺的双手压到姜钺头顶,夺回了主动权狠狠地还回去,像是要将姜钺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许久后姜钺双唇红得发亮,眼中染满了水气,一眼不眨地望着他。   他放开了姜钺,声音发哑地说:“我们回去。”   姜钺点点头,严既锋去开车。回到别墅都没把车停进车库,严既锋就下车来拉他,刚刚进门他就被严既锋压在关回来的门上。   “阿严、哥。”   姜钺望着严既锋,仔细地审视着他的脸,接着他捂住了严既锋的眼睛吻过去。   严既锋抓开他的手,“为什么老爱在接吻时捂我的眼睛?”   “不想被看。”   严既锋笑了,姜钺这个模样有些可爱,虽然姜钺的体格哪里看起来都扯不上可爱两个字。他把领带抽出来系在了姜钺眼睛上,“我喜欢看,你别看就可以了。”   姜钺瞬间失去了视觉,严既锋贴着他吻过来,他瞬间成了水上的浮萍,只能抓着严既锋才不会失去方向。   “阿严哥,你不要离开我。”   这一次严既锋回答了他,“我不离开。你是我的,姜钺。”   “嗯。”   姜钺四肢攀紧了严既锋,他看不见只感觉他们从门厅到了沙发,又到了楼上的卧室。   他沉浸在严既锋的深渊里,抓紧了严既锋低诉,“阿严,救我。”   “怎么救?”严既锋勾起了唇角更加恶劣地欺负过去,“是这样救你吗?”   姜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严既锋咬着他耳朵上的红痣说:“以后在这里我天天、救你。”   姜钺发出没有意义的声音,他恶劣地继续,嘴上说:“姜钺,你还没有答应。”   严既锋越说话越多,仿佛此时的热意掩掉了他平日的沉默,贴在姜钺耳边说了他平时没说的话。   “你不想每天和我在一起?不想天天见到我?”   “在这里你就天天给我做饭,等我回来,艹你。”   “姜钺,回答我。”   严既锋恶劣地逼着姜钺开口,“说你同意。”   许久之后,姜钺终于扯下了眼睛上的领带,发红的双眼迷蒙着水气,对着严既锋的眼睛很久他终于说了「好」。   严既锋满意了,没有再说那么多话,一直到深夜终于停下来。   “姜钺,我饿了。去做饭。”   姜钺趴在一堆枕头里扭过脑袋,严既锋的发梢汗湿在额上,手撑在他耳边望着他。   他没说话,严既锋又接道:“中午你专门给我做的都没吃。”   姜钺想了想严既锋说的这话,怎么成了专门给他做的?   “我去看冰箱里有什么。”   他撑着从床上起来,病了半个月体力下降了,他下床时竟然腿软。   严既锋撑在床上看着姜钺走路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忽然起身跳过去从后抱住了姜钺,“先洗澡。”   “我——”   “别废话。”   姜钺洗完澡下楼已经凌晨了,他只穿了件严既锋的浴衣,在厨房里翻冰箱。   这冰箱太大了,之前空了的地方又被填满,他在里面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最容易做的馄饨。   馄饨不是超市里的冰冻产品,没有结冰,应该是现包的,还很新鲜。   姜钺有条不紊地烧水,还剥了半棵生菜,起锅时想起来又拿了两根葱切细撒进碗里。   “我不吃葱。”   严既锋抱着双手站在厨房门外,姜钺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看出去莫名地望着他说:“你不是喜欢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   姜钺忽然愣住,严既锋命令他,“给我挑干净。”   严既锋说完就坐到餐桌边,他低头把其中一碗的葱挑到了另一个碗里,端出去放在严既锋面前。   严既锋看着已经没葱的馄饨说:“我不吃葱,不吃醋,不吃辣,不吃——”   他说到一半发现姜钺在发愣,沉下了声音说:“姜钺,听到了吗?”   “嗯。”姜钺应了一声才抬起头,“还不吃什么?”   “不知道。”   严既锋其实大多数时候都不在意吃的,他刚说的也不是吃了就会怎么样,就是不自觉脱口而出了。   严既锋不说话了,餐桌上就这样沉默下来,吃完后明早会有家政来收拾,他们就直接上楼。   走到房门前严既锋没进去,转向对面房间把门打开。   “姜钺,你睡这间。”   “嗯?”姜钺有一瞬觉得自己没听懂,他和严既锋做过了无数次,严既锋所说的同居,是要和他分房睡?   严既锋大概也觉得这有些奇怪,难得地向他解释,“我不喜欢睡觉时旁边有人。”   姜钺瞥着严既锋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严既锋一下把他推进房间压在了床上,“只是不睡一个房间。”   “可没有你我睡不着怎么办?”   姜钺圈住了严既锋,故意往严既锋颈边吹气,要亲又偏不亲上去。   严既锋不受他的勾引,把他的脑袋压去,也不信他的话,“没有我你会睡不着?你以前怎么办的?”   “不睡。”   姜钺又抬头亲上去,可严既锋将他推开,起身站在床边高高地俯视着他说:“我不可能和别人一起睡。”   就这一句,严既锋就走了。姜钺看着他到了门口,喊住他,“阿严哥,晚安。”   严既锋回头朝他一瞥,“嗯。”   就这一声严既锋已经走了,房间的门自动关回来,发出一声轻声,像是在宣告他把自己关进了无底的深渊里。   姜钺望着空旷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什么装饰也没有,倒是和严既锋的房间很像,只是严既锋的房间能看住是有人住的,而这间一看就是仓促准备的。   他不在意房间,不在意严既锋是不是精神布置,他只在意他一个人躺这里还是睡不着。   所以,他为什么要答应严既锋?为了让严既锋更方便睡他吗?   姜钺无声地笑了,望着天花板一眼不眨地数着时间,两个小时过去他还是一点也睡不着。   最终他还是下了床,走去了严既锋的房间。   他站在严既锋的房门前,手轻轻握在门把上想如果门锁了,他就不进去。   可是他轻轻一拧,门开了。   房间里只有窗户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刚好能映上床上的人影,姜钺轻声走过去,在窗前的那张沙发椅坐下去。   椅子正对着床,他叠腿坐着静静地望着严既锋的脸。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严既锋睡着的样子,没了醒时让人生畏的气势显得更像是完美的艺术品。   姜钺就这么一动不动,仿佛自己也是一件雕塑,和严既锋一起摆放在这个房间里。他甚至想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这样阿严哥就永远在他面前,永远不会离开他了。   “唔!”   严既锋冷不防发出一声,眉头狠狠地蹙起来,身体可见地紧绷着,额头甚至冒出了冷汗。   “阿严哥?”   姜钺下意识地扑到床上,结果刚凑在严既锋面前,严既锋蓦然睁开眼直瞪着他。   他不禁一惊,意识到危险,可严既锋动作很快,下一刻就将他掀翻过去,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神凶狠瞪着他,仿佛是准备杀了他。   “阿、严——哥、哥——”   姜钺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严既锋的眼神缓缓平静下来,分辨了一下他是谁才松手,接着退坐到一边微喘着气。   “阿严?”   姜钺试探地叫了一声,严既锋像是还没完全清醒,视线茫然地对着空气说:“我小时候差点在睡觉时被人杀了,所以我睡觉旁边不能有人,不然我会条件反射袭击身边的人。”   严既锋说完了才真的清醒,眼神突然发狠地横向姜钺警告,“谁让你进来的?”   姜钺一直以为严既锋是个绝情的机器人,没有想过严既锋还有这样的阴影,他想说点什么,严既锋突然赶他。   “出去。”   姜钺接到了严既锋那仿佛他敢说出去就要灭他口的眼神,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出了房间。   离开亮还有1个小时,姜钺回去房间躺到床上,强迫自己闭起眼入睡,可他的睡意还没出来就听到房间的门响了,接着有人进了房间,摸着黑到了他床边,直接隔被子压住了他。   “阿严哥。”   姜钺叫了一声,感觉有水滴在他脸上,他抬手一摸果然严既锋整张脸都是湿的,刚才肯定去洗脸了。   严既锋抓住他的手,咬住他的耳垂往下亲。   “阿严?”   严既锋扯开了他们之间的被子,剥开他的睡衣,将他的双手押在头顶,忽然问他。   “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姜钺不说话,他一口咬在姜钺唇上,“那别睡了。” 第11章   天光从窗户照进来,姜钺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严既锋怀里,他睡着了。   严既锋突然来他房间折腾到快天亮了,没像以往一样做完就去洗澡,也没有回房间里,就这样抱着他睡了。   姜钺已经很久这种大脑得到休息的感觉了,他忍不住往严既锋身体靠近,将脸埋进严既锋的脖颈间。   严既锋察觉到旁边的动作醒了,睁眼看到姜钺他怔住了眼。   “阿严哥,你醒了?”   姜钺仰起脖子对他一笑,然后往他下巴上亲了一下,他推开姜钺坐起身,又转头去审视着姜钺。   “怎么了?”姜钺大方地任严既锋看,还故意把被子往下推,他们结束连澡都没洗,自然也什么都没穿。   他视线勾着严既锋说:“你在看你怎么没睡着的时候把我掐死?”   严既锋眼神一闪,姜钺就蹭起来贴过去,在他耳边说:“肯定是因为我里面太舒服了。”   “还没被艹够?”   严既锋把姜钺按回了床上,掀开被子下床就直接回了房间。   姜钺看着严既锋出去的样子没忍住笑了,见惯平时严既锋唯我独尊的样子,他觉得被他戳中心思的严既锋有点新鲜。   他翻过去抱住严既锋睡过的枕头,脸埋进去蹭了蹭,“阿严哥,早安。”   没有人回应他,他呆了一会儿也起床去洗澡。   房间里有卫生间,准备的洗漱用品虽然不再是一次性的,但也能看出来是超市一套采购的。   姜钺把自己整理干净,出去才想起没衣服可换,在穿昨天的和穿严既锋的之间,他选了穿严既锋的。   严既锋已经下楼,姜钺去严既锋房间没见到人,直接去严既锋的衣帽间里找了衣服。   “阿严哥,我穿了你的衣服。”   严既锋在餐厅里看今早的新闻,听到姜钺的声音抬起头。   他的衣服大多都是正装,姜钺不知在他衣帽间里怎么找的,穿了一件贴身的高领毛衣,下面是条运动休闲的棉裤。   毛衣贴身勾出了腰身,宽大的裤子又藏住了长腿的线条,只隐隐显出臀线,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又勾人。   这是严既锋从来没有见过的姜钺,他视线在姜钺身上流连,不自觉就开口,“姜钺,给我做早餐。”   餐桌上已经摆上丰富的早餐,严既锋像是看不见一般。   姜钺接着严既锋的视线,什么也没说,卷起袖子就往厨房走去。   “系围裙。”   严既锋又提了要求,姜钺蓦地顿住了脚,严既锋的裤子他穿着稍微长了一点,不时要往上提一下。他转身回到严既锋面前,一根手指勾往毛衣的高领生下拉,露出来一半滚动的喉结凑近严既锋。   “阿严哥,你是想要我给你做早餐,还是想看我穿围裙?”   姜钺的视线绕在严既锋脸上,严既锋二郎腿翘起的那只脚在他小腿上蹭了蹭,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做早餐。”   “围裙。”   厨房突然传出来一声,姜钺猛地回头,一个穿着厨师服的老人把一条崭新的围裙挂在门把上。   老人朝着姜钺打量过来,姜钺朝老人扫去一眼,眼神一惊,连忙转回头对严既锋瞪眼。   “你怎么不说有人?”   严既锋的鞋尖又勾了勾姜钺的小腿,“你还怕有人?”   姜钺弯下声贴在严既锋耳边悄声地说:“我骚的样子只给你看。”   严既锋伸手要碰他,他立即退开变得比严既锋还一本正经,“我给你煎蛋。”   严既锋没摸到人的手收回来,看着姜钺走进厨房,把那条围裙系在身上往腰后打了一个结,刚好勾勒出了腰内收的线条。   他的眼睛彻底对新闻没了兴趣,望着厨房里面,宽大的磨砂玻璃门能看见厨房里的人影。   这副画面好像真的有了同居的感觉。   姜钺没煎过鸡蛋,但看别人煎过,他以为很简单,没想到连煎了三个都没成形,还是旁边的老人指导过后才勉强能看。   “阿严哥,好了。”   姜钺把煎好的鸡蛋端到严既锋面前,严既锋对吃的不挑剔,见到不太好看的煎蛋也什么都没说,视线从姜钺身上挪过来,夹了一块吃进嘴里,顿时僵住了表情。   “你放了胡椒?”   “你不是喜欢吗?”   “我什么时候喜欢?”严既锋觉得姜钺总是在乱揣测他的喜好,于是给自己的「不吃」又加了一条,“我不吃胡椒。”   姜钺盯着那盘煎蛋一动不动,像是他说了很严重的话,他把盘子推开,“算了,你自己吃。”   最后,姜钺的早餐吃了一盘煎蛋,严既锋没再浪费时间,几分钟就吃完,放下筷子时说:“今天去把东西搬过来。”   姜钺的煎蛋还没吃完,抬起看向已经起身的严既锋,但严既锋已经出了餐厅,上楼去换了衣服就走了。   他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才回过神,继续吃盘子里的煎蛋。   “你是……既锋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小青蛙吗?”   厨房里的老人突然走到姜钺旁边,姜钺转头看去,老人上下地打量着他。   “既锋小时候被送去了乡下,我在那里照顾了他几年。他那时没有朋友,唯一有段时间来了个玩伴,经常戴着一顶青蛙的帽子,既锋就叫他小青蛙。”   老人说着又仔细地端详着姜钺,“那孩子长得和你很像,刚才看到你我还以为是他。”   “你认错了。”   老人可惜地说:“是吗?我还以为既锋找到那孩子了。当初他走的时候说好会再回去,可是既锋等了他2年都没等到。”   姜钺没接老人的话,只说:“我吃好了。”   老人也没再多说,姜钺回去房间拿了昨天的外套,随意套上就和以前无数次离开一样出了别墅。   可他走出院子,就看到严既锋常坐的那辆轿车停在了院门口。   严既锋平时的司机站在门边,打开车门对他说:“姜先生,请上车。”   司机叫小刘,跟着严既锋算是时间长的了,见过姜钺很多次,也知道严既锋和姜钺的关系。不过他是个称职的司机,不关注老板的风流事,但今天严既锋不在,他忍不住多看了姜钺两眼。   姜钺打量地看了车一眼,“是严既锋让你在这里的?”   小刘第一次和姜钺说话,有些意外姜钺的声音和语气,和他以往听到姜钺和严既锋说话时完全不一样,甚至像完全是另一个人。   他又忍不住看了姜钺一眼,连忙回答,“是严总叫我给你搬家。”   姜钺没再多门,坐上车去说:“走吧。”   “是。”   小刘下意识地拿出了面对严既锋的态度,关好车门就去开车。   姜钺说了地址就没再开口,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他一路沉默地把车开到了地方。   姜钺直接开门对他说:“你回去吧,我不用你帮忙。”   小刘还想说什么,姜钺已经关上车门进了旁边的大楼。   姜钺进屋的一刻感觉自己仿佛很久没回来过了,房子里还是一如既往一片白色。   他没往哪里多看一眼,径直去卧室收拾了两套衣物,随意找了一只买东西送的纸袋装进去,然后去床头拿了药,塞进袋子的最深处,视线突然定在枕头上。   枕头一片白色什么也看不到,可像是有什么攫住了他视线。   过去了许久,姜钺还是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拿出来一张陈旧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青年,敞开的白衬衣被风吹起来,他面对着大海回过头对着镜头笑。   姜钺轻轻摸着照片上青年的脸,明明每一处他都记得很清楚,可却仿佛分不清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谁。   “阿严哥,我好像真的病了。”   姜钺把照片狠狠地塞回了枕头低下,把刚装好的衣服一脚踢开,抱着头把脸埋在膝盖间,用力地搓着自己的头发。   “小钺,活下去,未来你一定会遇到可以陪你到老的人,你不会一辈子都孤独一个人的。”   “小钺,活下去。你不会一辈子都孤独一个人的。”   “小钺,活下去。”   “活下去。”   “姜钺,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应该为了自己而活,不要一直活在回忆和仇恨里。”   姜钺猛然抬起了脸,迷茫的视线慢慢有了焦距,他看到刚踢出去的衣服,重新捡回来装好,拎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到了楼下的路边,小刘和车已经不在了,他正想去打车,专属严既锋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一接就听到了严既锋没有语调的声音。   “还没回来?”   姜钺下意识拿下手机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中午了。接着他想到严既锋在办公室怎么会知道他还没回去?   严既锋回去。   姜钺立即对手机说:“阿哥,我马上回去。”   可他说完发现严既锋已经挂了,不知道严既锋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正好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他招过来赶了回去。   姜钺进门时房子里已经一个人影也没有了,只剩下餐厅动了几口的饭菜。   严既锋确实回来过,他看着桌上的菜给严既锋打电话,被严既锋挂了,他只好换成发信息。   【阿严,晚上早点回来。】   他知道严既锋不会回来,发完就桌上剩下的菜随便吃了一点,然后上楼去把带来的衣服挂进了衣帽间。   偌大的衣帽间他连一个角都没占满,显得更空旷了,他想要不买几件新的。   想着他就拿起手机下单,还顺便买了点日常的用品。买完之后他捡起刚装衣服的纸袋,里面的药瓶被晃得发出响声。   他把药拿出来,撕下药名标签扔进马桶冲走,吃了两颗把剩下的藏到枕头底下,接着又去了严既锋的房间。   就如他往常来时那样,脱了外套折起放在沙发边,然后直奔着床上去。   他抱住严既锋睡的枕头,一股独特的清浅味道仿佛贴在了他身上,他往上蹭了又蹭,像猫一样眯着眼喃喃自语。   “阿严,早点回来。我想你了。”   严既锋回来时就见姜钺在他床上睡觉,他脱了外套上床去把人摇醒。   姜钺双眼迷蒙地望着他,长卷的睫毛颤了颤,眼中满是对他的依恋和信赖,然后伸出手来抱他。   “阿严,你回来了。”   姜钺像着求疼爱的猫用脸去蹭严既锋,严既锋勾着他的下巴说:“你这么喜欢我、还是我的床?”   “都喜欢。”   严既锋忍不住去捏他耳朵上的红痣,逗弄一样地说:“你平时在家睡醒也这个样子,这么粘人?”   “不是,是因为阿严你回来了。”   姜钺说着抬起下巴去亲严既锋,严既锋按住他,像是要重新认识一遍似的看了他许久,忽地笑道:“姜钺,干脆别复职了,就这样把你关在我的房间里,每天等着我回来、艹你。”   姜钺的手微微一颤,再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严既锋,把自己溺在严既锋眼中笑着往上蹭去,“嗯,阿严,现在就狠狠地、艹、我。” 第12章   严既锋觉得姜钺今天热情得有些过分,但还是没做到最后,中途姜钺的手机闹铃响了,提醒他吃饭的。   他拿过手机直接关了,姜钺拉住他说:“阿严,继续。”   “去吃饭。”   严既锋一下把□□的人按回去,他不想上次做到一半姜钺吐血的事再来一次。   姜钺没想到严既锋竟然能这么克制,眼看着严既锋下了床,扯了扯微乱的衣服就出了房间。他躺在床上愣了好半天,终于起身去捡起衣服穿好下楼。   姜钺走进餐厅,严既锋叠着二郎腿坐在桌边,他看到空荡荡的桌子。   “饭呢?”   严既锋回答:“我叫何伯晚上不过来了,你做。以后你就每天晚上做好饭,等我下班。”   何伯就是每天来做饭的老人,姜钺没有回话也没有动作,严既锋注视着他说:“你不愿意?”   “我做不好。”   姜钺好半天才回出了一句,严既锋不在意地说:“昨天不是做过了。我什么都可以吃。”   “阿严。”姜钺走近了严既锋,认真地问他,“你喜欢的是这样吗?”   严既锋挑了挑眉,像是不明白他的问题,反问他,“你不喜欢?”   姜钺不回答,只说:“我去做。”   严既锋看着姜钺去了厨房,又系上了早上那条围裙,就算他从来没有进过厨房也能看出姜钺的不熟练,常常手忙脚乱。   但他觉得很好看,很满足,姜钺为了他做饭的样子似乎比在床上时更加的勾人。   姜钺勉强做好了三菜一汤上桌,最后把饭放在严既锋面前,坐到了对面。   严既锋确实不挑,看着桌上并不怎么样的菜嘴角还露出了笑意,拿起筷子就吃。   严既锋吃饭很认真,不爱说话,顶上暖黄的灯光倾泻下来,将严既锋整个人都映暖了。   姜钺看过去忽然又想起了他爸。   他小时候挑食得很厉害,大多数东西都不吃,比同龄的孩子矮了半个头,他爸为了哄他吃设定各种各样的奖励。   比如吃10次青菜就陪他去一次海洋馆,多吃一碗饭就带他去潜水。他怕他爸不认,每一次奖励都记在本子上让他爸签字。   后来他积了厚厚一本奖励,他爸都没有兑现就一起烧毁在了大火里。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挑过食,可是也再也没有人会给他奖励,哪怕最后不能兑现的。   “别看我,吃饭。”   严既锋注意到姜钺的视线,严肃地提醒他,姜钺被他喊得一愣,他又加了一句,“你要吃两碗。”   姜钺又想起了他爸,严既锋还是他爸之后,第二个让他多吃饭的人。   厨房和碗筷明早会有家政来洗,严既锋吃得很快,吃完警告地看了姜钺一眼,竟示他必须把两碗饭吃完,然后就先上楼去。   姜钺胃才恢复没胃口吃完两碗饭,等严既锋上楼他就放下了筷子,愣坐在桌边,脑子里不停回忆起小时候的事。   他爸那时总是很忙,常常半夜都还在工作,他偶尔睡醒时找去书房,他爸就一个站在窗前抽烟,清浅的烟味从门里飘出来,他时常觉得那就是他爸的味道。   姜钺倏地起身,从餐厅的侧门出去,用外卖软件买了一包烟,然后走去别墅区的大门取。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了很多遍,不是很长也不是很短,看到大门时他刚好接到外卖员的电话。   “姜先生,保安不让我进去。”   “我到了,稍等一下。”   姜钺已经看到外卖员,挂了电话走去入口的进人门口,外卖员一脸考究地打量着他,把外卖袋递给他时说:“我还是第一次往这里送外卖。”   门岗今天又是那个保安,姜钺没回话,他接道:“姜先生自己就是送外卖的。”   门外的外卖员莫名其妙,姜钺仿佛没听见地撕开袋子,把烟拿出来打开只抽出了一根,向外卖员问:“抽烟吗?”   “抽。”外卖员点了下头。   姜钺就把剩下的整盒烟递过去,“换个火。”   外卖员更莫名其妙了,哪有大老远就买包烟,然后只要一根的。他看着姜钺感觉像在哪儿见过,下意识打量过去。   很高,微长的发梢微微垂在额前,脸比最帅的明星还要好看,就是明明人在他眼前,眼神却像站在悬崖上向他瞥来一样,有着说不出的距离感。   姜钺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喂到嘴边,微微往外倾身。外卖员慌忙掏出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才打燃,双手捧着递过去给姜钺点火。   姜钺唇上的烟点起来,没去注意外卖员,垂着视线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   外卖员看着姜钺转身走远才想起回话,然后握着手里的烟问门岗的保安,“那是哪个明星吗?我怎么眼熟?”   保安朝着姜钺的方向不屑一哼,趾高气昂地对外卖员说:“我们这里有规定,烟要没收。”   外卖员又莫名其妙,看了看烟,又看了看保安,明显是眼馋他的烟,反问:“什么规定?这是人家送给我的,凭什么给你。”   保安见他不给就要来抢,他机智地骑上小黄车,跑了。   姜钺沿路走回去,他抽烟都是假抽,把烟吸进嘴里又吐出来,像是专程给自己吸二手烟。   回到了院子的门口一根烟还没抽完,他就停在门外,对着门柱上的壁灯轻吸一口又把烟吐在了灯上。   严既锋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打电话,视线透出去看到门口的姜钺,他直盯着姜钺一动不动。   门柱上那盏西式马灯发着暖色的光映在姜钺脸上,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姜钺仰着的侧脸,轮廓染上了一层明亮的光晕,像是姜钺在发光一样。   姜钺的唇叼着一截烟,烟雾吐出来绕在光圈里,罩在姜钺脸上添了一层迷蒙感,真犹如黑夜里摄人心魄的妖精一般。   姜钺忽然侧过视线朝着他在的窗户看来,他心惊得吸起了一口气。   “严总?严既锋?你在听我说没?”   赵颖杰说着就感觉严既锋那头没声了,他还想问严既锋是不是一边和他通话,一边在做什么审核不允许的事,只是没敢。   严既锋转开了视线回答:“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但就是个小角色,根本不知道后面的人是谁。不过这也证明那些爆料确实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严既锋余光再往窗外飘去,已经看不见姜钺了,他接道:“如果爆料的人只是为了赔偿,没必要把我甚至姜钺牵扯进去。他针对的是集团,或者说是我本人。”   赵颖杰也觉得是这么回事,案子发生在疗养院,如果想闹大抓住疗养院的失职就够了,没必要拉严既锋和整个严家这庞然大物下水,最后只会得不偿失。   他接着向严既锋请示,“我记得那个死的是当时和严三勾结的,如果再爆出别的事,肯定会影响集团股价震荡。到时怎么办?你总不能还拿姜钺去挡靶子吧?”   “只是一个工作而已。”   严既锋回答得脱口而出,赵颖杰有些惊讶,脑子一热就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听说姜钺已经被这事闹得停职了,你这么做真不怕他寒心吗?到时人跑了你追都追不回来。”   “你管太多了。”严既锋沉着嗓子回过去,听到书房外面的脚步声,迅速地吩咐。   “继续去查,这么恨不得我身败名裂的人也不多。”   不等赵颖杰回话,严既锋已经挂了,他放下手机坐回椅子再朝门的方向喊了一声。   “姜钺,过来。”   姜钺抽完烟在外面散了散味,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严既锋的声音,转身往书房过去。   书房说是书房,更像是严既锋在家的办公室,格局与办公室完全一样,很宽敞也很空旷。   门没有关严,姜钺推开门就看到严既锋坐在书桌后,这是他第一次来严既锋的书房,以往每次来严既锋要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了,没机会进来。   他走到严既锋的椅子边,严既锋一把扣住他的腰将他拉近。   “你去哪里了?”   姜钺想了想,“散步。”   严既锋直接将他往下拽,他身体前倾,手撑到了椅子扶手上,严既锋凑近他脸前嗅了嗅,手指抹在他唇上说:“我说过讨厌烟味。”   姜钺的舌尖抵了抵唇边的手指,手伸去勾住严既锋的皮带。   不想严既锋不受他的勾引,抓住他的手又问:“中午去哪里了?你的行李在哪儿?”   姜钺往前横跨在了严既锋腿上,勾起了严既锋的脖子凑过去,“阿严,你中午是专门回来吃饭的吗?”   严既锋觉得姜钺这是在岔开话题,他的注意全在姜钺挨着他的地方,刚才姜钺对着灯吐烟的画面仿佛又在他眼前,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发烫地回答了,“是。”   “阿严。”   姜钺唇角微微一勾,又捂住了严既锋的眼睛,往下吻去。   严既锋一下拿开了他的手,直直地望着他说:“不许蒙,看着我。”   姜钺愣愣地看着严既锋的眼睛,努力地去分辨眼睛的主人是谁,接着捧着严既锋的脸吻下去。   “姜钺。”   “阿严——”   姜钺和严既锋的声音都很轻,严既锋的手用力收紧,有了点商量的意思问他。   “姜钺,别复职了。”   姜钺没有出声,严既锋又说:“你的工作太忙了,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们一直在一起。”   “那你会陪我到老吗?”   严既锋连眼神都怔住了,好半晌都没回答出来。   顶上的灯光照下来,严既锋的阴影罩在姜钺身上,他像是被一只巨兽攫住了一样。他忽然笑了,扯着严既锋的皮带吻过去。   严既锋任姜钺动作,接着忍不住找回了主动,将姜钺按在桌上。   姜钺双眼迷蒙地望着他像要哭了般,他往下贴近,轻咬在姜钺耳边说:“如果你是女人我会娶你的。” 第13章   深夜的书房里一片旖旎的气氛,姜钺最后都没弄明白严既锋那句他是女人会娶他是什么意思,他无力地躺在椅子上,严既锋站起来低头看着,“去洗澡睡觉。”   姜钺点点头扶着桌子站起来,严既锋已经往前走出去,他跟着才走出了一步,手离开桌子就腿颤得又扶回去。   严既锋顿住脚步回头来看他,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意味不明地说:“姜钺,我发现你越来越娇弱了。”   娇弱这个词让姜钺眉头一耸,严既锋倒回来搂住他故意问:“要我抱吗?”   姜钺对着严既锋眨了眨,不管他是不是说真的,把自己贴过去,笃定地回答:“要。”   “你知道你就是太欠艹才这样的吗?”   姜钺不接他的荤话,搂住他的脖子,严既锋就弯腰把他横抱起来。   他并不轻,这个姿势对严既锋来说也不轻松,甚至看起来有些好笑。   严既锋只把姜钺放在了房间门口,拍了拍他说:“自己去洗,不然你出不来。”   姜钺看着严既锋就这么回了房间,还把门用力关上了,他对着门喊:“阿严,晚安。”   严既锋不回,他这会儿腿就有了力气,走去浴室洗澡,完了回到床上拿出枕头下的药瓶。   可是打开后他停住了,愣了半晌又把药盖了回去,然后下床到书房捡回了严既锋穿过的衣服。   他穿上严既锋贴身穿过的衬衣,剩下的衣服抱在怀里缩进了被子,感觉到慢慢爬起来的困意,他最后的意识忍不住骂自己。   ——我真是个变态。   深夜,严既锋又悄然打开了姜钺房间的门,他径直走到床边掀开姜钺的被子,窗外透进来的微上隐约映出了姜钺的样子。   姜钺只穿着他的衬衣,怀里还抱着他的衣服,紧紧地蜷缩成一团,他不由得浑身一紧,随即爬上床去抽出姜钺怀里的衣服。   姜钺立即醒了,半眯着眼直瞪他。   “你真是、有这么喜欢我的衣服吗?”   姜钺迷迷糊糊只觉得他的哄睡神物没了,伸手去要,“还给我。”   “我在这里,抱我。”   严既锋把姜钺怀里的衣服全扔了,扯过被子睡进了姜钺的被窝,把姜钺的手拉到他身上。   姜钺非常听话地贴过来,四肢全往他身上缠,发颤的声音轻咬着他说:“阿哥,你也抱我。”   严既锋脖颈间全是姜钺喷出的热气,姜钺的唇有意无意地碰到他,他一下把人搂紧不让乱动,然后在姜钺后面拍了一下,“别勾我,睡觉。”   姜钺这次真的很快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他又做起了梦。   他梦到小时候,周围是一片金黄的稻田,他拧着一个小桶在稻田中间的小路上,前面有一个少年一直在往前跑,跑着突然停下来,回头来不悦地看着他,然后对他大喊。   “你怎么这么慢!能不能快一点!”   少年虽然这么说,可却停在原地等他。他跑着追上去,眼看要追上了,少年又跑了,跑到前面又停下来等他,再次对着他喊。   “你快一点!我不等你了。”   这句话少年说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会停下来等他。   他们到了路的尽头,要跨过一个水沟,少年一步跳过去在对面向他朝手,“你别怕,跳过来。”   “阿严哥哥,我不敢。”   他不停对着少年摇头,少年张开了手对他喊:“你不是青蛙吗?怕什么,跳过来,我保护你。”   “姜钺。姜钺?”   姜钺不知道最后他有没有跳过去,睁开眼就看到了严既锋的脸。   外面天已经亮了,严既锋撑在他旁边捏着他下巴问:“醒了吗?”   “阿严哥哥。”   姜钺不自觉地叫出一声,严既锋捏他下巴的手松了松,拇指又钻进他唇间捻了捻,然后说:“今天放过你。继续睡吧。”   严既锋放开他就下了床,还带走了被子里一半的热气。   姜钺看着严既锋出了房间,不禁地想严既锋叫醒他,就是为了告诉他继续睡?   姜钺无法评论严既锋的行为,可再闭起眼已经睡不着了,但这已经是他几年来睡得最长最沉的一次,脑子说不出的轻松。   “阿严哥哥。”   他一手捞过严既锋睡过的枕头,用力抱紧在被子里滚了一圈,然后愣着神发呆。   把姜钺从床上叫起来的是手机铃声,他拿起手机时才发现已经9点了,看到来电是林叔,他犹豫了一下才接。   “小钺,你还好吗?”   “有什么事?”   林叔的声音顿了顿,“先生回霍城了,想见你,已经派人过去接你了。”   姜钺觉得那人和严既锋的作派很像,从来都只有通知没有商量,告诉他时已经什么都决定好了,他只有照做,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直接挂了电话,洗漱完下楼,餐桌上的早餐已经冷了,何伯也已经不在,偌大的房子又只有他一个人。   他随便热了一点桌上的东西,吃完就穿上外套出门。   门口像昨天一样停着一辆车,只是车旁站的不是昨天的小刘,也不是昨天的车,而是两个高大的黑衣保镖。   “姜先生,先生让我们来接你。”   其中一人恭敬地向姜钺开口,姜钺没问他们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直接坐进了对方打开的车里。   两人立即回到车上,像是怕他反悔了一样。   姜钺坐下就一动不动闭起眼睛,也没问前排两人要带他去哪里。   最后车停在老城区的一栋小区住宅楼下,这里在十几年前也是城市的中心,只不过随着发展已经没了当年的繁荣。   姜钺感觉车停下来睁开眼,车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刚才说话的男人对他说:“姜先生,先生在楼上。”   他下车抬眼看去,周围到处是岁月陈旧的痕迹,大楼的表皮满是斑驳,他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也没问这里哪里,跟着两人上了哐哐直响的电梯,在18楼出去到了一扇门前。   砰、砰。   房门被轻敲了两下,里面有人把门打开,姜钺往里望进去。   开门的是林叔,再里面有一个男人坐着轮椅,背对他像是没听到外面的声音一动不动。   他径直走进去停在轮椅后面,低头轻叫了一声,“父亲。”   作者有话说:   前面几章没写好受的情绪,稍微修了一下。从9章的末尾开始,有的情节调整了一下顺序。 第14章   房子的装修是上世纪的风格,所有家具都是老式的实木家具,上好的实木虽然能看出来质感,但也掩不住年岁里沉淀下来的陈旧。   男人的轮椅停在客厅中间,他脸色很白,额前的发丝软垂下来,一身简洁却透着精致的衣服与他的人一样,和这老房子格格不入。   “这是你爸以前的家。”   轮椅上的男人突然开口,视线游移在房子里像要寻找什么,随即他把轮椅转向姜钺,“我难得回来一趟,过来看一眼。”   姜钺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他从来不知道他爸有这样一套房子,更不知道这套房子在男人手里。   他爸没有和他说过以前的事,他母亲病逝后他就和他爸去了N国,他的记忆里除了爸妈没有别的亲人,他很长的时间都以为他爸是孤儿。   直到他爸去世他才听说他有个爷爷,只是在他爸出事的前两年也过世了,但活着的那几年也从来没有联系过他们。   他不知道他爸当年为什么要去N国,为什么从来不提亲人。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因为他知道他爸不想提。   “当初如果不是他们,你爸不会去国外,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你不必怀念他们。”   男人的语调湿润又沉闷,仿佛一个看破了前尘往事的古稀老人。   姜钺知道他说的「他们」指的是他爸的父母,他没见过也谈不上怀念,对男人问:“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男人审视一样地打量着他,好半晌才说:“你和严既锋玩得什么都忘了是不是?”   “我没有。”姜钺否认,把眼神盯到了地上。   “老林。”男人对刚开门的林叔喊,林叔走过来给了姜钺一个文件袋。   “这是什么?”   姜钺接的时候问林叔,林叔没有回话,男人意示他打开,然后说:“严既锋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我以为你玩玩就够了。现在你是想等到他真的让你身败名裂,甚至把你送去坐牢才收手?”   姜钺拿着文件袋没有回话,男人温润的嗓音突然沉下来。   “姜钺,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你爸怎么死的了?”   姜钺咬紧了牙,手里的文件袋被他捏得变形,他不敢去看男人的视线,只盯着脚前的地面。   “打开。”   男人对他命令,姜钺默默把文件袋打开,看到了里面的内容,是对之前德煦疗养院案子死者的调查。   死者在3年前严既锋夺权时,站了严定平情妇和私生子那边,最后严既锋成功掌权,他也落败一病不起住进了疗养院。   这些不能说明什么,姜钺迅速翻到最后。   死者当初和严定平情妇勾结,直到现在名下还有小部分严家集团的股权,是当时转到他名下的,严既锋没能拿回来。   虽然这一点股权对严既锋来说九牛一毛,但严既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况且就这一点股权一年也是上亿的收益。   死者二女儿的笔录里说过死者当天是准备立遗嘱的,其中很可能包括这部分股权。   严既锋3年没有去过疗养院,偏偏那天就去了。   所以,不管真相如何,刑侦那边查到这层关系,肯定会怀疑严既锋。   当严既锋有了嫌疑,他也就有了向严既锋泄露案情的可能。   就算最后严既锋与案子没有关系,怀疑他的人也不会再信任他,他复职了也会一直背着这个污点。   姜钺把资料塞回文件袋,面不改色地看向男人,“你知道我不可能忘记,严既锋的事我会处理的。”   男人望着他看不出来是相信他还是不信,只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姜钺没有回应这一句,而是问:“我能参观一下房子吗?”   “去吧。”   男人像是也不想和他说话了,恹恹地转了身,姜钺往房子里面进去。   这是一套大四室,装了三个卧室和一间书房,就算房子很旧,但还是能看出来在当时算是很好的家庭。   每个房间大概都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不过其他房间都被布盖住了家具,只有一间卧室整洁干净。   姜钺走进那个房间,看到满屋子的书和一张书桌。   书桌很斑驳,一看就是那种调皮男孩用的,上面不是刻痕就是贴过的胶痕,像刚刚还有人用,书堆得乱七八糟。   他轻轻摸过桌上的书,拿起了桌子角上的相框。   他看出来这是他爸以前的房间,照片上是他爸和一人的合照。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爸年轻时的照片,但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却是第一次见到,和他爸差不多的年纪,两人应该都是在上大学,搂在一起对着镜头在笑。   姜钺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外面的男人。   男人的本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男人在十几年前加入了N国的国籍,改了名字叫姜东鸣。   他爸出事那天,是姜东鸣救了他,收留他。   姜东鸣要他叫父亲,教他各种各样的技能,告诉他一定要找出他爸出事的真相,为他爸报仇。   他的少年时就是在不断的学习和仇恨中长大的,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找出真相为他爸报仇是他整个少年时期,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直到有人告诉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应该为自己而活,不要一直活在回忆和仇恨里。   哐!   姜钺用力把照片扣到桌上,外面的客厅里响起了钢琴声。   他走出去才发现客厅一角的「柜子」是一架钢琴,现在打开了,姜东鸣坐在钢琴弹着。   钢琴可能放得太久有些音不太准,但姜钺还是听出来了,姜东鸣弹的是秋日私语,他曾经听姜东鸣弹了无数次。   “我走了。”   姜钺说了一声,姜东鸣没有理会他,林叔把他送出了房子,他下楼走到了外面的公路上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来了霍城之后就很少见到姜东鸣了,姜东鸣应该也不想见到他。他18岁那年姜东鸣差点杀了他,最后姜东鸣放过他时说了一句,“你越来越像你爸了。”   他知道姜东鸣会收留他,完全是因为他爸。   姜钺用力甩掉脑中的回忆,捏紧手中的文件袋,拿出手机点开了楚骁的号码,却始终没有拨出去。   他犹豫的时候正好楚骁给他打过来了。   “喂,楚队,有事吗?”   “之前的案子,没那么简单,你、最近还是注意点。”   楚骁的声音有些犹豫,姜钺猜可能是他们查到了死者和严既锋的关系。他捏了捏手里的文件袋,最终还是没有提,只回答:“谢谢,我会注意的。”   楚骁欲言又止地顿了顿,还是说出来,“你这段时间别和严既锋走太近,不然更解释不清了。”   这已经是楚骁能说的最大限度的提醒了,姜钺不太会应对这种善意,尤其楚骁和他并不算熟,没必要冒着风险来提醒他。   楚骁可能察觉到他的不知该说什么,主动说:“案子会查清楚的,你别想太多了,我挂了。”   听到姜钺应了一声楚骁挂了电话,拿着手机愣在窗边,直到有人叫他。   “楚队,严既锋到了。”   他们查到了严既锋和死者之前的恩怨,例行传严既锋来问话。   严既锋独自走进了刑侦队的问讯室,有人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面前,他目不斜视直到楚骁和另一人进来。   “严既锋、先生。”   楚骁和严既锋隔着一张桌子坐下,直对上严既锋的视线,“是吧。”   严既锋朝楚骁的方向抬眼,那天在会所见到楚骁,他没想到有天会和楚骁在警局里面对面。   他坦言地回答:“楚队长有什么疑问,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楚骁眉头下沉,视线上斜地注视着严既锋,“你和死者牟和伟认识吗?”   严既锋面无表情,眼神中也没有一丝情绪地回答:“几年前见过几次。”   “死者坠楼当天,你为什么去疗养院?”   “我父亲住在疗养院。”   “3年你都没去过,为什么会在当天去?”   “我应该先看黄历吗?”   楚骁暗咬紧了咬牙,严既锋能在3年的时间,从完全没参与到掌控严家这个庞然大物,肯定靠的不是运气,不可能蠢到让自己成为杀人嫌犯,还人尽皆知。   他倾向案子本身与严既锋没有关系,就算和严既锋有关也绝对轻易查不到严既锋头上。可是现在偏偏直接和严既锋扯上了关系,他更怀疑有人故意陷害严既锋,或者利用严既锋转移关注。   但是严既锋这个态度让他非常不爽,他不应该在问讯中带着个人情绪,于是在自己控制不住前起身对旁边的同事说:“我叫老周来替我。”   楚骁朝严既锋看了一眼就出去,喊老周去替他做笔录,他就到了吸烟区抽烟。   抽到第二根时严既锋出来了,下楼的路要经过吸烟区外面。   楚骁看着严既锋走来灭了烟站到门口,严既锋果然在他面前停下了,对峙一样盯着他,接近190的身高让人很有压迫感。   他压低了声音警告,“别连累姜钺。”   严既锋一直没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怒瞪向楚骁,声音也沉出了一股压迫感。   “我的人用不着你操心。”   他说了这句转身大步走出去。   严既锋的车停在门口,司机远远看到严既锋出来,连忙下车去开车门。他只是稍微跑慢了一点,严既锋的长腿已经到了车旁,自己开门坐进去,还把门关得一声重响。   他不知道严既锋今天怎么了,向来严既锋都情绪不外露,今天这么明显的怒意,肯定是真的气极了。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车开出去,严既锋不说去哪儿,他也不敢问,只能缓缓地往前开。   严既锋不动声色,手却把手机捏得骨节全都发白了,他想起楚骁提到姜钺的态度,手捏得更紧了,直到手机的铃声响起来。   “严总?”   赵颖杰听到严既锋接了却没说话,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案子死者,你以前对付他的事、被人曝出去了。”   严既锋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赵颖杰没听出来这一声是什么情绪,在作死边缘试探地又说:“姜钺这下要被坐实渎职的罪名了,连3年前你爸的案子也被人拿出来说了,现在被骂得更——”   没等赵颖杰把话说完,严既锋就面无表情把电话挂了,又把手机捏得骨节发白,最后打开手机去看了赵颖杰说的那些骂姜钺的话。 第15章   车里狭小的空间气氛仿佛冰冻了,严既锋一如往常地端坐着轻滑着手机,可司机悄悄往后瞟了一眼,寒毛不受控制地全竖起来。   严既锋随意往下翻着网上的评论,全是些无聊恶意的臆测,从他回来之后骂他的声音就从没停止过,他向来不在意这些,全由公关部处理,可是今天他越翻就把手机捏得越紧。   【国民老公严既锋不只是同性恋,还真和疗养院的案子有关!房子也塌得太惨了!】   【还有那个姓姜的警察,竟然3年前就和他勾结在一起了。】   【3年前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人说说?】   【你不知道?3年前严既锋从国外回来,就报案说他爸被他爸的情妇和私生子下毒。最后情妇和私生子坐牢,他爸住进疗养院,他才掌握了严家的。   【这和姓姜的警察有什么关系?】   【这还不明显?当时的案子姜某就参与了,而且那时他就和严既锋搞在一起了。】   【也就是说下毒的不一定是情妇和私生子,姜某借职位之便做假,让人背锅了?】   【可怕!果然这两人除脸和身材都没什么能看的,特别是这个姜钺,他怎么当上警察的?】   【警察和资本狼狈为奸。希望这次最后别又是某资本家啥事没有,逍遥法外。】   严既锋突然想起了3年前,他约了姜钺去吃饭,吃完姜钺什么也没问他,上了他的车,他自然地把姜钺带回了住处,刚关上门姜钺就贴着他抱过来,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捂住他的眼睛吻他。   他那时以为姜钺是那种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人,他也没打算和姜钺谈感情,反正姜钺长得那么合他心意,他不介意他们相互利用。   可是,结束之后,他把卡摆在姜钺面前,说了他的要求,姜钺一脸疑惑地走到他面前,然后对着他大笑。   姜钺笑完了对他说:“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以为钱能办到一切?如果真这样那就轮不到你来行贿了,我肯定比你有钱。”   他头一次认真地看姜钺不是为了看脸,下一刻姜钺又爬到他身上,双眼闪着光一般捧着他的脸说:“世界上总需要一些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我,还有正义。你做我男朋友,我帮你去找回正义。”   严既锋想到那一刻的姜钺,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当时乱了的心跳。   他退出网页拨了姜钺的电话,可铃声响了半天姜钺都没接,他眉头蹙得比刚才看到评论更明显了。   姜钺头一次没有接他的电话,他用力地把手机扔到了座位的另一边,对司机命令。   “回家。”   姜钺接完楚骁的电话没有马上回去,邢谌说要介绍他女朋友,约他去家里吃饭,他停职又没别的朋友,找不到借口拒绝。   他去打车时,在路边被几个自称记者的人认出来,严既锋的电话打来时,他正被几人堵在公交站台上,他不想当着这些人的面接严既锋的电话,任手机铃声哑下去。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严既锋吗?你和他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3年前就在一起了吗?”   网上的消息刚才邢谌打电话和他说了,他也去看了,他没想到他刚知道,网上就爆出了严既锋和死者之间的过去,甚至顺着这些前尘旧怨扒到了3年前,严定平被下毒的案子。   张局问他3年前的案子时他就猜到会有人怀疑他,可没想过会是这样被全网臆测。   “让开。”   姜钺一直低着头,他不想记住这些人质问他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对方却得寸进尺地追问。   “请问3年前的案子,你是不是也向严既锋泄露过案情?”   “最后的结果真的是真相吗?你真的没做违背职责的事吗?”   姜钺不想和这些人纠缠,可他要走,几人就围在一起把他拦住,又一串恶意揣测的问题向他砸过来。   他忍不住沉下声反问:“你们对所说的话负法律责任吗?”   围住他的人往后缩了缩,可立即又往前堵着他,几乎把录音笔指到了他嘴上,“我们这是正常采访,你不回答是默认了吗?”   “让开。”   姜钺声音沉得更低了,朝刚问的人一瞪,对方缩了缩肩,他直接挤过去,后面却突然有人拉住他往后拽,他条件反射擒住对方的手一扭押到了身后,再把人推出去。   这一下他并没用多少力,对方却摔出了一两米倒在地上,吃痛地叫起来。   旁边立即有人喊:“你怎么打人?”   姜钺已经明白这些人不是来采访,而是来「碰瓷」的,这比采访他更能激起网民的愤怒,也更有热度。   “作为警察随意打记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下一刻就有人再次把录音笔递到了姜钺面前,姜钺要越过去,对方就像送上门来给他打一样拦住他。   “让开。”   姜钺用力地捏紧了双拳,朝着拦他的人瞪去,对方却还指着他接二连三的提问。   “请问你是怎么考上警察的?也是通严既锋走的后门吗?”   “你为了什么才和严既锋在一起的?金钱还是想往上爬?”   “你做这些的时候有想过你的父母吗?你父母会觉得你给他们丢脸吗?”   ——你父母会觉得你给他们丢脸吗?   姜钺猛然想起了他爸最后在火中向他大喊的画面,他爸会觉得他丢脸了吗?   他变成现在这样,他爸会觉得丢脸吗?   他爸会觉得他丢脸吗?   姜钺忽然感觉眼前的人都变得模糊,耳边响起了无数的声音。   “姜钺,你是为了为你爸活下来的,明白了吗?”   “别复职了,你不配当警察,只配天天在家等我艹你。”   “你做这些不觉得给你爸丢脸吗?”   “你这样的人只能孤独终老。”   ……   姜钺不知道听到的声音到底是脑中的,还是面前的人说的。这一瞬间仿佛他脑中储存了20多年的记忆一起爆炸,他苟延残喘的脑子终于崩溃了。   “闭嘴——”   姜钺脱口吼出来,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人,打掉了他手中的录音笔,用力往其他人身上砸过去。   这次他是真的打人了,然后从那人砸开的隙间走出去,后面的人都吃惊地瞪着他,像是没想到他真的会动手。   姜钺不管后面的声音,走到路边等来一辆出租车就上去。   他坐进车里就拿出手机拨了严既锋的号码,耳边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他就是溺水了一般快要窒息。   可是电话接通了,严既锋却挂。   姜钺捏紧黑屏的手机用力呼气,司机转头往后看来问:“你还没说去哪儿?”   “去、去——”   姜钺想了想才说出邢谌家的地址,他没有去过邢谌家,到了地方邢谌在小区门口等他。   下车时,他脚下有些虚浮,走得稍蹿了蹿步,邢谌看着他挑起眉头问:“你喝多了?”   姜钺摇了摇头,“我可能点晕车。”   邢谌脸上都是不信,扶了他一下说:“走吧。”   到了电梯只有他们两人,邢谌打量着他突然说:“案子现在卡住了,你没事别上网去看那些无聊的人放屁。”   姜钺没有回话,邢谌又继续说:“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故意在推,不然不可能闹这么大。姓严的当初那么不留情面的上位,现在想拉他下来的人不在少数,你完全就是送上门给他当枪靶。”   “嗯。”   姜钺随口应声,邢谌朝他瞥了个「你竟然还承认了」的眼神,出了电梯都没叫他,直接走去敲门。他跟过去,邢谌的女朋友正好来开了门。   “姜师弟,你终于来了,快进来。”   邢谌的女朋友叫夏芝,是市局的心理侧写师,他其实认识,只是没三人一起见过面。   不过姜钺几乎没有和同龄的异性吃过饭,或者说他几乎没有和同龄的异性有过多少接触。   “干什么,又不是不认识。”   邢谌看出了姜钺的不知该怎么办,直接把他推进了餐厅。   姜钺有些别扭地和夏芝打招呼,“夏学姐,打扰了。”   夏芝朝他随意地一笑,盯着他打量了一下,“别那么客气,又不是不认识,调料你自己加。”   桌上的菜已经准备好了,姜钺坐到了餐桌边,夏芝和邢谌都热情地给他夹菜,哪怕他无话可说两人都还是来回地和他搭话。   吃到快结束,邢谌突然想到,“姜钺,你反正回去也一个人,要不在我这里住几天?芝芝不住这儿,就我一人。”   “我不是一个人。”   姜钺开口,邢谌眉头一抖,立即想到了怎么回事,仔细地审视着他半晌才说:“你平时到底照不照镜子,你跟那么大个人在一起,他看不出来你这没精神的样?”   “和他没关系。”   姜钺这话一说邢谌就想拍桌子,但他没拍,直觉姜钺今天遇到了什么事,放平了语气说:“你别老把什么都藏心里,我可能帮不了你,但说出来至少会轻松一点。”   邢谌说着朝夏芝眨了眨眼。   “姜师弟,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来喝一杯。”   夏芝给姜钺倒了一杯果汁,单方面和他碰了杯,玻璃相撞一声脆响,然后喝了一口继续说:“我觉得做人就和涮火锅一样,在滚烫的汤里烫一烫才好吃。就跟一些不好的事儿一样,只是生活里的调料。”   姜钺的视线从面前的果汁转向了夏芝,他知道夏芝是做什么的,突然端起果汁像喝酒般猛地仰头灌下去,然后捏紧了杯子,视线就装在杯子里,好半天终于抬起了眼。   “知道超忆症吗?”   夏芝只眼睑动了动,邢谌说道:“我好像听过,就过目不忘。”   他说完才想起了姜钺过目不忘,直眼朝姜钺盯去。   姜钺点下头,“我有超忆症,连婴儿时期的事都记得,无论大小细节,比如喝的奶粉成份表,比如第一次走路我爸衣服的暗纹。”   邢谌惊住了,刚刚的事他也不会记住这种细节,不禁说:“这不就随便考满分?难怪你是学霸——”   夏芝蓦地朝他瞪了一眼,他噤住了声,听夏芝解释。   “遗忘其实是人的一种保护机制。我们常说时间是治愈的良药,就是指的遗忘机制。痛苦的事经过时间,会在记忆里淡化,就算不会完全遗忘,也不会记得那么多细节。甚至有时记忆会修改记忆,把一些不好的回忆美化。但是——”   超忆症患者失去了这种保护机制,无论过去多久经历过的都会清楚记得,永远无法遗忘伤痛。除了伤痛,过于繁杂的记忆,也会给大脑造成非常大的负担。   夏芝顿下来朝姜钺看去,她没有经历过,只能从理论上知道这种病造成的负担和痛苦,实际也并不能感同身受。   刚姜钺进来时她就看出来姜钺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她直觉真正让姜钺痛苦的不是超忆症,而是过去发生过什么,多年来的无法遗忘在他心里积累了远超常人承受能力的精神压力。   “我有朋友是心理医生,我把他的电话发你,就算没办法治疗超忆症,但你可以和他聊聊别的。”   姜钺把手中捏了半晌的杯子放下,“不用了,我该回去了。”   他从来没有主动向人说过这件事,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说出来,也许是因为邢谌说的说出来会轻松一点。   “我送你。”   邢谌接话,姜钺要拒绝,被他打断,“别跟我客气。走吧。”   最后,姜钺还是上了邢谌的车,路上他收到夏芝发来的心理医生的电话。   “你还没说去哪儿?”   邢谌没有夏芝那么敏感,他只觉得姜钺这样子都是因为严既锋,听到姜钺说了一处别墅区的名字,他斜眼朝姜钺看去明知故问:“那不会是姓严的家吧?”   “嗯。”姜钺如实回答了,他眉头拧更紧,一路都没和姜钺搭话,直到车开到别墅区入口还要登记。   “你在他家进进出出3年还要登记?他不知道给你个门禁吗?”   邢谌忍到登记完车开进去才说,姜钺还是那个「这不重要」的表情「嗯」了一声。   他把车开到严既锋家门前时,一脚刹车踩出了尖响,往房子瞥了一眼对姜钺说:“懒得说你,下去。”   “谢谢邢师兄。”   姜钺推开车门刚一只脚落地,严既锋打开大门站在了门框,双眼朝他直盯过来,然后透进车里望着邢谌问他。   “你去哪儿了?”   姜钺奇怪严既锋怎么大白天没有上班,先回头对邢谌说:“邢师兄,你先走吧。”   邢谌被严既锋瞪得寒毛直抖,他知道劝不住姜钺,怕忍不住一车朝严既锋撞去,踩下油门把车开走了,视线又忍不住往后视镜里瞟。   严既锋走出来一手掐着姜钺的腰,把人压在一旁的门柱上,拇指抹着姜钺地唇问:“你和他很熟?”   “只是普通同事。”   “同事还专程送你回来?”   严既锋质问的语气太明显,姜钺不想把邢谌扯进他们之间,贴过去抱住他放软了声音。   “阿严,我累了。”   严既锋想到网上的那些,拉着姜钺进屋里,一直到客厅把人按在了沙发上才说:“网上那些我会处理的,你别想太多。”   姜钺不说话,他拇指钻进了姜钺唇间,一心二用地说:“大不了不复职,我给你换个工作。” 第16章   客厅里的沙发又大又软,姜钺整个人都被压得陷进了里面,他抓住严既锋腰侧的衣服与严既锋四目相对,严既锋的眼睛如深渊一样让他下坠,严既锋的话就像推他下去的手。   他很少去想严既锋怎么看他,但稍微一想答案就在他面前。   严既锋追求的从来就只有权和利,严既锋对他没有真心,顶多是觉得他睡起来满意。   严既锋也不在意他做什么工作,不在意他在想什么,大约在严既锋眼里他就和一只还算满意的宠物差不多。   “姜钺。”   严既锋上手了半天没得到回应,他放下工作回来却发现姜钺不在冒起的火又出来,手上动作用力,蹭到姜钺眼前故意问:“不想?”   “阿严,你吃饭吗?”   姜钺回了他一个无关的问句,他突然往姜钺颈边嗅了嗅,“你和别人吃了什么?你还关心我没有吃饭?”   “我——”姜钺的话卡住了,严既锋还是头回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这样的话。他推开严既锋坐起来,“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吃你。”   严既锋一下把姜钺又按回去,最后午饭是连晚饭一起吃的,等他处理完白天没做的工作,回房间洗了完澡几乎没看床一眼,直接去了姜钺的房间。   姜钺已经洗好澡,穿着浴衣站在窗前,身影被灯光映在了玻璃上,对着着外面一动不动。   严既锋走过去从后抱住了姜钺,低头正好能叼到姜钺脖子上被他咬了来的疤,不太明显,但永远地留在了姜钺身上,姜钺一辈子都会带上这个属于他的印记。   他越看越觉得满意,忍不住又在上面印出了一个红印,贴在姜钺耳边问:“你白天去哪儿了?那个同事和你关系很好?每次你都和他在一起。”   姜钺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他抓着严既锋抱他的手往后扭头,去亲了亲严既锋才说:“我就出去散了散步,遇到他顺便吃了个饭,他顺路送我回来。”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他有女朋友。”   严既锋终于得到了他满意的答案,抱着姜钺往床边走。   “睡觉。”   姜钺被按在了床上,严既锋拍了他后面一巴掌上床,突然在他耳边说:“明天和我去办公室。”   姜钺不解地问:“去做什么?”   严既锋重欲,但不是脑子里只有这个的人,有时忙起来一个月都不会想起他一次,总不是为了随时能睡他把他带身边。   “虽然专业不同,但逻辑是共通的,你先给我做做助理还是可以的。”   严既锋说话时还把姜钺塞进了被子里,他再钻进去平躺着朝姜钺侧眼,“你要是想做别的,到时我再教你。”   姜钺趴在严既锋旁边好半晌没有说出话,严既锋不满意地把他捞过去,“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一直在一起,你不喜欢?”   姜钺还是不说话,严既锋翻身压住他上手逼着他回答:“你真不想每天和我在一起?姜钺,说你喜欢。”   姜钺被弄了半晌,嘴里终于发出了一声,“嗯。”   接着他抱住严既锋吻上去,不想再听严既锋说话,主动坐在了严既锋上面。   严既锋很满意姜钺的表现,甚至第二天醒来姜钺不愿和他一起起床,也不愿和他去办公室都没生气,只是把姜钺摇醒,再让他继续睡。   姜钺在严既锋下床后就睡不着了,他觉得大约人都是贪心的,前两天他还能靠着穿严既锋的衣服入睡,现在严既锋一走他就再睡不着。   他愣着双眼躺了很久,直到听到严既锋的车开出去的声音,他才起床洗澡,出来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看到是陌生的号码,姜钺迟疑了一下才接,“喂,你找——”   “姜警官是吧?你这种搞□□的烂货配当警察?呸!你的存在就是恶心,祝你司马——”   姜钺猛地挂断,可紧接又有新的号码打进来,他试探地一接,果然又传出骂他的声音,他立即挂了,下一刻又有别的号码打进来。   同时还有发来的信息,全都是咒骂他的,各种难听的脏话,一条接着一条,他完全无法操作,干脆关机了。   看着手机屏幕黑下去,他深呼了一口气,忽然有这么多陌生的号码打他的电话,只有一个可能,他的手机号被曝光了。   谁曝光的?   姜钺把手机扔在床上,去了严既锋的书房,里面有台电脑严既锋完全不用,只是摆设。   他开机搜索了关于他和严既锋的新闻,果然他打记者被人拍了视频,刚发出来就上了热搜,昨天还在连他和严既锋一起骂的评论,现在全都将矛头指向了他。但他翻了一圈,没有找到他的电话在哪里泄露的。   他扔开鼠标仰躺到椅子上,忽然想起了姜东鸣的话,他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严既锋不会在意他,也不会拯救他。   严既锋终究不是他。   4年前,在他最迷茫的时候,他遇到了严越钦。   那时严越钦是个街头的混混,在街上撞了他的自行车,却拽着他要赔偿。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过去,严越钦不要,把他拽回了家里,要他每天打扫做饭。   他那时没有想过,可后来每一次回想,都是他一个回去N国是因为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却被严越钦那无理的要求拽住了。   他不会做饭,每天故意把严越钦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严越钦反而觉得他有意思,后面变成了严越钦给他做饭,带他一起去海里捡虾挖贝壳,带他肆意地在异国的街头为非作歹,和别的混混打架。   后来,严越钦告诉他不应该活在过去,活在仇恨里,告诉他应该为自己而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就在他以为终于找到活着的方向时,严越钦卧底的身份被发现,最后还为了救他不知所踪。   那一刻,他刚找到的方向瞬间崩塌。   如果人应该为自己而活,严越钦为什么要为救他选择去死?   姜钺不明白,不明白严越钦为什么会对他说那样的话。   “小钺,活下去,未来你一定会遇到可以陪你到老的人,你不会一辈子都孤独一个人的。”   可是这世上没有第二个「阿严哥」,没有人愿意再救他一次。   “阿严哥,我真的等不到那个可以陪我到老的人了。”   姜钺头仰在椅背上对着天花板喃喃自语,直到脖子发疼他才终于动了一下。   然后听到书桌上的座机响了。   他短暂地愣了下,伸手把电话接起来,里面立即传来严既锋的声音。   “姜钺,你别开手机,别出门,等我回去。”   姜钺一时间仿佛听不明白严既锋在说什么,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突然意识到,从疗养院的案子开始,背后就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推动,他一直以为针对的是严既锋和严家的集团。   可除非严既锋是杀人凶手,不然这件事发展到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严家集团因舆论股价下跌,严既锋被网民骂得声名狼藉。   严既锋的名声3年前就没好到哪儿去,至于股价,跌的那点对严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造不成太大的伤害,很快就能补上来。   整个事件里,唯一真正造成了实质伤害的人,只有他。   他被质疑,被咒骂,被停职,甚至所有他不堪的事都被暴露在全世界眼前。   就像4年前,他刚见过了光,又被无形的手推回了漆黑的深渊里。   仿佛有一个人,希望他永远活在没有光的深渊里,以看他绝望挣扎为乐。   姜钺冷不防地笑了一声,忽然起身去严既锋的衣帽间,找出一顶棒球帽和墨镜,戴上后出了别墅。   严既锋端坐在办公室里,桌子对面站着集团的公关总监,他说完了上面那句就挂了手机放下,轻轻往后靠去调整了一下坐姿。   公关总监已经连睫毛都竖起来了,他垂着头不敢去看严既锋,又不自觉去偷瞄。   姜钺打人的视频是和记者买的,将视频发出去昨晚和严既锋报备过,严既锋回了一个ok今早才发的。   但发的帐号是在外面找的人,助理把内容发过去时,不小心把姜钺的电话也复制上去了,对面就连姜钺的电话一起发了出去。   至于为什么复制了姜钺的号码,纯粹是因为他们工作性质,备份了相关人的手机方便必要时联系,同时复制进去的还有公关部的其他同事,绝对不是有意的。   而且发现去几分钟就删了,但还是被有心人保存下来传播开,现已经见到就删,可私下传播的他们实在没办法阻止。   “严、严总。”   公关总监实在受不了这样沉默的凝视,小心翼翼向着严既锋开口。   严既锋不动如山,视线如同南极千年的冰,他惴惴不安地解释,“现在舆论已经完全发酵,我们也不能控制了……而、而且现在再撤也没用,不如利用起来,发挥最大的……价值。”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心惊肉跳,说完又忍不住揣测,严既锋大概是生气了。上次只是舆论骂一骂不痛不痒,严既锋可能哄姜钺两句就好了。可这次电话被发出去,姜钺肯定被骚扰了,说不定还有什么会被自诩正义的网友扒出来,短时间里肯定都不得安宁了。   就在他以为严既锋要让他撤回所有公关,甚至为姜钺澄清时,严既锋终于出声了。   “出去。”   公关总监如释重负,可要退时又迷惑了,出去的意思是不责怪他把姜钺打人的视频发出去?甚至不小心爆光了姜钺的手机号?   他小心地偷瞥身严既锋,这次他是真的不懂了。他不惜一切维护集团的形象是他的职责,没做好就得卷铺盖走人。   可严既锋是老板,愿不愿牺牲一点集团的利益,只是他一句话的事,那点利益他可能几辈子都赔不起,但对严既锋来说不值一提。   他不懂严既锋的意思,顶着炮火问:“那之后的方案——”   “你是需要我帮你做?”   严既锋这一句说得不轻不重,像是平时吩咐工作一样,公关总监心领神会了严老板的意思,就是他该干什么干什么。他再也不敢多问,退了出去,心里默默觉得姜钺真的挺惨的。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严既锋拿着手机在指尖打转,特助进来叫他去开会,他冷不防地起身。   “取消。”   “可是——”特助只说了两个字,严既锋已经出了办公室,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一路把整层楼都带起了一股寒气。   严既锋下楼,自己开车回去,把车停在门口就直接下车进屋。   “姜钺。”   他在门口喊了一声姜钺没回答,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姜钺,只有姜钺已经关机的手机扔在床上。   这是他第二次赶回来见姜钺,而姜钺什么也没他却人不在,这次姜钺还连手机都没带。   他真的气到了,把姜钺的手机捡起又用力摔回了床上,然后拨了赵颖杰的电话。   “姜钺出去了,找找他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稍微修了一下 第17章   赵颖杰听到严既锋的话,首先想的是姜钺终于受不了严既锋跑路了。网上的评论息他也看到了,严既锋把姜钺完全当成了工具人,又要□□又要给他挡枪,姜钺跑了一点不奇怪。   为免触到严既锋的怒火,他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人出去了,没带手机。”   严既锋那常年没语调的声音带着点慎重,赵颖杰眉头一皱,就这?   他感觉严既锋今天有点不正常,考量着措词说:“他又不是小孩,没带手机出去也不会丢。”   “我叫你找人,不是问我废话。”   赵颖杰家里往上三代大半都是公职人员,但他没那个出息,连大学都考不上,只能被家里送出国「深造」,认识同样被送来「深造」的严既锋。   那时严既锋也才十七八岁,就像一只野兽,有着一股什么也不怕的疯劲,仿佛活着的目的就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出来。刚去时就敢一个人提着一根球棍去闯当地□□,刚成年就敢跨国和不法分子做生意。   这几年下来严既锋表面上收敛了很多,至少大多数人看起来,都觉得严既锋是个长得很帅的成功企业家。虽然还是有人说他六亲不认,但实际没人真见他干六亲不认的事。   但以为对严既锋不算太浅薄的了解,细想严既锋对姜钺的态度,他觉得严既锋说不定是故意的,想把姜钺当成金丝雀来养,以严既锋的性格真不是做不出来。   只是恐怕这世上除了严既锋,没有人会认为姜钺是一只金丝雀,严既锋大概完全没有了解过姜钺从入警校以来干过的事,大概只比严既锋少疯了一点。   看在认识多年的份上,赵颖杰想提醒严既锋点什么,可他一提肯定被骂,最终只说:“你对人好点吧,姜钺那样的人真找不着第二个了。”   “知道了。去找人。”   严既锋说完就挂了,赵颖杰举着手机僵住了好半晌,他竟然听到严既锋说「知道了」!   “哈哈哈——”   赵颖杰没忍住狂笑起来,严既锋千万别对姜钺认真了,不然他怕他看戏看不过来。   他笑够了才去替严既锋找人。   姜钺打车到了最近的商场,重新买了一部手机,换了一个新号,出营业厅就拨了一个号码。   “是我。”   “小钺?怎么想起我了?”   另一头是一个烟嗓的男声,姜钺回答:“我觉得、当年曝露了阿严哥卧底身份的人,现在在国内。”   那边的声音过了半晌才回话,“都过这么久了,你还放不下?”   “你难道不想把人找出来?”   “行,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嗯,给我发地址。”   姜钺说完挂了电话,片刻后收到一个地址,他打车过去是江边的一处小公园。   大冬天的上午,位置偏僻天气又冷,姜钺走进去一个人也没有,他在一簇树丛下的休息椅坐下,对面几步外就是滚滚的江水。   大约10分钟后,一个男人也走进了公园,在他旁边的另一个休息椅坐下。   这是他们以前见面的习惯。   男人叫周添,30多岁,头发半长,脸上的胡渣没刮干净,裹着有些旧的羽绒服,嘴上叼着一根,像马路违规摆摊的小吃老板。   姜钺偏头朝周添看去,周添把烟摘下来夹在指尖对他一笑,“长高了。”   他没有回答,周添隔着两把椅子的距离给他递过来一根烟,他拒绝了。   “你不是最喜欢这种烟吗?天天跟越钦后面吸二手烟。”   姜钺静滞了片刻,滑到椅子靠周添的那边,还是把烟接过来。   周添伸过头来给他点烟,他吸了一口说:“我4年前就这么高了。”   “谁管你啊!”   周添嗤笑一声,姜钺吐了口烟,吸着飘回来的烟味说:“你能帮我查吗?”   “小朋友,我已经退休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烧烤摊老板。”周添说着朝姜钺瞥去一眼,“你怎么不自己查?你不现在在技侦局吗?”   姜钺不想解释他在不在技侦局的事,把刚吸了一口的烟按灭,拿去扔进了垃圾桶又回来坐下才说:“因为他盯着我。”   “什么意思?”   周添一下坐直,仔细朝他打量。   姜钺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我要你查的人是姜东鸣。”   “那不是你爸吗?”   姜钺点下头承认了。   他小的时候完全被姜东鸣牵着走,把姜东鸣的话当成真理,哪怕姜东鸣一遍又遍让他复述他爸死时的模样,一遍一遍对他说他活着只是为了给他爸报仇,他都没有怀疑过。   他唯一一次没听姜东鸣的话是回国考了警校,因为他爸小时候想当警察。   就是在他回国之后,他开始怀疑姜东鸣。   他爸是在N国出事的,如果要报仇,要查真相,姜东鸣早在N国有了自己的势力,比他容易得多,为什么非要一遍遍地逼着他去找真相,去报仇?   姜钺没对周添说这些,随口地反问了一句,“你有看最近网上的新闻吗?”   “你是指你的绯闻八卦?不是我说,严二和他哥长得还真像。”   周添说话直盯着姜钺,想的什么眼神极为明显。姜钺没解释,接着说:“这件事背后推动的人,很了解严既锋,也很了解我。他利用严既锋一步步逼我走投无路。他真正想对付的人不是严既锋,是我。”   “你怀疑背后的人就是你爸?”   周添觉得很难理解,“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没这么大的仇怨吧?难道你亲爸是他杀父仇人,所以故意收养你再报复?”   姜钺一言不发,他突然想到又说:“你刚说你怀疑当初暴露越钦卧底身份的人,难道也是你爸?”   “所以需要你去查,关于他的信息我能找到的都会想办法给你。”   周添也严肃起来,“你来真的?如果真是他,那你、他就和N国那边的毒枭势力有关,那这事就复杂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没有参与过。但不是无关。”   周添恍然大悟,“所以你怀疑是他暴露越钦卧底的身份的?他怎么会知道越钦是卧底?”   姜钺回了他一个「去查」眼神,往椅背靠了靠,“你可以走了。”   周添立即起身,“哥是你的工具人吗?用完就扔。”   姜钺侧头朝他一瞥,随口地说出了一句,“看到你我忍不住想起他。”   “行,我走。”周添也不想惹人想伤心事,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钺靠着椅背没去看周添,他盯头顶的几片树叶在阴沉的天空下摇曳,脑中全是4年前画面。   严越钦很爱笑,高兴的,得意的,嚣张的,肆意的,他看去时似乎总是在笑。   但严既锋从来不笑,偶尔笑一下像是要收费,晃眼就沉下去了。   姜钺想起严既锋第一次对他真正的笑,是严既锋成为严家掌权人的前一天。   那天半夜严既锋带他去了集团总部大楼的楼顶,俯看着整个霍城的夜景说:“我想要的我都会得到。”   严既锋说完就转头来看着他,忽地笑了,然后勾着他的脖子与他接吻,最后对他说了一句。   “你也是。”   姜钺现在都不确定严既锋说的「你也是」,是说他也会得到想要的,还是指他是严既锋想得到的。   嗤——   一声尖锐的急刹声突然响起,姜钺以为发生了什么车祸,刚准备起身,严既锋忽然怒冲冲地冲进了小公园,最后停在他面前,双眼直瞪着他。   “你怎么来这里了?”   姜钺轻声问,严既锋像是更生气,从头到脚盯了他一遍,好半晌终于说:“我不是叫你不要出门?你出门不知道和我说一声?”   严既锋除了在需要他的时候,从来没关心过他去了哪里。   姜钺不解严既锋怎么突然找来这里,还一脸怒气地质问他出门不说一声,他觉得他说了严既锋也不会多问一句。   “为什么不说话?”   严既锋没得到回答,又审视了一遍姜钺,然后视线转去打量了公园,再看向外面的滚滚江水。   他转回眼又问姜钺,“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网上那些不过是胡说八道,过两天就没了。还是你怕影响你的复职,你还在想复职?你那个工作每天没日没夜,除了让你病到胃出血差点死了,你还得到了什么?”   “阿严?”   姜钺被严既锋这一串的话骂得有点懵了,严既锋3年来从来没和他一次说过这么多话,还这么情绪饱满,他以严既锋最明显的情绪就是在床上逼着他说各种话。   这样话多的严既锋,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个总唠叨没完的阿严哥哥。   “别生气了。”   姜钺往前一步贴在了严既锋跟前,去抓住了严既锋身侧的手。   严既锋不受他勾引,哼了一声恶狠狠地说:“我该给你拴人绳子,免得你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我找不到。”   “阿严。”   姜钺仰起眼望着严既锋,他想严既锋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要出来。   严既锋就这么回瞪着他许久,什么也没说。他勾住严既锋的手指,胸口撞在严既锋身上说:“你拴,把我拴在这里我就哪里也去不了。”   “你还想去哪里?”   严既锋一把抓紧姜钺的手,往车回去,他把姜钺塞进了车里,开车上路了才说:“我把你拴我床上,哪儿也别想去。”   姜钺被严既锋带了回去,没被严既锋拴床上,严既锋把他推进了浴室。   他衣服都脱了,严既锋只是站在门外没动,他轻靠在门上问:“不做吗?阿严。”   “在你眼里我就只会做?你脸都冻白了,去洗澡。”   姜钺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冷得冰手,头一回严既锋对他这么体贴,他更加奇怪地看出去。   下一刻,严既锋就一步跨进来扣住他的腰,“你非要我艹你才肯去洗?”   “是。”   姜钺直白地承认了,严既锋就成全了他,勾着的腰吻过去,他觉得姜钺就是欠他艹。   浴室里水雾氤氲,姜钺突然反过身面对着严既锋,望着严既锋的脸说:“阿严,你为什么不喜欢笑?”   严既锋拍了他一下,“有什么好笑。”   姜钺的眼神沉下去,严既锋突然把他的脸抬起来,“你做点什么能让我笑的事。”   姜钺往下蹲去,严既锋又一把将他拉起来,“你干什么?”   “你不喜欢吗?”   严既锋把姜钺往后一推,他靠过去和姜钺贴到最近,一手捏着姜钺的下巴说:“叫阿严哥,我就笑给你看,你最近都不叫了。”   姜钺的心跳重重一颤,仿佛被浴室里的水雾太重,让他看不清严既锋的脸。   