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风雪奇缘之泪雨红颜劫》 本书主要讲述了杨晓风与洛清雪以及林雨涵之间悲欢惆怅的爱恨离歌。 在命运面前，人实在太过于渺小。人无力反抗命运，似乎永远就只能随波逐流，接受宿命的安排，但其实我们还是能够反抗的。 苦痛、煎熬，生活总免不了会有太多的无奈与酸涩，但这些并不是一个人沉沦的理由，更不是他为自己过错开脱的借口。 如若不是如此，遭遇灭门之灾，丧亲之痛，经历了这些祸事的杨晓风为何还没有沉沦？ 有的人始终在被环境改变，但有的人却从未改变过半点；虽然人生总会迷惘，总会困惑，但有的人却能够始终认清自己的方向。因此，离开的人，总还会回来。 所以，无论日子有多么黑暗，但始终要相信光明永远存在于黑暗最深处，就好像人性最初的善良还依然存在风的心中。 楔子 风是什么？ 没有人说得清楚。 风又是什么样子的？ 也没有人说得清楚，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风本来就是无相无形的，但是每个人却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风是温暖的，和煦的。 他更是一种力量，一种轻柔无力却无比强大的力量。 风无声无息的拂过大地，为万物带来了无限生机。 他是那样的平静，沉稳，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其实也可以毁灭一切。 风把自己的狂暴隐藏了起来，他只想静静的守护着他所注重的那些人，那些事，然而上天却一次次的将他推到了命运的风口浪尖上，甚至是死亡的边缘。 命运从来都没有给过任何人选择的机会，风当然也不例外。 他本不想和命运抗争，但却不得不抗争。 这便是风的无奈吧！ 雨呢？ 雨是温婉的，绵柔的。 雨和风总是相依相存。 只是，雨是孤独的，很多时候，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不为人知的暗夜里，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了。 以至于都没有人知道她是否真的存在过。 不过，在风最孤独的日子里，若不是有雨的陪伴，他可能根本就无法渡过自己生命的低潮期吧。 所以，风要感谢雨，感谢她曾给过自己的那丝丝暖意。 雨一直都在追随着风，不过，风却从来都不曾为她停留过。但不管怎么说，在风的心里，对雨或多或少总还存在着几分愧意。 风和雨，他和她之间，仅仅就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雨根本就不是风的归宿。 或许，最终的错过，本就是风和雨早已注定的结局。 那么，雪呢？ 雪本是雨的另一种形式。 雪很美，也很冷，她把所有的情感都埋葬在了冬日的酷寒里。 她冷漠，孤傲，但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就只是她的伪装而已。 在雪的生命里，更多的似乎就总是等待，等待岂非本来就是她的宿命。 雪更是孤独的，以至于连风都离开了她。 风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去追随，但她心里所眷顾着的，却始终是他。 不过，雪也是幸运的，因为她同样一直存在于风的心里。 或许，风所向往和迷恋的，便是雪的那一份安宁吧。 冬日里的花，带来的却是春天的气息。 这就是雪。 与雨不同，只有在风完全停止了的时候，雪才会下。 在冬日的寒夜里，她静静的下着。 雪下了无数个日夜，她也守了无数个日夜。 凄清寒雪，冷如冰霜，但又有谁真正能懂，酷寒只是雪的外表，在她的冷漠之下，其实还蕴涵着火热的温度。 她那颗火热的心，究竟是为谁而封冻，她心中的坚冰，又会为谁而解。 那封冻起来的心，还会有被融化的那一天吗，如果有，又该是一种怎样的力量才能将她心中的坚冰消融。 哪里有风雨？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风雨！ 哪里有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上有什么? 江湖有情，江湖也有血；江湖有义，江湖更有恨。 爱恨情仇，恩怨纠葛，岂非本就是江湖原来的样子。 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从来都未曾停止过。 只有利益，没有情义，这就是江湖。 只认利益，不讲情义，这就是江湖人。 他和她便是在这风风雨雨中漂泊煎熬的江湖人。 第一章 清水流处红叶舞 农历八月，秋阳为万物带来了丰收的气息，一个团圆与收获的季节。 消尽了暑夏的酷热，天明气清，雨也少了许多。 山上的枫叶已开始变红了，轻风拂过，掩映在红叶丛下的那一幢幢屋宇就好似在一片火红的流云之中舞动。 山前漫流的溪水也愈发明快了不少，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早春时节。 荒僻的山道上，虽然还没有多少落叶，但却早已被杂草占据，不过，顺着草丛的间隙，依稀还能看出这条路本是用青石铺就的。 一个男子自远处走来，在路口停了一会儿后，缓步登山而上。 他身着一件极其朴素的蓝布长衫，不过却早已洗的发白。脚上穿一双短筒布靴，也早已旧的不成样子了。背后背着一件同样用素布包着的条状物，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看他的装扮，似乎就是一个在应试中不及第的落拓书生，也不知他到这人迹罕至的荒山上来做什么？ 看他的年纪，最多就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他的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年轻人该有的青春活力，有的，只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沧桑，或者说苍凉。 莫非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的心却早已经经历过太多的人世悲怆了吗？ 他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有的就只是一种落魄。尤其是在那本该活力无限的双眸间，竟有着一种末世荒寒般的孤寞，以及那股深重的迷茫。 是他在困惑着什么吗？ 紧闭的唇角，再加上低垂的眉梢，配上他苍白的脸，让他的气质愈发显得冷淡。 他有着一头如墨玉般的黑发，光泽近乎和女子的秀发一般，这本是一头很好看的头发的，若不是两鬓的那些许斑白。 虽说就只是一些稀疏白发，但夹杂在黑发之中，看上去是那般刺眼，以至于竟不忍让人多看他一眼。 愁一愁，白了少年头。 也不知是怎样深重的一种离愁，才使让他在这个年纪便已有了白发。 华发早生，少年白头，可惜啊！ 只是，在他身上，可惜的又何止仅仅只有这一点。 他走的很慢，步伐跨度也不大，但韵律和节奏却完全一致，每次踏出的距离也几乎相等。 不过，他的眼睛却一直就只是看着前方，显然，这条路他很熟。又或者说，对于这条路，他又何止只是熟而已。 这条路，他至少已走过千百回。 或许，他并不只是在走路。他所走过的，还有他心底的回忆，那些都已经快要淡去了的回忆。 他就这样一路缓步而上，终于在山顶的那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一眼望去，面前的那一大片建筑群依旧磅礴大气，只是那原本流光辉煌的琉璃瓦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瓦上更是落满了去年的残叶。 曾经生机勃勃的地方，现在，有的却就只是一种几乎幽寂的荒僻之气，使人倍感凄伤。甚至还有些y森，虽然此时正是日中之际，却总让人觉着瘆得慌。 他定定的站着，凝目望去，围墙虽还没有倒塌，却早已残破得不成样子了，尤其是那道大门，原本气势恢宏的大门，此刻根本已是斑驳不堪。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不光苍老了人的容颜，更沧桑了人的心。同时，甚至就连人的记忆也一并抹去了。 时间在冲淡了人心中的伤痛的同时，将人心底的记忆也一并尘封了起来。 岁月无情啊！ 时过境迁，不知可还有多少人记得，这片残破不堪，荒僻枯败的建筑群便是十年前的那个名动天下、威震江湖的武林第一大世家––––清水山庄。 或许，也就只有他了吧！ 那他，却是谁呢？ 岁月是世间最无情的东西，在不经意间便已将一切抹去。 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也早已被时光淡去。 就好像已经被时间改变了的清水山庄一样，他同样也已被时间改变。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再次回到清水山庄的时候，这里竟然已再无丝毫往日痕迹。 而他，也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青涩少年。 门前有溪，后山崖底更有一大片深潭，故而先辈们给这里起名为清水山庄。 曾经的清水山庄，做为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武林世家，气派是何等的非凡，现在呢？ 十载光y，人们早已将这个家族给淡忘了。 他也一样，岁月荏苒，他也早已被时光遗忘。 如今，还会有人记得清水山庄，记得他吗？ 如今，还记得他的人，恐怕早已没有几个了吧，可能就连一个也没有了，因为就快连他自己也已经不记得他曾经的样子了。 又或许，其实还是有人记得他的，比如她。 如今还记着他的，怕是仅仅也就只有她了吧！ 那他呢，他还记挂着谁吗？ 一个连自己都已经遗忘了人，又会记得谁呢？ 或许，还是就只有她了吧！ 那她，又是谁呢？ 在门前站了片刻后，他终是慢慢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随即便看见了演武场，足以容纳两三千人练武的演武场。 犹记得曾经，在眼前这片青砖铺成的大广场上，晨练的弟子们雄浑的呼喝声依旧还回响在耳畔。更记得曾经，他和弟弟妹妹以及庄上的孩子们在这里玩耍的情景依然还回荡在眼前。 曾经的一切，仿佛仍旧还历历在目，依旧还那般清晰可见。 不过，虽然记忆依旧清晰如昨，虽然往昔从不曾有半点模糊，但一切终究是回不去了啊。 所有的所有，不过就只是无法追溯的曾经而已。 他稍稍停留了一会儿后，便顺着演武场边上的长廊往更里面走去，走过演武场两侧那一排排整齐的房舍，记得这里，曾是庄中弟子的住所。 走着走着，终是走到了这条长廊的尽头。廊尽处便是清水山庄的核心所在，议事处、待客处、处理庄中事务的大殿都在此间，同时也是庄中高层人物的居所。 他并未在此处多做停留，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便直接一路往后面走去，走过了庄中杂役仆人居住的屋舍以及库房存物之地。 他的脚步甚至还加快了几分，他本想直接一路走到后山去的，他想到后山的那片空地上去看看。那里，曾经是他练剑的地方，也是他教授弟弟妹妹练功，更多时候被妹妹拉着去捉蝴蝶，掏鸟窝，放风筝……的地方。 他想去看看后山的那片枫林是否依旧还在。 但走着走着，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在山庄最后面的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 他终究还是没有去看那片枫林。 他在院门前停下了脚步，静静的朝院里凝望着。 这里倒并没有多大改变，曾经，这里本就孤寂冷清，即便是以前，也是少有人来。现在，不过就只是更加荒僻了一些而已。 在整个清水山庄，唯一还没有改变的，恐怕也就只有这里了吧。 他站在院门口凝望着，一时间，竟像是陷入了对以前的回忆里。 耳边再次响起了他曾经问过她的问题: “阿雪，妳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名字”？ “听雪阁”。 站了一会儿后，他终于缓缓走进了听雪阁里。 原本青石铺成的小路早已被杂草完全覆盖，路旁栽种着的那几株山竹也已经枯死。不过，那几簇野菊花却还在，而且有几束已经开花了。 淡黄色的小花在风中来回摇摆着，是否便是生命最顽强的象征？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在院中似乎有一个少年，此刻正认真的将手中的纸片在往一旁早已扎好了的竹架上粘糊。 少年做得很专注，以至于让人感觉他绝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他，便是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正是他。 又或者说，那个少年是曾经的他。 他就是曾经名动天下，威震江湖的武林第一世家––––清水山庄的大少爷，世子杨晓风。 只是，时间已过去了太久，那已是许多年前的事。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许久以前，那年，他才刚好十六岁。 第二章 初见 “呼……”，杨晓风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最新章节阅读看了看手中的风筝，很是满意的笑了笑，自语道:“终于做好了，现在总算是能向那小鬼头交差了，否则的话，恐怕……”。 要是自己还没有做好这个风筝的话？ 想到妹妹缠着他闹腾的样子，他赶紧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他可是打心底里怕了那小丫头了，要是小丫头闹腾起来的话，他可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自己是大哥呢。 先前是弟弟一个，现在可好，又加上了一个妹妹。这两小鬼头整天跟在他后面，搞得他是j犬不宁啊。 他还就只能尽量哄两小鬼头开心，想到这里，唉…… 自己怎么偏偏要早生几年做了这个大哥呢，要是迟生几年多好。要是那样，就是他闹腾别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天被两个小鬼头闹腾他了。 不想了，想多了都是泪呀。 他都有些想哭了，做大哥的，命苦啊！ 便在此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明显是向这边窜了过来。听到这里，杨晓风赶紧把风筝藏到了身后。 “噗踏踏……”。 脚步声愈来愈响，紧接着，一个红影便已经闪进了院子里，而且是一下子直接冲到了他跟前。 来人是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女孩，着一身火红衣裙，就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样。这便是搞得他j犬不宁，让他是头疼不已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小魔头，他的妹妹杨晓溪了。 小丫头丝毫不在乎大哥那因自己这突然出现而受惊过度，以至于差点直接昏厥过去的小心脏，劈头盖脸的嚷叫道:“哥，风筝做好了吗”？ 与此同时，小丫头圆圆的大眼睛也直挺挺的盯着他，脸上满满的全是期待。 “呼……”，杨晓风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一下自己被小丫头惊吓过度的心脏，定了定神后，淡笑道:“风筝啊，什么风筝，现在是放风筝的季节吗”？ 同时他脸上也努力装出一副我给忘了的样子，显然是存心想着要逗一下这个调皮的小鬼头。 现在的确不是放风筝的季节，可是又有谁会和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较真呢！ “哼……”，杨晓溪琼鼻一翘，假装出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更加大声嚷叫道:“你忘了是吗，你怎么可以忘了呢。前天你明明答应过说要陪我去放风筝的，我昨天都等了一天了，谁成想你居然给忘了。好啊，打今儿起，我再也不理你了”。 “嘿嘿……”，看她的这幅模样杨晓风就想笑，只得赶紧从身后拿出风筝抵到她面前，笑道:“妳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伸出另一只手很是溺爱地轻轻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哄道:“晓溪乖，不生气啊，哥怎么会忘了答应过妳的事呢”。 “好耶……”，杨晓溪眼珠子滴溜直转，像个小兔子一般，一下蹦的老高，欢呼雀跃道:“我就知道哥你最疼我了，走吧，咱们这就放风筝去”。 说着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显得可爱极了。随即拉起大哥的胳膊就往外跑，很是有点迫不及待。 杨晓风却不急着走，而是拉住小丫头的手，问道:“怎么就只有妳一个，晓凌呢，他去哪里了”？ 小丫头摇头道:“谁知道二哥去哪里了，哎呀不管他，咱们快走吧”。 一边说着话，一边使劲拽着他的胳膊便往外跑。 “啪……”，转身走的急，一下子直接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小丫头摸着自己被撞得有点发懵的小脑袋，顿了顿，看着被她撞到的人，气鼓鼓的嚷叫道:“安叔，你做什么呀”？ 显然，被撞了这一下让她很是不满。 王安微微摇头，并不理会这个古灵精怪的大小姐，只是看着杨晓风。 杨晓风忙问道:“安叔，有事吗”？ 王安是家里的老仆人，也是庄上的老管家，他是自小看着杨晓风长大的，一老一少两个人平时熟得就好像爷孙一样。不过，杨晓风总觉得安叔今天看他的眼神有点不一样，或者说怪异。 “大少爷，老爷和夫人在偏厅，让你过去一趟，来了个客人要你招待一下”，王安向杨晓风微微欠身，同时脸上还带着几分暧昧莫名的微笑。 虽说王安在清水山庄有些年头了，年龄比杨晓风他父亲都大好多。不过做为一个仆人，他对这位大少爷说话还是很恭敬的。 “嗯，我知道了……”，杨晓风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过去。哎，对了，不知是什么客人，既然爹娘都已经在了，怎么还特地要我去招待啊”？ 他感觉有些奇怪。 王安笑嘻嘻的道:“少爷你不知道，今天的这个客人与你有关，所以，自然是由你招待最为合适”。 “与我有关，是谁啊”？ “去了就知道了”。 “哦”。 虽然杨晓风暂时还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既在偏厅招待，一定是个熟人了。 “云水间”––––清水山庄庄主和夫人居所的偏厅，平日里一家人吃饭和招待熟客的地方，这个名字还是夫人梅落云给取的。厅堂面积不大，陈设也很简朴，绝没有什么多余的物件，总之一点都不奢华，除了左右各摆了几套木椅以及几盆花卉外已别无它物。 不过，厅中的格局布置却很讲究，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故而，虽无一丝奢华之物，却一点也不显得俗气。 此刻，清水山庄庄主杨霜子就坐在上首的主位上，旁边坐着他的夫人梅落云，二人下首还站着他们的二儿子杨晓凌。而在他对面的客位上，正坐着一中年男子，男子身侧立着一白衣少女。 “呼啦啦”，杨晓溪一下子从门外直接冲了进来。看见有生人在场，赶紧对杨晓凌吐了吐舌头，乖乖的二哥身边站下，不过眼睛却偷偷的瞄着对面的白衣少女。 “爹、娘，什么事啊”？ 杨晓风缓步走了进来，向父母打了声招呼。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坐在父母对面的中年男子和白衣少女。那男子他认识，正是与他们清水山庄齐名的武林世家“落雪谷”的谷主、他父亲的结义大哥––––洛文斌。 至于那女孩吗，想来便是洛文斌的女儿，落雪谷的千金大小姐洛清雪了吧。 “洛伯伯好”，杨晓风赶忙躬身向洛文斌行了一礼。 “嗯……”，洛文斌点了点头，随即有意无意的扫视了身旁的女孩一眼，微笑道:“晓风啊，这是小女清雪，想必你应该知道。哦，对了，是我忘了，你和雪儿今天才只是初见，但想来也并不是太过于陌生吧，是不是”？ 杨晓风一时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向洛清雪轻轻一笑，点头致意。本还想再开口问好的，谁知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洛文斌生生打断。 洛文斌根本就不给杨晓风任何回话的机会，又向女儿莫名微笑道:“雪儿啊，这就是晓风了。怎么样，爹没有骗妳吧，他与妳想象之中的样子比起来是否一样呢，也不知妳可还满意”？ 他这问题问的实在有些莫名奇妙，更让人困惑的是此刻他脸上那暧昧不明的笑容，显然是意有所指。 只是洛清雪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父亲正在问她，所以她根本就没有理会他。 她已在看着杨晓风。 自打少年从门外走进来的那一刻起，女孩的目光便再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半寸。 此时，她仿佛已经呆了。 杨晓风同样也在看着洛清雪，看得很仔细。 当他的目光看向少女的那一刻，他便愣住了，完全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为何，心中顿时只感五味杂陈。原来她就是与自己订下亲约的那个女孩吗？ 虽然之前已经在心里念想过无数次，但直到今天才见到真人。 他多少有些惊叹，惊叹上天居然能将如此绝世容颜赋予这个女孩。 那一袭白衣胜雪，清冷如霜。一头云挽青丝，随意披散在身后，竟堪堪与腰平齐。纤纤素手，比葱管还要修长。 最让人惊艳的还是少女的脸，看到她的脸的时候，杨晓风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漏跳了半拍，甚至在某一瞬间竟完全停顿了一下。 少女的脸就像是用千年寒玉精心雕成的一般，鼻子，耳朵什么的都恰到好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直视的寒气，或者说她全身都散发着一种寒意。 加上那正紧抿着的樱唇，以及那对微皱着的秀眉，竟像是容不得别人接近她半点。 冷，如冰雪般的冷。这本不是一个正值双八妙龄的少女该有的气质。 这个美丽高挑的女孩似根本不属于人世，她本是那云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好似正绽开在万年冰峰上的一朵雪莲花。 同样，洛清雪对杨晓风也看得很仔细。 看到他的时候，她那如寒冰般清冷孤傲的脸上竟莫名的荡起了一抹淡淡的晕红。 这就是父亲所说的那个少年吗，那个与自己有着儿女婚约的少年？ 也不知是不是一瞬间的错觉，她的心竟莫名紧张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呢？ 少女想不通。 不过，少女并没有将目光从杨晓风身上移开，她那如雪山寒泉般清丽明动的双眸始终定定的盯着眼前的少年。 不知为何，刚刚少年对自己那淡淡的一笑，竟一下子让她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她看着他。 公子正年少。 一身灰绸布衣虽已显得陈旧，不过穿在他身上却有着一种难言的贵气。黑发随意的束在脑后，俊朗、儒雅的脸上有着的是淡淡的书生气。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的笑，绽放在他嘴角的那一抹吟吟浅笑。 她忽然感觉好像有一股温和的春风轻柔的拂过了自己的脸。 莫非他的微笑中竟蕴涵着暖暖春意。 少年的笑就好像是久雪初晴后的朝阳。 这阳光灿烂而温暖。 这阳光足以融化冻结了千年的寒冰；这阳光也足以融化一颗被最冷的寒冰所冻结、所包围着的心。 就在他对着自己轻轻浅笑的这一刻，女孩的心瞬间便融化了，融化在了少年那如朝阳般灿烂的笑容之中。 或许连洛清雪自己都不知道，多年前，那个印在心间少年的笑容，是那样的刻骨铭心、至死不渝。 “哈哈哈……”，就在两个人彼此凝望之际，杨霜子的笑声很不合时宜的将他俩的目光打断。不过，通过杨霜子这爽朗的便可以听出，显然，他对杨晓风这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 “风儿，可知今天你洛伯伯为何而来”？ 杨晓风摇了摇头，对于父亲的询问他显然不知道，所以，他在等父亲自己回答。 杨霜子又问道:“风儿，那你总知道一个月后将要在咱们清水山庄举行‘武林新秀会’的事吧”？ “武林新秀会”，杨晓风当然知道，这可是江湖上每十年才举行一次的盛会。 专门为年轻一代的新人提供的竞技平台，其目的无非是为让那些本来默默无闻的小辈人物一举成名，从此名扬天下。 一朝成名天下知，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这名利二字吗？ 为名为利，不择手段者大有人在，更何况，这“武林新秀会”刚好能够让人出名，故而，每次“武林新秀会”时，总有大批青年才俊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愿景慕名而来，试想如此绝佳的成名机会，有谁会错过。 这些人大都怀着名扬天下的美梦，妄想着一朝成名，从此飞黄腾达，就此登上人生的最顶峰。于是乎，在这些人的推动下，“武林新秀会”的名气是一年比一年大，否则也不会将举办地点选在当今江湖上势力最大的武林第一世家清水山庄这里了。 当然了，举办“武林新秀会”的另一个用意，也是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世家子弟长长见识，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今年正好又是一个十年之期。因为这次“武林新秀会”的举办地点选在了清水山庄，为此，三个月前庄里就开始为此事做准备了，只是，杨晓风对这些事并没有什么兴趣，故此便也就没有过问过而已。 “嗯”，杨晓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只是，对于洛文斌父女二人来庄里和武林新秀会有什么关系，他还是有些不怎么懂。 这根本就是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嘛，就算是带女儿来参加盛会也无需来得这么早吧。武林新秀会九月十八才开始，现在才八月上旬，距今还有一个多月呢。 可是，父亲绝不会问他那种没有什么关联的事情！ 莫非是……？ 杨晓风忽然想到了什么，悄悄朝洛清雪瞟了一眼，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又加快了一些。 便在此时，梅落云忽然望了洛清雪一眼，随即笑着道:“风儿，只因当年我和你伯母同时有了身孕，于是我们两家当时便指腹为亲，相约同性为亲，异性为媒。所以，你和清雪侄女算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啊”。 其实，之前杨晓风便知道这事，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对他说过，他有个指腹为婚的妻子。只是，很多娃娃亲因家道变迁，或者小辈们自己不满意等等这些，以及其它诸多原因，总之，大多都是不作数的。 虽说，这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江湖儿女一向不拘俗礼，故而，一直以来，对这门亲事，杨晓风并没怎么上心过。 直到，他见到洛清雪的那一瞬间。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遇见了一个和自己同龄，又有着一副绝世容颜的少女，并且这女孩还与自己订有娃娃亲。 杨晓风心里忽然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似乎多了点什么，同时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似痛苦，却又无比甜蜜。 他这是怎么啦？ 小丫头悄悄拉了一把杨晓凌的袖子，附在其耳边小声问道:“二哥，什么是娃娃亲啊”？ “别说话……”，杨晓凌忙摆手制止了小丫头探索未知的好奇心，悄悄道:“别乱问，待会儿再告诉妳”。 “哦”，小丫头很无趣的点了点头。 出神之际，杨霜子忽又笑着道：“风儿，如今你和清雪你们两个也都到了婚嫁的年龄了。依我们的意思呢，想让你们两个此次在武林新秀会上以夫妻的身份合力与人对决比试，你看如何”? 虽说他是在征询杨晓风的意见，但还不等儿子开口，杨霜子便接着道:“如此一来，便是向武林同道宣布了你们两个的婚姻之实。若你们再能在对决比试中脱颖而出，一路克敌制胜，夺得此次武林新秀会的头筹桂冠的话，这更不失为一段武林佳话嘛”。 杨霜子微笑着，看着站在下首的儿子，顿了顿，继续道:“风儿，对这桩婚事你是否还满意，对于我刚才的安排你可还愿意呢”？ 他的语气像是在温和的询问，但更多的却像是不置可否的命令。 上辈对小辈说话岂非从来都是这样，何况杨霜子还是一派宗主。 “这……”，杨晓风稍稍迟疑了片刻，目光侧顾，悄悄瞟了一眼洛清雪，立时再没有丝毫迟疑，直接表示恭从，道:“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爹娘和洛伯伯，既然你们长辈之间早有约定，我怎敢有异议”。 “哈哈，好”，杨霜子对儿子的态度非常满意，当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咳、咳咳……”，梅落云赶紧咳嗽了两声，示意丈夫在小辈面前注意点仪态。随即她自己又正色道:“老爷，这婚姻结合是儿女双方两个人的事情，你怎么就单单只问风儿一个人的态度，也不问问人家清雪侄女愿不愿意”。 她这话虽明面上是对杨霜子说的，不过她的眼睛却始终都只是盯着洛清雪。 “呃，是是是，夫人说得对……”，杨霜子连连点头，笑道:“是我心急了些，以致有些失态了”。 当即，他也一并将目光移到了洛清雪脸上。不过，他夫妇二人一时都就只是看着女孩却并不询问她的意见，他们知道，眼下有更合适的人会替他们问女孩的意愿。 第三章 订亲 洛文斌并不是第一次见杨晓风了，随着年岁增长，这孩子变得越来越沉稳不凡了。 说实话，对这个未来的女婿他是打心里很看好的。只是，这次来清水山庄却并不是单单要只让他自己看好杨晓风的。 知女莫若父。从杨晓风一进来洛文斌就在一旁细细观察着洛清雪的神色。从她的神情变化间，他当然看得出，在女儿心里对杨晓风同样也是很中意的。 本来，要是在平日里，这些便已足够，但今时不同往日，今天在这里，当着他们这些长辈的面，有些话还是要直接说出口的好，并且是说得越清楚越好。 心念及此，他忽然想到女儿今天来清水山庄的原意。想到她之前缠着嚷着让自己带她到清水山庄来本来要做的事，他不由得就想笑。 “那个，雪儿啊……”，洛文斌看着自己的女儿，干咳一声，忍住笑，缓缓问道:“妳是否愿意嫁于晓风他为妻呢。从此与他夫妻相携、荣辱与共、生死相依、患难相扶。那怕天各一方，彼此也能心意相通；纵然风雨兼程，彼此也能不离不弃。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经过多少磨难与煎熬，但始终都能心系对方，挂念着对方，时时刻刻想着对方。彼此能全心全意为对方付出，直到白头终老”？ 洛清雪一时有些羞涩，总之感觉浑身上下很不习惯，但同时更有些惊讶，她以前怎么不知道爹爹的口才居然这么好，听他刚刚这一番话说的多漂亮，那真叫一个字––––棒极了。 她是大家闺秀，名门千金，眼界心性自然非普通女子所能相比，自然也没有普通女子的那种娇羞之态。 虽然性子嘛是冷淡了些，但她平日里本是个很洒脱的女孩，不过，此时被自己的父亲看着，同时也被杨霜子夫妇看着，当然了，还有杨晓凌和杨晓溪这两个小鬼头，最重要的是被杨晓风看着，而问的又是这种事关一生的终身大事，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太自然。 目光扫过大家，尤其看到杨晓风的时候，少女的双颊上忽就荡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就好似那被红霞渲染了的天边的晚云，妖娆而美丽，顿时让小女儿的情态尽显无遗。 房间里一时静寂无比。 大家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女孩的回答。 直到好久后，才终于听她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愿意”。 一时间，少女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角，头也垂得很低，声音更是细若游丝，仿佛就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但这已足够，因为这里所有的人也都听到了。 许多年后，当洛清雪再次回忆起初见的情形来，仍是觉得有些纳闷，甚至是荒唐，要知道，那可是她和杨晓风才第一次见面啊，怎么就会糊里糊涂的应下了和他的这桩婚事了呢？ 不过，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她依然会像当初那样荒唐一回，并且是甘心情愿，无怨无悔。 或许，这样的开始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但好在，这个错误最终也有了一个同样美丽的结局。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错误与否早已不再重要。即便当初真的错了，但实在错得太浪漫，也太甜蜜。 再想到自己那回去清水山庄的原意，她对自己实在是有些很无语的感觉。 杨霜子在笑，洛文斌也在笑，梅落云更在笑，这屋里所有的人都笑了。就是杨晓溪有些不太明白大家为什么这么高兴，本想问问二哥的，不过，嘴动了动后又算了，想来二哥他也不知道吧。 梅落云早向门外招呼了一声，吩咐道:“小玉，去我房间把那对祖传的翡翠玉如意拿来，同时把那对蝴蝶玉佩也一并拿来”。 “是”，一个小丫头应答了一声，赶紧去了。 现如今，洛清雪也算是正式和自己的儿子定了亲，婆婆总要给准儿媳妇礼物的。 与此同时，杨霜子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正式了起来，语气更是变得严肃而又庄重，沉声道“风儿，还不给你洛伯伯叩头敬茶”。 其实根本不要他提醒，杨晓风早已朝洛文斌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准姑爷向丈人敬改口茶，向来是一个正式且极其隆重的仪式。只是江湖中人不拘俗礼，一切从权。 这三个头一磕，这个礼便算是完成了。 当然，这桩婚事也算是彻底订下来了。 “嗯，好……”，洛文斌脸上的欢喜之情无法言表，满意道:“好孩子，快起来，这些俗礼什么的就不必了”。 当然了，与此同时王安也早将茶盘抵到了杨晓风面前。 少年起身，从老管家手里端过茶盏恭恭敬敬的捧到洛文斌眼前，双手奉上，道:“伯伯，清吃茶”。 梅落云笑着纠正道:“风儿，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你还用伯伯这个称呼，要改口叫岳父了”。 杨晓风忙道:“对，请岳父大人吃茶”。 洛文斌大笑着接过杨晓风手中的茶盅象征性的轻呡了一口，随即却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道:“风儿啊，雪儿她娘走的早，这些年她受了许多苦，好在如今总算是有了个很好的归宿，把她交托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放下茶盏，先拉过杨晓风的手，随即又拉过女儿的手，郑重的放到少年手里，很是严肃道:“风儿，今天当着你爹娘的面，我正式把雪儿的终身托付给你，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要是让我知道你胆敢让雪儿受一点委屈的话，到时候可别怪伯伯不给你留情面”。 这就是老丈人对女婿的嘱咐了。 杨晓风立刻点头道:“风儿谨记，此生绝不会辜负清雪，也绝不会让你失望。我今天在此立誓，若是以后有对不起清雪的地方，任凭你老人家处置，绝不敢有半点抱怨”。 他话说得很慢，也很清楚，因为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就一定要算数。 梅落云也认真道:“大哥放心，若是晓风以后胆敢欺负清雪，不用你出手，我第一个就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杨霜子更是沉声道:“风儿，你娘的话你也听到了，她可是一向说到做到的。另外，我也要叮嘱你几句，要是以后你胆敢有对不起我儿媳妇的地方，看我不扒了你小子的皮”。 在弟弟妹妹那同情，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的目光的注视下，杨晓风伸手悄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有些害怕地道:“请爹娘和岳父大人的放心，风儿必定时刻牢牢谨记你们的嘱咐，此生绝不负清雪”。 “这样最好”，杨霜子点了点头，随即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洛文斌。 洛文斌会意，笑着道:“雪儿啊，妳看你们这些小辈老是和我们几个大人待着实在是拘束了些。这样吧，妳和风儿先出去走走，我和妳二叔还有些闲话要说”。 “对对对……”，梅落云立刻接话道:“晓风，你和清雪出去散散心，顺便熟悉一下庄里的环境”。 杨霜子更是附和道:“就这样，晓风，你带清雪四处转转。现在你已是订了婚约的人了，以后这家里的事就要由你们两个多c心了，我和你娘嘛，也该歇歇了”。 梅落云一时感慨道:“熬了这许久，如今总算是看到出头之日了。以后啊，有清雪替我c持家务，看来我肩上的这担子总算是能松一松了，不容易啊”。 不知道再待下去的话，还会扯出娘的多少话头来，为了截断她的话，杨晓风忙向洛清雪暗暗使了个眼色，微笑道:“那我们走吧”。 “嗯”，洛清雪笑着点了点头，柔声应答了一声，随即赶紧跟他一道出了门。 看她这唯恐避之不及的架势，看来她对长辈们的这番唠叨也同样一向不是很消受。 现在，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大哥，我也要去”，看他俩走出去，杨晓溪急忙就要跟上，只是却硬生生的被杨晓凌给扯住拽到别处去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小丫头那不满的抗议声:“二哥，你拽着我干什么呀，赶紧松手”。 杨晓凌和声哄道:“晓溪，咱们两个去放风筝好不好，记得妳前天不是说要让大哥做一个风筝的吗，我们这就去看看做好了没有”。 “不去不去……”，小丫头立刻摇头道:“我不要放风筝，我要和雪姐姐玩儿”。 杨晓凌继续哄道:“那个晓溪啊，雪姐姐不是有大哥陪着吗，她这会儿没空和妳玩儿。再说了，雪姐姐和大哥两个人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我看妳就不要去瞎搅闹了，所以咱们还是去放风筝的好”。 “不要不要，才不要去放风筝，我就是要和雪姐姐玩儿”。 “走了啦，先去放风筝，等雪姐姐有空了再让她陪你玩好不好啊”。 “唉，这几个小鬼，实在不让人省心”，梅落云摇头感慨了一句，起身笑着道:“大哥，那你们兄弟两个好好叙叙旧，我这就去给你们这两个酒鬼做几个下酒菜”。 洛文斌催促道:“赶紧的，我可有好久都没有尝过落云妳的手艺了，妳看看，馋的我都快要流口水了”。 “放心吧，包你满意”，梅落云也出去了。 第四章 随光阴逝去的旧人 清水山庄不缺好酒，现在这酒已摆了上来。最新章节阅读 才两三杯下肚，菜便已端上了桌。 “嗯，不错不错，看来落云的手艺最近又精进了……”，洛文斌夹起一口刚上桌的热菜放到嘴里，细细咀嚼了一番，似是要彻底品出这道菜的美味来，过了一会儿，这才咽到了肚里，随即很是羡慕地瞧着杨霜子，道:“老二啊，你说你怎就这般命好，娶了落云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是又能干，又贤惠，不光能协助你打理好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将家里家外的一应事务俱整饬得井井有条，又做得这一手好菜，最难得的是，还不反对你喝酒，你说这样懂事的媳妇儿上哪儿找去。这真应了那句古话，说什么‘既能下得厨房，还能出得厅堂’，我都快羡慕死你了”。 杨霜子很是得意地连连笑着点头道:“这倒是实话”。 洛文斌忽又感慨道:“你说我怎么就没你这么好的命，家里那口子死的早，丢下我一个人又要c持落雪谷，又要照顾一双儿女。这好不容易熬到女儿长大成人了，到头来却白白便宜了你，做了你的儿媳妇。你说，我替你把儿媳妇养大，你要怎么感谢我啊，总不能让我白替你养女儿这么多年吧”。 杨霜子无语道:“这我可管不了，你女儿做的是晓风的媳妇，与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要什么谢礼，还是去找你女婿要吧，可别找错了人”。 “好啊……”，洛文斌似早就在等着他这句话，一拍桌子道:“你话可是你说的啊，改天走的时候我就让风儿把你们清水山庄地窖里藏了六十多年的陈酿给我装一大车，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心疼才好”。 “什么……”，杨霜子吓了一跳，惊恐道:“你要一大车”？ 洛文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问道:“怎么啦，你这什么表情啊，看这样子你是舍不得呢，还是后悔了。别忘了，刚刚可是你自己说让我找风儿要谢礼的。哦，我知道了，你是嫌一车太少了是吧，觉得不好意思拿出手，那这样吧，两车，两车总行了吧，要不三车也可以啊，当然了，四车我也不嫌多，或者五……”。 “停……”，杨霜子直接一下子坐了起来，连连摆手示意他打住，苦着脸道:“一车，最多就一车，再多一坛也没有”。 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谁让他自己刚刚给洛文斌留下了这可乘之机了呢。 “好吧，一车就一车……”，洛文斌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也算是答应了，不过，随即却又冷哼一声道:“哼，真是小气，难道我的一个妙龄女儿还不如你家里的一坛酒吗，早知道这样，就不和你做这亏本的买卖了”。 杨霜子哪敢再多说一句。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多少年华，多少光y，似尽已化作这杯中的酒水。 一杯，再一杯…… 时间终究已悄悄逝去，就像那山间的溪水一般，再也无法回复。 不知此刻举杯对饮的两兄弟，可还曾记得往昔一起笑傲天下，叱咤江湖的风云岁月呢？ 落文斌看着杯中的酒，酒里的影像鬓边已有白发，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老了吗？ 其实他今年不过才四十过半。 人虽不老，但他的心却早已被光y沧桑。 杨霜子却在看着窗外，看着远空的那一片流云，是不是远方有他记挂着的人呢！ 酒已喝了很多，但话却越来越少，过了一会儿后，两个人竟完全沉默了下来。 终究，还是落文斌先开口道:“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三人初次相遇的情景”？ “当然……”，杨霜子淡笑着点头道:“那日的情形我怎么可能会忘”。 洛文斌很是落魄的笑了笑，举杯一饮而尽，随即打量端详着手中的空杯，看得很是仔细，略微沉默了一下，道:“我依稀还记得，那次，在那处乡间村店里，我们三个喝的是最劣质的烧酒，可当时我却感觉心情无比愉悦。可现在呢，美酒当前却少了曾经一起喝酒的人，以至于似乎连这酒水也没有什么味道了”。 杨霜子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被勾起了往事，一时也是若有所感，看了看落文斌，道:“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啦，他就好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我有愧于他，只是，却连向他说声抱歉的机会都没有”。 “唉……”，洛文斌长叹一口气道:“你何必自责呢。老三他就是这样的人，一向注重感情，总是替别人着想，总是成全别人，却把自己弄的很苦”。 “是啊，重情的人不是一向都把自己弄的很苦吗！” 杨霜子淡淡道:“其实这样也好，他不想见我，我也没脸再见他。我对不起他啊！” “哎，你这是什么话……”，洛文斌不以为然道:“感情本就是人世间最难说清楚的事，虽说老三和落云相识在前，但你和落云你们两个真心相恋，碍着他什么事了。说到底，终究还是老三他自己的执念太重，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杨霜子黯然道:“或许吧”。 说到老三，如果是在二十年前的话，只要是个在江湖上混的人就一定听说过这样一个名字–––-李木清。 这是一个近乎带着种魔力的名字。 李木清因其奇绝的剑法、高尚的情c、伟大的人格，被江湖人尊为剑神。与飘渺峰慕容轲，清水山庄杨霜子并称为江湖三杰。 只是李木清命运多舛，虽与清水山庄少庄主杨霜子，落雪谷少谷主洛文斌义结金兰，做了磕头换姓的异性兄弟，但却再没有别的什么亲人。 他的身世就像是一个谜，除了他的名字之外，江湖上再也没有半点与他有关的其它信息，一丝都没有。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家住在哪里，他的亲人又在哪里。 他的亲人似乎就只有杨霜子和洛文斌，除了这两个异性兄弟外，他已没有任何别的亲人。 甚至就连洛文斌和杨霜子，对这位三弟也是知之甚少。 他这个人就好像是忽然出现的，后来又忽然消失。 既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未来。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人们就只知道他有一身奇绝高妙的武功，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了。 李木清其人仪表堂堂，惊才绝艳，曾倾倒无数少女，获其青睐。不过，虽然当时与他年龄相当的姑娘们对他芳心暗许者无数，但他却始终未曾娶妻，一直孤苦一人。 最难得的是，李木清虽有绝世武功却从不妄杀一人。后来随着他隐退江湖之后便再无人知其下落。 第五章 女儿有梦，少年多情 细碎的青石路上，杨晓风和洛清雪两个人肩并肩慢慢走着，一路上沉默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们两个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虽然他俩刚刚已经订下了婚约，但毕竟就还只是初见而已。 少女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她甚至都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糊里糊涂的就应下了这门亲事了。要知道，其实她此次来清水山庄，原本是打算要…… 想到自己原本的来意，她一时只感觉真的好矛盾啊。 这个少年，现在应该说是自己的未婚夫，他……，难道自己真的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完全……？ 想到这里，她悄悄转头向他看去，刚好发现，少年竟也正在侧目凝视着自己。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彼此都是轻轻一笑。 少女立时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又加快了几分，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忙将头转开了去。 少年感觉有些尴尬，此刻他实在该说点什么的，可他却实在不知道此时究竟该说点什么好。 于是乎，他就只能一直往前走，当然了，女孩也一直默默的跟在他身旁。 忽然有一种冲动，若是能一直就像此刻这样，就这般一直默默的走下去该多好。 只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少年不说话，她自然也不好先开口。 一路上，两个人便一直就这样保持着沉默。 虽然在走，但少年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好。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后，他终是停了下来，在一处幽寂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啊”？ 终究还是女孩先开了口，不知怎么的，她反而表现得比少年还要洒脱一些。 率真、纯初，或许这才是少女最真实的情怀。 至于后来的那些冷漠、孤傲，不过都只是她的伪装而已，但现在她还没有学会伪装，况且在他面前，她也不需要伪装。 “我住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杨晓风竟带着女孩走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少年淡淡一笑，随即进了院，也不停留，直接进了屋。 女孩略微迟疑了一下，终是也跟着他一道进了屋。 “这就是你的房间”？ 洛清雪心里多少有一丝狐疑，看了看少年，脸上略微表现得有些惊讶。 “怎么……”，杨晓风微笑着反问道:“妳看着不像吗”？ 偌大的屋子里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床，旁边摆着一副书桌，几个小竹椅，靠墙一个小衣柜，紧挨着衣柜还立着一个书架，除此之外，已别无它物。 洛清雪甚至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这实在不像是杨晓风这个武林第一世家的大公子的房间。确切的说，这里更像是一个农家少年住的地方。但这的确就是杨晓风的房间–––朴素而简单。 其实女孩忽略了一点，杨晓风不管是装束，还是气质，本来就和一个农家少年没什么两样。 就像他脸上那纯净的笑容一样，若非有一颗农家少年的心，又怎会有像他那样的笑容。 不过，公子毕竟是公子，在他这纯净洒脱的农家少年的气质的掩藏下，却又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几丝淡淡的贵气。 让洛清雪所迷恋的便是他的这份气质，贵而不俗，沉稳内敛，和她之前所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如果说刚才在大殿上女孩只是觉得杨晓风有些特别的话，那现在她才真正发现了这个少年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 杨晓风身上，没有那种大家子弟一贯的飞扬跋扈，也没有少年人的骄傲张狂。有着的只是一种和他年龄不相符的平静、沉稳。 不过，在这份沉稳背后，所透露出来的却又是少年人独有的青春活力。 他带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阵轻风掠过了春天的湖面–––温暖而舒适。这风吹进了少女那情窦初开的心里，这一刻，对于情愫还懵懂的她，心底深深的刻下了一个少年的烙印。 “阿雪……”，不知何时起，杨晓风对女孩的称呼也亲昵了许多，可是听来却是那般自然，绝没有一丝生涩之感，他轻声问她:“妳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名字”？ 少女看着他，一时有些好奇。 “听雪阁”。 “听雪阁”？ “是啊，听雪阁”。 为什么要叫“听雪阁”呢？ 雪是没有声音的，清水山庄也很少下雪的。 洛清雪不懂为什么这里会取名叫“听雪阁”。 杨晓风也不懂，但见到洛清雪的那一刻，他懂了。 他听到了雪的声音，这声音温柔而美丽。 “这个名字还是我搬到这里来住的那年娘亲替我取的，我当时便问过她为什么要把我住的地方取名叫听雪阁”。 “她说了吗”？ “她当时只是笑了笑，说以后我自然会懂的”。 杨晓风笑看着女孩，和声道:“以前，我一直不懂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 洛清雪打断道:“现在你懂了”？ “是……”，杨晓风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女孩的脸，道:“我现在终于懂了，因为我的确听见了雪的声音，这声音真的好美”。 洛清雪嘀咕道:“你在犯什么傻，现在哪有下雪啊。再说了，雪那有什么声音”。 少年的双眸间，像是燃烧着两团火，注视着女孩，喃喃道:“我说的雪，是人”。 “哦”。 洛清雪假装根本没听出他这是什么意思，赶紧四处看了看，走到窗边，很淡定的伸手摘下了挂在窗棂上的一把剑，仔细看了看，是用竹子削成的，很精致。 她看了少年一眼，道:“这是你做的”？ “当然了，刀功怎么样”？ “嗯，做工精细，还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这是谁做的，我做的东西能不好吗”？ “少臭美了你，看你吹牛皮的时候都不脸红，脸皮真厚”。 “是是是……”，杨晓风很夸张的点了点头。继而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随手抵给女孩。 “这个给妳”。 洛清雪和声问道:“这是什么呀”？ “清水山庄的剑法和心法秘籍”。 虽然杨晓风已经说得很随意了，但洛清雪却还是惊了一下。 江湖人一向讲究派别之分，而武功秘籍更是这其中的核心机密。故而，非至亲不能轻易翻看。 杨晓风把自家秘籍给洛清雪，表明他已然认同了落清雪的身份，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看待。 洛清雪看着杨晓风，渐渐的，脸上荡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只感觉心里有如一头小鹿在乱撞一般，这种感觉让她又甜蜜，又紧张。 她本来不想要这秘籍的，但又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接，随即这手就被杨晓风紧紧拉住。 愿执此手，相守白头…… 生死无怨，至死不悔…… 这就是对爱情最坚定的承诺了吧。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他们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看着自己已经放进了心底的那个人。 谁都没有再说话，还有什么言语能描述此时此刻的情景呢。 人世间的情感岂非就和酒是一个道理，越是浓烈的酒看起来反而越平淡的像是水一般。 下一刻，他轻轻将她揽入了自己怀里。 洛清雪的头紧紧依靠在杨晓风的胸膛上。他的胸膛坚实宽厚，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女儿有梦， 少年多情。 这一切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美妙，同时又那么和谐。 屋外斜阳正好，连风都停了，时间或许也已经在这里停滞。 “对了，我带妳去一个好地方”，杨晓风拉着洛清雪的手就往外跑。 “去哪里啊”？ “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 后山，左右有枫林，再往后却是悬崖。一直向前看去，在远方山已连着天。 一轮夕阳正挂在天边。 洛清雪静静的注视着远方的天际，良久，一脸痴迷地赞叹道:“好美的落日啊”。 杨晓风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管竹萧，手指轻动，按住竹萧上的音孔，轻轻放到嘴边，这萧里便奏出了美妙的音符。 对女孩来说，这是她长这么以来所听过最动听的萧声了。 在斜阳的余晖里响起的少年的萧声，婉转而悠扬，让天地静了，就连人的心也跟着静了。 “锵啷”一声，剑已出鞘，剑光纷扰，轻散却不紊乱。 洛清雪手中的剑似已化做漫天飞雪，在冬日的午后，栩栩而落。 这正是“落雪剑法”的神韵所在。 她的人就是那九天之上的落雪仙子，向人间拨撒着祥瑞与祝福。 仙子本是神圣而肃穆的。洛清雪却在笑。 女儿如画，笑靥如花，此时此刻，她就是这世上最迷人的风景。 此心为君倾，此身为君守，此剑只为君一舞。 青丝云动，白衣轻舞。一阵清凉的山风将树梢才刚刚半红的枫叶一片片吹落下来，却被激荡的剑气黏住而不落地，在女孩四周随着她的裙角轻轻舞动着。 杨晓风已停了萧声，深情的望着洛清雪的身影。 那在风中翩翩起舞的少女，似已让他看的痴了。 他的心也早已醉了，在那个秋日的黄昏后。 他看得太过于入神了，以至于都没有察觉到，不知何时，洛清雪也已经在看着他。 他一曲尽了的时候，她也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剑。 一舞终了，洛清雪收剑回鞘，随即轻笑着看向杨晓却发现少年刚好也正在看着自己，而且似乎已经看得完全呆了。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被男孩子这样看着。 若是在以前，她早就发火了。不过此刻，她非但一点都不恼怒，反而觉得很开心。 少女的心里顿是涌起了一股甜蜜的情愫，似欢喜，又似困惑，总之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在这一刻，她仿佛感觉……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好像已被什么东西给抽走了。 是此刻面前这个少年脸上正绽放着的那一抹轻笑吗？ 斜阳正浓，刚好照在少年的脸上，同时仿佛也照进了少女的心里。 女孩忽然发现，他实在是个如阳光般明朗洒脱的少年。 第六章 退亲，订亲 斜阳正好，一点也不刺眼，阳光异常明亮，但少年的眸子似乎更亮。 被这样一双眸子看着，渐渐的，少女脸上缓缓涌出了一抹流霞般的红晕。那一抹倩丽的娇羞之色，像极了夕阳映照下的晚枫。 恍惚间，少女一时竟仿佛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错觉，究竟是斜阳照亮了少年的脸，还是因为少年脸上的笑容，所以夕阳才会变得这么明亮。 不过有一点能够肯定，少年的笑容照亮了她的心。 少女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感觉此刻少年那温和的目光已完全穿透她的身体，直接透析了自己的心。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在燃烧。 见他一直都在盯着自己，少女不由得就浅浅一笑，柔声道:“风，你在看什么呢”？ 杨晓风正看得入神，听到女孩的问话，下意识的答道:“看妳啊”。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改口道:“呃……那个……，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清雪也不恼怒，内心反而感觉很是甜蜜。他这忙着辩解的姿态，当即逗得她掩嘴轻笑了一下，眨了眨好看的眼睫毛，嫣然道:“那我好看吗”？ 女孩这反常大方的情态，一时倒反而把杨晓风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感觉脸上一热，赶忙点头道:“好看，妳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了”。 洛清雪笑着道:“真的啊”？ “当然”。 洛清雪还在笑，只是忽然反应过来他后面的这半句话，顿时脸色一沉，幽幽道:“听你这么说，你见过的姑娘似乎不少哦。这也对，你可是清水山庄的大少爷啊，想必缠着你的姑娘一定很多吧”。 杨晓风慌忙摆手，头更是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连声道:“哪有啊，我一向很少出门，整天就只是呆在家里读书练功，哪有见过什么姑娘”。 这倒的确是他的真话，虽说以他清水山庄大少爷的身份，要是出去走一圈的话，指不定有多少姑娘要缠着他回庄里来呢。 只不过，他今年才刚好十六岁，还没到那种张狂不羁的年纪。更重要的是，他虽身为清水山庄的大公子，但却并不是那种纨绔放荡的世家子弟。 洛清雪犹自冷着脸，目光幽怨的看着他，淡淡道:“是吗，你可别哄我哦”？ 杨晓风急得连话都已说不出来了，就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结巴了半天，脸都憋红了，终于才开口道:“妳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对天发誓，倘若我刚刚所说有半句假话，就让我遭……”。 “好了啦……”，洛清雪忙一把掩住他的嘴巴，和声道:“发什么誓嘛，我信你还不行吗？再说了，看你这么老实，也不像是那种会说谎的人”。 杨晓风小声嘟囔道:“什么叫像，我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好吧”。 洛清雪顿时瞪着他道:“你说什么”? “呃……”，杨晓风吓了一跳，慌忙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哦，对了，阿雪，站了这么久妳也累了吧……”？ 说着，他赶紧从旁边搬过一把椅子，从身上摸了摸，见没有什么手帕等物，遂直接用袖子细细擦拭了一遍，向女孩近乎讨好似的笑着道:“坐”。 因为弟弟妹妹老是要闹着来这里玩，他也每天都会来这里练剑，故而便从庄里搬了几把椅子过来，以备休息之用。 看着他那腼腆而又纯净的笑容，洛清雪只感觉心里像是吃了密饯一样。她先从他的脸，再看到他的手，最后终于将目光停在了他刚刚为自己擦拭椅子的那只袖子上，瞬时会心一笑。 心中已再没有丝毫迟疑，她直接坐了下来，随即柔声道:“你也坐”。 “哦，好……”，杨晓风答应一声，便欲再去搬一把椅子过来，谁料他还未动，洛清雪便早已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一嘟嘴，点头示意道:“你还搬椅子干什么，坐这里就好了呀”。 “这……”，杨晓风一时犹豫了起来。 洛清雪顿时假装不悦道:“怎么，莫不是我身上有刺啊，难道还会扎到你不成。坐呀，难不成还怕我会吃了你啊”。 “好吧”，杨晓风怕她真的生气，赶紧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紧挨着她，一时间，他只觉得紧张极了。说实话，虽然他并不是那种内向怕羞的小男孩，但总觉得不是很自然。毕竟，这还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一个与自己同龄的女孩挨得这么近，而且这个女孩还不是别人。 她与自己指腹为亲，刚刚已经正式定下了婚约，她已是自己的未婚妻。 也不知出于何故，杨晓风忽然就感觉自己全身热了起来，他的心跳也加速了许多。最要命的是，嘴角还飘来了一缕缕女孩的发香，以及少女那特有的淡淡体香，他感觉自己的血y已在燃烧。 下一刻，女孩的头已轻轻倚靠在他的肩膀上。 洛清雪将脸紧紧贴在杨晓风的胸膛上，少年的胸膛是那般温暖结实，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完全迷恋上了他胸口的温度，她更喜欢细细倾听他心跳的频率。 斜阳正好，就连风也停了。 已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里，女孩紧紧依偎在少年的怀里，阳光刚好照在他们年轻的脸上。 时间仿佛已在这一刻停顿。 这个黄昏，怕是他和她生命里最美好的一段记忆了吧。这一刻，就连时光也似乎已被人世间这美妙而又真挚的情感打动。甚至，在某一瞬间，就连岁月也被深深惊艳到了。 洛清雪靠着杨晓风的肩，紧紧依偎着他，良久，抬头浅笑道:“风，你说要是时间，要是所有的这一切能够在这一刻就此停住那该多好啊……”。 “那样的话，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女孩痴痴的想着，可是她也知道，这不过只是自己的奢望。 时间怎可能会单单就只为某个人而停顿呢，时间绝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不过，虽然时间并没有就此停住，但也正因为这样，于是将这一刻变成了永恒。 这一刻，便是所谓的天荒地老了吧。 虽然，人世间并没有什么天荒地老。但两颗心，却已经完全融在一起，此生此世，绝不相离。 低头，同样直直的注视着她的脸，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以及此刻这张脸上的那一抹轻笑。 她没有将自己的脸移开，她喜欢被他这样看着。 她同样看着他。 少女清明灵动的双眸中，包涵着的全是对少年的款款柔情。 杨晓风终于缓缓抬手，将女孩完全揽入怀里。 他和她就这样紧紧倚靠着对方，相互倾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呼吸，甚至就连各自的体温，也是那般清晰。 渐渐的，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周围更是已寂静无比。 他和她谁都没有再说话，就只是这样靠着对方。 连心都已经完全融在一起了，还需要再说其它什么吗？ 洛清雪将头紧紧靠在少年的肩膀上，许久后，柔声道:“风，你知道吗，其实我这次来清水山庄，本打算是要和你退亲的”。 杨晓风笑着道:“我知道”。 洛清雪起身瞅了他一眼，惊讶道:“你知道”？ “是啊，我知道，自打从进门看到妳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妳是来退婚的……”，杨晓风再次将女孩揽入怀里，和声道:“妳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若不是为了有关自己一生幸福的终身大事，又怎会大老远的跑到这清水山庄来呢”。 洛清雪笑着赞叹道:“看不出来，你还挺精明的，我以为你就是个书呆子呢，不想却一点都不呆”。 杨晓风附合道:“我脑筋本来就好使好不好，当然了，我书也读得不多，自然也就不会是什么书呆子了”。 洛清雪也不和他斗嘴，轻声道:“从爹爹第一次对我说起和你定有娃娃亲的时候，我就很反感，此后便一直央求爹爹让他把这门亲事给退了，但爹爹一直都是一笑置之。他不理，我便一直缠着他，最近他也是实在被我缠得烦了，便答应带我来清水山庄，说是要让我自己来亲眼看看你这个与我定下亲事的少年。待看过你之后，到那时，我若依旧坚持还要退亲的话，他绝不勉强”。 “于是，妳就大老远的跑过来了”？ “嗯。我从落雪谷出发的时候便打定了主意，这回来清水山庄一定要把和你的这门亲事给退了。只是，谁料想……”。 杨晓风调笑道:“只是妳怎么也没想到，退亲不成，妳反倒还和我正式定下了婚约。现在的结果，妳非但没有将我们两个之间这门亲事给退了，反而让我们两个的关系更加加深了太多”。 “唉，谁能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呢……”，洛清雪轻叹一声，感慨道:“也不知为何，刚刚在厅中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心中原本对你的那些排斥、厌恶，忽然就变了，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感觉。我也说不太清楚，总之好像很欢喜，同时也很愉悦，嗯，就是这种感觉”。 “于是，接下来爹娘和伯伯为我们订婚的时候妳便再没反对”？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必问的。 杨晓风想了想，一时来了兴致，不由伸手轻轻抚弄着女孩额角的秀发，问道:“妳说妳心中曾排斥过我，为什么要排斥我呢？还有，妳刚刚说见到我的第一眼，我在妳心中的样子一下子就变了，那不知以前的我，在妳心中又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嘛……”，洛清雪本想故作深沉的，但却实在忍不住笑道:“以前我总是想，以你这清水山庄大少爷的身份，你绝对是一个放浪形骸的世家子弟，仗着家势，飞扬跋扈，胡作非为的那种人。我最厌恶的便是这种人，对这种人，莫说要嫁给他，就是多看他一眼我都觉得想吐。故而，听到爹爹说我居然和你定有亲约的时候顿时非常反感，自此便一直想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杨晓风调笑道:“但妳没想到的是，我居然不是妳所认为的那种人”。 “是啊，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错了，你居然与我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这倒是很让我意外。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我居然当场就应下了和你的婚约”。 杨晓风点了点头，笑道:“对这点我也有些意外。至于妳嘛，倒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一样”。 洛清雪很是俏皮的一笑，道:“你是不是有些想不通，刚刚在厅中当着三位长辈的面，对我们两个的婚约我怎么答应得就那么直接呢”？ 杨晓风连连点头道:“对啊，女孩子一般都是很矜持的，怎么妳……”？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矜持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毕竟我们两个虽然之前的时候便已经在心中将对方想象了千百回，但毕竟今天才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故而，我一时有些不是很懂”。 “你不懂，但或许我懂”。 杨晓风眉头一紧，道:“妳懂”？ “是，我懂……”，洛清雪将脑袋从他的胸膛上稍稍抬起了几分，一时眺望着远处天边的那一轮夕阳，悠悠道:“风，你经历过寒冬吗”？ “当然……”，杨晓风一时没明白她为何会忽然问了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但还是答道:“我今年刚好十六岁，也就是说，我至少已经经历了十六个冬天”。 “那这里的冬天冷不冷啊”？ “清水山庄地处江南，即便冬季也不怎么冷，反正自打我记事开始，这里就没下过什么雪，一年最多也就下三四场雪而已”。 “这就是了……”，洛清雪目光悠远，语气也忽然变得冷淡了许多，道:“落雪谷和这里不一样，地处西北，几乎进入十月便开始下雪，一直到来年二月份左右雪才会停。要说这雪，起初时还会消融，但从十一月开始，雪便再也不会消融了，于是乎，雪越下越厚，冰也越结越厚，整整一个冬季，水流、土地、花木、各种生物……，总之，几乎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人，就连人也全都像是被封冻住了。基本上无一例外，每年冬天天气最冷的时候，我便时常想，春天还会来吗？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春天竟然真的就来了，随着季节的脚步，春天悄无声息的再一次将温暖带回了人间。不知不觉中，天气回暖，冰雪化冻，似乎在不经意间，那些整整封冻了一个冬季的寒冰竟一下子全都融化了。有时甚至就只是在一瞬间，明明昨晚还残留着浮冰的河畔，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竟已有柳枝生出了嫩芽。你说，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杨晓风好奇道:“什么力量”？ 洛清雪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抬头凝视着他的脸，良久，柔柔一笑道:“风的力量”。 第七章 风的力量 “风的力量”？ “不错，这就是风的力量。暖暖春风，看似轻柔无力，无相无形，但无论封冻了多么久的坚冰，在它面前，顷刻间便会消融殆尽。春风吹过的时候，残冬里的枯败荒寒会瞬间被它带走，就连寒冬遗留在人心中的落寞也会一并被带走，同时，它又为大地带来了无限生机。这就是风，你现在明白了吗”？ “有点明白了……”，杨晓风淡淡一笑，不过，他却故意假装着不懂，道:“但却不是完全明白”。 “哪里还不明白”？ “只有一点”。 “哪一点”？ “我不明白，妳刚刚所说的这些，与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关系”？ 似乎早已经料到他会这样问，洛清雪忽就垂下了眼，再一次轻轻靠上了他的肩膀，低声道:“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一阵风”。 “我是风”？ “不错，你就是一阵轻柔的春风，徐徐吹来，直接吹进了我心里。吹开了我的心扉，吹走了我心中的孤傲，吹散了我心中的酷寒，消融了我心中封冻着的坚冰，将浓浓春意带进了我心里。因为你，我的心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现在，你明白了吗”？ “完全明白了”。 这就是缘分吧。 他和她，一个是温暖和煦的春风，一个是清冷孤傲的初雪，相遇的一刹间，便各自认定了对方。 或许，这一切本就是注定了的。 许多年后，当他们回忆起初见的情形，竟全都忍不住感慨，感慨缘分的奇妙，也感谢上天的安排。 真的很感谢命运，让我在此生遇到了妳。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紧紧依偎着，低低倾诉着对彼此的心意。说什么海枯石烂，说什么地老天荒，所谓的至死不渝，大概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就在两个人默默温存之际，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咿咿呀呀的嚷闹之声，顿时将二人吓了一跳，忙起身朝后方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颗树背后，晓凌和晓溪正在吵嚷着什么，小丫头张牙舞爪的似是要到这边来，晓凌却正在死死扯着她的胳膊。 很显然，这两个小鬼头刚刚一直躲在树下偷看，也就是说，他两个刚刚说的话怕是全被这两家伙听到了。 洛清雪当即便红了脸，虽说她并不是那种见了外人便会脸红的小姑娘，平日里也是一副落落大方的做派，但一想到刚刚她们两个人的儿女姿态尽数便这两小鬼看到了，顿时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 这什么情况啊，这两个小家伙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背后的，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杨晓风也是很不自然，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赶紧假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板着脸道:“你们两个在那里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还不过来”。 小丫头的确已挣脱她二哥的手窜了过来，不过却根本不理会大哥的喝问，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一把拉住洛清雪的手，直接问道:“姐姐，原来妳是来退亲的呀，我还以为妳本就是来订婚的呢。不对呀，既然妳原本打算要把这门亲事给退了的，那怎么现在反而又和我哥订了婚约了呢”？ 看来以她的认知能力，暂时还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问题。 见小丫头歪着小脑袋，一脸殷殷求教的神色，洛清雪的脸顿时完全红透了，呐呐道:“那个……这个……”。 嗫嚅了半天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小丫头明白这个问题。 当然了，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回答。 “什么这个那个的，到底是为什么呀”？ 显然小丫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一定要问个明白。看这架势，要是不对她讲清楚的话，她怕是要一直问下去了。 你说她小小年纪，怎么对不明白的问题揪着不放，怎么她就誓不罢休啊？ 洛清雪急了，只得求助杨晓风。 “呃……”，杨晓风尴尬一笑，心想现在总算是多了一个人要和自己一起承受这小鬼头的闹腾了。不过对于洛清雪那求助的眼神，他可不敢视之不见，忙咳嗽一声，向旁边的弟弟暗暗使了个眼色。 他现在只祈求这小子能懂事些，毕竟他都已经十四岁了，总不能像妹妹一样顽皮吧。 杨晓凌立时点头回应了他一下，示意自己明白了。 小丫头等了一会儿，见洛清雪还是不说话，便要再问，好在杨晓凌及时上前掩住了她的口，于是乎，要说的话便被生生堵在了嘴里，小丫头顿时不满的乱嚷。 “晓溪，没看见大哥和嫂子正在说话吗，妳瞎搅和什么，走走走，跟二哥到别处去玩儿”。 “不去不去”，小丫头手脚乱舞着，看来这下是打定了主意不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个明白的话是绝不会走的了。 只是，杨晓凌却根本不理会她的抗议，硬是强拉着她的手将其连拖带拽的扯着跑开了去。 看来这小子有时候还是懂些事的嘛！ 远远的，还能听到小丫头恼怒的嚷闹声:“二哥，你干什么呀，雪姐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唉，这两捣蛋鬼……”，杨晓风总算松了口气，随即苦笑着感慨道:“现在看来，只怕以后是越不得安宁了”。 为了进一步与他此时的心情相呼应，他还很夸张的摇了摇头。 “嘿嘿……”，却是洛清雪被他逗得再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调侃道:“看来你没少被他们两个小家伙折腾啊”。 “那是……”，杨晓风连连点头道:“我整天是被这两小鬼头闹得j犬不宁啊，说真的，我现在都有些怕他们了”。 洛清雪掩嘴窃笑道:“真好”。 “真好，好什么，话可千万别这么说，那是妳还不知道这两小鬼头的厉害”。 “反正就是好”。 看来只要是女孩子，基本上无一例外，都是蛮不讲理的。 杨晓风皱起了眉头，道:“妳以后也要被这两顽皮折腾了，那时候妳就懂我说的了”。 洛清雪也皱着眉道:“折腾就折腾，这样难道不好吗”？ 杨晓风小声道:“妳这话说的实在太早了些吧”。 洛清雪板着脸道:“怎么，听你这口气，你是不同意我说的了”？ “呃……”，杨晓风被吓了一哆嗦，连声道:“那个，妳说得对，很对……”。 “哼……”，洛清雪白了他一眼，道:“这还差不多，我以为你才刚订婚，便胆敢不听我的话了呢”。 “听话，一定听话……”。 杨晓风很悲哀的发现，除了两个小顽皮之外，现在他又多了一个害怕的人了。 只怕以后，这折腾他的人还要再加上一个了。 最可悲的是，对这三个人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弟弟、还有一个是他的未婚妻，这是什么世道呀？ 不带这么玩的，这还要不要让他活啊！ 一时间，杨晓风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见他神色有异，洛清雪立时喝问道:“你在想什么”? “啊……”，杨晓风被惊了一下，不明所以道:“什么”? “我说……”，洛清雪大声道:“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杨晓心虚地看了她一眼，莫非她猜到自己心中所想了，赶紧摇了摇头。随即一把拉过她的手道:“我们也走吧”。 洛清雪一呆，脚下并未挪动半步。 杨晓风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不解道:“怎么啦”？ 洛清雪凝视着少年的脸，感受着从他手心传过来的那淡淡的温热的暖意，柔声道:“好”。 一瞬间，她的心似乎也因手上传来的温度而暖和了起来。 她并没有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回来，就这样任由少年牵着她的手，缓缓走了这一路。 少年牵着的虽然只是她的手，但拉住的，却是她的心。 女孩没想到，从多年前被少年拉住她的手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心便被他拉了一辈子。 即便是在后来那些苦难煎熬的日子里，她也从未淡忘过他；即便是在自己和他结下了血仇之后，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的那些岁月，但他和她之间却从不曾真正恨过对方。 少女常常想，自己和他之所以能够最终解开阻碍在她和他之间的死结，是否便是因为多年前他拉住她手的那一刻，她的心便已完全被他带走。 回到听雪阁的时候，杨晓凌和王安正在和几个下人搬东西，一时忙得是不可开交。 至于小丫头，不知道这会儿又到哪里疯去了，暂时不在这里。 “晓凌，你们在做什么”？ 杨晓风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杨晓凌很是狡猾的一笑，意味莫名的道:“没看出来吗，我这是要搬出去啊”。 “搬出去……”，杨晓风愈发不解道:“好端端的，干嘛要搬出去”？ 杨晓凌悄悄瞄了一眼洛清雪，这次直接贼笑道:“大哥，你现在都和嫂子订婚了好不好”？ 杨晓风仍是不明所以，困惑道:“我订婚和你搬出去有什么关系”？ 洛清雪已经反应过来了，顿时脸上一阵发烧，很明显，肯定又红透了。 杨晓凌盯着大哥看了好一阵，他现在很有些怀疑大哥的智商，过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明白，只好明说道:“你既然已经订了婚，等过段时间完婚后嫂子自然是要搬过来和你一起住的，我就只好搬到引月楼先和晓溪挤一挤了。虽说也不是很妥当，但好在引月楼上下两层也没什么”。 “呃……，是这样……”，杨晓风干笑一声，咳嗽了一下，道:“即便如此，你也不用这么急着就搬出去吧”。 杨晓凌眼睛一转道:“谁让今天正好是吉日呢”。 “嗯，那好吧”，杨晓风很合时宜的住了口，天知道再说下去的话，会不会惹起这小子的兴头，让他趁机调笑自己一番。 果然，虽然他已经不再开口，但杨晓凌显然不打算就此打住，接着道:“哦，对了，哥，娘让我给你传话，如果你和嫂子玩够了话就赶紧过去吃晚饭，她已经为嫂子安排好房间了，总不能今晚便住在这里吧”。 杨晓风立时恼怒道:“你话真多，赶紧走”。 “是是是……”，杨晓凌忙冲了出去，却还不忘回头叫道:“赶紧来吃饭啊”。 王安当然也很麻利的带着人走了。 杨晓风犹自气恼道:“看到了吧，这小子实在顽皮的很”。 “的确”，洛清雪点了点头，随即却又轻轻一笑，当即惹得杨晓风也跟着笑了笑。 就在这彼此相视一笑中，心意似已被完全定格。 就连时光，仿佛竟也停在了这一刻。 第八章 中秋佳节 长街将尽，这里已是小镇的最末端，也是小镇上的最后一家酒馆。 这里虽并不奢华，倒也清闲雅致，不过开酒馆的老板并不喜欢清静，越热闹生意才越好。喝酒的客人也不喜欢清静，因为喝酒本来就是为了热闹，为了狂欢。 但偏偏却有一种人喜欢在清静的环境中一人独饮。哪种人呢，有心事的人。 此刻这酒馆的生意还不算最坏。靠窗的位置，一个中年男子正在自酌自饮。 他显然是一个有心事的人。 他身上的白布长衫早已陈旧不堪，脚上的牛皮长靴也已破了个大d，长发随意用一根木簪束着。看他的年龄大概也就四十一二岁的样子，不过两鬓却已有少许白发。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头一杯酒已灌了下去，随即再次为自己倒满。 桌子上已有好几个空坛子，显然，他已一个人独饮了好一阵子了。 这种小酒馆的烧酒通常都是很烈的。不过，他一杯酒下肚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看他喝酒的样子就像是在喝水一样。 或许，只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酒上。 此刻，他正举杯望着窗外。 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自始至终，他就只是望着窗外，是不是，他的心也已在远方？ 酒馆的老板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单手支着下巴靠在柜台上，看了看白衣男子，陷入了沉思。 老板都忘了自己的酒馆开了有多少年了。不过他依旧记得从他酒馆刚开的第一年，这个人就在这里喝过酒。而且此后每年的中秋佳节他都会到他这里来喝酒，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从无例外。 记得他第一次在这里喝酒的时候，他和他一样，那时，他们还都只是刚刚二十过半的小伙子。他当时似乎非常失落，自己还劝过他。 现在呢，现在他们都已是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那无情的岁月啊，转眼间他们竟都已这般老了。 老板已是满脸皱纹，多年的辛劳，已让他的一双手僵硬的连拿东西都很费力。他也曾问过男子的名字，不过他只说自己姓李。 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老板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又一个坛子空了，老板赶紧再搬了一坛酒过来。顺便还让老伴儿做了几个普通的下酒菜一道端了来。 老板有些好奇，男子到底在看什么呢？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刚好看见的是一片已经半红的枫树林。在阳光的反s下，偶尔从红叶簇中透出的几缕金色，那正是清水山庄的琉璃瓦。 他所迷恋的或许正是那秋山红叶吧，亦或许是那红叶片中的人儿。 或许是看得太久以至于有些累了。白衣男子终于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向老板，淡笑道:“老赵，来，一块喝两杯吧，酒钱算我的”。 他的话不多，声音也不大，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和气。 时间过得很快，早已是黄昏落日时分。酒也已喝的不少，老板已略有几分醉意了。 白衣男子慢慢站起身来，付过酒资，缓缓走了出去。 屋外已是红霞满天，满山的红叶和天已模糊了界限，清水山庄似乎已远在天边。 流霞将枫叶映得愈发通透，他一时痴痴的望着那漫山红叶，喃喃自语道:“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了，过了这么多年，妳还好吗”？ 没有人给他回答。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每年都会来这里，但却一直都没有见过她的面。 既然是已经错过了的人，又何必再见！ 她是谁呢？ 没有人知道，或许，就只有他自己。 这么些年过去，他都已快完全忘记了她。 他甚至都已快忘了自己。 那他，又是谁呢？ 十八年，已经太久，久的足以改变太多事，改变太多人；久的也可以让人忘记太多事，太多人。 他还记得她，却不知她是否也一样。思索许久，他终究决定还是像往常一样去看看她，那怕她不知道。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月亮早已从东方升起来。皎洁的月光让清水山庄笼罩在了一片银晖当中，没有了白天的喧闹，更多的是一种让人感觉非常舒服的宁静。 后山，不光是观日落的好地方，也是看月亮的好地方。由于没有东西阻隔视线，刚好能看到一轮圆月从远方的天边升起。 雪白的幽光耀眼而美丽，却不是月光，而是剑光。剑光千点，繁杂却不紊乱。剑声硕硕，招式出手之间，剑光就好似九天飞雪翩翩而落。这正是“落雪剑法”中最精妙的部分“雪乱人间”。 舞剑的人却不是洛清雪，而是杨晓风。 杨晓风的记性不错，悟性更好。那天洛清雪只是将“落雪剑法”在他面前舞了一回，他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已将这套剑法中的精妙之处全部悟透。此刻使将出来的时候，竟如行云流水一般，甚至相比起洛清雪来竟隐隐有超越之势。 这般天资，只怕在当今武林像他这一辈的年轻人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像杨晓风这样的人，如果够刻苦，肯下决心努力练功的话，绝对能够成为江湖上超一流的高手。只是，他平素里偏偏多喜音律诗文，不爱舞刀弄剑。 “好”，背后传来一阵脆亮的鼓掌加喝彩声。 杨晓风一回头就看到了弟弟妹妹。晓凌是满脸的羡慕加赞赏，晓溪则是一脸的崇拜。 也不知这两个让人头疼的小鬼此刻跑来做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又消停不了了。 看他们的神色，杨晓风就笑了。他微笑着问道:“是不是看大哥练的好，你们也想学啊？那好吧，我这就教给你们，顺便也看看你们的剑法最近有没有进步”。 “我和二哥可不是来学剑的……”，杨晓溪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即疑惑道:“大哥，不对呀”。 杨晓风不解道:“哪里不对”？ 杨晓溪奇怪道:“你不是一向就只爱诗文，对练剑并不是很上心的吗，怎么今天却练的这么认真啊”？ 杨晓凌一脸坏笑，抢着道:“大哥这那是喜欢练剑啊，他喜欢的是人。晓溪妳也不想想，这是谁教给大哥的剑法”。 “哦，我知道了，这是雪姐姐的剑法，所以大哥才练的这么认真的对不对……”，杨晓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歪着小脑袋，道:“这就叫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吧”？ 杨晓凌纠正道:“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叫爱屋及乌，好吧”。 同时，他又坏笑道:“另外，还有一点你说错了”。 杨晓溪问道:“那一点啊”？ 杨晓凌嘿嘿笑道:“什么雪姐姐，要叫嫂子好不好”。 “对对对，是嫂子，是嫂子”。杨晓溪连连点头，看着杨晓风一阵怪笑。 “你……你们……”，杨晓风被两个小鬼头说得大窘，当下把脸一拉，佯做大怒道:“好啊，你们这两个小东西居然敢调侃大哥，看我不收拾收拾你们”。 说着便来捉两个小家伙，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兄妹三个已闹做一团。 不经意间，却发现王安已站在他们身后。 良辰易逝，王安看着小辈们嬉戏打闹，颇为羡慕，同时也多少有些感慨人生苦短的味道。 他似乎依稀还记得大少爷小时候跟在自己p股后面耍闹的样子，不想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岁月有如白驹过隙啊。转眼之间，曾经的小不点竟已出脱成这般洒脱的一个少年了。 杨晓溪正被追得有些急，看见王安，赶紧一溜烟躲到其背后。微斜着脑袋，冲杨晓风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杨晓风在王安面前也不敢胡闹，赶紧收起了孩子气，恭敬的叫了一声安叔，随即垂着眼，想来王安定是有事情要交代。 果然，王安向他微微欠身道:“大少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要我过来叫你们”。 “嗯，知道了……”，杨晓风点点头道:“我们这就过去，安叔你先去吧”。 “那我先去了”。 杨晓溪瞟了一眼正走开的王安的背影，嘀咕道:“奇怪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娘不是一向都不管的吗，怎么今晚这么麻烦啊，还特地让安叔过来叫我们”。 杨晓凌赶紧c话道:“妳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就乱说”？ 杨晓溪一脸茫然的问道:“什么日子，难道还特殊咋的”？ 杨晓凌顿时来了精神，一副大人口吻，老气横秋的说道:“当然了，今天可是中秋节好不好，妳不会连这个都没有听说过吧。唉，妳们女孩子，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啊呸……”，杨晓溪朝二哥重重的啐了一口道:“少在我面前装大人，你不就比我大了两岁，知道那什么什么节嘛，有什么了不起的。那我问你，你知道中秋节怎么来的吗”？ “呃，这……这……”，杨晓凌顿时哑口无言。 杨晓溪嘟着嘴道:“二哥，这下不得瑟了吧，看把你给能的”。 杨晓凌很沮丧地垂下了头。 “嘿嘿……”，杨晓风被两个小鬼头逗得忍不住轻轻一笑，及时替小弟解围道:“中秋月圆，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吃团圆饭。因中秋的来源与月亮有关，故而有吃月饼，赏月的习惯。每逢佳节，身在它乡的游子多摆上美酒佳肴，举杯邀月，思亲怀故，寄托对远方亲人的思念之情”。 杨晓凌赶紧接话道:“对对对，这个我知道。我还知道关于中秋节有一个美丽的神话传说，叫什么‘嫦娥奔月’对吧”？ 杨晓风笑着赞叹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嘛！” 杨晓凌骄傲道:“那是，我可比大哥你聪明多了，爹娘时常这样夸我呢”。 “是吗……”，杨晓风不以为然，道:“那刚刚晓溪问你问题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呃，这个……这个……”，杨晓凌嘀咕了半天，忽然眼珠子一转，道:“我这不是为了让大哥你有机会在我们面前表现一下嘛，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杨晓风只有苦笑着摇头。 这小鬼怎么就这么狡猾呢，看来以后得好好管教他一下了，否则再这样下去，恐怕这小子要翻天了。 “管它什么节不节的，只要有好吃的就行……”，杨晓溪拉起二哥的手撒腿就跑，还不忘回头叫道:“大哥，咱们赶紧走吧”。 “嗯，好”。 跑了一阵，小丫头也不知忽然想到什么了，顿时停住脚，回头死死的盯着杨晓风。 看这架势，她显然是又突发奇想要问他什么莫名奇妙的问题了。 杨晓风顿时心虚道:“晓溪，怎……怎么啦”？ 小丫头偏着小脑袋，一脸困惑道:“大哥，怎么那天雪姐姐……呃不对，是嫂子，怎么那天嫂子和洛伯伯走的时候你没去为他们送行呢，当时我们都去了，就唯独没看见你。按理说，你才是最应该去的那个人啊”。 想不到他她问的竟是这个问题，杨晓风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滞，随即却又淡淡一笑，道:“快点走吧，想必爹娘这会儿都等急了”。 他没有向妹妹说明，其实洛清雪走的那天他也去为她们父女送行了，他怎么可能不去呢。他只是躲在一旁没有现身而已。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洛清雪四处左顾右盼的样子，显然，她是在找自己，他甚至还看见她似乎有些失落。 他当时本忍不住想出去看看的，但不知为何，却终究没有现身。 或许，只是因为他不想承受和她离别的那一份相思之苦吧。 短短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自己竟已完全喜欢上了和女孩待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想到她要走，不知怎的，他一时竟有些难受。 虽然知道她很快便会再回来，但他却总有些不舍得。 他不想让她走，他只希望女孩再也不要离开清水山庄，离开自己。 就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但他已经完全习惯了和她待在一块儿，没有她的日子，他觉得很不习惯。 他本以为这回就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别离，谁能想到后来竟发生了许多变数。 假如他知道，这次离别实在别离了太久，再次相见竟已是十年之后的话，他当时一定会现身去为她送行，而且是一路送下山，甚至直接送到落雪谷去他都愿意。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小丫头悄悄拉了拉杨晓凌的袖子，小声道：“大哥这是怎么啦”？ “嘘……”，杨晓凌忙向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杨晓风道:“别说话，妳没看见大哥正烦着呢吗”? 杨晓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抿着嘴道:“哦”。 第九章 冷刀寒月，月光如血 晴空万里，一轮明月正好。银辉千点，如瀑布一般从天际直泻而下，让万物都沉浸在夜的柔光里。 屋子里的灯火早点了起来，亮如白昼。烛光与月光交相辉映，让夜显得越发的宁静与安详。 有风轻轻吹过。 吹动了谁的发，又吹起了谁心中的涟漪。 一时间，思念缓缓从心底涌出。 梅落云站在窗前，似乎已迷失在了回忆中。 她和他相遇，也是在这样的月夜里。那时，女儿正是芳华红颜，他还是青春年少。 一朝春去红颜老，韶华白首，不过转瞬。世间造物弄人，她早已为人妻，为人母，想来少年也已沧桑了容颜吧。 但思念却从不曾改变过。 将近二十年的时光，或许她都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但是她却永远忘不了那种感觉。 每逢佳节，她总是会想起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名字–––李木清。 那是她初遇的少年，虽然她只是将他当成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朋友。但是，想到关于他的种种，她总是忍不住会会心一笑。 其实，那不过只是曾经的一段陈年往事。 但或许，正是那段没有结果的回忆，在她心中留下了几许淡淡的挂怀。 一个人的心中虽然无法同时放下两个人，虽然她的心已全部在自己的丈夫，儿女身上，但她在偶尔间却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他。 其实她可能不明白，自己之所以还念着他，只是因为出于自己丈夫对他的那一份愧疚。 丈夫的愧疚，自然也就是她的愧疚。 就让明月满载着思念，给远方牵挂着的人。 不过她却非常清楚，那只是对朋友的挂怀，绝没有一丝其它杂质。 红木大方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菜肴。杨晓溪急急的冲了进来，伸手就去抓，被杨晓凌一把拉住了小馋猫爪子。 小丫头顿时不悦道:“二哥，你干什么呀”？ “嘘……”，杨晓凌赶紧打个手势，朝母亲努努嘴，示意妹妹安静。 “娘……”，杨晓风轻唤了一声，不过母亲却没反应。他只得又唤了一声。 梅落云终于回过了头，看着眼前的三个儿女，一下子就笑了。人生纵有遗憾，但还有什么比儿女绕膝更欢乐的事呢！ 她笑着坐下来，只是上首那把空空如也的椅子，多少让人有些伤感。记忆里，一家人欢聚的场景实在是不多，丈夫总是有忙不完的事要处理。 可是，这也怪不得他，男人要承当的事情本来就太多，即便是普通农家的男人也不免如此，更何况丈夫还是清水山庄的家主。 要撑起这么大的一份家业，谈何容易。 “娘，爹又不在吗”？ 杨晓风本还想问，爹此去究竟是为了多么重要的事，以至于连中秋团圆都误了。不过终究还是没问，他很清楚，问太多只会惹得娘难过。 “你爹有事出去了，你也知道，要维持这么大的家业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梅落云一时明显有些失落，看着眼前的三个儿女，忽然就欣慰道:“不过，现在好了，晓风你也长大了，以后家里的事你要多c些心，好歹减一减我和你爹肩上的担子。还有，晓凌和晓溪，你们两个也要懂事一些，这样我和你爹就轻松多了，知道吗”？ “嗯……”，兄妹三忙点头答应了一声。 不过说实话，杨晓风虽然嘴上答应，但他却实在不愿管这许多俗务杂事。只是，做为家里的的长子，他又不得不担负起这许多责任。 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也是男人的宿命。 这一餐吃得很快，时间仿佛过得更快。 饭罢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时分。 娘亲早已吩咐人在院子里摆好了月饼，现在正是赏月的好时候。 “二哥，我们去赏月吧”，杨晓溪早拉着二哥的手迫不及待的跑出去了，杨晓风紧随其后。 屋外月光如雨，皎洁而明亮。在白天的喧闹之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沉沉睡去。 就连月光本身似也已快要睡去，整个清水山庄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般宁静过。 但杨晓风看见的却不是月光，而是刀。 一对薄而窄的武士长刀，在月色的映照下，散发着幽暗的红光。想来是这刀已杀了太多的人，鲜血已凝固在了刀上。 此刻，刀就握在一双干瘪的如鬼爪般的手里。 这手自手腕以上全部都藏在黑布里，确切的说，这个人除了手和眼睛以外所有的部位都藏在乌黑的紧身长袍里。 想来地狱里勾魂使者的打扮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随着这个人的出现，清水山庄的宁静瞬间被打破。 刀已动，如狂风般砍向跑在最前面的杨晓凌。不过，这刀却没有砍在杨晓凌的身上，因为刀已被杨晓风挡住。 就在杀手的刀砍向弟弟的那一刻，杨晓风的剑也已出手。 他平日里本很少带剑的，好在刚刚正在练习落雪剑法，这真可以说得上不幸中的万幸了。 下一刻，喊杀声，哀嚎声，兵器对打声忽然已响成一片。 只是在一瞬间，清水山庄似已变成人间地狱，化身为修罗场，死神无情的收割着人世间的生命。 惨祸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杨晓风直接发懵了，他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他现在根本连想的时间都没有。现在，他只有竭尽全力迎战面前的杀手，与此同时，还不忘大吼了一声，提醒一旁已经完全被吓呆了的弟弟妹妹: “晓凌，晓溪，快走……”。 兄妹两个赶紧拼命的往后方跑开了去。 围攻过来的杀手越来越多，不一会儿，竟已有十数人之多，杨晓风只有竭力苦战。 他虽然剑法精湛，怎奈体力毕竟不济，更何况，他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年，如何能够抵敌住这么多人的围攻。 不过，杨晓风依然在拼命抵挡，在他全力拼杀之下，竟然短时间内堪堪抵住了杀手的第一波攻势。 众杀手见一时之间竟拿不下一个毛头小子，顿时群起而攻之，根本就像是发了疯似的向杨晓风猛下死手。 多个回合下来，杨晓风招式已显凌乱，明显已是败像毕露。 便在此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或者说更可怕的一个人出现了。 一个和众人做同样打扮的黑袍杀手，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是完全包裹在黑袍里的，其他杀手还露着眼睛和手，可这人竟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 这个人带给杨晓风的噩梦竟足足折磨了他好几年，甚至在后来的日子，他依然还时不时的会从噩梦里惊醒。 杨晓风刚*退杀手的第一波进攻，正要喘口气，忽然只感觉全身的毛发瞬间倒竖了起来。 他似乎有一种被猛兽盯住了的感觉，出于本能的，他往旁边一躲。 下一刻，一把黑色的长剑直接擦着他的皮肤从他腋下穿了过去，若不是刚刚躲避及时，他早已被一剑穿心。 “咦……”，背后的杀手感觉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杨晓风居然能躲过自己刚刚这一剑。一时间，他没有接着再出手，只是饶有趣味的盯着杨晓风。 杨晓风已转过了身。 一瞬间，他全身便已完全凉透，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彻底的绝望。 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绝望，就因为面前的这个杀手？ 杀手全身上下完全包裹在黑袍之中，就连眼睛和手也不例外，但杨晓风却知道，他正在看着自己。 那双隐藏在黑袍之下的眼睛仿佛带着一种诡异的魔力，以至于杨晓风只被这双眼睛扫视了一下，就只是一下，他便已完全绝望。 并不是害怕，而是比害怕还要严重的绝望。 稍稍停顿了片刻，黑袍人终于再次出手，不过却刻意放缓了招式出手的速度，这就和猫戏老鼠一样，看来他有心要戏耍杨晓风一番。 若非如此，只怕杨晓风根本就不可能在他手下走过一招。 黑袍人慢悠悠的攻出一剑，当然被杨晓风挡住，紧跟着又削出一剑，这次杨晓风顺势一躲，不过他早已狼狈不堪，刚刚对手那一剑已是堪堪躲过。 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肚子上一痛，已被黑袍人从小腹处一脚踹倒在地。 黑袍人似乎有些失望，看来是自己高估杨晓风了，他也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随手又是一剑向杨晓风刺来。 眼见得杨晓风就要横死当场。不过，剑到底没有刺下来，梅落云替儿子接了一剑。 黑袍人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阵像受伤的野兽一般的低吼声，咆哮着，舍弃了杨晓风，转而对上了梅落云。 黑袍人像完全发了疯一般，向梅落云展开了狂暴的进攻，只是一招，便挑飞了她手中的剑。 “风儿，快走……快走啊……”。 这是杨晓风此生最后听见的母亲对他说的话。 紧接着，一切戛然而止。 下一刻，梅落云已被黑袍人手中的剑刺中，而且是直接穿心而过。 “娘，不……”，杨晓风无声呐喊着，他的嗓子忽然已完全嘶哑。 他想叫，可是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黑色的长剑像死神的镰刀般刺穿了梅落云的心脏。 时间就好像凝固在了某一点上，所有的声音也已经停止。 杨晓风的心已无力再跳动，连呼吸都已停顿。他已经目眦欲裂，他看着母亲被杀手一剑穿心，却就只能看着，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一直看着。 他甚至都不知道，此刻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他根本无能为力，对什么都无能为力。原来，这才是真正绝望的感觉。 一瞬间，他就好像一团烂泥般瘫软在了地上。 他感觉他的身体似乎已不属于他自己，甚至就连灵魂也仿佛已经脱离了他的躯壳。 一直以来，少年从未想过，死亡距他竟是这般接近。 少年的眼睛已经定格，他看着那剑。黑色的长剑，剑身距剑耳下两寸处一座山峰图案，有云雾缭绕其间。 剑上有血滴落，殷红的热血在凄寒的夜风中马上就变成了黑褐色。黑的剑，黑的血，以及同样穿着死神黑袍的杀手。 或许，死有时候反而是一种解脱吧！而他，也早已做好了解脱的准备。 脑袋早已晕厥的快没有知觉了，眼皮也重的再无力睁开。这一刻，他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也许，当一觉醒来的时候，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吧。 第十章 风一样的少年 杨晓风忽然想到，可能，刚刚所发生的这一切，不过就只是他的一场梦。最新章节阅读是他在庄后的那片空地上所做的一场梦。 每次练功练到疲累到不行了或者读书遇到有什么疑惑之处一时想不透的时候，他就会躺在那片空地上，与树荫之处，靠着松软的草地，眺望着天际的流云，嘴里叼上一根草，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 在那里睡觉，他甚至感觉比在屋里的床上还要舒服太多。 被小风一吹，书中的那些困惑之处瞬间便解开了。 以前就只是他一个人喜欢这样，后来两个小家伙也学起了他。 甚至就在阿雪来清水山庄的第二天，竟然也学着像他那样在草地上躺过一回，而且当时竟然还睡着了。 当时他当然就躺在她旁边，看着少女白皙如玉的俏脸整整发了一下午的呆。 每次在草地上睡着的时候，他基本上都会做梦，都是一些轻松而又欢快的梦，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可能就是他偶尔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如果这是梦，他只想立刻醒来。如果这不是梦，那他就要赶紧去做梦。 因为在梦中，他就不会再害怕。 他不怕杀手，他甚至都不怕死亡，可是，他害怕失去母亲。他无法承受失去了母亲之后的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伤悲。 虽然他前些日子都已经和洛清雪订了婚，可他今年才刚刚十六岁。说白了，其实他就还只是个孩子。 对一个孩子来说，若是没有了娘亲，他该怎么活？ 失去了娘亲的日子，他根本不敢想象。 现在，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让死神在睡梦中将他的生命带走，没有痛苦，没有悲伤。 他不想承受失去至亲的大悲，他想先逃避一回。 最好是能在逃避中解脱，彻底解脱。 当眼睛闭上的那一刻，杨晓风看见了一丝白光。在那黑色的死亡浪潮中忽然出现了一点白色。 那是一个穿白衣的中年男子。 一袭白衣如雪，同样白的还有他两鬓的头发。 他的出现就好像暴雨夜的乌云中忽然出现的一点星光，与这黑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那样与众不同，那样的格格不入。 紧接着，他这一点孤独的星光就被乌云般的黑色浪潮所淹没。 他曾无数次的想过重逢的场面，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重逢是在生离死别之际。 李木清忽然很想笑，因为他实在觉得很可笑。 原来，重逢之时既是离别之期。既然如此，又何必要重逢呢！ 人生岂非总是这样。纵然天各一方，渺无音讯，但至少还有那种感觉存在心上。 只是，人生总有重逢，而重逢就一定会离别，这本来就是人生的宿命之一。 他看着梅落云，她已经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被一剑穿心，她当场毙命。只是，她虽已完全死透，但却死不瞑目。她的手还僵直的向杨晓风伸着，她的脸也朝着儿子的方向，她的眼睛还看着儿子。 这就是母亲，人世间最伟大的人，没有之一。 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即便是到死。甚至她虽然都已经死了，可她还在担心着自己的儿子。 李木清看着梅落云。 这个让自己甘愿为之苦苦孤守了一生的女人啊，虽然他一直都很清楚，她只把自己当成是她最普通不过的朋友。 他那早已被岁月沧桑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看着曾是自己这辈子唯一最爱的女人就死在自己面前，他本该有眼泪的。 是他已习惯于隐藏自己的表情，还是他已无泪可流。 李木清无暇它想，黑衣杀手早已将他围住。一个个面目狰狞的看着他这个清瘦柔弱的中年人，在杀手眼中，这早已是一个死人。 下一刻，杀手的剑雨点般招呼了过来，可李木清却没有动。自始至终他都只是看着梅落云，似已看得痴了，瞄都没瞄一眼刺向他的剑。 是他对这些人根本就不屑一顾，还是他的心痛得早已让他无法动弹。 刹那间，杀手的剑眼看就要刺入他的身体。李木清终于动了，他的手动了，他的剑也动了。 没有人看清楚那是什么样的一把剑。但见寒光闪过，剑便已入鞘，他的人也已顿住，就似乎他在原地从来都没有动过一样。 刺向李木清的剑也已顿住，血就像瀑布一般从杀手的脖子上喷溅而出。距李木清十步之内杀手的颈动脉已被尽数割断。 就只这一剑，杀手中便已足足倒下去二三十人。不过，刚刚将梅落云一剑穿心的那个黑袍人此刻却不知到哪里去了，似乎自打李木清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忽然就从这里消失了。 一招之间，断刃封喉，一剑之威，竟强横如斯。这到底是一把怎样的剑，或者说，这到底还算不算是一把剑。 十八年了，李木清封剑整整十八年了。他从不轻易动剑，更不想杀人。 只是，这世上有太多的事都身不由己，更无从选择。如果可以的话，他绝对不会杀人，然而，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既然杀了人，索性就多杀些吧。 李木清单臂抱起已经昏厥过去的杨晓风，将其携在腋下，一手持剑冲杀了出去。所过之处，杀手如落叶般纷纷倒下。 他没有再去管梅落云，甚至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他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拼死救下她的儿子。 死的人已经死了，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月光似已被染成了血色，暗红一片。 杀戮还在继续，哀嚎惨叫声也在继续。不断有人在倒下，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更多的人死去了。 明月不知何时已躲进了云中，便是月亮也不忍直视这血腥的杀戮场面吧。 忽然又刮起了狂风。 渐渐的，原本晴朗月明的夜空已是乌云满天，接着，一场秋雨狂暴的落下，洗刷着人间的罪恶。 雨声渐渐的将哀嚎声淹没了，也不知是不是这场杀戮已经停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清水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一夜，清水山庄的人无一幸免。 除了杨晓风三兄妹。 不过，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之所以不确定他们是否已经死了，是因为后来落雪谷的人在清理清水山庄死难者的遗体将其下葬的时候没有找到他们三兄妹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他们三兄妹去哪儿了。 再也没有人听说过有关他们三兄妹的任何消息。 他们三兄妹就和清水山庄这个名字一样，从此在江湖上彻底消失了。 不知道他们跑了多久，更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 屋子里很y暗，也很潮湿。当杨晓风醒来的时候，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躺在坚硬的地板上。 外面死一样的寂静。墙角有熙熙索索的响动，想来是老鼠吧。 这是什么地方？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杨晓风挣扎着爬起来，立刻便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紧接着再次爬了起来，当然也再次摔了下去。他又再次爬起来，又再次重重的摔倒在地……。 一次，两次，三次……。 数十次后，他到底还是爬了起来。手扶着木桌勉强站住，他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他已经好长时间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阳光从粗劣的木窗中穿进来，忧伤的碎了一地。 借着残阳的余光，他终于看清了这里。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屋子，土筑的墙，顶上盖着草，除了一张桌子，这里空无一物。 他的手动了动，碰到了桌上的一样东西，是一个粗瓷大碗，碗里盛着满满一碗粗粥。 杨晓风费力的端起碗，一口气将粥全喝了下去。那粥冷的就好像冰渣子一样。 他那好长时间没吃过东西，早已经空空如也的胃顿时一阵痉挛，感觉马上就要呕吐出来，但他却强忍着又压了下去，因为他要活着。 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有时候活着才是最艰难的。而比活着更艰难的是不得不活着。 他已经别无选择。 他不得不活着，他也必须活着。 他要报仇。 他要报他杀亲灭门的血海深仇。 现在，他的人生唯独就还只剩下报仇。 老天让他活着，就是为了让他报仇。 报仇已经成了他的宿命，无法逃脱的宿命。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知道，除了报仇的执念外，他已经不想再知道任何其它事。 除了惨死的亲人外，他已经不会再挂念任何人。 杨晓风不知道，此刻，李木清就站在屋外。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他也已经听到了屋里的动静，这就说明，杨晓风已经醒了。 他知道他迟早会醒的。 向前一步，手也已伸出，他本想推门进去看看他的。 但迟疑了片刻后，李木清伸出的手终究还是又收了回来，踏出的脚也一并收了回来。随即，更是直接大步走开了去。 他到底还是没有进去看一看杨晓风，就连一眼都没有。 李木清很清楚，虽然自己从杀手的剑下救下了杨晓风的命，但是否能够坚强的活下去，终究还是取决于他自己内心的勇气。 如果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如果他不能勇敢的从悲痛中走出来，那么，即便他还活着，也不过就只是一具在伤痛中沉沦，煎熬的行尸走r而已。 直到好久后，李木清听到身后传来了“咯吱”一声。 他的脚步终于停下，随即轻声淡笑了起来，笑得很欣慰。因为他知道，刚刚那声音，是杨晓风打开了房门。 他既然有勇气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那就说明，他同样会有足够的勇气从心底的伤痛中走出来。 就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人力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暂且交给时间。 伤口总会被时间抚平，进而结痂，痊愈。 相信假以时日，杨晓风一定还会重新变回当初的那个少年，那个善良、豁达、洒脱的阳光少年。 那个像风一般的少年，像风一般沉稳，像风一般温和的少年。 因为他本身一直保持着风一般平和的本质，并且他始终都有着一颗像风一般善良的心。 第十一章 幽谷论剑（上） 岁月匆匆，转瞬间，不知光y已是几许。 山溪潺潺，野花飘香。坡上长满了杂树，更有不知名的蝴蝶四处乱飞着，为这里增添了无限生机。 这是一处无名幽谷，谷中就只有李木清和杨晓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 杨晓风在这里已经六年了。 六年很长，六年也很短，对于杨晓风来说，六年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就像在昨天一样。 “沙沙沙……” 这是剑刃破风的声音，这声音单调并且枯燥，有时候听起来甚至还很刺耳。 六年来，这谷中除了鸟鸣之外所能听到的就只有这种声音了。 这六年来，杨晓风除了吃饭等一些必要的活动外就只做了一件事––––练剑。 不分日夜，没完没了的连剑。 他几乎连觉都没怎么睡过，除了练剑还是练剑。每次实在累的无法支撑的时候才就地躺下休息一会儿，醒来后又接着练，不顾死活拼命的练。 与其说他是在练剑，倒不如说他是在折磨自己。只有一刻不停的折磨自己，他心里才能有一丝片刻的安逸。他怕平静的日子会磨平他的棱角，他怕时间会使他忘了仇恨，他更怕有一天会忘了记忆里的亲人。 李木清从来都没有要求杨晓风做过别的事。他基本上每天就是采药材，打野皮草，隔一段时间就拿出去倒卖，或着有时候也出去替人做活赚些钱财物什以供生活所需。另外，除了打柴，做饭等杂事外就只有看杨晓风练剑了。 初升的朝阳温暖而柔和，给人间带来了光明。 晨风将树梢间的一片枯叶吹落下来，被剑气激飞出去很远。幽蓝的剑光闪过，枯叶已落地。 杨晓风停下手中的剑看了枯叶一眼，随即踏出一步，缓缓走了开去。下一刻，那本来完整的叶片忽然已化为粉末，渐渐随风飘散了去。 他才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了李木清。 一件陈旧白布衣做文人打扮，李木清的标准装束。杨晓风或许都没有觉察到，这个与自己一起生活了六年的男人已经很老了。 本来只是两鬓的些许白发早已变成了满头雪白。 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早已不是旧日的光景。 唯一不变的恐怕就只有李木清的笑了吧。永远是那么慈祥，那么和善。 在心灵备受煎熬的日子里，李木清对他就好像父亲对儿子那样，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那种感觉，让他心里多少有了一些温暖和慰藉。 苦心人天不负，就算是一个智力低下的普通人，只要他够认真、够努力去做一件事的话，就一定会成功，更何况还是一个悟性很高又肯于去拼命的人。 杨晓风这六年来拼命练剑，剑术自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过对于他的剑法造诣，李木清却从来都没有认可过。 或许，在他看来，杨晓风的剑法就是小儿科而已。 事实也的确如此。 杨晓风看了看李木清，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一把玄铁铸成的长剑，剑身很薄，也很轻，自剑柄之下整个剑身都是湛蓝色的，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一股幽蓝的剑光。剑耳是两轮新月，这柄剑就叫“蓝月”。 这是他母亲的剑。 李木清当年在清水山庄不光救走了杨晓风的人，也带走了梅落云的剑。 这剑或许已不只是一把剑了，而是一种情感。 杨晓风对母亲的思念之情，牵挂之情，都在这把剑里。 有剑在，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母亲陪在他身边一样。也只有剑在手里的时候，他才能真正感觉到安全。 这剑也成了李木清对梅落云最后的印象。 抬头，杨晓风又看向李木清。 那身影单薄而消瘦。 不过在杨晓风心里，却象山一样伟大。那是他心灵的依靠，也是他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度。 下一刻，他手中的剑已刺出，无声无息的刺出。 这一剑很快，快得根本就无法看清其形，就只看见有一道寒光正刺向李木清的后背。 李木清却连回头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一只手轻轻动了动，杨晓风手中的剑便已经到了他手里，同时又反手一招轻轻架在了杨晓风的脖子上。 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都六年了，六年来他没日没夜的拼命苦练，可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 还是只一招就被夺了剑，还反被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杨晓风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六年来，他曾无数次的和李木清比试，可永远就只有这样一个结果。 败。 连一招都不到，他就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他甚至连李木清是如何出手的都没有看清楚过，一次都没有。 一次，两次，三场…… 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每一次都是他输。 他从来都没有在李木清手下走过一招，他永远就只是输。 比试了无数次，他也输了无数次。 如果一直就只是输的话，他还怎么报仇。 他输掉的不光只是剑法，还有他的信心。他甚至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锵”的一声，剑已入鞘。 李木清却还是没有回头。 杨晓风不懂。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如此拼命可还是赢不了，难道这六年来没日没夜的苦练就一点进步都没有？ 难道他真的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吗？ 李木清终于回过了头。 他看着杨晓风，看了很久，看得非常仔细，似乎就好像刚认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样。 他看得出，这是一个坚强，倔强，甚至可以说有些偏执的年轻人。可是，此刻他却在年轻人身上看到了颓废，看到了无助，甚至还有些许绝望。 看到这里，李木清忽然就笑了。 他伸手拍了拍杨晓风的肩膀，语气很是温和的道:“风儿，这些年你苦练剑法，非但将你们自家的‘清水剑法’、‘落雪剑法’以及我传授给你的‘无影剑法’三套剑法完全融为一体，创出了一套全新的剑法，更是悟出左右双手互博之术。以你现在的武功造诣，只怕早已是你们这一辈年轻人里的第一人，即便是放眼整个武林，也绝对已在前十之列”。 听到这里，杨晓风顿时冷笑了两声，嘟了嘟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不过却没有开口。 其实，他有心想说“既然我的武功即便是放眼整个武林，也已在前十之列，那怎么却在你手下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莫非你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啊，这么好哄，哼哈……”。 其实他不知道，李木清所说的确是真话。 到如今，李木清隐退江湖已有二十多年，早在隐退之前，便已被尊称为“剑神”，剑法上的造诣不说是天下第一人也差不多了。 也就是只有他父亲杨霜子，武林第一大派，当今武林正道领袖缥缈峰的少掌教后来接任掌教的慕容柯与之齐名。 而且，经过隐退的这二十多年的累计，李木清的功力必定更是又上了一个层次。所以，如果他一个年轻小辈轻易间便将其打败了的话，那反倒有些不正常了。 似是明白他此刻心中所想，李木清笑着问道:“可你知道以你现在的功力却为何还总是输吗”？ 杨晓风没有任何表态，有时候不表态的意思就是默认。 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也就不会输了。 “那你想知道吗”？ 杨晓风再一次默认。 李木清依旧笑着，但语气却忽然严肃了许多，而且讲出来的话听着也很玄乎: “你因为太刻苦，太拼命，一心只想把剑法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以致于你所有的心思都一味的只放在了招式本身上面。你太过于注重于剑本身，而忽略了剑之外，或者说剑招之外的东西”。 杨晓风眉头微皱，表示还是不懂。既然不懂，自然就要问，冷淡道:“我不明白，难道我努力练剑反而错了吗”？ 李木清摇了摇头，道:“努力当然没有错，但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味的急于求成有时反而会适得其反，甚至是走火入魔”。 杨晓风表示认同。的确，他实在是心急了些，接着问道:“那你所说所谓剑招之外的东西又是什么”？ 李木清淡淡道:“这样说吧，一个不懂武功的人，就是给他一把绝世宝剑，那也无济于事。但如果是一个武艺超群的顶尖高手，那怕他手中的就是一把用木片削成的木剑他也一样能制敌伤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晓风又一次默认。 “所以说，剑法的要诀并不在剑本身上，也不在剑招上。因为剑是死的，招式更是死的。不管多么精妙的招式，只要一使出来就变成了死招。只有不拘泥于招式本身，超脱于招式之外，做到后发制人，以静制动，以无招胜有招，这才真正算得上是一个顶尖的剑客。因此，要想达到剑法的最高境界，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放开你手中的剑，不要让它成为你的羁绊，更不要让它成为你的拘束。剑招也一样，只有抛开招式本身的变化，看透招式的本质，这才是最有用的招式。不管多么复杂繁乱的招式变化，但它的最终目的其实都一样----伤敌。换句话说，其实最简单的招式也最实用。故而，一个真正的顶尖高手出手时绝不会有太多花俏的虚招。所以，若要想克敌制胜，你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时机，要学会在恰当的时候出手，从而一招制敌。和以静制动一样，你要做到将招式去繁存简，以不变应万变，以无招胜有招”。 杨晓风一刹那间只感觉有如醍醐灌顶一般，李木清的这番话让他茅塞顿开。 第十二章 幽谷论剑（中）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最新章节阅读 虽然这些年他都快忘记笑是什么了，但当下他却淡淡笑了一下，虽然笑得很勉强，但总算是笑了一下。 他淡笑着道:“我明白了，就好像水一样。水是无形的，却能随意变化成各种形状。水看起来虽y柔无力，却有着改变一切的力量。滴水石穿，靠的是恒心和毅力，所以，我必须要先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李木清很满意，也很欣慰。他多少有点惊讶于杨晓风的领悟能力居然这么好，竟然能一点就通。 最让他惊绝的是，杨晓风居然还能举一反三。他刚刚只是说了剑，他反但完全领悟了自己话中的寓意不说，还能再联想到水。 这等天资，只怕比起自己年轻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看来，被年轻人超越是早晚的事轻。 当下，很是满意的笑着道:“不错，不错，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随即却又道:“不过，还有一个道理，能明白的人实在是太少。如果你连这个道理也能明白的话，你的武学造诣一定会有一个质的飞跃，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杨晓风问道:“什么道理”， 李木清从容道:“我已经说过，多数人都太注重于剑本身，所以倾尽所有想要拥有一把绝世神兵，却忽略了武功高低与兵器本身其实没多少关系。宝剑在手，对于低等剑客来说，或许真的还有几分威慑力，但对于真正超一流的绝世高手来说，手中是一把宝剑，亦或者是一根树枝，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对于真正的高手，飞花拈叶即可御敌，剑气指芒也能伤人”。 不等杨晓风说话，他又接着道:“对敌之时，有宝剑在手，或许还真能增加几分底气，但真正的勇气从来都不是剑所给予的。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手中是否有剑根本就不重要，在他们眼中，一切都可以为剑，那怕是对手的剑也能为我所用，因为这剑早已在他们心中。心中有剑，一切皆是剑”。 杨晓风有些疑惑道:“若手中无剑，如何打败对手”？ 李木清笑着反问道:“刚刚我手中便没有剑，可你不一样还是输给我了吗”？ 杨晓风顿时无话可说。 李木清又问道:“咬人的狗不叫，这个道理你总该懂吧”？ 杨晓风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他此刻有一种很强烈的被当成了白痴的感觉。 这样的问题还需要问吗？ 于是乎，对于这个问题，他拒绝回答。 李木清干笑一声，咳嗽了一下道:“呃，那个……，这样说吧。一个人拿着把宝剑毫不掩饰的四处招摇过市，那别人会怎么看他，当然是时时刻刻防备着他。所以，真正危险的并不是剑本身，而是人，那种手中无剑的人，因为他让你感觉不到危险，自然也就不会刻意防备。这种人藏而不露，隐而不发。一旦等机会合适，不出手则已，出手便一击致命，这难道不才是最危险的吗”？ “不出手则已，出手便一击致命……”，杨晓风来回重复着李木清的话，一时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良久，又抬头看了看李木清的人，随即大踏步走开了去。 是不是，他已经明白了？ 这一下，便直接回了房间。 屋子里很y暗，还有些潮湿，这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加了一张床。 六年了，他一直就住在这里。 杨晓风在床上一阵乱翻，终于找到了，是一块旧布。 他先是看着自己的手，其次是手中的剑，犹豫了一阵，其后终于动手将剑上下里外俱都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最后认认真真地将剑涌布包了起来，随即更是找了一条麻线扎好。 他手上做得很慢，因为他做得非常仔细。 或许，从此以后，这把剑永远也不会再出鞘。 李木清回屋的时候，刚好碰到杨晓风拿着自己砍柴用的刀出去了。 他有些奇怪，这小子要做什么？ 莫非是白吃了六年的干饭后，今天终于良心发现要出去砍一担柴回来？ 李木清顿时一阵欢喜，只是紧接着，他便再也欢喜不起来了。 杨晓风虽拿了砍柴刀出去，却并不是要去砍柴的，他只是朝着不远处的一棵山竹走去，原来，他只是要去砍了那棵山竹的。 手起刀落，山竹顺势而倒。又是三刀下去，竹子已被劈为四半。杨晓风选了其中一段在其末端处削了削，算是个抓手，随即又削了几下，将竹片上的棱角削平，这就算是做成了一把剑。 一把根本不能称之为剑的剑，一把连一点剑的样子都没有的剑，但这的的确确就是一把剑。 其实，这不过就是一段被削过的竹片而已，但这段竹片被握在杨晓风手里的时候就变成了一把剑。 当然了，现在这段竹片恰好就正被他牢牢的握在手中。 阳光灿烂而明媚，从枝梢间撒下来，为万物渡上了一层金色。在阳光的映照下，杨晓风似乎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杨晓风了。 他好像变了，在某一瞬间，他忽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和之前的自己完全不同的陌生人。 下一刻，他手中的剑动了，动的悄无声息，动得比雷霆还要迅急。只一动，便收住。 紧接着，四周十步之内的枝叶顿时像雪片般被震落下来，被他刚刚的那一道剑气震落下来。 与此同时，杨晓风手中的剑再一次动了，剑光闪过的时候，那漫天乱飞的叶片竟已悉数被他从正中切成了两半。 是何等精巧迅速的力道才能用一把用竹片削成的剑只在一招之间便将千百片轻柔的落叶尽数切成了两半？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叶片下落的轨迹竟半分也没有改变，甚至还在空中略略停顿了片刻后才沿着先前的轨迹再次徐徐下落。 最后，终于缓缓的掉在了地上。 一剑之威，竟强横如斯？ 最让人难以理解，甚至都有些诡异的是杨晓风这一剑出手时对力道的把控，也太过于精准了吧。 剑招出手，对力道的把控怎可能轻巧到如此程度，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以至于竟然让一片秋叶在下落的过程虽被他一剑从中切分成了两半，但下落的轨迹却半分也没有偏移。 须知秋叶实在过于轻浮了些，即便是最细微的一缕夜风，或者是最细小一滴的晨露，也能撩动停留在枝间的叶片让其有所摆动，更何况此时的这些叶片还是在下落的过程中。 也就是说，杨晓风这一剑出手时虽然直接将这些叶片尽数从中切成了两半，但这些叶片本身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他这一剑的存在。因为这些叶片根本就没有受到丝毫来自外界的压力。 一剑出手，竟精巧如此？ 虽然这次杨晓风手中的是一把用竹片做成的剑，但出手时却更快，更准，更轻巧……，相比起之前来，这一剑的威力又何止赠强了十倍！ 李木清没有笑，他没有因杨晓风的进步感到欣喜。他也没有为年轻人感到高兴，相反，他还有些担忧。 他站在不远处定定的望着杨晓风，脸上是淡淡的忧伤。他感觉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无助过。 他也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失败过！ 他刚刚对杨晓风说那一番话，其实还有一个更深的用意。他之所以让杨晓风抛开他自己的执念，放下手中的剑，其实是希望年轻人能学着放下心中的仇恨，学着从伤痛中走出来，进而让他的心得以从仇恨中解脱。可结果呢？ 在结果面前，他失望了。或许，是自己错了吧。 仇恨已经彻底占据了杨晓风风的内心，仇恨已经在这个年轻人的心里扎下了深根，他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就放下了呢？ 是自己太过于c之过急了吗？ 他甚至感觉，自己这只不过就是在做徒劳的无用功而已。 年轻人能够明白他的这一番苦心吗？ 六年前，他眼看着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就死在他面前可他却无能为力。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拼死救下了她的儿子。那现在呢，他的确是救下了她的儿子，救下了他的命，可又有什么用。 现在杨晓风心中，一心所想的就只是报仇。一个只活在仇恨里的人，和行尸走r有什么区别？ 杨晓风的人虽活着，可他的心呢？ 他曾经是一个多么温和善良的少年。那时，他很喜欢笑，他的笑容就像是一阵暖暖的春风一样。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人的心立刻就会变得温暖起来。 可现在呢？ 现在，他已经完全忘记笑是怎么一回事了。 现在，他一心想着的就只是报仇，报他杀亲灭门的血海深仇。 以前在清水山庄的时候，他虽然也练剑，但大多时间都是在读书，或者是研究诗赋，音律，他所喜爱的本是文事。 他对文墨词赋的喜爱程度远超过剑法武学。 依稀还记得，那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后做一个教书先生，或者混得好一些，到衙门里去做一个执事的师爷。 可现在呢？ 现在，他每天基本上就是一刻不停的练剑，除了练剑，还是练剑，没日没夜，不眠不休的练剑。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他会不会在某一天会突然发狂疯掉。 第一百零一章 陷入重围 杨晓风他们这边，终是有人等的不耐烦了，一时也不管d里会否有什么危险，当先进d去了。这一举动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瞬时连带着越来越多的人全都赶忙向d里进发。 刚开始时，大家都还是很小心的，谁知道这黑漆漆的d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要命的东西也说不定，只是过了不一会儿后，众人竟是由之前的小心谨慎变成了争先恐后一涌而入，要知道这可是藏宝d啊，此时此刻，谁还管得了那许多。 兰啸瑞本就没什么耐心，见此情形，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大哥，我们也进去看看呗”。 杨晓风见他已经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只好点了一下头，道:“好”。 “雪姐姐，那妳们自己小心些，我先去和师兄回合了，待会儿我们在d里面再见”，慕容颜和洛清雪道了声别，看来也要走了。 洛清雪看着眼前已经混乱起来的众人，嘱咐道:“妹妹千万要小心一些，可能此事并不像看上去这么简单”。 慕容颜回头一笑，随即对她一挥手，接着跑过去和端木轩一起进了山d。 “大哥，我们走吧”，兰啸瑞就差要来扯杨晓风了，紧跟着大家进了山d。 “阿雪，跟紧我”，杨晓风仍自迟疑了片刻，随即不再犹豫，一把拉过洛清雪的手，二人缓缓进了山d。 他淡淡的语气中却带着几丝浓浓的关切，甚至是霸道。 “嗯”，洛清雪心中一热，乖巧的应了一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路上紧紧跟在他身旁。 d里很黑，不过此刻早有人已经点起了火把，大家便在火光的映照下缓缓向更深处进发。 既然是藏宝d，必然很是宽敞，足足涌进了百多人却一点也不显得拥挤。借着火光，杨晓风向周围瞟了一眼，只见整个d顶以及四周全是岩壁，脚下倒也不潮湿，多是一些碎石子。 兰啸瑞又凑上来道:“大哥，无论我怎么看也没觉得这里像是藏有宝藏的样子，不知你怎么看”？ 杨晓风淡淡道:“d里这么黑，我劝你还是用心走路要紧，暂时就不要先老想着宝藏了好不好。有没有宝藏，等到了前边自然就知道了嘛”。 “这倒也是”。 众人一路前行，不过就大约只走了有一刻钟的功夫，前面便有了动静。先是d的尽头处透出了些许微弱的光亮，但却绝对不是阳光。 走到这里，d里的路也略微窄了一些，众人顿时都愈发谨慎了起来，又很小心地转过一个大拐弯后，眼前的情景瞬间让众人都是一阵惊异。 但见四周的岩壁豁然宽敞了数倍有余，而在地面上用石头整齐的堆砌着大概十几座足足有三丈见方的石台，每个石台上全都码放着七八个大木箱，所有石台上的木箱总共加起来已快有上百个。 更让人奇怪的是石d的d壁上居然还点着好些个火把，只是却没有一个人。 “难道这就是宝藏……”，也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略微停顿了片刻后，众人全都发了疯一般朝石台上的箱子扑去。 “这……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还真的有宝藏啊……”，兰啸瑞满脸惊讶的看了看杨晓风，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不是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被不明势力在背后c纵推动着的y谋吗，那这些箱子怎么解释”？ 杨晓风远远打量着石台上的那些箱子，随即又朝四周的岩壁看了一眼，淡淡道:“我也觉得很奇怪，看这些火把这里应该早就有人来过了，可这些宝箱怎么还在。如果说之前进来的人是死在了这里的话，那应该有尸体留下的呀”。 “可这里却一具尸体也没有”。 “不错。最奇怪的是，倘若这里真的是一个藏宝d，那之前怎么从没被人发现过，而且这一路上也没见到有什么厉害的机关禁制”。 兰啸瑞终于也感觉有些不对，皱眉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退出去”？ “只怕现在是想退出去也已经来不及了……”，杨晓风眼睛打量着前面的岩壁，淡淡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些岩壁有些奇怪”？ 洛清雪不以为然道:“不就是d壁吗，有什么奇怪的”。 杨晓风微眯着眼又四处瞅了好一阵，淡淡道:“恐怕在我们眼前所见的这一重d壁后面还有另一层”。 “另一层……”，洛清雪吃惊道:“你是说这里是双层的，而我们眼前所见的这一层d壁其实是假的”？ “应该就是”。 另一边，众人已开始在疯抢那些木箱子。 “这是我的，快给我……”。 “什么你的，这个箱子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不要抢我的东西……”。 “是你在抢我的东西……”。 抢着抢着，众人已完全丧失了理智，有几个甚至已动了手，暂时就只差还没有真正刀兵相见了。 “咖嚓”一声，混乱之际，有两人在争抢中将一个木箱子摔碎在地，立时惹得众人一齐望来，可是下一刻，那在众人幻想中原本应该载满翡翠珠玉的宝箱里面却根本空无一物。 “这箱子里怎么是空的啊”？ 也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立刻有人接着道:“快把剩下的箱子打开看看，是不是也是空的”。 众人一愣，随即连忙打开了手中的木箱。 第一个、第二个……，随着木箱一个个被打开，众人失望的惊叫声也随即此起彼伏的响成了一片。 “我这个是空的……”。 “我这个也是空的……”。 “空的，空的，全部都是空的……”。 到了这一刻，众人终于沮丧的发现，这些他们预想中应该藏有宝物的木箱子眼下虽然全部都已被打开了，可内里却完全是空无一物，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宝藏已被人先一步拿走了”？ “这是哪个狗娘养的王八羔子捷足先登把宝藏给独吞了啊，完事还弄这么一出鬼把戏忽悠大爷我”，当下，已有人抱怨着开始咒骂。 “阿雪，小兰，千万小心一些，我们也过去看看”，杨晓风三人本一直站在远处，此刻终于也走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洛清雪却感觉他拉着自己手的手上的力道似乎又紧了几分。 另一边，慕容颜悄悄扫视了一眼正怨毒地盯着杨晓风背影的端木轩，不由暗暗摇头叹息了一下，随即提醒道:“师兄，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虽然此刻d里的气氛似乎还很平静，但杨晓风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他扫视了一眼四周，随即拉着洛清雪缓缓朝前面的一座石台走去。 “啊……”。 便在此时，众人中间忽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杨晓风循声看去，见离他不远处刚刚还好好站着的一人已被人刺倒在地，一把半尺长的匕首犹在还在他胸口上c着。 众人大惊，这是谁下的杀手？ 只是，容不得多想，在众人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接二连三的惨叫声早已响成了一片，转瞬间至少已有十多人倒下。 众人一时恐慌至极，全都拔剑在手，神情惊惧的提放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显然，凶手从一开始便藏在大家中间，而且绝不止一人。 “大哥，现在怎么办”，兰啸瑞背靠着杨晓风，问出了在场所有人此刻都想问的一个问题。 杨晓风却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已在定定的盯着前面的那几座石台。 下一刻，忽然就从石台中s出了一片劲箭来。在场众人促不及防，立时又倒下了二三十个，不过像杨晓风，端木轩等他们这些武功高一些的，却都凭着眼疾身快堪堪躲了过去。 然就在此时，d里的火把忽然间又尽数熄灭，整个d里瞬间彻底漆黑一片。 “小兰，小心……”，杨晓风大喝一声，几乎出于本能的，将洛清雪直接单臂拥入了怀里，与此同时，她腰间的剑也已被他握在了手中，随即他连带着她一起旋转着向四周同时挥出了十多剑。 绝对的黑暗里，在一片哀嚎惨叫声中，洛清雪忽感觉一片劲风从耳边疾擦了过去，还发出了一阵刺刺啦啦的声响，想来又是杀手s出的一波弩箭了。 “小兰，没伤到吧”？ “我没事，大哥”。 杨晓风稍稍心安了些，虽然刚刚的那阵箭矢已被他尽数拨得偏离了原来的方位，而阿雪也正被自己单臂拥在怀里，想必没什么大碍，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急急问道:“阿雪，妳有没有事”？ “我没……”，洛清雪还没说完，忽又被杨晓风带着向旁边偏移了半尺。 杨晓风刚刚忽感觉后背一阵恶寒，本能的带着她一道向旁边偏移了半尺，同时手中的剑也下意识的向后挥了出去，只听一声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响过，顿时只看见他身后火星四溅，好像还夹杂着一声微弱的闷哼，不过随后却又立刻归于平静。 很显然，有人再次袭击了他。然d里太过漆黑，让杨晓风没有看清袭击自己的那个人的脸，但从那一声闷哼可以听出，对方偷袭他不成，那人自己却好像倒被他那一剑的劲道反震得吃了个暗亏。 火把再次亮起的时候，又已有二三十人倒在了地上。不过，火把虽再次亮了起来，但这一次却不是c在岩壁上，而是握在二三十个全身包裹着黑袍的杀手手中。看杀手们站立的方位，已将大家团团围定。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刚刚他们所看到的那层岩壁居然是假的，是一层被染成了与此处岩壁同种颜色的黑褐色的纸。刚刚这些杀手一直就隐藏在这层纸后面，而那些看着像是c在岩壁上的火把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举在这些杀手手里的。 兰啸瑞大惊道:“大哥你刚刚就说眼前这层岩壁是假的，原来竟是用纸糊的，后面果然还有另一层”。 杨晓风也不答话，再次和声问洛清雪道:“没事吧”？ 洛清雪只是点了一下头。 杨晓风借着向四周扫视现场状况的时机，随意瞟了一眼不远处端木轩犹自还在不住颤抖着的右手，嘴角不觉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清淡至极的冷笑。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刚刚从背后袭击他的人，正是端木轩。 杀手早已将大家团团围定，见此情形，场上众人一时全都急退数丈，聚拢在一起，相互背靠着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石台。 随即，在大家仇视的目光中，十几座石台几乎同时爆碎，接着又现出了大概三四十个全身同样包裹着黑袍的杀手。而且，一个个手中也各举着一副劲弩，满脸杀机的看着闯进d里的这些人。 众人震惊非常，还不等回过神来，忽又听身后一年轻女子笑着道:“二哥，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啊，看来这下可有热闹好看了”。 第十三章 幽谷论剑（下）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是半年过去了，幽谷之中已是秋意渐浓。 杨晓风实在是进步不小。自从半年前和李木清的那次谈话后，他的武功在短时间内便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他的剑法变得更快、更狠、也更加可怕。 所以，他现在又想试一试，试一试他是否能够接下李木清的一招半式。 他去找李木清的时候，对方正在喝酒。 酒实在是个好东西，酒的作用也实在太过于玄妙了些。 高兴的时候可以喝，忧愁的可以喝；欢喜时能喝，哀伤时更能喝。这也就难怪有那么多人都喜欢喝酒了。 李木清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酒鬼。 他喜欢喝酒，劲道越烈的烧酒他越喜欢，甚至说酒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但酒多伤身，何况他现在上了年纪，身体早已是大不如前。 一碗酒下去，他就开始不停的咳嗽，看这架势，就好像要把肺都要咳出来才肯罢休。 咳了一阵后，稍稍好了些，他便立即又为自己倒了满满一碗，谁料刚伸手去端，立时又开始不停的咳嗽起来。 于是，这碗酒就被杨晓风拿了去。 杨晓风端起碗一饮而尽，整天跟老酒鬼混在一起，他自然也变成酒鬼了。 将空碗放下后，他终于看向李木清。看着这个不光教他武功，还一直照顾他生活的老人，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这六年来，他几乎很少主动和老人说过话。每次去找他，基本上都是为了比剑。他要不断的变强，他要报仇。除了报仇，他根本不敢去想其它事情。 他甚至都没有正式以一个小辈的身份去称呼过李木清。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是三叔还是师父。其实在他心里，早已将老人当成了父亲。 可能，他欠这个老人的情义，此生再也无法偿还。 但或许他不知道，老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他还。 李木清对杨晓风，就好像父辈对儿子那样，本就是不图回报的付出，又怎会还要他偿还？ 虽然已知道了他的来意，但李木清却假装着不知，问道:“风儿，你有事吗”？ “我又想和你比试一次”，杨晓风话说得很轻，却很坚决。 李木清当即轻声笑了笑，道“那咱们走吧”。 杨晓风可能没有看见，此刻老人笑容深处的那一抹哀伤，或者他看见了，却假装没看见。 两个人就在房前的空地上站定。 李木清还是一如既往的背对着杨晓风。这不是轻视，是自信。 当一个人的武功达到了绝顶境界的时候，他即便是不看也能知道对手出招的方位，因为他用的已不是眼睛，而是一种直觉，心的直觉。 杨晓风看着李木清的背影。同样，他也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可是，他还是害怕，他害怕依旧会输。他已输了太多次，实在已输不起。 其实，他根本就一次都没有赢过。 他活着就是为了报仇。可他只有一个人，想要只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只身去报仇他就要有一身惊绝天下的绝顶武功，否则，就不是去报仇了，而是去送死。所以，他想通过打败李木清以此来评判自己的武功高低。可他却总是输，一直输。 其实杨晓风根本不必烦恼。如果他知道二十多年前“剑神”李木清一剑纵横，天下无敌，从没有人在他老人家手下走过三招的话，他心里可能会好受一些。 有风吹过，杨晓风的剑也随风而动，却比风更加迅速。这风来的快，去的更快，转瞬间便已经停了。 风停下的时候，杨晓风手中的竹剑又被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一次，他还是没有看清楚李木清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这一次，杨晓风彻底绝望。 他感觉自己似乎已有些站立不稳，脚下一软，缓缓瘫软在地。如果之前每次输了之后他都只是感觉有些颓废的话，那这次就可以说是真正的绝望了。 他知道，可能这一辈子自己都不会有机会赢过李木清了。 李木清伸手很怜惜的拍了拍杨晓风的肩，看着年轻人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当即安慰道:“风儿，不要太过于难受。其实，就你现在在剑法上的造诣，无论是速度、技法、力道、还是出手的时机都几乎与我已完全不相上下了”。 他让自己的语气尽量保持得温和一些，以免再刺激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啊哈……”，杨晓风冷笑一声，质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我还是输了。倘若真如你所说，我的剑法几乎已与你不相上下，那我怎么会输的如此彻底”？ 他实在不懂老人的意思。 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样问，李木清淡淡道:“你输，只因为你还欠一个理由”。 “理由……”，杨晓风皱眉道:“什么理由”？ “出剑的理由”，李木清的话说的很严肃，也很深奥。 “出剑的理由”？ 杨晓风的眉头愈发皱的紧了些，他已经有些糊涂了。 “不错，出剑的理由……”，李木清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无比庄重，严肃道:“风儿，我来问你，你如此刻苦练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变强”，杨晓风都不加思索便给出了答案，不过却回答得很坚定。 李木清继续问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变强，变强之后又打算做什么”？ 杨晓风低头沉默着。这个问题他本不想回答，也不需要回答的，但他却还是回答了。 “为了报仇，我必须要报仇”。 报仇，一个人活着的理由如果就只剩下报仇，那是不是太过于可悲了些？ “风儿，你错了……”，李木清缓缓摇了摇头，严肃且又认真的道:“报仇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活着的理由，更不是他要变强的理由。一个心中只有仇恨的人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 “如果一个人练剑就只是为了报仇的话，那他的剑法根本就无法发挥到极致。说白了，报仇就是不断的打败别人，而一个一心只想着打败别人的人，他自己便承受不了失败，他也不敢失败。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的缺点和不完美的地方，只有把自己放在失败者的位置上的人才能发现他自己的缺点和不足之处，从而加以完善，加以改进。做为一个剑客，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把他手中的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进而打败对手。所以，一个一心只为了报仇而想着变强的人永远都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 李木清的这番话让杨晓风实在无法反驳。 “那到底怎样才算是真正的强者，是像你一样打败所有人，做到天下无可与之匹敌者吗”？ 杨晓风的话里似乎带着刺一般，锐利、尖刻。 不过，李木清却并不生气，相反还有些欣喜。 假如杨晓风一直沉默的话他反而会更加担忧。现在，年轻人的这种表现说明他对自己的认知态度已有所怀疑，至少，他已经有些动摇了。 李木清的眼睛像鹰一样笔直的盯着杨晓风，他有足够的耐心使他明白自己所讲的道理。 “风儿，你又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如你所说，无敌于天下便是真正的强者。那我现在就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就算一个人真的做到天下无敌，但如果他的人格有问题的话，他依然不算是真正的强者。因为即便他已经打败了所有人，却输给了他自己”。 顿了顿，李木清接着道:“强者并不是为了能天下无敌，更不是为了打败别人。他们手中的剑并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制止杀戮，这才是强着手中的剑存在的意义。强者是能够保护那些弱小的人，能够保护身边的人不受到伤害，能够带给他人爱和光明。强者给人的感觉应该是温暖和安全，而不是恐惧和死亡”。 “温暖和安全感，呵呵……”，杨晓风喃喃自语道:“还会有人需要我给他们带来温暖吗，我又能给予谁安全感”？ 他忽然感觉很矛盾，很纠结。 李木清不给杨晓风任何考虑的时间，他又一口气接着道:“强者心中所注重的不应该是仇恨，而是爱和责任。所以，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就要学会宽恕，即便是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你也要学着宽恕。要学着原谅别人，同时也放过你自己。要学着放弃，放弃仇恨，放弃杀戮。以仁爱的方式去为人处世，去对待一切”。 “放弃仇恨，哈哈……，放弃仇恨……”，杨晓风顿时放声狂笑了起来，听着是那般凄惨，良久，冷笑道:“六年前的那个晚上，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家人被人屠杀，眼睁睁的看着我娘为救我被杀手一剑穿心。她当时就倒在我面前可我却无能为力，我眼看着杀死我娘的凶手就在我面前可我却杀不了他。所以我拼命练剑，甚至是不顾一切疯狂的练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给我娘，给我的家人报仇。可你现在说什么，你现在风轻云淡的几句话就要我放弃仇恨，我来问你，亡族灭门之仇要如何放弃，又该怎么放弃。放弃了报仇，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放弃了报仇，我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亲人”？ 的确，杀亲灭族之仇要如何放弃。 这六年来，他之所以不眠不休的练剑，连觉也很少睡过，除了要变强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只要他一闭上眼睛，母亲惨死的那一幕便会立刻在他眼前浮现，所以，不是他不想睡觉，而是他根本就不敢睡觉。 六年前中秋之夜所发生的那场祸事，已经成了他最深的噩梦。这梦魇时时刻刻折磨，煎熬着他，让他一刻也没有安宁过。 或许，只有报了仇之后，他才能够得到解脱。 现在李木清竟要让他放弃仇恨，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可笑。 如果放弃了仇恨，那他这六年来所做的努力还有何意义；如果放弃了仇恨，那他存在的价值又在哪里；如果放弃了仇恨，那他又该为谁而活？ 现在，仇恨已经成了他心底的执念，已经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难道他要抛弃自己的信念？ “你就算报了仇，就算你把仇人都杀死，又能如何？死去的人难道还能再次活过来吗……”，李木清一下子将音量提高了许多，大声责问道:“你一心只想着报仇，难道你要一辈子都活在仇恨里，一辈子就这样陷在黑暗的深渊里无法自拔。报仇，报仇，你有没有想过，等真的有一天你把所有的仇人都杀死了的时候，你又该怎么活”？ 杨晓风一下子沉默了，他实在是无言以对。 李木清淡淡道:“与其说你是在拼命练剑，倒还不如说你是在拼命折磨自己。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于自私了吗，你有没有想过，想过那些关心你，在意你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 杨晓风已不想再听，一下子直接跑开了去，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般，咆哮着跑了出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更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他实在跑不动的时候才堪堪停下。 一时间低吼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随即浑然倒在了地上，不一会儿后，更是直接昏厥了过去。 第九十三章 采花大盗 杨晓风当然没有凭空消失。 就在院中众人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还在茫然地寻找着杨晓风究竟去了哪里的时候，忽然就听见黑衣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大家顿时被吓了一跳，齐头看去，但见杨晓风已单臂紧紧拥着洛清雪站着，而在他脚下，黑衣人正颤颤地满地打着滚儿。 因为剧痛，黑衣人的双腿已完全蜷缩成了一团，但他身上却好像并没什么明显的伤口。不过，很快有眼尖之人发现，黑衣人虽在不住的打着滚儿，但他的双臂却毫无动作，看这情形，想来怕是臂骨已经断了吧，只是还连着r，所以一时难以看出伤口罢了。 从一开始，杨晓风便一直注意着黑衣人的手。就在刚刚，黑衣人的暗器将要出手之际，他迅速绕到对方身后，双手做刀，重重的击碎了对方的肩胛骨。 他本不是那种喜欢随意出手伤人的人，但人总有个底线。显然，这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刚刚轻薄洛清雪的举动已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又或者说，洛清雪便是他的底线。不管别人怎么样对他，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他绝对不容许有人伤害到洛清雪一分一毫。 黑衣人双臂遭受重创，立刻放开了洛清雪，随即被杨晓风轻轻接住，这才有了眼前大家所看到的这一幕。 “阿雪，有我在这呢……”，杨晓风看着她，同时也将她拥得更紧，轻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就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洛清雪的眼泪却再次忍不住轻轻从双眸间滑了下来。她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静静的看着他。 兰啸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眼下也顾不上再和端木轩对峙，赶忙跑上前来焦急的问道:“清雪，妳没事吧”？ 洛清雪被黑衣人打中了哑x无法说话，不过想来即使她能正常发声，也不会回答兰啸瑞的问题吧。 杨晓风只好替她回答道:“放心，阿雪她没事”。 端木轩心里焦急也打算上前来看看洛清雪的状况，不过顿了顿脚步后，身子终究是没有从原地挪动半步。 他眼神怨毒的看着杨晓风，脸上闪过一丝浓浓的杀意。 倒是慕容颜忙跑过来关切地询问了一句，道:“雪姐姐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杨晓风对她颇为友善的摇了摇头，当下目光仔仔细细的在洛清雪身上搜寻了一遍。接着，从她脖颈，肩膀以及膝盖处各轻手按了一下，顿时各弹出了一根细细的飞针，随即他又将其放到嘴边嗅了嗅。 “怎么啦……”，兰啸瑞凑上来看了看杨晓风手中的细针，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杨晓风淡淡道:“这针上淬了麻药，不过好在没毒”。 兰啸瑞忧虑道:“那清雪呢，她没事吧”？ “阿雪她没事，只是一时被点了四肢麻x不能动而已……”，杨晓风紧紧拥着洛清雪，自责道:“这事都怪我，其实刚刚我已发现此人隐匿在暗处，却没有及时动手，才让阿雪受了这许多惊险”。 “风，我没事”，却是洛清雪被拔出了身上x位处的针之后，虽然一时还不能动，但已能开口说话了。 她浅浅一笑，柔声道:“风，你不要自责，我这不好好的吗”。 不管面对怎样危急的状况，但只要在杨晓风的怀中，她就有种无比充实的安全感。 “不应该呀……”，兰啸瑞看了一眼正蜷缩在地上哀嚎着的黑衣人，嘀咕道:“怎么我们才刚到这里就被人盯上了，纵然是有人要独吞宝藏也用不着这么急就对其他人下黑手啊”。 杨晓风细细打量着手中的飞针，随即又瞟了一眼正躺在他脚下的黑衣人，冷冷道:“或许，这个人从一开始便是冲着阿雪来的”。 “什么意思啊……”，兰啸瑞不解道:“清雪身上又没有什么宝藏的线索，此人为何就要对她不利”？ 杨晓风淡淡道:“虽然阿雪身上没有什么天音门宝藏的线索，但她冷仙子的名头在江湖上还是很响亮的”。 兰啸瑞一时语塞，过来一会儿，道:“你是说此人是想劫色，欲对清雪行不轨之举”？ “兰公子，你这个问题问的实在不怎么高明，甚至都有点多余……”，慕容颜白了兰啸瑞一眼，而后转向杨晓风道:“那公子可知道，此人是何来历，竟敢对雪姐姐下手，这贼胆儿挺肥的嘛！” 杨晓风依然淡淡的回话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我手中的这针应该叫缠绵针，而此人想来便是近二十多年来江湖上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毒黄蜂了”。 “什么，他是毒黄蜂……”，兰啸瑞大吃一惊，道:“听说近二十余年来被毒黄蜂糟践过的良家少女达千余人。而事后有好多竟还被其残忍杀害，如此禽兽，我先结果了他”。 兰啸瑞本就拔剑在手，想到此人居然欲对洛清雪行不轨之举，一时气愤难当，但却没有直接杀死毒黄蜂，而是只狠狠的在他身上留下了十几道深入露骨的血口子。 对付毒黄蜂这种人，直接杀了他的话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就是要让他生不如死。 “原来是这个恶贯满盈的畜生”，慕容颜也是气的柳眉倒竖，虽没有像兰啸瑞一样直接动剑，却也狠狠的踹了毒黄蜂十几脚。 毒黄蜂已经痛得都有点几近昏迷了，连哀嚎都没有了声音，只是在不停喘着粗气。 经过这一阵儿的歇缓，洛清雪渐渐的感觉手脚似乎能动了。她听到这黑衣人居然就是糟蹋了无数少女的毒黄蜂，又想到刚刚他对自己的无礼行为，顿时怒火中烧，当下挣扎着拔出剑来，直接便对着毒黄蜂的脖子砍了下去。 看这架势，她是打算要直接结果了这畜生的性命。不料，她的手却被杨晓风轻轻拉住。 洛清雪一时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阿雪，此人现在双臂俱断，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杨晓风着着她，微微摇头道:“以他现在的这副样子，以后已不能再作恶，不如就暂且留他一条性命吧。不管怎么说，杀人都是不好的”。 洛清雪看了看毒黄蜂，又抬头看着杨晓风，随即乖巧的点了点头。不管要她做什么，但只要是他说的话，她都会听。不需要什么理由，只因为他是杨晓风，是她的男人。 “阿雪，这里风大，我们进去吧”，虽然惊险，但好在也没出什么大事，而且此间事也已了。杨晓风已不想再在院里多留片刻，当下轻轻拥着洛清雪，缓缓回了房间。 “呸，真是便宜你这个禽兽了”，兰啸瑞听杨晓风刚刚对洛清雪所说的那些话，一时若有所思。此刻，见他二人已回房去了，当下对着毒黄蜂重重啐了一口，临了又重重的踢了对方几脚，随即收剑回鞘，也随杨晓风二人回了房间。 端木轩神情痛苦的看着紧紧拥着洛清雪的杨晓风的背影，拳头握的咯咯作响，不过随即却又缓缓的松开了去。 他满脸的妒嫉，或者已不能说是妒嫉，而是恨。他心里简直已恨透了杨晓风，如果可以，他一定要让杨晓风死。 其实，他本不介意此刻就叫杨晓风死的，怎奈眼下暂时实在是没什么好的理由向对方出手罢了。 端木轩眼神冷的有些可怕。没有人发现，他嘴唇好像微微动了动，但却没有说出什么来。不过，仅从口型就可以看出，那是四个字——“碎尸万段”。 他要将谁碎尸万段，杨晓风吗？ “师兄，你还好吧……”，慕容颜眼神担心地从旁边看着端木轩，细声道:“你看，我们是不是也该回房间去了”？ “那走吧”，端木轩看也不看慕容颜，毫无感情的应了句。当下向自己住的房间走去，在路过毒黄蜂的时候，随手一剑结束了他的痛苦。 不一会儿后，周家老店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渐渐的，夜似乎又深了几分。 另一个地方，同样也是在黑石镇上的某处房间里，正站着两个全身包裹着黑布的年轻男女。在二人身后还恭敬地站着一个做同样打扮的人。不过，三人却都沉默着。 沉默的气氛中，站在前方的年轻男子正在眺望着远处幽暗的夜空，过了片刻，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黑衣男子道:“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是，一切都已全部安排妥当……”。 黑衣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像是暗夜里的恶鬼一样让人听来只感觉头发发麻，毫无感情的冷冷回话道:“猎物也已尽数出现，现在就只等着他们落入笼子，我们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好，既然如此，那你先下去吧”，年轻男子同样毫无感情的冷冷吩咐了一句，随即直接对身后的男子一挥手。 “属下告退”，黑衣男子正要退出门外。却听年轻男子忽又问道:“对了，毒黄蜂呢，怎么没见他”？ 黑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道:“他死了”。 “哦，死了……”，年轻男子依然毫无感情的问道:“怎么死的”？ 他显然并不是在关心毒黄蜂的死，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人杀死了他而已。 黑衣男子冷冷的回话道:“毒黄蜂听说冷仙子洛清雪也来到了黑石镇，便犯了老毛病要出去猎艳，结果非但没将洛清雪掳走，却反而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去”。 “那是谁杀了毒黄蜂”？ “缥缈峰少掌教端木轩”。 “哦，是这样……”，年轻男子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黑衣男子再不答话，转身出了房门，屋里便就只剩下原来的一男一女。 “二哥……”，女孩轻唤了一声，忍不住开口道:“既然洛清雪也来了，那如果到时候落入埋伏的人中有她怎么办”？ 男子淡淡的反问道:“什么怎么办”？ “就是要怎么处置洛清雪啊……”，女孩忽有些失落，伤怀道:“毕竟，她也是曾与大哥……”。 后面的话，她已再说不下去了。提到大哥，女孩双眸间忽然已有晶莹的泪光闪现。 “大哥……”，年轻男子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时间过得已太久，久的让他连大哥的样子都快忘记了。过了好一阵后，他才又淡淡的接话道:“吩咐下去，如果到时候落入彀中的人里有洛清雪的话，切记，一定不能让我们的人伤到她。若有敢不听命令者，死”。 “我知道了……”，女孩轻点了一下头，随即涩声一笑道:“或许，这是我们唯一能够替大哥做的一点事了吧”。 “的确”，男子只有凄笑着承认。 虽然，他和她，虽然他们兄妹俩早已不再是之前的那个自己，但不管发生过什么，总有些记忆是我们无法改变的曾经。 第九十二章 偷袭 黑衣人根本充耳不闻。 果然，黑衣人刚刚的那一阵大笑声已惊动了好多人。一时间，大家都从房间里赶了出来，将杨晓风他们围在了中间。 “赶快放开洛姑娘，否则我立刻将你碎尸万段”，只听一人愤怒的咆哮着，却是端木轩。他眼见黑衣人正在轻薄洛清雪，当下真是又急又怒，眼中已要喷出火来。 “哦，是吗，却不知道你要如何将我碎尸万段……”，黑衣人看了看端木轩，随即笑着道:“我看这位少侠似乎很担心的样子，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怎么样。若是你答应的话，我立刻放了这个大美人”。 端木轩急急问道:“做什么交易，你快说。只要你肯放了洛姑娘，我什么都答应你”。 “很好，少侠真是爽快人……”，黑衣人冷笑着看了一眼杨晓风，随即对端木轩残酷的一笑，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帮我把这个人给杀了，我就放了这个大美人。而且要是我心情好的话，还带你一起去和这美人快活一番，你觉得怎么样”？ 说完后又朝杨晓风努了努下巴，随即发出一阵y邪的狂笑。 “好，我答应你……”，端木轩似已完全丧失了理智，当即拔刃在手，剑锋直指杨晓风，却又转头对黑衣人道:“希望你能在我杀了他之后遵从你自己刚刚说过的话，立刻放了洛姑娘。如果你敢耍赖的话，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眼中闪着狂热的神色，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担心洛清雪所致，还是因为心中嫉恨杨晓风，故而想借题发挥。 黑衣人很是诚恳的点了点头，道:“一定。但还请少侠先下手杀了这个人再说”。 端木轩再不多说，已执剑朝杨晓风走来。 便在此时，忽听一人冷笑道:“哈哈……，这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想不到这世上竟还会有这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存在”。 却是兰啸瑞见端木轩要对杨晓风出手，立刻闪身挡在了二人中间，冷笑着道:“端木兄，你似乎有些太过于侠骨热肠了吧。我来问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便拿清雪和别人交易，你是她什么人啊。怎么着，你还要对我大哥出手，你似乎搞错对象了吧！再说了，有人家的未婚夫在此，好像清雪的事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来管吧”？ 端木轩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冷冷道:“兰啸瑞，你最好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是吗……”，兰啸瑞也已握剑在手，一字一句的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我先来领教一下端木兄精湛的缥缈剑法好了”。 气氛已是万分紧张，慕容颜当场便急了，忙劝道:“师兄，且不可冲动鲁莽……”。 只是，端木轩对她的劝告却根本置之不理。 慕容颜狠狠一跺脚，又转向黑衣人道:“恶贼，识相的快把雪姐姐放开，否则让你后悔莫及”。 黑衣人邪魅的冲她一笑，对她所说的话同样充耳不闻。 眼见得端木轩和兰啸瑞就要大打出手，而那边黑衣人的短剑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洛清雪的脖子，场上的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杨晓风却连看都没有看兰啸瑞和端木轩他们一眼。自始至终，他的眼睛一直就只是盯着黑衣人的手，再次淡淡的开口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放开她”。 黑衣人y邪的笑着道:“是吗，你看是不是这样放开她”？ 一边说着，他的手竟是舍弃了在洛清雪脸上的抚摸，转而向下轻轻的划过女孩白皙的芳香玉颈，接着更不停留，再次往下，这一次竟是直接朝女孩的酥胸袭去。 洛清雪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由黑衣人轻薄自己。没有人看见，她那冰冷如霜的眸子里俨然已有两行清泪缓缓滑下。 杨晓风的眼睛已彻底眯成了一条细线。 下一刻，黑衣人原本作势欲袭向洛清雪双峰的手却忽然间朝杨晓风甩出，但见得一片寒芒已从他袖口中s出，有如暴雨梨花一般只冲杨晓风而去，看这情形，自然是飞针一类的暗器了。 杨晓风似乎已来不及躲避。更糟糕的是，此时他正孤零零的站在院中的空地上手中空无一物，完全来不及出招格挡，身旁也没有其它东西可拿来抵挡。最要命的是，黑衣人s出的飞针不光只是打向他的周身要害，就连各处退路也已被封死，不管他往何处闪躲，都免不了会被暗器击中。 飞针出手，黑衣人的嘴角同时更露出了几丝轻松而又残酷的笑容。他实在计划的很好，刚刚他假意轻薄洛清雪只是为了扰乱杨晓风的心神，随后突然出手，在对方促不及防之间将他置于死地。 同样的情况，甚至和眼下这种状况完全相似的情形至少已在他身上发生了不下四五十次，而死在他飞针下的也已有四五十人。 所以，他对自己的这一招有着绝对的自信。只可惜，他忽略了一点，这一次他所面对的人是杨晓风。 说是迟，那时快。黑衣人突施暗器，杨晓风根本已避无可避。在这种状况下，只怕是没有任何人能躲过黑衣人的这致命一击，绝对没有。 一片寒芒闪过，院中众人大惊，然后，在周围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黑衣人s出的飞针尽数从杨晓风身上穿了过去，随即更是钉进了后方的几颗老树上。而且，可能是因为飞针的力道太猛，以至于飞针的整根针身竟完全订入了树里。 接着，院中已是惊叫一片:“大哥……”。 这当然是兰啸瑞。 “李公子，你没事吧”？ 这却是慕容颜，因前次缥缈峰武林新秀会的时候，杨晓风化名为李风，她却以为这就是杨晓风的真名。 其实，她之前并不认识杨晓风，之所以知道他就是李风，还是听端木轩说的。 一时间，院中众人皆是大惊，唯独就端木轩残酷地冷笑了两声。 众人惊呼一片，全都不约而同的望着杨晓风，刚刚……刚刚他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 然后，在众人那满脸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杨晓风的身体忽然变得透明了起来，随后竟是渐渐消散不见了。 “这……”，黑衣人只感觉口干舌燥，惊恐万状的看着杨晓风刚刚站立的地方，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刚刚被自己的暗器所击中了的不过就只是杨晓风留在那里的一道残影而已。 若那是残影，那杨晓风的真身又在何处？ 一瞬间，众人的惊呼声忽然又直接生生噎在了喉间。这是怎么回事，杨晓风的人呢？ 他刚刚明明就站在那里的啊，怎么会忽然不见了？ 他到哪里去了，总不会是凭空消失了吧？ 第九十章 江湖多风雨 落雪谷，谷口处。 车马早已准备停当，就等着出发了。 “风儿，此去一切小心……”，洛文斌最后嘱咐了一句，道:“不管遇到什么状况，切记稳妥行事，不可莽撞，更不可冲动。总之一句话，凡事小心在意，记住了吗”？ 他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今天却有些唠叨。也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是人老多情吧，上了年纪的人，总希望儿女们能陪在身边的，更希望儿女们的日子能安稳平和。 “嗯，我知道了……”，晓风点了点头，淡淡道:“伯伯，大哥，你们回去吧，我会小心的”。 “晓风，照顾好小雪……”，洛清羽上前拍了拍杨晓风的肩膀，叮嘱道:“还是那句话，她毕竟只是个女孩”。 杨晓风无奈道:“其实阿雪实在没必要跟着我一起去冒险的……”。 洛清羽调笑道:“如果你不想让小雪跟着你去冒险的话，那你就不要去了，这样一来，她自然就不会去冒这个险了”。 “现在看来，只怕阿雪要跟着我冒一辈子险了”。 “知道就行了”。 兰啸瑞在一旁等的早有些不耐烦了，拍着胸脯道:“姐夫，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有我和大哥两个大男人在，保证清雪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的”。 洛清羽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对晓风我还是很放心的，不过小兰你吗，就不好说了”。 显然，听他的这言下之意，似乎是并不怎么相信兰啸瑞的保证。 “姐夫，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兰啸瑞被洛清羽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声反驳道:“难道以我的智慧及武功还不足以让你们放心”？ 几人都是笑而不语。 杨晓风最后看了大家一眼，淡淡道:“伯伯，大哥，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即刻上车出发，和洛清雪、兰啸瑞总共一行三人缓缓往谷外行去。 其实，他本可以和兰啸瑞一样，也乘车的，但有洛清雪在，他便要兼职做车夫了。 又一次要离开了吗？ 望着杨晓风他们的背影，洛文斌忽然转头问洛清羽，道:“羽儿，你知道天音门吗”？ “天音门，从未听说过……”，洛清羽摇了摇头，道:“晓风不是说关于此次天音门宝藏事件全是别有用心的人凭空编造出来的流言吗。既然如此，想来江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什么天音门存在过”。 洛文斌当即摇了一下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其实以前也曾有个人对我说起过这个天音门，可天音门在百多年前就从江湖上消失了。若不是此次又听到这个名字的话，我可能都不会再想起这个名字了。多少年了，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是一个圈套，想不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合”。 “啊，还真有个天音门啊……”，洛清羽略微一惊，很是诧异的问道:“不知爹你听什么人说过”？ 洛文斌一时伤神，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沉默了半天后，这才道:“一个早已去世多年的人”。 洛清羽喃喃道:“一个已经消失了百多年的门派，一个早已去世多年的人。居然没有一样是今时之物，只是不知这二者的结合究竟又能说明什么呢”？ 洛文斌淡淡道:“这个江湖平静了这么多年，或许这一次，暴风雨终于要来了”。 “是啊，晓风也说过，我们落雪谷这么多年的平静恐怕是要被打破了”。 相忘楼里依旧平静如斯，外面的风雨似乎永远无法打破这里的安宁。 孔言书走进来的时候，林雨涵正在一个人深思着，或者说正在发愣。 “圣女，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前锋人马刚刚传来消息说他们已经到黑石镇了，我们也该出发了吧”。 思绪一时被打断，林雨涵也终于回过了神，冷淡道:“那走吧”。 缥缈峰。 大广场前，端木轩也正一个人在发着愣。或许，是他还在揣测端木敬临走前所说的那些话，总感觉叔叔似乎是话里有话，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啊。 “师兄，你又在发呆啊”，慕容颜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端木轩背后。 “师妹，妳来了”，端木轩回头淡淡一笑，见慕容颜已换过了刚刚的碎花长裙，改穿一身长衫。如此打扮，显然是为了远行做准备。 慕容颜甜笑着道:“师兄，你看我穿这身衣服漂不漂亮啊”？ “衣服漂不漂亮主要是看穿在谁身上，像师妹妳这么美如天仙的女孩子，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的……”，端木轩笑着赞叹了一句，随即淡淡道:“既然师妹妳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嗯，好”。 去往凉州的官道上，一马一车缓缓而行，相比起那些急急赶着去黑石镇夺宝的人，杨晓风他们一行三人似乎是一点也不着急。 眼看着一拨又一拨人从他们身边超了过去，兰啸瑞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有些着急的问杨晓风道:“大哥，像咱们此时这般一路慢悠悠的赶过去，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恐怕等我们到了的时候，不要说是宝藏，就连藏宝d里的石头都早就被人给搬空了吧，那我们岂不是白跑这一趟了吗”？ 杨晓风头也不抬，淡淡道:“你以为真的会有宝藏”？ 兰啸瑞神色一呆，不解道:“大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呀”？ 杨晓风依然淡淡道:“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样啊”，兰啸瑞本还想再问什么，不过看了一眼杨晓风后，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就这样沉默着又慢慢的走了一大段路，兰啸瑞实在受不了眼下这种气氛了，当即有些无奈的催促道:“大哥，你不急也就算了，可你看这天色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们总得快赶几步到前面找个客店住下吧，莫非你是想淋成个落汤j啊。退一步说，我们两个大男人淋点雨就淋点雨吧，可你别忘了这里还有个女孩呢”。 听他这么一说，杨晓风终于抬头看了看，但见天空中布满了灰云。却是初夏时节，天气多变，眼看就要下雨了。 “暴风雨要来了吗……”，他小声嘀咕了一声，随即道:“那我们快些走吧”。 黑石镇，凉州道上最大的一处镇甸。平时多有江湖中人往来，但也不似最近这样走动频繁。不知何故，这些日子似乎来往于此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镇上的百十家客店全都被挤满了，但人还在源源不绝的涌来，就连好些普通人家家里也接待了好多客人。而且今天似乎还要下雨，这可让镇上的人乐坏了，看来他们的生意又来了。 不过，那些外来的客人们却一个个都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互相之间好像都提防着对方，似乎敌意颇浓。 周家老店，黑石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光院落就足足有七八多进，每一进大概都有几十间房子。但最近还是有些人满为患。 不过，住宿的客人们大都有些奇怪，住进店里后大多都整天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不知究竟在做些什么。 “师兄，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啊，可真是热闹……”，周家老店的某个房间里，慕容颜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街，片刻后，转头瞅了端木轩一眼，问道:“要不我们两个出去走走吧，好不容易从缥缈峰出来一回，整天就这样呆在房间里都快闷死了”。 端木轩何尝不想出去走走，不过想了想后，却又劝道:“师妹，这里人多眼杂，可以说黑白两道上的各股势力都到齐了，我们还是安心呆在房间里的好，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哦……”，慕容颜也不想过于违逆师兄的意思，一时望着外面，忽然眼睛一亮，赶紧叫道:“师兄，你快来看，你想着的那个人来了”。 端木轩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道:“谁啊”？ “就是你心里日思夜想着的雪仙子洛大小姐啊”。 “什么，清雪也来了”？ 听说洛清雪来了，端木轩急急跑到窗口朝外面望来，一见杨晓风，脸色顿时y沉了下来。一时间，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矛盾，似欢喜，又似痛苦。只是最后，终于全都化成了怨恨。 良久后，冷冷一笑道:“没想到连落雪谷的人也到了，看来这里是越来越热闹了”。 慕容颜瞟了一眼端木轩，不由暗暗摇头叹息了一下，随即却又试探着问道:“师兄，你看要不要下去和你的冷大仙子她们打个招呼”？ 端木轩拳头紧握，神情似乎也有些激动，他自然是想去和洛清雪打招呼的，但瞧了杨晓风一眼后，终究却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周家老店门口，一车一马缓缓停下，正是杨晓风他们。 “呼……”，兰啸瑞长出了一口气，庆幸道:“时间刚刚好，总算是没有被淋成落汤j”。 原来西北天气不似江南，虽然天y着，但所幸没有立时下雨。而杨晓风三人赶了一大段路，终究在这会儿赶到了黑石镇。 “阿雪，到了，下车吧”，杨晓风自己先跳下车，随即掀开车帘正要请洛清雪下车，也不知忽然感觉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冷，猛然转头向店里二楼的某一间窗户望去。 虽然并不知道那间房里的是什么人，但即便隔着老远一段距离，他仍能感觉到那人看自己的目光中满满的全是敌意，或者说杀气。 只是，对他如此敌视，会是谁呢？ “风，你在看什么呢”？ 洛清雪正要下车，见他神情冷峻，当即也顺着他的目光一道朝店里二楼那扇正半掩着的窗户看来。 “没什么……”，杨晓风轻轻一笑，扶她下了车，和声道:“阿雪，我们进去看看吧”。 同时，他眼光似不经意的从各处扫过，淡淡道:“看来这天马上要下大雨了，而且很可能还是一场特大暴雨”。 兰啸瑞接话道:“管它是大雨小雨，只要不淋到我们就行了呗”。 “这倒也是”。 “客官，里边请”，早有店伙计出来将车马牵到后院去了。 再不逗留，三人缓步进了店。 或许，他们可能没有察觉到，在许多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似乎有很多双眼睛正在暗中窥视着他们三个。 “轰隆隆……”。 下一刻，天空忽然间炸响起一声闷雷。 杨晓风他们三人这厢才刚刚踏进客栈的大门，一场暴雨便急促地下了起来。 雨势湍急，如从天际倾泻而下的飞瀑一般，只在片刻间便已将小镇完全淹没。 第八十八章 痴女 纸醉金迷烟月地，天上人间。 要说天下哪里最富庶，恐怕还没有固定的答案，但若是问天下哪里最热闹繁华，却非金陵莫属。 独特的地理位置让金陵之地成了秦淮道上名副其实的风月之都。 相忘楼，整个金陵最大的酒楼。只要是你想要的，这里都有。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就可以在这里随意享受人世间最好的服务。 只有来过相忘楼的人，才会真正体会到生命的美好，不枉此生。而任何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醉，因为在这里不光有全天下最好的美酒，更有全天下最美的美人。美酒，美人，足以让任何一个行走江湖的浪子在这里找到心的归属，自愿沉沦在无尽的温柔乡里。 不过，不管你是身居高位的达官显贵，亦或是杀人如麻的江湖豪强，但却从没有人敢在相忘楼里生事。在这里，纵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相见，你也得暂时忍着。因为相忘楼背后的东家叫风月教，当今江湖上最大的黑道组织。 相忘楼坐落于金陵最繁华的路段，却并不似普通酒楼一般噪杂喧嚣，更多的是一种高雅宁静的氛围。虽然总体名字叫相忘楼，但其中所包涵的阁楼厅堂少说也有五六百座之多，且大多都是独立的庭院，更有大片园林和许多人工湖点缀其中。所以，整个相忘楼算下来占地至少有万亩之多。 想来，皇帝老儿住的宫殿也不过如此了吧。因此，要想进一趟相忘楼，兜里少说也得揣上个千八百两银子才行。 此刻，相忘楼最里面的一座院子里，一个紫衣女子正在静静的凝思着什么。 她身材高挑，一袭齐腰长发随意披散，再配上那张倾城绝世的容颜，使得她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近乎妖艳的魅惑气息，想来神话传说中的狐仙便是这样了吧。 放眼天下，有这种气质的，除了风月圣女林雨涵还会有谁。 一个年轻男子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正是前次青山镇的时候在林雨涵身边出现过的那个人。不过，除了风月教本身的人外，恐怕再没几个人知道这个男子便是当今风月教十二魔肖护法之首的智鼠孔言书。 “属下参见圣女……”，孔言书走上前来，对林雨涵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妳吩咐属下的事，我已经全部查探清楚了”。 “哦，那说说吧……”，林雨涵脸上带着几分期待的神色，急忙问道:“他的近况如何”？ 孔言书当然知道林雨涵所说的他指的是谁，当下恭声道:“禀告圣女，那个人从缥缈峰下来之后直接去了落雪谷，自此一直再没出来过，只在不久前和洛清雪一起出谷去过一趟兰花门”。 林雨涵脸上现出一丝不耐烦，冷冷道:“别的我都没兴趣听，我只想知道他与落雪谷的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孔言书答道:“如果属下所料不错的话，他的身份应该是落雪谷的女婿，也就是洛清雪的未婚夫”。 “他是洛清雪的未婚夫……”，林雨涵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或许早就料到了吧。当下清笑一声，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有关于他的最新情况，记得要向我报告”。 “是，属下告退……”，孔言书再次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走了出去。不过才刚走几步，却忽又停下，随即转身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林雨涵头也不回的问道:“什么事”？ “是关于最近江湖上传的最热闹的天音门宝藏之事，听说宝藏已在西北凉州一个叫黑石镇的地方出现了”。 孔言书缓了缓，接着道:“教主的意思，若宝藏之事为真的话，我们务必要争上一争。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不知圣女是否也要去走一遭”？ “我知道了……”，林雨涵仍然不曾回头，淡淡道:“所有的事情就由你全权负责，至于具体什么时候出发，知会我一声就行”。 “是。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孔言书说完后直接出了院子。 下一刻，这里又只剩下了林雨涵一个人。 “如果属下所料不错的话，他的身份应该是落雪谷的女婿，也就是洛清雪的未婚夫……”，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刚刚孔言书说过的话。 有风轻轻吹过，不知又刺痛了谁的心。 “落雪谷，洛清雪，呵呵……，既然如此，那我们两个就争上一争好了。我倒要看看，最终到底会是谁输谁赢”？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忽然自嘲的笑了笑，不知为何，心里竟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杨大哥……”，林雨涵一时轻声呼唤着那个名字。有谁知道，从杨晓风在青山镇上为她解围的那一刻起，他的身影从此便深深的铭刻在了她的心底。 今生今世，注定绝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能走进她心里。除了他之外，她心中绝不会再放下第二个男人。 只可惜，老天总是喜欢捉弄于人。为什么，总是让我们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那个人。所以，有些情感从一开始，就注定只会是有缘无分。 第八十七章 圈套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兰啸瑞和兰如是姐弟二人已缓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兰啸瑞老远便冲几人嚷叫道:“老姐说大家在这里，我们就直接过来了”。 洛清羽略微有些惊异，问道:“小兰，你怎么来了”？ 兰啸瑞一摊手，耸了耸肩道:“还不都是为了最近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天音门宝藏之事。我们兰花门刚刚得到最新消息，说宝藏似乎是在西北某处地方。经过上次危难之后，我们现在急需一场胜利恢复士气，三叔已带着一批门中精锐弟子赶过去了。这不我急急赶过来就是想知道你们做何打算”？ “这么快就出现了吗……”，洛清羽抬头看着杨晓风道:“看来还真让你说中了，这藏宝地点果然出现了”。 “怎么，莫非你们还不知道，不应该呀”，兰啸瑞感觉有些诧异。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杨晓风淡淡一笑，看着兰啸瑞道:“我明白兰花门的处境，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带太多的人去。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我们三个人就足够了”。 “你们三个人……”，洛清羽顿时眉头一紧，问杨晓风道:“怎么，你这次又打算就只和小雪，就只你们两个人孤身前去啊，这绝对不行”。 “是啊，风儿，这次恐怕是凶险异常……”，洛文斌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着，这会儿总算开口道:“如果真如你刚刚所说的那样，此事万分蹊跷，摆明了就是一个陷阱，我看这次还是让羽儿带人去吧。至于你和雪儿就留在谷中，最近就不要再出去了”。 洛清羽立刻又接话道:“晓风，上次兰花门的事情小雪都对我说了，听得我心惊胆战的，所以，这次还是我去吧。目前来看，情况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你毕竟只是个初出江湖的新人，纵然武功高强，可好多事情并不是用武力就可以解决得了的”。 杨晓风目光从大家脸上一一扫视过去，最后停在了洛清羽脸上，随即淡淡一笑，道:“还是那句话，正因为情势危急，大哥你才更不能离开落雪谷。上次兰花门事件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你的身份非同寻常，绝不可轻易离谷。如今，整个落雪谷的重担全都在你肩上压着，因此，你一定留在谷中好好守护着这个家。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放心出谷去，因为，不管走到那里，无论发生什么，但总还能有个回来的地方，不是吗”? “可是，晓风，这次……”。 杨晓风立刻打断道:“大哥，你绝不可轻易离开落雪谷，谷中怎么能少得了你。你一走，谷中的日常事务谁来处理，相比起这什么宝藏来，这才是最重要的。因此，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还是让我这个闲人去做吧。再说了，刚好最近这段时间我和阿雪整天待在谷里也有点闷，正想出去透透气呢”。 洛清雪本来也想劝杨晓风留下的，但听他这么说，只得道:“风，不管你要做什么，都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决定”。 “好吧……”，洛清羽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看杨晓风和洛清雪，道:“那就这样吧，你们一切当心”。 他没有再劝。他明白，即便是再劝也没什么用。 兰啸瑞忽又看着洛文斌，c话道:“伯伯，你刚刚所说的蹊跷，陷阱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啊”？ 洛文斌尚未答话，杨晓风已先开口道:“啸瑞，这份藏宝图是假的。故而我猜想，这件事可能是一个圈套”。 “什么，这份藏宝图是假的”？ “是”。 “那也就是说，这是一个y谋”？ 杨晓风沉默着点了点头，随即道:“你还是传信给你们兰花门的人，叫他们先不要去了，至于个中原因，到时候你自会明白”。 “嗯，好……”，兰啸瑞点头答应道:“虽然我不太明白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但既然你这么说，想来一定有你的道理，我这就让三叔他们即刻打道回府”。 “这样最好”。 “大哥……”，听到这里，洛清羽夫妇顿时一惊，诧异甚至是狐疑的各看了杨晓风和兰啸瑞二人一眼，随即不约而同的问兰啸瑞道:“小兰，什么大哥，晓风他什么时候成你大哥了”？ 杨晓风默而不语，想不到兰花门那晚兰啸瑞说要认他做大哥，他根本就没在意，但谁成想这小子把他自己当时说过的醉话居然还当真了。 “哦，这个……”，兰啸瑞呐呐一笑，道:“上次晓风他不是替我们兰花门化解了危难吗，所以我寻思着拜他为义兄，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洛清羽微微一笑，一时先细细打量着兰啸瑞，瞅了好一阵子，随即又看了看洛清雪，当下有些意味难明的问道:“小兰，你真的就只是因为要感激晓风他替兰花门解了围而想拜他为义兄，就没有别的什么企图”？ 兰啸瑞听他话中有话，脸上顿时一热，不过却大义凛然的反问道:“姐夫，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嘛，莫非你以为我是为了接近清雪所以才想拜晓风为义兄的……”。 “呃……咳咳……”，洛清羽赶忙很大声的干咳了几下，制止了兰啸瑞的胡话。缓了缓，他笑嘻嘻的问杨晓风道:“晓风，小兰要认你做大哥，不知你愿不愿意”？ 被兰啸瑞这么一闹，刚刚沉闷的气氛也缓和了一些。 虽然洛清羽当场发问，但杨晓风却没有立时回话，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道:“随便吧”。 “好耶……”，兰啸瑞差点没当场蹦哒起来，欢呼道:“我今天又多了一个大哥了，走走走，姐夫，我们三兄弟喝几杯去”。 说完过来扯着洛清羽和杨晓风出去了。 “雪儿，如儿，你俩叙叙，我也出去转一圈”，洛文斌对两女吩咐了一声，当即也出去了。 “唉……”，兰如是望着弟弟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叹气道:“小兰他永远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啊。虽然他要认晓风为大哥的举动让我有点意外，不过这样也好。我本以为，因为妳的缘故，他和晓风之间……”。 洛清雪心情大好，掩嘴轻笑道:“他们男人就这样。记得那年在清水山庄初见风的时候，他也还是个很腼腆的男孩子。只可惜啊，一切都回不去了。不想时光一晃，感觉不过就只是转眼间，却竟已经有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他……呵呵……”。 她的语气多少有些伤感，似是颇为怀念和杨晓风在清水山庄初见时的情景。要是那个少年从来都没有改变过，那该有多好啊！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也早已不再是杨晓风初见时那个纯真的少女了。 是时间让我们成熟了吗？可真正让人变得成熟的，究竟是时间，还是时间带给我们的经历呢？ 不知怎么，或者说让杨晓风有些奇怪的是，兰啸瑞今天的酒量似乎比上次在兰花门的时候要好太多。这会儿，他又满满饮了一大杯，随即向自己看来，问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杨晓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思索了一阵后，淡淡道:“后天吧，不知你们得到的消息说宝藏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兰啸瑞立刻回话道:“传说在西北凉州一个叫黑石镇的地方”。 “黑石镇……”，洛清羽嘀咕一句，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号筒抵给杨晓风，道:“这个你拿着吧，那里也有我们的势力”。 杨晓风略微犹豫了一下，不过却终究从洛清羽手中接过信号筒揣进了怀里。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到，或许这一次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同样，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风险。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去面对。从他来到落雪谷的那一天起，他注定要去走这条自己选择的路。 第八十六章 藏宝古卷 推开房门，洛文斌正伏在案头仔细的看着什么。见三人走进来，遂拿起桌上的东西，直接抵给杨晓风，道:“风儿，你看看这是什么”? 杨晓风伸手接过，顿时觉得有股淡淡的膻味扑鼻而来，仔细一看，却是一张羊皮古卷，上面用淡淡的墨色绘着一副图。不过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远来，羊皮本身已有些腐坏，好多地方都已出现了菌斑，以至于整副图的线条看起来已经有些模糊，更有些地方甚至都看不清了。 他细细的打量了好一会儿，淡淡道:“这似乎是一副古图”。 “不错……”，洛文斌点头道:“这就是江湖上最近传的像神话一般的藏宝图”。 “这就是那份藏宝图啊，听说就因为它让好多人连性命都丢了……”，洛清雪也凑了过来，很是认真的仔细盯着古图瞅了好一阵子，随即却不以为然的努着嘴道:“不过这图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吗，好多地方都模糊不清的，又破又旧，还有一股怪味，至少我是没看出来这图有什么特别之处”。 洛清羽白了妹妹一眼，无语道:“这是百多年前的东西好不，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能不旧吗。再说了，这本来也就只是一张古图啊，怎么看妳的样子好像很是失望”。 “百多年前的东西吗……”，杨晓风嘀咕了一句。他又细细扫视了一遍，忽然瞟见在羊皮古卷的边缘处有个米粒大小的白点在慢慢移动，细看之下，竟是一只小虫子，再凑近了些细看时，那里居然还有几个细小的虫眼，里面还有另外几只虫子。 洛清雪见他眼睛都快贴到古图上了，赶紧扯了他的胳膊一把，不悦道:“你凑这么近干什么呀，小心把衣服弄脏，搞不好又得让我给你洗了。这么难闻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赶紧丢掉”。 杨晓风却不理她，仍旧盯着手中的羊皮古卷细细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问洛清羽道:“大哥，不知这张羊皮古卷是怎么得来的，确定就是最近江湖上传言所说的藏宝图吗”？ 洛清羽略微沉默了一下，叹息一声，道:“怎么得来的你就不要问了。不过我与爹仔细研究过，从它的腐坏程度来看，在时间上应该就是百多年前的古图”。 杨晓风顿时皱了皱眉，又问洛文斌，道:“伯伯，那你怎么看”？ 洛文斌侧头看了儿子一眼，道:“我仔细研究过，从线条的斑驳程度来看，这的确就是百多年前的古图。因此，从时间上来看，此图应该就是最近传说的藏宝图无疑”。 杨晓风再次追问道:“你确定”？ “当然确定，哦，对了……”，洛文斌忽又从桌子上拿过一张纸抵给杨晓风，道:“如果这羊皮古卷上的图看不清楚的话，这里有我们找高手匠人复原过的图纸，你看看吧”。 “不必了……”，杨晓风直接摆了摆手，淡淡道:“这可能的确是一幅藏宝图，但它的时间绝没有一百年。莫说一百年，甚至都不会超过一百天。至于我们所看到的这张图上面的这些破旧形态，不过只是人为刻意做旧的痕迹而已”。 “啊，这……”，洛文斌父子二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洛文斌疑惑道:“风儿，你说这张图上面的这些破旧痕迹是人为做出来的，不知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们来看……”，杨晓风指着羊皮古卷的边缘部位，道:“一张都已经过了一百多年的羊皮上怎么可能还会生虫子，而且，既然是用来做藏宝图的羊皮，必定会经过防虫处理。退一步说，即便是当年生了虫子，也不可能会活到现在吧。总不会那么巧，之前百多年都没事，偏偏在最近才生了虫子”。 三人都是一惊，洛文斌父子立即从杨晓风手中拿过羊皮古卷各自细看了一番，果然发现上面有好几个米粒儿大小的虫子，只是虫子生在羊皮古卷的边缘处，而之前他们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羊皮中心的古图上，这才没有注意到。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洛清羽皱着眉，诧异道:“莫非这张羊皮古卷是被谁得到后复制的”。 “绝不是……”，杨晓风冷冷一笑，道:“这张羊皮古卷的做旧痕迹已接近完美，若非生了虫子的话恐怕根本就不会有人能发现它的破绽。试想，谁得到这张藏宝图后还能如此沉得住气，静下心来再花大力气做几张假的，其目的何在”？ 洛清羽不解道:“那依你看，这张藏宝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晓风沉思了一会儿，淡淡道:“或许关于宝藏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精心策划的y谋。据师父说，百多年前江湖上的确是有个天音门，不过就只存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便覆灭了，并不曾听说有什么宝藏留下。显然，在背后设计这件事的人就是利用别人对天音门的情况不熟悉，从而精心安排好的一场骗局……”。 “骗局，你说这是别有用心的人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那设计这场骗局的人，他们的目的又何在”？ “利用藏宝图之事让整个武林陷入一片混乱，他们却躲在背后坐山观虎斗，当大家都被这假宝藏搞得精疲力尽之时，他们便可浑水摸鱼，趁机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显然，杨晓风这话说得并不无道理。 “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洛清羽只觉得背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湿透，惊愕道:“现在为了这张藏宝图都已经死了好多人了。若是死去的那些人知道让他们丢了身家性命的东西居然就只是一个别人设下的圈套的话，只怕那些人会死不瞑目吧”。 “若非出于对宝藏的贪婪，又怎会丢了自己的性命。说到底，都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后果，又怪得了谁呢？不过，虽然这个骗局设计得很完美，但好在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杨晓风淡淡一笑，欣慰道:“这张假藏宝图做的实在太精细了些，根本就没有留下丝毫破绽。但对于设计这个骗局的人来说，他们始终只想到了人，因为这本来就是做给人看的。但是，虽然他们没有为人留下丝毫破绽，却忽略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人之外还有其它比如虫子之类的东西。只怕这个y谋背后的c纵者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自以为完美的计划居然会因为几只小小的虫子而露出了破绽吧”。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安静，每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如果事情真如杨晓风所说，那这件事背后又是怎样一股势力在暗中c纵？ c纵这个y谋的人到底要做什么。他们在针对谁，又在算计谁？ 过了一会儿，终是洛清羽打破了沉默，道:“晓风，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否应该立刻将这个y谋揭开，将真相昭告给江湖上所有的人，以免因为这张假藏宝图而让更多的人枉死”？ 杨晓风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这样做根本就没有意义，也没必要”。 “没有意义，什么意思”？ “如大哥你所说，即便我们现在昭告天下，说这张藏宝图是假的，告诉其他人说这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设下的圈套，是一个y谋，但你觉得别人会相信吗？他们只会以为是落雪谷得到了藏宝图之后想要独吞宝藏，故而编造了这么一则所谓假藏宝图的谎话。所以，若是真如大哥你说的这样做，将这假藏宝图的真相公诸于世的话，非但不会起到一点好的作用，只会给我们招灾惹祸。你今天把真相说出来，恐怕都等不到明天，麻烦便会如雪片般向我们飞来，到那时，咱们落雪谷可就没有一天安宁日子可过了”。 “风说的有道理……”，洛清雪颇有些不满的瞧了洛清羽一眼，冷冷道:“哥，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呀，累不累啊你？看你c了多少闲心啊，难道谷里的事情还不够你忙吗？什么藏宝图，什么真的假的，谁愿意争就让他们去争好了，别人的死活，与我们落雪谷有什么关系。我们就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平平静静的待在家里过自己的安稳日子，随便他们怎么打打杀杀的都与我们没任何关系。是吧，风”？ “只怕我们是想过安稳日子也过不了啊”。 洛清雪顿时瞪着他道:“怎么，这么说你也要掺和这件事了”？ 杨晓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不是也要，而是不得不掺和。如今整个江湖都因为这宝藏之事沸腾起来了，可以说好多人现在已完全失去理智，已经彻底疯狂了。想必这时候外面一定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紧紧盯着像我们落雪谷，以及缥缈峰等这样的大派势力吧。既然眼下大家都在为这宝藏而奔波，我们落雪谷怎能不做出些动作？所以，如果我们这时候收手置身事外的话，岂非显得很不正常。到时候只怕会引来更多人的猜疑，麻烦自然也就跟着来了。因此，就算是装样子，也是要装上一装的”。 “可你刚刚明明都已经说过了，这是别有用心的人精心设下的一个骗局。明知这是个圈套，难道我们仍然还要往里跳吗”？ 杨晓风暗叹一声，阿雪到底只是个女孩，考虑事情太单纯了些。当下苦笑一声，道:“我说了，虽然明知这件事就是个圈套，但装样子总还是要装一装的，谁让落雪谷是当今武林第一大世家呢。我们可以说是处处受到别人的窥视，稍有不慎，立时便会引起别人的警觉。到时候，麻烦便会接踵而来了”。 “晓风说得对……”，洛清羽点了点头道:“我看这样好了，把暗中打探搜寻的影卫先撤回来，只在表面上装装样子，一方面避开那些别有用心者的视线，另一方面也能迷惑这件事背后的c纵者，不至于让他们将所有的矛头全都指向我们落雪谷”。 杨晓风补充道:“最好将影卫集结起来随时待命，既然这件事背后的策划者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就绝不是一般的小股势力所为。我们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为好，以便随时应对可能会发生的各种状况”。 洛清雪见大哥和杨晓风都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事情有你们两个想的那么严重吗，不过就一张假藏宝图而已，怎么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已经是大祸临头了”。 杨晓风正色道:“阿雪，或许目前我们所面临的状况远比我们所能想到的还要凶险十倍不止”。 洛清雪嘀咕道:“有那么严重吗，那我们怎么办啊”？ 杨晓风想了想，看向洛清羽，道:“大哥，我看这样，把暗中打探的人先悉数撤回来。如果这件事真是一个圈套，那这藏宝图就仅仅只是个开端，我想，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这张藏宝图上的藏宝地点就会出现了。现在嘛，我们就先静静的坐着等就可以了”。 洛清羽当即点头道:“那就先这样吧”。 忽听门外一人大声道:“不用再等了，现在就已经出现了”。 第八十五章 宝藏 虽已进入夏季，但四月的落雪谷依旧温凉如春，似乎一点也没有初夏时那种炎热的感觉。 这正是落雪谷的绝妙之处，谷里的气候冬天不是很冷，同样，夏天也不是很热。 只是，与这里不同的是，落雪谷以外的这个江湖此时却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火炉。 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知从何人口中，居然传出了这样一则消息。说有关百多年前的武林巨派天音门所遗留下的富可敌国的财宝于近日重现江湖，而在这笔宝藏中还有着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籍。 巨额的金钱加上高深的武功秘籍，二者的结合足以令任何一个在江湖上搏命的人为之疯狂。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这笔宝藏意味着什么，谁若是能够将其得到手的话，那也就是说，从此后恐怕这个武林就唯他独尊了吧。 而关于这笔巨额财宝的唯一线索，传说就只是一幅古图。至于这幅古图究竟是什么样的，没有人知道，因为见过这幅图的人听说都已经死了。 想想也是，若非实力非凡的大门派之人，谁能够保得住这样一幅藏宝图在身上而安然无恙呢，只怕迟早都会被那些觊觎它的人所杀死。因此，最近因为藏宝图之事已死了好多人，甚至有几个小门派直接都被灭掉了。 纵然如此，但对于那所谓的藏宝图，至今仍然也只是局限于听说阶段而已。所以，虽然这不过就只是一则毫无佐证的传言，尤其是对于这个天音门甚至都没有人听说过。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以上两点丝毫不会影响人们追逐宝藏的热度。在代表着财富和实力的宝藏面前，人们早已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变得既贪婪又疯狂。 当然，也有人产生过怀疑，这会不会根本就是一个骗局，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在不断追寻着藏宝图的有关线索，并且是前仆后继，趋之若鹜。 为此，很多人已经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但那又如何，即便是付出的代价再惨重一些，他们也在所不惜。 或许，很多骗局本身并不完美，甚至是漏d百出。但追逐它的那些局外人却用他们自己的幻想将它变得完美了起来，而后心甘情愿的跳进去。相比较之下，有时候人们对好多真诚的规劝反而是充耳不闻。 这就是人性。 为了一则虚无缥缈的秘宝传说，不惜放弃了一切。但那些人这般苦苦追寻，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得到。 其实，好多人可能不明白，他们自己身上本就已经拥有一笔比天音门的宝藏更贵重的宝藏的，这就是自己的家人，只是，这样的宝藏却被他们生生放弃了。 为了一则假的宝藏而抛弃了真正的宝藏，这是多么可悲？ 落雪谷，聆风楼。 聆风楼里依旧宁静如常，这里永远都是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不管外面如何风云变幻，但却似乎对这里丝毫都不会有一点影响。 这世间的风风雨雨，本就不会对这里产生任何影响，因为住在这里的人，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尘世。 上次从兰花门回来后，杨晓风和洛清雪两个人整天就只是无所事事的待在这里，享受着眼下这段难得的悠闲时光。 甚至在过去了许多年后，他两个还常常想，如果当初能一直那样下去的话，该有多好。 只可惜，聆风楼虽淡然世外，但落雪谷本身却处在尘世之中，而且，落雪谷的平静也早已被打破。 洛清羽最近好像有点忙，已有好些日子没来过楼里了。他不来打扰，二人倒也乐得清净。 此刻，杨晓风正站在院子里静静的凝思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清雪从屋里端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走出来抵给他，轻声道:“尝尝看，这是今年谷雨时新采的寒云茶，也不知味道怎么样”？ “嗯，不错……”，杨晓风接过来浅浅呡了一口，感觉茶水初入口时略微苦涩，接着却有几丝回甘的甜味从苦味中透露出来，正是茶叶中的上品。 不过，虽然茶香沁人心鼻，但最重要的还是沏茶之人的心意，温热的茶水，让人心中也暖暖的。 这般好茶，但他却只是浅尝了一口，便不再接着喝，一时间，就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女子的脸看。 “怎么啦，我脸上又没有花，干嘛这样盯着我看呀”？ “什么花能有咱家的阿雪好看啊……”，杨晓风调笑一声，随即啧着嘴道:“我到今天才发现，妳这位富贵人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其实也挺会照顾人的嘛，看妳此刻的表现，多疼人啊”。 “嘿嘿……”，洛清雪甜笑道:“其实你这傻呆瓜哄女孩的本事还不错哦，看来以后是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去了”。 “怎么，妳不放心我啊”？ “那是，就你的这张嘴，还不是三言两语就把人家小姑娘给哄到手了。因此，我要时时刻刻把你给盯死了”。 “我可对小姑娘没什么兴趣，最多也就只是哄一下妳而已。当然了，这辈子我也就只会哄妳一个人”。 “这话我爱听……”，洛清雪嬉笑道:“我也愿意让你哄我一辈子。其实不光这辈子，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愿意还让你再接着哄我的”。 “说什么下辈子嘛，先过完这辈子再说吧……”，杨晓风笑看着她，随即道:“哎，对了，大哥最近怎么有好几天都没过来过了啊，有些日子没见他了，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不知道吗……”，洛清雪轻声道:“听说江湖上传出了个什么天音门宝藏的说法，大哥最近一直都在忙这事啊”。 “哦，是这样”，杨晓风摇了摇头。显然，他对这宝藏什么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洛清雪看着他，问道:“风，你对这宝藏怎么看”？ 杨晓风又浅浅呡了一口手中的热茶，淡淡道:“管它宝藏不宝藏的，反正与我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吧”。 洛清雪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忽听身后传来洛清羽的声音，道:“现在只怕是有些关系了”。 二人同时回头看着刚从外面走进来的洛清羽，不由想起了一句话，说曹c曹c就到了啊。 “大哥，你来了”？ “嗯，好几天没来了，过来看看你们……”，洛清羽走上前来，笑着道:“怎么样，最近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过得还愉快吧”？ “还好啦，要是哥你不老是跑过来打扰我们两个的话就更好了”。 “这么说，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知道就好”。 “呃，哈哈……”，杨晓风忙干笑一声，天知道自己再不c话的话，这兄妹两个还要斗嘴到什么时候，当下问道:“大哥，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洛清羽点了点头，道:“本不想来打搅你们的，但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过来和你们商量一下的好”。 杨晓风笑问道:“不知是什么事”？ “还是先跟我去看一件东西再说吧……”，洛清羽朝院外一伸手，道:“爹这会儿正在书房里等我们呢”。 杨晓风赶紧把手中的茶杯往身旁的石桌上一放，道:“那我们这就走吧”。 “好”。 “就知道哥你过来准没什么好事，真是的”，洛清雪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不过也只得跟上。 第八十四章 阴谋 为什么江湖中总是充斥着仇恨，阳光无法照亮的，究竟是黑暗的地x，还是被**吞噬了的心。 黑暗中，似乎又只剩下了围帐中的男子一个人。 忽然，一人淡淡的问道:“以主上看来，你所编造的这个故事他们兄妹俩会不会信，关于这个什么天音门，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却是那刚刚一直跪着的男子，这会儿又走了回来。 此刻他又在下首站定，皱眉问道:“而且，还有什么所谓的音杀之法，又是怎么一回事”？ “音杀之法自古就只是个传说，不过百多年前江湖上的确是有个天音门……”，围帐中的男子淡笑着答道:“只不过天音门只存在了短短几年便消失了，所以如今很少有人知道”。 站在下首的男子忧虑道:“可如果真是这样，如主上所说，天音门名气不大的话。那这所谓的宝藏之说，还会有几人可信”。 “对于天音门之事，别人信不信倒不打紧，因为这本来也不是说给他们听的……”，围帐中的男子冷笑道:“不过我知道，一定有两个人会信。因为这个所谓的天音门之说，就是我本人告诉他们的”。 “是那两个人”？ “李木清和洛文斌”。 站着的男子顿时微笑道:“而这两个人又都与杨晓风有关，对吗”？ “不错……”，围帐中的男子同样笑着道:“这个计划从一开始便是专门针对晓风儿而设计的”。 “可是，这个计划中似乎有一点还不太完美……”，站着的男子略微想了想，摇头道:“以他们兄妹二人的实力，要想对付杨晓风，只怕还远远不够。而且，若是他们和杨晓风正面相见的话，恐怕……”。 “谁说我是要他们兄妹对付晓风了……”，围帐中的男子意味难明的笑了笑，道:“本来就是要他们和晓风正面相见，如此，便足够了”。 “我不明白……”，站着的男子疑惑道:“主上这么做的意图何在”？ 围帐中的男子淡淡道:“现在对于我们来说，要想称霸整个江湖，最大的障碍便只有落雪谷和风月教了。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若是与落雪谷和风月教来一场硬仗的话，纵然能将其灭掉，但我们自身的实力恐怕也要折损过半，到时反而让那些小门派占了便宜，如此，对我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对于落雪谷不能硬来，而是要从内部加以控制”。 “而要想控制落雪谷就要从洛清雪身上入手……”，后方站着的男子终于明白了，很是了然的笑了笑道:“因为没有什么比成为落雪谷的女婿能更顺理成章的控制落雪谷了。如此一来，对我们而言，杨晓风便成了目前最大的障碍，因为洛清雪非他不嫁，除非是杨晓风死了”。 “正是这样……”，围帐中的男子平静的冷笑了两声，道:“洛清雪虽然看似非晓风不嫁，可惜她终究只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总是要找个男人的。所以，晓风必须死，到哪时候，洛清雪就不得不选择嫁给别的男人了”。 “只是，杀人的方法有好多种，却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兄妹二人去呢……”，站着的男子不解，疑惑道:“难道你就不怕当年的事情暴露”？ “杀人的方法的确是有很多种，但不是在每个人身上都适用。做为一个高明的杀手就要学会找到最合适的方法去将目标干掉，否则一不小心，恐怕死的就是自己了”。 “的确，以杨晓风的武功，恐怕能正面杀掉他的人实在不多……”。站着的男子有些无奈，暗叹道:“而我们若是派大批杀手出动的话，无疑于是对落雪谷宣战，更糟糕的是还会暴露我们的身份和实力。所以，对杨晓风是既不能群攻又无法独斗，那究竟那种方法在他身上才最适用呢”。 围帐中的男子略微沉默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晓风跟了李木清十年，想来已完全得其真传。只是，李木清在教会晓风天下无双的剑法的同时，也一定将自己那可笑而又迂腐的做人尊旨教给了他。所以，他们身上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致命弱点”。 站着的男子有些好奇，问道:“什么样的致命弱点”？ “重情……”，围帐中的男子神色复杂，似嘲讽、似鄙夷、似愤怒、似怨毒、甚至还有些痛苦，不过最后全都变成了妒忌，恨声道:“李木清空有一身天下无敌的武功，可他却宁愿自己痛苦的活着也不愿伤害别人一分一毫，以至于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可以拱手让人。而如你所说，晓风在兰花门的时候已然认出了血修罗就是当年清水山庄惨案的参与者之一，可他却只是砍断了血修罗的一条胳膊而没有杀死对方。对仇人都能恕而不杀，这就说明晓风果然和李木清一样迂腐，甚而至于，他比李木清还要愚蠢”。 站着的男子想了想，道:“听主上你这么说，还真是这样。按理说杨晓风这次回来应该迫不及待地去寻找清水山庄灭门惨案的线索然后为家人报仇的，可如今他却只是躲在落雪谷过起了姑爷的安稳日子。如此看来，只怕清水山庄之事早就被他给淡忘了吧”。 “记得又如何，淡忘了又如何……”，围帐中的男子淡淡道:“晓风不是很重情吗，那我就让他死在这个情字上”。 他说话的声音不悲不喜，语气中毫无一丝感**彩。只是，在轻描淡写之间，便已判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既然如此，我也去做安排了”，站着的男子说完，缓缓退了出去。 这次是真的走了。 望着男子那走出去的背影，围帐中的男子忽又自言自语道:“其实你不知道，我之所以让他们兄妹前去，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洛家父子与晓风之间结下血仇，从而借晓风之手杀了洛文斌”。 不过，男子已经走的远了，这些话他一个字也没听到。 地x里的气氛再次恢复了死寂。 在这y冷而沉默的气氛中，围帐中的男子沉思了一会儿，随即迈步向里面更深的地方走去，在那里有一间石室。 推开石室的门，一股冰彻入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原来整个屋子里全都堆满了很大的冰块。这间石室根本就是一个冰窖。 石室四周的岩壁上，镶满了大大小小几十颗夜明石。相比起外面的y暗，这里的光线却亮如白昼。 石室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用巨型冰块打造的方棺，一个看起来大概最多就只有刚刚四十岁的女子此刻正静静的躺在冰棺中，她那如活人般的肌理容貌丝毫未损，只是从她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之所以r身保存完好，只是因为这里冰块的寒气让其未曾腐坏而已。 男子站在冰棺前痴痴的望着棺中女子的脸，脸上流露出很矛盾的表情，似痛苦，似爱慕，更多的却是怨恨。 他缓缓伸出手去，很是怜惜的轻轻抚摸着冰棺，看着那女子，似是在对着她又似自语自语道:“阿云，你的儿子回来了，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放心吧，一个人孤独了那么多年，我很快就会让他下来陪你，到时候你们母子就能团聚了”。 如果杨晓风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震惊非常。因为那个棺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十多年前为了救他而被杀手一剑穿胸的母亲——梅落云。 只是，梅落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男子又与她是什么关系。 既然梅落云在这里，那当年被洛清雪她们葬在清水山庄的人又是谁？ 还有这个男子，他究竟是何人？ 没有人知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其实，所有的一切在冥冥之中从一开始便已注定，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也没有可以逃避的资格。 这就是命运。 他这辈子只会活在各种各样的y谋与算计中，这就是杨晓风的命运。 这种宿命，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 他始终被命运驱赶着，但他却从来没有逃避过，命运也从没有给过他逃避的机会。 好在，他一直都没有屈服命运为他做下的安排，他始终都在顽强地和宿命抗争着。 他没有胜过命运，但他却战胜了自己。 他在命运的安排下渡过了前半生，但他却自己为自己安排了后半生。 黑夜如贪婪的猛兽一般吞噬掉了世间的最后一点光明，让人再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清冷的月光下，窄而悠长的巷子里一人正在拼命的奔逃。他凌乱而仓皇的脚步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无助又孤寂的脆响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凄凉。 前方似乎已到了路的尽头，而向后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死亡，这里居然是一条死胡同。他绝望的坐倒在地上，再逃下去还有何意义。 一个人纵然可以逃的掉任何杀手的追踪，可他逃的掉自己的影子吗。而追他的人就是这样的影子。 后面的人慢慢围拢了上来，不过却并不急于动手，只是看着坐在地上的人，淡淡道:“把东西交出来吧”。 那人缓缓从怀中拿出一张发黄的羊皮古卷，嘴角很是凄凉的一笑，看着手中的羊皮古卷，痛苦道:“就为了这件东西，我居然害死了全家人的性命。现在想想，我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去抢夺它”。 “不错，你错就错在拿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四周围着他的一人冷笑道:“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就凭你这样的蝼蚁也敢去争这份藏宝图，你觉得自己有能力将它据为己有吗，你也配”？ 那人说着，重重的啐了一口。 “我不配，那你们呢……”，地上的男子很是凄惨的一笑，看着周围的人，反问道:“影卫又如何，不知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你们落雪谷也会遭到和我同样的下场”？ “或许吧，不过至少你是看不到了……”，一个影卫拿过地上男子手中的东西，道:“至于你，已经是废人一个，就暂且留着你这条狗命吧”。 “这就是最近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藏宝古图吗……”，影卫中的一人道:“既然藏宝图已经到手，我们赶紧回去禀告少谷主吧”。 下一刻，巷子里已只剩下男子一人。 影卫走了，地上的男子望着他们的背影一时感觉有些茫然若失，随即他却笑了，虽然这笑容有些勉强。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而只要活着，他就还能再去争那些一直想拥有的权势及名利，也能等待机会为他的家人报仇。 这正是人最可悲的地方，放弃了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家人，朋友，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就只为了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利。纵然是都已经死过一回，却仍然还是不明白。可到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我还活着，哈哈，我还活着，哈哈……”，男子起先是低笑，渐渐变成了大笑，最后彻底放声狂笑了起来。只是，下一刻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一把剑，在背后缓缓从他胸口穿了出去。他脸上还凝固着那狂喜的笑容，只是这会儿看起来，更多的却是可悲。 两个全身包裹在黑袍里的人缓缓现出身来，只听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冷冷道:“二哥，这样恐怕有些不好吧，毕竟那些是落雪谷的人。不管怎么说，落雪谷都与我们关系非同寻常，而且大哥他更是……”。 女孩说到这里忽然又闭上了嘴，毕竟提到大哥，他们兄妹俩一时都有些伤怀。 二人正是在那不知名的地x里出现过的兄妹俩。 “落雪谷又如何……”，被女孩称为二哥的男子同样冷冷道:“为了能给家人报仇，纵然牺牲一切我也在所不惜，哪怕是我自己的命”。 夜似乎愈发的黑暗，只是y暗的究竟黑夜，还是人心？ 第八十三章 兄妹 似乎这里并没有别人，也不知他在对谁说话。 只看见某处围帐动了动，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立刻闪了出去。原来，这里看似就只有那男子一个人，但不知在那些y暗的角落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人。 没一会儿，两个连脸都完全包在黑袍里的人慢慢走了进来，远远站定，对着围帐中的男子躬身行了一礼，道:“义父，你找我们”？ 听二人的声音却是两个年轻人，而且其中一人居然还是个女孩。 “凌儿，你们来了……”，男子温和的一笑，不过此刻听来，他的声音和刚刚相比却完全变成了另一种音色，和声道:“闲话少说，这次找你们兄妹来，是因为关于你们家当年之事最近终于有了些眉目”。 “这是真的……”，两个年轻人一时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之情，异口同声的问道:“义父你快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与一种江湖上最诡异的武功有关……”，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好似冷笑了一下，不过他的脸隐藏在黑帐之中，两个年轻人并未看到。当下，男子问道:“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音杀之法”？ “音杀之法……”，两个年轻人转头互相看了看，又同时问道:“义父，什么是音杀之法”？ “所谓音杀之法，说白了便是通过音乐什么的控制别人的心智，让其走火入魔，最后完全失去自主意识，沦为被人c纵的傀儡，也就是人形的杀人工具”。 “这……”，两个年轻人都是第一次听到音杀之法，再次彼此对望一眼，实在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当下惊讶道:“义父，你说的可是真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对于音杀之法一直都只是个传说而已……”，男子似乎陷入了回忆里，过了一会儿，才道:“不过，大约百多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空前强大的门派––––天音门。据传他们所习练的武功，便是这音杀之法”。 “天音门……”，两个年轻人中的男子细细深思了片刻，摇头道:“怎么这天音门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相传音杀之法太过诡异，若习得大成者，对战之际，不管对手武功多高，依然很轻易的能用音乐将其控制进而为己所用。你想，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人能与天音门之人抗衡。所以，天音门一时风光无两，门中杀手如云，产业遍布天下。非但积聚了能富可敌国的财宝，势力之大更是连朝廷都受到了威胁”。 “如义父所说，既然这天音门如此势大，可怎么我从未听说过……”，两个年轻人中的女子不解道:“莫非是因为天音门势力太过庞大，被朝廷出兵剿灭了吗”？ “事实并非如此，据说是天音门内部出现了分裂，这才导致本门实力一落千丈，没过几年，竟是彻底从江湖上消失了……”，顿了顿，男子又道:“想来以天音门那般庞大的产业，内部权力斗争定然十分激烈，分裂也不是没有可能，否则还有什么能让如此巨派忽然间消失呢”？ “可是，义父，你说了这么多。但这与我们家当年所遭遇的祸事有何关系”？ “凌儿莫急，且听我慢慢细说……”，男子诡异的一笑，道:“天音门在江湖上昙花一现，可它所创造的辉煌却像神话一般，让后人竞相追逐，妄想达到天音门曾经的高度。天音门覆灭后，门中那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也随着天音门的消失而下落不明。故而，时间虽已过去了百多年，但时至今日却还有人仍在不断探寻着有关那些财宝的线索，当然，还有天音门那诡异至极的音杀之法。就在当年，江湖上有传言说，你们家得到了有关天音门的一些东西”。 年轻男子全明白了，恨声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也就是说，就因为一则不实的传言，便给我们全家召来了杀身之祸，以至于满门被人屠戮殆尽”？ “正是这样……”，男子缓缓点了点头，道:“你想，要是谁得到了天音门的遗物，称霸江湖还不是指日可待。而江湖上的其它门派之人又怎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同时他们也都觊觎天音门的重宝，这才多人联手，群起而攻之，这也就导致你全家被杀。要知道，江湖之中，利益最重，为了利益，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会放过一个的”。 年轻男子的拳头已紧紧握住，眼睛也因为仇恨而变得发红，痛声道:“那义父可知道当年对我家出手的都是些什么人，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百倍的代价，以血还血”。 “这就不知道了……”，男子摇了摇头，道:“不过，凌儿，既然当年他们是冲着天音门的宝物去的，那现在要想引出他们，就得用同样的方法”。 年轻男子立刻追问道:“义父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计划”？ “正是……”，男子再次诡异的笑了笑，道:“凌儿，我已在江湖上放出消息说天音门密宝重现江湖，到时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还不都趋之若鹜的赶过去”。 说着扔过来一副卷轴，道:“这是此次的详细计划和实施的地点，你现在就带人过去在事先安排好的地点埋伏，将那些被宝藏吸引而来的人一举全都歼灭。如此一来，便能替你的家人报仇了”。 “这……”，两个年轻人又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确定的道:“义父，这能行吗。放出假消息难道就不会被人识破”？ “绝对能行……”，男子回答得很肯定，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本来就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就算有人识破我们的计划，但在密宝面前他们还是会前往一试的。现在一切我都已安排妥当，你只需要静静等待猎物落入网中，到时候便可为你的家人报血海深仇了”。 “我知道了……”，年轻男子缓缓跪了下去，沉声道:“义父，你的恩情我日后定当报答”。 “哎，你我父子之间怎么还这般客气……”，男子摆摆手道:“你们放心去吧，这次所有的人全权任你指挥”。 两个年轻人缓缓退了出来，走开了一段距离后，女孩忽然开口道:“二哥，你觉得义父说的是真的吗”？ 年轻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淡淡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女孩回头望了望，悄声道:“难道这些年来你从未怀疑过义父吗，要知道，虽然当年是他救了我们，可时至今日，我们却连他的真实面貌都没见过。更可疑的是，他当年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家，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又是做什么的，难道这些你从未仔细想过。你说，会不会义父就是当年我们家灭门惨祸背后的真正……”？ 年轻男子立时冷笑一声，打断道:“那又如何，如今光凭咱们兄妹俩要想查出当年祸事的真相只怕是极其困难，更别说替家人报仇了，这显然是不太可能。所以，我们目前还要借助义父的力量，因此，不管现在义父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要无条件的服从，知道吗”？ 女孩乖巧的点了点头，脸上忽又闪过一丝失落，叹息一声道:“要是……要是大哥他还在的话，一定能告诉我们该怎么做的”。 年轻男子眼中也浮现出了几丝痛色，沉默了一会儿，坚定的喃喃自语道:“爹，娘，大哥，请你们放心，你们的仇我总有一天会给你们报。那些害死你们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女孩又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义父所说那个地方”。 两个年轻人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终是缓缓走开了去。 他们兄妹俩，会是谁？ 第八十二章 杀手 究竟是阳光的存在衬托了黑暗的y冷，还是黑暗的存在衬托了阳光的热烈。 总之，只要是有阳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y影存在，他们两个就是一对共生共存的孪生兄弟。又或者说，他们本来就只是彼此的另一面而已。 雨过天晴，季节也快步入初夏，阳光变得越来越炽热了。只是，这所有的一切，却似乎都与这里无关。 不管外面是雨是晴，是冬是夏，这里永远就只是一个样子，丝毫不会受到外界的一点影响。 这里所有的，永远就只是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让人感觉潮湿而又沉闷。一点昏黄的灯火忽明忽暗，或许更像是九幽的冥火，映照着四周同样漆黑的墙壁，不，是岩壁。这里似乎并不是在地面，而是深入地底的地x。 同样黑色的帐幔，以及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没有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黑色的围帐里，一人负手而立，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从他的身形大概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成年男子。在男子身后几丈远的地方，正单膝跪着另一个成年男子，他低着头，眼光偶尔扫过前方站立着的男子的背影，脸上全是畏惧的神色。 这里死一般的寂静，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只有地面的渗水不时滴落下来，发出一声脆响，却衬托着让这里更加的死寂。 站着的男子忽然开口道:“血修罗死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很是飘忽，明明距离很近，却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不过，每个字却又都像是在贴着耳朵对你言说一般，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是……”，跪着的男子答道:“不光血修罗本人，他带去的那一队人也都死了。另外，茶老板也死了”。 “哈哈……，好，死得好，他们已经活了这么久，也杀了那么多人，要是他们自己还不死的话那反而不正常了……”，前方立着的男子毫无感情的大笑了几声，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跪着的男子，道:“生与死其实不过就只是一场游戏而已。你说，血修罗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当他们自己被别人杀死的时候，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依然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他的声音冷淡的毫无一点感**彩。而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人命在他眼中毫不紧要。 被前方立着的男子注视着，跪着的男子身体都已经开始有些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低头恭敬的答道:“杀人的人终有一天必然会被别人杀死。主上你不是说过吗，如果一个杀手杀了好多人，自己却一直平安无事的话，那这个江湖就不再是江湖了”。 “江湖吗，永无休止的杀伐正是这个江湖存在的意义……”，立着的男子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后才又道:“血修罗他们是怎么死的？以血修罗的武功，纵然是遭到兰花门众人的围攻，也绝对能全身而退的呀”。 跪着的男子也略微沉默了一下，片刻后道:“血修罗的确是被兰花门众人所杀，不过却是在受了重伤失去反抗能力之后才被杀掉的，真正伤了他的并不是兰花门的人”。 “是这样，有点意思……”，立着的男子淡笑着问道:“对方是怎样一个人”。 “是一个我们非常熟悉的人”。 “熟人，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立着的男子继续问道:“不知道这个人我们有多熟”？ 跪着的男子缓缓答道:“他的名字叫杨晓风”。 “杨晓风……”，立着的男子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过了好一阵后，才又重新开口道:“他终于回来了吗，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让我们失望”？ “杨晓风绝对没有让我们失望……”，跪着的男子冷冷一笑，道:“血修罗在一招，哦不，半招之间便被杨晓风夺了手中的刀，而且，在刀被夺去的同时他还被杨晓风砍断了一条胳膊，这才被兰花门众人所围杀。至于他所带去的那些人，全是被杨晓风一刀断去双臂，根本就没有出过手便当场昏死了过去，随后被兰花门众人所杀”。 “一刀断臂，哈哈……，果然，他的确没有让我失望……”，立着的男子颇为赞赏的大笑了一声，随即道:“那茶老板呢，他也是被晓风所杀”？ “没有，茶老板半路截击杨晓风未能成功，他自知任务失败必遭惩处便自行了断了”，跪着男子这次的回答多少让立着的男子有些意外。 “好，很好……”，立着的男子很是满意的笑着道:“不愧是跟了李木清十年的人。现在看来，江湖上恐怕又要出现一个剑神了”。 “是啊，想来杨晓风已尽得李木清真传……”，跪着的男子脸上显出了几丝焦虑，试探着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杨晓风这次回来肯定是要追查当年清水山庄之事。若只有他孤身一人的话倒是不难对付，关键是他现在已经做了落雪谷的女婿，恐怕以后的事会有些麻烦啊”。 立着的男子有些意外，道:“你说晓风已做了落雪谷的女婿，是否属实”？ “前次去落雪谷的时候我亲眼所见，洛家父子也亲口承认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洛文斌居然还肯认他这个未过门的女婿，还真是有些出乎预料之外。不过，或许对我们来说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立着的男子忽然神色轻松的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对付晓风，我有最合适的人选。或许根本就不用我们自己出手”。 “那落雪谷呢，此次以兰花门为饵，诱使落雪谷精锐尽出，从而在半路上进行伏击，进而再趁机突袭落雪谷的计划已经失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你不是说晓风已经回来了吗”？ “的确。可这与对付落雪谷有什么关系。以杨晓风的实力，必会成为我们日后对付落雪谷时的一大阻力。只怕以后要想再对付落雪谷，会愈发艰难啊”。 “以前，晓风没有回来的时候，我们要对付落雪谷的确还有点难，但只要有晓风在落雪谷，那要对付落雪谷可就容易多了”。 跪着的男子微微皱了皱眉，表示没明白。 立着的男子缓缓道:“晓风本身就是一件最好的，对付洛家父子的最完美的武器”。 跪着的男子摇头失笑道:“这不大可能吧，杨晓风怎么可能会对付洛家父子”？ 立着的男子冷笑道:“事在人为，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这样，你最近什么都不要做，先暂停所有行动，我自有安排”。 “是……”，跪着的男子顺从的点了点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对于眼前之人说的话他不敢有一丝的质疑，更不敢违逆。当下缓步退了出去。 下一刻，这里似乎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一会儿后，男子忽然又开口道:“叫他们兄妹俩进来”。 第七十九章 彼此的依靠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杨晓风和洛清雪的脚步丝毫不停，一会儿后，他俩个的背影已渐渐融入了一片朦胧里，被雨丝所淹没。 或许，这春雨也有着太多的忧郁和伤怀吧！ 三月半的小雨，不缓不急，徐徐飘落，落在这多愁善感的季节里。一如那多愁善感的人啊，深深掩藏着的，同样多愁善感的心事。 兰花虽已凋零，不过被春雨浸润着，她的叶子却显得愈发翠绿油亮。那是深深蕴藏着的，最鲜活的生命力，在来年，会开出同样的美丽。 生命，在一次次的磨难中只会变得越来越坚强，一切的隐忍，沉默，都只是为了汇聚起再来一次的能量。 当风雨过后，天空一定会出现美丽的彩虹。虽然，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大的暴风雨，但希望已经在这个过程中新生，不屈不挠地去面对下一次的风雨和磨难。 血修罗死了。 虽然杨晓风放过了他，但失去了一条胳膊后的他终是被心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怒的兰花门众人乱剑分尸。那些昏死过去的一众杀手当然也不例外。 杀人的人最终也被他人所杀，这本就是很公平的结局。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宽容和放弃仇恨，伤害他人的人岂非从一开始便也伤害了自己。纵然一时可能并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但报复总有一天会到来，并且以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作用在你身上。 天色相比起刚才来似乎变得明亮了几分，但谁都知道，或许这场风雨还远远没有结束。 杨晓风站在雨中微微叹息着。他不明白，这个江湖上那么多的风风雨雨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人与人之间永远就只能是你死我活的杀戮，仇恨，以及欺骗？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学着用友善的态度去对待这个世界，去对待这个世界上的人。若是生命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为了利益，人与人之间就只剩下相互利用和彼此仇恨，那我们是否也已经失去了做为一个人的资格。 只可惜，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实在不多。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只有凌驾于万物之上，掌控一切，让众生都臣服在自己脚下，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他们生命存在的意义吧。可是，他们不明白的是，纵然再强大的生命也逃不过自身宿命的束缚。强者终有一天会被新的强者所代替，而曾经的那些强者所创造的辉煌与成就也成了后人不断追求和超越的目标。你我彼此前赴后继，趋之若鹜。 所以，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而且永不停歇。 洛清雪忽然有些不解的问杨晓风，道:“风，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杨晓风反问道:“兰花门之事已了，我们还留下来做什么”？ 洛清雪犹豫了一会儿，她本不想提的，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兰花门之事的确是已了，可清水山庄呢？你刚刚不是说，清水山庄灭门惨祸那一夜，那个血修罗与你交过手吗，难道你就真的不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那个血修罗参与了当年之事，我想他一定知道真相”。 “真相，呵呵，真相……”，杨晓风很是伤感的苦笑一声，淡淡道:“算了吧，知道了真相又如何，难道死去的人还会活过来吗”？ 洛清雪轻声道:“可你至少也应该给死去的亲人一个交代啊，那样的话，在九泉之下，他们也可以瞑目了吧”。 “交代……”，杨晓风的语气依然淡淡的，可这次却说的无比坚定，他低头痴痴的看着她，道:“阿雪，交不交代我不知道。但我怕知道了真相以后会忍不住去报仇，所以，死去的亲人瞑目也好，不瞑目也好，我都已不想再知道真相，我也不想再去追究当年那场祸事的真相”。 “为什么”？ “爹爹、娘亲、晓凌、晓溪、以及清水山庄那么多族人……，我失去的亲人实在已经够多了，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再失去妳，我真的很害怕再失去妳。妳已经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若是有一天连妳也离我而去，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为了好好的守护妳，纵然是要我放弃灭门之仇也可以。只要还有妳陪在我身边，其它的都不重要，因为，妳才是我所有的一切。如果可以，我只想永远一直守护着妳，我们两个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不要地老天荒，但求此生无悔”。 晶莹的泪珠儿从眼角轻轻滑落，只是混合着雨水，杨晓风或许没有看见那是她所流下的热泪。 洛清雪紧紧依偎在杨晓风怀里，柔柔道:“风，你放心，你永远都不会再失去我的，即便是有一天你开始厌烦我了，要赶我走，我也不会离你而去；即便是你主动不要我了，但我仍会死皮赖脸的缠着你，因为你是我的男人。除非……除非是我死了，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 杨晓风摇了摇头，淡淡道:“不会的，在妳死的时候，我一定早就先死了。我绝对要比妳先死，妳可不能跟我抢”。 洛清雪流着泪，却被她逗得忍不住轻轻一笑，细声道:“我才不跟你抢呢，我把你的心都已经给抢过来了，难道还要再跟你抢别的什么东西吗”？ “阿雪，我……”。 不待他说完，洛清雪便立刻打断道:“你无需多说，我全都明白，我什么都明白”。 她究竟明白了什么？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是，还有一点或许连洛清雪也不知道。此刻，在杨晓风心中，她已成了他的全部，她就是他此生唯一的依靠，是他一直还在坚持和活着的理由。 若是有一天，连阿雪也离开了他的时候。杨晓风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一个人孤单的走下去。 答案是不会。 若是今生不能和她相守，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活着的价值又在哪里？ 若是今生没有她在身边相伴，他绝不会自己一个人独活。 或许，杨晓风忘了，李木清曾经劝过他。他的执念太重，要他学着放下。 可是，能够放下的，还是执念吗？ 人活着，总要有些盼头的。若是连阿雪都放下了，那他这辈子，还能再剩下什么? 同样，她的执念并不比他轻一丝半点。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会选择离开。至少，这一刻，她和他，他们两个还正无比真实的和最爱的人紧紧相拥着。 第七十七章 兰门有雨 “他是我洛清雪的男人……”。 兰啸瑞的耳朵里就只剩下这句话在久久的回荡着。 “他是我洛清雪的男人……，他是我……，他是……”。 剑从手里无力的掉落在地上，兰啸瑞的人也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过了好久，他终是抬头，满脸痛苦的看着洛清雪，缓缓问道:“为什么，妳不是说妳一直在等一个人吗。就因为这样，我整整等了妳五年，五年啦。而他……”。 说到这里，他忽又一把将掉在地上的剑重新捡了起来，剑尖指着杨晓风，吼叫道:“他……，这个人他……他不过就在缥缈峰上与妳只见过一面，就仅仅一面而已，可妳……妳便选择了他，难道就因为他的武功比我高”？ 洛清雪的回答让兰啸瑞彻底绝望。她缓缓摇了摇头，仍然一字一句的道:“你说错了，我和他初见并不是在缥缈峰，我和他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见过面……”。 “十一年前……”，兰啸瑞懵了。 “我选择他，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比你高，而是因为他就是那个在过去十年时间里我一直都在苦苦等待着的人”。 “可姐夫说妳等的那个人不是叫杨晓风吗，可他却叫李风……”，忽然，兰啸瑞自己住了嘴。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所谓李风不过就只是杨晓风所用的一个化名而已。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洛清雪会一直等着杨晓风的原因，就个人实力而言，他在人家面前不过就只是个笑话。 手中的剑又一次重新掉到了地上。 “瑞儿，你先退下……”，兰世平喝斥了儿子一声，忙向洛清雪赔罪道:“清雪姑娘，实在抱歉，老夫替小儿向妳赔罪了，还望妳莫要生气”。 冷清雪本不想答话的，却感觉杨晓风悄悄拉了拉自己的胳膊，只得开口道:“伯伯言重了，不过就是些我们小辈之间的区区小事，那用得着你向我赔罪。倒是我们这些小辈，给你惹笑了”。 兰世平干笑一声，随即又赶紧对杨晓风一抱拳，歉声道:“犬子无礼，公子千万莫要介意”。 杨晓风摆摆手，淡淡道:“我刚刚已经说了，门主能不能先让我们坐下来喝口水再说”。 兰世平神色一窘，其余众人也都感觉杨晓风这人有些特别。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这人一进门就只想着先吃饭，这是有多饿呀。不过，杨晓风的话却让大家这些时日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其实，杨晓风就只是说要水喝，但这要水喝的意思不就是要先吃饭嘛！ 或许，兰花门的人不明白，不管遇到怎样危急的情况，不管到什么时候，吃饭永远是最重要的。如果一个人饿跨了，那基本上其它事也就都不用做了。 兰世平看着众人的样子，顿时明白了杨晓风的用意，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勉强一笑，道:“公子说的不错，不管遇到怎样危急的情况，饭还是要吃的。只有先把肚子吃饱了，我们才有充沛的精力去面对眼前的困难。如今我们这样不吃不喝的，把身体都拖垮了，岂非正中了对手的下怀。亏我兰花门还是江湖上的一大门派，遇到些许危机一个个的便像废人一样在这里等死，只能等着别人来救，这实在是可笑至极”。 杨晓风点了点头，依旧淡淡道:“若是连你们自己都已无反抗之心，或者说，连你们自己都已经选择了放弃。如果你们已经丧失了面对危机的勇气与斗志的话，纵然落雪谷的大队人马赶到又能如何。江湖路险，步步惊心，落雪谷能救得了你们一次两次，难道还能救你们三次五次”？ “不错，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可一个个的却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想来实在惭愧……”，兰世平大声道:“吩咐下去，立刻开灶做饭，我们吃的饱饱的。我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方妖孽，要想灭掉我兰花门，恐怕并没有这样容易”。 被杨晓风这一番质问，已激起了兰花门众人心中的激愤之情，兰世平的这一番话，刚好又再次刺激到了众人本就敏感的神经。一时间，在场众人个个神情慷慨激昂，拳头紧握。在座的人之中并不乏江湖上的成名之辈，纵然凭着一股血性，也定要个敌人好好拼斗一番。 兰世平又往前走到杨晓风面前站定，对他感激的点了点头，道:“公子请坐，饭菜马上就好。若非公子点化，兰世平都快忘记了，当年我一无所有只凭着性命在江湖上打拼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死亡的边缘上行走也没有害怕过半点，而如今一点小小的困难便让我萎靡不振，实在可笑”。 杨晓风也不客套，和洛清雪缓缓入了座。虽然兰世平嘴上说的大义凛然，但他在大家的脸上还是看到有恐惧的y影存在。想来也是，此时兰花门的危难岂是他的一句话便能够消解得了的。 兰花门地处东南，气候多变，此时正值春季，刚好是多雨的季节。前一刻还天晴气爽，然不知从何时开始，外面缓缓的下起了一场春雨。细雨氤氲，如丝如织，不一会儿功夫，整个天地便全处在了一片朦胧之中。 饭菜已做好摆上了桌，兰世平还特地吩咐为杨晓风找来了酒。在当下这种沉闷的气氛中，饭菜做的并不精细，但却是兰花门众人近段日子以来吃过的最可口的一餐了。或者，他们吃下去的并不只是饭菜而已，还有心中那沉寂了太久重新燃起的自信和对未来的希望。 “阿雪，多喝些汤吧，最近连着赶路让妳受苦了”，杨晓风为洛清雪盛了一大碗汤，又为自己倒了一大碗酒。 他端起酒来一饮而尽，随即抬头望着外面。雨一直在下，房檐上的天水已起线，滴在地上发出哗哗的响声，不远处屋角的瓦片上还残留着几片去年的残叶。 他痴痴的望着，眼前的雨下得是那样熟悉，直下进了他的心里。 曾几何时，春季的清水山庄也会下这样的雨。他，弟弟晓凌，还有妹妹晓溪，围着娘亲让她讲一些稀奇古怪的趣事。等到天晴了，他们三个小的便跑到后山那里去放风筝。只可惜，这所有的一切，现在早已经变成了梦中最遥远的儿时回忆。 “风，你怎么啦……”，洛清雪见杨晓风望着外面在发愣，脸上的表情似乎还夹杂着几丝伤感，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杨晓风回头对她微微一笑，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变得沉重了许多，看着外面似是在对什么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外面雨大，阁下何不进来喝碗酒，也好去去湿气”。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一时目光齐刷刷的望向门外，可那里却什么都没有啊。莫非是杨晓风在开玩笑？ 他绝对不会开玩笑。在当前这种气氛下，谁还会有心思开玩笑？ “哈哈……哈哈……”。 先是一阵毛骨悚然的y笑声从门外传来，下一刻，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全身包裹着黑袍，胸口处绣着一只大大的血骷髅头的杀手缓缓出现在门口，接着迈步慢慢的走了进来。 他包裹在黑袍中的双眼就如同一只饿狼一般，直直的盯着杨晓风，沙哑的嗓子沉声道:“非常好，几十年了，自从我做杀手开始，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二个发现我踪迹的人”。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时高时低，就似半夜鬼哭一般，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兰花门的人都是惊恐而又畏惧的望着眼前的杀手，光他的穿着和声音便已经让很多人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从杀手刚刚出现的时候，杨晓风就目不转睛的在盯着他看，只是，却不是在看他的脸，而是在看他的手。 那是一双干瘪如鬼爪般的手，自手腕以上全部藏在黑袍里，只露出长长的手指，就在这两只手中各握着一把薄而窄的武士长刀。可能是这刀已经杀了太多人，以至于整个刀身呈现出了一种幽暗的淡红色。或许，那是人血凝固在刀身上了吧！ 杨晓风的瞳孔已在开始收缩，记忆里，十一年前清水山庄的中秋之夜，那个与自己交过手的杀手所使用的，就是眼前的这把刀。 他虽然不认得杀手的人，却已认出了这把刀。 他更认得这双手。 渐渐的，杨晓风的呼吸已变得有些粗重起来，不过，最终却只是淡淡道:“都过去十一年了，你还在做杀手吗，血修罗”？ 血修罗是这个杀手的名号，是事后李木清听他描述那夜的情景时告诉他的。 血修罗大惊。刚刚被发现自己的踪迹他也只是略微有些讶异，可这会儿杨晓风居然叫出了他的名字，着实让他震惊非常，内心也有了一丝不安的感觉，当下，不由惊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呵呵，我是谁……”，杨晓风略微伤感的一笑，沉默了半晌，似是在轻声自言自语，道:“不知你可还记得十一年前的中秋之夜，清水山庄灭门惨祸中与你交过手的那个少年吗”？ 第六十七章 情怀 月亮又被云层遮住了，正是夜里最黑暗的时候。不过，走在谷中的小路上，人的心里却感觉无比的舒畅，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压抑和y霾。 除了几队巡夜的弟子外，谷中的人早已睡下了。洛清雪一行人直接到了谷主平时议事居住的内院。 昏黄的灯光下，几个值夜的弟子慵懒地打着瞌睡。在落雪谷里，这就是个再平常不过是夜晚而已。 对于洛清雪的到来，几个值夜的弟子都是感觉非常意外。要知道，虽然同是在落雪谷中，但对这位高冷范的大小姐，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实在是无缘得见。故而，有关他们对大小姐的了解，大多都只是来自于她的那些传说。而今天看着她的大活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一时让这些年轻的弟子们颇为神情激动。 当下，这几个弟子实在是兴奋极了，面对着他们心目中的仙子，大家一时都有些语塞，以至于过了好半天才有人呐呐的问道:“大小姐，这……这么晚了，妳……妳有事吗”？ 洛清雪冷冷的瞪了几人一眼，当下也顾不上生气，只是皱了皱眉，道:“我有紧急之事，立刻把谢叔给我叫出来”。 “哦，好”，几人半天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人急急的进去通知谢山了。剩下的人还想和洛清雪搭话，但瞧见她冰冷的眼神，却是再不敢多说一句。 谢山的确是个好管家，片刻不到便出来了，想来大小姐寅夜来找他，确实是遇到了危急情况。 见门外院里停着两辆马车，而洛清雪脸上也有倦色，显然是刚刚从外面赶回来，谢山不由得眉头一紧，问道:“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洛清雪还没开口，杨晓风已然答道:“谢叔，我们在飞雪集上遇到了一个兰花门的人，他受了重伤，所以连夜赶回来了。现在麻烦你安排一间房，让郎中好好为他诊治一番”。 “公子说哪里话，我立刻安排”，谢山冲一个值夜弟子一挥手，那人赶紧去了。 大家这才注意到杨晓风的存在，都是满脸狐疑的看着他。 杨晓风颇有深意的看了看谢山，道:“谢叔，你出来一下”。 他说完当先走了出去，谢山和洛清雪随后跟上。 虽然在落雪谷的这几个月里，杨晓风整天就只和洛清雪待在一起，几乎没有接触过其它人，但多少还是有传言流了出去。大家这会儿眼见他和洛清雪肩并肩出去的背影，都是拳头紧握，心中愤慨难当。在大家心里，洛清雪就是他们的女神啊。 虽然谢山感觉定是出了大事，但看见驾车的竟是影卫，心不免又沉了几分。 杨晓风走到兰岳平所乘马车前面站定，随即轻手揭开车帘，问道:“谢叔，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兰花门的三当家，怎么是他……”，谢山一时有些惊讶，问道:“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晓风淡淡道:“今天傍晚，我和阿雪在飞雪集刚打算住店的时候，恰巧碰到他被人追杀，当时我出手救下了他，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昏迷之前曾说好像是兰花门遇到十分危急之事，要我们立刻带他来落雪谷求救，这才连夜赶了回来”。 “哦，是这样……”，谢山略微皱了皱眉，道:“公子，那现在该怎么办”？ 杨晓风想了想，道:“我看这样吧，先将他安排妥当，让郎中为其疗伤。而我们这就去找伯伯和大哥商量对策，具体怎么办还是等他醒来说明了情况之后再作决定”。 谢山点了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 刚刚被谢山派去安排房间的弟子已经回来了。他先是瞟了一眼杨晓风和洛清雪，这才道:“谢老，房间已经整理好了”。 “嗯，好”，谢山冲屋里值夜的几个弟子一挥手，几人赶紧走了过来。 “你们带这位先生和郎中去休息，还有两位车夫大哥也为他们安排一处房间让休息”。 安排完毕，谢山回头看了看杨晓风，道:“公子，那我们这就走吧”。 杨晓风三人正要走，却听一人道:“不用休息了，请你们立刻带我去见洛谷主”。 原来是兰岳平在昏迷了这一路后，竟已经醒过来了。 他挣扎着勉强坐了起来，祈求道:“烦请立刻带我去见谷主，好吗”？ 谢山有些担心地问道:“三当家，可是你的伤……”。 兰岳平立刻摇头道:“老谢，我的伤无大碍，事态危急，不容有片刻延误”。 “那好吧……”，谢山看再劝也没用，当下吩咐旁边站着的两个弟子道:“你们二人扶着三当家马上去老爷那里”。 尤自正在偷偷瞄着洛清雪的二人赶紧过来搀着兰岳平去了。 谢山又示意剩下的弟子带车夫下去休息，随即自己也走了。 “三位请跟我来”，一个弟子正要领着郎中及车夫下去休息，忽听杨晓风道:“请等一下”。 闻听此言，三人立时住了脚，忙问道:“公子还有何事”？ 杨晓风笑看着郎中，赞叹道:“不想先生医术如此精湛，简直有如华佗在世。感谢你一路上对伤者的细心诊治，让他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郎中忙摆手道:“公子谬赞，老夫哪里承受得起。我医术平庸的很，那位先生之所以能这么快转醒其实与老夫并没有多大关系。刚刚在来的路上，我查看他的伤势，发现……”。 杨晓风打断道:“怎样”？ 郎中沉默了一下，奇怪道:“虽然那位先生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但实际上却并无一处伤及要害，尽都只是些皮外伤，不过就流了点血而已”。 “是这样……”，杨晓风一时陷入了深思，片刻后一挥手道:“有劳先生了，请早些休息吧”。 “老朽告退”。 一时间，杨晓风再次陷入了深思，其它都人已经走了，可他却还呆呆的立在原地，竟像是想得痴了。 洛清雪总觉得他今夜有些奇怪，瞟了一眼郎中的背影，从旁边悄悄拉了拉他的胳膊，轻声问道:“风，怎么啦，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杨晓风望着眼前浓墨般漆黑的夜空，淡淡道:“阿雪，我们也去伯伯那里看看吧”。 走了几步，洛清雪终究还是忍不住又问道:“风，到底怎么啦，难道你对我都要隐瞒吗”？ 杨晓风脚步一顿，看了看她，淡淡道:“阿雪，妳还记得端木轩来谷里提亲的那天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 “当时我便说，或许这就是开端，落雪谷的平静可能将要被就此打破”。 “什么意思”？ “阿雪，细想一下，最近谷里是不是发生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事”？ 洛清雪思虑了片刻，道:“没有啊。谷里一切如常，那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好吧，那就让我来给妳算一算……”，杨晓风淡淡道:“先是我这个消失了十年之久的人来到了落雪谷，接着是端木轩来谷里向妳提亲，还有就是今晚的这桩事”。 洛清雪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事啊，你回来算什么不同寻常的事。至于端木轩来谷里提亲，那就更不算什么了，你不知道，过去这些年里，来谷里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都有好几百个了，呃……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杨晓风笑了笑，道:“妳继续说”。 洛清雪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能对他说这些，眼见得他一直盯着自己，遂赶忙接着道:“还有就是今晚这件事，这完全是出于偶然，自然也就不算是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了”。 杨晓风笑着摇头道:“其实，往往好多表面上看似毫无关联的小事内里却有着必然的联系，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想到而已”。 “好好好，我讲不过你，就当你说得都对，行了吧……”，洛清雪嘟囔道:“我喜欢的本是你的这份沉稳随和的性格，凡事率性而为，是又简单又洒脱，这多好啊。现在好了，你把自己搞得这么复杂，连带着把我也和你一样搞复杂了，哼……”。 看来她已有些不满了。 “呃……”，杨晓风一阵尴尬，慌忙笑着哄她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也对，是我想多了。这样吧，咱们这就去伯伯那里看看，要是没什么大事的话，就赶紧回去休息吧。最近也累了，今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俩去谷后的山上踏青怎么样，想必那里的花儿都已经开得差不多了”。 “这还差不多……”，洛清雪甜笑一声，忽又脸一沉道:“还有啊，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老是装深沉啊，整天拉着个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搞得好像你总是有许多烦难似的。你说你今年才二十多岁，可怎么总像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一样，你就不能多点年轻人的活力吗”？ “是是是，妳说得非常对。我以后一定改，改，行了吧”。 “嘿嘿，谁要你改了，你只要多笑一笑就好了。不是有句话说，笑一笑，十年少吗”。 “对对对，笑，一定多笑”。 打那之后，杨晓风真的一直都在笑，而且他也越来越喜欢笑。 甚至在许多年后，他还常常想，如果能一直就那样笑下去该多好啊。 在落雪谷的那段日子，是他这辈子最开心，也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就好像小时候在清水山庄一样。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的话。 第六十六章 夜归 下过雨的夜，显得静谧极了。已快是初更时分，清冷的月光下，两辆马车匆匆而行。若非有十分紧要之事，否则有谁会选择在半夜里还要赶路。 连日来舟车劳顿，人已是疲乏至极，窗外哒哒的马蹄交杂着车轱辘在泥水路上滚过的声音，显得单调而乏味。 黑夜吞噬着一切，那马车似乎是从远处无尽的黑暗之中而来，片刻间又再次融入了前方无尽的黑暗之内。 马蹄声渐行渐远，夜又恢复了宁静。忽然，几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望着地上的车辙印，嘴里发出一阵咯咯冷笑。那笑声在夜里听来，似鬼哭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杨晓风双目紧闭，静静地坐着，似是已经睡着了。 洛清雪却一丝睡意也没有，枯燥的马蹄声让她觉得时间有些过于漫长，本来想和杨晓风说说话的，但看他好像已经睡着了也就不忍再打扰他。 她伸手想拨开窗帘看看外面，却立刻被一只手拉住了手腕。转头，杨晓风正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原来你没睡着啊……”，洛清雪轻声道:“我还以为你睡了呢”。 杨晓风淡淡道:“阿雪，外面风大，还是不要开窗的好”。 只是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却别有深意。 洛清雪感觉有些奇怪，问道:“怎么啦，莫非你发觉了什么”? 杨晓风再次闭上了眼睛，缓缓道:“这一路上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我之所以闭眼冥思，就是在一直注意倾听着他们的动向”。 “啊……”，洛清雪先是一惊，顿时觉得有些厌恶，道:“究竟是什么人，一路尾随而来是想致我们于死地吗，那为什么却还不动手”？ 杨晓风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道:“或许，事情并没有如我们表面所看到的这样简单”。 洛清雪不解道:“怎么说”？ 杨晓风却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现在已是夜里，又连着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妳也累了，先睡一会儿吧，到了谷里我再叫妳”。 “嗯，好”，洛清雪柔笑一声，虽然也没什么睡意，但还是很听话的靠在他的肩膀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是，她忽却又摸了摸杨晓风的衣服，自责道:“你看都怪我，刚刚走得急，都忘了没有让你先换身衣服。刚刚这件都被雨打湿了，先脱下来吧，要是着凉了怎么办啊”。 “没事，都已经干了”。 “干了”？ 杨晓风不再接话，只是伸手拥过她，也倚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再一次低头凝思起来。 又或许，他只是在注意着车外的动静。 不知走了多久后，马车似乎行的慢了些。 杨晓风终于再次睁眼，轻轻掀起车窗朝外面看了一眼。 前方不远处已能看到点点灯火，那是落雪谷到了。只是那灯火衬托着让后面的夜空显得越发黑暗，不过，刚刚那让人窒息的压抑感却顿时一扫而空，马车也行的慢了些，此时早已是人困马乏。 “风，到了吗……”，洛清雪也顺着他的手向外面望了一眼，见前方已有火光，不觉长出一口气，笑着道:“终于到了，还好这一路上总算是没出什么意外”。 杨晓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好像这一路一直在想别的事。他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那里除了一片黑暗似乎已再没有别的什么。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断喝，厉声道:“什么人”？ 随着声音，已从前方掠出几道矫健的身影，片刻间便将马车团团围住，其中一男子高声喝问道:“来者何人，不知深夜造访我落雪谷所为何事，还请说明身份，待我进去通报”。 “是我”，洛清雪冷冷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啊……”，问话的男子一惊，恭声道:“原来是大小姐，妳怎么在半夜里回来了”？ 车帘并未掀开，只听得洛清雪依旧是那般冷冷的语气，道:“路上遇到些急事，所以急着赶回来了”。 “哦，是这样，那小姐妳赶紧进去吧”，男子随即冲其他人摆摆手，众人立时让开了来，马车缓缓驶入了落雪谷。 众人一时都望着远去的马车，见走得远了。这时，一人低头自语道:“奇怪，以前小姐每次出去都是和少谷主一起，怎么这次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看他满脸困惑的神色，显然是有些想不通。 “就只有小姐自己一个人吗……”，刚刚问话的男子微眯着眼，顿了顿道:“你难道没发觉在小姐所乘的马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吗”？ “另外一个人，是什么人”？ “一个男人”。 “男人！” 众人几乎同时惊呼了一声，显然是被吓到了。 一齐道:“小姐居然和一个男人同处一车，这……这实在是有些……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老匡，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也怪不得众人误会，要知道，那可是洛清雪啊，对大小姐的性情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人还不清楚吗？ 要说大小姐所乘的车里载着一头猪，他们说不定还会相信，但要说她车里居然有一个男人，这怎么可能。 莫说男人了，就是谷主和少谷主，平日里大小姐和他们父子俩个也很少说话的。 老匡不悦道:“莫说只是同处一车，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年轻男子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们怎么却说有些匪夷所思啊”？ 众人异口同声道:“因为你刚刚所说的那个女子是我们落雪谷的大小姐洛清雪，那个从来对男人厌恶至极，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洛清雪呀”。 第六十二章 情深几许 飞雪集，一个居住着近千户人家的镇甸。虽然算不上太大，不过因地处南北交通要道上，倒也十分的热闹繁华，更兼距此往北五十里便是鼎鼎大名的落雪谷，故而多有江湖人士出没，迎来送往十分繁杂。镇子虽不大，却有客栈酒家多处。 客悦居，飞雪集上的一处客栈，因为位置相对偏僻了些，所以并不似镇中心的客栈那般有那么多人，不过倒也清闲雅致。 已是黄昏日落时分，夕阳满天。 一辆马车从镇外行来，缓缓停在了客悦居门前。 “风，怎么啦……”，车里的女子柔声问道:“为何停下了”？ 驾车的男子抬头看了看，和声道:“阿雪，天色将晚，看来今天是无法赶回去了。反正这几天赶路也累了，索性我们今晚就在此处歇了，明儿早上再走”。 这两人正是从清水山庄祭扫归来的杨晓风和洛清雪。 洛清雪掀起车帘看了看，点头道:“那好吧，我确实也有点疲累了，更不要说你还驾了这一路的车”。 二人下了车，早有揽客的伙计前来将马车牵了下去。 走进店里，一层是待客的大厅，有好些人正在用餐。 洛清雪的出现，着实让众人有些惊艳，想不到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时惹得好多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虽说早就习惯了别人惊艳的目光，但当着杨晓风的面被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洛清雪顿时有些脸红，心里也很是恼怒，眼看就要发作。 杨晓风不禁有些莞尔，按理说被别人盯着自己的未婚妻看，他本该生气的。不过，他现在非但并未生气，反而有些失笑。眼看着阿雪就要出手教训人，赶忙悄悄拉了拉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洛清雪被杨晓风制止，不好再发作，只是用眼神冷冷的扫视了一下那些正盯着自己看的人，同时冷哼了一声。接触到洛清雪目光，那些正盯着人家看的人心里几乎都是一寒，赶紧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抬头多看她一眼。只不过，还有个别不怕死的却忍不住还大着胆子在时不时的往她这边偷偷瞟着。 有阿雪在，杨晓风本想找一处单间的，无奈单间全都已被人占满，他只得拉着洛清雪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点了几道精致的菜肴后，便坐着等。 在人多的地方，洛清雪总是不喜欢多说话，或者说她一直都不喜欢多说话，杨晓风更不是那种多话的人。一时间，两个人便都有些沉默。 不一会儿后，菜端了上来。 “阿雪，赶了这许多天的路，一定累坏了吧，更是连饭都没好好吃一回……”，杨晓风已将筷子抵到她手里，语气中带着几丝疼惜，关切道:“赶紧吃些东西，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早早赶回去”。 洛清雪乖巧的点点头，接过筷子，扫视了桌上的菜肴一眼，竟发现全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清淡菜色，不由心里一暖，抬头看了看杨晓风，当即甜甜一笑。 原来，他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却如此心细吗？ “怎么不吃啊，难道这些菜不合妳的口味……”，杨晓风见她迟迟不肯动筷，忙问道:“要不另换几道菜”？ “不不不……”，洛清雪忙摇头道:“不用换，谁说这些菜不合我的口味，我说了吗”？ “那妳怎么还不动筷啊……”，杨晓风忽然眼睛一转，嬉笑道:“要不我来喂妳怎么样？记得小时候，晓溪不想吃饭的时候，一向都是我追在她p股后面一口一口地喂她吃的”。 “喂，好啊……”，洛清雪下意识的就要点头，不过忽又想起这可不是在聆风楼里，此时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当即脸一红，摇头道:“那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正要动筷，忽又想起了什么，顿时又停下手，抬头看了他一眼后，破天荒地问道:“你不喝酒吗，我看你和我哥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很喜欢喝酒的啊”？ 杨晓风惊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自己刚刚没听错吧，阿雪居然在问他要不要喝酒？ 被他这样看着，洛清雪脸上又是一红，嘀咕道:“放心，我没发烧，要不你摸一下我的额头试试”。 杨晓风忙摇了摇头，他可没这个胆子，当即淡淡一笑，当下看着她的脸，眼珠子又是一转，假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道:“酒多无益，只会麻痹人的神经，影响人的速度……”。 “打住……”，洛清雪一脸算了吧你的表情，打断道:“那你和大哥你们两个还那么喜欢喝酒”？ 杨晓风正正经经道:“我和大哥我们两个是比较喜欢喝酒，但那是在谷里的时候，现在咱们两个可是在外面，这不一样的。唉，算了，反正即便就是说了妳也不会懂的”。 洛清雪顿时努着嘴，琼鼻一翘，一副颇为不服气的表情，负气道:“在外面又怎么啦，有什么不一样的。你都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懂啊”？ “妳真要我说”？ “快说”。 “呃，好吧，这可是妳要我说的啊……”，杨晓风本想极力假装出一副认真肃穆的表情，不过却实在又忍不住很是狡黠地贼笑道:“妳说，这出门在外的，本就已经让我有些不太放心。况且，我又是和妳这样一个绝世大美女走在一起，这就让我更不放心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 “瞧妳这话问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杨晓风有意无意的扫视了一眼那些正在偷瞄着往他们两个这边看的人，颇为担忧道:“刚刚妳也看到了，这里的人都是怎样盯着妳看的，这要是一个不小心，万一要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想打妳的主意怎么办。所以啊，我现在要保持绝对的清醒，绝对，知道吗！” “呃……”，洛清雪脸上表情明显一滞，想不到他偶尔也会幽默一次，不过听他说的这些话，心里却感觉非常高兴。有那个女孩不想听别人夸自己漂亮呢，何况还是自己最爱的男人。当下，她的脸顿时又微微一红，被他的话逗得忍不住掩嘴浅浅一笑，道:“那你可要当心了，依我看也很有这种可能”。 “要不这样吧，以后咱俩出门的时候，妳带个面纱怎么样”？ “干嘛要带面纱”？ “让妳这绝世大美女把妳这美得让人窒息的脸蛋遮住啊，我可不想自己的媳妇儿老是被别人惦记着”。 “哎呀，好酸啊……”，洛清雪把脑袋又往前凑了几分，极是夸张地在他身上嗅了几下，明知故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重的醋味啊”？ “什么醋味，有嘛”？ “我说你今天怎么不喝酒了呢，原来是在吃醋”。 “谁吃醋啊，我可没有”。 “没有吗”？ “当然没有”。 “那好吧，反正天还尚早，待会儿吃过饭后咱们两个出去逛一圈怎么样。你不是说我是个绝世大美女吗，美丽的东西就应该多让人欣赏一下”。 杨晓风顿时拉下脸，道:“不行”。 “你不去吗，那我一个人去好了。你看今晚的月色这么好，待会儿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出去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浪漫的邂逅呢”。 杨晓风咬着牙道:“我不去，妳更不许一个人出去”。 “我一个人出去都不行”？ “绝对不行”。 “唉，好吧，那就下次好了。可惜呀……嘿嘿……”。 或许是洛清雪的笑容有种神奇的魔力吧，以至于让那些偷偷瞄着她看的人一瞬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一时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正温柔浅笑着的女子。 面前的女子笑靥如花，正深情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浓浓的温柔。纵然以杨晓风的心性，却还是不禁有一丝恍惚。 只因她的笑的确有些摄人心魄。 就这样，一餐很快完结。 这一餐吃的很多，想的却更多。 第六十章 飞雪辞旧岁（下） 少谷主住所，偏厅。 年夜饭很丰盛，甚至已完全说得上奢华。 一应菜色都是兰如是亲自下厨做炒的。不过，杨晓风最感兴趣的却不是菜，而是洛伯伯珍藏了三十年的陈酿杏花村，借用大哥的话来说，能喝到父亲珍藏版杏花村的这种机会可不多的。 也就是在像除夕这种大节日里，洛文斌才会舍得拿几坛出来让大家解解馋。 除夕之夜，又沾着杨晓风的光，洛文斌当场足足拿了四坛出来，看来这回可不只是解解馋就能停杯的。 鉴于这种情形，洛清羽当场便抱怨说父亲偏心，怎么对女婿可以这般大方，对自己就很是小气了。 此言一出，洛文斌的脸瞬时便拉了下来，但考虑到大过年的，对儿子的这点不满情绪，终也就一笑置之。 不过，虽有美酒当前，但杨晓风前前后后最多也就总共才饮了不到三杯，怎么说呢，每次看他要举杯的时候，洛清雪立时便会很合适宜的给他往碗里夹一筷子菜，同时命令要他吃，而且几乎是无一例外。 对于她的热情，他可是半点都不敢推却。至于这酒嘛，只能先停一下了。 就这样过了三四回后，杨晓风终于察觉到，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很显然，她这是不想让自己多喝酒。 可是眼前这陈年佳酿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他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有美酒在前，却不能痛饮一番，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嘛，这根本就是对不起自己。 在这种身与心的双重煎熬之下，他强压住待会儿可能会被削的恐惧，愣是可怜巴巴的向洛清雪看来，希望以这种祈求的眼神籍此可让她稍微心软那么一下下。不过，当他的目光对上她那冷淡如霜的脸色后，直接吓得他慌忙将脸转开了去。 不过，过了一会儿后，他犹自贼心不死，既然阿雪这边没什么希望了，那其他人总可以吧。谁料当他一个个看过去的时候，嫂子、大哥、伯伯，他们一个个的不是正在自顾自的夹菜吃，就是正在举杯自饮，要么就是和小孙女相闹得正欢。似乎在那么一瞬间，大家已经完全忽略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这下看来是没多大希望了，他也彻底泄了气。于是乎，眼见得酒坛子已经空了两个，但他却就只能干看着。 美酒在前，却不能开怀畅饮，这真是急死人了。 其实，虽然桌下的确已有两个空坛子，但有一坛最多就只倒出来小半坛，里面应该还有大半坛的，杨晓风有些想不通，怎么大哥愣是说已经倒完了呢？ 他当然不知道，那是洛清羽悄悄为谢山藏起来的。 饭吃得多，洛文斌的话也讲了不少，不过杨晓风的心思却全都在酒上，根本就没注意到他都讲了些什么内容。 不知不觉间，这顿年夜饭就这样完结了。 虽说都是一家老小，但洛文斌和几个小辈在一起，总觉得拘谨了些，而妞妞也有些困了。小姑娘玩闹了一整天，此时早已是哈欠连连。 “风儿，羽儿，我先带妞妞去睡了，这守岁的事就交给你们几个了。也不要太晚，早些休息，明天还有事要忙的”。 “嗯，好……”，洛清羽笑着哄女儿，道:“妞妞乖，那妳先和爷爷去睡好不好，明天爹爹再带妳出去玩”。 “嗯……”，小姑娘迷迷糊糊的挥了挥小手，道:“爹爹再见，娘亲再见”。 出门时，才记起还没有对姑姑，姑父说再见，又忙道:“姑姑，姑父，再见”。 洛清雪调笑道:“看不出来，这小丫头还挺精的，这才多大年纪，做起事情来便这么细致”。 洛清羽很是骄傲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洛清雪毫不示弱，反驳道:“你得意什么，等我有了孩子，保证绝对比你女儿要聪明的多”。 “是吗……”，洛清羽无所谓的道:“话可别说得太早，还是等妳有了孩子以后再看吧。对了，可别忘了妳和晓风现在还没正式完婚呢，所以，我想妳这孩子也不会太早就生下来的”。 洛清雪气恼道:“哼，走着瞧”。 爷孙俩这一走，气氛顿时自然了许多。 洛清羽这下子又来了精神，拉着杨晓风，很是热情道:“晓风，来来来，反正要守岁，这酒也热好了，咱哥俩今晚一定要来个一醉方休才好。说好了，绝对是不醉不归，你可不能先跑了啊”。 杨晓风偷偷瞄了一眼洛清雪，沮丧道:“可是……”。 “怕什么……”，洛清羽沉声道:“你不用管小雪，有我在，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洛清雪当即嚷叫道:“你以为我不敢啊”？ “好了，好了，你说这大过年的，你们两个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兰如是忍不住呵斥了兄妹两一句，随即没好气的各看了丈夫和杨晓风一眼，摇头叹息道:“你们两个啊，真不知该让我说你们什么好。我就想不通了，这酒就有这么好喝吗”？ 不过她嘴上虽然这般说，人却早已起身，道:“酒多无益，这般空饮更是伤胃。这菜都凉了，我还是再去给你们做两个热菜下酒吧。唉，你说，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两个酒鬼了呢。哦，对了，小雪要不要也跟着来，妳说妳和他们两个酒鬼待着有什么意思”？ 洛清雪正气鼓鼓地瞪着杨晓风，连头都未转一下，直接道:“不去。我就要在这里盯着他们”。 兰如是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妳就盯着吧”。 既然洛清雪坚持，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 虽说要一醉方休，但洛清羽却只饮了一杯后便停了，杨晓风更是连一杯也没饮。 一时间，三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c劳忙碌了一年，总算可以暂时歇一歇了。在这除夕之夜，和和美美的一家人总算能围在一起吃个团团圆圆的年夜饭。 最亲的人就陪在旁边，最爱的人正依偎在身侧。平和的夜，和气的一家人，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生活。 夜寂静无声，烧的正旺的炉火散发着炽热的温度，在浓浓的暖意里，人的心也愈发的平静了许多。 借着灯火的清光，屋外模糊的景物渐渐清晰了起来。 杨晓风凝目朝外面看去，才发现已在下着雪。 飞雪辞旧岁，祥瑞迎新年。 这场雪下得还真是时候，是上天在为人间送福吧。 今夜的这场雪，为本就年味浓重的佳节着实又增添了太多喜庆。 “阿雪妳看，下雪了，阿雪……阿雪……”。 杨晓风叫了两声却不见洛清雪应答，不由转头看去，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她已拉着自己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此时此刻，她嘴角微微上扬，眉间正带着一抹吟吟浅笑。 洛清羽的目光不知何时也已移到了杨晓风和妹妹身上，见状，轻笑道:“你看，小雪她根本就还只是个孩子，瞧她这会儿笑得多甜。唉，也不知道都已经有多久我几乎再没见她这样笑过了。真的已太久，久得我都已快记不清，似乎……似乎就还只是在她很小的时候，才见她像现在这样笑过几回”。 “是啊……”，看着她脸上那安详的笑容，杨晓风也淡笑道:“阿雪她的确就还只是个孩子”。 他忽然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阿雪的感情已不单单只是男女之情，他们之间的感情已彻底升华，似乎就连他对妹妹的爱，也完全转移到了阿雪身上。 他和她虽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他和她虽然还没有正式完婚，但他们彼此之间，已将对方看成了最亲的人。 可能是感觉有些冷，洛清雪不由得又往杨晓风怀里紧靠了几分。虽是在梦中，但依偎着他，依旧能够感觉到他胸膛上那温暖的热度。 他同时也伸出手去，将她完全拥入怀中。 便在此时，震天的炮竹声再次接二连三地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伴随着洋洋洒洒的大雪，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第五十八章 飞雪辞旧岁（上） 杨晓风当即一个趔趄，带着她一道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弱弱的抗议道:“不要”。 “放心，本姑娘虽然做菜是不怎么好吃，但说起这梳妆打扮来还是很有一套的……”，洛清雪说着松开了杨晓风的胳膊，随即就在他面前大大咧咧的转了一圈，很是得意道:“你看到了，我没说假话吧”？ “咕咚……”，杨晓风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的俏丽倩影本就已让他有些心神不宁，洛清雪这一转，更是带起了一股香风，顿时让他一阵恍惚，使劲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点头道:“还好……还好”。 “就是啦，走吧”。 洛清雪根本再没给杨晓风任何考虑的机会，扯着他的胳膊便往聆风楼而来。 看着她兴奋异常的表现，杨晓风只能摇头苦笑。 两个人根本就是三步并做两步，一进聆风楼的门，洛清雪直接便将杨晓风按在了自己的梳妆台前，立时便忙活开了。 一时间，她是上下其手，在他头上是又梳又剪，又剃须又刮面的，就连指甲也替他细细修剪磨弄了一番，当然，更没忘替他好好整理了一番穿着装扮。 杨晓风只得耐着性子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就这样忙活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左右，总算才完结。 洛清雪终于停下手，稍稍退后几步，细细打量着杨晓风，随即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是毫不掩饰，甚至都有些忘形了。临了，笑着问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望着镜子里那的确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自己，杨晓风赶紧对她一竖大拇指，连连赞叹道:“不是还可以，是非常可以”。 “嘿嘿……”，洛清雪傻笑一气，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在梳妆打扮这方面的天分了吧”？ “相信了，而且是绝对相信了……”，杨晓风咳嗽一声，道:“其实，那个我……我一直都很相信的”。 “贫嘴……”，洛清雪白了他一眼，随即自己却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她忽又再往后退开了几步，道:“起来走一圈让我看看”。 杨晓风不敢不照办，赶忙起身在她面前走了一圈，随即笑看着她，意思是是否还满意。 “嗯，啧啧啧，好……真好，不过……”，眼见得杨晓风是长身玉立，整个人说不出的潇洒帅气，洛清雪实在是满意极了，当即又为他理了理衣领，道:“这样就更完美了。哦，对了……”。 话说了一半，便忙着跑去洗手。 怎么，莫非……莫非她还要再折腾自己？ 念及此处，杨晓风顿时吓了一跳，害怕道:“阿雪，那个妳……妳还要怎样”？ 洛清雪随便洗了洗手，随即过来一把拽起他的胳膊二话不说便直接往外冲。 杨晓风战战兢兢的问道:“这又要去哪里啊”？ 洛清雪嚷嚷道:“方才把你这般精心打扮了一番，怎么能不带出去给人瞧瞧呢，否则我岂不白忙活这许久了”。 “不要啊……”。 洛清雪丝毫不理会他的抗议，决绝道:“这可由不得你”。 听她语气强硬，杨晓风料想今天怕是难逃要被人观看一番的命运了。当下心念急转，顿时有了主意，忙拉住她的手调笑道:“阿雪，妳看妳把自家男人打扮得这么潇洒，这当然好啊，可是，这带出去炫耀就不必了吧。万一待会儿出去的时候有别的女孩子看上我了怎么办，那妳可就亏大了。所以啊，这把我带出去给别人瞧瞧的打算我看还是算了吧。妳要知道，在谷里还未成婚的女孩子可不止妳一个哦”。 洛清雪的秀眉立时倒竖了起来，美眸狠狠的瞪着他，嚷叫道:“我看谁敢”？ 杨晓风弱弱道:“我是说万一，万一，知道吗”？ 说着更是颇为担忧地摇了摇头，贼笑道:“妳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搞不好一个不小心，我真的就被别人给拐跑了，到那时，妳怕是连哭可就都迟了”。 “哦，是吗……”，洛清雪显然不上他这个当，淡然道:“那就要看是那个大美女有这个本事了，居然能把你拐跑，你说是不是”？ 见自己的激将法不管用，杨晓风这下彻底没辙了。最要命的是，洛清雪已拽着他出了门了，直让他心里是叫苦不迭。 怎么阿雪她忽然会来了小孩子秉性了呢，这……这都是在干什么呀，可谓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唉……，可怜他一个大男人的，可对她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只得由着她折腾。 好在出门时天竟已黑下来了。 想不到一天居然就这样过去了，似乎都没做什么便已是掌灯时分。 杨晓风暗暗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悄悄感谢了一句老天。 洛清雪可就没他这么高兴了，见天已晚，顿时很是沮丧，努着嘴嘟囔道:“这天怎么黑得这么快啊。现在好了，我这半天白忙活了，大家这会儿怕是都围在家里要吃团年饭了，这下还给谁看啊！” 杨晓风忙道:“其实这样也好，这下妳至少不会有赔本的风险了，是不是”？ 洛清雪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也没法子，耷拉着脑袋道:“也只好这样了”。 杨晓风可算是怕了她了，见她当下这样子，心想她会不会又忽然突发奇想，再来上那么一出，自己可不敢再让她折腾下去了，遂赶紧道:“阿雪，妳饿不饿啊，那个妳看这都闹腾了一天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吃晚饭了啊”？ 洛清雪细声道:“你饿了”？ 杨晓风立刻点头道:“有点”。 “那好吧，咱也去吃年夜饭吧”。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声脆亮的炮竹在前方不远处凌空炸响，两个人当即一齐抬头望去，但见一朵绚烂的烟花刚好在空中绽开，格外耀眼美丽。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升空，随即相继炸裂开来，一时间，整个落雪谷的上空尽皆笼罩在一片绚丽的焰火之中，说不出的斑斓多彩。 声声爆竹震天响，流光掩映中，年终于来了。 这个年，可以说是太过于喜庆了些。 “哇，好美哦”，洛清雪呆呆的望着夜空下那片近乎妖艳的灿烂流光，一时竟像是完全痴了。 杨晓风却缓缓将目光从远空收了回来，转而看向身旁的她，渐渐的，竟也是痴了。 美景如斯，美人如许。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般，实在是过于虚幻了些，根本就美得已有些不真实。 或许对杨晓风来说，他的确已经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在梦中，还是是在真实的环境里。 若非在做梦，否则，身旁怎么会有一个小仙子？ 此一世能有她相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的恨，他的痛，以及他的那些仇，这所有的所有，都已不再重要，只有身旁的女子，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也只有她，才是最真实的。 佳人如许，佳期如梦。 自己这一生，注定将是为了守护她而活。 丽人在侧，看来老天还是对他不薄的。 “风……”，不知何时，洛清雪也已在看着他，柔美的双眸间尽是款款深情，呢喃道:“你在看什么”？ 杨晓风直接道:“看妳啊，呃，不是……那个，其实就是……”。 “嘻嘻……”，洛清雪俏丽的双颊上顿时涌出了一抹淡淡的晕红，垂眉低低浅笑了一阵，忽拉起他的手轻声道:“走吧”。 “做什么”？ “放焰火啊”。 “放焰火”？ “对，记得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过年的时候和哥哥一起去放焰火了”。 就这样拉着他的手，洛清雪一路小跑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中谷的大广场上。 第五十六章 江湖也远，江湖也近 落雪谷往南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最新章节阅读车夫的驾驶技术很好，纵然是在并不平坦的土路上，车子却也并不怎么颠簸。 车上的窗帘轻掀，端木敬正抬头望着外面匆匆而过的风景，沉思着什么。 端木轩双手抱膝，搭拉着脑袋蜷缩在马车角落里，一脸沮丧的神色。显然，此次落雪谷之行让他很是受伤。 从落雪谷出来已有两天了，只是一路上端木叔侄二人却始终相对无言。端木轩自上车伊始就一直缩在马车一角里，连饭也不曾吃过多少。 终于，端木敬从外面收回了目光，向端木轩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最终却温声安慰道:“轩儿，大丈夫生于世间，当以功名大业为重。你身为缥缈峰掌教的接班人，怎能因为一个女人就变得如此颓废不振”。 “功名大业，呵呵……”，端木轩抬头苦笑了一下，道:“缥缈峰掌教的接班人又如何，却连自己最爱的女人也得不到。要是没有了洛清雪，我要功名大业又有什么用！” 端木敬脸上闪现出一抹怒色，不过，最终却y笑一声，道:“轩儿，听我说，你现在什么也不用想，只需好好打理着缥缈峰的事务就可以了。至于洛清雪，叔叔向你保证，迟早有一天你会得到她。总之，她一定会成为你的女人”。 “真的……”，端木轩一下子来了精神，满脸期待地看着端木敬，问道:“叔叔你是说真的，却不是在骗我”？ 端木敬点了点头，道:“轩儿，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耶……”，端木轩一时间难以压制内心的激动之情，样子颇为高兴。不过很快，想到洛清雪，他便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当下，略微自嘲地苦笑了一声，低声道:“那李风呢，看样子清雪对他很是死心塌地，又怎么可能会离开他而做我的女人”。 端木敬没有回答端木轩的问题，却话题一转道:“轩儿，你说，江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端木轩一时不明白叔叔要说什么，只好答道:“处处充斥着利益纷争，打打杀杀，这就是江湖”。 端木敬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江湖远不远”？ 端木轩略微想了一下，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端木敬点头道:“不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因此，对于很多人来说，江湖真的很远，但其实江湖却真的很近”。 端木轩有些奇怪，不解道:“的确，只要还活着，我们每个人都是江湖中人。只是，这与我和洛清雪，以及李风有什么关系”。 端木敬又抬头望着外面，过了很久，淡淡道:“在江湖中生存的人，每一个都有他自己无法逃脱的命运。你我是这样，洛清雪是这样，李风也是这样，没有人会例外。所以，现在看似至死不渝相互爱着的两个人，你怎么就知道以后会不会因为什么意外而分开，甚至彼此之间变成不死不休的仇人呢”？ 端木轩冷冷道:“叔叔是说洛清雪和李风吗？只是，这怎么可能。而且，我们总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这所谓的意外上面吧”。 端木敬平静道:“人生路漫漫，要知道，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端木轩只是苦笑，再不说话。 马车缓缓而行，车上的人一时又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端木敬忽然道:“其实，那个人不叫李风，而应该是叫杨晓风”。 “杨晓风……”，端木轩细细想了一下，道:“没听说过，叔叔你是如何知道他叫杨晓风的”？ 端木敬神色复杂，缓缓说道:“我不光知道他叫杨晓风，我还知道，他是清水山庄的世子”。 “清水山庄，可是十年前惨遭灭门的清水山庄”？ 端木轩非常吃惊，讶声道:“叔叔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端木敬脸上闪现出几丝y毒，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恐惧，道:“这些我是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要你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端木敬诡笑几声，道:“人生无常，祸福只在旦夕之间。虽然现在杨晓风和洛清雪之间看似坚不可摧，然而，命运多舛，搞不好忽然之间杨晓风就被人给弄死了呢，你说是不是”？ 端木轩拳头紧握，指节攥的啪啪作响，y狠地道:“不错，只要能得到洛清雪，不管使用那种手段，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已被灰云笼罩。车窗外阵阵冷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凛冽的寒风发出呜呜的响声，幽怨而有些凄楚，仿佛上天在轻轻叹息，叹息着人性的可悲。 下一刻，鹅毛般的雪花如开闸的洪水般从灰色的云层里倾泻而下，片刻间已将天地全部淹没。 人的**岂非也正如这暴雪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落雪谷，聆风楼里。 杨晓风和洛清羽二人又在围着火炉对饮，洛清雪则在一旁胳膊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颌，很文静的坐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显然，端木叔侄来提亲的事闹得她心情不是太好。 洛清羽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浅浅饮了一杯。眼神扫过妹妹，在心中叹息一声，随即笑着问杨晓风道:“晓风，你说这端木叔侄来落雪谷到底用意何在，莫非真的就只是端木轩倾慕小雪这么简单”？ 杨晓风将已经举到嘴边的酒杯又重新放了下来，淡淡答道:“缥缈峰已然是江湖第一大势力，如果再与落雪谷绑在一起的话，恐怕，这武林中便再也没有其他门派的容身之地了吧。而日后一旦机会适当，端木轩来个反客为主，以姑爷的身份再一举控制了整个落雪谷，这真可以说得上是江山美人，一并双收啊”。 “哼，哈哈……”，洛清羽冷笑一声，道:“只可惜他们错打了如意算盘，想不到我落雪谷已经有一个姑爷了”。 杨晓风淡淡道:“江湖险恶，人欲无穷。想来端木轩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只怕以后还会有什么险恶的手段也说不定”。 洛清羽再次冷笑道:“随便他有什么y诡的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难道我还会怕他”？ 杨晓风不由微微一笑，忽又有些忧虑道:“或许，这就是开端”。 洛清雪秀眉轻皱，c话道:“什么开端”？ 杨晓风淡笑道:“落雪谷的平静将要被打破，整个江湖也要跟着乱起来的开端”。 洛清羽一时眼中竟有些迷茫，似在低声自语，道:“江湖，江湖……，江湖究竟距离我们有多远！” 杨晓风嘴角微微上扬，仿佛自嘲般的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江湖，也就是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我们，便是在这风云诡谲的江湖中苦苦挣扎的江湖人”。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洛清羽似有些懂了，淡淡道:“也就是说，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着太多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因为我们都是江湖人，而江湖从来都让人无从选择，也不会给人选择的机会”。 杨晓风平静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江湖很远，江湖也很近”。 第五十三章 提亲（下） 落雪谷，会客大厅。 端木敬悠闲自得的品着茶，神情大是轻松。端木轩则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以至于坐立不稳，一脸焦躁不过却又带着几丝期待的神色，激动难耐地等待着。 想到待会儿要向洛清雪提亲，他心里便莫名的兴奋。 从门外大老远的地方，洛文斌的声音便已传来，高声道:“端木兄贵为缥缈峰掌教，日理万机，今天怎会有空莅临寒舍，真是令我这小小的落雪谷蓬荜生辉啊”。 端木敬赶紧起身，对着洛文斌拱了拱手，朗声笑道:“多年不见，洛兄你依旧身体健朗，风采更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啊。只是，怎的却越来越谦虚了，不好，不好啊”。 随即，二人相视着一阵大笑。 当下，洛文斌笑着对端木敬做了个请的手势，道:“端木兄且请上坐，有话好说”。 “洛兄请”，端木敬回礼，二人在主宾之位上坐下。 洛文斌笑问道:“端木兄于百忙之中抽空来我落雪谷，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端木敬直截了当的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端木轩，道:“的确，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却是为我这不成器的侄子”。 “哦……”，洛文斌微眯着眼，看了一眼站在端木敬下首的端木轩，淡淡问道:“不知端木兄此话何意”？ 端木敬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前来，虽说是为了劣侄之事。但此事对于你我两家来说却是桩天大的喜事”。 洛文斌象征性的笑问道:“却不知喜从何来”？ 端木敬却不直接回话，而是转向站在身旁的端木轩道:“轩儿，还不快过来见过你洛伯伯”。 端木轩忙走过来，向洛文斌很是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谦声道:“洛伯伯好，晚辈端木轩拜见”。 端木敬立刻又问道:“以洛兄看来，我这侄子怎么样”？ “嗯……”，洛文斌点了点头，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端木轩一番，很是满意的笑着道:“听闻缥缈峰少掌教端木轩非但武功超群，为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俊杰。更是个潇洒风流，仪表堂堂的翩翩美男子，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 端木轩喜不自禁，道:“多谢洛伯伯夸奖，江湖之大，能人多不胜数，晚辈不过只是缥缈峰上一个比较愚笨的弟子罢了。伯伯这样说，叫端木轩如何敢当”。 洛文斌只是笑，再不接话。 “轩儿，你先退下……”，端木敬摆了摆手，示意端木轩一旁站下，随即又一次问洛文斌道:“洛兄，我这劣侄如何”？ 洛文斌笑道:“端木贤侄天资聪颖，武功卓越，更是以后缥缈峰的掌教接班人，那里有一个劣字可言啊”。 端木敬大笑道:“洛兄千万别这么说，对于这些年轻后辈还需多消磨些锐气才好，否则年轻人便要心生傲气了”。 随即，他却又长叹一口气，没来由的道:“岁月蹉跎，转眼间你和我都已经是迟暮之年，以后这个江湖恐怕就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呀，这真可以说是时光不饶人啦”。 洛文斌也叹息一声，道:“不错，人活一世，草活一春，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远去。好多事还是让后辈去打理吧，如今落雪谷的大小事务我基本上都已经不怎么过问了，全是羽儿在处置，我们这些老古董还是越早退休越好啊”。 端木敬淡淡道:“清羽贤侄的能力自然让人放心，我这劣侄要是能有清羽贤侄一半的话，我也不至于为他c碎了心。就比如他这儿女之间的终身大事，就让我很是伤脑筋啊！” 听到这里，洛文斌眼神顿时一冷，果然……。不过，随即却又笑道:“端木兄这是说那里话，以端木贤侄的身份条件，要是看中哪家姑娘的话，实在是对方三世修来的福分。端木兄怎么却还说会为此而伤脑筋呢”？ 端木敬连连摇头，道:“洛兄谬赞，实不敢当。对了，听闻你家令千金，冷仙子清雪姑娘至今依然尚未婚配，不知属实否”？ 洛文斌心里冷笑一声，不过面上却依然表现得很和颜悦色，道:“不错，雪儿性子古怪，至今确实还尚未嫁人”。 端木敬直言道:“既然话已说开，那我也就不再绕弯子了。不瞒洛兄你，我这不成器的侄子自从前些日子在缥缈峰武林新秀会上见过清雪姑娘一面后，心里便对清雪姑娘是倾慕有加，一直念念不忘，甚至一度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故而，我这才厚着老脸陪他到落雪谷来向清雪姑娘提亲，不知洛兄你意下如何”？ 洛文斌沉默了一下，有些为难道:“实不瞒端木兄，小女能得端木贤侄垂爱，本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更是我落雪谷的荣幸。只是，提亲这件事却恐怕要让端木兄你失望了”。 端木敬略微皱眉，道:“莫非是洛兄认为我这劣侄配不上清雪姑娘，既如此，那这事便就此作罢了吧，权当我没有说过”。 洛文斌赶忙摇头，道:“端木兄说那里话，实在是此中着实有些为难之处，还请端木兄谅解则个”。 端木敬追问道:“正所谓明人不说暗话，不知洛兄你有何为难之处，不妨讲明。又或者，这不过只是洛兄因为不好直接拒绝而编造的理由吧”。 洛文斌连连摇头道:“那好吧，既然端木兄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妨明说。其实端木贤侄并非是第一个来谷里向小女提亲的人。以往这十年来，到落雪谷来提亲的人没有一千，至少也有八百。但最后全都遭到了小女的拒绝，不知这些事端木兄可曾听说过”？ 端木敬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道:“以清雪姑娘的眼界身份，岂是普通凡夫俗子得以高攀得起的。江湖虽大，但在这个偌大的江湖中，能得清雪姑娘芳心亲睐者怕不会太多吧”。 洛文斌苦笑着摇头，道:“端木兄此言差矣。并非是小女眼光太高，只是因为早在十年前，她便已和别人订下了婚约”。 “什么，清雪她早已和别人订下了婚约，这怎么可能……”，说话的却是端木轩。他一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惊讶之情，激动的问道:“不知洛伯伯说的可是实话，关于清雪和别人早已订下婚约这件事，为何之前从未曾听说过”？ 洛文斌点了点头，道:“事实的确如此，我所说绝无半句假话”。 端木轩一下子失去了精神，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萎靡不振地站在原地。显然，洛文斌方才说的话，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 端木敬大感意外，注视着洛文斌，不解道:“既然清雪姑娘早在十年前便已与人订下婚约，为何时至今日她却还是孜然一身，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莫非……莫非是对方迟迟拖着不肯完婚吗”？ 洛文斌摇了摇头，道:“说起此中缘由，却是一段令人伤心的往事。与小女订下婚约的本是老夫的故人之子，怎奈故人家中突生变故，那孩子一时失去了消息。这十年来，我们虽多方寻找，却始终渺无音讯。所以，小女这些年来是一直还在苦苦等待着那个人啊”。 听到这里，端木轩狠狠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以至于用力过度，整个手指的关节都在啪啪作响。他脑子里就只剩下洛文斌的那句: “小女这些年来是一直还在苦苦等待着那个人啊……”。 久久的，这句话一直在他脑子里回荡着。 “小女这些年来是一直还在苦苦等待着那个人啊”。 那个人是谁啊？ 又或者说，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竟然让洛清雪空等了这许多年？ 一时间，端木轩脸上闪过几丝怨毒的神色，妒忌、怨恨、仇视……，万般滋味尽皆涌上了心头。过了好久后，他长出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定了定神，平静的问道:“不知洛伯伯可否能够告诉我，这与清雪订下婚约的人究竟是谁。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是因为那点，居然让清雪苦苦等待了他十年之久”？ 洛文斌微微摇了摇头，有些为难道:“还望端木贤侄见谅，这点请恕我不能相告”。 端木敬微微一笑，道:“洛兄可以说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怎的也如那些俗人一般，被这些凡俗的条条框框所束缚。纵然清雪姑娘已与人有婚约在身，然而却并未完婚，更何况对方又已经失踪了十年时间。因此，清雪姑娘现在完全可以另择良婿而嫁，即便此事日后传扬出去，也不会有人说是你们洛雪谷失约啊！洛兄又何必苦苦执着于此呢”？ 洛文斌叹息了一声，随即苦笑道:“不是老夫我过于执着，实在是小女她……，唉……，算了吧，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其实端木兄方才说的倒也对，这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只是……”。 缓了一口气，端木敬又郑重其事的道:“对于清雪姑娘和轩儿结合这事，于公于私，我觉得洛兄都应该仔细考量考量。首先，站在落雪谷谷主的角度，若是能有个做缥缈峰掌教的女婿，这个中分量轻重想必我不说洛兄你也明白。退一步说，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莫非洛兄你真的要看着女儿在这种虚无缥缈的等待中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你就多少不为清雪姑娘她往后的幸福打算打算”？ 说完这些话后，他神色轻松地端起桌上的茶杯细细品了一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知道，洛文斌已没有可以再拒绝的理由。 只可惜，他失算了。 洛文斌看着端木敬的样子，心中没来由一阵厌烦，但面上却不露声色。沉默了一阵，笑着道:“端木兄所说，着实有理。洛某已断然再无拒绝的理由，只是……”。 只是…… 这已是洛文斌今天说的第二个只是。不过，只是什么? 端木敬淡淡问道:“只是什么，洛兄可是还有话要说”？ 洛文斌尚未开口，忽听门外一人大声道:“只是那与小雪订下婚约之人在消失了十年之久后，却在前些日子突然回到了落雪谷”。 第五十二章 提亲（中） 落雪谷。 破晓的阳光刚刚照在落雪谷四面的山顶上。 纵然早已经雪过天晴，天气回暖，然而毕竟已是冬季，清早的晨风中弥漫着一股冷冽的寒意。 聆风楼。 杨晓风正站在屋外的院子里，仰望着远处的山头，沉思着。一双纤纤玉手温柔地给他披上了一件貂皮裘衣，随即，从身后传来洛清雪关切的声音，道:“风，早上太冷。这都已经快是小雪天气了，看你穿的却还是这么单薄，小心受了风寒啊”。 杨晓风回头看着她，笑着道:“妳不是穿的也很单薄吗，怎么就不怕冷”？ 洛清雪柔柔一笑，道:“没关系的，我名字中有一个雪字，自然是不怕冷的。再说了，你怎么能和我比呢”。 杨晓风嘀咕道:“怎么就不能比啊，难道在妳看来，我一个大男人的抗冻能力还没有妳一个女孩子强”？ “好好好，你是大男人行了吧……”，洛清雪被他的这点小情绪逗得忍不住掩嘴窃笑了一声，俏皮道:“我是女孩子，不如你们这些所谓的大男人，这我知道，但你就是不能和我比”。 杨晓风撅着嘴表示抗议她的这种观点。 洛清雪理所当然的轻笑着道:“我自小在落雪谷长大，这点寒气对我来说，早已经习惯了。可你这个在江南地界长大的公子哥，就比我要娇贵多了。所以说，你就不要再嘴硬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嘛”。 “呃，好吧……”，杨晓风虽然心里不是很服气，但却不得不承认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自己说不过阿雪。当下，轻轻拉过女孩的手，凝目瞅着她看，脸上神色渐渐正式了起来。过了好久好久后，终于，似乎像是做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阿雪，跟我一起去见伯伯吧”。 “嗯……”，洛清雪乖巧地点了点头。看他此刻的表情，她仿佛已猜到他让自己跟他去见爹爹是想要做什么。不过，她却并没有哪怕半点抗拒，更没有反对，只是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随他一道往爹爹的住处而去。 谷主住处。 屋子里的温度温暖而舒适，洛文斌正眯着眼睛，躺卧在藤椅上听洛清羽对他汇报关于落雪谷最近的各种事务的一些处置情况，便在此时，杨晓风和洛清雪二人已走了进来。 洛清羽看了二人一眼，有些困惑地问道:“晓风，小雪，你们怎么来了”？ 他有些不解，这大清早的，小雪她们两个跑到爹爹这里来做什么？ 洛文斌已睁开眼，也看着二人，一时间，总觉得杨晓风似乎有些奇怪，当下道:“风儿，你有什么事吗”？ 说着打了个手势，道:“坐下说吧”。 杨晓风没有坐，也没有任何犹豫，既然是已经想好了的决定，又何须再犹豫。缓步走到洛文斌面前，随即“噗通”一声，径直跪了下来。 “风儿……”，洛文斌父子两个顿时都被惊了一下，不知道杨晓风这是何意。 再看洛清雪，脸上瞬时涌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目光柔柔，甚至还略带着几丝淡淡的娇羞之色，直直的看着正跪在父亲面前的男子。 洛清羽一时不解，下意识的朝妹妹看来，只见小雪正紧紧的捏着她自己的裙角，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眉角的笑意是要多甜蜜有多甜蜜，不过，这份甜蜜之中却好像还夹杂着几分慌乱和无措。 小雪，晓风，她们两个这是怎么啦？ 杨晓风刚一跪下，洛文斌便赶紧起身来扶他，口中更是忙道:“风儿，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 洛清羽也同样从旁劝道:“是啊晓风，有什么事起来再说，你说你，此刻又没有外人在场，好端端的你怎么要行这么大的礼呢！” 杨晓风没有起身，直接了当的祈求道:“伯伯，大哥，我想请求你们正式将阿雪她许配给我，让她做我的妻子”。 洛文斌父子尽皆一愣，彼此对望了一眼，随即，洛文斌扶起杨晓风，和声道:“风儿，看你说的什么话。你与雪儿的婚事早在十年前便已订下，这早就已经订好了的婚约，还说什么许配不许配的”。 洛清羽笑着道:“晓风，小雪，我和爹已经商量过了，等过完冬，明年开春之季，便选一个吉庆的日子让你们两个正式完婚。现在嘛，还要请你们再等上一段时间，不要太过于着急了”。 洛文斌对女儿一招手，道:“雪儿，妳过来”。 洛清雪连忙移步走了过来，在爹爹面前站定。 洛文斌拉过女儿的手，接着很正式的放到杨晓风手里，神色认真甚至都有些严肃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过了一会儿，道:“风儿，虽然十年前我已经说过一次了，但现在我还要再说一次。从今天起，我就算是把雪儿她的终身彻底交托给你了。在这里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以后你要是胆敢欺负她的话，到时候可别怪我对你不讲情面，知道吗”？ 洛清羽也叮嘱道:“是啊，晓风。以后我要是知道你让我这傻妹妹受了什么委屈的话，我这做大哥的一定要和好好你说道说道”。 杨晓风紧紧拉住洛清雪的手，看着她，坚定而又决绝道:“伯伯，大哥，请你们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阿雪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和委屈，纵然是我自己也不能”。 “好，风儿，说得好。男儿讲话掷地有声，希望以后你能惜言如金，不要忘了今天在这里所做下的承诺，哈哈……”，洛文斌朗声笑了一阵，随即道:“风儿，听你这么说，我真为雪儿感到高兴，高兴她能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好男人”。 洛清羽更是大笑着调侃道:“我说爹啊，你还是……，总之，你只要为自己能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女婿而高兴就可以了。至于小雪嘛，她自己心里现在甜的就跟吃了蜜似的，那里还用得着你再为她高兴”。 “对对对，正是如此”，洛文斌和洛清羽都是一阵大笑，杨晓风同样也轻笑了几声。 从此以后，他的这颗孤独且还受过太多伤痛的心，终于可以有一处栖息的地方了。从此，有阿雪陪在自己身边，他和她，终于不会再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过了。 就像当初说好的那样，从此夫妻相携，相守白头。这美好的愿景，光想一想便让人无比期待。 洛清雪心情大好，正如大哥所说，此刻她心里甜得就似吃过蜜一般。她看着身边的杨晓风，用自己的手将他的手握的更紧。 就在几人尚且还沉浸在这无边喜庆的气氛中还没有回神之际，管家谢山轻声敲了敲门，随即缓步走了进来，先是朝杨晓风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向洛文斌躬身，道:“老爷，缥缈峰掌教端木敬携重礼前来拜见”。 “缥缈峰掌教端木敬……”，洛文斌用手捋了捋胡子，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与此人并无深交，却不知他因何而来”？ 洛清羽淡淡道:“以端木敬的身份地位，不管他因何而来，但我们都不能怠慢了人家才好啊”。 洛文斌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老谢，你先去将端木敬安排在客厅等候，记住，千万不可慢待于他，我随后就到”。 “老爷，我已将端木敬安排在客厅相待，就只等你过去了……”，谢山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视了洛清雪和杨晓风一眼，接着道:“还有，这次前来的不光端木敬一个人，缥缈峰少掌教，端木敬的侄子端木轩也一并在列”。 “哦，是这样……”，洛文斌沉思了一下，道:“如此甚好，我这就过去。老谢，你去安排一桌上好的酒席，招待贵客所用，不可有丝毫差池”。 “是”，谢山又对杨晓风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出去了。 “雪儿，风儿，你们两个也先回去吧，我这就去会会这个端木敬”，洛文斌起身吩咐了一句，随后也出去了。 “端木轩……”，洛清羽低声念叨了一句，忽转头绕有趣味的看着妹妹，似笑非笑地道:“小雪，妳说这端木轩叔侄二人究竟是为何而来呢”？ 洛清雪如何听不出大哥这是意有所指，顿时俏脸一寒，冷冷道:“管他是来做什么的，我都没丝毫兴趣知道”。 洛清羽瞧着妹妹和杨晓风一直彼此紧紧相握着的手，道:“小雪，妳说这端木轩来落雪谷会不会与妳有些关系啊？莫忘了前次在缥缈峰的时候，他还想送礼物讨好妳来着。虽然当时被妳给一口回绝了，但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是有些不死心啊”。 “哼……”，洛清雪当即冷哼一声，再不回大哥的话，侧身看着杨晓风，柔声道:“风，咱们走吧”。 当下便拉着杨晓风的手直接回聆风楼去了。 洛清羽自顾自的笑了笑，感觉无趣，只好也先出去了。 第五十章 你若一生相许，我愿生死相随（下） 按理说，聆风楼里是绝不会有酒的，洛清雪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酒呢？ 然其实是……，聆风楼里当然有酒，而且足足有三大坛。是杨晓风刚到落雪谷的那晚宴席上剩下来的，事后被洛清羽特意藏了起来，他昨天来找杨晓风的时候便偷偷带了过来。原本打算昨儿个他和杨晓风舅姑两个要好好痛饮一番的，怎奈每次只要杨晓风一举杯洛清雪便会皱着眉冷冷的看着他，这让杨晓风实在很不自然。 鉴于阿雪的威严，他就只是浅尝了两杯，洛清羽一个独饮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乎，这酒最后又再次被剩了下来。 洛清雪本要将这酒给扔出去的，但又怕太过火的话惹大哥生气，索性就丢在一旁再没管，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或许因为酒是好酒，又或许是因为心情好。人心情好的时候，喝酒一般不太容易醉的。故而，虽然杨晓风他们三人已喝了好几杯，但却连一丝醉意都没有。 看来，今天这三个大酒鬼算是凑到一块儿了。 喝好酒的时候，必然要有好的下酒菜。因为是第一次亲自下厨，以至于等了好半天后才终于等到洛清雪做的菜端上桌。 光看菜色，杨晓风立时便再没有丝毫食欲了，然根本来不及细想，洛清雪早已把筷子塞到了他手里，甜笑着柔声道:“赶紧尝尝吧，看看我做的菜味道怎么样”。 杨晓风使劲咽了咽口水，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着，犹豫了一下后，到底还是夹起了一块烧的都有点糊了的r片放进嘴里嚼了嚼。顿时，只见他嘴角的肌r狠狠抽搐了几下，为了不至于当场吐出来，只好始终紧闭着嘴，过了一会儿后，从鼻孔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紧咬着牙艰难地咽了下去。 洛清雪满脸期许的神色，在旁边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嗯……，那个……”，杨晓风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本想说实话，但看她这副颇为期许的表情，实在不忍扫她的兴。当然，他暂时也无法说话，先端起桌上的酒杯，猛喝了一大口，这才道:“还……还可以吧”。 “还可以，怎么，这么说难道不是很好吃吗”？ 洛清雪又看了看毫无动箸之意的洛文斌和洛清羽，奇怪道:“爹，哥，你们怎么不吃啊？这好歹也是我第一次下厨做菜，赶紧尝尝啊”。 面对着她当下这殷殷期盼的目光，洛清羽父子二人只得苦着脸，各自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根本都还没嚼上一嚼，便立刻又吐了出来。随即赶紧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好几大口，下一刻同时看着洛清雪，异口同声道: “妳这是直接放了一整袋盐吧”？ “妳究竟放了多少辣椒进去啊”？ 兰如是在旁边只是掩着嘴不住地偷笑，道:“小雪，妳看我刚刚要给妳帮忙吧，妳硬是不让”。 洛清雪被搞得有点难堪，顿时满脸不悦，冷冷道:“有那么难吃吗，我自己尝尝”。 说着夹了一块r片放进嘴里，立刻便感觉就像是往嘴里放进去了一块焦炭，火一般辣的生疼，同是又咸的发苦，还夹杂着一股焦糊味儿。当即辣得她只得赶紧吐了出来，猛喝了好几口汤后，这才感觉嘴里稍稍好受了些。 随即，她看了一眼其他人，略微尴尬的一笑，呐呐道:“那个，还真是很难吃啊”。 洛清羽大声道:“什么叫很难吃，是特别特别特别难吃好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同情地看着杨晓风，以一种怜悯的口吻，道:“晓风啊，我已经开始有些替你担心了。这往后的日子你每天三餐就只能吃这样的饭菜，我多少有点怀疑你能不能受得了”。 “哼……”，洛清雪顿时恼了，冷哼一声，脸也微微一红，假装生气，道:“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嘛，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 随即，她自己却也忍不住干笑道:“不过，倒也真的有点啊”。 被刚刚这样一闹，这场酒便算是结束了。 洛文斌起身道:“那今天就这样吧，久别重逢，风儿和雪儿两个人还有好多话要说。羽儿，如儿，你看咱们娘三个一直呆在这里算什么，还是走吧，明天再来，暂时就不打扰雪儿她们两个的二人世界了”。 洛清羽也起身道:“如是，那咱们这就走吧”。 “你们先走吧，我收拾一下”。 洛清羽父子两个当先走了，兰如是很快便收拾完毕，随即也出去了。 其实，以兰如是落雪谷大少乃乃的身份，像收拾桌子这种事，她完全可以让下人来做，根本就没必要亲自动手的。只是，聆风楼里那会有什么下人，除了她和丈夫以及公公外，小雪住的这处院落谷里其他人根本就不敢进来，或者说是小雪不愿让外人进来。 洛清雪虽贵为落雪谷的千金大小姐，却从来都没有用过侍女，更不要说仆从丫鬟了。 所以，基本上每次都是她这做嫂子的将菜做好后用饭盒带过来，嫂姑两个用过膳后，她又将杯盘收走。 对于这种情况，长此以往，连洛清羽都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了，但始终还是劝慰妻子尽量顺着小雪的脾气，毕竟，他就只有这一个妹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洛清雪有时候根本大半个月不出聆风楼的院门半步，故而，以上这种情形，基本上时常都是如此。 这些年，也真是难为兰如是了。不过，她却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或许，是因为她天性过于善良的缘故吧。 当然，这也增进了她们嫂姑两个的感情，以洛清雪冷漠如霜的态度，最后和兰如是竟变得亲密无间。虽说只是自己的小姑，但对洛清雪，兰如是竟是比对亲妹妹还亲。 做为嫂子，能做到这样实属不易。总之，嫁到落雪谷的这些年，事无巨细，兰如是对洛清雪照顾得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都说长嫂如母，娘亲走得早，但对于洛清雪来说，她却从来没有缺少过丝毫母爱。想来即便是母亲，也不过就这样了吧。 三人这一走，一时间，屋里就只剩下杨晓风和洛清雪二人。 洛清雪朝外面望了一眼，随即侧头看了看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拉过他的手，道:“风，我带你去看一处我们落雪谷最美丽的风景。我保证，就和清水山庄后山的那片夕阳一样好看”。 刚刚下的雪很是洁白美丽，脚踩上去蓬松而柔软。杨晓风看着身边女子欢快的脚步，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随她缓缓往外面走去。 出了聆风楼的院门往后谷走了不远便到了洛清雪所说的地方，是一片很大的开阔地。 杨晓风好奇道:“就是这里吗”？ “嗯……”，洛清雪点了点头，道:“就是这里了”。 杨晓风细细看着，一眼望去，覆在地面上的新雪就似镜面一般平滑，阳光照在上面，反s出一抹斑斓缤纷的色彩，极其艳丽。 洛清雪柔声道:“风，你看这里的雪漂不漂亮，我给起了个名字叫‘雪后初晴’，你觉得怎么样”？ “雪后初晴，嗯，起的好，有诗意……”，杨晓风轻点了一下头，淡淡一笑，道:“这里的雪的确很漂亮，妳这名字起的也很美。不过，在我心里，最美的雪却不是这个”。 洛清雪诧异道:“不是这个，难道这里的雪还不算是最美丽的啊。莫非你还见过比这里还要漂亮的雪吗，却是在哪里啊”？ 杨晓风笑看着她，淡淡道:“她就在我身边。阿雪，在我心里，妳才是最好看的雪，妳更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嘿嘿……”，洛清雪顿时傻笑一气，随即转头深情难却地对上他的目光，甜甜一笑，垂着眼，道:“风，还记得那年在清水山庄我为你舞剑的情形吗”？ 杨晓风笑着点头，道:“当然记得，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洛清雪有点狡黠的笑了笑，道:“想不想看我再舞一回，还有惊喜哦”。 杨晓风默然点头。 其实，她心里对阿雪所说的惊喜早已知晓，但却还是微笑着朝她做了一个很优雅的手势，道:“那就请吧”。 洛清雪脚尖在地上轻点一下，随既有如飞燕般一跃而起，落地时，她的人已到了开阔地中间。 与此同时，她的剑已出鞘。下一刻，她手中的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那一袭雪白的裙角也跟着款款摆动起来。 这一刻，她的人仿佛已化身为一只轻盈的蝴蝶，在那平滑的雪面上翩翩而舞。 初下不久，还没有完全黏连在一起雪花被激荡的剑气震得重新飞起老高，继而再次缓缓飘落下来，一时围绕在洛清雪周身，随着她的裙角飘飞舞动着。 一舞倾城，她本是云天之上的落雪仙子啊，只不过是误入了红尘而已。 一如多年前，同样是在黄昏午后，同样是那个绝美无双的少女，同样手中的剑为他翩翩而舞。只是，她舞的却不是当年的那套落雪剑法，而是清水剑法。 洛清雪舞出的清水剑法如行云流水一般，毫无生涩之感。那些本就灵动轻盈的招式从她手中舞出来，映衬着她美丽的身姿，已成了这世间绝美的一幅画。 雪很美，可是，即便是将雪的美丽尽数加起来，又怎能及得上这个女子的万分之一。 她，才是最最美的雪。 原来，人生可能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风景，但她，是这世间最美的那一道。 这一刻，他的心已为她彻底沉沦，他又一次完全醉了。 洛清雪的美，她那绝美的倾城一舞，让杨晓风又一次迷醉了。 他轻轻解下自己背后的玉萧，放到嘴边，缓缓吹奏起来。悦耳动听的萧声顿时在这空谷深处轻轻响起，婉转的箫声有如低诉一般，向藏在记忆深处的人儿细细讲述着流淌在岁月轮回中的那些刻骨铭心的思念。 洛清雪天资聪颖，又极其刻苦，故而，十年来，她已将落雪剑法与清水合二为一。只是，个别招式之中，却总有些生涩的地方。 杨晓风箫声响起的时候，就似有一股清泉流进了她的心里。这一刻，她只感觉有如醍醐灌顶一般，之前的好多疑难之处，一下子彻底大彻大悟。 是这箫声带来的功效吗？ 又或者，是她终于找到了心灵的归宿，故而，放下了太多的偏执以及杂念。 一舞终了，洛清雪收剑回鞘，看着杨晓风，细声道:“你看我的清水剑法练的怎么样”？ 杨晓风走过去，轻轻拉住她的手，淡笑道:“阿雪，看得出来，这些年，妳为了练剑一定吃了很多苦”。 洛清雪立马摇了摇头，道:“不管受多少苦我都不在乎，我更不怕，我最怕的就是你一直都不回来。你不知道，等了这么多年，我真的已有些不知所措了”。 杨晓风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不可质疑的坚决，道:“阿雪，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妳等，我也绝不会再让妳受一丁点苦”。 洛清雪浅浅一笑，柔声道:“我知道。为了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杨晓风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试探着问道:“阿雪，等过些日子，就跟我回清水山庄去，就只有咱们两个人，好吗”？ “风，我说过，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多苦，但都绝不会还是只有你一个人走……”，洛清雪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和声道:“所以，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总之，不管以后你要去那里，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像当年我们两个订婚时爹爹问我的那样，从此以后，我们两个相依相偎，直到地老天荒，永远都不会再分开。除了死亡，否则，再也不会有什么能把我们两个分开”。 “阿雪，谢谢妳”，杨晓风只有伸手将她拥得更紧，真情流露道:“我杨晓风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才让我在这辈子遇到了妳这么好的女子。今生能有妳相伴，便已足够”。 远处，兰如是正望着杨晓风和洛清雪二人，一时有些不解的问身边的丈夫，道:“仔细想想，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说，在十年的漫长岁月里，究竟是什么支持着小雪她苦苦熬过来的，她怎么就知道，晓风一定会回来呢”？ 洛清羽沉默着，许久，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在等待的日子里，小雪和晓风他们两个，早已经心意相通了吧”。 “或许吧……”，兰如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就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的道:“只是，不知道我那个傻弟弟他知道后会怎么样，他也是苦苦等了小雪五年啊。以前，我还一直奢望小雪能够接受他，现在看来，是彻底不可能了啊，唉……”。 洛清羽同样叹息道:“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结果；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错过。而人之所以执着地去追求一个最后注定只会错过的人，只是因为放不下心里的痴念啊”。 “放不下心里的痴念嘛，呵呵……”，兰如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反驳道:“或许你说得对，但是，试问，这世间能放下痴念的人又会有几个”？ 洛清羽悠悠答道:“人世间最复杂的莫过于一个情字。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一厢情愿的感情不过就只是徒增烦恼与痛苦罢了。或许，有时候，越早放手越好，我现在就只希望，小兰他能够学着放下”。 “那要是他始终都放不下呢”？ “我相信，他一定会”。 “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是兰啸瑞”。 “……”。 又是一个兰如是没有听懂的答案。 远处，杨晓风和洛清雪正深情相拥。 夕阳正好，染红了天边的流云。整个天地都被映成了淡淡的金色，是那么祥和，那么温馨。 黄昏里，在晚风中紧紧相拥的人儿，是否各自已对彼此许下了一世天荒地老的誓言。 你若一生相许，我愿生死相随。 第四十八章 女儿意，怎相负 洛清羽看了看一直坐在杨晓风身边的妹妹，一时犹豫着，过了好半天后，终是下定决心，不再迟疑。最新章节阅读当即很正式地问他道:“晓风，想来这十年来你便是一直和三叔在一起生活了，有他老人家的悉心教导，那也就是说，此时你的武功已经大成，这一点从你这次在缥缈峰上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便能看出。我……我现在就想知道，如今你回来到底是作何打算，是不是要查出当年清水山庄惨祸的真相，然后去为清水山庄死难的家人报仇”？ 洛文斌立即也看着杨晓风，显然，这也正是他想问的。 洛清羽接着道:“如果你回来就只是为了报仇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管小雪她对你的爱恋有多深，即便她这辈子已经完全认定了你。但我是绝不会让她跟着一个心中只有仇恨的人去四处漂泊的，我也绝不会任由你为了报仇而将她置于险境，你明白吗”？ 洛文斌默然，纵然他自己并没有说出口，但天底下有那个做父亲的愿意看着女儿受苦呢，更不要说是担惊受怕，甚至是在生死边缘上徘徊了！ 洛清雪当场就急了，起身责怪地看着大哥，大声道:“哥，你在说什么呀，你这不是在*他吗”？ 其实根本不用她说，的确，洛清羽的确就是在*杨晓风。可是，他不能不*，他也不得不*。事关妹妹一生的幸福，做为大哥，他此刻不得不*着让杨晓风当场表明他的态度。 洛清雪随即又看着杨晓风，坚定道:“风，我说过，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多苦，但绝不会都还是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无论你做出怎样的抉择，我都会一直跟着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小雪……”，洛清羽的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甚至还带着几分不容违逆的威严。 “哥……”，洛清雪却丝毫不惧，仍是看着杨晓风，语气愈发坚定，道:“风，你毋需顾忌我大哥，我现在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够做自己的主，大哥他已经管不了我了”。 “小雪，妳……”，洛清羽豁然长身而起，就差要发怒了，不过对上妹妹冷冷的眼神后，终是涩声苦笑了一下，随即又再次缓缓坐了下来。 此刻，有谁能够明白他心中的无奈？ 原来，一直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妹妹，他始终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他*着让杨晓风表明态度，可是，谁料杨晓风根本都还没有作出任何表示，小雪却已经抢着表明了她自己对他的态度。 杨晓风只有沉默。 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一路上，有一个一直陪伴在左右，愿意和你风雨兼程，相濡以沫走下去的人，是否已是最奢侈的幸福。 他始终都沉默着，是否，要在至亲和至爱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若自己不去报仇，他怎么对得起那些惨死的家人。可他若要去报仇，又如何对得起她？ 他如何能忍心让阿雪为自己担惊受怕，他又如何能够让她跟着自己一道去涉险。 他侧身定定地看着身边的女子。同样，洛清雪也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她那亮如灿星般清澈明净的双眸中，除了似水般的柔情，更多的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定，还有那些许淡淡的期待。或许，在她心里，为了他，哪怕就是受再多的苦，即便是面对死亡的威胁，可能她也绝不会有丝毫惧怕。 看着她的笑，杨晓风忽然也笑了，笑得很是释然。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所面临的选择其实根本就不算是选择，因为，他心里早已做出了选择。 他转头，对着洛清羽，缓缓开口道:“十年前，清水山庄刚出事那会儿，我的确每时每刻就只想着要报仇。后来，师父告诉我说，一个人变强的理由不应该是为了恨，为了报仇，而应该是为了爱，是为了守护自己所爱的人，为了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安全和温暖”。 他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犹豫与迟疑，也再没有什么好考虑的，这就是他的选择。 随即，他又侧身看着身旁的女子，久久的，只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又淡淡道:“阿雪她已经为我苦苦等待了十年，我难道还要自私地只想着去报仇而让她以后还为我担心，我又怎么忍心再让她因我而受苦”？ 顿了顿，他慢慢的，一字一句地道:“所以，有关当年那场祸事的真相，我现在已不想再去追究了。伤痛也好，仇恨也罢，这所有的一切就让它随时间永远埋葬了吧。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能陪在阿雪身边，和她一起好好的过平凡的日子，用我一生的时间去陪伴她，去补偿我对她的亏欠”。 杨晓风的话说的很淡，语气也很轻。相比起那些信誓旦旦的言辞，他说的其实并不怎么漂亮。只是，就是这极其简短的、稀松平常的几句话，却已经让洛清雪瞬间泪流满面。曾经那倔强的偏执，那用冷漠伪装的坚强，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和所爱的人朝夕相对，相依相携共度岁月吗！ 有心中最爱的那个人相伴，一起过平凡的日子。这不就正是她一直都在奢望着的幸福嘛，同样，也是这世间每一个女儿最温情的期盼。 “好……”，洛文斌喜不自禁地大声道:“风儿，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也不枉雪儿她等了你那么久。江湖中的恩怨情仇永无休止，好好珍惜眼前人，过好当下的安稳日子比什么都重要。我如今总算是能放心地把雪儿交给你了。哈哈，现在看来，这么多年来悬在我心中的这块石头今天总算是要落地了啊”。 他那已有些浑浊的双眼满是疼爱地看着洛清雪和杨晓风，那神情就和这世间任何一个疼爱女儿女婿的父亲一般无二。 洛清羽梗在心中多年的疑惑，今天终于是有了答案。为何小雪她要一直偏执地等着杨晓风，因为他那伟大的人格，为了所爱之人甘愿放弃一切的魄力，的确值得让人去等待，莫说十年，纵然是二十年，甚至就是彻底空等一生也绝不后悔。 渐渐的，夜已深。 房间里的蜡烛早已换过好几回了。摇曳的烛火映照着人的脸，映出了脸上欢喜的笑意，也映出了人心中最温热的情愫。 今天的落雪谷的确是一个让人高兴的地方。 洛文斌微微打了一个哈欠，起身揉揉眼，随即看了看洛清雪和杨晓风二人，又侧身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洛清羽一眼后，当先去休息了。 兰如是也起身道:“我先去睡了，你们兄妹三个再聊一会儿也早些休息吧”。 当下也抱着早已经在她怀里睡去多时的小女儿转身进了里屋。 虽说是再聊一会儿，但杨晓风三个却没有再说话，一时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洛清羽先是有意无意的扫视着妹妹和杨晓风，却见他二人没什么反应，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后，他终是将目光完全移到了二人身上，嘴唇动了动，看样子，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却又没有说出口，当下一直就只是看着他两个，看了好一阵儿。 洛清雪终于忍不住问道:“哥，你是有话要说吗，想说什么就说啊，有什么好犹豫的”？ “呃，是……”，洛清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忽然却又住了口，又等了老半天后，终是才有些尴尬的呐呐开口道:“那个，小雪，妳怎么还不去休息啊”？ 洛清雪有些奇怪，看着杨晓风，细声道:“这不是风他今天才刚回来嘛，我想和他多待一会啊，怎么啦，你干嘛这么问”？ 洛清羽有些不着边际的问道:“妳不觉得时间已经很晚了吗”？ 洛清雪皱了皱眉，还是没懂，当下朝外面望了一眼，不过却实在是有些搞不懂大哥想要表达什么，只好疑惑道:“天色是很晚了呀，不过这与时间晚不晚有什么关系。哥你到底是要说什么嘛”？ 洛清羽实在是很有些怀疑妹妹这一下子完全降到了零点的智商，一时略微有些为难，但见妹妹始终没懂自己的意思，最后只好直接明说道:“小雪，虽然妳和晓风已经有婚约在身，但此时毕竟还没有正式拜堂成亲，所以这……。总之，你们两个此时就同屋共眠的话，多少有些不妥吧。我已吩咐过谢叔为晓风安排好房间了，妳也该回去休息了吧。纵然妳想和晓风多待一会儿，但以后有的是时间，又不急在这一时，妳总不能老粘着他吧！” “呃……”，洛清雪的脸一下子直接红到了耳根子上，只感觉脸上有如火烧一般发烫，心跳更是瞬间加速，就好像有一只小鹿在胸口乱撞一般。当下，偷偷瞄了一眼杨晓风，随即羞涩地从他掌心抽回了自己的小手，再不敢多留，直接像个小女孩般慌忙跑了出去。 看着她那明显有些慌乱的步伐，杨晓风和洛清羽二人一时都不禁莞尔。 洛清羽笑了一会儿，忽然轻叹一声道:“你知道吗，小雪她从未这样过。还有，这十年来，我也从未见她过得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这般高兴”。 杨晓风淡淡一笑，低声道:“是我亏欠阿雪太多了。我希望以后的日子，她每天都可以过得快乐，过得开心”。 洛清羽很严肃的看着杨晓风，认真道:“以前，我一直很不解，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以至于让小雪她这样的女子足足空等了十年时间。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小雪的等待是值得的。一个女子，若是能找到一个为了守护她而甘愿放弃一切的男子，那她一定会很幸福的。小雪真的很幸运，能够有你守护他，能够找到你这样一个归宿。虽说世间男子何止万千，可像你这样的人，却实在很少。现在，我总算可以放下心里的石头了，把小雪的终身托付给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其实，有你这样一个大哥才是阿雪最幸运的地方，我知道，你才是那个最疼爱阿雪的人，纵然以后她的生命中有了我，纵然我可以给她和你同等的爱，但我却永远无法取代你在她心里的位置”，不知为何，杨晓风不由得就想起了晓溪，还有晓凌。他的确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阿雪，可是，对骨r至亲的牵念，也绝不会比阿雪少一丝半点。 “这我知道……”，洛清羽点了点头，微笑道:“小雪虽然性子倔一些，但也就唯独在你这一方面，除了你之外，她还是很听我这个大哥的话的”。 “阿雪她……”，杨晓风当即也轻叹一声，淡淡道:“你说得对，可也不算全对。为了一个女子而甘愿放弃一切的男子的确是很少，但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里，用十年岁月不顾一切的只为一个人苦守的女子，这世上又会有几个”？ “呵呵……”，洛清羽再次轻叹一声，道:“是啊，这世间最复杂，最纠结，最难以说清的怕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了吧！” 顿了顿，他起身道:“我已让谢叔给你整理好了一间房，这就带你过去吧。时候不早了，想必你赶了这些许日子的路也累了，也该休息了”。 说完后便直接走了出去，杨晓风随后跟上。 雪还在下，一路走来，雪花将衣衫都打湿了，只是杨晓风却一点也没觉得冷。原来，只要一个人的心是温暖的，即便再酷寒的日子那也是甜蜜的。 只走了一小会儿，便到了洛清羽让谢山为他收拾的房间门外。 “虽然天冷，但屋里加了炭火炉，床也是烧好了的，想来不会太冷……”，洛清羽最后叮嘱了一句，道:“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进去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完再不停留，当即也回房去了。 杨晓风又对洛清羽道了声谢，道:“让你费心了”。 已在几步开外的洛清羽忽然停步，回头道:“晓风，以后你就称呼我为大哥吧”。 “大哥”，杨晓风低语一声，只是洛清羽已走得远了不知有没有听到。 “大哥”，感觉好熟悉的称呼啊，曾经，他也是清水山庄好多个孩子的大哥哥。 雪一直还在下，地上已累积了有二寸多厚，杨晓风却不急着进屋，就这样站在外面任大雪纷飞落了他满满一身。 随即，他伸出手去将几片雪花接住，只是顷刻间，雪花便融化成水，继而化作一丝白雾在掌心消散。 是他手心的温度太热，还是那雪花本身内里就隐藏着火热的温度。一如那个像雪一样冰冷如霜的女子，冷傲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岂非也是一颗火热而坚定的心。 她那绵绵无尽的痴情，是他这一生倾尽所有也偿还不清的债。 或者说，感情的债要如何才能偿还得清？ 对于她，唯有此生不负。 第四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上） 这一走，又是半个月。最新章节阅读 这一天，杨晓风总算是到了落雪谷。 远远望去，山顶上早已白雪皑皑，然谷中却依旧温暖如春，截然相反的两种气候在这里实现了完美的交织融合。 距武林新秀会结束已是一月有余，洛清羽兄妹二人也在几天前回到了落雪谷。本来可以很早就能回来的，但不知为何，从缥缈峰下来后，洛清雪愣是又去了一趟清水山庄，被这样一耽搁，故此，才晚回了这些许时日。 内谷，谷主住所。 宽敞的房间里温暖而舒适，一应摆设古朴而高雅。一个五十多岁的成年男子正悠闲地躺倚在藤椅上，微眯着眼听坐在下首的洛清羽向他报告着这次缥缈峰武林新秀会的有关情况。 这位当然就是眼下落雪谷的谷主洛文斌了，他一时略微奇怪地问道:“羽儿，你们上缥缈峰之前不是才刚刚去过清水山庄吗，怎么回来的时候却又去了一次”？ 洛清羽也很是不解道:“回来的时候，小雪硬是又要去一趟清水山庄，至于什么原因，我也不甚明了。不过，这一切大概都和她这次在武林新秀会上遇到的一个人有关。我明显感觉自打那之后，小雪一直有些反常，先是又去了一趟清水山庄，回来后更是把自己一个人整天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这实在让我有些奇怪”。 洛文斌绕有趣味地问道:“你说雪儿她之所以这样全是因为在缥缈峰上遇到的一个人，却不知是怎样一个人”？ 洛清羽皱着眉道:“那个人来历不明，总感觉有一丝神秘感。首先，他的武功是超乎寻常的高深莫测，甚至可以说有些诡异。在缥缈峰上，小兰与其对赛过一场，结果一招不到便被那人夺了手中剑，反而架在了小兰自己的脖子上。那种手法和速度，似乎……，似乎……”。 后面的话他却忽然住了口。 “哦，有这种事……”，洛文斌终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洛清羽，道:“似乎怎么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洛清羽有些不确定的道:“就那个人出手的速度和风格，似乎很像是父亲你当年义结金兰的三弟李木清，而且那个人也姓李，叫李风”。 洛文斌惊了一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讶异道:“依你的意思，那个人是三弟的后人”？ 洛清羽沉默不语。 洛文斌不住的摇着头，自顾自地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三弟他一生孤苦，绝没有后人”。 洛清羽思索了片刻，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按理说，以那个人的武功，要胜小雪本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在他与小雪的对赛中，那人却连看都没看小雪一眼，便直接主动认输了”。 “是这样啊……”，洛文斌再次倚坐在藤椅的靠背上，眯着眼睛道:“那后来呢”？ “后来在缥缈峰上就再没有见过那个人的面，可能是在与小雪的那场对决之后就直接下山去了吧。这也正是第二个奇怪的地方，那个人本可以借此次武林新秀会之机一举成名的，之前他明明已经连胜了好几场，眼看就要结束了，可怎么在这最后关头他却偏偏又放弃了呢，这着实让人想不通”。 洛文斌再次闭起了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后，淡淡道:“你接着说”。 “也就是打那之后，小雪不知怎么就变的怪怪的，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似的，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洛文斌沉默着，一时竟像是完全陷入了深思，只是，却不知他又在思索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洛清羽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想法，试探着问道:“爹，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杨晓风。或许当年清水山庄出事的时候他被三叔所救，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小雪见过他之后所表现出的这种种异常了”。 不过，他随即又摇了摇头，自顾自的道:“可若那人真的就是晓风，那以他和小雪的关系，应该当场和小雪相认的呀，因此，想来他应该不是晓风吧”。 洛文斌忽然笑了笑，他已经完全明了，心中也是欢喜了起来，不过却依旧闭着眼，慢悠悠的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个人就是晓风的话，那他一定会来落雪谷，而且我想并不会太久”。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一人道:“老爷在吗，我是谢山”。 洛文斌已完全确定，淡淡道:“老谢，进来吧”。 管家谢山推门而入，看洛清羽在，当即道:“原来少爷也在啊，怎么样，此次去缥缈峰还顺利吧”？ 洛清羽点了点头，看着谢山，道:“谢叔，有什么事吗”？ 谢山却不回话，略微顿了顿，这才道:“老爷，刚刚有谷口弟子来通报，说从外面来了一个年轻人，自称是老爷你的故人之子，想要面见你。我们的人问他身份来历他却又不说，只说见到老爷你之后自会明了”。 “故人之子，莫非……”，洛清羽父子两人都惊了一下，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些许讶异，不过，更多的却是期待。 洛文斌立刻道:“马上带他来见我”。 “是”，谢山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却听洛文斌补充道:“对了，老谢，你亲自去一趟，立刻把那人带来见我，记得一定要快”。 “好”，谢山不敢怠慢，忙出去了。 洛清羽这才又看了父亲一眼，道:“爹，你刚刚说有人会来落雪谷，不想这会儿便来了，只是不知道是否就是我们想的那个人呢！” 洛文斌再不接话，只是沉默着，或者说在沉默中期待着。 落雪谷实在太大，从洛文斌的住处到谷口往返一趟大约用了大半个时辰，谢山这才回来，这次与他一起同来的还有一个人，一个年轻人。 蓝衣似水，长发如墨。年轻俊郎的脸上带着些许淡淡的孤寂，以及些许落寞。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不及第的落魄书生，除了杨晓风还会是谁。 谢山伸手一指洛文斌，对杨晓风微笑道:“公子，这位就是我家老爷”。 “老爷，就是这位公子要见……”，谢山尚未介绍完，便直接被洛清羽打断。 “是你……”，看着站在谢山身后的杨晓风，洛清羽先是吃了一惊。随即诧异道:“爹，我刚刚所说的那个人正是他”。 洛文斌对谢山摆摆手，道:“老谢，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是，老爷”，谢山应了一声出去了。 房间里顿时就只剩下了杨晓风和洛清羽父子二人。一时间，三个人彼此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不过却谁都没有先说话，不知为何，此刻的气氛总感觉有些压抑。 过了一会儿后，杨晓风终于上前几步，随即在洛清羽错愕的目光中，在洛文斌面前缓缓跪了下来，淡淡道:“洛伯伯，我是晓风”。 “风儿，赶快起来……”，洛文斌心中多少有些震撼这久经别离后的重逢。一时身体竟都有些颤抖，赶忙上前一把扶起杨晓风，很是激动的大笑道:“好，风儿，好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哈哈……”。 近距离的看着杨晓风年轻却已有着无尽沧桑的脸，洛文斌难以压制心中的喜悦之情，用手重重的拍了几下杨晓风的肩膀，欢喜非常，道:“风儿，这么多年了，你总算回来了。好，回来的好，回来的正是时候，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伯伯看的出来，你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我在这里向你保证，伯伯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苦了”。 不过就只是稀松平常的几句客套话，杨晓风竟差点没忍住当场流泪。 洛文斌紧紧拉着杨晓风的手道:“来，风儿，赶快坐下，让伯伯好好看看你”。 他上下前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杨晓风，心中多少有些疑惑，面前的这个人真的还是当年他在清水山庄见到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吗？ 那时，他是何等的青春年少，活泼张扬，可现在…… 洛文斌笑着道:“风儿啊，你要是再迟些日子回来的话恐怕我这老双眼就快要认不出你了。记得那年在清水山庄你和雪儿订婚的时候，还只是个才刚满十六岁的少年，不想转眼间你两鬓竟都已经有白发早生，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杨晓风看着面前欢喜且激动的老人，心中感到无比的温暖。原来，生活纵然带给你无尽的不幸和痛苦，但欣慰的是，总有人还会给予你无尽的爱和关怀。 洛清羽走上前来，轻轻拍了一下杨晓风的肩膀，很是欣慰地笑着道:“晓风，你能回来我们都很高兴。只是我不解的是，早在缥缈峰的时候，怎么你不在那会儿就和我们相认呢”？ 杨晓风略微沉默了一会，缓缓道:“当时人多眼杂，再说当时那种环境也不适合相认”。 “这倒也是……”，洛清羽点点头，微笑道:“如今你回来了，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不过要说在我们所有人中最高兴的，恐怕还是小雪了吧”。 说到洛清雪，三人一时都有些沉默。过了一会，洛清羽再次伸手拍了拍杨晓风的肩膀，颇为语重心长的道:“晓风，你可能不知道。这十年来，小雪她为了等你实在受了太多苦，不说别的，光那些来落雪谷提亲的人，她就拒绝了无数。要知道，天底下真正能用十年时间只为了等一个人的女子可并不多啊”。 杨晓风的身子明显一颤，纵然他早就知道了阿雪一直在等着自己，可此刻听洛清羽当面对他讲出来，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震撼，更多的却是亏欠。 亏欠阿雪的情意他此生要如何才能还的清？ 他低着头，有些自责地道:“我知道，阿雪做的事我都知道，她所受的苦我也知道。我杨晓风何德何能，竟值得让她为我苦等这十年之久”。 洛文斌顿时不悦道:“风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又不是你故意要消失这许多年的。再说了，现在你这不是都回来了吗，这真可以说得上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雪儿她也总算是等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呀”。 顿了顿，他接着道:“羽儿，你不是说雪儿她最近总是有些魂不守舍的吗，这样吧，既然风儿已经回来了，我看你还是赶快带风儿去看看她，不知道待会儿她见了风儿以后会有多高兴呢”。 洛清羽笑着道:“晓风啊，不知是不是在缥缈峰的时候小雪她认出你了，反正自打那之后她整天就无精打采，茶饭不思的，要是你还不来见她的话，都不知她的身体会不会垮掉”。 杨晓风低头不语，只有默默地听着洛清羽对他讲阿雪的情况。 他还能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君消得人憔悴。痴情的女子是否为了等待藏在她心底的那个少年，容颜已变得日渐消瘦。 这一刻，他终于懂了古人诗里所说的那种意境。 洛清羽再也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即却又释然，欣慰地笑着道:“还好你回来了，我这就带你去看看她”。 说完便朝门外走去。他知道，杨晓风一定会跟上来。 杨晓风迟疑着，十年，十年之久的别离呀。曾无数次在梦里相逢的场景，这一刻，终于要成真了吗？ 终于，又要再见到她了吗？ 那个她时时刻刻不在想着、念着、牵挂相思着的少女。 只是，久别重逢，她真的还能认出自己吗？ 重逢就在眼前，只是，真正相见的时候，他却忽然变得有些犹豫，甚至害怕。 “风儿，无需害怕……”，洛文斌似乎已看穿了杨晓风的心思，当即笑着摆摆手，和声催促道:“赶紧去吧，雪儿等着你呢”。 杨晓风看着洛文斌脸上温和的笑容，终于再没有一丝犹豫，随即起身大踏步跟了上了洛清羽。所有的所有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再次和她相见吗，为什么还要犹豫。 当下，二人再不犹疑，直接往洛清雪住的聆风楼而去 看着他二人走出去，洛文斌朝门外大声叫道:“老谢”。 谢山立刻走了进来，站在下首等着老爷对他吩咐任务。 洛文斌很是欢喜，高兴道:“老谢，吩咐厨房准备最丰盛的宴席，我要招待一位很特别很特别，同时也非常非常重要的客人”。 谢山正要退出门外，听洛文斌又道:“哦，对了，把我珍藏了三十年的杏花村汾酒多拿几坛出来，今天我要来个一醉方休”。 谢山立即出去了。不过令他感到不解，甚至都有些奇怪的是，以老爷的年纪，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以至于让他如此高兴。想来，那人的身份一定，不，绝对是非同寻常吧。 那个人他，他到底是谁呢？ 第四十三章 麻烦 两天后，这次武林新秀会终于圆满结束。最新章节阅读 缥缈仙子慕容颜最终拔得头筹桂冠，按理说，本还有一个与她平手的洛清雪的，但不知因何缘故，在与李风的那场对决过后的第二天，洛清雪便退赛了，非但退赛，更是直接离开了缥缈峰。 当时，端木轩曾苦留洛清羽让其务必等到武林新秀会结束后再走，但因为洛清雪决意要走，洛清羽又不放心让妹妹一人先行，只得一道离开缥缈峰回谷去了。 事后，端木轩还特地去找了那个李风，遗憾的是，那人根本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听与其同屋的人说，自从当日与洛清雪的那场对决过后，他便再没有回来过，自此，再无人知其下落。 李风这个人，究竟是何方出处？ 之前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何而来，之后也没人知道他又去了哪里，关于他的身世来历，完全就像是一个谜。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也没有人知道他到缥缈峰是来做什么的，总之，他凭空出现，最后又凭空消失。 他来的时候，没有过任何征兆，他走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过，端木轩虽有诸多疑问，但随着李风本人的消失，这所有的疑问也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从此，再不会有人记得他，更不会有人想起他。 或者说，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又有谁会去注意他。端木轩之所以会留意到他，不过只是因为他的那一身奇绝的武功，从而想加以利用而已。 很快，又是半个月时间过去了。 宽阔的官道上，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而过。不知你从何处而来，也不知他将往何处而去。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奔波忙碌的节奏，只知道一味的追求结果，而忽略了人生本来是一个过程。 不同与其他成群结队的行人，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一个人走着自己的路。 似乎，他永远都只是一个人，就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走着。没有人陪伴，或者说他已不需要有人陪伴。 这里已是缥缈峰向北千里之外的官道上，杨晓风一个人慢慢的走着。从缥缈峰下来已有十余天，再有十多天的路程就是他要去的地方了。那也是他最终的目的地，那里坐落着当今武林第一大世家––––落雪谷。 其实他可以走的更快一些的，或者乘个马也好，乘马的话最多有六七天就能到落雪谷了。不过他却喜欢自己慢慢的走路，那种脚步踏在地上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充实。 从后方赶来的一辆牛车在他旁边缓缓停下，驾车的是个魁梧且很强壮的中年男子。见杨晓风就只有一个人，中年男子很和善地笑着问道:“小哥，要不要搭车啊”？ 杨晓风侧身看了中年人一眼，淡淡问道:“搭车要多少银子”？ 中年男子憨厚的一笑，道:“看你说的，不就是搭个顺风车嘛，还要什么银子。不过如果你真要付银子的话，我知道前面距此不远的地方有一处酒家，等到了那里你请我喝碗酒怎么样”？ “好……”，杨晓风毫不犹豫，立刻跳上车，和中年男子并坐在一起，淡笑道:“如此，多谢了，那我们这就走吧”。 “坐稳了”，男子叮嘱一声，随即一扬手中的马鞭，牛车立时颠簸着慢慢向前行去，虽然不是很快，也不是很稳，但至少已比走路舒服多了。 驾车的男子话似乎很多，有意无意的试探着问杨晓风，道:“看小哥你的这身装束打扮应该是个读书人吧。怎么孤身一人外出，也没个伴什么的，这可不好啊，虽说这里是官道，但也保不准会有什么拦路打劫的强人出没，我看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一些才好”。 杨晓风无所谓的笑了笑，道:“不怕，大哥你不是说了嘛，一看我就是个穷酸书生，浑身上下那里像是会带有半文钱的样子。就算真的有强人，也不会不开眼到打劫我这种人的”。 驾车男子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其实要不是看你是个读书人，我还不敢载你这一程呢。我自己是个大老粗，但我心里对你们读书人可是很尊敬的。像你们这样的知识分子，不光见识渊博，品行也高，着实让我羡慕啊”。 “多谢夸奖”，杨晓风微微一笑，之后便再不开口，显然他已不想再多说。 驾车男子却又道:“这条路一直向前，就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了，不知小哥是不是要去那里啊”？ 杨晓风心中微微一震，不由转头略微惊讶地瞟了身旁的男子一眼，不过随即却又立刻恢复了常态，脸上更是再无一丝笑意，面无表情地道:“这落雪谷这么有名吗，看大哥你似乎不像是江湖中人啊，却竟然也知道这落雪谷的名头”？ 中年男子的笑容顿时一滞，呐呐道:“我在这里驾车多年了，从这里往北而去的人大多都是去落雪谷的，故而有此一问。尤其是像你这种年纪的年轻人，多是去落雪谷提亲的，那个……你该不会也是去落雪谷提亲的吧”？ 听他这话问的，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杨晓风心中愈发惊讶，眼角的余光再次扫了中年男子一眼，淡淡道:“我的确是要去落雪谷，不过却不是去提亲的”。 这倒也对，他的确不是去落雪谷提亲的，他和洛清雪在十年前就已经订下了婚约，又何需再向她提亲。 说到这里，杨晓风再次住了口，驾车的中年男子也住了嘴，再没多问。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往前走着，自此沉默了一路。 前面果然有酒家，只是，虽说是酒家却连个正式的厅堂都没有。不过就只用木栅栏圈围着一大片空地，上面用茅草加盖了屋顶，里面摆着几张大木桌，便算作是接待客人的地方了，栅栏后面有两间木屋，想来是做饭和储存酒品的地方。 虽然很简陋，但能有这样一处酒家歇脚，对于那里赶路饥渴了的行人来说，已无异于雪中送炭。故此，店里的生意自然还不错。 杨晓风进店的时候，店里正有四五个客人在围着桌子吃面，另外还有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打着盹，想来是这里的掌柜了。 看似一切都平静如常，他随意扫视了一眼后，便找了个干净的空位坐了下来。 驾车的中年男子拴好牛，也一道进到店里来，老远便冲掌柜的大声叫道:“韦掌柜，没看到来客人了吗，赶紧起来招呼啊”。 正在打着盹的韦掌柜被惊了一下，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看了看，眼珠子咕噜一转，带着种市井商人标准的微笑，冲驾车的中年男子道:“这不是前村的老金大哥吗，怎么，你今天是来拉人还是去送货的，不知跑了几趟了啊”？ “去后面的周庄送了些货……”，老金随意点了点头，随即一摆手道:“赶紧来一坛子你们的黄米酒，再要两大碗面”。 “好的……”，韦掌柜伸长了脖子冲后面叫道:“一坛酒，两大碗面”。 不一会儿，从里屋出来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抱着一大坛子酒放到了杨晓风二人所坐的桌子上，淡笑道:“请二位稍候，面马上就好”。 “多谢”，杨晓风冲伙计淡淡一笑，同时眼中掠过几丝微不可查的异色，当即拿过桌上的碗为自己和老金各倒了一碗酒，也不客气，更不敬老金，端起来直接一饮而尽。 酒香甘冽，入口绵柔。在这荒郊野地还能喝到这么好的酒，实属不易。 又过了片刻，面也端了上来。相比起酒来，面就差了好多，筋道不够，火候也不到位，只轻轻用筷子一搅，便齐齐断成了碎节。 有这么好的酒，却没有一碗好面，这家店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啊。 可能是面不太可口，老金吃的很慢，随意扒拉了两口便不动筷了。杨晓风却不似老金，很快他的一碗面就吃完了，而且看他吃面的样子，似乎还很有一番滋味。 吃完面，又喝了一碗酒后，杨晓风起身付过账，随即慢慢走了出去。 他显然已经不想再多逗留，却听背后老金又叫道:“小哥，你先等一会儿。你看你都请我吃了酒，反正我家就住在前村，索性再顺路载你一程”。 说着便欲起身去解牛车。 杨晓风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道:“不必了，我还是喜欢自己走路”。 一句话说完时，他已在店门外，不一会儿后，在店里众人的注视下，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看杨晓风走远了，方才驾车的老金，韦掌柜，以及刚刚那一波吃酒的客人一下子全都变了个人似得，立时起身恭敬地看着后面的木屋，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很显然，他们这些人的身份并不是什么车把式，也不是什么掌柜。 看来这家店果然不简单。 首先从里屋出来的还是刚刚那个瘦瘦的拿酒给杨晓风他们的年轻人，只是他同样走到其他几个人站着的地方，一时也很恭敬地等待着。 又过了一会儿后，一个女子，在众人恭敬的目光中慢慢的从后面的木屋中走了出来。 一袭紫衣长衫，倾城绝伦的脸上带着种近乎妖艳的魅惑气息，不是林雨涵又是何人。 看她走出来，众人立时恭声行礼道:“属下等参见圣女”。 林雨涵摆摆手，示意众人随意，随即注视着那个瘦瘦的年轻人，细看之下，正是当日在青山镇上她让去调查有关杨晓风的身世来历的那个男子，淡淡问道:“将你在缥缈峰上所看到的情况对我详细说一说”。 年轻人躬身答道:“禀圣女，刚刚那个人在武林新秀会上一路克敌，连胜五场，而且对手从未在其手下走过一招。不过后来在与落雪谷洛清雪的比赛上，他却主动认输了，根本都没有出手”。 “是这样……”，林雨涵嘀咕一声，又问刚刚驾车的老金道:“这一路走来你可曾打听出他要去什么地方”？ 老金同样躬身道:“禀圣女，那人说他要去落雪谷”。 “又是落雪谷吗……”，林雨涵继续问道:“那可知他到落雪谷是去做什么，是不是去向洛清雪提亲的”？ 老金摇了摇头道:“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我也试探着问过，不过那人没有明说”。 林雨涵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道:“既如此，你们下去吧。记住，一定要将那个人的所有状况给我弄的明明白白”。 “是”，众人齐声应了一句，随即全部出了店去。 一时间，这个所谓的酒家里就只剩下了林雨涵一个人。 “落雪谷，洛清雪……”，林雨涵喃喃自语道:“不知你到落雪谷去做什么，你与洛清雪又是什么关系呢”？ 忽然，她若有所感地猛然回过头来，刚好瞧见杨晓风正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冷冷的看着她。 林雨涵略微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甜死人的笑容，声音柔柔地道:“杨大哥，原来你还没走啊”？ 杨晓风面无表情，冷冷问道:“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风月教十二魔肖护法什么时候改行成赶车和买酒的了”？ 林雨涵幽怨地看着杨晓风道:“还不都怪你，要是你能把你的身份来历这些全都痛痛快快地告诉我，我也不至于要他们大费周折的去打听啊”。 “哦……”，杨晓风淡淡一笑，道:“妳我之间萍水相逢，为什么要打听我的身份来历”？ 林雨涵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道:“你在缥缈峰下救了我，如此大恩大德怎能说是萍水相逢，怎么说我也得好好感谢感谢你才对呀”。 杨晓风微微摇头道:“我早已说过，我替妳解围是出于自愿，妳不欠我什么，自然也用不着感谢”。 林雨涵眼珠子一转，狡辩道:“你说不感谢就不感谢啊，你看我好歹也是当今江湖三大美人之一，你的样子也还勉强算是英俊潇洒吧，而且武功又这么好，就算是个英雄了。咱们两个这叫什么，英雄救美好不好。你也知道，自古以来英雄救美的结局大都是一样的。所以，我打听你的身份来历其实不光只是为了要感谢你，我也得知道万一以后我会爱上的男人的一些情况吧”。 杨晓风顿时冷冷一笑，随即缓步从林雨涵身边慢慢走过，淡淡道:“妳我之间素未谋面，之前没有过任何纠葛，以后更不会再见面，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不管妳是出于什么目的而跟踪我，但最好不要打扰到我的生活”。 他说完后从店里缓缓走了出去，自此再没有回头，也没有多看林雨涵一眼，想来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 “杨大哥，你说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更不会发生什么，是吗”？ 林雨涵望着杨晓风离开的背影，坚定且无比认真地道:“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林雨涵想要的，不管是件东西还是某个人，我就一定会得到，纵然付出再多代价我也不会放弃，更不会改变。所以，我们两个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既然注定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为什么还要再见面，莫不是心中对他早已经恋恋不忘。 “或许吧……”，杨晓风脚步微微顿了顿，却终究不再停留，慢慢消失在林雨涵的视线之外，远远道:“但我想，这种几率并不会太大”。 他忽然有些感慨，现在看来，自己怕是真的惹上这桩麻烦了。又或着，他还想问一句，为什么，这世上的女子们总是这般容易动情吗？ 有关重新整理上传的一些讨论 鉴于有哥们说章节篇幅过于亢长，少年特地重新整理了一下章节，整理后的章节会及时上传，还望大家给少年一点耐心和时间。另外，虽然少年很努力地校对过初稿了，但有些地方难免还可能会有一些错别字或重字，对于这一现象，希望大家能在书评区给少年留言，少年会及时修正，谢谢。 第十四章 新的希望 有风吹过，树影轻摇，枝叶互相碰撞着发出唰唰声响。仿佛就连树也在叹息，叹息着人间的不幸。 不过，更多的却是惋惜，为此刻躺在地上的这个年轻男子惋惜。 阳光从枝叶间洒下来，照在杨晓风身上，碎成了很多光点。即使是在昏迷中，可他的手却仍然还紧紧的握着那把竹剑，不知从何时起，剑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此刻，他又在做梦。 在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那晚的月亮很亮，非常亮，他们一家人聚在一块高高兴兴的吃着团圆饭。 “二哥，我们去赏月吧”，他笑着看妹妹拉着弟弟的手跑出去。然后，一切都变了。 月亮没了，弟弟妹妹也没了。到处都是血，他甚至能嗅到空气中那浓烈的血腥味。 眼前一片模糊，他唯一能看清的就只是倒在他面前母亲临死前的样子，以及那把刺入母亲心脏的长剑。甚至最后就连母亲的影子也已被血所覆盖。 “啊……”，杨晓风抱着脑袋痛苦的低吼着，一下子坐了起来，浑身的衣物已被冷汗完全湿透。 这几年来，只要他一闭上眼睛便会梦到那悲惨的一幕。他曾无数次从梦魇中惊醒，这已成了他的心魔。 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会不会还没有坚持到报仇的那一天，他的人便已经疯了。 一阵山风拂过，清凉的感觉让人清醒了不少。 杨晓风站起身来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这里，发现距他不远处有座矮山，山脚好像还有个山d的样子。 走近一看，d外斜斜的载着几颗果树，树上还稀疏的挂着几个果子。树下有几个石礅，d口还有被人拓展过的痕迹。显然，有人曾在这里居住过。 走进d里，目光所及之处，石桌、石椅、石床、竹桶、竹舀。红泥加石块砌成的灶台上，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果然，这里曾是一户人家。 d里的通风条件非常良好，采光性能也不错。想来可能是哪位先辈侠客，因厌倦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从此退隐武林，于此处做了一个疏狂的山野豪客。又或者是那个圣贤君子，看透了官场上的污秽浑浊，再不愿与之同流合污，从此远离红尘，在这古d里做了一个悠然的山野闲人。 不过，如今旧物虽仍在，古人却已远，看d里的一应陈设，似乎是有些年头了，想必曾经住在这里的人，也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吧，又或者是离开了。 石桌上的灰尘已达寸许多厚，地面也早被枯叶布满。如果真的是离开了的话，那至少已有好多个年头了。 杨晓风仔细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从桌椅灶台，再到竹桶石床，一件件认认真真的看过去，最后，目光停在了最深处的d壁上。那里挂着一件长条形的东西，四周满是蛛网，那东西本身也已被灰尘遮住，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他走近几步，从d壁上将它轻轻的摘下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终于看清了，这是一管箫。同时，他也发现在挂着箫的地方，d壁被人用石凿凿得凹进去一个坑。伸手去摸了摸，里面有东西，拿出来抖落掉灰尘，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层厚厚的牛皮纸，这牛皮纸正紧紧的包着一件四四方方的东西，好像是一本书的样子。 除此之外，这里似乎已再没有什么对他来说有价值的东西了。 杨晓风走出d来，见不远处有山泉。他遂到泉边把箫在水中洗了洗，顿时一股耀眼的碧芒透s而出，高贵而大气，原来这管萧竟是用祖母绿翡翠做成的，是一管玉萧。 那这个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又是什么，不会是一本曲谱吧？ 他一时有些好奇，拆掉外面包着的牛皮纸，仔细翻了翻，的确是一本书，上面写满了宫商角徵羽，黄钟大吕等等……，竟然全是五音十二律，还真是一本曲谱啊。 杨晓风多少有些失望，他本希望这是一本绝世武功秘籍的。或许，连他自己都忘了，很久以前，他喜欢的是诗文音律，剑术武艺本不是他的最爱。只是这一切，在六年前那个月光如雨的秋夜里，早已变得截然不同。 一时间，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满是书生气的手上现在却到处是厚厚的老茧，尤其是虎口处，就好像皲裂的老树皮一样，那是常年握剑造成的。他都不记得这六年来自己的这双手脱过多少次皮了。 这么多年除了剑和碗筷等物之外，他几乎再没有碰过别的什么东西，不知还能吹得响这箫吗？ 不过，他想试一试。 略略迟疑了片刻后，他终是轻轻的把箫放到了嘴边，微微吹气，悦耳的萧声顿时悠悠响起。 清雅灵动的萧声，霎时让人的心平静了不多，他只感觉原本自己心中的那些烦躁苦闷忽然一扫而空。 这一刻，甚至就连天地也仿佛完全平静了下来。 晚来归巢的鸟儿停下匆忙的步伐，在他周围欢快的鸣叫着。一阵山风吹落了树上的秋叶，飘舞着缓缓落在了他身边。 杨晓风忽然觉得，这一切是那样的熟悉，一如多年前在清水山庄那个秋日的黄昏午后。 那个曾在夕阳下为他倾城一舞的少女，她…… 她还好吗？ 她现在又在做什么？ 她是否仍在等待！ 若她还在等待，又是为了谁？ 本以为，自己已经将那个女孩给淡忘了；本以为，他心中所余下的就只有仇恨了。 却原来，自己竟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在念着她，想着她。 原来，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着的人，除了爹娘，除了弟弟妹妹，除了在六年前的那个晚上惨死了的清水山庄的族人外，竟然还有一个人。 一个少女，一个与他订下了婚约的少女。 那是他的未婚妻。 这一刻，杨晓风一下子明白了。明白了李木清的话，明白了怎样学着放弃仇恨，明白了做一个强者的真谛。 这么多年，他刻意压抑自己的感情。他把自己的心紧紧的锁在黑暗的屋子中，藏在冰冷的深渊里。他以为这一世自己注定要在血腥和杀戮中度过，他以为这一世除了仇恨外他一无所有。 却原来，只要他推开自己面前的门，外面便是灿烂的阳光；原来在深渊的另一端，正值春天百花竟艳；原来除了报仇之外，还有太多他无法放下的人。 人不能永远只活在过去的伤痛中而白白虚度大好岁月，把握当下才是真正最应该做的事。 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未像现在这么平静过。 夕阳下，一个年轻人孤独的立于天地间。晚风吹起他的长发，他的身影是那样的单薄，但他的心却已不再落寞。 他心中已有了牵挂。他已经重新找到了人活着的价值和意义。 他心中已经萌生出了新的希望。 第十五章 杀人的工具 就像李木清所说的那样，人不能太过于自私。他不应该只为自己的仇恨而活，他应该多想想那些在意和关心他的人。 他依然会努力练剑，不过却已经不单单只是为了仇恨，他要用手中的剑去守护那些他挂念着的和同样挂念着他的人。 这才是他手中的剑存在的价值，这才是他活着的意义，这才是他想做一个强者的最终真谛。 远处草丛中有野兔闪过，杨晓风捡起颗小石子随手一扔，野兔应声而倒。 这是他第一次捕获食物，也是他第一次除了练剑之外所做的别的事情。 师父照顾了他六年，现在该反过来让他照顾师父了吧。 杨晓风居然能带猎物回来，李木清实在是感觉诧异，甚至是非常意外，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更多的还是欢喜和欣慰。这表明杨晓风终于能一步步学着从仇恨中解脱出来了。 他相信假以时日，杨晓风一定能彻底放下仇恨，以一种与现在完全不同的精神面貌出现，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看着自己的弟子一点点不断的进步，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事情呢。李木清决定好好去喝两杯庆祝庆祝。 便在这时，又听杨晓风笑着道:“师父，你先休息一会儿吧，饭菜我去弄，待会咱们再一块好好喝几杯”。 这是他第一次叫老人师父，但叫得却是那么亲切，那么自然，毫无生涩之感。 李木清一愣，对于杨晓风称呼自己为师父感觉更加意外，呆了一阵后，这才大笑着点头道:“好好好，那就这样了，我已经等不及了，这就先去喝两杯”。 他脚步轻快的离开，今天高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走了几步后又回头叮嘱道:“风儿，那你快点啊，咱爷俩今天怎么着也得是醉了才好啊！” 看着老人欢快的样子，杨晓风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很愧疚，也很自私。 新鲜的兔子r加上刚刚收获的山蔬和春来晾晒的干野菜，味道实在不错。不过这都比不上李木清自己酿的杂粮酒。最妙的是，老人在将酒封缸的时候还会往缸里加入好些他自己采的野生药材，如此一来，等酒开缸的时候，那是又爽口又滋补身体，总之就一个字––––香。 这酒李木清喜欢喝，杨晓风也喜欢喝。不过像今天这样两个人很愉快的在一块对饮倒是从来没有过。 或许是酒的缘故吧，李木清的话也比平时多。江湖上的各种奇闻杂谈，秘史闲言讲得是滔滔不绝。尤其是谈起各门各派的根朔本源、经历过往、武功心法、招数秘诀、及其宝物密器更是条理清晰，头头有道。就连武林中各人的行事准则、处事方式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对许多人的怪癖嗜好、秉性毛病也都知道不少。 这让杨晓风在长了见识的同时又不免为师父的渊博惊叹。反正师徒两个聊得很开心就是了。一个讲得是津津有味，一个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可能是酒已喝了不少，也可能是话已说得太多。渐渐的，李木清已有些醉意，又过了一会儿后，竟然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杨晓风忙起身轻轻的将老人扶到床上躺下，为其脱去外衣鞋袜，放好枕头，盖好被子。或许，这是他能为数不多可以替老人做的事了吧。 随即又将碗筷收拾停当后，熄了灯，出了屋掩好门，也打算就此去睡。 屋外月光正浓。 原来月亮一直都是那个月亮，从未改变。善变的只是人心。 天凉如水，有树影婆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 原来，这秋夜竟然是如此这般的宁静。 四周静悄悄的，幽谷似已在月夜里沉沉睡去。 杨晓风望了望天，已是初更时分。还是回屋去睡吧。 不过，虽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丝睡意。他从师父那里听说了太多别人的故事，他也知道了师父自己的故事。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也一直没有发觉，原来师父竟是个一生孤苦的可怜人。只是，这所有的苦都是师父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 原来师父的爹娘在他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便先后去世了。家里也没有别的什么亲人，爹娘一过世，从此就只留下他孤身一人。 做为一个男人，师父又一生未娶，一直孜然一身。 不过，让杨晓风有些奇怪的是，既然师父已隐退江湖达十八年之久，怎么六年前的那天晚上他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清水山庄呢？ 想来本来是要到家里来做客的吧，师父与父亲可是义结金兰的异性兄弟啊。 必定就是这样了。 直到好多年后，杨晓风才知道，原来李木清之所以那天晚上去清水山庄，其中竟然还有着一段有关上辈们的恩怨纠葛。 他今天才发现，师父真的很脆弱，不过他却一直假装着坚强。 或许，人生有时候除了坚强已别无选择。 这一夜，杨晓风实在想了太多，太多事，太多人。 爹娘，弟弟妹妹，家里的族人，还有与自己订了婚约那个少女，几乎与自己有关每个人他都细细回忆了一遍。 不知不觉间，他在回忆中睡着了。 还是鸟鸣声把他叫醒的，起来一看天竟已大亮。 这一夜，他没有做噩梦。 六年来第一回他睡觉的时候没有做噩梦，而且是直接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李木清醒来的时候，饭菜已做好，只是却不见杨晓风的人。 “风儿呢，那去了。哦，一定是在练剑，不对啊，怎么一点也听不到他挥剑的声音呢”？ 他感觉有些奇怪。随即，他就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杨晓风这些日子以来片刻也不离手的那把竹剑此刻就被扔在屋角的灶台旁，和薪柴堆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 杨晓风若是去练剑了，那为何他的剑却还在这里。可若是他没有去练剑，那他此刻又去了哪里？ 杨晓风的确练剑去了，可他的剑呢？ 他把那把竹片削的剑也扔了，现在他手里就只有一管箫。 莫非现在他已把这管箫当成了他的剑？ 还是他已经把剑隐藏了起来，隐藏在心里。从此他的人本身才是真正最可怕的剑。 又或者说，从此刻起，他已经不再需要实质的剑？ 放弃仇恨，谈何容易，可是他已经开始在学。 这世间最艰难的事情就是开始，但只要开始了，就绝不会再停下。所以，只要有了开始，就总会有学会的那一天。 虽然那一天还没有到来，但或许，那一天其实已经不太远。 从此之后，在这幽谷之中，除了鸟鸣和练剑的声音之外，还时不时的会有好听的萧声响起。这萧声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每当杨晓风被梦魇折磨，或者练功真气逆流快走火入魔的时候，他就会为自己轻奏一曲。这萧声就像一股浇在心头的清泉，能立刻使他心智转醒，灵台清明。 这都与那本牛皮纸包着的曲谱有关吧。 “清心灵决”，这是那本曲谱的名字，其实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不只是单纯的一本曲谱了。 杨晓风在这曲子中不仅感受到了平静，甚至还有几许淡淡的剑意。只是这剑意就像轻风一样，飘忽不定，实在令人无法琢磨。 可能得去问一下师父了吧。 李木清静静的听着，一曲早已终了，但他的心却还停留在那首曲子的意境之中。 他听到了，那是山溪潺潺漫流无边的清韵、那是流云轻舞无意去留的闲散、那更是春来花开夜羞红的无措，那是一种力量。 一种最平淡，同时却最伟大的力量。这力量足以使人忘记痛苦，忘记人生所有的烦恼和不快，进而找到心灵最深处那些曾经一度被遗忘、被尘封，被杂质所掩盖的快乐、纯真和美好。 李木清脸上多少有些惊讶，听完了杨晓风所问的问题后，接过他手中的玉箫仔细端详了一番，故作高深道:“风儿，你可知世上有多少种杀人的工具”？ “杀人的工具……”，杨晓风淡淡道:“杀人的工具有无数种，但想来最直接的便是用刀剑杀人吧”。 他有些奇怪，师父为何会问这种莫名奇妙的问题。 “不错，刀剑的确是最直接的杀人工具，用刀剑杀人也是最普遍的方法，但是你却错了”，李木清摇了摇头，对于杨晓风的回答他显然不是很满意。 杨晓风一愣道:“我错了”？ “刀和剑的确是最直接，也普遍的杀人工具，但却不是最好的杀人工具，最好杀人的工具从来就只有一种，不是刀，也不是剑”。 “不是刀剑，那是什么”？ “是人心”。 第十六章 心剑 “人心”？ “不错，就是人心……”，李木清略微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虽然是刀剑杀了人，但刀剑是死的，所以这杀人的刀剑是掌握在人手中，因此人心中的恶念其实才是这世上最锋利，也最可怕的杀人工具”。 老人的话说得多少有些可悲，是为人性感到可悲吧！ “人心……人心……”，杨晓风一时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仔细想来，的确如此”。 “风儿，那你可知道杀人的方法又有多少种”？ 李木清忽然望向远处的山，一时间，他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悠远了许多。 杨晓风眉头一紧，答道:“杀人的方法有无数种吧”。 李木清又摇了摇头，道:“风儿，你又错了”。 杨晓风看着师父，眉头皱得又紧了几分，喃喃道:“我又错了”？ 李木清依旧看着远处，似是在对杨晓风说话，又似是在喃喃自语，道:“其实，这世上杀人的方法不外乎两种”。 杨晓风一呆，不解道:“两种”？ 李木清回过头来，沉重的凄笑了一下，道:“人的死法可能的确有很多种，但真正杀人的方法却只有两种。用自己心中的剑杀人，或者用别人心中的剑杀人”。 杨晓风不明白，疑惑道:“用别人心中的剑杀人”？ 李木清点了点头，道:“每个人心中都有太多杂质、太多邪念，比如**、贪婪、妒忌、怨恨……等等。这些东西就是一把把藏在人心里的利剑，这些剑会在人的心中形成一股股恶念，这样的恶念之剑多了的时候便可以杀人，而且有时候是很多人”。 李木清是睿智的，所以他将一切都看得太透，但有时候看得太透反而是一种痛苦。 “那什么是用别人心中的剑杀人”？ “低等的杀人者都是用自己心中的剑杀人，但高等的杀人者会利用，甚至是控制别人心中的恶念，也就是我所说用别人心中的剑杀人”。 李木清叹了一口气，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剑，比如一个对金钱贪得无厌的人，只要你给他足够的钱，他就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包括杀人”。 “你是说雇凶杀人”？ 杨晓风好像懂师父的话了，但他却总感觉这似乎并不是师父要表达的意思。 李木清摆摆手，道:“这么说吧，每个人心中除了我所说的恶念、邪欲之外，还有太多的y暗面。比如一个人经历过的痛苦、受过的伤痛和折磨、以及所背负的仇恨等等。这些东西平时隐藏在心里似乎并无大碍，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人的内心，那种备受煎熬的感觉想来你是最清楚不过了吧。这些y暗负面的情绪如果不及时释放出来，便会一直累积在人心里，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东西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而这爆发出来的结果无非就两种，伤到自己或者伤到别人”。 杨晓风微微颔首，道:“师父你所说的用别人心中的剑杀人就是抓住别人人性中的弱点和心理上y暗面为己所用”？ 李木清沉默许久，低声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抓住别人心里的y暗面为己所用只是下乘之法，还有更可怕的上乘之法”。 “上乘之法，什么上乘之法”？ “这上乘之法其实和下乘之法差不多，同样是在人心里的y暗面上做文章，不过却不是抓住人心中的y暗面加以利用，而是用某种外物勾起人心中的y暗面或者执念直接控制。也就是用某种方式直接控制一个人的心智，进而为己所用。这就扯出了江湖上的一种最诡异，也最可怕的武功––––音杀之法”。 “音杀之法”，杨晓风还是第一次听说，惊奇道:“什么是音杀之法”？ 李木清看着杨晓风，他本不愿再提起这种可怕的武功的，不过顿了顿，道:“所谓音杀之法，就是利用音乐唤起人心中的负面情绪，并且不断加以扩大，从而使人走火入魔，永远沉沦在自己内心的执念和杀意中无法自拔，到最后变成一具行尸走r，成为被人c纵的傀儡，彻底沦为人形杀人工具。或者换一种更直白的说法，音杀之法便是以乐声为媒介，勾起人心中的y暗面，从而扰乱人的心智，进而使人神识尽丧，最后被施乐之人用乐声彻底控制，沦为傀儡，成为被施乐者控制的杀人工具，一生一世沉沦在无边的杀意中，再无一丝醒转的可能”。 “这……”，杨晓风大惊，这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吧，这种武功实在太过于诡异，听起来就像是神话传说一样，当下惊异道:“师父，你所说这些是不是太过于离奇了些，既然有音杀之法这种武功存在，为何之前我从未听说过”？ “的确是离奇了些……”，李木清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一时抬头望着天空，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正是因为音杀之法太过于离奇，所以能练成这种武功的人一直以来都少得可怜，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但百多年前在江湖上有个门派叫‘天音门’的，却是专门致力于研究这种武功。不过，或许是音杀之法太过于诡异，以致天理难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天音门’只在江湖上存在了短短十多年便消失了”。 杨晓风还是无法相信，师父方才所说的这番话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甚至已直接打破了他当前的认知。 过了一会儿，李木清终是再次低头看着手中的玉萧以及杨晓风手中的曲谱，思索良久，道:“风儿，这管箫和这本曲谱，或许便是与音杀之法有关的东西，想来应该是那天音门的遗物吧！” 杨晓风再次大惊，他实在想不到不过就只是一管普通的玉萧而已，谁料想竟然还有这等诡异的力量。随即却又释然，怪不得他能在这箫声中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剑意，原来是与那音杀之法有关。不过，接下来他心中却有了一个更大的疑惑。如师父所说，这音杀之法是用音乐扰乱人的心智，使其迷失自我，为何他反而在这萧声中感受到了平静以及祥和呢？ 他之所以能够从仇恨的折磨中渐渐解脱出来，便要归功于这萧声。只是，如果真是这样，那岂非与师父所说的刚好恰恰相反，当下疑惑道:“师父，既然这本曲谱和这管箫都是音杀之物，那为何我现在却并未因此走火入魔，反而还因为此物从仇恨的折磨中解脱了出来，这岂非有些矛盾”。 “哈哈……”，李木清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道:“风儿，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凡事都有y阳对立的两面性，这音杀之法既然能扰乱人的心神，使人迷失本性。当然也可以使迷失的人重新找回自我，复归本真，找到光明与希望。而你手中的这管箫和这本曲谱便是属于后者”。 杨晓风脸一红，当下抿着嘴，再不说话。 李木清又一次抬头看着远处的山，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两人一时间竟陷入了一种静寂的沉默之中。 过了好大一会儿后，李木清忽又回过头来，很认真的道:“风儿，得到这管箫和这本曲谱本是一件好事，但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真的很难说得清，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一件好事是不是会带来灾祸。音杀之法这东西本就诡异，这次你得到的是光明的，代表善良的曲子，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你遇到那些邪恶的，让你迷失的东西，你又会作何选择”？ 他似乎有一种担忧，却不知是替谁担忧，杨晓风吗？ 杨晓风细细思量着师父的话。正如他所说，人生有着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未来是好是坏，谁都无法预测。但生活从不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去准备，也不会给你自主选择的权利。所以说，与其担忧明天，倒不如快快乐乐的过完今天。 既然如此，那就把未来交给命运好了。 就让一切随缘吧！ 有云掠过天空，幽谷变得似更加空灵。矮山峻秀，杂树丛生，加上几间老旧的茅屋，让疲惫的心在这纷扰的红尘中总算还能找到一块净土。 李木清忽又高声道:“风儿，做人一定要学会放下自己心中的偏执，凡事要看开一些。正所谓心静天地阔，所有的痛苦和烦恼其实都是你自己强加给自己的，你，明白吗”？ “放下自己心中的偏执……”，杨晓风抬头望着天空，思考着师父的话。 不得不承认，师父是睿智的，可是，世上又有几人能够放下自己心中的偏执呢？ 忽然，他笑了，笑的爽朗而有力。他大笑着道:“如果一个人不是自甘堕落，又有谁能随意控其心智，乱其心神呢。不管以后会遇到什么，要发生什么，那都与现在无关，既如此，我有何必要现在便为此烦恼呢！” 他一边说一边从李木清手中拿过玉萧，随即大笑着走开了去。 过了一会儿，清雅的萧声再一次在幽谷中响起。 李木清在原地静静的眺望着杨晓风远远走开了去的背影，跟着同样也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无比欣慰，因为他在杨晓风身上看见了成长、看见了豁达、他还看见了专属于年轻人的那份桀骜不驯和潇洒不羁。 他似乎更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第十七章 情义深，相思重，十年归期遥，女儿痴痴等（上） 天很快就黑了。 天接着又亮了。 时光悠悠，不知一转眼又是多少岁月逝去。 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匆匆之间，又是四个年头过去了。 杨晓风细细计算了一番，不知不觉间，他在这幽谷里竟已经整整呆了十年之久，十年啦。 这还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 刚好时间已进入八月，又是一个秋天。 今晚天晴，星辉满天。 天已黑，月初，新月已西斜。 夜不深，周遭寂静无声。 在这偏僻的幽谷中，除了寂静剩下的似乎也就只有寂静了，或者还有孤独吧。 孤独的夜，孤独的人。 最孤独的还是心，因为夜晚来临的时候，他总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思念。 如潮水般的思念。 思念已经差不多快要让他发疯了。 以前，他因为仇恨差点发了疯；现在，思念带给他的感觉也差不多。 他现在才体会到，原来思念竟也是一种折磨，而且这种折磨给人的感受绝对不比仇恨轻多少。 以前的每个夜晚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现在也一样。 现在，不过就只是煎熬他的东西换了一样而已。 黑暗，绝对的黑暗。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杨晓风却没有点灯，他一向不点灯的，他已经完全习惯了黑暗。 夜很静，心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 天际的新月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仿佛要刻意勾起他的思念。 他又一次想起了记忆深处的那些人，父母双亲，弟弟妹妹，当然还有洛清雪。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夜色之下，遥望着远空的那一轮明月，想起远方的她。 仇恨一天天在淡去，思念却一天天在加深。 随着仇恨在心中被渐渐淡化，她对洛清雪的那一份相思之情也越来越浓，到最后，竟已完全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她。 他想她都快已经想的发疯了。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呀。 她，还好吗？ 或许，她早已嫁为人妻了吧。 他根本不敢多想，可是，心底的思念又如何能抑制得住。 下一刻，手中的萧已挥出，向着夜空挥出。 在寂寥的月色下，他开始了行云流水般的狂舞。 他舞的是落雪剑法。 就好像许多年前在清水山庄的那个黄昏午后一样。 她在他面前倾城一舞。 那随风飞扬的裙角，那笑靥如花的俏丽娇颜，那轻快灵动的曼妙身姿。 有夜风吹来的时候，他似乎又一次看见了少女那正在随风舞动的长发。这一刻，仿佛重新在眼前飘飞。 甚至，仿佛就连那几许淡淡的发香，也依然还清晰的在鼻间萦绕。 原来，虽然时光已过去了许久，但记忆里的容颜，却依旧清晰如昨。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你觉得它过于漫长，度日如年，而有时候你又觉得光y转瞬即逝，芳华难留。 岁月如过眼云烟，转眼之间已是十年光景。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十年往复，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八月，又是一个秋意浓浓的八月。一样的季节，少了的只是曾经的那个人。 雪花本是冬季的专属，实不该在秋季就来凑热闹的，不过，落雪谷四面的峰顶上已有初雪的影子了。 落雪谷四面都是高山，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中间是一块大盆地，被山环绕着，处于群山的包围之中，只有一条路通向外面。 由于地处盆地之中，落雪谷虽在北方极寒之地，却四季温暖如春，即便是在酷寒的冬季，即便是下了雪，但也并不是很冷。 每次下雪的时候，基本上是落到半山腰就化了。当然，这是在初冬时节。 看漫天飞雪狂舞却不落地，这样的情景恐怕也就只有落雪谷才有吧。落雪谷的先辈们便是籍此得到灵感创出“落雪”这套旷世奇绝的剑法的，落雪谷的雪景也因此天下驰名。不过，比这雪景更出名的却是这谷中的武林世家––––洛家。 洛家本是与清水山庄杨家齐名的武林世家，十年前清水山庄出事后，洛家一下子成为各个世家领袖，一家独大，从此在江湖上再也没有与之实力相当的世家大族。 落雪谷做为江湖上势力一流的大家族，每天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去落雪谷的客商行人总是络绎不绝，于是乎，谷外的那条官道上人来人往，真可以说得上是车水马龙。只是，在被这繁华喧闹所掩盖的空谷深处，却还存在着一片小小的净土，一片被千年寒冰所冻结着的心灵净土，当然还有一颗冰封着的心，而且是一颗整整已封冻了十年之久的心。 那是一颗充满了牵挂和相思的女儿心，更是一片痴心。 整整十年来，这颗心一直都在挂念着远方的人。 这颗心所挂念着的，是一个少年。 这十年，他就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样，没有一丝音讯。落雪谷的人也曾四处打听他的消息，可是却始终一无所获。 她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但她却一直都在守着。 不管是她的心，还是她的人，都一直在为他苦苦孤守着，苦苦等待着。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人现在在何处，但她对他的思念和牵挂却一直存在于自己心底。 她一直都在牵挂着心底的那个少年，那个风一样的少年。 院子里很干净，没有半点灰尘杂质，不过却有好多的杂草，想来这里并不是一个热闹的所在。 这就是她的住所。 “沙沙沙……” 剑刃破风的声音，单调而乏味地重复着，不断重复着，而且已经重复了有十年。 想着他的时候，她就会疯狂的练剑，用近乎折磨自己的方式苦练他当年送给自己的那套剑法，整整十年来一直如此。 练剑的是一个女子。 一袭白衣胜夜雪，脸若寒玉冷三分。她整个人似乎本不属于人间，而应该是云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这就是她，十年之后的她，已经不再是少女的那个她。 她就是洛清雪。 洛清雪似乎一点都没有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十年岁月在她身上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只是让她越发的成熟了，从一个懵懂的少女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只剩下等待的女人。 第十八章 情义深，相思重，十年归期遥，女儿痴痴等（下） 有风吹过，屋角的风铃碰撞着发出悦耳的响声。 洛清雪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剑，一时痴痴地听着风铃声，同时又痴痴地望着远处山上的雪，低声呢喃道:“风，你送给我的剑谱我早已学会了，可你的人呢，此刻，你的人又在哪里”？ 长久的沉默，没有人给她回答，她所问的原本就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轻轻的，有脚步声传来。回头时，一个男子已走了进来。 来人和洛清雪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看样子年龄比她大了几岁，已快是而立之年，正是眼下落雪谷的少谷主，洛清雪的哥哥洛清羽。 洛清羽看着妹妹孤单而又倔强的身影，脸上满是怜爱和疼惜，试问这世间，有那个哥哥不疼妹妹的。 他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以至于能让像妹妹这样的女子可以为之等待十年。十年啊，一个人的生命又会有多少个十年。 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又是多么珍贵的黄金阶段。 这十年来，到落雪谷来提亲的人何止千百。 而敢于上洛家来提亲的人若非高官显贵之后，便是江湖俊杰子弟，可是，妹妹对这些人的太多就只有四个字––––不屑一顾，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厌烦至极。哦，不对，不是应该，是根本，根本就是厌烦至极。 想到这里，洛清羽不由得苦笑着摇头长叹了一声。 唉……，你说小雪她…… 他想不通，妹妹怎么会这么倔？ 这些年，落雪谷的门槛都快被那些来上门提亲的人给踏破了，只是，那些来提亲的人却根本连洛清雪究竟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因为他们自始至终就没见上过洛清雪的面，一回都没有。 对于那些来向她提亲的人，洛清雪简直是烦透了。 或许，在她心里，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个男子能够比的上当初的与自己订了亲约的那个少年了吧，那个风一样的少年！ 她的心，早已随着少年的消失彻底冰封了起来，从此，不会再为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打开。 洛清羽摇摇头，道:“小雪，刚刚接到缥渺峰端木轩的请帖，邀我去出席这次在缥缈峰举办的‘武林新秀会’，我过来问问，看妳是不是也要一块儿去”？ “武林新秀会”，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洛清雪一阵恍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决断。要是在以往，她会毫不犹豫的立刻拒绝，以她的个性是绝不会去什么缥缈峰的。不过，这回她却迟疑了。对她来说，这一回似乎多少有些不一样。 为何这回会不一样呢，因为这次去缥缈峰是参加“武林新秀会”。 她永远忘不了上一次举办“武林新秀会”的地点––––清水山庄。 她更忘不了那个曾和自己相约要在“武林新秀会”上与她一起合力对战比试的少年。只可惜，这个约定现在早已经变成了永远的遗憾。 记得当初说好了的，要以未婚夫妻的身份亮相，合力对决比试的，可是，终究是不可能了啊，再也不可能了。 那一次的武林新秀会根本就没有举办，那个少年也消失了。 如今，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可那个少年呢，他是否还能够再回来？ 即便有一天他真的回来了，可他还会是自己一直等着的那个人吗，他会不会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又或者说，他还会记得自己吗？ 虽然她一直在等，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如此不顾一切的空等到底还有何意义。 她的等待，最终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吗？还是，这一切早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结果！ 洛清雪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冷淡的反问道:“何时出发”？ 她依然望着远处，她显然不想多说，她甚至都没有看大哥一眼。 洛清羽吃了一惊，讶异地看着她，小雪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她要去缥缈峰？ 自己方才不过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谁想到她还真要去啊！ “小雪，妳……”，他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的，不过看妹妹这样子，也就住了口，随即转身走了出去，淡淡道:“那妳收拾一下，今天初五，后天吧”。 不过，快出院门时忽又回头，道:“哦，对了，小兰他也来了，妳要……要不要见见”？ 洛清雪脸色顿时一冷，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不过却什么话都没有说，更无任何表示。 等了半天，见妹妹没什么反应。洛清羽感觉没趣，遂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小雪还是不想见一下小兰吗，那怕就一次，就只见一次，再不济就只随便看他一眼也好啊！ 不知怎么的，洛清羽总感觉心里有些难受，或着说苦涩。 不过，既然小雪已经有了她自己的选择，他便会全力支持。他绝不会有一点勉强她的地方，不管到何时，不管为何事，他都不会勉强她，半点也不会。他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勉强她，任何人。 洛清雪是没有听清她大哥的话吗，还是……？ 其实她听见了，而且听得很清楚，她只是假装没听见而已！ 虽然她知道大哥也是真心为自己好，可是她…… 想到心底的那个少年，再想到大哥刚刚所说的那个人，她顿时觉得心里莫名的一阵烦躁，或者说难受。 她知道大哥说的人是谁，他的小舅子，当今武林第二大门派兰花门的少门主––––兰啸瑞。 记得与兰啸瑞第一次见面，还是六年前在大哥的婚礼上。 大哥娶了兰花门门主的女儿，兰啸瑞的姐姐兰如是。那次，兰啸瑞做为娘家弟弟送其姐兰如是来落雪谷与大哥成亲。 就是那一次，自打兰啸瑞见到洛清雪的那一刻，这个年轻人的心便被她完全吸引住了，自此，他深深迷恋上了这个清冷孤傲的女子。 从此之后，年轻人直接萎靡了许多，把他所有的心思一下子全都放到了洛清雪身上，整天心里头就想着那个冷得像冰霜一般的俏佳丽人，以至于把自己弄得是茶饭不思，梦寐难安，整个人也憔悴了太多。 总之是为她痴，为她狂，就差要发疯了。 这几年来，兰啸瑞曾不止一次的向洛清雪求亲，一次、两次、三次……，失败一次，他便打起精神再来一次。完全是一副不得美人芳心便绝不罢休的架势，真可以说得上是锲而不舍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失败了那么多次后他为什么还要坚持，他为什么还不放弃？ 只是，洛清雪从来就没待见过他，甚至于对他简直就是讨厌至极，只因碍着大哥和嫂子的面皮，故而态度上不好太过激罢了。若非如此，只怕她早将兰啸瑞给废了。” 看着大哥走出去，洛清雪这才记起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今天初五，后天吧”。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了，她的目光忽然又移到了屋角的那串风铃上。 “今天初五，这么说，今年的中秋节又快要到了吗”？ 下一刻，她忽然无声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笑出了两行清泪。 有风吹过，屋角的风铃立时发出了一阵悦耳的响声。 与此同时，眼中的清泪也缓缓滴在了地上，只是眼泪落地的声音却完全被清脆的铃声所掩盖。 她终于也从风铃上收回了目光，低头，缓缓看向脚下的地面。 仿佛她的心，也和那滴滴在脚尖上的热泪一样，竟全都满满碎了一地。 被风一吹，残留的泪滴很快便干涸了，一时再无半点痕迹。 是风把泪给带走了吗？ 或许，风带走的不光只是眼角的泪，还有她心底的思念。 第十九章 有约在身 从妹妹的住处出来，洛清羽就看见了兰啸瑞，高贵优雅的翩翩佳公子现在却满脸焦急的样子，惴惴不安的在原地不住的来回踱着步。 看洛清羽走出来，兰啸瑞赶忙迎上来，或者说直接扑了过来，一副激动难耐的样子，满是期待的问道:“姐夫，怎么样，清雪她……她有没有答应见我”？ 他多想此刻姐夫能回答有，或者是点一下头，可是他却失望了。虽然是早就知道的结果，可他还是失望了。 他实在忍不住心底的失望，甚至是绝望，他多想能有一次意外。 就算是捉弄他一下也好。 可是…… 洛清羽并不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兰啸瑞一下子就蔫了，聋拉着脑袋，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过的草一般，完全没了精神头。被洛清雪拒绝并不在意料之外，因为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被拒绝。这种拒绝，已经有五年了。 五年的时间并不短，用整整五年的时间去守候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兰啸瑞不懂，是他自己不够优秀，还是那个女子的眼界实在太高。以至于放眼整个江湖竟无一人能得其芳心。 “姐夫，我不明白，难道那么多来落雪谷提亲的青年才俊里，清雪她竟始终从未有相中过一人。虽说以清雪的身份的确是一般人高攀不起的天之骄女，可她的这眼光未免也太过于孤高了些吧！女孩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她这算什么，莫非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嫁出去？还是……还是她根本就没打算要与人姻缘结合，难道她这辈子一直就要像现在这样，像现在这样孜然一身空度岁月”？ 或许，这不仅仅就只是兰啸瑞一个人的疑惑，还也是所有那些被洛清雪拒绝了的人的疑惑。 甚至于，就连洛清雪自己，可能也曾有过这样的疑惑。 洛清羽望着远处天边的流云，他本不想说出实情的，但现在，或许是时候，也应该对小兰讲明实情了。只是一想到妹妹之所以要这样做的缘由，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小兰，你误会了。小雪她并不是不想结亲，也不是她眼光太高，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因为……”。 兰啸瑞焦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呀”？ 洛清羽沉默着，良久，幽幽叹息一声，道:“小雪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因为……”。 又顿了顿，过了片刻后，他才继续道:“只是因为她早已与人有了婚约，早在十年前，小雪就已经与人正式订了亲。而且，她的这门亲事还是上一辈在她们两个人尚未出世时就定下的娃娃亲”。 兰啸瑞当场就懵了，彻底懵了。好一阵后，才惊呼道:“什么，清雪她早已与人有了婚约，而且还是娃娃亲”？ “不错，小雪她之所以拒绝了那么多来落雪谷提亲的人，拒绝了你，并不是她眼光太过于高傲，而是她早已有婚约在身。所以，她只能拒绝，她也不得不拒绝”。 “就是这样”？ “是，就是这么简单。这就是小雪拒绝你的原因，还有……”，洛清羽话说了一半，却忽然欲言又止。 兰啸瑞何等聪明，见洛清羽这种态度，顿时狐疑道:“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或者说，还有其它什么隐情你还没有告诉我”？ 洛清羽缓缓摇了摇头，淡淡道:“没有了”。 “没有了……”，兰啸瑞非常吃惊，整个嘴巴张得都能塞进去一个j蛋，一张脸彻底绷紧，眉毛更是完全皱成了一团，几乎是大叫着喊出这句话的，嘴里不住地重复道:“没有了……没有了……”。 没有了是什么意思，啊，是什么意思？ 失落，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失落过。 憋屈，郁闷，如果年纪再小一些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哭！ 他满脸错愕，不住地摇着头。他不相信，他更无法接受，又叫他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诧异，惊讶，委屈……，这就是兰啸瑞此刻的心情，喃喃道:“既然清雪早有婚约在身，为何至今还未完婚，又为何江湖上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莫不是你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吧！”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只希望这是姐夫在骗他。 可是，洛清羽却摇着头，道:“其实我也不想看着小雪就这样备受煎熬的过日子，我也希望能早点为她找个依靠。可是，小雪她心里认定了那个人，任凭我们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啊。小雪的性子就是那么倔，这些年来，我和父亲，我们曾劝过她无数次，可她的态度强硬得可怕，无论我们怎么劝说，她就是死不变通。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有十年，可她的态度却一点都不松动，甚至随着时间增长，反而还越来越倔，最近这几年，我都已不敢再劝她……”。 “……”。 “难道我不想早点看着她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吗，可她一心就只想着当初与她订下婚约的那个人，对我的话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做为大哥，她要这样，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要我勉强她，让她违逆她自己的意愿”？ 兰啸瑞早已呆若木j，听洛清羽说完好一阵后，才不死心的问道:“那与清雪订有婚姻约的到底是谁，究竟是何人，为何……为何时至今日仍未有结果，为何这么多年了清雪还不与其完婚”？ “唉……”，洛清羽心里是五味杂陈，千般滋味梗在喉间，只能长叹一口气，苦笑着，无奈道:“其实那孩子我也没见过，只知是我父亲的故旧子弟。刚刚我也说了，这亲事也都是在小雪她还未出生的时候双方父母指腹为亲定下的。本来十年前就该完婚了的，怎料故人家中突生变故，遭遇了祸事，自此家道中落，与小雪订婚的那孩子也没了消息，从此在江湖上就好像完全消失了。这些年来，我派人四处查探，废了多少周折，耗了多少气力，赔进去多少心血，可是却始终像大海捞针，渺无音讯。虽然劳心伤神，心都c碎了，可有关那孩子的踪迹下落却半点都没查访到，于是乎，小雪的这桩婚事也就一直拖着，到现在整整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十年啦，洛清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能够让小雪等待了十年，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可以让一个人苦苦等待达十年之久？ 洛清羽的话就好像是一把千斤巨锤，彻底击碎了兰啸瑞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本以为自己为了洛清雪苦守了五年实在已经够久的了，谁料她竟然…… 兰啸瑞想笑，却发现根本就没有力气，想哭，可是又哭不出来。 命运竟要这般作弄自己吗？ 他只有仰起头，尽量让自己保持得相对平静一些，可是，心中的怨愤，愤懑，还有那熊熊燃烧起来的怒火又如何能够压制得下去。 “好，好啊，哈哈……，很好……”，兰啸瑞忽然放声狂笑了起来，只把嗓子都笑哑了的时候，才不得不住了口，随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怒吼着咆哮道:“既然如此，既然清雪已经与人订有婚约在身，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为何不在我第一次向清雪提亲的时候就告诉我？为何要一直欺骗我，让我白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小丑？是不是你以为……以为这样耍我很好玩，是吗？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白痴了啊，是不是，你说，是不是，啊……”？ 洛清羽沉默着，竟一时无言可对。他能够理解此刻兰啸瑞心里的愤怒，他又何尝不明白他的憋屈，可是这一切…… 唉…… 等到兰啸瑞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洛清羽这才开口道:“小兰，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希望小雪她能够接受你。我原本以为，她会慢慢学着接受你的，不想……，我错了呀，而且错得太离谱。我太低估小雪对那孩子的感情了，我也太希望她能够早点有一个好的归宿，我实在不忍心看她一个人一直就这样苦苦孤守，否则的话……。其实，早知道是现在这样子的话，我实在该早些告诉你实情的，我也实在应该早些劝你放弃的，这都怪我啊……，呵呵……”。 有谁会想到会是现在这种结果呢，又有谁能明白他的无奈？ 做为大哥，他只想让妹妹少受点苦，只想让她早点有一个好的归宿，难道这也有错吗？ 如果有错，那又是谁错了，到底是他本人，还是小雪自己呢？ 其实，他们兄妹谁都没有错。 自始至终，这件事绝没有一丁点错误。 倘若真要怪，就只能怪命运。 为何命运总是会有那么多的意外？ 为何命运偏偏要这样安排，为何命运要这样捉弄与人。 又或者说，命运本就喜欢作弄与人！ 第二十章 不死心，不变心 兰啸瑞沉默着，此时他只能沉默，他也唯有沉默。 洛清羽同样沉默着，过了一会儿，道:“之所以没有早些告诉你实情，也是不想惹小雪伤心”。 兰啸瑞不解道:“为什么”？ 洛清羽这次回答得很快，既然要说，那索性就彻底说个清楚明白。 “当年，与小雪订有婚约的那孩子全家遭遇了极其惨重的祸事，家里人基本上全都惨死殆尽……”，话说了一半，他似乎已没有勇气再讲下去。停顿了好一阵后，才接着道:“你可能觉得有些奇怪，既然那孩子一家人全都已经惨死，为什么小雪还要如此不顾一切的为他苦等……”。 兰啸瑞确实有些奇怪，不过，既然洛清羽已经自己说出来了，他也就不好再问。 “小雪之所以一直还在等，只是因为当时我们为那孩子一家收敛下葬的时候在死人堆里来来回回翻遍了所有的尸体，却独独没有找到那孩子的尸身，所以小雪她坚决认定那孩子至今还活着。可是，都已经十年过去了，那孩子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也就是说，虽然小雪一直还在等，可是，不光我，可能就连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这种等待或许早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虽然我，虽然小雪，虽然我们一直都不愿相信……不愿相信那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可事实就是事实。或许，虽然当时并没有找到那孩子的尸首，但他可能早在十年前便已经死了，真的已经死了。虽然小雪一直都在等，但她的这份等待，可能终此一生都不会再有什么结果了。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没有早些告诉你详情的原因”。 “哈，哈哈……”，兰啸瑞惨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现在要把这些告诉我，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洛清羽凄笑道:“对我来说的确没有什么意义，但对你和小雪却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是哪里”？ “小雪虽然性子倔，但她总不能一辈子就只守着一个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去了的人吧，难道她终其一生，都要只挂念着一个下落不明的旧人”？ “这……”。 洛清羽忽然目光凌厉地盯着兰啸瑞，面沉如水，一个字一个字的道:“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兰啸瑞一愣，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洛清羽的这番话，像是在他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让他那本已绝望如死水一般的心境顿时又激起了丝丝涟漪，进而变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这可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可是…… 他还是犹豫道:“万一那孩子还活着呢”？ 洛清羽反问道:“如果那孩子还活着，为什么他至今为止一点消息都没有。小雪已经为他苦等了这么些年，如果他还活着，那为什么还不回来”？ 兰啸瑞一下子又激动了起来，忙问道:“那这十年来，真的丝毫都没有那人的半点消息吗”？ 洛清羽当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聋了呀，没听到我刚刚已经说过，虽然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在找，不过却一直都是徒劳无功。那孩子始终音讯全无，或许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没了。真不知道你长这两只耳朵是干什么用的，摆设吗，合着我说了这么老半天，你竟连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兰啸瑞只有干笑着咳嗽了一声，为掩饰自己的尴尬，索性将脸转开了去。 不过姐夫说得也对，方才自己心神激荡，情绪不稳，的确是没有听清楚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却听洛清羽又叹息一声，凄楚道:“命运多舛，人生无常，有些痛虽然大到我们无法承受，可你却不得不承受。命运从不会考虑你的感受，更不会给你选择的权利。人虽自诩为万物之灵，但人力终究太过于渺小，在命运做下的安排面前，我们就只能选择接受，不是吗”？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似乎觉得一下子轻松了些许。 但兰啸瑞却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那深深的痛苦和失落，当然还有他对命运的那种无奈。 洛清羽的这种痛，这种失落，以及这种无奈，或许并不光只是因为故人，更多的是因为洛清雪，因为那个表面上冷如冰霜实则内心却热烈如火的妹妹。 要是小雪她能少几分偏执，要是她能不那么强势，要是她能不那么倔，要是她……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要是小雪她就只是一个没心没肺，甚至是三心二意，薄情寡义的傻丫头该有多好。 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这不过就只是自己的奢望，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小雪她实在太专一，太重情，甚至是太顽固，太偏执。她也实在太倔，实在……，实在…… 为什么小雪她就是不死心，为什么她始终不变心。为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她就是不放弃，这到底是为什么？ 小雪她…… 兰啸瑞多少也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惭愧。因为，他发现自己竟还不如一个女子。只是在一个不知所措的结果面前，洛清雪居然都能够倔强的等待十年，并且是那样的执着，那样的无怨无悔。可他，堂堂大好男儿，七尺丈夫，眼看着佳人明明就在面前，却只等了五年便已经觉得心灰意冷，就想着要放弃。 这一刻，兰啸瑞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生非洛清雪不娶，哪怕是再等五年，十年，甚至是五十年。他也一定要等到洛清雪不再拒绝他的那一天，而他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如果，不是后来…… 做一种假设，假设如果杨晓风没有回来的话，或许…… 或许那样的话，或许再过去一段时间后，或许洛清雪有可能真就会接受兰啸瑞吧，而且是有很大的可能。 可惜呀……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主意一打定，兰啸瑞顿时又来了精神，当即试探着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洛清羽反问道:“你说呢”？ 兰啸瑞沮丧道:“清雪始终都不接受我，我……”。 洛清羽一时有些无语，更有些无奈，小兰就不能争气一点吗，好歹还是个大男人好不好。唉，算了，还是给他指条明路吧，也好让他有点希望。 “你回去收拾一下吧，我们后天出发去缥缈峰”。 “去缥缈峰……”，兰啸瑞皱眉道:“你也要去参加武林新秀会”？ 洛清羽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已经收到了端木轩的邀请函”。 兰啸瑞立马摇头道:“姐夫，虽然以你现在的年纪去参加武林新秀会的确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这些年伯伯已经不怎么过问谷中事务，一应诸事基本都是你在打理处置了，你现在俨然已经是落雪谷的谷主。以你现在的身份，去参加武林新秀会的话，是不是有些掉身价啊。什么武林新秀会，虽然名头叫得好听，但说白了不过就是给那些初出江湖的无名小卒搭个台，让他们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而已，当然，的确也有人可能会籍此一举成名，不过，我看你就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了吧。莫忘了你还有一身杂事要忙呢，想来也没这个空吧”。 “谁说我要去凑武林新秀会的热闹”？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方才明明都说了，后天出发呀”，兰啸瑞一时被他搞得有些糊涂了。 洛清羽没好气道:“落雪谷好歹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声，我做为少谷主，既然已经收到了端木轩的邀请函，自然是要代表本谷去出席一下武林新秀会的开场仪式的，你现在懂了吧”？ “是这样……”，兰啸瑞点头道:“这倒也对，不过……”。 “不过什么”? 兰啸瑞摇头道:“如果你能抽出时间定要去缥缈峰走这一趟，那你就一个人去吧。我就不必了吧，我实在不想去凑这个热闹，我也不想和缥缈峰的那帮子人在一块儿瞎搅和一回”。 “也就是说你不去”？ “不去”。 “真不去”？ “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 洛清羽无所谓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想去缥缈峰，我也不勉强你，那你就在谷里待着等我们回来好了”。 “这样最好，呃……我们……，你刚刚说我们”？ “是我们啊，有什么问题吗”？ 兰啸瑞不解道:“莫非你还要带着谁一块去缥缈峰”？ “带着谁……，哦，对了……”，洛清羽清了清嗓子，故意停顿了一会儿道:“你要是不问的话我都差点忘了告诉你，小雪这次也要随我一道去缥缈峰哦”。 “啊……”，兰啸瑞当即一愣，呆了片刻，皱眉道:“你说清雪也要随你一道去缥缈峰”？ 洛清羽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慢悠悠的道:“正是。我刚刚已经问过小雪的意思了，她说这次要随我一道去缥缈峰，具体出发的日子都定好了，现在就等她收拾一下，等收拾好了我们就走”。 兰啸瑞忙问道:“这是真的”？ “什么真不真的，难道我还会哄你不成”？ 兰啸瑞顿时又激动了起来，一时急得连话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洛清羽微眯着眼睛，道:“你确定不随我去缥缈峰吗，唉，可惜呀，我本还想趁此机会，让你们两个单独试着处一处的，谁成想你居然不去，现在看来……”。 “停……”，兰啸瑞不等他说完便直接打断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洛清羽嬉笑道:“我记得有人刚刚才说过，不想去缥缈峰凑这个热闹的呀，怎么这才过了一小会儿便改变主意了。刚刚明明说了不去的，怎么现在又要去了”？ “我又想去了还不行么……”，兰啸瑞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道:“不说了，我这就去收拾一下，待会儿再来找你……”。 也不知是不是已经等不及了，话都没说完他便跑开了去。 对自己的这个小舅子，洛清羽实在有些无话可说，见他已跑走了，遂最后叮嘱道:“那你快着点啊，我们后天就出发，以小雪的性子，她可不会等你，当然了，我即便是想等你，但可不敢只丢下小雪一个人让她先走。总之，你知道的”。 “是是是，我保证马上收拾好，莫说后天，待会儿就走也行……”，兰啸瑞已经跑出去好一段距离，忽又想起了什么，当下又忙跑了回来，疑惑道:“不对呀”。 “哪里不对”？ “你刚刚说，我们后天就出发”？ “是后天啊，怎么啦”？ 兰啸瑞皱着眉道:“今天初五，后天出发的话也就是初七，可武林新秀会二十四才开始呀，也就是说距今整整还有十九天时间。十九天呀，我们有必要这么早就出发吗。即便是按初七算，也有十七天，从落雪谷到缥缈峰最多就只用六天。六天的路，就算再怎么耽搁，也用不了十七天这么久吧。再说了，还有十天便是中秋节了，难道我们不等过完了中秋节再走吗？不就是去参加那个什么武林新秀会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只需在二十三左右赶到就是了，即便你要提早一两天到缥缈峰，等过完了中秋再走时间也是绰绰有余的呀。怎么着也不用这么急吧，后天走实在太早了些，我们又不是要一路慢慢悠悠的爬过去，所以，我看还是过完了中秋再走吧，还怕迟了怎的”？ 洛清羽淡笑道:“一路慢慢爬过去不好吗，要知道机会难得啊，要是错过了，只怕以后可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兰啸瑞一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迷惑道:“什么机会难得，错过了没有了”？ 洛清羽一副我对你的智商实在很失望的神色，道:“当然是你和小雪你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啊，难道你以为，要不是趁此机会，你能见上小雪的面。还是你以为，她平日里也有可能会理你”？ “这……”，兰啸瑞呐呐无言。 “所以，我这是刻意为你小子制造和小雪相处的机会知道吗，可惜了我的一番良苦用心呀，竟白白要被你浪费掉了……”，洛清羽一副你想怎样随你好了的表情，反正我无所谓，毫不在乎道:“你说得对，现在出发的确是太早了些，既然你嫌早，那好吧，就顺了你的意，等过完节我们再走。至于我的一番好意嘛，现在看来你是不需要了，亏我还白c了这许多闲心。你要怎样就怎样，随你好了，我这就去对小雪说一下，让她先不要收拾了，反正时间还早着呢，忙什么，你说是吧”。 说着便要走。 兰啸瑞赶忙一把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讨好似的笑着道:“姐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千万不要去和清雪说，我这就去准备一下，就后天，我们后天就出发”。 洛清羽忍住笑，板着脸道:“你不是嫌早吗，不行，我看我还是去和小雪说说吧，叫她不要忙”。 兰啸瑞急得直冒汗，声音中就差带着哭腔了，祈求道:“姐夫，好姐夫，都怪我这张臭嘴，没事总喜欢乱问。这样，我保证以后凡事都听你的，绝对一切都听你的。你千万千万不要去和清雪说啊，你知道她的性子，稍有不慎，要是她一时脾气不顺，万一直接不去了怎么办。所以，无论如何，你是千万千万不能去说的，就当是我求你了，这样还不行吗”。 洛清羽两眼望天，丝毫不为之所动，慢吞吞的道:“我考虑考虑。哦，是了，我刚刚还在纳闷，小雪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要去缥缈峰走一遭，料想是她一时心血来潮，要不就是哪根筋搭错了。亏得你提醒我，不然我还差点忘了，以小雪的脾气，要是我此时去对她说等过完了节再去缥缈峰的话，我想她绝对就不会再去了”。 兰啸瑞就差跪下了，咬了咬牙，道:“这样，等过些日子，我把老爹私藏的雪露酒给你偷偷拿五坛过来，怎么样”？ “才五坛啊，容我考虑考虑……”。 “十坛……”，兰啸瑞这回是真急了，也彻底狠下了心，犹豫了片刻，再次咬牙道:“十五坛，十五坛总可以了吧”？ “十五坛雪露酒……咕咚……”，洛清羽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唾沫，勉为其难道:“行，不过这事儿可得做得隐秘一些，绝对不能让你姐知道，否则，小心她扒了我们两个的皮，总之她的手段你想必是清楚的吧”。 “耶……”，兰啸瑞直接蹦起来老高，拍着胸脯道:“放心，要想瞒着我老姐还不容易，我保证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洛清羽立即冷冷瞪了兰啸瑞一眼，作势欲走，道:“我看我还是赶紧去和小雪说说吧，还神不知鬼不觉。你以为你姐傻啊，就你现在这样子，要想不被她发现，鬼才信呢”。 兰啸瑞赶忙收起来脸上的欢喜之情，同时一把扯住洛清羽的袖子，做出一副苦瓜脸道:“这个样子总该能瞒过我姐了吧”？ 洛清羽细细打量了一阵，摇摇头道:“应该能，不过好像多少有点勉强。反正我就没记得你什么时候靠谱过”。 兰啸瑞实在已不敢再待下去，赶紧远远跑开了去，最后道:“那我先去准备了，后天走的时候叫我啊”。 “知道了，你好好准备吧。对了，记得雪露酒哦，十五坛呢”。 “放心，一坛都不会少”。 望着兰啸瑞的背影，洛清羽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慢慢的，竟似乎又凄伤起来。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妹妹住所的院门后，他终也缓缓走开了去。 其实，他没有告诉兰啸瑞，之所以要这么早便急着出发，以至于连中秋都不等过完便要赶去缥缈峰，是因为在中秋之前，他和妹妹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他们兄妹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从十年前开始，每年的中秋节，他都要陪小雪去一趟清水山庄。在中秋那天，为故人上柱香，祭奠一番。 这些年来，每年如此，整整十年，从未有过例外。 第二十一章 人间事总有别离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柔和的洒向人间，远处的山在朝阳的映照下立即变成了淡金色。 白云悠悠，飘荡在幽谷上空，轻风吹送，说不出的悠闲随意。 晨风吹动少年的长发，让他看起来更加稳健，更加成熟。 一袭蓝衣清如水，透着淡淡的质朴气息。 黑发如墨，瀑布般随意披散在身后。俊朗儒雅的脸上没有丝毫其它的表情，只在那深邃而荒凉的双眸之间一丝淡淡的落魄，就好似寒窗苦读却未能及第高中的莘莘学子，些许孤寂，些许落拓。 他当然就是杨晓风。 此刻，他正站在一座小山头上，放眼望去，整个谷中光景尽收眼底。 手中的玉萧缓缓放到了嘴角，微微吹气。他又为自己轻轻演奏了起来。 明快的萧声悠悠响起，霎时间，似乎连天地都平静了下来，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心，同样，他的也愈发的平静了许多。 每次当练剑心烦气躁的时候，他都会到这里来为自己吹一曲“清心灵决”。 十年光景，几近浮沉。细细回想起来，这一切就好像是南柯一梦，亦真亦假，亦梦亦幻。 十年磨一剑，就连杨晓风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剑术又达到了怎样高绝的一种境界。 他只知道，自己虽然一直在练剑，但早在四年前开始，他就已经不再用剑。 此刻，他的剑已不是在手里，而是在心里。心中有剑，一切皆为剑。 只是，他现在所想的却是放弃，就像他放弃了自己的仇恨那样，放下他心中的剑。 剑在手与剑在心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不管是手中的剑，还是心中的剑，都有可能会伤到人。 可是，他现在已不想伤害任何人。 虽然此刻他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可是他却已经不想再去报仇。他已经为自己找到了比报仇更应该，也更值得去做的事––––守护。 守护那个这十年来始终像父亲般疼爱他的老人，还有一直以来，始终都深深铭刻在他心底的那个少女。 如果她现在还没有另嫁他人，如果她一直都还在等着自己，那他必将用自己这一生的时间，竭尽所有去守护她。 所以，虽然这些年来，他每时每刻从未有停止过练剑，但现在他练剑的初衷却已经变了。 仇恨早已被搁置在一旁，守护才是他变强的理由。 他要守护那些真心待他，始终都不曾忘记过他，始终都对他好，始终都在关怀着他的人。 对那些人的爱，才是他挥剑的理由。 虽然，那些人此刻并不在他身边。 所以，对于杨晓风来说，这十年来，除了练剑之外，更多的是练心。练一颗平常之心，也练一颗男儿兼容天下的广阔之心，更练就了他的痴心和对亲人的责任心。 凄冷的秋风卷起了萧瑟的落叶，开始漫天狂舞，同时舞起的还有李木清的剑，一把快得都似乎隐形了的剑。一把无影无形的剑，像出d的毒蛇一般直取杨晓风的后背，顷刻间，眼看得杨晓风将已成剑下亡魂。 只是下一刻，这剑却停住了，停在了距杨晓风左后肩二寸的地方。 一管箫，一端轻握在杨晓风手中，一端紧紧的抵在李木清的咽喉上。就像李木清自己之前说过的那样，藏而不露，后发制人。只是，这回被杨晓风制住的这个人却是他自己。 杨晓风根本都有些不敢相信，有那么一天他竟然会真的打败师父。要知道，这可是李木清啊，一个曾经的武林神话，可是，如今这个被人尊称为剑神，这个神话传说般的人物却败了，败在了他手中，而且就只是在一招之间。 一时间，师徒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凝视着对方，一直凝视着对方。 杨晓风看着李木清，李木清同样也在看着他。然后，他们同时都笑了起来。 杨晓风笑得爽朗而愉快，李木清则笑得有些凄冷。或许，在这笑声背后更多的是英雄迟暮的凄凉和可悲吧。 “哈哈……”，李木清强忍住心中的悲凉，微笑道:“风儿，这四年来你的进步也太快了吧。记得四年前，即便是在你抢先出手的情况下，我还是能只在一招间便夺下你手中的剑反架到你自己的脖子上；三年前，我便只能拔剑挡住你手的萧，不过仍然还能胜你；两年前，即便是在你先出手的情况下，你和我最多也就只能战个平局而已；一年前，只有在我抢先出手的情况下，才能勉强和你战个平局了；而现在，你终于胜了，我呢，终于也彻底落败了。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对手了啊”。 “是啊，我胜了，我胜了啊，我终于胜过师父你了啊”，杨晓风本想笑一笑的，可是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他终于胜过李木清了，可是却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感。 他不是一直都在渴望着能打败师父吗，这个愿望在今天终于实现了。 他的夙愿终于在此刻达成了，按理说，他实在应该高兴的，可为何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非但不高兴，反而还有种浓浓的伤怀和失落。 此时此刻，高兴的反而是李木清，他被打败了，可是他却反而很开心。 “风儿，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找寻一个对手，一个能将我击败的对手，很感谢你，让我的这个愿望终于在今天得以实现”。 不知为何，他感觉此刻心里非常的轻松。 虽然他被人尊称为剑神，可又有谁知道，在这无上的荣耀背后，还带着深重的孤独和寂寞。 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是否根本就是对心的一种枷锁。他真的很感谢，感谢杨晓风能够让他得以解脱。 他一直都在渴望被打败，今天终于达成这个夙愿了，他怎能不高兴。最最最高兴的是，这个打败了他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的徒弟。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人世间最欣慰的事。 只是，忽又想到别的事，原本欢喜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所剩下的，似乎就只有伤怀。 就连刚刚还挂在嘴角的笑容，也渐渐忧伤了许多。 不过，李木清还是强笑道:“风儿，或许，你该离开了吧，你总要离开的，不是吗”？ “离开……”，杨晓风忽然迷茫了起来，的确，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是为了能离开这里吗？ 他那般拼命的练剑，不就是为了要替家人报仇吗？现在，他的剑术早已大成，就连师父都已经败在了自己的剑下，现在不走那还要再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虽然剑术已大成，但他的初衷却早已经变了，由报仇变成了守护。 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现在都要离开了。 “风儿，人间事总有离别。你在这里已经整整待了有十年，现在，也的确是该走的时候了。我知道，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你的人虽然在这里，可是你的心却从来都在别的地方，对吗？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在挂念着一个人，现在就去找她吧，不要给她，更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离开……”，杨晓风低语道:“是啊，是时候离开了。也时候该去看看阿雪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 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他静静的看着师父，就似乎是刚刚认识面前的这个老人一样。 他以前一心只想着报仇，以为此生再无他求，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十年相处，他早已把师父当成了最亲的人，对师父的感情甚至都已经快要超越那些死去的亲人。 “我走了以后，师父你怎么办”？ 他不敢想象，老人独身一人的日子又该怎么过。有他在的时候，至少还会有人陪老人说说话，可如果他一走…… 师父不怕苦，可是那种只身一人的孤独感，那种没有人陪伴的日子，该是何等艰难，何等煎熬。 他一心挂念着的，除了死去的亲人，就只有师父和阿雪了。 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师父。 “风儿，你放心去吧，不必为我担心。你未来之前，我曾孤身一人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十八年之久，现在不过就只是又回到之前的那种状况而已。放心好了，我的年岁又不是很大，照顾好自己的生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木清很随意的笑着说了一番风轻云淡的话，顿了顿道:“谢谢你陪了我这十年光景。其实我又何尝舍得让你走，只是，你还有太多自己的事要做，你还有太多的人放不下，你还有太多的纠葛要去了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因此，你还是走吧”。 杨晓风点了点头，道:“好，我走”。 泪水似乎已在眼中打转。 “风儿，我希望，我希望有那么一天，你能满心欢喜的回来把我从这里接走；我希望那时候你已经成家，你到时候一定要带上你媳妇，和她一起，你们两个一起来这里把我接走，接我去你家看看”。 这是老人对他的嘱托，也是老人对他的期望，更是老人对他的祝福。 自己一生未娶，所以他希望杨晓风能够有一个完完整整的家，能找到一个好女人。 “风儿，你一定要早日成家，不要像我这样，孜然一身，一生孤独。你不是说了吗，大哥和二哥早已为你和清雪订下了婚约，如果清雪她还认你，如果她至今还没有嫁人的话，一定不要辜负她。万一她已经嫁人了，那你也一定要学着放下，知道吗？你其它都好，我都放心，唯一有些担心的是你的性子，你的执念太重了。哎，不说这些了，总之，千万不要苦了你自己”。 杨晓风强忍着泪水，努力装着笑了笑，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尽早回来接你，同时，也会给你带一个徒媳妇回来。在这之前，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我还想以后让你帮我带孩子呢。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嫌麻烦才好”。 李木清大笑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嫌麻烦，就算你生八个儿子我也带得过来啊。就怕你媳妇……，只希望到时候她莫要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才好”。 杨晓风大声道:“她敢。我保证，她要是敢嫌弃你的话，我一定狠狠修理她一顿”。 “希望你这是真心话，可不要口是心非才好哦”。 “当然是真心话”。 “那就好”。 “哈哈……”。 “哈哈……”。 一时间，师徒两个同时放声大笑了起来。这笑声是那般畅快，那般开怀，那般爽朗。 笑了一阵后，李木清首先打住，在腰间摸索一阵，拿出一袋钱币抵给杨晓风，随声道:“风儿，这是我这几年存的些许碎银两，也是我能最后为你尽的一点心了，你好好收着吧”。 说完也不管杨晓风有没有伸手来接，二话不说，便直接往他怀里一塞，随即转身大步走开了去。 杨晓风没有看见，转身的那一刻，老人那已经干瘪的眼窝里，晶莹的泪珠已在闪动。 那是怎样的难以割舍啊。 握着沉甸甸的钱袋，他眼中的热泪瞬时夺眶而出。心中似有千万言语，却一时全都梗在了喉间，张了张口，终究就只说了四个字: “师父，保重”。 李木清似在笑，头也不回道:“江湖路险，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走了几步，他忽又停下脚步，豁然转身，随手一抛将自己手中的剑扔给了杨晓风，道:“风儿，把这把剑带上吧，从此以后就让它替我常伴你左右。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希望你看到这把剑的时，便想一想我。我希望你一定要记得我，更要记得我对你的期望和嘱托”。 话一说完，再不停留，径直走了开去，自此只留给徒弟一个孤独而又凄惶的背影。 杨晓风呆呆的立在原地，眼看着师父越走越远，当那个孤独的身影都快从视线中模糊了的时候，他终于缓缓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随即慢慢起身，大踏步朝谷外行去。 此一去，可还会回头？ 不知道，至少此刻他没有回头。 此一去，可还有回还之日？ 一定会，他知道，一定会。 他唯一不知道的是，究竟何日才是那回还之日。 只希望自己回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还没有改变。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依旧还在。 杨晓风大踏步走着脚下的路，他知道，属于自己的路现在才刚刚开始。 虽然留恋，但其实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须知人生总免不了别离，既然要离开，又何必急着说复归。其实，一切看似遥遥无期，但归回之日，或许已经不太远。 杨晓风离开好久后，李木清终于回头。 一时间，老人呆呆的望着眼前那早已空无一人的谷口，就那样一直望着，一直。 岁月不饶人，沧桑了的又何止仅仅就只有人心。 下一刻，他那早已饱经了太多风霜的双眼中，缓缓溢出了两行浑浊的热泪。 不知不觉间，老人已老泪纵横。 第二十二章 女儿如雪，公子如兰 今天已是十五，刚好是中秋。 时间未免过得也太快了些吧，竟又是一个中秋。 世间事有时就是这么巧，离开与归回竟然是在同一日。 十年前，他从这里离开，过了十年之后，他终于回来了。 杨晓风终于在十五中秋这天再次回到了清水山庄。 洛清雪一行三人也在这天赶到了清水山庄。 一车两马，在崎岖的山路上徐徐走着。 洛清雪对自己有些奇怪，她不明白，自己为何竟会和兰啸瑞一路共处？ 自己一向不是都很排斥这个人吗，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己已经开始学着接受他了？ 绝不是。 或许，只是因为在兰啸瑞身上，她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熟悉，那是她自己的影子。 她等了杨晓风十年，兰啸瑞守了她五年。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坚韧，一样的相守无期，一样习惯了等待。 等一个未有归意的遥遥无期，等一种结果难明的不知所措。 只是，不管最终会不会有结果，但对自己当前所做的这一切，她无怨无悔。 一时间，她忽然感觉好矛盾，甚至还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要是兰啸瑞一直再这样纠缠下去的话，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自己真的有可能会被他打动，而同时，她更会将心底的那个少年彻底淡忘。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会把他给忘了。 她是个女人，她也需要守护和关怀。若非是情根早已深种，又有谁愿意孤单度日？ 她不怕苦，她更不怕孤独，可是，又会有谁想一世孤独。 她现在虽然还在为那个少年痴等着，可是她已经一个人凄凄惶惶为他等待了整整十年，她还能让自己孤守多久，她又还能为他等多久？ 心可以冰封起来，可是在时间面前，一切都是那样苍白无力。 而她，其实她早已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虽然自己一直都在等，可那个少年他……他真的还能回得来吗？ 一路走来，兰啸瑞是越来越迷惑，回马望了望来时的路，本想问问洛清羽的，但张了张口后又忍住了。就这样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实在是再也忍不住了，开口询问道:“姐夫，我看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是哪里啊，我们不是要去缥缈峰吗，可这好像不是去缥缈峰的路啊”？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去缥缈峰的路……”，洛清羽不紧不慢的道:“不过，谁说咱们是要去缥缈峰”。 “谁说，不是你说我们是要去缥缈峰参加武林新秀会的吗，怎么你现在又说不去缥缈峰了……”，兰啸瑞大感奇怪，疑惑道:“既然不去缥缈峰，那我们这是去哪啊”？ 洛清羽朝妹妹的马车瞟了一眼，低声道:“不错，我们是要去缥缈峰，不过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 “当然是过几天之后。你就不要多问了，总之，我们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兰啸瑞诧异道:“怎么你之前没跟我说”？ “祭奠故人”。 “祭奠故人，祭奠什么故人”？ 洛清羽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徐徐道:“十年前的中秋之夜，与我们落雪谷齐名的清水山庄杨家在那天横遭灭门惨祸，故而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到清水山庄来祭奠一番，缅怀故人。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例外过”。 “清水山庄，杨家……”，兰啸瑞努力地在记忆里仔细搜寻着这个名字，费来半天劲，终究好像是没有什么印象，皱眉道:“什么清水山庄杨家，什么灭门横祸，这都是些什么呀，怎么我从来听你说起过。这个清水山庄与你们落雪谷有什么渊源吗”？ 兰啸瑞不知道清水山庄很正常，没有人会对一个已经消失了十年之久的家族还存在多少记忆。在岁月荏苒里，人总是会遗忘太多事，而有些遗忘还是刻意的。 “清水山庄的家主杨霜子与我爹本是金兰结义的异性兄弟，更何况清水山庄的世子还是……”，洛清羽话说到一半，忽然又住了口，一时欲言又止，眼角瞅了瞅车里的妹妹，终是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了一声，再不说话。 他的这幅神态被兰啸瑞全看在眼里，心里愈发狐疑，当下也顺着他的目光向洛清雪这边瞧了一眼。 莫非……？ 记得姐夫之前说，与清雪订有婚约的是她们落雪谷的故人之子，后来因故人家里横遭变故，与清雪订有婚约的那人也下落不明，所以这桩婚事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而此刻，姐夫说他们落雪谷的故交清水山庄在十年前的中秋之夜横遭祸事，他们此番正是为了来祭奠故人。 莫非，与清雪定下亲约的那个人，是清水山庄的……？ 此刻，兰啸瑞直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情实在是复杂得很。 不过，虽然此时他心里有万千疑惑想问个明白，但动了动嘴，到底什么都没有问。 他很清楚，即便他问了，姐夫也不会说。既如此，又何必多问。 或许，有时候假装糊涂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至少，不至于会因为一个让自己伤怀的真相而太过于纠结。 清水山庄。 清水山庄依然被流云般半红的枫叶包裹着。只是那曾经金碧辉煌的建筑早已变的残破腐朽。昔日武林第一世家的霸气与威势早已消散，一度的热闹与喧嚣早已不复存在。 现在，这里所剩下的，就只有冷清和寂静。 听雪阁。 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把杨晓风的思绪从过往的旧忆里拉回了现实。 他有些奇怪，除了自己之外，还会有什么人来清水山庄？ 而且，从脚步声听来，至少有三个人。 只是，却容不得多想，来人俨然已在院门外。下一刻，他的人立刻往屋后一闪，如一道鬼魅搬消失在院墙之外。 接着，洛清雪三人已走了进来。 隐在暗处的杨晓风的身子忽然剧烈颤抖了起来。他一眼便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子，那个自己朝思暮想，无时无刻不都在挂怀着的女子，自己都因过于思念她而快要发疯了的女子。 有风吹来，扬起了她雪白的裙角，那一头及腰的长发也开始随风舞动。 十年了，可她却似乎一点都没变。相比起初见之时，就只是愈发成熟了几分，也更加的冷。 风已经消失，连带着吹进她心里的暖意也早已完全被春风带走，她如何会不冷！ 初见之时，她就像是一朵绽放在万年冰峰上的雪莲花，而现在，她根本就是一朵寒霜凝成的冰花。 是不是，现在她心里已再没有一丝温度？ 杨晓风忽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此刻就冲出去，就这样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和她相认。 可是，他却忍住了。 他用双手死死掩住自己的嘴，不至于让他当场惊呼出来。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他也实在忍不住。 如果可以，他早已在放声狂叫着她的名字。 可是，他却只能忍住。 她身后的那两个男子，又是谁？ 既然她与他们一道同行，会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吗？ 洛清雪静静的打量着院里的一切。那些山竹早已经枯死了，大多地方都已被杂草占据。只有那几簇野菊花还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在凛冽的秋风中依然顽强的生长着，更有好些已开出了美丽的花朵。 凄寒的冷风，凄凉的景物，凄伤的心。 或者，真正凄苦的其实就只有人。 纤纤玉手伸出，轻轻的将菊花摘了一朵下来。 洛清雪把花放到嘴角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清香。花娇，人美，人比花更俏。只是，不管是这人还是这花，都是萧瑟的，不是吗！ 面对着眼前的这些旧景，她忽然就轻笑了起来，她也就只有笑，凄笑。 洛清羽已不忍再看，暗暗叹息了一声，将目光移开了去，黯然道:“这就是他当年居住的院子”？ 洛清雪点了点头，道:“是”。 “有名字吗”？ “有”。 “叫什么”? “听雪阁”。 第二十三章 少了的，只是曾一起看风景的人 “听雪阁……听雪阁……”，洛清羽来回重复着这个名字，赞叹道:“好，这名字实在起的好……，我总算明白了，妳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住处改名叫聆风楼了”。 这一刻，他终于懂了，懂了妹妹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的住处改名叫聆风楼的缘由。 或许，小雪和晓风之间，相互所聆听的，正是对彼此的那一份思念。 洛清雪却没有听清大哥的后半句话，她已推开了听雪阁的门。立时，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还混杂着些许朽木的腐味。 看着眼前的物什，她久久未动，仿佛眼睛竟已经完全定格。 长桌、竹椅、书架、木床……，一切都没有变过。 一切还和第一次来这里一样，所有的东西都还在，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被移动过，就只少了一样东西，或者说就只是少了一个人。 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只是，这里的主人呢，那个风一样的少年呢？ 他，又在哪里？ 停留了许久后，她终于转身出了门，将门关好后，便直接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一路往后山而去。 后山，一如既往的宁静。 这里本是赏月的好地方，也是观日落最好的地方，但现在，这里能看到的却就只有荒坟。除了两边的枫林外，中间的大片空地上全是坟茔，整个后山，到处都是坟暮，这是清水山庄在当年那场横祸中惨死之人的坟。 那年，清水山庄出事的消息在半个月之后才传到了落雪谷。这之后，落雪谷的人整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所有死难者的遗体归葬完毕。而在这一个月里，洛清雪每天都在死人堆里找，甚至是昼夜不停的，一遍遍的没完没了的翻找，找杨晓风的尸体。 她不相信，她不愿相信，她更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死了。 她走的时候，明明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会在短短几天后，忽然就…… 她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她要找，她一定要找到他。 到最后，她没有找到。 所以她坚信，杨晓风一定还活着。所以，她一直在等，她也始终坚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 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幸，还是不幸。 而她，算不算是在自欺欺人？ 这十年来，每逢清明和中秋，她都会来清水山庄为亡灵上柱香。因为从十年前和杨晓风订婚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成了他的妻子。从那一天起，她已是清水山庄的长媳，做为儿媳妇，她当然要尽一份晚辈的孝心。 同时，她也要告诉杨晓风，他一直都在自己心里，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 她希望他能早一日回来。 因为，还有她一直在牵挂着他。 因为，自己始终都还在等着他。 可是，他真的还活着吗？ 她不知道。 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除了自己对他的心意。 洛清雪在所有坟墓最前面的一座大坟前缓缓跪了下来，这是杨霜子和梅洛云夫妇二人合葬的大墓。 她单膝跪地，跪在自己准公婆的合葬暮前，虔诚地点上了香烛纸钱。燃烧的火焰映在她寒冰一样的脸上，恍惚间，竟带着几丝淡淡的柔弱，不过，却也就只在一瞬间而已。 下一刻，她便再次恢复了自己冰霜般的冷漠。 她的心又一次变得冰冷。 兰啸瑞瞅瞅四周，又看了看洛清雪，脸上有些许惊讶与疑惑闪过。嘴角微动，不过最终却依然还是什么都没说。 或许，能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拿起一摞纸钱，在她旁边也单膝跪下，一起烧给亡灵。 洛清雪略微侧身瞟了兰啸瑞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似乎这个人也并不是那么讨厌嘛。 心跳声悄悄的沉寂了，就连呼吸仿佛也微微停顿了片刻。 自始至终，谁都没有说话。除了纸钱在燃烧的声音，就只有风声。 这会儿却连风也停了。 一时间，万般俱籁，周围的气氛静得几乎都快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天地变的无比的宁静，只是，人的心却渐渐激荡了起来。 洛清羽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不忍，但还是催促道:“小雪，我看咱们还是走吧，莫忘了，咱们还要去缥缈峰呢。这样吧，如果……如果妳实在舍不得走的话，等过些日子从缥缈峰回来的时候，我们再来一趟，妳看这样可好啊”？ 他不得不催。 他很清楚，妹妹在这里多待一刻，她心里的难受就会随时间加重一分。 这里，本是一处曾带给小雪欢乐的地方，但现在，却只会让她伤心。 “嗯”，洛清雪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直接往回走，她走得毫不迟疑。临了，已走出好一段距离后，她忽又豁然转过了身。 她为何会突然回头？ 洛清雪回头，眼睛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一棵树，瞬间变得火热无比的目光来回不断的扫视着树身之后，似乎是想在哪里找出点什么来。 她在找寻着什么，会不会是某个人？ 只是，任凭她如何努力，却终究一无所获。最后，她只好放弃。 阳光正照在她身上，她却感觉有些颓废，甚至是茫然。 刚刚自己是怎么啦？ 是自己的错觉吗，为何刚刚她好像隐隐感觉到了一丝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那是关于她心底的那个少年，关于风，那是他的气息。 只是不知为何，那丝气息实在太淡，淡得让人无法捕捉。也实在太快，根本就是一闪即逝。 等她回过神来想要试着去追寻的时候，那丝气息却早已感应不到半点踪迹了。或者说，完全消失了。 洛清羽见妹妹神色有异，奇怪道:“小雪，怎么啦”？ “没什么……”，洛清雪直接摇了摇头，冷淡道:“我们走吧”。 说完再不逗留，大步走了回去。 洛清羽皱了皱眉，不由得也回头朝刚刚妹妹所盯着的那颗树后看了一眼，不过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只好也往回走，同时叫了声，道:“小兰，走了”。 “哦”，兰啸瑞有些不明所以，也皱着眉低头思虑了片刻，不过，却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又逗留了这一会儿，抬头时，才发现姐夫已经走远，他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有风吹来，带起了几片新落的秋叶，缓缓飘动着落在了洛清雪刚刚站立过的位置上。 地上的那堆纸灰也终于完全燃尽。被风一吹，几缕青烟袅袅散去。 紧接着，残留在灰中的最后一点火星也彻底熄灭。唯一还余下的，就只有那堆灰烬了。不过下一刻，终也被秋风吹散，乱飞着向四处飘去。 不过，这又如何。即便纸灰已经四散了，但它确实已经燃烧过，就好像此刻洛清雪的人虽然早已经走了，但她的确是已经来过了一样。 如此，便已足够。 走出了好远一段距离后，洛清雪却又再次缓缓停下步，顿住脚，静静的站立了一会儿后，慢慢转身，再一次仰头望向远处。 她眺望着，静静的眺望着，久久的，她的人似乎已经完全痴了。 直到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仿佛她的心也已经飞到了远方，飞回了从前。 她痴痴的望着远处的山头，那里夕阳正浓，一轮斜阳正挂在山前，天地已完全被染成了淡红色，眼前的那片枫叶林，似已完全与天相接。 或许，那片枫林本就是长在天边的，那一片片火红的秋叶，不正是晚霞的颜色吗？ 她一时有些困惑，究竟是枫叶沾染上了流霞的色彩，还是流霞映红了山前的晚枫？ 一如多年前，那个秋日的黄昏后。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节，就连景致也完全相同。 原来，风景从未有变过，更不曾减少。少了的，只是那个曾一起看风景的人。 第二十四章 归去（上） 秋色如水，长夜如诉。天边一轮明月，清光四溢，为人间带来了安宁与祥和。 火红的枫叶在风中发出嘻嘻索索的声响，似乎在讲述着一个古老的传说。月光从枝叶中洒落下来，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光点。 那点点月光，像极了女儿腮边的泪光，那幽幽风响，便是女儿一个人在月光下低诉着什么吧。只是，却根本听不清楚。 不过，虽然听不清，但或许也能够猜到，那绝对是一个凄美的故事，也可能是一段原本欢快的陈年旧事。 白月皎皎，洒落在地，如霜雪一般。明月虽正圆，人却未团圆。 中秋之夜，却没有和心中念着的人团圆。人此时的心境竟仿佛比这秋月还要凄冷几分。 雪白的月色下，树影婆娑，有晚风吹过，月光就随着风摇动起来，霎时间，成了一支曼妙的舞。 舞动的月光，更像是女儿的长发，随着那轻扬的裙角，在风中飘飞。 想必，女儿是孤独的吧！ 清水山庄，后山。 月光已洒满夜空。 洛清雪一行人早就走了，此刻，除了那漫山的红叶和遍空弥漫着的月光之外这里似乎已别无它物。 静谧的月光下，忽然，一颗枫树的树枝微微动了动，随即一道黑影闪过，接着，一个人已从林中走了出来。 从刚刚洛清雪盯着看了好一阵的那棵树后走了出来。 蓝衣似水，长发如墨，正是杨晓风。 他从每一座坟前走过，走得很慢，看得也很仔细。那墓碑上刻着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他的家人。有他的族亲，有他家的仆人，也有他们清水山庄的弟子。 杨晓风先是在整个墓群中绕了一圈，最后，终于在杨霜子和梅洛云的坟前停了下来，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喃喃道:“爹，娘，我回来了，风儿回来了”。 煎熬了十年，痛苦了十年。这些年所受的苦，这些年的悲，此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跪在双亲坟前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眼中的热泪如开闸的洪水一般，不住的滑落。 那是对父母双亲的思念吧。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哭着。这一哭，哭出的不光只是眼中的泪，更有他心底无尽的委屈。 十六岁的年纪，根本就还是个孩子，谁能够明白他这些年所受的苦和委屈，谁又能了解他心中的痛。 炫白的月光刚好正洒在杨晓风身上，照着他孤独的身影，显得凄伤而又柔弱。 虽然一直都在假装着坚强，但这一刻，他实在已没必要再假装。 此时此刻，他那里还有半点坚强。 泪无声滑落，他低声哽咽着。 “爹，娘，这些年你们还好吗，儿子回来了，我回来看你们了……”。 过了一阵后，杨晓风终是慢慢止住了哭声，他毕竟已长大。 他成熟了。虽然他为成熟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但他，的确已不再是曾经那个青涩的少年。 相比起以前来，他现在更加沉稳了许多，当然，他身上也已再难找见少年时的那份洒脱与阳光。现在他身上，所有的就只是y冷和沧桑。 一切都再难回到过去，他也再不会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无情的时间啊！ 或许，被岁月染白了的，不光只有他鬓角的头发，岁月更沧桑了他的心。 “爹，娘……”，一时间，他似有千万话语要对父母言说，只是却忽然住了口。 “爹……”，杨晓风豁然起身，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墓碑，这怎么可能，清水山庄出事的那一晚，爹爹明明是出外办事去了的。 家人的遗体应该是落雪谷的人收敛下葬的，可那一夜，爹爹根本就不在庄上啊，那他的尸体又怎么会和庄上其他人的尸体在一起？ 可若是这坟里的人不是爹爹，落雪谷的人是绝不会将他和娘亲合葬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晓风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天大的疑问。不过，很快他便想通了，从那一夜杀手袭击的规模和速度来看，幕后黑手对清水山庄的袭击显然已是谋划了很久，必经过了一番周密的部署，既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做为家主的爹爹。 爹爹虽然外出，但必定也遭了毒手，或许，早在袭击清水山庄之前，杀手便已经先除去了爹爹。 至于爹爹的尸体，应该是杀手在袭击清水山庄的那一晚，杀手在袭击清水山庄的同时也将爹爹的尸体送了回来。 还是走吧。 这里虽然是他的家，可如今就只有他自己一个，留在这空无一人的清水山庄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离开了清水山庄，他又该去哪里，他又能去哪里？ 报仇？ 他现在已经不想再报仇。 守护？ 他想守护的那个人可依然还在？ 不过，他还是决定走。 只是，才踏出去一步，杨晓风忽又停下，随即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那里有一双浅浅的脚印，记得方才，阿雪就是站在这里的。 倘若，刚刚就只有阿雪一个人。 如果刚刚就只有洛清雪一个人的话，他一定会立刻冲出来与她当场相认，可是…… 可是，她们一行却有三个人。另外那两个男子，又是谁？ 他们和阿雪又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他们是阿雪的什么人。 那个稍微年长一些的，他倒是能猜到，应该是阿雪她大哥––––洛清羽。那另外一个呢，和阿雪一道祭奠的那个人，他又是谁？ 他和阿雪是什么关系，他会不会是阿雪的……？ 莫非阿雪她……？ 再往后，他想都不敢想。可是，他却又实在忍不住要想。 难道阿雪真的已经另嫁他人了吗？ 这倒也是，虽然自己已经和她订有婚约，可他实在已消失了太久。即便阿雪现在已经另嫁她人也无可厚非，这不能怪她。 如果真要怪，那也应该怪他自己。 十年啊，整整已过去了十年时间。 自己是生是死阿雪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实在没必要再等着他这个下落不明的人，她也没义务要一定为他这样一个人苦守，她更应该为自己找一个好的归宿。 此刻，自己实在应该为她高兴，更应该祝福她。可是，这又是多么违心。 对他来说，这是多么的残忍。 亲人早已尽数离他而去，现在，就连心中的念想竟然也没了。 从此以后，他还能剩下什么? 心忽然就痛了起来。 心悸的时候，仿佛连呼吸都困难了许多。 他简直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只能大口喘着粗气。 甚至在某一瞬间，心脏似乎完全停顿了一下。 本应该为阿雪高兴的，可是，为何他却这般难受。 心痛的感觉，是那般清晰。自己的这颗心，不是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麻木，就已经毫无知觉了吗？可为何，为何痛起来的时候，依旧还是这般清晰，依旧还是如此的撕心裂肺？ 是不是，岁月虽然已经沧桑了人的心，却永远也改变不了心底的挂怀与相思。 只是，从此之后，他还能再记挂着谁？ 凄清的月光下，杨晓风静静的凝望着洛清雪三人刚刚离去的方向，渐渐的，竟像是呆了。 清冷的夜风吹过，扬起了他身后的长发，那一袭蓝衣也开始随风翻飞。 乱舞的衣角，狂飞的长发，在风中猎猎作响。 走吧，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反正他已经承受过太多痛，也不在乎再多加上一份。 只是，该去哪里好呢？ 就去缥缈峰吧。 听刚刚阿雪她们的谈话，她们一行也是要去缥缈峰。 念及此处，他终于迈开大步，一路往前山而去，随即更不停留，直接下了山。 第二十五章 归去（中） 时间已是几日之后。最新章节阅读 青山镇。 这里是一处并不算大的古镇。不过，因地处缥缈峰下，故而多有江湖豪强出入，剑客商旅往来，倒使得这里也是十分的繁华。又兼此次武林新秀会之故，更使得这里热闹了许多，来来往往的行人是络绎不绝，为古镇平添了许多喧嚣之气。 黄昏将近，暮霭之气渐浓。c劳跋涉了一天的人们渐都停歇下了匆忙的步伐，三三两两于酒楼客栈中小坐，享受着这红尘中难得的宁静。一时间，觥筹交错，猜拳声、碰杯声、嬉闹声杂乱一片。 气氛好不热闹安详，街上除了偶尔还有一些流浪狗猫乱窜外，已很少有人走动，人都已在酒肆中。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流云，小镇笼罩在一片金色的霞光之中，充满了祥和与宁静。 只是下一刻，这种宁静忽然就被一阵脚步声打破。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从长街尽头处传来，瞬间打破了此刻的这份宁静。 抬眼望去，一个紫色的身影慌急地跑了过来，同时身后还紧追着十几个白衣人，而且看样子，他们对前面的那紫衣人已赶追了有些时候。 因赶得急迫，转眼间两波人已冲到了镇中心。近了才发现，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最多就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子。 她身着一袭锦缎长裙，配以神秘的紫色，顿时使她整个人流露出了一种难言的贵气。齐腰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加上那张倾城绝世的俏脸，让她全身散发出了一种浓浓的魅惑气息，显得分外妖娆。 她的这份气质，就好像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狐妖，亦或是某个来自天界的仙灵。 她完全就是一个本不属于人间的女子。 她是谁？ 她既不是修行了千年的妖精，也不是来自天界的仙灵，她是以上二者的合体，出自人间的精灵。 只是，此刻这精灵一样的女子却似乎有些狼狈。她那华贵的紫衣上已沾上了好多脏污，长发也略显得散乱。或许是跑了有些时候了，虽然她行动依旧很敏捷，但步伐明显已经凌乱。 女子早已经气喘吁吁，想来只怕是体力已不支。再来说说她的脸，那本该白里透红的娇颜上此刻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看来她大抵是受了什么内伤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缘故。 紧追着女子的白衣人，个个张牙舞爪，气焰极其嚣张，为首的中年男子一边紧追，一边嚷叫道:“妖女，还不赶紧站住，现在妳还能逃到哪里去，乖乖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妳个全尸”。 听他说话如此蛮横跋扈，似乎对于他们一大群男人对付一个女人的行径，一点也不觉得羞耻。 不过，他的这一声断喝，女子根本是充耳未闻，可能是她没见吧。脚下非但丝毫未停缓半步，反而更加快了几分，然而因跑得太快了，慌急中没有看清脚下的路，一不小心被绊了一下，顿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看她此刻的处境实在很不妙，眼见得已是穷途末路。 时机难得，白衣人中最前面领头的那中年男子瞅准机会，一只脚在地上重重一踏，随即凌空一跃便翻到了女子前头。 被堵住去路，女子只得停下，与此同时，后方紧追着的十多人也一并蜂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后退已然不可能，前路也已被截断，不过女子却也不慌，当即横剑在手，直冲身前的那中年男子而去。 长剑刺出，半点也不犹豫，看来这女子人虽然年轻，但对眼下这种场面却并不陌生，显然是见惯了这种阵仗的人。 “来得好”，中年男子狞笑一声，执剑来接女子的剑招，另外那十多人跟着也全都出手，手中长剑尽皆往女子身上招呼了过来。很明显，他们是没打算要单打独斗了。 一时间，兵器交接之声乍起，双方早已战做一团。女子似乎武功不低，招式出手间极其狠辣凌厉，短短几个回合，白衣人中已有三四个伤在了她的剑下。 只是，双拳终是难敌四手，面对着十多人如此狂暴的攻势，她孤身一人如何能够抵挡，加之还有伤在身，又被众人群起而攻之，几个回合下来，女子早落了下风。趁此时机，白衣人中领头的那中年男子寻个机会，一招格开女子手中的剑，随即虚晃一剑，终是将其制住。 女子似不甘失败，还要拼死反抗，怎奈中年男子手中的剑已架在她的脖子上，她只得束手就擒。 “妖女，现在怎么样……”，中年男子挪了挪架在女子玉颈上的剑，大笑道:“妳不是能逃吗，现在怎么不逃了啊”？ 一众白衣人中，另一人嘲讽道:“田长老，这你就说差了，妖女可并不是不想逃，只是都这会儿了，她还能往哪里逃呀”？ 那田长老点了点头，道:“小高说得对，想来是这个道理”。 这二人一唱一和，言语中满是讥诮嘲讽之意，顿时惹得余下众人一阵狂笑。 紫衣女子眼中立时闪过几丝杀意，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她也不生气，更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反而用玉手轻轻捋了捋耳畔散乱的秀发，春水一般的眸子瞟着四周人等，随即抿嘴一笑，柔声道:“各位大爷，你们一大帮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好意思吗？你们不是一向自诩为武林正道领袖吗，此刻却这么多人围攻我一个，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须知今日之事要是传扬出去，可是会有损你们门派的名声啊。再说了，你们一个个可都是正人君子好不好，此等行径，实在是有失君子风度，就不怕日后会被人笑话吗”？ 不愧是妖女，她这几句话听似句句奉承，实则句句带刺。尤其她的声音，就似天籁回声一般好听，一时间，一众白衣人只感觉浑身都酥了。 那些围着紫衣女子的白衣人大都是一些年轻人。被她的眼神这么一扫，又听她这美妙的音色，好多人立时感觉小腹下一热，赶紧恭了恭腰，掩饰自己的窘态。 “呃……”，那领头的中年男子明显也是一窘，随即毫不在意的大笑道:“我们是君子不假，但对妳这妖女又何须讲什么仁义，实话告诉妳，今日落到我们手中，就是妳的死期到了”。 紫衣女子立刻做出了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冲中年男子抛了个媚眼，声音也愈发温柔，道:“大爷，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对人家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你就真下得去手，难道你们这些大爷们就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嘛，这可真够粗鲁的”。 一众白衣人浑身立时又软了几分，那中年一双贼眼不怀好意的在紫衣女子身上上上下下狠狠的瞄了许久，随即放荡的y笑道:“各位，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处置这妖女呢？啊，哈哈哈哈……” 这些白衣人当然也听出了中年男子的弦外之音，一时间也尽皆不约而同地邪笑起来。 此刻，那些原本在客栈，酒楼中饮酒的江湖豪强似乎已有人注意到街上的情况了，更有甚者已摩拳擦掌准备来个英雄救美的浪漫举动。不过，在看到那些白衣人的装束后，却忽然又全都选择了沉默。 虽然事情就发生在街中心，但竟没有一个人来为那紫衣女子出头，那些平日里自命不凡的江湖大侠，此刻竟然全都变成了瞎子，聋子，该做什么还在做什么。总之，对于眼下所发生的这件事，他们根本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虽然他们一个个平日里总是满嘴的仁义道德，但面对着惹不起的人时，他们会立刻抛弃自己之前的底线，更会降低自己做人处世的道德准则。 他们可不会傻到为自己制造解决不了的麻烦。 其实上一刻，原本街上还有几个人在走动的，只是这会儿也早都远远的躲到了别处去了。一时间，在这条街上除了那些白衣人放肆的大笑声之外，似乎剩下的一切都已经沉默。 除了那些白衣人，其他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所有人。 斜阳正照在街面上。 没有人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街上却忽然又多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男子。他的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显得孤独而凄凉。 他从长街的另一端走来，走的很慢，但终于还是走过来了。 男子长发如墨，蓝衣似水。背上背着一件同样用蓝布包着的长条形的东西。俊朗儒雅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在那荒凉的双睦间有一丝淡淡的落魄，就好似是一个名落孙山的学子，些许孤寂，些许落拓。 正是杨晓风。 从幽谷出来后，他先是去清水山庄祭奠了父母家人的亡灵。之后，便来了缥缈峰，这就是为什么此刻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杨晓风低着头，慢慢的走着。也不知他这会儿在想着什么，总之，他的眼睛一直都只是看着脚下的路面，那样子，就似乎别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或者说，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前一刻还嚣张跋扈的白衣人等，对这个突兀出现的男子，多少有些敌意。他们一时不明状况，也不知此刻出现的这人是谁，为防有意外发生，顿时全都凝神静气，已做好了防备的姿态。 杨晓风也不理会他们，一直就只是在走着自己的路。他慢慢的从白衣人旁边走过，根本连看都没有看这些人一眼。 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尤其是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闲事。可就在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什么！ 一张脸，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妖娆，魅惑，那是一张有着绝世容颜的脸。这张脸美得近乎有些不真实。 尤其是那眼神，溪水般温柔的眼神。就只是一眼，仿佛便已经让人醉了，醉在美人那恬静的温柔乡里。虽然此刻这张脸因主人受了内伤的缘故略显的有些苍白，但依然散发着一种绝对的魅惑，另外还夹杂着几许淡淡的不屑。 可他却分明在那魅惑和不屑后面，看到了一丝忧虑。 最主要的还是那双眼睛，如夏夜的繁星一般，明亮而美丽。那是一双足以让人为之沉沦的眼睛，沉沦在那浓烈如香醇般的柔情蜜意里。 那是女子最温柔的目光，因为女子正在笑。 只是，在那一切伪装的柔情和淡定深处。杨晓风却感觉到了她的无助，委屈，以及那些许掩藏起来的慌急，惊惧，或者说，还有绝望。 那是种怎样的一种绝望啊。对于眼前这个女子此刻的心境，他忽然感觉好熟悉，就好像在许多年前，他自己也曾经历过的那种绝望一样。 莫非她此刻虽然在浅笑，但她心里其实很害怕吗？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但刚刚这一眼，他似乎已完全懂了她的无助。 看到这里，他的脚步缓缓的停顿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 归去（下） “如果晓溪还在的话，也差不多有她这么大了吧”。最新章节阅读 杨晓风嘟囔了一句。他已停下脚步，这一刻，他忽然决定帮助眼前的这个女孩。 不过，他仍是没有多看那些白衣人一眼，甚至连头都不曾转过去，就只是淡淡道:“放开她”。 他话说的很轻，语气也很低。不过，那些白衣人还是都听到了。因为从他走过来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在注意着他。 果然，这人看来是要多管闲事了。 领头的中年男子一愣，随即反问道:“兄台，你是在对我们说话吗”？ 杨晓风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冷冷道:“兄台，可否麻烦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我们方才没有听清楚”。 杨晓风依然淡淡道:“我说，放开她”。 “放开她，谁……”，中年男子指了指紫衣女子，质问道:“兄台说的可是她”？ 杨晓风又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冷笑着:“那阁下可知道她是什么人，我们又是什么人”？ 杨晓风终于转过了身，缓缓抬头在场上的每个人脸上扫视了一眼，随即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低下了头，对这些人，就似已不愿再多看一眼。 “哦，是这样啊，哈哈……”，中年男子狂笑道:“兄台，我看你年纪轻轻，想来个英雄救美，这本是好事。不过，也得看在什么场合，对象是谁。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不要到最后美人没救成，搞不好反而还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那可就不划算了，对吧”。 杨晓风点了点头，认真道:“听你这么一说，倒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还真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能告诉我吗”？ 中年男子一呆，脸上闪过几丝愠怒，见羞辱对方不成，反而还把自己搞得很尴尬，当即大声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也不妨告诉你，我是缥缈峰的长老田庆，这些都是我们缥缈峰的弟子”。 看他说话一副骄傲自满的伸色，说完后又旁若无人的大笑了起来。显然，这个田庆对自己缥缈峰长老的身份很是受用。 这也难怪刚刚没有人为紫衣女子出头，武林正道领袖，江湖第一大派缥缈峰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更不是谁都敢惹的。 当然了，这也就是田庆之所以这么嚣张跋扈的原因，他们的确有张狂的资本。 田庆一笑，他身边的那些缥缈峰弟子也跟着一块大笑起来，显然，对于自己是缥缈峰弟子这个身份他们同样很是受用。想来这身份之后所代表的是无限的光环与荣耀吧！ 他们现在很好奇，眼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想强出头的毛头小子在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后会不会被吓得两腿发软，甚至是大小便失禁。想到这人待会儿撒腿奔逃，抱头鼠窜的那副样子，他们已忍不住就要狂笑。 不过，事情却似乎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让缥缈峰的人失望了，杨晓风并没有被吓出n来，也没有撒腿就逃。他再次抬起头，落魄的目光从眼前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视过去。这一次他看的很仔细，就好像生怕会遗漏掉什么细节一样。 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些人。或许，没有人发现，在他那荒凉的双睦深处，渐渐的涌出了一丝淡淡的厌恶。 终于，杨晓风将目光转到了田庆脸上，随即一字一句地道:“我想，你可能没听清楚我方才所说的话。我是让你们放开那女孩，并没有要你们教我做人的道理，更没有问你们的门派宗族”。 “呃……”，那些缥缈峰弟子的笑声一下子全噎在了喉咙里，就好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只是喘着粗气，那样子实在是好笑得很。 “好，非常好……”，田庆被激得大怒，连叫了两声好。不过，却怒急反笑道:“好小子，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点吧。既然你放着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我就成全了你”。 话未说完，他手中的剑已刺出，只见一点寒芒直取杨晓风的咽喉。这一剑刺出，部位准而狠，显然，并没什么要留情的意思，摆明了是要将杨晓风立毙剑下。 杨晓风没有动，田庆的剑已向他的咽喉刺来，他却就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更没有躲。 田庆的脸也因杀人前的兴奋而涨得通红。这一刻，他的脸忽然就变的无比狰狞、残酷，流露出了一种疯狂的嗜血**。在他眼中，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早已是一具尸体。而他身后的那些缥缈峰年轻弟子，大多已闭上了眼，似乎他们已不忍再看这血腥的场面。 可惜，他们却失望了，因为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 同样，事情的发展也完全出乎田庆的意料之外。他那因兴奋而发热的身体一下子就凉透了，那感觉，就好像瞬间从酷夏的热汤里一下子掉到了三九寒天的冰水里一样。只一招，他那刚刚还欲置人于死地的剑现在却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而他却连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都没有看清楚。 杨晓风好像根本就没有出手，不过，田庆刚刚刺向他咽喉的那把剑现在已被他握在手中。 出手一招，便直接夺下了对方手中的剑。随即，杨晓风终于又看向眼前的一众缥缈峰弟子，还是淡淡道:“我是不是说过，要你们把那女孩给放了”？ “快，赶紧的，快把那女的给放了”，田庆全身直冒冷汗，两腿更是已在不住的打颤。 缥缈峰众弟子过了好一阵后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当下连忙收起了架在紫衣女子身上的剑，同时又向连连后退了好一段才停住脚。 其实田庆的武功本不弱，只因刚刚太过于轻敌才被杨晓风一招制住。这会儿瞅个空隙，趁其不注意，身体一个侧斜，摆脱了架在脖子上的剑，一个踉跄退出丈余之距，指着杨晓风，满脸怨毒，像一条发疯的野狗般，大声咆哮道:“快，大家快一起上，弄死他”。 缥缈峰一众人等见长老脱困，再无顾忌，当下蜂拥而上，将杨晓风团团围住。 一时间，缥缈峰众人互相配合，以剑阵困住杨晓风，各人手中长剑齐出，杨晓风瞬间已完全被耀眼的剑芒所吞噬。 做为武林第一大派门下弟子，就个人实力而言，眼下这些人在同辈人中已算是个中翘楚。而缥缈峰又注重于阵法之道，是以更能将总体实力增强十倍，乃至百倍。故而，凡是被缥缈峰弟子用剑阵困住的人，能活着从阵中走出来的实在不多。 只是，凡事总有例外。而更加巧合的是，今天这例外偏偏还就被缥缈峰众人给碰到了。 杨晓风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刺向自己的剑，脸上毫无慌乱之色。 在以往的十年时间里，他和师父在那无名幽谷中曾经无数次的对决，虽算不上是生死相向，但也是以命相拼，丝毫不亚于真实的对战场面。相比起师父的剑来，眼下这些人就好像是在玩过家家一样。 眨眼间，缥缈峰众人的剑已距他胸口不到一尺。杨晓风的手终于动了，随即一切便戛然而止。那看似不可一世的剑光一下子就消失了。 缥缈峰众人手中的剑已被杨晓风从剑耳下一寸处齐齐削断，一起削断的还有他们那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眼下，但见得断发四处乱飞，一时间，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全都披头散发，模样真可以说是狼狈之极。 缥缈峰众人就像是大白天的活见了鬼一样，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杨晓风。一个个满脸煞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成这个样子的。心跳更是加速到了极点，连呼吸都好像很费力的感觉，只觉得口干舌燥，两腿发软。有几个已经站立不住，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 这些人很清楚，如果愿意的话，刚刚这个人完全可以一剑削断他们的咽喉。倘若不是这人手下留情，那此时他们就不是只掉几根头发这么简单了，恐怕就连脑袋也已经搬家了。 杨晓风也不看他们这些人的窘态，只是淡淡道:“你们最好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一眼，否则……”。 “呃……”，缥缈峰众人长出一口气，如蒙大赦一般。不待他说完便连忙丢下手中的剑柄，一个个抱头鼠窜而去，只做鸟兽四散壮。虽说以他们缥缈峰弟子的身份，这般狼狈逃窜实在是脸上无光，甚至都有辱师门，让缥缈峰也跟着蒙羞，但现在那还顾得了这许多。此刻，他们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离这煞星越远越好。 杨晓风瞟了一眼仓皇逃窜而去的缥缈峰众人，毫无表情的脸上闪过几许不屑，什么武林第一大派的弟子，竟如此不堪，连他都感觉有些丢人。 当下，他也不管那紫衣女子，把手中的剑一丢，之后转身径直走进了前面的一家客栈。 紫衣女子看着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年轻男子，脸上没有丝毫感激，反而是一副鄙夷的神色，心里更是一阵冷笑。 “呵呵，男人啊，看自己长得漂亮，便想来个英雄救美，好让自己感激他，进而以身相许，真是些龌龊的东西。想必接下来，他就该凑上来向本姑娘献媚了吧”。 她一向对男人很是厌恶，哪怕是帮助过她的男人又如何。因为，不管自己走到哪里，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不都是色眯眯的吗。想来，要不是她长着一张这般好看的脸，刚刚这男人还会救她吗? 她似乎已经忘了，刚刚要不是杨晓风替她解围的话，恐怕她早已落到了缥缈峰一众人手里。 这人是救了自己，不过，那又如何。在紫衣女子看来，她非但不需要感谢这个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的人，更有甚者，反而就好像是这个人占了她多大便宜似的。 只是，这次她却猜错了。 杨晓风并没有上来搭讪，而是径直走进了客栈，这实在是让紫衣女子感觉有些意外，甚至是惊讶。他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啊，自己这么一个绝世大美女站在这里，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刚刚她还只是厌恶加鄙夷的话，现在她已经是有些生气了。 “好吧，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是吧，既然这样，那本姑娘我还就偏偏要跟着你，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主义一打定，紫衣女子狠狠的跺了跺脚，跟着也进了刚才杨晓风走进去的那家客栈。 或许，她已经忘了，刚才她还是很厌恶这个男人的，这会儿却又自己跟了上去。 唉，女人啦！ 怎么说呢，也太过于反复无常了吧。 不过，想想倒也释然，女人岂非本来就反复无常，美女当然也不例外。 第二十七章 妖女（上） 客栈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大厅，里面大概摆着近二十张大方桌，不过空间还很宽敞。从大厅一侧的楼梯口上去，二楼都是雅间。而这还只是第一进，不知道后面还有几进。 大厅中人很多，也很吵。不过，从杨晓风走进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刚刚还大声喧哗着的那些人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到最后干脆闭了嘴，再不开一句口。 刚刚街上发生的事情这里的人全都看到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没看到。这会儿，众人都是有意无意的用眼角的余光瞟着杨晓风，心里想着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这可是在缥缈峰下好不好，就在人家家门口他竟还敢找人家的麻烦，这胆子也太肥了吧。不过，更离奇的还是他那一身奇绝的武功。 杨晓风四处扫视一眼，看了看现场情况，随即在角落里随便找了个人少的位子坐了下来。而刚刚正坐在这张桌子上的另一个人立时赶忙站起来，随即更是远远的让到别处去了。这让他不由皱了皱眉，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有生意上门本是好事，不过对于此刻这家客栈的老板和伙计来说，他们倒是很希望没有杨晓风这位客人。这些青山镇上的酒楼客栈，迎来送往的都是一些江湖豪强。而以这些江湖人飞扬跋扈，颐指气使的性格，非但这些店没让人给拆了，反而是越开越红火，这其中缥缈峰的因素想来不少吧！不过，刚刚的这位似乎并不怎么买缥缈峰的账。 只是，上门就是客，人家既然都进来了，不招呼总不太好吧。当下，掌柜的暗暗朝店伙计使了个眼色，店伙计只好硬着头皮凑到杨晓风所坐的桌前，战战兢兢的问道:“客…客官，给…给你，不……不是……，那…那个你……你要来些什么”？ 杨晓风也不抬头，淡淡道:“随便炒个青菜豆腐什么的就行，再加一碗米饭”。 “好，这就给你弄”，店小二看这人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当下倒也胆大了一些。 “哦，对了……”，杨晓风补充了一句。 店伙计顿时吓了一跳，忙问道:“客官还有何吩咐”？ 为怕再吓到人家，杨晓风只得低声道:“先给我打一壶酒来”。 在幽谷的十年岁月，或许是受了师父感染，他早已成了大酒鬼。 “好嘞，客官你请稍候，酒菜这就来”，小二哥标志性的招呼了一声，快步走到后厨吩咐了一声，又赶紧给杨晓风上了一壶陈年老黄酒。 酒不错，颜色虽不是很清透，但醇香浑厚，光闻这酒香就已是一种享受。 杨晓风也不用杯，为自己直接倒了大半碗，端起来一饮而尽，入口绵柔，余味回甘。 再次端起碗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自己刚才在街上为其解围的那个紫衣女子，此刻人家姑娘已站在他所坐的桌前，正面色愠怒的看着自己。 杨晓风预感到，自己的麻烦可能要来了。 紫衣女子很是恼怒，见杨晓风明明已经看见了自己，却又不和自己说话，遂假装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冲他笑了笑，主动打招呼道:“喂，你知道我是谁吗”？ 杨晓风并不理会她，只是又朝店伙计淡淡的叫了声:“小二哥，烦劳再炖上一只j”。 紫衣女子这下可是真火了，你这家伙怎么可以两次对本姑娘视而不见？ 不过，她却强压住自己的怒气，依旧笑了笑，敲着桌子，道:“我说，这位大哥，你有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 “妳是在跟我说话吗？在说什么，妳说的话我没听清楚”，杨晓风看都不看她，只是低着头喝酒。 紫衣女子再也忍不住，她可以受得了男人色眯眯的眼神，但绝对受不了别人竟把她当做空气。当下一把夺过杨晓风手中的酒碗，在桌上重重一掷，大声吼叫，哦，不对，是近乎咆哮道:“我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知不知道我是谁……”？ “咣当”一声，碗里的酒已被溅的满桌都是。杨晓风却依然是面无表情，也不生气，回答得也很简练，道:“不知道”。 “你……”，紫衣女子倒是被弄了个不好意思，她实在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当下眼珠子一转，对杨晓风轻轻一笑，柔声道:“既然大哥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大声道:“我叫林雨涵”。 她如此大的音量不光杨晓风听到了，厅中的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她本就是故意要让这些人听到。 将自己的身份毫不隐瞒的告诉这人，也不知这样做是否妥当。不过，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人的底细，但他敢跟缥缈峰的那伙人叫板，看来很有可能是她们这条道上的人。 而且，看这人呆傻刻板的样子，倒也不像是什么坏人，想来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之处。 “林雨涵……”，杨晓风皱了皱眉，终于抬头看了女子一眼。不由得略微吃了一惊，同时他也有些感慨，这真是人如其名，这名字和这人一样美丽。 看来江湖传言不虚啊！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女子竟会是林雨涵。 林雨涵，只要是个还在江湖上混的人，没有谁不知道这个名字，也没有谁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林雨涵，风月教教主林雄的独女，江湖人称“风月圣女”。 这风月教，与当今武林中势力最大的缥缈峰，落雪谷齐名，是当今江湖上势力最大的黑道组织。不过，因教中之人性格乖张，行事偏激，手段残忍极端。故为江湖正道所不能容，一向视其为邪门歪道，意欲除之而后快。 因此，风月教也一直被称为“魔教”，而林雨涵因是“风月圣女”，加之人又生的极美，气质妖娆妩媚，故而人多称其为“妖女”，可真是一语双关。 林雨涵刚刚大声说出自己的身份，就是要看看这大厅中其他人的反应。果然，听到林雨涵这个名字后，好多人已有些坐不住了。此刻厅中的这些人大多都是那些江湖上的名门之后，正派子弟，平日里一个个都自命为仁义君子，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此时眼见得这为祸江湖的妖女就在他们跟前，有人已拔剑在手，就要将这妖女拿下。不过，这些人看了看杨晓风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虽自命清高，整天叫嚣着正邪不两立，不过，他们也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以杨晓风的武功，刚才缥缈峰一众人等尚且落荒而逃，何况是他们。当下，好多人只能是狠狠的跺了跺脚，愤愤不平的离开，也算是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一时间，人已走了大半。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大厅一下子就空了好多。林雨涵看着那些离开的人，不由一阵冷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脓包。 当下，她心情大好，也不拘泥于什么世俗礼节，直接一p股就在杨晓风旁边坐下。顺手拿了只杯子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端起来就要喝，却听身边传来杨晓风那毫无感情的声音，道:“喝酒伤身，既然受了内伤还是喝些j汤的好”。 林雨涵一愣，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杨晓风，轻笑一声，道:“好，就听你的”。 说话的功夫，菜已端了上来，随后j汤也端了上来。 杨晓风就着青菜豆腐，转眼间一大碗饭已下肚。至于j汤嘛，他看都没有看一眼。 林雨涵自然知道，这j汤是给自己叫的，当下浅尝了一口，热腾腾的j汤，让她心里顿时一暖。从小到大，怎样的山珍海鲜，美味佳肴她没有尝过，对这些可以说早已是味同嚼蜡。不过，眼下这碗很普通的j汤却让她感觉鲜美无比。 温热的j汤使人的心也倍感温暖，也不知是这汤炖得恰到火候，亦或着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她喝着汤，眼睛却一直瞟着面前的男子，不知为何，这会儿她心中对这个男子已再没有一丝厌恶之情。 杨晓风却已经起身，到柜台付过账，又拿出一分银两，淡淡道:“一间普通客房”。 掌柜的正要登记。“咣当”一声，林雨涵早将一锭大银抛到了柜台上，大声道:“两间天字号上房”。 杨晓风侧身看了看她，表示疑惑。 林雨涵轻声道:“今天你帮了我，住店的这点银子难道不应该由我来出吗”？ 杨晓风摇了摇头，道:“我帮妳是出于自愿，并不是为图回报。所以妳不需要感激我，当然，更没必要为我出银子”。 林雨涵甜甜一笑，道:“你既然不要我请你，那你请我可好”？ 杨晓风细想了片刻，终又再次拿出一分银子递给掌柜，道:“两间普通客房”。 林雨涵诧异道:“你就请人家一个大美女住普通客房”？ 杨晓风再不多说，接过掌柜手里的钥匙，随手将其中一把扔给了林雨涵后便直接上楼去了。 林雨涵依旧还立在原地，呆呆的站了一阵后，终是狠狠一跺脚，随即跟着一道上了楼。 听着身后她上楼的脚步声，杨晓风明白，自己今天是惹上这个麻烦了。 不过，这同时也表示，他回来了。 消失了十年之后，他终于再次归来了。 第二十八章 妖女（下） 夜微凉，繁星如瀑。 此际已是月末，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屋子里一片黑暗。 杨晓风就这样静静的站在窗前，任黑暗将自己淹没。只有处在这无尽的黑暗里，他才不会感觉太过于孤独。 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想到了太多。想到了晓溪，那个活泼可爱的小鬼头妹妹。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他根本就不敢去想。 他也想到了洛清雪，那个空灵如仙的少女，那个清冷如霜，孤傲如雪的洛清雪。那个曾在秋日的黄昏里为自己倾城一舞的女孩。不知道她是否还在等待，他也不敢奢望，她还在等待。 那日，在清水山庄见到洛清雪的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就那样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当场和她相认。只是，他却忍住了。 他在害怕，他害怕她已经忘了他。他实在害怕那个女孩已经把自己给遗忘了。 和她一块来的那两个男子，洛清羽他倒是一下子就猜到了。不过，另外一个，他不知道那个人和阿雪又是什么关系，他甚至都不敢去想。 他不敢去想阿雪已经另嫁他人。他更加害怕，他害怕阿雪还在为他等待，还在一个人孤独的苦守。他不知道，如果真是那样，或许，他欠那个女子的情义，此生再难还得清了。 他感觉心里真的好矛盾。 轻轻的响了两声敲门声，人已经走了进来。 “都这么黑了你怎么也不点灯啊”？ 甜美的女孩声音，正是林雨涵。 女孩拿出打火石，点着了蜡烛，摇曳的烛光，顿时给整个屋子平添了几许淡淡的温馨。 杨晓风依旧还在望着远处的夜空，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林雨涵已经走进来了。 女孩却已走到窗前，跟他肩并肩站着。不知何时，她已在看着杨晓风的脸，那是一张年轻俊朗，儒雅如书生般的脸，只是在这脸上所有着的却就只是落寞，一种末世荒寒般的落寞。 那一刻，林雨涵心里没来由的一痛。她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经历，竟让他变得如此老成持重，他看起来最多就只比自己大一两岁而已。不过，虽然他还很年轻，却已经非常成熟，但那却是一种让人心疼的成熟。 女孩不知道，他为何会这般成熟。她很好奇，在他的这份成熟背后又会有怎样奇特的故事，或者说往事。 原来，在他那一身惊绝离奇的武功背后，在他沉稳如风的外表之下，所掩藏着的却是一颗孤独而又脆弱的心吗？ 林雨涵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杨晓风，看了好久。终于，她柔声道:“我虽已经对你说过我的名字了，不过，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杨晓风侧身看了看林雨涵。惊艳，而且是绝对的惊艳。刚才沾上了脏污的那件紫衣早已换过了，因这几日奔逃而凌乱的秀发也已重新束好。铅华洗净，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一丝淡淡的红晕，就如同刚刚熟透了的苹果一般。 绝世容颜，不着粉黛。纵然以他现在的心性，早已是静如止水，竟然也不免有些悸动。 她实在是太美了。 杨晓风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林雨涵，随即缓缓点了点头。不管心中如何动作，却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风月圣女林雨涵，果然是倾城无双的大美人。如此的沉沦绝色，怪不得人称妳为‘妖女’”。 “嘿嘿……”，林雨涵倒是一点都不惊讶杨晓风知道自己的身份，掩嘴甜甜一笑，嫣然道:“想不到你这木头脸也会说这些哄女孩开心的虚话。你知道吗，同样的话我都不知道听了有多少遍，不过，却就这会儿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这句我听着最开心”。 女孩听别人夸自己漂亮都会很高兴，林雨涵当然也一样。只是高兴之后，却多少还有些疑惑。 她正色道:“你既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看你也不像是我们黑道中人。那么，你为了帮我这样一个被江湖正道视为邪魔歪道的妖女，在众人面前公然与缥缈峰的人为敌，这样做值得吗。要知道，我可能并不会感激你，反而只会给你带来无数的麻烦”？ 杨晓风望着远处星空下的那一片暗影，那正是缥缈峰的方向，淡淡道:“正道如何，邪魔歪道又怎样。在我看来，这世上的是非黑白，对错曲直，不过就只是因个人的出发点和立场不同，从而导致看事情的角度和眼光有些差异而已。当出现利益冲突的时候，我们都说是对方错了，那究竟是谁错了呢。其实，谁都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错的是人性中的贪婪和**，所谓正邪对错，仅此而已”。 缓了缓，他接着道:“缥缈峰向来以正道自居。做为天下正道领袖，却十几个男人围攻一个受伤的女子，如此做法，也不怕遭人耻笑。就算这女子是魔教妖女又如何，看妳也不过就才刚刚二十出头。这般年轻又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便要置妳于死地。可见正邪之分不过是那些面善心毒的伪君子们用来欺骗别人，掩藏自己的丑恶嘴脸，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开脱的说辞和理由罢了”。 林雨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然，就像是在黑夜里悄悄绽开的一朵刺玫花。 杨晓风接着道:“正道并不等于正义。正道中的人难道就都是好人，而黑道中的人也不全都是坏人。人之初，性本善，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坏人。换一种说法，大家都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奔波，哪有什么好人与坏人之分。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做人行事，当光明磊落，不拘泥于这些俗世的条条框框。只要我认为是对的事，我就会去做。我从来不管别人会如何看我，因为我不是靠别人的眼光来活着”。 林雨涵很惊讶，惊讶于杨晓风所说的话。这个男子的年纪也就只比自己大一两岁，可他所说的这些话却好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者，早已d悉了世间的一切对错黑白。 他看的已太透，他是否活的也太透？ 林雨涵灿然一笑，很是魅惑道:“我可不这么认为哦，你这是为讨好本姑娘的欢心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杨晓风沉默不语。过了半晌道:“在妳看来，一个人做事，是不是一定需要个理由”? 林雨涵摇头道:“不一定”。 杨晓风直接道:“那就是了”。 林雨涵感觉没趣，遂问道:“不知公子你到此作甚，看你的年纪，莫不是要去缥缈峰参加那个什么武林新秀会的吧！” “是”，杨晓风回答的很干脆。 “啊……”，林雨涵吃了一惊，讶道:“你还真是要去缥缈峰啊，别忘了你今天可刚刚才把缥缈峰的人给得罪了。这时候去缥缈峰你就一点都不害怕”？ “害怕……呵呵……”，杨晓风不由笑了笑，淡然道:“我的处境如何不劳姑娘挂怀。倒是妳自己，刚才在楼下大厅我看就有好多人想对妳出手，想来妳也都看到了，故而妳还是小心些的好”。 林雨涵俏脸一寒，冷笑道:“哼哼，我最讨厌那些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了。他们平时一个个不都装的很是正直刚烈吗，今儿个姑乃乃我这个魔教妖女就在他们面前，怎么没人动手将我拿下啊”。 杨晓风再次淡淡一笑，却不说话。 林雨涵又甜笑道:“今天的事还真得好好谢谢你，想来刚才要不是你坐在我身边的话，那些人恐怕早就对我出手了吧。看你武功那么厉害，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长久的沉默，杨晓风望着远处，过了很久，淡淡道:“杨晓风”。 “杨晓风，嗯，好名字……”，林雨涵细细咀嚼了一番，喃喃道:“谢谢你啊杨大哥。那你早些休息，我就先回房了”。 女孩说完后脚步轻快的离开，三两步便出了房门，不过，却忽又回过头来，很是俏皮的道:“杨大哥，你知道吗，你不光武功厉害，其实，人长得也很潇洒帅气。听说英雄救美的结局到最后都一样，不知道我们俩是不是能跳出这种圈子，不落俗套呢，嘻嘻……”。 她笑着说完，赶紧一道烟溜开了去。 杨晓风回头望着那道紫色的倩影消失在门口，一时感觉有些头疼，不由得用手轻轻揉了揉太阳x。被这么一个女孩缠上的话，或许是一件美事。但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件麻烦事。 再想到阿雪…… 过了一会儿后，他再次回头望向远处的那一片暗影，心绪顿时再难平静下来。 听阿雪说，她们是要去缥缈峰，那不知这次，能见上她吗？ 若是和她见面，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第二十九章 武林新秀会 十年了，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但那天在清水山庄，自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可是，她会不会同样也能认出自己？ 既然阿雪还会去清水山庄为他的家人祭祀，就说明她还没有忘掉自己。可是，若她真的已经嫁人了，那他还要不要和她相认。 自己的出现，会不会给她带去困扰，会不会打扰到她当前的生活？ 一时间，杨晓风陷入到了无尽的纠结中。 不知不觉间，夜已深，可他却连一丝睡意都没有。桌上的烛火也已燃尽，无尽的黑暗又再次把房间淹没，同样也将他淹没。 十年来，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在黑暗中冥思。有时候，他甚至可以就这样一直站到天明。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曾无数次的被噩梦所惊醒，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闭眼。后来，在“清心灵决”的帮助下，他逐渐平复了心中的怨念，以及几乎让他发疯的仇恨，还有那太多太多的恐惧。 从那时候开始，他心里满满的就只剩下了一个人的影子。她的样子已深深的印在了他的灵魂里，融进了他的骨血中，自己对她的挂念是那般的至死不渝。 那是一个女子，她叫洛清雪。 秋夜如水，静静的笼罩着人间的一切。所有的所有，似乎已在这祥和静谧的氛围里沉沉睡去。 只是，在这祥和的外表之下，又有多少人彻夜未眠。 杨晓风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客栈大厅里、以及外面的大街上，早已是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喧闹声，响成了一片，显得格外热闹。 洗漱完毕，他下楼喝了碗稀粥，再吃过两个热馒头，便出发了。至于林雨涵，昨晚一夜过后，他早将她给忘了，萍水相逢的一个人，又何必放在心上？ 太阳从山顶漏出笑脸来，柔和的阳光早照在了小镇上。去缥缈峰的人已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准备出发了。 赶车的小贩们已在大声吆喝着招揽客人。虽说从镇上到缥缈峰的路程实在不算远，但对于那些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来说，他们却连这几步路也不想走的。 杨晓风却情愿一个人走着去，他已经一个人，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已经这样走过了太多的路。 街边的小吃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晨风中扩散开来。熙熙攘攘赶早市的人们，认真的挑选着自己中意的东西。刚刚上架的新鲜山货，讲述着主人们曾经的辛勤劳作。 原来，红尘也可以这么美嘛！ 杨晓风深吸了一口清早微凉的空气，望了望缥缈峰的方向，慢慢走开了去。 他不知道，此刻，就在他昨夜歇宿的那家客栈二楼临街的一间屋子里，一男一女两个人正静静的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直到杨晓风孤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街口。林雨涵才终于回头向身边的男子淡淡吩咐道:“我要知道这个人的一切信息，有关于他的来龙去脉，以及他的身份来历这些，希望你全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是，圣女，我这就去办……”，那男子对林雨涵鞠躬行了个礼，很是恭敬道:“圣女，我看这里人多眼杂，妳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免得再着了那些伪君子们的道”。 林雨涵摆摆手示意男子退下。一时间，她望着远处的缥缈山，陷入了沉思。 缥缈峰巍峨挺拔，高耸入云，山顶常有云雾缭绕，就似那神话传说里的灵山仙境一般，神秘而庄严，故名曰“缥缈峰”。 缥缈峰创派祖师本是山下镇子里的一农家少年，一次在山上砍柴打猎之时，观山间之景象，偶有所感，遂创出了绝世无双的“缥缈剑法”。从此开山立派，江湖上便有了缥缈峰这一宗派。 因缥缈峰门人行事光明磊落，惩j除恶，弘扬正义，故多受武林同道敬重。一时之间，缥缈峰侠名远播，成为许多人向往的人间净土，当时，江湖上的有志青年多投其门下，使得缥缈峰的实力得到了空前发展，一举成为武林大派。 缥缈峰几经沉浮，经过历代门人的发展壮大，如今在江湖上产业势力早已是独占鳌头，除了落雪谷与风月教外，已再也没有那家门派能与之分庭抗礼。 缥缈峰做为武林巨擘，正道领袖，气象做派自然非比寻常。 山脚下有将近几百亩的开阔地，两边修建着百十间木屋，这便是缥缈峰的歇马处。这次武林新秀会的接待处就设在这里。 不知是武林新秀会的名气太大，还是缥缈峰本身的名气太大。总之，今天这里可以说是人山人海，整个江湖上凡是有些名头的人物几乎是都聚齐了，那场面，人多得丝毫不亚于每年京都最热闹的元夕灯会。 人多的地方总是很容易出乱子的，更何况在这里的又多是江湖豪客，平时飞扬跋扈习惯了的人。 故而，今天在这里迎客的缥缈峰弟子大抵已多达四百多人，而他们的另一个重要任务，便是维护此处的秩序。 近五尺有余的红木长桌一字儿排开，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这便是此次武林新秀会报名登记的地方了，而这样的桌子现在已整整有三十张。但即使如此，每张桌子前还是排起了长长的队。 和这边的热闹相比，有一处地方却显得很是冷清，这也是一个接待处。却没有桌子，也没有排队的人，但在这里迎客的弟子显然要比其余各处的更加精锐，态度也更加恭敬。 这是特地为那些受邀而来的大人物准备的，为迎接那些人而准备的贵宾通道。 长久的等待，杨晓风就这样从早上一直等到了午后。一起等待的，还有那些和他一样没什么名气、背景的年轻人。 那些有人引荐，或者持有介绍信，亦或是自身有些名气的家族子弟自然不用排队。而他们这些人却只能等待，这种很公平却又极度不公平的等待。 这种等待枯燥而乏味，很多人已等得焦躁不安。 杨晓风却很平静，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站在最末端的队伍里，一上午都没换过地方。对于那些老是在自己前面c队的人，他仿佛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不知是他的耐心非常好，还是他已经习惯了等待。 他的眼睛一直就只是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似乎那里有非常好看的东西一般。至于周围那些热闹的气氛似乎根本就与他无关，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适，其实他本不应该来这里的。 或许，他只属于黑夜，在那如墨漆般的黑暗里去体会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和煎熬。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那种孤独感。 他本想走的，但最终还是算了。这次去缥缈峰可是参加武林新秀会啊。 想到武林新秀会，他自然就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旧约。 “风儿，如今你和清雪你们两个也都到了婚嫁的年龄了。依我们的意思呢，想让你们两个此次在武林新秀会上以夫妻的身份合力与人对决比试，你看如何”。 以夫妻的身份亮相，联手抗敌，多好的愿景啊，呵呵…… 可惜呀，这个浪漫的约定如今却再也不可能实现了。一切都成永远的遗憾了啊！ 当他发着愣的时候，前面终于没有了人。 “什么名字，何门何派”，负责登记的缥缈峰弟子头也不抬，态度很是傲慢。 杨晓风却没有立刻回话。 登记的弟子顿时恼了，一拍桌子，嚷叫道:“喂，你这人听到没有，我在问你话呢，何门何派，叫什么名字”？ 杨晓风只好抬头，淡淡道:“李风，无门无派”。 “李风，无门无派，那可有推荐信之类的吗”？ 那弟子问话的语气中已有些不屑。 “也没有”。 “哦……，是这样……”，那弟子在登记簿上快速记下了李风这个姓名。随即稍稍抬头瞟了杨晓风一眼，轻蔑道:“交一两银子，然后去那边等着，一会儿有人领你们上山”。 说着扔过来一块木牌，也不再多问其它话，直接向旁边很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开。 杨晓风缓缓往旁边移开了几步，一眼扫视过去，这里竟已有百十多人，像他这样的人。看着和自己站在一起的这些人，那一张张还略显得青涩的面孔上，一个个都是对未来满满的憧憬和期待。看到这里，他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 看得出来，这些年轻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只是，他们可能不明白，在这个世上，像他们这样既没有背景，也没有家世的年轻人，或许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有出人头地的那天。纵然他们身上真有些过人之处，最终也不过只是被人利用而已。 不过，这些人自己却不这么想，他们绝没有杨晓风这么消极。他们正年轻，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聚在一起的一帮子年轻人嘴上哪会闲得住，当下不由得就聊了起来。 “大家伙说说，你们认为在这次武林新秀会上会有多少人就此崛起，一战成名呢”。 “是啊，不知又会有多少少年俊杰就此崛起呢，让人好期待啊。最近这些年江湖上基本都很平静，好多势力迅速发展壮大，实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有太多优秀人物出现，想来，这次的武林新秀会一定是热闹无比啊”。 “你们说，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才，不知道这次能进前十的都会有谁啊”？ “前十嘛，想来还是缥缈峰占多数吧。要知道，缥缈七秀可都不是一般人。听说缥缈七秀之首，缥缈峰少掌教端木轩不管是武功还是人品等各个方面都可以说是当今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啊，想来此次武林新秀会的桂冠非他莫属”。 “那可说不定，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知道此次武林新秀会上会不会有什么黑马出现”。 “对对对，虽然缥缈七秀的确备受瞩目，但有时候一些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反而会一鸣惊人呢”。 “哎呀，行了行了，我们此时在这里争有什么意思，武林新秀会的结果如何，到时候自见分晓”。 年轻人总是耐不住性子的，一大帮子等的无聊的年轻人兴致勃勃谈论着时下最热门的话题，以及对这次武林新秀会的各种揣测，全然不顾他们所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 或许，年轻人从来就是这样吧，总是遭受到各种冷眼与排挤，但他们却从来不曾有放在心上过。 就在众人正聊的火热之际，一车两骑缓缓的停在了贵宾接待处。马上的男子一个白衣如雪，已快是而立之年，眉宇间不怒自威，显然是个实权派人物。另外一个青衣如素，年纪稍小几岁，正是翩翩公子，就似二月里初开的幽兰一般，君子气度，卓尔不凡。 正是洛清羽和兰啸瑞。 第三十章 归去，何处去 两人还尚未下马，早有一个身着锦青色长衫，袖口和衣领处都绣着暗红金丝边的年轻人很是热情的迎了上来，老远就冲犹在马上的二人拱了拱手，爽朗的笑道:“哈哈，洛兄，兰兄，小弟我日盼夜盼可总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你们两位能够屈尊来我缥缈峰，实在是不胜荣幸，尤其是洛兄你，能够放下贵谷的要务亲自前来，着实令鄙派蓬荜生辉啊。怎么说呢，虽然小弟我早就听闻过两位兄台的大名，怎奈一直无缘拜会。你们不知，小弟心中对两位的景仰之情可是由来已久了啊。传言说两位兄台乃是当世俊杰，人中龙凤，所幸今日终于得见真容，方知此言非虚，端木轩这厢有礼了”。 洛清羽连忙下马，向端木轩一抱拳，笑着道:“端木兄说的这是什么话，当今武林中，谁人不知缥缈峰少掌教端木轩的大名，区区在下的这点名头在端木兄面前算什么。以兄台的文韬武略实为当今年轻一辈人中之魁首，又何必过于自谦呢。方才所说，实在是折煞我了”。 当下两个人这般客套了一番，随即同时大笑了起来。 兰啸瑞也朝端木轩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仔细打量着对方，一身锦青长衫做书生打扮，边缘处还绣着金丝边。手中一把古朴折扇，那样子就和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没什么区别。若不是对方自报姓名，很难想象得到面前之人居然就是当今缥缈峰的少掌教端木轩。 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此人的城府实在太深。 笑了一阵后，端木轩终于住了口，随即又将目光移到了洛清雪所乘的马车上，眉头一紧，不过却立时又大笑道:“洛兄，你看咱们只顾着在这里客套，却不知这车里的又是哪位尊驾，烦请便移尊步，随我上山稍坐”。 洛清羽淡淡笑道:“忘了介绍，这是舍妹清雪，此次我带她出来长长见识，还望端木兄莫要嫌麻烦才好”。 “什么……”，端木轩当即一愣，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惊讶道:“原来是雪仙子洛姑娘，一向听闻姑娘很少出谷，实想不到这次妳也会来缥缈峰，着实令在下意外……”。 顿了顿，忙恭敬道:“就请姑娘移步上山，也好让在下略尽些地主之谊”。 “竟然是洛清雪啊……”，和杨晓风一起等在一旁的那帮年轻人中也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洛清雪，似乎……似乎这个名字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般。刚刚还在喧闹的人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场上的气氛静得几乎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在紧张而又激动地盯着那个女子所乘的马车，一时间连心跳仿佛都已经停顿。 只是，与其他人恰恰相反的是，杨晓风的心跳却忽然加快了许多。在某一瞬间，他竟然迷茫了片刻。甚至，他还不由自主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不过立时又回过了神，立刻又停步退了回来。 车帘掀开的一瞬间，端木轩一下子呆住了。好似魂魄直接出窍了一般，就那样定定的盯着洛清雪看，一直盯着。 或许，连端木轩自己也没想到，只是一眼，他便已在那个美丽无双的女子面前完全迷失了自我。就只是一眼啊，他此生已再无它求。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他一定要得到她。只为了得到她，哪怕让他失去所有，哪怕要倾覆了这个世界，他也完全不在乎。 纤纤素手，轻轻掀起车帘，洛清雪正要下车，一眼瞧见端木轩正呆呆的盯着自己，顿时冷哼一声，寒玉般的娇颜瞬时变得冷漠无比，身上的寒气也一下子加重了无数倍，直接使得她周围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片刻间，场上的气氛已冷得足以令人窒息。 “呃，咳咳……”，洛清羽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道:“那个，端木兄，你不是说要上山吗”？ “哦，对对对……”，端木轩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很是窘迫道:“对，上山……，上山……，洛兄，兰兄，那个，咱们这就上山吧”。 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太过于激动了，他说话竟有些结巴起来，而声调更是略微带着些许颤抖。不过说话的当口，忍不住又悄悄瞟了洛清雪一眼，本欲说点什么的，但一对上对方那冰冷如霜的目光，立时又连忙住了口。 “哼……”，洛清雪犹自恼怒地冷哼了一声，终于从端木轩身上收回了愠怒的目光，随即一甩袖子，直接下车而去。 “唉……”，洛清羽暗暗摇了摇头，小雪的这性子。不过，他也只得立时跟上了妹妹。临了，见端木轩依旧还呆呆的立在原地，只好提醒道:“端木兄，是否可以走了呢”。 “哦……”，端木轩失神地应答了一句，连忙跟了上来。不知为何，他心里竟莫名的多了些许失落，不过，更多的却是欣喜。 他感觉刚刚那一眼，就只是那一眼，自己的心思便已经完全放到了那个冷如冰霜般的女子身上。甚至就连他的魂，也在那一刻被洛清雪勾走了。这一世，他注定要为她痴狂。 洛清雪已经走了，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大家眼前。好久后，众人却依旧还那么一直伸长脖子张望着。 “那就是洛清雪吗，传说中的冷仙子，不想今日竟能得见其真人，真是三生有幸啊。江湖传说，那是个梦一般的女子，不想她本人竟然比传说中的还要美。实难想象，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般美丽的女子存在”，也不知是谁先打破了沉默。 立即有人接话道:“当今江湖上最美的二仙一妖，这洛清雪生的这般倾城绝伦，不知另外两人又当如何”？ 一人沉醉道:“是啊，男儿在世，若能娶得这样的女子为妻，纵当死也无憾了啊！” “哈哈，哥们儿，这明明大白天的你怎么还在做梦，就凭你也想癞蛤蟆吃天鹅r……”，有人嘲讽道:“你也不打听打听，从十六岁那年开始，就不断有人去落雪谷提亲，如今洛清雪都二十六了，却仍未嫁人。这十年来，接二连三去落雪谷提亲的青年才俊不知有多少，不过，虽去了那么多人，可却连雪仙子的面都没有谁见上过一回”。 有人疑惑道:“洛清雪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此生不打算嫁人了吗”？ 马上有人接话道:“什么叫不打算嫁人了，只是不想嫁给平凡人而已”。 顿了顿，这人接着道:“你也不想想，洛清雪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之骄女好不好。那些个普通的凡夫俗子能得起其芳心青睐吗”？ 有人接着道:“纵使洛清雪眼界再高，难道十年的时间里竟就未能选得一个满意之人，这标准也太过于苛刻了些吧！” 有人顿时困惑道:“不对啊，传言洛清雪从不出谷，为人更是冷得像三九天里的寒冰似的，怎么她这次却跑到缥缈峰来了，莫非她也是来参加武林新秀会的”？ 众人顿时沉思了起来，不过想了半天，却终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一人道:“管她呢，管洛清雪是来干什么的，总之，她要是能在武林新秀会上亮相，我们正好可以一睹芳颜嘛”。 此言一出，众人不觉兴奋了起来。 有人又问道:“哎，我说，你们大家伙有没有看到方才和洛家兄妹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谁又知道他的底细”？ “那是兰啸瑞吧……”，有人答道:“当今武林第二大门派兰花门的少门主，也就是洛清羽的小舅子”。 立刻有好事者接话道:“不错，那正是兰啸瑞。兰花门与落雪谷本就是姻亲，而江湖传言兰啸瑞对冷仙子情有独钟，对其倾慕之心五年如一日，是洛清雪最坚定的追求者之一，虽被多次拒绝却始终没有放弃，可见这兰啸瑞对洛清雪是何等的痴情啊！” 有人不解道:“既然如此，那洛清雪怎么又会和兰啸瑞一道同来呢”？ “此等痴情男子雪仙子难道会视而不见，恐早已是芳心暗许了吧”。 那人顿了顿，接着道:“听说这十年来，雪仙子未踏出落雪谷半步。可你们刚才也看见了，如今她和兰啸瑞在众人面前公然亮相，这不就是等于在向众人宣布她们两个的关系嘛！要知道，即便真的是仙子，但迟早也总是要嫁人的嘛，莫非她还要孤独一世啊。再说了，虽然洛清雪是天之骄女，但以兰啸瑞的家世背景也足以配得上她了。况且，兰啸瑞又是洛清羽的小舅子，对这门亲事洛清羽自然不会反对，而洛清雪一个女孩子，虽然性子是冷淡一些，但她多少总还是会听大哥的话的嘛”。 “哦，是这样啊……”，有人略微惋惜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说不定此次在武林新秀会还能看到兰啸瑞和洛清雪二人联手抗敌呢。