他微微眯了眯眼,抱住了严既锋,低声地叫出口。   “阿严哥。”   作者有话说:   后来,知道了真相的严总:去他的阿严哥!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姜钺叫这个称呼! 第18章   阳光从宽敞的落地窗映进来,在地板画出一片规则的暖光,严既锋又睡在姜钺的房间,他睁开眼往外看出去,太阳已经升到了湖的上空。   姜钺正贴在他胸口抱着他,仿佛离了他就睡不着的小孩般,他收回视线望着姜钺的唇,微勾着嘴角捏了下姜钺耳朵上的红痣。   他用视线仔细描摹着姜钺的脸,他觉得姜钺大约是好看进了他心里,不由低头往姜钺唇上亲了亲。   昨晚他们真的做过了,姜钺最后哭着什么话都说了求他停下来,想着他又感觉到不对,把手从姜钺身上拿开。   突然,不知掉在哪里的手机响起来。   “姜钺,我去接电话。”   姜钺动了动,往上蹭起来啃了他的下巴,微微地眯开眼望着他愣了片刻,然后笑着叫了一声,“阿严,早。”   “不早了。”   严既锋推开了扒着他不松的人,披上睡衣下床去找手机,终于从一堆衣服里翻出来,看到是赵颖杰直接接了。   “严总,案子破了。”   严既锋的思绪转了转才想到是什么案子,赵颖杰接着说:“凶手是牟和伟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动机就是为了那点严家的股权。”   案子简单来说就是死者牟和伟偏心游手好闲的小儿子,临死要把股权全给小儿子,还要叮嘱大儿子以后多帮衬小儿子。大儿子气不过,把牟和伟推到了窗台上面,作势要推他下去。   结果小儿子以为死者要把家产给大儿子,所以一早就准备在立遗嘱前杀了死者,那瓶不是死者的药就是他准备的,监控也是被他偷偷弄坏的。   但小儿子准备动手时,发现大儿子把死者推到了窗台上,就故意吓了大儿子,死者就意外被大儿子推下楼。于是,两人相互做伪证。   案子一开始是被小儿子曝光出去的,目的是想借舆论把责任推给疗养院,疗养院为了名声拿钱和解,让案子以意外结案。   不想因为严既锋和姜钺被牵扯进来,变得不受控制了。   赵颖杰捡重点和严既锋说了一遍,严既锋拿着手机走到窗前,定定地望着外面的湖,半晌后蓦地说:“案子既然这么简单,背后推动的人真正针对的、就不是我。”   严既锋说着朝床上的姜钺瞥去一眼,赵颖杰还没想明白过来,他又接着说:“继续查,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   “行,我知道了。”赵颖杰说完犹豫试探地问,“案子和你没关系,但扯到了3年前的案子,姜钺可能还是要被调查。他如果想回去,我去和我叔他们——”   “他不回去。”   严既锋打断赵颖杰的话,看到姜钺起来就挂了把手机扔在一旁,又回去床上。   姜钺在严既锋下床时已经完全醒了,他坐起来揉了揉睡乱的头发,严既锋忽然又过来把他压回去躺着。   他抬眼和严既锋的双眼撞在一起,严既锋指尖摩挲着他的唇,像有什么正事一样说:“我这么多年头回睡到现在,你真是个妖精。”   姜钺微微张口,把严既锋的拇指咬进了嘴里,轻轻地磨了几下用舌头抵出来,湿漉漉地压在他嘴边,他搂住严既锋的脖子仰起下巴。   “阿严,我想复职。”   严既锋刚刚还带着一丝情迷的眼神倏地冷下来,“你怕我养不起你?”   姜钺观察一样望着严既锋的眼睛,过了好半晌反问他,“那你会陪我到老吗?”   严既锋觉得姜钺好像问过他这个问题,但已经忘了回答过什么。   他突然松了撑住身体的力道,身体跌在姜钺上面,用力把姜钺搂住,脸贴到了姜钺耳边。   “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我不能保证,但就算哪天我们分手,我也会给你足够的钱。你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给你。”   姜钺抱住严既锋的双手蓦地用力收紧,严既锋还在他耳边说:“你要多少?我拿得出来的,都给你。”   他轻声地回问:“你是要包养我吗?”   严既锋笑了姜钺耳畔一痒,然后听严既锋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一定要这么理解,我也不反驳。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包养别人,明白吗?”   姜钺没有回答,脸贴在严既锋颈边用力吸气。   他明白,严既锋不可能是那个陪他到老的人。   严既锋半天没听到姜钺的回答,又撑起身去看姜钺。   姜钺眼眶微红,眼角沾着一抹说不出的意味,仿佛春日花季突然下起的雨,就和昨晚红着眼求他慢一点时一样又不同。   严既锋忍不住低下头吻在姜钺眼边,他说:“姜钺,我从来不相信感情,感情是这世上最易变,最不值得信任的。”   姜钺表情没有变化,他微顿了顿,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姜钺说这些,可开了口他忍不住说下去。   “当年我妈、不顾一切嫁给严定平,她说她爱严定平,不在乎严定平爱不爱她。可是结婚后严定平无视她,羞辱她,她无法接受了。她白天说着我是她唯一的依靠,说她爱我。可是无数个夜晚,她在睡梦中梦游来我的房间,她想要杀了我。”   姜钺的长睫毛微微一颤,严既锋忽地对他一笑,像是已经释怀了般接着说下去。   “还有严定平说着爱严越钦他妈,把我们母子当成杀人凶手,把严越钦当成宝贝。结果没过几年,他就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和严越钦他妈像极了。   严定平说不爱她,爱的只有严越钦的妈,那女人只是替身。可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和别人在一起,分明就是他的借口,分明就是他薄情。”   “姜钺。”严既锋说着又贴下去抱紧了姜钺,咬着他的耳朵问他,“你真的爱我吗?永远不会背叛我,不会离开我?”   姜钺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追问,他捧起姜钺的脸,望着姜钺的眼睛,然后深深地吻下去。   他和姜钺的吻向来都是带着欲望的,这是头一次纯粹的亲吻,他吻到姜钺微微喘气才放开了人,带着姜钺有些不明白的慎重警告姜钺。   “不许忘了你说过的话。不要骗我。”   姜钺抬起手摸着严既锋的脸,弯起眼笑了,说情话一样地回答:“阿严,你不肯承诺我一辈子,又要我不许离开你。”   严既锋莫名一颤,姜钺忽然翻身将他压在下面,像是接受了他的话,如同昨晚最迷离时的模样对着他。   “那就只要现在,只要这一刻好了。”   姜钺说着低下身去咬着严既锋的下巴,最后唇移到了严既锋耳边悄声说:“阿严,你艹死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严既锋的心跳猛然一突,他时常觉得姜钺好像比他还疯,他至少是不想死的,可姜钺有时仿佛有股随时要和他一起下地狱般的不顾一切。   他掐紧了姜钺的腰,喉结狠狠地滚了好几下,声音发哑地望着姜钺说:“你真是……想要我和你一起死在床上!”   “嗯、是。”   今天正好是周末,严既锋的手机被打到没电也没人接,姜钺的手机早就关机,新手机只有周添一个人知道号码。他们就这样什么也不管,疯狂了整整两天,没有离开过房子,连何伯来做饭也被严既锋赶回去,让他周末都不用再过来。   到了周日的晚上,由于姜钺最近都按时吃饭,到点就条件反射感觉饿了。   他刚刚洗了一个澡出来,严既锋又将他按在客厅的沙发里,他伸手去推没有推开,就一脚踹在了严既锋肚子上。   严既锋后仰到了沙的一角,抓住姜钺还在肚子上的脚,眉头沉了沉。可低眼下去看到姜钺仰躺着向他瞥来的眉眼,他暗自勾了勾嘴角又凑过去,要笑不笑捏着姜钺的下巴。   “姜钺,你现在是脾气越来越大了,还敢踹我。”   姜钺的脚趾抓了抓他,没像以往他样贴过来勾引地哄他,只浅浅地笑了笑,“我饿了。”   严既锋一下把他拉起来,“去做饭。”   姜钺这个时候来勾引他了,咬着他的喉结说:“我腰疼,累。”   “难道你要我去做?”   严既锋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可姜钺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就是这个意思」,他觉得姜钺的脾气真变大了,没那么听话了,可这样也挺有趣。   他推开缠着他的人从沙发上起身,姜钺还躺着不动对他喊。   “你真的要去做?”   严既锋没有回答,上楼找了好半天才找出手机,重新充上电,没管开机不断冒出来的未接,他打了电话给何伯,让何伯过来做饭。   姜钺还睡在沙发上,严既锋下楼时还给他带了一套睡衣,是他之前新买的,还没穿过。   他不解地看过去,严既锋说:“何伯等会儿过来,你想这样让他看?”   姜钺觉得严既锋可能有什么喜欢烙印的癖好,他低眼往身上看了看,几乎没一处是完好的,当着严既锋的面把衣服穿成了跳脱衣舞般,又被严既锋按进了沙发里。   “姜钺,你真是……就这么欠、艹。” 第19章   何伯进来时就看到客厅里沙发上的两人贴在一起,一时僵住了脚步。   这会儿天已经黑下来,灯光映得整个客厅都泛着暖色,两人在宽大的沙发里四肢相缠。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房子里看到这么温馨的画面。   或者说是他第一次在严既锋身上看到了温馨的感觉。   严既锋忽然回过头来,看到他说:“何伯,做点清淡的。”   “哦,好的。”何伯连忙答着话转去厨房,又忍不住惊奇地回头去看。   严既锋向来不挑食,他给严既锋做了多年的饭,严既锋还是第一次对他提出要求。   他的视线从严既锋看到了姜钺,他还是觉得姜钺像严既锋小时候的那个孩子。   严家在原籍乡下有栋祖宅,已经快200年的历史,时事变迁,宅子兜兜转转才回到严家,就请了他去看房子。   严家人除了过年去祭祖外,几乎没有人会回去宅子里看一眼,直到他看房子的第10个年头,10岁的严既锋被送去了宅子。   严既锋去的那天连着三辆豪车送他,车上却没有一个是严既锋的亲人。   他第一眼见到严既锋就觉得这孩子沉默得可怕,之后一连一个月他都没听严既锋说过一句话。   就算他一个乡下老头也明白,镇子上的一切都没法和大城市比,宅子里就他管一管严既锋的吃喝,再没人过问,严既锋被送去那种地方,基本就是被放弃了。   但才10岁的严既锋从始至终都没哭闹过,也没吵着回去过,沉默又老成仿佛不是一个10岁的孩子,让人心疼。   宅子所在的地方也是热闹的城市,但到了现代就是个镇子,落后、陈旧,连同当地人的思想也一样。   严既锋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去了半个月镇上的小学,没有同龄人和他玩,大人们也拿着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他就不去了。   严既锋不去上学那天第一次和他说话,让他给宅子里牵一条网线。   之后的时间严既锋总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他大概知道是在学习,因为10岁的严既锋已经比他有知识多了。   就这样过了2年,严既锋12岁那年夏天,他叔叔带来了一个比他小了1岁的小孩。   那个孩子在宅子里住了一个暑假的时间,那两个月严既锋终于爱说话了,变得像个普通的小孩,和那孩子同吃同睡,两人天天爬山下河,到处疯野,经常弄了一身的伤回来。   这些年来,那是他唯一见过严既锋开心的时候。   可惜后来那孩子走了,走时答应了第二年暑假再来,只是严既锋从12岁等到了16岁,那孩子都没有再来,从那之后严既锋更沉默了。   何伯对于严家的事不了解,但他也知道严既锋从小就过得不好,没有真心疼孩子的父母会把孩子扔在偏远的乡下,五六年都不过问的。   “姜钺,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外面忽然传来严既锋饱含无奈的喊话,何伯不禁失笑,他希望姜钺能陪严既锋久一点,别像当年那孩子,一去不回。   严既锋喊完了话姜钺并没正经一点,他疯狂放纵了两天,虽然是周末也积了不少事需要处理,可他拿着平板才翻了两页,姜钺的脚就伸了过来。   他看过去,姜钺一点没被他喝住,还勾着嘴角对他笑。   姜钺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换作以前姜钺不会在他有事时打扰他,这两天颇有些要上房揭瓦的意思。   严既锋收回视线盯着姜钺那只脚,姜钺连脚趾都长得很好看,纤细修长,他一手握过来往下按住,然后侧眼瞥着姜钺说:“别乱动,不然被何伯听见了。”   “听见的又不是我的声音。”   姜钺完全不听他的话了,放肆得很,叫他别动偏要往下踩。他轻吸了一口气扔开平板,抓着姜钺的脚把人拖过来报复回去,故意让姜钺发出声音然后问:“到底是谁的声音?”   姜钺抓起他的手指吞进去,弄了他一手的口水又起身跨到他腿上,贴过来在他的喉结上轻咬。   他没忍出轻吸了一声,姜钺问他,“是谁的声音。”   “姜钺。”   严既锋翻身把姜钺按回沙发里,压着人巴掌拍在他后面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艹你。”   “嗯、来。”   严既锋早知道姜钺就是故意的,可看到姜钺眼神如钩的模样,他狠狠地滚了滚喉结,放开人坐回去一本正经地重新拿起平板说:“别闹,你不是饿了?先吃了饭。”   “你是在怕我饿着没力气?”   姜钺有些新奇地打量着严既锋,严既锋侧眼给了他一个眼神,复杂得他理解出了好几种意思,像是在说「我在你心中有多恶劣」,又像是「我不能怕你饿着了」,又或者「我怕你又吐血去医院」。   他愣了愣没再动也没说话,就躺在严既锋旁边,除了严既锋想起来摸一摸他,就像个摆件般一动不动,一眼不眨地看着严既锋。   “既锋,可以吃饭了。”   何伯的声音从餐厅传来,严既锋终于放下了平板,低下头才发现姜钺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他腿上,轻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两根指尖还抓着他的衣角。   忽然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心脏,他胸口冒出一阵颤动的微痛。   严既锋就这么看了姜钺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去亲了亲姜钺,声音带着他也没察觉的温柔说:“姜钺,起来了。”   姜钺缓缓睁开眼对着他一笑,突然将他的头按下去就吻过来。   何伯从餐厅望过去,只能看到沙发背上方严既锋露出来的半截肩膀,好半天严既锋才终于拉起了姜钺,沉着脸握着姜钺的手把人牵进了餐厅。   严既锋的脸看起来在生气,眼中却沉着笑意,进了餐厅把姜钺推在椅子上说:“吃饭,别乱动。”   姜钺坐下没动,可等严既锋也坐下来就伸脚勾了勾严既锋的裤腿,严既锋又朝他瞪了一眼。   何伯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姜钺住进来这几天严既锋不只回来得多了,话变多了,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多了。   严既锋搬来这房子几年,他每天来帮严既锋打理花园,后来开始给严既锋做饭,但严既锋回来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冰箱里的菜常常放到坏了。   以往严既锋吃饭也只总像完成任务,匆匆吃完就一言不发地离席,从来在他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何伯摘下了围裙不想打扰两人,“既锋,小姜,你们好好吃,我先走了。”   “嗯。”   严既锋不着痕迹地轻回了一声,何伯不禁地顿住了脚步,严既锋不爱说话,这几年他进进出出和严既锋打招呼,严既锋从来没有回过声。   这让他又想起了严既锋小时候,那个孩子刚走的一年,严既锋还保留着被唤起来的孩子气,沉闷的大宅里只剩他们两人,严既锋也会回他的话,虽然常常只有一个音。   “何伯?”   严既锋发现何伯突然眼眶发红地看着他,何伯连忙说:“没事,我就想起了以前,你只有在小青蛙来的那段时间,才像现在这么多话。”   顿时,严既锋的脸沉下来,何伯意识到提了严既锋的禁忌,连忙说:“我走了,你们好好吃。”   等何伯离开之后,姜钺才转眼朝严既锋看去,严既锋迎着他看回来,突然主动地问:“你不问我那是谁吗?”   姜钺十分听话,“那是谁?”   明明是严既锋让姜钺问的,可姜钺问了他又觉得不满意,说不清是因为姜钺的随意的语气,还是提起了他不想提的回忆。   他回想当年那个在他身后不停叫「阿严哥哥」的小孩,脱口而出。   “就是个小时候的玩伴而已,又爱哭又笨,还喜欢骗人,我已经记不起他什么样了,连他名字我都不记得。”   姜钺蓦然一笑,严既锋突然又朝他看来,莫名严肃地说:“只有你不会骗我,姜钺。对吧?”   “嗯。”姜钺意义不明地应一声,严既锋还盯着他却没再说什么。   他们吃完饭后上楼,严既锋继续处理工作,姜钺回房间去睡觉。   姜钺在床上并没睡着,直到严既锋又来了他的房间,没有开灯,摸着黑钻进他的被窝一把将他抱过去,然后贴着他的后颈吻了吻。   “姜钺,晚安。”   姜钺发出一声细碎的鼻音终于有了睡意。   第二天,姜钺醒来严既锋没在床上,他有些奇怪严既锋怎么今天没在起床时叫醒他,再叫他继续睡。   他披着衣服去洗漱,完了换衣服下楼,发现严既锋还在。   “你没去上班?”   严既锋转头朝他看来,“先去吃早餐。”   姜钺朝着餐厅走去,走到半路还是转回头来问:“你怎么没去上班?”不是工作狂魔吗?   严既锋放下平板,眼神带着一丝莫名的得意说:“你的那个姓邢的同事给我打电话,说你的手机关机了,让我转告你,今天去一趟区邢侦支队。”   姜钺立即明白了什么事,但没明白严既锋在得意什么。他没再理严既锋,去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楼去换衣服,可下楼来严既锋还在,而且站在门口一副准备好出门的模样。   他走过去和严既锋一起出门,到院门口严既锋突然说:“等我去开车。”   “你要送我?”姜钺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严既锋对他勾了勾唇角。   “你有意见?”   作者有话说:   快了 第20章   霍城的冬日越来越冷,今天还吹起了风。姜钺站在门口片刻就不由地缩脖子,还把衣领使劲往上拉,严既锋把车开过来,他连忙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里的空调很暖,他对着出风口轻轻搓着手,严既锋提醒他,“系安全带。”   “不用,一会儿就下。”姜钺专注地趁在车里多暖和一会儿,严既锋顶多又把他带到别墅区外的路口。   “姜钺,系安全带。”   严既锋又重复了一遍,姜钺终于朝他看去一眼,好好坐回位置把安全带系上,只是被安全带套着他的手不好伸过去吹暖风了,接着他就见严既锋默不作声地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再才把车开出去。   姜钺奇异地扫了严既锋两眼,车开出了别墅区,严既锋没把车停下,也没让他下车,他视线又往严既锋脸上扫过去,“你要把我送到刑侦队?”   严既锋余光一横,发出一声不屑地哼声,最后严既锋把车开进了刑侦队,姜钺才真的确信严既锋不会半路让他下车。   不过严既锋还跟着他一起下车进去,他就知道严既锋不是专程送他,是也被传讯问话。   他和严既锋一起来,肯定是3年前严定平被下毒的案子,网上闹成那个样子,被调查很正常,他也早料到了。   “姜钺。”   楚骁从里面走出来,只叫了一声姜钺的名字,就见严既锋往前了一步横在了姜钺前面,对他打招呼,“楚队长,你好。”   “严总。”   楚骁叫了严既锋一声,视线越过严既锋朝姜钺看去,姜钺往旁一步,从严既锋挡一半视线的背后站出来,对他轻点了点头,“楚队,按你们的程序来就行。”   楚骁明白姜钺的意思,叫人把姜钺和严既锋分开带进了两间讯问室。他没去问姜钺,而是去了严既锋那边。   他说相信姜钺不只是直觉,而是姜钺的履历。4年前姜钺还没从警校毕业,就被选去N国查一起跨国的走私案,后来这个案子的档案被加密了。   他不清楚姜钺当初去查的是什么案子,但和最近解禁的严越钦的档案都在N国,加上那次在会所提到严越钦时姜钺的反应,他猜姜钺查的案子多半和严越钦卧底的案子重合了。   严越钦卧底的案子危险得暴露就会送命,严越钦到现在都没有确切的消息,档案判定只有失踪。   那时姜钺才刚20岁,会接受那么危险的任务,怎么可能因为那点私人感情就做渎职的事。   但是,楚骁也很清楚,这件事不是谁相信姜钺这么简单,闹到了全国都知道,上面必须要给出一个处理的结果。   “严既锋,对吧。”   楚骁和另一个同事进去讯问室,隔桌子坐到了严既锋对面,严既锋轻靠着椅背坐得端正,优异的身高哪怕坐着仍有一股压迫感。   严既锋没有笑意地掀了下嘴角,对着楚骁问:“楚队长,如果你需要中途换人,建议你现在就换。”   楚骁不受严既锋的挑衅,正色地望着严既锋说:“严先生,今天叫你来是因为,3年前你父亲严定平被下毒的案子,有几点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严既锋只微抬了抬眼,楚骁没能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情绪,继续问下去。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和姜钺认识的?”   “这属于私人问题。”   楚骁平静地换了一个问题,“3年前,在案子的过程中,你和姜钺有没有过私下联系?”   他问完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私人问题,相关姜钺当时行为的责任界定,希望你能认真回答。”   “案件过程中、不能和自己男朋友见面?”   严既锋回到得过于坦然,楚骁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严既锋的话对姜钺多少都是不利。他有意想让严既锋否认刚才的话,接问道:“你是承认在案件过程中,你与姜钺成为情侣关系的?”   “是。”   严既锋语气和眼神都满是笃定,楚骁手指用力地抓在桌板上,他没有想到严既锋会这么直接地承认,他深吸了一口气,审视了严既锋半晌才继续,“在案件过程中,姜钺是否有和你提过案情相关的内容?”   “你是指什么情况下?”   “私下,只有你们的时候。”   严既锋微微往后一靠,下巴微抬起来注视着楚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说:“姜钺最后找出的证据都是由你们刑侦队查证过的,你们现在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还是怀疑你们自己的公正性?如果你们不认可当时的结果,我建议将案子重新侦查。”   “严既锋。”   楚骁下意识提高音量,旁边的同事立即朝他看来,他压下声音继续说:“你考虑清楚再说话,你的证词关系到姜钺能不能复职,会不会被处分。”   严既锋上面的话,等于承认了姜钺在案件中和他提过相关案情,甚至不只是提过这么简单。   可是严既锋却仍旧看不出一丝表情地回答他,“楚队长,你的私人情绪是不是太严重了?姜钺的事和你没关系。”   楚骁紧捏起拳头,眼中燃着怒火,他实在看不惯严既锋这高高在上的态度,完全没有姜钺的工作当回事。   “楚队,注意场合。”   旁边的同事出声提醒他,他才继续下去。   另一边的讯问室里,姜钺安静地坐着,视线微垂放空在桌面上,对面的两位刑警他见过,但并不算认识。   “姜钺,你是否知道案件过程中,亲属应该主动避嫌?你为什么当时没有上报关系?”   姜钺平静地回答:“案件开始前,我和他没有关系。我们也不是亲属。”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否承认在案件过程中,与严既锋私下交往中泄露过案情?”   “我没有透露过严既锋所不知道的内容,我与他的接触除了私人原因,是为了调查案子。”   “案子由刑侦队的人调查,你为什么要私自去调查?”   姜钺顿了片刻,“为了帮助严既锋。”   “也就是说……你们在案件过程中,有过互利?”   姜钺眼神动了动,最后眼神定在对面刑警的电脑上面,“出于感情展开的调查并不违法,我想帮他找出真相,建立在真实公正的情况下。我没有任何的偏向,如果当时的证据证明严既锋才是凶手,我会……我会将他也绳之于法。”   “问题是你们当时是案件相关的警察,而他是案件的家属方,属于嫌疑人的范畴。你们之间是否存在利益的交换?”   “这是我的私人感情,我拒绝回答。”   对面的刑警看着姜钺,不自觉没了之前的公事公办,证据轻下来说:“姜钺,你解释清楚才对你有利。哪怕……这件事必须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如果是出于感情,上面也没那么不通情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姜钺明白,案子早已经结了,上面认可了案子的结果,但现在外面对他渎职的事闹得那么大,必须有一个可以解释过去的理由。   他在案件中虽然有违规,但如果出于感情,没有造成不良后果,可以用人情解释过去。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说:“对不起,我拒绝回答。”   “姜钺,你怎么这么固执,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们的事了,你以为上面领导都不上网吗?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姜钺还是沉默地拒绝回答,他只能说:“你要这么固执,最后处分肯定免不了了。到时调你去后勤,你不觉得浪费自己的能力吗?”   最终,姜钺还是没有承认他和严既锋的「感情」,问完后他出去严既锋还没有结束,他站在走廊里想着要不要等严既锋,旁边的门就开了。   他看过去出神地盯着严既锋一言不发,严既锋走到他面前他都没眨一眼,严既锋抬手抹了抹他的眼角问他,“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姜钺仿佛瞬间回过了神,转开视线说:“没有,走吧。”   “姜钺。”   楚骁从讯问室出来看到姜钺就喊了一声。   姜钺要回头,被严既锋忽然揽住腰往外推,严既锋还侧头贴在他耳边悄声地说:“你敢当我的面看别的男人。”   姜钺就这样在一串目光下被严既锋带了出去,上了车,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仿佛一个信号。   严既锋上车朝他看来,他蓦地唇角往上一勾主动问:“去哪儿?你要送我回去吗?”   严既锋目光定在姜钺脸上,姜钺仿佛上了车忽然变了个人,刚才还好像不想搭理全世界,唯独要听楚骁说什么的样子。   他感觉姜钺有些奇怪,可看着姜钺又变回了他熟悉的模样,也没多在意,把车开出去说:“跟我去办公室。”   严既锋的话不是询问是通知,说完就直接把姜钺带去了办公室。   姜钺跟在严既锋后面出了电梯,严既锋走路一直很快,他垂头看着地面不急不忙往里走,突然发现严既锋的脚停在他前面,他抬头看去,严既锋停下来回头看着他,眼中全是「你怎么走这么慢」的意思。   下一刻,严既锋突然退回来抓起他的手,拉着他走。   整个总裁办的人看似都在工作,实际八卦的目光已经定死在两人身上。他们可能比严既锋还记得清楚,3年来每一次姜钺不是自己上来,就是严既锋的私助带人上来。走的时候不是他们没看到,就是姜钺独自离开。   这是第一次严既锋和姜钺在外面公然同框,还这么大方地牵着手。   顿时,整个总裁办都传起了新的八卦,配合最近网上的那些爆料,各种小群里什么猜测都有了。   【有没有人来分析一下严傲天这是什么意思?姜先生终于要从情人转正了吗?】   【怎么可能,你以为网上那些流言怎么全是针对姜的,不就是公关部搞的。】   【那严老板这是为了安抚受委屈的姜先生吗?资本家果然够狗。】   【有没有人来打赌,姜先生什么时候会跑路?网上的瓜全程吃完了,真的心疼姜先生,求他甩了资本家看看我吧!我虽然没钱也不够帅,但我起码不会背刺他!】   【隔壁群已经有人开堵了,想追姜先生的也已经开始排队了。】   姜钺不知道被人私下说了什么,到了严既锋办公室的门前他下意识停住,每次来都要严既锋的助理先去通报。   严既锋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不走了,回头看了他一眼把他拽了进去。   姜钺被严既锋一路带到了办公桌后,严既锋坐下去就把他按到腿上,一本正经地说:“别想刚才的事了。我教你怎么当一个助理。”   严既锋当真打电脑把集团内部的文件打开,认真地教起来,“先了解一下集团的业务范围,还有旗下的项目公司和子集团,这些对你来说很简单——”   姜钺忽然把手盖在了严既锋控制鼠标的手上,手指一根根挤进严既锋的指缝。严既锋的动作僵下来,视线从电脑转到他脸上,没了刚才的正经认真。   “姜钺,你不浪一下就不行。”   “嗯。”   姜钺直白地承认,干脆背过身挡住了电脑,严既锋只能看着他的胸口,他扯了扯严既锋的领带说:“你要说工作,我就回去了。”   严既锋凝视了姜钺片刻,“不工作就不工作,你的工作就是勾引我。”   “那我做得好吗?”   姜钺微勾着唇角,舌尖轻抵着唇间要露不露,手从他的领带到了衬衣的领口,顺着扣子往下滑。   严既锋呼出一口发烫的热气,抓住姜钺的手往下按,双眼仿佛被姜钺入侵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克制的人,他的每一步都有计划有目标,可他发现自从让姜钺住进家里后,他所有的规划都乱了,他不克制不自律,连处理事情时只要姜钺在旁边,就必须要不时碰一碰姜钺哪里才能继续。   严既锋掐着姜钺的腰往下拽,将姜钺的背抵着桌沿,贴过去蹭在姜钺颈边说:“姜钺,我真想就这么艹死你。”   “嗯——”   姜钺应着声去亲严既锋,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他下意识僵了一下。   严既锋轻声一笑,故意地说:“怕我让人进来看到你这发骚的模样?”   姜钺不回答,严既锋又不是没干过这事,但这次严既锋没叫人进来,拿起座机拨了特助的内线。   “2小时别让人来敲门。”   不等助理回答严既锋已经把电话挂了,他收回手扯着姜钺的衣服说:“我的,谁也别想看。”   特助听到2小时又脑补了一辆高铁,他不敢对老板说没大白天放下工作纵欲,只能默默地改了严既锋的工作计划。   然而2小时过去,他以为严既锋终于要恢复成工作狂魔,却又接到严既锋的电话叫他订餐厅,两人的位置,适合情侣的那种。   特助作为一个单身狗从来没有去过适合情侣的餐厅,严既锋也从来没让他订过餐厅,还是适合情侣的。他本来觉得严既锋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提这种要求,愣了好半天才确信没有听错。   可时间已经是午餐时间了,他到处找人求助,好不容易才订到了一个位置,但不太符合严既锋适合情侣的要求。   姜钺不知道严既锋还特意让人订了餐厅,他洗完澡出来重新穿上衣服,严既锋就说带他出去吃饭,到了地方是一家环境优雅的中餐馆,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小桥流水的隔间。   他奇怪地打量着环境,又朝严既锋看去,严既锋没表现出什么喜恶,只是也四处打量了一圈。   服务员退出去,他立即抱住了严既锋,隔档都是竹编的屏风,满是空隙,他拉着严既锋在屏风后面接吻。   完了严既锋双手扣着他的腰问:“有这么高兴?”   姜钺一笑,“这样约会才刺激。”   严既锋嚼着约会两个字没有否认,拉着姜钺坐下,座位类似卡座,他和姜钺挤到一起,将姜钺推到最里面贴着亲过去,点菜的服务员到了门口又连忙退出去。   姜钺看到了服务员,严既锋亲够了才说:“这样才刺激。”   服务员是个小姑娘,也吃过网上的瓜,两人的颜值太优越,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她没想到两人会到她们的店里来吃饭,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声音,她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样,反正她的脸红透了。   她等了很久才小心地问了一声,听到回答进去终于没有什么让她脸红的画面。   不管网上的传言怎么样,两个帅哥在眼前就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况且两个帅哥脾气好修养好,点菜的态度比起某些普信男好百倍。   最后,等到两人吃完了离开,她也没等到再去看一眼帅哥的机会,只能和同事可惜地说:“他们两个真的好配,都那么帅!”   姜钺以为吃完了饭严既锋能放他回去,严既锋却又把他带回了办公室,让他当了半天的虚假助理,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脖子疼,一会儿手酸,找着理由叫他过去折腾他一番。   好在后来严既锋忙起来,他躲进了休息去睡觉才省了被使唤。只是他在床上睡了半天一分钟也没睡着。   “姜钺。”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严既锋走进来坐到了床头,捏着他的耳朵。   他睁开眼问:“几点了?”   “6点半,回家了。”   姜钺恍然愣了一下,回家两个字回响在他脑中,严既锋贴来来问他,“怎么了?”   “走吧。”   姜钺起床和严既锋一起出去,外面办公室大半的人已经下班了,剩下的人都在忙着最后的工作。   严既锋一路拉着他的手走过去,忙工作的人都不自觉朝他们偷瞥,惊得忘了手里的工作。   回到别墅,何伯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严既锋换好鞋又拉着姜钺的手去了餐厅。   他把姜钺案坐下后突然说:“你不喜欢做饭以后就不做了。”   姜钺怔了片刻突然说:“我其实不讨厌。”   严既锋朝他直盯过来,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说出口的是,“算了,你做的也不怎么样。”   姜钺忽然笑起来,严既锋在桌下轻踢了他一脚,“笑什么。”   “我以为你吃什么都一样,分不出好坏。”   “不过是你做的。”   严既锋说了这句就拿起筷子吃饭,姜钺朝他看来也没有解释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何伯做完了饭就走了,他们吃完如常地上楼,严既锋去书房处理事情,姜钺回房间洗澡发呆。   不过今天严既锋在书房不到一小时就出来了,他连洗澡都直接在姜钺的房间洗了,洗完就扑上床抱着姜钺,从姜钺耳朵上的红痣咬到了姜钺脖子上的疤,然后撑起来抓着姜钺的手压到他头顶,凝望着姜钺说:“我觉得,我可能中了你的毒。”   “□□吗?”   姜钺笑着眼尾下变,眼神就如同钩子一样勾住了他的眼睛,他突然掀了被子把姜钺按进去,要证明什么一般扣着姜钺说:“别动,只睡觉。”   姜钺非要动,爬到了他上面要亲不亲地流连在他的下巴上,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堵上了姜钺的嘴。   第二天,严既锋醒来姜钺整个人趴在他怀里,依赖他的动作仿佛幼子般。他轻轻抹了抹姜钺的唇低头轻吻下去,自言地说:“叫你骚。”   他说完轻轻拿开姜钺的手下床,回他自己的房间去洗漱,下楼时何伯刚做好了早餐,他说:“别去叫姜钺,早餐给他热着。”   何伯惊讶地看着严既锋,严既锋反问他,“怎么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连忙说:“没什么。”他只是头回见到严既锋体贴别人的样子。   姜钺其实在严既锋下床时就醒了,他奇怪严既锋今天也没叫醒他再让他继续睡。听到严既锋车离开的声音,他才起床洗漱,出来时打开了他关机好几天的手机。   手机启动的瞬间就响个不停,被不断的信息提醒卡到差点死机,不过过去了好几天,骚扰他的电话没有了,等信息提醒结束他才终于能操作手机。   他从手机里找出收集的关于姜东鸣的信息,打包蓝牙传到了新手机上,再发给周添。   刚刚发完,手机上就响起了张局的来电。   姜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迟疑了一下才接起来,“张局。”   那头隔了片刻才响起了张局的声音,语重心长地说:“姜钺,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吗?”   “是处分的结果下来了吗?”   张局的声音又顿了片刻,“是劝退。”   姜钺倏地怔住了,他是正式考进去的,一般情况都不会是这个结果,劝退大概只比开除好听了一点。   他平静地问:“理由是什么?”   张局长吁了一口气,有些为难地说:“你当时是不是和严既锋做过什么交易?”   姜钺顿时明白了,因为严既锋承认了他们当时不是出于感情,而是交易。   他冷笑了一声,语气如常地和张局说:“我知道了,我接受这个结果。”   “通知明天就会下来,你到时回局里来一趟吧。”   “好。”   姜钺挂了电话把手机放下,抬眼就看到了窗外面的湖,湖很宽,让他想起了大海。   严既锋不在乎他,不会救他。   “阿严哥,他果然不是陪我到老的那个人。” 第21章   何伯踩着刚好合适做午饭的时间来了别墅,严既锋早上出门让他留早餐时又叮嘱了他中午过来做饭,可他进去餐厅发现给姜钺留的早餐都没动过。   他不知道姜钺是出门了,还是没下楼,严既锋的脾气现在有改善他也不敢打电话去问,就上楼去敲了姜钺的房门。   “小姜?你起来了吗?”   房间里没有回声,他又叫了一遍,还是没听到声音以为姜钺又出门了,正要下楼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他顿住脚步听了片刻,铃声一直在响但没有人接。   是姜钺出门忘了带手机?   何伯犹豫着去拧了下门,没锁,他一推就打开了。   房间里的窗帘拉着一片昏暗,手机在床上亮着一簇光还响个不停,另一边浴室的灯亮着。   他静下来听了听,浴室里也没有水声,下意识地朝里面问了一声,“小姜,你的手机在响,要我帮你拿过去吗?”   何伯又等了好一会儿,浴室里都没有回声,也没有别的声音。   他感觉到不对,连忙往浴室里过去,门没锁,一推就看到了浴缸里灌满水,姜钺整个人沉进了浴缸里。   “小姜!”   何伯跑过去把姜钺从水里拉里来,“你没事吧?”   姜钺像是从睡梦中醒来一样缓缓睁开眼,吐了一口水抬头看向何伯,然后说:“没事,我不小心睡着了。”   “怎么能躺在浴缸里睡!这太危险了!”   姜钺垂下视线没有答话,从浴缸起撑起身说:“我没事,穿好衣服就出去。”   这么明显赶人的话,何伯不好再说什么,退出去没有离开,一直等到姜钺穿好浴衣出来,看到没什么异样才问:“中午你想吃什么?”   “我不吃,出去吧。”   何伯一时相不出话,他和姜钺也算不上熟,只好说:“我做点给你热着,饿的时候下来吃。”   姜钺也没有回答他,他无奈地退出了房间。   何伯走后,姜钺就上了床,他的耳边又出现了声音,这一次在房间里,他意识这些声音可能是他的幻听,可即使知道他也屏蔽不了,像是有无数的人在他耳边说话,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想听的,不想听的,无数声音炒得他的耳膜都快破了。   ——好吵!   他抱过严既锋睡的枕头,把脸捂进枕头里用力堵住耳朵,可声音丝毫没小,他想睡着,可他发现现在哪怕床上全是严既锋的气息,他也睡不着了。   许久后,他伸手摸到了枕头下的安眠药,他已经好多天没吃过了,没有多想地就倒出了四五颗,一口干吞下去。   睡意来得很慢,他抱着枕头等了很久,还拿起手机给严既锋发了一条消息。   【阿严我睡不着】   像是什么信号般,他发完了这条终于感觉到了睡着,眼睑沉下去,终于睡着了。   手机屏幕在他手中突然亮起来,严既锋第一次回了他的信息。   【想我了吗?】   严既锋第一次回信息,可等了半晌姜钺都没回,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扣到桌上,整个下午他都不时要拿手机看一眼,结果姜钺真的没有回他。   于是,他破天荒没有加班,总栽办在严老板离开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严老板竟然下班这么积极?   严既锋下班就赶了回去,进门何伯还没来做晚饭,他在楼下找了一圈,只到看到餐厅里没有动过的饭菜。   姜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严既锋蹙眉满眼笑意的眉头上楼,直接进了姜钺的房间,果然姜钺在睡觉。   床很软,姜钺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他坐到床边把姜钺从被子里挖出来,“姜钺,你不吃饭,又想吐血去医院?”   姜钺睡得很浅,严既锋一进来他就醒了,但因为药的原因人醒了脑子却不清醒,他睁开眼迷蒙地盯着严既锋看了许久,像是认不出是谁般,突然伸手去摸严既锋的脸呓语。   “阿严哥,我做梦了,我梦到看见了。”   “胡说八道什么。”   严既锋干脆地把姜钺拽起来,姜钺仿佛没骨头似的他松了手就往下趴,整个人趴进了他怀里。   他抓起姜钺的肩膀晃了晃,“你很困?”   “阿严?”   姜钺仿佛突然认出了严既锋,对着他笑了笑,挣开他的手一把抱住他,“你终于回来了。阿严。”   严既锋听到这两声「阿严」后知后觉意识到,姜钺这几天似乎都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他把姜钺推起来,看着姜钺,可不等他说话,姜钺就对着他吻过来,声音像是从他嘴里发出去般。   “阿严,你艹死我吧。”   “你——”严既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姜钺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把他推到床上脱他的衣服,然后姜钺前所未有地主动,他的理智溃在了姜钺的口中。   严既锋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姜钺疯了,最后结束时别说吃饭,连澡都没洗,他就直接抱着姜钺睡了。   “阿严哥——”   严既锋睡梦间突然听到声音,身边的姜钺忽然颤起身,之前姜钺睡觉就仿佛他抱的是一个陪床娃娃般,整晚都不会动一下,大约因为这他才能在姜钺旁边睡着。   此时,严既锋被吵醒,条件反射是掀开姜钺翻身去掐姜钺的脖子,直到姜钺呼救的声音微弱响起。   “阿严哥,救我!”   严既锋猛然清醒过来,连忙松放开了姜钺。   窗外的微光照进来映在姜钺脸上,姜钺还没有醒,像是做了可怕的恶梦满头冷汗。   他胸口微微颤了一下,贴下去抱住了姜钺安慰,“别怕,我在这里。”   姜钺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看了他半晌,忽然要哭了般难过至极地说:“你不是。你不是——”   “我不是谁是,你还有别的阿严哥?”   严既锋不满地捏了捏姜钺的耳垂上的红痣,姜钺只盯着他不说话,像是不认可他的话。他觉得姜钺这会儿多半没真清醒,心软地把人搂回了怀里,“好了,睡觉。”   姜钺这次终于安稳地睡着了,第二天和严既锋一起醒来。   严既锋睁眼就对上了姜钺的视线,带着刚睡醒的迷蒙暧昧得勾人。   他又捏了捏姜钺耳垂上的红痣,指法滑回来又抹在了唇上,往上涂了一层亮晶晶的红色才说:“姜钺,是因为复职的事,不开心?”   姜钺的表情一点没变,微微张嘴咬住了他的指尖,他往里伸了伸又说:“都过去了。马上要过年了,年前我带你去散心,你想去哪里?”   姜钺还是不答他,像是他的手指比他的话有趣,咬完了一根又换了一根,他不禁捏住了姜钺的下巴,“别骚。我叫人去安排,到时你跟我走就行了。”   他说完翻身压在姜钺身上,把刚被姜钺咬过的手指都灌进姜钺嘴里,染得到处是水渍,他贴着姜钺语气恶劣地说:“我要在全世界把你艹哭。”   “嗯。”   姜钺终于发出了一声,这一声不知是不是在回答严既锋的话。不过昨晚做过了,最后两人只是摸了一遍就去洗澡,然后下楼吃早餐。   下楼走到楼梯时,严既锋又停下来回头,看着慢吞吞跟在后面的姜钺,“你这几天越来越懒了,要是个女人,我都怀疑是被我艹怀孕了。”   “你喜欢女人吗?”   姜钺问了严既锋一个莫名的问题,严既锋轻笑一声,把和他隔了两步台阶的姜钺拽下来,一手扣紧了他的腰说:“到是可以试试。”   姜钺立即要推开他,他就抓紧了姜钺后面,挑唇一笑,“你穿个女装勾引我试试。”   “好啊,你喜欢什么样的?”   姜钺毫无负担地答应,他反倒觉得不行了,拍了姜钺一巴掌说:“我都不喜欢。”   严既锋说完了就甩开姜钺推下楼,早餐桌上他们如常地没有从说话,直到他吃完上楼换完衣服出门时,姜钺忽然跑过来拉住他就亲过来。   不带□□的吻,仿佛生了层别的意思。严既锋的视线仔细地描摹着姜钺的表情,不由地笑了笑。   “舍不得我?”   严既锋说完又反亲回去,好半晌才松开,“等我回来,姜钺。”   姜钺没有回答,他站在门口对着严既锋笑,看着严既锋走出去,上了车还对他挥了挥手,然后车开走了。   姜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楼上,进了他的房间看了一圈,发现才过没多久,原来像样板间的房间已经到处都是他的痕迹,来时他只带了两身衣服,现在房间里的东西却比来时多了许久。   他伫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进去换了衣服,带上手机出门。   同一条路,姜钺再一次走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他走出别墅,这次终于不再是那个保安,对方客气地对他喊「姜先生慢走」。   他没有理会,去外面的路边等了许久终于打到车,去了局里。   姜钺到的时候正赶上换早班的时间,大门口进进出出都是人,有人打量着他,有人和他打招呼问他是不是要回来了。   他一路低着头,径直去了张局的办公室。   张局像是特意在等他,看到他什么也没说,拿了文件给他签字,全部签完了才说:“交接完,你就正式离职了。”   “谢谢,张局。”   姜钺恭敬地向张局鞠了个躬,张局望着他满眼都是可惜,但她再可惜也没用,只能无奈地叹气,“你呀!我真是不知要怎么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个问题姜钺也无法回答,只最后说了一句,“再见,张局。”   姜钺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张局的办公室,一路仍感觉不断有人地看着他,他走进了邢事二组的办公室,蓦然僵住了脚步,里面的人都朝他看来,欲言又止,最后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姜钺——”   “以后不能共事了。”   姜钺走到了最后一刻还属于他的位置,桌上他的个人物品几乎没有,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把交接的单子拿给邢谌签字。   邢谌坐在位置上没动,姜钺进来也没看一眼。他大约是姜钺离职最生气的人,比姜钺本来还要生气。   看着塞到他眼下的交接单,他一动不动。   “邢师兄,签一下。”   邢谌终于一掌拍在单子上,抬起头看向姜钺,克制不住满腔的怒气,“姜钺,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你忘了为什么读警校,为什么在这里了是不是?”   “邢师兄,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姜钺真心地低下头向他道歉,大约除了邢谌也没有人真心因为他要走难过。   “我失望个屁!”   邢谌骂了一句,狠狠地瞪着姜钺,“你最好没让你自己失望!”   他说完拿起笔在单子上用力签下名字,转身怒冲冲地走出去。   姜钺那颗仙人球放在了邢谌桌上,拿起他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离开了办公室,去行政部交完单子,销了门禁的指纹,最后离开了技侦局。   他走到了外面车来车往的马路,回头看了一眼技侦局大门前的国旗,想邢谌最后的话。   他让自己失望了吗?   姜钺轻笑了一声转身往前走去,把带出来的东西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拿起新手机拨出了夏芝给他的心理医生的号码,指尖悬在上面半晌,最终还是点了下去。 第22章   心理医生的诊所在老城区的一条巷子里,姜钺下车时看到斑驳灰败的建筑以为来错了地方,结果从巷子进去发现了一个小院,虽然看不进里面但从门到墙都透着别致,与周围的陈旧交相辉映,衬出了一股遗世独立般的不同。   门口没写心理诊所的牌子,姜钺上前敲了敲门,一个面容亲和的阿姨出来开门。   “请问纪述医生是在这里吗?”   姜钺向阿姨问,对方平常地打量了他一眼说:“对,你是姜先生吧?纪医生在等你。”   阿姨把姜钺引进了院子,姜钺立即闻到一股非常浓郁的花香,味道他有些熟悉,往院子里看去,不大的地方种满了各种花。   “那是茶花,叫烈香,又名千里香。”   一个男人从屋里出来向姜钺解释,姜钺朝他看去,应该就是他要找的心理医生纪述。   “你不觉得冷吗?快进来。”   纪述打了个寒颤,看着姜钺的方向,语气像与姜钺是老朋友般。   姜钺这才去注意纪述的样子,戴着金丝眼镜,身材挺高,比他想的要年轻许多,只穿了居家的毛衣,脚上是一双毛绒拖鞋,显得与他像是文学老师的长相不太相配。   他觉得纪述的语气,对第一次见的人显得有些自来熟,但纪述说出来好像又感觉就该这样。   纪述没等姜钺,转身就自己退回了屋里。   姜钺在门口迟疑地伫着脚,开门的阿姨说:“小伙子,我要关门了。”   他终于往里跨了进去,脚没有停顿地朝屋里进去。   房子是从民居改过来的,面积不大,一进门就是一个门厅,也种满了花,左拐过去就是客厅。   姜钺一进门有有一股温暖的感觉,特别是他带着一股在外面沾染的寒气,房间里不只是温度,布置的所有一切都透着一股让人舒心的温暖。   “姜钺。”   纪述在里面朝姜钺喊了一声,喊完了才想起来问:“我可以叫你姜钺吗?”   姜钺不介意地点了下头,往纪述那边过去。   客厅的面积还算大,但布置得像个茶室的隔间,就在正好能看到院子里花园的落地窗前,两面到顶的书架将窗前的位置隔成了一个「冂」形的空间。   书架之间有两张宽敞的单人沙发和一个小茶桌,桌有有个小花瓶插着像是从外面摘来的一朵花。   这样的设置有不被人窥视的安全感,又没有密闭房间的围困感。   姜钺走到纪述面前,纪述和他一起往沙发坐下去,茶桌上还摆着一套茶壶,纪述随意地问他,“喝茶吗?红茶。”   “都可以。”   纪述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你没有喜欢喝的茶吗?我应该都有,可以给你泡。”   “没有。”   纪述觉得姜钺仿佛被老师提题的小学生,回答得一板一眼,他不禁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太符合你想象的样子?”   “比我想的年轻了很多。”   姜钺又很诚实地回答,这次纪述笑出了声,“你觉得我多少岁?”   他注视着姜钺抬起视线来打量他,像是不敢随便回答,他直接说出答案,“我已经34了,周岁。”   姜钺的眉头明显地挑了挑,纪述确实看起来不像30快过半,他如果猜最多猜到27、8。   纪述喝了口茶打趣地说:“就因为这张脸,常常被人觉得资历不够,你要看我身份证吗?我从来不骗人的。”   “不用了。”   姜钺觉得纪述说的话也与他的年龄不符,但他不自觉因为纪述的话放松下来。   纪述朝他凑近了一点,突然问他,“你昨晚睡得不好吗?有过失眠吗?”   “最近几天好了一点。”   意思就是有过失眠,纪述随意地往沙发后靠了靠又问:“你最近吃药了?”   姜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能把窗帘关上吗?”   “哦,好。”纪述起身去关窗帘。   深色的窗帘阖起来,房间顿时暗下来,纪述还没回去,就听到姜钺低述的声音。   “纪医生,长时间精神压力是不是会造成幻听?”   纪述顿住了动作,原地不动地观察着姜钺的动作,反问他,“你有幻听过?”   姜钺的视线一直盯着桌面空旷的地方,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不停在轻轻地摩擦。   这是在犹豫,姜钺沉默了许久,就在他以为姜钺犹豫的结果是不说时,姜钺开口了。   “我12岁那年,我爸去世了。”   纪述就站在窗边靠着书架,对着姜钺的侧脸。   姜钺轻轻摩擦指尖的左手突然用力捏紧,说:“他是被火烧死的,全身都燃起来了,一点人都看不见,还能发生声音,那是我听过最可怕的声音。”   姜钺的声音有点干哑,他停下来端起桌上的茶一口喝尽,过了好一会儿又继续。   “我被我爸的朋友救了,他收留我,照顾我,告诉我一定要为我爸报仇。”   姜钺说着脑子里又浮现了当时的画面。   那时马上要放暑假了,他放学回家想着要说服他爸,他暑假想回国去玩。   可他远远就听到了声音,有人在大喊有人在惊叫,他跑回家时,他家整栋房子都烧起来了。然后他听到了他爸的声音。   “小钺,忘了今天!跑,快跑!离开这里!”   他没有跑,他想去救他爸,可火太大了,他进不去,只能看到有个全身着火的人影发出痛苦的叫喊,那是他爸的声音。   后来有一群人来的他家,还带着枪,他不知道那些人要做什么,在他要被发现时,姜东鸣救走了他。   姜东鸣是他爸的朋友,他认识。姜东鸣收留他,保护他,要他学很多东西,对他很严格,只要他没达到要求,就会被把关进地下室。   那间地下室一点光没有,每次姜东鸣都会在外面隔着厚厚的铁门,跟他说:“你活着意义是为你爸报仇。”   他18岁时,第一次反抗了姜东鸣,因为他爸说他小时候想当警察,他答应过长大了也当警察,所以他就去了。   直到他终于发现了他爸出事的线索,可查下去他却迷茫了。   姜钺侧向纪述看了一眼,“后来,我对他教我的一切产生了怀疑,在我迷茫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   纪述终于回到了姜钺对面坐下,姜钺抬眼看了看他继续说:“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严越钦确实教会了姜钺很多,比如怎么去偷别人的摩托车,怎么在被追杀时跳进海里装死,比如怎么做一个自我又自以为是的混混。   可后来他明白了被追杀跳进海里装死就不会死、是骗人的。   纪述望着姜钺,虽然姜钺说得很平静,也没有透露太多的信息,但他从姜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姜钺的话隐藏的经历远比他说的来的,要严重得多。   等到姜钺终于把握紧的手放开,他又过了一会儿问:“他对你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这个问题姜钺想了很久,最后说:“他失踪了。为了救我……很久之后,我遇到了他弟弟,他们长得很像。我和他在一起了。”   纪述理了一下姜钺话里的关系,“你是因为他们长得像才和他在一起的?”   姜钺的话又顿住了,过了许久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几分。   “我有时候会把他、当成他。但是大多数时候我都知道他不是,我把他当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我希望他有一天会发现,然后告诉我他不是他,他就是他,告诉我应该从回忆的幻想中走出来。可是——”   姜钺进来之后第一次对上了纪述的视线。   “他不愿意救我。”   纪述终于在姜钺的话里听到了情绪的起伏,他深怕惊走了姜钺这一丝情绪,轻声地问:“你爱他吗?”   “什么?”   姜钺像是没听懂这个问题,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爱他吗?”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纪述没有催促,姜钺终于回答了。   “他不爱我。”   不是他爱不爱他,是他不爱我。纪述又问:“你出现幻听是因为他?”   “不是。是——”姜钺突然顿下来深吸起一口气,“我有、超忆症。我分不清那到底是记忆还是幻听,但是我的耳边总是会有许多的声音。”   纪述震惊地蹙了蹙眉,姜钺双手撑到膝盖上捂住脸,又好半晌才说:“我在他身边不用吃药也能睡着,会暂时听不到那些声音。可是他不在意我,只把我当成随他摆弄的宠物。他永远看不到我需要什么,他不在意我想什么。他不会救我,他不想救我!我想戒掉对他的瘾,我不想再等他了!”   屋顶的灯透下来暖黄的光,不是很明亮,从姜钺头顶倾泻往下,映出的阴影微微颤抖。   纪述第一眼看到姜钺其实已经认出了姜钺是谁,网络上的消息只要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姜钺那张脸,而姜钺口中把他当宠物的人也不难猜。   他原以为姜钺来咨询仅仅是因为网络上的舆论造成的心理压力,现在姜钺的模样仿佛碎过一次堪堪拼起来的水晶,稍稍一碰就会重新碎掉一般。   他小心地问:“你想和他分手?”   姜钺愣住了,片刻后坐直起来,“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关系。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   纪述回话间姜钺已经恢复成了最开始进来时的样子,他接着说:“你刚说对他的瘾是指哪方面?”   姜钺忽然把视线转向了窗外,“失眠,他在我身边我就可以不用吃药睡着。还有、性瘾。”   “如果像你说的,你真心想改变现状,可以试着与他分开一段时间,去一个曾经让你有快乐回忆的地方,多回忆让你感到轻松的事。”   纪述说完,姜钺就认真地看着他,像是在想要去的地方。   这时姜钺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微笑地说:“没事,你接吧。需要我回避吗?”   姜钺摇头拿出手机,是严既锋的电话,他任铃声响到自动挂断后才点进聊天软件。   严既锋竟然给他发消息了,还发了好多条。   【你怕冷吗?】   【要是怕冷我们就去南边,这几个地方你挑一下。】   【如果不满意我让人重新再看别的地方。】   【姜钺,你又睡着了?】   【回我。】   【姜钺。】   这还是严既锋第一次发给他的信息这么多字,不是定位不是地址,每条信息都隔了一段时间,看得出来严既锋的耐心被用完,后面的三句没什么情绪,却能感觉到严既锋惯常高高在上的怒气。   铃——   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来,还是严既锋。   姜钺看着屏幕上「阿严哥」三个字,指尖移到了接听的按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直到新手机也响起来。   新号码只有周添知道,他把严既锋的来电扣到了桌上,接起周添的电话,周添的声音立即传过来。   “小钺,我听说了越钦的消息,有人在N国见过他,他可能还活着。”   姜钺蓦然一僵,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纪述没听见电话里的声音,不知道姜钺听到了什么,他等着姜钺缓缓俯身把手机捡起来,挂断了通话,抬起头来对他说:“纪医生,我决定我要去哪里了。”   “那很好。如果遇到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免费。”   姜钺一笑,“谢谢。”   时间已经快中午,姜钺起身离开,纪述把他送出巷子,看他独自踩着坑坑洼洼的小路走出去,在斑驳灰败的街道上,显得孤独又偏执。   姜钺走着看到路边的垃圾桶,把旧手机拿出来,严既锋的电话又打来,他挂断了严既锋的来电,恢复出厂设置后关机,取出手机卡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电话另一头的严既锋看着被挂的通话气疯了,咬紧的后槽牙要碎了一般,手背的青筋一根根突起来,和他的表情一样可怕。   姜钺不回他信息就算了,竟然几次不接他电话,还敢关机!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小宝贝们继续支持啊-比心——   求个预收《我的老婆凭什么让给别人!》   司越珩觉醒了,原来他是一本换攻文里的主角受。   主角受从小暗恋渣攻,意外替嫁和豪门渣攻联姻。   主角受以为暗恋成真,结果渣攻根本不当他回事,婚后对他冷暴力,不回他信息,不回家,他主动还把他拒之门外。   最终主角受被耗尽感情,和渣攻离婚,另遇真爱。   司越珩看着刚结完结婚,暗恋多年,帅到发光的男人,忍痛当机立断:离婚协议了解一下,婚后我们各过各的,一年后自动离婚。   刚重生回来的穆从白:不离,老婆,我错了!   ——   穆从白,超级霸总,人帅腰好,克制禁欲,意外和司越珩联姻。   他以为司越珩是被迫联姻,为了不让司越珩为难,他主动拉开距离,尽量不碍司越珩的眼,最后离婚收场。   他早料到这结局,可离婚后才知道司越珩原来一直喜欢他,他欣喜若狂,送上门去火葬场,却发现他的灰已经被别的男人扬了。   还好他重生了,这次说什么都要抱紧司越珩不松手:我的老婆凭什么让给别人!   #为什么暗恋我的老婆突然要离婚# #那些没有自己老婆的人,能不能不要抢别人的老婆!# #换攻文渣攻重生后,坚决不让位#   诱系美人医生受X小学鸡男德霸总攻 第23章   办公室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总裁办的所有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更没有人敢去敲严总办公室的门。   严既锋自从被姜钺挂了电话就像个炸弹,下午工作时总不时拿起手机, 姜钺没有回他,手机还是关机, 他第一次领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   姜钺怎么会不回他发的信息, 不接他电话,还关机?   他一刻也等不下去, 把特助叫进来推迟接下来的工作下班了。   总裁办看到严既锋提早下班惊得差点惊叫起来,严总临走时还和特助说:“我回去看姜钺。”   所有人都惊呆了,严老板刚才可怕的脾气果然是因为姜钺。   然而, 严老板回到家里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他进门就上楼去了姜钺的房间, 房间里整整齐齐, 连床上的被子都铺得像没睡过人一样。   姜钺又不和他说一声出门了。   不止出门,还不回他信息, 不接他电话。等姜钺回来他一定要好好惩罚姜钺,让姜钺明白不听话的下场。   严既锋脑子里冒着念头, 却下意识感觉不安,他在姜钺的房间里转了一圈, 然后给特助打电话, 说要从明天开始空出几天假期。   特助愣了片刻连忙说:“严总, 明天有个很重要的合作会议,你不能不出席。”   严既锋思考了一瞬,“那就后天。”   “可是后天——”   “别让我再说一次。”   “是。”特助不敢再说不行, 只感觉严既锋好像真的恋爱了, 这算不算老树开花?虽然严既锋不老。   严既锋挂了电话又给私人助理打电话, 让他订机票,订酒店,订需要的一切。然后他开始去收拾行李,首先进的是姜钺的衣帽间。   走进衣帽间严既锋就顿住了,衣帽间不小,可是就一个角落里挂着姜钺的衣服,他猛然才发现房间里姜钺的东西少得可怜。   他叫姜钺搬过来,可是姜钺好像只是来住酒店一般,带了几样需要的东西,根本就不叫搬家。   他把姜钺那几件衣服全扯下来,拿出去扔在了床上,然后站在一旁盯着看了许久,他又打了姜钺的电话,这一次关机了,他倏地把手机捏紧到骨节发白。   半晌后他扔下手机,坐到姜钺的衣服堆里,双手撑在膝盖上抵着额头。   他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一直到何伯出现在房间里叫他去吃饭,他才抬起头望着何伯问:“姜钺回来了吗?”   何伯看着严既锋的样子有些惊讶,他好像从来没在严既锋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好像失落又好像不安。   他犹豫地回答:“没有。”   严既锋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不知道,中午来时他就没在。”   严既锋的眉头猛然皱起来,嘴里把牙齿咬得响起了声音,半晌后他叫何伯,“我不吃了,你回去。”   何伯想说什么,可看着严既锋的表情最后还是算了,这孩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听过人劝,无论什么事都一样。当年的小青蛙走后第二年,严既锋每天都在镇子口去等,炽热的太阳晒得他都掉了皮,他还是要去,根本什么理由都不听。   直到那个暑假结束,严既锋不去了,他连宅子的门都不出了。   何伯走后,严既锋又拿手机拨了姜钺的号码,却语音提示已经关机了,信息也还是没有回过他。   他先是生气,差点把手机砸了,可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给赵颖杰打电话。   “严——”   赵颖杰都没喊完严既锋,就听到严既锋急切的声音。   “姜钺的手机一直没人接,人上午出门就再也没有消息,帮我查查是不是出事了?”   赵颖杰还是头一回听到严既锋这么着急的声音,还对他说了「帮我」,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他想了想严既锋的话明白了意思,忙说:“等等,我问一下。”   严既锋看着手机被挂掉,然后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数时间,20分钟后赵颖杰才回过来电话,他竟然觉得这20分钟好像比他那个等人的暑假还要长。   “怎么样?”   赵颖杰犹豫了一下,严既锋立即又问:“怎么样!”   这一声语调沉了不下,他吸了一口气说:“姜钺没出什么事,今天的车祸意外案件都没有疑似姜钺的受害人。我听我哥说有人今天好像在机场看见了他,好像是准备出境。”   天渐渐黑下去,房间里没有开灯有些昏暗,严既锋的身影沉在阴影里像一头随时会发狂的野兽,他举着手机在耳边,骨节泛起的白色被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衬出来。   片刻后,他忽然伸脚一踹,床头柜倒了。   赵颖杰只听到了一声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概能想象严既锋现在的样子。他不知道姜钺怎么会要出国,也不知道和严既锋发生了什么,严既锋要打电话来问他姜钺去哪儿了。   只是这个结果他一点也不意外,他早觉得姜钺早晚都会跑。   勉强作为严既锋唯一的朋友,赵颖杰企图安慰严既锋,换了一个话题。   “严总,有个消息。严越钦有消息了,听说有人在N国见过他,他可能还活着。”   严既锋蓦地又一脚踹在倒地的床头柜上,沉下声说:“严越钦有消息、和姜钺有什么关系。我要知道姜钺去哪儿了!”   赵颖杰转移话题失败,被严既锋这么明显的怒气惊到了,“是没什么关系,我就告诉你这个事。你知道姜钺去哪儿了打算怎么办?”   严既锋直接挂了,手还紧捏着手机,双眼瞪直黑下去的屏幕,仿佛手机是让姜钺走了罪魁祸首,他要向手机讨伐一般。   算了,等姜钺回来再好好和他算账。   严既锋放下手机,视线扫过满是姜钺影子的房间,出去了,他回到自己好久没睡过的房间,却发现这个房间也到处是姜钺的影子。   顿时,刚消下去的怒火又冒起来,他怒冲冲去洗澡,结果在浴室里哪哪都有姜钺。   这一刻,严既锋终于承认姜钺在不知不觉中占满了他的生活,明明姜钺才住进来没多久,却仿佛他早和姜钺一起生活了许多年。   他草草洗完澡出去躺在冰冷的床上,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仍然没有睡着,总感觉怀里缺了什么。   他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别人一起睡觉,可原来这么简单,自从他和姜钺一起睡之后,连恶梦也不做了。   姜钺。  姜钺。   严既锋第一次发现他会想姜钺,最终他掀开被子还是去了姜钺的房间,睡在姜钺的床上,终于浅浅睡着了一会儿。   生物钟到了时间严既锋自然地睁开眼,习惯性伸手往旁边摸,只摸到了姜钺的枕头,他猛然地拧眉,想起姜钺昨天出去了就没有回来。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升起来,他的怒气就跟着漫延,脑中浮现出姜钺随时随地勾引他的样子,他的火燃得更旺了。   姜钺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就因为一个工作?   严既锋想到姜钺工作的事,他不否认他有私心,有意想把姜钺留在身边。   可他说的也都是事实,技侦的工作又忙又累,一加班就好几天不睡觉,姜钺都病得胃出血了,他想他换一个轻松的工作有什么不对?这也值得偷偷摸摸背着他跑出国?   看来真是这几天对姜钺太好了。   严既锋对着姜钺的枕头气一番,不爽地把枕头扯开,陡然看到了枕头下的药瓶,顿时忘了他要拿枕头做什么。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把药瓶拿起来,瓶子上面没有标签,打开里面全是白色的药片,闻起来也没有什么味。   这什么药?姜钺吃的?是之前胃出血的药吗?   严既锋不确定,也没有深究,准备等姜钺回来一并问他,于是下床去洗漱,吃早餐,上班。   到了办公室特助就来和他说重要的合作会议,正在讨论会议的内容时,赵颖杰突然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特助汇报到了重点,严既锋只扫了手机一眼没看,赵颖杰接着打电话过来。   严既锋指尖已经点到了挂断上面,挂的一刻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姜钺,他意示特助先停下,接起了电话。   “严总,你看照片了吗?”   赵颖杰接通了就问他,他回答:“没看。”   “那、是有人昨天在机场拍到的,认出姜钺发到了网上。姜钺当时正在登机,他去了N国。”   听到N国,严既锋冷不防想起赵颖继昨天说的严越钦可能还活着,也在N国。   他没回赵颖杰直接挂了电话,点开赵颖杰发给他的照片。   就在登机口,姜钺戴着一顶棒球帽,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正等安检。   重要的是旁边还有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包和姜钺站在一起,眼神和姜钺交在一起,凑得很近在说话。   赵颖杰是截图发给他的,图上还留了一行文字。   【偶遇姜某警官,这是被严资本家甩了另找新欢了吗?】   严既锋用力把手机扣在了桌上,像是要把里面的图片摔碎一样。不过图片没碎,他手机的屏幕碎了。   特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刚站的位置能看到严既锋的手机,字没看清,但图看见了,因为严既锋特意把脸放大了看,他认出了那是姜钺。   他悄悄打量着严既锋,从严既锋的反应和照片,还有刚才严既锋说的话,他又脑补出了十万字的爱情纠葛,姜钺真的甩了严大总裁和别人跑了吗?   “继续。”   严既锋不动声色地命令,特助愣了一下才明白是在叫他继续,连忙回到刚说的地方继续下去,可刚说了两句,严既锋突然站起来。   “会议取消。”   “什么?”特助觉得他没有听清,这可是几十亿的项目,谈到现在就快要签合同了,合作方专程今天赶来。   严既锋却没有理会他的疑惑,说了下一句。   “给我订最快去N国的机票。”   “可是,严总合作——”   特助话没说完,严既锋轻轻朝他扫了一眼,他立即明白了严既锋是真的动怒了,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他连忙低下头说:“好的,我马上去办。”   特助走后严既锋又把手机拿起来,碎裂的屏幕确实像是把照片撕了一样。他放大了姜钺的脸,姜钺还在笑,对着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男人。   他又把那个男人的脸放大,胡子邋遢,一大把年纪,哪里比得上他?姜钺竟然和这种人一起?   严既锋把已经碎了的手机扣回桌上,再摔了一次,“姜钺,你给我等着。”   姜钺已经到了N国,他和周添一起来的,在N国的首都下了飞机,转车到了一个濒海的小城。   小城虽然小,但因为有个N国国宝级的景点,在N国是十分有名的城市,人流量很大,表现热闹繁华。   背地里游客不会去的地方非常混乱,人流量也很大,只不过来往不是游客,三教九流全都包含,所以滋养了无数的犯罪。   “没想到还会回来这里!”   周添下车伸开双手像是在拥抱久别的空气,他抱了半□□姜钺看去,“你就没点什么想说的?”   N国靠近赤道,冬天也不会特别冷,特别是这个城市,穿一件单衣就够了。   姜钺抱着脱下来的羽绒服,抬眼往热闹的街市看去,“先去买身衣服,好热。”   周添看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姜钺,全身的行李就手里那件衣服,他又担任起了照顾姜钺的角色,“行吧,走吧。”   在首都他们就换了当地的纸币,周添领着姜钺去商业街买衣服。   “这件。”   周添看姜钺选了一件宽松的卫衣,拿了同款的另一个颜色给他。   姜钺看着那蓝加橙的颜色摇头拒绝,周添就说:“那都买了,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   姜钺没有接受,最后还是买了自己选的,结完账他把平时往上梳的头发放下来垂在额前,棒球帽往后戴,再换上球鞋,瞬间像是刚从哪所学校出来的大学生。   “走吧。”   周添看着姜钺狠狠地啧了两声,“你在哥面前装什么嫩?”   姜钺不理他,出去之后找到一家自行车店,买一辆自行车。   周添不明白买自行车做什么,他们又不是要长时间住这里,直到姜钺骑上车的时候,他猛然仿佛回到了4年前。   当时遇到严越钦时姜钺差不多就是现在这样的打扮,隐约明白了姜钺的意思。   周添突然有些不确定,告诉姜钺严越钦可能还活着是不是对的。如果真的还活着,他们能找到人还人。   可如果最后一场空,这傻小子会不会疯了?   周添叹了口气,没有戳破姜钺的心思,他强行地坐到了姜钺新车的后座。   “我不带你。”   姜钺非常嫌弃地瞪他,周添真觉得姜钺变回了4年前那个傻小子,不懂和人相处,看起来情商特别低,实际背地里鬼精。   他赖在车上不肯下,“你要把哥一个人扔这里?有没有良心?”   姜钺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没了,没再赶他下去,带他骑车默默混进了车流里。   “我们去哪儿?”   周钺看着早就记不清是哪里的路,他们来得匆忙也没定住的地方,他知道姜钺记忆力好,哪怕几年没来也不会忘了路。   姜钺不回答,骑了快一个小时,周添终于看到了记忆里有印象的建筑。   再往前就是当年严越钦住过的地方,姜钺曾经也在里面住了好几个月。   周添想说什么又没说,可是到了地方,当年那栋破败的小楼已经变成了崭新的楼房,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影子。   姜钺倏地停下车,盯着那栋楼房不动了。   房主发现他们,热情地过来问他们是不是要租房,他的房子都是新修的,所有一切都新得不得了。   姜钺不理房子调头就走,还是周添一直和房主说不用,房主追在后面对他喊,怕他们听不懂还特意喊了两声蹩脚的国语。   走远后,周添忍不住说:“我们也要找地方落脚,大老远来了,差不多就行了。”   姜钺还是不回答他,虽然他在后面看不见姜钺的表情,不过完全可以想象姜钺以为能回到和严越钦一起生活过的地方,结果却什么也不剩了的失落。   最后他们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酒店住进去。   酒店的环境还可以,姜钺开了两个相邻的标间,周添觉得一个房间两张床完全够住两个人,一天房费好几百得卖半晚上烧烤才能赚到,没必要浪费。   “你忘了我喜欢男人?”   姜钺跑了一大圈终于和他说了句话,周添一时没忍住嘴欠地回了句,“你是只喜欢姓严的男人。”   顿时,姜钺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闷头进了房间,把门得重响一声。   周添突然想起了网上那些姜钺和严既锋的「绯闻」,突然意识到他好像说错了话。   当初他和姜钺回国之后就没联系了,时隔了一年姜钺和同事偶然来了他的摊吃烧烤才留了手机。知道姜钺和严既锋的事他也和大多数网友一样,在网上吃的瓜。   但别人只是吃瓜,他看到严既锋的脸就想到了严越钦。看过严越钦失踪后姜钺的样子,他就没办法认为姜钺和严既锋在一起没有别的理由。   姜钺关上门在门口停了许久,接着他进了卫生间不停用冷水浇脸,冰凉的水洒了他一身。   好半天他终于抬头头,看向了面前的镜子。他太久没有照过镜子了,好像已经认不出这是自己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耳垂的红痣上,下意识地抬手去捏了捏,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了严既锋捏他耳朵的样子。   他连忙把手放下来,转身背对着镜子,脱了身上的衣服帽子,把放下的头发又全往上捋,然后自言地说:“阿严哥,我好卑鄙,竟然想利用你来放下他。”   姜钺雕塑一样在卫生间里站了许久,终于动了。他捡起脱下来的衣服,刚才已经被弄湿没办法穿了,只好换周添选的另外一件,除了颜色亮眼一点倒也没有很奇怪。   他把湿的衣服挂起来,戴上帽子就出门去隔壁敲周添房间的门。   周添准备洗个澡放松地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还没等他去洗澡姜钺就来敲门,他开门让姜钺进来,姜钺就直奔主题。   “你说的见过阿严哥的人在什么地方?”   周添打量了一眼姜钺新换的衣服,没明白姜钺明明很嫌弃,怎么进个房间出来就换上了?   他对上姜钺严肃的眼神,也跟着严肃了几分。他得到的消息没有任何证据佐证,都够不到上面派人来查,所以才会透露出来。   他坐到靠窗的床上拿了一根烟夹在指尖说:“姜钺,你也清楚这种消息没法确定,来的时候我已经告诉你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你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交待。”   姜钺站着一动不动,片刻后重复了一遍,“告诉我在什么地方。”   周添无奈了,“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不要这么着急。”   姜钺忽然坐到了另一张床上,向他伸出手,“烟。”   周添扔了一根烟到对面的床上,接着又把打火机扔过去。   他以为姜钺明白了他的意思,结果姜钺捡起烟点燃,吐了自己一脸的烟雾说:“告诉我在什么地方。”   “小钺,做人放轻松一点,别把自己崩那么紧。”   姜钺还是执着地望着他,要知道答案。   周添一直觉得姜钺有时很偏执,甚至是钻牛角尖,他长叹了一口气说:“以前队里的消息,说是有人在D8见过像严越钦的人出现。”   D8是他们内部的代号,4年前姜钺还在警校时被选来执行的任务,就是和周添一起的,调查一起跨国走私案。   这个案子本来没那么复杂,可他们查着发现与N国盘踞的贩毒组织有关,当时严越钦是组织下的一个小头目。   到现在周添其实都不明白,当初姜钺到底是怎么和严越钦搭上关系的,不过严越钦和贩毒组织有关系,他就让姜钺顺着这个关系去套信息。   查到后面,他们双方都怀疑对方很可能是自己人,但一直没点破,直到在一次交易中,差点就拿到国内走私人员的证据,却在关键时候严越钦卧底的身份暴露了。   D8是当地最大黑色组织下面一个地盘的代号,当时出事时姜钺和严越钦在一起,说不定现在还有人认得姜钺,毕竟姜钺长了一张让人难忘的脸。   “我一个人去。”   姜钺说了这句就把烟摁灭,起身要走。   周添连忙叫住他,“开什么玩笑,出事了怎么办!”   姜钺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周添也知道姜钺来了就不可能观光一下旧地就回去,他妥协地说:“你得听我的命令,我们只是来找人的,不干别的。”   姜钺点头,他知道周添其实一直对严越钦的事耿耿于怀,他一直觉得要不是他们和严越钦扯上了关系,严越钦的身份可能就不会暴露,严越钦就不可能出事,说不定现在已经平安退役了。   “来吧。”   周添说了一声,把他的包打开了,姜钺看到他从里面掏出了好几顶帽子,衣服,最后还有好几顶假发。   “你戴这个。”   周添在假发里挑了一个大波浪长卷,姜钺眉头蹙得眼距都缩小了,对着那顶假发拒绝,“不戴。”   他才发现周添让他买这件卫衣就是有预谋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脸能让人记多久。”周添朝姜钺看去,“你还想不想找越钦了?”   当初严越钦卧底暴露时,姜钺就和他在一起,有人认出他肯定会马上连想到严越钦。   如果严越钦真的在这里,他被认出来,很可能会暴露严越钦。   如果严越钦真的在,却一直没有联系国内一定有原因,暴露了可能会有危险。   姜钺思考一番妥协了,周添就把假发套在了他头上,再把他的帽子往上一戴。   顿时周添定住了眼,姜钺的脸很精致,戴上假发不显女相,但又没有男性的刚硬感,整个人仿佛介于性别中间,纯粹的好看。   他忍不住感叹,“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怎么弄都像模像样。”   姜钺不习惯头上厚重的感觉,下意识想挠,又怕挠掉了假发,忍了回去说:“行了。走吧。”   周添本来就一身像流浪汉的样子,他换了件看起来不太干净的衣服,接着就出门了。   天已经黑下来,他们先去租了一辆车,开车去D8。   D8其实是一片商业街区,最多的就是娱乐场所,国内没有的这里都有,街上到处都是眼神暧昧的男男女女。   D8最出名的就是被称作「人间天堂」的一家会所,在街上最显眼的地方,一到天黑就霓虹能闪瞎眼。   会所就是当地的黑色产业,与其他势力盘根错节,里面肯定也少不了别的势力的人。   要在这种地方找一个可能出现过的人,光靠运气是不行了,只能找人帮忙。   4年前周添在这里有一个线人,叫阿昆,但时过境迁还能不能对上线他也不确定,只能先找到人再说。   周添把车停到「人间天堂」附近,对姜钺说:“阿昆寸头,脑袋左侧有个7字形的疤,以前是里面的打手。不确定他还在不在这里,碰碰运气了。”   姜钺点头,下车和周添分开走了,他进去里面第一眼就仿佛头要炸了。   里面的人太多,一瞬间脑子里记住的信息像爆开的炸弹一样让他头疼。可他要找人,没办法不去看,只能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再往里进去。   会所很大,而且有5层,一层是人最多也最乱的,中间有一个舞台上面正在表演,下面一圈人围着一起群魔乱舞。   姜钺扫了一眼就被场面的大惊讶惊到了,连忙转开了视线去找人。   目标是打手,多半会守在各层的各个出入口,他在一层看了一圈没有见到符合特征的人,就想上楼,但是在楼梯被人拦下来。   对方先用本地话和他说了一遍楼上只有会员能上去,要他出示会员卡。   他显然没有,对方以为他没听懂又换了种语言说了一遍,最后直接说起了流利的国语。   姜钺朝着他一瞥,“你是华人?”   对方也瞥向他,“你是男人?”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姜钺扯了扯长发说:“我想去找阿昆,能不能放我上去?”   “阿昆哥?你是他什么人?”对方说着从头到脚地打量他,然后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说,“你是阿昆哥的那个吧,难怪说他最近开始搞男人的,原来是你这样的。”   姜钺暗暗磨了磨牙,没有反驳,而是问:“他在吗?”   “在啊,听说今晚有个重要的客人,阿昆哥被专程调去3楼了,你可千万别上去,打扰了——”   他说着回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再转回来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这时前面有两人打起来,他连忙过去阻止。   打架的人是周添,故意引开那人的,姜钺在楼梯后面,见人走开立即像有会员一样大大方方地上楼。   可二楼上三楼还有人守着,姜钺停在楼梯附近观察了片刻,看到了一个喝醉的男人往上三楼的楼梯过去。   他立即过去扶住了对方,对方朝他一看笑了起来,用本地话说了句美人,没有拒绝他。   他就这样扶着男人往三楼上去,果然走到了楼梯口,对方只看了看男人没有把他拦下。娱乐场所虽然有规定,但往往不会那么严格。   走上楼后姜钺就推开男人,男人为了拉住他一步蹿出去摔在地上,他目不斜视地往里走去,只是不小心踩了一脚男人刚摸过他腰的手。   重要的客人在什么地方,看哪里人最多又最安静就知道。   姜钺一路找过去,到了里面最豪华的包房,包房外面还有一个大厅,金碧辉煌,门口两边都守着人。   他停在大厅外面的走道边上往里眺去,在守门的人中找阿昆。   突然有人用本地话对他喊了一声「别在这里,滚开」。   姜钺正要退开,身体仿佛突然有了什么感应,下意识往后看去,同时听到了一句国语。   “严总,你放心,无论你找什么人都包在我身上。”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拐角,声音就是从拐角另一头传过来的。走道里灯光很亮,却有一股说不清的暧昧感,倾泻下来的灯光落在姜钺身上,仿佛有种被人看穿般的暴露感。   姜钺盯着走道的拐角,有人群人从另一边走过来,可其他人仿佛都在他眼中消失了,他只看到跨出拐角伸来的长腿。手工定制的皮鞋,熨烫妥帖的裤脚折痕笔直流畅。   是严既锋。 第24章   姜钺一瞬间滞住了呼吸, 不知道他是靠什么认出来的,仿佛被什么定住身体无法动弹。   喂,你愣着干什么!找死啊!   又是骂声, 他甚至没听出来对方是用的什么语言,就在严既锋走出拐角的一瞬间, 他终于动了。   走道里除了严既锋进来的拐角, 唯一的出路只有里面的包房。   姜钺想也没想往里冲进去,守在门口两边的人连忙朝他追去, 瞬间场面一片混乱。   严既锋转过来只看到一个背影闪过去,他的视线自然被吸引过去,几乎下意识喊出姜钺, 可喊出口前回过味来对方一头长发,虽然很高, 但也可能是个女人。   他真是姜钺才走了一天, 就感觉仿佛看谁都像姜钺了。   “严总?”   旁边的人看着严既锋盯着刚跑那人,眼别有深意地转了转, “这种人很常见,以为能用这种方式吸引注意。”   这话说得很含蓄, 直白点对方可能就是来做生意的。   严既锋对这些从来没有兴趣,但不至于不明白, 他18岁起就混在一群人渣中间, 从他们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没来过N国, 也听过一些关系,到了N国他就转关系找到当地的黑色势力,这些人正打算洗白, 想趁机和他搭上关系合作, 只是他没想过和这些人扯上什么联系。   说话的人见严既锋不动声色, 揣测地说:“严总,你要是看上了,我叫人把人给你带来?”   严既锋不答,他就直接吩咐,“阿昆,去把那人抓回来。”   跟在后面一个寸头,脑袋一侧有疤的男人站出来,点下头就朝姜钺跑的方向追去。   姜钺没想到他以为是一个包房,里面却有这么多房间,每个房间的功能都不一样,他不知道路,只能靠直觉去找出口,这么大的包房里面一定有消防通道。   他转了一圈终于摆脱了后面追他的人,终于找到了一条消防通道,只是门锁着,但旁边有一个窗口,刚好够他钻出去。   姜钺打开窗户伸头往外看了看,下一层有个屋檐,他只考虑了一瞬就果断跳出窗台,屋檐太窄,他险险地落在上面。   站住!   姜钺突然听到他刚跳下来的窗口有人喊话,他回头看去,特征刚好全对上他要找的人。   他挑衅地竖了个中指,直接从2楼跳下去。   说是2楼,其实在2楼的天花板上,有六七米高,不过下面的墙边放着一排垃圾桶。   姜钺跳到垃圾桶上缓冲了一下,看起来有点狼狈但安全地落地了。   阿昆骂了一句脏话,没想到姜钺能这么干脆地跳下去,像是不能输一样,和后面的人说了一声也跟着翻出窗台,小心翼翼往下跳,最后滚落在垃圾桶上摔了一跤。   剩下的人都看得一惊,然后决定退回去走楼梯。   姜钺看到只有阿昆跳下来,轻笑了一声。   阿昆听到这一声笑,觉得自己又被挑衅了,他竟然被一个女人嘲笑?立即爬起来挥起拳头就朝姜钺扑过去,可对方偏头一躲,他没打中,还往前蹿了一步。   他怒火上蹿,对方又嘲笑地看他一眼,跑了。   “妈的,站住!”   阿昆气得喊了国语,一路追着姜钺越跑越远,直到会所已经离了很远,他追进了一条小巷,猛地意识到了危险。   这时前面一直逃跑的人突然停下来,回头朝着他一笑,他立即拔腿回跑,却被一只手拉住,这动作让他熟悉又难以反抗。   最后,他双手被押到背后,脸贴着地面被按在地上,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疑惑。   “警察?”   姜钺用膝盖压住阿昆,腾出一只手给周添打电话。   “添哥,我找到人了。”   周添赶来时,看到阿昆抱头蹲在巷子的角落,满脸青肿,鼻子下面还挂着血迹。而姜钺站在阿昆对面,双手抱在胸前靠着墙解释,“他想跑。”   周添有点意外,警校毕业,多少都会训练体能,他极少看姜钺动手,但看过姜钺动手就知道他在这方面很有一套,力气算不上厉害,但能制敌。   “去你妈的!果然又是你!”   阿昆盯着周天打量了半天,终于认出来,立即又想跑,周添一脚拦住了他。   4年前之所以阿昆会当线人,是因为阿昆在国内偷车倒卖,被发现后从逃到了N国的,家里还有父母。   周添先是居高临下盯了阿昆半晌,什么放下脚蹲到阿昆面前,递了根烟过去。   阿昆不接,他说道:“我们这次只是个人行动,来找人的。”   阿昆对周添的话不太相信,周添继续说:“我已经不干警察了。这个人,你最近有没有见过?”   周添拿手机直接给阿昆看严越钦的照片,阿昆还是忍不住扫了一眼说:“没见过,有点眼熟?谁啊?”   周添没解释是谁,只说:“你问问你的兄弟们,最近有没有见过像这人的。”   周添收回手机又把烟递过去,阿昆终于把烟接了,不放心地说:“你们真的只是个人的来找人,我现在已经是经理了,每个月还能给家里带点钱回去,不想再冒险了。”   “别废话,我有骗你的必要?”   阿昆终于还是接受了周添的说法,可他被打了一顿想不过去,转眼朝姜钺看去,“我要他给我道歉。”   周添挑眉也看向了姜钺,姜钺连动也没动一下,只视线朝阿昆斜了一眼,阿昆立即说:“算了,看他长得挺像女人的份上。”   周添没忍住笑出声,他也不知道到底哪里这么好笑,直到姜钺一眼横过来,他不笑了,让阿昆办正事。   阿昆从周添手机里拍了严越钦的照片,发去问他的兄弟们。   等了半天,终于有了一条有用的信息。   【阿昆哥,这不是蔴姐的姘头,你找他干嘛?】   阿昆狠蹙着眉,没忍住回了句。   【艹!那货丑成那样,哪找这么帅的姘头——】   他没回完手机就被周添抢去,周添往前翻了翻记录问:“蔴姐是谁?在什么地方?”   “8号码头那边,听说好像有什么病,他一个人在那里跟鬼一样。”   周添把手机扔还给阿昆,“详细位置给我。”   阿昆就在地图上指出位置,问:“要不要给你们画一个。”   姜钺只朝地图看了一眼,周添没回阿昆的话,起身说:“早点回国自首吧,你爸妈等你呢。”   阿昆看着两人走了,他在巷子里愣了半天,猛然想起来他是来抓人的,现在把人放跑了回去怎么交差?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反正大老板没看到脸,找个长头发的人去就行了。背面也看不出男女,找不到长头发的男人就找个女人,他可真机智。   8号码头离城内有一段距离,现在已经废弃,除了一些已经成为废铁的船,就是成为危房的仓库。   这一次是姜钺开的车,他靠记忆导航把车开时了码头里面,周围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的车是整个码头唯一的动静。   “这地方真的有人?”   周添开始怀疑,姜钺把车停下,他们打着手机当电筒下去,在一片废墟的码头里寻找。   砰!   他们转了一圈,突然听到黑暗的仓库里面一声响,立即把光朝仓库里照去,里面传出来一声猫叫。   “原来是猫——”周添说着语调转了个弯,“才怪!多大的猫才能弄出这么大声音,我得去看看。”   果然他话一说完,里面的动静更大了,一个人影被照出来,瞬间又蹿进了仓库的废品堆里。   姜钺和周添对了一眼,从两边包抄人影,两下就把人抓住。   对方被周添压在地上,姜钺把光照到他脸上,是一个几乎光头,满脸麻子的男人,他用本地话问:“你是蔴姐?”   “干嘛!不服啊!我不能叫蔴姐!”   蔴姐又瘦又矮,对他们造不成威胁,周添放了他,和姜钺两人一左一右围着他,然后拿出严越钦的照片。   “见过他吗?”   蔴姐愣盯着照片愣了愣,用力地摇头,“不认识。”   姜钺盯直了他,像是要直接看进他脑子里分辨他有没有说谎。   “喂。”   周添突然对姜钺喊了一声,姜钺的眼神他感觉仿佛要走火入魔了般。   姜钺忽然站起来往仓库的深处进去。   蔴姐应该是住在仓库里,最里面铺着床,还有不知哪里捡来的旧沙发,衣柜,桌子,虽然不成套但该有的都有。   姜钺走进了蔴姐的房间,蔴姐立即跳起来又被周添押回去,他动不了就朝着姜钺喊:“这是我家,你们私闯民宅。”   姜钺没有乱翻,只是观察着周围,忽然视线定在了角落的桌子上面。   桌上乱七八糟放满了化妆品,他拨开化妆品看到了下面的打火机。   这是严越钦的东西。   姜钺缓缓地把打火机拿起来,上面花了一条划痕是被他摔的,当时严越钦很生气,之后再也不允许他碰这打火机了,严越钦不可能随便把打火机给别人。   他转过去问蔴姐,“这个打火机你从哪里来的?”   “我情人送我的。”   蔴姐这一声说得有些娇嗔又得意,姜钺几乎扑过去,像是要把蔴姐撕了一般。可实际他只是到了蔴姐面前问:“他在哪里?”   “不知道,他说他住在厘岛,我又没去过。”   厘岛是附近的一个渔民岛,不远也不近。周添怕姜钺半夜三更要出海,连忙说:“太晚了,明天再说。”   姜钺还一动不动直盯着蔴姐,他看了眼姜钺拿着的打火机,好像见严越钦拿过,如果只看打火机他不确定就是严越钦的东西,但姜钺这反应多少不会错。   但打火机不一定就是严越钦本人给的,但姜钺这反应仿佛已经把蔴姐那句「情人」当成了严越钦。   周添劝解地说:“说不定打火机是在什么地方弄来的,先回去吧。”   姜钺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扔给蔴姐一叠钱,拿走了打火机。   蔴姐不为金钱所动地骂:“你以为用钱就能买——”   他骂了一半数起了钱,立马改了口,“钱什么都能买到,卖给你了。”   姜钺拿着打火机出去,周添将蔴姐推出去连忙跟上。   他们回到车上,换了周添开车,他把车启动了才说:“你觉得严越钦真的来过这里?”   “我不知道。”   车开出了码头姜钺才回答:“但拿到这个打火机的人就算是别人,肯定也知道什么,这是唯一的线索。”   周添不等姜钺说下句,先做了决定,“我们明天租艘船去,现在先回酒店。”   姜钺也没坚持现在就去,一路握着打火机,里里外外都摩挲了个遍,看了一次一次,车到了他们住的酒店。   车库在另一边,周添在门口把姜钺放下,自己去停车。   姜钺手还摩挲着打火机,眼睛盯着地面走进了酒店大门。   他进门的瞬间仿佛升起了什么结界,下意识抬头朝着大堂的沙发看去。   严既锋端坐在沙发上,像是已经坐了很久,手拿着手机在翻动。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倏地转头,对上了姜钺的眼睛。   姜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严既锋猝然起身朝他过来,又在离他还有几步时顿住了脚,仔细朝他打量过来,最后像是确定他真的是姜钺般,两大步到了他面前。   “姜钺,果然是你——”   严既锋的视线缠在姜钺身上,扯了扯姜钺身前的长发,又看向了姜钺的脸,忽然摘了姜钺的帽子,完全露出长发的样子,他不受控制地心跳直响。   哪怕在酒店的大堂他还是没忍住,拇指抹过姜钺的嘴角,又微微抬起姜钺的下巴,不自觉往前贴得更近,低头凑在姜钺耳边悄声说:“我现在就想艹你。”   姜钺仿佛意识终于回归了现实,猛地推开严既锋往后退了一步,用力扯掉头上的假发。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严既锋那天在楼梯上对他说,让他穿女装勾引他试试,猛然有点说不出的窒息感,他不得不用力地呼气,胸口也跟着来回起伏。   严既锋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这样地看着他?   姜钺下意识想逃跑,严既锋却在他逃之后一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克制得声音暗哑,“姜钺,如果你真的想复职,回去我帮你想办法,这也不是不可解决的,你没必要这样,只要你告诉我。”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姜钺甩开严既锋的手,平静地望着他,然后绕过严既锋往里走去。   严既锋的视线粘在姜钺脸上,看着姜钺就这么冷漠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他连忙一把拉住姜钺把人拽回来,他再双手用力抓住姜钺的肩膀,视线再一次地粘过去。   这个动作有些大,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跟我回去,你有什么不满意,回去再说。”   严既锋的语气可以算得上退让的商量,他都没察觉他下意识完全换了一种语气和姜钺说话,没了以往命令的不容反驳。   “放手。”   姜钺又一次推开严既锋的手,转身朝里面走去。   严既锋刚刚放软的语气被怒气冲散了,他追上去伸手抓姜钺。   周添停完车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连忙冲上去拦住了严既锋,“你干什么?”   严既锋朝着周添一瞥,认出是照片上和姜钺一起的人,顿时在姜钺身上发不出的火全挪到了周添这里。   他眼神一狠,反抓住周添,挥拳就揍过去。   “严既锋!”   姜钺听到声音回头,在严既锋打下去前抓住了他,用力将他往后一推,接着一拳揍在严既锋的下颌。   “姜钺?”   严既锋震惊地看着姜钺,舌尖抵了抵被打的嘴角,捏紧了拳头一动不动,就这么和姜钺四目相对。   姜钺看他的眼神从浓烈的怒气慢慢变得一片宁静,仿佛没有波澜水面,他说不出因为什么,他感到了恐慌。   “姜钺,你——”   他伸手去拉姜钺,姜钺却突然退开,转身走了。 第25章   酒店大堂锃亮宽敞, 严既锋一动不动地伫在原地,身影映在大理石的地板里,让人有股望而生畏的不可靠近。   这会儿时间还不算晚, 大堂里不时有人来往,都不自觉放慢脚步悄悄往严既锋那边偷瞥。   严既锋不在意旁人是不是在看, 没注意周添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眼中只有姜钺,直盯着姜钺走远, 走不见还一动不动,直到赵颖杰到了他身边。   “严总,已经走了。”   赵颖杰是陪严既锋来找人的, 他本来没想来,但知道严既锋是要去找姜钺就跟来了。现在看到严既锋的表情, 他觉得这趟来得挺值, 那个能把天捅破的严既锋露出这种表情多有趣啊。   “他竟然打我!”   严既锋像个雕像立了半天,说出了这么一句, 朝赵颖杰看了一眼,还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姜钺怎么可能舍得打他, 姜钺那么爱他!   赵颖杰觉得严既锋这表情多少有点像小学生告状,他暗暗啧了一声, 提醒地问:“姜钺看样子暂时不想走, 你不是还有重要的项目, 要不算了吧?”   严既锋仿佛突然明确了自己的目的,不理赵颖杰的话,朝电梯间过去。   N国与国内完全不一样, 黑色势力能接触的范围很广, 他连姜钺的房间什么样都知道了。   严既锋上楼找到了姜钺的房间, 站在门前整了整衣服,刻意地直了直身才去敲门。   第一次姜钺没开门,他沉着耐心又敲了第二次。   姜钺就站在门的另一边,手里还拿着严越钦的打火机,指尖一遍遍摸过上面的划痕,视线钉在打火机上却什么也看不清,门外突然响起了严既锋的声音。   “姜钺,开门。”   姜钺用力捏紧了打火机,让不断起伏的胸口平静下来,才转身把门打开,抬眼就对上了严既锋的双眼。   严既锋一步跨进门来将他往里推,再一脚把门踢关回去。   “告诉我,你怎么了?”   严既很认真的问姜钺,姜钺不答,他就贴进了一步把人抵到旁边的柜子上,将身影罩上去。   姜钺整个都在他的阴影下,仿佛终于把姜钺困回了他能掌控地方。   他低下脸去看着姜钺,“为什么要不说一声就出国?我大老远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吵架——”   严既锋说着发现语调又沉下来,他止住声过了片刻才又放轻声音说:“我哪里让你生气了吗?你告诉我。如果是因为复职的事,我说了你要是真的那么、一定要回去,我可以想办法,这不是不能解决的事。”   姜钺忽然笑了,他抬起手摸了摸严既锋的脸,严既锋和严越钦的眼睛很像,特别是现在严既锋仿佛温柔下来讲道理的样子,像得他有种分不出眼前的人到底是谁的错觉。   “姜钺。”   严既锋终于在姜钺眼中看到了他熟悉的眼神,莫名感觉松了口气,他忍不住贴近姜钺将人紧紧搂住,唇蹭到姜钺耳边轻吻过去,“跟我回家,别生气了。”   ——回家。   姜钺又从严既锋这里听到了这两个字,他用力捏紧打火机,掌心被硌得生疼,动了好几次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严既锋以为姜钺不沉默是同意了,以往常常都是这样,他说什么姜钺总是沉默,等到做的时候姜钺没有说过不行。   这是他熟悉的姜钺,他不禁吻着姜钺把人带进里面,压到床上。   姜钺还穿着那件亮色的卫衣,他故意没脱,弄了半天故意问姜钺,“刚才的假发呢?拿来戴上。”   “不要。”   姜钺冷不防地推他,他在姜钺进酒店的一刻就确定会所里的人是姜钺,他故意地说:“怎么不要?你不是还戴着去那种地方?你去做什么?那个周添和你什么关系?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严既锋一开口就发现自己有一堆的疑问,姜钺却一个也不回答,仍然手推在他身上。   他想到姜钺穿成这样去那种地方,心里的火又嗖地冒起来,抓住姜钺推他的手,猛然发现姜钺手里一直抓着东西。   “拿了什么?”   严既锋把姜钺的手抬起来,姜钺手捏得太紧,只能看到一点边角,他从轮廓猜到是打火机,眉头蓦地蹙起来。   他从来不抽烟,也不会带打火机这种东西,虽然他常逮到姜钺身上藏着烟,不过知道姜钺没有烟瘾,身上也不会带打火机。   所以,姜钺和他在床上还捏着不知是谁的打火机?   严既锋刚才的火没消下去,又添了新的,他气姜钺不说一声跑出国,气姜钺穿成那样去会所,气姜钺现在对他的态度。   他没法对姜钺怎么样,哪怕姜钺打了他最后没没舍得还手,他去掰姜钺的手想把打火机拿下来,姜钺不肯放,他就俯身下去弄到姜钺颤栗,不自禁发出声音,在姜钺最难耐的时候扣走了打火机。   “还给我。”   姜钺脱口而出,严既锋拿到打火机顿时表情完全沉下去。姜钺蹭起身他倏地把人又按回去,对着姜钺质问:“这是从哪里来的?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打火机?”   “还给我。”   严既锋没还给姜钺,他一眼不眨望着姜钺,牙齿咬得一阵碎响。   最终,他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打火机?”   “还给我!”   姜钺这一次喊得声音有些破音,严既锋还是不还给他,反手就把打火机扔出去,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   他连忙下床去捡又被严既锋拖回来,严既锋抓住他的双手继续刚才的动作。他用力咬紧牙不发出声音,他明明已经决定离开严既锋了,为什么现在还在和严既锋做这种事!   许久后严既锋蹭上来,舔过嘴唇望着他,不知哪里忽然又不满意了,捏着他的嘴说:“你这是什么反应?平时不是那么骚,那么会勾引我?现在你喜欢这种欲拒还迎?我成全你。”   ……   “阿、阿严——哥——”   姜钺最后发出了声音,严既锋一直望着他的脸,可他却越来越分不清看着他的是谁。   严既锋结束后侧身躺到姜钺旁边,像一起睡觉时那样抱住姜钺,咬着姜钺耳垂上的红痣。   温馨的气氛只持续了片刻,严既锋在姜钺耳边低声地说:“姜钺,别闹了,跟我回去。”   姜钺猛然掀开他起身,就这样下床去捡打火机。   那破打火机有那么重要!   严既锋那股不知是什么的火好不容易被姜钺败下去,又马上因姜钺冒起来,他没让姜钺捡到打火机,把人拽回来按进了床里。   他质问:“姜钺,你和严肃鸣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在哪里?”   姜钺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莫名地看着严既锋,“谁?”   “你不认识他?那你怎么会拿着他的打火机?还——”   ——当成宝贝一样,和我在床上也不放。   严既锋说起来又气起来,严肃鸣是严定平的同胞弟弟,当年严肃鸣才是内定的继承人,克己复礼又不缺手腕,非常受他爷爷喜欢。   但因为不知什么原因,严肃鸣和严家闹翻,最后脱离了严家,所以才是严定平成了严家当家。   他之所以讨厌烟味,就是因为严肃鸣。   当年严肃鸣经常坐在严家老宅偏厅的窗前,手里拿着烟,看到他就叫他过去,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当时才只有四五岁的他说:“总有一天、你爸或者你妈会弄死你的,你怕死吗?”   类似这样的话严肃鸣和他说了很多次,每次都伴着严肃鸣身上的烟味。哪怕当时他还不那么明白,但也本能地对严肃鸣和那股烟味产生了厌恶,尤其是他妈第一次梦游进他房间想掐死他,他感觉仿佛被严肃鸣说中了般,更回厌恶了。   而他认得这个打火机,就是当年严肃鸣常拿在手里的,还听说过是专门定制的,全世界只有这一个。   “姜钺。”   严既锋慎重地叫了一声,然后问他,“你真的不认识严肃鸣?”   姜钺好半天终于回了他的话,“我不认识,你可以走了。”   听到不认识严既锋松了一口气,随即脑子里又冒出了疑惑,但全都被「你可以走了」淹没了。   “你睡完我就赶我走?”   “是你睡我。”   姜钺不着声调地回他,像他就是专门招来□□的般,他的声音缓缓从牙缝里挤出来,“姜钺,我不想和你吵架,跟我回去。”   又回到了这句话,姜钺仿佛早就到了临界点的气阀,轻轻一碰就彻底爆发。   他用力掀开严既锋,深吸起一口气对着严既锋吼出来。   “我不会回去!不想回去!你不明白吗?我就是想离开那里,想离你远一点!”   严既锋愣眼僵住,像是听不懂姜钺的话。   姜钺说想离他远一点?姜钺不是那么爱他,离不开他吗?姜钺不是说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他蓦地抓住了退后的姜钺,将人抵到后面的墙壁上,认真地一点一点仔细打量姜钺,问他:“什么叫想离我远一点?”   “你听不懂?”   姜钺又解释了一遍,“就是我不想看到你,不想和你睡,不想和你做,让我很难受!”   严既锋更加不懂了,他不明白地问:“什么叫让你很难受?和我在一起让你难受吗?你他妈勾引我的时候,叫我艹死你的时候怎么不说我让你难受了?”   严既锋不自觉地吼出来,“我他妈和你在一起3年,缠着我离不开我的人不是你?现在突然跟我说你和我在一起难受?姜钺,疯了吗?”   “是!”   姜钺又一次推开严既锋,退到床尾把地上的打火机捡起来,像是打火机能给他什么力量一般,他紧抓在手里说:“我就是疯了,不需要你了!你永远不会明白,也不会懂。”   姜钺停顿了一直,终于说出了那句他想说的话。   “严既锋,你谁也不是。”   不是那个会陪他到老的人。   也不是会救他的那个人。   严既锋怔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请你出去。”   他还是没有动,姜钺就说:“我走。”   姜钺转身往门口走去,在门口的衣柜里拿了酒店的浴衣穿上。   严既锋转头看去,就见姜钺脚腕上有从上滑下来的东西,他开口嗓子颤了颤,然后才说:“我走。你去洗澡。”   严既锋说完这句姜钺不动了,也没有回头来看他,保持着在门前的动作。他迅速穿好衣服走过去,站到姜钺面前和他四目相对。   半晌之后,他们都没开口,严既锋沉默地出了房间。   姜钺看着门关上,默默走去浴室洗澡,洗完出来走到床边。   房间是标间,刚刚他和严既锋在靠墙的床,他故意走到外面靠窗的,可躺上去半天一点睡意也没有。   昨晚他已经没睡过了,现在能感觉身体很想休息,可他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换去了另外一张床,床上满是不好闻的味道却让他感到安心,他还发现了床角有一件严既锋的毛衣。   严既锋到了这里衣服都换,穿的还是在霍城过冬的衣服,毛衣是刚才忘了穿回去的。   姜钺伸手把毛衣抱过来捂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抱进怀里,闭上眼睛。   他手里还紧捏着那个打火机,自言自语地呢喃。   “阿严哥,我好无耻。”   严既锋从姜钺的房间出来,遇到了周添,他条件反射冲过去,但刚捏起拳又忍下来。   周添看着他挥起又落下去的拳头,不屑地笑出声。   严既锋克制着怒火问周添,“姜钺他、怎么了?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周添第一次见到严既锋真人,不自觉打量着他,不自觉把视线落在严既锋的眼睛上。   最开始那条姜钺和严既锋「私会」的视频,他其实没想到别的,直到看到姜钺和严既锋在一起3年。   严越钦出事后姜钺留在这里不肯走,还是他强行把人带了回去,当时的姜钺就仿佛一艘没了动力的小船,随意漂在大海上,如同只剩下了个空壳等着哪天在海里覆灭。   后来再遇到姜钺,他发现姜钺变了很多,如果要他形容,就是变得像个真正活着的人了。   看到网上的消息时,他就想姜钺会变好是因为严既锋,不管姜钺和严既锋在一起的理由是什么,都因严既锋让姜钺不再是那艘等着覆灭的小船。   可现在他觉得把姜钺推回去的,也是严既锋。   这几天姜钺虽然表现得很正常,可他感觉姜钺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海上,找到严越钦是他唯一的动力。   他甚至想过最好姜钺永远也找不到严越钦,不然姜钺又会变回那艘只等着覆灭的小船。   周添终于放下了打量严既锋的眼神说:“我没有权利告诉你姜钺不想说的事,如果你真的想了解他,不会在一起3年还需要来问我。”   严既锋像是被周添的话捂住了嘴,周添说完回了房间,他就愣在走道里。   他似乎真的不了解姜钺,他只知道姜钺在技侦局工作,还是在认识姜钺时知道的,除此之外他了解的只有姜钺的身体。   “严总?”   赵颖杰在楼下等了半天没等到严既锋回来,他猜严既锋可能正抱着美人不可描述,又担心如果不是他擅自走了严老板要生气。   于是他上楼来确认一下,不想一出电梯就看到严既锋像个雕塑立在走道中间。   严既锋看到他莫名问了句,“你觉得姜钺是什么样的人?”   “啥?”   赵颖杰以为听错了,严肃地打量了严既锋一番,发现他之前的毛衣不见了。   他收回视线回答:“姜钺就像是长在悬崖上的奇葩,别人都只能仰望,也就在你这里,觉得他是可以随便买到了玫瑰。”   严既锋想到这3年里觊觎姜钺的人一个接一个,他一直觉得是因为姜钺会勾人,这一刻才意识到是因为姜钺迷人。   那么迷人的姜钺眼中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一直用那么迷恋地眼神望着他,只对他一个那样笑,只在他一个人面前那样不知羞耻。   他不自觉地又问:“那他为什么、突然说要离开我?”   赵颖杰真被问倒了,答案很明显,他但不敢和严既锋直说。好在严既锋也没非要他回答,转头又换了话题。   “去订个房间。在姜钺隔壁。”   “不是明天的机票回去?你准备留在——”   赵颖杰话没说完被严既锋余光一扫,倏地闭了嘴,连忙下楼去订房间。   严既锋还站在走道中间,望着姜钺房间紧闭的房门,他拿起手机拨了何伯的电话。   国内的时差要晚2小时,何伯很快接了,他问:“记得当年严肃鸣用过的那个打火机吗?”   何伯不明白严既锋为什么半夜突然来问这个,回想了半天,“什么打火机?”   “就是我小时候偷来扔河里,差点被他打死那个。”   何伯立即想起来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打火机后来你还见过吗?”   何伯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回答:“见过,应该是给越钦了。就你刚去国外时,越钦还在家里,我见他拿出来过。” 第26章   严既锋其实对严肃鸣已经没多少印象了, 记得的除了小时候对他说的那些话,和说话时总是能闻到的烟味,就是他12岁那年严肃鸣带了那个男孩到他身边, 直到男孩子离开后他才想起来,从头到尾他都忘了问男孩的名字。   后来说好了会回来的小青蛙再也没有去看他, 他想过去问严肃鸣, 可那之后严肃鸣也像是消失了一般,唯一能找到他的人只有严越钦。   严越钦和他比起来大约是两个极端, 他要么被人讨厌要么被人无视,可严越钦就是天生讨人喜欢,除了严定平把他捧在手里, 整个严家宅子也所有人都喜欢他,甚至是不经常回来的严肃鸣。   严肃鸣在严定明当上严家撑权人后, 回到宅子对谁都不会有好脸, 唯独会对严越钦笑,严越钦也从小喜欢追着严肃鸣。   严既锋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严肃鸣了,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把那个当成宝贝的打火机给了严越钦, 又为什么到了姜钺手里,又被姜钺当成宝贝。   赵颖杰带房卡回来看到严既锋还是他走时的动作, 只手里拿着手机, 用力得手背的青筋都全突起来。   他觉得严既锋可能真的陷进去了, 他认识严既锋这么多年,一直觉得严既锋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他的眼中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 想要掌握身边的所有一切。   可从上飞机起, 严既锋平日里那股全世界他说了算的气势好像被什么取代了, 他从严既锋表面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烦躁。   “严总,房卡。”   赵颖杰吸起一口凉气,把房卡呈到严既锋面前小心地观察,严既锋现在就像个一碰就会点火升天的火箭。   严既锋若无其事地垂眼一瞥,没接房卡,而是突然在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地问题。   “你知道姜钺以前的事吗?”   赵颖杰悄悄地挑了挑眉,严既锋刚问过他觉得姜钺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又问他姜钺以前的事?   他上来之前严老板肯定在姜钺那里受了什么刺激,他确定严既锋不会怒火上头才问:“他以前什么事?他怎么了?”   严既锋十分认真地想了想,“他过去的经历。”   赵颖杰大概明白严既锋想知道的是什么,严既锋又突兀地补了一句。   “我好像除了知道他叫姜钺,什么都不知道。”   赵颖杰参观一样凝望着严既锋,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   严既锋这人是向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感受的,从他打电话总只说完自己的话就挂就能看出来。   赵颖杰更加好奇刚刚发生了什么,让严既锋竟然开始反省自己不够了解姜钺了?   他不敢直接问,只能回答严既锋的话,“姜钺好像是在N国出生的,他爸一结婚就出国了。”   赵颖杰对姜钺的了解其实不只是通过严既锋,更多的是他家里人提起的,姜钺在霍城的公安系统里很有名。   他东拼西凑地概括了一个版本说:“他爸当年也挺厉害,据说本来能进国家科研院的,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结婚出国了。姜钺一直在国外直到考进警校才回去。都说他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还没毕业就参与了特级任务,喜欢他的男的女的可多了!真的,我听我哥说过当时他毕业时,好多单位抢着要招他,甚至有把自己女儿要嫁给他的——”   赵颖杰说着注意到严既锋的眼神越来越沉,蓦地收了声。   严既锋轻描淡写地朝他一瞥,“他和严越钦、怎么认识的。”   “他和严越钦怎么认识的?”赵颖杰没明白严既锋怎么突然把这两人联系在了一起,“不是,严越钦到N国卧底时,姜钺已经回国上学了,他们怎么认识?根本没机会见——”   赵颖杰突然顿住,眼神一变,“也许还真有,姜钺毕业前执行了一个特级任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任务,但会选到没毕业的学生,多半是因为有特殊的原因。除了姜钺过目不忘的特长外,很可能是他在N国长大,对N国非常熟悉。所以——”   姜钺很可能是在执行任务时和严越钦碰上了。   赵颖杰没全部说出来,因为严既锋的眼神已经不只是越来越沉了,他感觉严既锋整人都仿佛一块被冰裹着的凶器。   严既锋却满不在意地自言出口,“不过一个打火机而已。”   “什么打火机?”   赵颖杰不明白严既锋突然在说什么,严既锋无视了他的问题,反问他,“严赵钦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人就在这里?”   赵颖杰没跟上严既锋的思路,愣了一下才回答:“消息不一定是真的,要去找人吗?反正都已经来了。”   “暗地里去找,别让本地的势力发现。”   严既锋面无表情地吩咐,赵颖杰这次很快理解了严既锋的意思。   如果姜钺和严越钦认识,当时两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其中很可能有什么关系。姜钺突然来N国,很可能也是得到严越钦的消息来找严越钦的。   严越钦是卧底,和本地的势力肯定有关系,如果他们大势找严越钦,被本地势力察觉,当初和严越钦一起执行任务的姜钺,很可能被发现,遇到危险。   他不禁朝着严既锋「啧」了两声,严既锋当初和他在学校时,严既锋去找当地的□□麻烦时,从来就没考虑过会不会让他也遇到危险。   “男人呐!”   赵颖杰感叹了一句,严既锋忽然把手伸向他,“房卡。”   “刚不是你不要!”赵颖杰又无奈把房卡递过去。   严既锋接过房卡,“这不是姜钺隔壁的房间。”   “姜钺两边房间都有人了,对面也差不多。”   严既锋不满意,不过面上没什么表情,转身就开门进了房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进了房间,严既锋先去洗了澡,然后躺在狭小的房间里,又想起姜钺刚对他说的话。   他什么时候让姜钺难受了?姜钺和他在一起有什么好难受的?除了第一次他没经验,他哪次没让姜钺爽够?姜钺对他有什么不满?   复职的事他也说可以想办法解决,姜钺为什么不肯跟他回去?姜钺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打火机?为什么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认识严越钦?为什么要背着他来这里找严越钦?   严既锋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混乱,姜钺仿佛一个迷题,他曾以为他掌握着姜钺的一切,现在才发现姜钺身上全是他不知道的事。   他扯过被子盖上强行睡觉,但眼睛一闭上就感觉怀里缺少了什么。   姜钺。   为什么姜钺突然变了?他们明明前两天都好好的,可现在姜钺就仿佛只差说出那两个字了。   他不信姜钺在骗他,感情不是那么容易伪装的,姜钺能可能装出那样的眼神看他3年。   姜钺爱他,他很确定。   姜钺一定是爱他的。   姜钺怎么可能不爱他?   “姜钺。”   严既锋微不可闻地喃出姜钺的名字,他掀开被子下床去打开房门,可脚跨了一半又收回来,盯着对面姜钺房间的门。   半晌后,他把门关回去,回到房间站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黑夜一动不动,玻璃上映着他毫无表情却沉满戾气的脸。   姜钺是属于他的,他不可能让姜钺离开他的。   严既锋拿起手机,拨了他以前在国外认识的私人侦探,让对方去查姜钺的过去。   对方问他,“过去是多久?”   “全部,从他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事。”   第二天一早,姜钺起床换了衣服,把严越钦的打火机的揣进了口袋里,打开房门,蓦地对上了严既锋的脸。   严既锋一夜没有睡着,一天亮他就打算来找姜钺的,不过因为临时住进来,他没带行李,先让人给他送了衣服。   他整理好刚准备敲门,姜钺就把门给开了。   “你挡到门了。”   “你要去哪儿?”   严既锋和姜钺同时开口,姜钺只开门的一瞬间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就垂了下去盯着他的皮带。   “出去。”   姜钺平静地回答他,始终不肯对上他的视线,他都克制地一动不动,直到盯到姜钺又把那个打火机拿出来。   “姜钺!”   严既锋瞬间抓起姜钺拿打火机的手,“这是严越钦的对不对?你和他认识?在这里。”   姜钺像是延时反应,隔了片刻才猛地一抖,打火机从他手里掉了出去,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刚好磕在了严既锋脚边。   他急忙去捡,却被严既锋拽住手,打火机也被严既锋一脚踢出去。   “这破打火机就那么重要?你要无时无刻拿着!”   严既锋脱口吼出来,姜钺怔住了半晌深吸起一口气,终于抬眼看向了他,眼里没了平日里的诱惑深情,冰冷得仿佛他连一个陌生人都不是。   “放手。”   姜钺平静地开口,严既锋没放,他倏地反抓住严既锋的手往后一扭,严既锋被他一押转了半圈,手被扭到了身后,再被用力推出去。   他过去捡起打火机,仿佛最后警告地对严既锋说:“你不是很忙?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做你应该做的事,我不回去。”   严既锋一动不动看着姜钺不回头地走进电梯,直到听到电梯门关上的声音,他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赵颖杰给自己开的房间在另一边,忙了一晚上找严越钦的事,得到消息就出门准备去找严既锋,结果刚走过来就看到严既锋在姜钺门口,他下意识就停在一边没过去。   他等严既锋踹完墙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靠过去问:“严总,你没事吧?”   “查到了什么?”   严既锋瞬间恢复如常,轻扯了扯衣袖看向赵颖杰。   “有消息说严越钦可能在一个叫厘岛的地方。和姜钺一起的那人天亮就去了码头,他们很可能也是去厘岛,找、严越钦的。”   “弄艘船,我们也去。”   严既锋命令地说完就走向电梯,赵颖杰连忙跟上,下楼严既锋连早餐也不吃就要去码头。   这里城市不大,普通人都能去的码头只有一个,赵颖杰和昨天会所的人说了一声,对方就给他们弄来一艘游艇,等他们到了码头,见到了船,发现对方想得实在太周到了。   不只是豪华游艇,还配齐了船长水手和——陪行人员。   “这是以为我们要去干嘛?”   赵颖杰看着那几个热情似火的美男美女,不等严既锋开口就打人打发走了。   严既锋其实还挺洁身自好的,从他认识严既锋到现在,想往他身边凑的人没一千也有八百,严既锋硬是没让人近过身,除了姜钺。   这说起来,严既锋也挺专情的。   这会儿码头上人还不多,远处有几人用本地话在争论什么,赵颖杰看过去,“那边在吵什么?”   周添一早就来租船,本来已经谈好,船主人却突然说不租他们了,什么理由也没说清楚,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什么迷信习俗和他们相冲,所以不能载他们出海,还不肯退定金。   “算了。重新找一艘。”   姜钺把船主不肯退的定金转给周添,周添立即不满了,“是因为这几百块钱的事?我是不爽他看我们外国人就坑。”   姜钺不在意这个,要往前走突然看到朝他们走过来的严既锋,蓦然僵住了脚步。   周添顺姜钺的视线举眼,不由蹙紧了眉头。   严既锋走到了姜钺面前直截了当地问:“要去厘岛?”   “我们另外去找船。”   姜钺不等他说下句就拒绝,然后从他身边越过去,他倏地后退又堵在了姜钺面前,双手插在裤袋里捏成拳,直盯着姜钺咬牙切齿地把他的焦躁说出口。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去找谁我陪你去,你要闹脾气我等你,你现在不回去我也没逼你,你用得着一见到我就走!”   姜钺不自觉地去看严既锋,他从来没见过严既锋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严既锋却突然换了证据,眼里带着一丝以往在床上要逼他做什么时的恶劣,带着虚假的笑意凑到他耳边。   “你就那么怕我知道、你是要去找严越钦。”   “我没有!”   姜钺下意识反驳,严既锋紧逼地追问:“那是什么?你不是要去找严越钦?你们怎么认识的?是在这里?什么时候?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严既锋一口气把他的问题都问出来,看着姜钺睫毛轻颤,双手在衣服口袋里全身紧绷。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打火机一定就在姜钺口袋里,姜钺紧紧地握着。   他不愿意退让地上前,一下扣住姜钺的腰把人拉近,然后逼视着姜钺说:“你要是没有,就跟我上船。”   姜钺静滞了好半天,最终垂下眼回答:“好。”   这一声没严既锋满意,反而更烦躁了,他不管旁人的眼神,抓起姜钺的手就往游艇走回去。   赵颖杰在游艇下面等严既锋,看到严既锋把严既锋带回来没有意外,姜钺他们租的船还是他让人去挑唆不租的。   他没往两人面前凑,倒是见到跟在后面的周添,主动地打招呼。   “哥们儿认识一下,赵颖杰。”   周添朝他挑了挑眉,反问:“赵颖豪是?”   “我大哥。”   周添重新打量了一遍赵颖杰,赵家上下都是系统里的人,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会跟严既锋在一起?”   赵颖杰对周添的问题一点不陌生,过去几年很多人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他无奈地耸耸肩,“我不是那块料呗。”   周添又打量了他一眼,接受了他的理由,他接道:“你还没说你叫什么,认识赵颖豪,和姜钺一起,也是系统里的吧?哪个部门的?”   “周添。”   周添的回答只有两个字,说完就上了游艇。   游艇不小,豪华配置,船上吃的喝的玩的一样不缺。   姜钺对什么都没兴趣,船出了海他就甩开严既锋,一个人站到船头的甲板上。   他望向没有边际的大海,闪着粼粼波光的海面无比熟悉,仿佛严越钦就在他对面,下一刻就会跳进海里。   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太阳很炽眼,他眼睁睁看着严越钦跳进了大海。   那天严越钦本来是可以逃的,可是因为他执意要和严越钦上船。那时他们和严越钦双方都几乎肯定对方是自己人,他和周添查的是一起跨国走私案,查到后面发现走私集团与当地的贩毒组织有关系,所以他们和严越钦相互透露信息。   最后一次,他们确定国内人员会与贩毒集团交易,交易地点在公海的船上,以他过目不忘为理由,让严越钦带他去了。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交易过程中获取证据,只要对方一回国就进行抓捕。   姜钺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趁着交易的时间去了组织老大的房间,只要有信息,他看一眼就够了。   就在这时有人暴出严越钦卧底的身份,严越钦当时就通知他放弃撤离,可他没有听,被发现了。   严越钦明明有机会逃走,却没有逃,而是去救他。   他们一起在船里逃跑,严越钦为了引开追来的人,把他藏进油桶里,一个人出去。   等他出去时,严越钦已经被人包围,逼到了船舷边缘,身上中了好几枪,衣服上染满血。   严越钦看到了他,凛然地爬上了栏杆,往海里跳下去时回头对他一笑。   他咬着牙不发出声音,往另一边无的人船舷跳下去,被在水下接应他们的周添救走。   严越钦去引开人时,最后摸了摸他的脸,告诉他,“小钺,活下去,未来你一定会遇到可以陪你到老的人,你不会一辈子都孤独一个人的。”   “姜钺。”   严既锋看姜钺在船头站了半天,走过去站到了他后面,手从他腰间穿过去,侧头去咬他耳垂上的红痣,“你在想什么?”   姜钺一动不动,眼前的大海仿佛与严越钦跳下去时重合在一起,眼前就是严越钦回头对他笑,耳边不断响起严越钦的声音。   “小钺,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姜钺不自觉叫出口,“阿严哥。”   严既锋贴着他的脖子吻过去,“我在这里,怎么了?”   ——不是阿严哥的声音。   姜钺耳边不断重复的声音仿佛被严既锋敲碎,他想要确认身后的人到底是谁般往后侧头,严既锋就捏着他的下巴吻过来。   嘴里交换的温度,抱住他的双手,都在告诉他这个人是严既锋。   “放开我——”   姜钺用力推开严既锋,连忙躲到了一边,他像意识举动的异常,又平静下来说:“我有点冷了,先进去了。”   他说完不去看严既锋有什么反应,急忙回到船舱,躲进了没有人的房间,手捏紧打火机自言自语。   “阿严哥,我真的快要分不清了。”   他不是分不清严既锋和严越钦,而是分不清他自己。   仿佛他已经被分割成了好几半,一半深陷在严既锋的深渊里自甘堕落,不在意严既锋到底是谁,只要严既锋在他身边。   一半想把自己从深渊里捞起来,不停告诉他要远离严既锋,和他在一起只会越陷越深,迷失自己。   还有一半仿佛失去了双眼,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时不知道严越钦是谁,有时不知道严既锋是谁,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他就像沉进深海里,无论怎么挣扎都抓不到一点东西,他想有人来救他,可是他找不到人,找不到人来救他。   “姜钺。姜钺——”   姜钺听到门外有人叫他,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才听出是周添。   他去房间的卫生间洗了把脸,再才打开门。   “已经到了。”   周添什么也没问,只看了他一眼,他就和周添一起走出去。   姜钺到了甲板发现游艇已经靠岸了,可刚才的时间他只感觉过去几分钟,实在却已经大半个小时了?   他下意识转头寻找,没有看到严既锋,甲板上只有他和周添。   “走吧。他们已经先下船了。”   姜钺这才和周添一起下船。   岛不大,没有这么豪华的游艇来过,有不少人在岸上围观。   严既锋没有先下船,姜钺躲进房间,他就在房门外站了半天,他在驾驶室看着姜钺下船,赵颖杰在旁边问他,“你不去?”   他没有回答,一动不动,他知道姜钺不可能找到人。   在游艇开过来的时间,他已经叫人上岛找过一遍了,严越钦根本没有来过这座岛。   就算严越钦真的在这里,他也不会让姜钺见到。   岛上的人不多,相互都认识,姜钺和周添打听了一圈就找到了蔴姐的情人。   到了问来的地址门前,姜钺忽然停住了。   “有什么怕的!”   周添大方走过去敲门,他们打听一圈已经知道蔴姐的情人从小在岛上长大,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不可能是严越钦。   门敲了半天,里面终于有人出来,是个3、40的男人,看着挺高,但瘦得厉害,穿了一身破旧的皮夹克。   “找谁?”   姜钺不等周添答话,蓦地又走过去把打火机给男人看,“这个打火机,你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脸色顿时不好,连忙摇头,“什么打火机,我没见过!”   姜钺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把人压到门框上,眼神前所未有的狠下来。   “再问你一遍,从来哪里来的?”   男人被姜钺模样吓到了,他感觉他不说这个男人要直接把他的头拧下来,他忙回答:“捕鱼的时候捞起来。”   “你捞到了什么?就一个打火机?”   “不、不是,是一具白骨,打火机在他身上的衣服里。”   姜钺又问:“什么样的衣服?”   “都被水泡烂得差不多了,哪看得出什么样,就打火机和一部手机在防水袋里,还是好的,我就捡回来了。”   “手机呢?”   男人犹豫了片刻从口袋里掏了一部手机出来,“手机店里的人说加过密,一般打不开,也卖不了钱。”   姜钺立即夺过手机,确实是严越钦的手机,已经又充好电了,他一按屏幕就亮起来,显出来严越钦的照片。   严越钦站在海边回头朝镜头笑,和他枕头下的是同一张,是他拍的,是他给严越钦换上的。   男人不知道姜钺和手机的主人什么关系,但这反应让他害怕,连忙解释,“我真的打不开,什么都没动过,只是拍了屏幕上的照片,在蓝蓝上面约了几次,就成功了一次。”   “你在什么地方捞起来的?”   姜钺打断男人的话,又一次提起男人的衣领,眼神比刚才还要可怕,男人连忙说:“真的就一次,也就那个仓库没有灯,不然肯定会被认出来,所以也没下次机会了——”   “你在什么地方捞起来的!”   姜钺同样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   男人害得直抖,“我怎么记得,都好几个月前了!而且捞起来还一具白骨,我吓都吓死了,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那具骸骨在什么地方?”   男人真的怕了,他感觉这人根本不听他说话,他要是说不出在哪里,对方真的会弄死他。   可他越怕越不知道说什么,本能地回答,“扔回海里了!我、我真的、不记得在哪里了!”   “怎么会不记得?你去了哪里会不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姜钺!”   周添连忙拉住姜钺,姜钺现在的反应就像走火入魔了般。   姜钺转过头来直盯着他,眼神却没有焦距地说:“他说他捞到了阿严哥!他不记得在哪里儿,怎么可能不记得!”   “姜钺!他没有这么说!”   周添吼了一声,姜钺却没有冷静下来,推开他又去抓男人,但还没碰到就被一只手捞住了。   姜钺感觉被一双温暖的手抱住,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叫他,那声音击碎了他耳边无数嘶吼的幻音,到了他耳中。   “姜钺,我在这里。”   严既锋还是跟来了,他看到了姜钺嘴里念着阿严哥的样子,知道那叫的不是他,他还是抱住姜钺,轻柔地说出这一句,表情在姜钺看不到的地方咬牙切齿。   姜钺忽然推开他,抬头仔细观察着他,忽地笑了。   “阿严哥,我就知道是假的,你一定没事的,你说的跳进海里装死就不会死。”   严既锋对着姜钺的双眼,他想问这话是谁说的,现在究竟叫的是谁。可姜钺的样子看起来太脆弱了,仿佛他一碰就要碎了般。   他轻轻把姜钺抱回来,安慰地说:“没事了,我们回去。”   他牵起姜钺的手要走,姜钺却钉着脚不走,他不明地看去。姜钺双挣开了他的手,又拿出打火机捏紧,然后抬起头看了他好半天突然说出一句。   “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   严既锋几乎要吼出来,姜钺的眼神却像是认不出他是谁般,直愣愣地一片虚无。   “姜钺?”   他伸手,姜钺鼻间忽然落下来两行血迹,接着整个人向下倒去,那个他一直捍紧在手里的打火机,也随之落下去。   严既锋连忙接住了姜钺,看着姜钺瞬间苍白下来的脸,他咬紧牙什么也没说,捡回了打火机,放回姜钺口袋里,抱起姜钺往船回去。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27章   # 027;   医院病房的大楼已经陈旧了, 病房外的走道墙壁发黄满是痕迹,严既锋笔直地伫在姜钺的病房门外,一身肃杀的气势。   旁边解释病情的医生没由来地感到战兢, 小心翼翼抬起头,严既锋过高的身高让他更有压力了, 扫了严既锋的脸一眼, 被严既锋毫无表情的眼神冷出了一个寒颤,他连忙低下头重新组织了一遍语言, 用本地话开口。   “姜先生是因为突然地情绪激动,导致神经受刺激,一时失调所以流鼻血。留院观察一天, 如果没有再出现别情况就可以出院了。”   这里医疗条件不是太好,连单人病房也只是几张病床变成了一张稍大的床, 病房里什么也没有。   严既锋想立即带姜钺回国, 又担心路上发生意外,只能暂时先住在这医院里。   他烦躁又耐心地听医生说完, 随口地回了一声,“嗯。”   然后呢?医生紧张地又小心朝严既锋瞥去, 这个男人在病人送来后一直在外面,眼神就简直和死神一样可怕。他以为是严既锋担心病人, 现在却只有这么一个反应?   他等到片刻, 严既锋的气场让他不自觉鸡皮疙瘩往外冒, 最后确定严既锋确实没有别的指示了,连忙转身,跑了。   “怎么样了?”   赵颖杰看医生就这么走了, 下意识问出口。   在游艇上时他以为严既锋真的不下船, 结果姜钺没走多远就跟去了, 没过多久严既锋抱着晕倒的姜钺回来。姜钺虽然瘦,但体格在那儿,肯定不轻,严既锋抱了一路,额头的筋都冒出来了手一点也没下滑。   他当时真吓了一跳,严既锋上船只说了一句「去医院」,就抱着姜钺进船舱。他以为出了什么,好在姜钺只是流了鼻血。   但正常人流鼻血不应该晕倒,刚医生的话完全没听懂什么意思,问完才想起来,又说:“要不要找个翻译?医生刚说了什么?”   “订明早的机票回国。”   严既锋只回了他这一句,他怔了怔立即惊讶地瞪起眼,“你听得懂N国话?我怎么不知道?”   这一刻,赵颖杰深刻地意识到和严既锋的差距,他和严既锋在国外读一样的学校,严既锋一边赚钱,一边搞事,竟然还有时间背着他学习N国这种小众的语言?   严既锋没打算理他的问题,他只好自己继续问:“那、现在还找不找严越钦了?”   “找,他就是只剩一堆白骨也给我找回来。”   严既锋这一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却仿佛穿透了南极的冰,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赵颖杰知道严既锋和他大哥没什么感情,但也没像网络八卦写的严既锋视严越钦为眼中钉。   这几年严既锋一直在找严越钦,他也弄不懂严既锋找严越钦的目的,毕竟严越钦早在严既锋回国前就离开严家没消息了,严家现在已经完全在严既锋的掌控中,找不找得严越钦都影响不了严既锋的位置,严既锋对找严越钦这事也从来没多大的情绪,仿佛是一个例行任务。   然而,这一刻赵颖却明确地感觉到,严既锋恨极了严越钦,像是要把严越钦找出来挫骨扬灰般。   “严既锋,你要是真在乎姜钺,就别用这种态度。”   周添突兀地朝严既锋开口,他一直在姜钺病房外的椅子上坐着,到医院这一路他都在想,到底把严越钦的消息告诉姜钺是不是错了。   姜钺最后那个样子吓到他了,比起当初严越钦出事时姜钺还是一条等着覆灭的小船,现在却仿佛已经沉了一半了。   严既锋眼神往下沉了沉,转向周添看去就如严鬼一般,满是警告地说:“不管你有什么打算,都改变不了结果。严越钦是死是活,能不能找到,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姜钺都是我的人,记住了吗?”   “你根本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你这样只是在逼他,你会后悔的——”   严既锋不理周添,转身走进了姜钺的病房,随手把门关回去,也关住了周添的话。   病房里安静得没有声音,严既锋走到病床边,一眼不眨地看着姜钺。   他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看过姜钺,忍不住坐到床沿抓起姜钺的手,把手指挤进姜钺的指缝用力握紧,再微微俯身,另一只手碰到了姜钺的脸。   姜钺的脸色还是很白,紧闭着眼睛,仿佛童话里的睡美人一样。   严既锋想到这里轻笑了一声,越看越觉得姜钺像是他的睡美人,手指不自觉就抹到了姜钺的唇上。   姜钺的唇长得非常好看,多一分薄了,少一分又厚了,形状和触感都恰到好处,微微启唇的样子仿佛在邀请他去亲。   他用指尖把有些发白的唇色抹得红艳,然后按进了姜钺嘴里,贴下去在姜钺唇边低声地说:“姜钺,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在这里艹你。”   姜钺睁开了眼,猛不迭就和严既锋的视线撞在一起,巧合得严既锋以为他刚才是装睡,一听要他艹就不装了。   “怕了?”   严既锋暧昧地一笑,更恶劣地去欺负姜钺的唇,又将水渍抹在姜钺耳垂的红痣上,他贴下去舔了舔姜钺亮晶晶的嘴角,“放心,我关门了,你发骚的样子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姜钺不出声,他蓦地不自信了,下意识加了一句,“对吧?”   过了半晌,姜钺还是不说话,也不动,只睁着眼睛望着他,仿佛真的是一个精致的玩偶。   “姜钺。”   严既锋忍不住沉下了声,他一直克制不去想的念头又冒出来,翻身上了病床半撑在姜钺上面,捏着姜钺的下颌语气温柔却满是质问地说:“怎么不叫我了?”   姜钺忽地转脸避开他的视线,他蓦地又扳回来,逼姜钺直视着他,“你叫我什么?我是谁?”   “严既锋,我累了。”   严既锋有一刻仿佛脑子僵信了,他的名字像是什么吓人的诅咒一般,想不到会从姜钺嘴里说出来。   姜钺连他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都没有完整地叫过他的名字。   可紧接他就想来,这也不是姜钺第一次完整地叫他的名字。仿佛他的名字对姜钺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完整叫了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严既锋没由来地笑了,只是笑得毫无温度,他的手又压进了姜钺的嘴里,染了满指的水渍,他从姜钺的下巴一直抹到了锁骨上面,然后低下头去咬在姜钺脖子的疤上,吮出了一个炽眼的印子才松口。   他抬起头,双手捧着姜钺的脸,强迫姜钺直对着他,舔过唇角刚沾上的水渍。   “不管你叫我什么,给我看清楚我是谁。”   姜钺十分听话,直直地盯着他,只是眼中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严既锋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深吸起一口气说:“明早的飞机回国,不管你愿不愿意,哪儿也别想去,你是我的。姜钺,这辈子你只能属于我。”   他对着姜钺没反应的脸,蓦地又贴下去吻住了姜钺,将他想要占有的欲望用动作全部传达给了姜钺,听到姜钺终于发出一声轻颤的叫声,他才停下来,扯好姜钺的衣服下床。   “乖乖睡觉,我明早来接你。”   严既锋其实是不想走的,但这医院配置实在太低,陪护的床都没有他高,虽然他能和姜钺一起睡,但潜意识觉得姜钺并不想和他睡,就没往这里考虑。   他站在床边没等到姜钺给他回答,转身就走。   “打火机在哪里?”   姜钺冷不防地开口了,可醒来半天不和他说一句话,第一句竟然是问那个打火机。   严既锋背对着姜钺没有动,敛下的眉头仿佛结着冰霜。   他曾经做过最疯狂的事是18岁时和人飙车赢了对方,对方不只不愿意付赌注,还想打他一顿。   他反把对方的人全干趴下,本可以就此结束,但他提着一根棒球棍就去了对方的窝点。   那些人是当地一个小有势力的黑色组织,他一个人对好几十人,最后他赢了,也差点死了。   赵颖杰后来到医院看他,第一句话说的是:“你疯了吧?”   严既锋其实也觉得自己有时候挺疯的,因为他一无所有,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他自己也不在意,所以他无所顾忌。   他不想像小时候一样等着别人来关心他,等着别人来找他。他想要的他就去争去抢,他肆意妄为,什么也不在乎,大不了死在这条路上,只要他够尽兴。   这一刻,他忽然想和姜钺一起堕进深渊,也不错。   严既锋蓦地回过头,姜钺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抓着什么救命的稻草般,他满不在意地回答:“我扔海里了。”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姜钺眼中的光仿佛灭了。   “回去我给你送一车。”   姜钺一动不动,连眼神都僵滞了。   严既锋克制着他内心排山倒海般的疯狂,把视线从姜钺脸上剥下来,转身朝门口走去。   “严既锋,别走。”   严既锋定住脚,没有回头。姜钺又说了一遍。   “别走,我睡不着。”   他终于转身看回去,姜钺缓缓从床上下来,脱下上衣走到他背后,抱住他,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踮起脚来吻他的后颈。   “你不是就想艹我吗?”   姜钺的手钻进了严既锋的衣摆,严既锋深吸起一口气,蓦地抓住姜钺的手,将他从身后拽过来,压在了门上。   他贴过去对上姜钺的视线,姜钺和刚才没有反应的人偶不同,仿佛变回了以前的模样,可又完全不一样。   严既锋认真地看了许久终于懂了,姜钺眼中没有了以往看他的深情,只剩下充满欲望的诱惑。   “姜钺。你想做什么。”   严既锋克制地咬牙,双手紧握着姜钺的肩膀,姜钺被他按在门上动不了,就用脚来勾他的脚腕,支起脖子来吻他,碰不到就伸长舌尖扫在他唇角,看起来涩情至极了。   姜钺笑得眼尾带起了一片涟漪,挑逗地对他说:“想你艹我,想知道我还活着。你能成全我吗?阿严。” 第28章   深夜的医院有些冷, 尤其体内的燥热退下来,但病房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严既锋搂紧姜钺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姜钺已经睡着了, 窗外的路灯透进来一片晦暗的光,将姜钺的脸映得若隐若现。   严既锋没有睡意就细细地看着姜钺, 用视线一遍一遍描摹着姜钺的脸。   姜钺还像他们以往睡觉一样紧紧地贴着他, 睡梦中不时会摸一摸他的脸,或者逮到什么地方就吮上一口。   他觉得属于他的姜钺回来了, 姜钺刚才望着他的眼神,就和过去3年的每一次一样,渴望他, 沉迷他,就算少了一丝深情, 今后的年月里他总能找回来的。   严既锋微勾起了唇角把姜钺搂得更紧, 贴过去吻在姜钺耳垂红痣的地方,低声地诉说。   “不是问我会不会陪你到老吗?这辈子你都是属于我的, 你别想跑。”   姜钺只有平稳的呼吸回应他,他又不满意了, 贴着姜钺恶劣地捏过去,弄得姜钺颤着发出声音才松手。   到了天亮, 医生来查房前严既锋已经穿好衣服下床了, 他整理好自己后又给姜钺穿衣服。   姜钺生病那次他给姜钺穿了一次, 发现他可能挺喜欢这活儿,姜钺乖乖任他摆弄,他心里的愉悦甚至比过了直接做。   严既锋一件一件把姜钺的衣服穿好, 再把人塞回被子里。被子刚盖好姜钺就醒了, 睁眼和他四目相对了半晌, 蓦地笑了。   一瞬间,严既锋呼吸一滞,随着空气再灌进他身体里,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暖明媚,仿佛从严寒的冰川迎来了第一缕春风,他心里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满足感。   看着姜钺笑,他不自觉跟着笑了。   接着,严既锋又压回了床上,贴过去咬了咬姜钺的唇,声音是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   “怎么不继续装睡了?”   姜钺把被他压住的手抽出来,圈住他的脖子,弯下了眼角对他说:“和我说早安。”   严既锋一瞬间又静滞住了,姜钺在他面前会有各种各样勾引的话,让他深陷在他身上。可姜钺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好似春天时冻土上冲破冰层开出的第一朵花。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咚咚直响,过去的20几年时他有很多计划,如何得到想要的,如何还击伤害过他的人。   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未来,没想过自己会怎么样,他不在意他的人生会结束在什么地方,只要在活着的时候掌控该属于他的所有一切。   然而,这一瞬间他想了以后,想到了以后的每一天,都有姜钺这样醒来和他说早安。   “早安,姜钺。”   严既锋不自觉地说出口,姜钺又笑了笑贴着他的唇吻过来,然后说:“很多年都没有人在起床时和我说早安,我不喜欢叫醒我又叫我继续睡。”   “我以后每天都等你睡醒了,和你说早安。”   严既锋向他保证,然后加深了刚贴在唇边的吻。   病房的门突然被敲了两声,门昨晚被严既锋锁了,他只能放开姜钺去开门。   医生看到门打开就想批评病房的门不要锁,但一抬眼又是严既锋,不自觉收了声,默默进病房给姜钺检查。   结果刚检查就看到了姜钺脖子上新添的痕迹,顿时又朝严既锋瞪去,严既锋面不改色,反而他尴尬地收回视线。   检查结果后,医生如释重负地说:“没有什么异常,可以出院了。”   严既锋又只回了一声没有语调的「嗯」,这敷衍的态度让他的医德很受挑战,他朝着严既锋瞄过去,严既锋眼神利得像把刀,他又转回了视线。反正马上出院了,他也懒得再揣度病人家属的想法,直接走了。   严既锋没去管医生什么时候走的,说了可以出院他就把姜钺拉起来,刚才只穿了里面的衣服,他现在拿过姜钺的外套帮人穿。   赵颖杰来时和周添在楼下碰上,他们一起上楼,到了病房门口同时顿住脚步,惊起双眼往里面看去。   严既锋像照顾小孩一样帮姜钺穿衣服,姜钺就像小孩一样配合地让严既锋穿,两人之间的气氛仿佛泛着恋爱酸臭的情侣。   但从他们多年对两人的了解,这两人现在就像是被夺舍了一般,哪儿哪儿都异常到诡异。   赵颖杰转头和周添对了一眼,他们都看出了彼此的怀疑,接着往里进去。   严既锋已经给姜钺穿好衣服,扶着他穿好鞋下床,看到进来的周添和赵颖杰只淡然地扫了一眼说:“走吧。”   赵颖杰非常理解严既锋的意思,立即去帮姜钺办出院手续。   周添落在最后,看着姜钺被严既锋搂着腰走出去,姜钺眼带笑意地任严既锋搂着,全程都没有注意过他一眼,仿佛看不到他。   周添不觉得自己算了解姜钺,但他干了十几年警察,认识了姜钺这些年,看过姜钺最低谷时的样子,无论哪个角度看来都觉得姜钺一夜之间的变化,太不正常。   他跟着一起去了机场,路上想找机会和严既锋单独说话,但严既锋一直攥着姜钺不松手,他没找到机会。   赵颖杰昨天连周添的票也一起订了,所以他们同一班飞机回国。   飞机的头等舱可能是专门的设计,可以将两个位置并在一起,中间的隔挡也能降下去,成为一个半封闭的「双人间」。   周添看到姜钺和严既锋的位置并在了一眼,狠狠地朝赵颖杰瞪去,赵颖杰耸了耸肩,“严老板的意思,我不敢反抗。”   他坐下去没再多说,以姜钺现在的状态,他也没办法把人从严既锋身边带走。   到飞机起飞,机舱里就安静下来,姜钺坐在位置上打开了窗帘,N国冬天也常年晴朗,望出去眼下是无尽的蓝天白云。   “姜钺,你看什么?”   严既锋发现姜钺对着窗外不理他,可他上半身都凑到了姜钺的位置,姜钺还是没回他一声,也没动过一下。   他又叫了一声,“姜钺。”   “姜钺?”   严既锋的声音不自觉沉下来,姜钺仍然没有反应,整个人像是加了一层结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往姜钺的脸看去,姜钺视线落在窗外,眼中却什么也没有,仿佛又回到了在医院刚本来时的样子,成了一个没有反应的人偶。   “姜钺。”   严既锋又叫了一声,这一次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像怕打扰到姜钺般。   姜钺还是没有反应,他伸手过去摸着姜钺的脸,轻轻地扳过来对着他。   “姜钺?”   他又轻声叫了姜钺的名字,姜钺看到了他,眼中却没有他。   严既锋说不清是什么东西扎进了他心里,他有些慌乱,捧起姜钺的脸吻过去,不带□□的吻温柔又舒适。   然后,他松开,又对着姜钺的眼睛小心地叫:“姜钺?”   姜钺的眼睛一眼不眨,过了半晌像是终于认出他,然后像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了,摘开他的手说:“会被人发现的。”   严既锋狠狠地吸起一口气,胸口处升起一股隐隐地钝痛。他重新捧着姜钺的脸,让姜钺直视着他说:“看着我,不许看别处。姜钺,只看着我。”   姜钺双眼茫然了片刻,忽然又如吹过冻土春风般的一笑,“好。”   回程的飞机从上午飞到了下午,姜钺换了很多个姿势,可是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严既锋,他听了严既锋的话只看着他,就只看着,午餐的时间空姐来问他们需要吃什么,他也拒绝了。   严既锋这会儿一点也不因为姜钺听他的话觉得满意,他的意思绝对不是要姜钺这样真的用眼睛一直看着他。   他告诉姜钺,“别不吃饭,忘了之前住院了?”   “可我要看你,不吃饭。”   “姜钺。”严既锋一瞬间又滞住了呼吸,他捞过姜钺抱住,把姜钺脸埋在他胸前挡住了姜钺的视线,贴在他耳边说:“不要看了,休息一下,不想吃饭就睡觉。”   “好。”   姜钺回了一声抬起脸对着他,“我睡觉了。”   然后,姜钺就推开他,把椅子调平睡下去。   严既锋终于把刚刚滞在胸口的气吐出来,他叫走了空姐,也把椅子放平下去,中间没有隔挡,他能把手伸过去摸到姜钺。   他就静静地看着姜钺,可明明姜钺就在眼前,他却感觉他们中间隔了一片迷雾,让他怎么也看不清。   “姜钺,你怎么了?”   姜钺已经睡着了,严既锋把他的手拿起来握紧,凑近到姜钺那边低声地说:“你爱的人是我,我就在你旁边,你不开心吗?我会陪你到老,陪你一辈子,我们一起去旅行,之前说好的。”   姜钺一动不动,他握着姜钺的手下意识捏紧,克制不住地说:“你爱我。你只能爱我,知道吗?姜钺,不要再去别人了。”   姜钺被捏得不舒服哼了一声,像是回答了他,他终于有了一点安全感,就这样牵着姜钺的手睡着了。   飞机落地时间还早,严既锋没搭理赵颖杰和周添,叫了另外的人来接他和姜钺,他没带姜钺回别墅,先去了医院。   姜钺看到医院有些抗拒,严既锋抱着他说:“只是检查,之前在N国的医院条件太差,重新检查一下我才放心。”   姜钺像是被他说服,配合地做了二十几项检查。私人医院,一对一的专业服务,很快检查的结果就出来。   严既锋一个人去了医生的办公室,好几个医生各自拿着成叠的报告,看到他相互用眼神选出了一个代表,到他面前开口。   “姜钺先生的身体、没有大的问题,但也确实不太好……他可能有长时间的失眠,导致他的身体机能代谢都比较混乱,不需要特别的治疗,但一定要好好调理,不然很容易发展成疾病。”   严既锋气定神闲地点头,视线看向医生表示「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医生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长时间的失眠,如果不是生理上的原因,多半都是心理的。”   他说着顿下来看了看严既锋,“建议带姜钺先生去做个心理评估。”   “没了?”   严既锋见医生没再开口问了一声,医生摇头,他转身走了。   医院有专门的休息等候区,装修得和咖啡厅差不多,还有免费的点心饮料。   姜钺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他看着外面一动不动,像是旁边的所有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严既锋走进去先停在一旁观察了片刻,姜钺真的一动不动,他走到旁边都没有反应,叫他的名字也像是听不见。   他只有站到姜钺面前,转过姜钺的脸正对上他的视线,姜钺才会回过神来。   “医生说我怎么了?很严重?”   姜钺笑着向严既锋问,表情却一点不在意自己怎么了,像只是找理由和严既锋说话。   “姜钺。”   严既锋坐到姜钺旁边握着他的手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说:“我们去看看精神科的医生,好吗?”   他以为姜钺会抗拒,会拒绝,可姜钺只是看着他片刻就点了头,“好。”   姜钺回答得这么干脆,他反而不想姜钺去了,“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我为什么要不想去?”   严既锋没了话回答,最终还是带姜钺去了。   这家私人医院的精神科挺著名的,整个精神科的布置都没有医院的感觉,更像是休闲会所。   严既锋把姜钺带到医生面前,姜钺向来对陌生人都是客气里带着淡然,可这次他却主动地和医生打招呼,说完发现他注视地眼神反问:“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可刚刚还淡然自若的姜钺拉住了他的手,仿佛怕他会被抛弃在这里般。   严既锋看着姜钺这个眼神许久,他仿佛看懂了什么,又什么也没看懂,他把握住姜钺的手说:“我不走,就在外面等人我。”   “我出来要看到你。”   严既锋猛然想起姜钺和他一起3年除了床上,从来没有向他提过要求,唯有今天起床向他要了早安,现在要他等他。   他笃定地点头,“你出来就能看我。”   姜钺终于把手放开跟着医生进去了。   严既锋看着关上的门,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正对门的窗前,望着外面的花园,可视线却没有落处,他不停地看手表。   就在他看第38次时,姜钺出来了。   严既锋连忙走过去,姜钺从门里走出来,视线木然地盯着前方,他捧着姜钺的脸强行对上他的视线。   “姜钺。”   “我看完了。”   姜钺脸上终于又恢复的表情,严既锋瞥向姜钺身后的医生,明白了医生的意思,然后和姜钺说:“你坐着等了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好。”   仿佛严既锋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会说好,然后按严既锋的指示严格去执行。   严既锋仿佛胸口被什么锤了一下,把姜钺带到外面的沙发坐下,叫人看着才回去找医生。   医生和其实科室不一样,为了不给病人压力没穿白褂,只是平常的居家服,诊室里面也布置得像是来窜门一样。   见严既锋进来他温和的一笑,“严总,请坐。”   “不用了,说吧。”   严既锋就站在门口笔直地伫立着,看起来赶时间似的。   医生没再让他进里面坐下,跟着站到门口说:“姜钺的情况、十分复杂。心理病症只有几个大的分类,具体起来每个人的情况都有区别,不像其他病那样有统一的症状和标准。”   医生思忖了片刻接着说:“姜钺的情况比一般更复杂,他有很强的防御心理,并且懂得在提问里如果给出正向的回答,掩饰自己的真实情况。”   严既锋认真地朝医生看去,“什么意思?”   “我很难给他的病情定一个明确的结果,他的问题很严重,而且时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都要长。”   医生说着顿了顿,“他的心理十分矛盾,他可能有隐性的自毁倾向,就是他会潜意识去做一些让自己处于危险的事。   但是他又很理智,自我调节的能力很强,也导致他的心理防御能力很强。   他现在的表现就是一种心理防御,他刚才没有说,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触发了他的防御能力。”   医生看向严既锋怕他不理解,换了个方式说:“简单来说就是他遇到了足以让他精神崩溃的事,而他的潜意识为了拯救自己,将这件事封闭起来,掩藏掉了给他带的影响和痛苦。   但是每个人的人格形成都是受经历影响的,他封闭的这一部分,可能会对他的人格特征造成影响,会表现出一些不同于平时的性格特征。这部分特征可能是他以往被压抑的,也可能是被激发出的新的特征。   我先给他开点药,平时让他心情好一些,多和朋友相处,你也多陪他。”   严既锋一动不动怔了许久,医生看到他握紧的手背突出了一根根青筋,沉默地停下来,等到他手背上的青筋落下去才重新开口。   “对他来说,那件事可能是他心理防御的低线,近期最好不要让他接触到相关的信息,以免他再次受到刺激,造成严重的后果。”   严既锋想起在岛上姜钺听到严越钦可能已经是一具白骨,流鼻血晕过去的画面。   他面无表情地点下头,转身出去找到姜钺。   姜钺还是他走之前坐着的姿势,又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般,对什么都没反应。   严既锋走过去蹲在沙发前,姜钺低头朝他看来,他瞬间压下眼中的戾气,双手贴到姜钺的脸,让姜钺对上他的视线。   “姜钺,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心理医生的话没有依据没有科学,不要当真,一切都是剧情需要! 第29章   严既锋带姜钺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9点多, 姜钺进门时在门口停下来,他看过去问:“怎么了?”   “我以为我不会再回来了。”   姜钺说得平铺直叙,严既锋甚至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轻快, 就和早上要他说早安一样。   可这句话的意思是姜钺走的时候,就不想再回来了。   严既锋抓起姜钺的手将他拽着进门, 一脚把门踹关上, 然后压着姜钺抵在了门上说:“姜钺,你记住, 这里是你家,以后你哪里也不许去。”   姜钺眼睑往上挑了挑,闪过了一丝不同的情绪, 严既锋还没有抓住,姜钺又变成了听话小学生的模样回答他, “好。”   严既锋的暴躁狂怒什么都发泄不出来, 他沉默地带姜钺去餐厅,何伯刚刚把饭做好, 一过去就闻到了香味。   “都这么晚了,你们先吃着, 还有最后一个汤。”   何伯忙碌地盛饭,递到姜钺面前时姜钺抬头对他一笑, “谢谢何伯。”   他怔住了, 姜钺没有严既锋那么沉默, 也常对他说谢谢,但很多时候姜钺和严既锋本质是相似的,都不喜欢和人交流。   可姜钺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   严既锋看出何伯的疑惑说了句「没事」, 就去叫姜钺吃饭。   “好。”   姜钺答应着拿起筷子认真吃饭, 桌下面的脚却伸到严既锋那边, 往严既锋裤脚里钻。严既锋看过来,他就垂头抬起视线瞥着他笑,笑得全是干净纯粹的涩气。   严既锋之前吃饭很少去关注别的,哪怕姜钺就在他旁边。现在不自觉地看向姜钺,觉得姜钺比起以前勾引起他来更要他命。   他把脚往后收了收,“好好吃饭。”   姜钺回答,“我在吃,是你不认真。”   严既锋不自觉喉结滚了滚,默默把脚放回了刚才的位置,姜钺的脚果然又钻了过来,他一言不发地吃饭,注意全在脚腕上。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严既锋看到是赵颖杰的电话,迟疑了一下朝姜钺看去,“好好吃饭,我去接电话。”   姜钺看着他点头,他才走出餐厅去接电话,怕赵颖杰说的是严越钦的事。   “姜钺没事吧?”   赵颖杰犹豫地问,严既锋直接不答,他立即明白严既锋不打算告诉他了,于是说回正事,“严越钦这次真的有消息了,上面已经派人去N国了。”   “什么消息?”   赵颖杰的话在嘴里转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的。”   “嗯。”严既锋回了一声就挂了,放好手机回到餐厅发现姜钺又愣住了,何伯在他面前叫他。   “小姜,你怎么了?”   何伯弄好最后的汤端出来,看到姜钺一个人坐在桌边发愣,他叫了两声都没反应,以为姜钺怎么了,关心地到了姜钺面前。   姜钺还是没反应,他连忙低头看着姜钺的脸想伸手拍一下,姜钺却突然推开他连着椅子往后退,椅子在地板上滑出了刺耳的声音。   “姜钺。”   严既锋急忙过去,他双手贴到姜钺脸上,姜钺没有反应,直到对上他的视线,又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地问他,“你电话打完了?”   “嗯,继续吃饭。”   姜钺把椅子挪回去,严既锋也坐回位置朝何伯看去一眼,如常地说:“何伯,你以后就住这里,来回跑也不方便。”   何伯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明白了严既锋的意思答应下来,他又暗暗地朝姜钺打量,觉得姜钺很之前很不一样。   吃过饭后,严既锋就带姜钺上楼,直接去了姜钺的房间和姜钺一起去洗澡。   这一次严既锋是真的单纯想盯着姜钺,他怕姜钺一个人愣住睡进了浴缸里,但洗着还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完了又洗了一次出来,上到床上他就看到之前从枕头下翻出来的药瓶,姜钺注意到他的视线把药瓶捡了起来。   “姜钺,你失眠吗?”   “嗯。”姜钺闷声地回答,然后像说什么不重要的事般,“我从小就失眠,最近特别严重,但是和你睡我就不用吃药了,你就是我的药。”   严既锋还盯着姜钺手中的药瓶,脑子里一时想到了很多事,姜钺发信息说他睡不着,姜钺到办公室找他却在沙发上睡觉。   “姜钺,你——”   他刚开口话就吞了回去,姜钺跪到他面前,抬起头朝他盯了一眼,他忍了忍抓着姜钺的头发问:“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姜钺蹭起来贴着他勾着唇角一笑,“不告诉你,你想知道就多在意我了解我一点。”   严既锋直直对着姜钺的眼睛,想起医生说的话。   姜钺现在的性格可能是姜钺过去被压抑的一面,有一瞬间他想姜钺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像一颗被剥光了的糖,明媚又诱人。   他忍不住反压回去,让姜钺颤着声红了眼时他才回答:“好。”   严既锋停了一下又说:“你也要答应我,只看着我,不要再去想别人。姜钺,你是我一个人的。”   “嗯,我是你一个人的。”   ……   时间转得很快,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要过年,和姜钺回来这些天严既锋把能推的都推了,平时尽量在家办公。   这个消息一传出时整个集团都震惊了,严既锋自从上任以来就是工作狂魔的形象,甚至有人还怀疑严既锋是不是机器人。但最近开始严工作狂魔越来越无心工作了,全集团都在猜严既锋是不是真的坠入了爱河。   严既锋正在书房开视频会议,姜钺坐在书桌的对面一眼不眨地看他,这是他开会前对姜钺说的「在这里看着我」。   姜钺十分听话地看了他快半小时了,大约是坐久了两分钟姜钺已经连续换了好几个姿势,他下意识说:“累了?休息一下。”   视频里开会的高管们顿时都瞪起来,“严总,我不累,不用休息。”   然而,严既锋并没理他们,只看到视频严既锋突然起身,片刻后视频框的一角入镜了两双大长腿,近得贴在了一起,看到的所有人都张大了嘴,想他们是不是真的该去休息一下。   严既锋把姜钺按在了书房窗前的沙发上,他俯身下去把姜钺困住,然后说:“马上要过年了,晚上叫了邢谌和周添来吃饭,你想见他们吗?”   姜钺看着他笑,不说想还是不想,只有一个字,“好。”   严既锋不禁愣眼盯着姜钺,现在的姜钺仿佛成了他以前最希望的样子,什么都由他决定,听话,讨好他,诱惑他,还有了比以前不同的甜蜜。   可他哪里都不满意,不满意姜钺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他,不满意姜钺眼中看着他再也没有了深情,不满意姜钺回来之后一直都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他捏着姜钺的下巴狠狠地吻过去,片刻就变成了掠夺般的欲望,姜钺被他深深地压进沙发里,他弄得姜钺姜钺没了力气,低头抵着姜钺的额头说:“姜钺,说你爱我。”   姜钺只发出声音,不肯开口,他又重复,“说你爱我,姜钺。”   严既锋说完停下来对着姜钺的视线,姜钺忽然闭起眼,支起脖子来吻他。   最终,严既锋也没有等到姜钺说他想听的话。   天要黑时,周添和邢谌来了,后面还跟着赵颖杰。   邢谌进门就看到了姜钺,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脸上露着微笑对他们说:“欢迎。”   看到姜钺的一瞬间,邢谌觉得自己眼花了,再仔细一看那确实是姜钺,但和他认识的姜钺仿佛另一个人。   严既锋给他打电话叫他来看姜钺,他以为自己幻听了,自从上次姜钺去他家吃饭提过超忆症,他特意去了解过,总算理解了姜钺为什么要把家弄成那样,理解了姜钺为什么总是双眼放空。   他不知道这几天姜钺发生了什么,但肯定发生了什么,严既锋没有解释,只说希望他能来看看姜钺。现在看到姜钺他大概明白了,夏芝也和他说过姜钺可能多少有些心理阴影。   邢谌视线从姜钺转向旁边的严既锋,严既锋一如既往的那张完美雕塑的脸,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他又朝姜钺看过去,走上前打量着姜钺,“姜钺,你还好吗?”   姜钺脸上带着微笑,用他从来没听过的轻快语气说:“我会有什么不好?”   邢谌一时怔住了,他望着姜钺和之前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哪里不一样了,姜钺对人很好说话,但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好似变得开朗了。   他又朝严既锋看去,严既锋还是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不能当着姜钺的面问,只好全吞回去。   周添和越颖杰已经见过姜钺这样了,什么也没说,严既锋带他们去了餐厅,何伯已经做好饭上桌,桌上还开了两瓶昂贵的酒。   整顿饭吃下来都还算愉快,只是除了严既锋和姜钺之外,另外三人都感觉到了诡异。   严既锋和姜钺都仿佛在演戏一般,变得都不像他们原来认识的那个人,这一桌的愉快都像是演出来的。   饭后严既锋留三人陪姜钺「玩」,姜钺一旦身边没人就会发呆隔离外界的一切,这几天他有事的时候都是叫何伯陪着姜钺。   赵颖杰平时娱乐项目最多,但说出来总有人不会,最后他们凑姜钺一起四人在客厅打牌。   严既锋自从搬来后房子里第一次这么热闹,他站在客厅外面看进去,一时有些恍惚。   姜钺回过头向他看来,“过来。”   严既锋听话地走过去坐到姜钺旁边,下巴搁在了姜钺肩膀上,手轻轻搂着姜钺的腰说:“给我看看你的牌。”   姜钺微笑地把牌拿起来给他看,对面三人都盯着他们,那股诡异的异常感又冒出来。   严既锋怎么可能融进这种氛围。   赵颖杰不禁说:“严总,你们不能一起欺负人,打了半天姜钺就没输过一次,现在还要加你一个狗头军师!”   他平时是没这么大胆的,但今天的严既锋实在给他一种好说话的错觉,不自觉放肆起来。   他说完本来还有些怂,没想严既锋竟然得意一笑,大庭广众去亲姜钺的耳朵,然后说:“姜钺,把他们赢得倾家荡产。”   “好。”   两人自然得像一直这么相处的情侣。   周添接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换个玩法。”   赵颖杰问他:“怎么换?”   “抽签和姜钺当队友。”   邢谌不禁朝姜钺看去,“姜钺,你什么时候打牌打这么好的?我记得当时在学校,你还输给过我。”   顿时,姜钺动作一僵,整个人瞬间像人偶一样呆住了。   周添立即瞪向邢谌,他知道姜钺打牌的技术是当初跟着严越钦练出来的。   邢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严既锋就蓦地对他横了一眼,“你们走吧。”   严既锋说完双手捧着姜钺的脸,把姜钺的视线转过来对着他,“姜钺,看着我。”   姜钺终于有了反应,把牌扔下去恹恹地说:“我想睡觉了。”   “好。”   严既锋不管愣在一旁的三人,带着姜钺上楼回房间,姜钺进门就忽地把他推到床上,上床压在他身上低下头来吻他。   “姜钺。”   他用力把姜钺按住,姜钺这样子又像是那晚在医院,他困住姜钺的手说:“姜钺,你看清楚,我是谁。”   “阿严。”   姜钺终于又叫了严既锋一次,然后挣开严既锋的手,紧紧缠住他又吻过去,“阿严囗囗,囗死我,让我死在你床上。”   严既锋不动了片刻,蓦地翻身将姜钺反压回去。   “好,我们一起死。”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努力粗长一点,写到转折的地方 第30章   时间一转到了除夕, 仿佛全世界都是过年的气氛,连小区的路灯都套成了红灯笼,何伯也告假回去过年了, 别墅里只剩了严既锋和姜钺。   一早天亮,严既锋在床上等到姜钺睁开眼, 压着他说了「早安」, 姜钺愣着看了他许久才笑起来。   然后他们起床洗漱,下楼去没有见到早餐才想起何伯回家过年了, 他们像是拿了和全世界不一样的日历,上面根本没有过年这一项。   姜钺拽着严既锋到厨房说他做早餐,严既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帮你。”   “你会?”   姜钺怀疑地转过头, 严既锋视线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笃定地点头, “不难。要做什么?”   “煎鸡蛋吧。”   姜钺从冰箱拿出两个鸡蛋, 严既锋接过来走到锅前,姜钺就在旁边伸着脖子指挥他。   “先开火, 锅热了放油。”   严既锋按着他的指示操作,油放下去了转头看他, “然后呢?”   “然后洒点盐。”   严既锋的视线转了转,“盐在哪里?”   姜钺就去把盐拿过来塞在他手里, 他拿起勺子又问:“要放多少?”   “一点点。”   严既锋眉头蹙了蹙, “一点点是多少?”   “三分之一勺。”   严既锋非常精准地往锅里放了三分之一勺的盐, 觉得自己把握得很准确,得意向姜钺看去,“怎么样?”   “可以打鸡蛋了。”   姜钺不夸他, 严既锋有点失望, 连忙放下盐盒又拿起一个鸡蛋。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打生鸡蛋, 倒没有不知怎么办,只是没把握好力度,把整个鸡蛋打碎在灶台上,弄了满手。   “你怎么这么笨!”   姜钺笑着脱口而出,下一刻却表情僵下去,直直盯着严既锋打碎的那个鸡蛋。   严既锋没料到这个失误,正要重来,忽然感觉到姜钺的变化连忙转头,姜钺又愣住了神。   “姜钺,姜钺?”他连忙洗了手贴着姜钺的脸,强迫姜钺抬起眼来看他,“看着我。”   姜钺对着严既锋的眼睛片刻,像是刚刚网络断线的视频一样,瞬间接着刚刚的剧情说:“不要煎鸡蛋了,煮馄饨好不好?”   “不做了。”   严既锋看着姜钺的样子,他已经摸出了规律,姜钺在有人说话时突然愣住神,一定什么信息让他想起了那个谁。   他抱紧姜钺要把人勒进身体里一般,低头去咬姜钺脖子上的疤,然后说:“不许想别人。我叫人送过来。”   姜钺没有回他的话,他把人带出了厨房,打电话叫人准备何伯不在这几天的早餐午餐和晚餐,到时间送过来。   他们吃完早餐后不自觉又滚在了一起,反正房子里只有他们,在世界都在过年时,他们紧紧地拥着彼此,从客厅的沙发,到楼上的书房。   这是经过的4个春节,是他们一起过的第3个年。   对严既锋来说,无论在哪里都是他一个人,过年完全是件没有意义的事。   小时候严家过年很热闹,他妈努力维持着女主人的模样,可是严定平眼中的儿子只有严越钦,所有的亲戚来了也是围着严越钦,连他妈也站在严定平身边,像严越钦才是她的儿子,而他是多出来无论在哪里都碍眼的那个。   他记得有一次试图让自己也融进那个「家」,试图走到亲戚中间,站到严定平和他妈旁边,却被严定平嫌弃地说「滚一边去」。   然后他一个人躲在宅子的后门睡着了,年夜饭吃完也没有一个人想起他,最后被前院的烟花吵醒,他又冷又饿,自己裹紧衣服跑去厨房找剩饭。   之后过年对他来说就再也没什么可期待的了。   他不知道姜钺家里还有什么人,他们第一次一起过年,是姜钺在除夕的半夜给他打电话说想他,他脱口说了一句「过来」,没想到姜钺真的半小时就赶来了。   下一年他直接在除夕那天叫姜钺过来,然后他们整夜的放纵,用最近的方式彼此做伴。   就这样从天亮到天黑,从白天到夜晚,时间到了凌晨,外面不时传来烟花鞭炮的声音。   严既锋正把姜钺压在房间的落地窗上,面对着外面映着烟花的湖面,他在后面咬着姜钺脖子上的疤,然后去吻姜钺的耳朵。   “姜钺,新年快乐。”   这是严既锋第一次对姜钺说,姜钺不回他,身体贴在玻璃上,轮廓被染上了一层光晕。他把姜钺翻过来,再贴过去吻着姜钺的脖子问:“你不对我说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严既锋抬起脸对上了姜钺的眼晴,房间没开灯,唯一的光就是外面透进来的烟花,一明一暗,从他的眼中反射进姜钺眼里,姜钺眼角带着湿漉漉的迷离,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姜钺,我爱你。”   姜钺望着他的眼睛,好半天都没有出声,就静静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去凑在姜钺耳边哄一般地说:“姜钺,说你爱我。”   过了许久,姜钺蓦地抱紧了他,把自己往他这边送,却只在他耳边说:“阿严,屮我。”   最后,他还是没有听到姜钺说出口,他只能狠狠地一遍遍让姜钺哭求他。   他们就这么过了一个春节假期,大年初三还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只是电影对他们来说太无聊,看到中途就出去,在无人的厕所隔间里接吻,抚摸,最后没有再回去看电影,提前回了家。   春节假期结束,严既锋不得不回去上班,他本来已经打算出门了,可走到门口突然倒回去,抱住姜钺说:“和我一起去。”   姜钺还是很听他的话,只要他说的就会说:“好。”   严既锋没让司机来接,帮姜钺穿了外套,开车带姜钺去了集团。   总裁办节后第一天上班都有些萎靡,但在看到严既锋竟然带着姜钺一起来上班,顿时安静的办公室暗地里沸腾了。   【艹!艹!艹!谁来打醒我!我是不是在出现幻觉了!严大魔头这是真的恋爱了吧?】   【肯定没错,气氛完全不一样了!这两人终于炮友变真爱了?】   【刚才姜先生竟然看着我笑了!我第一次看他笑!原来他会笑啊!】   刚被严既锋拽进办公室的姜先生,在门关上后就被下巴,让严大魔头用手指欺负他的唇,然后严大魔头不满地对他说:“你刚才谁笑了?你认识他吗?”   姜钺一口咬住严既锋的手指,“不认识,我也对你笑了。”   “你对我笑是应该的,我是你男人。但是不许对别人笑。”   姜钺唇角一勾,反贴向严既锋问:“你在吃醋?”   严既锋眉头一沉,然后说:“我不能吃醋?”   “不要吃醋,吃我。”   姜钺搂住他就吻过来,严既锋忽然怀疑带姜钺来他是不是真的还能工作。   外面特助来敲门,严既锋终于把姜钺放在了沙发上,对他说:“在这里,看着我。”   “好。”   姜钺回答一声,就严格执行着看严既锋这件事。   严既锋回去位置叫了声,“进来。”   特助一进门就瞥到姜钺坐在沙发上,以往姜钺也常坐在那里,他没有奇怪,和严既锋汇报新一年的工作。   可他说了好半天,余光发现姜钺还是他进来时的姿势,一点变化都没有,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严既锋,他不自觉瞟过去。   “说完了?”   严既锋的声调明显降压地开口,特助连忙收回视线继续汇报,再好奇也不敢多看了一眼,低着头汇报完马不停蹄退了出去。   特助出去后,严既锋起身走到姜钺面前,姜钺的视线跟着他从办公桌一路转过来。他一只膝盖跪到沙发上,双手撑在姜钺肩侧,弯下身说:“休息一下,姜钺。”   姜钺对他一笑,伸起手来抱住他,脸还贴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好。”   严既锋松了手支撑的力道,落下去压在姜钺身上,抱住他轻轻捏着姜钺耳垂上的红痣。   现在的姜钺确实是他最想要的样子,只对他亲近,只听他的话,只让他碰,依赖他信任他,只有他能安慰姜钺,只有在他身边才能入睡。   这样的姜钺会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如果姜钺一直这样下去,他愿意照顾姜钺一辈子。   总有一天他能够让姜钺忘记那个人,心中只有他的存在。   严既锋勾了勾嘴角,捏着姜钺的下巴让姜钺的脸对着他,手指抹过了姜钺的唇,“姜钺,你是我的。说好。”   “好。”   姜钺笑着回了他一声,严既锋满意地低头吻下去。   这次休息的时间有点长,两人挤在单人沙发里四目相对也能半天,外面有人来敲了几次门都被严既锋赶走了,最后还是赵颖杰的电话,严既锋才终于放开姜钺。   “严总,严越钦找到了。”   严既锋回到办公桌接起电话就听到了这一句,他下意识朝姜钺看去,姜钺一只手靠在沙发上撑着头看他,他面不改色地问:“在哪里?”   “3天后,他的骨灰会送回国。”   严既锋倏地捏紧手机,静了半晌,只回一声「嗯」就挂了电话。   接着他像什么也不知道,如常地工作,如常地去和姜钺「休息」,下午提早带姜钺下班,引来了整个总裁办的欢呼。   一直到3天后,严越钦的骨灰被送回国那天。   严既锋作为家属前两天得到了正式的通知,他没有告诉姜钺,也没打算让姜钺知道,甚至悄悄收走了姜钺的手机,他平时用的平板,连书房的电脑也故意弄坏了。   早上他如常去上班一样出门,姜钺主动地跟着他到门口,前几天他都带着姜钺去上班了。   “今天我要去别的地方谈事,你在家里等我。”   姜钺不舍地望着他,抓着他的衣袖,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带他。   严既锋贴过去抱住他,捏了捏他耳朵上的红痣说:“我会早点回来。”   “好。”   姜钺终于退回去,严既锋跟何伯说了一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何伯就在姜钺旁边,和姜钺一起看着严既锋出门上车,等车开走,他就叫姜钺。   “小姜,花园好久没打理过了,你能不能帮我?”   何伯这段时间已经学会了怎么和姜钺相处,只要一直有人和他说话,让他做事他就会很「正常」。   姜钺收回了视线点头,“好。”   何伯其实看着姜钺这样挺难受,虽然他以前也没真正见过姜钺几次,但姜钺一看着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他听说姜钺之前还是警察,肯定能力很优秀。   现在的姜钺也不能说哪里不优秀了,无论他要姜钺帮忙做什么,姜钺哪怕从来没做过仍然一学就会,可总让人感觉仿佛不像个真实的人,只有在严既锋面前才会变得鲜活一点。   他不敢让姜钺出神愣住,因为姜钺愣住后只有严既锋能叫醒,所以一直找话和姜钺聊天,可他一个老头和姜钺没什么话题可聊,来来回回说的就只有严既锋。   这段时间说得差不多了,他只能把严既锋那几年在乡下的事拿出来说。   “你看着既锋他现在这样,其实小时候也差不多,我就没见过像他那么沉默的小孩。我一直以为他就是那个性格,直到有一年来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何伯说着真回忆起来,“我记得那孩子刚来时,既锋他还一副一山不容二虎的样子,处处看不顺眼那孩子,想方设法要把人赶走。   结果第二天,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别扭和人示好,还要带人去抓青蛙,实际上他自己从来没去抓过,还特意偷偷跑来问我哪里有青蛙。”   他说着笑起来,“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才让他突然就变得像个小孩子了。”   “我知道。”   姜钺忽然接话,“那天晚上他偷偷爬到他房间的窗台上,窗台前就是他的书桌,他正在看书。他就趴在书桌上跟他说「阿严哥哥,能不能带我去抓青蛙」。他不理他,他忽然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他就答应了。”   何伯看着姜钺不自觉扬起笑的嘴角,越看越觉得姜钺像当年那个孩子。   “你就是他,是小青蛙?”   “那么久他都没有问过我的名字。”姜钺忽然像是难过了,然后转头对他说,“不要告诉他。”   何伯突然明白严既锋当年为什么一夜间就对姜钺不一样了。   他看着姜钺想起当年那个被带去的小孩,他见第一眼就觉得和严既锋像,虽然不像严既锋那么沉默,却让人有同样的疏离感。   小姜钺是被严既锋的叔叔带去的,他不知道姜钺和严肃鸣是什么关系,只是一连两个月小姜钺被扔在那里都没人去看过,也没有人问过,和当时的严既锋一模一样。   后来看到两个孩子玩在一起,同样地变得开朗起来,变得有了欢笑,变得不再那么沉默,他就觉得那两孩子凑在一起像是刚好能扣一起的门和锁,相互作伴,彼此都不再那么孤独。   可惜姜钺没有再回去,但严既锋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又找到了他的小青蛙。   何伯叹了口气又笑了笑,“这也是缘分,我不会告诉他的。你们好好的吧。”   姜钺的视线忽然又飘远,何伯怕他又出神,这时正好有人按门铃,他以为是物管有事就说:“小姜,你去看看是谁?”   “好。”   姜钺跑去开了门,看见一个抱着相机的年轻男人问:“找谁?”   对方一见他眼睛一亮,“你是姜钺!你真的住在严既锋家里?你们现在是正式同居了吗?”   “和你无关,请离开。”   姜钺倏地把门关回去,对方用身体撞上来把门卡住,嘻皮笑脸地说:“别这样嘛!你们的事全网都知道了,我今天不是问这个的。请问你知道严越钦吗?”   严赵钦。   姜钺倏然愣住,男人看他的表情以为有什么内幕,连忙拿着录音笔追问:“你知道严越钦是严家大少爷吗?他和严既锋的关系怎么样?网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姜钺的手紧抓着门,仿佛用尽全力骂出一句,“滚。”   男人却觉得果然如他所想,英雄背后的豪门恩怨肯定能赚足眼球。   他没有滚,反而更直白地问:“听说严越钦当年是背着家人去参军的,请问严既锋对他去卧底牺牲这件事有什么感想吗?”   姜钺陡然瞪向男人,“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今天4年前在N国卧底牺牲的英雄严越钦骨灰被送回——喂!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男人惊慌地看着姜钺,不知道他哪一句让姜钺脸色瞬间变白,鼻血直流,姜钺还像没反应似的直瞪着他。   他不敢乱碰,忙往后退了一步对姜钺说:“你流鼻血了!”   姜钺摸了摸鼻子,沾了一手血,却像是看不见一般,又朝他瞪过来死死盯着他问:“你刚说了什么?”   “我、我刚说、严越钦的骨灰、今天被送回国了。”   作者有话说:   没写到,明天分手 第31章   池旭是一个记者, 不过更多的人都叫他们这行狗仔,他混了这圈好几年都没有什么成绩,直到今早他路过卧底英雄归国的现场, 意外发现了严既锋的车。   之前严既锋和姜钺的事他跟过严既锋一段时间,绝对不会认错。   新闻上没有卧底英雄的真实姓名, 但知道姓严, 现场又出现了严既锋的车,他一联想严家的八卦立即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他觉得他的机会一定来了, 就算拼死也要搞到这个大独家,到时发不出去也能让严既锋出钱买,怎么都是赚。   于是, 池旭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混进了严既锋住的小区,他本来不知道严既锋住哪一栋, 打算装成物业的人一家家去找, 不想运气这么好,才找了3家就见到了姜钺。   他忍不住内心狂喜, 一定是到他发达的时候了,才让他一次搞两个独家, 虽然严既锋和姜钺的事现在已经没什么热度了,但豪门狗血永远有人爱看。   他打量着姜钺的样子, 越看越觉得姜钺不太正常, 出于他的新闻直觉说不定还能挖出什么更刺激的消息。   “那个, 你不上网,不看新闻吗?”   他问完才明白过来,姜钺之前被网上的人骂成那样, 只要不是受虐狂都不可能再天天去看了。   姜钺现在这好像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是被骂到抑郁了?这可又是个大爆点。   池旭的眼睛亮了亮, 拿出手机找出严越钦被送回国的新闻,官方只写了卧底英雄归国,公布的信息也只有姓。   他把手机凑到姜钺眼前,姜钺垂下视线看了一眼,先是一愣,接着瞳孔放大,瞬间脸苍白,微张着嘴开始喘气。   下一刻,姜钺的鼻血流得更严重了,眼睛直往上翻白,手撑在门上却没支住,直直往后倒下去。   “小姜,小姜!”   何伯不放心姜钺,跟过来就看到姜钺往倒下去,门外的池旭这次真被吓到了,看到有人来,连忙后退,跑了。   “小姜?”   何伯顾不上跑了的人,连忙去扶起姜钺,“你怎么样?”   姜钺没晕,双眼瞪直,没有焦距,他怎么喊都没反应愣着没有反应,可姜钺太高他也搬不动人,连忙放下姜钺要去给严既锋打电话。   “我没事。”   姜钺突然拉住了何伯,接着自己坐起来,擦了擦鼻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反应染了满身的血。   何伯看到到处血的画面有些害怕,回来看着姜钺不明白就片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敢问,怕再刺激了姜钺,只说:“先去洗洗,要是止不住血就去医院。”   姜钺还是很听话,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去了一楼卫生间。   一开始血还是止不住,何伯用了土方法处理,终于不流了,他松了口气说:“衣服都湿了,先把衣服换了,别着凉了。我打电话叫既锋回来。”   “不用,我没事。他、现在应该没空。”   何伯不知道严越钦的事,他看着姜钺感觉哪里不对,直到看着姜钺上楼去,他还是不放心地跟上去,姜钺到了房门口回头对他说:“我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不要告诉他。”   何伯终于明白过来,姜钺好像又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脸上的笑意都像是随着刚才的鼻血冲走了,现在变回那个仿佛与谁都隔着距离的姜钺。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姜钺已经进房间关上了门。   回到楼下,何伯看到地上姜钺刚滴的鼻血,还是不放心给严既锋打了电话。   严既锋正在参加严越钦的葬礼,因为严越钦被追封烈士,被葬在了烈士园。   下葬前给了亲人单独告别的时间,唯二来的亲人只有严既锋和严定平。   告别室很小,只有两张沙发靠着墙,今天的天气不错,霍城又难得地出了太阳。   严既锋站在房间中间,挺拔修长的身姿在狭窄的房间里像一根柱子般,严定平的轮椅就在他面前,面对着他。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知道严越钦离开严家这些年做了些什么。   从小他就不喜欢严越钦,因为严越钦太会讨人喜欢了,哪怕他努力做到成绩运动样样拿第一,还是不会有人在意他,严定平仍然讨厌他,他妈也总对他说:“你和越钦学学去讨好你爸,这都不会要你有什么用!”   可那又怎么样,现在严越钦只剩下一捧灰了。   严既锋捧着严越钦的骨灰盒放在了严定平腿上,把严定平的手拿起来抱在骨灰盒上面,笑着对严定平说:“你最爱的儿子马上就要入土了,最后的机会多抱一下,等下你连灰都再也见不到了。”   严定平垂着视线看向骨灰盒,又抬起来看他,眼眶发红地滚出两行眼泪,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很是难听。   “你很难过?你应该骄傲,有你这样的爸他还能成为英雄,你应该高兴他没遗传到你自私自利自负的基因。”   严定平激动地晃起了身体,撞得轮椅也晃起来,张着嘴「啊啊」直喊。   严既锋站直真情为居高临下对他说:“放心,你最讨厌的儿子是最像你的。属于我的,我一样也不会放手。至于严越钦,你该庆幸他死得早,不然我也会弄死他。”   “啊——”   严定平吼出了一声,连鼻涕都出来了,看起来很难过又惨。   严既锋觉得严定平确实惨,但现在这个连上厕所没人帮忙都会拉身上,和心爱的儿子告别也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都是严定平自己弄出来的。   严既锋欣赏够了严定平的惨样,转开身时手机突然响起来,看到是何伯他立即接起来。   “既锋,刚才有人来了一趟,不知道和小姜说了什么,小姜突然流了鼻血——”   “他现怎么样?”   严既锋急切地打断,何伯接着说:“已经止住了,他回房间休息了……看起来、好像没事。没有像之前那样出神不理人。”   “我马上回去。”   严既锋挂了电话就往外走,完全不管严定平怎么样。   严定平在后面盯着严既锋,看他走想叫住他,想开口,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手指都动不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干哑的喊声,最后严既锋头也不回地走了,房门关上留下了一片寂静无声。   “家属先别走,马上要——”   严既锋出去被人拦住,他直接回,“我不是家属。”   接着,他不管对方要再说什么离开了墓园,急忙地开车回去。   严既锋有种强烈的直觉,姜钺肯定都知道了,他害怕不是姜钺知道,但也不明白他在急什么,只是强烈的直觉不停在提醒他必须马上见到姜钺。   他一路赶回去,把车刚在院门外停下就下了车,急忙冲进了门,进屋见到何伯就问:“姜钺呢?”   何伯刚去把院子里没打理完的花园弄完了,看到严既锋回来得这么快有些意外,连忙说:“他在房间睡觉。”   刚听何伯说完,严既锋已经到了楼梯上,脚步声急促地从走道响过去,最后停在了姜钺门前。   他抓着门把用力捏紧,双眉往下沉了沉,终于轻轻拧开房门进去。   房间的窗帘关着,他刚从外面回来视线一时不习惯,什么也看不清。   “姜钺。”   严既锋叫了一声,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就伫在门口等到视线习惯了光线,发现姜钺没在床上睡觉。   姜钺根本没在房间。   “姜钺!”   他的嗓音不自觉沉下来,急忙去了浴室,没有人,衣帽间也没有人。   他立即又出去到了他的房间,到处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人。   “姜钺。”   严既锋叫着姜钺的名字,去书房找了一遍,楼上到处全找了一遍,都没有见到姜钺。   何伯在楼下听出了不对,赶忙上楼来,严既锋见到他冷声地质问:“姜钺去哪儿了?”   “他、他不是在房间睡觉吗?”   何伯回答得小心翼翼,严既锋听了用力吸起一口气,仰头闭了闭眼,伫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他看着严既锋这样有些心慌,确实他是亲眼看着姜钺回房间的,姜钺也没说要去哪里。但严既锋这样肯定是到处找了没有人。   ——姜钺悄悄走了?   何伯更慌了,之前他在花园确实有可能姜钺走了他没发现。可姜钺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说一声偷偷地走?   他又小心地对严既锋说:“小姜说不定在楼下哪里,我去找找。”   严既锋还是不动,也不出声。   突然一声,严既锋的手机响了。   严既锋希望是姜钺,下意识拿起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整个人仿佛暖意被冻结住了。   何伯不知道严既锋看到了什么,但站在旁边都感到了一股寒意,他悄悄瞟向了严既锋,蓦地被吓了一跳。   严既锋眼里一片漆黑,又仿佛燃着火,整个人怔着一动不动,连眼也没眨一下,却感觉他身周正在排山倒海地裂天陷般。   何伯算是看着严既锋长大的,也从来没见过严既锋这么可怕的表情,哪怕当年严既锋的母亲意外去世,严定平把他驱逐一样赶去国外,也没有这样。   他又小心翼翼地问:“既锋,怎么了?”   严既锋终于才有了动作,他拿手机拨了号,然后贴到耳朵,等了片刻却只听到了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何伯看到严既锋瞬间表情更可怕了,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动也不敢动,怕一不小心惊扰到严既锋。   过了好半晌严既锋把手机放下来,用力扯开领带扔出去说:“不用找了,他走了。”   严既锋说完就捏着手机往房间回去,他的房间和姜钺对着门,他停在中间片刻,最后还是进了姜钺的房间。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再次踏进来仿佛什么都不一样了,他把窗帘打开,房间一下明亮起来。   他转眼看了一圈,房间里什么没变,连他一早脱在床头的睡衣都没动过,姜钺的东西也一件没少。   蓦地,他进去了衣帽间,姜钺的证件被他藏在姜钺去N国的行李里,他以为姜钺一时不会再打开这个箱子。   看到箱子在原来的位置,他稍稍松了口气,把箱子拿出来打开,里面的东西也摆放得和原来一样。   ——姜钺没有打开过。   严既锋这想却还是去翻姜钺的证件,不在了。   他立即扯出姜钺去岛上找严越钦穿的衣服,那个打火机一直在衣服里他没拿出来。   可衣服摆在眼前他却半天没动,打火机挺重的,拿起衣服时就能感觉到。他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仿佛不验证就可能是他想要的结果。   严既锋活了27年从来没有因为什么这么犹豫过,他狠吸起一口气摸进衣服的口袋里,什么也没有。他还不信地提起来抖了抖,也什么没抖出来。   他倏地把衣服扔出去,接着站起来一脚把箱子踢远了好几米,又暴怒地狠踹在衣柜上面,发出一声重响。   姜钺走了,什么都没带,唯独带了那个破打火机。   一个破打火机有什么好的!刚醒来要问,和他上床要拿着,走了也不忘带走!   “姜钺,你以为你跑得掉?”   严既锋从齿缝里挤出这一句,拿起起手机点开刚收到的信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给他的。   【阿严,我们分手了。】   【谢谢你。再见。】   他盯着屏幕上的两行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来回看,看到仿佛每个字都不认识了,用力把手机砸出去,和刚才的箱子摔在一起。   这他妈算什么!   ——我他妈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耶! 第32章   姜钺坐在上次和周添见面的江边小公园,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洒过来到处都反着暖光。   他又新买了手机,因为之前的新旧手机不知道被严既锋藏在了什么地方, 都找不到了。   他还买了两张卡,一张用来给严既锋发信息, 发完就拆下来扔进了江里, 接着换上另一张,先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再给周添打电话。   “姜钺?你没事了?”   姜钺顿了顿才说:“我在上次的公园等你。”   周添那头一口气叹得转了好几层弯,最后答应道:“等我。”   姜钺猜周添应该住在这附近,等了没多一会儿就来了, 小跑着到了他面前,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他一遍, 然后坐到他旁边的椅子又转过身来看他。   “你怎么跑这来了?严既锋呢?你——”   周添蓦地吞了后面的话小心观察姜钺, 眼前的人是他熟悉的姜钺,或者说是他4年前熟悉的姜钺, 死气沉沉,太阳照到他身上仿佛都反不出光。   他立即想到今天的事, 话在嘴里转了好几遍才说出来。   “你是不是知道越钦的事了?”   姜钺静静地盯着远处的江水,从眼神到动作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周添没有再追问, 又想了半天措词才说:“从厘岛带回来的手机, 我交上去了, 里面有越钦保存下来证据,还有他最后的遗言。”   姜钺终于转头朝他看来,他怕再刺激到姜钺, 小心地说:“那次交易他跳进海里被一艘渔船救了, 但那些人到处找他, 救他的渔民听到了消息,把他出卖了。最后是他偷了一艘船逃走,被那些人追上,翻船坠海了。”   周添说到这里停下来,一眼不眨地盯着姜钺,可姜钺一直都是刚转头看来的动作,像是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   他忍不住坐到姜钺那边的椅子上,一手抓着姜钺的肩膀提高了声音说:“姜钺,越钦的死不是你的错!就算当初他跳海后没逃脱也不是你的错!过去几年了,你放下吧!”   姜钺还是没有反应,他深吸起一口气慎重地告诉姜钺,“他遗言的最后让转告给你,他说「他不值得你为他难过,希望你不要再想起他,你一定会遇到能陪你到老的人」。”   “呵呵——”   姜钺转回头去突兀地笑了,周添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有些害怕他这样子。   “有烟吗?”   姜钺突然伸手,周添递过去一根烟点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姜钺。他不知道姜钺到底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他没办法从旁人的角度劝姜钺忘了,何况姜钺的记忆好到根本忘不掉。   过了许久,姜钺手中的烟烧到了头,他忽然靠到椅背上仰头望着天,冷不防地开口。   “我一直骗自己他还活着。他活着我才能相信他说的话,相信他应该为自己而活,相信他我能遇到陪我到老的人,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   “可是,现在所有一切都不可能了,全都实现不了了。”   周添有种姜钺就要这么碎的错觉,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能再安慰姜钺。   姜钺突然站起来,去垃圾桶灭了烟头扔进去,再回到他面前说:“添哥,谢谢你。我要走了。”   “你要走去哪儿?”   周添下意识急问出口,姜钺笑了一声,“回家。”   他知道姜钺根本没有家人了,唯一能算家人的就是姜钺的养父,可前不久姜钺还在怀疑他养父有问题。   姜钺偏了偏头随意地说:“当然是我家,有我爸的家。”   “你爸,你——”   周添一时感觉到不对,但姜钺的手机突然响了。   姜钺看一眼就接起来,“爸,我已经和严既锋分手了,派人来接我。”   周添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姜钺应了两声就挂了,他觉得可能想多了,姜钺就是要回去找他养父。   果然,姜钺收起手机又对他说:“之前叫你帮忙查的事,不用查了,我自己去。”   周添还想说什么,姜钺已经往旁转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添哥,再见。”   ——   赵颖杰到严既锋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昨天在葬礼上严既锋突然跑了,之后他就打不通严既锋的电话,以为严既锋是因为严越钦心情不好,没敢打扰。   可到今天严既锋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他忍不住担心起来,虽然严既楠`枫锋强悍得不知有什么值得他担心,但作为一个工作狂魔,严既锋的电话没有这么久打不通过的,顶多是打通了不接。   作为严既锋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赵颖杰还是打了别墅的座机,严既锋哪怕不想工作,应该也在家和姜钺干不可描述的事。   电话打通,接的人是何伯,他还没开口何伯就像找到救星般。   “你是小赵?你来看看既锋吧。”   “他怎么了?”   何伯犹豫了片刻说:“姜钺不见了,他昨天回来就在房间里,到现在也没出来过。”   赵颖杰吸起一口凉气,想象了一下严既锋现在的模样,立马就赶来了。   他在何伯的带领下到了姜钺的房间门口,门开着一条小缝,能看到里面一片昏暗,一点光没有。   “他昨天下午回来就一直在这里面,昨晚一阵阵地响,我没敢进去。”   何伯小声向赵颖杰解释情况,赵颖杰其实也挺怂的,他见过严既锋打架的样子,太不要命了,他敢说要是真惹怒了严既锋,严既锋能直接弄死他。   他对着何伯殷切的眼神,最终还是咬牙上前,又轻又慢地推开房门,外面的光随着门透进去,顿时映出了屋里的一片狼藉。   严既锋是把整个房间都拆了?   赵颖杰视线扫了一圈,严既锋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紧闭的窗帘透着微光,浅描出他的轮廓,就像坐在万千尸骨上的杀神,一动不动,一身让人生寒的冷光。   这看起来不只是姜钺不见了,是甩了严既锋跑了。   上回姜钺去N国严既锋也没这么可怕。   赵颖杰小心地往门进踏进两步,猛地闻到了满屋子都是烟味,才发现严既锋搁在扶手的手夹了一根烟,微弱的红点一闪一灭。   “严总,你在抽烟?”   赵颖杰震惊得脱口而出,严既锋讨厌烟味几乎是深恶痛绝,怎么就一夜之间不讨厌了?还自己抽上了?   严既锋不回话也没动,像是看不见有别人,整个房间压抑得仿佛连空气都静滞了。   赵颖杰还从来没见过严既锋这个样子,想进去脚却往后缩,甚至觉得多呆一秒就要窒息。   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管严既锋,严既锋突然开口了。   “问邢谌,姜钺家在哪儿。”   赵颖杰想了一下严既锋的话才明白意思,严既锋之前的态度多半是从来没关心过姜钺住哪儿,他暗暗在心里啧了一奶,果然退出房间给邢谌发消息,幸好年前那次他加了邢谌。   不过邢谌那仿佛当姜钺是他儿子的护短态度,他没敢直接说姜钺甩了严既锋跑了,严既锋找不到人,不然邢谌肯定不会告诉他。   他扯了个借口说姜钺最近心情不好,严总要给人惊喜,哄哄姜钺开心。   幸好邢谌还不知道姜钺跑了,详细地问了他一遍,他好不容易圆过去才终于告诉他,他立即回去门口向严既锋报出了地址。   严既锋终于动了一下,他脚下已经满地烟头,烟是掀了床从床垫底下发现的,不知是姜钺什么时候偷偷摸摸藏的。他坐的沙发以前是在他房间里的,他喜欢在上面弄姜钺,前段时间搬过来了。   姜钺把他家弄得变了一个样,说走就走了。   严既锋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接着起身踩过满地狼藉走出去,赵颖杰和何伯都在门口看着他,他谁也看不见走过去。   赵颖杰终于看到严既锋的脸映在了光线下,惊得瞪直了眼。   严既锋的脸还是那么完美,却没有表情到让人不自觉发寒,就像古代的暴君一言不合就要诛人九族一般。   他连忙把路让开,严既锋径直地走出门,脚步平稳,不急不缓下楼去。   昨天严既锋开回来的车还停在院门外,他出去直接将车又开出去,一路开到姜钺住的公寓楼下。   他把车停在路边径直进去,被公寓的管理员拦住了。   “先生,请问您找谁?”   严既锋一眼横去,管理员已经认出来,但职业素养让他没有表现出来,维持着应有的微笑说:“先生,不是本公寓的业主都需要登记。”   严既锋没有耐心,但还是耐着性子去登记,登记完对方却还要联系姜钺,需要姜钺同意才让他上去。   然而姜钺留的电话根本打不通,管理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说:“抱歉,姜先生的电话打不通,您——”   严既锋最后的耐心告罄,掏出他的证件黑卡手机全拍在桌上,朝管理员看去,意思很显明,他非上去不可。   管理员被严既锋的眼神吓到了,他也不懂同样是两只眼睛,严既锋顶多是身高高了一点,但他没由来的抖了抖,最后没敢收严既锋拿出来的东西,还是开了电梯让他上去。   严既锋第一次来这里,出电梯见到一片全白,空无一物的门厅怔住了。   姜钺为什么要弄成这样子?   他大步往里走进去,连门锁也是纯白色的。他伫了片刻去按了门铃,一次、二次、三次,里面都没有人反应。   姜钺根本没有回来过。   严既锋意识里已经确定,但他还是打开了门锁的密码盘,回想了一下输了姜钺的生日,门没有反应。   他停了一会儿,又输了他的生日,还是没打开。接着又输了他和姜钺认识的日子,还是打不开。   这一瞬间,严既锋想要把锁直接砸了。他咬紧牙磨出了响声,死死地盯着手下的密码盘忍了半晌,最后缓缓输入了严越钦的生日。   滴、滴。   两声之后门打开了。   严既锋僵着姿势好半晌都没动,直到他把紧咬的牙松下来,才缓缓推开门看进去。   看进去第一眼,他以为眼花了,眨了眨眼才确定没有看错。房间里还是纯白一片,连一件家具也没有。   姜钺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严既锋怀疑是不是邢谌胡说的地址,但他还是往里进去,里面只有空荡荡的一间房子,什么也没有。他转了一圈看到唯一开着门的房间,里面没有外面这么空荡,他立即走进去。   房间很明显是一间卧室,只是作为卧室太简洁了,只有一张床垫,上面的被子乱堆着,床头有随意丢着的数据线,看起来确实是有人住的,而且像是刚有人睡过。   可他一进来就闻了空气里久未通风的味道,房子的门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此时房子里除了他一点响动都没有。   姜钺没有回来。   姜钺是真的打算就用「分手」两个字,和他一刀两断。   严既锋视线在房间扫了一圈,这里姜钺的东西也很少,大约姜钺也没把这里当成家,无论哪里对姜钺来说都像住酒店,可以说去就去,说走就走。   他姜钺以为招惹了他是能走就走得掉的?   严既锋冷笑着往床垫坐下去,双手撑在腿上把所有头发往后一捋,深吸起一口气。   蓦地,他抓起旁边的枕头就用力摔出去,枕头撞在墙上,还带出了一张照片,掉落在地板上。   严既锋盯向照片静默不动,好一会儿才去捡起来,看到照片的一瞬间他怔住了。   照片上的人他以为是他,可他从来没有拍过这样的照片。他再仔细一看,忽然就认出来了。   这是严越钦。   姜钺竟然在枕头下放着严越钦的照片!   严越钦长得和他这么像?   严既锋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倏地起身找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对比自己和照片上的脸。   原来真的很像,至少这张照片晃眼他自己也会认错。   严既锋不自然地又笑起来,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笑出的森森冷气,与照片上的人完全不一样。   很小的时候其实有说过他和严越钦长得像,后来都知道严定平不喜欢他,也就没人会再拿他和严定平最喜爱的严越钦比了。   严越钦比他大近4岁,他最后见到严越钦才17岁,虽然年龄差得不多,但刚好卡在少年与成年人之间,所以也没有觉得他们有多像。   后来他出国,严越钦离开严家,他们就再也没见过,对于严越钦的模样他早记不清了,唯一昨天在严越钦的骨灰盒上有,但那张2寸的照片他没有仔细看过一眼。   他从来不知道,他和严越钦竟然这么像。   严既锋突然想起来姜钺第一眼见到他时的眼神,最先从姜钺眼里跳出来的,是震惊。   原来不是一见钟情。   姜钺用那样深情的眼神看了他3年,姜钺到底是在看谁?   姜钺和他接吻总是喜欢捂他的眼睛,姜钺总是不时地叫他阿严哥,有时却怎么也不肯叫。   严既锋又把照片拿起来,盯着照片上那张和他相似的脸,手捏得越来越紧,骨节发白,青筋突起,照片被他捏到折起来,他突然发现背后还有字。   【未来你一定会遇到可以陪你到老的人,你不会一辈子都孤独一个人的。】   落款:阿严哥。   “阿严,你会陪我到老吗?”   严既锋脑中自动地响起了姜钺的声音,姜钺问过他这个问题好几次。   原来连这也不是想对他问的!   严既锋猛地一拳捶在镜子上,瞬间镜子裂成了一张蜘蛛网,手拿起来已经满是血,他却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将照片撕碎。   沾满血的照片碎片撒了一地,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   “姜钺,你怎么敢这样骗我。” 第33章   太阳西落, 余晖在无际的海面撒下了一片粼粼金光,一辆高大的越野车停在海边一栋别墅前,两个保镖模样的黑衣男人先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姜钺什么行李都没代, 身上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西装大衣,虽然N国不像霍城冬天那么冷, 但傍晚的海边风很大, 倒也不显得他的大衣太格格不入。   他扯紧衣服走下车,进了院子就看到林叔。   “小钺, 先生在里面等你。”   林叔站在门边,欲言又止地朝姜钺打量。姜钺掀着嘴角干笑一下,什么也没说就往房子的深处走去。   别墅里的装修风格有些沉闷, 姜钺一路都低头只盯着脚下暗色的地板,可就算什么也不去看, 房子里的每一处仍然清晰在他记忆里。   他每走一步就像往深海下坠了一步, 那些过去的画面如同万吨重的海水全朝他挤压过来,耳边响起了无数的声音, 他微微喘起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姜东鸣的房间在一楼的最东边,他房间的隔壁有另一个房间, 摆着他爸的遗像。   姜钺直接去了遗像的房间,里面的窗户全被封死, 他推开门只看到漆黑一片, 唯独两盏烛光微弱地亮着, 姜东鸣的轮椅就在遗像前的一侧背对着他。   “父亲。”   姜钺走到姜东鸣背后叫了一声,姜东鸣头也不回地盯着他爸的遗像,缓缓地说了两个字。   “跪下。”   姜钺一言不发地走到遗像前跪下去, 抬头看向他爸, 一时间又无数的记忆又涌向他, 有他爸还活着时,有他无数次跪在这遗像前时。他用力捏紧了双手,狠咬住牙绷直身体不动。   “还记得你应该做什么?”   姜钺松了松咬紧的牙,“找到真正害死我爸的凶手,为他报仇。”   “那你这几年在做什么。”   姜钺闭起了眼用力吸气,耳边的幻听忽然全变成了严既锋的声音,严既锋的脸仿佛就在他眼前。   严既锋这人平时脸总像是雕刻的没有表情,可在床上却灵动得很,会在故意欺负他时恶劣的笑,会在他迷离深陷时露出满是占有欲望的眼神,会在他被弄到哭出来时又亲密地哄他,会用下流的话形容他又满眼情动地吻他。   “姜钺,你怎么这么骚。”   姜钺猛然一抖,严既锋就在他耳边,仿佛还有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朵上。他用力一口咬在唇上,血的腥味灌进嘴里终于意识清晰了一下,然后他听到了姜东鸣冷漠的命令。   “自己去吧。”   “是。”   姜钺回答了一声起身走出房间,往别墅的地下室下去。   地下室最深处有一个特别的房间,厚重的铁门就像古代私刑的囚牢,透着压抑和不祥。   姜钺小时候只要姜东鸣对他的表现不满意了,就会让他进里面反省。一开始他不愿意,就会被保镖强迫关进去。后来他不反抗了,因为他开始认同姜东鸣的话,认同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他爸报仇。   姜钺自己走过去把门打开,里面什么也没有,逼仄、冰冷。他径直地进去,后面的黑衣保镖过来把门关上。   顿时,里面连光线也没有了,只剩一片漆黑。   姜钺什么也看不见,随地坐下去,冰冷的地面透着寒气,熟悉的感觉瞬间卷遍了他全身,绝对的黑暗让脑中的记忆如海啸般涌起来。   他耳边的幻听越来越响,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得他头疼。   ——不要去听。   姜钺把头埋进膝盖里,双手捂紧耳朵,可这并没有让声音小一点。他下意识把头往后磕,后脑勺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还是很吵。   姜钺用力拉紧身上的大衣往地板倒下去,他卷缩成一团双手相互用力掐着,瞬间他闻到了血腥味,严既锋的声音在他耳边越来越响。   “姜钺,你这么骚没有我怎么办?”   “姜钺,你是我的,别想跑。”   “姜钺,我们回家。”   “啊、严既锋、艹我。”   姜钺唇间喊出了连他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双手更加用力地掐紧,黏腻的触感染满的指尖,血的腥味变得更重了。   他却感觉不到疼,意识回到了他和严既锋无数个缠绵的时刻。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厚重的铁门打开了,发出刺耳的声音吵醒了姜钺。   林叔提着一盏灯走进去,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姜钺脸色苍白,满手是手,他连忙蹲下去。   “小钺,怎么了?”   姜钺微微睁开眼,好半晌才认出来是谁,他撑着慢慢坐起来,又拉紧身上的大衣,语气平常地说:“林叔,我饿了。”   林叔看着姜钺的手替他疼,暗吸了一口冷气说:“先生让你出来,先把伤处理一下。”   姜钺朝自己的手看一眼,没觉出疼,但他还是点下头,林叔连忙扶起来他出去,先让他在外面的沙发坐下,然后去找药箱回来小心地抬起他的手,登时颤了颤。   “你呀,不知道疼吗?”   林叔忍不住要说,他实在心疼姜钺对自己也能下这么狠的手,两只手的手腕都被抓出了4个明显的指洞,血一汩汩地往下流。   “不是很疼。”   姜钺真的不疼般地回答,林叔不信他可能不疼,动作小心翼翼,一点点地清理干净,直到上完药包扎好,姜钺的手都没缩一下,像是真的不觉得疼一般。   林叔看着他许久,还是说出来,“小钺,你都走了,何必再回来。”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姜钺轻淡地一笑,就像他从来没有逃离过这里一样。   林叔倏地红了双眼,看着姜钺这模样叹了一口气。无论姜东鸣在别的地方对姜钺有多好,都抵消不了姜东鸣对姜钺的伤害。他看着姜钺长大的,对一个孩子来说姜东鸣那样的教育和毁了姜钺没有区别。   哪怕姜钺表现出一丝对姜东鸣的恨他都会觉得好一点,可姜钺却这样轻描淡写地说没地方可以去。   “他对你不好吗?”   林叔忍不住问,上一次在霍城见到姜钺,他以为姜钺不会再回来,以为姜钺终于找到了一丝对未来的期望。   姜钺又笑了一声,“挺好的,他从来不会让我在小黑屋反省。”   这算是什么好!林叔一时不知还能说什么,放好药箱带姜钺出去。   出了地下室姜钺才知道已经天亮了,餐厅里姜东鸣安静地坐着,看到他抬了抬眼问:“知道错了吗?”   “我不会再见他了。”   姜钺保证地回答,姜东鸣满意地意示他坐下。   看到桌上丰盛的早餐,姜钺发现自己并不饿,只是这段时间每天按时吃饭形成的习惯而已。   他强行往胃里塞了一点,放下筷子对姜东鸣说:“我想回家去看看。”   姜东鸣动作顿了一下,朝他看来,最后点下了头。   姜钺立即起身向姜东鸣说:“我走了。”   别墅有个专门的车库,里面停着姜东鸣收集来的车,姜东鸣的腿没办法开,这些车都是给姜钺的。   姜钺其实基本上都没开过,他进去随意地选了一辆高大的越野车,和严既锋喜欢开的那辆同一个型号。   他刚坐上车林叔就过来,递给他一张黑卡。   “这是先生给你的。”   姜钺瞥了一眼,收了,突然对林叔问:“他以前是不是姓严?”   林叔看着他没直接回答,只是说:“记得给伤口换药,不要碰到水。”   姜钺看着林叔走出车库,明白了林叔的意思。   他之前也查过,但没查到姜东鸣以前到底是谁,直到严既锋提到严肃鸣。   当年他爸带他回国,没告诉他要回国做什么,只是刚回去就碰上了姜东鸣。   姜东鸣说有事和他爸说,然后就把他送去了严家老宅,2个月他爸都没有来找他。当时他玩得太野没发觉,后来想想他爸怎么也不可能2个月对他不闻不问。   姜东鸣能带他去严家老宅,肯定是和严家有关的人,以前他不知道严肃鸣的存在,所以没往这方面想过。   如果姜东鸣真的是严肃鸣,为什么要抛弃身份到N国来?连严既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爸的事会不会和严家也有什么关系?   姜钺一时想不出结果,狠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他说的家是当初和他爸住的房子,唯一让他觉得是家的地方。   N国不算大,虽然跨了半个国家,实际他开车只用了半天,在一个半岛的小城郊区,环境非常好,又看到海又靠着山,没有海啸台风,民风纯朴。   只是当初的家,如今只剩下一片长满长草的废墟。   姜钺把车停在房子大门前,往前望去,看到的还是当年的样子。   两层小楼,围着一个小院子。那时他放学喜欢在外面玩,有时玩得太久怕被他爸发现,就去翻院子的墙。   可他那时体力很不行,每次爬上去就下不来,不得不叫他爸抱他下来。后来有一天,他又玩太晚回来,发现院子的围墙销掉了一半,他再也不会爬上去下不来了,但是翻过去就看到了他爸在里面等着他,嫌弃地对他说:“你要再翻不过来就把这墙铲了。”   院子里还有一个篮球架,他小时候总是班里最矮的男生,同学都不愿和他玩,嫌他矮又爱哭,每次摔了都要找爸爸。   他爸知道后就在院子里装了一个篮球架,每天抽着休息的时间陪他打篮球,安慰他将来一定会长成全班最高,却又偷偷去查他为什么比同龄人矮,天天早晚都哄他喝牛奶。   他爸常年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做事从来都有条不紊,他以一直为他爸是世上最温和有理的人,直到他刚上小学被几个混混骗去小巷子要抢他的钱,不给就要欺负他。   他爸那时就像从天而降的超级英雄,一手抱住了他,一手截住了混混挥来的拳头,朝着对方一瞥,语气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凶狠说了一声「滚」,那几个混混就被吓走了。   那天他爸背着他回家,路上对他说:“我的小钺宝贝这么好骗,长大了被人欺负可怎么办。”   “我不怕,爸爸会保护我。”   姜钺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双手捏紧了方向盘。   记忆里那天的夕阳很红,映满了他们回家的路,他在后面数着他爸也被夕阳被染红的头发。   爸爸。   姜钺低头把脸埋进了手臂里,他爸没有见到他长大,也不可能再保护他了。   他又想起最后那一天,他爸在火海里向他大喊。   “小钺,忘了今天!跑,快跑!离开这里!”   “小钺宝贝,叫爸爸。”   “宝贝,你看别的小朋友上幼儿园都不带爸爸的。”   “今天开始你是小学生了,不能再随便哭了,知道吗?”   “爸爸小时候的愿望是当警察,你长大想做什么?”   “小钺,如果有一天爸爸不在了,你要好好长大,做一个幸福快乐的人。”   姜钺撞在方向盘上,撞各喇叭突兀地响了一声,他双手捂住耳朵,嘴里发出了一声沉吟。   “爸——”   再也不会有人这样温柔地对他,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在意他关心他,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全心全意地爱他。   姜钺用力拉紧身上的大衣将自己裹紧,像是靠在谁怀里一样贴着椅背。   许久之后,车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姜钺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他的手机在响,他缓缓把手机拿起来,看到屏幕上熟悉的号码,僵住了。   去买手机卡时他把最开始的手机号补回来了,到N国就把卡换进了手机。   铃声一声在响,他握紧手机,手指悬到挂断上方却始终没按下去,直到铃声要自动挂断他突然点了接听,听筒里立即传来严既锋的声音。   “姜钺,你去哪儿了?”   严既锋的质问带着明显的醉意,姜钺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抱紧身上的大衣没有出声。   “姜钺,说话。”   严既锋听不到姜钺的回应声音低沉下来,“你不敢说。姜钺,你怎么敢骗我!你对我有说过一句真心话吗?”   姜钺还是没有出声,严既锋不禁地语气带上了怒意。   “严越钦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都喜欢他!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姜钺,你回答我!”   姜钺仍旧一动不动,耳边吵得他头快要爆裂的幻听被严既锋的声音压了下去,他静静地听着严既锋骂他,脑中如海啸的记忆逐渐平静下来。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是因为严越钦回来了吗?你被严越钦艹过吗?他有我厉害?能每次都把你弄哭出来吗?你在他面前也那么骚吗?”   严既锋说着自顾地冷笑起来,语气越来越恶劣,“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已经死了,严越钦只剩下一捧灰了!你想他也没用,只有我能艹你,你想我再艹你吗?那你回来,老子艹到你站不起来——”   “姜钺,你想我吗?你有想过我吗?你看着我的时候,你想的是谁?”   “你以为你能就这样跑掉?姜钺,我说过这辈子你都是我的,无论是严越钦还是谁,都别想把你抢走。你只能属于我,从里到处只能属于我。严越钦要不是死了,他哪里碰过你,我就把他哪里跺了!”   “不是——”   姜钺低喃出声,手颤着点了好几次才终于点到挂断,接着他关了手机,双手捂紧耳朵,把大衣拉起来连头一起蒙住。   严既锋只听见了「不是」两个字,没发现通话已经被挂了,他继续说:“不是什么?你不信我敢?要是你现在回来我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不然,不管严越钦埋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把他骨灰挖出来扬了。”   “你以为你说分手就叫分手?我想要的就算我死,我也会得到。姜钺,等我找到你——我一定把你艹死在床上!”   他说了半天的狠话,还是没等到姜钺的回应,不自觉声音轻下来,“是你说的让我艹死你,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枕头下的照片有多生气?我现在就想艹死你——”   “如果你现在回来。我可以不怪你,姜钺。”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严既锋还是等不到姜钺的回答,他握着手机的手越捏越紧,狠咬着牙没有再多说一句,也固执地不愿挂电话,直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哪里来的铃声?   严既锋先是愣了一下,猛地拿下手机,看到的不是和姜钺的通话,而是拨进来的电话。   他气得直瞪着手机,仿佛要用视线穿透手机一样。他刚刚明明打通了姜钺的电话,他听到了姜钺的呼吸,还有姜钺的声音,他不可能听错。   严既锋立即挂了来电去看通话记录,他果然打通了姜钺的电话,他们通话了38秒。   他立即拨过去,已经又变成了无法接通。他倏地又捏紧了手机,深吸起一口气,然后笑起来,只是笑得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是让人生寒的冰冷。   他从昨天来了姜钺家就没离开,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明知道姜钺不会回来,可他就是不想走。   他还把姜钺大门的密码改成了他的生日,在姜钺枕头下放了他的照片。   可他找不到姜钺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要找一个藏起来的人这么难,他查别墅区的监控,只看到姜钺出去打车走了,然后在一个路口下车后就消失了,再没有监控拍到他。   他甚至不知道姜钺是不是还在霍城,是不是还在国内。   严既锋坐在姜钺的床上,脚往前一踢,踢响了一串酒瓶相撞的声音。   他又随手捡起地上的一个酒瓶,拧开就像浇地一样往嘴里灌。   这些酒都是从姜钺的冰箱里拿出来的,并不好喝,滑过喉咙像被刀割过一样,可他还是喝了这一地。   姜钺在在冰箱里放这么多高度白酒,是不是也是在想严越钦的时候,像他这么喝的。   严越钦三个字冒出来,他蓦地把酒瓶用力地摔出去,玻璃碎渣和酒洒了一地,之前手背上的伤又再次裂开,血浸出来滴得到处都是,他毫无自觉般靠到了床头,一眼不眨地盯着纯白的天花板。   许久之后,他突然把手机拿起来,手抖眼花,却准确地找出了姜钺的号码,编辑半天终于发了两条信息过去。   【姜钺,我好想你。】   【回来好不好?】   赵颖杰来找严既锋又是受何伯所托,严既锋昨天出门后就没再回去,班也没上,所有找他的电话都被挂了。   他在楼下解释了好半天公寓管理才放他上楼,到了门前怎么按门铃里面都没反应,于是尝试输密码,第一个搜了下严既锋的生日,没想到一输就打开了。   赵颖杰开门进去,顿时被里面空旷纯白的房子惊在了原地。   “这是住人的还是展馆?谁把家弄成这样?”   他自言地往里进去,白色的地板上滴的血迹十分明显,他和后面跟着的保安看到立即跑进去,在唯一开着门的卧室里发现了严既锋。   一番检查确定严既锋只是手破口,倏地松了口气。   赵颖杰打发走了保安,才去看一片狼藉的房间,再转头看向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严既锋。   他认识严既锋这些年,从来没有见过严既锋这样,严既锋这人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无情,谁也不在意,连他自己也一样。   可自从姜钺上次突然去了N国之后,他仿佛看到了严既锋的另一个人格。   他觉得严既锋喜欢上姜钺,甚至爱上姜钺都不奇怪,奇怪的是严既锋会因为姜钺变得这样。他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到严既锋难过伤心的样子,可现在严既锋这样子何止是难过伤心,他怀疑要是现在把严既锋的心剖开,说不定都已经裂出口了。   “严总,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赵颖站在床前,踢了踢严既锋伸到床上的脚,他从来没有这种居高临下看严既锋的机会,忍不住要得意一番。   结果,他什么都还没做,严既锋突然睁开了眼,顿时他就怂了,退后一步低下头,“严总,你醒了?”   严既锋头很疼,用力地敲了两下太阳穴坐起来,过了片刻才抬眼看向赵颖杰,“你来做什么?”   赵颖杰明明站在严既锋面前,却仍仿佛被严既锋俯视着,他回答:“何伯担心你,叫我来找你。”   严既锋没有出声,他酒还没完全醒,但脑子已经清楚了,捏了捏鼻梁问:“有没查到什么?”   “海关没有姜钺出境的记录,他应该还在国内。可全国这么大,姜钺警校毕业的学霸,刑侦第一,要想不被找到太容易了。”   严既锋沉默地一动不动,赵颖杰感觉空气莫名地压抑起来,在他快要窒息时严既锋终于开口。   “他可能又去N国了。”   赵颖杰怀疑地脱口而出,“不可能,他出国海关怎么可能没记录?而且才刚从N国回来,严越——已经找到了,他去干什么?”   严既锋转眼往床对面的墙看去,赵颖杰看过去就是一面墙,不明白地又看回严既锋,“怎么了?”   “打开。”   严既锋只有命令的两个字,赵颖杰莫名其妙,打开什么?他试探地走到对面的墙前摸上去,发现墙是活动的,找对方向用力一滑整面墙就像滑门一样打开了,露出贴满照片又挂满线的信息墙。   “这是什么?”   这是严既锋昨天就发现的,姜钺在查某个案件,但他有的信息不知道,不能完全看明白姜钺到底在查什么。   突然,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下意识想挂掉,但看到名字是在N国委托去查姜钺的人,他接起来问:“查到了什么?”   “刚刚挂我电话,现在又这么冷淡,要不先来聊聊天?”   严既锋没有说话,只微沉了口气,对方立即不敢废话了,直接汇报。   “你说的查他所有一切,我就能查的都查了,结果发到你的邮箱了……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超忆症,3岁时就确诊了,全球出只有几十例。你知道超忆症吗?”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得没有了一丝声音,严既锋隔了片刻重复了一遍,“超忆症?”   “对,超忆症。患这种病的人只要智商不是太低,就能比一般人厉害得多。但副作用就是会像一台人形扫描仪,将经历过的所有一切,无论好坏大小细节全都记忆起来,并且永远不会忘记,记忆只能不断增加。”   严既锋思忖着说:“意思是姜钺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我,我们一起的每件事他连细节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确实……是这样。”   听筒里的人顿了顿解释说:“不过对他来说没这么简单,尤其是他确诊年龄太小,还经历了那么多事,这些年下来记忆的负担肯定不轻,建议你仔细去了解一下超忆症患者的艰难和痛苦。”   “嗯。”   严既锋应了一声,不等对方再说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去,这超忆症也太厉害了,简直是应试教育的克星,随随便便考个满分都不是问题。”   赵颖杰在一旁边听边搜索,见严既锋挂了电话就感叹起来。   严既锋朝他一瞥,直接摘走了他的手机翻看起来。   “难怪都说他过目不忘,这可比过目不忘牛多了。”   赵颖杰凑过去继续感叹,但严既锋继续往下翻,内容就全是对患者会造成巨大的心理负担,会在记忆里不断重复过去的痛苦,会造成抑郁失眠焦虑,患者会对生活缺乏欲望。   无药可医,无法缓解,只能被动地接受不断累积的记忆。   顿时,赵颖杰说不出话了,小心朝严既锋看去。   严既锋本来血迹干涸的手紧捏着他的手机,用力得伤口又裂开,血又流出来。   “严、严总,先处理一下你的手吧。”   严既锋没理赵颖杰,把手机扔还给了赵颖杰,拿自己的手机去查邮件,很快就找到了调查姜钺的结果。   