像洛清雪这样的女子，我等此生实在无缘，不过能远远的看上一眼，基本上也就很满足了。如今她和兰啸瑞结成百年之好，佳人才俊，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没有人注意到，在大家都热闹的议论着雪仙子的时候，有一个人却始终就只是静静的站在旁边，他一直沉默着，没有开一句口。他的眼睛一直都在望着洛清雪刚刚离开的方向，就那样一直望着，一直望着，甚至此刻已有些痴了。 杨晓风已经痴了，或者说更多的却是困惑和失落。 他从未感觉像此刻这般迷茫过。 十年前，他近乎自残的拼命练剑，因为他要报仇。后来，师父教导他说剑存在的意义并不是为了报仇，一个真正的强者出剑的理由应该是因为爱而并非恨，是为了守护身边爱着自己的和自己所爱着的那些人。 可如今呢！ 如今，他所爱着的那个人还需要他去保护吗？ 十年的时间实在已太久，久得足以改变曾经的所有，久得也足以忘记曾经的所有。 那个刻在心间，已融入他灵魂深处的人儿啊，她是否同样也在岁月的年轮里苦等着她自己所爱的那个人。 是否她一直都在等待，苦苦的等待？ 她又是否还在守候？ 还是她早已淡忘了关于他的一切。或许，在那个女子的心里，他不过只是一个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的过客而已。 杨晓风大口喘着粗气，心跳一下加快了好多，甚至就连呼吸也已有些吃力。 那种感觉已快令他窒息。 心痛的滋味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为何，老天对他竟会这般残忍，要让他一次次的尝到失去挚爱的痛苦？ 是不是，命运总喜欢作弄与人？ 十年前，命运将他挚爱的亲人从他身边带走了，而现在，又一次，这一次，命运又要将他挚爱的女子也从他身边带走。 以后呢，不知以后，命运还要带走他的什么? 又或者说，他现在还剩下有什么? 他忽然很想问一句苍天，是不是自己上辈子造下了太多罪孽，以至于这辈子要如此折磨他。 若非是前世的孽债，为何今世要受这般煎熬？ 十年了，他终于又回来了。可是，此刻他又能回哪里去？ 哪里又会是他的容身之所？ 杨晓风忽然发现，世界之大，他却已不知该去往何处， 从今以后，他究竟又该如何自处？ 从今以后，他实在已不知该何去何从。 第三十一章 缥缈峰上（上） 缥缈峰灵奇俊秀，一道天梯蜿蜒曲折，自下而上直达顶峰。道旁栽满了奇异花木，山涧多有飞瀑细流，后山之下更是一处四面峭壁的绝谷，那景象实在让人误以为是到了人间仙境。 半山腰处，因势而就，修建着百多十间屋子，此处多为缥缈峰普通弟子及杂役仆从所居之处。 杨晓风他们便被安排在此处歇宿，空旷的房间里除了一排满间床外已别无它物。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能住在房间里还有一张床睡实在已是莫大的福利了。 寒夜凄清，冷灯如豆，烛光在屋子里随风摆动着。那一点清光不停的摇曳着，似乎就像随时会被风打灭一般，然而，它却一次次重新挣扎着燃烧起来，并且燃烧的比上一次更加明亮。 似乎，就连这烛火也不甘于命运的安排。只是，不管如何努力，但它终究还是难以逃脱自己的宿命。燃烧的越明亮的烛火燃烧的速度也越快，终于，在窜出最后一次火苗后，烛火熄灭了。只有那流了一地的烛泪证明了它曾经用自己的生命在这黑夜里为人间带来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烛火无法逃脱它的宿命，那人呢，人是否也一样？ 蜡烛已被重新换过，那昏暗的微光一如他那昏暗的心情。 屋里的其他人中有一两个还在谈论着一些杂事，其余几个早已经睡下了。参加这次武林新秀会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于重要，所以他们要将自己的精神保证在绝佳的状态。 杨晓风却连一丝睡意也没有，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他似乎总喜欢这样做，也一直都在这样做，是窗外有醉人的美景吗？ 或者，是他在思念着什么，可是那个刻在心间魂牵梦绕的人儿！ 其实，窗外根本一片漆黑，无月，甚至连星光也很暗淡。仰头望去，更高处有些许光亮透出，那是缥缈峰顶的方向。 他轻轻解下背后的玉萧，一曲幽幽的萧声带着无尽的思念传向远方。一曲愁肠断，或许，就连这萧声也是孤独的吧！ 缥缈峰顶，灯火通明。大灯笼遍布此处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是在最黑暗的雨夜里，这里依然是亮如白昼。 房间很宽敞，摆设也都很豪华。一应桌椅器具全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墙上挂着的也都是些名人字画，地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 这便是缥缈峰接待顶级贵宾的客房了。 洛清雪同样站在窗前，她也正在望着窗外。一丝凉意袭来，是山风，随风而来夹杂着一曲幽幽的萧声。 萧声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却仿佛就在耳边一般，清晰可闻。那萧声如诉如泣，包含着无尽的牵挂与相思，又有着难言的沧桑与孤独。莫非，是那吹奏之人此刻也在孤独的思念着他心底所牵挂着的那个人儿吗！ 暗夜里的萧声，似乎加重了夜的寂寞，也加重了洛清雪的思念。走过了时光的秋天，又有谁还记得岁月里那最纯真的笑脸。 光y匆匆，岁月荏苒，一切不过都只是被封冻在心底的陈年过往而已。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纯真的少年，为他所爱的女子奏出了一曲曼妙的音符。只是，如今岁月依旧，可少年呢！ 原来初衷早已被时光带走，只留下了苦衷。而我们所能做的，不过就只是待在一段时光里，去怀念另一段时光。 洛清羽欣赏把玩着手中的青花瓷杯，随即轻轻呡了一口茶，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兰啸瑞，淡淡道:“小兰，你可听见这萧声了吗”？ “当然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兰啸瑞点了点头，轻声道:“这萧声意境凄迷，听着让人心中感伤不已，想来定时那吹奏之人有什么凄惨的经历吧，或者就是他心中有什么感伤的往事，以至于连他所奏出的萧声听着竟也是这么苦”。 洛清羽淡笑道:“你既然连这萧声中所包含的意境也听的这么清楚，那你可曾听出来这萧声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吗”？ 兰啸瑞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道:“这萧声似乎是从山腰处传来的”。 洛清羽点头道:“不错，这萧声正是从山腰那里传出来的，但那里却多为缥缈峰普通弟子及杂役的住处”。 兰啸瑞听出他这话似乎是别有深意，不解道:“不过就是一曲普通的萧声而已，莫非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成”？ 洛清羽摇了摇头，道:“萧声自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我说的是这萧声所传出来的方位。你细想一下，从山腰到这缥缈峰顶的距离并不近，而此时又正是山风最为强劲之时。但这萧声却能在这时候直接穿透凛冽的山风自下而上，居然在隔了这么远的地方，却依然如此清晰可辩。若不是那吹奏之人以自身内力加持摧动，这萧声还能传的这么远吗”？ 兰啸瑞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不错不错，正是这样”。 随即却又疑惑道:“只是此等功力修为，在缥缈峰普通弟子中怕是没有几人能够达到吧”。 洛清羽失笑道:“不要说是那些普通弟子，就算是放眼整个缥缈峰，能有这等功力造化的，恐怕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人”。 兰啸瑞思索了一会，皱眉道:“既然这奏乐之人不是缥缈峰的弟子，那又是何方神圣”？ 洛清羽并不直接回答兰啸瑞的问题，只是道:“今天来的时候，你可有看见守候在接待处的那些没什么家族背景的一大帮子年轻人，想来他们便是被安排在山腰那里吧”。 兰啸瑞眉头一紧，道:“你是说，这吹箫之人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 洛清羽不说话，显然他就是这个意思。 兰啸瑞愈发困惑道:“可是那些人大多都是些武功平常之辈，好多人几乎连一个最普通的缥缈峰弟子都不如，来这里不过就是为了看个热闹而已，怎么可能会有绝世高手在他们之中。而且，如今凡是在江湖上稍稍有些名气的年轻一辈几乎都在这缥缈峰顶，怎么可能会混在那些人之中嘛。再者说，如果真有人有这等功力修为，想来绝不会是个无名之辈，那往日我们也应该有所耳闻才对啊”。 洛清羽叹口气，很是意味深长道:“真人不露相，其实真正的高手根本不会在乎那些所谓的虚名。你又如何能说有本事的就一定是家族子弟，而那些没背景势力的年轻人就一定没本事。岂不闻：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这个道理”。 兰啸瑞一下子沉默了。 洛清羽却又望着远处，淡淡道:“我有一种预感，此次武林新秀会上绝对会有不同寻常的人物出现”。 “为何”？ “因为这个江湖实在已经平静的太久了”。 “咣咣咣”，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洛清羽脸上的神情顿时一滞，随即却重又笑了起来，温声道:“进来”。 话音刚落，端木轩已微笑着推门缓步走了进来，同时身后还跟着几个缥缈峰弟子，每人手里捧着一个小箱子。 “洛兄，兰兄，住的还习惯吧……”，端木轩冲洛清羽二人拱拱手，笑着道:“因有些杂务琐事耽搁，以至于慢待了你们，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洛清羽赶紧起身，微笑道:“端木兄说那里话，你在百忙之中还能抽空亲自下山迎接已经是很看得起洛某了，还怎敢再劳烦让你作陪。再者说，如此待遇再敢言不周的话，那洛某的架子也太大了点吧，不知这见谅之词从何说起啊”？ “洛兄果然是爽快人……”，端木轩朗笑一声，随即朝身后的弟子挥了挥手，道:“你们把东西放下出去吧”。 洛清羽看了看那些箱子，不解道:“端木兄，这是……”？ “洛兄的大名如雷贯耳，堪为我后辈之楷模。小弟我对你是神交已久啊，今日得见，故而特意寻了几件小玩意奉上。小小心意，虽不成敬意，但也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万望笑纳，莫要推辞的好”。 端木轩脸上流露出几分自傲之意，边说边将箱子打开。显然，箱子里的东西并不是他嘴上说的什么小玩意。 “听说洛兄你颇为喜欢古玩之类，这是我偶尔得到的一件秦鼎，今日就送与你了……”，端木轩从箱子里取出一宗古鼎抵到洛清羽手上。又从另一个箱子里取出一把古扇，冲兰啸瑞笑着道:“这把古扇的扇面乃是东晋顾恺之所绘山水图，端木轩不过就一粗人，此等雅物落在我手中无异于焚琴煮鹤，白白庸俗了这大好宝贝，还是送与兰兄吧”。 洛清羽和兰啸瑞俱是吃了一惊。端木轩所送这两件东西无不都是价值千金之物，当下，两人各自看了对方一眼，都感觉到了对方脸上的不解和惊讶。 端木轩这是何意啊？ 洛清羽着实疑惑，即便是冲着自己这落雪谷少谷主的身份，也无需送这么贵重的礼吧。当下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初次见面便收受如此贵重之物。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端木兄这是将洛某当成那势利小人了吗”？ 说着将手中的秦鼎又抵回给端木轩，同时连连摆手道:“请端木兄将此物快快收起，此鼎实在太过于贵重了，洛某万不敢收”。 兰啸瑞也婉拒道:“端木兄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此物太过贵重了些，实不敢收，还请收回吧”。 “哎，此言差矣……”，端木轩摆摆手，重新将鼎抵到洛清羽手中，极是诚恳道:“洛兄，兰兄，小弟是真心想和二位做朋友的，我所看重的是朋友之谊，区区俗物又算得了什么。二位如果不收下，莫不是看不起我端木轩，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了”？ 洛清羽侧头瞟了一眼兰啸瑞，笑着道:“小兰，既然端木兄如此深情厚谊，我看我们还是收下的好。倘若一再推辞，岂不辜负了端木兄的一片赤诚之心吗”。 兰啸瑞点头道:“好吧，既然端木兄你这么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权且收下了。只是，此物实在太过于贵重，令在下多少有些惶恐”。 端木轩大笑道:“好，这才是男儿该有的豪爽气度。说真的，小弟我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扭扭捏捏的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住了口，过了片刻，嘴皮动了动，不过却欲言又止。看情形，他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直急得脸都红了，更是连着跺了跺脚，一时神态很不自然，样子多少有些尴尬。 洛清羽却似乎根本没看见端木轩此刻的神态，语气平和地笑着道:“端木兄可是还有话要说，既如此，不妨一并讲出来的好”。 端木轩又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像是终于在心里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有些窘迫的道:“那个，洛兄，这里还有些东西，我却是想送给洛姑娘，也不知她是否喜欢”。 说着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洛清雪一眼，见对方正站在窗前，一直背对着他们，就似乎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洛清羽还没有说话，兰啸瑞便已抢着开口，淡淡道:“不知端木兄要送给清雪的是什么东西啊，何不拿出来看看”。 端木轩立刻将目光从洛清雪身上收了回来，望了望兰啸瑞，眼中闪过一丝y毒。随即打开箱子，呐呐笑道:“不过是些人参，何首乌，天山雪莲等药材之类，对女孩护肤养颜有些好处。哦，对了，还有一对上好的翡翠玉佩和一双手镯。些许薄物，希望姑娘莫要嫌弃，千万收下”。 “呃，这个……”，洛清羽一时有些为难，歉笑道:“我在这里先替小雪谢过端木兄，只是，端木兄有所不知，小雪她一向都不喜爱这些首饰之物。至于这些名贵药材嘛，我们方才已受了厚礼，所以断不敢再收，就请端木兄悉数带回吧”。 端木轩顿时急道:“洛兄，给你和兰兄的东西能收下，为何给洛姑娘的东西就不能收，莫非洛兄将端木轩当成那浪荡子弟了，以为在下是有什么叵测之心吗”？ 洛清雪早已听得不耐烦，终于开了口，不过却是连头都未回，直接冷冷的回绝道:“我不要”。 第三十二章 缥缈峰上（下） 她话说得很简短，拒绝的也很干脆。最新章节阅读冷漠的语气显然已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这……”，端木轩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却是被生生噎了回去。只好看着洛清羽，希望他能劝劝洛清雪。 洛清羽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随即很是无奈地朝端木轩摊了摊手，表示他也没办法。不过，当即却又淡笑道:“其实也不妨告诉端木兄，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送过小雪许多贵重之物，但却都被她尽数回绝了。所以，还请端木兄将这些东西带回去吧”。 他此时这般说，是否妹妹真的就从未收受过别人送她的东西，真的从来都没有过？ 她又为何从来都不曾收受过别人送她的东西？ 其实不然，当年杨晓风送给小雪的剑谱她不就收下了吗。而且，这些年来，她已经把那本剑谱上记载的剑法完全练会。 这件事洛清羽当然知道，不过，他更知道，在小雪心里，杨晓风是唯一的例外。 在小雪心里，恐怕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人能够与杨晓风相提并论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顿时一阵发堵。 兰啸瑞笑着看了看端木轩，淡淡道:“姐夫，端木兄，你看都这么晚了，我们几个是不是该出去了。这几天赶路也累了，还是让清雪她早些休息吧”。 洛清羽立刻点头道:“对对对，端木兄，我们还是出去吧”。 端木轩无法，只好收起了他刚刚带来的东西，不过，三人出了门后又到隔壁为洛清羽安排的房间里絮叨了好一阵子，又逗留了片刻后，端木轩这才离开。 端木轩刚一走，兰啸瑞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看着手中刚刚收的折扇，愤愤道:“这端木轩真不是个好东西，说什么想要交我们这个朋友，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谁想他表面上送这些东西给我们，实则是在暗中打清雪的主意，真是气死我了”。 或许是太气愤的缘故，以至于他一时都有些坐卧不安起来，不停的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显然很是烦躁。 洛清羽倒是很悠闲的品着茶，瞧着兰啸瑞的样子，忍不住调笑道:“小兰，人家端木轩不过就是想给小雪送些东西，又不是要向小雪求亲，你说你用得着这么着急吗，还怕小雪会嫁给他不成”？ “姐夫，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兰啸瑞当即辩解道:“你知道我喜欢清雪。要是有人给我姐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会不会着急啊。现在你也看见了，清雪她已经渐渐不再排斥我，甚至都开始要接受我了，你说，要是这个时候被端木轩给搅和了，我能不着急吗”？ “噗……”，洛清羽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水顿时又喷了出来，一时被呛到，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吃惊道:“小兰，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小雪他已经不排斥你，甚至都要接受你了。却不知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我怎么就没感觉到”？ 兰啸瑞呐呐笑道:“你看清雪她这么多年从未离开过落雪谷，更是从未接触过什么陌生人是吧。可这次却来缥缈峰参加武林新秀会，并且和我一路同行。清雪的脾气你也知道，若非她自己愿意，怕是绝不会和我这个外人同行的吧。这不就表明，她已经不排斥我了吗”？ “啊……”，洛清羽皱着眉，讶异道:“我看是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你以为小雪她来参加武林新秀会是因为你？我说你怎么会得出小雪她已经不排斥你，甚至都要接受你了这种荒唐的结论，原来全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 “姐夫，我对清雪的心意你也知道，怎么说这么打击人的话……”，兰啸瑞瞬时不悦道:“你还是不是我亲姐夫啊，你就不能在清雪面前为我说几句好话吗”？ 洛清羽轻轻呡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道:“这我可没办法，小雪是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清楚。虽说我是她大哥，但要是一不小心万一把她给惹恼了，想必会有什么后果你能够想象得到吧”。 “你……”，兰啸瑞顿时沮丧地垂下了头，聋拉着脑袋，显得很是颓废。 洛清羽一时也有些伤怀，朝窗外望了一眼，淡淡道:“你刚刚说了你对小雪的心意，那小雪的心意呢，她的心意，你可知道”？ “你不是告诉过我说，清雪在等一个和她订有婚约的故人吗”。 洛清羽长出一口气，叹息道:“既然你知道，那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吧。因为我明白，除非是小雪她一直在等着的那个人，否则……否则她终此一生可能都不会再喜欢上别的人了，而且是绝不会”。 兰啸瑞惊了一下，喃喃道:“可是你那天明明说叫我不要放弃的，难道你亲口说过的话，才过了几天便已经忘了”？ “是，我是说过叫你不要放弃，但现在我改变自己的想法了……”，洛清羽并不否认，想到最近这段时间妹妹的情绪变化，苦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所以，你还是放弃吧。早些放弃，早些解脱，世间女子何止万千，你为什么偏偏就一定要执着于小雪一个呢”？ 兰啸瑞大声反问道:“那清雪呢，她为什么还不放弃”？ 洛清羽沉默着，半晌后，凄迷道:“是啊，我也想不通，为什么小雪她还不放弃”。 兰啸瑞一愣，终是再无言以对。 是啊，明知道是一个未明结果的不知所措，为什么还不放弃呢。像这般苦苦坚持，又有何意义！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早已是夜半时分。屋子里很静，静得连心跳声都是那般清晰，外面的夜更静。 洛清雪依然还站在窗前，也不知为什么，她竟连一丝睡意都没有。 远处的萧声已停了，想来是那吹奏之人累了吧。 洛清雪也感觉很累，思念本就是一种最累人的东西，不是吗！不光身体累，连心也跟着累，这么多年来，她实在已经太累了。可是，她此刻却根本不想休息，她就这样静静的望着远方，任黑暗将自己淹没。 仿佛就连她心底的思念也一并被黑夜所淹没。 或许，她已经完全融入了黑夜中，她已经习惯了黑暗，习惯了孤独。否则，那长久的时光里，那孤寂的心，以及心底被冰封住了的相思为何再没有迸发。 孤独的岁月里，她为何还没有发疯？ 若不是已经习惯了孤独，否则，那颗已经完全被思念吞噬了的心，又是如何熬过那无数个漫漫长夜的？ 她一直望着，望着，渐渐的，竟已完全痴了。 山腰处。 杨晓风已经停了萧声，连萧都已经重新包好。不过，他依旧还在眺望着缥缈峰顶的方向，在那灯火阑珊处，可否就是他正在思念着的人。 下一刻，他的人就好像一只蝴蝶般，轻轻的从窗口飘了出去，随即顺着山阶一路而上直往缥缈峰顶而去。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思念，他要去看一眼那个自己已经挂念了太久的女子，哪怕就只是一眼。 借着月色，杨晓风脚尖在山阶旁的树枝上轻轻一点，随即他的人已如飘飞的蜻蜓般掠起，落脚之时，他已在数丈开外。或许，看他走路时那副慢吞吞的样子，怕是绝不会有人想到，其实他竟有一身如此高绝的轻功。 他的蜻蜓点水式甚至已不需要再借力，有时就只是凌空踏一下，他便已经能重新跃起。 几乎是丝毫未停，他早已再次跃起。 幽暗的夜色下，杨晓风的人就如一道鬼魅一般，飘忽闪动了几下后，他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山阶之外。 缥缈峰顶很宽阔，一排排规划整齐的建筑群几乎遍布在这里的每一处地方。而在这所有的房屋中间，最耀眼的莫过于前山的大殿，琉璃瓦的颜色即使在月光下也显得非常高贵大气。大殿前的广场恢宏而霸气，足足可以容纳三四千人。想来缥缈峰所有的重要事务都是在这里商议处理吧。 一道如幽灵般的暗影从山下闪掠而来，停在了某处屋角上。 要想在这万千屋宇中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但如果是找一个建筑群还是很简单的。缥缈峰的顶级贵宾接待处就设在大广场东侧。 夜很静，除了值夜的弟子外，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此刻，就连值夜的弟子们也已经在不住的打着瞌睡。因此，他们自然不会注意到从屋顶飘飞而过的那一道魅影了。 走廊里的长明灯照出昏黄的光，越发衬托出夜的寂寞。 杨晓风一路找过去，每间屋子都看得很仔细。终于，他看到了。 窗户并没有关上，那个女子就站在窗前，此刻，她正静静的眺望着远处的夜空。 暗夜的衬托下，她的身影看起来是那般孤独。 昏暗的月色下，看不清楚她的脸，可杨晓风却仿佛能感觉到她脸上的那几许温柔。 可是，她不是冷如寒霜的雪仙子吗，那早已冰封住的心又怎会还有温柔？ 或许，只有洛清雪自己知道，在黑夜的掩藏下，每当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每次她几乎发疯般的思念着心中的那个少年的时候。她所有的冷傲瞬间便会被这刻骨的相思所融化，剩下的就只是无尽的温柔，此生只为那个少年一个人流露出的温柔。 原来，她的冷漠，她的孤傲，不过都只是伪装。 夜很静，风也停了，就连月色似乎也变得多情了起来。 杨晓风轻轻落在距离洛清雪不远处的一处屋角上，一时就那样痴痴的望着那个他在午夜梦回时曾无数次想起的女子。 “阿雪”，他在心里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原来，自己对她的思念，最终就只剩下这个简单的称呼。可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又有谁能够明白，就只是在这简单的两个字里，又包含着多深的情意。 原来，少年的情怀已不是世间的言语所能说得清。 又过了好久后，洛清雪终于从远处收回了目光，一时若有所感的朝不远处的屋角望了望。似乎，似乎那里好像有个人影，不过当她定定神，再仔细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莫非是自己看花眼了吗？ 可是，刚才那里似乎明明是有个人影的啊。而且，刚刚的那个影子竟仿佛还有些似曾相识，或者说在哪里见过。 她遂又仔细寻找了一阵，却终究一无所获，看来还真是自己看花眼了。 当下，只好轻轻晃了一下有些眩晕的脑袋，好让自己不再去想。或许，该休息了吧。 转身，随即顺手关好了窗户。 窗户关上的那一刻，杨晓风又轻轻的站在了刚才的屋角上。 他看着她的房间，原来她也在孤独的思念着什么吗。却是什么呢，会不会是他？ 杨晓风很希望洛清雪此刻思念着的那个人就是他。又或者，他更希望她此刻正思念着的那个人不是他。 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只让他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他希望，他祈求上苍，可以让阿雪过得开心一点。 他希望即便自己已不在她身边，但她却依旧能够快乐。 可是…… 或许，杨晓风不明白，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洛清雪又如何能够快乐。 他的消失，已将快乐的源头从她的生命里带走。 或者说，此生此世，他就是她的快乐。 第三十三章 开场 深秋时节的雾气很重，清早湿冷的空气中透着一丝丝薄寒。最新章节阅读纵是这般，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好多人已经起床了。 或许是因为接下来的赛事已让这些年轻人兴奋得都睡不着觉了，亦或许是他们还要费些时候从歇宿的地方赶到缥缈峰顶去。 一路山色奇绝，只是早已无心欣赏，所有人的心思已全部都放在了这次的武林新秀会上。而在这所有的所有中，最令这些年轻人兴奋的莫过于洛清雪来此的消息了。 一想到这次或许能有幸同时见到当今江湖“二仙一妖”中的冷仙子和缥缈仙子，他们的兴奋之情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个个精神饱满，像打了j血一般朝着缥缈峰顶赶去，那架势只恨老娘才给他们生了两条腿，而不是八条。 阳光刚刚照在缥缈峰顶的时候，大广场上已聚集了好多的人。一大帮缥缈峰的弟子杂役们正在忙着搭建此次武林新秀会比赛用的赛台，这些赛台从半月前就开始搭建，今天总算是正式完工了。 整整七座高约一丈，长宽各十丈见方的木台。搭在广场最中心的地方，无论从那个方向都能将台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不同于其他人急急忙忙赶着上山去的态度，杨晓风慢慢的走着，在人多的地方他总是走的很慢。 和那些跑着上山的不一样，他走的很稳，缓缓的踏上一阶后，便稍稍停顿一下，一会儿后又跟着再踏上一阶。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或者说已没有什么事能令他感到着急。 此时上山也就是等候而已，所以，慢点走有何不好，一路上既能悠闲的欣赏山间的美景，又能免去枯燥的等待，实在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不过，一段路，不管距离多远，不管走得有多慢，但只要一直走，就一定会有走到的时候。 杨晓风走到峰顶时，七座偌大的赛台已经彻底搭好，那些等待了许久的年轻人也多少已有些不耐烦。年轻人本来很好动的，但因现在是在缥缈峰顶，故而管制得比较严苛，不能随意到各处去闲逛，这着实令人很是不满。不过，这些人虽心中有气却不好发作出来。 当然了，其实是不敢发作出来，可还没有谁胆大包天到敢在缥缈峰撒野。 又等了老半天之后，缥缈峰这边才终于有相关人员出来和大家陪话了。 只见一群普通弟子有如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一个年轻人缓缓入场，径直来到最中间的第四座赛台前。那人轻轻一跃便上了赛台，一身淡青长衫做书生打扮，不是端木轩又是谁。 端木轩先是朝场上各处环视了一周，随即又等了片刻后，这才略微谦声道:“让诸位久等，实在是非常抱歉，端木轩在这里向大家赔礼了”。 说着躬身朝台下众人行了一礼，随即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这人不爱拐弯抹角，既然大家都是为了武林新秀会而来，还是让我来说说关于这次武林新秀会的有关事宜吧”。 此言一出，场上喧闹的声音立刻安静了下来。显然，接下来才是真正的主题。 端木轩接着道:“想来大家对以往武林新秀会的规则也有所耳闻。虽说这武林新秀会是为了给年轻小辈们一个展示实力的舞台，然而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一次来参加武林新秀会的年轻俊杰人数实在太多，然武林新秀会的名额毕竟有限，而且这有限的名额一大半还全被世家子弟所占据，只留下很少一部分名额给散流子弟。这些散流子弟能否出场全凭运气抓阄决定，这对很多人多少有些不公平”。 场下众人对端木轩这话很是反感，或者说他们对这些所谓名门大派的虚伪嘴脸很是反感。 端木轩继续道:“为了让每个人都有一次出场的机会，这次武林新秀会一改旧制，不再是让大家凭运气抓阄，而是改成混赛的方式。开始这三天先是混赛，从混赛中脱颖而出者才可进入以后的单赛”。 “混赛……”，众人不解，有人问道:“请问少掌教，你刚刚说混赛，什么是混赛”？ 端木轩咳嗽一声，道:“所谓混赛，顾名思义即是多人一起进行群赛，二十人为一组，相互对打，凡是最后还留在赛台上那个人便是这一场的胜出者”。 立刻有人问道:“那不知这混赛的赛程又是如何安排的”？ 端木轩目光扫过台下众人，道:“从明天开始，第一天，第二天，每天早中晚各三次比赛，每次七个塞台同时开场，每场二十人。这样每天便有四百二十人参赛，胜出二十一人，经过两天的比赛后总共会有八百四十人参赛，胜出四十二人。胜出者在第三天，第四天的时候举行单赛，第三天同样是早中晚各三次，每次七场，每场两人，三轮比赛后胜出的二十一人在第四天早上抽签由其中十四人进行比赛，胜出的七人与余下的七人在下午再进行一轮比赛，这样一来胜出的便就只有七个人了”。 听端木轩说完，有人淡淡问道:“要按这种比法，也就是说，我们这千八百人到最后就只能有七个人胜出。那请问少掌教，不知这在混赛中最后胜出的七个人接下来你们又要作何安排，还要再进行比赛吗”？ 端木轩不疾不徐的道:“胜出的七人在第五日时接着与我们缥缈七秀进行比赛，胜出者进入下一轮比赛后接着与落雪谷的洛姑娘，兰花门的兰公子以及我们缥缈七秀中的胜出者再进行比赛。依次类推，直到决出最后的桂冠得主。我这么说，不知诸位是否能听明白”？ “哼哼……”，顿时有人冷笑道:“少掌教说了这么多，我就只听明白了一句。我们这么多人拼死拼活到最后真正能参赛的不过就七个人，而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直接一下子就等于是进了决赛，这未免也有些太过于欺负我们这些散流子弟了吧！” 端木轩再次扫了一眼台下众人，毫无感情的笑了笑，道:“听你说这话的口气，莫非是嫌七个名额太少了。如果没有真正的实力，就算是给你七十个，七百个名额又如何。这是武林新秀会，可不是什么滥竽充数的人都能参加的草包大会”。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端木轩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人都是有尊严的，或许他们这些人是没有什么背景，也没有家世，但这并不代表别人可以随便践踏他们的人格。 一时间，台下众人一个个群情激奋，拳头握得紧紧的，大有要将缥缈峰给拆了的冲动。 端木轩冷冷的扫视着台下情形，向一旁的缥缈峰弟子随意挥了挥袖袍，一众缥缈峰弟子立时已是剑柄紧握，大有稍有差池便要拔剑相向的架势。 片刻间，场上的气氛已是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那混杂的喧闹声中，忽听一人淡淡道:“有家世背景又如何，直接进入决赛又如何。就好像端木轩说的一样，武林新秀会比的是实力，不是家世背景，更不是出场的顺序。倘若你真的有实力，自然从开始一路克敌制胜，直到最后胜出。倘若是没有实力的草包，就算让你直接进决赛还不是一样要出局。大家伙觉得这什么时候入场有什么区别吗”？ 这些话说的很轻，但奇怪的是，在这喧嚣的人群中每个人却都恰到好处地听得清清楚楚。 端木轩脸色瞬时一沉，他如何听不出刚刚这几句话中的讽刺意味。当下目光来回扫视着台下众人，想要寻出那说话之人是谁，但找了半天却终是没有找到。 说话的自然是杨晓风。他正站在稍远处打量着端木轩，良久后，脸上略微表现得有些失望。 江湖传言说端木轩不管是武功还是人品都是当今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可今日一见，实在是名不副实。 武功如何倒不清楚，但就刚刚端木轩话中的那份傲气与轻蔑，就这等胸襟…… 这样的人品居然也敢说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 场上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显然，很多事不需要急着解释，时间会证明给那些曾经瞧不起他们的人看，什么叫莫欺少年穷。 看众人安静下来，端木轩接着道:“如果诸位对这次赛事的安排没什么异议的话，那就此散了吧。不过有一点要提醒诸位，你们最好是待在自己住的地方，不要四处乱跑，免得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台下众人顿时又恼怒了起来，不过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端木轩这话什么意思，把他们这些人当贼防着吗？ 端木轩却全然不顾自己说话的语气是否妥当，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诸位，此次在混赛中胜出的七人如果有要加入我缥缈峰门下的，缥缈峰七阁阁主会直接将其收为亲传弟子，而如果在后面的赛事中还能继续胜出并且总名次进前十的话，还有机会直接拜在掌教真人门下。良机难得啊，这一举成名的大好机会，希望诸位能够好好把握”。 台下顿时一阵s动，随即更是直接炸开了锅，端木轩这听似平淡无奇的几句话却让台下众人心中的热血瞬间沸腾了起来。 不要说直接拜在缥缈峰掌教门下，就算是能被缥缈峰七阁阁主收为亲传弟子。但凡是对当今武林形势稍微了解一点的人都知道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缥缈峰做为当今武林第一大派，正道领袖，产业之大，势力范围之广，可以说简直无法想象。只是这江湖巨派的核心却只有一处，就是这总部设在缥缈峰上的缥缈七阁。依次是“动情阁，问情阁，多情阁，绝情阁，忘情阁，无心阁，归真阁”。 缥缈峰的顶级高层长老堂的八位长老除了掌教真人之外，其余七位便是这七阁阁主。若是有机会被七阁阁主收为亲传弟子，而自己确实也够努力的话，将来他们说不定也有可能会成为缥缈峰的实权级人物，甚至于进入长老堂。想一下，这代表着什么，睥睨天下的权力、挥霍不尽的金钱、还是倾城绝代的女人？ 他们之所以那么拼命的想要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拥有以上这些吗！ 不管是为了什么，但可想而知，此次武林新秀会将会鼎盛惨烈到何种境况。因为，这已不是一次纯粹的年轻人之间互相切磋实力的比赛，而是一个机会，一个足以功成名就的机会。他们这些人不是一直都在等这样一个机会吗！ 就为了这样一个机会，即便是要他们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热烈，照在他们年轻的脸上，也照进了他们心里。阳光下，他们的笑容灿烂而纯真。 少年的脸上，满满的全是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只是，少年的心是否一如他们的笑容那般纯真无暇。或许，在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还隐藏着太多人性中恶的东西。 第三十四章 情义深，相思重。此生无悔，终不负那一片痴心 和早上来的时候一样，杨晓风慢慢的走在下山的路上，对武林新秀会的事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是否能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胜出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奖赏，那都与他无关。 他来这里，或许仅仅就只是为了要了结尘封在记忆深处，那个久的都已快要被遗忘了的约定。 那一年，在清水山庄。他和她，也是在武林新秀会上，说好的要一起联手抗敌呢。 天色近晚，同屋的几个人这才陆续回来。言语之间，谈论的无非就是这次比赛的事，从他们那既兴奋又激动的神情中能够看出，显然，这些人对此次武林新秀会实在有着太多的期许。 天空有流星划过，就好像少年的梦想，绚烂却总是可望而不可即。 缥缈峰顶，贵宾接待处。 洛清雪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出去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她甚至连晚饭也没有吃多少。 总之，最近这几天，她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洛清羽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兰啸瑞随后而入，望了洛清雪一眼，也不坐下，只是在屋里里来回踱着步，好像心情也不是很好。 相比起来，洛清羽就要淡定多了，先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随即坐在桌前自顾自浅浅呡着。 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圈了，也不见有人主动和自己说话，兰啸瑞终是觉得无趣，遂也坐了下来，看着洛清羽，皱眉道:“姐夫，缥缈峰这次可真是精啊，瞧他们的这如意算盘打的多好，实在是太好了。此次武林新秀会混赛前七可以直接拜在七阁主座下，这不就是摆明了是要将江湖上那些有几分本事的年轻人全部收笼到他们麾下来嘛。如此看来，缥缈峰其志不小啊，恐怕这武林第一大派，江湖领袖的位子现在他们已是嫌小了，而想着要一统江湖，做至尊无上的皇帝老子了吧”。 洛清羽轻轻呡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道:“皇帝谁都想做，但是也要看一看有没有那个命才是。缥缈峰纵然真有心要笼络人才，但那些人有没有兴趣加入他们缥缈峰却还是个未知数吧”。 兰啸瑞当即反驳道:“若是能够拜在缥缈峰七阁主座下，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恐怕只要是个人就都明白。姐夫你却说还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兴趣，依我看来，他们只怕早已是趋之若鹜了吧”。 洛清羽悠然长声道:“能从千八百人中脱颖而出者，你觉得这样的人会甘愿跑到缥缈峰上来做一个无名弟子？须知这广阔天地，大好江湖何处不是英雄的用武之地！” “这倒也是……”，兰啸瑞点了点头，拿过桌上的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轻呡了一口，一时若有所感，不由瞟向屋外，不经意间看到洛清雪，顿时一呆，稍犹豫了一下，到底鼓起勇气，问道:“清雪，妳到时候真的要上场吗”？ 虽说这些日子以来和洛清雪一直处在一起，但她却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不过，洛清雪倒也不是过于排斥他，这让兰啸瑞多少感觉有些欣慰。 闻言，洛清雪冷冷的瞟了兰啸瑞一眼，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只是，却还是没有说话。 见洛清雪居然有理会他，虽然并没有说话，但已经让兰啸瑞很高兴，甚至都已经激动起来了，忍不住道:“其实我觉得吧，妳大可没必要凑这个热闹。那些来参加武林新秀会的人大多不过就是为了想在众人面前露个脸，挣点名声罢了，妳说妳又图什么呢……”。 洛清雪一时若有所思，再不理会兰啸瑞。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兰啸瑞索性接着一股脑道:“如果妳真要上场的话……。呃，其实这样也好，整天就待在落雪谷，的确有够闷的，出来散散心也好，权当乐一乐。不过，只希望到时候莫要让我们两个同台才好，要是一不小心我们两个刚好是一台，如果那样的话，我可不敢跟妳交手，就只有乖乖认输的份了”。 “同台吗……”，洛清雪自顾自低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想到什么了，忽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来，一时就那样呆呆的看着。 也不知已被翻阅了多少遍，书的边缘早已起皱，甚至好多地方都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了，就连书皮也是重新装订过的，想来是原来的书皮已经被磨坏了吧。 细看之下，正是杨晓风当年送给她的那本剑谱，想不到她竟时刻带在身上。 虽然手中的剑谱早已被自己翻阅了无数遍，但洛清雪却依旧还是那般迷恋。一时定定的看着，过了一会儿，竟像是完全痴了，眼角也不由得湿润了几分。 洛清羽举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再不是像之前那样小口浅呡，而是一口将一大杯茶直接灌了下去，样子就和喝酒一般。 他知道，刚刚小兰那几句无心的话又惹起了小雪的心事。 唉…… 洛清羽只感觉心里莫名一阵酸涩，苦笑着暗暗摇了摇头。 洛清雪看着手中的剑谱，过了一会儿，终又将其重新揣回怀里，随即起身，一把摘下了挂在窗旁的剑，拿在手中的冷冷的瞪着兰啸瑞。 兰啸瑞顿时被吓了一大跳，慌忙起身躲到洛清羽身后，呐呐道:“那个，清雪……，咱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没……没必要动剑吧”。 看来这下的确把他给吓到了，但兰啸瑞却想不通，甚至是有些诧异，自己刚刚有说错话吗，怎么清雪她忽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奇怪！ 看来以后说话还是慎重些的好，清雪这脾气实在古怪，万一要是一个不小心把她给惹恼了，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好在洛清雪也就只是瞪了兰啸瑞一眼，之后便再也没有理会他。这不由得让兰啸瑞悄悄松了口气，接着又伸手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洛清羽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兰啸瑞一眼，道:“小兰，你先出去吧，我要和小雪说几句话，不方便让你听到”。 说着一挥手，示意让他出去。 兰啸瑞皱了皱眉，什么嘛！要说什么呀，居然还不方便让自己听到。他有心想问一句洛清羽，究竟是何等机密，竟不方便让自己在场，你们兄妹还真把我当成外人了啊，不过张了张嘴，终是没有问出口。 当下，虽然很是不情愿，但也只得乖乖出去了。 洛清羽又叫道:“把门关好，更不许偷听”。 “是”，兰啸瑞应了一声，当即关好门，又听他在外面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不过却没有听清，随即走开了去。 洛清羽却又沉默了一阵，这才转向妹妹，和声道:“小雪……”。 洛清雪直接打断道:“哥，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心里怎样想的你也清楚。所以，你不必再劝我，也不要多问”。 洛清羽怎能不说，当下苦笑一声，凄迷道:“难道这辈子除了晓风之外，妳真的就……”？ “不错……”，洛清雪当即点了点头，决绝道:“除非是找到他的尸体，否则，终此一生我绝不会再嫁”。 话既然已说到这份上，洛清羽实在已不好再多说什么，起身道:“好吧，既然妳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那我绝不会勉强妳，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勉强妳，同样，我更希望妳同样也不要勉强自己”。 洛清雪的眸间忽然已有泪水在打转。可是，她不是一直都很坚强的吗？ 不过，那都只是伪装而已。妹妹在大哥面前，又何须再假装坚强。 “小雪，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妳做出怎样的选择，哥始终都会支持妳的……”，洛清羽开门走了出去，却在门口又停顿了一下，甚至还略微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但是，我希望妳能够明白，人要向前走，不能始终都只是执着于过去，也不能一直就只活在对过往的回忆里……”。 顿了顿，他接着道:“虽然我刚刚说了，我绝不会勉强妳，但同时我也希望，希望妳能够放下过去。我这样说并不是要妳放弃，也不是要妳接受谁，我只是希望……希望妳能够学着从过往的回忆里走出来，学着淡化妳心中的执念”。 洛清雪再不开一句口。其实，她本想反驳的，以前，即便大哥说得对，她也会立刻反驳。可不知为何，今天她却反常的竟连一个字都没有反驳。 大哥又何尝不是为自己好，叫她该如何反驳？ 洛清羽等了片刻，见妹妹不说话，他也实在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苦笑着幽幽叹息了一声，随即关好门，黯然离开了去。 其实，他本希望小雪能够反驳自己的，谁想她……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小雪的心，难道她的心……？ 又或者说，她怎么就是不死心，啊？ 就在洛清羽关上门的那一刻，洛清雪终于缓缓流下了两行清泪。 第三十五章 归属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最新章节阅读 残月才刚刚升起来，天已是拂晓。洁白的薄雾轻盈的围绕着整座山，这雾似乎已和天上的流云相接，山就像是已在云中。这便是缥缈峰最出名也最美的云海仙山奇景了。 晨初的阳光温暖而柔和，穿过薄雾刚好照在峰前的大广场上。随着阳光同时响起的是悠远的钟声，清脆悠扬。穿过层层叠嶂的房子，穿过蜿蜒曲折的山埌，回响在缥缈峰的每一处地方。 武林新秀会在今天算是正式开赛了。那些个散流子弟按照报名登记时的先后顺序依次排列，二十人为一组进行混赛。 场中央的七座赛台上，一百四十人早已上台。不过，偌大的赛台上，参加比赛的人却大都靠边沿站着，相互之间很是微妙的各自提防着。或许，只等着评委们一声开始，刚刚还在说笑着的两个人之间就要彼此拼杀了吧。 赛台下也是密密麻麻围满了人，除了看热闹，也多少为自己熟络的人捧个场，加加油。 担任评委的多是缥缈峰的长老，还有很少一部分在江湖上很是有些名气的前辈高人友情客串一下。当然，更多的是为了给自家子弟放些水分。 每个赛台正前方整齐的摆着几张大方桌，这便是评委们的座席了。 看着眼前这些正是青春年少的晚辈们，评委们一个个一时颇都有些感慨岁月蹉跎的味道。曾几何时，自己也曾像他们这般年少。 在众人的期待中，转眼间，已是辰牌时分，评委们一个个也都到位落了座。有人站起身来对台上众人讲明了比赛时的一些规矩，无非是什么“道义第一，输赢其次，不许使用暗器，不许偷袭等等”。 众人听着多少感觉有些可笑，输赢既然在其次，那为何还要比赛，只怕为了输赢已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吧。 台下评委讲了一大堆废话，台上的人早已等的不耐烦。 “当……”，随着一声明亮的钟鼎之声响彻在整个缥缈峰顶，众人的精神头顿时为之一震，喧闹的广场也顿时安静了许多。一时间，所有人的心情都激动了起来，因为接下来比赛就要正式开场了。 端木轩在一大群缥缈峰弟子的簇拥下缓缓入场。径直走到最中间的赛台下，一跃而上，也不管站在台上等着开赛的其他人。眼睛在整个广场上扫视一周，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天在这里，我先预祝各位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能够取得一个满意的成绩。还有一点，关于比赛中应该切记的注意事项，想必刚刚我缥缈峰担任评委的长老们都已对大家讲过，我也就再不多说。那么接下来，我宣布……”。 他眼睛再一次扫过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顿了顿，语气平缓的道:“比赛开始”。 说完立刻纵身跳下了赛台。 “啊……”，端木轩话音刚落，几乎所有的赛台上闷哼的惨叫声便已响成一片。显然，在比赛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已有人猝不及防被别人从旁边下了y手，吃了个大大的暗亏。 说什么不许偷袭，不许暗算，呵呵…… “吼……”，刚刚被y了的人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手中的武器毫不客气的朝着身边的其他人招呼了过去，显然，刚出招便已下了死手。 本来是年轻人互相切磋实力的一项赛事，却因为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以至于从一开始就变成了一场以命相拼的混战。 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刚刚上台比赛的一百四十人中至少已有四十人被打下台来，而且这四十人几乎已都受了很严重的伤。有人被砍断了腿脚，有人被砍断了胳膊，有的肚子上被刺了个大d，连肠子都流出来了。 这那是比赛，分明就是在拼命嘛！ 人在利益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最原始的兽性，映衬显得平时伪装出来的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伦理道德，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杨晓风轻轻闭上了眼睛，转身，缓步离开。 他已不忍再看下去。 他落魄的脸上依然是毫无表情，只是，可有人看见在那沧桑的双眼中所流露出的几许淡淡的疲倦，以及那些许厌恶。 或许是因为深秋的缘故吧，照在缥缈峰上的朝阳虽依然柔和，却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在那万千屋宇辉煌的掩映之下，是阳光永远无法到达的角度。 只是，纵然是再灿烂一些的骄阳，又怎能照亮人心底的y暗面呢！ 和煦的微风拂过发际，温暖的感觉似乎连她脸上的寒霜在某一刻也悄然融化。只是，那冰封起来的心呢，又要用什么来融化。 如柔荑一般的纤纤素手缓缓伸出，似乎想要将那风紧紧抓住，但风却很调皮的划过指尖，从她指缝中悄悄溜走了。原来，那么努力地想要留住的东西，却终究不过就只是一场徒劳无功的梦吗？ 其实，风一直就存在于她的心底。既如此，却为何还要执着的想要去抓住他。或许，她想抓住的，不过就只是那些岁月过往中早已被丢在记忆深处的曾经。 大广场东侧，贵宾接待处。 站在窗前的女子冷冷的看着赛场上的情形，明亮如寒星般的双眸中流露出了一股强烈的失望。 下一刻，洛清雪轻轻关上了窗户，在桌前坐下来，很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了一本书，确切的说是那本剑谱。 素手轻柔地翻开老旧的扉页，淡淡的墨韵纸香扑鼻而来，是那般熟悉，可是藏在她心底那个少年的味道？ 原来，这世间的男子一个个不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和**而活着，甚至活的已有些不择手段。 权力，金钱，女人……，这些真的就那么重要吗，真的就可以成为一个人活在世上的全部理由？ 那些自认为带着世间最贵重的奢侈品到落雪谷来向她提亲的人之中，有谁知道，她心中真正想要的并不是那些昂贵的翡翠珠玉，而只是一种情感。 自己真正想要的，不过就只是一份守护和关怀。 那种在平淡的日子里，一直不离不弃的陪伴和呵护，才是让女子最痴迷和向往的情怀。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于这世间的任何一个女子，对于她们来说，那才是这世上最贵重，也最奢侈的东西。 某一瞬间，洛清雪忽然感觉心中似乎多了些许的迷茫和困惑，甚至还有几丝淡淡的恐慌。她曾经一度以为那个风一样的少年就是她此生唯一的期盼。可是，若有一天那个人真的回来了，但他是否还会是那样的一如当初。 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岁月过往中，他是否依旧还是会像当初那样一如既往。 像当初那样善良，那样纯真！ 他会不会有所改变，时间是否已将他改变了？ 不过，下一刻她就释怀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莫说就只是十年，即便是再过去十年又如何。她相信，或者说她始终坚信，无论过去有多久，但他都不会变，绝不会变。 她相信自己的看法绝不会错，她更相信他。 甚至，她相信他都已经超过了相信自己。 隔壁房间里，洛清羽负手而立，看着外面的赛场，沉思着什么。 兰啸瑞站在其身后，表情颇为微妙，淡淡道:“姐夫，缥缈峰的这一招棋下的还真是高啊。不但让江湖上新一辈年轻子弟之间互相结仇，从而激化武林矛盾，好让他们从中渔利，到最后还能将这些人中的精英一举收入麾下。这笔买卖做的实在是很划算啊！” 洛清羽沉默许久，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就算缥缈峰不这么做，总免不了还是有别人会这么做的。只要人性中的贪欲不灭，这个江湖就永远不会缺少尔虞我诈的算计和你死我活的拼斗，不是吗”？ 山腰，杂役居处。 杨晓风用碎布很是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剑。一把湛蓝色的长剑，以及旁边还放着的另一把黑色的长剑。许久后，他轻轻的将擦好的剑用布再次包起来，扎好后背在了背上。 随即缓缓起身慢步走到窗前，昂头仰望着缥缈峰顶的方向。没有人看见，他那毫无表情的脸在不经意间竟忽然闪过了几许淡淡的笑容。 只是，少年的笑容却是那样陌生。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他都已经忘记该怎么笑了吧。 那么，他此时又为何会忽然发笑，或者说，此刻少年的笑容又是因为什么呢？ 是否，他已经重新找到了自己心的归属，找到了值得用自己这一生去守护的那个人。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她了，却原来她一直都在。 又或许，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失去过她，从来都没有。 第三十六章 旧约 黄昏的夕阳柔和地照着缥缈峰的大广场，也照着广场上比赛的人。 现在已经是武林新秀会正式开赛的第二天，这场已经是下午的第三次比赛，也就是此次武林新秀会的第六次比赛。通过前面的五次混赛，已有三十五人胜出。加上这次胜出的七人，总共便有四十二人胜出。这四十二人在明天会举行更加激烈的单塞。 杨晓风这时候站在最靠边的第七座赛台上。周围同样站着的年轻人之间刻意保持着距离，彼此互相提防着其他人，整个赛台上充斥着满满的敌意。 此刻他所处的这座高台下仅围观着寥寥数人，像他们这些连报名登记都只能排在最末尾的人，实在没有多少人会来为他们加油打气。 就连几个评委也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心思一点也没在台上的这场比赛上。或许，在他们看来，为眼下这些人做评委实在是一件无趣之极的事。 随着台下某个评委宣布说，“比赛开始”，赛台上应声爆发了激烈的拼斗。甚至评委口中的四个字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至少已有七八件武器同时向杨晓风的身体各处要害部位攻了过来。可能，在此刻这座赛台上的其他人看来，当然，他们根本就是都认为这个看起来像个书呆子一样的人比较好对付吧！ 可惜，他们错了。 随着台下几声闷响，书呆子还好好的站在原地，而刚刚对他出手的那几个人却尽数无一例外都已被从台上踹了下去，一个个在地上蜷着身子闷哼，或者干嚎着，表情很是痛苦。不过，相比起之前几场被打下赛台的那些人，他们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杨晓风就只是把他们给踹了下去，并没有对他们动剑。他们这些人虽输了比赛，但至少没有受伤。 要是他们今天遇到的对手不是杨晓风，而是别的什么人的话，可能就不仅仅只是被踹下赛台这么简单了。恐怕在被打下赛台的同时，身上怎么着至少也得多出一两个窟窿出来。 “呃……”，赛台上正打得热闹的其他人都是愣了愣，就连手上的对决也稍稍停顿了片刻。当下，彼此对望一眼，随即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杨晓风，甚至于好像都忘了他们现在正在拼斗。 这人谁啊，这出手的速度，哦，不对，这……这出脚的速度，总之这架势未免也太彪悍了吧。 渐渐的，台上的人越来越少，过了一阵后，终于就只剩下杨晓风一个人还站在台上。 刚刚他那开场一脚，把众人都给吓到了。一时间，其他人相互之间都不再拼斗，而是不约而同的向他攻来。看来这些人倒很清楚，今儿个要是不先一起把这个书呆子给收拾了的话，这场比赛他们根本休想赢。 于是乎，十多个人就像是暗地里商量过一样，一时全都朝杨晓风攻来，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先把他给收拾了再说。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杨晓风一口气接连出了十多脚，和起初的几个人一样，剩下的十多人也被他一脚一个从台上给踹了下去。 毫无意外，杨晓风算是赢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存在，总之，他所在的这个赛台今天创出了两个之最：台下围观人数最少的和比赛结束进度最快的一场赛事。 今天在这个赛台上的其他人输得可真是有够憋屈的，或者说还有些莫名奇妙。甚至好多人在被从赛台上踹下来好久后竟然都还没缓过神来。他们中有好些人一时都没搞明白，怎么这糊里糊涂的就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他们这些人应该值得庆幸，至少他们并没有受一丁点伤。 杨晓风赢了，可他却并未感到有多开心，输赢对他来说本就无关紧要。其实，他本该不来凑这个热闹，而是把机会让给别人的，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之，当时就是忍不住出了手，哦，不是，是出了脚。 是不是，虽然他心中将一切早已看淡，但存在于年轻人骨子里的那份桀骜不驯却并没有也被淡去。 心虽然的确已被沧桑，但他到底才只有二十六岁，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有时候，有些东西根本就是不由自主的。 他赢了。 虽然赢了比赛但却并没有因此让他有多欢喜，不过多少有些欣慰吧，至少这场比赛没有一个人受伤。这也是自开场以来唯一一场没有人受伤的比赛，这场比赛输了的人全是被最后赢了的那个人用脚从赛台上踹下来的。 到了这会儿，台下的几个评委终于像是精神起来了，甚至还有一两个脸上的错愕之情根本就掩饰不住，可能是他们之前也没有见识过像此刻这个人这样……做事像他这么讯捷彪悍的人吧。 总之，刚刚杨晓风雷厉风行，有如落花流水般的一通脚法看来是把这些个评委给震撼到了，甚至都有些吓到了。 此刻，不管是评委，还是刚刚输了比赛的那些人，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相同的疑问：这哥们儿是哪里冒出来的啊？ “你叫李风”？ 几个评委接过杨晓风抵过来的木牌，随便扫视一眼后，脸上的惊讶之情立刻变成了疑惑。一时间，几乎个个都皱起了眉。 李风，似乎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呀，可……可以眼前这个人刚刚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又实在不像是一个无名小卒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下，几个评委左右各自互相对望了一眼，却无一例外都是轻轻摇了摇头，这般看来，之前实在是没有谁有听说过李风这个名字了。 杨晓风没有回答。他更不想多说，只是淡淡道:“是否可以把木牌还给我了”？ 甚至，他现在都不想在这里多留一刻。像这种人多的地方他本就不是很喜欢，更何况现在大家还都一个个几乎全在用一种惊讶同时还带着些许疑惑的目光暗暗盯着他看，这让他感觉很是不自在。 “呃……”，面前的评委颇为尴尬的笑了笑，赶忙把木牌抵回给杨晓风，随即道:“明后两天就是单赛了，一定记得要准时到场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评委说话待人的态度竟已经完全变了。以前是鄙夷，不屑，甚至是轻蔑，或者说还有些不耐烦，可现在竟然已渐渐变得恭敬。 仔细想想，这些评委这前后态度的转变过程，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就杨晓风刚刚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这些评委认定，眼前这人一定是某个大家子弟，他这是刻意低调行事，想必李风应该是个假名字，看来这是要扮猪吃老虎的节奏啊。 对这样的人，态度上还是谨慎小心些的好，谁知道人家有没有什么强势的背景呢！ 杨晓风不语，顺手接过木牌揣回怀里，转身，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缓步离开。身后顿时传来了一阵絮絮叨叨的议论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在猜测着这个看似普通，却带着种神秘感的年轻人的身份来历。 不过，对于杨晓风来说，这所有一切都已与他无关。那些人怎样看他，那些人说了什么，猜到了什么，对这些他一点都不关心。 他甚至打算就此离开缥缈峰的，但想了想后，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阿雪当下还在这里，想来过一两天后等到单赛的时候便会出场吧。 虽然暂时还不能与她相认，但站在台下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啊。 那些在背后议论说洛清雪为人如何如何冷漠，性子如何如何古怪，甚至都有些奇怪这位雪仙子一向很少出落雪谷，怎么这次却跑到缥缈峰来凑武林新秀会的热闹来了？ 既然这位冷得像寒霜一般的冰山美人一向不喜欢见外人，怎么这次却要一反常态在大厅广众之下公开亮相呢？ 真是奇哉怪也！ 不过，别人不懂，但杨晓风懂。阿雪来缥缈峰的用义或许和他自己一样，不过就是为了曾经的那个旧约。 虽然故人已远，但心底的挂怀却始终不曾变淡，此次来缥缈峰，正是出于对故人的那一份怀念。 虽然那个人已不在身边，虽然并没有像当初说好的那样联手抗敌，但是，只要自己登台了，就会减经几分对过往的遗憾。 虽然那人并没有和自己一起登台，但是自己却将他放在心底，这，是否也算和他同台过了呢？ 第三十七章 胜败不过一场梦（上） 时间是这世间最多情的东西，让太多的无关紧要到最后都变成了刻骨铭心。同时，时间也是这世间最无情的东西，太多的欢喜悲忧，成熟的，青涩的，不管你是否愿意，都会被一股脑带走。 仅仅两天，武林新秀会前期混赛时最终的四十二人已经全部胜出。虽然只是初赛，但这四十二人从此在江湖上至少已不再是籍籍无名之辈，说不定辉煌就此接踵而至。可是，又有谁知道，在这少数人辉煌的背后，又有多少人的梦想因此而被击碎。 单赛同样是在下午，经过早中两次十四场比赛，又有十四人胜出。比赛的人数虽越来越少，不过场面却是越来越精彩。 杨晓风的对手虽然年岁和他差不多，但看起来却很粗犷，一身肌r充斥着力量感。 此刻，他正轻蔑地看着杨晓风，眼中全是不屑。甚至就连刚刚上台时的戒备之态也在此刻渐渐放松了下来，看他此时表现得如此轻松，想来他对自己的这个对手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从他这自信，甚至都有些傲慢的态度便可以看出，或许在他眼里，对手不过就是个手无缚j之力的书生，随便动动手指便能将其搞定。 其实他忽略了一个问题，而且是极其关键，同时也极其重要的问题，即便真是个书生，但既然能从之前的那场二十个人同时对决的混赛中胜出的书生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书生，至少不会是像他当下所认为的这样，是个手无缚j之力的书生。 所以，他输了。轻视对手的人是否从一开始就输了。 就这样，杨晓风又胜了一场。当然，这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现在，已是第二天下午的最后一场比赛，也就是单赛的第五次比赛。 不同与开始那场时的冷清，今天台下四处全都挤满了人。因为这已是武林新秀会海选赛的最后一次赛事。 昨天胜出的二十一个人，序号排前的十四人在早上又进行了一次比赛。胜出者与剩下的七人再经过此次比赛，胜出者便是此次海选赛的前七了。按照端木轩当初的承诺，只要这七人自己愿意，他们随时都可以直接拜在缥缈峰七阁主门下，就此成为人上人，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穷小子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期待着比赛赶紧开始，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到底会是那七个人胜出。虽然不是他们自己，但那至少是他们的榜样，是他们这些散流子弟通过努力改变命运的希望。 杨晓风因排名次序靠后，故而非常幸运的，早上的那场对决没有轮到他。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上台。 “当……”，随着一声响亮的钟声响过，这次比赛终于要开场了。 台下噪杂的喧闹声终于渐渐小了下来，片刻后，彻底静寂一片。 杨晓风也终于把目光从台下众人那满是期待的脸上收了回来，随即看向与他同台的这个年轻人。 青涩的脸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一两岁，同样，他此刻也正在看着杨晓风。可能是有些激动吧，甚至还有些紧张，他握剑的手居然有些发抖。 要知道，只要再赢下这一场，他便能加入缥缈峰，拜在缥缈峰七阁主座下，成为缥缈峰七阁主的亲传弟子。到那时候，他和他的家人就都能过上荣华富足的生活了，这些不正是他一直在追求和渴望着的吗？ 所以，这一次，他绝对不能输。 只可惜，他这次却遇到了杨晓风。 杨晓风似乎已有些不忍，或许，他应该让这个年轻人赢的。不过，赢固然让人欢喜，但有时候，输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成功的确可喜，然失败又有何不可。尤其是对于年轻人来说，失败或许更能激发出他们的斗志。 成功哪有那么简单，过于简单的成功，只会让人迷失。只有失败，才会让人永远保持清醒。 输了比赛的年轻人颓废地站在赛台上，或许，他输掉的不光只是一次比赛，还有他的信心以及向前的勇气。 杨晓风从年轻人身边缓步走过，淡淡道:“只有在不断的绝望和失败中走出来的人，才会真正懂得坚强的含义。如果你连一场比赛都输不起，你又怎么可能会赢得起”。 人生其实总是如此，我们一味的只想着要赢，却从不曾考虑过要输。于是乎，最终的结果便恰恰与人的愿景相反———赢的实在太少，而输的却实在太多。 或许，杨晓风并不是想给对方安慰和鼓励，更不是为了打击对方。只是因为，在那张年轻的脸上，他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熟悉。年轻人此刻的心情他懂，那种感觉和曾经的自己是那般似曾相似。 曾经，他也是那样的颓废，那样的迷茫。 一日之计在于晨，朝阳、清风，似乎早上的一切都有着无尽的活力。 人岂非也是一样。 天刚刚微明，大广场上早已是人声鼎沸。经过一夜的休息，人的精力似乎格外充沛，一个个的都很是精神振奋。而这振奋的原因，想来多是因为今天的比赛。 经过前四天的海选赛，武林新秀会真正的重头戏今天总算是正式登场了。 海选赛前七对缥缈七秀。 缥缈七秀在武林中的名声如日方中，而能在千八百人中脱颖而出者又岂会是泛泛之辈，想来今天的比赛一定有说不尽的精彩。总之，接下来的这几场赛事，光想一想便让人觉得兴奋。 就在昨天，大广场上除了原来的七座赛台外又另起了一座高台，不过却不是比赛用的。高台上用尺余的楷字标示着今天比赛的台次及参赛者的姓名。 此刻，缥缈七秀还未到场，但高台下以海选赛前七为中心已聚集着六堆人，无疑都是在研究着此次比赛对手的情况，多一分对对手的了解，便多一分胜算。只是，在真正的实力面前，就算将对手研究的再透彻又能如何。 七号赛台:多情阁，东方明。对手一栏就只是一个简短的名字:李风。 杨晓风随意看了一眼台上的标示后，便直接去了七号赛台。或许是因为七号赛台的位置不是太居中，台下就只是围了一些个缥缈峰弟子，想来都是来给东方明捧场的。而至于那些散流弟子们几乎都去了二号赛台，那里正是问情阁弟子缥缈仙子慕容颜比试的地方。 开赛的钟声早已响过，缥缈七秀才姗姗来迟。似乎有些名头的人都喜欢看别人等待的样子。 若是别的人，恐怕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好在杨晓风却实在有足够的耐心，可能是他早已习惯了等待的缘故吧。 又过了好一阵后，东方明才终于现身，随即在一众多情阁弟子的欢呼声中纵身一跃跳上了赛台，接着朝台下的人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只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杨晓风一眼。 或许，在缥缈七秀眼中，他们这些人根本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而今天的比赛不过只是出来走个过场而已。 不过，与东方明直接将对手视为空气的态度不同，杨晓风却恰恰在很认真的看着东方明，只是一眼，他便忍不住暗暗点头。 这个东方明不愧是当今江湖上年轻一辈中的风云人物–––名动天下的缥缈七秀之一，的确英武不凡。或许是因为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吧，单单就人家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气势，那叫一个霸道，人家整个人简直是气势如虹，甚至都有些让人无法直视。即使人家只是随便往那里一站，竟也是那般锋芒毕露，给人感觉这人身上就好似有着无尽的力量一样，就如同是一把出鞘的宝剑那般。甚至就连人家手中的那把玄铁长剑，似乎也和它的主人一样，满满的全是杀气。 再来看看他自己，虽然此刻台下聚集的人数实在不能算太少，但却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想想也是，有谁会注意到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呢。即便是从海选赛中脱颖而出的前七又如何，在东方明面前，他是那般的渺小，那般的微不足道。总之一句话，东方明的光芒已经完全掩盖了一切。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噪杂的尖叫声，显然已有人赢了比赛。而听这动静，大抵是慕容颜了。 受慕容颜那一台的影响，其他几个赛台一时之间也都爆发了激烈的拼斗。 东方明终于也瞟了杨晓风一眼，不过就只是这一眼，他便觉得接下来的这场赛事根本已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 就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瘦书生，也用得着自己出手，就凭他，也配自己出手。 东方明一时有些奇怪，这人是怎么从海选赛中胜出的？他更奇怪的是，门中的那些个长老是怎么想的，就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必要还让自己和他对决？ 他看杨晓风的眼神中，满满的尽是轻蔑和不屑，一个文弱书生而已，甚至手中连剑都没有。面对着这样的对手还有比赛的必要吗，这样的对手即便自己只是随便动动手指，只怕是都害怕将其给重伤致死，真搞不懂他怎么会从海选赛中胜出。 最终他只能得出这样一个合理的解释，也是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在先前那几场海选赛中出场的，全都是些脓包废物。 不过，虽然他已经无心再比下去，但既然这人此刻已和自己站在了同一个赛台上，本着大家弟子的风度，他还是多少要给对手一点尊重的，否则岂不是有失自己的身份。 如此看来，还是随便出一两招把这人给打发一下的好。 “选一件你趁手的兵器吧……”，东方明眼睛都看着别处，显然心思全然没放在接下来的比赛上，更没放在此刻做为他对手的杨晓风身上，不痛不痒的道:“我不想有人说我们缥缈七秀欺负手无寸铁之人”。 听他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自负，简直可以说是狂傲至极。之所以给对手一个机会让选择兵器，并不是为了比赛公平，只不过是对失败者的一种怜悯而已。 他喜欢给予别人怜悯，他喜欢看着那些下位者在受到自己怜悯时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感恩戴德的神情。 只可惜，杨晓风不需要怜悯。所以，他自然也不会因为东方明自己认为他所给予他的这份怜悯而对其感恩戴德。 杨晓风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平静，或者说自始至终，他脸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当然，他也没有回话，更没有其它半点表示。 见杨晓风不说话，也无其它动作，不由让东方明有些奇怪，这人莫非已被吓傻了？ 既如此，那就让我来为你决定好了。 “小方……”，东方明瞅着台下某个缥缈峰弟子，朝杨晓风一努嘴，道:“借你的剑给这人一用，免得今天这事传出去，被人落话柄，说我东方明欺负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如果像现在这样，我即便赢了，也不光彩”。 “好哎”，那个叫小方的随手一抛便把自己的佩剑扔到了杨晓风脚下。 不过，杨晓风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淡淡道:“多谢。不过我看没必要用剑吧，我们这不过就只是一场比试而已，又不是仇敌间你死我活的拼斗，刀剑无情，万一不小心伤到了怎么办”？ “切……”，台下顿时嘘声一片，那些个缥缈峰弟子彼此对望一眼，有心想说:看来这人不傻嘛，知道自己不是东方师兄的对手，为怕待会儿受伤，于是先入为主说了这一通废话。这下好了，搞得东方师兄也不好意思用剑了。 东方明愣了下，再次确认道:“你真的不用剑”？ 杨晓风点了点头，道:“剑就不必了。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那就出手吧”。 台下顿时又是嘘声一片，甚至有几个缥缈峰弟子在瞟了杨晓风一眼后，已经开始在嘀咕议论着什么，虽然声音不算大，但以杨晓风的耳力却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只听见首先一人道:“这人好狂妄啊，东方师兄给他一个公平比试的机会，他居然不好好把握，真是不知好歹”。 一人接话道:“我看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傻才对”。 另一人接话道:“二位师弟可不能这么说，万一人家是真有本事呢，你们怎么就能断定人家这是狂妄托大”？ 首先开口的那人立刻又接话道:“师兄错了，有没有本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那种喜欢作死的傻瓜……”。 听到这里，杨晓风不由清淡一笑，看来自己刚刚拒绝了东方明的好意让这些人对他很是反感。 只是，世间之事反复无常，个中缘由又有谁能绝对看得清，看得透。 他真的是托大吗，谁又知道，或许东方明才是那个真正狂妄托大的人呢？ 不过，身为缥缈七秀之一，人家的确有这份骄傲张狂的资本。 第三十八章 胜败不过一场梦（中） 东方明被杨晓风这无所谓的姿态呛了一下，甚至已有些愤怒。他不懂，为何这个人没有像之前他所遇到过的那些人那样，脸上表现出在受到他怜悯之后那种感恩戴德的神情。当下，冷哼一声道:“这可是你自找的，那就莫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说着，抛下手中长剑，随即一拳迅捷无比地轰向杨晓风的胸膛。 弃剑出拳并不是害怕会伤到对方，只不过是不想让人说他胜之不武。 当然了，对这样一个人，似乎也用不着动剑吧，根本就没这个必要。 既然对方不接受他的怜悯，那他就以绝对的实力来击败对方，他要看着这人待会儿像狗一样匍匐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 还有一点，从上台至今，过了这许久他都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字。或许，在东方明眼里，杨晓风不过就只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失败者之一，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人击败，仅此而已。 他不需要记住这个失败者是谁，也没必要，更没兴趣知道这个失败者的名字。 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记住一个失败者的名字。 东方明出拳的速度很快，身法更快。转瞬间已到杨晓风眼前。这一拳出的很稳，也很准。就连台下围观的人似乎也能感觉到这一拳上所迸发出来的那股强横的劲道。 这些缥缈峰弟子很好奇，面对着这般霸道凌厉的一拳，这个人该如何应对？ 面对着这一拳，杨晓风似乎根本已无丝毫还手之力，他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乖乖认输。 “好”，台下围观的一众多情阁弟子顿时大声喝起彩来，看来他们对东方师兄的实力还是相当自信的。 眼看东方明的拳已距杨晓风的胸膛不到半尺，可他却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未动，就似乎，他已被东方明的这一拳完全压制住了。 他似乎已被这一拳的气势压制得动不了了，胜负也似乎早已经注定。 只可惜，凡事总会有意外。 就在东方明的拳头眼见得就要轰在杨晓风胸膛上的时候，杨晓风的人却忽然不见了。可是，刚刚他明明还在原地好好的站着的呀，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怎么会忽然就不见了。 东方明这一拳自然落了空。失去了目标让他不由得一呆，这怎么回事啊，刚刚那人哪去了？ 呆了片刻，就在东方明终于又缓过了神。既便刚才一招失手，他倒也不慌，大不了重新出手就好了嘛。 只可惜呀，一切都晚了！ 就在东方明准备四下寻找对手要再次出手的时候，只觉得p股上一痛，好像是挨了一脚，确切的说是被人结结实实的踹了一脚，接着，他的人便不由自主的朝台下扑去。随即只听“噗通”一声，以一个倒栽葱的姿势完美落地。 “呃……”，一众缥缈弟子的喝彩声瞬时生生噎在了喉间，一个个脸上表情奇怪的很。因笑容僵在了脸上，以至于把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总之那样子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只见东方明忽然就像一只皮球般从赛台上直直的飞了出去，一个倒栽葱落在了好几丈开外的地面上。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这怎么回事啊。直到好一阵后，终于有眼尖之人发现，东方明的后腰上有一个淡淡的鞋底印，很显然，他们可怜的东方师兄是硬生生被对手从赛台上给踹下来的。 虽然已经把东方明踹下了赛台，但杨晓风却依然还定定的站在原地，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动过一样。当然，此刻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赢下了这场比试后的喜悦情绪。 或许是场景转变的太快，台下的多情阁弟子一下子全都愣住了，互相之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果不是还躺在地上正痛苦地呻吟着的东方明提醒他们的话，众人都以为刚刚是自己看花了眼。 良久，回过神来的众人齐刷刷的望向赛台，却见台上早已是空无一人，刚刚那个一招就败了东方师兄的人，确切的说是一脚把东方师兄从赛台上给踹了下来的那个人早已不知去向。而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这一刻，这些平日里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缥缈峰弟子们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号赛台上，与端木轩对战的人已被彻底压制住，整个人已完全被笼罩在端木轩的剑影之中。 看来胜负已分。 端木轩出手一剑在距对方咽喉一寸处时才堪堪停下，不过，虽然剑已经停下，但对手的皮肤还是早已被剑气刺破，流出了一丝鲜红的血。 对手一下子浑身瘫软跌在了地上，手中的剑也早已丢开了去，战战兢兢的道:“我……我认输了”。 此时此刻，面对着端木轩，他已完全丧失了斗志。不过，虽然这人弃剑认输，但台下围观的一众人等却没有谁取笑他。甚至还有人暗暗点了一下头，面对着端木轩，弃剑认输并不丢人，更应该说是明智之举，若是他还要继续挣扎的话，那才是自讨没趣呢！ 既然对方已认输，这场比试也就结束了。 端木轩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了看对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讥诮，蔑视。随后收剑回鞘，冲着台下众人挥了挥手。台下顿时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当然还有鼓掌声。 兰啸瑞望着赛台上的情景，问身旁的落清羽道:“姐夫，依你看，端木轩的武功如何”？ 落清羽思索片刻，道:“恐怕在当今武林同龄人之中，能与端木轩不相上下的，不会超过三个”。 “哦……”，兰啸瑞一时好奇，追问道:“那和你比起来如何。换一种说法，要是你和端木轩对上，有几成胜算”？ 洛清羽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见他态度暧昧不明，兰啸瑞也不好再多问什么，过了一会儿，又道:“却不知今天与缥缈七秀的对决中能够胜出的又会有几个人呢”？ 落清羽直接道:“刚刚这人根本与端木轩就不在一个层次，想来另外那六个也差不多，因此我想，在今天的这几场对决能胜过缥缈七秀的那些散流弟子绝不会超过三个，或者，更少”。 “那可不一定……”，兰啸瑞并不认同他姐夫的这种看法，道:“要知道，与缥缈七秀对决的那七个人可都是从千八百人的海选赛中脱颖而出的前七啊，想来也不至于太差吧”。 “呵呵……”，洛清羽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前七又如何，缥缈七秀难道是一般人嘛”？ “这倒也是”。 不远处，杨晓风有意无意的朝洛清羽二人这边瞟了一眼，又扫视了一眼台上的端木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清淡至极的微笑，随即缓步走开了去。 “缥缈七秀嘛，呵呵……，其实也不过如此……”。 随着其它几个赛台上的比试相继结束，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 缥缈峰议事大殿。 大殿里四处灯火通明，不过可能是因为太过空旷了吧，以至于多少让人感觉有些y森。 端木轩看着身边的师弟师妹们，脸上表现得很是满意。 看此刻师弟师妹们的样子就知道，想来今天的比试大都是胜了，而这本来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当然，他并没有注意到，一旁那满脸失落和沮丧的东方明。 “嗯，不错不错……”，端木轩点点头，笑着道:“各位师弟师妹，虽然今天是胜了，但明天要上场的可都是些厉害角色。落雪谷的洛清雪，兰花门的兰啸瑞，这些人不管是声名还是武功方面可都不输与你们一分半点，所以明天的比赛才是真正考验你们实力的时候。我虽然对你们的实力很有信心，但你们也绝不可大意，我希望在明天对决的时候，你们务必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一定要全力以赴力求取胜。总之一句话，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各位师长失望，知道吗”？ “是……”，缥缈七秀齐声道:“请大师兄宽心，我们绝不会给咱们缥缈峰丢脸”。 “嗯，好……”，端木轩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道:“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其它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早些下去休息吧，好好为明天的比赛做准备”。 “是……”，众人应了一声正要离开。忽听一人有些惶恐不安地道:“师兄，那个我……我今天输了”。 第三十九章 胜败不过一场梦（下） 众人哗然，转头齐齐看向说话之人。端木轩的脸色一下子y了下来，看着东方明，冷冷问道:“东方师弟，你刚才说什么，你输了”？ 东方明被众人盯着，脸一下红透了，迟疑了半天，这才轻点了一下头，低声道:“是，今天的比赛我输了”。 端木轩已是面带微怒，愠色道:“哦，说说吧，你是怎么输的”。 东方明再不敢言语，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的，只好垂头丧气的站着不说话。 端木轩顿时大怒，正要发作。却听一个绝美的女声柔柔说道:“东方师弟的武功并不差劲，这一点我们大家都知道，想来今日与他对决比试的那个人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就请东方师弟说说，你那个对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对，慕容师姐说的是……”，众人齐声道:“东方师弟你赶紧把情况对大师兄说明啊”。 端木轩虽然怒火中烧，但眼下慕容颜既然已这般说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暂时强忍下怒意不发作，随即冷哼一声，显然也是在等着东方明的解释。 东方明感激地看了慕容颜一眼，又立时看向端木轩，一时面色尴尬，道:“那人具体是什么样子我也没看清楚，只是他赤手空拳一招之间就将我败了，而且……而且……”。 显然，对后面的话他已不敢或者不想再说下去。 “而且什么……”，端木轩怒喝道:“有什么好磨蹭的，还不快说”。 东方明被吓了一跳，嗫嚅了半天后，才吞吞吐吐的道:“而且我是直接被他从赛台上一脚给踹下来的”。 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小的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 “什么……”，缥缈七秀的其他人一时惊愕非常，互相看了看，只见都是一脸诧异。他们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名满天下的缥缈七秀中的东方明竟然在比赛中被人一脚从赛台上给踹了下来，这……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吧。纵然是听东方明自己亲口说出来的，但众人还是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好，很好，非常好……”，端木轩怒急反笑，重重道:“东方师弟，你可真是出息的很啦，这下子缥缈峰的脸可算是被你给丢到家了。不过，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打败你的那个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啊”？ 慕容颜细声道:“师兄莫要生气，虽然我们缥缈峰是当今武林第一大派，但江湖那么大，高手何其多，人才并不一定全都在我们缥缈峰，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出现也并非奇事。对了，东方师弟，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东方明恨声道:“我事后特意去查了一下，只知道他叫李风，其它的一无所知”。 “李风……”，慕容颜秀眉微皱，随即看向端木轩，问道:“师兄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端木轩思索了一阵，缓缓摇了摇头，扫视其他人一样，沉声道:“你们可有谁知道这个李风”？ 缥缈七秀互相看了看，随即都是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端木轩眉头顿时一紧，片刻后冷笑一声，道:“有趣，实在是有趣”。 “李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一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不过从这一刻起，缥缈七秀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昨日一战，散流弟子中就赢了一场，其余六场的参赛者皆惨败于缥缈七秀剑下。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没有人会对失败者感兴趣，输赢也早已不重要。 赛事日程上，最显眼的位置用碗大的金楷赫然写着所有人都期盼着的那个名字，洛清雪。或许是有心的吧，对手一栏也是一个女子的名字，慕容颜。 落雪谷冷仙子对缥缈仙子，这实在……实在也太，总之光想一想就足以让人疯狂。 或许是因为太兴奋了的缘故吧，以至于时间竟变得过于漫长了起来，所有人都无法压制心中的激动之情，一个个无比亢奋地等待着。 杨晓风看着赛事安排上对手的名字，心中不觉涌现出了一丝微妙的感觉––––兰啸瑞，一个苦苦守候了阿雪五年的男子。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忽然很想见识一下这个执着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或者说他到底有何奇特之处。 朝阳初升，开赛的钟声已然响起，今天的比赛要比前几日早一些。 看着赛事表，洛清羽眉头一皱，问道:“小兰，缥缈七秀中可有一个叫李风的”？ 兰啸瑞想了想，摇头道:“缥缈七秀名满天下，并没有叫李风的”。 洛清羽思索了一会儿，道:“也就是说，这个李风是在昨日与缥缈七秀的对决中胜出的散流弟子了”。 兰啸瑞默然。 洛清羽望了一眼兰啸瑞待会儿比赛的七号赛台，脸色渐渐沉重了许多，沉默了一会儿，道:“能击败缥缈七秀的人，想来定有过人之处，你待会儿可要小心了”。 兰啸瑞很轻松的笑着道:“姐夫，这只是比赛，又不是要和人决斗拼命，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就算是打败了缥缈七秀的人又怎么样，我兰啸瑞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洛清羽也笑道:“好吧，看你这么自信我也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输赢其实并不重要，不管待会情况如何，不可失了身份道义，既是比试切磋，一定要记得点到为止，千万不可为了要赢不顾分寸，要是万一不小心下重手伤了人，我就要好好和你说道说道了。其他话不多说，好好比赛吧”。 “嗯……”，兰啸瑞点了点头，应道:“我明白。哎，不对啊，听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不多为我想想，我才是你的小舅子好不好，怎么你反而在为我的对手担心”？ 洛清羽干咳一声，道:“我知道，以你的功力，能不能胜我不敢说，但还不至于输得太惨，有什么好担心了。行了，你赶紧去吧，就要开场了”。 “哦，那我去了啊”，兰啸瑞也没功夫在和姐夫斗嘴，应了一声后，赶紧往自己比赛的七号赛台跑去。 看着兰啸瑞的背影，洛清羽大摇其头，小兰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点啊。随即又微微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望着洛清雪比赛的二号赛台。入眼所见，除了人还是人，整个二号赛台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就似铁桶一般。自身有比赛的人除外，剩余不管是缥缈峰自家弟子还是其他外来的，几乎所有人都聚在二号赛台下。仔细想想倒也释然，要知道洛清雪对慕容颜，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有机会看到的。 看来二号赛台那里恐怕是挤不进去了。 洛清羽站在原地思索了一阵，索性还是去兰啸瑞比试的七号赛台那边看看吧。 七号赛台上，两个将要比试的人已全都上场。 兰啸瑞对自己很自信，只是看着整个台下除了几个评委外连一个观众都没有，心里多少感觉有些不舒服。可惜啊，可惜他这一手高绝洒脱的幽兰剑法竟无人欣赏。而且，就连几个评委也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实在让他有些生气。更生气的还是那个对手，同样一副精神不振的状态，似乎他整个人的心思都在别处一样。 的确，此刻杨晓风的心思完全就不在眼下他和兰啸瑞的这场比赛上。他虽然低头看着脚下，可是他的心，他的心已全都系在了洛清雪身上。 虽然对状况不满意，但打招呼总还是要的。兰啸瑞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冲杨晓风拱了拱手，道:“在下兰花门兰啸瑞，敢问阁下师出何派，待会儿对决时还请多多手下留情才好”。 听到这里，杨晓风终于抬头看向兰啸瑞。顿时眼前一亮，果然好一个玉树临风，潇洒不羁的翩翩佳公子。剑眉星目，气度不凡。一身青衣配上手中的幽兰剑，使他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清雅之气。 最主要的是，兰啸瑞身上的那股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活力，相比起自己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来，不知胜过有多少。让他不解的是，如此清秀俊美的一个男子，阿雪她为什么却要拒绝对方的追求呢？ 随意看了一眼后，他从兰啸瑞身上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淡淡道:“李风，请出剑吧”。 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杨晓风又再次低头看着脚下，也不戒备。 或许，其实是他已不需要戒备。 兰啸瑞一愣，这人这是在做什么，轻视自己吗？可看他的样子，似乎又不像是那种狂傲托大的人啊。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还是比试要紧，当下大声道:“阁下可要小心了，看剑”。 话未说完，剑已出手，一时间，整个赛台已被剑芒笼罩。 兰花门的剑法讲求内敛，沉稳。招式出手之间进退有度，藏巧于拙，绝无花俏的虚招，全是实打实的硬招。就似一位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锋芒不露于外，内秀慧中。 或许是创造这套“兰花剑法”的前辈并不喜杀伐斗狠，故而兰花剑法出招之时只有七分攻敌，余下三分力道一为防守，二也为对手留下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对敌之时却还想着要为对手留条退路，岂非也正是为自己留了条后路。兰花剑法似乎已不光只是一套单纯的剑法，更像是一套高深的哲学。 兰花剑法的这种风格正好契合兰啸瑞的赤子心性，单纯、善良。故而，这套剑法从他手中施展出来，格外的潇洒漂亮。 兰啸瑞使得并不快，不过，虽然不快，但却没有一丝破绽。不管对手从何处攻来都没有下手的机会，而他却可以攻击对手的任意一个部位。在这场比赛中，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占了上风。 杨晓风还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未动，他几乎每次对敌的时候都没有主动出手过。转瞬间，耀眼的剑芒的已将他整个包围。 他就要输了吗？ 就在此时，一切都戛然而止。 突兀之间，那不可一世的剑芒已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就似它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是兰啸瑞收手了吗？ 台下的几个评委眼睛瞪得老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此刻台上所发生的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赛台上，兰啸瑞与杨晓风面对面站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两尺。兰啸瑞手中已无剑，他的剑却是到那里去了？ 剑已在杨晓风手中。 杨晓风出手时，只在一招间便空手夺下了兰啸瑞的剑并且还反架在了兰啸瑞自己的脖子上。 下一刻，只听“锵”的一声，剑已入鞘。 杨晓风再不看兰啸瑞一眼，慢慢的从他身边走过，而且是直接顺着台阶走下了赛台，远远的，听他淡淡说道:“你输了”。 三个字，他说得是那样无关紧要，云淡风轻。 只是，兰啸瑞的自信和骄傲，在那三个字面前顿时被击得彻底零落不堪。 原来，所有的年少轻狂总会有被现实击碎的那一天，少年心中的梦也总有一天会瞬间觉醒。 只是，那一天对于年轻的心来说，却是那样的残忍。 第四十章 曾经 这场比试就这样结束了？ 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比试结束得很快，兰啸瑞败得也实在太快。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本来感觉很成功的人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成功过。或许，自始至终，他都不过只是一个失败者。 有风吹过，带来远处的鸟鸣声。只是那悦耳的声音在他听来就好像是一种讥讽，讥讽嘲弄着曾经那些可笑而且幼稚的自以为是。 他就是那个自以为是的人吧。 他的刻苦，他的努力，他自以为非凡不俗的实力，到头来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他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兰啸瑞静静的站在原地，就好像入定了一样。也不知这一刻他在想些什么，是否是在一个人孤独地体会着专属于自己的那种挫败感。 刚刚走到台下的洛清羽瞳孔微缩地看着杨晓风离开的背影，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赛场西侧的某一间屋子中，端木轩看着七号赛台的方向，沉默许久，问身边的东方明道:“你昨天就是败给了这个人”？ 一脸惊愕的东方明同样看着七号赛台的方向，过了好一阵子后，才错愕道:“正是，正是此人。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出手的速度竟然快到了如此地步”。 端木轩淡淡道:“或许，这个人的实力还远不止于此。现在看来，你输给他倒也不冤，莫说是你，即便是我对上此人，恐怕也没多大胜算”。 东方明试探着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端木轩立即道:“这样，你先去查一查此人的身份来历，若真是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散流子弟的话，那我们就去试着招揽一下，看能不能将其收拢到我们缥缈峰麾下来，以此人的实力，日后定可成为本门的一大助力”。 “是……”，东方明立刻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倘若他不愿意加入我们缥缈峰呢”？ 端木轩思索片刻，道:“如果此人不愿意加入我们缥缈峰……，总之，你先去把他的身份来历查清楚再说，到时候该怎么做，我自有决断”。 东方明只得答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忽又想起一事，忙道:“哦，对了，前几天段师兄和言师兄下山去部署接待事宜的时候，恰好碰到风月圣女林雨涵意图借武林新秀会之机混入咱们缥缈峰来……”。 “有这种事……”，端木轩似被惊了一下，当即打断道:“不知这林雨涵想混入我缥缈峰，意欲何为啊”？ “无非是想借机打探一下咱们缥缈峰的一些底细罢了……”。 “嗯，想来这正是林雨涵的企图，那后来呢”？ “当时林雨涵已经成功骗过了接待的弟子，好在被段师兄给认出来了”。 “段师弟怎会认得林雨涵”？ “段师兄一直在金陵那边走动，免不了暗中与风月教的人有过接触吧”。 “是这样，哦，你接着说”。 东方明理了理思绪，接着道:“林雨涵见情势不妙，便欲逃遁，幸得段师兄和言师兄联手合二人之力将其给击伤，怎料那林雨涵实在是狡猾至极，虽然已受了伤，竟还是从两位师兄手下逃脱了去”。 “有些意思……”，端木轩笑着赞叹道:“咱们缥缈七秀中，除了我和慕容师妹，就数段师弟和言师弟的武功最好了，不想合他二人之力，竟也未能将林雨涵拿下，看来这林雨涵倒的确是有几分本事嘛”。 “谁说不是呢……”，东方明竟同样认同，点了点头，道:“两位师兄本来打算要亲自去追击林雨涵的，然当时实在有要务脱不开身，后来只得令田庆长老率人去追。听田长老回话说，他们一行人在追到青山镇的时候，本已将林雨涵给制住了，遗憾的是最终却又让这女人给逃脱了”。 端木轩淡淡一笑，道:“若是就凭田庆那两下子也能把林雨涵给制住的话，那林雨涵就不叫妖女而应该叫白痴了”。 听出师兄话里似有些不悦，东方明哪敢再多说。 端木轩却又皱眉道:“为何这件事之前从没人对我说起过”？ “田庆长老自知有过，怕师兄你责怪，因而不敢亲自来向你禀告祥情，只托我问一下师兄的意思，看是不是要加派些人手再去追击林雨涵”？ 端木轩脸色顿时一沉，冷冷道:“既已逃脱，还追什么。再说了，即便真的抓住了林雨涵，我们也不好处置”。 东方明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端木轩只好明说道:“虽然这些年我们与风月教之间暗地里总是冲突不断，但说到底不过都只是一些小摩擦，明面上两家倒也相安无事。可如果我们稍有不慎，在林雨涵这件事上处理不当，万一把林雄给惹恼了的话，只怕我们会立刻遭到风月教的猛烈报复，到那时事情就不好收场了。所以，有些麻烦如果能够避免的话，还是尽量避免过的好，清楚了吗”？ “是”，东方明只得忙点头称是。 端木轩接着冷淡道:“另外，你告诉田庆，让他们这些长老把精力放在有用的事情上，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更要分清楚那些事重要，那些事不重要，不要整天就只想着一些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事，白白空耗心力，明白吗”？ 东方明只得赶紧点头答应，哪敢再多说一句。说白了，虽然他们缥缈七秀之间平日里倒也相处融洽，但对这位做为少掌教的大师兄，莫说是他，就是门中的那些个长老，也有些惧怕这位少掌教的威仪。 七号赛台上，兰啸瑞感觉前所未有的失落，脑子里就好像一团乱麻一样，毫无头绪，呆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了神。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不由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摇头理了理杂乱的思绪后，在台下评委们那嘲讽的目光中沮丧地走下了赛台。远远的看见洛清羽正站在近处望着自己，当下走过来，冲对方耸了耸肩膀，苦笑道:“姐夫，还真是让你给说中了，我在人家面前就好像只蚂蚁一样，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啊！亏我还自命不凡，今天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手”。 洛清羽看着兰啸瑞刚刚还义气风发，这会儿却很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觉有些想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地安慰道:“小兰，你也不必过于失落，刚刚我都看到了，不是你的武功差劲，而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兰啸瑞很是沮丧，道:“是啊，他后发制人都这么厉害，要是先出手的话，恐怕我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洛清羽点头道:“不错，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这才是武学的最高境界，只是，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达到这种境界。这非但要求对武功的领悟程度要达到超凡入圣的水平，更要有过人的胆识，智慧，策略以及绝对敏捷的速度和细致入微的d察力。而且，纵然一个人具备了上述所有条件，若没有后天极其刻苦的努力和静如止水的心性的话，恐怕还是无法达到像刚刚那个人的水平”。 兰啸瑞长叹一口气，道:“以前总听长辈们说人外有人，我却不以为然，甚至一度还自认为我也并非庸俗无能之辈，今天才算是真正开了眼，长了见识。虽然我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个人的水平，我这辈子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是望其项背，遥不可及啊！” 洛清羽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人生在世，做自己就好，何必一定要拿别人的标准来勉强自己呢。须知老虎有老虎的威严，兔子也有兔子的灵巧，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与其百般无奈想要变成别人，何不快快乐乐的做自己呢”。 兰啸瑞略微自嘲的笑道:“这算是自我安慰吗，或许吧。像刚刚那个人可能就是一个奇迹，以前没有过，以后可能也不会有，古往今来，只此一人。正应了那八个字‘空前绝后，冠古绝今’”。 洛清羽沉默了一会，道:“其实，在三十年前，江湖上也出现过这样一个人，只是他后来隐退了，所以今天很少有人知道而已”。 兰啸瑞想了想，道:“姐夫你说的可是曾经的武林神话––––剑神李木清前辈”？ 洛清羽点头道:“李木清与我爹本是义结金兰的异性兄弟，虽然我爹很少提起他，但我多少从爹的只字片语中还是知道了一些关于李木清的传说。相传李木清虽有一身天下无敌的武功，却从不与人起纷争，更是很少出剑。但只要他的剑一出，就从未输过，而且就和刚刚那个人一样，后发先至，一招制敌……”。 说到这里，洛清羽忽然沉默了下来，随即和兰啸瑞几乎同时抬头看着彼此，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默契。在这一瞬间，他们忽然发现，刚刚那个人和剑神李木清之间竟有着太多的巧合，或者说太多的相似点。一样高绝的武功，一样的出手方式，一样的姓，李木清，李风。 这真的就只是一种巧合吗，可是这世上真正巧合的事情其实并不多。 终究还是兰啸瑞打破了沉默，道:“姐夫，你说刚刚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李木清的后人”？ 洛清羽朝杨晓风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又思虑了片刻，这才道:“听爹说，李木清一生孤苦无依，本有个用情至深，刻骨铭心的恋人，只是后来却不幸错过。自此后他便隐退江湖再没有了消息，更没听说有什么后人之类的。不过，看刚刚那个人的样子，却简直就是第二个李木清。而且，如果剑神有后人在世的话，年纪也刚刚和那个人相符”。 兰啸瑞幽幽轻叹道:“传言剑神纵横江湖之时，天下无敌，那是何等潇洒风流的人物啊，却为何会一生孤苦无依”？ 年轻人一时有些困惑，像李木清那样的男子，怎会没有女子倾心与他，既如此，又怎会一世孤独呢？ 或许是说到了往事，两人一时间又都沉默了下来。洛清羽抬头望着天空，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阵噪杂的尖叫声将发愣的二人从凝思中拉了回来，想来是二号赛台上洛清雪和慕容颜终于登台了吧。 兰啸瑞狠狠一跺脚，急道:“你看咱们只顾着在这闲聊，都忘了要去看清雪的比赛，还是赶紧过去吧”。 当下，两个人急急赶了过来，在被众人四面围定的赛台外转了老大一圈后，终于才找到了一个稍好点的位置，虽然远了些，但赛台上的情况基本还是能看得清的。 或许是兰啸瑞败得太快，又或许是二仙子出场太迟。赛台上，洛清雪与慕容颜还在相对而立，比赛竟还没有开始。 台下众人七嘴八舌的猜测议论着台上二女的实力究竟孰弱孰强，更多的还是对两个女子容貌姿色的八卦比对。没有人注意到，就在离洛清羽二人几步远的地方，刚刚打败了兰啸瑞的那个人也站在那里，眼神迷离地望着台上的情形。 杨晓风望着洛清雪，虽然这已不是他从幽谷出来后第一次见她，可此刻他看得却依旧还是那般痴迷，或者说，只要看到阿雪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是现在这幅样子。 可还记得，曾经，他和她，他们两个是多么的亲密无间啊。想起在清水山庄的那段日子，尚还是初见的两个人，却完全像是已经倾心相守了无数岁月的恋人一般，不过就那短短几天的相处，可是他和她彼此之间已根本离不开对方。 记得那几天，除了晚上休息的时间之外，他和她几乎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 记得她走的前一天，自己还对她说，等下次回来时就教她清水剑法。 现在想想，多单纯的承诺啊。或许，那时他还不是很懂，人生有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的下一次。 总之，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和她的心思却已经完全放在了对方身上，以至于她走的那天，他竟然没有现身出来为她送行。 不过就只是一次普通的离别，可他竟然已无法承受那种别离时的不舍和离别后的相思之苦。 他更没想到，那次离别，竟成了永别。 在清水山庄的时候，他总喜欢带她到后山去看日落，不过，说是看日落，但他基本是都是在看她，那般近距离的看她。 好多时候，她都是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和她，他们就那样互相紧紧依偎着彼此，一坐便是一下午。 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段时光啊，岁月静好，少年和少女的情怀纯真而又浪漫，美得就好像是一场虚幻的梦一般。 或许，那的确就是一个梦，要是这个梦永远都没有醒来的话该是有多好啊！ 那样的日子，仿佛就连时光也停下了脚步，不再消逝。于是，那一刻便成了永恒。 记得那时候，他最迷恋的，便是萦绕在鼻间少女那淡淡的发香了。 可现在呢？ 现在他似乎永远就只能像此刻这样，这样躲在某个她注意不到的地方，远远的，悄悄看上她一眼。他不知道，再次相见的时候，他要怎样去面对她，或者说又该如何面对她。 他知道，她一直都在等，可是，现在的自己真的就是她一直在等着的那个人吗？ 或许，她一直等着的，是记忆里存在于心底的那个少年，可他却再也不会是那个少年。 但她始终都在等，等得连回忆都已经淡去，等了整整一个曾经。 此刻，他已经回来了，可是他却不敢和她相认。 他是在害怕什么吗，或者说是在躲避着什么！ 第四十一章 故剑情，旧人心（上） 赛台上，两个女子相对而立。最新章节阅读 洛清雪一袭白衣，冷傲如霜。寒冰雕琢成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全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寒意，让她周围的温度似乎是降到了冰点以下。 冷，冰彻刺骨的冷。 正是芳华年纪，这样的女儿本该温婉如素，不过她却完全是一块千年寒冰。 可是，又有谁知道，在那冷傲之下所掩藏着的，却是女儿最纯真，最火热的情怀。 慕容颜身着一件淡黄轻衫，文静如诗，虽未语，但她的人却已在笑。 秀美绝伦的脸上带着几许恬静的笑容，吟吟浅笑，给人感觉就好像花开半夏一般，过于美，也过于温婉。 她根本就是一朵刚刚绽开的初花，飘舞的长发配上她高挑的身材，再加上那种未语先笑的神态已足以令任何一个男子沉醉，醉在女儿那似水般甜美的柔情蜜意里。 一样的倾世绝伦，一样的清丽无方，不过却是完全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一个冷艳孤傲，一个温润平和。 台下围观的众人早已看的是如痴如醉，许多人甚至同时还在做着白日梦，此生若能得其一女之芳心，夫复何求！ 赛台上，两女互相对望着。以洛清雪和慕容颜的身份眼界，自然是没有什么小女儿情态的。但此刻眼看着一个容颜姿色绝不输于自己半点的人就站在面前，以两女高傲的心性多少还是有了些攀比的意味。或许本就因为是比赛的缘故吧，一时间，整个台上的火药味实在不是一般的重。 虽已上台许久，不过，两女却没有过任何对话，也不知是不是被对方给震撼到了，以至于谁都没有先开口，许久之后，终是慕容颜先轻轻一笑，柔声道:“姐姐的冷仙子之名，妹妹早已听闻，妹妹心里对姐姐也早已仰慕多时，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能与姐姐同台比试一场，实在是妹妹的荣幸，待会儿赐教之时，还请姐姐多多手下留情则个”。 说着拔剑在手，已然是准备要开打了。 洛清雪更不答话，拔剑在手，下一刻，手中长剑直冲慕容颜而去。 慕容颜这边早有准备，当下横剑在手，两女已战做一团。 虽说此刻台上的两女是在激战，但看在台下众人眼中，怎么都觉得二仙子不是在对决比试，更像是在翩翩轻舞。那飞扬的秀发，那舞动的裙角，还有那挥动长剑的藕臂和纤纤玉手。直接看的台下之人好多已是连口水都流了出来，那样子实在有些好笑。 兰啸瑞望着台上的情形，脸上渐渐的现出了一丝迷惑，当即侧头看了洛清羽一眼，皱着眉问道:“姐夫，清雪她使用的似乎不是落雪剑法啊”。 洛清羽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淡淡道:“不错，小雪所用的并不是落雪剑法”。 “啊……”，兰啸瑞有些讶异，愈发疑惑道:“我看清雪此刻所使的这套剑法，招式出手之间，精妙程度并不输与落雪剑法半点，莫非除了‘落雪’，你们落雪谷还有另外一套高妙的剑法不成”? 洛清羽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等了一会儿后，才道:“小兰，你可知道小雪她性格冷傲孤僻，一向很少出谷去别的地方，也没接触过什么陌生人，更是从不过问俗务杂事的。可这次你也看见了，来缥缈峰之前我们先是去了清水山庄，之后才来的这里”。 兰啸瑞点头道:“嗯，这些我都知道，姐夫你不是说每年的清明中秋你们都会去清水山庄祭奠缅怀故人的嘛”。 洛清羽接着道:“那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小雪这十年来之所以拒绝了所有来落雪谷提亲的人，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她已经与我落雪谷的故人之子订立了婚约”。 兰啸瑞一下子全明白了，可是，为什么要明白，为什么不能假装着继续糊涂下去。 他只感觉胸口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连呼吸仿佛都已有些困难。当下大口喘着气，一字一句，涩声道:“与清雪订有婚约的那个人便是清水山庄的人”？ 洛清羽沉默许久，终是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个人正是清水山庄的世子。此刻小雪在台上所施展的这套剑法便是当年订婚之日他送给小雪的信物。当日，因已经订下了婚约，那人便把清水剑法的剑谱送给了小雪，也算是彻底承认了小雪是他未婚妻的身份。而小雪这次之所以来参加武林新秀会，也是因为她当年和那个人约定，要在那一届在清水山庄举办的武林新秀会上，二人以准夫妻身份联手抗敌”。 “呵，哈哈……”，兰啸瑞一时心潮澎湃，苦笑着，平地里一个趔趄，几欲跌倒。他现在彻底明白了，那个人在洛清雪心中的份量不是他等待五年就能够动摇得了的，哪怕他就是再等待五十年也还是一样的结果。过了许久，待心绪稍稍平复了些许，他终于才又平静地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洛清羽忽然仰头望天，好一阵后，又将视线移到了台上正和慕容颜激战的妹妹身上，许久后，淡淡道:“杨晓风”。 兰啸瑞确认道:“你说那个人叫杨晓风”？ “是。清水山庄的世子，我父亲的结义二弟清水山庄家主杨霜子的长子杨晓风”。 杨晓风面无表情的望着台上洛清雪的身影，双眼间闪动着浓浓的担忧与痴迷。有谁知道，在他那隐藏了所有情感的面孔之下，其实是一颗少年最纯真，最火热的心。 刚刚洛清羽和兰啸瑞两个的谈话他全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终于知道，原来，他离开的日子里，有个女子竟一直在用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只为他苦苦守候着。 那等在岁月中的容颜啊，竟从不曾有过半点模糊，依旧还是那般清晰，就和她的那片痴心一样，依旧纯真如初。 是什么样的难以割舍，竟可以让她就那样不管不顾，让她放弃了一切，就只为他一个人偏执地等待着。 是女儿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心意吗？ 是否，此生她绝不会后悔？ 为他所做的一切，她全都无怨无悔。 杨晓风轻轻扬起头，但终究还是有一滴水珠从眼角缓缓滑落了下来。原来，男儿竟也有泪水吗！只是，在那些被仇恨折磨的快要疯掉的日子里，他也不曾流过一滴泪的。为何，眼角的泪珠却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滑落。是否，他亏欠那个女子的情意，此生再难还得清了。 赛台上，洛清雪与慕容颜最终以平手收场。二女非但在姿色容貌上不相上下，就连剑法武功竟同样也是平分秋色。想来，今日之事定会被传为一段武林佳话。 二女刚刚收剑回鞘，端木轩早上得台来，冲洛清雪欠身施了个礼，赞扬道:“洛姑娘果然厉害，须知在缥缈峰上，慕容师妹的武功纵然就是我这个大师兄也是自愧不如。姑娘今日能与慕容师妹战成平手，可见妳二人的功力着实都很优秀，即便放眼整个武林，恐怕也是难逢抗手了”。 洛清雪并不理会端木轩，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收剑之后便径直下了赛台随即直接回房间去了。 不知怎么的，只要一看见这个人她便觉得厌烦之极。初到缥缈峰那天，这人送自己礼物的意图她如何不知。 总之，她感觉这个端木轩绝对比兰啸瑞还要讨厌。 端木轩一窘，见洛清雪根本就没理会自己，只得干笑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顿了顿，对台下众人道:“诸位，时至今日，武林新秀会已快接近尾声了。本人除昨日友情客串一回外，今后的比赛都不会再出场，所以这以后的几场比赛，大家都不用再考虑我了，总之，希望诸位能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另外，海选赛的胜出者中如果有要加入我缥缈峰的，待会儿会在这里设报名点，当然了，其他人如果有谁也想加入缥缈峰的，同样可以报名，我们会择优录取。我要说的就这些，如果没别的事，各位就此散了吧”。 众人意犹未尽的离开，言语间谈论的无非就是今日二仙子的比赛事宜。 众人相继四散而去，唯有杨晓风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的眼睛似乎犹自还在望着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的洛清雪的背影， 为什么他还不冲上前去和她相认，为什么还要让那个女子在等待中苦苦煎熬? 直到许久后，大广场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缓步下山而去。 转眼间，已是夜色朦胧，他却还一个人站在外面不想回屋。深秋的夜本就寒凉，加之又是在缥缈峰顶，所以更是格外的冷。 杨晓风伸出手去，轻轻触摸着幽暗的夜色，似乎有一股寒流从指尖掠过，是那般的冰彻刺骨，可是，在那凄冷的薄寒之中，他却感觉好像又夹杂着些许淡淡的暖意，是要下雪了吗！ 这一刻，他终于决定，一定要去见洛清雪。他不会，也不能再让那个女子继续苦等下去，他已不想再隐藏，更不想再压抑自己对她的感情。 他一定要让那个女子开心快乐，一定要让她过得幸福。 深秋的拂晓，温度绝对比夜里还要寒凉许多，昨晚还在枝叶间舞动的露珠儿，今早已全都凝结成了晶莹的白霜。晨风吹落树上的枯叶，更为这悲秋增添了太多的孤寂和落寞。 值得庆幸的是，夜里越冷，第二天的太阳才越热烈。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之好像今天的太阳升起的特别早。 温暖的朝阳有力地照耀着世间的一切，叶子上的白霜顷刻间便成了蒸腾的雾气，被这样的阳光照着，人心中的y霾竟也像那雾气一样瞬间消散一空。 大广场上，太多的人聚在台下看着今天的赛事日程表。不过，多少令人不解的是，在那些早已四海熟知的人里面，有一个人的名字却显得孤独而陌生––––李风。 这谁啊？ 似乎是一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人，更不曾在武林新秀会上被注意到的人。 他的名字夹在缥缈七秀等武林俊杰之中，竟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或许是他太过于卑微了吧。而今天之所以被人注意到，全是因为要和他同台对赛的那个女子，那冷傲如霜的雪仙子，洛清雪。 贵宾接待处。只有洛家兄妹二人呆在屋子里，兰啸瑞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 洛清雪正静静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人影攒动的大广场，洛清羽则坐在桌前悠闲的品着茶。或许是兄妹二人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屋里的气氛非常安静。 便在这时候，兰啸瑞推门走了进来，还老远的，便看他脸上带着几许忧虑的神色。他先是看了洛清雪一眼，随即却对洛清羽道:“姐夫，清雪她今天的比赛可能会有些麻烦啊”。 “哦……”，洛清羽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绕有趣味的问道:“小雪的比赛会有些麻烦，却是为何”？ 兰啸瑞忧虑道:“我刚刚去广场那边看了今天的赛事安排，你知道清雪的对手是谁吗”？ 洛清羽心中已明了，却明知故问道:“不知小雪她今天的对手是谁啊”？ 兰啸瑞顿了顿，道:“正是昨天打败我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让他这辈子都记忆深刻的名字。 “李风”? “正是他”。 洛清羽淡淡道:“是他啊，这样看来，还真是有些棘手”。 说着看了妹妹一眼，叮嘱道:“小雪，虽说妳的武功倒也不差，但今天这个对手的实力可能的确要比妳强上一些。所以，待会儿比赛的时候，妳一定要多加小心，知道吗”。 洛清雪依旧背对着二人，没有人注意到，在听到李风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忽然就愣了一下。甚至，就连她的身子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风……，那个人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风吗”。 第四十二章 故剑情，旧人心（下） 今天依然是七座赛台同时开赛。只不过围观的人大多都只是聚在洛清雪出场的一号和慕容颜出场的二号赛台下，至于其余五座赛台下，场面实在是有些冷清。 或许是来的迟了，高台下就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孤零零地看着今天的赛事安排。 杨晓风看着对手的名字，感觉多少有些巧合。他和她，终于又要面对面的站在一起了吗。只是，待会儿她是否还能认出他来，他真的还是当年她在清水山庄初识时的那个少年吗！ 他想不到的是，再次和阿雪相遇的时候，却是以对手的身份。他与她之间，谁会输，谁又会赢。 杨晓风在原地犹豫徘徊的时候，开赛的钟声已响起。他也终于慢慢的朝二号赛台走去，不过，并不是要去比赛。曾几何时，他和她相约，要在武林新秀会上联手对决的。联手早已是奢望，但这至少也算是同过台了吧！ 开场的钟声已响过，洛清雪从赛场上收回目光，转身缓缓向外面走去。可能是有兰啸瑞在的缘故，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快要出门的时候，背后再次传来洛清羽关切的声音:“小雪，如果不行的话，就认输吧。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洛清雪脚步顿了顿，慢慢走了出去。“认输”，她本不是为输赢而来的，为什么要认输！从大哥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对手可能真的很厉害。只是，那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洛清羽看着妹妹倔强的背影，满脸的疼爱和怜惜，苦笑着道:“我有时甚至想不通，小雪她这样不顾一切的执着到底是因为什么！” 或许，做为一个男子，他永远不懂，女子们对心中所爱之人的那份坚定，海枯石烂，至死不悔。 兰啸瑞因为担心洛清雪而显得忧虑不安的脸上瞬间又多了几丝失落，不过下一刻，他已再顾不上其它，朝赛场那边望了一眼，焦急地催促道:“姐夫，咱们也赶紧去看看吧”。 大广场西侧的某间屋子里，端木轩和东方明安静地看着外面的赛场。许久，东方明略微疑惑道:“师兄，长老们怎么回事，怎么将洛清雪和那个李风排在了同一台”？ 端木轩沉默了一会，道:“东方师弟，这场比赛的台次是我排的”。 东方明诧异道:“是师兄你排的”？ 端木轩颇为深沉道:“东方师弟，今后的比赛我已不再参加，你也输给了那个李风，我缥缈七秀中就只剩下了五人。昨日一战，慕容师妹和洛清雪打了个平手，现在我问一句，你觉得除了慕容师妹，另外四人可有谁能赢过洛清雪”？ 东方明想了想，道:“缥缈七秀中，除了大师兄你，实力最强的就是慕容师姐了。如此说来，只怕其他四人没有谁会是洛清雪的对手”。 端木轩又问道:“那个李风呢，谁能胜他”？ 东方明这次回答的很直接，道:“根本没有”。 端木轩淡淡道:“如果让缥缈七秀分别对上洛清雪和那个李风的话，那么在今天的比赛中，能胜出的最多就只有三人”。 东方明默然不语。 端木轩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幽幽道:“不是说缥缈七秀名动天下吗，可若是此次武林新秀会到最后竟然连前三都没人进，那无疑和自己打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 在记忆里一直温婉流转着的是什么，是女儿似水般温柔的情意吗！无尽岁月中恋恋不忘的又是什么，可是所爱之人眉间灿烂的笑容。 她和他本是初遇，可为什么对面男子的背影却似乎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洛清雪感觉很奇怪，按常理来说，做她对手的这个男子此刻应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才对啊。可为何他却一直都背对着自己，而且自始至终，哪怕连一眼他都没有看过她。 在这个男子面前，她居然感觉竟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那个清冷孤傲的冷仙子吗，她不是对男子一向不屑一顾的吗，为什么她也会感觉到不知所措，难道就因为面前的这个陌生男子。 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为什么，她感觉这个人的背影竟那般像心底的那个少年？ 是否，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平白无故的，自己怎么又突然会有这样的错觉。 几乎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她似是想走到这人正面去，她想看一看这到底是怎么的一个人，只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踏出去的那只脚立刻又收了回来。 摇头理了一下脑中杂乱的思绪，洛清雪冷冷的开口道:“落雪谷洛清雪，请出手吧”。 怎么回事，小雪居然在主动对这个李风说话，奇怪。站在场外的洛清羽不由皱了皱眉。 其实，就连洛清雪自己都有些奇怪，甚至是吃惊。话已说出口，她不由一呆，自己这是怎么啦？ 须知平日里，即便是对大哥她也不喜欢多说，更不要说是对一个陌生人了，其实她也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可此刻，这又是怎么回事，对着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自己竟莫名其妙的开口和他说了一句话。 不过，更加奇怪的是，自己虽已主动开口，可这人却还是在背对着她，还是没有回身来看自己一眼。 为什么他要背对着自己，为什么他不转过身来看上她一眼。 是他不想吗？ 其实他想，他甚至已想得快要发疯。 洛清雪，那个他魂牵梦萦却已感觉有些陌生的女子，此时就站在自己身后。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回过头去看看她，看看那他一直牵挂着同时也一直牵挂着他的那张容颜。 “阿雪……”，杨晓风在心中低声念着那个他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一时间，心中的相思之情就像是被激起的海潮般，再也难以平静，不过他脸上却依旧无一丝表情，手上也没有任何其它动作，自始至终，他就只是背对着身后的女子。在原地站立良久后，他只是淡淡道:“我认输了”。 他终究没有回头。 为什么不回头？ 不过就是转个身而已，难道连转个身也需要莫大的勇气吗？ 还是他根本就没想回头。 其实他很想回头的，真的很想，只是，他怕转身之后，自己便再也无法克制住对她的思念。转身之后，面对几步之遥的距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冲过去和她相认。可现在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此刻他和她又都身在缥缈峰，所以，纵然相思难禁，但也只好先暂且忍受着煎熬多捱几天，等此武林新秀会结束，等阿雪回到落雪谷之后再说。 “我认输了”。 不曾犹豫，更不曾迟疑，杨晓风直接当场认输，随即在台下众人疑惑不解和身后女子复杂难明的目光注视下，缓步直接走下了赛台。 又一次，他又一次从洛清雪眼前离开，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洛清雪望着那个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冰冷如霜雪般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几丝茫然和失落，她一直死死盯着那个男子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不知为什么，此刻，她心中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她很想现在就跑上去，不顾一切的跑上去，去看那男子一眼，看看他的脸，看看他是否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着的那个人。 可是，她却又很害怕，她害怕自己会失望。或者说，十年等待，她甚至都已经开始绝望。 台下围观的众人困惑而又惊讶地看着此刻台上所发生的情形，一时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这什么情况啊，根本就没有交手，那个人便认输了。看刚刚他走的时候那毫不留恋，同时也毫不在意的样子，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是来武林新秀会上与人对决比试的一样。可是，如果说他的本意不是想要在武林新秀会上一举成名，那他又为何要跑到缥缈峰来？ 总之，这个人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就这样结束了”？ 同样惊讶甚至都有些奇怪的还有兰啸瑞。 他一脸错愕地望着台上的情形，许久后，又疑惑地看着洛清羽，皱眉道:“那个李风怎么这么轻易就认输了”？ 洛清羽并没有立时回话，一直都只是瞧着此刻还站在台上的妹妹，听到兰啸瑞问他，也不搭话，过了一会儿，却反问道:“小兰，你有没有觉得小雪她今天似乎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但具体什么地方不一样，我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清雪与以往有些不一样，哪里啊……”，兰啸瑞也不由得看向台上的洛清雪，眉头顿时皱得愈发紧了些。只见虽然那个李风已下台多时了，但洛清雪却犹自还在茫然若失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知不觉间，竟像是已经呆了。 清雪她怎么啦？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啊，总感觉今天的每个人，每件事都说不出的奇怪，甚至是诡异。 望着外面的情形，东方明满脸惊愕道:“怎么会是这种结果，谁想这个李风居然这么轻易就认输了，还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啊。也不知这人怎么回事，按理说，他完全能胜过洛清雪的呀，可是，为何根本都没交手便直接认输了”？ 端木轩沉默不语，一时望着杨晓风的背影，眼中有异芒闪过，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几丝y毒，片刻后道:“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以后的对决中，已不必再考虑此人。其它的事，等此次武林新秀会结束后再说吧”。 东方明脸上还略微带着几分讶异，理了理思绪，笑着道:“这倒也是，现在看来，此次武林新秀会的前三之中，至少有两个会是咱们缥缈七秀之一。我现在就好奇，这最终的桂冠得主究竟会是谁，是慕容师姐呢，还是洛清雪”？ “自然是洛清雪了”。 东方明立时皱起了眉，不解道:“慕容师姐可与洛清雪是平手啊”。 端木轩淡淡道:“此次武林新秀会的举办地点是在咱们缥缈峰，做为主人，对客人自然是要礼让三分的。正所谓君子气度，如此，方不失我们缥缈峰的大家风范，明白了吗”？ “哦”，东方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对了……”，端木轩又问道:“关于那个李风的情况，你查得怎么样了”？ “这……”，东方明一时颇为尴尬，呐呐道:“我虽费了许多周折，四处打听查探，但除了名字之外，其它的始终一无所获”。 “是这样……”，端木轩低头思索了一阵，片刻后，吩咐道:“既如此，你不用再查了，明后天抽个空我们两个直接去拜访他一次。如果可以，务必要将此人揽入我缥缈峰麾下，这样的人以后定要为我所用”。 “是，我这就去安排……”，东方明走了几步后，忽又回头试探性的问道:“倘若无法将此人揽入我们缥缈峰门下呢”？ 端木轩脸上顿时闪过几丝狠色，冷冷道:“那他最好不要挡我的路，否则……哼哼……”。 缥缈峰下山的山道上，杨晓风慢慢的走着。 此时就下山的，恐怕也就只有他这一个吧，其它人自然还在看比赛。 现在，也该离开了。这趟缥缈峰之行，至此也算是圆满结束，再没有半点遗憾。 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他回头再次望了望缥缈峰顶，过了一会儿，他又抬头向北而望，那里，是去落雪谷的方向。 虽然之前一次都没去过落雪谷，故而对那条从未走过的路他并不是很熟，但却一点也不担心，这一路慢慢的走过去，等他到达的时候，阿雪他们想必也已经回去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就笑了，很轻松很轻松的笑了。 下一刻，他轻笑着，缓步下山而去。 贵宾接待处。 昨天那场，洛清雪刚一收手便直接回了房间，今天却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就在对手已经认输离场的情况下，她却仍是一个人在台上呆呆的傻站了好久后，才终于在台下一众围观者那对佳人留恋不舍的目光的注视下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间。 妹妹当前的这副样子，让洛清羽愈加困惑不解，同时还不免有些担心。 一时间，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好。他想问一句，可是，同样却不知该怎样问。 总之，此刻无论他想说什么，或者是想要问什么，都感觉不是很合适。 小雪她……，她这到底是怎么啦？ 现在看来，全是因为今天的这场比试，更确切的说是因为今天做为小雪对手的那个人––––李风。 细细想来，这个人着实有些奇怪，按理说，以他的武功，要胜过小雪绝不是什么难事，可他怎么却偏偏就直接认输了呢？ 总之一句话，对眼下的情形，洛清羽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都是些什么状况呀，乱七八糟的。 “哥……”，便在此时，忽听妹妹叫了自己一声。 这是第一次有兰啸瑞在场的时候，洛清雪主动开口说话，不由得让年轻人吃了一惊，或者说吓了一跳。 洛清羽犹在还在出神，一时没听清妹妹说了什么，呐呐道:“啊，怎么啦”？ 洛清雪沉吟着，凄楚道:“你说，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洛清羽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心也瞬间沉了下来，他当然知道妹妹所说的他是谁，可是，对于妹妹此刻所问的问题，自己又该如何做答。 