邮件的附件好几十页,确实查得非常详细,连姜钺出生的医院都有,他面不改色地一页一页往下看。   姜钺出生在N国,他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病逝了。他父亲在N国有一家药物研究实验室,与一些全球知名的医药公司都有合作,母亲去世后一直和他父亲两人一起生活。   3岁确诊了超忆症。   12岁,他父亲的实验室发生爆炸被毁,他父亲也在家发生火灾去世,至今他父亲去世的案子都没有定论,怀疑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人谋杀。   他父亲出事之后的几年,没有查到任何信息,姜钺生活的痕迹像是消失了。直到18岁独自回国考了警校。   警校毕业前一年,20岁的姜钺突然回了N国,在N国留了9个多月,期间当地一个混混头目关系亲密。   严既锋继续往下翻,猛然看到一张照片,定住了眼。   照片不知是哪个路人拍的,严越钦骑着一辆摩托车带姜钺,他们穿着同款颜色鲜艳的花衬衫,车在路上被人拦下来,严越钦恶狠狠地瞪着拦车的人,而姜钺在笑。   他从来没有见过姜钺这样笑过,露出一口白牙,弯起了眼睛,仿佛遇到了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姜钺从来没有这样对他笑过,姜钺记得和他一起的所有细节,也记得严越钦的一切。   姜钺以为他喜欢葱,以为他煎蛋喜欢加胡椒,教他煎蛋煎到一半不教了。   姜钺和他在一起却始终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姜钺之前精神异常的样子,是因为忘不掉严越钦?   严既锋猛地一脚踹在床垫上,将床垫踹歪了一半出去,然后把手机举起来却没有摔下去。   他就这么举了片刻又放回来,删掉姜钺和严越钦的照片,继续往下翻。   姜钺从12岁到18岁中间没有查到任何痕迹,但从后面姜钺的联系人里查到疑似抹掉了6年间姜钺生活痕迹的人。   这个人叫姜东鸣,14年前退了国籍加入了N国,现在是N国前几的富豪,在N国颇有势力,主要从事海运。   严既锋翻下去就看到姜东鸣新闻采访的照片,登时定住了眼。   这个人是严肃鸣。   他虽然也多年没有见过严肃鸣,但那时严肃鸣已经是成年人,和照片上的差别并不大,他绝对不会认错。   这些年严肃鸣竟然去了N国,还和姜钺有关系?   12岁的姜钺,严肃鸣。   严既锋突然眼睛一亮,立即拨了何伯的电话。   “既锋,你、没事吧?”   “还记不记得小青蛙?他像不像姜钺?”   何伯犹豫了片刻,还是回答:“那就是姜钺啊。”   严既锋陡然心脏猛缩,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回想起小时候那个跟在后面爱哭的小孩,一直叫他「阿严哥哥」。   姜钺有时候会撒娇地叫他「阿严哥哥」,他一直以为和「阿严哥」一样。可是姜钺有超忆症,姜钺一定不会忘记。   姜钺记得他,他比严越钦更早认识姜钺。   但为什么3年姜钺从来不告诉他?   严既锋刚扬起的嘴角倏地沉下去,12岁姜钺父亲出事,就是姜钺和他约好再去看到的时候。   姜钺没有骗他,只是因为来不了了。他却以为姜钺是骗他,以为姜钺忘了他们的约定,他没有想过要去找姜钺。   他们因此错过了十几年,最后他成了长得像严越钦的那个人。   严既锋这一次终于把手机摔了出去,走到床对面的信息墙前,盯着上面的内容,现在他终于能看懂了,姜钺查的就是他爸当年被害的凶手。   “严、严总?”   赵颖杰后悔他今天来了,他完全跟不上严既锋的思路,不明白严既锋在想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怒。   现在的严既锋就像一只半疯的野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发狂咬人。   他正想理由溜走,严既锋突然说:“去订最快去N国的机票。”   “N国?”   赵颖杰果然跟不上严既锋的思路,疑惑地朝严既锋看去。   严既锋不回头,还盯着信息墙不动,“姜钺一定去N国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后面一半修了,增加了2000多字就直接放这章了,买过的宝贝不用再买,明天正常更新。 第34章   小城的郊区与村镇差不多, 居民大多相互认识,一辆陌生的豪车停在路过好几个小时都没人下来,终于有人忍不住凑近了往里看, 发现里面的人衣服捂住了脸,躺在椅子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以为出什么事了, 急忙地拍起了车门。   姜钺前两天晚上都没睡着过,刚稍微睡着了一会儿, 混乱的梦里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声音,他蓦地惊醒,然后就看到了车外面的人脸。   为什么要吵醒他!   姜钺升起一股起床气, 他把车窗降下来习惯地用国语问:“有事?”   车外的人是个看起来30多岁的男人,大约他的表情有些不善, 对方往后一缩, 打量着他小心用蹩脚的国语回答:“你在这、里做什么?也是、来找姜钺?”   姜钺没想到对方会说国语,还知道他的名字。刚被吵醒的怒气压下去, 审视地望向男人,“你认识姜钺?”   “这里是姜教授的家。”   姜钺听到有人提起他爸, 嘴角不由地上扬,这么多年除了姜东鸣, 再也没人和他说过他爸。   男人又问:“你认、识他们?”   姜钺淡然一笑, “我应该认识。”   男人突然眼神专注地盯向姜钺, 往车窗凑近了说:“你是、姜钺?”   姜钺没想到对方对认出他,他奇怪地看过去,男人立即欣喜地介绍起自己。   “我是萨布, 住在那里, 小时候姜教、授常给我奶、奶送药, 你记得我吗?”   “萨布?”姜钺确实记得,只是他记得的萨布只比他大了几岁,皮肤很黑,很有精神,与眼前这个看起来似乎与姜东鸣差不多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萨布认出他瞬间没了刚刚的胆怯,热情地邀请他回家,他拒绝了。   接着萨布和他说了说这些年小城的变化,最后告诉他,“一直有个人,每隔段、时间就、会来找你。前几天她、还来过。”   “什么人?”   姜钺想不到有谁来这里找他,萨布回答他,“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叫我如、果见到你,就让你去找她。她说她、叫苏杏。”   苏杏。   姜钺他爸的实验室有一位助手名叫苏杏,是从国内跟他爸一起来的N国,他爸的学妹,他爸很信任她,还来过他们家。   “谢谢。我知道了。”他道完谢拿出一叠钱塞给萨布。   萨布震惊地看着那么厚一叠钱,“你给我钱干什么?”   “感谢费。”   姜钺不等萨布再说话就把车窗关起来,开车走了。   他记忆里还有苏杏的电话,如果苏杏真的在找他,留下的信息只有名字的话,那电话应该还能打通。   于是,姜钺一边开车一边拿起手机,拨号时才发现手机关机了,然后想起严既锋给他打过电话。   他倏然把车停在了路边,双手捏紧手机半天终于还是取出手机里的卡,抬手就要往外扔,可手举到半空却又收回来。   最后他把卡放进衣服内袋,换上新买的号再开机,拨了苏杏的号码。   果然打通了,对面接起来他就听到听到一个女声。   “你好,请问找谁?”   姜钺顿了顿回答:“我是姜钺。”   对面的声音立即惊讶起来,“你在哪里?是N国吗?你回去了对吗?”   姜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找我做什么?”   苏杏停顿地好一会儿才说:“你爸在出事前找过我,说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让我带你回国。”   姜钺一时没出声,她又说:“你现在是在N国吗?有时间吗?我去找你,我们当面再说。”   “好。”   姜钺答应下来,苏杏就发了一个地址给他,离他在的地方不远,他直接开车过去。   苏杏给的地址是一家咖啡厅,但小城的咖啡厅和饭店一样,不过现在不是饭店,店里几科没有人。   姜钺进去看了一圈,在最角落发现一个女人,与他记忆里苏杏的样子对上了,虽然脸上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但整体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苏杏发现看过来,登时眼眶一红。   姜钺走过去停在桌前和苏杏打招呼,“苏阿姨,你好。我是姜钺。”   苏杏站起来看了看他,忽然一把将他抱住,声音哽咽地说:“小钺,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姜钺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他从小和他爸一起长大,后来的环境一直到现在,几乎都和异性没有过什么接触,哪怕是当年苏杏也没对他这么亲密。   “苏、阿姨,能不能先放开我。”   苏杏也觉得她表现得太熟稔了,毕竟和姜钺也十几年没见,姜钺也不是当年的爱哭小鬼了。   她忙放开了姜钺,“坐下再说。”   姜钺坐到苏杏对面,苏杏仔细地盯着他打量,半晌后忽然说:“基因真是神奇,你长得完全是你爸和你妈的优点结合,看起来又像你妈又像你爸。”   姜钺没接这话,直接问:“我爸是不是出事前就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会让你带我回国?”   苏杏长叹了口气,刚才欣喜的眼神倏地沉下来,“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开始是实验室接了一家制药厂的项目,学长亲自负责。项目本来挺顺利的,但突然有天学长忽然毁约不愿再继续项目了,之后没有多久就出了事。”   她说着停下来思忖,“我一直怀疑和那个项目有关,但后来我查了很久,药厂那边并没有什么异常,按合同解约后就终止了项目没再联系过实验室。”   “我爸除了叫带我回国,还有说过什么吗?”   姜钺那时太小,也不了解他爸实验室的情况,如果出事真和实验室有关,他爸一定会留下什么线索才对。   苏杏沉默了好一会儿笃定地回答,“没有。他只叫我带你回国,什么也不要去查。他告诉我你有超忆症,希望你不要经历太多伤心的事,希望你轻松快乐、平安健康地长大。”   姜钺猛地捏紧了双拳,低头盯着眼下的桌面,他爸的声音又响在他耳边。   “如果有一天爸爸不在了,你要好好长大,做一个幸福快乐的人。”   姜钺相信苏杏没有骗他,他爸也是真的什么也没留下,因为他爸不希望他去查,不希望他陷进这些事里。   他紧咬着牙说:“已经不可能了,我现在只能去找真相,找到真正害死他的凶手,才能结束。”   “小钺?”   苏杏紧盯着姜钺,想姜钺说的结束是指结束什么。她印象里的姜钺还是那个成天「我爸爸」的爱哭小男孩。姜钺这些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但她能明显觉出与他爸期望的轻松快乐完全相反。   找姜钺的这些年她了解过超忆症,知道超忆症的痛苦,不好的事经历得越多会越沉重。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姜钺却忽然抬起头,恢复成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普通聊天似的继续说:“苏阿姨,关于我爸出事前后的事,你还知道什么吗?”   苏杏思忖,忽然问:“小钺,当时带走你的人,是严肃鸣吗?他现在应该叫姜东鸣。”   姜钺的怀疑忽然被证实,他轻点了下头。   苏杏找姜钺这些年不是没去找过严肃鸣,但她严肃鸣太狡猾,她根本找不到人,不禁语气激动起来说:“学长在实验室爆炸那天嘱托我出事就带你回国,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事了。我听到消息就赶去没有找到你,要不是有人说看到你被人带走,我还以为你也——”   苏杏停下捂了捂眼睛,又看向他说:“严肃鸣现在跟你还有联系吗?你不要相信他,他不是好人!”   对于姜东鸣是不是好人姜钺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想去想,他问:“他做过什么?和他有关?”   苏杏的眼神沉陷进海底般,回忆地说:“他和你爸曾经在一起过,那时他们在学校非常有名,虽然明面上大家都装不知道,私下几乎全校都知道他们在一起。后来毕业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听说你奶奶突然过世,没多久你爸突然结婚,然后就带你妈来了N国。”   她顿下来,没见姜钺表情有什么变化又继续说:“我来的时候你妈已经不在几年了,你爸独自带着你想找人帮忙管实验室就招了我。没多久严肃鸣就找来了。   那时你才5岁,你爸应该没告诉过你,严肃鸣纠缠了他7年。甚至在你爷爷去世那年你爸带你回国,却被他软禁了2个月。   我差点以为学长回不来了,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爸回来了,严肃鸣也没再追来,没想到他会偷偷带走了你。”   姜钺和他爸一起回国只有一次,就是遇到严既锋那年,那2个月他爸没有来找他是因为被关起来了!   他脑中猛然又出现了姜东鸣对他说「你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你爸复仇」的脸,姜东鸣明明气质温和有礼的模样,却让他感觉到阴郁得可怕。   “我爸出事,和他有关?”   姜钺直白地问出来,苏杏反而不确定,“严肃鸣应该不会害死你爸,他对你爸近乎偏执到病态,用尽手段只是想你爸重新和他在一起。”   他沉默下来,苏杏突然问他,“小钺,你一定要去查真相吗?”   “是。”   姜钺笃定地点头,苏杏犹豫了片刻从包里拿出来一张照片说:“这是在实验室爆炸后,实验室一个同事的手机。他爆炸时在现场,当场去世,手中最后扔紧紧拿着手机,最后的页面就是这条短信。我感觉很奇怪就拍下来……本来打算给你爸看的,结果还没——”   苏杏说着断了声,姜钺把照片拿起来,拍的是一个手机的屏幕,短信内容是一串毫无规律的字符。   姜钺一眼不眨盯着照片,在记忆里搜出了相关的信息。   4年前他和严越钦一起时,在严越钦那里见过,这串字符是贩毒组织里的「密码」,他看到过一眼密码的解文。   “苏阿姨,你就当今天没有见过我。以后不用再找我了。”   姜钺忽然站起来,苏杏也连忙起身,姜钺已经往外走了。她看着姜钺走出咖啡厅,猜到姜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当时实验室爆炸被当成了意外处理,紧接又是姜钺家火灾,还是被定为了意外。   可哪有这么多巧合的意外,肯定背后有人在操作。只是能把这种严重的事件掩盖下去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所以学长当年才让她带姜钺回国,不要去查。   但是看到姜钺的眼神她就知道,无论再危险,姜钺都笃定了要查下去,她根本阻止不了。   姜钺在路边拿出打火机把照片烧了,然后回到车里对着记忆里的密码解文,很快破解了短信上的内容。   【拿到东西,金天使找阿曾哥。】   “拿到东西”指的肯定是实验室里的某样东西,而实验室里有价值的除了样本,就是数据。   “金天使”应该是个地方,姜钺回想在哪里见过,脑子里闪过了严既锋的脸,想起在上次碰到严既锋的会所3楼入口有这三个字。   他立即启动车子开出去。   严既锋再次到达N国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下飞机就赶去了姜钺和他爸住过的地方,可找到的只有一片长满长草的废墟。   车刚停,他立即下车走到废墟前面,望着快有他人高的长草一动不动。   “你也是来找姜钺的?”   萨布又看一辆豪车停在路边,好奇地走过去问,话刚说完路边的男人朝他看来,吓得他瑟缩往后一躲。   严既锋看过去,“你认识姜钺?”   萨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他、他昨天才、来过。”   严既锋拿手机翻出姜钺的照片,“是他吗?”   萨布没敢靠太近,伸长脖子看过去,“嗯,是姜钺。你找他——”   “他在哪里?”   严既锋直接打断了萨布,萨布颤颤巍巍地回答:“我、我不知道,他可能去、找苏杏了。”   苏杏?   严既锋没弄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萨布被他一眼看去,眼神直往后缩,本来就蹩脚的国语说得更难听懂了。   赵颖杰下车来就看到萨布害怕的模样,他感觉严既锋能直接把人吓出毛病,走过去客气地对萨布说:“你别紧张,我们是姜钺的朋友,他手机打不通,我们有事找他。”   萨布终于表情好了点,偷瞟了瞟严既锋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昨天来,车没下就走了。”   “几点到几点?车牌号多少?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严既锋突兀地插话,萨布又被他惊得一缩,下意识往赵颖杰旁边退,然后紧张地回答:“我、我忘了,昨、昨天他下午来的,车里好、几个小时。”   昨天下午,就是他给姜钺打电话的时候。严既锋想起那通电话,这一天他把姜钺的几个号都打了无数遍,一个也打不通,仿佛昨天的电话只是他的幻觉。   现在确定姜钺就在N国,他恨不得马上就把姜钺找到面前。   “问他姜钺去了哪里。”   严既锋给赵颖杰留了一句话,就回去车上。   赵颖杰问完了上车,坐好后往后座一看,严既锋就如同一座冰雕,一动不动,浑身透着寒气,双手捏着手机,手背因伤口贴了医用胶布还能看出来突起的青筋,他觉得严既锋手上的伤还要再裂一次。   “怎么样?”   严既锋没听到赵颖杰的汇报不悦地开口,赵颖杰想起来忙说:“苏杏是个女人,是什么人,哪两个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很多年一直在找姜钺。姜钺的车牌不知道,只知道是辆黑色的大越野,听起来和你那车好像是一样的。其他没了。”   “走吧。”   严既锋轻淡地说了两个字,赵颖杰忽然觉得严既锋好说话了,他还以为没问出姜钺去了哪里,严老板要发火,结果就这么自己盯着车窗外发呆了。   ——啧、爱情还真是要命!   赵颖杰心里悄悄感叹,启动车子开去了上次找到姜钺的城市。   严既锋订了上次姜钺住的酒店,姜钺住过的房间,这个城市是N国各种势力最集中的地方,姜钺房间的信息墙上有线索与N国的势力组织有关,姜钺要查肯定会来这里。   天黑下来车才终于开到,严既锋下车就上楼去了房间。   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和上次来时一样,严既锋走进去看到和姜钺睡过的床,蓦地停住了脚步,回想起姜钺在床上和他说的话。   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姜钺和他在一起究竟难受的是什么,姜钺想离他远点的理由是什么。   严既锋狠吸起一口气,一脚往床踹去,笨重的木床也被他踹得挪了位置,他面不改色地转身出了房间,一刻也没多留。   作为旅游城市,街道晚上还是很热闹。   严既锋谁也没叫,独自出了酒店,陌生的街道仿佛姜钺走后,他感觉什么也不一样了。   他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一条夜市,路灯下面挤满了人,路两边满是摊贩没留下一点空隙,卖吃的用的什么的都有,热闹又充满了烟火气。   路中间没有汽车,他是大大小小的摩托,就和照片上姜钺和严越钦同骑的一辆差不多。   照片里也是这样热闹的街道。   严既锋猛然往前看去,仿佛看到了那辆摩托车就在前面的街,车上只有姜钺一个人,正朝他看来,像照片里一样对他在笑。   ——姜钺。   严既锋下意识朝姜钺走去,可他一动姜钺和摩托车都不见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谁也没有看他。   没有姜钺。   严既锋用力捏了捏鼻梁转回头,眼前又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是姜钺。   不是,只是他的幻觉。   严既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还是朝他看到的人影追去。   他刚看到的姜钺是上次见到的,戴着假发和帽子,从人群中穿了过去。他一路追去终于看到了一个长发的背影,连忙上前抓住对方的手腕,把人拉住。   “姜钺。”   对方生气地用本地话骂他,接着转回头来看他,突兀地语气又暧昧起来和他说话。   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他立即甩开对方装作听不懂,径直走了。   严既锋也不知道在和谁生气,怒冲冲地走出了夜市的街道,停在一盏无人的路灯下,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烟。   烟是他从国内带来的,他买错了两种才知道原来不同的烟,闻起来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姜钺抽的烟和他小时候闻过严肃鸣抽的烟一样,他不知道姜钺喜欢这个烟味是不是因为严肃鸣的影响,他的脑子里不断想起姜钺,想起那天姜钺对着烟吐出一口烟的画面,他就已经把烟买回来了。   他还去订制了一个打火机,在灯下把烟点起来,吸进去又吐出来,烟雾在灯下晕开,他仿佛又看了姜钺那□□他看来的脸。   赵颖杰不明白严既锋怎么跑来了这种地方,他找到严既锋就见严老板在灯下抽烟,望着路灯的眼神仿佛看情人一样,深情不已。   他想起前两天严既锋终于肯离开姜钺家时,一脸认真地问了他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问题。   “姜钺是不是就喜欢抽烟的男人?”   然后,严既锋就开始抽烟了。   赵颖杰觉得严既锋多少有点走火入魔了,正常人都不会因为抽不抽烟去喜欢一个人,过去3年严既锋哪怕对姜钺稍微认真一点,都不至于现在这样。   他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车停到一旁下去,严既锋没发现他似的还盯着路灯不动,他小心地叫了声。   “严总?”   严既锋隔了片刻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才回来对赵颖杰问:“查到了什么?”   赵颖杰回答:“还记得上次我们来时,那个帮派老大名下想跟我们合作的公司吗?我查到严肃鸣,现在叫姜东鸣,以前一直和他们有合作,在4年突然断了。”   “还有什么?”   赵颖杰整理了一下逻辑说:“与这家公司相同股东的另一家公司,在姜钺他爸实验室出事前,刚签了合作项目。”   这次他们来没去找上次的黑色势力帮忙,所有人办事的人都是从国内带来的。一是严既锋猜到这些事背后肯定和当时的各方势力有关联,找上门去会打草惊蛇。二是怕姜钺也查到了这些人这里,他们的行动万一暴露了姜钺,会让姜钺有危险。   “去上次的会所。”   严既锋忽然命令,赵颖杰没跟上他的思路,“去会所做什么?”   可严既锋已经上了车,他只好也回去乖乖给严既锋当司机,只是视线悄悄往后瞥。   不知道严既锋和姜钺的频率怎么样,但在没有姜钺前严既锋就像个没有世俗欲望的和尚,从没见他有过什么需要。   现在姜钺才走没几天,严老板就憋不住了?应该不至于吧?   赵颖杰不敢直接问,心里悄悄揣测,还是把车开去了严既锋要去的会所。   结果到了之后,严既锋谁也没多看一眼,直接让他去找上次接待过他们的人。   上次接待他们的除了黑色势力的高层,其中还有一个是主管会所的总经理。   严既锋要见的就是这个总经理,这种势力组织最好收买的就是这种中层人物,也是最有用的。   他们不像下面的人什么也不知道,也不会像高层有过于利害的权衡,挖信息是最好用的。   事实就如严既锋所想,这个总经理很好收买,他还没开口对方就先揣测了他的意图一遍。   还是上次3楼的包间,严既锋随意地坐在沙发的正中间,总经理推门进来满脸笑意,热情地对他说:“严总上次没找到喜欢的,这次一定能让你满意。”   严既锋还没明白要他满意什么,总经理就拍了拍掌,然后包房的门被人打开,一连进来了5个长发帅哥,齐齐地又高又瘦,只看身形倒是真有几分像姜钺。   像姜钺!   这三个字莫名刺激了严既锋,他顿时脸黑下来,一眼朝面前站一排的人扫去,正要赶人,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   “等等,还有一个。”   严既锋的视线仿佛被什么牵引,越过偌大的包房和面前的一众人,看向从门口挤进来的人。   姜钺戴了和上次一样的假发和帽子,低头盯着地面走进来,停在了他面前猛地抬起来对上他的视线,这一眼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下一刻转身就跑。   严既锋没克制住地笑起来,看着姜钺慌张逃跑的样子,他立即起身追去。   门口有保安守着,姜钺这次被拦下了。   严既锋过去一把扣住姜钺的手腕,姜钺一眼不眨地瞪着他,脸像戴着面具一样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另一只手掐住了姜钺的腰,贴近姜钺的脸,鼻间蹭到了姜钺的脸,侧过视线去对总经理说:“我就要他。都出去。”   包房里的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尤其刚让严既锋挑选的几人,纷纷用着鄙夷地眼神嘲姜钺盯去,觉得这人就是耍心机,故意最后一个进来吸引注意的。   有一人还借着严既锋的话出去,只是走到严既锋旁边时突然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朝严既锋那边摔过去。   严既锋搂着姜钺一躲,看着对方摔在了地上,顿时声音沉出让人寒毛直立的怒意。   “滚。”   连总经理也吓了一跳,没敢多看一眼,连忙叫其他人都出去。   片刻后,包房的门重新关上,就只剩下了严既锋和姜钺。   严既锋倏地把姜钺转身一推,压在了一旁的墙上,他贴过去一手捏着姜钺的下颌,缓缓将拇指推进了姜钺唇间,钻进了姜钺嘴里。   他低下头去咬住姜钺脖子上的疤,吸出了一个明显的红印,然后脸掩在姜钺颈间咬牙切齿地出声。   “你有一刻爱过我吗?姜钺。”   作者有话说:   文里可能写不到,这里解释一下:姜钺他爸是双,本来是喜欢女人的,可以算是被姜东鸣掰弯的。结婚虽然不是真爱,但也没有骗婚,婚后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妻子的事,对姜钺妈也很好。 第35章   屋顶的灯光晦暗又暧昧, 落下来将严既锋身影映在姜钺身上,像是将姜钺整个人都罩住,困住了姜钺的出路。   房间的隔音几乎屏蔽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姜钺只能听到耳边严既锋的呼吸声,他用力想要挣开, 却被严既锋攥得更紧。   他见完苏杏就来了这里, 不知道阿曾哥是谁,就找了上次的阿昆。   在他和阿昆一番「礼貌」沟通之后, 终于告诉他阿曾哥是会所的高级客人,又狠又谨慎,唯一的缺点是好色, 尤其喜欢好看的男人,接近阿曾哥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就是在阿曾哥下次来时让对方看上。   为了让身份显得真实, 阿昆让他先在会所里混眼熟,随便先去别的客人那里露露脸, 到时不会显得突兀。   姜钺买了一顶和上次差不多的长发,阿昆说正好有客人要挑人, 就把他硬塞进其他人里面。   他进来时只是想转一圈就出去,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同一个地方遇到严既锋第二次。   严既锋硬推起他的脸, 他对上严既锋的视线下意识眼神颤了颤, 挣扎地说:“放开我。”   “放开你?”   严既锋毫无感情地冷笑, “我专程来找你的,你觉得我会放开你?”   “放开我。”   姜钺又重复了一遍,抓住严既锋钻进他嘴里的手往旁扭开了脸。   严既锋立即捏着他的下巴, 把他的脸又扳回来, 语气恶劣地讽刺道:“你刚准备做什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姜钺被他捏着下巴微抬着头, 唇角是刚沾上的水渍,长发被帽子稳稳扣在头上,半遮半掩住脖子下的锁骨。   严既锋的目光沿着发丝往下移,姜钺长发样子没让他变得像女人,却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引诱。   他抓住姜钺胸前的头发,语气更恶劣地说:“弄成这样,你想勾引哪个男人?”   姜钺忽然泄气了般一动不动望着严既锋,无论他说什么都只是这么望着。   可严既锋不想让姜钺沉默,他急切地要听姜钺说些什么,姜钺越不出声,他越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暴戾,怒地拖着姜钺退到里面的沙发,将姜钺压上去。   这外包房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沙发做得又软又宽大,姜钺整个人被严既锋抵在沙发的拐角,严既锋趴在他上面,像一只饿极的野兽一样盯着他。   严既锋一只手握着姜钺的长发往上移,到了姜钺的脖颈间捏住姜钺的颈侧,接着低下头去含住姜钺的下巴慢慢往上吻,最后贴在姜钺嘴边,吐着灼人的热气嗓音低沉地又问:“才几天没人艹你就忍不住了,是不是?”   姜钺胸口高低地起伏,任严既锋动作他就是不说话。   严既锋蓦地忍不住怒气,抓住他的手压到了他头顶,一眼不眨地看了他许久狠声吐出一句。   “说话。姜钺。”   姜钺还是咬着牙不出声,严既锋怒不可遏捏紧了姜钺的手腕,随即感觉到掌心冒出的黏腻感,他疑惑地松了手,发现掌心沾了一手血,连忙抬起姜钺的手,看到姜钺衣袖里的手腕裹着纱布,已经被血染透了。   “怎么回事?谁让你受伤的?严肃鸣?”   姜钺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也感觉不到痛一样,直直地盯着他眼中没有一比情绪。   严既锋看着姜钺这样子,瞬间升起了无法压制的火,就像这几天累积的情绪在这一刻忽然全冒出来,眨眼蹿遍了他四肢百骸。   他提起姜钺的衣领,怒狠地说:“姜钺,你哑了吗?你以为什么都不说,我就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放你走?别他妈别做梦了!我早说过我不可能会放你走的。”   严既锋的怒话说完,又把姜钺摁回沙发上,扯开姜钺外面穿的大衣把人压下去。   “信不信我把你绑回去关起来,让你这辈子连床都下不了。”   姜钺忽然笑了,眼角荡起了一圈春风吹来的涟漪,就和无数次他们在床上时一样。   姜钺笑完了回答:“好啊。”   好什么好!   严既锋真气极了,他去脱姜钺的大衣,姜钺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拉住大衣不让他脱。   他冷笑了一声,“刚才不是很乖?现在怕什么?你来这里不就是找人艹你的?”   严既锋嘴上说着恶劣的话,低下头去咬住了姜钺的耳朵,他太了解姜钺的反应了,趁着姜钺无力的时候脱掉了姜钺的大衣甩出去。   大衣就像姜钺的盔甲一般,脱下来就忽然变得顺从了,乖得严既锋以为又回到了几天前,他身下的还是那个只让他碰只听他话的姜钺。   “姜钺,你就是欠艹。”   严既锋扯开姜钺的衣服发狠地咬下去,姜钺伸手抱住了他,轻声地回应,“嗯。”   这一声明明是他想要的,可还却不满地把姜钺按下去。他对着姜钺的视线,姜钺还勾着他的腰笑着问:“你专程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艹我吗?”   他怎么可能是为了这种事!   严既锋却也说不出不是,他陷在姜钺眼中的涟漪里,不断往下沉溺又觉得窒息,姜钺拒绝他他不满意,姜钺顺从他他也不满意。   他想要的不是姜钺的拒绝或者顺从,他想要的是姜钺,属于他的姜钺。   属于他一个人的姜钺。   严既锋一下贴近去,吻在姜钺耳边说:“是,我就是来艹你的。你那么想被人艹找我啊!我不比那些人帅,不比那些人身材好?”   姜钺往上仰头闭了闭眼,又看回了严既锋,语调不稳地说:“不是因为比他们帅。”   ——那是为了什么!   严既锋崩了半天的理智瞬间没了,他把姜钺拉起来翻过身压到沙发背上,然后狠狠箍住姜钺,一手掌控姜钺生死般握紧姜钺的脖子,将姜钺头按下来仰靠在他肩膀上。   他咬着姜钺的耳朵,吐刀一样地说:“那是什么?是像严越钦?有谁比我还像他吗?”   “啊——”   姜钺忽然压抑地喊了一声,片刻间身体没了反应。严既锋蓦地又狠狠压下去,更加发狠地在他耳边不停地叙述。   “怎么?怕我说他?你不就是看我长得像他?你骗了我3年,他有像我这样艹过你吗?有让你这样爽吗?”   姜钺抖了抖,微弱地回了一声。   “没有。”   接着他扭过身抱住严既锋,“只有你一个人艹过我。”   顷刻间,严既锋仿佛塞满他心脏的刀子都化成了水,滚烫的热水烫热了他的血,烫活了他的心。   他更加用力地抱住姜钺,双手扎进姜钺的十指间扣紧,温柔深情地在姜钺耳边说:“你就该是我的,我是你的阿严哥哥,我比他早。”   “何伯告诉你的?”   姜钺愣神地望着他,他猛地一狠,责怪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钺眼神迷离地没有反应,他不自觉温柔下来又问:“小青蛙,为什么不告诉哥哥。”   “你不是他。”   就和刚刚一样声音微弱地几个字,严既锋心里刚化软的刀子忽然又插回来,他掐紧了姜钺,盯着看了许久才说:“我不是谁是?你的阿严哥?”   姜钺又不说话了,像是任他摆弄的人偶,他一下把人摁下去,“那就别说了,我也不想听你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严既锋终于停下了,姜钺却没被放开,严既锋抱着他盯了许久,忽然抬起他的手又问:“怎么伤的?”   “我自己掐的。”   姜钺语气平静,严既锋没再问下去,片刻后坐起身说:“叫人先处理一下,再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   姜钺一下掀开严既锋,去捡地上的衣服,严既锋怕他跑了般立即蹭过来拽住他,“要去哪儿?”   “做我该做的事。”   严既锋看到姜钺把之前掉了的假发又捡回来,想到姜钺刚刚长发勾人的模样,顿时歇下的怒火又升起来。   “不许去。”   他抓到姜钺的手腕,想把人拽回来又没用力,怕再弄伤姜钺。   姜钺趁他犹豫这一刻,忽然反身回来扭住他的手将他反押到沙发上,经典警察抓人的姿势。   “你以为——”   严既锋话没说完就感觉手腕上扣上了什么东西,连忙扭回头一看,姜钺是一副手铐,铐子上面缠了一圈粉色的毛绒面料。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包房里会有这种东西,而姜钺已经把另一头铐在墙上专门的钢管上。   “姜钺!”   严既锋怒吼出来,用力挣了挣,手铐撞出一阵响却没扯下来。   姜钺不急不忙地穿着衣服,一边随意地对他说:“我骗了你我向你道歉,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所以我要矫正过来。”   严既锋听着姜钺过于平静的语气不动了,看着姜钺一件一件把衣服穿好,最后转过来面对着他严肃地说:“上次不够正式,我再说一次。”   他已经知道姜钺要说什么,想把姜钺按回来堵上嘴,他一个字也不想听。   可实际他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一眼不眨地看着姜钺正式地向他说出口。   “严既锋,我们分手了。”   “别来找我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姜钺说完了就转身,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地朝门走去,到了门前猝然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他。   顿时,严既锋紧拧的眉头松动了一下,姜钺却是说:“手铐的钥匙在沙发上,你找找。”   下一刻,姜钺毫不犹豫转回身去,打开门,决然地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严既锋仿佛失去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脑子里什么也没剩下,他只知道姜钺走了。   姜钺真的走了。 第36章   会所3楼入口的墙角有间小隔间, 一般是保安休息换班呆的地方,阿昆坐在一张包房里淘汰出来的旧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旁边的小弟看到他脚边一地的烟头, 终于忍不住问:“阿昆哥,你怎么了啊?刚才那真是你、那个啊?要不然兄弟们去帮你把嫂子抢出来?”   “别放屁。滚!”   阿昆烦躁地骂出声, 他刚被姜钺弄去了外面, 真不知道包房里的客人就是上次看上姜钺那个,更没想到那人竟然对姜钺情有独钟, 见了一面就惦记上了。   他不知道姜钺在查什么,但毕竟是国内的警察,要是真在这种地方被人给——   “妈的!”   阿昆又骂了一句, 扔了烟头就往外出去,旁边的小弟连忙问:“阿昆哥, 你要去抢嫂子了吗?”   “抢你妈!”   阿昆又骂了一句冲出隔间, 但头刚冒出门脚步就僵住了,全身紧绷地往入口看去, 一行人正好上楼来,中间的正是阿曾哥。   他没有告诉姜钺阿曾哥就是本地最大贩毒组织的三把手, 阿曾哥是多年前的称呼,已经没多少人敢再这么叫了, 现在外面都叫他三哥。   “真他妈的线头落针眼里了!”阿昆用国语低喃了一句又退回去, 考虑要不要去通知姜钺。   阿曾哥什么时候会来都不一定, 错过这次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可刚才那位国内来的老板他也惹不起。他不禁摸了摸还发痛的肚子,姜钺他也惹不起。   ——真他妈的操蛋!   阿昆这次在心里骂, 看到阿曾哥一行人都走进去, 他连忙冲出去绕另一边的路, 跑到严既锋的包房门外面,发现门口一旁有两人守着,是严既锋带来的人。   他怂住了脚步,总不能直接去把姜钺拖出来往阿曾哥那边推去吧,他觉得他要是敢这么干会被里面那位老板弄死。他正想要找个什么理由,后面的走道另一边突然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作为会所的「保安经理」阿昆只能先去看怎么回事,结果转过弯就看到姜钺和阿曾哥的人对上了,姜钺还把阿曾哥手下的一人踩在了脚下,他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算了,他不管了,该说拜拜就拜拜,本来他和姜钺就没什么关系,要不是姜钺叫人帮他爸妈带钱他才不帮忙。   姜钺认出了阿曾哥,现在社会只要有点名气网上总能搜出一两张照片,他刚出来时被一人撞上,对方的手随意往他身上摸,不等脑子反应他已经把人打趴下了,接着才看到对面阿曾哥。   阿曾哥网络上写的身份是N国某集团的总经理,但真正是干什么的他已经猜到了。   在本来就混乱的N国,这种地方普通人被打死扔大海也不会有人管,姜钺朝阿曾哥打量过去,普普通通中年男人的样子,但是眼神透着一股狠戾。   “三叔,把他给我玩。”   姜钺正想怎么阿曾哥搭上话又不被怀疑,阿曾哥旁边的年轻男人突然朝他走来。   他的视线往男人瞥去,男人很高,和严既锋差不多了,看起来也就20多岁,没严既锋长年西装革履的故作正经,头发向上刺起,随意敞开的皮夹克露出了锁骨到脖子的纹身,和阿曾哥说话语气透着不能忽略的嚣张,仿佛并没把阿曾哥放在眼里。   “刚才的动作很漂亮,跟我试试。”   姜钺上样男人,对方走到他面前几乎贴上,手指轻佻地绕在他假发的发梢,对他勾起唇角眼神轻佻。   他下意识往后仰,并不习惯别人随便碰他。男人却忽然拽住他的头,接着手并拳往上移,直击向他耳下的颈侧。   这是能致命的打击,一瞬间姜钺就明白这男人是个疯子,没什么理由就是想暴力发泄。   他立即往下蹲去避开男人的拳头,接着往后退开一步,同时抓住男人的手腕用力往他这边一拽。   男人往他倾过来,他趁机踢向男人腋下,是想废了男人的手,但男人稳住了身,反捏住了他往旁边一甩,男人立即横身站稳,将他推到了后面的墙上。   姜钺的手被男人捉着压在胸前,男人猛然发现他手腕上的血,已经浸下来沾到了手掌上。   男人的视线冷不防地暧昧起来,从姜钺的脖子往到扫,看到了上面明显新添的红痕,艳得上雪上的红梅一样。   他突然抬起姜钺的手,指骨流畅修长,血迹滑下来在有些苍白的皮肤画出一簇红色,有股说不出的诱惑。   他倏然往姜钺掌心的血迹舔了一下,“我现在不想打了,想淦你。”   姜钺本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男人舔过手微微发颤,他的脑子却冷静清晰,余光朝阿曾哥瞥去,这个男人显然不是阿曾哥的小弟,发展成这样他已经没机会再和阿曾哥搭话了,于是故意舔了舔嘴角抬眼看向了男人。   “我们换个地方?”   男人一笑,把手指沾到的血往姜钺唇上抹去,然后搂住姜钺的腰就往回走。   阿曾哥一行人都给他们让出一条路,他随意地对阿曾哥说:“三叔,我先走了,你慢慢玩。”   阿曾哥面不改色地沉下视线回,“别把人弄死了。”   “我又是你。”   男人搂着姜钺回头朝阿曾哥一笑,满是挑衅。   赵颖杰追着严既锋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没兴趣给严既锋不可描述时守门,留了两人在包房外守着就去楼下喝酒,本以为严既锋至少要到下半夜才能结束,结果他才喝了两杯就接到电话说姜钺走了,严总在包房里没有反应。   他担心姜钺发起狠来捅了严既锋两刀,连忙上楼去,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严既锋完完整整地从包房出来,只是一身能把人冻发抖的寒气,每踏一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他什么也没敢问,看着严既锋往外走出去,没马上跟去。他以为姜钺早就不在会所里了,不想去触严既锋的怒火。   可看到严既锋走到过道拐角就停下来,另一头传来了声音,他连忙跑过去,不想就看到了姜钺一个男人搂着腰走了,严既锋的眼神如射出的冰刀一样。   “姜钺。”   严既锋的嗓子也结冰了一般,死死盯着姜钺的背影。   姜钺的脚步微微一顿,他没动作,倒是旁边的男人回头看去,视线扫过严既锋问他,“那是你刚才的男人?”   这一句很轻,但过道里仿佛都被严既锋身上的寒气冻住了,安静得可怕,严既锋就清晰地听到了。   严既锋眼里只有姜钺,他像是也在等姜钺的回答,看到姜钺微微朝他侧了侧眼,漫不经心地说:“现在不是了。”   男人猝然一笑,手故意捏在姜钺腰上,朝严既锋挑衅地看了一眼,“他好像舍不得你,要是你想跟他走我不勉强。”   姜钺终于回头直视了严既锋一眼,随即又看向男人暧昧一笑,“我现在想换个口味。”   “那是你更喜欢我了?”   男人一直说的本地话,突然换成了流利的国语,姜钺意外地审视着男人,最终点了头。   “走吧。”   严既锋一动不动地看着姜钺反搂着男人,完全不看他一眼,决然地转身就走,就像刚刚在包房里一样。   “严总,你冷静点。”   赵颖杰抓着严既锋的手臂,隔着衣服都能感觉严既锋的肌肉绷得和铁一样,他小声凑到严既锋耳边说:“姜钺肯定不是真的要跟人怎么样,他一定有目的,你别去搞破坏。你看对面那个披衣服的中年男人,是贩毒组织的老三,别人的地盘,我们吃亏。”   严既锋完全没听进赵颖杰的花,满身的寒气变得更冷了,脸上却没有丝毫情绪,面不改色地开始解西装外套的扣子,慢条斯理地把外套脱下来。   赵颖杰没看懂严既锋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住严既锋,就算这几年表面上看不出来了,但严既锋内里还是个疯子。   严既锋一言不发地把外套脱塞给赵颖杰,然后卷起袖子,昂贵的袖扣直接被扯掉,脚步猛地朝着姜钺走的方向冲过去。   姜钺和男人已经已经被阿曾哥和一起十几人隔开,严既锋靠近十几人就挡在了通道中间,他没有丝毫犹豫挥拳过去,直逼对方的致命点,出招比起男人刚才更要命。   一声痛喊响彻了通道,姜钺没有回头,他从来没有见过严既锋打架,但他见过严既锋发狠的样子。   他脚步不自觉慢下来,背后的声音不断地撞向他,皮肉相击的闷响,人撞在墙壁上的重声,痛呼的喊声,凌乱的脚步声。   还有严既锋呼吸的声音。   在杂乱的声音里他不应该听得见,可就是听见了,还压下了其他的声音,他感觉严既锋离他越来越近,那呼吸声就像追着他,最后到了他身后。   他猛地回头,真的看到了严既锋,就在他眼前,喘出的热气全扑在他脸上。   “跟我走。”   严既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撞开旁边的男人往前冲出去。   他任严既锋拉着他往前跑,视线追着严既锋,看着严既锋不成样子的衬衣,乱了的头发,额角还沾到了不知是谁的血,和他见过严既锋的样子都不一样。   严既锋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忽然回头,用力把他拽过去,搂住他的肩膀莫名勾起了嘴角,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我的。”   后面的人追过来,在他们身后大骂,严既锋连忙又拉起他往楼下冲,他们一路跑出了会所,严既锋找到车就把他推上副驾,立即去开车,追出来的人只追到了一片尾气。   车上姜钺一言不发,眼睛一路都没有离开过严既锋。严既锋直视着前面,如同一尊冰雕没有看他一眼,直到车开到了无人的海边停下来。   深夜的海边一片宁静,只有携着海风的海浪声,隔着车窗打进来一声接着一声。   严既锋终于转过去看向姜钺,对着姜钺像没什么事一样的脸他克制的怒火从眼里迸出来,脱口而出,“姜钺,刚甩了我就能和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你不是喜欢严越钦?你的深情就这么廉价?”   姜钺还是望着他没有反应,像随他说什么都可以,他怒地翻过去放下副驾的椅背,撑在姜钺上方一手捏着姜钺的下巴,想起刚才那个男人他狠下声说:“你那么想要男人,我不够吗?他知道怎么让你爽吗?我同意你分手了吗?”   姜钺不说话,他手指不自觉用力,移到姜钺的唇上用力抹过去,脑中不断滑过刚才那个该死的男人把血抹姜钺唇上的画面,他倏地低头吻下去。   如同要洗干净什么一样他来回舔吮摩挲,还觉不够地咬破了姜钺的唇,血腥味瞬间在他们口中交换。   严既锋看到姜钺的眼尾染红,无力地软下去终于放了他,连语气软下来,“你要查什么我帮你。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姜钺,我他妈在你心里一点分量也没有是不是?你宁愿去勾引没见过的男人,也不愿找我帮你。”   他的语气不自觉又狠下来,可姜钺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人偶一样不说话也不动。   “姜钺!”   严既锋真的要疯了,他觉得姜钺就是要用沉默逼疯他,他一手握着姜钺的脖子怒道:“你他妈说话啊!”   “你帮不了我。”   姜钺终于说话了,像说情话一般抱住了他的脖子,然后说:“严既锋,你不要再管我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严既锋倏然愣住,哪怕他早知道也不想听姜钺说了一遍又遍,他双眼死死地瞪着姜钺。   “你怎么能这么狠?骗了我3年很有趣?从来没爱过我?很好、那就别谈爱了。我就是把你在床上锁一辈子,也不会放你走的。”   严既锋不管姜钺的反应,抬起姜钺的下巴,将姜钺掌控在他手中,骤然再次吻下去。姜钺顺从地没有反抗,任他缓缓深入,唇齿间混满姜钺血的味道,这个吻就像他们的关系,缠绵交换都是虚假的,实际上到处都是鲜血的味道。   “不、放开——”   姜钺像是突然意识回神一般挣扎地推开了严既锋,“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爸。”   严既锋一时没理解姜钺说的「我爸」是指谁,姜钺已经打开车门,掀开他钻下了车。   他转头往外望去,海水反着微弱的天光,映出一层叠着一层的浪扑过来,车灯追着姜钺的背影越跑越远,最后到进了海里。   “姜钺,你要去那里!”   严既锋猛然反应过来,连忙下车追去。姜钺像是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步一步往海深处走。   他冲过去一把抱住姜钺,一层海浪打过来他没站稳,和姜钺一起摔进了水里。   “姜钺?”   严既锋把姜钺从水里捞起来,姜钺背着射来的车灯,他看不清姜钺的表情,可他能想出姜钺的眼神,忍不住怒火吼:“你想要去哪里!”   “放开我!”   姜钺忽然用力挣扎,身上的大衣泡了水变得笨重,挣扎时被严既锋抓着滑下去,他直接从衣服里脱出去,站起来连退了好几步,才对着严既锋竭尽全力般怒吼。   “你不要再跟着我!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不会帮我、你已经帮不了我了!”   严既锋看着姜钺同样站起来,“是,我帮不了你,刚才那个男人能帮你!严越钦的打火机能帮你,严越钦的骨灰能帮你!就我不行!你就恨不得我马上消失在你眼前!”   “嗯。”   姜钺认真地点下头,这一声就像万吨的大锤砸在严既锋心上,他对着姜钺半晌突然笑起来,眼神却如哭一般。   他朝姜钺挪了半步又僵住,他觉得他已经疯了。他真想把姜钺带回去锁起来,不管姜钺心里想的人是谁,不管姜钺想要什么。   他只要姜钺在他身边,一辈子离不开他,反正他从来都不相信什么爱。他只要是属于他的,都不择手段得到手。   可他的视线垂下去,姜钺的手腕泡了海水又出血了,血混着海水往下滴。   他咬紧牙磨了半天,最终只说出一句。   “上岸去,我就走。”   姜钺一动不动和他四目相对,海浪一层一层撞在腿上,被泡湿的衣服被风一吹冷得发抖。   他想告诉姜钺再下去会着凉,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直到姜钺突然转身又往海里走去。   “姜钺!”   严既锋真要气疯了,一步跨过去抓住他,却见姜钺捡起了泡在水里的大衣,小心地抱起来往岸上走去。   他不禁盯紧那件大衣,姜钺那么宝贝做什么?刚才在包房里也是第一件就捡起抱着。他想把扯过来给扔了,实际却跟在姜钺后面,一步一步踩着姜钺的脚步,回到了岸上。   姜钺和他离了两米多远的距离停下,车灯在姜钺身上映出了明暗相交的阴影。   “你可以走了。”   严既锋没动,他重复刚才的话,“你要查的事我可以帮你,不要再去找刚才那个男人了。”   姜钺又说了一遍,“你可以走了。”   他看着姜钺半晌,没有看出来一丝的不舍,怒地回去车里调头开走。   天太黑,后视镜里的姜钺的身影眨眼就看不见了,他放慢了车速给赵颖杰打电话。   赵颖杰刚看到严既锋和人打架,立即就带人溜了,他不想严既锋跑了被抓住拷问,正在街上正考虑要不要关心严老板怎么样了,就接到了严既锋的电话。   “开辆车过来接姜钺。”   赵颖杰满头问号。   “带一身合适他的干衣服。”   赵颖杰头上的问号又多了一个。   “再带上药箱,他手受伤了。”   严既锋说完就挂了电话给赵颖杰发去定位,接着扔开手机把车停在路边,关了灯,往后视镜里已经看不清姜钺的地方望去,静坐着一动不动。 第37章   赵颖杰作为严既锋纯粹的工具人向来很明白自己的定位, 他迅速地弄来了一身衣服,开车找到严既锋发来的定位,最先看到的是严既锋开走的车停在路边。   严既锋开着窗, 靠着椅背盯着车窗外的后视镜不动。   赵颖杰把车开过去正对严既锋在的车窗停下,微弱的光线只描了严既锋模糊的轮廓, 他看不清严既锋的表情, 却能感觉严既锋比起刚才在会所更可怕了,想问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都没敢问出口。   “他在海边。”   严既锋像游戏里的NPC一样, 没有语调地说了这四个字就没声了,赵颖杰把好奇的问题全压回去,什么也不敢多说, 车再往前开了一截,终于在车灯的范围里发现了姜钺。   这一片的海岸没有沙滩, 姜钺站在一片礁石中间, 抱着一件湿透的大衣僵硬地一动不动,望着海的方向不知在看什么。   赵颖杰不知道两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去猜。拧起带给姜钺的衣服下车,走去了姜钺面前。   姜钺像是没发现他一般没朝他看一眼, 连身体也没动分毫,如同他面前的只是一尊过于仿真的人偶。   “姜钺?”   赵颖杰轻叫了一声, 姜钺还是没有反应。他借车光照来的光仔细看这去, 姜钺连嘴唇都冻得发白了, 又试探地问:“你没事吧?我带了衣服,这儿挺冷的,跟我上车先换了, 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姜钺还是没有动一下, 赵颖杰以为严老板交待的任务要失败了, 姜钺却缓缓朝他看来,仿佛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在这里,接着看了眼他拧的袋子,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没有起伏的声音像是设定好的程度,赵颖杰意外地看着他把袋子接过去,正松了口气准备叫他上车,他却直接开始脱衣服。   “你脱衣服干什么?”   赵颖杰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姜钺停住动作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换衣服,你不想看就转过去。”   这是他想不想看的问题吗?虽然都是男人脱光了也没什么,但他敢保证他要看了不该看的,严既锋能挖了他眼睛。   为了保住眼睛赵颖杰后退了3米背对着姜钺,没过片刻就听姜钺说:“好了。走吧。”   赵颖杰以为姜钺会因为他是代表严既锋来的,叫他有多远滚多远,没想到姜钺这么配合。他转身看去,随便找的衣服没那么合身,姜钺却把普通的休闲装穿得像男模走秀一样,严既锋放不下真不奇怪。   姜钺其他的衣服都扔在了礁石上,捡起了湿透的大衣,抱在胸前弄得刚换的衣服又湿了。   “这大衣都成这样了,肯定不能穿了,不要了吧。”   羊毛的大衣根本泡不得水,赵颖杰觉得带回去也不可能再穿了。   姜钺没听见他的话一般,抱着大衣就朝车走去,主动打开副驾的门坐进去,把湿透的大衣抱在腿上。   赵颖杰觉得姜钺和严既锋一样都不正常了,他不能理解就干脆闭嘴,回到车上把严既锋交待的药箱拿出来,看到姜钺手腕半露出的绷带被海水一泡,晕得全脏了。   “你的手没事吧?先处理一下,别感染了。”   “我自己来。”   姜钺接了药箱,自己处理起伤口。被血粘住的绷带他直接扯下来,药水对着伤口往上倒,最后再重新绑上绷带。   赵颖杰在一旁看着都疼,姜钺这处理伤的方式和严既锋一样,粗暴得不把自己当人。看姜钺处理完他都感觉手腕幻痛了,连忙转回去开车往回走。   车开到严既锋刚才停车的地方,停在路边的车已经开走了,赵颖杰问姜钺,“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姜钺愣着好半天,赵颖杰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开回酒店,姜钺却忽然说了一个地址。   他导航开过去,是一片非常破败的城区,几乎可以用得上贫民窟来形容。他疑惑姜钺难道住在这种地方,姜钺突然叫他。   “停车。”   赵颖杰忙把车停下,发现前面是一栋新修不久的小楼,本来平平无奇,但和周围破败的建筑比起来小楼就如同宫殿一般。   “谢谢。”姜钺向赵颖杰道了谢就开门下车,把门回来时突然停住动作对他说:“替我转告严既锋,这里不是他该呆的地方,回去吧。”   姜钺说完转身走了,手里还抱着水快沥干的大衣,往前面宫殿般的小楼走去。   赵颖杰以为姜钺住在小楼,为了替严老板确认地址他没走,但姜钺半路拐向了一条小路。小路边有一块绿化地,算不上公园,只有几棵树和一个花台,花台前面有一把破旧的休息椅。   姜钺径直走去坐到椅子上,把大衣放在旁边,像有个人陪他坐一起般。   后面那栋新修的楼就是严越钦和他住过的房子新建的,那时他常陪严越钦坐在这里抽烟。   他摸了摸口袋,没有烟,只能把手拿出来轻拈着指尖,靠着椅背抬头望上了漆黑的天空。   旧城区的路灯很远才有一个,昏暗的光什么也照不清,朦朦胧胧映在姜钺身上,像在他身周起了一层雾,好像一不注意就会消失在这雾里。   赵颖杰看着姜钺,他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这一刻却领会到了姜钺的孤独,不敢就这么走了,怕他走了姜钺真的会消失。   他把车停在路边给严既锋打电话,刚说完姜钺在哪儿严既锋就挂了。他懒得置喙严既锋这欠揍的习惯,坐在车里等着严既锋来,不知怎么等睡着了,等他猛然惊醒过来已经过了快2小时,连忙看出去。   严既锋开的车停前面的路边,人站在车头正对着姜钺坐的地方一动不动。姜钺也还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连姿势都没变,就像两尊相互守望的雕像。   这两人多少都有点毛病!   赵颖杰偷偷腹诽,又闭起眼睛继续睡觉,反正严既锋来了看着姜钺的任务就用不着他了。   严既锋已经站了大半个小时,他其实一直跟在赵颖杰的车后面,看着姜钺就那么愣坐了半天,不知道是在怀念什么,他实在忍不下去才把车开过来。   可他站了这么久姜钺都没朝他看过来一眼,终于还是走过去站到姜钺面前,拿出烟盒,抽了一根烟递向姜钺。   姜钺先是盯着烟,接着抬起头看他,眼中往外溢着惊讶。   他没等到姜钺接烟,干脆把烟收回来叼在嘴里,点起来后又抽出另外一根烟,不问姜钺要不要,硬塞到了姜钺唇上。   然后,他低下头去扶着姜钺的后脑勺,用他嘴上的烟把烟点燃,再挤坐到姜钺旁边,抽着烟什么也不说。   姜钺好一会儿才把烟摘下来,仔细地打量了半晌,是他喜欢的烟。他抽了一口,望着前面的无尽黑夜忽然开口。   “这烟是我小时候我爸常抽的,后来遇到阿、阿严哥,发现他也喜欢这种烟……其实我不喜欢抽,我只是、想念烟吐出来的味道。”   严既锋第一次正式从姜钺嘴里听到他这么叫严越钦,眼中的狠戾就如同黑夜里的黑铺天漫出来。   他猛地转头扳过姜钺的脸,一口烟全吐在姜钺脸上,看着姜钺的脸模糊在烟雾里,就如那天姜钺一眼望向他时,他的心狠狠地悸动。   严既锋对着姜钺蓦地又吸了口烟,勾过姜钺的肘子,低头就朝姜钺的唇吻过去,将口中的烟直接吐进了姜钺嘴里,狠狠纠缠过后才松开。   “现在起你只能闻我吐出来的烟。”   姜钺抬着眼睑望他,他还夹着烟的手把姜钺的腰扣住,用力拉近,再一次贴着姜钺的唇吻过去。   “严既锋。”   姜钺蓦地抬手隔住他,往远离他的方向退坐回去,又转向远处的黑夜看去,语气平静到没有感情地问:“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严既锋没亲到人,刚听姜钺叫别人「阿严哥」的酸瞬间又涌遍了全身神经,他瞪着姜钺不说话。   姜钺感觉不到他的怒气般接着说:“你是不是查到姜东鸣就是严肃鸣了?当初查案子的时候我就怀疑,那对母子不是能做出那么严谨计划的人,他们背后肯定还有人,当时没线索。   但知道姜东鸣就是严肃鸣后我就想到了,背后帮助他们给严定平下毒的人,肯定和姜东鸣脱不了关系。”   严既锋的酸意还是被姜钺的话拽了回来,看过姜钺家里的信息墙,他就发现了上面有严肃鸣的痕迹。姜钺他爸的事,可能和严家的恩怨有什么关联,但是他想不通严肃鸣,现在应该叫姜东鸣的动机。   严家的一切是姜东鸣自己放弃的,连「严」这个姓都不要了,姜东鸣没有动机再回严家争什么。   那姜东鸣因为什么要帮那对母子,给严定平下毒?   姜钺接着说:“如果你要查,我可以跟你合作。但是、我要怎么做,你无权干涉。”   严既锋听到这话就想到了那个男人碰了姜钺的男人,咬牙切齿地说:“你想怎么做?去勾引别的男人,不行。”   姜钺朝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还颇为得意地说:“我现在才发现我原来还能用美人计,你不觉得?”   严既锋里面的衬衣没有换过,外套从赵颖杰车上拿来直接套在了外面,闷得衬衣半干不湿地贴在肉上。   姜钺说着故意地凑近他,一根手指勾在了他腹间衣服上,瞬间仿佛姜钺的手摸遍了他的腰间。他顿觉又酥又麻,一把抓住了姜钺的手往下按,然后贴近了说:“我觉得?你勾引我一下试试。”   姜钺猛然把手抽回来,表情瞬间恢复成了刚刚毫无波澜的样子,抱起一旁的大衣起身走了。   严既锋一瞬的心猿意马散了,看到姜钺还不放那件破衣服,倏地起身追过去,“你一直抱这件破衣服干什么?扔了。”   姜钺停下来回头看他,看了半晌当真听话地把大衣扔在了路边的草地上,转身就往前走。   他反倒疑惑地朝衣服盯去一眼,姜钺又冷不防倒回来,把大衣捡了回去。   “姜钺,你是不是就喜欢别人的衣服?这是哪个野男人的?给我扔了!”   严既锋咬紧牙,姜钺完全不理他,走回了赵颖杰车旁,打开副驾的门坐进去,叫醒赵颖杰。   “开车。”   纯粹的工具人没睡醒,莫名其妙地看着姜钺,“干什么?”   “回酒店。”   赵颖杰抹了把脸终于清醒了点,理解了一下姜钺的意思就启动车子,车门却突然被打开,严既锋恶鬼一样站在外面对他说:“下车。”   “啊?”   不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严既锋已经把他拽下车,自己坐进驾驶座,什么也没跟他说就把车开走了。   纯粹的工具人赵颖杰愣在路边看着车开远,彻底清醒过来,对着车大骂了一句脏话,转去开了严既锋开的车。 第38章   深夜的酒店大堂只有值班的工作人员, 严既锋将车停在酒店门外,下车转到副驾外开了车门,直接贴近解了姜钺的安全带。   姜钺往车外看了一眼, 是上次来住过的酒店,严既锋什么也没说, 将他从车上捞下来往酒店里推进去。   他抱紧不再滴水的大衣, 什么也没说,任严既锋带他进去, 乘电梯上楼,最后到了他上次住过的房间门口。   严既锋开了锁,用力把门往里一推, 门砸出了一声闷响,转眼撞上姜钺的视线。   姜钺觉得严既锋看他的眼神, 像是绑了唐僧回洞的妖怪, 他只要敢跨进去,严既锋就会吃了他。   姜钺莫名对严既锋一笑, 走进了房间,望向里面的床, 脑子里又浮现出了上一次和严既锋在床上做的事。   砰!   门被关得一声重响,严既锋忽然从后面抓住他的后颈, 将他往旁边的墙上一掼, 他背撞在墙上, 严既锋贴过来抓着他抱着的大衣,仿佛大衣是他的仇人一样瞪着他。   “现在能把这衣服扔下了吗?”   严既锋已经恨了这大衣一路,他觉得自己竟比不上一件破衣服, 到现在没抢过来踩两脚再扔了已经是他克制的极限。   姜钺推开他去拿了一个衣架, 把衣服挂起来, 泡过海水的羊毛大衣已经不成样子,根本不能再穿。   “你可以走了。”   姜钺挂好衣服就赶人,严既锋平息了一晚上又听到姜钺对他说这一句,猛地转过去躺在了上次他们一起睡的床上,挑眼看着姜钺说:“酒店没有别的房间了,你可以睡另一张床。”   姜钺对着他一言不发,就站在床前和他四目相对,好半天突然转身,“我去别的酒店。”   “姜钺!”   严既锋一下起身拉住姜钺,动作太急,脚下没站稳,抓到姜钺就一起摔回了床上,他结实地垫在姜钺下面被撞得一疼,双手却把姜钺圈紧。   “放手。”   “别走。”   他们同时开口,严既锋不放手,猛地翻身将姜钺背压在下面,双手沿着姜钺手臂滑过去,十指相扣地握紧姜钺的手摁在头顶,身体像锁一样困着姜钺,低头咬在了姜钺脖子上。   上面他留下的疤痕被他吸出的红痕还没消,他又一口咬上去,然后吻贴着脖子向上移到了姜钺耳边,他低声地轻诉。   “你知不知道你走的这几天我很、想你。”   严既锋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幻听一样。姜钺微微一怔,埋在床上的脸往旁侧过来,严既锋立即蹭上来堵住了他的唇,蛮横地抵进了他嘴里,肆意纠缠。   直到弄得姜钺唇色鲜艳,闪着亮晶晶的光严既锋才放开,然后望着姜钺一本正经地保证,“我就在旁边。我不碰你。”   “我不想和你一个房间。你走,或者我永远消失在你面前。”   姜钺语气淡得仿佛随口一说,严既锋狠咬紧了牙什么也没说,半晌后终于松了姜钺起身,站在床前最后看了姜钺一眼,还是转身出了房间。   姜钺听到关门声慢慢卷缩起了身体,把刚刚被严既锋抓紧的手凑在鼻间用力嗅了嗅,什么也没嗅到,他立即下床去一边脱衣服一边走去浴室。   严既锋携着蹿遍全身的火,出了房间却再也走不动了,脚掌在地板上钉住了一样。他靠着墙深深地吸气,过了许久才掏出手机给赵颖杰打电话。   赵颖杰车开到半路发现了一条夜市,全是卖吃的,正好严既锋派去调查姜东鸣的人联系他,就和人约在了夜市吃宵夜。   刚吃得起劲的时候严老板的电话就打来了,大半夜严既锋找他肯定又不是什么正事,盯着严既锋的号码看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   “有没有查到什么新的消息?”   听到严既锋的问题赵颖杰突然有了兴趣,正了正嗓音还是掩不住八卦的语气说:“真有,你知道你叔和姜钺他爸有过一段吗?”   严既锋果然没有出声,他继续说:“你不是叫查姜钺他爸当初出国的原因,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赵颖杰非常认真地理了一遍思路,“姜钺他爸和姜东鸣大学时在一起了,后来可能是姜钺的爷爷奶奶不能接受儿子同性恋,要拆散他们。   然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姜钺奶奶突然去世,姜钺他爸就和姜东鸣断的联系,快速结婚来了N国。   姜东鸣来N国的原因,我猜多半就是因为姜钺他爸,所以姜钺他爸出事后,他才会收养姜钺。”   严既锋对赵颖杰说的并不意外,知道严肃鸣就是姜东鸣时,他就猜过姜东鸣和姜钺他爸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姜东鸣是不是同性恋他不在意,他只想知道姜东鸣收养姜钺的几年里,对姜钺做了什么。姜东鸣在他才几岁就故意恐吓他说他爸妈想弄死他,那刚刚失去的父亲的姜钺,姜东鸣那种变态会对姜钺做什么?这种话绝对不可能当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能想到的,绝对不是像正常的长辈一样对待姜钺。   严既锋猛地挥起拳头往墙上砸去,但在要砸中时又停住,因为墙里面就是姜钺。   他硬把拳头收回来,隔了一会儿语气恢复平静地说:“姜钺晚上肯定没吃饭,带点清淡的粥回来,10分钟。”   这么精准的时间限制,赵颖杰还没吃够,立即反驳,“怎么可能,我已经睡了,出去回来10分钟,我又不是超人。”   “我步行去也才10分钟。”   严既锋又说完就挂了,赵颖杰看着挂断的手机,理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严既锋已经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了。   他心里默默骂了一声,不明白严既锋怎么知道的,所以他才讨厌太聪明的人。   10分钟后,严既锋看到了赵颖杰从电梯里出来。   赵颖杰见到像雕塑一样杵在房间门口的严既锋,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眼,“严总,你在等我?”   严既锋只瞥他一眼,接过外卖就回头去敲门。   赵颖杰终于懂了,严既锋是被赶出来的,就等着他的外卖好找理由再进去。他暗暗「啧」了两声,退到一边准备看戏。   结果严既锋敲半天门都没有人来开,就掏出房卡自己开门进去了,他什么戏也没看到门又关上了。   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着之前那盏,严既锋进门就听到了浴室里的水声,他把外卖放在桌上,姜钺没在里面他就站到了浴室门外对里面喊:“姜钺,洗完了吃点东西。”   浴室里面半天除了水声都没有别的回应,他捏紧了双拳,“你连回一句话也不肯。”   姜钺还是没有回话,连里面的水声没有一点变化,严既锋猛地意识到不对,转头往门口的衣架看去,挂在上面的大衣不见了,地上姜钺穿的衣服却丢了一路。   “姜钺?”   严既锋拍了两下浴室的门,没耐心等姜钺回应,用力一推门就开了。   他往里进去一股水汽扑来,姜钺身上只穿了那件大衣,石化一般站在淋浴下面一动不动。   他倏地冲过去发现水是冷的,连忙关了把姜钺拉出来。   “你又做什么?”   姜钺缓缓地转头看向他,生锈的机器人一般反应了好半天才回答,“洗澡。”   “谁洗澡是你这样!”   严既锋不管姜钺愿不愿意,上手脱掉了他身上湿透的大衣,扯下一旁的浴衣把人裹住扛出了浴室,放在床上。   他站在床头高高地俯视着姜钺,浴衣敞开露出的皮肤已经被冷得发白,姜钺的脸却泛着红。   “谁让你进来的?”   姜钺躺着懒懒地望向严既锋,腿轻轻一动,盖住的浴衣就掉了下去。   严既锋蹙紧了眉头,过来扯起被子将他整个人裹住,再拉起他坐到床边,打开外卖端起来。   温热的海鲜粥透出一股清淡的香味,他递到姜钺面前只说了一个字。   “吃。”   姜钺朝着严既锋骇人的脸一瞥,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接住了粥,乖乖地拿起勺子往嘴里喂,但才吃了几口就吐出来,他擦了擦嘴又继续吃,可吃着还是吐了。   他还要继续往嘴里喂,严既锋上样他忽地摘走了他手里的粥碗。   “别吃了。”   严既锋把粥放到桌上,转回去抱住姜钺,“不想吃就睡觉。”   “你出——”   “我不出去。”   他连被子一起抱住姜钺压回床上,“我出去了让你一个人又去淋冷水?”   他说着支起头对着姜钺,一手捏着姜钺的下巴让姜钺直接着他,不容反驳地说:“你要是不想活了,除非先弄死我。”   姜钺一言不发,直直地望着严既锋许久,直到严既锋放开他,将他身上的被子扯平盖好,再退到另一张上坐着对他说:“睡觉。这是我最后的耐心了,不然我马上带你回国把你锁起来。”   他不想睡,双眼还是直直望着严既锋,可在严既锋的眼里不知什么时候闭起眼睡着了。   严既锋坐在床边双肘撑在膝盖上,静静看着姜钺睡觉。   他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害怕过,哪怕是被好几把枪一起指着头,他也没有畏惧过。   可看到姜钺朝着大海跑去的背影,他忽然有了一种失控的恐惧。他发现原来他不是无所畏惧,也没有那么洒脱可以只顾自己随心所欲。   “姜钺。”   严既锋伸过手去握住了姜钺放在被子外的手,随即半蹲下去趴在了姜钺旁边。   他手贴到姜钺脸上,指尖轻轻抹过姜钺的唇,低头抵着姜钺的额头悄声地说:“你别想丢下我。”   姜钺不舒服地动了动,发出了一声细小的轻哼。   严既锋猛地察觉到姜钺的额头烫得吓人,立即用指背试试了,确实是发烧了。   他起身想把姜钺弄起来,却冷不防对上了姜钺睁开的眼睛。   姜钺半眯着双眼,眼尾又红又肿,挂着一点水渍愣愣地望着他,眼神迷蒙得像是隔着几公里的大雾,对着他看了许久低喃地出声。   “阿严哥?”   瞬间,严既锋连身体里的血都僵住了,他直瞪着姜钺问:“你在叫谁?”   姜钺紧紧地拧起了眉头像是要聚集视线看仔细,可最后还是难耐地晃了晃头,迷蒙地望着他,“阿严哥,是你吗?”   “我不是!”   严既锋咬牙切齿地回出这三个字,姜钺认不出他的眼神就仿佛刺满他胸口的刀。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哪怕姜钺曾经对着他叫了三年的「阿严哥」,他还是一眼就清楚姜钺现在叫的不是他。   可姜钺像是听不见他的话,反抓住他的手,焦距虚散的视线对着他,仿佛和多年未见的情人重逢一般,微微一笑。   “阿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严既锋转眼避开了姜钺的视线,把姜钺从床上捞起来,“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   姜钺蓦地扎进了严既锋怀里,双手箍紧严既锋的腰低诉,“阿严哥,我好想你……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了?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我等不到变老的那一天了。”   严既锋浑身的血液又僵了两秒,又继续把姜钺往被子外捞,嘴里毫无语调地说:“别说了,姜钺。”   “我不。”姜钺往着他胸口一撞,抓紧了他的衣服埋着脸继续说,“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把他当成你……可他不是你,他不愿意陪我骑车吹风,不会给我做早餐……他不在意我需要什么,也不在意我怎么了……他不会陪我到老,因为他我连警察也不能做了。我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没有了。”   严既锋抓着姜钺的手越捏越紧,视线垂在姜钺头顶上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任姜钺抱着他。   “阿严哥,我真的好想你,你带我走,好不好?”   “不好!”   严既锋忍不住接了姜钺的话,他推开姜钺,抬起姜钺的脸双眼发红地瞪过去,动了好几次唇,最后只说出来,“我带你去医院,你发烧了。”   “我不去。”   姜钺忽然挥开他的手,就和小朋友耍赖一样不满地对他说:“阿严哥你说的感冒只要喝姜丝粥就好了,阿严哥你给我煮姜丝粥吧。”   “我不会!”   严既锋脱口而出,双手握住姜钺的肩膀把他摁回了床上,从上死死地盯住姜钺。   “我不是你的阿严哥!我不会煮姜丝粥,你要是想骑车我带你去,早餐我也可以学。我现在告诉你我愿意陪你到老,到你老死的那天我都会在你身边。你想继续当警察,我去撤销我说过的话,证明你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职责的事——”   他说着狠狠吸起了一口气,语气放缓下来郑重宣布似的说:“姜钺,你还有我。看清楚,我是谁。”   姜钺怔怔地对着他看了很久,最后轻轻地叫了一声,“阿严哥。”   “我他妈不是你的阿严哥!”   严既锋低下身去,发狠的话从齿缝里挤出来,盯死了姜钺说:“我他妈是被你骗了3年,现在还心甘情愿求着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的严既锋。”   姜钺的眼神一闪,像是终于看清了他是谁,眼中的想念依赖瞬间都变成了一潭没有涟漪的死水,嘴角却牵起了一抹不真实的笑意,平静如常地对他开口。   “已经没用了,我已经不想要了……我好累,我想忘记,好想失忆……你不如告诉我,怎么才能忘记?我真的不想记得,什么都不想记得。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忘不掉的回忆,我真的好累。”   姜钺说着抬起下巴凑近严既锋,用手摸着严既锋的脸,如同以前他无数那样说:“严既锋,你艹死我好不好?我想死得快乐一点。”   严既锋的呼吸滞住了半分钟,明明姜钺贴着他脸的手在发烫,他却觉得姜钺像是一碰就要碎了般的水晶人偶。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姜钺,好久才将滞在胸口的那口气吐出来,握住了姜钺贴在他脸的手说:“去医院。”   “我不去。”   他一手将被子掀到了地上,不容反驳地把姜钺拽起来,“由不得你。” 第39章   房间里的灯不知用了多少年没更新过, 不时会微闪烁两下,映在姜钺眼里就像他的眼神在跳动。   严既锋心脏像是被什么捏了一下,把贴在姜钺脸上的视线撕下来, 转去打开了他的行李箱。   姜钺之前穿的衣服全脱在地上没法再穿了,他把自己的衣服拿了一身出来, 又回床上往姜钺身上套。姜钺一开始任他摆弄, 但连一条裤子都没穿上姜钺有了反应,他还什么都没动就被推开了。   “我自己来。”   严既锋克制地站在床边, 看着姜钺一件一件穿上他的衣服,定制的正装姜钺穿起来不太合身,却仿佛每一寸都刺激着他的神经。   姜钺穿好衣服下床刚穿上鞋, 他一把将人拽时了怀里紧紧圈住,贴在姜钺耳边说:“以后不许再穿别的男人的衣服, 只能穿我的。”   姜钺不回答他, 抓着他的手掰开,主动地往门口走去。   严既锋还在计较姜钺赤身穿野男人的大衣, 见姜钺已经把门打开,他立即追过去, 像是怕姜钺出门就会丢了似的紧扣住姜钺的手,牵着姜钺下楼去开车, 同时打电话叫人先去医院挂号。   还是上次那家医院, 条件有限, 急诊没有病床,好在医生检查后说只是感冒加上手腕的伤口有些发炎,就在输液室里挂水。   一排并不舒适的长椅, 挤在其他的病人中间, 姜钺靠着椅子一只手扎针, 另一只手被严既锋握着。   严既锋坐在他旁边,紧紧地挤着他注视护士给他打针。他想把手抽回来,可严既锋不松,他又没有力气,只能任严既锋握着。   护士挂好了输液瓶就走了,他的脑子晕晕沉沉,很累又头疼,耳边嘈杂着无数的声音他也分不清哪些是幻听,哪些是真的。   “靠着我,睡一觉就好了。”   严既锋的声音像是穿过深渊峡谷传来,他被人捞了一把,半个身子都贴到了严既锋身上。严既锋扣着他的腰,他靠到了严既锋肩膀上,以为自己不可能睡得着,脑中喧哗的声音却不知不觉消失了,他就这样睡了过去。   等到姜钺睡着严既锋才低头看去,姜钺睡着的样子还是很好看,靠着他的肩膀安安静静,没了之前要与他划清关系的疏离。   可是姜钺哪怕睡着也紧紧蹙着眉头,他气姜钺骗他,可看到姜钺这样比姜钺对他说的那些话,还让他心疼。   他轻轻把姜钺的头按在了胸口,指尖抹过姜钺蹙起的眉头,唇贴在了姜钺耳边,轻吻着耳垂上的红痣悄声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肯要我?”   姜钺只有平稳的呼吸回答他,过去了许久,他握着姜钺的手捏了捏紧,又说:“如果我变成你的阿严哥,你是不是就肯陪我一起到老了?”   他说着手不自觉越收越紧,像是恨不得把姜钺揉进身体里,脸埋进了姜钺颈间,用连他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开口。   “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有爱过谁,你能不能别放弃我——我爱你。”   “姜钺,我爱你。”   严既锋这一句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姜钺被他勒得不舒服地动了动,嘴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放松了一点动作,靠向椅背让姜钺舒服地趴在他胸口。