随便说几句虚话哄哄她，然妹妹早已不是曾经跟在自己p股后面被他随意哐哄的那个小姑娘了，可若是说实话，又免不了会惹她伤心。唉……，良久，终只是苦笑着叹息了一声，反问道:“妳自己心中不是一直都坚信他一定会回来吗，为何此时却要这样问”？ 有谁能够体会他此刻的心情，又有谁能够明白他这个大哥的无奈。 “是啊，我自己一直都坚信，可事到如今，呵呵……”，洛清雪忽然凄笑了一声，涩声道:“可是，空等了这么多年，我现在好像已经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了”。 虽是笑着说出口的话，可是，不管是她这句话还是这笑容本身，却满满的尽是凄苦。 洛清羽无言以对。到了这一刻，他实在已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可以安慰妹妹的话了。 “哥，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明天就回去……”，洛清羽诧异道:“也就是说，以后的赛事妳都不参加了”？ 洛清雪再未多说一个字，她的态度已经足以表明一切。 有关男女主的一些讨论。 可能大家会觉得有点奇怪，这男主和女主一出场就正式订婚了，会不会有点突兀。最新章节阅读另外，女主这冷淡孤傲的性格，似乎与前文的描述有些不符，从最开始的章节来看，女主本是个洒脱、爽朗、大大方方的女孩啊，怎么现在冷得像块冰一样。而且，以女主的眼光，尤其是她的身份，她这样一个女孩儿，居然可以为男主苦等十年，这会不会有些太牵强了？ 鉴于以上考虑，少年在这里特别说明一下，对于刚刚这些问题，少年在后续章节里会加以详细说明，还请大家千万多一点耐心。 最后再特别说明一下，因为码字完成后还要重新校一到两遍稿，以及上传等等，所以这更新的速度嘛，可能会慢一点。 另外，少年一天加上加班总共要上十个小时左右的班，再除掉吃饭和休息的时间，能用来写书的时间真心不多。 少年基本上都是熬着夜在码字，有时候甚至码着码着就睡着了，因为最近天太冷了，前晚上还冻感冒了。 总之，少年确实也不是很容易，还望大家多多谅解。毕竟，少年的第一要务是工作，谁都要吃饭的嘛，总不能因为一心扑在写书上而完全放下糊口的工作吧。 不过，少年在这里保证，虽然慢是慢了一点，但如果有人喜欢，也就是说如果有点击率的话，少年是绝不会停更的，不管多艰难少年都会一直咬牙坚持下去的。 希望大家在书评区多提建议给少年，少年会逐条细读大家的留言，更会采纳大家的意见。同时也希望大家多给少年一点耐心，当然了，也请多支持少年一下。 请大家给少年投一张宝贵的推荐票，再收藏一下，多给少年一点动力。 谢谢大家，谢谢。 第四十六章 一路有妳 洛清羽很是惊愕地看着妹妹的样子，一副难以置信，甚至都有些匪夷所思的表情。最新章节阅读 “这……这……这什么状况啊，小雪她可是一向连话都很少说的好不好，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大胆主动了。唉，女人啊，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改变的也太快了点吧”。 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显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眼下这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传统认知的巨大变化。不过，想想也是，小雪心中的冰本就是为晓风而结的，现在他回来了，她这块冰自然也就融化了。当然，他也打心底里替妹妹高兴。 看着小雪她等了十年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洛清羽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天底下有那个做哥哥的不疼自己的妹妹，又有那个做哥哥的不希望妹妹过得幸福快乐呢。 只是，让洛清羽受不了的是，小雪不把自己当外人，当着他的面和杨晓风亲昵拥抱也就算了，不过，怎么可以直接无视他的存在，这简直是将他当成了空气嘛。 “呃……咳咳……”，当下，他只得很大声的干咳了几下，示意妹妹和杨晓风两个人注意一下仪态，好歹还有第三个人在这里好不好。 对于大哥的这几声干咳，洛清雪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却一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妹妹在大哥面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还会害羞怎的。当下，只是略微和杨晓风分开了一点距离，随即对洛清羽非常调皮地一笑，道:“哥，你怎么啦，是不是嗓子有些不舒服啊，莫不是最近天气转凉，受了风寒了吧”？ “呃，那个……那个……”，洛清羽一时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什么那个这个的，有话就直说啊，像个女人似的”。 “好吧……”，洛清羽算是彻底败给妹妹了，笑着责备道:“小雪啊，那个晓风他刚来，连一口水都还没喝过呢，妳看妳这样粘着他总不太好吧”。 洛清雪琼鼻一翘，反驳道:“怎的，我愿意”。 “呃……”，洛清羽被呛得差点没当场晕过去，这下算是彻底无语了。 洛清雪却又看着杨晓风，关切地柔声道:“风，你还没吃饭吗，走，我这就带你去”。 说着很自然的拉过他的手就往外走。 只是，在触摸到杨晓风手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却立时惊了一下，因为她感觉接触到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百年老树的树皮。 她轻轻的将杨晓风的手拉到眼前摊开来看，入眼处，整个手掌全是厚厚的的老茧，虎口上更是密布着很深的裂口，就好像是已经被风化了的岩石一样。这本是一双书生的手啊，现在却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的指尖轻轻抚摸过那些粗糙的裂口，然后，将自己的手和他的手紧紧相握。掌心微热的温度从彼此的手上传来，直达心底，她和他的心早已交融在一起。 从此，一路有你，相守无期。纵然海角天涯，至死不渝。 洛清雪温柔的话语中是满满的疼惜，认真且无比坚定的道:“风，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多苦，但绝不会都还是只有你一个人走。无论你要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陪着你。不管以后你要去那里，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从此相依相偎，直到地老天荒，也绝不离分……”。 只是这一句话，他所受的那些苦，瞬间完全消散。他的痛，他所背负着的仇恨，和面前正紧紧拉着自己的手的这个女子比起来，根本已是微不足道。 这一刻，即便是让自己立刻为她去死他也愿意。和她比起来，其它的一切根本已不值一提，从此，她才是自己生命中的全部。 杨晓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秀发，柔和地笑道:“阿雪，我没事”。 他和她之间没有那许多死去活来的情话，更不需要什么海誓山盟的言语。那相守一生的承诺，此生便已足够。又或者说，在曾经相思相忆的时光里，他和她，本身就已经造就了一个海誓山盟的奇迹。 “咳……咳咳……”，洛清羽只得又大声干咳了几下，将二人从忘我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实在受不了了，照这样下去，天知道这两个人还会不会进一步有什么亲昵难禁的其它行为。 洛清雪转身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大哥，明知故问，道:“哥，你今天怎么老是咳嗽，不会真的是受了风寒了吧，要不要找个郎中给看看啊”？ “呃，没事，我没事……”，洛清羽赶紧摆摆手，道:“小雪，妳不是要带晓风去吃饭吗，那赶紧去啊”。 他现在就想让这二人赶快从自己眼前走开，实在是受不了他俩那郎情妾意，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 “嘿嘿……”，洛清雪对大哥傻笑一气，拉过杨晓风的手，道:“风，咱们走吧”。 见二人走开了去，洛清羽却仍旧还是一脸惊掉了下巴的表情，呆呆的看着二人卿卿我我的背影，大摇其头，叹息道:“没天理啊，没天理！” 洛清羽住所，正厅，一家人平常吃饭的地方。 明亮的烛光照得整个房间很是通透敞亮。虽然外面下着雪，但燃烧的炭火炉使得屋子里的温度温暖而舒适，酒也已温好。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还有什么能比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个团圆饭更幸福，更快乐的呢！ 洛文斌掩饰不住满脸的喜悦之情，亲自拿起酒壶为杨晓风斟了满满一杯，笑着道:“风儿，你可一定不能装客啊，好好吃，好好喝。来来来，伯伯为你再倒一杯”。 杨晓风不敢懈怠，赶紧起身，道:“多谢洛伯伯，只是我一个小辈怎么敢劳你亲自给我倒酒，这如何使得”。 洛文斌摆摆手道:“风儿，看你说的什么话，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有这许多迂腐的道理。伯伯又不是外人，你在我眼里和羽儿一样，就是我的另一个儿子，如此见外做什么”。 洛清羽在旁边笑着c话道:“爹，你说错了，晓风他可不是你的另一个儿子，是女婿好不好”。 洛文斌拍拍自己的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对对对，是女婿，是女婿，你看我都有些老糊涂了”。 洛清羽才刚满四岁的小女儿顿时从娘亲那边跑过来扯着她老爹的胳膊，一脸好奇的样子，颇为不解地问道:“爹爹，女……女婿……是……是……”。 洛清羽溺爱地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笑着道:“女婿就是你姑父，来来来……”。 他指着杨晓风，道:“妞妞乖，快叫姑父”。 “哥，你话可真多，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这又在乱说些什么呀，妞妞才四岁，那里会叫什么姑父”，洛清雪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洛清羽，虽然她可以在大哥面前和杨晓风无所顾忌，表现得要多亲昵有多亲昵，但那也只限在同辈之间，此时当着洛文斌的面，她多少还是不敢太大胆的，至少要有几分矜持才对。不过，随即她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清丽无方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眼神更是深情款款却又有些羞涩地看着身边的杨晓风。 自始至终，她和他的手一直紧紧相牵。她全身上下，再没有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有着的只是无尽的温柔。 妞妞也不怕生，冲杨晓风挥舞着小手，不停叫道:“姑……姑父……”。 女儿这一声姑父叫出来，洛清羽顿时理直气壮地笑着反驳道:“小雪，妳现在没话说了吧，妞妞连爹都会叫了，怎么可能不会叫姑父呢。妳也不想想这可是妳大哥我的女儿好不好，别看她今年才四岁，但聪明着呢，反正比妳小时候聪明就是了”。 洛清雪的确已无话可说了。 洛清羽随即又逗弄着小家伙，调笑道:“妞妞，妳说爹爹说得对不对啊”？ 小家伙吃吃笑道:“对……爹爹……爹爹说得对，妞妞……妞妞聪明……比……比姑姑要聪明”。 此言一出，洛清雪顿时口张得老大，看来这回是彻底无语了。 这一大一小姑侄两个当下的这幅可爱神态，顿时惹得另外三人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就连杨晓风也淡笑了几声，随即却忽觉得一阵尴尬，脸上神情很不自然起来。 洛清雪恰好向他看来，见他脸色颇为怪异，顿时惊问道:“风，你不舒服”？ 杨晓风嗫嚅了半天，小声道:“那个，妳看……妳看我……我这都没什么礼物给孩子”。 洛清雪顿时一脸黑线。本以为他不太舒服，合着原来是为了这个。 洛清羽也很是无语道:“晓风，你这说的什么话，又不是外人，说什么礼物嘛。再说了，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还要什么礼物”。 “是啊，风儿，不必在意这些小细节……”，洛文斌大笑道:“现在别的什么都不说，先吃饭”。 洛清羽立刻笑着接话道:“晓风，你今天可真得放开肚皮吃，更要来个一醉方休才好啊。要知道，若不是沾你的光，我们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好的菜。尤其是爹这珍藏了三十年的老汾酒，我长这么大，可最多就只不过才喝了有五回而已。来来来，我先给你满上”。 洛清雪当即劝阻道:“哥，怎么饭都还没开吃，你就要先喝上了。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怎么这么喜欢喝酒，这酒真的有这么好喝吗？又涩有苦的，有什么好喝的嘛！” 洛清羽耐心讲解道:“小雪，这妳就说错话了，正所谓无酒不欢嘛”。 “行行行，那你就喝吧，爱怎么样怎么样”，洛清雪本要和大哥好好的理论一番的，但有父亲在场，她只好暂时先忍了。 杨晓风悄悄瞟了一眼洛清雪，不由偷笑了一下，看来阿雪很是反感男人喝酒啊，想到这里，心中顿时暗暗叫起苦来，这以后的日子，对他这个大酒鬼来说，可怎么过呀。 不过，眼下美酒当前，他决定还是暂时先无视阿雪的存在，好好解解馋的好，当下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对于大家的热情和关怀，他还能说什么呢，唯有痛饮杯中酒，尽消心头忧。 这一刻，他那已在伤痛的回忆中煎熬了十年之久的心，终于又一次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人生纵有苦痛折磨，但这点小小的痛苦和一个温暖的家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一时间，他那荒凉落寞甚至还夹杂着些许忧郁的双眸忽然微微湿润了起来，可是眼前的情景触及到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记忆吗！ 看他这灌酒如饮水的样子无疑也是个大酒鬼了，洛清雪顿时皱了皱眉，不过，随即却也只是浅浅一笑，夹起一块r，轻轻放到他碗里，温柔的话语中是满满的关怀，道:“风，多吃点，看你都这么瘦”。 “呃，咳咳……”，饭桌上的其他人一时间都被洛清雪的这一举动吓到了。洛文斌刚刚也喝了一口酒，被她这一吓，不小心一下子全都吸到了肺里，顿时不停的咳嗽起来。 洛清羽正要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受了这一吓，当即便噎住了，赶紧喝了几大口汤才好受了点。就连一直细嚼慢咽着的兰如是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嘴张得老大，以至于吃到嘴里的菜又掉了出来，手中的筷子更是吧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过了好一阵后，三人才互相看了看对方，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这还是小雪吗，还是之前那个冷冰冰的连话都很少说的洛清雪？ 第四十七章 灭门祸事 原来，不管怎样清冷孤傲的女子，纵然真的是九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总也有那么一天，会因为一个男人，甘愿放下自己所有的高冷与骄傲，跌落到尘世间变成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傻姑娘。 杨晓风就是洛清雪心中的这样一个男人。他就是那个甘愿让她从仙子变成傻姑娘的男人。 看着三人眼下的窘态，洛清雪有些奇怪，问道:“爹，哥，嫂子，你们这是怎么啦”？ 三人连忙同声道:“哦，没事，没事”。 说完同时看向洛清雪，又再次彼此对望了一眼，洛文斌和洛清羽再也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兰如是也掩着嘴，直直地看着她发笑。 洛清雪实在被他们三个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假装生气道:“爹，哥，你们莫名其妙的在笑什么呀”？ 三人又是一阵大笑，这回甚至就连兰如是也笑出了声。 为免得又被三人取笑，洛清雪再不敢多问一句，只得转头偷偷看向杨晓风，恰好，却见杨晓风刚好也正微笑着看着她。 对上他的笑，她的脸顿时又红了几分，当即，她自己也对他报以微笑。 此情此景，她不由得想起了汉代才女卓文君的一句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是不是，能有你在身边作伴，此生便已足够？ 不知不觉间，饭已罢。 收拾过桌子，刚温好的酒又重新摆了上来。 洛清羽为他们三个男人再次各斟了满满一杯。 酒还是刚刚的酒，人还是刚刚的人，但洛文斌喝着杯中的酒，心情却不似刚刚那么好了。他看着杨晓风，脸色渐渐沉重了许多，不过却又迟疑着，等了一会儿，终是淡淡问道:“风儿，十年前的那一夜，清水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夜的那场祸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此言一出，其他人顿时也全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时全都在等待着，等杨晓风讲出那些伤痛的真相。 洛清羽叹息一声道:“是啊，晓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等杨晓风回答，又道:“那年，我们得到消息时，已是半个月之后。当时，爹，我，还有小雪我们带着大批落雪谷的精锐力量赶到清水山庄的时候，所见到的就只有满地的尸体。那景象真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啊”。 他看了一眼洛清雪，继续说道:“当时，小雪她三天三夜没合过眼，像疯了一样的在死人堆中一遍遍的找你的尸体，她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最后到底没有找到，而她自己也累垮了身子。以至于大病了一场，整整昏迷了十多天后才醒过来”。 杨晓风听洛清羽将阿雪的情况对他徐徐道来，他只有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洛清羽接着道:“当时，我们整整用了足足月余的时间才将所有死难者的遗体入土安葬。不过，也正是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所以，小雪她偏执的坚信你还活着。这也就是为什么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她却还在一直苦等着你的原因”。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妹妹，顿了顿，再次道:“你知道，小雪她本来性子就比较冷淡，自打那次从清水山庄回来之后，变得更加孤僻自闭，一度和我们都很少说话。你要是还不回来的话，我都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想不开而出事……”。 “哥，好好的你说这些做什么，我……”，洛清雪当即打断了大哥的话，本还要再多说几句的，却感觉杨晓风捏了捏自己的手，她只好又住了口。 洛文斌c话道:“是啊，风儿，这十年来，我这个做父亲的看着雪儿她老是一个人孤孤单单，连个说话的人没有，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知道她性子倔，所以我连说她两句都不敢，但让她这样一直单着也不是个办法啊，我真是为她把心都快c碎了，但也就只能是替她担心而已。不过还好，你总算是回来了”。 “爹……”，洛清雪清澈的美眸间顿时湿润了几分，声音竟已有些哽咽。 “唉……”，兰如是轻叹了一声，接着公公的话道:“是啊，晓风。我也是个女人，这几年来，看着小雪她倔强地等着你……。虽然她嘴上没说，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有太多的苦楚。每每看到她一个人，看她始终偏执地为你空等着，我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杨晓风只有静静的听着，他也只能静静的听着。他的脸终于变得完全没有一丝表情，不喜不悲，可是，他的心却已在流血。 阿雪她，她怎么会这么倔？ 为什么，她不把自己给忘了，世间好男子何止万千，她为什么偏偏就一定要认定自己这一个？ 仔细想来，其实自己与别人也没多大区别，比自己优秀的男子比比皆是。他想不通，他到底有什么好，竟值得她为自己如此这般！ 洛文斌摆摆手道:“行了，先不要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总之，风儿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好”。 顿了顿，他沉声道:“风儿，虽然我知道你不愿提及，但我还是想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杨晓风沉默着，依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姿态，静静地坐着。似乎，洛文斌此刻所问的是根本与他无关的问题。只是，洛清雪却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那是记忆中最惨痛的梦魇，是他永远也不愿再想起的心魔。 他的手紧握，掌心里已全是冷汗。因为太过用力，洛清雪只觉得自己的手已被他攥的生疼。可她却并没有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回来，就那样一直任由他攥着。她知道，相比起他心里的痛，此刻她手上的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当即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随即将他的手反捏住，柔声道:“风，你没事吧”？ 杨晓风感受着她掌心真实的温度，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心里一下子感觉无比的平静。原来，只要有她在身边，所有的伤痛都已不再重要。 只是，他却还是沉默着，许久后，忽然轻轻一笑，攥着他手的手也轻轻放开，随即缓缓开口，道:“十年前的中秋之夜，我们一家人吃过晚饭后正要出去赏月，便在此时，异变突生。一切都发生的那般突然，事先根本毫无征兆，完全像是在一瞬间，大批黑衣人闯入了清水山庄，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杀，显然是蓄谋已久”。 听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似乎当下他所描述的这一切，根本就与他无关一样。此时此刻，他仿佛就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洛文斌他们静静地听着，可想而知，那是何等惨痛的场面。 杨晓风接着道:“只在片刻间，眼看着我们清水山庄的族人、弟子、仆人、还有好些个暂时寄住的客人，很快便全都倒在了血泊中。到最后，娘亲为了救我，就在我眼前不到两尺的距离，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杀手一剑穿心而过……”。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沉默了下来，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纵然已过去了十年时间，可母亲倒在自己面前的情景，那一幕已经完全定格在他的脑海里，又岂是时间可以淡去的。 洛文斌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心底是无尽的愤怒。究竟是多大的仇，多深的恨，以至于竟要亡家灭族。纵然是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可这与杨晓风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遭遇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 以及另外那两个孩子，晓凌那时才十四岁，晓溪更小，不过就才只有十二岁啊。 还有清水那么多的孩子，最小的，甚至还在襁褓中。那些孩子，有好些个，根本就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的。 在那场祸事中死去的那些孩子，他们有多无辜？ “啪……”。 只听一声脆响，众人看去，却是洛清羽因为力道过重，以至于将手中的酒杯竟生生给捏碎了。见其他人都向自己看来，顿时大声呵斥道:“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究竟是什么人，究竟与清水山庄有何深仇大恨，以至于竟要行如此令人发指的灭门行径，可恶，可恨……”。 是何等悲惨的场景，就连听者业已如斯，不知真正的亲历者又当如何！ 洛文斌长叹一口气，继续问道:“风儿，那后来，后来怎么样了。既然遭遇了这等惨重的祸事，那你又是如何逃过这一劫的”？ 杨晓风没有立时回话，过了好半天后，才又重新睁开眼，淡淡道:“是师父，也就是洛伯伯你和我爹的结义三弟––––李木清”。 “原来是老三，没想到还真是他啊……”，洛文斌默然，点了点头道:“其实早就应该猜到是老三，除了他之外天下还有谁有能力从那么多杀手的围攻中救出一个人来。而那天又正是中秋之夜，三弟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啊！” 李木清放不下的是什么，会是一个人吗？ 杨晓风不知道。他更不知道的是，若非李木清那日恰好到清水山庄去看望一个故人，又怎会碰巧救下他的命。 或许，一切看似偶然的巧合，其实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因果。 第四十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下） 因少有人来往走动，院子里长了许多杂草。一阵风吹过，屋角的风铃发出美妙的响声，听起来虽很悦耳却好像又带着些许幽怨，随风飘向远方。 夹杂在那铃声中的，可是女儿最温柔的思念？ 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一张床，一个书架，一个衣柜，一副桌椅，一个梳妆台。房间里的陈设实在太过于简单了些，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这个落雪谷的千金大小姐的房间，可她却很喜欢这种简单的布置。记忆里，那个少年的房间不就是这样的吗！ 洛清雪正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发着呆。虽然她早已过了豆蔻年华，但镜子里那清丽无方，美得让人窒息的容颜，在岁月流逝中却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是否，因为她太美了，以至于竟连时光都不忍伤害她。 只是，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是否，那足以连时光都为之惊艳的美丽容颜啊，是否永远会清晰如旧？ 亦或是，韶华倾负，岁月荏苒，终有一天，红颜却也会老去。芳华易逝，青丝白发，不过就只在转瞬之间，流年真的会有那么残忍吗？ “风，你在哪里，若是你还不回来的话，我都要老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道:“我不知道，我还能等多久，还能不能等到我们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片刻后，她缓缓起身，移步到窗前，素手轻轻解下了挂在窗棂上的一把剑，一把竹子削成的剑，一把已经陈旧了的剑。 这是她当年从清水山庄带回来的，看到这把剑，她便会想起那个少年。除了他送给自己的那本剑谱，这把剑似乎已是自己对他唯一的念想。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柔柔地看着，不一会儿，竟已完全呆了。 便在此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外面的青石小路上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当即回过了神，细细听着，听脚步声，好像有两个人。听得出来，一个是大哥，还有一个却显得很是陌生，既不是爹爹也不是嫂子。 洛清雪顿时皱了皱眉，心道:“哥他怎么可以带陌生人来这里啊”。 想到这里，她多少有些生气。 “小雪，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洛清羽似乎根本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满心欢喜的声音大老远便传了过来。 “会是谁”？ 洛清雪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从屋子里慢慢的走了出来，然后，她整个人便完全愣在了那里。 那个人，那个记忆中的少年，那张略微有些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脸，那个曾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男子。此刻，他就站在大哥身后，正微笑着看着她。 他的人似乎已经苍老了许多，就连那一头原本墨玉般的黑发，两鬓处竟也已多了些许斑白。 曾经，他是那般的阳光洒脱，可现在竟已深沉如斯，甚至还有些落拓。 他已被岁月沧桑了吗？ 唯一没有变的，是他脸上的笑意，那般纯真，那般灿烂。 一如当年，他的笑容依旧还是那么温暖有力，甚至还多了几分平和。 她的心，慢慢在融化。那所有冰封着的冷漠与高傲，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无尽的柔情。 温暖的春风再一次吹进了她的心里。这风，不光吹开了她的心扉，更是再一次融化了她心中封冻了千年的寒冰。 又一次，她的心又一次融化，融化在了少年那如朝阳般温暖的灿烂笑容里。 这风吹走了她心中的枯败。被这风一吹，那酷寒的冬日留在她心底的y霾，瞬间彻底消散。 下一刻，她的心再次充满了无限生机。 眼见得他就在眼前，可她却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吗？ 那无数次梦里相逢的场景啊，终于真实的发生了；那念想了无数次的重逢啊，终于不再是奢望；那个一直为之牵肠挂肚的人啊，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流转在时光里，女儿的心意。在岁月斑驳中，沉淀出世间最纯真，最奢侈的爱恋。此生，我的心早已经为你彻底沉沦。 此刻，还在等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伸出手去，还不上前和所爱的人紧紧相拥？ “风，是你吗”？ 洛清雪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几丝梦幻，有些迷茫的问道:“这是真的吗，真的是你”？ 然后，她不顾一切地猛跑上前来，一头扎进杨晓风怀里。她的手，死死将他箍住。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再次离开。 杨晓风身子僵直着，许久后，终是伸手紧紧把她拥入了怀中，淡淡道:“阿雪，是我，我回来了”。 那一刻，洛清雪的眼泪像山涧的溪水一般，奔涌而出。她不是一向很坚强的吗，为什么还会流泪，不过，这却是幸福的泪。 有雪花徐徐飘下，这是今年落到谷底的第一场雪。 一时间，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冷了好多，也不知洛清雪单薄的身子是否能受得住此刻的寒凉。 她只得把身子又往杨晓风怀中靠了靠，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听着他那有力的心跳，她的心顿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火热。 原来，依偎在他怀里，她已找到了此生最温暖的依靠。 良久后，她才终于抬头看着他，刚好发现他也看着自己。 或者说，自始至终，他一直都在看着她。 她紧紧箍住他后腰的胳膊微微上移了几分，随即伸出手去，极其轻柔而又怜惜地轻抚着他鬓角的白发，虽然还在流着泪，却再也忍不住一阵傻笑。 原来，她的笑也和她的容颜一样，似乎从未有改变过丝毫。 一如当初，在清水山庄的那个黄昏午后。她和他之间，从未有过一丁点改变。 大雪徐徐而落。 漫天飞舞的雪花，可是上天为人间最痴情的人儿所送来的祝福和喜庆，或者还有恭贺。 别离苦，欢乐趣，就中更有痴儿女。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看着紧紧依偎在怀中的女子，杨晓风终于明白，原来他所拥有的，一直都还在。 原来那些他曾经一度认为已经远离他而去了的，竟从来都在自己身边。 曾经那些轻描淡写的的伤痛，不过只是一场虚幻的梦魇。紧紧相拥在怀中的人儿才是最真实，最奢侈的幸福。那是他要用一生去守护的温暖。 他和她，彼此之间或许早已经情意相融，心灵相通。 依偎在杨晓风怀中的洛清雪早已不再是往日那个孤傲如霜的冷仙子。此刻，她只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在自己所爱的男人面前表现得温柔似水的小女人。那一刻，她所有的冷漠和高傲尽皆全化成了浓浓的柔情蜜意。 一如当初，她深情款款的目光，一直情意绵绵的看着杨晓风。 第四十九章 你若一生相许，我愿生死相随（上） 雪一直在下，下得不疾不徐，下得慢条斯理。她那洁白无暇的颜色，灵动美妙的身姿，似乎就像……就像是九天仙女撒向人间的祝福。片片飞羽，徐徐而落，落雪谷早已被尽皆染白。 流银如瀑，从天际狂泻而下。天地间除了飘舞的雪花之外似乎已经再找不到比她更纯洁，更安宁的生命了。 初冬本不该有这么大的雪的，一时间还让人有些难以适应。只是那又有什么关系，越是大的雪，雪后的阳光也一定越是灿烂而热烈。 房间里新加了厚厚的门帘，当然还有炭火炉，使得屋子里的温度温暖而舒适。当然了，其实只要一个人的心是温热的，纵然就是在最严寒的雪天里也不会觉得冷，只会觉得这雪下得好美，好有诗意。 今天的雪的确下得好美，她的心里也充满了温馨的柔情。 她自然就是洛清雪，此刻，她正站在窗前，杨晓风和她肩并肩站在她旁边。 她看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飞雪，柔声问他道:“风，你说这场雪什么时候才会停啊，这都已经下了快整整有三天了，不知还要下多久呢”？ 杨晓风透过屋外的大雪，眺望着远处在大雪中已有些模糊的山头，似乎他的思绪也停留在很远的地方。不过他还是淡淡的答道:“等她想停的时候，就会停了”。 “想停的时候吗，那又会是什么时候……”，洛清雪细细品味着他的这句话，有些不是很满意，嘟着嘴小声嘀咕道:“这算是什么答案”？ 杨晓风很是平和的一笑，道:“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没有答案，只能等，时间会给妳最好的答案”。 “只能等吗，是啊，的确是只能等……”，洛清雪有些泄气，道:“本来想带你到谷中四处去看看的，现在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就只好待在房间里不出去了”。 杨晓风终于从远处把目光收了回来，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去看，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 以后，人总是在说以后，可是谁又知道以后会不会又发生别的什么意外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的雪竟下的渐渐小了许多，过了一会后竟是彻底停了。 雪后的天空一片灰白。不一会儿后，却渐渐的竟有几许阳光穿破云层透s了出来，照在刚累积起来的新雪上，显得晶莹而美丽。 一阵微风袭来，吹动屋角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时光流转中，那清脆的铃声就似不离不弃的朋友一般，曾陪伴着洛清雪度过了无数孤独的岁月。那铃声也见证，记录下了她心底最温柔的款款深情。现在，就似正在对着自己身旁的这个男子轻轻诉说着。 “没想到这雪这么快就停了啊……”，洛清雪看着外面，似乎有些意外，还有些眷恋，随即转头，目光柔柔的侧顾着杨晓风，道:“你说过的，等她想停的时候就会停了，只是想不到居然这么快”。 杨晓风淡淡问道:“妳说这雪待会还会不会再下，或者说从此后天就放晴了”？ 洛清雪偏着脑袋细想了一会儿，道:“雪以后一定还会再下的，但至少现在不会再下了吧，想来明天一定会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不过只是一句平淡无奇的话，不料却引起了杨晓风的深思，思索了片刻后，轻笑道:“人生岂非也正和这天气一样，总会有些免不了的风风雨雨，有时更是茫茫大雪。但是，只要我们用乐观的心态去面对，去等待，相信雪后的阳光一定会热烈无比”。 阳光果然热烈，漫天洒落下来，照耀着人间的一切。刚刚还密密地满布着天空的灰云，不经意间，竟已全都消失不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重又恢复了湛蓝的颜色，看上去是那般纯净。 “天真的晴了呀……”，洛清雪望着外面灿烂的阳光，过了一会儿，重又转头看着杨晓风，道:“风，你知道吗，在那些等待的日子里，我感觉真的好迷茫，好害怕，害怕你真的永远都不回来了。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一直坚持了下来。不过，好在现在天总算是晴了”。 杨晓风也看着她，语气中充满了怜爱与疼惜，道:“阿雪，这些年真是苦了妳了”。 洛清雪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柔声问道:“风，你知道我给这幢阁楼取了个什么名字吗”？ “什么名字”？ “聆风楼”。 “聆风楼……”，杨晓风不解，道:“为什么要叫聆风楼，聆听的可是风的声音”？ 洛清雪再次微微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深情款款的道:“聆听的不是风的声音，而是对风的思念”。 “对风的思念……”，杨晓风一呆，随即伸出手去，将她轻轻揽入怀里，淡淡的话语里带着死生不移的决绝，道:“阿雪，我向妳保证。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始终在妳身边守护着妳，除非是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再离开妳半步”。 泪从她美丽的双眸间轻轻落下，只因为那一个承诺，此生为他做什么都已值得。 洛清雪在杨晓风怀里低泣着，原来她那偏执的坚强背后，却也需要呵护与依靠吗？ 是否，你也曾对心底的爱人许下过一世天荒地老的承诺。任凭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即便是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但那诺言却依然还铭刻在你的骨子里，消融在你的灵魂中，始终无怨无悔，至死不渝。 院子里，洛清羽和兰如是并肩站着，正望着房间里紧紧相拥着的二人。良久，兰如是转头看了看丈夫，淡淡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洛清羽对妻子的话很是有些困惑，不解道:“担心什么”? 兰如是悠悠说道:“晓风在小雪和公公心中的份量你也看到了，难道……难道你就不怕以后他来个反客为主，夺了你这谷主的位子”？ 洛清羽平静的摇了摇头，直接道:“绝对不会”。 兰如是有些诧异的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洛清羽淡淡一笑，道:“妳即便不相信我，不相信父亲，不相信小雪，但妳至少应该相信晓风。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因为他是杨晓风”。 “因为他是杨晓风，这算是什么答案”？ 兰如是不明白丈夫的意思。 洛清羽沉默着，显然有些事无法用言语解释清楚。 便在此时，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却是洛文斌来了。 “羽儿，如儿，你们都在啊”？ “爹，你也来了”。 洛文斌微笑着，道:“是啊，来看看我这宝贝女儿女婿两个处的怎么样”。 兰如是掩嘴轻笑道:“爹，你无需担心，自从晓风回来后，小雪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自然是相处的不错了”。 “这就好，这就好啊”，洛文斌和洛清羽两人对望一眼，都大笑起来。 听着院子里的笑声，洛清雪柔声道:“是爹他们，风，咱们出去吧”。 随即拉着杨晓风的手出了房门。 看三人都来了，洛清雪和声道:“爹，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也不进来坐啊”？ 洛文斌调笑道:“雪儿，看妳和风儿两个人正情意绵绵的样子，我这老头子怎好进来打扰”。 洛清雪脸上顿时染上了一抹红霞，细声道:“爹，你们爷仨先去屋里坐会儿，喝点酒，我和嫂子这就去给你们弄几个下酒菜去”。 说完赶紧拽着兰如是小跑着出去了。 洛文斌父子二人一时似被她的这一举动给吓到了，惊的下巴都差没掉在地上。说真的，这两天他们着实已受到了不少惊吓，要不是心脏还好的话，都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父子俩个过了好一阵后才回过头来，两人同时看了看杨晓风，又彼此对望一眼，随即大摇其头。 他们没听错吧，小雪她刚刚说什么，要去给他们三个弄下酒菜？ 洛文斌用胳膊肘偷偷碰了儿子一下，凑到其耳边悄声问道:“你确定雪儿没发烧”？ 惊愕非常的洛清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犹自大张着口转头看了父亲一眼，呐呐道:“想来是最近天气转凉，小雪受了风寒了吧。不过，不对呀，如果小雪真是受了风寒的话，应该是发冷而不是发烧的呀，这大冬天的，难道还会得风热感冒，莫不是她屋里太热了些”？ 洛文斌连连点头道:“嗯，应该就是这样。我看你待会儿还是让老谢把任大夫叫过来给雪儿看看，她绝对是已经烧坏脑子了”。 “可任大夫前天刚出谷去了，还没回来呢”。 “那就让刘大夫来，雪儿的病情可片刻都耽搁不得，要是刘大夫也没在谷里，就叫华大夫来”。 “好的”。 杨晓风看着二人那略有些滑稽的表情，又听他们这般说，嘴角不由掠过一丝淡笑。看这情形，显然他们之前从没有吃过阿雪做的菜了。一时间，望着阿雪出去的背影，他心里感觉无比的充实和温馨。同时还有些期待，要知道，以后恐怕天天都能吃到阿雪做的菜了，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媳妇儿烧菜的天赋怎么样。 洛清羽早已向杨晓风看来，一对上他的目光，顿时极其夸张的笑道:“晓风啊，这几天还真是沾你的光啊，呵呵……”。 杨晓风顿时一脸黑线，不知怎的，他总感觉洛清羽这句话听起来中间竟带着一股浓浓的醋味。这让他不由对洛清羽有些无语，天底下哪有大舅哥为妹妹吃自己妹夫的醋的。大哥他这也太…… “是啊，虽说女儿都养了二十几年了，想不到我这做爹爹的最后竟还要靠沾女婿的光才能吃顿女儿做的菜。唉，怪不得人都说女儿是外人，我今天算是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洛文斌摇着头，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心中感慨万分。 杨晓风干笑一声，道:“伯伯，大哥，咱们进去坐吧”。 第五十一章 提亲（上） 深秋时节，寒凉之气渐重，枝头的残叶已零落殆尽，就只剩下枯枝还孤零零的杵立在风中。然而，立冬过后，天气回暖，阳光似乎又炽热了起来。只是，那忧伤般铺满了一地的落叶却清醒的告诉人们，冬天已经来了。 缥缈峰。 峰顶的大广场上，端木轩一个人站在阳光下思索着。他眼神中带着几丝迷离，正向北而望。似乎，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天空下，有一个他心里在眷顾着的人。 只是，那个人，又是谁呢？ 一个缥缈峰弟子走到近前来，向端木轩行了一礼，恭声道:“大师兄，掌门师尊让你到他的书房去一趟”。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端木轩头也不回的对来人一挥手。 传话的弟子立刻去了，端木轩停顿了片刻后，终也缓缓走开了去。 有风掠过这片人声鼎沸的大广场，却总感觉有些孤寞。 穿过曲折蜿蜒的长廊，走过缥缈峰前山几十进院落，终是到了缥缈掌教的书房。 院子里寂廖无声，格外的安静。只有门外站着两个服侍的弟子，似乎这就是一处普通农家院落，可谁能想到，这里却是当今天下第一门派势力，缥缈峰掌教的书房。 走到近处，随侍的弟子忙向端木轩躬身行了一礼，道:“师兄你来了，掌教师尊在等你”。 “嗯”，端木轩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房门虚掩着，屋子里的陈设也比较简单，但物件却极其奢华贵气。一个五十多岁的成年男子正背对门口负手而立，他身着一件绣着金丝边的黑色长袍，显得华贵至极。脸上虽带着一丝随和的微笑，却不怒自威，显然是个常年执掌大权的人物，正是当今缥缈峰掌教––––端木轩的亲叔叔端木敬。 此刻，端木敬正站在窗前静静的望着外面，这处书房建在整个缥缈峰最高的位置，目光所及之处，一切尽收眼底，给人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感觉。 端木敬似乎很受用这种感觉。他面带微笑，表情大是轻松，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端木轩轻轻推门而入，在端木敬身后站定，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叔叔，我来了，不知你找我什么事”？ 端木敬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侄子，这个缥缈峰未来的接班人，不觉就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表现得很是满意。他摆摆手，示意端木轩坐下，面带笑意，问道:“轩儿，上个月武林新秀会的时候，有个从落雪谷来的女子叫洛清雪的，你见过了没有”？ 端木轩赶紧答道:“叔叔，落雪谷是与咱们缥缈峰齐名的武林世家，所以这次武林新秀会的时候我特地邀请了落雪谷少谷主洛清羽前来观礼，还送了些许礼物给他。至于洛清雪嘛，自然也见过了”。 “嗯，轩儿，你做的好……”，端木敬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又问道:“轩儿，你既已见过洛清雪，那你觉得她的人怎么样”？ 端木轩一时不知叔叔所问此话是何意，但还是答道:“洛清雪冷傲清秀，与我缥缈峰慕容颜师妹并称二仙，而且武功也与慕容师妹不相上下，就女子来说，不管是容貌，武功，还是身世背景绝对是已是最好的了”。 端木敬点了点头，话题一转道:“轩儿，你今年都二十有六了吧”？ 端木轩点头，道:“刚好二十六”。 端木敬轻叹着笑道:“以你的年纪，要是在普通农家，只怕是早已经娶亲成家，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只因为你是咱们缥缈峰未来的掌教接班人，肩上担的责任重大，才让你拖着至今未婚。耽搁了你这么些年，叔叔有愧与你啊！”。 端木轩连忙摇了摇头，大义凛然道:“叔叔你这话真是折煞我了。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现在首要想的是应该如何把咱们缥缈峰一门发扬光大，以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至于个人儿女私情，相比起本门大业来，实在微不足道”。 “好，说得好……”，端木敬赞叹一声，笑看着端木轩，看了好久，只看得端木轩心里发了毛，都有些坐不住了，就要站起身来，才摆摆手，淡淡道:“轩儿，如果让你娶洛清雪为妻，你可愿意”？ 端木轩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只感觉心里砰砰乱跳，看着端木敬，很是激动的问道:“叔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端木敬见他激动成这个样子了，显然自己的这侄子对洛清雪是爱慕至极，当下笑着点了点头，道:“轩儿，叔叔怎么会骗你呢。如你所说，将我缥缈峰发扬光大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因此总是耽误你的终身大事不是吗！洛清雪和你，从家世上来说是门当户对，从个人来说，又是郎才女貌。总之，无论看那些方面，你们两个都是天生绝配。再说了，要是你二人结了亲，那也就意味着当今江湖上最大的两家势力从此结成一家人了。所以，于公于私，这桩婚事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一口气说完好多话，顿了顿，明知故问，道:“轩儿，不知你愿不愿意”？ “愿意，我愿意，非常愿意，太愿意了，我……”，因为太过于激动，端木轩一连说了四个愿意。不过，他忽又想到这些年来江湖上关于洛清雪的种种传闻，顿时萎靡了许多，冷静了一下，道:“叔叔，就算我愿意，却不知人家洛清雪自己愿不愿意。我听说这些年去落雪谷提亲的人并不在少数，可是却全都被她给拒绝了。还有，前次洛清雪来咱们缥缈峰的时候，我本欲想送她些东西熟络一下的，不料却被她一口回绝了，所以这……”。 端木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安慰道:“轩儿，放心吧。婚姻大事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洛清雪愿不愿意，只要洛文斌和洛清羽父子两个愿意就行了。你想，要是能有个做缥缈峰掌教的女婿，这对落雪谷意味着什么，洛家父子心里难道会不清楚？再说了，即便洛清雪真的是天之骄女，但以你的身份，也绝对能高攀得起。所以，如果你要是去落雪谷向洛清雪提亲的话，我保证绝对不会被拒绝的”。 端木轩虽已欢喜万分，恨不得立刻就飞奔到落雪谷去，但头脑总还算冷静，一时还有些不放心，迟疑道:“叔叔，即便情况真如你所料。但……但我怎好就只自己一个人前去”？ 端木敬顿时笑着道:“轩儿，放心好了，一切都包在叔叔身上。这样，你去准备准备，三日后和我去一道去落雪谷下聘礼”。 “是，我这就去准备……”，端木轩简直是如闻仙音，根本就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忙不迭跑出去了。 或许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吧，以至于走起路来脚步都有些轻佻，若非是在端木敬面前，他现在都有些想蹦哒起来的冲动。 以端木轩的城府，其实本不会这样的，可他此刻的表现…… 由此可见，洛清雪在他心里是何等的分量。 端木敬微眯着眼，望着端木轩激动难耐的背影，嘴角不由露出几丝淡淡的冷笑。过了一会儿后，又再次回头看向窗外，渐渐的，脸上已再也没有丝毫笑意，眼中甚至还流露出了几丝嘲讽的神色。 一时沉默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只是，他此刻在沉思些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眼下端木敬心里正在想什么。或许，有好多事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啊……”，一阵清亮的啸声从缥缈峰顶传来，声势震天响。 因为实在是太过于激动了，从掌教书房出来后的端木轩直接对着缥缈峰下的幽谷长啸了起来。过了好一阵后，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下心中如洪水般汹涌澎湃的思绪。 随即，他远远眺望着北面落雪谷的方向，斩钉截铁的自语道:“洛清雪，我一定要得到妳，我端木轩这辈子一定要得到妳。不管用何种方式，何种手段，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一定要得到妳。哪怕是要颠覆了这个世界，我也在所不惜”。 天空掠过的流云，带来远处的山风，吹得那些落光了残叶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响声，也吹得端木轩的衣衫哗哗作响。 不知怎的，那幽幽风啸中竟似乎像是带着一丝嘲弄，嘲弄着人世间那些偏执还自以为是的人。 第五十四章 心意 话音落处，洛清羽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其实，他已在门外站了许久，对于端木敬刚刚所说的那些话自然全都听到了。最新章节阅读一走进来，当即先向端木敬躬身行了一礼，道:“晚辈洛清羽见过端木前辈”。 接着，又朝端木轩一拱手，笑着道:“上次缥缈峰一别，想不到这么快又在这里相见了。端木兄一向可还好”？ 端木轩尚未答话，端木敬便已开口，道:“清羽贤侄果然是个气度不凡的人物，不愧为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唉，我这不成器的侄子要是能及得上你一半就好了啊”。 洛清羽摇头谦声道:“前辈谬赞，晚辈怎当得起。相比起端木兄来，我不过就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而已，那能与端木兄这个堂堂的缥缈峰少掌教相提并论。端木兄才是真正的英雄俊杰，同时更是这一辈江湖后起之秀中的领头羊，我在他的面前只能是甘拜下风，自愧不如啊。所以，还请前辈莫要过于自谦的好”。 端木敬大笑着道:“贤侄你才是真的太过于自谦了啊。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洛清羽淡淡道:“我刚刚说，那与小雪订下婚约之人在消失了十年之久后，终于在前些日子回到了落雪谷。而且，过些日子，我们便要为他和小雪正式举行婚礼了。小雪已经等了这许多年，既然早已有婚约在身，我和父亲便想着让她们两个尽早拜堂成亲，这也算是了了我们父子的一桩心愿”。 “哦，是这样啊……”，端木敬看了一眼洛文斌，意味莫名道:“这还真是巧的很啦，与清雪姑娘订有婚约的那人在消失了十年之久后，居然还能够再回来。也合该是轩儿他与清雪姑娘无缘，洛兄，你说是不是呢”？ 洛文斌笑而不语。 端木轩早冲上前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洛清羽，就差要扯着对方的胳膊了，一时极其激动的问道:“洛兄你刚刚所说，可是真的。上个月在缥缈峰的时候也不曾听说清雪要与人成亲，怎么这才过了几天时间，她就有男人了”？ 洛清羽脸色一沉，不过随即却又笑着点头道:“正是从缥缈峰回来后的事，那人回到落雪谷也不过才五六天而已”。 “嘿嘿……哈哈……”，闻言，端木轩顿时一阵狂笑，似乎就像是忽然神经失常了一般，以至于一时都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他疯狂地摇着头，更是不停的摆着手，就似得了失心疯一般，指着洛清羽，竭声道:“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我知道，一定就是你在骗我……是……是你在骗我”。 洛清羽冷淡道:“端木兄，我没有骗你，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再说了，我为何要骗你”？ 端木轩不停的摇着头，后退两步，声嘶力竭地狂吼道:“你骗我，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啪……”，只听得一时脆响，却是端木敬重重的一拍桌子，冲端木轩大喝一声，斥道:“轩儿，快快退下”。 被呵斥清醒过来的端木轩悻悻而退，灰溜溜的站在端木敬身后。只是，却在不停的喘着粗气，神情看上去极其痛苦，同时也显得很是滑稽可笑。 端木敬犹自再次狠狠瞪了端木轩一眼，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洛文斌看着端木轩的样子，不禁失笑，当下道:“羽儿，看来端木贤侄对于你说的话不是太相信啊。既然这样，我看你不妨去把雪儿和风儿叫过来与端木贤侄见上一面，否则，只怕端木贤侄他……他以后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是，我这就去”，洛清羽应了一声，随即对着端木敬微微一欠身，转身出去了。 他眼角扫过端木轩，不由叹息着摇了摇头，又是一个痴情的人啊！看来这端木轩和小兰一样，心里都对小雪是倾慕有加。只可惜，有些人注定只能错过；有些情感，从一开始就注定只会是一场毫无结果的单人游戏。 许多年后，慕容颜常常感慨，要是师兄这辈子从来都没有遇见过洛清雪该有多好，否则，也不至于他后来会落到那般凄惨的结局。 可能是慕容颜还不太明白，相遇和邂逅本身并没有什么错。 或许，对于洛清雪的痴情，或者说是不择手段一心要得到洛清雪的执念，对于洛清雪疯狂的占有欲，才是端木轩此生最大的错误。 斜阳残照，微风带来远处鸟儿归巢的叫声，让一切显得无比的安详。 聆风楼里，洛清雪把头轻轻靠着杨晓风的肩膀，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杨晓风的眼睛望着远处，天边的流云已被夕阳染成了金色，一切是那样美好。下一刻，他伸出手去，将身边的女子轻轻揽入怀里，内心感觉无比的充实。 能和自己最爱的人紧紧相拥，或许，这一刻便是他和她奢望的永远了吧。 他用手轻轻揉了揉洛清雪头顶的秀发，温声道:“阿雪，妳真的愿意陪我走完这一生吗？要知道，我手中既没有权势，身上也没有其他过人的本事，兜里的钱更是连为妳买一件过冬时御寒的衣物都不够。此时的我，早已不再是当年清水山庄的世子，现在，我不过就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而已”。 洛清雪感受着他胸膛中有力地跳动着的心的频率，抬头看着他那俊郎儒雅的脸庞。伸手，轻轻抚摸过他脸上的棱角，柔声道:“穷小子如何，清水山庄的世子又如何？我所看重的是你的心性，我所喜欢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家世背景……”。 “……”。 杨晓风无话可说。 “权势，金钱，我要那些做什么？从小到大，多么贵重的奢侈品我没见过。这些年来，来落雪谷向我提亲的那些人有哪一个不是贵富子弟……”。 停顿了一下后，她才接着道:“可是，若是这辈子生命中没有了你，纵然就是将一座金山放在我面前，又有什么用。我要的不是钱，更不是权势，而是能和你一起过平凡的日子。对我来说，只要有你在身边，此生便已足够”。 杨晓风紧紧拉住她的手，看着她那近在咫尺的俏颜，一时之间感觉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心头，最终却就只说出了五个字: “阿雪，谢谢妳”。 洛清雪的声音愈发温柔了许多，轻声道:“你刚刚说你现在不过就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只要你的心没变，你的人没变，你的身份背景是什么又有多大关系。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的人，一直以来，我所奢望的就是能够陪在你身边，你明白吗”？ 杨晓风怎会不明白。他纵然连自己都可能还不太明白，但是，他绝对明白怀中女孩对自己的心意。 “阿雪，谢谢妳。上苍真是厚待与我，能让我这辈子遇到一个妳这么好的女孩。就像妳说的，有妳相伴，此生便已足够”。 他和她之间，已再没有太多的言语。彼此深情相望的双眸中，包含着的可是这世间最纯真，最浓烈的情愫。 或许，只此一眼，便已万年。 “呃……咳咳……”。 洛清羽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两人深情款款的样子，不得不大声干咳了几下。 一时被打断了状态的洛清雪顿时有些不悦，当即很是恼怒地瞪了洛清羽一眼，大声道:“哥，你咳嗽就咳嗽，那么大声干什么呀。早说了，要是受了风寒嗓子不舒服的话就去找个郎中看看，真是的”。 虽说两个人这种卿卿我我的儿女姿态被大哥撞破，但她却一点也不脸红，更不羞涩，要知道，这可是她大哥啊。在大哥面前，她不需要掩藏任何东西。 洛清羽尴尬的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肩膀，向两人抱歉道:“那个，小雪，我知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只是，有点儿事要妳和晓风去一趟”。 洛清雪假装着很是生气的样子，不耐烦地冲他挥了挥手，道:“不去不去，你赶紧走。你说你老是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赶紧出去，别总是来打扰我们两个人单独相处”。 洛清羽干笑一声，厚着脸皮道:“这次是一定要去，不去不行啊”。 洛清雪正要说话，一只手轻轻的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当下，她看了一眼杨晓风，不再开口。 杨晓风轻轻拍了拍洛清雪的肩膀，看向洛清羽，问道:“大哥，不知是什么事，要我和阿雪一起过去一趟”？ 洛清羽沉默了一下，随即缓缓道:“缥缈峰端木轩本来要向小雪提亲的，不过听到小雪和你订下婚约的消息后，神情有些激动，说什么也不信，所以爹让你们过去一趟”。 洛清雪俏脸瞬间冷如冰霜，寒声道:“原来是这种无聊至极的事情，我是断然不会去的。至于那个什么端木轩，你就不能将他赶出去吗”？ 洛清羽有些为难，道:“端木轩身份非比寻常，更何况一道同来的还有缥缈峰掌教端木敬，如何能将他们赶出去，妳这不是让我和爹难做吗”？ 洛清雪冷哼一声，道:“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不管。总之，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是如何也不会过去的”。 洛清羽一时语塞，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可是清楚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气，她说不去那就绝不会去。 杨晓风再次轻轻拍了拍洛清雪的肩膀，道:“阿雪，大哥说的没错，端木叔侄身份不同常人。若是处理不恰当，得罪了缥缈峰的话，以后会有很多麻烦。所以，我们还是去看看吧，不要让大哥和伯伯为难”。 洛清雪看了看杨晓风，点点头，道:“那好吧。风，只是这件事……”。 “放心吧，没事的……”，杨晓风淡淡一笑，起身道:“大哥，那咱们这就走吧”。 “嗯，好……”，洛清羽点了点头，接着长长叹息了一声，感慨万分道:“唉……，想不到啊想不到，实在是想不到，想不到小雪妳有一天也会这么听话”。 杨晓风微笑不语。 洛清雪俏脸微微一红，不过嘴上却很是硬气道:“谁说的有道理我就听谁的。风，你说是不是啊”？ 杨晓风只是笑。 洛清羽略微嘲讽的笑了笑，调侃道:“我看不是谁说的有道理妳就听谁的，而是要看这说话的人是谁对不对。在妳心里，恐怕只要是晓风他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吧”。 “嘿嘿……”，洛清雪傻笑一气，看了杨晓风一眼，随即冲洛清羽大叫道:“怎么样，我愿意”。 洛清羽先是一呆，随即不住摇头苦笑。 第五十五章 期望 会客大厅。 看着随洛清羽一道走进来的洛清雪和杨晓风二人，端木轩一脸痛苦的神色，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眼中还掠过了几丝怨毒的杀意。不过，当他看清杨晓风的脸后，却是又惊了一下，讶声道:“是你”？ 只一眼，他立刻便认出这个人就是前次在武林新秀会上打败了东方明的李风。 “雪儿，风儿，你们过来……”，洛文斌随手一指坐在客位上的端木敬，算是引见，道:“这位便是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眼下武林正道领袖缥缈峰的当代掌教端木敬真人，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拜见端木前辈”。 他随即又指着杨晓风和洛清雪，介绍道:“端木兄，这便是小女和拙婿了”。 端木敬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杨晓风二人一番，片刻后，不咸不淡的笑了笑，道:“果然是郎才女貌，看上去着实很是般配”。 虽然刚刚洛文斌已要杨晓风和洛清雪上前拜见端木敬，但他两个却立在原地没挪动半步，见状，洛文斌只得又笑着朝他两个招了招手，道:“风儿，你们两个过来呀。怎么，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生不成”。 其实洛清雪不是怕生，刚刚随大哥来这里她心里就已极不情愿，那还会有心再来拜见端木敬，当下拉过杨晓风的手道:“风，我们走”。 说着便转身直接往外走，怎料一拉之下，却拉不动杨晓风，又听他小声道:“阿雪，不可”。 洛清雪顿时恼了，侧头冷冷的瞧着他。 杨晓风暗暗摇了摇头，随即强拉着她上前，对端木敬略微一欠身，算是行了个礼，不过却没有说话。 至于洛清雪更是连看都没看端木叔侄一眼。 端木敬却在看着杨晓风，脸上表情y晴不定，勉强一笑，道:“的确是一表人才，难怪能得清雪姑娘芳心青睐”。 随即又转头对洛文斌淡淡一笑，道:“恭喜洛兄有了个好女婿啊”。 洛文斌摇摇头，笑了笑道:“端木兄说那里话，这孩子平凡的很，并无任何过人之处。他与小女的婚事其实是他和小雪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和他父母指腹为婚给他们两个订下的娃娃亲”。 “哦，是这样啊……”，端木敬皮笑r不笑的道:“我说呢，以清雪姑娘的身份，怎么会……，原来有此缘由，难怪……”。 洛清雪在下首早已是站的不耐烦了，此时又听端木敬说了这一通意味不明的废话，不觉便有些火大，当下冷冷的瞟了端木敬一眼，就要发作，却感觉杨晓风立刻捏了一下自己的手，一时间只得暂时压下怒意，看了看洛文斌，道:“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们先下去了”。 “嗯，好……”，洛文斌点了点头，对女儿一挥手，道:“雪儿，风儿，既如此，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其实根本都不用他说，洛清雪早拉着杨晓风的手，转身便往外走。 看着洛清雪和杨晓风彼此紧紧相牵着的手，端木轩只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的刺了一下，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痛，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当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前去挡在了杨晓风二人面前。 杨晓风和洛清雪正要出门，却是被端木轩堵在了门口。 端木轩神色怨毒地看着杨晓风，不由分说，便朝对方伸出了手，语气中带着几丝残酷与疯狂，连声道:“来来来，阁下当日在武林新秀会上，一招便败了我缥缈七秀中的东方明。端木轩不才，今天也要向你讨教几招。我很想知道，能让雪仙子洛姑娘钟情的男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杨晓风毫无动作，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波动。 “端木轩……”，洛清雪周身的温度瞬间完全降到了冰点以下。她美丽的脸上如同结上了一层寒霜，手已握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明如秋月般的双眸很是不屑的看了端木轩一眼，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厌恶，随即上前挡在了杨晓风身前，冷冷道:“落雪谷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撒野的地方。如果你要找人讨教的话，我来奉陪”。 洛清羽同样冷冷的瞧着端木轩，淡淡道:“小雪，端木兄是贵客，不可无理，赶快退下”。 莫说退下，洛清雪反倒还往前走了一步，要不是被杨晓风拉住，只怕她已将手中的剑都给拔出来了。 端木轩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洛清雪的脸，只一眼，心中正如火焰般燃烧着的愤怒便早已消散到九天云外去了。他语气一时有些呆滞，呐呐道:“洛姑娘，我……我……”。 “啪……”。 只听一声脆响，却是端木敬又一次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对端木轩大声喝斥道:“混账东西，还不退下”。 端木轩只是痴痴地望着面前的洛清雪，对端木敬的话竟似没有听到一般，充耳不闻。 见端木轩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洛清雪正待要发作，却被杨晓风轻轻拉了拉她的手，淡淡道:“阿雪，咱们走吧”。 说完强拉着洛清雪出去了。 自始至终，杨晓风连看都没看端木轩一眼。或许，在他心中，对这个同样爱慕着阿雪的男子并没有什么厌恶之意，反而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同情。 端木轩呆在原地愣了老半天，自觉无趣。只好垂着头，灰溜溜地走回到端木敬身后站定。 看着他这副沮丧的神情，端木敬再次呵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向洛伯伯赔罪”。 洛文斌淡笑着摆摆手，道:“哎，端木兄这话就说差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赔罪的。端木兄可千万莫要见责端木贤侄才好”。 当然了，端木轩也一直傻站在那里，哪有什么赔罪的表示。 一时间，端木敬微眯着眼望着杨晓风的背影，某一瞬间，眼中闪过了几丝微不可查的异色。过了片刻，犹自生气的瞪了一眼身后的端木轩，随即起身对洛文斌笑着陪罪道:“我这混账侄子刚才甚是无礼，还望洛兄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后生小子一般见识”。 洛文斌也起身笑着道:“年轻人性子冲动一些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是都如你我这般老成持重，那反而是有些奇怪了。再说了，不过区区小事，若我因此便生气，岂非是有失长者风范了嘛”。 端木敬习惯性的笑了笑，随即却又叹息一声，道:“实在是遗憾的很啊，如若缥缈峰和落雪谷能结为儿女亲家的话，江湖上还有那家势力能与之相抗。不过，唉，可惜呀”。 洛文斌也陪着笑道:“的确是有点可惜，怪只怪我当年不该给小女订下这桩婚约，否则的话，落雪谷和缥缈峰日后可能就是一家人了”。 端木敬假笑着点了点头。 洛清羽却又朝端木敬略微欠身，道:“虽然前辈此言有理，但我们落雪谷不过就只是一家小门派，并无任何宏图大志，只图过安稳日子。所以，是否能与缥缈峰结为连理倒也算不上太遗憾”。 端木敬略微讥诮道:“贤侄年轻有为，心中更是有雄才大略，自然不需要靠裙带关系，我却是将这点给忘了”。 洛清羽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愠色，不过却假装听不出端木敬话中的讥讽之意，笑着道:“前辈过誉了，晚辈实不敢当”。 “呵呵……”，端木敬淡淡的笑了笑，对洛文斌一抱拳，道:“洛兄，老夫冒昧前来，实在是多有打扰。本是为一件好事，不过却……”。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唉，不说这些了。我这就告辞了，还望洛兄多多珍重”。 洛文斌笑着挽留，道:“端木兄远道而来，本该多留一些时日，也好让我略进些地主之谊，怎的如此匆忙便要走呢”？ 端木敬摆摆手，道:“只因敝派杂事颇多，故此不便久留，还望洛兄莫怪”。 “既如此，我就不留端木兄久住了……”，洛文斌忽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方才我已命老谢准备了几件小物件送给端木兄，聊表拳拳之意。还望端木兄一定收下，莫要嫌弃的好”。 端木敬也不拒绝，笑道:“洛兄的深情厚谊，待来日再报。至于这礼物嘛，我觉得落雪谷特有的寒云茶不错，能否送我一些”。 洛文斌闻言一喜，笑着道:“送给端木兄的东西中，正有上好的茶叶”。 “哦，如此就多谢洛兄了……”，端木敬再次对洛文斌一拱手，道:“老夫这就告辞，你我有缘，来日再聚”。 洛文斌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送端木兄”。 四人出得院来，马车早已在门外等候。端木敬叔侄二人上了车，最后冲洛文斌父子二人挥了挥手，随即再不停留，径直朝谷外而去。 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马车，洛文斌忽然没来由地问正站在自己身边的儿子，道:“羽儿，你觉得端木叔侄二人怎么样”？ 洛清羽冷冷一笑，淡淡道:“端木敬能坐上武林领袖，江湖第一大势力缥缈峰掌教的位子，其心机之重，城府之深，自然绝非一般人可比，想来绝不会是个寻常之辈。至于端木轩嘛，不过莽夫一个，我还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洛文斌又试探着问道:“那端木轩向小雪提亲这件事……”？ 洛清羽直接很是不耐烦的打断道:“就他，呵呵，凭他也妄想娶小雪为妻，我呸，他也配！” 洛文斌沉思着，似乎是在想一些久远的回忆，过了一会儿，道:“三十年前，不要说江湖上，就是在缥缈峰内部也不知端木敬为何人。那时，武林中风头最劲的只有三个人。剑神李木清，缥缈峰俊杰少掌教慕容柯，清水山庄惊才绝艳的少庄主杨霜子。想当年，这三人是何等的义气风发，风光无限，一时无两，谁成想现在竟已很少有人记得他们了”。 “岁月变迁，即便是风华绝代的英雄也总会被世人所遗忘……”，洛清羽轻叹一声，有些不解道:“如今，二叔、三叔早已是一死一退，至于这个慕容柯，此人又是谁，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过”？ 洛文斌长出一口气，也叹息道:“这或许就是所有天才都无法逃脱的宿命吧。三弟隐退世外，二弟在十年前惨死。至于慕容柯嘛，原本是缥缈峰的前任掌教，十八年前，缥缈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掌教慕容柯忽然失去了踪迹，自此下落不明，也不知是不是还尚在人世，或许早就已经死了吧。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端木敬才在缥缈峰崭露头角，过了一年后又一举坐上这掌教的位子的”。 洛清羽感觉有些奇怪，颇为不解道:“慕容柯既然是与二叔，三叔齐名的人物，就绝非等闲之辈，怎的会忽然之间下落不明”？ 洛文斌冷笑一声，道:“慕容柯当时虽然已是缥缈峰掌教。只是，这缥缈峰掌教的位子岂是那么好坐的，暗地里觊觎窥探者怕是多不胜数吧。缥缈峰的人明面上对外人说慕容柯是下落不明，可这个中缘由却很是耐人寻味，只怕是有大大的隐情在里面”。 洛清羽皱了皱眉，道:“如此说来，这慕容柯莫非是被人给暗害了”？ 洛文斌反问道:“你说呢”？ 洛清羽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几分，疑惑道:“掌教突然之间下落不明，这么大的事，难道偌大个缥缈峰那么多人就没有谁去查一查”？ “怎么查……”，洛文斌冷静道:“如你所说，慕容柯可能真的是被人给暗害了。但你想想，能将慕容柯给暗害了的人，难道还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不成”。 “即便如此，端木敬总该去查一下吧”。 此言一出，洛文斌顿时冷笑了两声。 瞧着父亲的神情，洛清羽不由惊了一下，慕容柯一失踪，端木敬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既如此，他怎么可能还会再花费力气去查探自己前任的下落，而缥缈峰的其他人，即便是有心想查，但鉴于掌教端木敬的y威，谁又敢去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息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什么人情冷暖，在江湖上混的人，永远只认得利益，为了利益，只怕是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吧”。 洛文斌也微微叹息了一声，是在为人性中的y暗面感到悲哀吧。他忽然又问道:“风儿呢，你觉得他又怎么样，说说你心中对他最真实的看法”。 洛清羽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晓风是那种聪明绝顶却性格内敛的人，这样的人看似对什么都看的很淡，然而内心却极其重视，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所以，像他这种人一般在其他方面都很随和，但在感情方面，却是一味的固执，甚至是偏执”。 “哦……”，洛文斌淡笑道:“如此说来，风儿和雪儿的性格岂非很是相像，怪不得能走到一起”。 洛清羽淡淡道:“人的性格虽然很难改变，但也并不是绝对无法改变。晓风他经历了人生的大悲，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内心是否真的已经是心如止水，恐怕很难明了。而且，他虽然看上去很坚强，其实内心却相当脆弱，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啊”。 洛文斌略略沉默了片刻，随即道:“不说别的，晓风就光那一份沉稳。有时我感觉面对的就是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老人，很难想象，他不过就是一个才刚刚二十六岁的年轻人。真不知道他的这种性格以后究竟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知怎的，总让我有些担心”。 洛清羽皱了皱眉，道:“晓风看似毫无心机，然而城府之深，让人根本无法看透，面对着他的时候，我更感觉就如同面前的是万丈深渊一般，甚至都有些可怕。这恐怕就是所谓的藏巧于拙，大智若愚了吧”。 洛文斌细细品味着儿子的话，过了一会儿，有些忧虑道:“这十年来，江湖上看似平静，但内里却暗流涌动。而十年前的清水山庄惨祸至今仍是一团迷雾，风儿他又与这件事有着最直接的关系。我真不知道，雪儿跟着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洛清羽回头朝妹妹住的聆风楼的方向望了望，很是有些无奈，道:“小雪性子坚韧，这十年来她是怎么过的我们都知道。最近晓风回来后，她又是什么样子的我们也都看到了。所以，纵然她和晓风在一起有着太多的变数，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洛文斌苦笑一声，道:“是啊，若非如此，我还真想答应了端木轩的提亲请求。如你所说，端木轩不过就是个莽夫，不过跟着这样的莽夫却总要安宁一些啊”。 洛清羽淡淡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依我看，端木轩自小少爷性子使惯了，对于不如意之处恐会心生怨恨。所以，这样的人怕是会变得心术不正也说不定。但晓风就不一样了，虽然他身上还有着太多变数，但他对小雪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洛文斌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悠悠道:“我现在只希望风儿和雪儿两个人能在一起平平静静的一直生活下去，不要再出任何的变故。他俩已经经受了太久的别离，我实在不希望以后还会再有什么别的意外出现”。 洛清羽平静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逃脱的命运，小雪也不例外。不管和晓风在一起是对是错，都是小雪自己的选择。做为父兄，我们最多就只能给她一些建议，但却无法替她做出选择，我们所能做的，就仅此而已。说到底，路终究还是要小雪自己走下去，不是吗”。 洛清羽父子二人一时都有些沉默，抬头望着远处，再没有开口。 冬季日短，不知不觉间，竟已天晚。 天边本有星光闪烁，只是不一会儿便已被云层遮盖住了。寒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凉意，是天晴了些日子后又要下雪了吗？ 过了一会儿，洛文斌喃喃自语道:“又要变天了吗，只是不知道这个江湖什么时候也要一起跟着变天”。 洛清羽语气坚定，道:“不管这个江湖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让身边的亲人受到丝毫伤害”。 洛文斌苦笑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再说话。 第五十七章 去旧迎新 或许是因为太闲的缘故吧，冬季的时候，感觉时间似乎总比其它三个季节都要过得快。 其实时间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改变的是人。仔细想想也是，忙碌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盼到有一段空闲的日子，故而人们总希望它能够逗留的长一些。 不管怎么说，过年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欢乐与喜庆的。要是天晴的话，人们就四处去走亲访友，许久未见的亲友相逢，总是有太多的话要说。 而要是下了雪，却也不打紧。几个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围着暖烘烘的火炉喝点热酒，心情也是非常愉快。 这是杨晓风在落雪谷过的第一个年，也是十年来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温暖而不是伤感的年节，是因为有了洛清雪的陪伴吧。只是，不知为何，虽然整天和洛清雪待在一起，但他心里却总感觉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是不是因为今年身边缺少了那个叫李木清的老人呢？ 他现在才发现，十年的日子，他对那个老人已经有了一种深深的依赖，就好像所有的孩子对自己的父亲那样。 若是父亲他还在的话…… 今日，已是除夕。 一大早的，杨晓风刚到聆风楼洛清雪就送了一个很大的布包给他。 “给我的”？ “嗯”。 “这什么啊”？ “礼物”。 “礼物”？ “对，新年礼物”。 面对着他好奇而又疑惑的眼神，她吟吟浅笑道:“呐，打开看看吧”。 “现在就打开啊”？ “废什么话，赶快打开”。 “哦，好……”，杨晓风忙将布包打开了来，是一件崭新的蓝布长衫，当然了，还有一件厚厚的裘绒长袍，外加一双软皮暖靴，以及两套棉纱内衣，裳裤自然也有两条。 “怎么样，喜欢吗”？ 杨晓风感动莫名，道:“这全是给我的”？ “当然”。 “妳做的”？ 洛清雪顿时红着脸，微微摇头道:“我可没这手艺，这是我特地让嫂子给你做的，不过布料都是我亲自挑选的。知道你不喜欢太贵重的布料，选的都是普通绸布。来，赶紧穿上，让我看看合不合身”。 杨晓风重新将衣服包好，淡笑道:“大哥已经给我准备了好些衣服了，这些留待以后再穿吧”。 洛清雪立时拉下脸道:“怎么，你不喜欢啊，看来是我多心了”。 “呃……”，杨晓风忙笑道:“看妳说什么话，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好吧，反正过年嘛，也该换一身了”。 “这还差不多……”，洛清雪再不多话，从包里拿过布衫，不由分说便往他身上披，忽却又住了手，嘟着嘴道:“快点把你身上这件旧的脱下来，把这件新的换上试试”。 杨晓风赶忙将旧衣脱了下来，随即小心翼翼的道:“那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洛清雪有些不悦道:“怎么，你是怕我不会穿衣服还是怎的”？ “呃，好吧”，杨晓风不敢再多嘴，只得任由她把衣服为自己穿好，并且连衣带也一并系好。 洛清雪退后两步，仔细打量着他，一时连连点头，随即笑着赞叹道:“嗯，不错不错，这真是人靠衣妆，佛靠金妆。看不出来啊，你这换了一身后还挺潇洒的嘛。嗯，就这装扮，勉强还是能配得上我的”。 “什么嘛……”，杨晓风不满的撅了撅嘴，小声嘟囔道:“我本来就很潇洒好吧，与衣服有什么关系”。 洛清雪忍住笑，故意逗他道:“是吗，那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杨晓风可不敢说是妳眼神不好使之类的话，甚至一时都没理解她的意思，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呃……”。 随即，他终于反应了过来，顿时很是严肃地点头道:“哎，不对呀，听妳说这话，难道妳没觉得我潇洒喽”？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虽然明知是故意假装给她看的，但洛清雪还是忍不住一阵窃笑，也不再逗他，笑着点头道:“好好好，你很潇洒行了吧。那么请问咱这位潇洒非常的杨大公子，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啊，当然……”，杨晓风显然很是受用她的这一番恭维，一时呲牙咧嘴，颇为自满的笑着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却又不解道:“走，去哪里啊”？ 洛清雪很是诧异的看着他，一副我很怀疑你智商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后，见他依旧没有反应过来，遂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摇着头道:“你不知道今天是大年三十吗”？ 杨晓风犹自迷惑道:“我知道啊，但过年又怎么啦”？ 洛清雪感觉自己是不是该炖点人参j汤给他好好补补脑子了。她现在明显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太过于高估他了，看来从此刻开始，应该重新建树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了，唉……。当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其实过年也没什么，只是你莫非不知道，我们这些小辈每每过年的时候总是要去给长辈们恭贺拜年的吗”？ “拜年，哦……，对对对，是应该去……”，杨晓风一时恍然明悟，有如大梦初醒一般，连连点着头。正要长篇大论一番，不料却被洛清羽打断。 “难得呀，真是难得……”。 洛清雪和杨晓风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难得”？ 洛清羽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目光诧异地盯着妹妹看了好一阵，随即喃喃自语道:“稀奇，真是稀奇。小雪妳居然还能想到要去给长辈们拜年，实在是稀奇”。 洛清雪不满的嘟囔道:“拜年有什么稀奇的，难道你没给长辈拜过年吗”？ 洛清羽微笑道:“拜年当然没什么稀奇的，但小雪妳居然想起要去给长辈拜年，这就有些稀奇了……”。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杨晓风，似笑非笑道:“你说是不是啊，晓风”？ “呃，这个嘛……”，杨晓风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点头答应，看来还是很认同洛清羽的说法的，不过，眼见得洛清雪冰冷的眼神已在瞧着他，顿时干笑一声，忙住了口，再不敢多一句嘴。 洛清羽愈发笑得欢了，道:“记得前些天我还刚刚才对父亲说，一个人的性格虽然极难改变，但也并非绝对就无法改变，现在想来，我的这种看法实在是太不靠谱了。是谁说的一个人的心性很难改变，其实一个人要改变自己的心性还是很容易的嘛，主要看是为了谁，妳说是不是啊，小雪，啊，嘿嘿……”。 洛清雪怎会听不出大哥这是意有所指，虽然努力保持着淡定，极力想装出没听懂的样子，但悄悄瞟向杨晓风的时候，却发现他也正笑看着自己，顿时脸上一热，恼怒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似乎是话里有话啊”。 刚刚才只是脸热，为了让妹妹的脸除了热之外，再加上一点红，洛清羽故意逗她道:“难道你妳真的听不出我的弦外之音吗”？ 果不其然，洛清雪脸上顿时荡起了一抹淡淡的晕红。 洛清羽又笑着看向杨晓风，问道:“那晓风呢，你听不听得出”？ 杨晓风早已将头偏到一边去了。 他很清楚，未免待会儿遭到阿雪的摧残，此时他还是假装糊涂的好。 最好是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眼见得他两个如此这般，洛清羽一时无趣道:“没意思。哎，我说，你们都聋了啊，没听到我在问你们话吗，怎么全都不开口回话”？ 洛清雪冷哼一声，道:“哥，你话可真多，就不能少说两句啊，大清早的，也不嫌口干”。 “我吃过早茶了好吧，怎么还会口干……”。 洛清雪正要和大哥争辩一番，不想却被杨晓风用眼神止住，她只得暂时住了口。 杨晓风正色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不是过年嘛，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了，本来的确是有些琐碎杂事要让你帮忙去处理一下的，只是，唉……”，洛清羽叹息一声，无奈道:“既然你和小雪，你们两个要去拜年，那就不麻烦你了”。 “不知是……”，杨晓风正要问是什么事，早被洛清雪打断，道:“你管他什么事，走走走，去拜年”。 “可是……”。 “走了啦……”，洛清雪直接拉过杨晓风的手催促道:“拜年可不能耽误”。 “可是大哥他不是说……”。 “可是什么”，洛清雪根本就不给杨晓风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拽着他的胳膊，硬生生扯了出去。 “大哥嘛，就让他自己去忙好了，咱根本就不用理他，对不对啊，哥……”。 远远的，仿佛还能听到洛清羽那幽怨的叹息声从身后传来:“唉，女人啦，女人……”。 说是拜年，其实不过就是被洛清雪拉着四处瞎转悠了大半天。 当然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是确实去见了几位长辈的，但眼见得几乎每个人无一例外都是用一种错愕甚至是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杨晓风当时便有些不淡定了，洛清雪更加的不自然，于是乎，搞得他们两个人在来的路上各自想好的恭维祝福之言根本就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颇为尴尬地转了一两家后，杨晓风倒还好，但洛清雪却是再也受不了他们的这种眼神了。 “干什么嘛，我们两个又不是怪物，怎么他们一个个都用这种眼光看我们。难道我出来给长辈们拜个年就这么让人意外吗，真是的……”。 对于她的不满，杨晓风也只好傻笑两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既然这样，还拜什么年，走走走，这个年咱还不拜了”。 杨晓风试探着问道:“真的不拜了”？ “不拜了……”。 “哦，好吧……”，杨晓风也不敢有其它什么想法，更不敢有丝毫违逆她的意思，当下只得顺着她道:“既然不拜年了，那不知接下来我们又该做什么”？ “接下来，这个嘛，让我先好好想想……”，洛清雪垂眉低思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美眸瞬间就移到了杨晓风身上，盯着他看了好一阵，也不知想到什么了，开始不住的点头，嘴里更是喃喃道:“嗯，就这样”。 杨晓风直被她看得是浑身上下都很不自然，也越来越心虚，终于发毛道:“妳……妳干嘛这样看着我”？ “嘿嘿……”，洛清雪嬉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呀……真的……”。 杨晓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惊恐道:“妳……妳想做什么”？ 洛清雪笑得愈发欢了，微眯着眼道:“你说呢”？ 杨晓风腿都软了，当下强忍着要撒腿逃开的冲动，勉强露出一个被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声道:“我怎么知道，妳……妳不会是想折腾我吧”？ “说对了……”，洛清雪窃笑着轻点了点头，眨了眨眼，俏皮道:“不过却没什么奖励哦”。 “救命啊”，杨晓风终于想起来要逃，只是脚步还未动，胳膊便已被洛清雪一把拽住。 洛清雪柔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你换了一身衣服后虽然整个人看上去的确是精神了不少，但细看之下，总体上还是不太协调。就比如说你这头发，怎么乱糟糟的啊。你看这样好不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亲手为你梳理妆扮一番。我保证，经过我这次搭配后，你绝对会焕然一新。别忘了今天可是过年，正所谓去旧迎新吗，你觉得怎么样，嘿嘿……”。 第五十九章 飞雪辞旧岁（中） 辽阔的广场上早已聚满了人，大多是老人孩子和一些妇人，孩子们嬉戏打闹着，用笑意表达着他们内心的欢喜。 那一张张欢快纯真的笑脸，是那般无暇明净。 最难得的是，谢山和洛清羽竟然也在，想来是被小妞妞强拉出来的。 洛清雪顿时玩心大起，一时再没有了往日的那些清冷孤傲，不知不觉间，小女儿情态尽显无疑，很快便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那曾经被她刻意隐藏起来的少女情怀啊，竟然一直都还在。 原来，有些东西，从来都不曾淡去，就好像有些人，从来也未曾遗忘一样。 原来，这一向冰冷如霜的雪仙子竟也是这般的童心未泯吗？ 看着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堆孩子，杨晓风不由得也想起了小时候。尤记得那时候，在清水山庄的演武场上，孩子们也总玩得像现在这般开心。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就笑了。只是，在这笑意背后，却总仿佛有那么些许淡淡的苦涩。 “晓凌、晓溪……”。 他忽然想，如果曾经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 只不过，他也很清楚，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奢望而已。 人生从来没有如果，一切的一切，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啊！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过去的，早就该放下，眼前，才是最真实的所在。 曾经，既已成过往，又何必再念念不忘，现在，才是最应该珍惜的。 珍惜眼前的人，珍惜她，珍惜所有对他好的人。 “谢叔你看……”，望着妹妹的样子，洛清羽多少有些错愕，微笑着冲身旁的谢山感慨道:“实难想象，小雪这块千年寒冰竟也会有融化的一天”。 谢山根本就不意外，微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要知道，不管多厚的冰，待春暖之际，总是会融化的，不是吗”？ 洛清羽点了点头道:“这我知道，让我奇怪的是，小雪这块冰融化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她最近的一系列表现简直让我都有些不太适应了。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还是之前的那个她吗”？ 谢山笑着道:“你要这样想，如果冰块是从内部融化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嗯，如果这样说的话，的确就不奇怪了……”，洛清羽赞同道:“或许是因为小雪的心本就是为晓风封冻起来的，现在他回来了，小雪心中的冰当然一下子就融化掉了”。 谢山笑着摇头道:“管这么多做什么，只要大小姐开心就好。细细想来，这些年她实在过得太苦了些，一个人苦苦相守……”。 “对……”，洛清羽打断了谢山的话，淡笑道:“只要小雪她开心就好，其它的，根本就不重要”。 一旁的杨晓风虽然将二人的这一番言语听得清清楚楚，然他却故意问道:“谢叔，大哥，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呀，这么开心”？ “没什么……”，洛清羽笑着道:“哎，对了，你和小雪不是去拜年了吗，情况如何”？ “呃……，这个……”，杨晓风顿时尴尬无比，实在不知该如何回话。 “怎么，难道这个年拜得不是很顺利”？ “拜年……”，谢山不解的看着杨晓风，道:“拜什么年，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清羽抢着答道:“谢叔你不知道，今儿个一大早的，小雪也不知道是那根弦搭错了，居然拉着晓风说是要去给长辈们拜年，当时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是这样啊……”，谢山也是颇为诧异道:“公子，那不知这个年你们拜的如何啊，都走了谁家啊。对了，怎么也没到我家里来转转，我好歹也算是你们的长辈啊，莫非是你们忘了还是出于其它什么缘故，比如说看不起我……”？ 杨晓风慌忙否认道:“谢叔误会了，那有这样的事，我和阿雪对你那是尊敬有加，一向视你为长辈，怎么会看不起你呢”。 “是吗，那你们拜年的时候怎么却独独忘了我呢”？ 洛清羽更是起哄道:“对啊，晓风，你这样可不对，要知道谢叔在咱落雪谷的威望可并不比我爹低多少啊，你和小雪拜年的时候居然不到他家去，这实在太失礼了”。 “大哥，你误会了……”，虽说是隆冬苦寒之际，但杨晓风的额头上已急出了汗，忙向谢山解释道:“谢叔，我们并不是只有你一家没去，完全是因为今天这个年拜得不是很顺利，所以中途就终止了”。 洛清羽和谢山同时问道:“怎么回事”？ 杨晓风尴尬道:“初时，我们的确是去转了一两家的，怎奈当时大家看我们的那个眼神实在让阿雪受不了，故而后面的好些我们就再没去”。 洛清羽好奇道:“你说小雪受不了大家看你们的眼神，不知是怎样的眼神，如何就叫她受不了”？ 杨晓风有些无语，也不知该怎样回话才好，嗫诺了半天，道:“反正就是怪怪的，我和阿雪去给大家拜年的时候，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似的。说真的，莫说阿雪了，我也有些受不了那种眼神”。 洛清羽忍住笑道:“就因为这样，你们今天的拜年行动便半途而废了”。 杨晓风干笑道:“鉴于大家看我们的那种眼神，只得不了了之了”。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你们了……”，谢山故意干咳了几下，大笑道:“晓风，刚才的话千万莫要放在心上，这事儿不怪你们，不怪啊……”。 被他这么一说，杨晓风顿时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 好在洛清羽及时接话道:“晓风，我还正打算才要去聆风楼叫你们呢，正好你们过来了。想来这会儿你嫂子已经把年夜饭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进去吧，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吃个团年饭”。 说着又冲洛清雪叫道:“小雪，妞妞，妳们两个别玩了，赶紧回家吃饭了”。 “嗯，好”，洛清雪早抱着小侄女小跑了过来。 小姑娘一见杨晓风，老远便嚷嚷道:“姑父……姑父，抱抱，姑姑，我要让姑父抱抱”。 “妳这小鬼头……”，小姑娘的几句话直逗得洛清雪已是笑得合不拢嘴，道:“妞妞，还是姑姑让抱着妳好不好，难道妳不喜欢姑姑抱吗”？ “妞妞当然喜欢姑姑抱我了……”，小姑娘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不停摇着头，奶声奶气的道:“但妞妞现在想让姑父抱我”。 “那好吧……”，洛清雪虽然很是不情愿，但小家伙自己说了要让姑父抱，她只好将其抵给了杨晓风，没好气道:“接着。还真让你说对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打扮了，现在果然有人看上你了。说不定呀，你还真有可能会被人给拐跑，现在看来，我可得小心了。你说，我这做的都是什么事啊，唉……”。 “什么打扮，什么拐跑……”，洛清羽一脸狐疑地来回扫视着妹妹和杨晓风，不解道:“晓风，小雪，你们两个这没头没脑的在说些什么呀，乱七八糟的，怎么我一句都没听明白”？ “没什么，没什么……”，杨晓风立即否认，同时也完全遏制住了洛清羽再要问下去的打算，随即赶忙从洛清雪怀里接过妞妞，姑侄两个当即便嬉闹了起来。 虽然杨晓风一向性子冷淡，但和妞妞这个小侄女，从来是只要一见面便立时能闹成一团。 洛清羽皱着眉瞟了妹妹一眼，似乎还在想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何意，不过却终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先转向谢山道:“谢叔，你也一道走吧，要知道，若不是沾晓风的光，能喝到父亲珍藏了三十年杏花村的这种机会可不多的，你也不想错过吧”。 谢山使劲咽了咽口水，显然是动心了，不过想了想后，却又无奈道:“可惜呀，能喝到老爷珍藏版杏花村的机会虽不多，但今晚却实在不行”。 “怎么，你不去”？ 谢叔笑着道:“你也知道，今儿个可是除夕，这大过年的，这顿饭我还是回去吃吧。想必家里那几位这会儿已在等着了”。 “那好……”，洛清羽颇为神秘的一笑，悄声道:“我待会儿趁爹不注意，偷偷给你藏起来半坛怎么样”。 “嘘……”，谢山忙向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不可大声，随即凑过来小声道:“你可得做的小心些，千万千万莫要给老爷发现”。 “放心好了……”，洛清羽拍着胸脯道:“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好的”。 洛清雪早已等得不耐烦，大声道:“哥，你和谢叔交头接耳的到底在说什么呀，还害怕被我听到”。 “哦，没什么……”，洛清羽吓了一跳，赶紧扯着妹妹的胳膊就走，同时一脸严肃道:“走走走，我们男人的事，妳一个姑娘家的，还是莫要知晓的好”。 “谁要知道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啊……”，洛清雪冲大哥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切……”。 趁着妹妹不注意，洛清羽又回头暗暗朝谢山使了个眼色。 洛清雪立时狐疑道:“哥，你又在做什么”？ “呃，这个……”，洛清羽顾左右而言他，大声道:“那个，晓风，哎，我说，你还杵在那里发什么愣啊，赶紧走呀”。 “哦，好”。 第六十一章 回去 过年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纵然人们可能不太愿意。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春天早已经来了。 季节的脚步无声无息，当你发现它的时候，似乎它都已经快从你的身边轻轻走过。 农历三月，草长莺飞，处处充满了希望与生机。 若是在江南，三月里已是花褪残红的季节。然而，对于洛雪谷来说，柳丝才刚刚发出青芽。 落雪谷，聆风楼上。 杨晓风静静地站着，仰头遥望着远方，眼神中含着几丝淡淡的哀伤与相思。风中虽还夹杂着些许薄寒，可他却并不感觉怎么冷。 洛清雪柔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声道:“还有几天就是清明节了，我们回去看看吧，每年的这时候我和大哥都会去一趟的。这次，是我们两个”。 杨晓风转身看着她，淡淡一笑，什么话也没说。他再次回头望着远处，那里，是清水山庄的方向吧！ 六天后。 满山的枫树林早已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一大片。山前的小溪里落满了去年的枯叶，似乎缺失了往日那种清新明快的意蕴。 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演武场的石缝中密密麻麻长满了杂草，反而将之前的青石板给遮盖住了。而原先那些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上，也已全被绿色的青苔所占据。 身处其中，没有一丝的喧闹气息。四周欢快的鸟叫声，却只是衬托得这里愈发安静。看似生机勃勃的地方，却给人感觉如沙漠一般荒凉。找不到一点红尘喧嚣，有的只是一种死一般的宁静，孤寂，甚至于有些y森。 有谁能想到，这里便是十年前的那个武林第一世家–––清水山庄。 繁华落尽，曾经的辉煌昌盛，在岁月面前，不过就只是一场虚幻，似梦似真，恰如云烟过眼。 后山。 “爹，娘，我和阿雪来看你们了”，杨晓风单膝跪地，慢慢的将一些香烛纸钱类的祭祀之物烧给逝去的亲人。虽然心中略微有些苦涩，不过他脸上却表现的很是平静。 或许，十年岁月早已将他的棱角磨平。从此以后，所有的情感都已被深深的掩藏了起来。 洛清雪站在杨晓风身后，有些怜爱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柔声道:“风，你没事吧”？ 杨晓风摇了摇头。 洛清雪当即也在他旁边跪了下来，拿过一沓钱纸正要烧，却忽听他淡淡问道:“阿雪，当年爹娘的遗体是谁下葬的”？ “是大哥和爹爹。不是，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问这些……”。 杨晓风淡笑着打断道:“放心，我没事，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当时的情形。妳不必顾虑什么，把详细情况对我说一说就行了”。 洛清雪看着他，似乎有些担忧，不过看他一直都在笑着，倒没有其它情绪，当即也放心了些。顿了顿，黯然道:“当年出事时正是八月中旬，天气还很热，我们得到消息时又已是半月之后，再加上集结人马赶过来时已是二十多天之后，当时……当时好多遗体都已经开始腐坏了”。 杨晓风立刻追问道:“那你们是如何确定爹娘的身份的”？ “虽然遗体已开始腐坏，但二叔和婶娘的衣着装束我们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那晓凌和晓溪……”？ “没找到”。 “没找到”？ “当年唯一没找到遗体的三个人就是你们三兄妹了。你是被三叔救走，你说晓凌和晓溪会不会也……”？ 杨晓风皱眉细细地注视着面前父母双亲的墓碑，良久，脸上终于变得再没有一丝表情。当下，拉起洛清雪，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淡淡道:“阿雪，随我到前面去看看吧”。 或许，他此刻这故作轻松的表情只是不想让阿雪担心。也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多了一些疑问，从第一次回清水山庄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好些疑问，此时，不过只是又加深了几分而已。 “嗯……”，洛清雪点了点头，道:“好，我想去妳之前住过的那个小院，我喜欢它的名字”。 “听雪阁吗……”，杨晓风一呆，自语道:“十年了，不知那里现在又变成什么样了”。 虽然大部分地方已全被杂草所侵占，但几簇野菊花还是在杂草从中冒出了头，很努力地吸收着阳光雨露，已求让自己长得更好。而原本已经枯死的几株山竹，根部却又露出了几段新笋。 原来，不光只是人，所有的生命一直都在顽强地，不屈不挠地与命运进行着抗争。 推开听雪阁的门，一股很重的霉味扑鼻而来。墙壁上结满了蜘蛛网，已经开始腐坏的木桌上，当然还有地面上，全都有厚厚的一层灰。 杨晓风仔细打量着这处他曾经无比熟悉而现在却已有些陌生的地方，微微叹了叹气，道:“阿雪，我们回去吧”。 “回去……”，洛清雪一时感觉有些诧异，问道:“回哪里去”？ 杨晓风有些落寞，淡淡道:“除了落雪谷我们还能回那里去！” 洛清雪有些不解，道:“不多逗留几天吗，你不是说以后我们两个就是要在这里生活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 “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杨晓风语气有些伤感，沉默了一会，道:“阿雪，妳毕竟是落雪谷的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可妳看这里现在的样子，还适合住人吗”？ 洛清雪立刻打断他的话，一脸坚毅的神色，道:“风，我说过，不管以后的日子有多难，多苦，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既然我已经决定了以后要跟着你，就不怕苦。总之，就算要受多少苦我也不在乎”。 “我知道……”，杨晓风看着她，平静的道:“阿雪，不过我也想让妳知道。就算妳愿意和我一起受苦，可我又怎么舍得让妳受一丁点苦”。 洛清雪心里顿时感觉无比的甜蜜，很温柔的一笑，细声道:“那好吧，我们这就回去”。 原来，我们曾下定了决心要为所爱的人改变自己。可是，又有几人能明白，其实真正爱你的人从不需要你为他而改变。 第六十三章 一场雨 春季的天似乎变得特别快，刚刚还斜阳残照，本以为今晚必定会是一个月色醉人的春夜，不料这会却已是晚来风急。 天先是y了许多，不一会儿后，更是下起了小雨。 蒙蒙细雨，如丝如织，从天际悄悄洒落下来，润泽着世间万物。 这场雨下得无声无息，竟未让人注意到它是从何时开始下的。同时，也不知它将会在何时结束。 人生岂非也正是这样，和这场春雨一样，如此这般变化无常。 杨晓风一时感慨莫名。 多年前，他是清水山庄的大少爷，那是一段多么欢快纯真的时光啊，无忧无虑。后来，家中突生变故，他便残酷折磨自己，拼命练剑，就为了报仇。而现在，为了面前的女子，他却选择放弃了仇恨，甚至都快……，他现在早就已经忘记了报仇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以后呢？ 不知道以后，又会如何！ 不要怪我们忘记了曾经的誓言。承诺的哪一刻，一定是真的。只是，谁也不曾料到后来所发生的那些意外。而人，却总是要选择活在当下。 杨晓风静静的看着洛清雪，她是否便是他当下所有的一切？而她，也的确就是他的一切，不光当下，还是永远。 若不是后来又发生了那许多意外的话…… 洛清雪被杨晓风看得都有些不太自然了，轻轻放下筷子，柔声道:“风，怎……怎么啦”？ “哦，没什么……”，杨晓风微微一笑，道:“我去让老板收拾一下房间，今晚就住在这里了”。 洛清雪立刻从怀里摸出一块做工很精细的丝绣手帕，分别为他和自己各擦了擦嘴，随即起身跟上了他的脚步。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她都要与他保持最近的距离。 老板是个中年人，身体已略微有些发福，更是满脸赘r，看着杨晓风，笑着道:“客官，你们要住店的话，来我们客悦居就对了。我们客悦居的房间虽然在飞雪集上来说算不得是最豪华的，但却最是清净雅致，而且也是最干净的”。 杨晓风并不想多听老板吹捧他自家的客栈如何如何的话，解下腰间的钱袋摸出半两碎银子随手往柜台上一放，淡淡道:“算过饭费，再要两间上好的房间。价格贵一些没关系，不过位置一定要接近，最好是只有一墙之隔的相邻两间房”。 “好嘞，我这就给客官登记……”，老板翻开面前的登记簿扫视了一眼，顿时有些为难道:“客官，上好的房间倒是还有，但紧紧相邻的却没有了。你看，我也不能让别的客人换房间是不是，要不，给两位开两间不相邻的，你看可不可以”？ “绝对不行”，杨晓风立即打断老板的话，转身就要走，不过，外面的雨却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犹豫之际，老板偷偷瞄了一眼站在杨晓风身后的洛清雪，又试探着问道:“我看二位若非兄妹，便是恋人。不如就为二位只开一间房，你看行不行”？ 杨晓风侧脸看了一眼洛清雪，只见她一直沉默地站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对之意。当下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就只要一间房好了，不过最好是背街的，我不喜欢太吵”。 “好的……”，老板快速登记完毕，抵给杨晓风一张木牌以及一把钥匙，道:“客官，这是房间的门牌号和钥匙，二楼左转第八间，天字辛号房。房间里有独立的洗漱间，热水也备得足，如果还有什么别的要求，请随时吩咐，一定办到”。 “多谢，没有别的要求了……”，杨晓风接过钥匙，淡淡道:“如果有事我会自己下来说，所以没什么事的话最好不要前来打扰”。 老板很是暧昧的一笑，一副全都明白的样子，道:“客官请放一万个心，除非是店里着了火，呸呸呸，着什么火吗，看我这臭嘴。总之，请客官放心，除非是店里进了贼，否则绝对不会前来打扰二位”。 可能在老板看来，杨晓风和洛清雪二人，一定是一个穷酸书生拐骗了那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二人私奔出逃到了这里，只可惜了这倾城绝代的美丽佳人，却落在了一个穷小子手里，真是可惜啊！ 杨晓风也不管老板那颇有些意味难明的笑容，当下转身对洛清雪道:“阿雪，赶了几天的路，先去休息吧”。 洛清雪沉默着点了点头，看着老板脸上的笑容，秀眉不由略略紧皱了几分。见此情形，老板慌忙将头转开了去。不过，洛清雪随即却又自顾自的一笑，跟上了杨晓风。 二人正要上楼，忽然有个人从客栈门外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路上脚步飘忽，以至于撞倒了好些桌椅板凳。 来人疲倦的目光在大厅中搜索一阵，看到正要上楼的洛清雪的时候，略微一愣，随即大喜，径直朝着她二人这边冲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杨晓风立时一把将洛清雪拉到了自己身后。 那人已冲了过来，近了这才发现，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着一件素布长衫，袖口和胸口处均绣有一束兰草图案。只是他身上的衣服已被利刃割破了多道口子，好多处伤口上还正在流血，以至于将整件衣服都染成了黑褐色。 他凌乱的头发后面是一张病态般苍白的脸，显然是因为失血过多所致。此刻，这张脸上满满的全是焦急和恐惧的神色，只是，在看到洛清雪后，他先是愣了愣，随即狂喜，顿时拼命向她二人这边冲了过来，同时嘴里更是焦急的喊叫道:“洛姑娘，快，快救我……”。 只是还不待他冲到洛清雪跟前，紧随其后两个穿黑色紧身衣就连头也一并用黑布包着的杀手便跟着一道也冲了进来。两人都使用一种窄而细的长刀，其中一人的刀上竟还在往下滴血。显然，先前那个中年人身上的伤便是他们留下的了。 大厅里的客人一下子乱了神，不知这是什么状况，一些胆小的客人早已躲到了桌子下面。虽然客人中还有几个会武功的江湖人，但一时情况不明，也都只是冷眼看着，竟无一人出手相救那中年人。 只听一个杀手狰狞地y笑道:“你还真是能折腾，居然跑了这么远。不过，却终究只是一场徒劳无功的游戏，这里，就是你逃亡的尽头，受死吧”。 说着话，杀手手中的刀已冷冷的朝着前面中年男子的后背砍了下去。只觉得一阵刀风袭来，吹过耳畔，那人的脸上终究只剩下绝望。甚至，竟还有一丝将要解脱的祥和。 中年男子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神将自己的生命带走。 就这样结束了吗？ 只是，门里那些活着的人又怎么办。对于兄弟和家人，他是否还放不下。 “风，这个人我似乎在那里见过……”，洛清雪听见那中年男子居然在叫自己，不由向对方看去，一时觉得有些面熟，皱了皱眉，惊道:“对了，应该是兰花门的人”。 带着毁灭气息的刀锋冷冷的砍了下来，刀气已将人的皮肤刺的生疼。不过，就在距离中年男子背部一寸的地方，刀刃却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从斜刺里飞了出去。两个黑衣杀手一愣，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忽然又感觉胸口似受了很重的一击，接着，他们的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这些事发生的太快，以至于短时间内大厅里的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众人只看见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杀手这会儿却如被风吹着的气球一般，轻轻的飘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门外的地面上。下一刻，一口鲜血从两个杀手的嘴里喷了出来，不过，二人却很快挣扎着爬起来望了一眼之前那中年男子的背影，随即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众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若不是那个中年男子还留在原地，大家都以为刚刚是自己看花了眼。久久的，众人终于回过了神，顿时目光全都齐刷刷地朝杨晓风望来。 就在刚刚，眼看那中年男子就要死于杀手刀下的时候，却是杨晓风于刻不容缓之际从身旁桌上抓起一把筷子扔出去准确无误的击飞了杀手的刀，跟着他又掷出去两只酒碗打在了杀手的胸口上，这才救了那中年男子一命。 只是，在众人看向他的时候，杨晓风却一直都只是站在原地，似乎他根本就没有动过，可刚刚他又确实出手了，只能说这个人的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甚至就连洛清雪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风他……，他出手的速度竟已快到如此地步了吗？ 她的资质自不必说，过去这十年她又极其刻苦，自认为以自己现在的武功，也算是个一流高手了。谁料想…… 不管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多温柔，但她骨子里的那份傲气。即便之前已听大哥和兰啸瑞他们说过，风在缥缈峰武林新秀会上的种种表现，但她自认为自己其实与他也差不了多少，然现在看来，自己和他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 想到这里，她顿时欢喜了起来。有那个女子会不为自己的男人感到骄傲的！ 死亡并没有如预想的那样降临，而且身后似乎也没了动静。中年男子却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显然，刚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虽然命捡回来了，但他却还没有回过神来。过了一阵后，男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几步之距处的洛清雪和杨晓风二人，一切都恢复平静了吗？ 这一松懈下来，他便再也站立不住，脚下一软，一下子直接瘫在了地上。 虽然危机已经解除，中年男子却犹自还在地上趴了老半天，好一阵后终于才明白过来自己确确实实还活着，当下长出了一口气。只是他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满是焦急的神色，看着洛清雪二人，语气中带着几丝祈求，道:“洛姑娘，快，快帮帮我，救命啊……”。 因为焦急，一时竟让人搞不懂他到底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洛清雪侧头看了一眼杨晓风，随即问中年男子，道:“你认得我”？ 中年男子忙点头道:“我是兰花门三当家兰岳平，几年前在侄女如是和妳大哥的婚礼上见过妳”。 “是这样……”，洛清雪眉头一紧，道:“那你这是……，不知要我怎么帮你”？ 兰岳平焦急道:“此事十万火急，一时说不清楚，不过却关系到我兰花门所有人的生死存亡，请姑娘立刻带我去谷里见妳大哥”。 洛清雪转头看了看杨晓风，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杨晓风点了点头。 虽然她和他之间一句话也没说，但彼此要表达的意思却都已明了。 杨晓风上前扶起兰岳平，淡淡道:“那赶紧走吧，我们这就连夜赶回谷里去”。 随即他又叫道:“劳烦小二哥将我们刚刚来时所乘的马车给牵过来”。 说完搀着兰岳平往门口走去。 虽然兰岳平一时还搞不清楚杨晓风的身份，不过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一些，脸上挤出一丝很勉强的微笑，道:“多谢”。 杨晓风忽然又停下脚步，眼角的余光微不可查地扫过大厅中的某些角落，淡淡道:“阿雪，寸步不离地紧跟在我身后”。 洛清雪心里一热，很是乖巧的跟上。走在他身后，有一种无比充实的安全感。 对于他的话，她从来不会有一丝的怀疑，对于他要她做的任何事，她更不会有一丝的违抗。 第六十四章 飞雪集，夜雨寒（上） 三人出了客栈大门，马车已在门前等候。 洛清雪上前一步就要上车，却被杨晓风直接一把拉住了手。 “风，怎么啦”？ 杨晓风只是摇了摇头，随即问兰岳平道:“你自己能站的住吗”？ “我没事，还撑得住”，兰岳平勉强一笑，随即强撑着站直了身子，却一时牵动伤口，直痛的他呲牙咧嘴，只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雪，妳们小心一些”，杨晓风神情严肃地叮嘱了一句，放开二人，缓缓走上前去，踏上马车，慢慢掀开了车门前的布帘。 车帘掀起的一瞬间，只瞧见一点寒芒闪过，与此同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直直的向杨晓风的咽喉刺来。杀手出手的速度很快，又是在这样近的距离之内，可以说，当下绝没有人能躲过他的这致命一击。 “风，小……”，异变突生，洛清雪还未惊呼出口，那夺命匕首已距离杨晓风的咽喉不到一寸，可是忽然间，匕首却定定的停在了那里，那剩下的一寸，却怎么也刺不进去了。 直到这时，洛清雪的惊呼声才喊出口:“……小心”。 是杀手留情了吗，当然不是。 杨晓风已用食指和中指紧紧夹住了匕首，使它再也无法前进一分。杀手见一击不中，正要抽刀回手，再补一招，怎奈杨晓风的手指就如同一把铁钳一般紧紧将那匕首箍住，任他怎么用力，却难以再抽回半分。 杀手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或者还有些许慌乱。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对方居然能这般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他这致命的一击，可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他不承认。 下一刻，杨晓风两指轻轻一扳，那柄用精钢锻造成的匕首便齐齐断成了两截。见状，杀手的脸上终于涌现出了一丝恐惧，一个侧身，作势便欲推窗跳出车外。只是，杨晓风早一拳结结实实的击在了他胸膛上。接着，杀手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连带着马车的车篷也被撞了个粉碎。 “呼……”，洛清雪长出一口气，和兰岳平一样惊愕的看看刚刚的情形，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结束的也太快。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雨似乎也比刚才下得更大了一些。马车停靠在房廊外面，杨晓风的衣衫已被雨打湿。 洛清雪不顾外面大雨，焦急地冲上前来，紧紧拉住他的手，关切而又担忧地忙问道:“风，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杨晓风转头看着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随即又微微一笑，道:“阿雪，外面雨大，妳先退回廊下去。放心，我没事”。 洛清雪还想说什么，杨晓风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她只好先退了回来，不过，她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心。 天似乎又暗了几分，雨也越下越大，不一会儿竟变成了瓢泼大雨。 细密的雨点打在杨晓风身上，顺着他的长发灌进了衣领里，他的衣衫早已完全湿透，可他却似乎连一丝躲避的样子也没有。 忽然间，他就像是入定了一般，一直站在被撞碎的马车前，注视着马车底部。 刚刚藏在马车里偷袭的杀手还躺在不远处的泥水里呻吟着。可自始至终杨晓风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他的眼睛一直定定的注视着一个地方–––马车底部。 可那里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啊。 杨晓风一直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马车底部，就似乎那里有个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子一般，以至于让他看的很有耐心，并且是全神贯注的盯着，丝毫没有半点分神。 洛清雪实在搞不懂他到底在看什么，嘴唇动了动本来是想问一句的，但最终又忍住了。而站在她旁边的兰岳平却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就是这个小小的变故，让洛清雪不由转了一下头，恍惚间，她有了一刹那的分神。就在这一瞬间，一个黑影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从马车底部掠出，手中一把短剑已直直地向她的心脏刺来，却是一直藏在马车底部的另一个杀手。 杀手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当洛清雪发现的时候，对方的剑距自己已不过两尺。 出手抵挡早已来不及，就连躲闪似乎也没有时间了。 莫非就这样死了吗，可是，为什么心里的痴念还放不下。 “风……”，她在心里无力的呐喊着，喉咙却已发不出一点声音，死神已近在咫尺。 下一刻，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杀手的剑将自己的生命带走。 可她却并没有死，因为一个男子忽然挡在了她前面，挡住了杀手刺向她的那致命的一剑。 他那并不怎么魁梧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山一般，已足够为她挡下这世间所有的风风雨雨。 他，就是杨晓风。 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瞬移到了洛清雪身前，于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杀手和她之间。与此同时，杀手的剑尖已经刺破了他胸前的衣服。 眼见得杀手的短剑已要将他穿心而过。 就在这时，杨晓风的手动了，刻不容缓地动了，而且是左右两只手同时动了。他左手食指轻轻的在杀手的剑上弹了一下，短剑便被弹飞了出去。虽然手中的剑已被弹飞，但杀手的身体却依然还在保持着前扑的姿势，然后，他的胸膛便自己撞到了杨晓风的右拳上。再接着，杀手整个人也向后倒飞而出，重重的砸在了几丈开外的泥水里。 生死不过一线之间，杨晓风却好像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自始至终，他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好像刚刚所发生的这一切跟自己无关一样。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一个人，是要经历多少人生的起起落落、悲欢离合，才能练就如他这般平和的心性。老辣，沉稳，甚至可以说是可怕。 “呼……”，洛清雪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顿了片刻，好一阵后，才长出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定了定神，看着面前男子的后背。 雨水从他的头发上灌下来，顺着衣边，流得满地都是，他的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就似入定了一般。 刚才的变故发生得太快，她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这会儿见他一动不动的站着，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丝疯狂的不安。 片刻后，她猛扑过来，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着道:“风，你……你没事吧”？ 第六十五章 飞雪集，夜雨寒（下） 杨晓风立即转头淡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没有说一句话，但看到她担心的样子，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温暖。 洛清雪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缓了缓，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发现马车里藏有杀手”？ 杨晓风点了点头，道:“正是。这也就是刚才在大厅里我为何提醒要妳寸步不离地紧跟着我，当时我便发现有人一直在暗中窥视”。 “原来是这样……”，洛清雪犹自心惊道:“不错，杀手若是想对我们来个突然袭击的话，藏在马车里最容易得手。可是，同样是在马车上，为何两个杀手要分别藏在两处地方？合力一处同时出手的话胜算不是更大吗！” 杨晓风淡淡道:“杀手的目的是为了将目标杀死，又不是要和对方比试武功，胜算大小又有什么关系”。 洛清雪反驳道:“可刚刚若是他们二人同时出手的话，只怕我们这会儿都已经是死人了”。 杨晓风清笑一下，道:“对于专职杀手来说，刺杀同一个标靶绝不会同时动用两个人，就算是有两个人同时行动，也一定是为了执行两项完全不同的任务。就好像刚才的这两个杀手，藏在马车里的不过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而马车底部的这个才是真正致命的”。 洛清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却又疑惑道:“既然刚刚你明明都已经发现了杀手，为何不直接出手，却要一直等到对方动手后你才出手将其制服”？ 杨晓风瞟了一眼正躺在地上哀嚎着的杀手，随即又看着她，淡淡道:“其一，我不清楚对方的实力，贸然出手把握不大。其二，我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要是我与杀手缠斗之际，另有人对妳不利怎么办。我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误，更不能拿妳的安危冒险”。 闻言，洛清雪顿时甜甜一笑，心里感觉无比温馨。 杨晓风接着道:“对于刚刚的两个杀手来说，若是马车里的第一个杀手能够得手的话，当然最好。就算失败，也不打紧，因为我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第一个杀手身上，绝对不会有人能想到在这马车底部居然还隐藏着第二个杀手。如此一来，他便可伺机而动，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出手，对我们发动最致命的一击。这也是杀手一向惯用的伎俩”。 洛清雪有些迷糊了，不解道:“既然你说绝对不会有人想到马车底部还藏着一个杀手，那你又是怎么想到的”？ “不是想到，而是感觉到”。 “感觉到……”，洛清雪还是不明白，问道:“怎么感觉到”？ 杨晓风虽一向不喜欢多话，但对洛清雪却有足够的耐心，详细讲解道:“做为一个杀手，最大也是最基本的本事便是隐藏自己。刚才的这两个杀手实在将自己隐藏的很好，可以说他们将自身的气息已经完全隐匿了起来，就算是当今江湖上超一流的顶尖高手，恐怕也绝不会发现他们的综迹”。 洛清雪更加困惑了，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又是如何感觉到他们的存在的”？ “杀意”。 “杀意”？ 杨晓风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萧索，一时有些伤感道:“做为一个专职杀手，当他们看到目标出现的时候，浑身会不由自主的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意。只是，这种杀意可能却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这已经成了一个杀手的本能”。 洛清雪越听越玄，诧异道:“你说杀手身上有一股浓烈的杀意，可怎么我什么也没感觉到”？ 杨晓风忽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又道:“一个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又怎会感觉到杀意的存在呢！” 他的话也不知是在回答洛清雪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渐渐的，雨下的似乎比刚才小了一些，天色也变得明亮了几分。不一会儿后，远处的天际竟透出了几丝毫光，仔细看去，原来是有一颗星星竟在雨夜里还孤独的闪烁着微光。 或许，在这风雨之中，星星是想把夜空照亮。可惜，它的力量实在太过于渺小，微弱到连自身也已被夜雨所淹没。 杨晓风望着那还在雨水里挣扎着的两个杀手，又转身看了一眼兰岳平。可能是因为受伤失血过多，又或许是这些日子以来逃亡过于疲累，兰岳平竟是已经昏过去了。 “阿雪，妳说兰花门究竟遭遇了多大的危机，看样子这个人一路上经历了不少战斗。而且杀手似乎一直是紧追不舍，非得致他于死地才肯罢休”？ 洛清雪看着眼前的情形，思索了片刻，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杨晓风想了想，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立刻赶回落雪谷去，和大哥以及伯伯商议对策。而且此人看起来似乎伤得很重，因此我们不能过多在这里耽误时间”。 洛清雪看了一眼已被杀手撞坏的马车，为难道:“可是马车已经损坏了，现在我们又到哪里再去找一辆来呢”？ 杨晓风久久不语，在这飞雪集上要租一辆马车倒并不难，但此时暗中不知道是否还藏有其他杀手，所以自己绝不能离开，可要是在这里住一夜的话，眼下这个人的伤势又耽搁不得。 怎么办？ 忽然，他侧头直直的看着洛清雪。 洛清雪被他看的都有些心虚了，呐呐道:“怎么啦，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杨晓风表现得很轻松，淡淡道:“阿雪，这里距落雪谷不过五十多里，想来一定有谷里的产业势力吧”？ 洛清雪一窘，道:“我从不过问谷中事务，一向都是爹爹和大哥他们在打理。所以，对于这些我还真不知道”。 杨晓风大摇其头，一副我早就料到了的神色，无语道:“那伯伯和大哥可有告诉过妳，要是在外边遇到危急情况时该怎么办”？ “哦，对了……”，洛清雪低头想了想，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抵给他，道:“这个是大哥给我的，说是在紧要关头时才可动用。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记得当时大哥千叮万嘱说一定要我时时将它带在身上，好像这东西真的很重要的样子。只是，我很少一个人出门，所以也就没用过，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用”。 杨晓风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是一个用金属精心做成的圆筒壮东西，略微想了想，道:“这似乎是一个信号筒”。 “信号筒……”，听这名字洛清雪已大概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细声问道:“信号筒是什么，是一种传递消息的工具吗”？ “正是。信号筒里装着火药，妳看，只要对着天空按下上面的这个按钮，里面便会喷出烟火来，就和过年时放的焰火是一个道理，不过这是精心特制的。放出信号后，假如没有特别高的东西阻隔视线的话，方圆数十里之内都能看得到，如此，同门中人便可在最短的时间内赶来支援。这便是江湖上那些大派势力的可怕之处，因为若是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妳惹了一个人，也就等于是惹了他们一大帮子人”。 “哦，原来是这样……”，洛清雪顿时恍然大悟，不过却又嗤之以鼻道:“怪不得那些大门派里的弟子出门时总是一副飞扬跋扈，嚣张到不可一世的样子，合着是有恃无恐啊！” “正是这样……”，杨晓风本想调笑她一句，妳自己不就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的千金大小姐吗。不过，此时可没这个闲心。当下，他将信号筒对着天空轻轻按了一下按钮。顿时，只见得一道璀璨的火光直冲天际，在黑夜里显得格外耀眼。火光升天后，忽又在空中炸裂开来，只听得一声震天巨响，便见一朵直径达三丈有余的巨大雪花图案在夜空中缓缓绽开，一时间将方圆几里的地面都照亮了许多。 “若是这飞雪集上有落雪谷的人的话，想来看到我放出的这道信火后，立刻就会赶过来……”，杨晓风这下总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笑着道:“现在，咱们在这儿等着就行了”。 “要等多久”？ “应该不会太久”。 果然，正如他说的那样，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客悦居周围忽然便莫名多出了好些个莫名其妙的人。这些人虽然各自服饰打扮五花八门，彼此似是来自于不同的行业，互相之间也毫无关联，但大家眼光却若有若无都在望着洛清雪所站立的方向。而在暗中，似乎还有好多人并未现身。 洛清雪一时有些吃惊，讶异道:“这……这些莫非都是我们落雪谷的人”？ 杨晓风默然，朝暗中扫视了一眼，道:“妳以为呢，落雪谷做为当今江湖上的第一武林世家，底蕴自然是深不可测”。 说话间，一个身着素布长衫的中年男子已径直走到客悦居门前站定，随即向洛清雪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恭声道:“这位小姐是我们落雪谷的清雪姑娘吧，我是落雪谷影卫六组的成员，不知姑娘召我们前来可是有紧急之事”？ 洛清雪点了点头，道:“我就是洛清雪。这里有人受伤了，我们现在要立刻赶回落雪谷去为他医治，可我们原来所乘的马车却被损坏了”。 “属下明白……”，那人立刻道:“请姑娘放心，马车马上就准备好。只是，不知道姑娘是要几辆，可否还要属下等一路护送”？ 洛清雪性子本就冷淡，以她的性格自然是人越少越好，但现在毕竟人命悠关，所以她只好看了看杨晓风，问道:“风，你看怎么办”？ 杨晓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视着某些隐身在暗处的人，这时听到洛清雪问他，遂对那中年男子淡淡吩咐道:“烦劳请准备两辆马车，另外请再派两位车技好的兄弟随我们一道回去。哦，对了，这里有人受了重伤，可否再找个郎中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那人随即又微微一欠身，道:“姑娘若再没有其它吩咐的话，属下告退”。 他目光不经意间瞟了一眼杨晓风，随即转身走了开去。不过，心里却有了个大大的疑问。 洛清雪心性冷傲孤僻，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一点人所共知。只是，她身边什么时候有了一个陌生男子，之前怎么不知道。