他一眼不眨地对着姜钺,仿佛此刻整个世界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彼此相依。   天亮时姜钺的水终于挂完了,姜钺还睡着,严既锋没叫醒他,腾出一只手给赵颖杰打电话。   赵颖杰昨晚难得被严既锋贴心放过,睡了一觉接到严既锋的电话才知道他们在医院。听到严既锋低哑的声音他以为很严重,急忙地赶过去,在急诊找到了人。   “严总,姜钺没事吧?”   “小声点。”   严既锋还是之前抱着姜钺的姿势,微微抬头朝赵颖杰看去,“别把他吵醒了。”   赵颖杰奇异地看了严既锋一眼,又瞥向睡得安稳的姜钺,要换以前严既锋多半会叫姜钺直接丢地上。   他认识严既锋这些年,从来没见过严既锋对谁这么温柔过,这段时间严既锋真的仿佛变了一个人,抱着姜钺的动作像是连姜钺的一根寒毛也怕碰疼了。   严既锋看向赵颖杰,眼神和看姜钺完全换了一个人,他不想吵到姜钺压低了声音问:“姜东鸣人在哪里?离这里多远?”   赵颖杰把注意从严既锋身上收回来,“不算近,你要去见他?”   严既锋没回答,姜钺微微动了动,他低回头就见睁开了眼,猛不迭地迎上他的视线。   姜钺审视地看了严既锋好一会儿,回想昨天发生的事,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接着,他意识动自己被严既锋抱着,蓦地推开严既锋直起身。   “醒了?想吃东西吗?”   严既锋看到姜钺起来就问他,姜钺愣愣看了他半晌,像是不明白怎么到医院来的。他自然地伸手去拉姜钺,姜钺冷不防站起来避开他的动作,又恢复成了与他划清界限的冷漠模样。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你想查姜东鸣,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发给你。我要走了。”   姜钺一句话说了3件没关联的事,接着转身往外出去,严既锋什么也没想,本能地追过去拉住了姜钺。   姜钺转头看着他,他才思忖了半晌,脱口说出一句。   “你能不能给严既锋一次机会?”   赵颖杰奇怪地盯着两人,没听懂严既锋这句话什么意思,感觉严既锋说的这个「严既锋」不是他自己一样,又好像是指这个「严既锋」才是他。   姜钺知道严既锋指的是什么,他挣开严既锋的手,避开严既锋的视线回答:“是姜钺没有机会了。”   赵颖杰又不明白了,感觉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姜钺说完就走了,严既锋像失了神一样愣在原地不动,他等半晌都没反应,忍不住提醒,“人已经走了,严老板。”   严既锋还是没反应,直到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拿出来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内容只有一个句号。   他才像终于回了神,盯着信息里唯一的句号问赵颖杰,“如果有人给你发个句号,表示什么意思?”   赵颖杰差点没有忍住笑,他瞥见了严既锋手机上的句号,直觉是姜钺发来的。他思忖着严肃地回答:“据我所知,一般只发一个句号表示对你无语的意思。”   严既锋顿时眉头一耸,默默地把手机号码背了下来,收起手机,立即恢复成平日掌控一切的眼神,像刚才他什么也没问过,一本正经地命令,“叫人跟好姜钺。”   赵颖杰心里偷偷「啧」了两声,严既锋已经往外走出去,他忙跟上问:“你去哪儿?”   “去找姜东鸣。”   姜钺走出医院天已经大亮,他先打车去会所附近找到他的车,然后联系了阿昆,问昨天后来的情况。   阿昆听到姜钺的声音就后怕,他昨晚没睡的困意都瞬间全消失了,转去没人的地方劝说姜钺,“你最近最好躲起来,昨晚你被带走后,阿曾哥发了好大的火,差点把整个会所都砸了,现在正到处找你们。”   “他们现在还在会所?”   阿昆狠狠吸气,“不是,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昨晚他的人被打趴了一串,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你要是被抓到同样不会放过。阿曾哥不是好惹的,弄死个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在意。”   “我知道了。”   姜钺说完这句就挂了,阿昆盯着黑屏的手机想了半晌,终于确定姜钺根本没有知道了,是完全没听他的劝,打算自己送上门来。   他忍不住骂:“这人是不是疯了!非要送死!”   姜钺什么也没想,把车开到会所外面。大清早的会所没有了霓虹闪烁的外表,看起来普通了很多,整条街都静寂下来,像是熬了一整夜终于困得睡了,与晚上比起来冷清至极。   他把车停在会所大门外的路边,门口没像晚上有人守着,他下车直接走过去,门关着但没锁,他就推开自己往里进去。   一楼最热闹的大厅这会儿一片明亮安静,空旷得一个人也没有。   姜钺停在门口四周打量了一圈,缓缓往大厅中间走去。他才走没几步,前面就跑出来十几人堵在他面前,挑衅地打量着他。   “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姜钺身后响起一个男声,是昨天晚上和阿曾哥一起的男人,他侧头看去,果然是男人,还是昨天那样不羁的表情,缓缓朝他走来。   他微微敛下了眼神,严肃地朝男人看去,“昨晚的事有些误会,他是我的上一个情人,但他实际太差劲了,我不想跟他了,没想到他会跟来。”   “那你想跟谁?”   男人走到了姜钺面前,打量地盯着他满眼玩味。   姜钺笃定地回答,“我本来是冲着阿曾哥来的,但是现在,你还想带我走吗?”   男人上前,指尖落在他眼角抹了抹,故意地说:“我可不想又有别人不要命地杀出来。”   “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姜钺的眼神瞬间没了刚才的暧昧,男人顿时警觉起来,他接着说:“我知道你是胡差的儿子,你想顶替阿曾哥的位置。”   胡差就是贩毒集团组织的老大,他来之前查了一下,男人是3年前才回的N国,是胡差十几个儿子中很普通的一个,但3年就在组织里前几的位置,绝对是个有野心的人。   男人猝然一笑,一手掐住了姜钺的脖子,威胁地说:“你很大胆,不怕死?”   姜钺语气如常地说:“你知道姜朔东吗?我是他的儿子,13年前我爸被害,我查到是阿曾哥做的。我只想找他报仇,你帮我,我还可以把13年前阿曾哥想要的东西,给你。”   男人静静地盯着他打量了半晌,最终松开了掐他的手,一下扣住了他的腰笑起来,“你果然很对我胃口,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还想要别的。”   姜钺知道男人接受他的提议了,无论有没有信他的话,对于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不确定的事才更刺激。只是男人另一层的意思很明显,手游在他的腰上一寸寸往下。   他一下抓住男人的手说:“别在这里。”   “行,我喜欢挑战。”   男人的手没再动,盯着姜钺又问:“你叫什么?”   “阿钺。”   “我叫昂莱。”   “昂莱。”姜钺叫了一声,昂莱十分满意地搂着他往外去,“叫得不错,到床上再叫给我听听。”   刚跑出来堵住姜钺路的十几人里有一人,看着昂莱和姜钺出去,立即拿起手机发信息。   已经走到门口的昂莱突然回头,从腰后掏出一把枪,对着他一枪。   嘭!   他的手机和胸口一起被打穿,两边的人连忙退,看着他倒下去,血缓缓地流出来浸了一地。   昂莱语气平淡地说:“如果刚才的话传出去一个字,你们全都别想活。”   姜钺往朝地上的人看去,登时一股寒气从脚底冒起来,昂莱无事般地对他笑了笑,“别看了,死人有什么好看。”   两人终于走出了会所,躲在楼上偷看的阿昆眉头都快皱粘起来,他对姜钺谈不上什么情义,但好歹算是同胞,看到姜钺竟然不要命地混进了毒窝,这一去多半是有去无回的。   他不知道姜钺是什么原因这么不要命,可是想起姜钺之前来找他时的眼神,决绝得像是早就不在乎生死了。   作为一个唯钱是从的人,阿昆最后的一点良心作祟,想到昨天的严老板,姜钺跟他肯定关系不一般,他决定悄悄去通知一声。 第40章   一辆改装过的高大越野车停在了海边的别墅前, 车门从里推开,严既锋的长腿从车里迈出来,往房子打量过去。   别墅已经有些年头了, 风格透着上世纪的繁复奢华,雕花的铁艺大门敞开, 林叔从里面走出来, 站到了严既锋面前,恭敬地垂下头说:“严先生, 先生请你进去。”   严既锋朝林叔瞥了一眼往里走去,身后的保镖紧随其后。房子里透着比外面更加浓重的陈旧感,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林叔跟在他旁边, 突然说了一句,“小钺是在这里长大的。”   严既锋下意识顿了顿脚步, 他不意外对方认识他, 他在调查姜东鸣,姜东鸣肯定也调查他, 他和姜钺的关系并不是秘密。   这时房子里面的通道开出来一辆轮椅,他转眼看去, 对上了姜东鸣的视线。   “好久不见,既锋。”   姜东鸣的轮椅停在严既锋面前, 打量着严既锋。   严既锋也打量着姜东鸣, 他最后一次见到姜东鸣是在他被送去乡下的老宅前, 他被送去的提议就是姜东鸣提的。   那时他妈的梦游症严重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无论他睡在哪里,他妈夜里总能找到他, 没有人知道他妈是怎么开锁进去的, 只知道他许多次都差点死在他妈手里。   第二天醒来, 他妈总是哭着说不是愿意的,甚至跪下求他原谅。   而严定平因为在外面有情妇,他妈又白天大多数时候是正常的,严定平不想被骂故意把原配妻子送去精神病院,所以听了姜东鸣的建议,把他送走了。   严既锋居高临下地看着姜东鸣,轻声一笑,“二叔,你的腿怎么了?”   “废了。”姜东鸣答得满不在意,真如见到了多年不见的侄子,露着亲切的笑说,“马上中午了,一起吃饭,慢慢聊。”   “不必了。”   严既锋眼神倏地冷下来,朝着姜东鸣走进了一步,房子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像是怕他要对姜东鸣动手。   他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面不改色地俯视着姜东鸣说:“去年那起案子,背后操作舆论的,是你。”   姜东鸣坦然承认,“我只是稍微推了一下。”   严既锋倏地仿佛牙齿都咬出了火,质问姜东鸣,“你想得到什么?让姜钺成为众矢之的,你很满足?”   姜东鸣随意地看着他一笑,“你是不是忘了,把他推上风口浪尖的人是你,让他失去工作的人也是你。”   顿时,严既锋无法反驳,双眼几乎要烧起来一般瞪着姜东鸣。   过去了十几年,姜东鸣除了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几乎没什么变化,连那股变态的气质都还和以前一样,戏谑地看着别人痛苦再露出微笑。   “姜东鸣,既然你放弃了原来的名字,那就和严家没有关系了。我不管你想得到什么,姜钺的事你别再插手,我也不会让他再回到你这里。”   姜东鸣对着严既锋狠戾的眼神,突兀地笑起来,平静的语调却满是挑衅地说:“既锋,你跟你爸还真是像,自以为是的深情。你要是真的对他好,他怎么会回来?你毁了他活下去的希望,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活下去三个字就仿佛扎进了严既锋眼中的刀,他倏地地扑上去掐住了姜东鸣的脖子,后面姜东鸣的保镖立即围上来,又被严既锋的保镖挡住。   姜东鸣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保镖都僵持不动,严既锋眼中仿佛有两只野兽在冲撞一样盯着他,“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照顾他,养大他,教导他,疼爱他,不然你哪来的机会能睡到——”   严既锋的手倏然用力,后面的保镖又对峙起来,他声音冷到了极致说:“严肃鸣,你不会以为我还在乎什么血缘,不敢弄死你?”   姜东鸣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声音不畅地回答:“我是姜钺的、父亲,你可以——试试杀了我——他会不会原谅、你。”   严既锋的动作一僵,然后用力地甩开了姜东鸣,往后退开拍了拍手,像是拈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姜东鸣揉着脖子说:“你要是真想帮他,就帮他找到害死他爸的真凶,杀了他替他报仇……然后带他回国,不要再回来。”   严既锋打量起姜东鸣,感觉姜东鸣话里有话,他还没想明白,刚带他进来的人忽然拿了一个文件袋走到了他面前。   姜东鸣向他解释,“这是我所知道的线索。老林,送他出去。”   严既锋接过了文件袋,林叔就对他说:“严先生,请。”   他最后转身对姜东鸣警告,“别再企图控制姜钺。他原不原谅我是我们之间的事。”   姜东鸣没有任何反应,严既锋转身大步往外走去,林叔把他送到了门边,突然叫住他。   “严先生。”   严既锋到现在才认真看了他一眼,他严肃地说:“你知道当警察对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什么?”   严既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林叔接着说:“是他小时候答应他爸长大后要当警察,在他爸走了之后的很多年,他都过得、过得非常地压抑。你知道他有超忆症吗?”   “知道。”   “那几年他不断地回忆他爸去世时的经过,不断回忆和他爸在一起的日子,给他爸报仇成了他唯一活着的信念。”   严既锋眼中的野兽倏地又冲撞起来,“是姜东鸣逼他的!他让姜钺只剩下仇恨!”   姜东鸣在他小时候就故意给他灌输他爸妈想杀了他的思想。   林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小钺他很聪明,也很坚强。大约是他自己也明白他不应该只为了报仇活着,可是那几年他身边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最后他背着先生回国去考了警校。”   林叔顿了顿,认真地告诉严既锋,“当警察,是他为了替他爸实现小时候的愿望——是他终于在除了报仇一无所有的精神世界里,给自己找到的坚持下去的希望……连先生都不敢逼他放弃警察的工作,你毁了的是小钺活下去的唯一期望。”   ——不是的。   严既锋忽然想到姜钺问过他好几次——会不会陪他到老。   那时的姜钺是想和他一起到老吗?   那时的姜钺是想和他一起到老。   哪怕那时姜钺把他当成了别人,姜钺也想过和他一辈子的。   但是他却没有一次肯定的回答。   顿时,严既锋僵滞成了冰冷的雕塑,一瞬之间他的血仿佛都凉下来,他感觉到了刺骨入心的冷。   他毁掉的是姜钺两个活下去的期望,是他害姜钺变成现在这样的。   林叔还在继续说:“小钺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本来忘不掉的记忆就让他很痛苦了,哪怕一点不好的回忆他都要背负一生,甚至快乐的记忆在失去之后也会变成痛苦的根源。   他的过去已经够苦了,如果你做不到一辈子都不让他伤心,就别再接近他了,让他自己去——”   “我能做到!”   严既锋笃定地打断了林叔,自言般地又说:“哪怕他真正在意的人不是我……哪怕让我继续当那个人的替身。”   严既锋说完了这一句立即转身,头也不回的回到了车里,保镖连忙跟上去,开车离开。   林叔站在大门前,望着前面没有尽头的大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严既锋坐在车里打开了姜东鸣给他的文件袋,快速地看了一遍,是姜钺他爸的实验室最后接的一个项目,姜钺他爸做到了最后才发现制出来的是一种新型的毒P,他爸毁了所有实验的数据和样本,却不想实验有人被收买了,悄悄偷走了部分样本和数据。   最后,被收买的同事没能出实验室,因为实验室不知什么原因爆炸了。   第二天,姜钺他爸就死于家里火灾。   严既锋一动不动地思忖了半天,忽然拿起手机,从来电记录里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对方接起来他就说:“我是严越钦的弟弟,找你们领导。”   姜钺和昂莱回了家,昂莱住在本地一个海湾的别墅小区,去屋之后昂莱才说:“整个小区住的都是我们的人,以后你小心点别到处走。”   “你爸也住这里?”   姜钺好奇地问,昂莱指向窗外面最高处的一栋房子,“就那儿,你最好别靠近,他是个变态。”   他没再多问,昂莱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出来,扔了一罐给他,他们坐到客厅的大沙发上躺着开了啤酒。   姜钺扫了房子一眼,除了他们没有别的人,他问:“就你一个人?”   昂莱斜眼朝他一瞥,“你觉得我应该养几个情人在这里?”   姜钺倒是没这么想,他只喝了一口把酒瓶放下,反倒问昂莱,“你真的相信我有阿曾哥想要的东西?”   昂莱用力一捏还剩一半的啤酒罐,啤酒冒出来洒了他一手,他把啤酒罐扔出去朝姜钺一笑,“你不用试探我,我信不信不重要,只要他曾布会信就行了。现在他一定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不过——”   昂莱突然翻身,一半身体悬在姜钺身上,手指滑过姜钺半露出来的锁骨继续说,“你要是真的有,我会更喜欢你。”   “那你先告诉我,他要的是什么东西。”   昂莱一愣,接着一笑,一手扣住了姜钺的下巴,“你真是不怕死,要不是你这样子,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姜钺抓住了昂莱的手推开,往后退了退说:“我没有骗你,我有超忆症,我爸的所有实验数据,只要我看过一眼,我都可以一字不差的写下来。”   昂莱怀疑地盯着他,他说:“你可以随便问我刚才走过来路上的细节。”   “院外铁门上的雕花,有几片叶子。”   姜钺眼神散了片刻回答:“33片。”   昂莱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他怀疑地看着姜钺,跑出去数了一遍,正好33片。   他回去客厅,姜钺还是刚刚的姿势半躺在沙发上,像一副诱人的美人图般。   姜钺微抬了抬下巴问:“还要再问?”   昂莱没再问,姜钺接着说:“你找个理由把我送去阿曾哥那里,他手下的生意只要有机会看到一眼我就能全记下来。等你扳倒他,他就由我处置,怎么样?”   “你不怕死?”   昂莱不自觉地跪到了沙发上,手撑着沙发背将姜钺困在他的手臂中间,“要是被他发现不对,你就死定了……而且,他喜欢男人,尤其像你这样的。”   姜钺忽然笑了,仿佛悬崖上面被风吹散的花一般,决然地绽放最后的美,让人恶念横生。   昂莱不自然地贴下去,手沿着姜钺的衣摆钻进去,唇贴到了姜钺嘴边。   姜钺顿时僵成了一座石像,昂莱奇怪地滞住了动作,下一刻姜钺抓着他的手,一下往后扭去,他被姜钺押在了沙发上。   接着,姜钺松开他站起身,“对不起,我去下厕所。”   姜钺急忙地找到一楼的厕所,进去把门锁上,对着镜子撩起衣服,腰腹上被昂莱碰过的地方起了一大片红疙瘩,像是过敏了一般。   过了半晌,他把衣服放下来,退到后面的墙上,双手捂住脸狠狠地吸气,被碰过的皮肤异样感缓缓消了下去。   在昂莱碰到他的瞬间,他的脑子里全是严既锋,身体本能地抗拒别人的触碰。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按出了严既锋的号码,却在要拨出去时猛然清醒过来,删掉了号码,重新拨了上次去看的心理医生的电话。   “你好,我是纪述。”   姜钺缓缓开口,“纪医生,我是姜钺。”   纪述有些意外,随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现在还好吗?”   “我、如果被人触碰身体的皮肤,会像过敏一起起满疙瘩,属于正常现象吗?”   纪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你吗?”   “是。”   又过了片刻,纪述再问:“触碰你的人,是他吗?”   姜钺顿了顿,“不是。”   “是你讨厌,不愿意接触的人?”   姜钺认真地想了想对昂莱的印象,说不上讨不讨厌,但是知道昂莱对他什么意思,跟着昂莱回来他就做好了预备,他需要昂莱的信任,他不介意和昂莱上床。   他回答:“不是。”   “那个人碰到你的时候,你想到的是什么?”   姜钺没有回答,纪述预料之中地接着问:“你在想他?”   “嗯。”   纪述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可能是你身体的应激反应,你在潜意识仍然把他当成了唯一的药,你的身体在渴望他……你现在还和他有联系吗?”   “有。”   “那你还想离开他吗?”   姜钺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回答,纪述接着说:“不用逼自己做决定,感情没有对错。”   “我明白了。”   姜钺挂了电话,靠着墙壁上,像是没了支撑身体的力量,缓缓蹲下去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头把脸埋在腿上,再也不动了。   作者有话说:   主角和攻都不会真的参与毒P的生意,目的是潜伏再打击。感情流不会写太详细这方面的剧情,但是无论主角攻受还是作者都对毒P零容忍。 第41章   高大的越野车在酒店的大门前停住, 严既锋却没有下车,一动不动地如同一座冰雕,多看一眼都仿佛要被冻住。   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城市, 赵颖杰这一趟没一起去,随行的保镖不敢多问严既锋, 只能暗自紧张地用余光打量他。   “姜钺现在哪儿?”   严既锋突然问了一句, 他坐在车的中间,前后座都是保镖, 副架的人连忙转头汇报,“姜先生他、他早上离开医院后就又去了之前的会所。我们没进去,只打听到可能发生了冲突, 还有人开枪了……之后,姜先生就和一人离开了——”   “和谁?”   严既锋的声音已经冷到出口就像携着寒风, 保镖下意识避开了严既锋的视线回答:“就是、昨晚那个、男——人——”   “去哪儿了?”   保镖听到严既锋的问题, 小心地去偷瞟严既锋,压低了声音回答:“我们跟丢了。”   他说完不敢再去看严既锋, 以为跟丢了姜钺,严既锋会大发雷霆。   然而, 严既锋却平静得异常,甚至比平时更加平易近人地起身下车, 就这么回了酒店, 反倒让他愣住了。   严既锋径直地上楼回了房间, 一路上他把姜钺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脑子里忽然回响起了姜东鸣质问他的一句话。   ——你和你爸真像,自以为是的深情。   严定平当年和姜东鸣的感情算不上好, 但也没有太不好, 哪怕严定平继承了原本应该属于姜东鸣的一切, 姜东鸣也没对严定平表现出什么敌意。   可姜东鸣对他说的这一句,严既锋却觉得姜东鸣厌恶极了严定平,厌恶严定平自以为的深情。   严既锋立即给赵颖杰打电话,一接通就是赵颖杰不耐的声音,“严老板,你回来的了吗?”   “叫国内的人查一下,当年严定平掌权严家前做过什么。姜钺他爸和姜东鸣的事是不是和他有关。”   “这都几十年前的事了,你查这做什——”赵颖杰问了一半突然明白过来,“你是怀疑姜东鸣和姜钺他爸分手,姜钺他爸突然和女人结婚,是你、严定平搞的?”   “先查清楚。”严既锋顿了顿,语气往下沉了沉又说:“来我房间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赵颖杰被严既锋派去查当地的各方组织的情况,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和一群违法分子打交道,还要装得和他们「一家亲」,他觉得比在严老板面前当「弟弟」还累。   于是,他十分乐意地就回去了,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严既锋表情凝重地站在窗前抽烟,他也不自觉紧张起来,听严既锋背对着他说完要说的事,他直接绷成了一具僵尸。   “严既锋,你是认真的?你疯了吧!”   严既锋面无表情地摁灭了烟头,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笃定地和要成佛一样说:“他们毁掉了姜钺最在意的两个人,只有他们彻底消失,姜钺才能放下过去,继续往前走。”   赵颖杰目瞪口呆怔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该震惊严既锋的计划,还是严既锋竟然肯承认严越钦是姜钺最在意的人。   他想起了昨天在海边见到姜钺时,姜钺给他的感觉,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决,和当初严既锋一个人杀进几十人的帮派一样,完全没顾及自己的生死。   可那时的严既锋想要的是赢,而姜钺眼中却仿佛什么都激不起涟漪的深潭。   他觉得严既锋是在自欺欺人,在赌姜钺最后会选择他,可用的赌注是严家整个集团的未来,甚至是他自己的命。   赵颖杰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你这么做太冒险了,一步差错你们都回不来。”   “那我就和他一起死。至少这是严越钦做不到的。”   赵颖杰这一刻有些敬佩严既锋了,这世上没有几人能做到这么偏执,也没有几人能做到这么纯粹。   严既锋要用整个严家集团为背景,去和贩毒组织谈合作。对方的规模能发展到占据一个国家,肯定不可能是他们说合作就合作的。   首先肯定要有足够的钱,哪怕严家是个庞然大物,但挪出上亿的现金也不容易。   其次要让对方相信他们的诚意,结果必定会将集团的利益扯进来,对方才会相信他们是真心想加入这个生意。   可这样就没有退路了,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不只搭上严家的家业,可能一不小心命也不了。   赵颖杰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严既锋了,严既锋这种狠起来六亲不认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别人做到这一步。   可他又觉得这么疯狂的事确实是严既锋做得出来的,和18岁的严既锋没有区别,只要他想要的,哪怕只是一个可能不会成真的希望,亿万家产,生命未来都可以付出。   知道劝不回严既锋,赵颖杰心惊胆颤了一天,预先考虑了无数种有退路的方式。   结果,严既锋晚上直接带他去了之前的会所,在3层的包房见到一直想和他们合作的黑色势力老大,他又震惊了一次,更加深刻地领会到严既锋是个疯子。   “合作我可以同意,但你们现在的体量,就算洗也没多少利益。除非你们能让我收益翻一翻。”   老大是个看起来挺和善的中老年男人,别人都叫申叔,他手里盘着一串佛珠,背着沙发打量着严既锋,这个年轻人气场太强,风轻云淡的语气却有着天然的压力。   申叔思忖地说:“你想怎么翻?”   “N国第一。”   严既锋还是没有语气的语气,见到申叔瞬间蹙起了眉头,他轻笑了一声,“这点野心都没有,那就没谈的必要了。我不如和换一家合作。”   申叔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严既锋的意思,N国的势力组织其实不算复杂,排在前面的就那几家,其中最赚钱的就是贩毒。可这么多年这项生意几乎被一家攥在手里,他不是不想插手,是没找到机会。   他审视了严既锋好半晌,之前一直被拒绝,他以为严既锋不屑和他们合作,却没想到严既锋竟然这么大野心,想把他们全国的生意都吞了。   “15亿,现金。立即投资你们的公司。”   申叔眼睛一瞪,差点脱口而出,尽力地克制住了表情才装模作样地说:“你说真的?”   现金和别的不一样,只要到了他手里就等于是他的,严既锋不可能不懂。不管什么生意目的就是为了赚钱,没有严既锋这样生意还没开始就拼命砸钱的,这仿佛就是想用钱收买他,让他无法拒绝,他也确实无法拒绝。   严既锋没有回答,只是轻飘飘地朝他看了一眼,他感觉再迟疑一刻这钱就要飘走,连忙回答:“看你这么有诚意,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申叔的手伸过来,严既锋象征地和他握了握,顿时一屋子人都兴奋起来,只有赵颖杰心都快跳出来了。   哪怕如庞然大物的严家集团15亿现金也绝对是伤筋动骨的事,这笔钱最后绝对回不去,严家集团也绝对会遇到危机。   可他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偷偷扶额心痛,那是15亿啊!他几十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严既锋绝对已经走火入魔了。   然而,接下来严既锋和申叔喊退了所有人,包房里只剩下他们。   赵颖杰在门口努力克制自己的烦躁,等了快1个小时房门才终于打开,严既锋和申叔走出来。   申叔喜笑颜开地说:“我在港湾区有栋别墅,我们的地盘,环境很好。酒店不安全,严总你们暂时就住过去吧。”   严既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舒展,和申叔完全两个极端,“你和他说。”   他用视线指了眼赵颖杰,接着独自地往外走出去。   申叔像是已经习惯了严既锋的态度,毫不介意地朝赵颖杰看去。   赵颖杰觉得如果有人给他15亿他也可以笑这么谄媚,他无奈地站出去替严老板解释,“他这两天那个、不满。”   申叔几十年经验立即明白了意思,“这还不容易,要什么样的?我都能找给他。”   “不、不用了。我们严总还挺专一的,不喜欢外面的人。”赵颖杰怕再说下去对方会真往严既锋床上塞人,连忙转移了话题。   最后,他和申叔交接好了住的地方,出去在公路边找到了严既锋,顿时又头疼了。   保镖站在一边,地上到处都是刀棍,五六个人躺着,严既锋靠着车头,脚下踩着一人肩膀,视线往下瞥去全是狠戾。   赵颖杰一看就明白这些人是被严既锋打趴下的,至于严既锋为什么会和人打架看地上的刀具就能猜到。   昨天严既锋莫名其妙把别人的人揍了一顿,今天还敢大摇大摆跑回来,被打击报复在这种地方再正常不过。   只是昨天那伙人为首的人,他打听到就是贩毒组织的三把手,严既锋一边打算掀人的饭碗,一边还要揍人家的人,这仇算是结深了,他真的想不到最后要怎么收场。   “严总?走吗?”   赵颖杰避开地上倒地叫喊却起不来的人,走到严既锋旁边。   严既锋终于松开了脚下的人,转身开了车门就上车。赵颖杰知趣的不再多问,坐上驾驶座去开车。   这个城市本来的治安就不算太好,赵颖杰现在觉得他们完全是到了风口浪尖,也没问严既锋,直接把车开去了申叔准备的别墅。   别墅近海,但离海还有一段距离,周围都是申叔的人,不过房子里没让申叔的人进,安排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人。   赵颖杰把车开进院子里,下车后保镖先进去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监控窃听之类的严既锋才进去。   里面装修得像个样板间,严既锋没有什么期待,甚至没多看一眼。   “严总,箱子放在哪里?”   去酒店拿行李的人回来,两人各拎了一个大箱子进门。赵颖杰见了非常明白自己的定位,接过箱子搬上楼,顺便看了一圈房子的格局,把其中一个箱子放到了主卧。   严既锋上楼就看到赵颖杰停在房间门口,他走过去赵颖杰忽然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严总,严越钦的、遗物你要吗?”   他低头瞥向了赵颖杰推着的箱子,“你把他的遗物带到这里来了?”   “呃——”赵颖杰的话卡住了,他确实是带来了,这样好像是有点毛病,但这完全不怪他。   严越钦的遗物要交还给家属,严定平没法交流就只剩下严既锋,可葬礼当天严既锋突然跑了,不知怎么就把这任务交给了他。   他带着是想有时间就送去严既锋家,可出国前那几天严既锋根本没回去,他跑来跑去忘了这回事,等车开到机场才想起来就顺手装进箱子带到来了,刚刚才突然想起来。   严既锋往房间进去,赵颖杰立即跟进去,打开箱子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要扔还是怎么处理,你的权利,但我的任务要完成。”   严既锋蹙了片刻把盒子接过来,退到床尾凳坐下才打开。   盒子不大,里面只有一堆奖章,一部手机。   这就是严越钦留下来的全部,严既锋盯着盒子里的东西不由嗤笑了一声。   赵颖杰没打开看过,好奇地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没忍住多话,“这手机好像是他最后留下来的,保密的内容都已经删了,剩下都是他私人的。”   严既锋鬼使神差拿起手机,密码已经被破解,他一按亮就是严越钦的照片,和他在姜钺枕头下发现的照片一样。   顿时,他捏着手机的手青筋突起,像是要将手机捏碎一般,好半晌他才点开了手机的相册,看到的果然都是姜钺,单独的,和严越钦一起的,每张照片里的姜钺都在笑。   就如他上次看到了照片一样,他从来没看过姜钺笑得那么开心肆意,好像经历过的所有一切都过去了,充满蓬勃的朝气,像一朵总是迎着太阳的花。   那是不属于他的姜钺。   他自虐一般将照片点开,一张一张滑过去,猛地看到一张姜钺戴着草帽蹲在田间拨草的照片,他脑中立即浮现出了姜钺小时候。   那时的姜钺朝气蓬勃,任性开心,会因为稻叶割伤了腿要他背着走,会因为一只蛐蛐吓哭到钻进他的被窝不出来。会因为自己摔了满身的泥把他也拉进田里,然后抱着他说这样他们才是一对。   那才是最美好的姜钺,是和严越钦没有关系,是独属于他的小青蛙。   他记得姜钺离开那一天晚上,对着他哭了半夜,走的时候在他手腕上咬了个牙印,说明年夏天再来,牙印就是约定。   后来牙印很快就消了,他一遍遍再咬回去,一直咬了2年也没有等到姜钺再来,从那之后他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相信别人的承诺。   他就这样错过了姜钺13年,单方面地认为姜钺骗了他,和姜钺一起日日夜夜3年都没有认出来那是姜钺。   是他活该!为什么他那时没有相信姜钺,没有想到姜钺那时只是12岁的孩子,没有履行承诺是家里出事了,没有想过姜钺不来他也可以去找姜钺。   他什么都没有做,所以他成了那个脸像严越钦的人。   碰!   严既锋猛然用力把手机扔出去,手机在床上滑到床头,砸出了响声。   赵颖杰没看手机里的内容,只看严既锋这反应也能猜出来有什么,他犹豫地提醒,“手机里还有他留给姜钺的遗言。”   严既锋往手机摔去的地方看了眼,被枕头盖住看不见,他没有去找,也没提遗言怎么处理,就仿佛没拿到过什么遗物,语气平常地对赵颖杰说:“把这些奖章带出去处理了。”   赵颖杰看着严既锋说完就走到房间的阳台,对着远处的大海一动不动,他心里默默地「啧」了一声,感觉手里又多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奖章这种东西让他怎么处理,总不可能扔了,可他连见都没见过严越钦,没有立场保管这些奖章。   要不给姜钺? 第42章   姜钺在昂莱的房子里过了一夜, 从卫生间出来昂莱没有强迫他做什么,就如普通的「合作伙伴」一样和他谈起了计划。   第二天中午,他正式见到了阿曾哥。   昂莱大方地带姜钺去阿曾哥家时串门, 姜钺进门就感觉到紧张的气氛。   “昂莱,你带他来什么意思?”   阿曾哥表面装得像是关系亲密的叔侄一般, 背靠沙发半躺着, 一左一右搂了两个20岁上下的年轻男人到处乱摸,一点不介意被人看到。   昂莱随意往阿曾哥面前一站拽过姜钺, 像是有什么要比过阿曾哥一样,他搂紧了姜钺微挑起下巴说:“我的新男朋友,带来给三叔看看。”   姜钺腰上被昂莱搂住的地方又起了一层疙瘩, 隔着一层衣服也能感觉到难受的痒,当他发现身体排异别人的触碰后症状变得更明显了。他克制地忽略身体异常的感受, 表情如同一副微笑的面具。   阿曾哥视线粘腻地爬在了他身上, 昂莱忽然侧脸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他的眼神就像在狠狠淦你,我有点不舍得了。”   姜钺终于推开了昂莱的手, 轻轻将身上的衣服拉紧,严肃地对阿曾哥开口, “我是姜朔东的儿子,三哥对他还有印象吧?”   阿曾哥换了一种眼神重新打量起姜钺, 放开了搂着的两人坐直起来, “然后呢?”   “我给我留了一份实验的数据, 或许是你想要的。”   阿曾哥重新打量起了姜钺,“你怎么知道是我想要的?”   姜钺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拿出手机敲出了一行专业的化学名词, 朝向了阿曾哥。   当初他爸为了多点时间陪他, 不做实验的时候就把工作都带回家, 甚至有时会借机给他讲一些药理化学知识,他确实看过不少他爸实验室的机密资料。   他知道的只有他爸出事时手里有什么东西是阿曾哥想要的,于是把他爸出事前那段时间他看过的实验资料都记下来,然后他偷偷联系了苏杏,发现其中有一项有些奇怪。苏杏一开始说不出问题在哪儿,他提到有没有可能和毒P有关,苏杏才明白过来,说这个项目的结果可能会生成某种新型的毒P。   他刚写给阿曾哥的就是这个项目的名称。   阿曾哥果然眼色一变,抬眼盯直了他问:“东西在哪儿?”   “烧了。”姜钺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过我都记下来了。”   阿曾哥眼中闪过怀疑,问他,“你想要什么?”   “钱,地位。”   姜钺回答得很坦然,阿曾哥的怀疑少了两分,又问他,“你不在意、你爸是怎么死的?”   他大方地迎着阿曾哥的视线笑起来,“你怕我是来找你报仇的?”   “就凭你?”   阿曾哥倏然冷笑,他不是不怀疑,但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有风险,况且他是真的没把姜钺放在眼里。   “你想要的是实验数据,没理由在没拿到东西前杀我爸。况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现在只想要实际一点的东西,只要你愿意合作,就像你当初想的那样,以后整个N国的市场都是你的。”   阿曾哥面色不动,视线看向了昂莱,他没把姜钺放在眼里,可是昂莱他并不确定会站在他这边。   “三叔,我回来这段时间都跟着你。”昂莱忽然认真地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从来没把我这儿子看在眼里,不然不会让我在国外长大。况且他十几个儿子,家产平分也分不到我这里多少了。”   这话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昂莱不想分家产,想独吞。   阿曾哥没再往更直白地说,思忖了半晌又看向了姜钺对昂莱说:“我可以算你一个,但他要留在我这里。”   昂莱立即不愿意地说:“三叔,你这过分了吧!我才到手的人,没玩过呢!”   阿曾哥的表情没变,严肃地回答:“等我拿到我想要的再说。”   昂莱忽然站起来,又搂住了姜钺“那你不能碰他,我的人。”   阿曾哥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最后姜钺还是留下了。   别墅三层楼只有一间卧室,除此之外的房间都阿曾哥用来玩乐的,说是一家小型的私人会所都可以。   没有房间给姜钺,阿曾哥大约也对昂莱有所顾忌,就把他关在一间影音室里,收了他的手机,给了他一台没网的电脑,让他把实验的数据写出来。   姜钺不专业,但也不算完全的外行,他看过的项目资料并不是最后的结果,所以苏杏一开始也完全没有想到。不过根据资料仍然可能实验出最后的结果,他故意把关键的数据改掉,再嫁接了别的实验数据进去。   阿曾哥肯定看不懂太专业的东西,他要的就是阿曾哥去实验真假。   第二天的晚上,姜钺把复写出来整整20多页的资料交给了阿曾哥。   果然,阿曾哥拿到电脑先是一惊,然后就蹙起了眉头,姜钺主动解释,“验证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按过程再做一遍,三哥当初的实验样品,你应该还留得有吧?”   阿曾哥没有再多说,叫人把电脑送出去,然后再看向姜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别有意味地笑起来,“这两天辛苦你了——不过验证出来之前你还得留在这里,万一你哪里记错了,还要再找你。”   姜钺明白他的意思,他答应留在这里就已经是人质,昂莱存了异心,他就是把柄。   但是阿曾哥看他的眼神逐渐变了意味,故意靠着沙发,双腿大张地对着他说:“你看上了昂莱什么?年轻?帅?”   “我最开始的目标不是昂莱,只是出了点意外,没有他我见不到你。”   姜钺实话实说,阿曾哥大约是在回想,对着他忽然笑起来,“既然这样那你就跟我,我虽然年纪比他大点,但他可没我有技术,我还能给你更高的地位和更多钱,怎么样?”   “我怎么相信你?”   姜钺的视线轻轻往下一瞥,看到阿曾哥的喉结用力地滚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双手在衣服口袋里握紧。   阿曾哥保持着动作没动,视线却已经「摸」遍了姜钺全身,最后微微往上坐了一点说:“我可以先满足你一个要求。”   “这两天没睡好,我想有张舒服的床好好睡一觉。”   阿曾哥惊住了,这个要求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惊讶又意外,视线不自觉粘在姜钺脸上。姜钺确实是他最喜欢的类型,好看又不缺荷尔蒙的男人,哪怕姜钺是故意,他也承认这个要求让他忍不住另眼相看。   他大方地说:“睡,你想睡哪里都行。”   然而,姜钺上楼站在他的房间门前说:“只有你的房间有床,三哥我能进吧?”   阿曾哥的房间从来不让人随便进,连打扫的人也必须是他人在房间时,可整栋房子确实只有他的房间才有正经的床。   他看着姜钺不觉得对方能在他眼皮下做什么,点了下头说:“当然可以。”   可是姜钺推开门进去,把他挡在房门外。   “三哥,我只想好好「睡觉」。”   姜钺强调「睡觉」两字,阿曾哥又意外了,可他前面的话都答应到这儿了。   反正时间还长,他不介意多花点时间,于是恶劣地一笑,“睡,睡够了才有精力慢慢玩。”   “谢谢。”   姜钺像是听不出话里意思,像回自己房间一样进去把门关上,不想让阿曾哥多怀疑他没上锁,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脱下外套睡到床上。   好在床上的床单都是刚换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过了片刻就仿佛睡着的样子,然后他听到了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一般不会有人在自己的卧室里装监控,而藏重要东西最可能的地方也是卧室。   姜钺在脑子里回想房间的布局,寻找阿曾哥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根据4年前的调查,贩毒组织内部有非常严密的联络网,制作和出售由不同的人主管,两方的人除了老大都是联系不上的,这样整条网络都只掌握在老大一个人手里。   阿曾哥管的是出售,有销售的网络却没有货,所以才会偷偷摸摸想弄出新型的商品,这样就能利用已有的网络做自己的生意,独吞利益。   他觉得阿曾哥不是害死他爸的凶手不是胡说的,当初阿曾哥还没有真正拿到实验结果和样品,拿到了可能也是假的,所以没理由杀他爸。   真正害死他爸的一定另有别人。   咔嚓。   忽地一声,房间的门又开了。   姜钺瞬间警觉起来,假装睡熟没有动,可等了半天都没有人进来,也没有关门的声音,他清楚地听到了门外面暧昧事中的声音。   会在阿曾哥家里干事的肯定只有阿曾哥,所以不是阿曾哥会是谁?   姜钺翻身假装醒来,往房门口看去,门开了一条缝,门外并没有人。   他下床小心往门口走去,发现门缝的地上有几撮烟灰,组成了一个像「C」的形状,再把门关回去,带起的风就把烟灰吹散成了一片。   这是严越钦当初用过的暗号。   国内还有卧底在这里,可是国内的卧底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还会给他信号?   姜钺想不通原因也没有多想,分析起「C」是什么意思。   那位不知是谁的卧底可能没有机会进来,现在他有了机会就来提醒他阿曾哥在哪里藏东西。   “C”指的是哪里?Chamber?Ceiling?   姜钺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盯在了床上,「C」是指「chuang」。   他立即回到床边仔细地查看起来,床是很大的木架床,侧面是封死的,看不到床底。他围着床走了两圈终于发现了一个按钮,按下去床板就抬起来露出了床底。   床底还是和外面一样的地板,不过在床下没有经常清理,积着一层不太明显的灰尘,但其中一处却比周围干净光亮。   姜钺就钻进了床底,在地板干净的地方轻敲了敲,果然下面是空洞的声音。他找了找发现果然有几块地板能取出来,下面是一个老式保险柜,一时没办法打开。   不对,对方不可能提醒他来找一个打不开的保险柜,所以「C」是别的意思。   不是床,那就是——   姜钺看向了窗户,可是窗户上除了窗帘没有别的东西,顿时他视线落在对面靠窗的书架上。   他立即把床恢复,走去书架前查看。   书架很大,占了半面墙,但里面放的都是各种各样的价值不菲藏品。   姜钺直接走到书架靠窗的一头,终于在里面看见了书,阿曾哥不像是爱看书的人,他正奇怪就发现里面都不是书,而是各种男男的蓝光碟,这倒是与阿曾哥的人设很符合。   可别墅里有专门的影音室,房间里也没有播放器,他之前在影音室也发现有这类的电影,阿曾哥没有必要在房间里再收藏这些,与其他藏品比起来像是放错了地方。   姜钺随便拿出一部封面都不堪入目,但他还是一盒盒找过去,果然发现其中两盒里面藏了几张打印纸,写满了之前见过的联络暗号。他没管暗号代表什么,把每一页全记下来。   就在他看到最后几页时,房间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姜钺迟疑了半秒继续往后翻,这可能就是阿曾哥手中的联络网。   他不知道严越钦最后留下的信息是什么,国内到底抓到多少人,但肯定不是全部。   咔嚓。   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姜钺还剩下最后两页,门外传来了阿曾哥的声音。   “他醒了没有?”   房间的门被推开,姜钺全部记下,但来不及恢复包装的盒子,如果被进来的人看到,阿曾哥一定会怀疑。   “三叔,你在吗?”   楼下突然传来昂莱的声音,开门的人顿住了动作。   姜钺趁机恢复包装盒,按拿出来的顺序放回去,躺回床上继续「睡」。   “你又来干什么?”   “阿钺不是已经把东西都给你了,人该还我了吧?”   外面是阿曾哥和昴莱的对话,门口的人像是看完了热闹,继续开门进来。   姜钺装作刚醒起身拉开被子,睡眼迷蒙地朝门口看去,是之前见过阿曾哥搂着的其中一人。   对方没有进来,只站在门口不屑地打量着他说:“三哥让我来叫你。”   不等姜钺开口,对方不屑地朝他冷哼,“别以为进了三哥的房间就不一样了,哼!”   姜钺没在意,对方离开,他就下床穿好外套,去浴室里洗了一把脸才从房间出去。   阿曾哥人已经在楼下了,和昂莱在客厅里。   姜钺过去就听到昂莱说:“我老爸说有个大生意,让三叔你去谈,顺便带我学习一下。”   “什么生意?”   昂莱满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前段时间那边不是抓了很多人,生意都断了大半,为了把那边的生意补起来,所以又来了个大的。”   姜钺听明白了昂莱的话,国内因为严越钦留下的信息抓了一部分人,组织的生意受了影响,现在国内又有人来接头了。   他刚想提想跟去,阿曾哥主动先说:“阿钺你是那边的人吧?一起去给我们当当翻译。”   姜钺没有权利拒绝,跟着上了车,到地方发现又是那家会所。   昂莱一路都装得正经,和姜钺一辆车也没靠近,可下车后就把人拉过去搂着上楼,走到了一间包房外。   门口的服务生恭敬地把门打开,里面的灯光透出来,姜钺被昂莱揽着腰走进去。   严既锋如同一座冰雕坐在沙发中间,桌上开了一瓶瓶昂贵的酒都没看一眼,旁边除了申叔,还有叫来陪酒的帅哥美女,见他不动都没出声,气氛就和严既锋身上散发的寒气一样冷。   直到包房门打开,外面的人走进来,严既锋一眼看去,身上的寒气瞬间变成了爆发的火山。   “没想到严总是你。”   阿曾哥进门看到严既锋,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了一句,严既锋却没给他一眼,死死地盯着后面被昂莱搂着的姜钺。   姜钺抬眼看去,对上了严既锋的视线,比阿曾哥更意外。   严既锋是不是疯了?敢扯进这种生意里!到底想做什么!   姜钺不自觉咬紧牙,眼中的火和严既锋撞在一起,严既锋却蓦地笑了,挑眼转开看向了一边会所的陪酒少爷。   “过来。”   严既锋招了招手,陪酒少爷立即会意地坐到他旁边,要往要他身上靠,他下意识避开,声音倏地冷下来,“倒酒。”   陪酒少爷感觉到了严既锋的排斥,连忙识趣地蹲下去倒酒,可刚抓到酒瓶,瓶口就被一只好看的手按住。   他抬头看去,姜钺就把酒瓶从他手中拿了出去,用着他完全不敢的眼神望向了严既锋,然后说:“严总,我给你倒。”   作者有话说:   稍微修了下bug,不在意逻辑不影响 第43章   包房里的灯光明明暗暗地闪动, 气氛也和这灯光一样捉摸不定,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相互揣测。   严既锋的视线又回到了姜钺脸上,姜钺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就像是和他不熟一般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嘴角那一丝笑又沉了下来。   他轻靠着椅背往旁边挪了挪, 视线指向身旁挪出的空位, 姜钺用本地话问他,他也用本地话说:“坐过来。”   昂莱忽地一步上前把姜钺拽回去, 又搂住了姜钺的腰才看向他说:“不好意思,他现在归我。”   严既锋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狠戾,盯向昂莱一眼不眨, 想到姜钺这几天都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他怕他稍微动一下眼就会克制不住杀了昂莱。   “三哥, 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今晚扮演中间人的申叔连忙站起身迎向阿曾哥, 打破了包房里凝结的气氛。   他走过去自然地拍了拍阿曾哥的后背说:“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别管他们, 我们俩来喝两杯。”   阿曾哥斜眼看向了严既锋和姜钺,若无其事地笑起来, “申叔,我可还年轻, 别把我说老了。”   他说着坐到严既锋在的另一边, 对刚才被严既锋叫去倒酒的陪酒少爷招了招手, “你过来。”   陪酒少爷在这里没有选择的权利,不舍地看了眼严既锋,小步挪到阿曾哥面前, 阿曾哥就一把将他拽到沙发上, 验货一样在身上摸了一遍, 失望地朝严既锋看去说:“阿钺确实和这些货色不一样,难怪严总这么念念不忘。”   严既锋眼睛一眨,视线刺向了阿曾哥,回答地却是,“我从来不和小弟谈生意。”   申叔看了看阿曾哥打圆场道:“这可不是小弟,是他们的三当家、三哥。今天也不着急,大家玩尽兴,先做个朋友嘛。”   昂莱接着申叔的话故意对姜钺问:“阿钺,你认识严总吧?不给我介绍一下?”   严既锋不爽昂莱对姜钺的态度,不爽昂莱还搂着姜钺,他克制着不断冲撞理智的野兽,视线不自觉追着姜钺,想听姜钺要怎么介绍他。   “只是在国内时跟过他一段时间,没有别的了解。”   姜钺语气冷淡地回答了,就仿佛他说的话一样,严既锋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跟过他」在这一屋子人眼里连情人都算不上,不过只是发泄用的工具,所以没有别的了解。   严既锋知道在这里让人知道他和姜钺的纠葛,对他们都很危险,知道姜钺一定是为了不暴露才故意这么说的。   可是姜钺说从来没有爱过他,他控制不住去认同姜钺的话,在姜钺心里就是这样定义他们的关系的,姜钺只不过图他长得像严越钦的脸才跟着他的。   “呵——”   严既锋冷不防地笑出了声,勾起了嘴角漫不经心地对着姜钺脱口而出,“是吗?看起来你对我很不满意。不过我倒是很舍不得你,毕竟没有比你更像他的人了。要不然你在「跟我」一段时间。”   姜钺对严既锋的话莫名其妙,他觉得严既锋是故意这么说来气他的,可他还是被「比你更像他」几个字刺中了神经,眼神在严既锋眼中闪了闪。   严既锋忽然坐直朝他倾了倾身,对阿曾哥问:“三哥、是吧?把他给我,我可以让你一成利。”   铤而走险赚钱的人都是唯利是图的,阿曾哥登时绷直了视线,审视地看着严既锋和姜钺,上次严既锋为了姜钺和他的人打起来,这次又为了姜钺让利。   他忽地一笑,老熟人一般说:“严总,没想到你还挺多情。”   严既锋眼睛一眨,眼角染起了一丝笑意看着姜钺,“不过是他长得像我最放不下的那个人而已。”   角落里的赵颖杰差点笑出声,他跟严既锋出门时就想对方不至于把姜钺带来,没想真的如他所料。见到姜钺的一刻他就知道严既锋又要发疯了,结果又如他所料,严既锋果然又开始砸钱。   只是他没想到严既锋砸完钱,还要装模作样编个「最放不下的人」。   严大老板这么多年唯一放不下的人不就是姜钺?非要说姜钺自己像自己,是为了挽回点自信?   赵颖杰暗暗偷笑,瞄着阿曾哥,对方一定在想严既锋最放不下的人是什么人。   严既锋终于正眼看向了阿曾哥,摆足了「金主」的气势说:“这个交易对你来说很划算。”   这话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他是在用这一成的利益买姜钺,这成利益他可以直接给阿曾哥。   阿曾哥犹豫了,他确实见钱眼开。但是现在还确定姜钺复写下来的实验数据是不是正确的,要验证出结果需要一段时间,现在不能放姜钺走。   而且严既锋肯出这么多钱来换姜钺,显然就是被姜钺迷住了,把人留在手里也是对严既锋的一个牵制。   阿曾哥故意为难地说:“严总,阿钺现在是昂莱的男朋友了,直接把人给你有些难办,让他先陪你一晚怎么样?”   严既锋眼神倏地沉下来,阿曾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他不爽。   昂莱搂着姜钺的手也登时捏紧,朝严既锋瞪去,两人都像是随时会打起来。   “我同意。”   姜钺接了阿曾哥的话,他推开昂莱的手把之前没倒的酒倒满一杯,端起来走到严既锋旁边坐下,将酒喂到了严既锋嘴边。   严既锋不明白姜钺在想什么,视线粘着姜钺。他接过姜钺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酒,不管有多少双眼睛,扣住姜钺的头就对唇吻过去,酒沿着他们的下巴到脖子滚出一条条水痕,他要将姜钺下酒吞掉一般深深纠缠,直到姜钺用力推开他,举着眼尾发红的双眼瞪他。   “跟我走。”   严既锋一刻也等不下去,不管房间里的人,拉起姜钺往包房门口走去。   昂莱上前去拦被阿曾哥叫住,姜钺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理解了姜钺的意思,压下了心里的怒火,眼睁睁看着严既锋带姜钺出去。   会所本来就是充满声色的地方,什么样的房间都有,会所的工作人员也很懂客人的意思,看到严既锋就引路,打开另一边的房间门。   严既锋拉着姜钺进去,用力把门狠狠关回去就反身将姜钺压在门上。   屋里灯光昏暗暧昧,姜钺的脸被映得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雾。   严既锋紧紧地贴在姜钺身上,动作抵着姜钺,抓着姜钺的双手压在门板上,再低头贴在姜钺唇边声音压抑到极致地问:“这几天你怎么样?他有没有碰你?你是不是疯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姜钺双眼一沉,用力把严既锋推出了两步远怒瞪过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严既锋!你在做什么?这种生意你也敢碰!你是不是疯了?”   严既锋望着他,忽地笑了,“你在担心我?”   “我在说正经的事。”   姜钺生气严既锋这态度,扑过去把严既锋推到后面的大圆床上,他怒拎起严既锋的衣领,狠喘了半晌的气才说:“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毒P而死,有多少警察因毒P牺牲?我爸、严越钦、还有无数的人……你要是敢,我就送你去死刑。”   “那你要我怎么办?”   严既锋也不知道姜钺话里的哪个词刺痛了他,猛地翻身把姜钺反压住。他制住姜钺的四肢,眼神发狠地瞪着姜钺,声音都仿佛燃着火一般从牙缝间挤出来。   “你要我看着你去死吗?你说你清楚你在做什么,那你说你在做什么?用腻了我去找别的男人艹你?”   姜钺第一次因为严既锋这么说他生气,他被严既锋抓的手忽然反扭,再次反身将严既锋压到了下方,他坐在严既锋腰上压制住严既锋的动作,低下头说:“我没有心情和你说这些,我想找谁艹我也和你没关系,你执意要再继续下去,我现在就——”   姜钺说到这里哑了声,他知道严既锋不听他的,他根本不能对严既锋怎么样。   严既锋对着他蓦然放松,躺平地任他压着故意说:“就什么?杀了我吗?”   姜钺没有回答,严既锋捉着他的手拉过来掐到自己脖子上,说情话一般对他说:“动手。不然我是不会放弃的。”   姜钺的手贴着严既锋的脖子缓缓捏紧,可过去半天还是没办法真正用力,反而把牙齿咬出了血。   严既锋又笑了,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压下去,仰着下巴堵上了他的唇。他一瞬间像是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严既锋抱住他又换了上下位置,手确认一样落在他身上移动,上面吻到他耳垂的红痣上,压着声音问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有没有人碰过你?”   “有。”   姜钺回答得毫不犹豫,严既锋脑子里瞬间有什么炸了,他撑起身瞪着姜钺,想起昂莱把血抹在姜钺唇上的画面,不受控制地臆想出了接下去的事。   他抓起姜钺的手压在姜钺头顶,声音只剩下了气息滚出来烫在姜钺耳边。   “他碰了你哪里,我要剁了他。”   姜钺一动不动地不说话,他仿佛看到了真实的过程,动作粗鲁地扯开姜钺的衣服。   “严既锋,住手。”   姜钺抓住了严既锋的手拒绝,“我不是来和你做——”   “那你想和谁做!”   严既锋僵着动作没控制住声音吼出来,姜钺忽地愣住,像是被他的语气吓到。   他连忙把人抱过来,放轻了声音说:“你怎么就不能信我一次!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我想帮你。”   严既锋说着抱住姜钺的手用力收紧,脸埋进了姜钺颈间,声音变得又低又哑。   “你能不能为了我不要放弃。我愿意陪你到老。之前是我错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回一回头,看一看我——”   姜钺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像是被他搂在怀里的温暖人偶。   他不由地又贴着姜钺的耳朵吻过去,到了姜钺唇边声音低到听不见了说:“如果你出事我一定会去陪你。”   姜钺忽然想起了小时候,严既锋给他抓了一只青蛙,他没关好笼子,被镇上的野狗咬死了,他哭着问严既锋,“如果我也死了怎么办?”   严既锋捏了捏他的耳朵,告诉他,“有我保护你,怎么会让你死。”   “那要是你也打不过的呢?”   “那我们就一起,死了也会在一起。”   姜钺忽然伸手抱住严既锋,“阿严哥哥。”   严既锋一时没有反应出这一声到底叫的是谁,姜钺就主动吻过去,他来不及细想就掉进了姜钺的热情里。   “阿严哥哥——”   严既锋许久没有见过这么主动又涩情的姜钺,他一时间什么都忘了,紧紧地抱着姜钺在床中央,看着姜钺在他眼前一下一下地晃动,他热到发哑的喉咙里终于沉沉地问出一句,“你在叫谁?”   “阿严哥哥。”   姜钺望着严既锋笑了,笑得严既锋冷不防狠狠往前一撞。   严既锋脑中某处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姜钺和他在一起的3年,除了叫他阿严哥和阿严外,还会不时撒娇一样地喊他阿严哥哥。   他不由地弯下腰去吻姜钺,欣喜地问:“那是叫的我,对吗?”   姜钺没有回答他,勾住他的脖子又吻过去。   房间里的空调很冷,床上的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姜钺抱住枕头趴在床上,严既锋在他身后吻着他的后颈忽然又动起来。   “不要。”   姜钺翻身把严既锋推开,拒绝地说:“已经够了。”   “不够,你不知道我能几次?”严既锋把人捞回来,姜钺就拿枕头挡住他,蹙着眉不悦地看他。   “我说了不是来和你做这的。”   “就再一次。”严既锋上瘾一样,舍不得放开好不容易变回以前的姜钺,就如这段时间的事都没有发生过,怀里的还是那个一心一意只爱他的姜钺。   最终,严既锋没守信用,一直到了半夜姜钺打起哈欠他才终于肯结束。   洗澡时严既锋把姜钺抱在身前一起躺在浴缸里,“你是不是这段时间都没好好睡觉?”   “嗯。”姜钺点头,仿佛积攒的睡意在一刻全涌出来,他甚至觉得身体和意识都分割成了两半,一边在愉悦一边在犯困。   严既锋低头看去,姜钺背贴着他胸口已经闭起眼睛睡着了,他轻轻把人往上捞了捞,怕姜钺着凉就整个人罩在姜钺身后,直到以水开始变凉他才把人捞起来,抱出去擦干了放在床上。   姜钺躺上床突然睁开眼,他拉起被子说:“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姜钺看着严既锋不知不沉闭起了眼睛,他是真的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困过了,可刚刚睡着他又猛然惊醒,一下坐起来。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严既锋刚刚坐到了姜钺旁边,看着姜钺一脸困到不行的样子,又把人按回去,“现在就是睡觉的时候。”   姜钺推开他的手又坐起来,不理他说了什么,对他伸出手说:“把手机给我。”   严既锋不知道姜钺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想快点哄他睡觉,于是从地上的衣服堆里找到了手机。   姜钺拿到手机,先是下床在房间里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窃听监控才重新回到床上,严肃地面向严既锋。   “你是不是联系了国内的有关部门?”   严既锋没有回答,姜钺已经猜到了,冷静下来他还是相信严既锋不可能接触这种生意。从赚钱的角度来说,这种生意太危险,还没他正经生意赚得多,完全没必要冒险。   加上在阿曾哥家里悄悄给他信息的卧底,几乎可以确定他的消息就是严既锋递出去的。   姜钺直接问:“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捣了他们的制作工厂。”   严既锋随口回答,想早点说完姜钺睡觉,姜钺却像没了睡意认真地和他分析起来。   “我的计划是用假用的实验数据骗阿曾哥去制造新型商品,昂莱趁机揭发。到时组织一定会对付阿曾哥,无论他反不反,内部都会混乱——”   “所以、你还是要回去!”   严既锋仿佛一瞬间又回到刚才看见姜钺时,他们几个小时的缠绵都是幻觉,姜钺的主动热情都是他的臆想。   “我必须回去。”   姜钺笃定得没有一丝回旋的可能,严既锋看着姜钺,像是眼前刚刚亮起的灯又灭了,他抓起了姜钺的手说:“姜钺!我说了我会帮你,我会让他们都从这世界上消失,为什么非要回去!”   “因为这是我活下来的意义!是我欠严越钦的一条命!”   最后一句就像刺中严既锋心脏的刀,他明白他永远也比不过一个死去的人,不是姜钺不相信他,是姜钺不肯为了他回头。   严既锋木然地看着姜钺僵在原地,仿佛已经走到了绝路,无论他做什么都拉不回姜钺。   他想起那一张张属于姜钺和严越钦的照片,想起姜钺面对严越钦时的笑脸,想起姜钺望着他一遍遍地叫「阿严哥」,想起3年里姜钺让他陷进去就出不来最后却不属于他的深情。   “那我呢?姜钺,你他妈要我怎么样?”   严既锋克制不住吼出口,他抓住姜钺用力一拽,把姜钺拽过来撞在他胸口。   他掐住姜钺的肩膀,嗓子哑到变了声地质问:“既然你不要我,刚刚还那么骚做什么?玩弄我过瘾吗?看着我这样你开心了?还是你在报复我过去3年没早点发现原来我他妈没了你会活不下去!”   姜钺怔愣地看着他,又是什么也不说,眼神对他没有一丝起伏的模样。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严既锋脑中回响起了姜钺对他说过的话,最终推开姜钺转身走去了浴室。   他把门得一声重响,背靠着门仰头对着苍白的天花板,抬手捂住了眼睛一动不动。   他真的要绝望了,他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做。 第44章   房间的隔音太好, 严既锋安静了就霎时间什么声响也听不见了。时间一点点往天亮赶去,姜钺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是严既锋转身时的动作, 静静望着浴室的方向僵滞成了一个人偶。   突然,他手中的手机掉下了地, 他才像突然回过神, 缓缓挪下床在一堆衣服里找到了严既锋穿过的外套,像个瘾症患者一样把严既锋的衣服穿在身上, 再回去床上仿佛刚才的争吵没有发生。   他又拿起严既锋的手机,把从阿曾哥房间里找到暗号一字不差地打出来。   内容不少,他又仔细检查有没有打错, 花了很长时间才弄完。   严既锋还在浴室没有出来,他就下床去了浴室门口, 刚准备敲门就见门打开了, 严既锋站在门框里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对不起。”   严既锋脱口而出,一步走出来要将姜钺粘在身上一样抱紧了姜钺, 他低头在姜钺耳边哑声地说:“我不是要吼你,刚才的话都不是我真的想说的。”   他说着手收得更紧把姜钺勒在胸口, 吻在姜钺的耳边声音温柔到几近讨好地继续说:“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但是你能不能稍微依靠我一点。姜钺,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但是我希望你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开心地笑出来。”   姜钺任严既锋抱着, 严既锋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姜钺的回答,他也不知道应该是失望还是绝望,最终放开了姜钺, 看着姜钺毫无波澜的脸, 心脏裂开了一般的疼。   姜钺若无其事地把手机递给他, 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这可能是他们下销的联络名单,你传回去。之后我会尽量配合,你也、注意安全。”   严既锋接过手机没看内容,直盯着姜钺,“你现在要走?”   “我留太久,昂莱会怀疑我们的、关系的。”   “我们什么关系?”严既锋又一步上前贴在姜钺跟前,姜钺那仿佛和他没有关系的眼神终于闪了闪。   他一把将姜钺扛起来又回到床上,“说好的陪我一晚还有一半,睡觉。”   严既锋强行把姜钺塞进被窝里,去脱姜钺穿的衣服才注意到是他的外套。   他本来只想让姜钺睡觉,突然又忍不住压上去,“你怎么这么喜欢别的男人的衣服?”   姜钺抓紧衣服不说话,他掀开衣服手钻进去,姜钺蓦地支起脑袋往他头上一撞,趁机推开他脱了衣服朝他一扔,然后缩进被子里背对他。   严既锋把衣服扯开扔到地上,爬上床去贴在姜钺身后,盖好被子将人捞在怀里。姜钺没有再推开他,他贴紧了姜钺的皮肤,温暖相触,他轻吻在姜钺后颈说:“晚安,小青蛙。”   “都是你的。”   姜钺忽然喃了一句,严既锋没听明白,姜钺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他把自己贴在了他胸口。   “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姜钺又说了一句,严既锋没有听清,要问清楚却发现姜钺已经睡着了。   睡着的姜钺微微张着唇,他指尖轻轻抹过去,不自觉用力将人搂紧贴近耳边低诉。   “姜钺,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别妄想摆脱我,这辈都不可能。”   姜钺这一觉睡了很久,他却感觉刚刚睡着就醒了,自然醒来就看到严既锋撑着头侧躺在他旁边,双眼直直地盯着他。   “几点了?”   严既锋没有回答他时间,他立即要下床,被严既锋一下摁回去。   “着什么急。”   严既锋翻身抓住他的双手压着他就吻下来,他以为严既锋不会让他走,考虑着怎么脱身,严既锋却冷不防地放开了他,最后在他唇角轻咬了一口自己起身下床去了。   “时间还早,你不用着急。”   姜钺转过脑袋看去,严既锋除了外套衣服都穿好了,站在床边背对着不动。   他盯着严既锋半晌还是掀开了被子下床,捡回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又朝着严既锋看去一眼,走向了房门。   “姜钺。”   严既锋突然叫出声,姜钺又顿住动作转头看去,严既锋终于转过来面向他。   “记得按时吃饭。记得我说过的话。”   “嗯。”姜钺下意识地回了一个鼻音,严既锋还盯着他,突然几步跨到了他面前,一言不发地把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再捡起他昨晚穿了又脱的那件穿在他身上。   严既锋给他穿好后手贴着他的脸,拇指轻轻压在他的唇角,忽然低下头在他脖子最显眼的地方吮出了一个红印,说什么正经一样地对他说:“昨天的穿着衣服看不见。”   姜钺对着他的视线看不出情绪,严既锋自顾自地整理好外套,语气平静地说:“等结束后,我一定会剁了碰过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别忘了。”   姜钺完全和他不在一条线上般,认真地说:“我的手机被收了,有事用上次的方式联系我。”   严既锋终于放了手,姜钺就没有一丝不舍地又朝门走去,看着姜钺要开门出去,他突然又追过去,又后面连姜钺开门的手也一起抱住。   “姜钺,你要活着回来,必须活着。”   姜钺僵着动作片刻,最后什么也没回答他,推开他的手,开门走了。   砰!   门关回去发出一声闷响,严既锋盯着包了厚厚隔音棉的门愣了许久,终于转身回去拿起了手机,看到姜钺打在他手机上的内容,他拨了一个号码。   之后几天,严既锋都没有再见过姜钺,也没有姜钺的任何消息,阿曾哥家里的卧底他不知道是谁,也不会和他联系,他只能从国内传来的消息了解姜钺的情况。   就在他见过姜钺的第三天,如姜钺计划的一样,阿曾哥背着组织开发新型商品的事被老大发现,怀疑阿曾哥有二心,要阿曾哥交出手中所有的销售下线,阿曾哥拒绝,带着他的销售网络叛变了,组织内部已经分裂成了几派,混战一触即发。   姜钺作为跟着昂莱一起揭发阿曾哥的人,暂时加入了老大的阵营。   严既锋不知道姜钺具体的情况,趁着阿曾哥背叛,销售网络受到影响时,他在申叔的帮助下直接和组织的老大联系上了。   组织老大看中了严既锋背后的集团,还有严既锋的关系网,范围涉及几十个国家,合作好了他的生意绝对能更上一层楼。   之前吊着严既锋是想戳一戳严既锋的锐气,现在阿曾哥背叛好几笔大生意都打断了,他手中的货不能积太多,也就顾不上严既锋的锐气,申叔的消息一来他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严既锋接到约他见面的消息不慌不忙,所有的发展都和他们的计划一样,唯一让他没预料到的是到了地方来接他的人,会是姜钺。   见面的地点直接在组织老大的别墅,整个山头都是贩毒组织的地盘,但对方急着要把货卖出去,为了让严既锋安心准许他带人上山。   一路十几辆车开到了山下,严既锋并没有那么多人可以带,除了国内带来的几个保镖,其他人都是申叔的。   赵颖杰没有跟来,留在了外面负责和国内的人联系。   严既锋的车在中间,车停下来他就往窗外看出去,有两辆车从山上开下来,停在他们的车队前面,接着车门打开有人下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姜钺,顿时眉头耸起来,不由自主地自己开了车门下去,姜钺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他。   保镖见到严既锋下车也立即跟着下来,守在严既锋后面。   严既锋靠着车门,视线对着姜钺不转眼,对保镖伸出手说:“烟。”   保镖知道严既锋不抽烟,只得把自己的烟递了一根过去。   严既锋接过烟叼在嘴上,他连忙拿打火机去点烟,姜钺正好走到了严既锋面前,先他一步把打火机凑过去。   严既锋瞥着视线看着姜钺手里的打火机,是严越钦的那个,他耸起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下巴都没低一下。   姜钺凑得很近才终于点到了他嘴上的烟,他吸了一口就把烟摘下来,烟雾全吐在姜钺脸上,当着两边的人暧昧地凑近了姜钺说:“怎么是你?”   “老大怕你习惯说国语。严总,走吧。”   姜钺就如他说的话一样,对他只当是完全任务,对他的暧昧也都当是任务一样接受了。   他狠咬了咬牙,打开车门对姜钺说:“上车。”   姜钺衡量了一下,既然准了严既锋带人上山,那他坐哪辆车都一样,于是坐进了严既锋的车,严既锋立即跟进来坐在了他旁边,他们的车就领头走在了最前。   严既锋车里都是他的人,车座的车他和姜钺在中间,前后都是保镖他也没克制住视线,直直地盯在姜钺脸上。   姜钺脸上的疏离还是一样,一点不像刚是装的,他不禁眼神沉下来更加露骨地用视线摩挲着姜钺。   “严总,你在看什么。”   “你说我看什么?”严既锋从在椅子的外侧,他往里一凑,姜钺就被他完全抵在了座位里。   姜钺朝着他一笑,眼睛微眯起来带着一丝故意的调笑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严既锋太了解姜钺的表情了,姜钺这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姜钺真想勾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虽然车里都是他的人,但在对方的地盘他们太亲密还是容易被发现。   可若是这样姜钺就不该上他的车,反倒会惹人怀疑。   严既锋蓦地眼神一转,上次在会所他要了姜钺陪他一晚肯定早就传遍了,组织老大是故意让姜钺来接近他。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想用姜钺来讨好他?还是有别的目的?   他对姜钺现在的处境知道得太少,没办法确定,只能顺着姜钺配合。不过他不用演,本来就对姜钺□□熏心,本色地伸手勾住姜钺的脖子把人拉近他脸前,手贴着姜钺的脸用拇指搌着姜钺的唇说:“你不是那个什么来的男朋友,他现在舍得放你来陪客人了?”   “我只是来接你们上山的。”   姜钺保持着刚才的微笑,舌尖暗自地钻出唇间往外抵了一下,表情却矜持得像什么也没发生。   严既锋感官不受控制地集中在被姜钺触过的指尖,双眼着火一样看着姜钺,他现在就想确认姜钺这些天怎么过的,发生了什么,有没有被欺负。   可他知道这些问题都没有意义,他很清楚这种组织要往上爬有多艰难,也见识过拿命换钱的人有多疯狂,姜钺不可能轻易就得到信任。   他故意轻挑地凑近姜钺耳边,用轻得几乎只有气息的声音说了句,“我想你了,姜钺。”   姜钺的动作微微一僵,车正好停下来,他回答,“到了,严总。”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了,真的是天气太热了,作者快要热飞升了 第45章   车停在半山上的一座宅子前, 宅前的广场大得不像是住宅。严既锋正坐回去往车外看去,保镖先下车站好的位置,他才缓缓蹋出车门, 站定后往前看过去。   宅子大门前横伫了一排人,应战一样地端详着他, 最前面的就是组织的老大。   老大名叫瓦登, 对外一般都叫外号,翻译成国语就是登爷的意思。   距离有些远, 严既锋只能大概看清对方是个光头的老头,不显老,显恶。   申叔从另外的车下来, 走到他旁边视线往瓦登的方向一指,如同发出了开场信号, 他们和瓦登同时往中间走。   姜钺跟在严既锋旁边, 就如他真的只是代表瓦登来接严既锋的,严既锋往前走时余光朝他瞥来一眼, 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眼神变化,只是被挡在严既锋身后的手, 下意识伸去抓严既锋的衣角,可指尖刚碰到又立即收了回来。   到了这里, 他们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宅子前的广场中间有个喷泉, 两边的人走到喷泉前都停下来, 对峙的气氛仿佛随时会开火打起来,相互审视的视线交错了半晌,瓦登先开口。   “欢迎, 欢迎!严总一路辛苦了。”   瓦登摆出了主人的架势, 他说的本地话, 说完了就朝姜钺看去,“阿钺,给严总翻译一下。”   “不必。我能听懂。”   严既锋毫无客气,也不想客气,刚对着姜钺还有几分表情的脸已经变回惯常的冰雕,眼神都携着寒气扫过瓦登,用本地话直接通告,“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就不必迂回了。”   瓦登比严既锋矮了大半个头,气势再凶看严既锋也得仰视,他不动声色,严既锋更加不假掩饰地说:“我能替你们打开更大的市场。但合作,我要先看到足够又优质的货。”   “严总要看货当然可以,昂莱。”   瓦登对旁边的昂莱使眼色,昂莱立即要去拿货。   “我不看你们的样品。”   严既锋想也没想就拒绝,“做生意的都知道样品肯定不会差,并不能保证出货的质量。登爷能理解,是吧。”   瓦登重新端详起了严既锋,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何况严既锋这样才20多岁的小年轻。   但是现在他确实需要严既锋这条线,组织向来都是直线交易,阿曾哥的叛变让他手中压了一批货,而且以后也需要新的销售渠道,严既锋是目前最合适,也是能给出最好条件的人。   