而且看情形大小姐和他的关系似乎还非同寻常，更让人不解的是，似乎大小姐对他很是在意。 这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后，雨渐渐的竟是停了。 洛清雪没话找话，柔声道:“风，你看，这雨已经停了”。 杨晓风并不搭话。 他目光深远，静静的望着眼前的黑夜，不知不觉间，夜空中的乌云已经散开，一轮明月重新照亮了人间。 皎洁的月光如瀑布般从天际倾泻而下，似乎已足够照亮世间的一切黑暗。 飞雪集上的这场夜雨已经停了，可是，这江湖中的雨雪纷争究竟到何时才会停歇？ 答案是，永远都不会！ 一会儿的功夫，两辆马车已经备好，车夫早已在等候，郎中当然也找来了。落雪谷的人将兰岳平抬上了马车，郎中一道上了车，一路上进行不间断的疗伤诊治。 “阿雪，我们走吧”，杨晓风直接拉过洛清雪的手，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终于上了路，急切地往落雪谷赶去。 客悦居里的客人似乎同时也离去了大半，而刚刚还在雨水里挣扎呻吟着的两个杀手也从街道上消失不见了。 或许，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吧。 第六十八章 危局 洛文斌住处的书房里，洛清羽夫妇二人都在。 谢山当然也在。 看着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只有靠别人搀扶着才能勉强立得住的兰岳平。洛清羽夫妇二人都是一脸焦急的神色，问道:“三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兰岳平却没有回答，吃力的冲洛文斌拱了拱手，随即又看了一眼正扶着自己的两个落雪谷弟子。 洛文斌会意，对两个弟子一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对了，老谢你也先出去，有事再叫你”。 几人当下退了出来。 忽又听洛清羽道:“谢叔，你不要走远”。 “是”。 失去了搀扶的人，兰岳平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幸好洛清羽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扶着他坐下，随即着急的问道:“三叔你赶紧说啊，到底出了什么事”？ 兰岳平一脸伤痛的神色，还夹杂着些许恐惧，恨声道:“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先是门中出去采办的弟子莫名其妙的失踪，接着值夜的弟子也相继失踪，就在半月前，我们终于在一处平时很少去的杂物间里找到了他们的人，可是却早已经变成了尸体，有些甚至都已经开始腐坏了”。 “什么……”，三人人同时惊呼一声。洛清羽忙问道:“那有没有查清楚他们的死因，具体是被什么致死的”？ 兰岳平痛声道:“查清楚了，死去的弟子全都是被利刃一剑断喉，死相却十分平和，想来定是被人突施杀手，一击致命而死”。 “这……”，洛清羽三人脸上的表情一时y晴不定，心中的惊讶之情已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听兰岳平说完，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这件事实在有些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甚至是诡异。终究还是洛清羽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那后来呢，可有查清楚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兰岳平脸上闪过几丝恐惧，声音颤抖着道:“这件事怪就怪在这里，虽然迄今为止，门中至少已有数十人被杀，但活着的人中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杀手的踪迹，就好像原先那些弟子是自杀的一样”。 “能随便被人发现踪迹的杀手还叫杀手吗……”，洛文斌嘀咕了一句，随即问道:“那现在兰花门中是否一切如常，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正是这样……”，兰岳平点了点头，道:“现在整个兰花门中一切都井然有序，甚至比以前还要格外平静。可正是这种平静，却让满门弟子全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大家晚上已是连觉都不敢睡了，怕睡着以后便再也醒不过来了，白天也不敢出去做事情。最近这段时间，大家基本上全都是整宿蜗居在议事大厅中，就像是在等死一样。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都不用杀手出手，我们自己就先疯掉了”。 “让猎物在恐惧的煎熬中逐渐丧失反抗意识，最后精神完全崩溃，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这岂非远比用剑将他们杀死要有意思的多，也要容易的多……”，洛文斌自语了一句，忽大声喝问道:“兰花门怎么说也是当今武林第二大世家门派，莫非真的就因为死了个把人便乖乖的选择等死。若是连你们自己都失去了反抗意识，那还有谁能救得了你们”。 兰岳平也立刻大声道:“事情当然不是这样，我和大哥一方面先是大力加强防守，严令门中弟子绝不可单独行动，另一方面派出门中精锐去外面求救。可是，所有出去求救的弟子就此音讯全无，派出去的数十名弟子，竟无一人回还”。 “想来，他们也全都被杀了吧……”，洛清羽淡淡道:“杀手这是要做什么，将兰花门满门尽灭吗”？ 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兰岳平平静的道:“杀手就是要尽屠我兰氏一门，几天后，所有出去求救弟子的尸体被送了回来，对方就是要告诉我们，他们不会放过我们兰花门一个人”。 兰如是在旁边已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的问道:“那三叔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对了，还有我爹和啸瑞他们呢，他们有没有事”？ “如儿放心，大哥他们都没事……”，兰岳平看了看兰如是，让她宽心，随即道:“鉴于以上情况，我和大哥商量后决定由我亲自带领十几名精锐弟子前来落雪谷求救。这一路上，我们与杀手之间十多次交手，到最后就只有我一人拼死杀出，然而杀手一路穷追不舍，就在今天傍晚的时候，在飞雪集上，若非恰巧碰到清雪姑娘，恐怕我也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洛文斌皱眉道:“这么说，是雪儿他们救了你，这也真算得上是巧合了”。 兰岳平点头道:“应该是那个和清雪姑娘在一起的年轻人吧，至于具体是不是他救了我，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根本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 “莫说是三叔你，即便是放眼当今整个武林，能看清楚晓风他出手的人也不过就一两个而已……”，洛清羽自语一句，随即问兰岳平道:“那现在我们又当如何”？ 兰岳平一把抓住洛清羽的胳膊，祈求道:“清羽，现在就只有落雪谷能帮到我们了，请你务必看在如儿的份上，一定要救救兰花门，好吗，就算是我求你了”。 洛清羽忙道:“三叔，你这说的什么话，江湖救急本就是我正道中人一向倡导和遵从的，更何况是老丈人家里出了事，我岂会坐视不管。你切请宽心，我这去就安排”。 说着，他看了看父亲，试探的问道:“爹，你看这……”？ 洛文斌微微一笑，道:“羽儿，我早已不再过问谷中事务，具体要怎么做，你拿主意就好了，何必还要再问我”。 “好……”，洛清羽忽然间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在苦难面前，勇敢的选择了责任与担当的男人。他满脸的坚毅与决绝，大声道:“三叔放心，我这就召集影卫赶往兰花门，届时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牛鬼蛇神。要想吃下整个兰花门，他们的胃口恐怕还不够大”。 “影卫绝对不可以出动……”，杨晓风和洛清雪二人缓缓推门而入，淡淡道:“非但影卫绝不可轻动，连大哥你也绝对不能离开落雪谷半步”。 房中几人一愣，都是有些不解的看着杨晓风。 洛清羽不解道:“晓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要我置兰花门危难而不顾？这可是我老丈人家里出了事啊”。 兰如是听到家里出事已然是心焦如焚，这会儿却听杨晓风说不让洛清羽和影卫出动，当下言语之间已失分寸，冷笑着道:“晓风，你这来落雪谷才几天呀，看来眼下你便迫不及待地要做落雪谷的谷主了呀”。 她随即又转向洛清羽，冷冷道:“怎么样，你看到了吧，我早就说过，你不过只是替他人徒做嫁衣裳，这谷主之位迟早被夺了去”。 虽然兰如是这话说的是有些过火，但却并没什么恶意，不过只是她心里实在太急了些。想想也是，有谁听到家里出事了，还能不急的。 只是，这些话洛清雪却有些听不惯了，她如何能忍受别人如此讽刺污蔑杨晓风，即使这个人是她大嫂也不行。 她瞬间脸如寒霜，大嫂话中带刺，她已是有些生气了。 眼见得她已要开口反驳，杨晓风赶紧拉了拉她的胳膊，随即道:“大嫂不要过于着急，我只说大哥和影卫不可轻动，却并没有说便要置兰花门安危于不顾。只不过，此次兰花门危机深重，即便我们要去救人，也得先好好的合计合计，要怎么去救才行。若不能想个完全之策便贸然前去，即便到了兰花门，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对……”，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洛清羽也冷静了许多，当即点头道:“晓风说得对，是我太急了。人是一定要救的，但该怎么救，谁去救，我们还需得先好好商议一番才行”。 “你住口……”，兰如是咆哮着打断，道:“商议商议，等你商议出结果来，兰花门的人早就死光了，那时你根本就没必要再去救人，直接等着去给他们收尸就好了”。 洛清羽很明智的没有接话。 兰如是又将目标转到了杨晓风身上，冷笑着质问道:“你说得好听，那我问你。你说去救人，可清羽和影卫都不出动，那谁去救，怎么救”？ “晓风，如是她是担心家人，心中焦急，言语不当之处还请你不要介意”，洛清雪冲杨晓风很是歉意的一笑。 杨晓风立时打断了他的话，道:“大哥说什么话，大嫂心中焦急我怎会不知，遇上这种祸事谁会不急。我们家当年便是被杀手一夜尽灭，所以我心中的焦急程度绝对不比大嫂轻半分，但急归急，大嫂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决断”。 “我……”，兰如是刚要再说几句重话，但听到他后面的话，终是再没开口。 大家也是一阵沉默。 “不过……”，洛清羽沉默一阵，随即很不解的看着杨晓风，问道:“你刚刚说我和影卫都不可轻动，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的更明白些”。 杨晓风不置可否，淡淡道:“或许，兰花门的情况并没有像三当家说的那样危急”。 第六十九章 决定 此言一出，房中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意思”？ 洛清雪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道:“风，你……你会不会搞错了”？ 杨晓风先是笑了笑，难得他此时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也不急，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平静的道:“刚刚三当家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虽然兰花门已有数十人被杀，但杀手至今尚未现身，这就说明杀手还没有足够正面一战的实力，或者说他们的人数并不多。而兰花门上下一片恐慌，只是因为人总是对未知的危险充满了恐惧而已”。 “这……”，几人一时尽皆沉默着互相看了看。显然，杨晓风说的并不无道理。 杨晓风接着道:“三当家刚才所说，凡出去求救的弟子皆死于非命，而他所带领的弟子也全都被杀。在飞雪集的时候，我与那些杀手交过手，以他们的实力，若真的想要杀死三当家的话，他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几人沉默着，等待杨晓风接着往下说。 兰如是却冷冷道:“三叔是还没有死，可他身负重伤，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莫非你看不见吗”？ 杨晓风淡淡道:“一个身受重伤，生命垂危之人怎么可能只在昏迷了一两个时辰后便已转醒，而且思路明确，言语清晰，神智更是一点也不模糊。刚刚我问过郎中，他说三当家不过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未伤及要害。试想，一个专职杀手怎么可能就只是让人受点皮外伤”？ 大家不明所以，等着他的下文。 杨晓风又看向洛清雪，道:“阿雪，妳还记得在客栈门前袭击我们的那两个杀手吗”？ 洛清雪点头道:“当然记得，当时那两个杀手一个躲在我们所乘的马车里，一个藏在马车底部，要不是你及早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杨晓风淡淡道:“妳可能没有察觉到，当时在场的杀手远不止那两人。虽然袭击我们的只有两个人，但应该还有许多人隐在暗处没有现身”。 大家依旧沉默着。 杨晓风接着道:“而且，还有一件事可能三当家不知道，刚刚在我们回来的路上，一直有人在后面跟着。若是对方要致我们于死地的话，半路伏击不是很好吗，可杀手并没有这么做”。 兰如是立时又嘴硬道:“晓风，你说了这么多，可都只是你的片面之词，谁能证明”？ 杨晓风无奈道:“大嫂不信的话，可以问阿雪”。 兰如是冷笑一声，再不说话。不过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的确是这样……”，洛清雪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女孩子，她也知道嫂子心中着急，道:“当时杀手是怎么出手的三当家自己也看到了，现在他人就在这里，风说的是不是真的，嫂子可以亲口问他。还有，就是三当家身上的伤，这伤势如何他自己应该最清楚吧”。 “这……，清雪姑娘说的是事实，我们的确遭遇了杀手的袭击”，兰岳平点了点头。其实这些话本都是杨晓风说的，但他一时不清楚杨晓风的身份，眼见他和洛清雪举止亲昵，又称其为阿雪，想来二人关系非同一般，便将他说的话说成是洛清雪说的了，当然，此时大家明白意思就行，也没有谁计较这些。 “至于我的伤……”，兰岳平这一路上只顾着拼死奔逃，此时听杨晓风这么说，遂仔细感觉了一下，当即一愣道:“还真是这样，我的确只是流了点血，并没有伤及要害之处”。 大家一齐看着杨晓风，洛清羽疑惑道:“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杨晓风冷淡道:“综上所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杀手是故意放三当家走的，而一路追杀只不过是在制造假象，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三当家将兰花门危急的消息带到落雪谷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故意……”，洛清羽愈发疑惑道:“晓风，那依你看，对方到底是要做什么”？ 杨晓风深吸一口气，目光从大家脸上一个个扫视过去，最后，停在洛清羽脸上，绝对冷静的道:“兰花门与落雪谷是姻亲。试想一下，若是兰花门出了事，落雪谷还不得倾巢而出前去救应，到时候，落雪谷岂非就成了一座空谷，若有人在这时突下杀手，只怕从此后，洛家便要在江湖上消失了吧”。 几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洛清羽开口道:“我们并未与人结下深仇大恨，是什么人想对我洛家下此毒手”？ “仇恨，难道一定要与人结下仇恨才会遭到屠戮吗？若真是这样，那我家又是和什么人结下了仇恨，以至于一夜之间被人满门尽灭，哈哈……”，不知怎的，杨晓风忽然觉得洛清羽刚刚问的这个问题很可笑。 洛清羽顿时无言以对。 “风……”，洛清雪只有用自己的手紧紧拉住他的手。 杨晓风笑着冲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随即竟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落寞道:“仇恨，的确，但江湖上有太多事其实都与仇恨无关，说到底，利益才是根本。落雪谷做为当今武林第一大世家，在发展过程中必然与很多势力发生过利益冲突。或者说，落雪谷家大业大，自然排挤过太多弱势派系。如果有新生势力想要发展，自然要将原来的老派势力推翻，这本就是人世间兴衰更替的自然规律，谁又能逃的掉”。 顿了顿，他又道:“即便排除以上几种可能。但落雪谷一方巨擘，至今已传承了三百年之久，产业势力遍布天下，如此偌大的一片基业，难免不遭人觊觎。江湖上惦记着它的野心之辈，恐怕绝不在少数吧”。 洛清羽恍然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说，杀手这是使用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而他们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冲着落雪谷来的”？ 杨晓风默然，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再回答。 洛清羽淡淡的笑了笑，道:“你说得对，现在看来，这一次，落雪谷这么多年的平静怕是要被打破了啊”。 兰如是早已经泪流满面，纵然杨晓风说的都对，可她的家人怎么办？ 她无助的看着丈夫，啜泣着道:“那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家人被屠戮而坐视不管吗”？ “是啊，晓风……”，洛清羽道:“不要说你所有的观点都只是推测，就算真的有人已经在谷外剑拔弓弩地挖好了陷阱等着我跳进去，可我还是要去救兰花门，这是我身为一个男人要去担当的责任，也是活在这个江湖中无法逃脱的宿命”。 “宿命……”，杨晓风忽然反问道:“须知救人如救火，你就算定然要去，可是等你将影卫集结起来再赶过去，至少需要十天左右。若真的形势危急，到那时兰花门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你纵然赶到了又有何意义？并且，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匆匆赶去，即便真的到了兰花门，又能收到多大成效？还有，你把谷中的精锐力量都带走了，那落雪谷怎么办”？ 洛清羽急道:“那怎么办，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就算明知是一场空，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就只能白白的等死好吧，至少曾经努力过就不会有太多的内疚和遗憾”。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正是人活着最大的无奈。只要曾经努力过就不会留下太多的遗憾，岂非更像是一个优雅的借口，让人内心对无力改变的现实不至于太过于绝望和悲哀。 沉默，让人压抑的沉默。洛清羽纵然嘴上这么说，可他自己心里真的又有几分把握。 不过，路还是要走下去，纵然前方充斥着迷雾。但很多事情，我们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去做。没有理由，没有借口，更无法躲避。 沉默的气氛中，兰如是忽然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泪流不止。初时她还只是流着泪，并没有哭出声来，但到了这会儿，她终是再也忍不住，开始低声啜泣了起来。 场上的气氛真是压抑到了极点，大家的心情也是低落到了极点。 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着，于是乎，兰如是那低低的啜泣声一时间听上去竟是那般突兀。一声……再一声……，就好像一把重锤一般，每一下都敲在大家的心坎上。 洛清羽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妻子的哭声揉碎了。 有谁能了解，此时他心中的苦涩和无奈？ 洛清雪也觉得眼角一酸，就要流下泪来。但她却强忍着走过去，轻轻扶起兰如是，温声安慰道:“嫂子，没事的”。 她这简短的一句话，仿佛竟是刺激到了兰如是。她非但没有止住啜泣，反而渐渐的竟是开始大声拗哭起来。 洛清雪顿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好转过柔弱的目光，一脸无助的望向杨晓风。这一看才发现，杨晓风也正在看着她。 见她的目光看过来，他顿时对她轻轻笑了笑。 洛清雪立时觉得心头一暖，下意识的竟也笑了笑。 沉寂的气氛中，杨晓风侧身看着洛清雪，先是对其轻轻笑了笑。随即，缓缓踏前一步，淡淡开口道:“我去吧”。 第七十章 守护 “你说什么，你去”，几人都是吃了一惊。最新章节阅读 洛清羽惊问道:“你一个人去”？ “是，我一个人去……”，杨晓风声音有些落寞，还夹杂着几丝不舍，不过话却说的很坚决，淡淡道:“我来了，没有给落雪谷带来半点好处；我走了，落雪谷也不会有半点损失。但是，只要我在落雪谷一天，这里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就都与我有关”。 “我在谷中，不过就只是个白吃干饭的闲人而已，也没有什么用处，此一去不管是生是死都不打紧，落雪谷并不会因此损失什么。对落雪谷来说，有我没我都一样。在谷里，是否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根本就不重要……”，他又看了看洛清雪，随即对洛清羽道:“但大哥你却不一样，你肩上的担子很重。所以，你要一直在谷中坐镇，这样一来，就算有人要打落雪谷的主意也绝不敢轻举妄动。至于我吗……”。 “绝对不行……”。 还不待他说完，洛清雪便立刻大声反对道:“风，你孤身一人前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一个人除了命之外，什么都是假的，而只要是人就都是自私的，你连自己家人的仇都放弃了，为什么却要去管这些江湖上的恩怨纷争。你认为自己对落雪谷不重要，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不许你去”。 的确，一个人除了生命之外所有的东西不过都只是些不值一提的身外之物。可是，有多少人却为了这所谓的身外之物而肆意挥霍和践踏着自己以及他人的生命，这岂非很可笑，也很可悲。 “妳错了……”，杨晓风忽然淡淡一笑，道:“阿雪，人活在世上，除了生命之外，还有很多比生命更重要，也更值得我们珍惜和守护的东西，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为了守护自己的亲人，哪怕是放弃生命也是值得的，这也是我们做为人而不同于其它动物最大的区别”。 洛清雪一时竟然无法反驳他的话。这不正是她一直深爱着他的理由吗！她之所以为他苦守十年，不就是因为他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吗。 “可是……可是……你……我……”，洛清雪焦急的看着杨晓风，一时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牙齿紧咬，身子也一阵摇晃，眼看就要流下泪来。 为什么，在他面前，她会表现得如此不知所措。 “话虽这样说，可是……”，洛清羽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坚绝道:“晓风，你与小雪已经分别的太久了，我绝不同意再让你去冒险”。 杨晓风这次很开朗的一笑，道:“其实我们应该乐观一些，何必一定要将事情想的那么坏呢。如今敌暗我明，形势对我们不利，纵然大队人马出动，恐怕仓促之间也是收效甚微。我刚刚所说，并不是要赶着去送死，阿雪已经等了这么久，我怎么会舍得在这时候丢下他去送死呢？你们说是不是，哈哈……”。 他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好笑。非但不好笑，洛清雪简直都想哭。 杨晓风也收起了笑意，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先赶过去，快则三日，就算在路上耽搁些时候，最迟五日间便可到达兰花门，大哥你就趁此时机集结影卫，随后赶来。就算我不能将杀手击退，但探查一下他们的战力想必还是能够做到的。等你率大队人马赶到，到时我们便给他来个里应外合，一举粉碎杀手的y谋，如此稳妥行事，方为上策，你看可好”？ 大家都是点了点头，显然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那好吧……”，洛清羽算是答应了，不过却又问道:“晓风，你真的就这样决定了，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虽然刚刚他一番轻描淡写的说辞，讲得是那般轻松，可这其中的凶险，又有谁不明白。 以一人之力，去解一门之危？ 他要只身一个人，去救应一个在江湖上实力一流的门派？ 如果这人不是自负过了头，那他就是疯了。 除非他是神，否则谁能做到？ 当然了，如果有什么奇迹发生的话，或许他还真能做到。只是，这个世间虽然存在着奇迹，可却并不多。 或许，其实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奇迹，一切不过就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最重要的一点，他只是个人，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人，与这世上的其他人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必了……”，杨晓风转身开门，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只是远远的听他道:“请大哥为我准备一匹快马，以及足够的干粮、饮水等物件，明天天亮时出发。对了，还要一个带路的弟子”。 他走的时候，连一眼都没有再看洛清雪。 他是不是在害怕，他害怕多看一眼她之后，他便会舍不得。 他可以连生死都不顾，连自己的命都舍得，可是，他舍不得她。 此生此世，他唯一舍不得的，恐怕也就只有洛清雪了。 只是，虽然他并没有再多看自己一眼，但洛清雪自己却立即紧随他跑了出去。 房间里的气氛终于平静了下来。 兰岳平颇为疑惑的望着洛清雪和杨晓风两个人的背影，问道:“不知这个年轻人和清雪姑娘是……”？ 洛清羽笑着答道:“三叔还不知道，他叫杨晓风，是小雪的未婚夫”。 “啊……”，兰岳平一惊，讶异道:“我听说清雪姑娘性子冷淡孤傲，以至于最近几年来凡是来落雪谷提亲的男子毫无例外的被你们全都给拒绝了，怎么无端端的，清雪姑娘忽然就有了这么个未婚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弟有所不知……”，洛文斌淡淡一笑道:“风儿和雪儿是指腹为亲的娃娃亲，至于俩人的婚事嘛，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订下了的”。 “你说那个年轻人和清雪姑娘是指腹为亲的娃娃亲，并且在十年前他就已经和清雪姑娘定下了婚事……”，兰岳平看着洛文斌，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不由得一震，惊问道:“莫非他就是……”？ “不错……”，洛文斌点了点头，道:“他正是我结义二弟杨霜子的儿子，清水山庄的世子”。 兰岳平猛然看向门外杨晓风的背影，心中忽然多了一股浓浓的尊敬之意。 兰如是同样看着门外，虽然杨晓风已经走得远了，但她却还在错愕的望着杨晓风的背影。 哭声已经停了，她忽然感觉有些内疚。良久，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担心道:“晓风他……”。 “没事的”，洛清羽对妻子淡淡一笑，笑的有点勉强。 “哈哈……”。 便在此时，忽听洛文斌大声笑道:“我现在终于懂了”。 “爹，你干什么……”，兰如是情绪刚刚平复了一些，被他这一笑给吓了一跳，不满道:“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啊”？ 洛文斌却并不理会儿媳妇的这点不满，笑看着儿子道:“羽儿，你懂了吗”？ 洛清羽同样大笑道:“完全懂了”。 兰如是感觉有些莫名奇妙，秀眉微皱，问道:“什么懂不懂的，爹，清羽，你们在说什么啊”？ 洛文斌笑而不答。 洛清羽低笑着道:“记得小兰他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兰如是追问道:“什么问题”？ “小兰当时问我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男子，竟可以让小雪为之苦守十年。那时候，我对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不过现在，我好像已开始懂了，而且是彻底懂了”。 房间外面，杨晓风都已经出了院门了，不过谢山却还一直在看着他走出去的方向，脸上带着几分欣赏，更带着几分尊敬。 就好像洛清羽说的那样，以前他也不明白，以大小姐那冷淡的性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竟可以让她为其等待十年。 说实话，杨晓风刚到落雪谷的时候，他心里对这个年轻人一点都不看好。 但现在，他似乎懂了。 虽然这个人很年轻，可他的人格却很伟大。 谢山出神间，忽然听到洛文斌已在叫他。 “老谢，扶三当家下去休息吧”。 “哦，来了”。 洛文斌冲门外的谢山唤了一声，随即又吩咐洛清羽夫妇二人道:“我先走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有充沛的精力去应付，知道吗”。 房中一时就只剩了洛清羽夫妇二人，兰如是轻轻将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有些自责道:“羽哥，我刚刚那样说晓风，可他却……”。 洛清羽轻轻拥着妻子的柔弱的身子，缓缓道:“这就是杨晓风，你现在懂我之前所说的这句话的意思了吧”。 “嗯，你说了，因为他是杨晓风。他这个人会把别人对他的好十倍甚至百倍放在心上，永远不会忘记，但他却很快就会忘记别人对他的不好，我现在完全明白了”。 “只是，一个为了至爱连灭门血仇都能放下的人，我真不知道小雪跟着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没有什么幸运与不幸运，只有值得与不值得”。 第七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繁星如瀑，却终究无力照亮夜空。最新章节阅读 杨晓风望着这满天的星星，心中涌现出几丝淡淡的忧伤，就好像十多年前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一样。 洛清雪并没有回聆风楼，而是随杨晓风一起到了他住的房间。 他和洛清雪还没有正式完婚，自然不能和她一道住到聆风楼去。 至于白天跑过去说说话什么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顺着杨晓风的目光，洛清雪同样望着这幽暗的夜空，或许，她其实只是在看他的侧脸。 良久，她轻声问道:“风，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他回答的毫不迟疑，更没有丝毫犹豫。 她就站在他旁边，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她嘴里呼出的热气。 “可你说过，只想和我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既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去兰花门”，她有些不解，更多的却是不舍。 “阿雪，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没有原因，但我们却不得不去做，这可能就是大哥所说的宿命吧”，不同于洛清羽，他本不信命的，可他却也无法逃开命运的束缚。 夜很静，风也变得无比的温柔。心跳的频率似乎已加速到了让人无法承受的地步，又或许已经完全停止了跳动。 洛清雪痴痴的看着杨晓风，许久，久得似乎已过去了一个轮回，又或者，不过就只是片刻。 咬了咬牙后，她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一个对女人来说，甚至于比生或死还要重要的决定。 无怨无悔的决定。 忽然间，她那俏丽的娇颜上瞬时荡起了一抹浓浓的晕红，她的身体也已变得如火烧般滚烫无比。 素手轻解，身上的衣衫一件件缓缓滑落，渐渐的，那如冰肌玉肤般火热柔滑的**已不着片缕。 衣衫尽褪，她的声音也细若游丝，充满了无尽的温柔，明眸情意浓浓地看着他，目光迷离，深情地款款的说道:“风，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呢”。 她要将自己彻底交给他，不光只有她的心，还有她的身子。她要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都完完全全的交给他。 “风，把我带走吧，也让我把今夜带走”。 “呼……”，杨晓风额头上的汗滴如露珠般落下，呼吸早已变得粗重如牛，大口喘息着，他的理智仿佛已快要迷失，他根本已快要崩溃。 他不是不想，恰恰相反，他想，而且是真的很想，他很想真的就这样，就这样不顾一切，可是…… 可是，最终他却只是慢慢附下身用颤抖着的双手缓缓捡起了地上的衣裙，随即近乎生硬的为她一件件轻轻披上，就这般生涩木讷的穿了好半天后才终于为她把衣服重新穿好，并且连衣带也一并细心系好。 下一刻，他快步跑到窗口，敞开衣襟，让冷风从领口罐进来，灌进他的胸膛。让夜风吹冷他胸膛里正燃烧着的炽热火焰，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努力克制着，用常人近乎无法忍受的坚韧意志尽力克制着。 洛清雪忽然感到无比的失落，还有那无尽的困惑，以及深深的不解。两行清泪再也忍不住从双眸中轻轻滑落，她看着他，良久，迷茫的问道:“为什么”？ 她不懂，她更无法接受。 她已经决定要献出一切，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 为什么他不接受？ 她根本无法理解。 杨晓风极力让自己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平静道:“阿雪，不可以”。 洛清雪流着泪，喃喃道:“我不明白”？ “阿雪，虽然我们两个早已有婚约在身，虽然我们对彼此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但此时不可以”。 “为什么，我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阿雪，我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清水山庄惨祸背后的真相至今未明，我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虽然我早已放下了仇恨，早已不会再去报仇，但我身上毕竟还存在着太多变数，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在我无法保证能完全和妳一起过平静的生活之前，我绝不能，至少……至少在我们两个还没有正式成亲之前，我绝不会碰妳。这不光是我对妳的尊重，也是对我自己的尊重”。 “呵，哈哈……”，洛清雪忽然开始凄笑，笑得很悲凉，随即流着泪，转身低泣着快步跑了出去。 杨晓风也苦笑着，同时也沉默着，无声苦笑着。 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害怕，而且越来越强烈。可是，他又在害怕什么？ 是否心中有了牵挂之后，就害怕有一天会再次失去。 不过，在这害怕背后，却有一个念头更加强烈，甚至已接近于执着。 那是守护的执念。 双拳紧紧握住，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像十一年前那样，眼看着母亲倒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 这一次，他要用自己的一切去守护身边的人，守护她，不管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再所不惜。 那怕是他的生命。 守护，已是他活着的理由，唯一的理由。 夜空幽寂，他沉默着，良久，伸出手去，触摸着漆黑的夜色，喃喃自语道:“是山雨欲来了吗，只是，这天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 第七十二章 抉择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 或许是昨晚那场春雨的缘故吧，山上的树叶似乎一夜间变绿了好多，露珠儿在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色彩，鸟儿的鸣叫声也欢快了许多。 这的确是一个远行的好日子。 杨晓风站在窗口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的山坡，又要离开了吗。久久的，他轻轻拿起桌上用布匹包裹着的剑，缓缓背在背上。眼神仔细的最后扫视了一眼这间他住了已将近有半年之久的房间，当下再不停留，缓缓打开门，慢慢走了出去。 这一去，何时才会再归来？或者，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得来！ 门外的院子里，洛文斌，洛清羽夫妇，谢山，兰岳平……，大家都在。不过却没有人说话，几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杨晓风可能会对他们交代点什么。 杨晓风眼光不经意的扫过整个院子，脸上顿时闪过些许失落，终是没有看见那一袭熟悉的白色衣衫。当下嘴唇动了动，却只是淡淡道:“这就走吧”。 洛文斌觉察到杨晓风神色有异，当即问洛清羽道:“对了，雪儿怎么没来，她本该来的啊”？ 洛清羽微微叹息了一声，淡淡道:“小雪可能是因为昨晚睡的太晚还没有起来吧，也可能是她太害怕，又或许是……，唉，不说了”。 洛清雪真的就只是因为昨夜睡的太晚还没有起床吗？ 又有谁知道，或许她根本就是一夜未眠呢。前路多坚，为何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于人，她可能已没有勇气去承受，去承受再一次与杨晓风生离死别的场面。 杨晓风心里忽然充满了矛盾。若今日阿雪要跟着他一起去兰花门的话，他是绝不会答应的。可此时此刻，他心里却多么希望有她陪在自己身旁，不管去那里，都有她一直相伴在左右。 从他的住处到落雪谷谷口其实并不算远，可给人感觉这段路却特别漫长，以至于走了好久好久。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可能是因为各有心事的缘故吧。又或许是在这种气氛下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可谈。几人就这样一路默默地缓缓走着，谷口终究还是到了。 “晓风，马匹、干粮、盘缠均已备齐，就等着你出发了……”，洛清羽认真而又平静的道:“现在请你最后想一想，究竟是去还是不去。纵然就算你现在反悔，也绝没有人会怪你”。 杨晓风很随意的淡淡一笑，道:“既然会反悔，当初又何必要做下决定。我们走吧，别让牵马的弟子等的太久了”。 牵马的弟子的确已等了好久。同时让人意外却又完全一点也不意外的是，洛清雪也已等了好久。 她没有来为杨晓风一路送行，只是因为她本来就是要和他一起去。 洛清羽父子二人都是眉头微皱，不过却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们知道，以小雪的脾气，纵然就是劝她留下也是毫无济事，既如此，又何必再劝。 洛清雪看了看大家，对杨晓风道:“风，我们这就走吧。你不是说需要一个带路的弟子吗，我刚好路熟”。 “走”？ 杨晓风心里的确是很希望有阿雪陪着他一起去的，不过嘴上却很决绝，直接拒绝道:“阿雪，妳还是留下吧”。 “是啊……”，兰如是也在一旁劝道:“小雪，这次去兰花门恐怕是凶险异常，我看妳就不要跟着去了”。 洛清雪淡淡道:“正因为凶险异常，我才更要和他一起去。我们两个人一起去的话，不管发生什么情况，至少还有我陪着他，不至于只有他一个人去面对”。 “这……”，兰如是一时语塞，对洛文斌父子着急道:“爹，你们赶紧劝劝小雪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洛文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无奈道:“如儿，这是雪儿自己的选择，妳觉得我劝有用吗”？ “那好吧……”，杨晓风心里虽有些无奈，却感觉无比的充实，也无比的自信。不管前方有多少磨难与挫折，只要是两个人一起去面对，还有什么好怕的，淡淡一笑道:“伯伯，大哥……，大家就送到这里吧。阿雪，我们走”。 洛清羽走过来重重的拍了拍杨晓风的肩膀，叮嘱道:“晓风，一切小心。另外，照顾好小雪，不管怎么说，她终究只是个女孩”。 杨晓风心里一热，坚定道:“请大哥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阿雪少一根头发”。 说完再不停留，和洛清雪胯步上马，二人当即疾驰而去。 望着女儿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的背影，洛文斌忽然有些伤感，道:“我今天才发现，雪儿她真的长大了。有了她自己的生活，不再是曾经整天围在我身边转悠的那个小女孩了”。 “是啊……”，洛清羽也有些伤怀，道:“以后的路就要她自己走下去了。相比之下，晓风才是小雪生命中的全部，而我们不过就只是过客而已啊”。 洛文斌定了定神，道:“羽儿，你也赶紧去安排吧，就像我之前所说的，这个江湖从此恐怕再也不会平静了。落雪谷以后的命运该何去何从，就全在你的肩上了”。 说完他转身大踏步离开，或许，他真的老了吧。 洛清羽挥了挥手，早有几人从身后极速掠出在他面前站定。他当即吩咐道:“全面加强落雪谷的防御力量，同时立刻召集影卫待命，准备随时出动”。 谷外。 杨晓风催马疾驰了一阵，忽然又停了下来。 洛清雪也只好勒马在他身旁停下，一时不解道:“怎么啦，怎么不走了”？ 杨晓风转头侧视了她一眼，随即回目远眺，淡淡道:“阿雪，妳可知此去究竟有多凶险”？ 洛清雪淡笑道:“我知道”。 “妳可知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何等凶残可怕的对手，对于他们的手段，那晚在飞雪集上妳也见识过了。而我们以后所遇到的，绝对会比那晚那些人更加可怕百倍”？ “我也知道”。 “那妳可知，或许这一去，我们根本就没有再回还的可能。或许我们根本就解不了兰花门之围，反而只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更知道”。 “但妳还是要去”？ “是”。 “为何”？ “因为你要去”。 “因为我要……”？ “我说过，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多苦，但绝不会都还是只有你一个人走”。 洛清雪的话说得很轻，也很淡，但这这份平淡背后，却隐藏着一股断冰切雪般的坚定。 杨晓风忽然就笑了笑，同样平淡道:“那走吧”。 除此之外，他再没有提到别的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两人两骑，一路绝尘而去。 第七十三章 伏击 路上行人很少。 古道荒凉，路从远处蜿蜒而来，曲曲折折，又向远方延伸而去。 两骑绝尘，卷起漫天黄沙。 马蹄声声，疾驰而过。 前方道旁，已远远望见一缕炊烟。 杨晓风忽然放缓了前进的速度，徐徐而行。转头看了看洛清雪，只见她面有倦色，显然最近连着赶路让她多少已有些吃不消。 “阿雪，我们在前面那里歇一歇吧……”，杨晓风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轻声道:“其实，妳本不用跟着来的”。 洛清雪很温柔的一笑，道:“风，我说过，不管你要去那里，我都会跟着你……”。 顿了顿，她接着道:“因为你就是我心中的方向”。 杨晓风淡淡一笑，道:“这里看来是处茶肆，先下马吃些东西再走吧”。 他眼光不经意的扫过某处，握着马缰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不过，脸上表情却毫无变化。 说话间，已到了前面，似乎是一处开在道旁的茶肆。外面围着一圈木栅栏，将一大片地圈起来，围成了一个小院，正后方四五间大瓦屋，虽然并没有明确的招牌，但只要是个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一处酒家。退一步说，即便看不出来，猜也能猜得出来。 二人将马儿拴好，走进店里，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正趴在柜台上睡觉，这看着不过就是一处再正常不过酒家。 洛清雪欢喜道:“想不到在这种荒僻野地里居然还能有酒家歇脚，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嘛”。 杨晓风笑着道:“的确不错”。 此时，他俩人之所以还能笑得如此轻松愉快，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发现，在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有好几双野兽般的眼睛正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又或许，杨晓风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却只是假装没有发现而已。 “老板，来客人了……”，杨晓风冲老板淡淡叫了一声。不过，老板却似乎没什么反应，倒是从后面出来一个女人，满脸堆着笑道:“二位快请坐，要吃些什么，我这就去做”。 杨晓风淡淡道:“两碗面条，一壶茶就可以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哦，对了，麻烦再给我们的马饮点水，如果有草料的话，再喂点草，我另外加钱给你们”。 “好的，两位稍候……”，老板娘随即冲老板大声吼道:“死鬼，还不快起来招呼客人，我要去做饭了”。 “啊，来客人了呀……”，老板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快步小跑着过来笑着招呼道:“二位喝点什么”? “一壶茶”。 老板赶紧去沏茶了。 “嘿嘿，这老板娘脾气还挺大……”，洛清雪掩嘴一笑，一时竟有些羡慕，瞅着杨晓风，期待道:“风，不知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像他们这样，每天都能这样安安定定地过这种平凡的日子。唉，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福分能过上像他们这样的日子”。 杨晓风淡淡一笑，道“阿雪，相信我，一定会的，而且不会太久”。 老板这时已端了一壶茶回来，陪笑着主动搭话道:“看二位打扮应该不是我们这小地方的人，不知这是要到那里去啊”？ 杨晓风直接道:“我们是落雪谷的人，要到兰花门去，不知老板知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 “嗯，顺着此路一直往东而行就是兰花门了……”，老板随即又问道:“小哥说的落雪谷是那个名气很大很大的落雪谷吗。真羡慕你们这些江湖中人啊，锦衣玉食，钱多的一辈子都花不完，哪像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只能赚几个辛苦钱，一日三餐都让人发愁啊”。 杨晓风略微一笑，淡淡道:“老板人不在江湖，又怎么知道我们江湖中人反而更加羡慕你们这种平平淡淡的普通人的日子呢”。 “呃，这倒也是……”，老板很是自得的笑了笑，打趣道:“看来小哥和我是彼此互相羡慕着对方啊”。 “你这死鬼，不好好打理店中生意，整天就知道什么江湖江湖的，要是让你去闯江湖，我看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却是老板娘已经将面条煮好端了上来，冲杨晓风二人笑着道:“两位请趁热吃，千万不要再听这死鬼胡扯”。 老板讪笑着道:“这倒也是，二位请用”。 说完赶紧退后几步，显然极是怕老婆。 吃完面，付过账，又买了些干粮饮水，杨晓风二人就要走，老板还很客气的送到店门口，临了还不忘嘱咐道:“马已经饲喂过了，二位一路走好啊”。 杨晓风冲他笑着点了点头，随洛清雪上马而去。 望着视线中杨晓风和洛清雪渐渐消失远去的背影，老板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丝残忍加戏谑的神色，就好像一个猎人看着落入了网中的猎物一般。 下一刻，从店中又走出来三个人，一个老板娘，以及另外两个身着黑色紧身衣，连脸都完全用黑布包着就和那晚飞雪集上的杀手做同样打扮的人，四人都是轻蔑地望着杨晓风二人离去的方向。 显然，他们绝不是开茶肆的老板和伙计。 不知为何，老板说话的声音忽然也变得有些低沉了些，语气也非常y冷尖锐，对另外三人吩咐道:“通知下去，准备动手。另外，通知主上，落雪谷的大队人马并未出动，所以那边还是先取消行动吧”。 “是”，下一刻，三人身法如鬼魅般从原地消失了，只剩老板一人还站在那里。 晴空万里，可给人感觉天色似乎却比刚才黯淡了几分。 已经从刚刚那间茶肆出来都走了很远的一段路了，洛清雪却还忍不住时不时的回头张望一眼，脸上更有几丝向往的神色。显然，刚刚那老板一家的生活状态让她颇为羡慕。 杨晓风不禁莞尔，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想不到我们这位外表清冷如霜，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为人更是孤傲如雪的冷仙子竟也有这般浓重的小女儿姿态。妳说，就妳现在的这种少女情怀，这要是让那些倾慕妳的年轻人知道了，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洛清雪很是俏皮的一笑，柔声道:“难道你不羡慕刚刚那老板一家的生活吗，你不是一直都在想着要过那种日子的吗”？ 杨晓风一阵出神，不过这次却没有笑，反而认真道:“莫非妳真的以为刚刚那两人就只是一对经营茶肆的平凡夫妇”？ “难道不是吗……”，洛清雪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是不是又发觉了什么”？ 杨晓风淡淡道:“在落雪谷我就说过，杀手是故意让兰花门三当家将消息传递进来的。既然如此，他们怎会如此轻易就这样善罢甘休了呢”。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下一步的动作”。 “当然”。 洛清雪顿时厌恶道:“所以你刚刚把我们的身份故意透露给他们就是为了要引他们出手。我方才还奇怪呢，你怎么会说的那么详细”。 “不错，我就是要让他们以为，我们不过就只是两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毫无江湖经验。好让他们轻敌之下放松警惕，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啧啧啧……”，洛清雪咂了砸嘴，像是刚刚认识杨晓风一样，一时很仔细的看着他，很是夸张的道:“看你平时挺老实的，我本以为你就是个毫无心机城府的傻小子，想不到你这坑起人来，其实一点也不含糊嘛。唉，现在看来，那些人今天怕是要倒大霉了，谁让他们遇上你这煞星了呢，嘿嘿……”。 杨晓风也是微笑着开玩笑道:“说起我这坑人的本事，最让我满意的还是将妳坑到了手里。只要妳永远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我就不会再去坑别的什么人了”。 洛清雪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不过却很认真的，坚定的道:“我会的，只要你想，我愿意让你坑我一辈子”。 前路多坚，可能有太多的苦难与挫折，但他已不再惧怕。只因为，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会始终不离不弃地一直陪伴在他左右。为了她，他已没有迷茫和放弃的理由。 阳光似乎也温和了许多，二人慢悠悠的走着。这那里是要去兰花门救人，根本就是一对青年男女在春日里出来游玩来了。 走着走着，前方路面渐渐变窄了许多，道路两旁的灌木丛也渐渐变的浓密了起来。 杨晓风脸上忽然闪过几丝厌倦的神色，淡淡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啊”。 马儿忽然也自己停了下来，用前蹄不停地刨着地，并且鼻子里发出很大的喘气声。就似乎前面有什么猛兽一样，只是入眼处却空空如也，除了路旁的灌木便什么也没有了。 或许，动物天生感知危险的能力要比人强很多吧。 洛清雪奇怪道:“这马怎么啦，怎么自己停下不走了”。 杨晓风没有说话，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他所有的精力都已集中在一点，眼神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灌木丛。 下一刻，从那灌木丛中突然s出了十多支劲箭，与空气摩擦发出呲呲的响声，带着死亡的气息从各个方位直接向洛清雪和杨晓风二人冲来。 第七十四章 选择 在这样近的距离内，绝没有人可以躲过如此神速的弩箭，只可惜，凡事总有意外。最新章节阅读 杨晓风就是这样的意外，那箭来的快，他的人动的却更快。 洛清雪只觉得眼前一花，她整个人已被杨晓风轻携着从马上跃起，同时她的剑也已出鞘，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杨晓风左手携着洛清雪，右手中的剑已挥动。他带着洛清雪从马上跃起，在空中旋转着向前跃起，手中的剑几乎同时从不同的角度挥了出去。 削、劈、砍、挡、拨……，眨眼间，他已挥出十几剑，那些夺命的死亡之箭瞬间便已被拨的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从他二人身边疾飞着擦了过去。只是，却连他们的衣服也未曾碰到一分。 而杨晓风刚刚的一跃之力也已用尽，下一刻，他已单臂携着洛清雪缓缓落地。 刚刚的偷袭，连他俩的一丝头发都未伤到。 与此同时，从灌木丛中冲出来的十多个杀手已将他二人四面团团围住。一时间，杀手们都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二人。要知道，在刚才的那种情势下，能毫发无伤的人实在不多。 杨晓风手上用力，将洛清雪拥得更紧，随即微微一笑，道:“阿雪，没事，有我呢”。 洛清雪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根本就没有一丝恐惧。靠在他的怀里，纵然情况就是再凶险十倍，她也绝不会害怕。 “啪……啪……啪……”，刚刚那个茶肆老板重重的拍着手从一众杀手身后走了过来，一脸欣赏的神色，赞叹道:“好，真好。说实话，不管是反应时间，还是速度、敏捷度、以及剑法、轻功，你都可以说是我平生仅见最顶尖的了。在刚刚那种情况下，面对着十几支从各个不同方位s出的劲箭，你非但自己躲过，同时居然还能再救下另外一人，并且还毫发无损。就这身手，在当今武林像你这样的年轻一辈之中，恐怕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杨晓风笑着道:“多谢夸奖”。 茶肆老板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道:“凭你的身手，如果今天就只有你一个的话，我们很有可能留不住你的，只是很不巧……”。 杨晓风淡淡道:“如何不巧”？ 茶肆老板盯着洛清雪道:“我说的不巧，是你还带着一个女人，不知这位姑娘有没有像你这么奇绝的身手”？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带着她”？ “你实在不该带着她的，有些事情，本就不该让女人牵扯进来”。 “你是说，她会拖累我”？ “当然”。 杨晓风缓缓摇头道:“你错了”。 “我错了”，茶肆老板仿佛有些诧异。 杨晓风落魄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异常坚韧的决绝，冷冷道:“如果今天就只有我一个，你们可能真的能够杀得了我，但有她就不一样了”。 茶肆老板吃惊道:“这么说，这位姑娘的武功竟还在你之上”？ 杨晓风摇了摇头。 “那我就不懂了”。 “为我自己，我最多就只会发挥出五分战力，但为了她，我能发挥出十二分战力。因为我要保护她，我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是吗，哈哈哈……”，茶肆老板仿佛觉得非常好笑，大笑道:“看来你居然把她看得比你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有趣，实在是有趣”。 杨晓风淡淡道:“其实你也还算不上太过于卑鄙，要是你刚刚在面中下上毒的话，恐怕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呵呵，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装的够好的了，可还是被你给发觉了。早知如此我真就该像你说的那样，下毒多好，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麻烦……”，茶肆老板似有些后悔，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发觉的”？ 杨晓风冷淡道:“杀意”。 “杀意，有趣……”，茶肆老板忽有些戏谑道:“那现在呢，你还能不能感觉到杀意”？ 周围的杀手顿时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杨晓风没有说话。 “唉……”，茶肆老板忽然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可惜呀，实在可惜”。 “可惜……”，杨晓风问道:“可惜什么”? 茶肆老板看着自始至终一直被杨晓风紧紧单臂相拥着的洛清雪，叹息道:“可惜了你们这样一对痴情眷侣，却要就此香消玉殒，今天便走到了生命的终结点。你难道不觉得很可惜吗”？ 杀手们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杨晓风却一丝笑意也没有，他将洛清雪拥得更紧，淡淡道:“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如果真的能和自己所爱的人死在一起，那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你说是吗”？ “嗯，的确如此……”，茶肆老板居然赞同道:“那看来你们只有做一对鬼鸳鸯了，祈求来生再见吧。对了，反正有的是时间，你们相互之间就不说点什么吗，难道真的就一句遗言也没有”？ “风……”，洛清雪刚开口，便被杨晓风打断。 “阿雪，不要怕，有我在，什么事也没有……”，杨晓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随即抬头看着茶肆老板，道:“只是在你要杀我之前，我却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够回答”。 “哦……”，茶肆老板似乎非常有耐心，微笑道:“什么问题，你不妨讲出来，看我能不能回答”。 杨晓风有些落寞，淡淡道:“做一个茶肆老板不好吗，为什么却一定要选择去做杀手”？ “选择……”，茶肆老板一时自嘲地笑了笑，竟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道:“能够选择的就不是选择了，你可以有选择的权利，可惜命运却不会给你选择的资格，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的宿命。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杨晓风也微微一笑，仿佛竟有些伤感，道:“你知道吗，我从未想过要杀人，因为我觉得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杀人都是一种无法饶恕的罪恶”。 “的确。其实我也不喜欢杀人……”，茶肆老板沉默了一阵，道:“可惜，我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就好像你现在可以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你只有将我们全都杀掉。而站在我的立场上，只有将你们全都杀死，我才能继续活着，因为这本就是一个杀手生存的方式和手段，更是我们活在这个世上的理由”。 杨晓风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长剑，随即又定定的看着洛清雪的脸，真的别无选择了吗？ 难道真的就只能选择杀人？ 第七十五章 缘分 不，绝不是。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再次抬头，落拓的目光从面前的一众杀手脸上一一扫视过去，最后，停在了茶肆老板脸上，喝问道:“既然你们要杀我，那为何还不动手，你们还在等什么”？ 随着他话音落下，杀手们终于动了。 杨晓风手中的剑也同时跟着动了，杀手们冲过来的时候，他也放开洛清雪冲了过去。 似乎有一阵风吹过，接着，一切忽又都戛然而止。 好像双方根本都还没有交上手，战斗便又突然停止了。 杨晓风依然还站在原地，依然还在单臂紧紧拥着洛清雪。刚才他明明出手了，可似乎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出过手一样。而杀手们也都保持着刚开始动手时的姿势，只是他们的身体就好像被定在了那里一样，再也没有挪动半分。 “风，他……他们怎么啦”？ 洛清雪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有些惊恐的问他。 她根本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杀手们不是要对她两个出手吗，怎么又不动了。 杨晓风满脸倦容，没有回话，只是拥着她缓缓从一众杀手身边走过。 茶肆老板呆呆的看着他二人从自己面前走过，脸上除了恐惧就只剩下恐惧，他看杨晓风的眼神就好像是大白天里活见了鬼一般。杨晓风二人已从他面前慢慢的走了过去，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就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做。 他本来可以对杨晓风出手的，他不是本就要杀他吗，可是…… 只是，他已根本没有出手的勇气。 杨晓风拥着洛清雪缓缓走到刚刚他俩所乘的马跟前停下，随即扶着她上了马，和声道:“走吧”。 他自己当然也上了另一匹马。 洛清雪什么都没有再问，两个人就这样缓缓离去。 杀手呢？ 或许，他们已被杨晓风遗忘。 空气中忽然弥漫出一种浓浓的血腥味，虽然已经走开了一段距离，但顺风飘过来的浓重血腥气还是吹到了杨晓风二人脸上。他顿时感觉胃里一阵难受，就好像生生吃下了一只死耗子，他的胃已在痉挛，喉咙也一阵发苦。 洛清雪更是已经忍不住在剧烈干呕着。 “嘿嘿，哈哈……”，身后忽又传来了一阵怪异的清笑声。茶肆老板就像是忽然得了失心疯一般，疯疯癫癫的傻笑着。只是这笑声传入杨晓风二人耳中，却实在比嚎哭还要难听许多倍。 过了一会儿，茶肆老板终是停止了傻笑，颤抖的双手慢慢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悲凉中却带着一丝解脱的意味，涩声自语道:“终于要结束了吗。一个杀手如果不能将目标杀死，那他自己就应该死在对方手中。纵然对方已不屑杀他，可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又有什么资格再继续苟活下去。杀与被杀，这本就是杀手自己的选择，也是做为一个杀手逃不开的宿命”。 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纷娆复杂的繁华天地，竟像是有些不舍，喃喃道:“红尘万丈，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这人世竟然是这样美丽，只可惜我这辈子选错了路……”。 话说完的时候，匕首也已刺入他自己的心脏，又一个生命从此永远终结。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转过身来，竟是对着杨晓风的背影笑了笑，道:“其实，我应该谢谢你”。 “阿雪，不要回头”。 洛清雪本想回头去看看的，但杨晓风及时喝止了她。 他不想让这人世间的诸般罪恶玷污她那纯净的灵魂，他更不想她那颗纯洁如初的心里留下任何y暗的杂质，所有的风雨，由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所有的所有，就让他一个人来背负。 洛清雪很听话的没有回头，她知道他的用意，她也明白他正在想什么。 她和他，她们两个人虽然还没有真正完全结合在一起，还没有血脉相融，但早已心灵相通。 他自己也没有再回头去看一眼，那怕就只是一眼。 二人终是不再停留，上马缓缓而去。一阵风吹过，刚刚那些还好好地站着的杀手们就似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推了一把，忽然间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时候，鲜血如涌泉一般从他们每个人的肩膀上喷涌而出，无一例外，每个人都是双臂俱断，他们甚至都还来不及惨叫，便全都疼昏了过去。 就只是一剑而已，杨晓风只用了一剑便削断了十多个杀手的肩膀，但总算是留下了他们的命。 其实，他完全可以一剑封喉的，那样，反而更容易。 到兰花门还有一段很远的路要行，只是杨晓风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洛清雪当然也不急。 他两个就这样慢悠悠的走着。刚刚所经历的一幕忽然让杨晓风有一种深深的无助感。为什么，他哪怕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从没有想过要伤害别人的，可是今天却…… 或许，正如那个装成茶肆老板的杀手所说，每个人都有无法逃脱的宿命。可是，究竟是命运选择了人，还是人自己选择了命运！ 洛清雪忽然发现，原来他并没有像之前自己所看到的那样坚强。在他那看似伟岸的外表下，所隐藏着的，其实也是一颗脆弱的，渴望关怀和理解的心。 当下，她有些担心的轻声问道:“风，你没事吧”？ 杨晓风转头看着她，在她那紧张而又担心的眼神中，忽然释然的一笑。或许，他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了，而实际上，他不过就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而已。为什么要考虑得太多，此生只要和能阿雪一起过安定的日子便已足够。 他虽不想去主动伤害别人，但也绝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阿雪，妳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杨晓风忽然很认真的问道:“或许，在以后的日子里，像今天这样的情形可能会经常发生，情况甚至会比今天还要凶险十倍”， 洛清雪柔柔的一笑，这个问题其实已经不需要回答，可她还是要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好让他知道。 “风，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遭遇什么，我都不会害怕，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我……”。 她笑着，忽又俏皮道:“当然了，我也不是花瓶，所以，并不是遇到什么事都要你来保护。同样，我也会保护你”。 各自要保护对方，这岂非正是她和他活着的意义和价值。 或许，连洛清雪自己都不知道。在杨晓风心里，她才是一直支持着他坚强下去的理由，因为他知道，无论发生怎样的情况，她都会一直不离不弃的陪在自己身边。 为了她，他已不能有哪怕一丁点懦弱的借口。 “阿雪，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妳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因为妳就算是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会心疼。所以，不管往后的路有多难走，我都会一直坚强下去。为了妳，为了我，为了我们一直奢求的幸福，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这是杨晓风对她的承诺，也是他在心里对自己发下的誓言。 他要感谢那些曾经让人痛到撕心裂肺的往事，正因为那样，才让他一直清醒的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倔强而又努力的为他坚守着。 感谢老天让我在今世遇到了你，此生，他与她各自选择了彼此，便绝不会后悔，也绝不会放弃。倘若有来世，祈求老天不要让我们忘了对方的样子，希望来生依然还能遇见彼此，共同续写前世的情缘。 这就是他与她的缘分。 这也是风与雪的缘分。 风与雪的缘分，此生根本不够，来世还要纠缠。 生生世世，不灭不休。 第七十六章 公子疏狂 三月，本是兰花已开始凋谢的季节，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花虽已凋落，花香却还在。最新章节阅读 空气中还残留着的几丝芬芳，似是在告诉人们，她已将自己最美丽的生命贡献给了人间。纵然凋落，也只是为了能在来年的时候，再一次让生命绽放出纯洁而高贵的花朵。 幽兰生空谷，遗世而独立。其实兰花的生命本不属于红尘，可她却又偏偏在这纷扰喧嚣的尘世间开出了最美丽的风景，同时也找到了她存在的理由。 兰花门正如这空谷幽兰一样，明明身处红尘之中，却又像是完全超然物外。只是就好像哪怕是最美的兰花，花期过后总免不了会凋零一样，兰花门此时也正面临着自创始以来最大的危机和灾难。 门中至少已有四五十人的生命已像兰花般凋落。不同的是，兰花在明年春天时还会再开，人的生命却如逝去的流水一般，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人的生命已经彻底消亡。 一个生命，从他降临到这世上开始，岂非便一直在向死亡迈进。所以，人生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感觉死神明明就在周边徘徊，但你却无法逃脱的那种无措感。 没有别的选择，对此时的兰花门来说，等待死亡的到来似乎已成了生命中最后所能唯一做的事。 大门口虽然还有几个值守的弟子，可在他们眼中除了绝望已再找不到任何别的东西。以至于杨晓风和洛清雪在门前已站了许久，却连招呼都没人过来打一声。就像兰花门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牢笼包裹着，几步开外的距离已是另一个世界，那里的一切，都已和他们再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这是什么态度嘛，我们两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莫非他们看不见吗”？ 洛清雪一时有些恼怒，生气道:“这样看来，兰花门的情形并没有像他们三当家所说的那样危急，看这些个值守弟子倨傲的做派，那里像是有大祸临头之人的样子啊”。 “倨傲吗……”，杨晓风低语一声。或许那并不是倨傲，而是他们对自己的生命已看不到任何希望，那种感觉，他曾无比真实的感受过。 见此情形，杨晓风只好自己走到几人面前，主动开口道:“烦劳请进去通报，就说落雪谷来人了”。 一人慢悠悠的进去了，剩下几人打量了一眼杨晓风和洛清雪二人，不过，他们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显然，就两个人而已，对兰花门的人来说，这两个人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希望。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刚刚进去通报的弟子才又重新出来。他那早已沙哑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很生硬，机械性的朝杨晓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门主有请，两位请随我来”。 说完也不管对方跟没跟上，自己先走了进去。 杨晓风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并不动步的洛清雪，不由失笑，当下只好强拉着她随那名兰花门弟子一路走了进去。 走进大门，首先是一片很大的院子，载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一条宽阔的青石小路从院中穿过，连接着院后面的长廊，所有的屋宇全是围着院子而建。 置身在这样一处地方，人的心情本应该非常愉快的。可此时的兰花门却好像笼罩在一层无形的y霾中，没有一丝明朗的气息可言。 若是在往日，院子里一定是热闹非凡，可今日除了几个值守的弟子外，已再也没有其他人。而他们也大都蜷缩在一些墙角之处。院子里的物件也是四处零落着，一片狼藉，死亡的y影已将整个兰花门完全笼罩。 刚刚所见，只是第一进，后面至少还有十多进这样的院子。兰花门的议事大厅，就在第六进院子里。 此刻，兰花门门主兰世平正在议事大厅上首高坐，底下依次坐着门中的其他重要人物，更往下还围拢着许多普通弟子。 兰花门中的所有人，除了在外面值守的弟子外，几乎其余已全都聚在这里了，他们一个个的，都是绝望而又焦躁不安的等待着。 此时，听到落雪谷来人了，大家一时都很是期待，绝望的脸上终于有了几丝活力和希望。只是，当他们看清楚来人的具体人数后，心中顿时又被更深的绝望所占据。 杨晓风和洛清雪，就只是这样两个年轻人，对此时的兰花门来说，于当前形势又有何助益？ 不过，能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来兰花门，多少还是有几分心意的吧。 门主兰世平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丝极其勉强的笑容，道:“想不到在我兰花门最危急的时候居然是清雪姑娘妳前来帮我们解围，我先在这里替兰花门所有人谢过姑娘的深情厚谊。对了，如儿和妳大哥呢，怎么他们却没来”？ 兰世平虽嘴上说感谢洛清雪之类的，但谁都听得出来他话语中那掩饰不住的失望。事实也确实如此，偌大个兰花门至今都无人发现杀手的踪迹，就凭一个洛清雪，她一个年轻女子能有多大能耐，对形势又能有多大益处。 虽然兰世平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过洛清雪却依然淡淡答道:“大哥正在召集人马准备随后赶来，我们先行赶过来就是探查一下当前的情况，以便制定相应的对策。如此，等大哥率大队人马赶到后才能一举粉碎敌人的y谋”。 “哦，是这样吗，如此也好……”，兰世平眼光扫过大厅中所有人，见大家一个个都是愁容满面。当下，苦笑一声，道:“就是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等到大队人马赶来的那时候”。 所有人都沉默着，兰世平的话就像一块巨石一样，重重的压在每个人心头。 便在此时，忽听一个狂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远就嚷叫道:“听说清雪来了，她在哪儿”？ 话音落处，一人已从外面直接冲了进来，满脸喜悦，激动的目光在大厅中搜索着，除了兰啸瑞还会是谁。 终于，兰啸瑞看到了那个占据着他全部身心，连梦里都想着的身影。当下，他快步窜到洛清雪跟前，心中似有万千话语要对她言说，可一时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以至于整个脸憋的通红。就那样直直的盯着洛清雪，过了好半天，才有些结巴着道:“清……清雪，想不到居然会是妳来救我们。对了，妳不是一向很少出谷的吗，怎么这次会跑到兰花门来，莫非……莫非是妳心里终于开始接受我了吗。我就知道，其实妳心里还是很在意我的，是不是”？ 洛清雪脸上顿时结上了一层寒霜，眼看就要发火，却感觉杨晓风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 她侧头看了看他，见他正对着自己微微摇头。当下，只好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杨晓风有些同情的看了看兰啸瑞，淡淡道:“兰公子，我和阿雪连日赶路，你看能不能先坐下喝口水，待会儿再叙话可好”？ 大家刚才目光全都集中在洛清雪身上，这时才注意到居然还有另一个人。当下，都是有些狐疑的看着杨晓风，各自在心中暗暗猜测着此人的身份。 兰啸瑞看着杨晓风，略微一愣，随即吃惊道:“李风，怎么是你”？ 只是，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他此时本不该看到的东西，他实在不该看到的东西–––杨晓风和洛清雪二人彼此紧紧相牵着的双手。一下子，他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眼里除了那两只互相牵着的手外已再无别的东西。 是谁在轻轻叹息？ 那可怜而又可笑的人啊，既然早就知道是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可为何还是无法放下。原来，所谓的撕心裂肺就是这种感觉吗！ 若是可以，我宁愿放弃一切，只为心中的那个人最后再疯狂一次，哪怕，就此沉沦，就此万劫不复。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已让兰啸瑞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他大口喘着粗气，两眼通红，死死盯着杨晓风，接着已拔出剑来，对他吼叫道:“你究竟是谁，说，你和清雪她又是什么关系”？ 杨晓风沉默着，他看着已经丧失了理智，正处于暴怒发狂状态的兰啸瑞，一句话也没说，站在原地连动都没有动。 洛清雪却开口了，语气冰冷的，一字一句的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是我洛清雪的男人，你现在知道了吧”？ 她说的很慢，不光兰啸瑞听到了，大厅中的其他人同样也都听到了，而且每一个人都听的非常清楚。 “他是我洛清雪的男人……”。 第七十八章 魔踪再现 他本是在回答血修罗的问题，却似乎又像是在对别人娓娓讲述曾经的往事。只是，有谁知道，在他那云淡风轻的语气背后，隐藏着多少痛彻心扉的血与泪。 洛清雪大惊，下意识的拉住了杨晓风的手腕，恨声道:“风，你……，他……”？ “是你……”，血修罗心中顿时万分震惊，他的身体也因为恐惧而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他在恐惧什么，杨晓风吗？ 但他自己知道，他所恐惧的绝不是杨晓风。 “哈哈哈……”，血修罗只能用大笑来掩饰自己的恐惧。他双眼死死的盯着杨晓风，残忍的狞笑道:“上一次没能杀了你，只因中途杀出个李木清，不知道今天你的运气有没有当年那么好，还会不会有人再来救你”？ “想来不会有了……”，杨晓风冷冷一笑，淡淡道:“所以，你今天是一定要杀我了”？ “不错……”，血修罗y笑着道:“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能不能再次从我手上逃脱”。 杨晓风面无表情，冷冷道:“你可以试一试”。 血修罗当然会试，他的刀已出手，直直劈向杨晓风的咽喉部位。 杨晓风手中端着一碗酒，依然静静的坐着，就似根本没有看到那劈向自己的长刀。 眼见得血修罗的刀距离杨晓风已不过咫尺之余，却忽然刀锋一转，舍弃了杨晓风，直接袭向洛清雪。 这才是雪修罗真正的杀招。他心里很清楚，过了这么多年，杨晓风的武功决然已今非昔比，自己已没有绝胜的把握。所以，他中途突袭洛清雪，杨晓风若要出手救人，必然陷入被动，自己被可寻机将其格杀。而若是能一击将洛清雪重伤，杨晓风的心神必然受到强烈刺激，自己才会有胜他的把握。 不过，杨晓风却仍是没有动。 异变突生，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洛清雪却似早就料到血修罗会有此一招，当下侧身堪堪躲过对方的致命一击，随即腾跃而起，在空中一个倒翻，落在了大厅中央。同时她的剑也已出手，回身反刺向血修罗。 血修罗见一击落空，却并不慌乱，立刻抽刀回手，转身一招跟进，对上了洛清雪手中的剑。这一下你来我往，二人就在这大厅中展开了拼死搏杀。 洛清雪本身资质就好，而这十年来又极其刻苦，更是已将落雪剑法和清水剑法融合在一起，武功自然不弱。血修罗这边做为专职杀手，一生与人对战无数次，武功自然也不弱。 片刻之间，两人已走过二三十招，但见大厅里刀光剑影，横劈竖刺，不过一时却难以分出胜负。 “清雪，我来助妳”，刚刚受了刺激的兰啸瑞这会儿总算是缓过神来了，捡起地上的剑，也加入了战团。 当下，洛清雪和兰啸瑞二人合力对战血修罗，又是交手了几十招。只是，虽然洛清雪和兰啸瑞武功俱是不弱，但相比起血修罗来毕竟实战经验不足，渐渐的已略微处于下风。被血修罗瞅个机会一刀*退兰啸瑞，随即回刀全力攻向洛清雪。 洛清雪横剑险险挡下血修罗的一击，人却被刀气冲击得后退了好几步。血修罗狞笑一声，刀势愈加伶俐，随后跟进，洛清雪一时再无力抵挡，而退路也已被封死，躲避更是来不及了。 就这样败了吗，而失败的同时是否也就意味着死亡？ “风……”，她无力的呼唤着。下一刻，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血修罗手中的刀将自己的生命带在。 “清雪……”，兰啸瑞大声疾呼着，可是却已经来不及救应。 血修罗脸上狰狞的笑容愈发残酷。每次杀人的时候，他都觉得异常兴奋。现在，又有一个人的生命将要在自己的刀下结束。可惜，他似乎忘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杨晓风不知何时已凭空出现在洛清雪身旁，随手轻轻一拉便顺势将她从血修罗的刀势下拉开揽入了自己怀中。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一指重重的击在血修罗的腕关节处。 血修罗顿时只觉得自己的整条胳膊都完全失去了知觉，接着刀已从他手中脱手而出，而后却被杨晓风紧紧握住，随即挥出。 电光石火间，杨晓风单臂拥着洛清雪和血修罗擦肩而过，在相距丈余之处三人背对而立，缓缓站定。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一切似乎又重归于平静，静的连心跳的频率都清晰可闻。 大厅中的其他人都是满脸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万分惊险的一幕，一时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状况啊？ “阿雪，没事的，有我呢……”，杨晓风轻笑着安慰怀中的女子，同时也将她拥得更紧。 “清雪，妳没事吧”？ 兰啸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冲上前来看个详细，只是忽然看到杨晓风正紧紧拥着洛清雪的那条胳膊，终究是没有再移动半步。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去关心洛清雪！ 和人家的未婚夫比起来，自己又算个什么，呵呵…… 洛清雪当然没事。 过了好一阵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随即抬头看着杨晓风那落魄而又孤寂的脸，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倾听着他心跳的频率，她的心瞬间完全平静了下来。 她伸手抚摸着他那温暖而有力的胸膛，将自己的身子和他紧紧依偎着。依偎在他怀里，无比的舒适，无比的安全。 血修罗呢，他虽被杨晓风夺了手中的刀，不过，似乎也好像没什么事。 随即转身，杨晓风和血修罗彼此都在看着对方。对上杨晓风那冷冷的目光，血修罗的脸上终于闪现出了几丝恐惧，不过却y笑着道:“我料到你这些年必然武功大进，只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你出手的速度居然已经快到了如此地步”。 杨晓风始终面无表情，冷冷道:“从刚刚交手的情况来看，你的武功好像却连一点长进也没有。不知道现在，你觉得你还能杀得了我吗”？ “哈哈……”，血修罗又大笑了起来，不过却似乎有些无奈，道:“纵然杀不了也要杀，不是吗。看来今天我们两个人之中必定有一个会被对方杀死。你说，死的会是你呢还是我”？ “不知道……”，杨晓风缓缓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过，今天的确是要做一个了断了”。 这次血修罗脸上的表情终于沉重了许多，随即缓缓举起了还握着刀的那只手，准备再次向杨晓风劈来，只是却再也不会劈下来了。 手举起来的时候，他的刀连着他的整条胳膊忽然从肩膀处脱落了下来，鲜血顿时如涌泉一般喷出。 刚刚那一瞬间，杨晓风不光夺走了血修罗手里的刀，擦身而过时挥出的那一刀，直接砍断了血修罗的另一条胳膊。只是，因为他出手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血修罗的胳膊虽然已经被他一刀斩断，却没有立时从肩膀上脱落下来，甚至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这会儿再次运功时，手臂才掉了下来。 “呼……”，厅中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全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离奇甚至都可以说得上是诡异的一幕。这太不可思议了。 一个人的速度怎么可以快到如此地步？ 这根本已超越了人体的极限！ “吼……”，只听得血修罗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长啸，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神识都一阵眩晕，不过，随即却粗喘着冷笑道:“好，好……。看来你不愧是跟了李木清十年时间的人，这样的速度恐怕就是年轻时的剑神也不过如此吧。现在，就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话音一落，从窗外又掠进来十几个和血修罗做同样打扮的杀手，顿时将杨晓风和洛清雪二人团团围定。 “杀了他……”，血修罗死死的盯着杨晓风，眼中充满了愤怒与仇恨，同时好像还有几丝微不可查的恐惧。 他脸上的肌r因为剧痛而显得异常扭曲，看上去特别滑稽，对杀手们大吼道:“将这里的人全都给我杀光，通通杀光，一个都不留，我要让他们为我的这条手臂陪葬”。 此时此刻，愤恨已经让雪修罗彻底疯狂，就像是一只被猎人s伤了的恶兽，y冷的双眼中完全只剩下嗜血的**，或许，还有几丝困兽犹斗的可悲。 他无法不怒。原本，杨晓风只是待死的猎物，他才是猎人。可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偏偏就是这么怪，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角色转换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血修罗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恨杨晓风，他已经恨得快要发疯。其实，或许他忘了，杨晓风才是那个真正应该恨的人。 原来，有时候连恨竟也能这般可笑，或者说可耻。 “出手吧”，杨晓风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的闪现出些许厌倦，看了一眼面前的杀手，又低头看着洛清雪和自己手中的刀。 又一次，别无选择了吗？ 可他并不想杀人，他不想让这些人的血弄脏自己的手，他更不想让罪恶玷污自己的灵魂。 他怀中的女子是多么干净，多么纯洁。她的灵魂是多么善良，他怕自己的灵魂脏了之后就再配不上她了。 他多想能自己选择一次，可是…… 杀手们已出手了，杨晓风也只能出手。死神又开始无情的收割着人的生命，杀手们只感觉有一阵风从自己耳边吹过，然后，一切便结束了。没有痛苦，甚至连恐惧都没来得及。 杨晓风停下手中的刀时，杀手们也全都停在了原地。许久后，几滴血才顺着刀尖从杨晓风手中的刀上缓缓滴落了下去，滴在了地上。 一滴，两滴…… 又过了一会后，一众杀手才缓缓倒了下去，无一例外，双臂俱断。 下一刻，剧痛已让他们当场昏死了过去。 血修罗终于也瘫倒了下去，也已快接近昏迷。 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吗，为何他没有一丝兴奋感，有的就只是失落，甚至是厌恶。 和来时在路上所遭遇的那次伏击一样，他并没有直接将杀手一刀断喉。可是，虽然他并没有直接要了这些人的命，但兰花门的人难道会和他一样，也能放过这些人。 虽然他并没有直接杀人，但这些人却是因他而死，这与他自己杀死的又有何区别？ 杨晓风还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只手轻轻揽着洛清雪，脸上除了厌倦还多了几丝落寞。 “风，你没事吧”，洛清雪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为什么他正无比真实的拥着自己，可她却感觉他和她是那样遥远，遥远到自己仿佛根本无法触摸到。 她和他一直在一起，可为何她感觉他的心是那样孤独。孤独到永远就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专属于他自己的那个世界里。 “阿雪，我们走吧”，杨晓风轻笑了一声，随即拥着她从大厅里缓缓走了出去，他已经不愿再在这厅中多停留一刻。 快到门口时，他的脚步却又微微停顿了一下，淡淡道:“兰花门之事已了，你们好自为之”。 当下再不回头，和洛清雪一起慢慢走了出去。自始至终，他再没有看血修罗一眼。 不管当年清水山庄惨祸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现在都已不想再知道，永远也不想再知道。 为了阿雪，他已经完全放下了仇恨。 “呵呵……”，看着杨晓风缓缓离去的背影，血修罗再也忍不住放声狂笑了起来。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不过就是个卑微的可怜虫，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生究竟是为何而活。 做为一个杀手，他杀了那么多人。可是，到头来杨晓风却根本就不屑杀他！ 对一个杀手来说，这是多么可悲，多么讽刺！ 第八十章 风雨过后（上） “清雪，妳们等一等……”，兰啸瑞从后面追了出来，见正彼此相拥着的二人，脸上闪过几丝痛色，不过此刻表现的倒没有像刚才那样激动，而是多了几分释然，道:“还好你们没走”。 杨晓风只好先放开怀中的女子，回头问道:“兰公子，你还有事吗”？ 对上杨晓风的目光，兰啸瑞一时还有些不太自然，不过还是很感激的笑了笑，道:“那个，李风……哦，不是，杨……，总之，感谢你救了我们兰花门一门老小，大恩不言谢。这样吧，我看你和清雪还是多留一段时间吧，也好让我们略尽些人事”。 “不必了……”，杨晓风微微摆手，淡淡道:“我来兰花门是为了替大哥走这一趟，你们不需要感谢我。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拉着洛清雪正要走，却听后面一人道:“公子留步。请公子留下并不只是为了感谢你。虽然如今血修罗一行杀手已死，但不知还有没有别的杀手，所以无论如何请公子为我兰花门再多留些日子”。 却是兰世平也追了出来。 “是啊，风，我们赶来兰花门不就是为了救人的吗……”，洛清雪也柔声劝道:“如今魔综初现，我们却急着要走，这总有些不太好吧。正所谓除恶务尽，万一我们走了之后，再有别的什么人兴风作浪的话，兰花门的人该如何应对。若再有什么差池，我们该如何向大哥和嫂子交代”？ “清雪姑娘说得对，公子还是再多留一段时间吧。若你们走后，再有意外发生，你们此行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还请公子千万帮我兰花门渡过这次危机，就当是老夫求你了”。 “前辈言重了……”，杨晓风回头看了看兰啸瑞父子，点头道:“那好。既然如此，我和阿雪就再多留一段时间”。 “多谢……”，兰世平很是感激的向杨晓风行了一礼，道:“公子请随我来”。 兰花门议事大厅，杀手的尸体已被抬了出去，血迹也已清理干净。这会儿，大家脸上已多少有了些笑容，显然，今日一扫y霾，众人的心情终于是开朗了许多。 杨晓风去而复回，被直接请到最上首的客位上落了坐，与兰世平相对而坐，洛清雪紧挨着在他旁边坐下，可以算是对待宾客最高的礼遇了。 这个江湖实力为尊，不要说杨晓风救了兰花门一众人等的性命，就光是他那一身惊绝离奇的武功，便让大家对他钦佩到了极点。 杨晓风才刚刚坐下，底下众人便起身齐齐向他躬身行了一礼，道:“感谢公子救我兰花门于危难之中，这份恩情，我等众人永远铭记在心，以后公子若有需要，赴汤蹈火，也定要报答”。 杨晓风神色很不自然的摆了摆手。这些年来，他就只是和李木清在一起生活，便是到了落雪谷之后，也只不过整天就和阿雪待在一起，很少和其他人接触过。故而，眼下这样的场面让他很不适应。 洛清雪见他神色有些古怪，忍不住掩嘴一笑道:“风，你怎么啦，是不是不太习惯这种人多的场面啊”？ 杨晓风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兰世平见此情景，遂对众人摆了摆手，道:“大家先退下，从现在起，马上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门中的一应事务也要相继运作起来。不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勇敢的去面对”。 “是啊……”，兰啸瑞也在一边接话道:“刚刚大家也都看到了，那些个杀手也不过就只是个人而已，并不是什么杀不死的妖魔鬼怪。其实从一开始便是我们自己在吓唬自己，将对手想象成了不可战胜的魔鬼，所以才造成了许多无谓的伤亡。如是我们能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的话，也不至于是现在这种局面啊”。 被兰啸瑞的话煽动，众人一时神情激动，齐声道:“请门主和少门主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们只希望那些杀手能够自己放聪明些，千万不要再来寻死。否则，不管他们来多少人，兰花门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定叫他有来无回”。 “好……”，兰啸瑞对众人摆摆手，道:“既然这样，就请大家先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 一时间，众人全都退了出去，就只留下几个门中重要人物还在大厅里陪坐。 看着大家出去的背影，兰世平忽又很感激的再次向对杨晓风一抱拳，道:“实在是很感谢公子替我兰花门解了此次危难。公子的大恩大德，我兰花门上下永远都会铭记在心，日后定会回报”。 杨晓风淡笑道:“门主客气了，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 “这只是你自己认为的而已……”，兰啸瑞在一边很是钦佩的看着他，道:“你认为你并没有做什么，可对于我们兰花门的人来说，却是你让大家看到了希望，继而重拾了自己的信心和勇气，这远比用剑将所有的杀手都杀死要有意义，同时这也比用剑把所有的杀手都杀死要困难的多”。 “瑞儿说的对……”，兰世平也很是佩服，道:“虽然公子不过只是击败了十几个杀手，但正如你所说，一个人若是自己都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那么，纵然别人能救他一次两次，总不能救他十次八次吧。我相信经过这次劫难，兰花门定会经历一次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不管以后再遇到多大的危机，我们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就只能坐着等死而毫无做为，这才是最重要的”。 杨晓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其实没什么。想来杀手远不止先前那一拨，但他们若是看到兰花门现在上下一心，全都是信心满满的样子，必然会知难而退，兰花门的危机也算是彻底解决了”。 兰世平笑了笑，看着杨晓风道:“公子你刚刚和血修罗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想不到你是清水山庄的后人，多少让我有些吃惊。可更让我惊讶的是，你居然放过了血修罗，恐怕在这个世上，能有如此胸怀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吧”。 杨晓风脸上顿时闪过些许感伤，淡淡道:“师傅用十年的时间教会了我放弃报仇，只是，我以前一直不理解，直到今天才真正明白，只有放下心中的恨，才能更好的珍惜当下所拥有的一切。冤冤相报何时了，杀戮只会给我们自己和我们身边的人带来更多的伤害。现在有阿雪她陪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还要去报仇呢”。 “刚刚血修罗提到了李木清，莫非尊师……”？ “正是”。 “原来公子的师父是剑神……”，提到李木清，兰世平不由得肃然起敬，朗声道:“剑神不愧是剑神，公子能师承于他实在可以说是三生有幸。或许，剑神不光只是一个称号，而是代表了一种精神。一种与这个肮脏的世道形成强烈反差的精神；一种与所有的尔虞我诈形成鲜明对比的精神，这种精神，就叫做侠”。 兰啸瑞默然，当日在缥缈峰的时候，他和姐夫便猜想到杨晓风可能是李木清的后人，果不其然。 “侠吗……”，杨晓风沉思着。的确，在他心中，李木清就是一座自己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他那伟岸挺拔的精神高度，值得同时也需要他用一生去追求。 兰啸瑞脸上一时有些失落，虽然杨晓风的出现让她对洛清雪再没有半点可能，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杨晓风的人格还是让他打心底里佩服。当下，他看着杨晓风，颇为神往道:“想不到剑神虽然早在三十多年前便已隐退江湖，可他的精神却被完整的传承了下来。我始终相信，不管在什么时候，总会有人像明灯一样，用自身的光芒把这个黑暗的世道照亮，就好像风雨过后，天空总会有美丽的彩虹出现一样”。 原来，人性中永远有善的一面存在。同样深爱着洛清雪而不得的两个男人––––兰啸瑞和端木轩，却走了两条完全截然相反的路。 兰世平忽又问杨晓风道:“不知道这些年，剑神他老人家过得好不好”？ 杨晓风暗暗叹息一声，道:“其实他一直过得很苦”。 “唉……”，兰世平也长叹一声，道:“重情的人，岂非都过得很苦”。 兰啸瑞被父亲的话所刺激，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洛清雪，但见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杨晓风身上，一时感慨莫名，当下也很是自嘲的苦笑了一声。 “清雪”，他在心里呼唤着她的名字。或许，是该放手的时候了吧！以后，就为她和她所爱的人默默祝福吧。 既然自己从未曾走进过她的生命里，那又何必再在外围苦苦徘徊呢？ 放手并不只是成全，更是对自己的一种解脱。 “风，你看……”，洛清雪忽然看着门外，轻声道:“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众人一时全都朝门外看去，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这场雨竟已经悄悄停了，天色也似乎又明亮了好多。 “我们大家一起去看看吧……”，杨晓风提议道:“雨过天晴，如兰公子刚刚所说，或许还真的会有彩虹也说不定”。 其实根本就不用他说，洛清雪已扯着他往外跑。 就这一举动，差点没让兰啸瑞的眼珠子掉下来。什么时候起，这位冷如冰霜般的洛大小姐也开始变得这么活泼好动了？ 虽说是未婚夫妻，但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她两个人就这样拉拉扯扯的总有些不太像话吧！ 摇了摇头后，他只好也跟了出去。 雨后的空气清新而湿润，云层已经散开，阳光也已洒落了下来。没一会儿，远处果然升起了一道美丽的彩虹，就好像兰啸瑞和杨晓风刚刚说过的那样。 相信这场风雨过后，天一定会晴朗无比。 第八十一章 风雨过后（下） 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雨过天晴，一扫y霾，人的心里也顿时感觉敞亮了起来。更重要的是，兰花门的灭门危机好像也随着这场雨的停歇而被带走了。 人心情好的时候，食欲自然也跟着好了，加上之前又饿了大半个月。一时间，兰花门大摆宴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只是，杨晓风并不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就只好待在房间里不出去了。 不过，虽然没有去外面赴宴，但兰世平却特地为他和洛清雪二人准备了一桌最精美的酒菜。其实，像此刻这样只有两个人自酌自饮倒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风，你听……”，听着外面噪杂喧嚣的呼喝声，洛清雪轻声道:“听这声音，兰花门的人似乎很高兴啊。难道这些人已经忘了，就在前一天他们尚还全都处在死亡的y影中，更何况门中还死了那么多弟子。可他们这会儿却好像已经把之前所有的一切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竟在大摆酒席，这真可以说得上是人性凉薄啊”。 杨晓风淡淡一笑，道:“阿雪，人只有在经历过大悲之后才能体会到大喜，他们此时才刚刚从死亡的恐惧中脱离出来，故而，即便是放纵一些倒也无可厚非，劫后余生嘛”。 “晓风说的对……”，兰啸瑞怀揣着一大坛上好的雪露酒推门而入，笑着道:“既是劫后余生，那我们两个今晚一定要好好喝它个痛快”。 杨晓风感觉颇有些讶异，他实在想不到兰啸瑞居然会来找自己喝酒，当下似是有意的瞟了身旁的洛清雪一眼，淡淡道:“想不到兰公子你竟会来找我喝酒，这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意外……”，兰啸瑞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莫非是嫌弃我这个手下败将，觉得我不配和你一起喝酒”？ “当然不是……”，杨晓风再次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洛清雪，道:“只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在说下去，但意思谁都懂。 兰啸瑞朗声一笑道:“你是说清雪吗。的确，我之前是很喜欢她，可这是我的事，而她喜欢的却是你，这是她的事。我们两个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感情这回事谁也无法勉强，你若是以为我兰啸瑞就因为这个便会对你心怀怨恨的话那你就错了”。 “哦，我错了……”，杨晓风发现这个兰啸瑞越来越有意思，看着他，眼中闪过几丝赞许的神色，道:“你说说，我怎么就错了”。 “我是说你看错我这个人了……”，兰啸瑞大声道:“我兰啸瑞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是那种心胸狭隘的妒忌小人。不错，我是喜欢清雪，可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她可以过得幸福快乐、过得开心。现在清雪和你在一起过的很好，也很开心。既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妒忌你们。若是我心中此时有什么情感最强烈，那就是祝福。我真诚的祝福你们两个能够相依相守，白头偕老”。 “好……”，杨晓风豁然站起身来，原来这世间竟还有这般洒脱豪爽的男子吗，他立时感觉自己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好感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当下微笑道:“说的好。就凭你刚刚说的这些话，我们两个的确是应该好好喝几杯”。 兰啸瑞接着他的话道:“几杯怎么行，要来个一醉方休才好”。 “一醉方休当然好，只是，就是不知门里的酒够不够喝”？ “放心好了，兰花门藏酒千百坛，保证够我们两个从今天一直喝到明年”。 酒逢知己千杯少，杨晓风和兰啸瑞两个人此时虽然还不能算是知己，但酒的确已喝了不少。 眼见得一坛已下肚，杨晓风似乎还什么事都没有，兰啸瑞却已经有点微醉了。当下，微眯着眼睛睛道:“我长这么大以来还没佩服过谁，不过你却是个例外”。 “哦，怎么说……”，杨晓风淡淡道:“不知我哪一点让你佩服”。 兰啸瑞牙齿都已有些生硬了，硬着舌头道:“以前，我一直在想，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以至于居然能让清雪她为你整整苦等了十年。今天见到你本人，我略感有些意外，不过却又完全在情理之中”。 “哦……”，杨晓风好奇道:“说说吧，什么叫略感意外却又完全在情理之中”。 兰啸瑞嘻笑道:“就你这古怪执拗的性格，的确和清雪完全吻合。至于你这做事的方式嘛，却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杨晓风忽然沉默了下来。或许，在别人眼中，他的确是有些古怪吧。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人活着是为自己而活，并不只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同。 兰啸瑞忽又道:“你说，我们两个现在坐在一起喝酒，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呢，朋友吗”？ “朋友……”，不知为何，杨晓风居然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道:“杨晓风此生绝不会有朋友，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兰啸瑞似已完全醉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不过却忽然抬头看着他道:“其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叫你一声大哥的”。 杨晓风没有再接兰啸瑞的话，就似根本没有听见刚刚他最后所说的这句话一样。 洛清雪不由向他看来，但见他只是目光炯炯的望着门外。此时，外面早已是深夜。 “醉了，醉了啊……”，兰啸瑞挣扎着站起身来，醉眼惺忪地摇了摇头，道:“夜深了，你们早些休息吧，我先去睡了”。 说完摇摇摆摆的出去了。 杨晓风一时想起了什么，忙叫道:“兰公子，可否麻烦再为我安排一间房”？ 不知是不是没听见，兰啸瑞半步未停，直接开门走了出去。看来他的确是已经完全醉了。 兰啸瑞真的醉了吗？ 当他摇晃着身子脚步虚浮地从房间里出来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终于又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随即步伐平稳的走开了去。离开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已再没有一丝醉态。 原来，刚刚不过只是装醉罢了。 屋内，杨晓风依然静静的望着外面的黑夜，久久未语。 洛清雪看着他，不知为什么，他的样子总让她感觉有些担心，当下柔声问道:“风，你还好吧”？ 杨晓风转头对她淡淡一笑，道:“我没事。对了，阿雪，明天我们就回去吧”。 “嗯……”，洛清雪轻轻点了点头，随即道:“风，如果可以，我们两个以后永远都不要再出来了，好吗”？ 杨晓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他真的没事吗，或许吧。但至少，在阿雪面前，他不能有一丝，甚至说不能任何脆弱的表现。 此时正值月中，外面明月皎洁，多么像记忆里的那个夜晚啊。只是明月依旧，身边的人却早已变得不同。而我们自己，也不再只是曾经的那个不谙世事的青涩少年。 夜已深。 杨晓风终于放开了怀中的女子，一时想到了什么，干笑一声，略微尴尬道:“阿雪，那个，妳先去睡吧”。 洛清雪眨了眨眼，笑吟吟的问道:“那你呢”？ “没事，我坐着就好了”。 “怎么，难道你还不睡”？ “我一向睡得比较晚……”。 “可这会儿也不早了呀”。 “我还想再多坐一会儿……”。 洛清雪凑过来，近距离看着他，狡黠道:“你不会是在害怕吧。嗯，我知道了，你就是在害怕”。 杨晓风呐呐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洛清雪的双颊上忽然荡起了一抹淡淡的晕红，脸都快贴到他脸上了，细声道:“怎么，我们两个都快是两口子了，你还害怕和我在同一个屋里睡觉吗。如果这样的话，那过些日子咱们俩正式成了亲以后要同床共枕的时候还怎么办啊？走了啦，一起睡又怎么了嘛，有什么好忌讳的，只要你不对我动手动脚就好了呀，我还是相信你的为人的”。 “这不妥吧，我们两个现在毕竟都还没正式拜堂成亲呢”，杨晓风有些慌神，便欲退开，却早被洛清雪一把扯住。 “装什么正人君子嘛，真是的。再说了，不就是一起睡个觉吗，有什么好怕的，本姑娘又不会吃了你！” “妳是不会吃了我，但妳就不怕我把妳给吃了啊”？ 洛清雪红着脸，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柔柔道:“这样最好哦。如果你要是不敢的话，那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呆瓜”。 第八十九章 浑水 缥缈峰。 峰顶的大广场上，正有云雾缭绕。 站在这里，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松树林，一切都尽收眼底。 端木轩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望着那些在风中摇曳的松林，不知在想些什么。 发愣之际，忽听一个绝美的女声在背后细声问道:“师兄，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想什么呢”？ 端木轩回头看着来人，微笑道:“慕容师妹，妳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师父和掌门师伯他们在议事，我闲着没事随便出来走走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师兄你……”，慕容颜看着端木轩的样子，忽然掩嘴一笑，道:对了，师兄，我看你刚才好像在一个人发呆，是不是又在想你的雪仙子啊”？ “呃……”，端木轩神情一呆，没想到被师妹看穿了心思，赶紧摇头否认道:“师妹别取笑我了，我只不过是在想最近江湖上闹得最火的天音门宝藏之事，那有想清雪姑娘啊”。 “嘿嘿……”，慕容颜笑着道:“听听，听听，这出口就是清雪姑娘，叫的多亲切啊，还说没在想人家”。 端木轩脸上一热，正要出口反驳，却见一个弟子已朝他们这边走来，正好转移话题，问那弟子道:“什么事”？ 那弟子对二人行了一礼，恭声道:“大师兄，慕容师姐，掌教师尊让你们过去一趟”。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吧……”，端木轩对那弟子摆了摆手，低头细思了一阵，随即问慕容颜道:“师妹，妳说叔叔叫我们过去所为何事”？ 慕容颜略微想了一会儿，正色道:“想来多半是为了最近的宝藏之事吧，听说确切的藏宝地点前些天已经出现了”。 端木轩点头道:“是啊，这个消息我也听说了。如果这件事属实的话，我们缥缈峰是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嗯……”，慕容颜柔柔一笑，道:“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缥缈峰，议事大殿。 端木敬正襟危坐，底下依次坐着缥缈峰七阁阁主，不知何故，此刻每个人都是面色凝重的沉默着。 见一众师长都是这幅表情，搞得端木轩师兄妹二人一时竟感觉有些不太自然，当下赶紧朝几位阁主以及掌教端木敬齐齐行了一礼，恭声道:“掌门师尊，各位师叔师伯，弟子有礼了”。 “轩儿，颜儿，你们来了……”，端木敬对二人摆摆手，道:“你们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端木轩二人当即退到一旁站定，虽然端木敬让他们坐，但在这里，面对着诸位师长，他们可不敢真的就坐着说话。 二人刚站下，慕容颜的师父问情阁阁主宋无量便转头扫视了二人一眼，当即开口道:“轩儿，颜儿，想必叫你们过来的用意你们也猜到了吧。不错，这次叫你们来正是为了最近江湖上闹得最凶的天音门宝藏之事，刚刚我们几个已经和掌教师兄商量过了，打算让你们两个代表咱们缥缈峰去走这一趟，不知道你们可否愿意”？ 端木轩尚未说话，慕容颜当先开口，道:“掌门师尊，各位师叔师伯，关于所谓宝藏之事不过只是些捕风捉影的江湖传言而已，并无什么真凭实据，我们缥缈峰贵为当今武林正道领袖，干嘛要去趟这趟浑水啊，有这个必要吗”？ “颜儿说的有理……”，闻听此言，端木敬眼中顿时闪过几丝微不可查的异色，不过却和声笑着道:“只是，妳想一下，不管传言是否为真，但我们缥缈做为当今江湖上的第一大派，此时暗中一定有好多人在盯着我们。若缥缈峰此次毫无动作的话，怕是有很大可能会引来别人的猜疑。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之后，打算不派大队人马，就只妳和轩儿你们师兄妹两个代表咱们缥缈峰去走这一遭，就算是装装样子给别人看也好啊”。 端木轩立刻道:“请师尊和各位师叔伯放心，我和师妹绝不会给咱们缥缈峰抹黑”。 看这样子，他显然是应下这件事了。 “那好吧”，慕容颜只好点了点头，也算是答应了。 “掌门师兄，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接下来怎么办，还是等颜儿她们师兄妹两个回来后再行商议”，宋无量站起身来对着端木敬一拱手，随即看了一眼慕容颜，意思不言而喻。 当下，师徒两个先出去了。 “好……”，端木敬笑着答应一声，对另外几人挥了挥手，道:“既如此，几位师弟也都先回去吧”。 “掌门师兄，那我们先走了”，另外几人起身彼此客套了几句，随即也出去了。 端木轩也要走，却听端木敬道:“轩儿，你先等一下，我还有些话要对你细说”。 端木轩顿时回头看着端木敬，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今天似乎有些奇怪，但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遂疑惑道:“叔叔，怎么我感觉你对这宝藏之事似乎并不怎么上心啊”？ 端木敬冷冷笑了笑，很是意味不明的道:“轩儿，最近江湖上忽然间冒出来的这个天音门宝藏的传说，你认为其真实的可能性有多大”？ 端木轩低头想了想，道:“如果真有宝藏，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人尽皆知。所以，我觉得这一定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捣鬼”。 “嗯……”，端木敬很是欣赏的看着侄子，嘱咐道:“轩儿，此次前去无论遇到什么状况，都切记不可冲动，更不可鲁莽行事。若是可以的话，最好是冷眼旁观就行了，知道了吗”？ “这……”，端木轩不解道:“叔叔，为何这么说，莫非是你已经知道了此中的一些什么内情吗”？ 端木敬微微摇头，道:“很多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便会给自己惹来麻烦。至于宝藏这件事，到时候你切记，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记住了吗”？ “是，我记下了……”，虽然不理解，不过端木轩还是点了点头，表示遵从。顿了顿，他又道:“如果没其它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嗯，你去吧”，端木敬一摆手。随即，眼光看似不经意的扫过某处角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黑暗中，仿佛有道诡异的魅影一闪而过。 第九十一章 遭掳 若是在江南，一般每次下雨都要下个好几天才会停，然而西北之地却不是这样。大雨来的急，去的也急，只是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天地便又重归宁静。 只是，虽然刚刚的这场暴风雨已经停了，但黑石镇上的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 天色近晚，路面上还残留着好多积水，不过出来活动的人却已经渐渐多了起来。 杨晓风三人吃过晚饭，一时无事，只好在房间里闲坐着。 “大哥，要不咱也出去转一圈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趁机好好玩玩怎么行”？ 兰啸瑞显然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当下怂恿道:“顺便再打听打听有关宝藏的消息，你看如何”？ “你要是想出去玩的话那你就去吧，我要休息……”，杨晓风淡淡的回道:“不过我劝你还是也早些休息吧，只怕以后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呃，那还是算了吧……”，兰啸瑞很是沮丧撅着嘴问道:“不出去就不出去吧，赶了这许多天的路，早些休息也好。不过，情况真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 杨晓风再不说话，直接给他来了个沉默无言。 兰啸瑞自感没趣，只好也闭上了嘴。 很快，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下过雨的夜出奇的静，夜渐深，在外面活动的人也越来越少，似乎黑石镇上的人都已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杨晓风的目光已透过窗户在有意无意的向院中的一颗老梧桐树上瞧着，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嘴角忽然就扬起了一抹清淡至极的冷笑。 “风，我先去睡了，你们也早点睡”，洛清雪随便打了声招呼后便直接出去了。有兰啸瑞在，她实在不想在这里久待。 夜色幽暗，就在她刚刚出门之际，院中那颗杨晓风一直瞧着的老树的暗影忽然在夜风中轻摇了几下，随即更是落下了几片青叶来。 按理说，在当下这种季节，除非是强劲异常的飓风，否则是绝难吹落树上的青叶的。 但这会儿明明没有什么风啊，可奇怪的是，那叶子它偏偏就被吹落下来了。 就在洛清雪出门的同时，杨晓风整个人也已从窗口无声无息的掠了出去。 夜微凉，房间里还没有点灯。 洛清雪推门而入，顿时感觉有一股凉爽的夜风扑面而来，借着夜光四处扫视了一眼，只见窗户正大开着。 “奇怪，这窗户怎么开着”。 她正要上前将窗户关好，不经意间转头时却发现房间里竟有一个人，借着屋外的灯光，能清楚地看到这个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袍里面，一张猥琐的脸正在对着她邪笑。 洛清雪大惊，刚要惊呼出口，却感觉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力气，随即软软的倒了下去，直接倒在了黑衣人的怀里。 她嗓子里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美人，我这飞针打x的功夫还可以吧，被同时点了四肢麻x和哑x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好受啊”？ 黑衣人轻轻搂着洛清雪，声音细若游丝，一脸y荡的在她耳边笑着道:“美人，妳看夜色这么好，妳说妳一个人多寂寞啊，我这就带妳去快活快活。妳放心，我保证待会儿一定会让妳舒服的欲仙欲死的”。 “风，你在哪里”，洛清雪在心里大声呼唤着，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黑衣人的脸就近在咫尺，可她此时四肢无力，只能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身子。 当下，她简直死的心都有了。双眼充满了愤怒，死死盯着面前黑衣人那张可恶的脸，冷漠愤慨的眼神恨不得将对方给活吞了。但紧接着，她脸上的表情明显已由愤怒变得焦急无比，眼神中也出现了几丝慌乱。 “美人，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是不是已有些等不及了啊。放心，我这就带妳走”，黑衣人无耻的y笑着，随即携起洛清雪轻轻从窗口飘了出去。 显然，黑衣人的轻功十分高明，刚刚他一直藏身在院中的一颗老梧桐树上，趁杨晓风几人不注意时，悄无声息的潜进了洛清雪的房间。 其实在洛清雪她们三个刚刚进店的那一刻，黑衣人便盯上她了。只是，有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呢，洛清雪一时不察之下，正好着了他的道。 “风……”，下一刻，洛清雪感觉自己已随着黑衣人掠出了房间，杨晓风就在自己房间的隔壁，可她却一声也喊不出口。眼看着刚刚立身的房间距自己越来越远，她只能无助的呼喊着杨晓风的名字。 怎么办，怎么办？ 焦急之下，她的意识似乎已开始变得模糊。很明显，黑衣人正在带着自己飞速逃离，不过很快，她便感觉携着自己的黑衣人停了下来。 “清雪，妳没事吧”，兰啸瑞焦急的呼喊声瞬时让洛清雪的意识恢复了清醒，同时心里也立刻安定了下来。 有兰啸瑞在，就说明杨晓风也一定在。 果然，紧接着她便听到了杨晓风那毫无感情的声音。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便再也没有了一丝害怕。 杨晓风面无表情的看着黑衣人，淡淡道:“放开她”。 其实，从一开始他便发现了藏身在院中老树上黑衣人的行踪，只是因为还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所以一时没有出手。刚刚眼见得黑衣人闪进了隔壁洛清雪的房间，他立刻从窗户掠出，正好将对方给截了个正着。 “哈哈哈……”，眼见事情已经败露，黑衣人顿时放声来了一阵狂乱的大笑。随即看了一眼怀中的洛清雪，接着又抬头看着杨晓风，很是轻蔑的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让我放开她”？ 此时他之所以放声大笑显然是为了引来店中其他人的注意，自己便可以趁乱脱身。只可惜杨晓风始终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这多少让黑衣人感到了一丝不安。 杨晓风甚至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的注视着黑衣人，缓缓点了点头。 黑衣人y笑道:“放了她可以，不过先得让我带她去好好快活一番，不知你有没有意见”？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又是一阵y邪的大笑，而且同时，他正挟着洛清雪的那只手中更是多了一把短剑直接轻轻抵在了女孩白玉般的脖颈上，剩下的另外一只手忽然竟开始慢慢的在洛清雪的脸上抚摸起来。 杨晓风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愤怒。不过，却毫无动作，一直就只是死死的盯着黑衣人在洛清雪脸上抚摸的那只手，表现的相当冷静。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保持镇定的人，只怕实在不多。 缓了缓，他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放了她，我不杀你”。 第九十四章 最后的温暖 黑夜萧索而亢长。前路茫茫，远行的人似乎早已在这无边的黑暗里迷失了方向。 每个人都在期盼着黎明的到来，然而长夜漫漫，光明似乎早已变得遥不可及。 黑石镇，看似平和的外表之下，却是处处涌动着暗流。 某处不怎么起眼的院落中，林雨涵正望着夜空在一个人发着呆。 孔言书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一时却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似乎他此刻并不想打扰这里的宁静。 每次从后面看着林雨涵的背影，他心里都有一丝莫名的悸动。只是，他却很清楚，有些事情注定从一开始就只能是毫无结果的无可奈何。 所以，他将自己所有的情感全都深深的掩藏在心底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觉到的角落里。 此生，他愿意一直在暗中默默的守护着她，哪怕，纵然她从来都不曾有正面看过他一眼。甚至，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这份心意，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雨涵似感觉身后有异，回头看了孔言书一眼，却发现他目光迷离，正直直的盯着自己。当下脸色一寒，冷冷的问道:“你有何事”？ “呃……”，孔言书一呆，一时神色很不自然，过了一会儿后才道:“禀告圣女，人手都已经安排妥当，现在就只等着宝藏现形，届时我们定能将其一举夺到手中”。 “我知道了……”，林雨涵冷冷的催赶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出去吧”。 “是”，孔言书脚步轻移，不过却并没有走。 林雨涵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孔言书嘴角动了动，半天后才道:“圣女妳所关心的那个人也来到这里了”。 “哦，你说的是真的”，林雨涵顿时一喜。 孔言书没有说话，只感觉心里一阵失落，不过却还是点了点头。 林雨涵的喜悦之情早已溢于言表，急急问道:“那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孔言书看着林雨涵那满脸期待的神色，心里一阵难过，不过还是立刻回话道:“他就住在镇上最大的客栈——周家老店里”。 “周家老店……”，林雨涵嘀咕了一句，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属下告退”，孔言书最后看了林雨涵一眼，随即转身缓缓走了出去。只是，他却忽又回头道:“圣女一切小心，最近黑石镇上各方势力云集，光周家老店里，就还有个缥缈峰少掌教端木轩”。 林雨涵没有再接孔言书的话，他也再不停留，径直走了出去。 月上中天，正是寅夜潜行的好时候。 林雨涵抬头看了看夜色，随即直接一跃而起，人已上了房顶，下一刻已朝着周家老店的方向飞掠而去。 不久之后，刚刚离开的孔言书又再次转了回来。他望着林雨涵掠去的方向，当下远远的在后边跟上她一道而去。 周家老店里，洛清雪经过一阵的休息后这会儿总算是觉得好受了些。眼下当着兰啸瑞的面被杨晓风抱着自己，她还是有些不太自然，当下略微挣扎了一下，就要起身。不过却感觉杨晓风胳膊上的力道反而加重了几分，将她拥得更紧。 活在这个充满了杀伐与死亡的江湖中，每天过着这种风雨飘摇的日子。不知道，像此时此刻这样和所爱的人彼此紧紧真实地相拥的时光以后还会不会有。 人欲不灭，争斗不休。 前所未有的，杨晓风心里忽然感觉有种强烈的害怕。像今晚这样危急的情况可能以后还会一次次的发生，他能救得了阿雪一次，可十次八次呢！ 他是否能永远保她平安无事？ 他不知道。 说到底，他也就只是一个人而已，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呃……，那个，大哥，我看还是我去隔壁房间睡吧……”，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着的杨晓风和洛清雪两人，兰啸瑞心里实在不是什么滋味，不过当下也只好牙关紧咬道:“大哥你今晚就在这里守着清雪，免得再发生什么别的意外”。 他说完后直接闪出了房间，强忍着不再去看房中的二人，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风……”，洛清雪双眸含情脉脉地看着杨晓风，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温柔。她将头紧紧靠在他的胸膛上，并伸手来回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为什么你要放过那个人呢，他刚刚对我那样……那样无礼”？ “阿雪，不管怎么说，那毕竟都是一条性命……”，杨晓风淡淡道:“我知道妳很生气，可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被愤恨蒙蔽了自己的内心。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过只是让自己陷入无休止的仇恨中罢了”。 洛清雪平静的问道:“既然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为什么江湖中每天却依然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枉死”？ “我不知道……”，杨晓风看着洛清雪，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人格和生存方式。相对于大众来说，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于渺小，一个人所能左右的东西也实在太少。没有谁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我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力去守护身边的人，仅此而已”。 用尽全力去守护自己身边的人，这真是一个幸福而美好的愿望。可是，杨晓风忽然却有些迷茫了。他不知道，他能救得了怀中的女子这一次，那下一次呢？ 他终究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神。而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弱点。 或许，洛清雪就是杨晓风此生唯一的弱点吧。 又或者说，她不光只是他唯一的弱点，也是他仅剩下唯一的依靠。不管他平常是一个怎样有主见的人，但在她面前，他从来就只有不知所措。 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是除了师父以外，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 除了阿雪之外，他已经一无所有。对现在的他来说，她已是他最后的那份温暖。 洛清雪甜甜一笑，柔声道:“风，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路到底该如何走下去。虽然我们心里始终都在期盼着要去过那种平凡的日子，可活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江湖中，每个人都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所以，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在现实面前早已经失去了选择的资格”。 很多时候，我们在现实面前早已经失去了选择的资格。 洛清雪的话说的很对，可是她却不明白，如果真的能够自己选择的话，那也早已经失去了选择本身的意义。 杨晓风忽然已把目光从洛清雪脸上移开，转而抬头望着外面冷清的黑夜，淡淡道:“阿雪，我从未想过以后要怎样去做，我也从未想过以后会如何。我只知道，而且我非常清楚，这辈子，在我的生命里，妳就是我唯一的依靠。如果失去了妳的话，我哪里还会有以后”。 洛清雪浅笑着，不过双眼中却似又已有晶莹的泪珠儿在打转。她心里倍感温馨，但同时也多了几分不安。 她忽然发现，就好像他在自己心中的份量一样，自己在他心中所占的比例已太重，重的已不容有一丝失去。 杨晓风可能没想过，如果有那么一天，连洛清雪也离开了他的时候。他是否还能有勇气一个人继续活下去。 洛清雪就是他最后的温暖。他这辈子过得实在已太苦，若是连最后的一丝温暖也失去了，他还怎么能再活得下去。 第九十五章 再遇 长夜如水，在西北这地方，纵然已是初夏，但夜风中似乎还透着些许寒凉。只是，这外界的薄寒又怎及得上她心中万分之一的冷。 就在这凛冽的夜风中，林雨涵孤独的立在周家老店的某处屋角上，眼神迷离的望着房间里正彼此紧紧相拥着的杨晓风和洛清雪二人。 久久的，她慢慢蹲下身来，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胸口。从小到大，她第一次无比真实的懂得了心痛的滋味。 此时此刻，她忽然想大哭一场，可是眼中却连一滴泪水都没有溢出。 或许，她的泪早已全部流进了心里，正化作热血在滴落。 就连这黑夜，仿佛也在幽怨的叹息着。 “杨大哥……”，她在心里低声呼唤着那个名字。 既然从一开始就注定他与她之间不会有任何的交集，那为什么，老天却偏偏要安排让我们彼此相遇。 然而，此生或许已无悔，只因为在这红尘人海中，让我遇到了你。 “阿雪……”，杨晓风从外面收回了目光，低声道:“看来今晚的客人还真是多，我们出去见见吧”。 “什么……”，洛清雪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他单臂拥着从窗户间直接掠了出去，随即直对着林雨涵所立身的那处屋角极速闪来。 眼见杨晓风二人已朝自己这里掠来，林雨涵心里顿时一喜，不过她一时之间却并不想与杨晓风碰面，当即脚尖在屋瓦上轻轻一点，人已急闪而退。 几个起落间，林雨涵已转过几十间房舍。不过，虽然她已经用尽了全力想甩开杨晓风，怎奈杨晓风即便是在还带着洛清雪的情况下，竟然却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片刻间，三人已到了镇外。 林雨涵见前方已快出镇了，眼前已是一大片开阔地，再没有什么建筑物能够掩藏自己的行踪，而后方杨晓风又一直紧追不舍，她只得停下。 不过，她的脚步虽已停下，但她心里却感觉五味杂陈。她实在搞不懂，这次再见杨晓风的时候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是欢喜，是纠结？ 或者，更多的却是强烈的失落！ 杨晓风总感觉前方那个人的背影似乎有几丝熟悉，就还像是在那里见过，不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加之对方始终在飞速闪退，此时又是在夜里，以至于他始终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何人，只好紧紧追赶。 此时，眼见前面的人已停了下来，他也随即停下，微微皱眉，冷冷喝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在屋外窥视有何意图”？ 清冷的月光下，前边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陌生却又算是熟悉的容颜，美丽清纯的双眸间却夹杂着无比魅惑的气息。此刻，那张妖娆绝伦的脸上充满了淡淡的相思。 她浅笑着看着他，轻轻的唤道:“杨大哥”。 “是妳……”，杨晓风略微一愣，随即更是一惊，心里暗叫不好，赶紧转头看了一眼洛清雪，却见她正仔细地打量着林雨涵。 洛清雪仔细地打量着林雨涵，一袭紫衣显得高贵而又神秘，高挑的身姿，长发随意披散，眉宇间不着粉黛。眼前的这个女子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居然都散发着一种浓浓的妖异气息。 就美丽程度来说，此女绝不属于自己半分。 她顿时脸色一寒，转头冷冷的问道:“风，她是谁，莫非你们认识”？ 林雨涵不等杨晓风说话，抢着答道:“这位就是冷仙子洛姑娘吧，果然是冷傲如雪，绝美如仙。至于小女子的名字嘛，仙子可能听说过，我叫林雨涵”。 “林雨涵……”，洛清雪寒着脸，冷冷喝问道:“风月圣女林雨涵”？ “不错……”，林雨涵甜笑着道:“其实仙子有所不知，我更喜欢别人称我为妖女”。 她此时有意提到“二仙一妖”的说法，显然是较劲味十足。 “我当是谁，原来是风月教的邪魔外道，妳也敢出来招摇过市”？ 洛清雪冷笑一声，道:“今天遇到我，妳可能要倒霉了”。 说着已拔剑在手，看这架势，她显然是要和林雨涵来个刀兵相见了。不知何故，看着林雨涵的样子，她心中不由得就腾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林雨涵看着洛清雪，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的越甜了，当下道:“仙子，这样不好吧，妳我之间无怨无仇的，干嘛初次见面就要打架啊，莫非妳是看我长得和妳一样漂亮心里在妒忌我”？ 她随即又用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杨晓风，嘿嘿笑道:“杨大哥，你还是赶紧劝劝仙子让她不要动手，以她的身手，我可打不过”。 “妖女，看招……”，洛清雪越发生气，当下呵斥一声，接着手中长剑直接向林雨涵刺来。看这架势，显然是没有一点要留情的意思。 林雨涵很是气定神闲，眼看洛清雪手中的剑已直冲自己而来，脸上神色却丝毫不见慌乱，依然静静的站在原地，半点也没有要躲避的样子。 见洛清雪真的动了手，杨晓风赶紧一把将她拉住，随即对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洛清雪神情一呆，冷冷道:“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晓风很聪明的选择了沉默。这种时候，他还是越少说话越好。 洛清雪显然是打算要来个刨根问底，当下眼神直直的盯着杨晓风，道:“风，你说，她与你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莫非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雪……”，杨晓风一时有些无奈，更有些慌张，小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再说好吗”？ 洛清雪正要点头，却听林雨涵很是夸张的大声说道:“怎么，杨大哥你没把在缥缈山下如何英雄救美替我解围的事情告诉仙子吗，真是太可惜了啊。唉……”。 一边说着，她更是长叹了一声，随即又大摇其头。 听着林雨涵的话，洛清雪刚刚压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冒了起来，当下手中的剑再次猛然向林雨涵刺去。然而，因为刚刚被毒黄蜂用缠绵针打中了四肢麻x，这会儿手脚才刚刚感觉好了一些，她猛然运功之下，脚下不稳，眼看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杨晓风只得慌忙把她扶住。不料洛清雪却很倔强的一甩胳膊，打算甩开他的手。 很显然，看来洛清雪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杨晓风紧紧抓着洛清雪的胳膊，凭她怎样挥甩，只是他却并不理会。不由分说，更是直接很霸道的将她拉入自己怀里，和声道:“阿雪，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去”。 洛清雪挣扎了几下后，渐渐安静了下来。她看着杨晓风的脸，眼中似乎已含着泪花。 “好端端的，仙子怎么就生这么大的气啊，这可对身体不好哦”。 林雨涵心中感觉真如撕裂般一阵绞痛，不过却语中带刺，强笑着道:“哎呀，看这样子，仙子妳不会是在吃小女子的醋吧”？ 