不过,工厂是根本,绝不能轻易暴露,严既锋是打开新市场最好的人选,可没有合作过还是难以信任。   瓦登正犹豫,严既锋忽然头一偏,旁边的保镖拎着两个大箱子走到前面,朝着他把箱子打开,满满两箱子钱。   “这是一部分订金,货让我满意,马上就可以拿货。”   瓦登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却都没有像严既锋这样大方的,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赚钱,严既锋却连货也没见到就直接给钱,仿佛就是来送钱的。   他怀疑严既锋,可除非疯了,都不可能有谁会拿出上千万打水漂来抓他。   瓦登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昂莱,收下。”   意思就是接受了严既锋的要求。   严既锋面上一笑,“那什么时候去参观工厂?”   瓦登收了钱心情变好,对严既锋的态度也变好了,客气地说:“严总一路辛苦了,我让阿铙陪你休息一下,下午再去。”   “当然。”严既锋回答得很干脆,一把搂上姜钺的腰转头看过去说,“我对登爷的安排很满意。”   “那请进吧。”   瓦登让出路看向严既锋,这一句表示他真正接受了和严既锋的合作。   全场就只有两人开口,谈判顺利得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可看那两箱钱又觉得合情合理,毕竟谁不想要钱呢?   宅子里面很大,处处都透着奢侈,严既锋被带进了宅子的后方,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有学会过怎么花钱。   这里就像古代帝王不早朝的极乐宫,偌大的泳池里全是年轻的帅哥美女,泳池一周的建筑吃喝玩乐全都包涵了,无处不是穷奢极欲,价格高昂的酒随意倒在地上都没有人捡。   而这些的背后是无数人的家破人亡。   严既锋一走去就感到了不适,他的圈子里也有喜欢纵情享乐的,但和这完全不一样。   瓦登炫耀一般地介绍,“严总平时喜欢玩什么?我另外再给找一个一起玩,16岁,我刚买回来了。”   严既锋看着瓦登一招手,跑过来一个少年,又瘦又矮,脸很好看眼中却充满了恐惧。   瓦登直接扯开少年本来就不避体的衣服,展示商品一样给他看,“怎么样?喜欢吗?”   严既锋朝少年打量过去,少年惊恐得抖了起来,看起来怕极了却又完全不敢反抗。   “不喜欢。”   严既锋严肃地拒绝了,瓦登立即把少年一推,少年摔在地上磕出了血,接着滚进了泳池好一会儿才浮起来,周围没有人去帮他,没有人注意他,甚至同样处境的人嘲笑起了少年不会勾引人。   他忽然想起了严越钦的葬礼上严越钦的战友同事,当时他没想过他们在沉痛什么,现在却突然理解了,也懂了姜钺的坚持。   这个世上有一些事总需要人去做。   看到瓦登回来一堆男男女女都围过来,绕在瓦登身边。严既锋呆不下去,不等瓦登再开口直接拒绝,“我只要他就行了,能让我安静一下吗?”   瓦登朝着严既锋扫了一眼,看向姜钺说:“阿钺要伺候好严总,让他高兴了。”   严既锋眉头倏地下沉,姜钺对瓦登点下头回答,“我知道了。”   很快瓦登左拥右抱地走了,其他人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兴趣,就算有人对严既锋有戒备也没人敢随便过来。   严既锋拉起姜钺走到没人的角落,那里有一组沙发,能看到泳池的全景。   他把姜钺挤到沙发的一角,看到泳池里混乱的画面有无数的担心想问姜钺,可在这里实在没办法说话,还时刻有眼睛盯着他。   “严总,你要喝酒吗?”   姜钺十分尽责地「陪」严既锋,起身要去拿酒,被严既锋抓着又拽了回去,严既锋贴在他耳边低声地问:“有没有人欺负你?”   他回了严既锋一个「别说」的眼神,忽然泳池的一角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被摔在了地上,瓦登站在女孩旁边脚踩着女孩的胸口,把酒高高地倒下去淋在女孩身上,满是欺辱的意味。女孩挣扎求饶,周围却是一片笑声。   严既锋猛然拳头捏紧,姜钺一下抓住他的手用眼神制止他,接着起身说:“严总,我想去下洗手间。”   “我跟你去。”   严既锋咬紧牙跟上姜钺,到了一间洗手间里,他进去把门锁上,立即上前抓住姜钺的肩膀问:“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   看到刚才的少年和女孩,他没有办法不联想。   姜钺怔怔地盯着他不说话,他意识到什么,手沿着姜钺的手臂往下滑,捉住了姜钺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在抖。   “别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既锋连忙握紧了姜钺的手,贴近把人抱住。   “没什么。”   姜钺吞下了一口冷气,推开严既锋就要出去,严既锋抓着他不放,用力把他拽回去。   他撞在严既锋胸口,严既锋的另一只手往他腰上一掐,他下意识叫了一声。   “疼。”   严既锋立即明白了什么,用腿卡住他的动作,伸手掀起了他的衣服。   他腰上缠了两圈纱布,透出了一团隐隐的血迹。   “怎么回事?”   严既锋的气息起了一层冰箱般吐出来,姜钺把衣服扯下来说:“没什么。我要出去了。”   “这叫没事?还有什么地方伤了?我要杀了他!”   严既锋眼中瞬间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戾气,姜钺觉得他是真要出去杀人,反拉住了严既锋说:“是我自己弄的。”   严既锋不信地盯着他,他确定地点头,伤确实是他自己弄的,他没有骗严既锋。   瓦登并不信任他,或者说没有把他当作一个真正的人来对待,对瓦登来说揭发阿曾哥的人是昂莱,他只是昂莱手下的棋子。   现在因为严既锋对他「有意思」,瓦登就想利用他去讨好严既锋,同时监视严既锋。   可他这样半路冒出来的人对瓦登来说只是工具,为了控制他,给他注射了毒P,甚至趁他意识不清醒时把他丢给一众手下当玩乐的对象,他为了自保假装幻觉捡起一个破酒瓶就捅了自己一下,那些人才没了兴致放过他。   哪怕后来知道昂莱把给他注射的毒P换成了普通的致幻剂,不会一次就上瘾,可那时的感觉还是太可怕了,他仿佛掉进了地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被随意切割的肉。   他一想起来又陷入当时的幻觉中,下意识抓住严既锋的衣袖。他不想告诉严既锋,却不自觉靠近严既锋,将自己贴在了严既锋胸口。   “严重吗?让我看看。”   严既锋圈住了姜钺的腰不敢用力,姜钺贴着他不动,小声地说:“已经处理好了。”   他知道姜钺不想说,克制着身体里乱蹿的怒火,他把脸埋进姜钺颈间,“你可以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但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带你走,不管你愿不愿意。”   “带我去工厂。”   姜钺忽然贴到严既锋耳边极小声地说:“他们不可能轻易让你弄清在哪里,我可以把路记下来。”   严既锋要拒绝,他立即又说:“找到工厂我就跟你回去。”   “跟我回去、是我想的意思吗?”   严既锋深吸起了一口气,仿佛终于看到了黎明的前一刻,他一动不动地等着姜钺的答案。   “严总,你在里面吗?”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严既锋此时恨不得把外面的人挫骨扬灰,他再看回姜钺,果然姜钺的表情又变成了假意的面具,不会再回答他的话了。   他怒道:“滚!”   外面的人没了声音,却没有脚步声,很显然就是在监视他们。   姜钺抬眼看了眼严既锋,突然蹲下去手搭上了他的皮带。   严既锋连忙抓住姜钺的手,用眼神产问他想做什么。   其实这个动作很明显是做什么,姜钺蹲在他面前对他一笑,“你不是想我吗?”   现在的姜钺才是真正想勾引他的样子,眼中仿佛有水在荡漾一般,他不自觉地松了手,让姜钺解开了他的皮带。   许久之后他把姜钺拉起来就吻过去,尝了一嘴自己的味道。姜钺推开他说:“可以出去了。”   严既锋看着姜钺变得发红的唇,贴过去又亲了一口,然后整理好的衣服,姜钺去漱完口,和他一起打开洗手间的门出去。   门口果然一左一右靠着两人,看到他们不正经地一笑,“严总时间还挺久的。”   严既锋克制着怒火,带姜钺走出去。 第46章   宅子里到处都是奢靡的气氛, 严既锋没再回去泳池,姜钺在身边他倒也没觉得浪费时间。   不过为了避免再被怀疑他们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宅子角落的沙发里, 他端了一杯酒要姜钺陪他喝,结果喝了两口姜钺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姜钺本来就失眠, 在这种地方肯定更没办法好好睡觉, 严既锋注意到他发黑的眼圈,放下酒杯给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却猛然警觉地睁开眼。   “睡吧,有我在。”   严既锋低下头轻吻在姜钺的眼边,姜钺终于又闭起眼睡了。   这一觉姜钺睡到了下午, 严既锋知道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这种时候让人知道他过于在意姜钺会被人当弱点钳制, 但他还是抱着姜钺大方地让人看到。   瓦登把姜钺送到他面前, 目的肯定是用姜钺来监视他,但对本来就和他有关系的姜钺瓦登不可能会信任, 瓦登一定是对姜钺做了什么来控制姜钺。   这些人的手段严既锋大概能猜到,想到姜钺腰上的伤, 他眼神瞬间冷得想杀光宅子里的所有人,但他答应了不会阻止姜钺, 不能毁了姜钺的计划, 可是姜钺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   他克制地咬着牙把姜钺抱紧, 低头贴到姜钺耳边低声地说:“你是觉得我能看着你这样无动于衷吗?那你不如直接捅死我,反正在你眼里我不会心疼。”   姜钺睡得安稳,没了醒时要与他划清关系的神色, 贴在他胸口的模样就像小时候一样, 乖得让他更心疼了。他轻轻摸到姜钺身上却不敢去看, 害怕姜钺身上还什么伤,到时不管什么计划什么目的,他都会克制不住去弄死所有欺负过姜钺的人。   ——你就是想折磨我。   严既锋咬了姜钺的耳朵一口,姜钺不满地发出了一声他才松开。   一直到下午,严既锋都这么抱着姜钺什么也没做,直到瓦登终于叫人来说安排好了。   严既锋捏着姜钺的下颌吻过去,姜钺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看到严既锋的脸在他眼前。   “睡够了?”   严既锋放过了姜钺的唇,姜钺双眼迷蒙地脱口回答,“没有。”   “那你在这里等我。”   严既锋把姜钺放到沙发上要起身,姜钺才看到前面站着的人,脑子立即清醒,坐直起来说:“不用了,走吧。”   旁边来叫人的两人看着严既锋和姜钺一前一后走出去,严既锋还追上去拉姜钺的手,见惯声色画面猛然看到这种只有亲亲抱抱的画面反而感觉不正常。   “这个严总会不是不行吧?”   很行的严总没听到身后的话,和姜钺见到了瓦登,他没问他别的,只说:“我要带阿钺一起,我对他很满意。”   瓦登一直叫人盯着严既锋和姜钺,十分意外严既锋竟然真的这么在意姜钺,他朝着姜钺打量了一眼,笑起来说:“严总要是喜欢可以把他给你多玩几天,但是工厂只能严总一个人去,希望严总理解。”   “他不是隶属你的手下,你放一个连我去厕所都能跟着我的人在我身边,不是能更好地监视我?”   严既锋说得不动声色,瓦登看不出来他真正的意图,朝姜钺看了一眼笑道:“严总言重了,既然严总这么喜欢就带上好了。”   “我是很喜欢。”   严既锋毫不掩饰地看向姜钺,搂着姜钺肩膀的手向上挪,捏到了姜钺的脖子把姜钺的脸扭向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上去,然后对瓦登说:“我可是专门为了他才来N国的。”   瓦登见严既锋说得这么直白,反而有些拿不准他是不是真在意姜钺了,怀疑严既锋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不过他既然已经同意,只能让姜钺跟着一起去。   工厂的位置要保密,瓦登连自己的亲儿子们也要堤防,所以严既锋带的保镖还有申叔的人都不能跟,车也是瓦登准备的,上车前还要彻底搜身,任何能定位的东西都不能带。   严既锋配合了搜身,到车前要上车时,瓦登特意走到姜钺面前郑重地叮嘱,“阿钺,别让严总路上无聊了,好好陪他。”   “知道了。”   姜钺回答了一声,打开车门上去。   严既锋知道这是让姜钺监视他的意思,什么也没说跟上车。   车从外面看是一辆普通的越野车,但里面把后座完全隔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就像押送车一样,后座看不到车外也听不见车外的声音。   车里只开着车顶的灯,光线昏暗,严既锋借上车的动作和姜钺对了一眼,姜钺瞟向车顶的天窗,他会意地坐下来。   严既锋上车后,瓦登叫了一人过来也要上车。   “登爷,总不能让我一路看不见光还只能发愣吧?还是你再放一个人上来看我办事?”   严既锋说话时把长腿挡到车门前不让外面的人上来,瓦登犹豫了。   他直接命令,“我不想和第三个人在这么小的车里。天窗打开,里面太闷了。”   瓦登顿时不悦严既锋的态度,但现在是他需要严既锋,等他把严既锋的手中的销售网都掌握到自己手中,一定要把严既锋灌水泥沉海。   而且后座还有窃听器,他不信两人能做什么,于是同意地说:“那严总你慢慢来,路程挺长。”   瓦登说完从外面锁上了车门,车里瞬间安静下来,也暗下来。   严既锋感觉像被关在了一个密封的盒子里,感觉车开出去,但天窗没有打开,他直接说:“天窗打开。”   片刻后车顶的天窗打开了一条缝,果然有窃听。   严既锋没表现出来他知道了,只是天窗打开的缝连一根手指都伸不出去,车开起来也只有风声,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阳光在车顶上照出了一小片光影。   严既锋伸手一捞,姜钺本来在车座的另一头,被他捞到了中间,他手贴着姜钺的腿往上滑,最后停下来捏了一下问道:“怎么样?”   姜钺明白严既锋问的是天窗,但动作根本就是另一回事,他按住严既锋的手轻「嗯」了一声。   严既锋头凑过来贴在他颈边,他抓住严既锋的手捏紧,“干什么?”   “你说呢?你不是来陪我的?是要我一路睡觉,还是又看你睡觉?”   严既锋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他不否认有点喜欢这种「Play」,看着姜钺紧张绷起身体,他把姜钺又捞近了一点,侧身一条腿卡进了姜钺的膝盖中间,手贴着姜钺摩挲往上,最后停在姜钺的脖子上,他咬着姜钺耳朵上的红痣说:“就这样别动,我还你之前的。”   “别、动——”   姜钺的声音微微发颤,隔板前座的两人听着直播,开车的人深吸起了一口气,“这声音、难怪这个严总非要带他上车了。不过老大竟然会同意,三哥这么多年都没去过,难怪想自己搞。”   副驾的人接道:“别三哥了,他曾布敢背叛老大,让他跑了是他命大,别让我见到他!”   “我这不叫习惯了。但是老大让那个阿钺和严总在一起,不怕出问题吗?”   “能出什么问题,他们全身都搜过了,车里也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他们死也不可能知道工厂在哪里。”   “我不是说这个,是那个阿钺,他能信任吗?”   “信什么任,知道老大之前给他打了多少吗?要不是他上头发疯把自己捅了,这会儿可能已经被搞死了。”   “说真的,我还没见过他这样的男人,搞起来一定很带劲,你听这声音叫得!”   姜钺咬着牙一膝盖把严既锋撞开,严既锋明知道他手心怕痒,挠了他半天还用上了嘴,他一边要忍着笑,还要忍着被带起的感觉。   严既锋仿佛找到了什么乐趣,被撞开又揍过来一半身体压着他说:“好了,我换个地方。”   “不——”姜钺刚要拒绝,严既锋就捂住他的用嘴形说,“什么也不做会被怀疑。交给我——”   最后3个字严既锋说出了声,姜钺真的不动了,严既锋就把他捞起来双腿跪在椅子上,然后按着姜钺坐在他腿上,一点点地弄。   姜钺没有经历过这种,他要记着天窗光影的变化,严既锋没打扰到他但也没让他能专心,仿佛感官被分成了两半,他咬着牙不出声,严既锋也不出声,车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车终于停下来,姜钺感觉自己经历了漫长的折磨,出了一身汗。   车门从外面打开,瓦登站在门口看到进去,姜钺还坐在严既锋腿上,整个人没了动力一样靠着椅背一动不动,只有耳后的汗珠往脖颈里面下滑,淌过新印出的红痕。   严既锋立即侧身一挡,接着放下姜钺整个人堵住了车门。   “严总到了。”   瓦登略微可惜地看着严既锋,等到姜钺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严既锋才下车。   “走吧。”   姜钺开口,视线随意地朝周围打量了一眼,车子最后一段路天窗的阳光消失了,这里应该是在地下。   地方看起来很破旧,没有一个透光的窗口,什么东西也没有,只停着车,大概是专门停车的地方。   “严总,这边走。”   瓦登往前一指,姜钺看去,是一扇铁门,整个空间就只有这一扇门。   从门进去就是像工厂车间一样的地方,一间套着一间的流水线,里面环境很差,泛着奇怪的味道,有人在这些流水线上操作。   姜钺注意到这些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有伤,最严重的是残疾,而且感觉都不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连肤色都差很多。   很可能这些人都是被骗来的,甚至可能是来N国的游客被抓来的。   瓦登走在前面领路和严既锋介绍工序和产量,还去看了库存的货。   看到成吨的货姜钺愣在了原地,这些东西要是都流了去不知道会祸害多少人。   “严总这次相信了吧?无论你要多少货我都能保证,要不要试试这纯度?”   瓦登随意指着一框成品,严既锋装着拈了一点到鼻间嗅了嗅,突然眼睛盯向了最里一个关起来的房间问:“那是什么地方?”   “工人住的地方,原料仓库。”   严既锋拍干净了手说:“去看看。”   “那没什么可看的。”   严既锋不管瓦登的话,已经朝门走去。   这里全是瓦登的人,也确实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瓦登就没有阻止。   有人打开了门,严既锋走进去,先是一间大的房间堆满了原料,再往里就是瓦登说的工人住的地方。   但其实是个山洞,非常潮湿,环境极其差,所谓住的都是搭在里的木板,还有人正在里面睡觉,见到他都奇怪地盯着他。   空气里湿气混着各种味道在一起难闻极了,看样子是工人的吃拉都在里面。   瓦登站在门都不愿进来,对着里面喊:“严总,行了,走吧。”   严既锋默默退出去对瓦登说:“你现在的货我都要了,2天后交第一批。”   瓦登没想到严既锋这么爽快,但想到严既锋之前上来就给钱,觉得这人大概是钱多到自负,立即就答应下来,“没问题,2天后我通知你交易的地点。”   他说完伸出手,严既锋却没看他的手一眼,转身搂住姜钺直接往外走,背对着他说:“2天后见货见钱。”   瓦登狠狠地骂了一句,还是跟着出去了。   他们就原路返回,回去的路上还是严既锋和姜钺在密封的车厢里,姜钺不用再盯着车顶的光影,靠着车椅不动,没片刻就倒向了严既锋那边睡着了。   在瓦登别墅里等的保镖和申叔,见到严既锋安全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严既锋叫醒姜钺下车,和瓦登就在宅子前的广场上说:“登爷,你是把他送给我了吧?”   瓦登明白严既锋的意思,大方地说:“严总喜欢就带走。”他说着看向姜钺又叮嘱,“阿钺,你可要好好陪严总,知道了吗?”   这话的意味很明显,姜钺点下头回答,“知道了。”   “阿钺,来一下。”   昂莱叫了姜钺,瓦登不满地回头朝他瞪来,他说:“我的人,我不能舍不得一下?”   瓦登没有开口,姜钺不敢去看严既锋,垂着视线朝昂莱走去,昂莱拉他到了喷泉的背后问他,“你真要跟他去?”   “可以用的人为什么不用。”   昂莱的眼神忽然沉下来,打量着姜钺问:“你是不是对他有感情?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不是装的。”   姜钺眼神微微一闪,不在意地回:“我不需要那么虚无的东西,我信任你,也希望你能信任我,只要最后得到想要的,我不在意过程如何。”   昂莱深沉地看着姜钺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当然。”姜钺自信地一笑,“我过两天就回来,到时一定是好消息。”   “我等你。”   昂莱说完这句,姜钺已经走出去,他看着姜钺的背影捏紧了双拳,眼神狠下来,转眼看去冷不防地对上了严既锋的视线。   严既锋看到姜钺回来,自然地走过去把姜钺搂回了他的控制范围,朝昂莱的位置横眼看去,克制地维持着他没有表情的表情。   “严总慢走。”   瓦登一句话结束了这次合作谈判。   严既锋也不想多留,没回瓦登的话就目不斜视带姜钺一起上车,直到保镖把车开出瓦登的宅子,他才看向姜钺开口。   “你和那个昂莱说了什么?”   姜钺此时不用再伪装,神经放松下来开始犯困,“到了再说好不好?”   严既锋看姜钺累到不行的样子,怀疑这些天他根本没睡过觉,把心里的这样那样的火都忍下来,一下把人捞过来,按躺到他腿上,对开车的保镖说:“开慢点。”   姜钺大约是潜意识觉得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加上长时间的失眠,这一次真的闭上眼就睡着了,再醒来时他已经在床上,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他坐起来打量了一周,不是酒店,像是别墅里的一个房间。严既锋坐在对着床的沙发上直直地盯着他,由于只开了一盏夜灯,他看不清严既锋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严既锋仿佛将他捆住的视线。   “饿了吗?过来吃点东西。”   严既锋冷声地开口,姜钺下意识听话地从床上爬过去,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变成了浴袍,身上的伤都重新换了药。   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是给他准备的粥,他下床走向严既锋,正要蹲下去却被严既锋一手拉到沙发上。   单人沙发不够坐两个男人,严既锋让到旁边的扶手上,侧身盯着他不说话。   姜钺领会到了严既锋的怒气,他默默地揭开桌上的砂锅,里面是温度刚刚好的肉粥。   上次认真吃饭是来N国前,这几天他几乎没吃什么,此时好像终于感觉到有一点饿了,直接用勺子在锅里吃起来。   “你和那个昂莱最后说了什么?”   严既锋忽然提问,姜钺喝着粥闲聊一样回答,“他和阿曾哥演戏,借内乱干掉瓦登,吞并瓦登的工厂。昂莱再趁势干掉阿曾哥,成为老大。不过我另外和阿曾哥交易,找到工厂的位置,在瓦登倒下时,让他先占领工厂,再反过来干掉昂莱。”   严既锋听着姜钺平静叙述的语气不禁冒起了冷汗,姜钺这玩的都不是火,是核弹。   他怎么敢一个人4方卧底,可能一个字说错就是粉身碎骨。   他跳下沙发转到姜钺面前半跪在地毯上,直瞪着姜钺说:“你疯了,知道这有多危险?”   姜钺放下勺子看向他,“我没有。因为你的出现,瓦登和昂莱都想拿下你这只肥羊,让我跟你回来就是为了牵制你。只要你的钱够砸,他们就会留着我。”   他说着笑了一下,“不管他们怎么争,最后都是我们赢。”   “你还笑!”   严既锋真气到了,姜钺说得没错,不管最后谁掌握了组织,只要内部分裂对他们都有利。可姜钺做到这种程度几乎是把命悬在线上,这几天不知道经历过了什么。   他硬是克制地等到姜钺把粥喝得差不多了,放下勺子朝他看来,他才蹭起身去将姜钺压在沙发上,扯开浴袍问:“这些是怎么弄的?”   姜钺除了腰处的刺伤,全身都是淤青,还有别的不知道是什么伤的。   “撞的。”   姜钺推开他的手把衣服拽回去捂紧,他的声音沉下来,“姜钺,我要听实话。”   姜钺忽然又什么也不说了,他感觉像是又成了一只困兽,姜钺却冷不防搂住他的脖子说:“艹我。”   “姜——钺——”   严既锋的声音哑下来,他知道姜钺不想告诉他,是故意用这来让他别再问下去。   他磨着牙齿看了姜钺半晌,最终还是认输了,直接把姜钺从沙发上盘腿抱起来搬到了床上,再压上去说:“你别叫停。”   “好——”   姜钺回了他一声主动支起脖子吻上来,严既锋立即反压回去,接着就响起了止不住的细小水声。   不过严既锋完了一次就发现姜钺在打哈欠,一时胸口梗住了一口气,拉起被子盖住,直接搂紧姜钺。   “睡觉。”   姜钺愣了半晌反倒问他,“真的要睡?”   严既锋无语地瞪回去,姜钺往他唇上亲了一下,闭起眼睛说:“明天去找工厂的位置,结束了我想回国。”   严既锋心跳突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一心走向黑暗的姜钺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怀里的人一副已经睡着的模样,他克制不住嘴角上扬,抱紧了姜钺在他耳边说:“我当真了。你不能再骗我,姜钺。” 第47章   太阳从落地窗晒进屋, 铺满了整张床,姜钺被身后的热气叫醒,怔了片刻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往后转脸就看见了严既锋睡在身后,像是怕他跑了似的四肢都圈着他。   他推开严既锋要下床, 严既锋忽然惊醒一把他按回去, 凑近到他脸前问:“几点了?”   “不知道。”姜钺再次推开严既锋坐起身,才想起来问, “这是什么地方?”   严既锋觉得姜钺说想回国,就是想和他在一起的意思,他花了半夜看着姜钺臆想回国后的生活, 到天快亮才睡着,这会儿还没清醒, 看到姜钺的脸仿佛已经过上了回国后的生活。   他双手去圈住姜钺的腰, 把自己的头塞进了姜钺的腿窝处,昨晚他们连澡也没洗就睡了, 脸直接摩挲在姜钺柔软处的皮肤上回答,“申叔的房子。放心, 房子里都是我们的人。”   姜钺思忖了片刻,扯开严既锋就下床去, 严既锋终于回到了现实, 起身去找到手表看了时间, “才10点,不用着急。”   姜钺捡起昨晚的浴袍,朝严既锋一早精神的地方瞥去一眼去了浴室, 严既锋连忙跟去, 只碰到了关过来的门。   咔嚓一声, 姜钺把门锁上了,他感觉这又像是他想象的回国生活,拍着门说:“姜钺,放我进去,你的伤不能碰水。”   严既锋等了片刻,以为姜钺不会给他开门,门却突然响了开锁的声音。他堆着藏不住的笑意推门进去,看到姜钺靠着洗手台正在拆腰上的纱布。   “你做什么?”   严既锋两步上前按住姜钺的手,姜钺一脸正经地回答他,“拆下来洗澡,洗完再上药。”   “谁跟你说的能这样?”严既锋终于知道姜钺手腕上的伤为什么那么多天才好。   他把姜钺浴袍扯回来系紧腰带,还特意系了个死结,然后说:“等我回来。”   姜钺看着严既锋出了浴室,在外面急忙穿起了衣服又出房间,他收回视线去解严既锋系的腰带,结果真的系死了,根本解不开。   严既锋拿着保鲜膜重新回来,姜钺还在解腰带,他进门就抬眼朝他一瞥,满是怪他的意思。   他走到姜钺面前嘴角止不住笑意地说:“现在明白你有多需要我了?”   姜钺看到严既锋得意的模样站着不动,“给我解开。”   严既锋哼着喜悦的气站到姜钺面前,结果手指都扣疼了还是没解开,姜钺露出和他刚才同样的笑说:“要你有什么用!”   姜钺不满地推开他从洗漱柜里找出一把剪刀,一刀剪开了腰带,再把剪刀塞给了他。   严既锋拿着剪刀克制不住地笑起来,把剪刀放回柜子里就贴过去抱住了姜钺,“你明知道剪刀在哪里,还在这里解半天,是在等我回来?”   姜钺瞥着他不说话,他害怕姜钺又变回了人偶一样完全看不见他的空洞眼神,小心地移过视线对上姜钺的双眼,却猛然撞上了姜钺眼中的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吹起的涟漪,又浅又惹人。   “姜钺。”   严既锋的嗓音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贴在姜钺耳边继续说,“我帮你洗澡。”   “等一下再洗。”   “怎么了?”他又抬起脸问姜钺,蓦地一条腿抬起来圈在他大腿上,姜钺双手搂住他脖子,踮起脚来贴到他唇边故意反问:“ 你说呢?”   到了中午,严既锋终于用保鲜膜缠住姜钺的伤,小心用毛巾沾水给他洗了个澡,再重新擦药。   赵颖杰作为一个纯粹地工具人,叫严总吃午饭叫了三次,终于见到严既锋出了房间。   昨晚严既锋抱着姜钺进来,他还以为姜钺受了伤,现在看到严老板满脸春风得意的样子,怀疑姜钺下不了地是被严既锋弄的。   他心里啧了两声,又好奇地近了问:“严总,你们和好了?”   严既锋还没回答姜钺就从楼上下来,一身都穿的是严既锋的衣服。其实姜钺没比严既锋矮多少,但整个人瘦了一圈,穿着严既锋的衣服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   “姜钺,你没事吧?”   赵颖杰这一句真没有别的意思,是真担心姜钺这几天在那边,那么混乱会有什么情况。可他问完就看到姜钺脖子上的痕迹,姜钺把衣领往上一拉,若无其事地回答,“没事。”   他猛然对上姜钺的视线,虽然只是一眼,可感觉和那天在海边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眼神里像是重新闪起了光,他又朝严既锋看去。   严总不想给他说明,追着姜钺去了餐厅,姜钺坐下,严总就给他盛粥夹菜,夹的全是清淡好消化的,然后递到姜钺面前才坐下,语气温柔到变了个人似的说:“你是不是这段时间都没好好吃饭?”   姜钺不理他,他一点也没见生气,姜钺要去夹带辣的菜,他直接把盘子拿开说:“你忘了你胃不好,饿那么久别吃辣的。”   赵颖杰站在餐桌边感觉严既锋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换了个人,他认识严既锋这么久就没见严既锋对吃的讲究过什么,几乎是摆到他面前的都能吃下去。   他十分知趣地坐到了离两人最远的位置,闷着头吃他的饭,余光偷偷欣赏严老板恋爱中的模样,仿佛从一只狼变成了求偶期的金毛。   姜钺仿佛和严既锋拿的不是同一个类型的剧本,表情凝重地思忖着什么,然后坐直开口。   “准备至少四辆有天窗的车,昨天在瓦登的住处是2点出发的,现在差不多了。”   “真的能找到吗?”   赵颖杰不知道昨天什么情况,有些怀疑。姜钺笃定点头,“只要太阳和昨天是一样的,就绝对不会错。”   姜钺的办法就是和昨天同一时间开车再走一遍,认路的方式就是天窗照进来的光影。   阳光的角度不同在车里照出的光影也会变化,所以只要车里的光影能对上昨天车里的光影,那么就绝对是同一条路线。   用眼睛记住2个小时路程太阳照进天窗光影的变化,对别人来说是天方夜谭,但对姜钺来说就是平常。   姜钺接着说:“瓦登的住处下山只有一条路出去,就从那条路的出口为起点。再多准备几辆车以防路上有什么变化随时换车。”   严既锋还补充了一句,“别让申叔发现。”   赵颖杰明白了这是他的任务,有些可惜不能再继续观赏严总崩人设谈恋爱,迅速吃完饭出门了。   一小时后,严既锋拿来一台电脑回房间,怕被申叔监控连了国内手机的网络。   “严总,姜钺,准备好了。”   电脑里传来赵颖杰的声音,严既锋把电脑放在床前沙发的小桌子上,“时间差不多了,出发。”   姜钺过去严既锋已经占了沙发,见到他张开了四肢,“哥哥抱你。”   他诧异地盯着严既锋,从来没见过严既锋这种语气说话,拒绝地坐到了沙发的扶手上,结果刚坐上去严既锋就把他拖下了沙发,扣紧他的腿说:“车已经出发了,别耽误了时间。”   姜钺什么也没说,坐在严既锋两腿的中间,认真看着电脑屏幕。   每一辆车都有摄像对着天窗,和昨天的车一样天窗只开了一条缝,阳光透进来小片光影。   姜钺指挥地开口,“起点在瓦登的地盘,1号车过去就行了,从第一个路口开始,不用靠得太近。出了第一个路口其他车再跟上。”   其实一辆车也够了,但为避免路上走错无法调头,也因为一辆车走完全程可能被瓦登发现,所以多弄了几辆车相互交换,避免被注意到。   严既锋的任务是和赵颖杰那边联系,以防出现意外。但一路在姜钺的指挥下都丝毫没有差错,而一张沙发太小,姜钺和他贴得太近,坐久了想换姿势就不受控制摩擦出了别的气氛。   “你别总打扰我。”   姜钺忽然回头瞪他一眼,抱着电脑去了床上,他摸了摸腿上被姜钺贴热的地方,觉得姜钺是在冤枉他。   远离了严既锋,姜钺专注地盯着电脑,一切都平稳地进行,行车的路线在市区绕了两圈才出城,瓦登显然很谨慎,故意带他们在城里绕里。   车出城后就越走越偏,最后到了偏僻的乡村,路两边都变成了山。   姜钺看着车顶的光影说:“就在这附近,这一带汽车太少,再靠近可能会被怀疑,所有车都先撤退。”   严既锋终于从沙发起来,上床坐到姜钺旁边,拿手机打开卫星地图给他看,“这里除了去邻县的公路,只有一条小路可以开车。”   姜钺转身看向手机,视线角度转向车前进的方向,回想车里的光影,确定地说:“就是这条路。”   但公路进山后就被树完全覆盖,卫星地图看不出公路的走向,到达前还有一段路没有阳光,很可能是山里的隧道。   姜钺接着说:“这样还不能确定位置,一座山的范围太广了,我过去——”   他说着就要走,严既锋一把拉住他说:“不用你去。”   姜钺不听严既锋的,还是要下床,严既锋就把他压在身下,再把手机地图凑到他眼前,姿势暧昧地说着正经事。   “里面工人休息的地方是个天然山洞,湿气很重,有很大的风,肯定靠海,而且离洞口不远。”   姜钺被严既锋圈住了身体,只能伸出一只手去滑手机,果然那座山就在海边,海就在山的另一边。   严既锋提高声音说:“赵颖杰,派一艘船从海上过去。”   “懂了。”   赵颖杰的声音落下,姜钺终于想起来推开严既锋,靠到床头捏了捏眉心。   严既锋蹭过去靠在他旁边说:“休息一下。”   姜钺靠着不动,严既锋就陪着他不动,就这样过去了快一小时,电脑里终于又传来了赵颖杰的声音。   “艹!差点被吓死!”   姜钺立即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已经确定了,我把位置发给你们。”   赵颖杰说着喘了口气,骂道:“那个瓦登真他妈的不是人,我找附近村子的渔民借了艘渔船,装成渔民打渔船坏了靠岸,差点所有人都被抓去当苦力了。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租了救援队的船装作被叫去的救援,他们怕牵连太多暴露地方才放了人。”   “都先撤回来。”   严既锋说完就关了和赵颖杰的语音通话,转头看向姜钺。   赵颖杰把工厂的位置发到了严既锋的手机上,还有一段视频,是入口的情况,果然有持武器的人把守。   姜钺看过之后就让严既锋发回国内,他用房间里的座机拨了阿曾哥的号码。   严既锋发了工厂的位置,就听见姜钺在打电话,听了片刻才明白姜钺是在给阿曾哥「通风报信」,说2天后和瓦登的交易,得到具体的位置就会通知他,意思是让阿曾哥埋伏对付瓦登。   等姜钺挂了电话严既锋才走过去,姜钺转身他直盯过去说:“难怪我被你骗了3年,那种老狐狸也会被你骗。”   姜钺看着他又不说话了,他蓦然心慌,贴上去搂住了姜钺又说:“我不是在怪你,我甘愿被你骗。”   “工厂的位置找到了,我该走了。”   严既锋眼神一沉,声音也沉下来,“你走去哪儿?”   姜钺语气平淡地解释,“我不回去,昂莱会怀疑我。现在还不能让他怀疑我,我要保证他们所有人一个也逃不掉。”   “这不是你能保证的。”   严既锋以为姜钺跟他回来了就不会再去做危险的事,他盯着姜钺问:“你说想回国,是骗我?”   姜钺看着他不说话,他克制不住去想姜钺最终还是不想要他,下一刻就一把抓住了姜钺的手腕声音发狠地说:“你以为、我会再放你走?姜钺,我可以不介意你骗我,但是别想跑,死我也会抓着你一起。”   姜钺直迎着他的视线什么也不说,眼神却全是一定要回去。   严既锋一眼不眨地盯了他许久,终于还是败下来说:“你为什么一定还要去!姜钺,你能不能怕一下死!”   “我不是——”   姜钺低头避开了严既锋的视线,好一会儿才说:“如果他们逃掉一个人,发现你从来到尾的真实目的,一定会报复你的。亡命之徒什么都做得出来。”   严既锋愣住了,动了好几次唇才终于把姜钺的脸抬起来,直直地盯着问他,“你是怕我被报复?”   “不是。”姜钺推开严既锋,错开严既锋走到前面,“我一开始就说过了,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我必须坚持到最后。”   严既锋捏紧了双手狠吸起一口气,克制下心里翻山倒海般的暴戾,从后面轻轻抱住了说:“你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已经够了。我不会有事的,如果你怕有人会一报复我,就留在我身体保护我。别去了,好不好?”   姜钺怔怔地不动,严既锋双手用力收紧,轻吻在他脖子上被咬的牙印上,严既锋哑着声继续说:“姜钺,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不舍。”   “嗯,我有。”   姜钺低声地回答,他感觉严既锋的手颤了一下,他把手覆在严既锋的手背上,然后轻轻地掰开,转身回去下面贴着严既锋,抬起下巴吻在严既锋嘴角,“我喜欢你、屮我的时候,喜欢你的身体……最后一次。”   严既锋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最后一次,姜钺忽然吻地来,从来没有过的主动和急切,他被姜钺推到了床上,姜钺又热情地吻下来。   姜钺说的最后一次仿佛就这件事,他控制不住回应姜钺的热情,将他所有的爱意,所有的嫉妒,所有的疯狂都用这样的方式全灌给姜钺。   “严既锋,再近一点,我想你都融进我身体里。”   “姜钺,我是不是最会屮你的人。”   严既锋吸走了姜钺喘了的热气,仿佛要把喊出的名字吸进心脏刻印一般。   姜钺用力地抱紧他颤着声说:“不是。你是唯一的,我的身体只想要你屮我。”   严既锋不禁地抬起头看着姜钺的脸,染红的眼角满是水光,他又贴在去咬在姜钺耳垂的红痣上。   “姜钺,我们一起死吧。”   “好。”   房间里炽热的空气延续到了半夜,严既锋终于结束,眼神痴迷地望着姜钺。   姜钺忽然又吻下来,有什么东西从姜钺嘴里灌过来,被姜钺强硬地抵进了他喉咙。   “你给吃了什么?”   姜钺不回答他,又压着他吻下来,他反抗不了姜钺的热情,哪怕姜钺给他吃的是毒药他也认了。   然而,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姜钺的动作变得像是在哄睡一样又轻又软。这两晚他都几乎没睡,撑着最后的意识对姜钺说:“不许走!”   “阿严哥哥,晚安。”   姜钺抱着严既锋轻吻在他额头,严既锋抓紧了他的手,却没有抵抗住睡意。   他看着严既锋睡着,费了半天的劲才把手取出来,下床去给严既锋盖好了被子才穿起衣服。   最后,他站在床边看了严既锋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第48章   严既锋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睁开眼房间里的一切都还和他睡着时一样,除了姜钺不见了。   他坐起身一动不动地怔了许久,猛然掀了被子下床去洗澡, 接着换好衣服出去,走楼梯口见到了一脸愁容的赵颖杰。   “姜钺呢?”   赵颖杰皱在一起的眉头向上一挑, 觉得严既锋这是明知故问, 但他还是回答:“昨晚就走了,你不知道?”   “谁让你让他走的?”   赵颖杰莫名其妙, 又不是他让姜钺走的。   他审视了严既锋一眼明白过来,姜钺又一次背着严既锋偷偷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一个房间严既锋还能让姜钺跑了。   看在严老板被二次抛弃的份上正想安慰一下, 严既锋却瞬间恢复成唯他独尊的模样,漠着脸对他问:“瓦登那边怎么样?”   赵颖杰刚松下的眉头又愁起来, “没什么动作, 倒是他的儿子们都不太安分。”   “那个昂莱、在干什么?”   赵颖杰感觉严既锋提到这个名字都在咬牙切齿,吸了一口酸牙的凉说:“盯着兄弟说姜钺回去了他那里, 之后两人就、一直没出、过、门。”   他说完就盯着严既锋,以为严既锋听到「没出过门」会大发雷霆, 结果严既锋什么发应也没有转身就下楼,要不是他看到严既锋颈侧崩直青筋, 真要觉得严既锋不在意了。   明天是约定交易的时间, 严既锋已经把工厂的位置传回了国内, 他不知道国内的行动,但肯定已经开始了。   他的任务是把相关的人都引出来,下楼之后就开始计划。   第二天凌晨4点, 严既锋终于收到瓦登发来的交易地点, 是在公海的一个坐标。   行动开始。   严既锋一早就猜到交易瓦登会选在公海, 船已经准备好了,等到天亮出发时,他叫住了赵颖杰。   “你留下。”   赵颖杰像被排挤的学生拧起眉头问严既锋,“为什么?”   “不需要你去,你留下来等着接应。”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赵颖杰非常不服,严既锋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非常肯定地回答:“是。”   “严既锋,你过分了。”   严既锋不理他,直接走了。   赵颖杰气得跺脚,同样和他留守的一个保镖对他说:“赵总,别生气了,严总也是为你着想,那些毒贩没一个不心狠手辣的,这一趟太危险了。”   “是吗?”赵颖杰怀疑的语气,看向严既锋已经走远的背影,有种仿佛诀别的错觉。   他虽然是个普通人,但见过听过太多为缉毒牺牲的人,之前和瓦登见面严既锋不让他去,现在交易也不让他去。这些年他一直是严既锋纯粹的工具人,可实际真正危险的事严既锋从来不让他去。   “啧!”赵颖杰靠在了门框上,严既锋已经上车,眨眼车就开出去看不见了。   从他认识严既锋以来,严既锋好像从来没有怕过什么,目空一切,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就无所畏惧。   可这一次,他觉得严既锋没了他所向披靡的笃定。   最后,赵颖杰对旁边的保镖说:“他们一定会安全回来的,那可是严既锋。”   严既锋在码头和伪装成渔民的申叔汇合,再分别上各自的船。他没有直接告诉申叔工厂的位置,只说完成计划就会把工厂交给申叔。   他和申叔说的计划是趁瓦登那边内乱结束后渔翁得利,但真正的目的是把申叔也引过去一网打尽。   不然瓦登倒下,申叔在N国独大,贩毒的生意很快就会重新起来。   他们开的船是一艘较大的中型游艇,出海后,严既锋站在船头一动不动望着前面无际的大海。   姜钺走之后就没了消息,他不知道姜钺那边现在什么情况,想到姜钺不要命的孤勇他就害怕,怕最后所有人都抓住了,他却唯独带不回去姜钺。   “严总,快要到公海了。”   严既锋敛下眼神,转向走过来的保镖,对方真实的身份是他联系国内之后派来他身边,一是为了他的安全,二是为了更方便行动的联络,现在用的名字叫崔强。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离瓦登约定的交易时间还有1小时,他回道:“先停船等等。”   崔强马上去通知停船。   严既锋要等的是姜钺的消息,姜钺一定会找机会告诉他瓦登的行动。他拿着手机站在船头,太阳越升越高,他就像晒太阳的雕塑维持着一个动作迎着海风。   终于,临近交易的时间严既锋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拿起来,是一个加密的号码发的信息。   严既锋看到完信息就命令开船,到了瓦登发来坐标,见到了海中间孤立的大船。   现在已经离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瓦登还在等他显然是真的急着出货,不然也等不了这么久。   瓦登的船在大一些,游艇开过去搭上桥,严既锋丝毫没有迟到的歉意,带人上了瓦登的船。   瓦登躺在甲板中间的躺椅上,还搂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在怀里,舒适地在太阳伞下吹着海风,看起来像是在度假,可围绕甲板一周全是拿着枪的人凶目怒视。   严既锋余光巡了一圈没有看到姜钺,脑袋微微一偏,崔强和另一个保镖拧着四个箱子走上前两步,把箱子朝着瓦登的方向打开。   瓦登终于坐直起来,叫人上前验了一遍真假,接着喊:“货。”   昂莱拎着两个箱子从船舱里走出来,站到严既锋面前,抬眼瞥了瞥开,随即把箱子打开。   严既锋刚扫到箱子里的东西不对,昂莱已经拿出箱子里的枪,反身回去对准了瓦登。   瓦登的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幕,没来得及反应昂莱的枪已经抵住了瓦登的头。   “昂莱,你找死。”   昂莱嚣张地一笑,严既锋立即朝船舱看去。   姜钺带着一群人迅速冲出来,同样拿着枪和瓦登的人对峙在一起,场面一时僵滞下来。   昂莱这时更加嚣张地说:“看来你还没清楚死的会是谁。”   瓦登一脸不屑地对着昂莱冷笑,“你以为你杀了我,我的东西就会是你的?”   “你是指你养的这些宠物,还是工厂?”昂莱满不在意地瞟了一眼吓得在躺椅边不敢动的女孩,冷笑了一声说,“我没兴趣养宠物。至于工厂、我已经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严既锋巍然不动,看狗打架一样眼神看着昂莱,“交易还做吗?”   “当然。只不过——”   昂莱说着转眼看向严既锋,“希望重新谈。和我——”   砰!   枪声几乎和昂莱说的两字同时响起。   昂莱开枪了,子弹打穿了瓦登的头,血喷在后面的躺椅上,一旁的女孩吓得惊叫晕了过去。   船上所有人都没想到昂莱会这么突然又果断地开枪,可等他们都反应过来时,瓦登已经死了。   这时,瓦登的那群手下立即准备「开战」,昂莱却突然举起一个遥控器。   “别乱动。不然我就炸了整艘船。”   昂莱说完轻按了一下,船尾的一处舱内就响起一声爆炸,大片火光冒起来。   顿时,所有人都相信了昂莱的话,昂莱打算夺权不成,就和他们一起同归于尽。   严既锋却瞥向了姜钺,他觉得这么不要命的疯狂计划多半是姜钺想出来的。可姜钺像是看不见他一样,连余光也没给他一眼。   昂莱看到他的话起了效果,接着说:“你们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回去告诉所有人刚刚杀死瓦登的人是曾布,我保证你们财源广进。二是和瓦登一起死在这里。”   昂莱话说完,忽然把枪对准了一个瓦登的亲信,又是一枪,杀了一人。   瓦登身边只有3个知道工厂位置的人,负责工厂生产的是组织的二把手,但基本只在工厂那边,不参与任何交易。   昂莱接着把枪又指向了第二个知道工厂位置的人,对方见没有人反抗昂莱,连忙下跪求饶。   “我愿意带你去工厂,别——”   砰!又一具尸体倒下。   最后一个知道工厂位置的人发抖地跪下,“昂莱老大,以后你就是我老大,我什么都听你的。”   昂莱终于收起了枪,意示人把他绑起来,然后看回了严既锋,“严总,现在可以谈了。”   严既锋伫着不动,视线还在姜钺身上,姜钺终于回了他一眼。   他看懂了姜钺这一眼的意思,来时收到的信息是姜钺发的,告诉他昂莱会当场杀了瓦登,阿曾哥会在瓦登死后来一个「黄雀在后」。   为了不放跑阿曾哥,就要拖到阿曾哥出现才能动手抓人。   严既锋收回视线说:“没什么好谈的,我的所有要求都不会变,不管你们谁是老大,属于我的一分不让。”   “包括阿钺?”昂莱突然朝姜钺看了一眼,故意地笑起来,“严总,我没瓦登那么变态的爱好,但阿钺我确实很满意。如果严总现在不想谈,以后让阿钺去跟你谈,怎么样?”   这话的意思摆明就是拿姜钺威胁他,姜钺面不改色地不动也不看他。   半晌后,他朝崔强偏了下头,崔强把箱子拧着走过去。   昂莱叫人接了钱,严既锋正要问货,后面的一个保镖突然凑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阿曾哥去找申叔了。”   严既锋顿时眉头沉了沉,看来阿曾哥对姜钺还是有所怀疑,担心上当,所以找上申叔合作。   他不能确定申叔的选择,之前的计划是瓦登、昂莱和阿曾哥一起抓捕,部署的战力肯定大部分都在这边。现在计划打乱,也只能继续下去。   “货呢?”   严既锋面不改色,沉眼盯着昂莱。   昂莱对一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提了两个箱子走出来,对着严既锋的方向打开。   崔强上前验过货向他看来,他说道:“可以了。”   “明白。”   这是行动的信号,崔强接过箱子回来,刚刚在严既锋旁边站定,严既锋身后的保镖都把枪举起来。   同时,两边的船舷接二连三跳进来全副武装的军人,一瞬间场面就混乱起来,枪声四起。   昂莱震惊了片刻立即瞪向严既锋,首先怀疑的是严既锋是卧底,打算抓严既锋当人质。   严既锋这种时候不跑,还朝他们这边冲过来,他回头看到姜钺立即明白过来,意外严既锋对姜钺是真的有感情。   “阿钺,这边。”   昂莱故意大喊一声,严既锋果然被他的声音吸引,他趁严既锋这一眼的停顿一枪打中严既锋的腿,连忙冲上去抓人,身后却被一只手抓住。   刚才的军人没可能这么快到他这边,他回头看去,竟然是姜钺。   姜钺还是那张好看到诱人的脸,还是如同带着面具的假笑表情,眼中却有他从未见过的狠戾,不等他反应就将他往后一甩。   昂莱踉跄地往后蹿,“阿钺,你果然还是和他一起的?”   他对姜钺的动作并没有多惊讶,下一刻脚步站稳,把枪转对向了姜钺。   距离太近,姜钺躲不开,迅速往身体往下一沉,在昂莱把枪转过来时抓住了枪口,把枪口往外一推,昂莱正好开枪,子弹擦着他的脸打出去。   他抓着枪口看向昂莱认真地说:“错了。我一开始就说过,我是来复仇了。”   昂莱终于明白过来,姜钺的仇人不是阿曾哥,而是他们所有人。姜钺不是在救严既锋,而是本来就想将他们一网打尽,从来一开始就是姜钺的计划。   这回他真的震惊了,震惊姜钺的所做的一切。   “姜钺!”   严既锋看到姜钺差点中枪,顾不上腿上的伤,保镖要带他走,他眼中却只有姜钺。   一片混乱的枪战中,他冒着子弹像一头野兽般冲到姜钺身边,一脚踢向了昂莱拿枪的手臂。   昂莱猝不及防向后倾倒,他倏地扑上去,将昂莱压倒在地上。   昂莱背撞地的一刻举起枪直指严既锋的下巴,开枪。   严既锋预料到他的动作一般,头往旁一歪避开了子弹。   接着,严既锋抓住他拿枪的手想将枪夺过去,他就从另一只手的袖子里甩出来一把匕首,一指推掉了刀封直刺向严既锋的腰。   砰!   昂莱这一刀没刺下去手臂就中了一枪,他余光瞟到姜钺转到了他旁边,拿枪对着他。   这时,昂莱的手终于明白过来,姜钺真的背叛了他们,有人冲过来救昂莱。   严既锋抢到了枪,对着冲过来的人就是一枪。   昂莱趁这个时机拿出引爆船上炸弹的遥控器。   “都别动。”   昂莱开口,严既锋滞住了动作,缓缓站起来,他用眼神问姜钺,只见姜钺确定地点了下头。   船上确实有炸弹能炸毁整艘船。   昂莱也站起来,按了一下开关。   砰!!   船下层炸了,船的一侧冒起了火光烟雾,顿时混乱的枪声打斗声停下来。   昂莱举着遥控器说:“你们所有人都下船,把他们俩留下。”   他指向了严既锋和姜钺,他的手下还没被抓到的都聚集在他身边。   严既锋和姜钺虽然是这次行动最主要的人,可他们实际上都是普通人,不可能不顾他的安然,可也不可能将他们留在船上当人质。   一时间,两边都僵持住了。   “姜钺。”   严既锋刚刚退到了姜钺身边,他忽然握住姜钺的手。   “跟我回家。”   姜钺还没明白,严既锋忽然拉起他朝船沿跑去。   他们离船舷有三四米远,严既锋如同一只猎豹,一点也不像腿中了弹,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带他一起冲向栏杆,径直翻船跳下去。   就在他们落水时,船上响起了爆炸的声音,强烈的冲击将他们推进了海水深处。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一章把这段剧情写完的 QAQ 第49章   冰冷的海水没过头顶, 所有声音瞬间安静,只有细微的水流声撞击着耳膜。姜钺一阵眩晕过后看到海面上的光越来越远,海底的黑暗如同无底的深渊, 他一动不动,任由黑暗中无形的手拽住他下坠。   忽然, 海面上的光被挡住,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他,严既锋的脸凑到他眼前死死盯着他。   姜钺下意识地张口, 却猛然被灌进了一口海水。严既锋扣紧他的腰贴近,一手抱住他的头朝他的唇贴过来,灼热的气灌进了他嘴里, 他的意识仿佛也被烫了一下,想推开严既锋。   下一刻, 严既锋的渡气却变成了不合时宜的深吻, 四肢紧紧缠在他身上,和他一起放弃挣扎往下坠。   ——你在做什么!   姜钺瞪起眼, 四肢猛然挣扎起来终于推开了严既锋,手指向海面, 严既锋却固执地又抓住他亲过来。   他一掌推开严既锋的脸,反带着严既锋往上游, 冒出水面他来不及吸气就抓起严既锋的衣领吼过去, “严既锋, 你疯了吗?”   “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严既锋大声地喊回去,看着姜钺看在意他死活的眼神, 他笑了, “你刚刚在想什么?你不是忘不掉, 那我说过的话你怎么就不记得?”   姜钺沉默了片刻,避开严既锋的视线往船的方向看去,“昂莱不会等着被抓的,他一直对我有怀疑,船上可能还留了什么后路。你先离开这里。”   瓦登的船已经被炸得快要沉了,到处都是火和烟,船上的声音太过杂乱听不出什么情况。   严既锋静静地听姜钺说完,接着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抓起了姜钺的手说:“跟我走。”   “我不能——”   “我也不能。”   姜钺不肯走,严既锋打断他的话,把姜钺的脸扳过来对着他,“你不能走,但你能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能替严越钦去完成他的任务。”   他说完姜钺仿佛失去动力一样不动了,没了动作身体就往水里沉下去。   严既锋连忙将姜钺捞起来,不用听姜钺说出来他也知道,姜钺就像预设了「不死不休」程序的机器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   他认真地盯着姜钺看了半晌,最后说:“我陪你。你欠他一条命,也得欠我的。等你下辈子还我。”   姜钺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他不知道姜钺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他已经没什么可输了,他把他的所有一切都当成了赌注,如果最后还是赢不姜钺那也是他活该。   这是,空中响起了直升机的声音,接着海面上有快艇朝他们开过来。   因为公海上几乎没有船,为了避免被发现部队的船离得很远,刚才上船的所有战士都是游过来的,现在来的快艇直升机应该是行动正式开始才出发的,前来增援的。   直升机靠近,瓦登的船又一次爆炸,瞬间碎片巨浪都涌过来,他们被打中只有死路一条。   “严总?严总。”   一艘快艇上的人发现了他们,朝着他们开过来。   “走。”   姜钺终于出声,拉起严既锋往巨浪的反方向游去。   快艇速度很快,在大浪打来的前一刻将他们拉上船,又迅速地开远。   姜钺坐在船上喘了两口气,看到严既锋裤子滴下来的水在脚下积成一滩血水。   严既锋没有痛觉一样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他连忙对船上的人问:“有没有医疗箱?他中枪了。”   严既锋中的子弹还在腿里,但船上的两人是来支援的战士,没有准备医疗箱。   姜钺要了一把□□,蹲到严既锋面前,小心地挑破了他的裤腿,左腿内侧被打出了一个血洞,血汩汩地往外流。   他轻轻动了下严既锋的腿,再仰起头问:“疼吗?有没有伤到骨头?”   “应该没有。”   严既锋一手紧紧抓住船边的栏杆,用力得青筋冒起,脸上却没有一丝疼的表情。   姜钺默默地伸手把严既锋的领带扯下来,勒紧了伤上方的腿,终于又仰看向了严既锋,“忍一下。”   严既锋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姜钺拿出了那个严越钦的打火机,在匕首的刃上烧了一遍,又抬眼看到严既锋紧咬着牙,他犹豫了一下掀起严既锋的衣摆裹在打火机上塞给严既锋,“咬它。”   接着,姜钺重新低下头,小心挑开伤口将子弹挑出来,最后把衬衣割成了绑带绑在伤口上解开了领带。   他做完等了片刻才敢抬头,看到严既锋已经满脸冷汗,颈侧的青筋都冒了起来,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好了。”   “可是我疼。”   严既锋把打火机捏在手里,从牙缝间挤出四个字,姜钺忽然蹭起身,支着腰过去捧起严既锋的脸直接吻下去。   旁边两位战士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惊到了,他们刚刚还在震惊严既锋的忍耐力,怎么突然就变成限制画面?他们连忙转头避开。   “好点了吗?”   姜钺终于放开了严既锋,轻声地问他。   严既锋勾了勾唇角,“你直接坐上来就好点了。”   旁边两位战士听得耳朵发红,不敢出声。姜钺瞪了严既锋一眼坐回了之前的位置,瞬间恢复成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表情,严肃地问严既锋。   “阿曾哥是不是那边出什么事了?”   严既锋盯着他不回答,他就继续说:“他没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能让他跑了。”   “他半路去了申叔那边,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其中一个战士接了姜钺的话,他刚说完腰上的对讲机就传来声音。   “3号大鱼跑了,往西去的,附近的渔船注意追捕。”   战士放下对讲机就说:“阿曾跑了。”   姜钺蓦地拧起了眉头,阿曾哥没按时出现肯定是对他不够信任,但阿曾哥这人过于贪心,什么都想要,哪怕现在这个情况也一定不会空着手跑。   他笃定地说:“我之前给他说了一个假的工厂位置,他肯定也猜到昂莱这边出事才跑的,但他跑之前肯定要捞一点货。”   “什么位置?我立即上报给总控。”   这次行动是国际联合缉毒,真工厂一组,昂莱瓦登一组,还有一组围捕申叔,剩下的都去了瓦登的老巢,等临时再调出一组人追捕阿曾哥,可能阿曾哥早跑了。   姜钺思忖后,报出一个坐标,然后决定地说:“这就是我告诉他的位置,你报上去。附近有没有别的船?你们送严总回去,我先过去想办法拖住他。”   严既锋突然插道:“等船的时间够他跑了。我跟你一起去。”   “你受伤了。”   姜钺把他的话驳了回去,他就盯着姜钺一眼不眨。   旁边的两位战士看着两人,感觉他们眼神中像是说了一万八千句台词。   这次的行动都是基于严既锋和姜钺的潜入卧底开始的,两人有这样的胆色和能力肯定不是普通人,但也不是超人,抓人的事不能再让他们冒险。   然而,没等他开口劝说,严既锋猝不及防把他和战友都撞进了海里,开船跑了。   “这两人真是疯子!”   他浮在水里对战友说了句,立即上报了姜钺说的坐标。   快艇开远,严既锋开船,姜钺战在他背后,海风撞过来又刮过去,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发现了一艘船。   “那是阿曾哥的船?”   严既锋终于开口,没有回头去看姜钺。   他知道姜钺一定要去追阿曾哥的原因,当初姜钺他爸出事的起因是接了一个项目,他查到这个项目背后真正的老板是阿曾哥,项目结果是一种新型毒品也不是巧合,而是阿曾哥本来的目的。   但最后毁掉姜钺爸实验室的人不是阿曾哥,放火烧了姜钺家的也另有其人。   这是姜钺一直追寻的真相,他阻止不了,但也不能放姜钺一个人去。   姜钺没那么不在乎他,可是姜钺对他的在乎是要他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他爸,为了严越钦去拼命,他做不到。   “严既锋,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   姜钺反问严既锋,严既锋忽然加速朝着前面的船开过去,在吵人的引擎声中严既锋大声回答:“你要我和你去吗?”   不等姜钺再开口,前面大船上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阿曾哥的影子出现在船舷,应该是认出了他们,隔了上百米仍然愤怒地朝他们开枪。   子弹什么也没打中,姜钺举起双手喊:“阿曾哥,我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们谈谈。”   “把他们给我弄上来。”   阿曾哥命令完,手下放下绳梯,严既锋把快艇开到船下面,首先爬上了绳梯。   姜钺没有再说别的,跟在严既锋后面从绳梯爬上去,在十多个枪口的「注视」下爬上甲板,刚刚站定就被包围,阿曾哥站到他们对面举着枪冷笑。   “阿钺,你骗了我,怎么现在还敢来?”   阿曾哥审视地盯着姜钺,他一开始就没完全相信姜钺,唯一信的就是姜钺是姜朔东的儿子,看过实验数据能写下来,可他没想到最后还是上了姜钺的当。   姜钺说会利用严既锋弄到工厂的位置,会利用昂莱干掉瓦登,最后帮他得到工厂。他没相信姜钺,但只要昂莱真的动手,对他都是有利的。   所以他配合姜钺让昂莱揭发他制造新型商品,让昂莱得到瓦登的信任,他只要等着收渔翁之利。   然而,他半路得到申叔也出海的消息,越想越不对,于是拐去找申叔给自己做二手准备。不想刚去就被部队给包围了,要不是他本来也防备着申叔现在已经被抓。   申叔这边有埋伏,昂莱那边肯定也跑不了。   他这时终于明白严既锋就是一个诱饵,引他们所有人上勾的。   但他不甘心最后什么也没得到,打算去工厂捞点货再逃,却不想派去找工厂的人告诉他根本没工厂的影子。   然后他就看到姜钺和严既锋一起找上门来了,他终于明白严既锋是诱饵,姜钺就是那个到处撒诱饵的人。   这两人一个砸了十几亿当诱饵,一个玩多方间谍实际却是卧底,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了。   ——真是够厉害的。   阿曾哥命令手下把两人都捆起来,他既然没找到货,找严既锋要点钱也行,反正严老板钱多得花不完。   姜钺和严既锋的双手都被绳子绑在身后,双腿也被绑起来和手捆在一起,被迫成了跪的姿势在地上。   “工厂现在肯定已经被抄了。但是实验数据我可以重新再写一份给你,这次是真的。”   姜钺「跪」也跪得笔直,阿曾哥走到他面前,握紧了枪柄往他头侧狠砸了一下骂他。   “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吗?”   阿曾哥忽然转眼看向严既锋,诡笑起来,“严老板,你是不是很爱他?给我十亿现金,我就放你们走。不然——”   他把枪上膛,抵在了姜钺头上。   “我答应你。”   严既锋如同一尊雕塑一动不动,斜眼直盯着姜钺然后说:“我的手机在口袋里,给赵颖杰打电话,他会准备。”   阿曾哥见严既锋同意得这么果断,反而怀疑了,“看来严总是真的有钱,不过我不信你们了。”   他说着意示手下,一人去严既锋身上摸索,果然摸出了严既锋的手机。用严既锋的脸解锁后,他在手机里翻起来,顿时视线斜向了姜钺。   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变态,手机屏幕是姜钺的照片,明显能看出来在床上那种。他一时没忍住好奇点进了相册,果然也全是姜钺的照片,大部分都是睡觉的时候拍的,各种痕迹都能看出睡之前做了什么。   “你敢看挖了你的眼!”   严既锋倏地脸黑下来,眼神可怕得这些照片才是他的全部家产,10亿不过随手捡的垃圾。   阿曾哥恶劣地一笑,故意说:“你拍的这些照片,阿钺他看过吗?”   姜钺蹙起眉头看向了严既锋,对上严既锋的双眼他就猜到了严既锋到底拍了些什么照片。   他什么也没说,看回阿曾哥一本正经地说:“你房间的书架上放的光碟,左起依次《放课后的教师职员室》《Boss的泳池》《西装面试》……”   这一次是严既锋盯向了姜钺,满眼疑惑姜钺在说什么。   阿曾哥却眼神沉下来盯着姜钺,姜钺接着背出了一串没有规律的字符。   “ANK&2MK0IJ#WNZL3L——”   “你果然动过!”阿曾哥怒地打断姜钺,抢口狠狠在他头上戳了一下。   姜钺语气如常地说:“昂莱没有告诉过你,我有超忆症,只要看过一眼我就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10亿现金要取出来要多长时间你也知道,但是实验的数据我能马上写出来给你。”   阿曾哥犹豫了,姜钺说的是实话,但是他不敢再信姜钺了。   姜钺笃定地说:“你可以带我一起走,确定实验数据没有错再放我走。”   阿曾哥盯着姜钺的视线,他被说服了,但眼神蓦地又闪立即又把枪戳在姜钺头上,“别想再骗我!我差点又上你当了。”   姜钺和严既锋如果不主动找到这里,怎么可能被他抓,也不可能被他威胁。   所以,两人绝对有别的目的,他思忖了片刻明白过了,立即对手下说:“马上开船离开这里。至于你们——”   阿曾哥用枪抬起了姜钺的脸,脑子里浮现出了严既锋手机里的那些照片,他斜着嘴角对姜钺笑了一下,“实验数据和钱我都要,还有你——这么久我都没睡到,你却自己送上门来我怎么能拒绝。”   他说完对手下喊了声,“拿过来。”   旁边的一人立即拿了一个盒子过来,打开里面是药剂和针管,他打开把药吸进针管,走到姜钺面前。   姜钺看到反光的针头绷直了身体,画面和瓦登强迫他注射毒P重合在一起,冷汗不自觉地滴下来,下意识问出口,“这是什么?”   “肌肉松弛剂而已,只会让你听话一点,到时你也舒服——”   阿曾哥话没说完,严既锋猛地朝他撞过来,原本捆在身后的四肢不知怎么解开了。   严既锋在被绑时就把姜钺的打火机塞进了衣袖,故意在船舷栏杆前的位置被押住,这样就没人能看到他背后。他悄悄把打火机从衣袖里滑出来烧断绳子,海风吹散绳子烧着的气味谁也没有察觉,他一直不动等着机会。   此时,他第一时间冲到阿曾哥面前,夺走了阿曾哥手中的枪,反抵到阿曾哥头上。   “叫他们都退开。”   严既锋冷声威胁,阿曾哥猝不及防僵直了身体,余光瞥了瞥严既锋却不在意地冷笑了一声对他的手下说:“要是我死了,他就随你们处置,想轮一百遍都没问题,什么药都可以上。”   顿时,严既锋的眼神如同烧起来,抵在阿曾哥头上的手却没有动。   阿曾哥看透一般地说:“严老板,你要是觉得你的十把枪能快过几十把枪,就动手。”   严既锋捏紧了枪柄,阿曾哥掐准了他的命脉,他确实不敢动手冒险,几十个枪口对着他,只要他倒下了,姜钺会怎么样他不敢赌。   阿曾哥不是看透了严既锋,是严既锋表现得太明显了,从第一次见到严既锋为了姜钺和他的人打起来,他就看出来严既锋的死穴就是姜钺。   他抓住严既锋手中的枪管,把枪从严既锋手中取下来,让人再次押住严既锋,又对刚才拿针管的手下说:“继续。”   严既锋眉头拧成了两条深壑,双手的青筋暴起,姜钺忽然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   这时,拿针管的人走到姜钺面前,要往姜钺的脖子上扎。   砰!砰!   突兀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甲板上,拿针的人没被打中却吓得后退,转头看去时,远处的半空中有几架直升机朝船飞过来。   严既锋趁所有人抬头去看直升机的时机,冲过去打趴了押住姜钺的人,抢下了对方的枪,一枪打断了捆姜钺的绳子。   空中的直升机越靠越近,打下来的子弹也越来越密集,阿曾哥和手下都一时顾不上严既锋和姜钺,慌忙地找地方隐蔽。   严既锋也扶起姜钺躲到了锚链的后面,捧起姜钺的脸说:“姜钺,没事了。”   姜钺望着严既锋,用力地闭了两下眼,看到的画面才清晰起来,耳边吵杂的声音又变回现实的枪声。   “部队的人不可能来这么快。”   姜钺随即恢复过来,探头往外看出去,直升机已经就在船的上方,他看到飞机上熟悉的标志脱口而出,“是姜东鸣!他怎么会来这里?”   严既锋立即否认,“我没有和他联系过。”   这时直升机上下来一群应该是雇佣兵的队伍,片刻阿曾哥的人就处在了劣势,他们只能退到甲板的一边暂停对峙起来。   锚链在甲板中间,姜钺和严既锋卡在两方中间,形成了一个钝角三角形。   阿曾哥满头疑惑地问:“你们是哪一方的?”   姜东鸣的人及时控制了驾驶室,船被停下,随即就有另一艘船开过来,搭了一条舷梯,姜东鸣坐着轮椅被人推过来。   姜东鸣到了雇佣兵阵前,阿曾哥看到他倏地开口。   “姜东鸣,竟然是你!”   姜钺探出头看了眼姜东鸣,意外阿曾哥认识姜东鸣,下意识朝阿曾哥看去。   阿曾哥果然没让他失望,接着说:“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东鸣没理阿曾哥,朝锚链后面喊:“过来。”   姜钺没有反应,阿曾哥的话很显然是和姜东鸣早就认识,姜东鸣为什么会和阿曾哥认识?   “回去我解释给你听。”   姜东鸣又说了一句,姜钺明白了姜东鸣的意思,和严既锋换了一个眼神,从锚链后走出去。   然而,姜钺和严既锋走出去,眼看到了姜东鸣面前,阿曾哥突然开枪。   砰!   一声枪响,姜钺意识到子弹是朝他来的,下意识把严既锋推开自己迎向了子弹。   “姜钺。”   “小钺。”   严既锋被推出去动作已经来不及回去。   可本来坐在轮椅上的姜东鸣却站起来扑倒了姜钺。   姜钺震惊地瞪起来,然后扶起姜东鸣时手掌沾了一手的血,姜东鸣的背中枪了。   下一刻雇佣兵往前挡在了他们前面,直攻向了阿曾哥。   姜钺跪在地上扶着姜东鸣,视线从姜东鸣的脸到脚,姜东鸣先问他,“你没有受伤?”   他反问:“你的腿,能走?”   姜东鸣没回他这个问题,只说:“没受伤就好,你们先走。”   “你受伤了。”   姜钺没动,姜东鸣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说:“这里交给我。你和严既锋回国,不要再来N国了。”   “你为什么认识阿曾哥?”   姜钺没听姜东鸣的话,直接问出来。   姜东鸣回答他,“你不走、会后悔的。”   姜钺忽然想起小时候,他其实说不出姜东鸣对他算不算坏,那时他爸才走没多久,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姜东鸣就会在他床边给他讲和他爸过去的事。   姜东鸣说和他爸认识是大一分到了一间宿舍,他们不是同一个系的,一开始他只觉得他爸古板无趣脑子里只有学习的人,可是他爸长得好看,安静看书的样子像是一张照片一样。   直到一次他感冒了,另外和他关系不错的舍友只给了他一盒药,他爸却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他2天,他感冒好了之后就和他爸熟起来,然后发现他爸原来和他看到的完全不一个人。   “比如他看的书其实都是些闲书,天文神话什么都看。他偷偷用实验室的工具煮泡面,会在熄灯之后突发奇想翻窗去打篮球,还被抓到写过检讨。他说抽烟有害健康把我的烟都换成糖,会每天早上叫我去跑步。他不爱对别人笑,却总在我面前笑,他笑起来的样子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好看的人。”   姜东鸣给他讲了许多他不知道他爸的样子,会在他感冒时像他爸照顾他一样守在他床边。   那时他很长时间吃不下饭,姜东鸣换了无数个厨师,最后亲自给他做,说是当年他爸做过的。   那时他还失眠,姜东鸣甚至扮成他爸的样子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   那些年姜东鸣是一个疯子,可他大概也没有正常到哪儿去,他们就像在寒冷的黑夜里相互取暖孤儿。   他说不出姜东鸣对他算不算好,但他大概没有那么恨姜东鸣。   姜钺盯着姜东鸣许久,最终还是问出来,“我爸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姜东鸣答不出来,这时又有直升机靠近的声音,是部队的增援到了,阿曾哥和手下大半都被抓住。   阿曾哥被押回甲板,知道已经走投无路了,他不顾一切冲向姜钺这边大喊。   “姜钺,你是认贼做父。你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吗?”   “闭嘴。”姜东鸣对阿曾哥吼过去。   姜钺接着也看向阿曾哥问:“你知道什么?”   阿曾哥继续说:“当初给我样品,让我骗你爸接下项目的人、就是他,是你旁边的人。”   姜钺震惊得瞳孔发抖,他看向姜东鸣,姜东鸣不是好人,但一定不会害他爸。   阿曾哥很满意这反应地继续说:“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收买你爸实验室员工偷结果的是他,炸了实验室的也是他。你爸就是被他逼到走头无路才自杀的!”   ——怎么可能!   姜钺怔在原地看着姜东鸣,严既锋叫他也没反应,他梦呓一样问出口。   “真的是你?”   姜钺还是不信,那个说起他爸眼睛都会笑的人,那个在他面前学他爸也眼中充满迷恋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死他爸?   是因为他爸和他妈结婚了?是因为生了他?   那姜东鸣为什么要收养他,为什么要他为他爸报仇?   “叔叔,回答我。”   姜东鸣终于抬头看向姜钺,好半天才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瞬间,姜钺仿佛脚下的甲板都碎裂塌陷了,身体坠进海里一般失去了力气,眼看要摔在地上被严既锋抱住。   他双眼瞪得发红,手背青筋高高突起。他在害死他爸的人身边13年,听害死他爸的人教育他活着唯一的目的是为他爸报仇。   他到底算什么?   姜钺又推开了严既锋抓起姜东鸣的衣领问:“为什么?”   “为什么?”   姜东鸣冷静到语气没有一丝起伏,盯着他说:“因为他背叛了我。因为他妈以死相逼。因为他让那个女人怀了你。因为他抛弃我和那个女人结婚,为了躲我出国不回来,最后哪怕那个女人死了,哪怕你长大了,他还是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姜钺终于从姜东鸣的话里听出了情绪,忽然明白了姜东鸣做的这一切,他直接说出来。   “所以,你故意让他实验出毒P,故意收买人把结果泄露出去!你想毁了他的一切,让他走投无路,被人追杀,最后只能向你求救——可是,他宁愿选择死也不愿选择你!”   姜东鸣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地方,眼神都涣散没了反光。   姜钺怒地抓起他质问:“那我呢?你收养我,让我活着唯一的目标就是为我爸报仇,你想我向谁报仇?”   “我。”   姜东鸣笃定的一声,姜钺愣住了,他看着姜东鸣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忘不掉姜东鸣如何用痛苦来鞭策他,如何管教他。可他也忘不掉姜东鸣彻夜守在他床边,装着他爸的样子给他讲故事,他有时候会想姜东鸣其实也真心当过是「他爸」的。   可姜东鸣养大他,只是为了让他杀了自己。   “为什么?”   姜钺脑子里的情绪太多,却只问出了这一句。   姜东鸣毫不犹豫地回答:“只有让你替他报了仇,他才能够原谅我。”   ——只有让你替他报了仇,他才能够原谅我。   姜钺笑出了声。   他仿佛听不懂这话的意思,脑子里一瞬间涌出了无数的声音,眼前一切都变得像是幻影一般。   他一定是产生幻觉了,不然他算是什么?   这个世上有人真心希望他出生吗?   他爸是真的爱他吗?会不会觉得都是因为他才不得不结婚?不得不远走他乡?   他活下来的意义真的是为他爸报仇吗?   他爸需要他报仇吗?   他爸爱姜东鸣吗?   他爸希望他杀了姜东鸣为他报仇吗?   姜东鸣13年里的每一天把他当成了什么?   姜东鸣有把他当成过一个人吗?   ——我到底为了什么活着?   ——为了谁活着?   “小钺,你恨我——”   姜东鸣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地开口,忽然掏出来一把枪塞到他手里。   “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姜钺的手被姜东鸣带起来,将枪抵在了姜东鸣额头。   他眼神迷茫了片刻才看清,连忙把枪甩出去,惊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时被人抱住。   “姜钺。”   严既锋抱紧了姜钺,眼神狠狠地瞪向了姜东鸣,听完姜东鸣的话他已经把所有的事都串起来。   他不管姜东鸣过去发生了什么,姜东鸣都没有权利这样摆布姜钺的人生,把姜钺当成救赎自己的工具。   他想问问姜东鸣有没有想过,姜钺真的如他所愿杀了把自己养大的人,以后会怎样?有没有想过姜钺要背负什么样的心理负担,姜东鸣明知道姜钺有超忆症,明知道姜钺连遗忘的权利都没有。   这种变态没有资格让姜钺这么难过!   他贴到姜钺耳边小声安慰,“小青蛙,别听他的。你的任务都结束了,你答应结束就跟我一起回国的,跟哥哥回去,好不好?”   姜钺好半天才抬起眼来愣愣地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的话。   他对着姜钺的视线,体会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心疼。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姜钺,他只要看一眼姜钺的眼神,就觉得怀里的人眨一眨眼就要碎了一般。   这时,部队的增援到了船上,迅速接管了阿曾哥一伙,处理后续的事,甲板上不断穿梭着严肃繁忙的军人。   严既锋什么也不想再理会,仿佛所有人都和他没了关系,他抱起姜钺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姜钺,我们回家。” 第50章   赵颖杰接到严既锋的电话就带人开车赶到了海岸, 部队的直升机送严既锋和姜钺回来。   他接到严既锋的电话时,严既锋过了两秒才出声他就感觉出事了,看到严既锋扶着姜钺的肩膀从直升机走下来, 没有缺少什么身体部件稍微松了口气,可转眼就发现严既锋的脸色黑得可怕。   “严总, 先——”   “不用。”   负责送他们回来的人刚开口就被严既锋拒绝, 随即严既锋带姜钺上了赵颖杰的车,还是赵颖杰和他交接了两句, 然后开车走了。   申叔虽然被抓了,但给严既锋住的别墅是单独的,姜钺现在的状态一时不能走, 严既锋只好暂时先带他回去。   车开进院子停在大门前面,严既锋和姜钺坐在后排, 一路回来姜钺都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像是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端端坐着一动不动。   严既锋握着姜钺的手,像是同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 一眼不眨地看了姜钺一路。等到姜钺终于转眼看过来,他终于开口, “到了。下车好不好?”   他说得小心翼翼,仿佛声音重一点就能把姜钺这一眼又吓回去, 姜钺点了点头, 顺着他的动作和他一起下车。   赵颖杰看两人都沉默了一路,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觉自己这时候不应该去打扰严老板,于是没有跟去, 就严既锋带着姜钺进门上楼。   严既锋回到房间先推姜钺去了浴室, 他们掉进海里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到了浴室他伸手帮姜钺脱衣服, 姜钺先是没反对,但脱到里面的衣服里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说:“我自己来。”   严既锋迟疑地把手拿开了,伫在一旁看着姜钺自己脱衣服,然后走么淋浴下面自顾地洗澡。   姜钺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专注得仿佛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知道姜钺这样不是没事,但是姜钺不开口他也不敢先提起来。姜钺和姜东鸣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正常人都不可能毫无感情,可是正常人也不可能接受养大自己的人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原凶,并且养大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杀了对方。   严既锋蓦地转身出了浴室,背过身时才狠狠地冷下了眼。   姜东鸣心理扭曲,也试图把姜钺变得和他一样扭曲。他从来像现在这一刻一样厌恶姜东鸣,哪怕小时候姜东鸣企图扭曲他时也没有。   严既锋换了一个房间,迅速冲干净了结在身上的咸,没顾上腿上的伤急忙换了一身衣服回房间。   他进门时姜钺刚好洗完澡出来,停在浴室门口隔着房间望向他。   “严既锋。”   严既锋走过去,把人拉到床边说:“累了就睡觉,休息好再说。”   姜钺不动,他就把人抱起来放进被子里,姜钺乖乖地任他摆弄,躺到了床上还定定地看着他。   “睡吧。我陪你。”   严既锋握住姜钺的一只手,凑到了嘴边轻吻了一下,姜钺果然闭起眼睡着了。   他松了口气,半跪在床边盯着姜钺安睡的样子,等到姜钺睡熟了才坐到姜钺头边,低头吻在姜钺唇上小声低述,“姜钺,你不能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这是最后一次,结束之后你要和我回国,和我在一起。”   床上的人没有一丝反应来回答他,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他才动了动,见姜钺没醒就小心松开姜钺的,下床轻轻开门出去。   赵颖杰打量了严既锋一遍,盯着他大腿的裤子上,渗出了血迹,他忍不住说:“严总,你要不先处理一下。”   严既锋往腿上瞟了一眼没有在意,没有语气地问他,“什么事?”   “那个,你二、姜钺的、就姜东鸣来了。”   赵颖杰这半天已经听到了一点消息,不敢和严既锋提姜东鸣,话绕了一圈都没反到合适的称呼。   严既锋听到姜东鸣三个字顿时眼神冻起了寒霜,他小心地说:“他在楼下,说要见、姜——”   没等赵颖杰说完,严既锋已经冲下楼去,楼梯走到一半等不及似的直接翻跳过去。   姜东鸣坐在轮椅上被林叔推着,看到严既锋抬起来,和严既锋一样看不出表情的眼神。   “你怎么敢来!”   严既锋冲到姜东鸣面前,一把拎起了姜东鸣,他是真的想杀了姜东鸣,如果没有他姜钺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姜东鸣面不改色地问:“姜钺怎么样了?”   “你没资格问他。”   姜东鸣冷不防地笑了一声,严既锋用力把他扔回轮椅上。姜东鸣撞在椅背上连忙捂住了胸口,脸上露出了痛的表情,他才想起来姜东鸣替姜钺挡了一枪,背中枪了。   姜东鸣忍下痛感,抬头盯向严既锋说:“你以为你很无辜?”   严既锋凝色不动,站直了居高临下俯视着姜东鸣,听他继续说:“当年,把我和他爸在一起告诉姜钺爷爷奶奶的人,是你爸。散布流言逼迫他们的人也是你爸。姜钺奶奶忍受不了流言以死相逼他和我分手,最后如愿了。”   ——什么?   严既锋不信地盯着姜东鸣,为什么会和严定平扯上关系?   姜东鸣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又笑了一声,“因为当年你妈设计你爸,怀了你,他被逼着娶了你妈,不甘心被权势压迫摆布,他就想成为权势,成为摆布别人的人。懂了吗?”   严既锋懂了,严定平真爱的女人死了,还娶了害死真爱的女人,他要报复。   可是当年姜东鸣才是被看重的继承人,严定平要得到严家只能毁掉姜东鸣,所以利用了姜钺的爷爷奶奶。   他记得姜钺的爷爷奶奶都是老师,传统保守,20几年前的社会无法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最后奶奶死了,姜钺爸爸无法背负母亲的死再和姜东鸣在一起,于是选择了结婚出国。   可是这和姜钺有什么关系?   有谁问过姜钺愿不愿意吗?凭什么要让姜钺成为他们恩怨的牺牲品?   严既锋低下身去又拎起了姜东鸣的衣领,“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让姜钺认了害死他爸的人当父亲,又杀了你再余生背负弑父的罪名吗?你把他当成什么!”   姜东鸣忽然不说话,眼角滚了一滴泪下来,严既锋用力把他推开,连轮椅也往后退了好几米。   严既锋迎光站着,冷如冰塑一样说:“滚。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你见到他。”   “替我转告他,我不期望他原谅我,只希望他今后能过得轻松一点,放下那些不该他背负的事。”   咚——   姜东鸣说完,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响。   严既锋连忙回头看去,姜钺站在楼上挑空的过道处,一动不动地望下来。   他连忙跑上楼,发现刚才的响声是姜钺手里掉落的手机,仔细一看认出严越钦的手机,他之前随意甩到了床头就忘了,没有想到姜钺会找出来。   手机里的声音还在响,在楼下听不见,走上来听得很清楚。   “小钺,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不能原谅我,我只希望你将来能放下过去,找到真正能陪你到老的人……不要为我难过,我不值得……因为、因为我骗了你。当年我跟着二叔到了N国,知道他陷害你爸的事,可是我什么也没做……这些年我一直很愧疚,如果那时我阻止了二叔,或者告诉了你爸……   我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你,也没想到你会被二叔教成这样……对不起,我接近你只是出于愧疚,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对不起,小钺……”   严既锋听到这里猛然冲过去,捡起手机摔到了楼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他站到姜钺面前,看着姜钺仿佛枯水般的眼神,只敢轻轻抓了抓他的手,连安慰的话的说不出来。   “阿严、哥——”   姜钺对着严既锋的眼睛轻叫了一声,严既锋不知道他叫的是谁,轻轻抱过去说:“我在这里。姜钺,我在这里。”   “你们都骗我!”   姜钺忽然推开了严既锋,双眼失焦地对着严既锋用干哑的声音大喊。   “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连一个最后的念想都不配有吗?因为我是拆散了别人爱情所生的,连一个真心对我的人都不配有吗?”   “不是这样,姜钺。”   严既锋再次过去抱住了姜钺,姜钺挣扎地要推开他,他只能用力抱紧止住姜钺的动作,姜钺崩溃的声音喊在他耳边。   “严既锋,我做不到替我爸报仇了,阿严哥我也再也找不到他了,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做什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我好累,好想忘记。”   姜钺挣扎地动作忽然停下来,抬头看着他认真地问:“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忘记?”   “不是。”   严既锋轻轻抹掉姜钺眼角的眼泪,除了在床上姜钺其实从来没有哭过,他第一次看到姜钺这样哭,却又无能为力。   他双手捧着姜钺的脸说:“我没有骗过你,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如果拆散别人出生的人有什么不对,那我和你一样。你不要在意他们,在意我好不好?”   “可是、可是你对我不好。你不回我的信息,挂我的电话,从来就只发一个地址让我过去。你不知道我胃疼,不知道我想要工作。你不在乎我被不认识的人骂,你让他们都来骂我,你让我被开除,那是我爸小时候的梦想。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救我——”   严既锋猝然愣住了,姜钺说的这些他反省过后悔过,可他以为姜钺这么久都有提过都过去了。   “对不起——”   严既锋顺着姜钺跪下去,将脸埋在姜钺腹间。   他和姜东鸣,和严越钦本质没有区别,也许严家的基因里带着恶劣自私,姜钺经历的所有一切都是他们一家造成的。   可是,哪怕姜钺捅他两刀,他也做不到放手。   “对不起,你可以不原谅我,可以恨我。只是我求你、求你不要放弃——”   严既锋仰起头看着姜钺,抱住姜钺的手更加用力地收紧,他乞求地说:“姜钺,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   “可是、好痛。”   严既锋立即紧张地站起来,姜钺却捂住头说:“我不知道,好多事都好痛。”   他看着姜钺眼角不停滚下来的眼泪,蓦地转头对楼下的人沉声吼了句,“都滚出去。”   赵颖杰被吼得一抖,这是他见过严既锋怒气值最高的时刻,多呆一秒恐怕都要被严既锋的怒火烧得灰飞烟灭。   他连忙去劝一动不动的姜东鸣,对方锁住轮椅没反应,于是他叫人把轮椅直接抬出去了。   房子里终于只剩下严既锋和姜钺,严既锋抱紧姜钺吻在他眼角,舔掉咸湿的眼泪,然后凑过去吻在姜钺唇上。   “我们□□,不去想那些就不痛了。”   姜钺还没有反应他已经深深地吻过去,带着姜钺一路回去了房间,将姜钺放在床上。   热烈的气息间,严既锋贴在姜钺的耳边,不停地说:“姜钺,我要失去什么才能让你重有活下去的希望?只要你说,我都愿意。我和你是一样的,我就在这里,在你身体里,我的所有都是真的。又自私又恶劣又混蛋的严既锋,他永远不会骗你,你看看他好不好?”   “啊——”   姜钺忽然发出一声,这一声仿佛喊碎了严既锋的心脏,他连忙抬起头,看到姜钺灌满眼泪的双眼,如同碎的心脏又被碾得更碎。   他慌忙地说:“对不起,我不说了……这样舒服了吗?”   “嗯。”姜钺轻轻地应了一声,抱住他的脖子抬头吻上来说,“□死我——”   作者有话说:   我要立个flag,3天完结。 第51章   深夜, 姜钺累得终于睡了,严既锋怕一走他又醒不敢再离开,直接把赵颖杰叫进房间。   赵颖杰进就见到严既锋穿着睡袍坐在床头, 姜钺在他身后睡着,见到他下意识坐直挡住了姜钺。   他对严既锋这动作很无语, 像是他看一眼姜钺会少两根头发似的。   “现在情况怎么样?”   严既锋开口, 他把思绪正回来回答:“瓦登确定死了,大鱼基本都落网了, 工厂捣毁,至少好几年不可能再发展起来。凌队他们让我带话,说你和姜钺立了大功, 回国要给你们发奖章。”   “用不着。准备飞机明天回国。”   严既锋这话明显赶人的意思,他很清楚自己从一开始就目的不正, 他不光荣也谈不上功劳,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姜钺。   “还有件事,严总。”   赵颖杰没走, 犹豫地开口,严既锋抬头盯向他问:“还有什么事?”   下午严既锋赶他们出去后, 林叔和他说了一段关于姜东鸣的事,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严既锋。   “那个林叔走之前跟我说的, 当年姜东鸣在姜钺爸结婚后心灰意冷, 放弃了继承严家, 一个人在外面差点死了,直到得知设计姜钺爸和他分手的人是你爸。”   赵颖杰说着小心观察严既锋,怕刺激得严既锋又暴走, 严既锋却没什么反应, 他谨慎地继续, “姜东鸣知道真相后,找了一个女人整容成像严越钦他妈的样子勾引你爸。又回去严家故意亲近严越钦,让严越钦对他产生过度的依赖,对你们爸产生隔阂。然后、然后还故意挑唆你爸对你的态度,让你被送去乡下。”   他说着停下来,严既锋毫无语调地问:“还有?”   “还有你爸找的像严越钦他妈的女人,破坏你爸妈的关系,害你妈精神分裂意外车祸,给你爸下毒……都是姜东鸣在背后推动的。”   赵颖杰终于说完,房间里安静下来,他从严既锋没有表情的脸看不出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严既锋平静赶他,“出去,别吵到姜钺。”   赵颖杰意外严既锋的反应过于平静,但他仔细一想又觉得能理解,毕竟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该有的结果严既锋都已经承受过了,该坐牢的人也已经坐牢了。至于姜东鸣现在是N国人,况且那些事没一件是他直接做的。   不过想起姜东鸣离开时的样子,他觉得活着或者才是对姜东鸣最好的惩罚。   赵颖杰再找不到别的事来说只能走了,可转过身突然看到严既锋的腿,血已经浸出了睡衣。   他又站住脚说:“严总,你的伤还是找医生来处理一下。你要是也病了,姜钺怎么办?”   这话果然很有用,严既锋往自己腿上盯了一眼,点了下头。   医生来时严既锋还是让直接进了房间,医生卷起裤子看到他腿上的伤惊住了眼。   这么严重的伤这人还没事一般,医生不禁抬眼偷瞟向严既锋,没看清严既锋是什么样的人,蓦地被严既锋眼中的寒气刺得收回了视线。   他沉默地处理完伤包扎好,然后给严既锋挂起了消炎药,另外打了破伤风,叮嘱地说:“伤口一定不要再碰到了水了,消炎药有两瓶,一定要记得换。”   “嗯。”   严既锋淡淡地回了一声,医生感觉这声像是阎王的声音,急急地收起东西走了。   天已经快亮了,赵颖杰送医生出去,房间里又剩下了严既锋和姜钺。   严既锋上床靠床躺下去,发现姜钺醒了,睁着眼睛看着他。他没打针的手把人捞过来,“还早,多睡一会儿。”   姜钺伸手摸到了他腿上的伤,什么也没说,眼神也没有变化,就是定定地盯着他。   他侧脸亲到姜钺额头,“我没事,不要担心。睡吧。”   姜钺乖乖地闭起了眼睛,他感觉到姜钺平衡的呼吸才放松下来。   “晚安,小青蛙。”   第二天,严既锋醒来时姜钺已经醒了,却一动不动地躺着看天花板。   他凑近了姜钺耳边问:“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听到姜钺的声音严既锋稍微放了点心,“先去吃点东西,我们等下就回国。”   姜钺忽然侧过头来看他,平静如同枯水的眼中什么也没有,他连忙问:“你不想回国吗?”   “没有。”   姜钺回答得像是机器人一样,严既锋不放心地问:“那你想跟我回国吗?”   像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姜钺怔了半晌终于点头,“嗯。”   严既锋的心狠狠一沉,姜钺看起来正常,但他太清楚姜钺本该的样子,他现在宁愿姜钺现在将他踢下床,告诉他别痴心妄想,也不想姜钺这样。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撑起身抓住姜钺的十指紧扣,他还是觉得抓不住姜钺一般,翻身撑在姜钺上方看了他许久,勉强地笑了一下,“起床。”   “嗯。”姜钺同意,但严既锋没动,他又说,“你先下去。”   还是没有起伏的声音,严既锋翻身让开,再一把将姜钺拉起来,姜钺人偶一般让他摆布。他干脆把人当成了人偶,给姜钺穿衣服,穿着穿着就摸过去,可他努力了半天姜钺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他慌张地抬头看着姜钺,仍然没在姜钺脸上看出一点变化,他把情绪都吞了回去,给姜钺穿好了衣服说:“下楼。”   姜钺听话地起身下楼,严既锋听在后面,姜钺一路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赵颖杰过来看到姜钺要打招呼,姜钺却没看到他一般直接走了过去,他连忙跑到严既锋面前问:“姜钺他、怎么了?”   严既锋沉着眉头什么也没说,陪着姜钺随意地吃了点,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姜钺的证件放在了他之前开的车里,走的时候绕路去取,不想姜东鸣在车旁,像是知道姜钺会来特意等在这里。   车停下来,严既锋和姜钺在后座,他看到车外的姜东鸣转头对姜钺说:“不想下车就我去拿。”   姜钺缓缓地把头转向车外,看了姜东鸣一眼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打算下车。   “等我。”   严既锋说了句就打开车门下去,姜东鸣的轮椅靠在车前,看起来比上次脸色还要不好,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不少。   他淡然地一眼扫过去无视了姜东鸣,上前打开车门进去车里找姜钺的证件,最后在储物箱里找到了,除了证件还有一颗扣子。   扣子的材质花纹有些特别,他拿起来看了半天终于认出来是他一件大衣上的,他猛地想起来那件姜钺怎么都不肯扔的外套。   男式大衣看起来都差不多,但他的大衣是定制的,虽然样式看起来没有特别的地方,但扣子上的花纹包含了他名字的缩写。   那件外套是他的。   严既锋没忍住笑出了声,把扣子捏紧在手心立即下车,结果脚落地转身看到姜东鸣还在。   他把车钥匙直接扔向姜东鸣,笑意瞬间沉下来垂眼说:“别装了!要不是你姜钺不会变成孤儿,他经历的痛苦都不会存在,姜钺不会原谅你,他爸也不可能会原谅你对姜钺所做的一切。”   提到姜钺他爸,姜东鸣的脸色很难看。   严既锋往前一步站到姜东鸣面前,微低下身去,“你千万要活着,姜钺他爸肯定不希望害死自己的人死得这么轻松。你最好长命百岁,时刻铭记着你爱的人宁愿死也不愿和你在一起,他一定恨死你了,一定在黄泉也不愿再看你一眼。”   姜东鸣双手用力地抓紧了轮椅扶手,面如死灰。严既锋满意地笑了,直起身越过姜东鸣走过去,姜东鸣突然叫住他。   “等一下。”   严既锋回头,姜东鸣拿出来一把钥匙递向他,“这是姜钺爷爷奶奶家的钥匙。”   严既锋接过钥匙不愿再跟他多说一个字,回到车上马上命令开车,等到车开出去他拿起姜钺的手,姜钺还是他下车前的姿势坐着,他小心地塞了一把东西进姜钺手里。   姜钺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有刚才姜东鸣给的钥匙,快艇上给严既锋的打火机,还有一颗精美的扣子。   过了片刻他缓缓抬起头,严既锋静静看着他说:“对不起,那件外套被我扔了。是我眼睛有问题,没有认出来那是我的外套。”   姜钺像是一时想不起他说的是什么,愣了片刻将手里的东西都握起来,塞进了衣服口袋里,一言不发。   严既锋视线粘在姜钺身上,心脏里像是塞满了钢针一样扎得一直疼,他又抓起姜钺的手用力地握紧,“姜钺,你是不是也有过一点喜欢我?不是因为我长得像别人?”   姜钺被他握着的手紧了一下,他蓦地捞过姜钺把人抱紧,脸埋近了姜钺颈间接着说:“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做到,你告诉我。能不能别这样,跟我说句话,好吗?”   “我想失忆。”   严既锋的手猛然一抖,姜钺的声音淡然地响在他耳边,“我想把过去的所有一切都忘掉,你能帮我做到吗?”   他用力把姜钺抱得更紧,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姜钺能忘了过去的一切,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可是这是人为能办到的事吗?   没等他想出答案,姜钺忽然推开对他仿若无事地一笑,“谢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我们就这样吧,严既锋。”   “做梦。”   严既锋立即抓着姜钺的肩膀瞪过去,“谁要你道谢!我他妈什么都舍下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一句的。  我要的是你爱我,超过严越钦,超过你爸,超过世界上所有人。我要你把我当成你活下去的希望,成为你的未来……什么叫我们就这样?这辈子我们都这样不了。”   姜钺又笑了,笑得像是这个笑就只是笑了一下,然后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严既锋仿佛感觉姜钺这一声笑是在嘲笑他,看不懂姜钺在想什么,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片刻后,姜钺推他的手坐正回去,当他不存在一样不动也不说话。他没了办法,只能滑到座位的另一边也沉默下来。   车开到机场,严既锋下车时眼神沉得可怕,赵颖杰不敢和他多说一个字,严既锋眼里也只有姜钺,只是姜钺完全不理他,一个人走在了前面,他一言不发地跟上去硬抓住姜钺的手一路登机,像是怕姜钺会忽然跑了一般。   飞机落地已经是傍晚了,姜钺在飞机上一直盯着窗外的云层不动,严既锋就盯着姜钺不动,好几个小时两人都没转过眼,直到下了飞机沉闷的气氛才消散了一点。   赵颖杰叫人把行李装上车,问严既锋,“严总,你们现在、是回家吗?”   严既锋转去问姜钺,“你想回哪里?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我之前住的房子。”   姜钺转身就走,严既锋一把拉住他,“我没不让你回。我跟你一起。”   姜钺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任严既锋把他塞进车的副驾,扔下赵颖杰和保镖开车走了。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到了楼下严既锋却感觉仿佛过了好几年,他推着行李箱跟在姜钺后面进了大厅,保安见了他们还一脸喜庆的表情打招呼。   “严总,姜先生,你们和好了?”   严既锋听到这恭维的话眉头一蹙,转眼向姜钺看去,姜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自顾地去了电梯。   他没空理保安,连忙追过去,和姜钺一起上楼,到了大门口姜钺输了密码没打开门,转头回头朝他看来。   严既锋才想起他把大门密码改了,房子里还留了不少他的东西,姜钺像是知道是他改的,他有些心虚又理所当然地说:“我的生日。”   他说完姜钺还怔住不动,脸上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终究还是心虚占了上风,接着说:“不喜欢你改回去。”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姜钺终于又说了一句话,却问的是他完全没想到的问题,没有语调起伏的语气就像扇在他脸上的耳光。   姜钺有超忆症,哪怕随便在什么地方听过一声看过一眼都不会忘记。   可是他们在一起3年,姜钺却不知道他的生日。   姜钺把大门密码设成严越钦的生日,他们明明才相处了几个月,他明明更早认识姜钺,明明和姜钺在一起更早。   但姜钺不知道他的生日。   姜钺知道严越钦的生日,不知道他的生日。   严既锋呼出的气都仿佛是酸的,他故意贴到姜钺身后,手从姜钺腰间穿过去输了一遍密码。   门开了,他没开门,抱紧了姜钺把下巴靠在姜钺肩膀说:“记住了?我的生日。”   姜钺没理他,推开他的手就进去了。   房子里纯白的空间不像之前那么干净空旷,多出了居家的鞋,门口的衣架。   姜钺往里走去,还看到卧室里多出来的衣物,随意放地上的电脑文件,仿佛房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生活。   严既锋拎着行李箱跟进屋,见姜钺愣在客厅中间,他很没底气,事实上讲他属于非法入侵他人住宅。   可是他又觉得理所当然,姜钺是他的,他们以后也一定会住在一起,他住来姜钺家有什么问题!   不过,他没敢那么理直气壮地把想的都说出来,放下行李箱站到姜钺面前,手贴着姜钺的脸低下头去小心地问:“你生气了?”   姜钺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他,“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   严既锋一把抱住了姜钺,不说别的,就姜钺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让姜钺一个人。   他用力搂紧姜钺,贴着脖子轻吻到了耳边说:“不要赶我。你不能让我把所有一切都押上,最后一无所有。你不能丢下我。””   姜钺没有反应,连心跳都没乱一下,他他忍不住贴着姜钺的脸颊吻到了唇边,忽然猛地抬起姜钺的下巴深深吻过去,想将他所有的深情痛楚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姜钺。   姜钺没有拒绝他,却也没有回应他,任他一步进一步的动作,可最后被他带到卧室的床上,扯掉了一半的衣服,身体却没有一点变化。   严既锋努力了半天,跪在姜钺上方看着他,眼神就如同从深渊里涌出的黑暗笼罩着姜钺。   这是他唯一还能拥有姜钺的事,姜钺现在连这也不需要他了吗?   “姜钺——”   严既锋这一声嗓音哑得不像活人,他贴下去捧着姜钺的脸,动作讨好的蹭着姜钺,然后说:“你不是说喜欢我的身体?现在不喜欢了吗——”   他的声音深进了姜钺颈间,无比喑哑地继续低诉。   “姜钺,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真心爱我,我以为我也不会爱上别人。可是我遇到了那个会翻窗来我房间的小青蛙,他又爱哭又娇气又任性,他哭的时候笑的时候生气的时候都会叫「阿严哥哥」,我以为终于有人喜欢我,需要我了。   可是他说会回来却再也没有回来,我等了他2年。我以为他骗我,我发誓再也不会相信别人。然而,我又遇到了长大的他,他用那样深情的眼神看我,他那样热情,我还是相信了他。   我以前不明白,现在我懂了。无论你骗我多少次,我都会相信你……因为我希望你爱我——”   “姜钺,你能不能再骗我一次。我不想……再变回孤独的一个人。”   姜钺终于动了动,他欣喜支起脖子,却只听姜钺说:“你、勒疼我了。”   “这就是你的答案?”   严既锋笑出了声,他觉得自己连穷途末路的困兽都不如,因为他连绝望都不会了,不如他也和姜钺一样做一对冰冷无情的人偶,一起放弃这个人世好。   “我in不起来你也可以做。”   姜钺还是没有起伏的声调,躺平任他摆弄的模样,他终于克制不住地大吼出来。   “我他妈不是脑子里只有做!我只是想要你对我有点反应,想让你别像个人偶一样像是什么也提不起你的兴趣了!”   严既锋吼完翻下床,坐到床尾把头埋进膝盖间抱住头,房间里瞬间沉默得只剩下呼吸声。   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姜钺还是刚刚的样子躺着,他蹭过去把姜钺的衣服穿好,盖好被子再提上自己的裤子说:“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他说完顿了下又问:“一个人能睡着吗?”   等了半晌姜钺果然没有回应,他也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到门口。   “对不起。”   姜钺忽然开口,他愣住了动作没有回头,姜钺接着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我可能已经没救了。”   “胡说!”   严既锋两步又跨回到床上,撑在床头看着姜钺好半晌才说:“去看医生,好不好?”   “没用的。我还是永远也忘不掉。我忘不掉我爸死的时候,忘不掉姜东鸣守在我床边给我讲故事,忘不掉他不断告诉我我活着就是为了给我爸报仇,忘不掉他说害死我爸是他自己,忘不掉他教我的所有是为了让我杀了他。   我忘不掉严越钦告诉我为自己活下去,忘不掉他为了救我跳海,忘不掉他偏偏要告诉我他是因为没阻止我爸被害死,对我感到愧疚才对我好——”   姜钺说着直盯向严既锋,“我也忘不掉我胃疼得快死了,你还在洗手台上做完扔下我就走。忘不掉你把我当成发泄的工具,3年除了上床不理我不见我。忘不掉你为了集团的利益把我推出去被所有人骂,忘不掉你故意让我失去工作。忘不掉无数次快要走到绝境时向你求救,你都没有理我……   严既锋,你根本不爱我,不想救我!我对你来说就只像是宠物,你只想找个人陪你而已!你不要再管我了!你走行不行?”   “别哭,姜钺。”   严既锋抖着手去擦姜钺像水阀打开一样往外涌的眼泪,他没见过姜钺哭成这样,可是无论他怎么擦姜钺的眼泪还是不断往外涌,他不知所措地捧起姜钺的脸。   “宝贝,别哭、别哭啊——都是我错了、是我混蛋,你骂我打我,但是不要不相信我!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爱你、我爱你姜钺!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什么宠物,我怎么可能——”   严既锋凑过去吻在姜钺的眼角,尝到了眼泪的咸味,发颤地把姜钺抱紧了说:“姜钺,相信我。你要死了,我也会死的。”   姜钺的眼泪还是停不下来,严既锋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只能哄着说:“好——我不说了,你好好睡觉,什么也不要想。”   好一会儿姜钺终于止住了眼泪,他低头轻吻在姜钺额上,看着姜钺闭起眼睛睡过去,他又贴在姜钺耳边说了一句。   “晚安,我爱你。”   姜钺已经睡着了,他静静看了半晌起身出了卧室,关好门就贴到门边的墙靠过去,望向对面只有一片纯白的墙壁,他一手挡在眼睛前缓缓蹲下去,坐到地上发出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哼」。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和想念的人相见,和想见的人团圆,和团圆的人幸福万年。 第52章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路灯熄下去,停在路灯下的车忽然打开车门,严既锋从车上下来。   他在姜钺的房门前坐了一夜, 天快亮时才下楼来车里睡了一会儿,站在车门前猛然扫到后视镜里的自己, 头发凌乱, 深深的黑眼圈,胡渣也冒了出来, 狼狈得几乎要认不出这是他。   严既锋顿了片刻,用力一拳把车门砸关上了,然后往姜钺家回去。   房间里所有一切都和他出去时一样, 轻声走到卧室门口,里面没有姜钺起床的声音他就转去了卧室。   昨天下飞机已经天黑, 飞机上没有晚餐, 姜钺回来也没吃晚饭,他想做点什么。   但是冰箱里和之前一样除了酒什么也没有, 他考虑了片刻把酒全收了,再打电话让人送食材, 顺便送了一套餐桌。   等东西送来的时间他把客厅收拾了一遍,房子还有2个卧室, 他把行李放去姜钺卧室旁边的一间, 洗了个澡, 刮干净胡子,出来时正好食材和餐桌送来。   怕吵到姜钺他叫人在电梯厅里装好桌子再搬进来,接着把食材拿进厨房却难住了。   根本没学过下厨的严老板根本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打电话给何伯, 现学现做。   几个小时过去, 厨房被弄得像战场一样,严既锋终于熬出一锅味道不错的肉粥,他细心地剩出一碗,放到温度合适了才去叫姜钺。   时间快到9点,起来吃早餐正好。   严既锋站到卧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把昨天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如同他和姜钺一直这样生活般敲了下门,一边叫着姜钺的名字一边去开门。   结果,门锁上了。   他嘴角摆起的笑容瞬间沉下去,“姜钺?你醒了吗?”   房间里没有声音回应,他提高了嗓音又喊了两声,还是没得到回应他着急起来,用力推了几下门没有推开,干脆起脚飞踹上去,顿时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么大的响声,房间里还是没有回应,严既锋真的慌了,好在锁没有那么牢固,他多踹了几脚坏了,急忙撞开门冲进去。   “姜钺!”   姜钺安静地躺在床上,他急忙地扑过去凑近姜钺鼻间,感觉到平稳的热气狠狠松了口气,接着发现姜钺睡得很安稳。   他踹门那么大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到吗?   “姜钺?”   严既锋手贴在姜钺脸上轻轻捏了捏,“姜钺,醒醒?”   姜钺终于缓缓睁开眼,看起来是真的刚刚醒来,茫然地盯着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严既锋指尖轻轻摩挲到了他唇边,“你没有听到声音?”   姜钺还是茫然的眼神,过了好一会儿反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我没有说过我要走。”   严既锋没有再追问姜钺怎么回事,就和他以前早上叫姜钺起床一样,把姜钺从床上捞起来抱住,“起来吃点东西,你昨晚就没吃。”   姜钺一动不动地没有反应,他干脆把人抱转过身,捡起鞋就往姜钺脚上套。   “我会穿。”   姜钺像突然打了开关的机器人,推开严既锋穿上拖鞋就起身,对被踹坏的门锁只瞥了一眼就出去,看到客厅里多了一张纯白色的小餐桌,配了两把两样白的椅子。   餐桌上面摆着一锅冒着热气的粥,旁边还盛出了一碗。   姜钺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很快吃完了一碗又去盛了第二碗。   严既锋静静地看着姜钺,直到姜钺吃完第4碗还接着去盛时,他急忙走过按住了姜钺的手,“好吃吗?”   姜钺顿住动作像是在思考,过了半晌回答他,“不知道。”   严既锋直接看进姜钺眼中,就像望进了一潭死水, 没有一丝的波动。   又过了半晌,姜钺像是终于想到了理由向他解释,“我好像连味道也吃不出来了。”   严既锋登时眉头一抖,仔细地观察着姜钺确定不是在骗他,哑声地说:“我带你去医院。”   “没关系,尝不出来也可以吃饭。”   姜钺不去盛粥了,推开严既锋的手去厨房把碗洗干净放回原位,然后走出去不理会严既锋,径直回去卧室,见已经锁不上的门也只是又瞥了一眼就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他知道严既锋还在外面,可他已经什么也不想理会了,他不只是尝不出味道,他甚至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下一刻应该做什么。   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没有人在意他,从出生起就像是一个工具,一个证明,没有人真的希望他出生,他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活着,最后发现所有在意的东西都是虚假的。   梦里的人企图把他拽进去,想让他成为他,但是他不想,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把什么都忘掉。   严既锋站在房间外,从没关紧的门缝里看出去,姜钺安然地睡在床上,许久都没有动过一下。   他不知道姜钺是不是睡着了,但很显然姜钺的状态很不对,比起上一次要严重得多。   他忽然转身出门,关上大门在电梯间里拨出了一个电话,让对方给他一个心理医生的电话。   片刻后,他拿到号码立即打过去,对方接起来他直截了当用英文问:“催眠能做到让一个超忆症患者失忆吗?”   “这恐怕不太可能。先生,你是想了解催眠吗?”   对面的医生很有耐心,严既锋很没耐心地回答:“那能做到什么程度?能让他忘了让他最痛苦的记忆吗?”   “你说的这位病人是有超忆症吗?这种情况最好能让患者面诊,请问你在什么地方?”   “霍城。”严既锋回答,接着又补了国籍,对面的人犹豫了一下说,“抱歉,我暂时没办法出国,不过我有一位朋友也是非常优秀的心理医生,他就在霍城,我可以介绍你去。”   “他也会催眠吗?”严既锋直接地问。   “先生,相信我。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患者是什么情况,但催眠忘记不是最好的办法,如果再想起来会是更加巨大的痛苦。”   严既锋没有再说下去,挂电话后收到了对方发来的消息,看到电话号码他正犹豫要不要打过去就有电话打进来。   “严总,因为你之前提走集团资金,何副总他们发现了,还报案说你挪用公款,现在调查的人到集团来了。”   “知道了。”严既锋只回了这三个字就挂了电话。   在N国时十几亿的现金不是小数,他也没办法立即拿出来,所以转了集团的流动资金。但之后发生的事太多,让他完全忘了这件事。   严既锋考虑了半晌就给赵颖杰打电话。   “过来一趟。”   赵颖杰刚接起电话就听到严既锋的命令,他以为严既锋心愿达成,至少一个月都不会想起他。经过N国一系列的事,他也认真考虑起了自己的未来,接到电话时正在被他爸进行思想教育。   他不想被他爸听见,跑到了门外面才出声,“出什么事了?过哪儿去?”   “姜钺住的地方。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   严既锋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语气,赵颖杰没听出来什么,只是奇怪地问:“姜钺他怎么了?”   “别废话,马上过来。”   赵颖杰还没来得及拒绝严既锋已经挂了,他无奈地回去跟他爸结束今天的思想教育,赶去了姜钺家。   他刚出电梯严既锋就来开门,一股压迫力瞬间朝他袭来。他走过去严既锋就退回了屋里,进了门才看清严既锋的脸,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昨晚没睡觉?”   严既锋朝他看了一眼没回答,他才发觉这话问得有点「颜色」,但严老板这气色不像肾虚,像是世界要末日了。   不过严老板没跟他解释那么多,只叮嘱他,“姜钺现在在睡觉,我要是中午没回来,一定要叫他起床吃饭。如果他愿意跟你说话,你就多陪他说一会儿。”   “什么意思?”   赵颖杰完全不明白,让他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中午叫姜钺起床吃饭?但是严既锋没多给他解释,穿上外套就出门。   他无奈地在客厅里打量了一圈,发现比上次来多了张餐桌,然后卧室的门好像坏了。   所以,严老板到底对姜钺做了什么?   赵颖杰有些好奇,小心朝卧室走去,人门缝里看到姜钺睡在床上,被子上面盖了一件外套,非常明显是严既锋昨天穿过的那一件。   “他走了?”   姜钺突然开始,赵颖杰被吓了一跳,接着就见姜钺坐起来,把被子上面的外套穿上朝他看来。   他刚想说什么,姜钺就下床出来,站到他面前如常地一笑,“你饿了吗?”   “啊?”赵颖杰愣了片刻,看了看手表确定才10点。   姜钺却越过他去了厨房,过了片刻端出来一锅已经冷掉的粥摆在桌上,然后去拿出了碗就开始盛粥。   赵颖杰走过去打量着姜钺,感觉有些奇怪,“你没吃早饭?”   “吃了。现在是吃午饭。”   赵颖杰越加觉得姜钺奇怪,小心地说:“现在才10点。你几点吃的早饭?”   姜钺忽然愣住了,盯着手中的粥好半天才说:“我以为过去了很久,原来才1小时。”   赵颖杰终于明白严既锋为什么不放心,要让他来看着姜钺了。   严既锋到了集团楼下,正要上楼时被一人叫住。   “严总。”   严既锋看过去,是个挺拨的中年男人,他并不认识。   “终于见面了,听出来我是谁了吗?”   对方再次开口严既锋听出来了,是在N国时一直和他联系的人,也就是严越钦的上级。   他意外地问:“吴局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面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放心,我会帮你解释清楚的。”   严既锋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他觉得没有必要,但还是带吴局长上楼。   有关部门的人和集团的高层都在,吴局长把有关部门的人叫到一旁打了个电话,最后案子直接销案处理了。   至于严既锋挪用的资金,追回来的可能几乎没有,严既锋也从来没想过要追回来,当场答应叫人卖了几次他私人的产业补回去,集团的其他股东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真正控股的人还是严既锋。   这件事就算解决,但严既锋了这么久积了一堆的事需要他出面,但他只处理了几件加急的项目,又走了,留下特助望门流泪。   严既锋下楼发现吴局长还没走,见到他就说:“严总,有时间聊聊吗?”   哪怕严既锋是主动提供信息的一方,但他毕竟和贩毒组织接触过,本来在N国抓人结束后就应该接受调查。   他知道吴局长的意思没有拒绝,走到外面上了吴局长的车,关上车门后他就开口。   “我赶时间,有什么怀疑直接问。”   吴局长坐在座位另一边,转头对他一笑,“我只是单纯想和你聊聊,上次没找到机会。”   他疑惑地转眼看去,明白了上次指的是严越钦葬礼时。   吴局长接着说:“我一直很相信你。越钦以前经常提起你,说他有个全能的弟弟,比他厉害多了。”   严既锋没想到会提起严赵钦,顿时脸沉下来,吴局长像是猜到了他的反应,笑着说:“当初越钦是我亲自从特种部队选过来的,完美地执行过了多次任务。本来那次任务最后他向我提出了结束后就退役,没想到他不有等到那天。”   “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我没有什么可以回答你。”   吴局长看着严既锋的表情又笑了一声,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一点没在意严既锋的态度,继续说下去, “越钦失踪以后,姜钺申请过继续完成他的任务。当时姜钺在的部门和我们完全是两条线,他们查到一起纯粹只是意外,所以我拒绝了他,没想到4年之后他还是回去了。”   严既锋意外姜钺4年前竟然就已经想过要继续去完成严越钦的任务,他克制着身体里的邪火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吴局长忽然停下来往车外望了一眼,“我只是想替他告诉你们,他其实一直都想回家,一直很记挂你们。他当初想退役就是为了你们。”   严既锋不想承认吴局长说的「你们」是指他和姜钺,不想承认如果严越钦还活着早就和姜钺在一起了。   但他脑子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来一些久远的,他以为他早已不记得的回忆。   那时他才3、4岁,还不明白他的爸爸妈妈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不明白他爸为什么厌恶他,以为只要像哥哥一样听话,做和哥哥一样的事爸爸就会像对哥哥一样对他。   可是一次次只会换来严定平的冷脸和更多的厌恶,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难过时,严越钦总能找到他,对他说——   “弟弟别怕,哥哥保护你。”   “弟弟,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哥哥带你去玩,我们不要坏爸爸。”   ……   原来,他不是一开始就讨厌严越钦的。   是什么时候起他和严越钦越来越疏远了?好像就是从姜东鸣又回了严家之后。   这一切能都怪姜东鸣吗?   要不是严定平逼得姜钺他爸再也不可能和姜东鸣在一起,姜东鸣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地报复他们,严定平和他妈的关系不会那么糟,严越钦也不会离开严家。   他是不是也不会被扔到乡下?他和严越钦是不是会一直像小时候一样亲近?   可是如果没有严定平所做的一切,这世界上也不会有姜钺!   严既锋倏然笑出了声,严家的人大约基因里都天生带着自私恶劣,想到没有姜钺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做了选择。   他宁愿一切的痛苦伤害都实实在在存在,也不愿意没有姜钺。   最后,严既锋看了吴局长一眼什么也没说推门下车,然后拨了心理医生的电话,和对方说了介绍人的名字,对方就约他等会儿见面。   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严既锋赶去的路上给赵颖杰打电话问姜钺的情况,听到姜钺吃过饭就挂了,因为赵颖杰的废话太多了。   到了纪述说的地方,严既锋发现是一家奶茶店,他十分不自在地进去。   这个时间店里没有几个客人,纪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见到严既锋意外地抬眼望去。   “你是严先生?”   严既锋听到纪述的声音坐到了他对面,纪述打量着他说:“没想到会是你。”   他反问:“我们见过?”   “你可以不认识我,但不妨碍我认识你。”   严既锋不喜欢纪述说话的语气,也不喜欢这样的环境,纪述像是看出他的嫌弃,对他说:“其实挺好喝的,严先生想喝什么自己点,我已经点过了。”   严既锋不想浪费时间,“你出诊吗?”   纪述的表情认真起来打量着他问:“要看病的不是你,是、姜钺吗?”   顿时,严既锋眉头耸起来,满是怀疑地看着纪述,“你知道什么?”   纪述思忖地解释,“姜钺曾是我的病人。我不应该直接告诉你,但既然是你来找我,说明他的情况变得更糟了,对吗?”   严既锋蓦地捏紧了双拳,审视了纪述半晌,然后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忘记过去?”   纪述惊讶地盯向严既锋,“是你想让他忘记,还是他想忘记?”   严既锋没有回答,把手捏得更紧了,他接着问:“他知道你来找吗?”   “不知道。”   他又问:“你能说服他来见我吗?”   严既锋不确定,他和姜钺说了好几次看医生姜钺都拒绝了,如果要姜钺自愿大约不行。   纪述看懂了严既锋的答案,继续说:“是不是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你逼他做什么了?”   严既锋像抓住了什么关键似的反问他,“他跟你说过什么?”   “严先生,你真的想帮他吗?”   纪述严肃起来正视着严既锋,“他的情况与其他人很不同,他的超忆症、无法遗忘是造成他痛苦的根源。哪怕暂时恢复,只要他的记忆还存在,他就可能再次陷进同样的状态。如果你没有照顾他一辈子决心,最好不要轻易承诺什么,那会对他是更深的伤害。”   严既锋想起在N国时,林叔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不禁对纪术问:“我很像出尔反尔的人?”   “普通人没谁能保证不会改,因为我们很容易忘记,甚至会扭曲篡改记忆,让我们放下甚至美化过去。而当我们忘记一些事的时候,自然地就会改变,这不是谁能控制和阻止的。   可是对于姜钺来说,他不会忘记,也就不会轻易改变。他爱一个人,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变,哪怕被对方伤害过,也永远清楚地记得他的爱。”   严既锋刚松下来的手又猛然捏紧,手背的青筋比刚刚绷得更明显了。   他把纪述话里的人代入了严越钦,姜钺无法忘记,就永远不会改变,不会放下对严越钦的感情。   “严先生?严先生?”   纪述被严既锋突变的眼神吓到了,严既锋猛地直瞪向他说:“不管他会不会变,爱的是谁,我都不会放他走。”   纪述对着严既锋仿佛要毁灭世界般的眼神分析了半晌,没忍住笑了一声,想起上次姜钺提起严既锋的说的话,大概明白了这两人的问题在什么地方。   他手指敲着桌上思忖了片刻说:“严先生,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发生了什么,但姜钺一直在努力走出来,他或许向你求救了无数次,只是你没有明白。”   “什么意思?”   严既锋震惊地向他瞪来,他轻叹了口气说:“字面意思,你自己想想。”   一瞬间,严既锋脑中出现了无数的画面,有姜钺赶他走,有姜钺抱着他要他艹死他,有姜钺哭着说他不爱他,有姜钺问他会不会陪他到老。   他仿佛终于在漆黑的深渊里看到了一线光,似乎终于明白了姜钺需要的是什么。   姜钺不是不信他,也不是真的要赶他走。   姜钺和他一样害怕再变回一个人。   如果哪一天他变了,他能忘记,能重新开始。姜钺却只能永远陷在过去的回忆里,就像现在对严越钦,对姜东鸣一样。   无论他对姜钺的好还是伤害,最终都会变成姜钺无法摆脱的折磨,就像姜钺现在一样。   “明白了吗?”   纪述问了一句,严既锋反问他,“我应该怎么做?”   “其实对姜钺来说,他非常缺乏安全感,你可以带他去一个你们曾经最轻松快乐的地方住段时间,至少让他先相信你不会随便抛弃他。”   严既锋一瞬间脑子里已经回想起了画面,他急切地对纪述说了句「谢谢」立即起身往外跑,仿佛高中生第一次恋爱般差点在地板上滑倒也没顿一步。   纪述看着严既锋的背影,轻出了一口气,他真没想到那个被传得像游戏最终大Boss的严二公子会是这样。 第53章   赵颖杰一直觉得在一堆天才学霸中间,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社牛」,连严既锋这种终极大Boss他都能处成朋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他会冷场到完全不知所措的时刻。   可是, 他已经和姜钺站在房间里尴尬了好几个小时了。   姜钺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说话也会理他, 叫吃饭也很听话。   但他无论说了什么姜钺的反应都是「嗯」「什么」, 吃饭就是像打算把自己撑死一样一直吃不停。   他制止了姜钺撑死自己的打算,现在正和姜钺站在客厅的墙两边看天, 就光看。他也不知道要看什么,反正已经看到他脖子酸了,总算听到开门的声音。   “严总!你终于回来了。”   赵颖要欣喜地转过身去, 严既锋急忙地从外面跑进来,他迎上去严既锋却没看见他一样, 错开他到了姜钺面前, 抓起姜钺的手表白一样开口。   “跟我走。”   姜钺奇怪地看着严既锋,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 “什么?”   “跟我走。”   严既锋又说了一遍,放开姜钺就去把一早刚放好的行李箱又拿出来, 重新收拾了一遍拎到客厅,见到赵颖杰还在就顺便说了一句,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有事你去处理。”   赵颖杰愣住了, 对着严既锋不停地眨眼,但严既锋完全不再理会他,站到姜钺面前, 捏着姜钺穿的外套诡异地笑了笑, 然后替姜钺扣好扣子就拉起姜钺和行李箱下楼。   “不是, 严总,你是打算私奔吗?”   赵颖杰看到严既锋真的就这么走了,连忙追上去。   严既锋下楼把姜钺塞进副驾,再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开车走了。赵颖杰慢了一趟电梯没追上,只能莫名其妙在路边叹气。   车一路开出了城,姜钺坐着一言不发,静静望着车外没问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你累了就睡一会儿。”   严既锋余光瞟着姜钺,终于姜钺朝他转过了视线,然后像是得到了命令的机器人一样,抱着双手就靠着椅子睡了。   他不禁地捏紧了方向盘,沉默地专注开车,从下午开到了晚上8点多,车子开到了一个静寂的小镇。   小镇偏南,天气已经有了春天的迹象,车子镇子的街道穿过到了最深处的一栋宅子。   这是一栋一百多年的老宅子,靠在山涧溪水边,像是一副古风一般。   严既锋把车在宅子前的空地停下来,宅子前面亮着一盏黄色的灯,宅子里的人听到声音连忙跑出来。   当初何伯被严既锋接去了霍城,宅子就另外找了人来看,也是一位老人,都叫他贵叔。   “老板,你们终于到了。我已经把房间都打扫干净了。”   严既锋下车朝贵叔看去,“你可以回去了。记得明天把我说的东西送来。”   贵叔连忙点头,视线朝着车里看去,好奇严既锋带了什么人回来。   他是镇上的人,只知道这家人很有钱,但也只是十几年前见过还是小孩子的严既锋几次,严既锋走后这宅子有快10年没有严家的人回来过。何伯走时介绍了他来看宅子,也都是何伯交待他的。   今天严既锋突然说要回来住,他好奇了半天,脚往外走,眼睛却偷偷往严既锋那边看。   灯光不是很亮,他只能隐约看到车里还有一个男人,严既锋走到副驾把车门打开去叫里面的人。   那人像是睡着了,严既锋轻晃了晃他,突然捏着人的下巴亲了上去。   ——那个不是男人!   贵叔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亲男人,吓得连忙跑了。   严既锋没在意无关的人,他终于叫醒了姜钺,把人从车里拉出来指向宅子大门问:“知道这里哪里吗?”   姜钺缓缓地抬眼看去,虽然看不太清,但看到充满了岁月痕迹的古宅门他脑中就跳出了对应的记忆。   他难得主动地问了严既锋,“为什么来这里?”   “你不喜欢这里?”   严既锋小心地望着姜钺问,姜钺想了许久才说:“喜欢。”   平淡的两个字像是戳进了他心窝,他连忙去后备箱拿了行李箱出来,拖着去牵姜钺的手往大门进去。   宅子与传统的四合院不同,布局没有那么方正,连接也更复杂,没有院子,只有天井,走进去有一种逼仄的紧凑感。   虽然经历了时间的磨砺,但宅子保存得很好,几乎都还是当初的原样。   严既锋带姜钺上了东边的二楼,是小时候他和姜钺住过的地方。   宅子虽然外观是原样,但住的地方还是现代的,只留下了部分原来的家具。   严既锋把姜钺带进他的房间,他四处打量了一遍,和原来几乎没有变化。   他指着窗户说:“你说你那时怎么那么爱爬窗户。”   姜钺的房间就在他隔壁,窗子外面有不到半米的楼檐,姜钺就从他房间爬过来,突然在窗户上冒出头。   那时他把书桌放在窗户前,每次姜钺一冒头他都吓住,后来为了方便姜钺翻窗户,他把书桌挪开,放了一把椅子在窗前。   后来那把椅子在他等了姜钺2年后,劈了烧了。   姜钺走到了窗户前,盯着以前放椅子的位置,忽然笑了一下。   严既锋愣了片刻才确定姜钺真的笑了,回来之后他第一次看到姜钺笑,确定姜钺对这里的回忆是美好的。   他走过去站到姜钺旁边说:“每次你突然冒出来都吓我一跳,说了你多少次很危险,你都不听。”   姜钺听他说着忽然转过头来看他,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他小心翼翼地迎上姜钺的视线问:“我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什么也别管,什么也不想,就我们,像小时候一样。好不好?”   “嗯。”   姜钺过了很久才点了下头,严既锋像是未婚成功一般兴奋地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说:“我先收拾一下,等会儿下楼去吃饭。”   姜钺没有回答他,他就去打开箱子拿要换的鞋和衣服,顺便把日用的东西都摆出来。   “我的房间在隔壁。”   姜钺突然开口,严既锋愣住了动作看着他,片刻后同意地说:“我帮你拿过去。”   严既锋不情愿地把姜钺的东西都分出来,然后说:“好了,走吧。”   姜钺满意地出房间去了隔壁,这个房间和他当初离开时差不多,也同样打扫过,只不过没有铺被子。   他走进去,到了床边。   床是一张古代的红木床,睡在里面就像一个小房间一样,他当时没有睡过这样的床,根本不敢一个人睡,所以才总是爬窗去严既锋的房间。   再次见到这张床,似乎没有了当年的可怕,甚至有些怀念,他轻轻摸向床柱忽然发现了上面多了几处刻痕。   刻的是「骗子」,还有一只青蛙,但是青蛙被划了一个大叉。   姜钺回头朝严既锋看去,“你刻的?”   严既锋看到才想起来,连忙否认,“不是。”   他以为姜钺要说他撒谎,结果姜钺转开了视线,像是刚刚只是随口一问,他反而觉得难受了,恨不得承认他当初就是气姜钺没有回来,告诉姜钺他有多想姜钺能再来看他。   “我不吃饭。我要睡了。”   姜钺蓦地开口,严既锋想到姜钺今天可能吃得有些多了,没强迫他下楼去吃饭,于是去找了被子把床铺上,姜钺就上床去,睡了。   严既锋还站在床边,看着片刻就睡着的姜钺放不下心,姜钺这两天总是说睡就睡,而且总是像睡不够一样。   他想了想还是出了房间,打电话给医生询问姜钺的情况,医生建议他白天别让姜钺睡太久,多去外面活动。   确定暂时没有大碍他才挂了电话,下楼去厨房。贵叔给他们留了饭菜,他随便吃了点又回到楼上。   他没去姜钺的房间,而是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接着从窗户爬出去,再翻进姜钺的房间,爬上姜钺的床。   严既锋上了床忽然想起,小时候姜钺爬进窗户来就是像现在一样钻到他床上。   原来他那时候就是和姜钺一起睡的,那时姜钺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做恶梦,更不会把姜钺当成危险攻击姜钺。   也许是他的潜意识还记得,所以再次和姜钺睡一张床,他才会像小时候一样不会再做恶梦,才会不排斥姜钺睡在他旁边。   “小青蛙,哥哥陪你睡好不好?”   严既锋躺到姜钺旁边,把自己塞进了姜钺的被窝里。姜钺只是微微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望着他。   “你一个人睡有没有害怕?哥哥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严既锋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说完了才发觉他的语气过于幼稚,以为姜钺会嫌弃,没开始讲故事。   姜钺等了半晌忽然认真地问:“怎么还不讲。”   严既锋看着姜钺认真的模样,真的像极了小时候,他又不自觉地变成了小时候的语气讲起了故事。   “从前有一只小青蛙,他迷路了,走到了一只大灰狼的家里。小青蛙一点不害怕大灰狼,还大方地说「我找到家了,能让我和你住在一起吗」。大灰狼从来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看到小青蛙不怕他就问「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小青蛙非常高兴地回答「我不要做你的朋友,我要做你男朋友」……”   严既锋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讲着自己也笑了,他低头去看姜钺,发现姜钺已经睡着了,下意识往他这边靠。   他轻轻把人捞过来,贴在姜钺耳边低声地说:“姜钺,过去的一切都是真的。严越钦告诉你的话,陪你的时光都是真的。姜东鸣对你的照顾关心都是真的,你爸爱你也是真的。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只要你因他们为你做的开心过,就不会是假的,你不要否定自己,也不用忘记。   如果过去的事让你痛苦,我们就一起去做更多快乐的事,直到足够覆盖你回忆里所有的痛苦。相信我,好不好?”   姜钺没有反应,他凑过去在姜钺唇上亲了一下,自顾地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嗯。”   姜钺忽然发出一声往他怀里蹭近了一点,双手抱住了他。 第54章   清晨的阳光穿过木窗映在了床前的塌板上, 严既锋睁开眼看到姜钺已经醒了,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反射的阳光在姜钺脸上映出一层暖光, 一瞬间他心里涌出了说不出的酸胀感。   他伸手轻轻贴着姜钺的皮肤摸过去,脸埋进了姜钺颈间轻吻了吻, 然后说:“宝贝, 早安。”   姜钺忽然推开他,露出一脸不能置信的表情, 接着掀开被子翻过他下床穿衣服。   他的视线追着姜钺不舍得移开,刚刚姜钺终于不再像人偶一样对外界没有反应。   严既锋嘴角泛起了笑意,倏地翻下床贴到了姜钺背后, 手伸过去抱住了姜钺,“宝贝, 你是被我叫宝贝害羞了吗?”   姜钺怔了一下动作, 摘开他的手又推开他说:“我爸都没有这么叫过。”   严既锋的嘴角不觉扬得更高了,哪怕是姜钺嫌弃拒绝他的表情, 他也仿佛在无尽的黑夜里终于等来了黎明,又贴到姜钺面前圈住了姜钺的腰问:“那我叫什么?”   “姜钺。”   “不要, 不够亲近。”   “小钺。”   “他们都叫过。”   姜钺不想说了,伸手去推严既锋。   严既锋忽然把手收紧, 低头凑在了他唇边说:“叫老公, 好不好?”   姜钺登时眉头一蹙, 抬腿一膝盖顶上来,严既锋立即松了手捂住裆朝他看去。   “我饿了。”   姜钺无事一样转开话题,严既锋马上不装了, 姜钺没有用力, 只是一早的反应有些明显。   “哥哥带你去吃早饭。”   严既锋捡起外套穿起来, 然后拉起姜钺的手出门。   姜钺任严既锋拉着他,眼前的严既锋仿佛与小时候总是装着不近人情的「阿严哥哥」重合在一起。他下意识回握回去,严既锋立即欣喜地回头看他。   厨房在宅子的西侧,除了墙壁没变,里面已经完全和原本不同,基本就是一间现代的厨房。   原来的餐厅也设得有些远,重装厨房时就把旁边的房间打通,当做是餐厅。外侧的墙也装上了落地窗,出去有一个观景平台,连通了宅子外的溪景,是整个宅子最现代的地方。   昨晚剩下的饭菜贵叔已经收走,冰箱里放满了新鲜的蔬菜,灶上热着贵叔煮的粥和小菜。   严既锋和姜钺洗漱后下楼,然后把姜钺安置在餐桌旁坐下,他去厨房端上粥和菜,再盛了两碗坐到姜钺旁边,还贴心地把筷子递进了姜钺手里,往姜钺碗里荚菜,甚至挑掉了姜钺不喜欢的姜丝。   姜钺直盯着他,像是有什么不明白一样,他问:“怎么了?”   “你以前从来不会做这些。”   严既锋被戳了旧伤,低下头认错,“我混蛋,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那吃这个。”   姜钺瞥向桌餐夹了两截葱到他碗里,他想起姜钺刚住到他那里时煮的馄饨,放了满碗的葱花,那是严越钦的喜好。   他暗自地咬牙最终还是吃了,并不难吃,只是不习惯葱的味道而已。吃完他看向姜钺认真地说:“我吃了。但我还是不会喜欢。”   “哦。”   姜钺应了一声就坐正回去端起碗闷头吃饭,不再理他。   严既锋瞬间后悔不该让姜钺又想起过去的事,可姜钺不说话他也没办法,只得默默陪着一起吃饭。   果然,姜钺片刻的好转又消失了,吃起东西来就不停,严既锋算着他的食量,及时拿走了他的碗还茫然地望着他。   “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严既锋企图转移姜钺的注意,半晌姜钺终于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今天的太阳很好,溪边的草丛里已经长出了新叶,在阳光下片片摇曳。   姜钺看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严既锋立即带他出去。   宅子离镇上有两公里路,走过去不算近,严既锋见贵叔在外面扫地,就借了他的电瓶车,载着姜钺往镇上开去。   贵叔终于看清了姜钺的模样,他活了大半辈子没有见过长成这样的男人,明明是个男人却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他不由得望着骑走走远的两人,如果是这样的人,两个男人亲在一起也不觉得奇怪了。   乡间的路尤其适合骑这样的车,很快就到了镇上,但严既锋没想到今天正好赶集,街上的人和车都特别多。   他没在这么拥挤的路上骑过车,走起来十分暴躁,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问姜钺。   “还想逛吗?”   姜钺在后座看着拥挤的人人还没有说话,一辆摩托车突然开过来,几乎撞上他们停下。   对方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面色不善地反瞪向他们骂:“妈的怎么停的车!”   严既锋斜眼朝男人横去,对方倏地往后缩了缩,视线转去落在了姜钺身上,一直从脸看到了姜钺抓在他腰上的手,露出了一脸恶心的表情。   “滚。”   严既锋毫无语调地说了一个字,男人本想还回去,可触到严既锋的视线就怂了,骂骂咧咧地把车退出去骑走了,却还不停回头朝他们回瞟。   “那是朱老三,偷鸡摸狗干多了娶不到媳妇,天天到处耍无赖,这种人早点车祸死了算了!”   路边一人见了自顾地和严既锋说起来,“我可不是咒他,上回人家老李家的儿子赚了钱回来,大方地请全镇人吃饭,他却把人家的车给划了!耍赖不肯赔钱,还躺人车前威胁要钱就从他身上轧过去,最后只能不要他赔了,你们最好别搭理他,这种人不要脸的。”   严既锋不知道要怎么聊这种天,朝说话的人看去,对方有些失措地接着说:“你们……是里面那个……宅子家的吧……多少年都不见人回来了。”   对方说着视线落在了姜钺身上,“这是你弟啊?他……怎么了?”   严既锋倏地眼神沉下来,对方马上不敢再多问,走了。   “龙须糖。”   姜钺忽然看向路边一个挑着箩筐的老人,小时候严既锋也带他来赶过集,他在N国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糖,是严既锋第一次给他买的糖。   严既锋看到也想起来,下车去买了一份回来,姜钺吃了一个才说:“还是当年那个卖糖的爷爷。”   严既锋惊讶地眉角一挑,转身追上老人,把所有的糖全买回来,塞给姜钺说:“这是中间缺的这些年的。”   姜钺视线越过满怀的糖盯向严既锋,不自觉笑了,嘴里的糖溢出一层又一层的甜,“不够。”   “我把整个镇子买给你,够不够?”   姜钺这次笑出了声,把糖放在车的后备箱里,往拥挤的街道中走去,严既锋还愣着不动,他回头问:“你要后悔?”   严既锋才明白姜钺的意思,笑意从眉间散开,上前抓住了姜钺的手,不管周围人投来的视线,和姜钺挤进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姜钺不停转眼去看周围的一切,他们就像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可是不停叫卖声、还价声、汽笛声,小孩要买玩具的哭闹声,推搡之间的骂声,生活琐碎的讨论声,仿佛这些声音将他紧紧地拽在尘世当中,让他终于找回了一点真实活着的感觉。   不是惊心动魄的大喜大悲,不是无法释怀的爱恨恩怨,而是有一个人握着你的手,走在拥挤喧闹的人群中。   姜钺反握紧严既锋的手,微微地用力,带着严既锋走向了前方。   逛到集市散去,他们买了一堆不知有用没用的东西,把电车的塌板都塞满了。   严既锋本来要回去开车来装的,还是旁边的阿姨教他们这么放的。   回去的路上,姜钺抓着严既锋的衣服,风和阳光都打在他脸上,路的两边是一片片空置的水田,在阳光闪着一片一片的光,他脑中浮现出了小时候的画面。   田间的小路上,严既锋在他前面跑,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他,阳光把他头顶的短发映得像是透明的,整个人都撒着一层耀眼的光。   “你再不快点我就不等你了。”   姜钺忽然抱紧了严既锋的腰,脸贴在严既锋背上。   小时候有次他的腿被稻叶割伤了,不愿走路,严既锋一边说着「你怎么怎么娇气」,一边把他背起来。   “阿严哥哥,你的背好暖和。”   严既锋猛地双腿撑地把车停下来,乡间的人少,路上就只有他们。   他回头对上姜钺的双眼,姜钺映满阳光的脸对着他微微一笑。   “笑什么?”   姜钺一下把严既锋的脸推回去,又贴到他背上说:“夏天的时候,我们来捉青蛙。”   “好。”   严既锋重新骑车往前走,姜钺挪出一只眼看向一边的水田,仿佛已经长满了稻穗,风不断在从两边扫过,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是会忘记的。   他记得当年稻穗的粒数,记得路边草叶的形状,可是他忘记了那时的无忧无虑,忘了那时的严既锋带给他的欣喜,忘了那时对严既锋产生的依赖。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也这样趴在你背上,你说你长大了要嫁给我。”   姜钺撚开口,车冷不防晃了一下,严既锋稳住了车头说:“我怎么可能说过。说也是你嫁给我。”   “你自己忘了,不想承认。”   严既锋无奈地承认道:“嗯,我承认。我现在长大了,可以嫁给你了吗?我的小青蛙。”   姜钺不说话,蹭起身拉开严既锋的衣领,在他后颈咬了一口。   严既锋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   当初姜钺走的时候就在他手上咬了一口,说是他回来的标记,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的青蛙弟弟还是没变。   他忽然加速,姜钺抱住他的手猛地收紧,他向着前方大声。   “姜钺,我可以嫁给你吗?”   风把他的声音吹过姜钺耳边,吹向了远方的山岭。   他们就这样住下来,时间缓缓前行,窗外的溪边已经开满了花,稻田里也栽满了秧苗。   晨风把阳光的热气吹进来扑在了床上,严既锋醒来看到姜钺的脸就在他眼前,笑着贴了过去。   他已经和姜钺在这张雕花繁复的架子床睡习惯了,说不清是什么的心理,每次上床时他总想到古代成亲的画面。   床架没有加蚊帐,阳光透过雕花的间隙透进来,在被子上映出精细的光纹。   天气热起来,他们的被子也薄了,落在身上都能勾出来身体的轮廓。   严既锋一手撑起头,另一只手不自觉贴到姜钺脸上,拇指轻擦过姜钺的唇,姜钺下意识吐出舌头,温热的感觉一下扫过指腹,他克制不住地将指尖轻轻挤进了姜钺唇间,接着低头吻过去。   这段时间他们很纯洁,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抱在一起睡觉却连吻都没接过。他担心姜钺还是没有反应,会让姜钺又想起了痛苦的回忆,一直克制着。   姜钺被他的吻弄醒了,睁开眼看了看他,然后抬起下巴主动回应他。瞬间他没忍住翻身压过去,吻变得深入,被子被掀到一旁,透过雕花照进来的光纹全映在了他们身上。   许久后,严既锋忽然停下来,然后放开姜钺撑起身说:“今天去钓鱼,之前买的钓具送到了。”   姜钺躺着不动,任严既锋把睡衣重新穿回他身上,拉起他要下床,见他不动又转回来跪在他面前双手捧起他的脸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满脑子这事的色鬼?”   严既锋后悔了刚才□□熏心,害怕姜钺好不容易好转过来,被他就这样又弄回了之前的状态。   姜钺满眼「你难道不是」的眼神望着他,他严肃地解释,“我没——好、我承认我确实有,但那只是因为是你,因为是你我才想做。但不是非要做,没有你的23年我自己都没动过几次手,我真的可以不做的。”   姜钺想说不需要他有反应,严既锋还是可以做,可这次却没有说出口,只是顺着严既锋的动作下床,洗漱完了如常下楼吃早饭。   宅子里已经不像刚来时那么空旷,到处都多了生活的气息。贵叔每天一早给他们送新鲜的蔬菜,然后做好早饭。   至于午饭和晚饭都是严既锋做的,严既锋的厨艺已经从开始的不成样子到基本上能吃了,姜钺有时看不过去会帮忙。   他们甚至在贵叔的帮忙下在宅子后面的空地种了一片菜,每天吃了早饭严既锋第一件事就是带姜钺去整理菜地,就那么小一片他们常常要弄上小半天。   中午严既锋会陪姜钺睡午觉,睡醒就去外面散步,周围的田地山间他们都散了一遍,许多人都认识他们了。   最近严既锋对散步有些腻了,查了一晚上的资料终于找到了钓鱼这项活动,马上买了工具,一早吃了早饭就出门。   严既锋和姜钺都没钓过鱼,但装备看起来像模像样,从太阳伞到躺椅,车的后备箱都塞不下了,最后不得不放弃了带太阳伞。   钓鱼的地点是小溪的上游,贵叔告诉他们的。   到了地方姜钺发现风景很不错,山间几块巨石下面有一个不小的深潭,两边的树荫正好可以挡住太阳。   严既锋观察了一圈,决定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面钓。   姜钺虽然没钓过鱼,但总见过,似乎没人会选在这么高的地方钓鱼。   严既锋风说:“这里好放躺椅。”   姜钺看了周围,确实只有这里能安放躺椅。   于是,他们在3米多高的石头上面搭好躺椅,放上饮料,拿出平板,开始钓鱼。   躺椅只能放一个,他们也只带了一个,姜钺坐躺椅,严既锋坐钓箱,接着他们拿出了说明书。   不同的鱼不同的钩,还有不同的饵,两人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鱼,该怎么钩。   “先试一试。”   严既锋随便下了钩和饵,把钩杆插在固定器上,耐心只有2分钟,注意力就转到了姜钺身上。   姜钺躺到椅子上,树荫正好盖住了他的上半身,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的天,风轻拂过来,他有种久违的宁静感。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脑中的记忆就在不断增加,慢慢超过了负荷,脑子里仿佛有一台不停的播放器一直放着过去的回忆。   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什么也不想的轻松了。   严既锋看着姜钺安静地闭起了眼,不知是不是睡觉了。他忘了是来钓鱼的,干脆转向姜钺的方向,抓起姜钺的手一根一根数起了姜钺的指纹。   风和阳光随着时间在山涧流动,却又仿佛所有一切都静止下来,定格在这一刻。   忽然,严既锋的手机震动起来,这段时间他把大部分的工作都交出去了,需要亲自处理的都在每天晚上陪姜钺吃过饭后。   他看到是特助的号码以为有什么急事,不想打扰到姜钺,就去了远处接电话。   接到一半,他猛然发现钓鱼的石头下面有人,本以为是镇上的人路过,对方却一见他看过去就跑。   他认出来是之前在镇上见过的朱老三,想起路人和他说的话意识到不对,连忙收起手机跑回去。   果然,姜钺的躺椅下面有一条蛇,蛇的脑袋已经伸到躺椅的扶手下,就在姜钺的手边。   严既锋紧张地顿住了动作,不敢叫姜钺,怕姜钺一动蛇就咬上去,只能小心地靠过去。   可就在他到了躺椅后面时,姜钺发现了他突然起身。   “怎么了?”   “小心右手边。”   他们同时开口,姜钺下意识盯向了右手边,冷不防对上了蛇的眼睛,眼疾手快地掐住了蛇的头,准备把蛇甩出去。   然而,蛇缠在了躺椅上,带着整个躺椅被提起来。石头上本来就不太平,姜钺顿时重心不稳,把蛇和躺椅一起甩出去,他也失去平衡往石头下摔去。   “姜钺!”   严既锋连忙一步跨过去抓住了姜钺,用力把姜钺拉回来,他却因为惯性往石头下倒。   姜钺回头就看到严既锋落水的一刻,脑中猛然出现了4年前严越钦为了引开追兵救他,仰身落进大海的画面。   一瞬间他什么也没想,扑过去抱住了严既锋,和严既锋一起落进了潭里。   “这又没多高?衣服都弄湿了。”   严既锋托着姜钺浮出水面,抹着他脸上的水,虽然已经春天,但山里的水还是很冷的。   姜钺却没理他的话,盯着他看了片刻猛地抱紧了他的脖子,他意识到姜钺的异常,回抱过去问:“怎么了?”   姜钺还是没回他的话,只是双手抱得更紧了。   “先上去,不要感冒了。”   姜钺这才松了手,他搂着人游回了岸上,一阵风吹过来顿时一个激灵。   衣服湿成这样已经没法再钓鱼了,山涧风又大,呆下去肯定会感冒。   严既锋带姜钺回到车旁,从这里回去也还要开近半小时的车,于是他先把车里的空调打开,然后脱去姜钺穿的外套,“先把衣服脱下来。”   姜钺扯着滴水的衣服点了点头,他们就站在车门前脱身上的湿衣服。   严既锋动作很快,把脱掉了衣裤拧了拧扔到太阳下,转身看到姜钺还在扯裤子。   今天姜钺穿的是条牛仔裤,被泡湿后很不好脱。严既锋看过去担心在外面太久着凉,一下把他推进了车里关上车门。   “我帮你。”   严既锋说这句话时是真的只是想帮忙,但哪怕越野后座的空间也还是太小,两人的身高加在一起,动作不受控制地就碰到了一起,最后终于把牛仔裤挂在了姜钺脚腕上时,他发现姜钺有了反应。   “姜钺。”   严既锋哑声叫出口,一动不动地僵滞住了动作。   “帮我。”   姜钺小声地说了两个字,严既锋呼出了一口热气,扯掉了牛仔裤,贴过去摸到姜钺的喉结说:“要我怎么帮你。”   姜钺双手抱住他,主动地仰起头吻过来。   严既锋没有问姜钺为什么突然又有了反应,只是尽力地回应姜钺失而复得的热情。   车窗玻璃上缓缓染起了一层雾气,姜钺猛地蹭起来贴在上面,严既锋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轻喘。   “严既锋,我想回去了。”   最后的时间姜钺忽然扭头,对上严既锋染红的双眼。   严既锋愣了一瞬,这段时间以来姜钺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他小心地把姜钺翻过来,捧着姜钺的脸认真地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想回哪里?”   “回家。”   严既锋仿佛终于爬出了深渊,顷刻间看到了一片繁花阳光,他克制不住嘴角扬起,眼中却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抓起姜钺的手,十指紧紧地扣在一起,深情地说:“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还有几篇甜甜的番外,感谢小可爱们看到这里,看一看预收啊——   下本写《重生后,A装O骗婚翻车了》《我的老婆凭什么让给别人》求收藏!】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