洛清雪直恨得咬牙切齿的，不过身子被杨晓风紧紧拥着，她也没办法，只好假装没听到林雨涵的话。 “阿雪，我们回去吧”，杨晓风再不逗留，直接拥着洛清雪转身慢慢朝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林雨涵再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杨大哥……”，林雨涵低声呼唤着，只可惜杨大哥已走的远了再也不会听到。 夜已深，风更冷。 “呵呵……”，林雨涵一个人在原地呆立了许久，忽然很是悲凉的一笑，自嘲道:“我真是太自作多情了啊。亏我还想和人家洛清雪争一争，我凭什么和人家争，比起人家来，我算个什么东西。我可真是够痴心妄想的，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嘛”。 痴心妄想，自做多情，或许吧。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纵然在刚刚那一刻她已经发现，在他眼中满满的全都是洛清雪，连她的一丝影子也找不到。 可是，她还是不愿就这样放弃。 或许，不光只是眼里，在杨晓风心里，同样也满满的全都只是洛清雪。此生除了她，他心里再也不会容得下另一个女子。 可是，她却依旧不甘心。 杨晓风和洛清雪早已回去了，林雨涵却依然还痴痴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一个人在原地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后，这才神情恍惚的离开。 一切又都归于宁静，很久之后，从开阔地后面老远的树后又转出一个年轻男子来，他同样有些神情恍惚，也同样痴痴的望着那条通往镇中的路。只是，这次他所看的那个人，却是林雨涵。 这个男子，正是风月教十二魔肖护法之首——孔言书。 是不是，他同样也是一个痴心妄想的人？ 原来，人们总是在追寻着前路上那遥不可及的幸福，或者是自己心底的奢望，却不知转身之后便是那个一直在为自己默默相守着的归属。然而，那却不是我们想要的。 第九十六章 夜谈 周家老店。 昏黄的灯光照着洛清雪面无表情的脸。此时此刻，她显然很是生气。 就好像所有的女人都是个醋坛子一样，洛清雪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和其她女孩的撒泼、哭闹不同，她却表现得异常平静。 不过，正是因为她这种反常的平静让杨晓风心里极是不安。 此时，洛清雪正静静的坐在床边上两眼无神地发着呆，似乎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她这种太平静的样子反而让杨晓风心里有些怕，或者说已是惊慌。 这下麻烦了，怎么办呀？ “阿雪，那个，我……”，杨晓风也不知是不是有些头疼，一时用手指轻揉着自己的太阳x，总之他此刻感觉很是不自在。 他看着洛清雪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的洛清雪显然是要说些好听的话来安慰一番。只是，以杨晓风的性格，哄女孩开心这种事实在不是他的专长，就只好呆呆的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她，那样子实在有些好笑。 洛清雪本来很是恼火，然而对着杨晓风她实在拉不下脸来。这会儿又看他这幅样子，忽然竟忍不住掩嘴“噗嗤”一笑，不过随即却立刻又假装出一副佯怒的神色，板着脸，冷冷的瞪着他道:“说说吧，关于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此时她口中所说的这个她，当然是指林雨涵。 见洛清雪居然主动开口询问，杨晓风当即被吓了一跳，顿了顿，赶紧道:“就是前次武林新秀会的时候，我去缥缈峰的路上，在缥缈峰下的青山镇上刚好碰见十几个人正在围攻林雨涵。十多个男人围攻一个女子，我多少有些看不惯，便没有多想就出手为她解了围。至于她的身份，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就这样”？ “是啊”。 “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没然后了啊，妳……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为什么这件事之前你没有主动和我说”？ “不过就只是萍水相逢的一次偶遇而已，何必要放在心上。虽然我的确是替林雨涵解了围，但第二天便将这个人给忘了，后来自然也就没有和妳讲了”。 “真的就只是这样”？ “千真万确”。 “那也就是说，你当时虽然出手替林雨涵解了围，但那时候你却还不知道她是谁”？ “是”。 “哦……”，洛清雪微眯着眼，不过目光却直直的盯着杨晓风，直把他都看得有点发毛了，才冷冷的开口道:“连别人是什么身份都还不知道，就出手救了人家。莫非真如林雨涵所说，你是看她长得漂亮，想来个英雄救美，进而让人家对你以身相许”？ “呃……，绝对不是这样……”，杨晓风颤粟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慌忙摇着头，心里是又急又怕，一时哆嗦着呐呐道:“其实当时替林雨涵解围只是因为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曾经，我看着母亲倒在我面前的时候，就和林雨涵那时的神情真的很相像”。 “所以你就忍不住出手为她解了围”？ “是。妳也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若非是因为这样，我怎会出手替她解围呢。当然了，这只是其一，之所以替林雨涵解围，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也不知为何，在看到林雨涵的时候，我忽然没来由的就想起了晓溪。我当时想，如果晓溪她还在的话，也差不多能有林雨涵那么大了吧”。 洛清雪见他说的有些伤怀，不好再追问下去，当下柔声道:“风，其实你不必在意，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杨晓风见她神色似乎是缓和了好多，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关总算是过了。当下微微一笑，嘀咕道:“至于后来，就再没什么了。只是想不到却在这里再次碰上了林雨涵，想来是她暗中调查了我的行踪吧”。 “就这样……”，洛清雪多少还是有些狐疑，看他的这幅表情，刚刚的伤感情绪显然是假装的。当下，她不觉又冷着脸，沉声道:“打那后你和她之间真的就什么纠葛都再没发生过”？ 杨晓风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道:“我说的全是实话，就看妳信不信了”。 说到这里，他悄悄瞟了洛清雪一眼，见她还在盯着自己，慌忙低下了头，更是没来由一阵心虚。 其实，从缥缈峰下来之后，他和林雨涵还碰过一次面。但未免待会儿身体上可能会受到摧残，有些话还是少说几句的好。 洛清雪看他这次话说的很是坚决，也很是认真，不觉心里一甜，微笑着柔声道:“风，我就算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甚至包括我自己，但是，我绝对相信你”。 “那可不一定哦，万一我是骗妳的呢！” “我说过，我愿意让你哄我一辈子，所以，即便你是在骗我，那也是我自找的，与你没有关系。又或者说，只要那个人是你，就算是骗我，我也心甘情愿。再说了，同时我也知道，你可能会骗任何人，甚至你可能连你自己都会骗，但是你却绝不会骗我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不忍心，你更不舍得。虽然我并不是你，但我却很清楚的知道，你绝不忍心骗我，你怎么可能舍得狠心骗我呢！” “阿雪……”，杨晓风一时似已有些不能自已，淡淡道:“杨晓风此生，绝不负妳”。 他与她之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再有隔阂存在。只因为那四个字——我相信你。 “那个，你过来……”，洛清雪一时来了小姑娘心性，还想再逗逗杨晓风，遂朝他一招手，轻笑道:“你站那么远干什么呀，坐到我旁边来啊”。 杨晓风没敢动。 “不要站的离我那么远嘛，坐这儿来……”，洛清雪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细声道:“坐这儿，让我好好看看你”。 看她这幅表情，杨晓风的腿都有些软了，强忍着没直接撒腿逃开，努力压下心中强烈的恐慌慢慢挪到她旁边坐下。 “我来问你啊……”，洛清雪拽着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笑吟吟的问道:“你说，林雨涵她为什么要暗中调查你的行踪呢，是不是因为你前次替她解围，她心里已经开始在意你了啊”？ “她对谁有意我不知道，我也管不着，我只知道我自己对谁有意就行了。再说了，林雨涵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样啊……”，洛清雪明知故问道:“那你心里对谁有意啊”？ 杨晓风反问道:“妳说呢”？ 洛清雪嘿嘿一笑，轻声道:“那你说，她好不好看”？ “好看……，谁，林雨涵吗”？ 杨晓风脑袋直接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呐呐道:“没觉得啊”。 “人家可是妖女好不好，难道你没听说过二仙一妖的名头吗”？ “妖女又怎么啦……”，杨晓风极是认真道:“莫说就只是一个林雨涵，就算是把十个妖女加在一起，那也没有我眼前的这一个好看。这世间的女子虽多，可是有谁能够和咱家的阿雪比呢”？ “是吗……”，洛清雪嘟囔道:“我刚刚还说你不忍心骗我，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多久，你便已经开始在骗我了”。 “这次还真没骗妳……”，杨晓风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之态，正色道:“阿雪，妳说得对，这世间的确是有很多非常好看的女子。可是在我心里，即便是把这世间所有的女子全都加起来，那也及不上妳在我心中的万分之一”。 “嘿嘿，真是r麻死了，想不到你这个大呆瓜也会说这些哄女孩开心的虚话”。 “你不喜欢听？好吧，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谁说我不喜欢听啊，我说了吗”？ “那我以后天天说给妳听”。 “才不要呢，我可不想每天都起一身j皮疙瘩。你还是留着这些话去哄别的小姑娘吧，嘻嘻……”。 “这样啊，我考虑考虑，其实小姑娘也不……”。 “你敢！” 月亮洒下淡淡的银光，夜似乎也变得多情了起来。就让我们伸出手去，和自己最爱的人紧紧相拥吧。 然而，长夜无尽，却有人彻夜未眠。 “杨大哥……”，林雨涵在心底无数次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就让明月满载着相思，遥寄到他的身边。纵然，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在这微冷的孤夜里，曾有个多情的女子为他默默的相守过。 “清雪……”，两边的窗帘都还没有拉上，端木轩静静的站在窗前，不远处的房间里，杨晓风和洛清雪二人彼此紧紧相拥的情景如此清晰可辨。那一幕，让他心里妒忌的都快要发疯了。然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为什么，我们会迷恋上那个错误的人？ 我们为何要为那样一个人痴痴相守？ 为何就不能学着放下？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既然老天让我们遇见的时候，却早已经太迟。那当初，何不干脆就不要让我们彼此相遇。 只是，如果那样的话，是不是也就不会再有后来的那许多故事？ 第九十七章 重要的消息 时间实在过得太快，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大亮。 杨晓风和洛清雪就这样彼此相拥着睡了一夜。 其实，这已不是两个人第一次相拥而眠，早在兰花门的那一回，他便拥着她让她在自己怀里睡了一夜。 不过，不管是那夜还是昨夜，情形都一样。虽然两个人已是同床而卧，却根本就没有一点杂乱的欲念，甚至连任何其它的想法都没有。 可能这才是最单纯的爱情吧，虽然两个人已睡在一起，但却并不一定就要发生些什么。 其实，爱情与亲情、友情一样，都是这世间最真挚、最热烈的情感。这三种感情同样纯洁、同样无私，只不过往往在很多时候，爱情总是被掺杂进了太多的邪欲，或者说对r体的占有欲。 虽不能说这是对爱情的亵渎，但多少有些不尊重。 或许，爱情的本质并不只是为了占有，而是不管在什么境况下，都能一直不离不弃的陪伴在所爱之人的左右。那一份始终难舍难分的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至死相随就是对爱情最美好的坚守，同时也是对爱情最直接的诠释。 杨晓风醒来的时候，洛清雪还在睡。白皙安详的面容、高翘的琼鼻、修长好看的睫毛、以及嘴角淡淡的那一抹轻笑。真可谓眉挑双目，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樱唇微启，贝齿细露，如此近在咫尺地看着眼前她那清丽如玉的脸，他忽然直接就完全醉了。 这般纯洁优雅的气质，这般秀丽清雅的娇靥，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这般绝美如仙的女子。虽然她并不是什么仙女，但想来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就如此了吧，怪不得别人称她为冷仙子。 看着她这秀美绝伦的脸，他不由一阵恍惚，忍不住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她耳后的秀发。本欲叫醒她的，但见她睡得正香实在不忍，只好将自己被她枕着的胳膊很小心的抽了回来，随即起身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未免吵到阿雪的美梦，想了想后，他还在决定去外面洗漱，顺便再买点早餐回来。 “风，怎么……”，不料，虽然他已经很小心了，动作也实在很轻，洛清雪却还是醒了，当即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转头犹自睡眼惺忪的往窗口望了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天亮了吗”？ “吵到妳了……”，杨晓风很是抱歉的一笑，哄道:“妳再睡一会儿吧，还早呢，天才刚亮”。 洛清雪却已起身，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道:“不了，相比起以前来，我这已经睡得够久的了，要是在落雪谷的话这会儿早就起来了，怕是连早饭都吃过了”。 “好吧……”，既然她坚持，杨晓风只好道:“那妳先起来梳洗一下，我去弄些吃的东西来”。 “嗯……”，洛清雪一边穿衣，一边嘟囔道:“我要喝粥，再要一份刚蒸好的软松饼，另外再加一份豆浆，就这些”。 “好的，妳等着，马上办到”。 既然洛清雪已经醒了，倒也不怕再吵到她，杨晓风索性就在屋里洗了脸，漱过口，临了又嘱咐道:“这西北之地早上太冷，外面风又大，妳先不要出去啊，就在房里等着我回来”。 “知道啦，我这个在北方长大的姑娘还没你这个在南方长大的公子哥懂这些吗……”，洛清雪一边洗着脸一边嘴里嘀咕道:“赶紧去买早点啊，你再不去的话我都快饿坏了”。 “好好好，这就去，这就去……”。 杨晓风开门刚要出去，却见兰啸瑞早已等在外边，而且手中还提着一个饭盒，笑着道:“大哥，买早点这种事就不劳你亲自跑一趟了，你看这里不就是刚出笼的热包子吗。而且不光有包子，豆浆松饼热粥什么的是一应俱全”。 杨晓风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兰啸瑞一眼，狐疑道:“你怎么知道阿雪她喜欢吃这些”？ 兰啸瑞尴尬一笑，道:“你不必用这种眼光看我，这都是老姐之前告诉我的”。 “哦，是这样……”，杨晓风看了看兰啸瑞，一时神情还是有些不太自然，道:“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呃，那个，我这才刚到……”，兰啸瑞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呐呐道:“要不以大哥你的武功修为怎么会感觉不到我的行踪呢，是吧”。 他随即朝屋里瞟了一眼，凑到杨晓风耳边小声问道:“我可以进来吧，清雪起来了没啊”？ “呃……”，杨晓风回头朝屋里看了一眼，见洛清雪已洗过脸，漱完口，正在梳理秀发，遂为兰啸瑞让开了路，微笑道:“进来吧”。 兰啸瑞已要进门，忽又想起了什么，忙一把将杨晓风拉到门外，悄声道:“大哥，我们此时还不能进门，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再说”。 杨晓风奇怪道:“此时怎么就还不能进门”？ “我们在这里待一会儿后再进去你就说可以这些东西是你买回来的啊”。 “明明是你买的，干嘛要说成是我买的。再说了，再过一会儿东西都凉了还怎么吃啊”？ 兰啸瑞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很是严肃的道:“不是，只怕我买的东西清雪她不吃啊”。 杨晓风直接一脸黑线，无语道:“放心，虽说阿雪的性子是有些古怪，对你的态度也有点冷淡，但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没什么好担心的，赶紧进来吧，要是东西凉了的话可就不好吃了”。 说完自己先进了门，兰啸瑞只好也跟着进了屋，顺手把房门再次关上。 “你们赶紧先洗漱一下，要是已经洗漱过了的话就快来尝尝这刚出笼的热包子，看看味道怎么样，这可是我跑了老远一圈路才买回来的”，兰啸瑞显然是很早就出去过了。 三人当即围桌而坐，杨晓风先为洛清雪把要吃的东西一一盛好放到她面前，又顺手抵过一个汤匙给她，自己这才拿了一个包子边吃边问兰啸瑞道:“小兰，你一大清早的跑出去难道仅仅就只是买了几个包子回来吗”？ “当然不是……”，兰啸瑞颇为自得的笑了笑，道:“买包子不过只是顺路而已，你们猜一下我打听到什么重要消息了”？ “除了宝藏之外还会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没趣，你就不能说不知道然后等我自己说出来吗”？ 洛清雪这边正喝粥差点没被呛到。 杨晓风有些无语，道:“那下次吧。现在先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第九十八章 骗局 兰啸瑞的脸色一时郑重了许多，认真道:“听说昨天夜里已有人在这黑石镇往北的某座山里发现了藏宝d，现场情景和最近流传的藏宝图上所绘形态一模一样”。最新章节阅读 “那后来怎么样了”，这次问话的却是洛清雪。 自打上次和杨晓风去了一趟兰花门后，她对兰啸瑞冷淡的态度多少缓和了一些，最近又见他们两个交好，故而她对兰啸瑞也不似再像以前那样，总之对他的厌恶程度已没有以前那么强烈，当下便问了一句。 想不到洛清雪居然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倒是让兰啸瑞吃惊不小，随即更是喜出望外，忙高兴的答话道:“听说当时那个发现了藏宝d的人进d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很可能是死在d里面了吧。他也不想想，若宝藏之事属实的话，那d里怎么可能会没有厉害的机关禁制，岂是谁随随便便说进就能进得去的”。 “有点意思……”，杨晓风嘀咕了一句，问道:“那不知关于这藏宝d之事你是听何人说起。如你刚刚所说，发现藏宝d之人早已死了，那这则消息又是谁传回来的”？ “这……”，兰啸瑞一时也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只好道:“或许发现藏宝d所在的并不止一个人。所以，虽有人进d后再没有出来过，但等在外边的人却将消息带了回来，一定是这样”。 “小兰，你这话听起来好像合情合理，但却是毫无道理”，这次说话的又是洛清雪。 兰啸瑞一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呐呐道:“清雪，妳刚刚叫我什么”? “小兰啊，怎么啦，有问题吗”？ “不是，那个清雪，我……，妳这样叫我总有些不太……”。 洛清雪直接打断道:“叫你小兰怎么啦，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比你大两岁，按年纪排辈难道你不应该叫我一声清雪姐姐吗”？ 说完后更是颇为认真地看着他。 兰啸瑞一个踉跄，嘴角的肌r狠狠抽搐了几下，咬着牙扭扭捏捏的嘀咕了好半天后，才小声道:“清雪……姐……”。 杨晓风在旁边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当下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兰啸瑞一眼。 这一声姐叫出口，只怕小兰心里对阿雪最后仅存的那点念想也要就此了断了吧。 兰啸瑞苦着脸，定了定神道:“清雪，哦不是，那个姐啊，妳刚刚说我说的话毫无道理是什么意思啊”？ 杨晓风这次直接低笑了几声，看来小兰虽然已经叫阿雪姐了，但他这个姐叫得是很不习惯，也很不情愿啊。 就连洛清雪也没忍住轻笑了一下，道:“小兰，听你这姐叫得这么生硬，一点都不顺口啊，莫不是我为难你了。如果这样的话，你也不必勉强”。 兰啸瑞感觉浑身没一处自在的地方，直接转移话题道:“姐，妳就不要再和我扯了，还是先说说怎么我说的话就没道理了呢”？ “和那张藏宝图一样，这是一则假消息”。 “假消息，什么意思”？ “早在我们出发来这里之前，也就是还在落雪谷的时候风便已经说过，这件事是别有用心的人精心挖好的一个陷阱，是一个骗局，现在看来果然应验了”。 兰啸瑞皱着眉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什么陷阱，什么骗局”？ 洛清雪转向杨晓风，道:“还是你来说吧”。 杨晓风淡淡道:“小兰，你刚刚说的话看似合乎情理，实则根本就不和乎逻辑”。 兰啸瑞抓狂道:“大哥，你真啰嗦，想说什么就不能直接一点吗”？ “那好，如果真如你所说，就请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那两个问题”，兰啸瑞此时也感觉自己的推理似乎有些牵强。 杨晓风问道:“首先，假设与别人同时发现藏宝d的那个人是你的话，那你是会和那人一起进d去，还是只一个人留在外面傻等”？ “当然是一起进d去啊……”，兰啸瑞不假思索的答道:“假若是我与另一人同时发现了藏宝d的话，绝对不会只一个人留在外面傻等，一定会争先恐后进d去的”。 “这就是了，既然你不会留在外面等，那想来别的人也不会……”。 杨晓风接着道:“所以，也就是说所有发现藏宝d的人都一起进d去了。你刚刚已经说了，那些人进去后再没有出来过，那这则已经发现了藏宝d的消息又是谁带回来的”？ 兰啸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道:“或许，是有人发现了藏宝d之后，因不敢孤身一人贸然进入，想回来找几个帮手也说不定。所以，可能那个发现藏宝d之人至今根本就还没有进去过呢”。 “找帮手，就当是这样吧。可纵然是真要找帮手也不用弄得人尽皆知吧……”。 杨晓风依然淡淡道:“除非是脑子有毛病，否则，谁会在发现了藏宝d之后竟生怕别人不晓得似得四处宣讲，以至于只在一夜之间便弄得人所共知了。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吗”？ “这……”。 “想来你刚刚打听这消息的时候也没费多大劲吧”？ “的确是这样”。 “那请你细想一下，对于藏宝d的所在这么机密的事，不是应该守口如瓶的嘛。可事实却是，你随随便便在路上找了个不相干的人便打听到了，你觉得这正常吗”？ 兰啸瑞终于也觉得事有蹊跷，疑惑道:“听你这么一说，此事的确有很多地方不合乎逻辑，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杨晓风沉默着往窗外望了一眼，只感觉虽然是晴天，但整个黑石镇的上空却似笼罩着一层厚厚的y霾。过了一会儿，他语气平静的缓缓说道:“其实只要是个正常人，若是能静心用脑子好好想想的话，不难发现此次所谓的宝藏之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而且还是个不怎么完美的骗局。然而，好多人在宝藏的诱惑面前，用自己的幻想把这个骗局给变得完美了，然后心甘情愿的跳了进去”。 “骗局……”，兰啸瑞有些吃惊，他记起出发之前杨晓风曾劝他留下大队人马之事。此时再一想，似乎杨晓风早就发现了什么，当下询问道:“咱们从落雪谷出发之前你要我传信给三叔叫他先不要出动，莫非是在那时你便已经觉察到此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吗”？ 杨晓风点了点头道:“虽然这段日子以来有关宝藏的各种传言是越传越神，但想必让你们兰花门真正决定行动起来的怕还是那张绘在羊皮古卷上的藏宝图吧”？ “莫非落雪谷也得到了这份藏宝图”？ 兰啸瑞一惊，随即从怀里小心的掏出一个物什来，打开上面的层层包裹，里面的东西正是一张羊皮古卷。 “就为了这张图，我们兰花门的八个弟子丢了性命”。 兰啸瑞眼中闪过几丝痛色，说着将手中的羊皮古卷抵到杨晓风面前，道:“不过，我和爹还有二叔三叔都仔细研究过，这的确就是张古图无疑”。 杨晓风并没有接兰啸瑞抵过来的羊皮古卷，只是淡淡道:“既然你们仔细研究过，可有发现这张所谓的藏宝图其实根本就是假的”？ “在落雪谷的时候你就已经这样说过，你还说这是一个y谋”。 “不错”。 兰啸瑞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自嘲道:“也就是说，我们兰花门的八个弟子就因为一张假图而丢了性命”？ 杨晓风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已说的够多了。 洛清雪却开口道:“不错，其实早在落雪谷的时候，风便发现了这份羊皮古卷上的破绽。他当时推断认为所谓的宝藏之事定是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捣鬼，说明白一些便是有人在暗中c纵着的一个大y谋”。 “这……”，兰啸瑞此时虽然已经知晓，但还是吃惊不小，狐疑的看着杨晓风，眼神中充满了询问。 “唉……”，杨晓风微微摇头，长叹一声，道:“阿雪所说不假，虽然我很希望是我判断错了，但最近的种种迹象表明，事情的确就和我之前所推断的一样”。 兰啸瑞越想越觉得后怕，当下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话，那此事背后究竟是怎样一股势力在暗中推动c持，居然将整个江湖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给算计了进去”？ 杨晓风不置可否的道:“这正是此事的可怕之处”。 兰啸瑞忽又不解道:“可是，就算是有人在背后c纵，但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又何在”？ “这个江湖已经平静的太久了，当前的这种势力分布秩序也已维持了太久，眼下的这种局面的确是需要有人来打破了”。 “……”。 杨晓风淡淡道:“你想一下，光之前这份捕风捉影的假藏宝图就让你们兰花门死了八个弟子，想来其它门派之人也和你们都差不多。如今藏宝地出现，缥缈峰、落雪谷、兰花门、风月教等当今江湖中黑白两道上的几乎所有有些实力的门派都到齐了，你觉得大家彼此之间会相安无事吗”？ “哦，我明白了……”，兰啸瑞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平日里江湖上各大门派之间虽然表面上平静无事，但私下里为了争夺产业势力一直在明争暗斗。而今虽然老辈人物尚未出动，但来这黑石镇的大多都是各门派年轻一辈中的代表性人物。年轻人本就性格冲动，昨晚我和端木轩不就差点动手了吗，而如今为了宝藏之事难免更要再起些纷争，甚至于大打出手。而若是我们之间相互动了手，也就意味着我们背后的势力之间动了手，那从此后这个江湖恐怕也就跟着要乱起来了吧”。 “乱中谋利，浑水摸鱼，这就是此次c纵假宝藏事件背后之人的最终打算”。 “想来必是这样”。 杨晓风忽又看了看洛清雪，似笑非笑的对兰啸瑞道:“不过，昨晚你与端木轩的那场对峙好像并不是因为宝藏之事吧”。 “呃……”，兰啸瑞想不到杨晓风忽然转了话题，当下一窘，呐呐道:“还是不说昨天晚上的事了，现在应该赶紧想想当前该怎么办。我想这会儿恐怕已有好多人赶到藏宝d那里去了，你看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杨晓风毫不犹豫的回话道:“既然来都已经来了，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对了，你刚刚说已经打听到藏宝d的位置，却不知是在哪里”？ “就在黑石镇北面的某处山里……”，兰啸瑞想了想，道:“至于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想来今天要赶到那里去的人定然很多，我们只需随大家一起去就可以了”。 “那好……”，杨晓风看看外面，竟已是辰末时分，想来此时那些听到消息的人大都已经走了吧，当下道:“小兰，你去准备一下，带些干粮饮水，我们也该出发了”。 兰啸瑞答应一声，当先出去了。 第九十九章 黑石镇 “风，我们真的要去吗”，洛清雪忽然问了一句，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从昨夜已经现身的端木轩及林雨涵来看，这里的情势显然比她之前所预想的还要严峻。而在暗中，更不知还有多少尚未露面的人在伺机窥探。 杨晓风看着她，轻轻一笑，随即拉过她的手道:“放心吧，有我在没事的”。 只是，他虽让洛清雪安心，可此刻他自己却同样也有些心神不宁。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她陪在他的身边，他便再也不会有丝毫的迷茫与彷徨。 顿了顿，杨晓风又道:“也不知怎么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虽然已经时过境迁，可我们清水山庄之事至今仍是一团迷雾，而最近发生的兰花门以及此次天音门宝藏事件，这两件事虽然表面上看似和清水山庄之事毫不相干，但我却觉得这几件事好像总有那么一些内在的关联”。 洛清雪心里一震，道:“你的这种感觉会不会太牵强了些”？ 杨晓风淡淡的分析道:“当年发生祸事的时候，我们清水山庄可是当时江湖上的武林第一世家，试想一下，究竟是怎样强横的一股势力才能只在一夜间便将我们清水山庄整个一举覆灭，又是什么人才敢对我们下手？再来说最近这两件事，兰花门事件中更是出现了与当年清水山庄之事有关的人物血修罗，而此次宝藏事件的背后c纵之人目前虽然还没有露面，但能够c纵如此巨大的一个y谋的势力绝对也是非同小可。从以上几点来看，妳有没有觉得这三次事件背后的势力是不是很相像，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同一股势力”。 “这……”，洛清雪细思极恐，满脸担心的看着杨晓风，忧虑道:“那你……”。 后面的话她却没有再说下去，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心里的不安是因为什么了——自打从在落雪谷见到那份所谓的假藏宝图开始起，他便一直有些不对头。 不料，杨晓风却忽然爽朗的一笑，抬头望着外面，道:“阿雪，妳放心，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不管要面对什么，但我都还是之前的那个我，绝不会有任何一丁点的改变”。 他虽然说的很随意，语气却异常坚定。只是，他可能还不太明白，很多时候，命运并没有给我们太多可以自己选择的权利。 洛清雪忽也柔柔一笑，道:“我和你一样，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同样绝不会变。无论到什么时候，我始终都会是之前的那个我，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还是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要面对什么，但我绝不会怕。如果有些事情无法逃避，那就尽管让它来好了，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好，阿雪，说得好，妳不怕，难道我还会怕”？ 杨晓风一时被她激起了心中的豪迈之情，大声道:“纵然命运早已经注定又如何，有什么好怕的。即便命运安排给我的是一条绝路，那我也不会绝望。就像妳刚刚说的，所有的一切就让它尽管来好了，我们不需要逃避，也没必要逃避。无论以后有多难，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只要咱们夫妻俩同心相携、风雨共担，就绝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原来，以他现在的心性虽早已经沉稳如水，可这水却同样还是会掀起惊天浪涛来的。 原来，他心中的热血从未曾变冷过；原来，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他的那份激情、他的洒脱、他身上的豪放不羁、他的骄傲张扬，原来这些竟一直都还在。 原来，他始终都还是曾经清水山庄的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好一个夫妻同心，风雨共担。可千万不要忘了，同心相携的不光只有你们两口子，还有我这个兄弟呢”。 说话的功夫，兰啸瑞已经在门口催叫了，高声道:“大哥，我收拾好了，你看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杨晓风最后朝屋里看了一眼，起身道:“阿雪，走吧”。 当下三人出了周家老店，缓缓往镇北行去。 黑石镇，顾名思义便是当地有很多黑褐色的石头，镇上之人多取用来建房等等，时间久了，便把镇子本来的名字给忘了，反而习惯称其为黑石镇。 在黑石镇北面，有座同名的黑石山，或者说是一组山脉。山中有好多大大小小的岩d，只是人所共知，d里除了一些寄居的鸽子、蝙蝠之类的小动物外，剩下的无外乎就只有石头，积水之类的了。反正，祖居于此的民众从未听说过哪个d里有什么宝贝。但最近镇上来了好多寻宝的人，这让镇里的原住民们很是不解，同时也感觉非常奇怪。 试想一下，对这些原住名来说，如果黑石山的某个岩d里有宝藏的话，他们祖祖辈辈世代生活在这里，又岂会毫不知情。因此，对这些外来诸人的狂热情绪，镇里的原住名大都有些嗤之以鼻。 相比起宝藏之说，让镇子里的原住民更加高兴的是最近激增的客流量。外来之人越多，镇里的酒楼，客栈，饭铺的生意便越好，更有些腿脚利索的，干脆做起了导游，整天领着寻宝之人满山乱跑，挣些跑腿钱。而这些寻宝之人也大都出手阔绰，这可让镇上的人乐坏了，籍此机会，他们可是赚了不少的路资。 这不，听说今天有关于那个什么宝藏的藏匿之地终于有了确切方位，于是乎，才刚刚天亮之时，镇上的好多人甚至都没熬到天大亮，一大早便早早等在路口就等着为不熟悉地形的寻宝之人引路，刚好又能赚几个零钱。 杨晓风三人才刚刚出镇子，老远便看见好几个本地人正等在路口四处张望着，显然是在等生意。 一瞧见他们，立即有一个年轻小伙子主动跑过来，试探性的笑着打招呼道:“几位，可是要进山寻宝吗，如果不熟悉地形的话，在下可以为你们引路”。 杨晓风问道:“看这样子，小哥怕是已在这里等了有一阵了吧，可知道先前已过去多少人了”？ 小伙子想了想，道:“我在这里也才刚刚等了一会儿，不过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大概已过去了有十几拨人了”。 “如此说来，今天的场面肯定会很热闹了……”，杨晓风嘀咕了一句，随即道:“那就烦劳小哥前边带路，我们三个也想赶过去看看”。 “好的……”，小伙子对他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几位请随我来，等待会儿到了之后，如果方便的话，付我二十文脚费就行。倘若不方便，也不打紧，权当是和几位一起转玩了一回”。 “那这就走吧”。 当下，加上带路的小伙子一行四人慢慢往黑石山赶去。 兰啸瑞边走边开玩笑道:“这位小哥可真是个好心人，你刚刚说什么，待会儿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就不要我们的带路费了”？ 小伙子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话说多了，但话已由自己嘴里说出，也不好反悔，只好苦着脸道:“反正我待在家里无事才出来转转，也罢，今天就为几位免费做这一回导游”。 杨晓风却已从腰间钱袋里摸出半小串钱，看起来刚好有二十文的样子，抵给小伙子，笑着道:“怎会让小哥你白走这一趟，这是给你的脚费，收下吧”。 “谢谢这位大哥，还是你人好……”，小伙子赶紧接过，也不细数便直接揣进怀里，满脸堆笑着道了声谢，随即又看了一眼兰啸瑞，道:“不像这位公子，喜欢欺负我们这样的老实人”。 兰啸瑞一时被搞了个不好意思，只好干笑一声不再说话。看着他的样子，其它三人都是一阵窃笑。 杨晓风目光不经意间从带路的小伙子身上扫过，脸上的笑意忽然略微一僵。只见对方虽身着当地人最常见的素布短衫，不过脚上却穿着一双细皮短筒软靴，这种鞋子通常只是在江南潮湿之地多为流行，或者夜行之人多选用这种鞋子。 而黑石镇这里地处西北，雨水稀少，此时又正值初夏，天气已热起来了，这时节当地之人基本上穿的都是无筒布鞋。 看到这里，杨晓风不着边际的问道:“敢问小哥最近可是去过江南一带啊”？ 小伙子脸上原本带着几分很轻松的笑意，听他这样没头没脑的问了句，脸上神情略微一呆，然而紧接着却再次笑着道:“不知公子怎么会这么问，小人我从祖上爷爷辈开始就一直在此处定居，从未出过远门”。 “哦，是这样啊……”，杨晓风和声道:“我老家是南方人，看小哥长得面善，故而有此一问”。 几人顿时都是一阵嬉笑。 兰啸瑞笑着道:“大哥今天这是怎么啦，怎么乱攀亲戚，我也很面善，更是南方人，怎么却没见你和我攀亲戚啊”？ 洛清雪c话道:“你们两个这都是什么逻辑啊，难道长得面善的都是你们南方人吗”？ 杨晓风只是笑而不语。 兰啸瑞颇为骄傲道:“那当然，我们江南的男儿那一个个生的是又潇洒又帅气，这点妳看我和大哥的这长相就知道了吧。至于我们江南的姑娘，那更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听你这么说，我们北方的姑娘就不是很好看了”？ “你们北方的姑娘嘛，多少有些……”。 洛清雪瞪着他，冷冷喝问道:“北方的姑娘有些什么”? “北方的姑娘有些……”，兰啸瑞正要说什么，忽听见杨晓风很大声的干咳了两下，顿时反应过来洛清雪也是北方的姑娘，当即吓了一跳，忙改口道:“妳们北方的姑娘不光人长得像仙女一样好看，为人更是豪爽、洒脱，其中尤以清雪妳为代表，是我们江南的姑娘绝对无法与之相比的”。 “不能相比，你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的，那我们北方的姑娘究竟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当然是好啊，我们南方的姑娘自贱形愧，那能跟妳们相比”。 洛清雪不想再和兰啸瑞斗嘴，悠悠道:“要叫姐姐哦”。 兰啸瑞牙关紧咬，半天后才从嘴里蹦出了五个字，道:“是，清雪姐姐”。 说真的，他现在真有种要抓狂的冲动，只怕自己以后永远无法在清雪面前，不对，应该说是在这个姐姐面前抬得起头了。 再想到自己之前对她的心意…… 哎呀，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状况啊。 二人这边才刚一停嘴，杨晓风却又立刻看了洛清雪一眼，意有所指的调笑道:“小兰，怪不得你喜欢的是北方的姑娘，原来在你心里北方的姑娘竟有这么好啊！” 兰啸瑞感觉脸上一热，怎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不过却愣是假装没听懂，反取笑道:“不要光说我呀，你自己不也是一样”。 “什么一样”？ “和我一样啊，你喜欢的难道不是北方的姑娘吗”？ “那当然了，你不是都说了嘛，北方的姑娘那么好”。 杨晓风似乎是想让兰啸瑞再脸红一下，认真道:“其实应该感谢一下你，将我心中的北方姑娘给具体形象化了。不过呢，你说得也不是很准确，长得像仙女一样好看这点我绝对承认，洒脱嘛，也还好了，至于这豪爽，这话从何说起啊，难道竟还有那个北方的姑娘很喜欢喝酒不成”？ 洛清雪冷冷的接话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后要跟你学喝酒了”？ “我可没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杨晓风再不开口。 “你把话说清楚啊，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晓风完全闭上了嘴。 “你倒是说话啊，怎么，哑巴了”？ 杨晓风的嘴就差直接用针线给缝起来了。 就这样，几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大约已走了有小半个时辰。 “呼……，总算是到了……”，带路的小伙子舒缓了一口气，指着前面道:“三位，那里就是藏宝d的所在地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第一百章 宝藏初现 杨晓风几人打量一下四周，见他们此刻正身处在一座小山丘上，而在他们前面地势稍低的地方，是很大一片开阔地，开阔地的尽头处是一座高山。此时在开阔地上大概已聚集了有百多十人。 “我们是不是来迟了啊，看这样子恐怕宝藏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兰啸瑞实在有些后悔来得晚了，沮丧道:“早知道这样我们就该来早一些的”。 “寻宝又不是逛菜市场，哪有那么容易”。 杨晓风最后看了一眼带路的小伙子，笑着道:“多谢小哥替我们引路，既然到了，你就先回去吧”。 “那祝几位好运”，小伙子不再停留，当即转身顺原路折返回去了。 然而，转身之后，他脸上忽然闪现出几丝诡异的冷笑，只是杨晓风三人却没有看见。 当然了，他也没注意到与此同时杨晓风脸上同样闪过了几许淡淡的冷笑。 兰啸瑞已等的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大哥，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吧，再等下去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那我们下去吧……”，杨晓风又回头扫了一眼来时的路，见那个带路的小伙子早已不见了人影。他边走边问道:“你们觉得刚刚那个小伙子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兰啸瑞显然没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洛清雪也是不解的问道:“怎么，莫非你又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杨晓风淡淡道:“没什么，我们还是先下去看看再说吧”。 不知为什么，虽然此处聚集了这么多人，但却总感觉气氛似乎有些y沉。 黑石山藏宝d前的开阔地上，此刻已聚集了百多十人，不过人数虽多，但大家彼此之间却或多或少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场上的气氛同样很是微妙，似乎大家彼此之间都在各自互相提防着什么。 当然了，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此时这里是龙蛇混杂，各门各派的人都有。或者说，但凡是当今江湖上稍有些名气的门派的弟子现在几乎已全都到场了。 “雪姐姐，妳们怎么这会儿才来呀”？ 杨晓风三人才刚到，早有一人忙跑过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了，几人抬头一看，却是慕容颜。 洛清雪前次在缥缈峰上与慕容颜交手过一回，心里对这个在任何方面都不输于自己分毫的女子还是很有好感的，当下微微一笑，道:“慕容仙子怎么来的这么早，不知现在这里的状况怎么样了”？ “什么慕容仙子，看姐姐妳对我的这称呼多生疏，叫我慕容颜就好了”。 慕容颜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不过很快却又笑着道:“我比姐姐小两岁，我看妳就称呼我一声妹妹，妳觉得怎么样”？ “那以后我就叫妳慕容妹妹了”。 “当然，我可是从初次见面便一直就叫妳姐姐的呀”。 这各自一声姐姐和妹妹叫出口，洛清雪和慕容颜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好多。 “哦，对了，姐姐妳昨晚没有被惊到吧，当时看得我好紧张啊”，慕容颜当然是指毒黄蜂之事。 “没什么”，洛清雪淡淡的回了一句。 就这样，二女竟是在此处旁若无人的闲聊了起来，顿时直惹得好多人都在不住的朝她们两个这边张望着。 想想也是，当今江湖上名头最响的三个奇女子这会儿一下子现身了两个，不惹来好事者的目光才怪呢。 要知道，冷仙子和缥缈仙子一起出现，这种场面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看得到的。 “咳咳……”，杨晓风见二女越聊越欢，而别人在看着洛清雪和慕容颜的时候连带着也在看他，这让他很不自然，遂干咳一声，道:“慕容姑娘妳来的早，不知这藏宝d是否已有人进去过了”？ 听到杨晓风问自己，慕容颜当即转头很是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不过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玩笑道:“李公子果然是个非同凡响的好男儿，真个是生的潇洒儒雅、俊郎帅气；瞧你这绝佳的仪表，怎的就这么英武不凡啊。前次武林新秀会的时候，你一招便击败了我们缥缈七秀中的东方明师弟，后来又听我大师兄说雪姐姐居然等了你好些年，昨夜一见，方知公子着实好风度。我真是羡慕雪姐姐啊，居然能找到你这样一个好男人，哦，不对，应该说是这么棒的一个好夫婿才对”。 “呃……”，杨晓风一呆，当时就有些无语了，不过却还是回话道:“多谢姑娘夸奖，在下承受不起。另外，我也不姓李，我的真名叫杨晓风”。 “杨晓风，真是个好名字，就和公子的人一样好”。 兰啸瑞这边忍不住坏笑了两声，冲慕容颜不怀好意的道:“仙子不会是看上我大哥了吧，小心人家的未婚妻生气哦”。 慕容颜一本正经的道:“兰公子莫要胡说，我不过就夸了杨公子几句而已，莫非姐姐还会吃我的醋不成”？ “那可不一定”。 “哼……”，二人正在调笑之际，果然听洛清雪已冷哼了一声，随即冷冷的各瞪了杨晓风和兰啸瑞一眼。只是，她的这一声冷哼，却不知是对他们两人中的谁。不过，她倒也没有真的生气。 然而，即便是这样，杨晓风还是悄悄往旁边退开了几步，以求和她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虽然她刚刚的那一声目标并不是很明确的冷哼似乎并没有直接冲着他来，但他心里却非常清楚，故而还是离她远一点的好。 他可还没忘呢，昨晚阿雪已经吃过一回醋了，要是今天再吃一回的话，那将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他实在不敢想象。 他的这点小举动，自然是没有逃过慕容颜的眼睛，当下掩嘴直笑，道:“公子，怎么，你似乎很怕雪姐姐啊，我看姐姐为人很和善，对你也很温柔的啊”。 “还好……”，杨晓风装着一副糊涂的样子，就只是苦着脸呐呐点了点头，哪里敢多说一个字。 “公子，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仙子有所不知，其实清雪对大哥……”，兰啸瑞本想替杨晓风解释一下，但话才刚一出口便感觉浑身一凉，转头时发现洛清雪正冷冷的瞪着他，顿时吓得他打了个寒颤，忙闭上了自己爱多话的嘴。 慕容颜嫣然一笑，道:“我们就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吧，藏宝d刚刚已有人进去过了，然过了这许久却还没有出来。这里的人因暂时不清楚d里面的状况，一直都还在等呢”。 另一边，端木轩正眼神怨毒的望着杨晓风他们几人。 杨晓风一时若有所感，目光有意无意的四下扫视了一周，淡淡问道:“慕容姑娘，怎么缥缈峰就只有妳和妳师兄两个人吗”？ 慕容颜点了点头，道:“正是。也不知为什么，这次掌教师伯就只让我和大师兄两人前来。不过想想也对，哪有那么多宝藏啊，落雪谷同样不也就只有公子你和雪姐姐两个来看看情况吗”。 “是这样……”，杨晓风再不多问，只是抬头静静的望着前面的山体，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离众人集聚之地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有几人正隐伏在几块大石头后面冷冷的打量着开阔地那里的情形。其中一个妖娆绝伦的紫衣女子，正是林雨涵一行人。 此刻与林雨涵一起的，除了十二魔肖护法之首的孔言书。还有另外两人，两个女子。 和林雨涵一样，另外两女也都是姿色妖艳绝伦的年轻女子，只是相比起林雨涵来，二人身上的魅惑气息却又加重了十倍不止。 两个女子全都身着半透明的薄纱轻衫，又将身体各处温润如玉的肌肤半掩半藏恰到好处的l露出来，醉人的双眸间波光温柔流转，只一眼，便足以令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为之疯狂。 孔言书不过就只是随意瞟了两女一眼，立时便感觉有些心神不稳，赶紧移开目光，又定了定神后才道:“圣女，二位花使，我们的人现在已在各处埋伏好，只等藏宝d那边消息一确定，便可立即动手”。 原来二女正是风月教风、花、雪、月——风细细、花弄影、雪葬梅、月依云四大花使中的风细细和花弄影二人。 花弄影魅惑的看着孔言书，娇媚轻笑道:“孔兄弟怎么变得越来越胆小了，风姐姐妳瞧，他都不敢看我们两个，是不是心里已经有别的女人了啊”？ 孔言书忙道:“花使休要取笑与我，只因二位姐姐越来越美丽动人，孔言书在妳们面前自惭形愧，这才不敢多看妳们一眼”。 “嘿嘿……，孔兄弟真是越来越可爱，你听这小嘴多讨人喜欢”。 花弄影似有心逗弄孔言书，甜笑着道:“孔兄弟今年都二十六七了吧，不知有没有喜欢的女人啊，要是没有的话，不如那天空闲的时候挑个机会姐姐带你出去让你体会体会女人的美妙滋味如何呀”？ 说话的功夫，花弄影的脸居然已距孔言书不过半尺，她呼出的热气也已吹在他脸上。 孔言书只感觉口干舌燥，“咕噜”咽了咽口水，不过却呐呐摇头道:“花姐姐不要开我的玩笑了，还是当前的宝藏之事要紧”。 林雨涵已感觉有些厌恶，冷哼一声道:“花姐姐这勾引男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精湛了，只是妳不去找那些个名门正派的小白脸，干嘛却要对自家人下手。而且就算是要对孔护法下手，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候吧”。 “哦，是吗……”，花弄影似笑非笑的反问道:“既然现在不是找男人的时候，那不知圣女妳昨天晚上跑出去又是干什么去了”？ 闻言，林雨涵脸上顿时结上了一层寒霜，转头直直的盯着花弄影，冷笑着道:“我的事情恐怕还不需要花姐姐妳来管吧”？ 花弄影同样冷笑道:“我只是想要提醒圣女一下，不要因为个人情感而给我们惹来麻烦。虽然我们风月教为当今江湖上第一大黑道势力，但仅仅就只为了一个男人而招惹上落雪谷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太划算哦”。 “那可真是让花姐姐费心了”，林雨涵又冷哼一声，随即沉默着转头再次看着不远处众人的集聚之处。而那里的人，似乎也已经动了起来。 气氛一时有些冷场，又有风、花二使在此，孔言书是一刻也不想久待。当即对林雨涵一拱手，道:“圣女，我也先去了”。 说完径直朝着众人聚集之地大步而去，不一会儿后，他的身影便融入到了前方的人群之中。 第一百零二章 故人 众人再次大惊。 接着，更又听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冷笑道:“一群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当即齐齐转身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他们身后竟又出现了一队人，同样手持劲弩虎视眈眈的看着大家。而在众杀手最前面，正站立着一对年轻男女，两人都是一脸冷笑，略微嘲讽地注视着场上众人。 没想到竟连退路也已被封死，众人这下彻底慌了神。 紧接着，原本混在众人之中的十多人忽又一下子齐齐退到了那对年轻男女身后。正是刚刚最早突袭大家的杀手，众人仔细扫视了那十多人一眼，这才发现刚刚一路领着大家来到这个d里的正是他们这些人。 如此看来，这些人的最终的目的便是要将大家引到这个他们早已布置好了的圈套里。 场上的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众人终于发现，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宝藏，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大骗局。 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y谋，所有的一切不过就只是别人精心设下的圈套。这就是一个的陷阱，而此刻，他们俨然已成了掉进这个陷阱里的猎物。 前无去路，后断来路，众人一时都感觉有些后悔，强烈后悔。就为了一则别人编造的流言，他们便自己心甘情愿的走进了绝境？ 恐惧已让好多人两腿都有些发软，更有人直接一p股坐倒在了地上。在这么多杀手和劲弩面前，许多人早已连最后拼命一搏的勇气都没有了。 兰啸瑞各扫了一眼前后两边的杀手，极其勉强的玩笑道:“大哥，看来今天是要把小命给丢在这里了，真是有些不甘啊”。 也难得他此时竟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杨晓风却沉默着没有接话。 顿了顿，兰啸瑞又道:“只是让我感觉可悲的是，我们这些平日里个个自命英雄不凡的江湖豪杰，此时此刻居然就只会等死，这也真算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杨晓风依然没有说话，从刚刚那对年轻男女出现，他就一直在注视着对方的脸，甚至已有些呆了。 洛清雪却在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先是由难以置信，渐渐变成了惊讶，不过最后却都变成了狂喜。 他……他怎么啦？ 不过，兰啸瑞的话倒是提醒了场上众人。一时大家个个紧握着手中的剑，仇视的看着前后两边的杀手，显然是准备来个以死相拼。然而，在他们的眼睛深处，却仍旧掩饰不住的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恐惧和绝望。 看着众人的神色，杀手中的年轻女子忽又盈盈一笑，露出了一颗小虎牙，对身边的男子甜甜的道:“二哥你看，他们这些人真是奇怪，明明害怕的要死，却还强装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真是好笑”。 她越说笑的越欢，最后只好用手掩着嘴以至于不让自己太过于失态。 一个正有些俏皮地浅笑着的女孩，若非是在此时此地，她的样子绝对是很可爱的。不过在此时的场上众人看来，这笑容实在比地狱里恶鬼的笑容好看不了多少。 杀手中的年轻男子也冷笑着道:“看得出来，他们现在的确是很纠结，不过嘛，马上他们就不用再害怕了”。 “为什么……”，女孩明知故问道:“莫非二哥你打算放过这些人”？ 年轻男子缓缓摇了摇头，冷冷答道:“因为死人是不会害怕的”。 说着轻轻一挥手，两边杀手的几十支劲弩便朝众人招呼了过来。 虽然这次有了防备，但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还是有十多人当场中箭倒地。剩下的人大多出剑拨落了那些夺命的死亡之箭。 弩箭转瞬即至，眼看距杨晓风已不过一尺，可他的人却还呆呆的愣在原地，似乎根本就没有要出手格挡的样子。 下一刻，竟连他手中握着的剑也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幸好还有洛清雪，刻不容缓之际，她及时附身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剑随即连续出招拨落了s向自己和杨晓风的十几支劲箭。然而，前一拨箭雨刚过去，后一拨紧跟着s到，她只好不间断的出手，总算是保得自己和他没有被伤到分毫。 兰啸瑞一连劈落了十几支箭，趁空隙四处扫了一眼，见周围众人也大都和自己一样，很是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地乱挥着手中的剑。当下，他一边出剑格挡一边大喝道:“诸位，我看要是再这样打下去的话，就算不被箭s死，迟早累也要累死。擒贼先擒王，我们还是先拿下对方领头的再说”。 说着话，他瞅个间隙，纵身跃到杀手这边，手中长剑直冲那对年轻男女刺来。端木轩和慕容颜见状，也立即随后跟进，和兰啸瑞前后连续攻击向同一个目标，而且，出手进攻之时毫无保留，显然已是下了死力。 “哼，真是找死……”，杀手这边的年轻男子冷笑一声，见兰啸瑞三人向他们兄妹二人攻来，当下先一把推开了身旁的妹妹，随即拔剑向前，竟是孤身一人挡下了对方三人的攻击。 一时间，但见得场上剑芒乱舞，激斗着的四人你挑我刺，早已战做一团。 兰啸瑞、端木轩和慕容颜三个都是当今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此时又劲合一处全力出手，威力自然非同小可。然而，对方的年轻男子虽孤身一人，武功似乎却比兰啸瑞这边任何一人都高出许多，以至于纵然他以一敌三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一时之间，双方陷入了胶着状态，你伤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 另一边，受兰啸瑞三人影响，其他人的精神也亢奋了起来，很快，又有几人从杀手的箭雨下脱出身来，这次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毫不犹豫的直冲杀手这边的那年轻女孩而来。 而女孩这里也早已是长剑出手，和几人展开了混战。随着时间推移，从杀手箭雨下脱身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同样毫不迟疑的加入了与女孩的对战中，不多时，场面竟是变成了十多人同时围攻女孩一人。 女子在体力上本就要略输于男人一筹，而后方还有人源源不断的加入进来，渐渐的，女孩已有些力不从心。毕竟，以她一人之力同时与十多个男人对战，对她没有一丝优势可言。 当下，女孩刚刚才吃力的格开眼前一人劈向她的长剑，却早有另一人从侧面直向她咽喉刺来。好在女孩刻不容缓地将头往后斜偏了半尺，避过了这一击。 对手一剑落空，剑刃在距她咽喉不到两寸处堪堪擦过。女孩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甚至都已能感觉到剑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冷冽的寒气。 对方见一招不中，立即变换手势，改刺为削，剑刃在空中一个抡圆再次扫向女孩的咽喉。 女孩这边却似早已料到对手会用这一招，当下身体微微下蹲，极速后退几尺之远再次险险避开了这一招。 对手的剑直接紧擦着她的头皮扫过，虽未伤人，但女孩用来束着秀发的发带及玉簪却已被剑气震落。当下她那一头流云般的秀发立时随意披散了开来，虽然很是狼狈，但看起来却也极是美丽。 不过，此时此刻，和她对战的这些人却好像连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对手眼见刚刚这一剑再次落空，剑招却并不急着跟进，他看了看女孩，嘴角露出了几丝嘲弄的笑意。女孩顿时感觉不妙，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已被人一掌重重击在了后肩膀上。她猝不及防下一个趔趄差点直接跌倒在地，就在此时，前方刚刚对她出手的人立刻又欺上前来，手中招式再变，以剑做刀，直对着女孩的脑门狠狠的劈了下来。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机会能躲过这一剑了。 女孩清秀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绝望，慌急的大喊道:“二哥，救我……”。 可是年轻男子这边被兰啸瑞三人死死缠住脱不开身，纵然他死命突围却仍是无法摆脱三人的围攻。这也难怪，兰啸瑞、端木轩以及慕容颜可都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几人之一，年轻男子以一敌三已然很了不起，若是还让他再轻易取胜的话，那兰啸瑞他们三个从此以后也没必要再混下去了。 场上的情形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危急。不过，自打那对年轻兄妹出现，杨晓风便呆愣在了原地，厮杀也好，搏斗也罢，此时周围所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已与他无关，他就只是静静的立在原地，两眼无神的望着那对年轻兄妹的脸。 若非有洛清雪在他身前拼死相护，只怕此时他身上早已被杀手的弩箭s穿了十几个窟窿了。 洛清雪觉得非常奇怪，趁间隙回头看了看杨晓风，也看不出此时他脸上的表情究竟算是什么，似欢喜，又似痛苦，最后却又全都归于平静。然而她看的出来，此时他好像有些激动。 虽然形势危急，但他却好像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自始至终，他都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过，洛清雪这边可就不那么淡定了，杀手箭弩的攻势越来越急，她只好连续不间断的出手，这才总算没有被伤到。 混乱之际，兰啸瑞当先一跃而出，端木轩和慕容颜紧随其后和杀手那边领头的男子战在了一起，紧接着又有十数人从杀手的箭势攻击下脱出身来，却是和杀手这边的女孩展开了激战。 以洛清雪的身手，当然也能很轻松的就从杀手的箭势下脱出身去，但此刻杨晓风正在发愣，她可不敢离开他半步。 那边，杀手中的那对年轻兄妹俩都已和众人交上了手。 至此，洛清雪终于发现让杨晓风反常的原因了。 她一时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一对兄妹出手之间所使用的剑法的招式，那是她和他熟悉到早已铭刻进骨子里的一套剑法——清水剑法。 看到这里，她心里瞬间多了一个天大的疑问，这兄妹二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莫非这兄妹俩竟是清水山庄的人？ 他们若非是清水山庄的故人，又怎会使用清水剑法？ 他们是谁？ 第一百零三章 重逢 凛冽的剑气已刺的人头皮生疼，女孩终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一切就要结束了吗？ 或许这样也很好。她终于可以去和死去的亲人们见面了吗，爹爹、娘亲、还有大哥。 想必他们早已经等了太久。 杀手这边的年轻男子眼见得妹妹就要横死当场，然而自己却被兰啸瑞三人死死缠住脱不开身。当下，他就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般，愤怒的咆哮着，招式出手之间已完全放弃了防御，竭尽十二分的力道向三人展开了猛攻。只是，一切终究也都只是徒劳无功的挣扎而已。 剑已距女孩的额头不过尺许，便在此时，杨晓风终于动了，这次他比以往任何一次动的都还要快。 洛清雪只感觉一阵风从自己发际掠过，她已被杨晓风带着从杀手的箭势攻击范围下脱离了出来，一刻未停直接来到了这边的女孩身前。 又一次，他单臂拥着她脱离了险境。不管在任何时候，不管是因为任何人，不管形势怎样危急，但杨晓风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身边还有个自己要守护的女子。 充斥着死亡气息的一剑终是没有劈落下来。久久的，女孩又缓缓睁开了眼睛，刚好看见刚刚对她出手的那个人此刻正像只皮球般斜飞了出去，而那把原本劈向她的剑此时正停在距她额头不到一寸的地方，不过却已被另一个人握在手中。 一个身着蓝布长衫的男子，他脸上的表情孤寂而又落寞。此刻，他正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 恍惚间，女孩忽然发现，面前男子的脸竟和记忆深处与自己最亲近的一个人融合在了一起。 正围攻女孩的十几人眼见就要得逞，却被杨晓风突然出手打乱了节奏。然此时他们早已杀红了眼，当下更不问缘由，各人手中长剑一齐全向杨晓风三人招呼了过来。 杨晓风却连头都不抬，一剑挥出，只一招便将攻向他们的长剑全部削断，而他的另一只正单臂拥着洛清雪的手也已暂时放开了她，随即连续击出，几乎在同时击中了对他们出手的那十几个人的胸膛。然后，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被击中的人也和刚刚对女孩出手的那个人一样，全都斜斜的倒飞了出去。 异变突生，开始的太快，结束的也太快。此时此刻，场上一片死寂。 众人皆是一愣，搞不懂杨晓风为什么要出手救下一个杀手？ 这人不是落雪谷的人吗，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另一边，正激战着的四人也停了手，沉默中，兰啸瑞大声喝问道:“大哥，你在干什么呀”？ 就连洛清雪也悄悄拉了拉他的胳膊，细声问道:“风，你……”？ 杨晓风却没有理会她，他根本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只是颤抖着伸出手去，缓缓轻抚着女孩的头发，声音几近迷离，恍惚问道:“妳……妳可是晓溪”？ “什么，她……”？ 洛清雪大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女孩的脸，喃喃道:“她……她是晓溪”？ 晓溪，原来这个女孩，原来她就是当年清水山庄惨祸后，从此下落不明的三小姐，杨晓风的亲妹妹——杨晓溪。 时光如流沙轮转，往复之间，人总是会淡忘太多事情，然而，有些东西，在岁月的洗礼中非但不会被遗忘，反而会更加的刻骨铭心。比如，一个人对亲人的思念和挂牵。 晓溪，女孩听着这个自己无比熟悉却又已经有些陌生了的名字，神情一时有些迷茫。 都记不清有多久了，似乎除了二哥之外，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多少次在梦里想着、盼着的重逢的场景啊，今天终于无比真实的发生在自己面前了。 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一发再不可收拾。她猛然扑到杨晓风怀里，额头不断的磨蹭着他的胸膛，哽咽着道:“大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 杨晓风泪眼朦胧地轻轻拍着妹妹的肩膀，笑着道:“是我……，是我啊，我还活着……”。 洛清雪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兄妹二人久别重逢的场景，双眸中也已有两行热泪轻轻滑落。她看得出来，这一刻的杨晓风似乎又重新变回了她初见时的那个样子。 那个腼腆甚至还略有些青涩的少年。 女孩既是杨晓溪，那被她称作二哥的男子除了杨晓凌还会是谁？ 只是，他们兄妹二人如何会在这里出现，而关于此次的宝藏事件又与他们兄妹有何关联？ 一系列的疑问涌上了杨晓风的心头，只是，此刻实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杨晓凌这边刚刚因担心妹妹完全放弃了防御，被端木轩乘机从腿部狠狠划了一剑。虽未伤及要害，但他受伤之下，战力已是大打折扣。加之此时眼见得妹妹和大哥相认的情景，心神激荡之下一时出招不稳，更是被兰啸瑞三人*得连连后退。 开始时他以一敌三，多少是因为兰啸瑞，端木轩和慕容颜被杀手们的突然出现吓得慌了手脚，使得个人实力发挥还不到平时一半，到了此刻，三人越战越顺手，又加上杨晓凌担心妹妹，出招慌急，顿时落了下风。 当下，三人全力出手，兰啸瑞从正面猛攻，端木轩在左，慕容颜在右，三人联手三面夹击之下，*得杨晓凌只能不断后退防守。照此情形，要再打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必败无疑。 “二哥……”，杨晓溪扑在杨晓风怀里哭了好一阵后才堪堪住了声，之后随意扫视了一眼杨晓凌这边的情况，顿时惊呼一声，便要出手来助，却被杨晓风一把拉住。 “晓溪，有我呢”。 杨晓风微微一笑，随即仔细打量了一下现场的情况，眼中多少出现了些许担心。倘若今天这些杀手全是晓凌所带来的话，那他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只是，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只因为杨晓凌是他弟弟。 不管晓凌和晓溪做了什么，此时此刻，他绝不能让别人伤到他们兄妹一丝一毫。 “阿雪，帮我照看好晓溪……”，杨晓风已准备出手来相帮弟弟，临了又对洛清雪嘱咐了一句，随即闪身加入了战团。 虽然早已经过去了十一年，但或许在他眼里，对妹妹的印象，就还只是停留在当年那个小女孩的样子吧。 第一百零四章 借题发挥 端木轩三人眼见得杨晓凌已无还手之力，正要一鼓作气将其拿下，不想却被杨晓风凭空出现生生打乱了阵脚。 “大哥，你做什么”，兰啸瑞很是恼怒的喝问了一句。不过，眼下他也只好停手，慕容颜也跟着停了手。 端木轩心里本来就嫉恨杨晓风，此时见他竟公然出手维护一个杀手，正好借机发挥。手中长剑非但丝毫未停，反而加重力道向杨晓风攻来，出手之间招招必杀。 他满脸残忍的笑看着杨晓风，心道:“杨晓风，今天我就让你横死当场，反正眼下这么多人全都看到你在出手帮助这个杀手。因此，即便今天我杀了你，到时候落雪谷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哈哈……”。 到最后，端木轩甚至已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只要杨晓风一死，那洛清雪还不迟早是他的女人。 只可惜，他纵然狠下死手，招招致命，却始终连杨晓风的衣角都未曾沾到分毫。 他虽然一心要置杨晓风于死地，却忽略了以自己的实力能不能杀死对方。 端木轩见杨晓风始终只是闪避，并不曾还手。而自己虽全力出手却始终不曾伤到对方分毫，料想在这种状况下再打下去一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心念及此，端木轩立即收剑回鞘，退后几步，冷笑着道:“杨晓风，你真是下了一盘好大的棋啊，居然将所有人都蒙混了过去”。 杨晓风似听不出端木轩话中带刺，淡淡的问道:“不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端木轩冷哼一声道:“此次的假宝藏事件难道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吗，我真不知道你与今天在场的这些武林人士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用这种歹毒的诡计妄想将我们全都杀死”？ 他如此说显然是要往杨晓风身上泼脏水。果然，场上众人在躲避箭势之余全都向杨晓风望了过来，一个个满脸怨毒的神色，恨不得活吞了对方。 在端木轩y冷的目光中，杨晓风却不为自己辩解，甚至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而是回头看着杨晓凌，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 曾经那个整天跟在他p股后边乱跑的小男孩，如今总算是长大了，可晓凌现在的样子，却让他隐隐不安。为什么，此次y谋背后的策划者居然会是自己的亲弟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不辩解，并不代表着别人也不辩解。 洛清雪冷冷的瞪着端木轩，寒声道:“端木轩，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若这真是我们策划的一个y谋的话，你此刻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说话吗”？ “阿雪……”，杨晓风摆了摆手，示意她安静。当下，他注视着杨晓凌，淡淡道:“不管你是要做什么，但我今天绝不会眼看着你在我面前滥杀无辜”。 “大哥，我……”，杨晓凌垂着头，不敢直视杨晓风，低声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替我们惨死的家人报仇”。 “报仇……”，杨晓风倒也并没有责怪杨晓凌的意思，只是淡淡的质问道:“你报的什么仇，莫非在你看来，此刻这d里的这些人都是我们的仇人。难道你的报仇方式就是用一个y险的诡计将好多原本毫不相干的人都给算计进去。你就是这样报仇的”？ 杨晓凌无言以对，大哥的忽然出现，直接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面对着大哥，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 “立刻让你的人停手，放大家出d去”，杨晓风淡淡吩咐了一句，不过在杨晓凌听来，他的话却有种不容违抗的决绝。 当下，他只好冲杀手们挥了挥手，喝道:“都住手，先退出d去”。 一众杀手顿时停手，齐齐退了出去。 场上众人终于暂时松了一口气，大家相互扫视了一周，见各自身上多是带着伤，相比起刚刚进d时的百多十人来，此刻已是折损过半。更有十几人虽然还在喘气，但眼看是活不成了。 恐惧，是此刻众人心中最直接的感受，然而恐惧之后更多的是愤怒。 一时间，众人全都死死的盯着杨晓风。正如端木轩刚才所说，此时在这些人心里，他显然便是在背后c纵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人就是这样，明明是他们自己亲手造成的悲剧，但他们却总是习惯于将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今天这些人全都是因为觊觎所谓的宝藏而误入死地，到头来却认为是别人给他们下了套。可若不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贪欲，又怎会有眼下的这种局面？ “阿雪，晓溪，到我身边来……”，面对着一大帮愤怒异常的人，杨晓风却不慌不忙的道:“我们还是先出d去吧，在这里再待下去的话不知道还会发生别的什么意外”。 洛清雪立刻拉着杨晓溪快步走到了杨晓风身后。她依然握剑在手，冷冷的盯着场上愤怒莫名的众人。很显然，若有人要对杨晓风动手的话，她绝不会旁观。 杨晓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嘴角掠过一丝嘲讽，随即回头道:“阿雪，妳们先走”。 “风，可你……”，洛清雪心中急躁，虽然在这里她一刻也不想多留，但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眼下的这种情势，她很是担心他。 杨晓风淡淡一笑，道:“放心，没事的。我不会在此久待，很快便会出来，妳们在外边等我就好了。再说了，只有妳们在外边我也不太放心”。 洛清雪正要摇头，不过见他神色坚决，不容反驳，只好咬了咬牙，道:“那你自己小心点”。 说完拉过杨晓溪慢慢退了出去。 “你也一道出去”，杨晓风看着场上众人，不过这话却是对杨晓凌说的。 “我不走……”，杨晓凌侧头看了看杨晓风，又回头看着场上众人，决绝道:“大哥，莫非你以为现在的我还是当初整天跟在你p股后面乱跑的那个小男孩，还需要你一直保护我”？ “难道你不是”？ 杨晓风快速的扫了一眼杨晓凌，已有些愠怒道:“我不管你现在有多厉害，但我希望你能听我这一回”。 “我不管……”，杨晓凌倔强的摇着头道:“大哥，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这些年来我的剑法有没有进步”。 杨晓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明显的愠色，冷哼一声道:“纵然你不怕死，可若是你手下那些人伤到阿雪怎么办，因此你最好还是出去看着他们。否则，待会儿我出去的时候要是阿雪出了事的话，可别怪我对你不讲情面”。 “呃，这……，是我疏忽了……”，杨晓凌倒没想到这一层，此时被他这一提醒，才反应过来，慌急道:“大哥，那你自己小心，我这就出去看看”。 “哼哼，你们谁都别想走，杀了这么多人，居然就想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开”，端木轩脸色怨毒，y狠的冷笑了一声。脱离了一众杀手的包围，他此时又想怂恿众人对杨晓风出手。 他一边说着，再次上前，剑锋直指杨晓风，看来是想当先动手了。 杨晓风也不动怒，只冷冷的看了看他，眼神中寒芒一闪即逝。 端木轩对上杨晓风的目光，只觉得浑身一凉，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再要上前，两腿却似有些打颤，最终只好安安分分的停了下来，再无动作。 不知为何，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端木轩忽然有种被猛兽给盯上了的感觉，杨晓风那看似不甚凌厉的眼神，就像是猎人一般，让他一下子便失去了出剑的勇气。 眼见众杀手，尤其是两个杀手头目已全都退出去了。众人的情绪一时又激动了起来，仔细想想，任谁被人凭空出现在背后乱杀一通的话，心情都不会太好。显然，这里的这些人此时正处于这种状态。 好多人手中的剑又重新举了起来，不过有杨晓风挡在面前，一时竟无一人敢向前半步。刚刚救杨晓溪时，他一招便打飞了十多个人的情景众人显然还记得很清楚。 杨晓风冷冷扫视了端木轩一眼后，又转向慕容颜道:“慕容姑娘，妳们也走”。 “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颜并不动步，淡淡问道:“从刚刚的情形来看，今天这事全是那一对年轻男女在背后筹划的y谋，我想不通你竟然会出手帮助他们”。 杨晓风不紧不慢的答道:“那对年轻男女，是我的弟弟妹妹。不知这个答案，妳可满意”？ 众人吃了一惊，兰啸瑞当先道:“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杨晓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慕容颜神色如常，并未觉得有多惊讶，依旧平淡道:“那不知公子接下来要如何处置当前的状况，莫非你真的想要将我们一众人等都困死在这里”？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s动，更有人神情激动，俨然就要以死相拼。 杨晓风缓缓摇了摇头，道:“杨晓风绝没有一丝要害大家的意图，今日之事实属巧合，至于待会儿大家伙要去要留，任凭尊意，绝没有人敢为难你们”。 众人听他这样说，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些，随即，有人冷笑道:“我说江湖上怎么会凭空出现了一则所谓宝藏的传言，原来都是落雪谷在背后做的好事啊”。 杨晓风面无表情的看了那说话之人一眼，还未言语，端木轩已抢着大声道:“这位兄台，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没看到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杨晓风一手c纵的吗，自始至终，洛姑娘都是毫不知情，明显是被人给利用了呀”。 “不错，此事的确与落雪谷毫无关系，各位若是要了结今日之事的话，这笔账便全部算在我的头上就可以了”。 杨晓风嘴角微微上扬，竟是淡淡一笑，也不知是嘲弄，还是欣赏的看了看端木轩，不置可否的道:“另外，如果各位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随我出去好了”。 他说完当先转身往d外走去，其他人迟疑了一阵后，也争先恐后的远远跟上了来。说实话，不管是谁，没人愿意在这鬼地方多待上一刻。 不料刚走几步后，杨晓风忽又停了下来，后方众人也立刻跟着停下，一个个紧张莫名地看着他。 然而，却不见杨晓风有其它动作，就只是回头瞟了一眼慕容颜，淡淡问道:“慕容姑娘，我要说今日之事并不是我在背后策划的y谋，妳相信吗”？ 第一百零五章 可怜，可恨 慕容颜一愣，没有回答。而实际上，杨晓风也未等她回答便又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哼哼……”，端木轩冷笑几声，恶毒的骂道:“这杨晓风真是个卑鄙下流的无耻小人，y险狡诈的邪魅之徒。这种人就该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看慕容师妹是个心性纯真的善良女孩儿，便想着欺瞒与人，真真是可恶至极，我呸……”。 端木轩忽然觉得就算是用上这世上所有最难听的字眼来咒骂杨晓风也还是不解气，便又朝地上重重的啐了一口，当下转头问慕容颜，道:“慕容师妹，妳说是不是，呃……，师妹，妳怎么啦”？ 话说到一半，却发现慕容颜似乎并未有听他言讲，反而是呆愣在原地，脸上神色复杂，就像是还在回想着杨晓风刚刚问她的那句话。 “慕容姑娘，我要说今日之事并不是我在背后策划的y谋，妳相信吗”？ 刚刚还在d里的一众人等此时已大都涌了出去，被众人隔绝，早已望不见杨晓风的影子。 为什么他会这样问自己，慕容颜不懂。而她更不懂的是，从一开始，杨晓风也根本就没有期待自己的答案。 “师兄，我们也出去吧”，慕容颜随意提醒了端木轩一句，随即迈开脚步径直往外走去，也不管端木轩是否会跟上来。 不知为何，听到师兄嘴里刚刚所说的那些恶毒言辞，她忽然有种很厌恶的感觉。 “呃……”，端木轩过了老半天后还愣是没反应过来。 师妹这是怎么啦？ 他搞不懂，这好好的，慕容颜怎么忽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自己爱理不理的。 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端木轩只好摇摇头，将慕容颜这种状态归结于女孩大都反复无常之类的。 不过，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先从这里出去要紧。 他正打算跟上去，不料，前面慕容颜却忽又回过头来，莫名其妙的道:“师兄，如果我是洛清雪的话，我也会选择杨晓风而不是你”。 在端木轩一下子就涨得通红的脸色下，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慢慢走了出去，也不管刚刚自己的这句话给对方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啊……”，端木轩明显是被慕容颜的话刺激到了，嘴巴张得老大，脸更是红得跟猪肝一般颜色，真可以说是难看至极。 恰在此时，又听旁边一人笑着言语道:“啧啧啧，哎呀，端木兄，真是可悲啊，你有没有听清楚刚刚你师妹说了什么，我好像听见她说‘如果我是洛清雪的话，我也会选择杨晓风而不是你’，不知你听到的是不是这样啊”？ 端木轩猛然向说话之人看去，却原来是兰啸瑞。此刻，他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脸上表情夸张至极。 忍耐，再忍耐。 端木轩双目发红，怒瞪着兰啸瑞，显然已是盛怒至极。 然而，兰啸瑞却像是根本就没看见端木轩脸上的愤怒似的，非但并不收敛，反而神态张扬的从其身边走过，并且一边走还一边摇头晃脑，嘴里更念念有词道:“如果我是洛清雪的话，我也会选择杨晓风而不是你，哈哈哈……”。 只听见尖锐的大笑声在空旷的石d里久久回荡着。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兰啸瑞就算是有九条命也已经死过十回了。 端木轩y狠的看着兰啸瑞走出去，凌厉的目光已足以杀死对方。他手握长剑，几次想动手，不过，最终却只是长出了一口气，随即跟在兰啸瑞后面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他一心想要得到洛清雪，自然还不愿与落雪谷交恶，而兰啸瑞做为洛清羽的小舅子，他只好暂且先忍耐对方一阵子。 不过，想到慕容颜刚刚所说的那句莫名奇妙的话，端木轩没来由的就感觉很是火大。 做为缥缈峰掌教的侄子，从小到大，那人那事不是处处顺着他的心意。一直以来，他可说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且，就算是抛却叔叔这一层关系，他本身也是天资出众，为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加上最近几年以来，他协助叔叔打理缥缈峰大小事务，做的是井井有条，为自己赢得了不少赞誉，即便是门中掌权的那些个老辈人物对他也很是看好。因此，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他都是明正言顺，也是最合适的缥缈峰未来掌教接班人。 以上种种，让端木轩自小从骨子里产生了一种优越感，或者说骄傲——认为别的人都不及自己。再者说，年轻人本来就心气高，又加上周边所触之人一向对自己恭敬有礼，这就更让他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总是比别人要优秀太多。 然而，这一切却在遇到杨晓风之后，忽然就和之前变得不一样了。 首先，是自己看上的女子，偏偏选择了杨晓风。至于他，洛清雪竟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不管是论权势、财力、家世背景、还是个人能力、武功、相貌，他都比要杨晓风强上太多。 按理说，洛清雪根本就不会拒绝自己的，她完全没理由拒绝自己对她的提亲的啊。 自己和杨晓风之间，清雪她怎么能选择杨晓风？ 她本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的呀！ 杨晓风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而已，他那点比自己好？ 他是谁呀？ 在自己面前，他算个什么，他怎么能和自己这个缥缈峰少掌教相比？ 本以为自己无论在任何方面都比杨晓风要好过百倍，可为何洛清雪喜欢的人却偏偏是杨晓风而不是他？ 同样还是因为杨晓风，如今他还被兰啸瑞嘲讽，甚至就连慕容颜也是莫名奇妙的说了什么选择杨晓风而不是他的话。 杨晓风究竟哪里比他强，端木轩不懂。 他更想不通。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怒火中烧。 心念及此，端木轩的拳头不禁又攥得“咯咯”作响，额头上早已青筋突起，就连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了起来，身子似乎也在微微颤抖着。 每次看到杨晓风跟洛清雪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便感觉有如被万虫噬咬，痛不欲生。与此同时，他对杨晓风的恨意也如空潭积水，与日俱增，可说得上成倍成倍的在加重。 “杨晓风啊杨晓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总有一天，我要极尽人世间最残忍的方法折磨死你，不，直接弄死你的话那未免也太便宜你了，我要留着你的狗命慢慢玩，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让你后悔活着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要让你连死都变成一种奢望，哈哈哈……”。 端木轩残忍的低笑着，有几分疯狂，甚至还有几分可怜。 此时的他，只觉得心乱如麻。过了许久后，长出了一口气，理了理繁杂的思绪，又定定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后，终也缓缓往d外走去。 第一百零六章 别离莫度 等待本就是一件让人倍感煎熬的事情，更何况等待的还是自己心中最在意的那个人。 此时的洛清雪，正好便是处于这种状态。 黑石d外面的开阔地上，洛清雪踌躇不安的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她满脸焦躁，不时朝d口张望着。 让她焦躁不安的却并非是这枯燥的等待，她是在担忧，担忧杨晓风。若非刚刚是杨晓风让自己先出来的，恐怕此时她早已再次进d寻他去了。 此时此刻，她只有耐心的等，d里的情况怎么样了，不得而知。 时间仿佛是停滞了一般，这短短一刻钟都不到的功夫，她却感觉就好像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嫂子，没事的，我相信大哥”，杨晓溪轻轻拉了拉洛清雪的衣角，笑着安慰了一句。 洛清雪只好也对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说话。其实，她看的出来，虽然杨晓溪嘴上还假装着在安慰她，但她自己的担忧程度一点也不比自己轻。 有那个哥哥不疼自己的妹妹，同理，又有那个妹妹不在意自己的哥哥！ “大哥，你还真是好福气啊，想不到就是一则多年前订下的婚约，可嫂子她居然能够十数年如一日的为你苦苦孤守，这份情意，真是不容易啊”，看着二女焦虑的样子，杨晓凌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嫂子，妳看……”，恰在此时，杨晓溪忽然已转头看向d口，喜道:“大哥这不是出来了吗”。 洛清雪立刻望去，顿时脸色大悦，果然，他已站在d口，正笑看着自己。 杨晓风刚刚出了d口，洛清早便一脸焦急的迎上来问道:“还好吧”？ 他对她轻轻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大哥，里面的人怎么样了”，杨晓溪也凑上前来问了一句。 杨晓风依然没有回答，他抬眼看去，只见杨晓凌正率领着众杀手整整齐齐的立在前方，而在暗处，似乎还隐藏着更多人马。很显然，此刻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在杀手的绝对掌控之下。 没一会儿后，其余众人也都陆续从d里走了出来，不过，眼见一众杀手依然将这里死死围着，气氛顿时又陡然紧张了起来。 剑拔弩张之中，最后才出来的端木轩先是一愣，随即冷笑着开口质问道:“杨晓风，看来你今天是一定要将这里的人赶尽杀绝了，既然如此，我们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定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杨晓风根本就懒得理会端木轩，转向兰啸瑞和慕容颜，道:“小兰，慕容姑娘，你们没事吧”？ 二人都是轻点了一下头。 杨晓风这才扫视了众人一眼，见大家全都举剑在手，显然是已经做好了要拼命的准备。 他却也不说话，只是走到杨晓凌跟前，眼睛定定的盯着自己的这个亲弟弟，淡淡道:“如果诸位愿意的话，随时可以离开”。 这话明显是对端木轩等人说的。 杨晓凌料想今天有大哥在场，倘若他一味要对众人下杀手的话，大哥一定会阻止，当下只好冲身后的杀手一挥手，命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见前路已开，众人立刻四散奔逃而去，在经过杨晓风身边时，大都怨毒的瞟了他一眼。正如他自己所说，今天这笔账只怕是要悉数算在他头上了。 片刻之间，众人已去了大半，就只剩下端木轩几人还留在原地。 “叫你的人也走……”，杨晓风的语气依然淡淡的，不过在杨晓凌听来却根本就是命令，道:“今天有我在这里，绝不会看着你要胡作非为而置之不理”。 杨晓凌抬头静静的看着杨晓风，大哥的模样似乎并没多大改变过，唯独就只是两鬓多了少许稀疏的白发，那几缕斑白就仿佛是在向人诉说着他这些年所经历的辛酸与沧桑。 有风轻轻的吹过，拂动起杨晓风的长发，时光轮转中，所有的前尘过往似乎都已化成了鬓角的那几缕灰白，以及眼角的那几许淡淡细纹。 原来，大哥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岁月已将他沧桑。 但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惨痛经历，才会让一个人少年白头？ 那种痛，杨晓凌知道，因为这些年来他也同样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备受着煎熬。所以他苦练剑法，就想着有一天能为家人报仇，然而到了此时，面对着大哥，他忽然有了些许的迷茫。 他所做的究竟对不对？ 杨晓凌第一次在心里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大哥，为什么……”，杨晓凌不解，困惑道:“我只想为家人报仇，可你……可你为何却要阻止我”？ 杨晓风淡淡的反问道:“报仇，你拿什么报仇，你的报仇计划就是不惜自己的性命去残杀无辜？你纵然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可你有没有想过……”。 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杨晓溪，冷冷道:“你有没有想过晓溪，做为兄长，你就让她整天跟着你过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杨晓凌沉默着，大哥的质问让他无言以对。他侧头望了一眼妹妹，的确，这些年晓溪跟着自己是吃了不少苦。 杨晓风语气愈发伶俐，冷冷道:“刚刚在d里，如果不是我及时出手的话，恐怕晓溪早已经惨死当场了，这就是你的报仇计划。让晓溪跟着你涉险，你就是这样做哥哥的”？ “大哥，你说得对。或许吧，或许我的确不是一个好哥哥”。 “不是或许，是根本，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哥哥”。 “你说我不配……”？ “放着在身边的亲人不去守护，却一心只想着报仇，你觉得你配不配”？ “我……”。 “难道你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吗。为了早已死去的人，你竟又要把还活着的人也带入死地，你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蛋……”。 杨晓凌本有太多话可以来反驳大哥，可是面对着他严肃而又犀利的目光，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甚至也想像妹妹刚才那样，扑到大哥怀里痛哭一场，哭出他心中的委屈，哭出他这些年来所受的痛。可是他不能，因为他是个男人。 男人要流的是血，而不是泪。 他可以扑到大哥怀里去痛哭，那大哥自己呢，他又该对谁去哭诉？ 说到底，大哥也就仅仅只比自己大了两岁而已。 就这样静静的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是转身对众杀手一挥手，命令道:“你们先走吧”。 杨晓风立在原地未动半步，任杀手们离去，良久，他这才淡淡一笑，欣慰的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不如跟我回落雪谷去吧”。 “回去……”，杨晓凌低声念叨了一句，他真的很想和大哥一起回去，回清水山庄去。可是…… 他最后却只是苦笑了一下，无奈道:“晓溪就交给你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说着朝妹妹这边看了一眼，再不停留，大踏步走开了去。 “二哥……”，杨晓溪焦急地呼喊了一声，忙跑过来就要跟上杨晓凌，却被杨晓风一把扯住了胳膊。 望着杨晓凌离开的背影，他有些落寞的道:“让他走吧，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以后，你就跟着大哥吧”。 “可是，大哥，二哥他……”，杨晓溪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着，后面的话竟再也说不下去了。 在她不舍的目光中，杨晓凌的背影终是渐行渐远，一直到他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他再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或许，他也有着太多的不舍，怕回头后自己就再也走不了吧。 又或许，他只是身不由己。 “二哥……”，杨晓溪大声呼唤着，终于忍不住一头扎到杨晓风怀里再次放声大哭了起来。 “呼……”，杨晓风长出了一口气，拍着妹妹的肩膀，微微仰头看着远处的天空，流云缓舒，无意去留。 人生岂非也是这般反复无常，别离莫度。 阳光下，他眼角竟已有几丝晶莹闪现。不过，最终他却又淡淡的笑了笑。 第一百零七章 落幕 有人离开了，但还有人留在身边。或许，这才是人生最大的欣慰。至少，此时此刻，他还不是一个人。 “阿雪，晓溪，我们也走吧”，许久后，杨晓风才又低头看了看洛清雪，对她轻轻一笑。 “哼哼，只怕你还走不了……”，还没有动步，忽听端木轩冷笑了一声，已然挡在了他身前，质问道:“杨晓风，莫非今天的事你想就这样了了”？ 杨晓风神色一冷，淡淡道:“端木公子，我不想与你动手，还请你让开”。 端木轩非但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样子，反而直接举剑指着他，冷笑道:“我要是不让呢，你是不是要将我杀了”？ “他不会，但是我会……”，洛清雪已走了过来，执剑在手，语气冷得像三九天的寒冰。 “清雪，妳……，妳要因为他对我出手”？ 端木轩一呆，神情痛苦，大吼道:“为什么，妳总是要维护他”？ 洛清雪冷冷道:“你不知道吗，他是我落雪谷的女婿，是我的男人，是我洛清雪的丈夫”。 “呵呵，他是妳的丈夫……”，端木轩凄惨的一笑，他的世界已再也没有其它声音，脑中就只剩下了洛清雪刚刚的这一句话，久久回荡着: “他是我洛清雪的丈夫……”。 洛清雪很是厌恶端木轩的这幅嘴脸，她似乎一点也不考虑对方的感受，又接着道:“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我的丈夫，这一点，无论到什么时候都绝不会改变。所以，不管是谁要对他出手，不管是谁想伤害他，都要先问问我手中的这把剑。端木公子，你现在清楚了吗”？ 被刺痛的是谁的心？ 又或许心痛到深处反而就感觉不到痛了吧！ “清楚了，完全清楚了”。 手中的剑无力的垂下，端木轩觉得心里就好像被掏空了一般，早已感觉不到痛是什么滋味。只有痴痴的看着洛清雪，自嘲的苦笑着。 良久，他忽然转身残酷地看着杨晓风，冷笑着道:“你也配做一个男人，你算什么男人，我呸……。难道你永远就只会躲在女人身后吗”？ 杨晓风没有言语，他也不想再言语。对于端木轩，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怜。 他甚至已开始同情这个人。 一个深情而又执着的男子，的确很值得让人同情，若不是后来他因为对洛清雪的那一份痴念而走错了路的话。 “师兄，算了吧……”，慕容颜走过来轻轻拉了端木轩一把，低声道:“既然宝藏之事已了，我们还是回缥缈峰复命去吧，掌门师尊他们还在等着消息呢”。 端木轩心中一动，忽然记起端木敬临行之时对他所说的话。 “轩儿，此次前去无论遇到什么状况，都切记不可冲动，更不可鲁莽行事。若是可以的话，最好是冷眼旁观就行了”。 虽然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端木敬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眼下的境况，似乎叔叔早就料到了会是现在这种情形。 “师妹，我们走吧……”。 想到这里，端木轩心想还是不要太过于纠缠的好，当即收剑回鞘，又冷冷的看了一眼杨晓风后，转身离开。 “姐姐，那我们就此别过……”，慕容颜最后和洛清雪到了声别，随即跟上了端木轩，不料，走出几步后，她忽又回过头来，对杨晓风浅浅一笑，道:“公子，我相信你”。 杨晓风身子一震，猛然抬头，只是慕容颜却已走开了。 “风……”，洛清雪脸色微妙地看了看慕容颜，狐疑的问道:“你有没有听清楚她刚刚说什么”？ “嘿嘿……”，杨晓溪明显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在旁边兴灾乐祸的坏笑着说道:“我好像听见刚刚哪位漂亮的姐姐对大哥说‘公子，我相信你’，是不是这样啊，大哥”？ “哦……”，洛清雪的脸色顿时y了下来，冷冷的瞪着杨晓风，淡淡道:“怎么回事啊，你刚刚和慕容妹妹说了什么”? “呃……，没什么，没什么……”，杨晓风赶紧慌忙摇头否认，悄悄看了她一眼，心虚道:“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洛清雪正要更深入的刨根问底，幸好有兰啸瑞及时上前为杨晓风解围，道:“清雪，大哥，你看大家都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呀”？ 杨晓风暗暗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兰啸瑞，对方当然也回了他一个仗义的眼神。 “大哥，你叫他大哥……”，杨晓风讶异的看着兰啸瑞，问道:“你是谁，干嘛叫我大哥为大哥”？ 兰啸瑞微笑道:“小妹妹，妳大哥杨晓风也是我义结金兰的大哥哦。妳看，妳是不是也应该叫我一声大哥啊”。 “切……”，杨晓溪完全是嗤之以鼻，道:“谁叫你大哥啊，看你这副样子，真搞不懂我大哥怎么会跟你义结金兰，真是自降身价”。 兰啸瑞无言以对，很有自知之明的闭上了嘴。显然，和一个女孩子斗嘴这事他并不擅长。 被二人这样一闹，气氛一时缓和了好多。 洛清雪掩嘴一笑，有心想告诉杨晓溪关于兰啸瑞称呼杨晓风为大哥就只是他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不过，她看了看杨晓风，见他正静静的望着众人刚刚离开的方向，遂柔声道:“风，我们也回去吧”。 杨晓风点了一下头，迈步离开。 洛清雪正要跟上，杨晓溪早凑过来拉住她的胳膊，眼珠子咕噜一转，嬉笑着道:“嫂子，妳可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大哥能娶到妳这么漂亮的老婆，真是他前世积的德啊”。 “小妮子净胡说八道”，洛清雪假装嗔怒着笑骂一声，然而，自己却也忍不住当场笑了出来。 当下，两个女孩便拉拉扯扯的嬉闹了起来，只看得兰啸瑞惊讶得下巴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这……这这这……，面前的这个女子真的就是洛清雪？ 良久之后，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剧痛让他确定此时自己所看到的的确是真实的画面。 “唉，女人啦……”，想到之前的那个洛清雪，他不由就大摇其头。 今天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后，偌大的开阔地上，早已经空无一人。 渐渐的，这里再次恢复了寂静与安宁，就似乎刚刚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林雨涵终于从杨晓风几人离开的方向收回了目光，转身看着面前的这个山d，但见d里漆黑一片，纵然是正午的阳光竟似也不能让那黑暗退缩半分，更有冷风直从d里飕飕袭来，让人心里不由一寒。 “呼……”，长出了一口气，她这才淡淡的问身旁的孔言书，道:“刚刚在d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那些人才进去不一会儿后便全都又出来了”？ 孔言书刚刚混在众人之中一同进了d去，对刚刚发生的情况自然熟悉无比。此时听林雨涵问起，他却并不急着回答，反而抬眼望着刚刚众人离开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道:“方才进d之后，并未见到有什么宝藏之类，就在大家四下搜寻的时候，异变突生。我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群事先早已埋伏在d里的杀手团团围住，眨眼的功夫已有二三十人倒在了杀手的弩箭之下”。 林雨涵听孔言书娓娓道来，秀眉越皱越紧，不解道:“既然已被杀手围住，那你们后来又是如何脱身的”？ 孔言书脸上表情y晴不定，似还在回忆着刚刚的惊险场面，顿了顿，接着道:“大家被杀手突袭，慌乱之下吃了暗亏，不过只片刻间，便奋起反击，缥缈峰的端木轩等人更是直接对上了杀手头目，眼看就要将其制服，不过却……”。 后面的话，他却忽然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林雨涵追问道:“不过却什么”? 孔言书有意无意的看了林雨涵一眼，犹豫了一会儿，道:“不过却被杨晓风出手阻拦，救下了两个杀手头目”。 林雨涵略微一惊，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多大变化，疑惑道:“你说杨晓风出手救下了两个杀手头目，却是为什么”？ 孔言书叹息一声，淡淡答道:“我不能和杨晓风离得太近，具体情况并不是很清楚。只隐隐听杨晓风自己说……”。 说到这里，他又一次住了口。 林雨涵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那两个杀手头目是他的弟弟和妹妹”。 “什么……”，林雨涵身子大震，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注视着孔言书，眼神中夹杂着些许担心，却不知是在担心谁，讶异道:“杀手的头目居然是杨晓风的弟弟和妹妹，你确定没有听错”？ “我听得非常清楚”。 “杀手的头目是他的弟弟妹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林雨涵目光中夹杂着的那几分担心，孔言书顿时神情一暗，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是后来杨晓风再没有让他弟弟手下的杀手对众人进行攻击，大家这才从d里退了出来”。 林雨涵没有再接话，她又回头静静的凝望着杨晓风几人刚刚离开的方向，过了很久后才又问道:“你说，这个江湖上的事情，会有就这么草草收场的吗”？ “绝对不会……”，孔言书淡淡道:“有些事情，不光开始时很困难，要结束的时候也不太容易。只怕从此后，这个江湖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要集中在杨晓风一个人身上了吧”。 “也许吧”。 林雨涵忧伤的一笑，随即抬头仰望着天空。一片流云正随风从远方飘来，紧接着又重新被风吹着飘向远处。 或许，这也是某些人的处境吧。 有那么一些人，对很多事情，明明他想逃避，却怎么也逃避不掉。 很多时候，纵然你想静静的避开这个江湖中的风风雨雨过一段安宁平淡的日子，可是却总有风吹着你不得不在这场风雨中起落沉浮。 沉浮，就是他们永远都逃不开的宿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宿命。而杨晓风，可能就是这种人。 顿了顿，孔言书又道:“圣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全面监控落雪谷……”，林雨涵这次回答的很迅速。缓了缓，她又补充道:“这不光是我，同时也是我爹的意思”。 孔言书惊了一下，不解道:“相比较之下，缥缈峰的实力应该比落雪谷还要强一些吧，平时与我们素有嫌隙的也是缥缈峰，落雪谷与我们却从未有过大的冲突，怎么教主他反而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落雪谷那边啊”。 林雨涵不明所以的一笑，却又好像了然似的，道:“缥缈峰的实力的确很强，不过，缥缈峰虽是当今武林中的第一大派，然而自己内里的明争暗斗却从未间断过，不似落雪谷为家族势力，上下一心，所以落雪谷才是我们要重点关注的对象。况且，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远远不是落雪谷全部的实力”。 “哦，是这样，属下明白了……”，孔言书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失落，也不知是明白了什么，淡淡道:“如果再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就先行告退”。 他说完缓步离开，这里便又只剩下林雨涵一个人。 和煦的阳光从天际洒落下来，正好照在她的身上。 暖暖日光下，那个女子的身影看上去竟是那样的孤独与落寞。 林雨涵望着远处的山峦，美丽的双眸忽然就黯淡了下来，魅惑的脸上同时还闪过了几丝伤怀，喃喃自语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结束了？ 或许吧！ 或许有些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或许一切的一切现在不过才刚刚开始。 但至少，最近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宝藏事件，今天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第一百零八章 勇敢一些又何妨 打从黑石山里一出来，许多人便直接走了。只一天，前日还人满为患的镇子一下子就空了大半，似乎那些热衷于宝藏的人过了一夜后竟一下子全都失去了兴趣。 天才刚亮。 周家老店门口，杨晓风几人早已收拾完备，正打算离开。 “我说大哥，咱们有必要这么急着赶回去吗”？ 兰啸瑞一脸的不情愿，嘀咕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还想再好好玩一玩呢”。 杨晓风四处扫视一眼，但见周围平静如常，昨日之事似乎早就随着众人的离开而淡去。 当下，他淡淡道:“此刻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暗中盯着我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顿了顿，他忽然转头看着洛清雪，接着道:“只是这次，恐怕要因为我而给落雪谷惹上大麻烦了”。 “风……”，洛清雪轻轻一笑，柔声道:“落雪谷的麻烦从来就没有间断过，多一些少一些又有何妨”。 “好好好……”，兰啸瑞不耐烦的道:“大哥，清雪，你们两个的私家话还是等回去后再说吧，咱们这就走”。 他说完当先上马急行而去，洛清雪也上了马车，却发现杨晓溪并没有一道跟上来，竟还在原地呆呆的立着，似乎一时竟还不想走。 “晓溪……”，杨晓风和声问道:“怎么啦，难道不想跟我一起回去吗”？ “大哥……”，杨晓溪神色黯然，甚至竟带着几分哭腔，低声道:“不知我们这一走，何时才会再见到二哥，我担心他一个人……”。 虽然同是亲兄妹，但毕竟这十年来和杨晓凌相依为命的生活，让她对二哥的感情已绝非昨日才刚刚重逢的杨晓风可比。 杨晓风轻轻拍了妹妹的肩膀，心中一时也难受至极，不过却强笑着道:“妳放心吧，等回到落雪谷将一切安顿好之后，我就出去打听晓凌的消息。到时候我们便一起回清水山庄去，妳看可好”？ “好耶……”，听他这样说，杨晓溪顿时高兴了起来，像个小女孩般欢呼了一声，欢喜道:“终于又可以回家了，到时候不光有我，还有二哥，大哥”。 她又看了看洛清雪，雀跃道:“还有嫂子妳，我们一家人终于又重新团圆了”。 洛清雪浅笑着道:“是啊，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不过妳先上车来好吗”？ 还不等洛清雪说完，杨晓溪早蹦上了马车，顺带拉着她一起坐进了车内，一点也看不出刚刚她还是满脸哭腔的样子。 晨风柔柔的吹着。清早的薄雾还不曾散尽的时候，温暖的阳光便穿透雾气洒落了下来。 听着马车内二女的嬉闹声，杨晓风终是会心的一笑。这笑意甚至比初升的朝阳还要灿烂许多。 虽然这次从一开始便不是为寻宝而来，但却遇到了晓溪和晓凌。对于他来说，这比世上所有的宝藏加起来都还要价值连城。 手中的鞭儿轻扬，马车缓缓驶离了周家老店，不一会儿后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这一次，绝不会再像十年前那样，眼看着母亲倒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这一次，他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车内的这两个女子。 “阿雪，晓溪，我不会让妳们再受到哪怕一丝的伤害，纵然是我自己也不能……”。 这是杨晓风在心中对自己许下的誓言。 车内，杨晓溪闹了一阵终是感觉有些累了，便静静的看着洛清雪，只看的洛清雪都有些不自在了。 “晓溪，妳……”，洛清雪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开口发毛地问道:“妳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嫂子妳长得可真……，总之妳长得这么漂亮，我当然要看了啊……”。 杨晓溪咧着嘴呲牙傻笑一气，问道:“妳和大哥成亲了没有啊，十一年前你们就该成亲的，我还想早点看到小侄子呢”。 洛清雪神情一呆，不过却笑着道:“哪有那么快啊，妳哥也不过就才刚回到落雪谷几个月而已”。 “哦，是这样啊……”，杨晓溪一脸期待的样子，接着道:“那这次回去后你们是不是就打算成亲啊，我想，要是嫂子妳穿上嫁衣的样子一定会比现在还要好看”。 洛清雪点头笑着道:“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要是再没有什么事耽搁的话，我们就要正式拜堂成亲了。先前看妳哥他都没怎么开心过，如今妳回来了，我们都很高兴”。 “我想成亲的话哥他肯定会更高兴的”。 “我想也是”。 “哦，对了，妳说妳们两个目前还没有正式拜堂”？ “是啊”。 “那也就是说……”，杨晓溪看着洛清雪，似乎是想问什么，不过却又犹豫着没有直接开口。 “妳想说什么”? “嘿嘿，没什么呀，真的……”。 见她这副表情，洛清雪没来由心虚道:“妳到底想说什么”? 杨晓溪直接凑过来，脸几乎是完全贴着她的耳朵，极小声道:“那你们有没有……”？ “什么啊”？ 迟疑了片刻后，女孩才悄悄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在一起睡过呀，妳别告诉我还没有哦”。 “啊……”，洛清雪先是一呆，随即俏颜瞬时绯红一片，一把捏住女孩的脸蛋，羞恼道:“小妮子脑子里整天乱七八糟的尽都在想些什么呀，我和妳哥目前都还没正式成亲呢，怎么可能会在一起睡”？ 杨晓溪贼笑道:“真的就没有过吗”？ “没有”，洛清雪虽然话说的很直接，但明显底气不足。 话一说完，心虚地看了女孩一眼，随即赶紧低下了头。 这可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撒谎。 其实，她和他，她们两个早已经在一起同床睡过两回了，而且每次还都是脱光了衣服被他搂抱着自己相拥而眠。 她更是直接枕着他的胳膊蜷缩在他怀里睡的。 但不管当夜有多亲密，却并不是晓溪刚刚问的那个意思。当然了，虽然同床共枕，却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越礼之举。 只是这些话如何能够对小妮子说。 哎呀，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洛清雪只感觉心里慌慌的，晓溪这丫头怎么这么口无遮拦呀，这种话她也能问得出口？ “是这样……”，小丫头似乎像是放弃了再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打算，调笑道:“这样看来，嫂子妳和大哥你们两个还是很守规矩的嘛”。 “那当然……”，洛清雪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好在小妮子没有再多问什么，实在万幸，否则的话，自己可能就要露馅了。 不过，小丫头却忽又坏笑道:“嫂子，下次妳最好注意一点”。 洛清雪奇怪道:“注意什么”? “其实妳说谎时候的样子装得一点都不像，这回直接被我一眼就给看穿了。所以，下次妳再要说谎的时候千万千万注意一点，绝对要装得很像，一定不要再被我给看穿了哦”。 洛清雪娇羞至极，终于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地来捏小丫头的耳朵，道:“小妮子找死啊，看我今天不撕烂妳的这张嘴”。 “大哥快救命啊，你老婆打你妹妹了”。 “咳咳……咳咳……”，二女正嚷闹之际，终于听杨晓风很大声的连着干咳了两声，淡淡问道:“妳们两个不好好坐车，在讲些什么呀”？ 二女异口同声道:“没什么没什么，好好驾你的车”。 被他一打断，二女也不好再继续嬉闹，渐渐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杨晓溪竟却忽有些失落道:“嫂子妳说，大哥和妳成亲之后是不是就一直留在落雪谷了，还是……还是会回清水山庄去的呀”？ “小妮子放心……”，洛清雪安慰她道:“妳要是愿意留在落雪谷那我们就留在落雪谷，妳要是想回去的话我和妳哥就一起陪妳回去，这样总行了吧”。 “真的啊……”，杨晓溪开心道:“嫂子妳可真好说话，不是说姑嫂关系一向都不好相处的吗”。 “你是我妹妹嘛……”，洛清雪多少对小丫头有些无语，忍不住伸手轻敲了一下小妮子的脑袋，笑着嗔怪道:“妳说妳这小脑袋瓜里整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呀，看妳也不小了，过些时候我和妳哥就为妳说一门亲事好不好”？ “不不不……”，杨晓溪脑袋直接摆的跟波浪鼓似的，一口否决。她轻摇着洛清雪的胳膊，讨好道:“嫂子，好嫂子，妳和我哥你们两个不是都还没成亲吗，我急什么，我还要帮你带小侄子呢，妳说是不”。 “小妮子的嘴可真甜……”。 对洛清雪来说，相比起以往来，恐怕将所有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所说的话多。 只是，她的确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的多。 天色正好，马车徐徐而行，然而一路走来，却不曾见兰啸瑞等着他们三人，想来是先跑到前面玩去了吧。 杨晓风也不急着赶路，悠闲的驾着马车缓走慢走。只是，他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看已离得越来越远的黑石镇，随即又望着前面的路，心中却隐隐有了些不安。 他没有问晓溪这些年她和晓凌是怎么过来的，又怎么会和一群杀手混在一起，但他心里很清楚，此事绝不简单。 最关键，甚至说惊恐的是，为什么此次假宝藏事件的背后推动者竟会是他们兄妹俩？ 当年出事的那一晚，整个清水山庄的族人几乎无一幸免，就连爹爹和娘亲都遇害了，那他们两个又是怎么从那场祸事中逃过一劫的？ 或许，此次的假宝藏事件不过就只是个开端，可能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意外发生。 只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既然躲避不过，也就没必要再躲了。 虽然他早已放下了仇恨，也已无心再去过问当年那场祸事的真相，但有些事，恐怕是逃不掉的。就好像有些路，注定要去走。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现在看来，以后的日子，怕是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了。 可能，要来的总是会来；该发生的，迟早总是要发生。 所有的所有，不过就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这样，那就让它尽管来好了。 勇敢一些又何妨？ 既然逃不掉，那就勇敢的去面对；若无法躲避，也就无需再躲避；既然有逃避的勇气，何不更加洒脱一些。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无论以后会遇到什么，但他早已不会再害怕。 因为他知道，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多苦，但都绝不会还只是他一个人。 从今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始终都会有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与他同心相携，风雨共担。 更何况，从现在起，自己要全力去守护的人，又多了一个。 不管是至亲，还是至爱，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现在都已在身边。做为哥哥，做为丈夫，从此刻开始，他已不能再有半点懦弱与逃避的借口。 从今天起，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坚强。坚强的走下去，坚强的活下去。 除了守护车内的这两个女子外，终此一生，他已别无他求。 第一百零九章 刀 无名山x。 穿行过黑暗而又y森的通道，一路上除了偶尔一些水滴声外，似乎已再没有丁点别的声音。 在这沉寂甚至都有些y诡的漫长地x中走了有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杨晓凌终于停下了脚步。 眼前宽阔了很多，不过除了一些黑色帐幔外似乎这里也并无它物，几点微弱的烛火只是映衬着让这里更加诡异。 此时，就在那黑色帐幔的中心地带，一个中年男子正背对他负手而立。 男子周边全围着一层厚厚的黑帐，想来纵然就是灯火再明亮一些也绝不会看清他的脸。 又或者说，他本就是个一直活在黑暗里的幽灵。 他是谁？ 第一次的，杨晓凌很想冲上去看看这个人的脸，他想知道他是谁。 虽然曾不止一次的怀疑过这个人的身份，但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过。 现在妹妹已跟着大哥走了，即便以后自己出了事，也不会担心会没人照顾她。 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他真的很想就这样直接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但最后却终究还是算了。 不管心里如何波涛汹涌，但他的步伐却始终很稳，也很缓。 杨晓凌缓缓走到离男子两丈左右的地方停下，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几丝微不可查的异色，不过立刻便又重新恢复了常态。 稍稍迟疑了一下后，他对着面前的男子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义父，我回来了”。 “是凌儿回来了……”，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隔着黑色的围帐往杨晓凌这边看了看，问道:“此次有什么收获”？ 杨晓凌头也不抬，淡淡答道:“禀告义父，此次来黑石镇的大多都只是一些江湖上的散流之士，真正有实力的门派并没有什么大动作，故而这回没什么大的收获”。 “哦，是这样……”，男子似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微微一笑，道:“其实早就应该想到，那些大门派的人要是这么容易就上当的话那反而没有什么意思了，咦……”。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疑惑道:“对了，晓溪她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以往每次不都是你们兄妹俩一起来的吗”？ “晓溪她……”，杨晓凌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将妹妹的情况告诉面前之人，或许，他压根也没想过要告诉他。 那年，虽然是面前的这个人救了他们兄妹俩，但却是蹊跷至极，这些年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 当年，在清水山庄灭门惨事发生的那一晚，此人为何会出现在清水山庄。十年相处下来，虽然他和晓溪早就认了面前之人为义父，可却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的真面目，一次都没有。 而这十年来，他们所处的这种环境，地x、杀手、还有他所做的事，有那一样算是正常。 尤其是这些年来他根本都不知道此人究竟是做什么的。他唯一分配给他们兄妹的任务就是杀人，去杀一些莫名奇妙的人。 不知道是因何理由而杀人，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遵从。 任务完成后，义父就会给他一笔丰厚的酬金，过一段时间，开始新的任务。 面前之人谜一样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怀疑当年清水山庄之事是否正是眼前他认做义父的这个人所做。 他那日在黑石山里之所以把妹妹丢给大哥，自己孤身一人匆匆赶了回来，正是要调查此中缘由。 无论如何，他的家人都不能白死，清水山庄之事终有一天要做个了结。 只是，让杨晓凌奇怪的是，面前这个人这些年对他也还算是很好吧。 “凌儿……”，男子见杨晓凌说了一半却住了嘴，一脸思索的模样，遂轻唤了他一声，再次问道:“我刚刚问你晓溪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 “啊……”，杨晓凌一惊，心想再不说实话恐怕会引起面前男子的怀疑，忙道:“义父，此次在黑石山里，我们兄妹竟意外遇到了我大哥杨晓风，晓溪便再没有回来，还望义父恕罪，有什么责罚，我愿一力承当”。 “你大哥杨晓风……”，男子的声音似乎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缓缓说道:“你是说当年清水山庄惨祸之后，你大哥居然还活着”？ “是……”，杨晓凌平静的答道:“我大哥他的确活着，所以晓溪这次便没有再回来”。 男子微微一笑，只是被黑幔遮着也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笑着道:“这真是太好了，晓溪以后跟着你大哥我也就放心了，毕竟咱们这种环境并不适合她一个女孩子在此久待”。 杨晓凌有些诧异，惊讶道:“难道义父就一点也不怪罪她”？ 男子笑着道:“历经生死之后，你们兄妹还能团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我怎么可能会怪罪晓溪呢”。 “多谢义父……”，杨晓凌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终于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男子那有些虚幻的脸，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出去了”。 男子点点头，对杨晓凌一挥手，淡淡道:“那你去吧”。 杨晓凌转身才走几步，忽又听身后的男子问道:“凌儿，既然你们兄妹遇到了你大哥杨晓风，怎么就只有晓溪一个人跟他走了”？ “义父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解，遇到你大哥后，你为什么没和晓溪一样也跟他一起走，莫非你不想与你大哥团聚”？ 杨晓凌身子一震，只感觉身后男子的目光如刀一般直直盯着他的后背，几乎就像是要将他完全看透似的。 他脚步微顿，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好多，不过，最终却只是淡淡道:“义父多年前救了我们兄妹的性命，这么多年来，又多蒙你老的栽培照顾，养育之恩尚未报答，如何敢就此离开”。 “凌儿，说的好……”，男子依然淡淡的笑着，再次问道:“那你大哥有没有问你这些年的境况和遭遇”？ “没有……”，杨晓凌这次很快便答道:“当日我与大哥见面之时不过就只是随意打了一声招呼后我便离开了，并不曾详细深说”。 “是这样……”，男子倒感觉有些意外，不过他也并不细问，只是笑着道:“既如此，你先出去吧”。 “那我先行告退……”，长舒了一口气，杨晓凌终于又平静如常道:“哦，对了。此次毒黄蜂因擅自行动被人杀了”。 “怎么回事”？ “毒黄蜂趁夜色跑出去猎艳的时候暴露了行踪被缥缈峰的端木轩所杀”。 说完后他脚步轻缓的离开，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前方的通道里。 自始至终，他再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男子再次转身负手而立，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忽然，从旁边一处更暗的角落里传出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不解道:“我不明白主上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男子似乎是笑了笑，并不回答，却反问道:“依你看他们兄妹彼此相认，凌儿对我们会不会产生怀疑”？ 另一个男子很是迷糊的接话道:“从刚刚杨晓凌的表现来看，只怕他早就对主上产生了怀疑”。 “不错……”，男子笑着道:“我也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我特地安排了此次假宝藏事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兄妹三人相认。既然如今晓风已经回来，那再拖下去也没多大意义，就算是不让他们兄妹三人相认，凌儿迟早也是要对我们下手的。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一直忍耐着没动手只是因为觉得以他目前的实力还不能将我们一举消灭，他还在积蓄力量。既然如此，我又何妨不让他们兄妹三人相见呢”。 “我之前一直奇怪，主上为何要劳心费神安排这么一出假宝藏事件，原来是出于这种考虑”。 另一个男子从黑暗中缓步走出来在男子身后不远处站定，抬头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之人的背影，良久，疑惑道:“但即便如此，主上也只消把杨晓风已经回来的消息告诉他们兄妹俩，之后让他们兄妹二人去落雪谷和杨晓风相见就好了呀，又何必要闹出假宝藏事件。这么大的动静，就不怕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吗”？ “哈哈……”，男子低声笑道:“你错了，这次假宝藏事件暴露的不是我们的行踪，而是落雪谷的行踪”。 “我不明白……”，另一个男子越听越糊涂，不解道:“主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子脸上掠过几丝戏谑的神色，淡淡答道:“当日在黑石山的假藏宝d里，现场那么多人都看到两个杀手的头目居然是晓风的亲生弟弟妹妹，你说，从此后江湖中人关注的焦点会放到谁身上”？ “当然是杨晓风……”，另一个男子顿时也笑着道:“利用杨晓风引开武林中人的视线，同时又把脏水泼到了落雪谷身上，这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想必不出意外的话，晓风和洛清雪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吧……”，男子笑着道:“只是，经过了这次假宝藏事件后，出于对落雪谷利益的考量，你觉得洛家父子为落雪谷以后的境况着想会不会考虑另换个女婿”？ 另一个男子这次却意外的摇了摇头，道:“只怕洛家父子纵然反对，可洛清雪是铁定了心要跟着杨晓风，这事有些难办啊”。 男子依然淡淡的笑着道:“所以，晓风必须死”。 另一个男子皱了皱眉，道:“还是那个问题，我们要怎样除掉杨晓风”。 男子神色自若，道:“你刚刚说错了，此次假宝藏事件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四雕。这第三雕，便是除掉晓风”。 “怎么除……”，另一个男子身子一震，惊鄂的看着面前之人的背影，讶异道:“莫非主上是说杨晓溪”？ 男子淡淡的答道:“不错，正是晓溪”。 另一个男子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不以为然道:“杨晓风是杨晓溪的骨r至亲，主上让她杀杨晓风只怕是不太可能吧”。 男子的声音毫无感**彩，冷冷道:“我并没有让晓溪杀晓风”。 另一个男子问道:“那主上刚刚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早就说过，晓风是李木清调教出来的。他的武功是很高，可是却太过于重情，所以他对妹妹晓溪的情感便是杀死他最好的刀”，男子的话残酷而又可怕，只言片语间便已判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我大概明白了……”，另一个男子冷笑着道:“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主上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但就此次杨晓溪兄妹和咱们的杀手共同出现这件事，足以让杨晓风以及落雪谷的那些人日夜不安。这件事就好像一根扎在他们心中的毒刺，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们”。 “哈哈……”。 “呵呵……”。 y笑了一阵后，另一个男子忽又问道:“那不知主上所说的第四雕又是怎么安排的”？ “这第四雕，便是利用晓风杀掉洛家父子”。 另一个男子愣了一下，眉头一紧，惊奇道:“这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 “兰花门事件的时候，杨晓风明明已经认出了血修罗，可他却没有将血修罗杀死。他连血修罗这样的仇人都能放过，又怎么可能会杀洛文斌呢”？ “事在人为嘛，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 “可这也太离谱了吧”？ “行了……”，男子打断道:“晓风的确不好对付，但他此时孤身一人并不足为虑，也不会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眼下我们真正要对付的是落雪谷。落雪谷才是我们最大的阻碍，也是我们目前要重点关注的对象，你明白了吗”？ “这我知道，只是苦于无法下手啊”。 “以前的确是没法下手，但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现在有晓风”。 “那又如何”？ “我之前就已经说了，晓风就是一把用来杀死洛家父子的最完美，同时也是最合适的刀”。 “利用杨晓风杀死洛家父子，扰乱落雪谷，这才是主上的最终目的”？ “不错”。 “哈哈……”。 黑暗的地x里，两个男子同时低声y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却远比地狱恶鬼的笑声还让人感到可怕。 或许，他们本来便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片刻后，黑帐中的男子一挥手，道:“你去吧”。 “是”。 男子看着另一个男子渐渐隐入了黑暗里的背影，随即又抬眼望了一眼杨晓凌刚刚离去的方向，嘴角缓缓露出了一抹极具戏谑的冷笑。 不远处，杨晓凌双拳紧握，指甲已完全陷入了r里。 他深深呼吸着，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缓步走远了去。 第一百一十章 公道 缥缈峰顶。最新章节阅读 阳光刚好照在前山的大广场上，山间的晨雾还不曾散去。此刻的缥缈峰看上去竟就好像是置身在仙境中一样。 端木轩一大早便赶到了掌教端木敬位于后山的书房，只因前次假宝藏事件与杨晓风扯上了关系，而杨晓风此时的身份又正好是落雪谷的女婿。 所以，他正好可以借题发挥，昨日一回来便立刻约好了缥缈峰七阁主今天在长老堂议事，商量如何让缥缈峰出面向落雪谷施压交出杨晓风来，为此次在黑石山里惨死的武林同道讨回一个公道。 这会儿，他正是要请端木敬前去主持大局，料想叔叔定会欣然应允。 纵然洛文斌父子不直接将杨晓风交出来，但只要他们为避麻烦让杨晓风离开落雪谷的话。那他缥缈峰带个头，再纠集一帮武林同道，到时候弄死一个杨晓风还不是简单如一的事。 只等杨晓风一死，那洛清雪还不乖乖做他的女人。而且，为了摆脱因杨晓风带来的麻烦，洛家父子也一定会答应把姑娘嫁给做为缥缈峰少掌教的他——端木轩。 想到这里，端木轩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太多，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一些。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杨晓风是如何惨死在自己剑下，而后洛清雪又是如何一身红妆嫁入缥缈峰做他端木轩的妻子的。 推开门的时候，见端木敬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端木轩缓步上前还未答话，却听端木敬已开口问道:“轩儿，你昨天才刚刚从那个什么黑石镇回来，今儿个一大早便来找我，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吗”？ 端木轩犹豫了一下，道:“叔叔，我昨天已约好了七阁主今天在长老堂中议事，现在过来就是想请你也去一趟”。 “长老堂中议事……”，端木敬头也不回，奇怪道:“究竟是因何要紧之事，你居然约了七位阁主要在长老堂中相议，而且还要请我过去”？ 端木轩满脸怨毒，拳头握的紧紧的，咬牙切齿道:“叔叔，原来此次所谓的宝藏事件全是杨晓风在暗中捣的鬼。我们进了藏宝d后没发现宝藏，却遭到了一众杀手的袭击。那些人早有预谋，专门埋伏在d里等我们，我们刚一进藏宝d立时便有数十人被杀手所杀”。 端木敬静静的听着，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刚刚端木轩所说死了数十人也并不曾让他有一丝的震惊，过了好久后，才道:“既然状况如此凶险，那你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而你所说的这些又与杨晓风有什么关系”。 端木轩恨声道:“当时我们奋起反击，眼看就要将杀手的两个头目给拿下，就在这时候，杨晓风却突然出手阻止了我们，原来那两个杀手竟是他的弟弟妹妹”。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认定此次假宝藏事件是杨晓风在背后c纵的y谋”？ 端木轩不解，反问道:“难道这样还不能够认定”？ 端木敬没有回答，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端木轩想了想，答道:“后来也不知杨晓风在他弟弟耳边说了什么，总之他说了几句话后，那群杀手便退出了山d，我们大家也都跟着出了山d。再往后大家以及众杀手便各自回去了，当天之事也就那样草草收场了”。 “嘿嘿……”，端木敬不明所以的y笑了几声，道:“我现在想知道，如果当时那些杀手没有退出山d，而是全力进攻，另外，若再加上杨晓风的话，那你们能够挡得住吗”？ 端木轩细细思虑了片刻，虽然心里很不愿意承认，但也不敢对端木敬撒谎，只好老老实实的答道:“说实话，当时我们之中唯一有些战力的就只有我和慕容师妹，以及一个兰啸瑞了，至于其他人，大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杂碎。而杀手那边本来便有杨晓风的弟弟妹妹两人，若是再加上杨晓风和洛清雪的话，我们绝不是他们的敌手，况且旁边更有一众杀手将还我们团团围着。所以，若是杀手们当时不主动退出去的话，输赢还真是不好说”。 “那也就是说，其实是杨晓风放过了你们”？ “……是”。 “这样啊……”，端木敬也不知在想什么，总之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顿了顿，又问道:“那你将七阁主约在长老堂相议，同时又请我过去究竟是想做什么”？ 端木轩一呆，这才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当下冷冷道:“我想请叔叔过去和几位阁主商议之后，由我们缥缈峰带头，广邀武林同道一起向落雪谷施压，请他们交出杨晓风，为在黑石山里无辜惨死的江湖人士报仇雪恨，还逝者一个公道”。 “嘿嘿，还逝者一个公道，这话说的真好……”。 端木敬忽的转过身来，目光犀利的直视着端木轩，淡笑着问道:“轩儿，你心里想的真的就只是为了要替那些在黑石山里惨死的武林人士讨回一个公道”？ “呃……，当然是这样，我们缥缈峰做为当今武林正道领袖，对于像杨晓风这样的j恶之徒自然不能置之不理，所以……”。 在端木敬目光的*视下，端木轩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热，到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 端木敬摇着头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几丝失望。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侄子的异样，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着道:“轩儿，既然你刚才说那日在黑石山里若不是杀手主动退走的话，你们也不可能活着出来。换一种问法，若是杨晓风真要杀你们的话，当日之事会就那样草草收场吗”？ 端木轩明显没想到叔叔会这么说，意外道:“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端木敬淡淡的笑着，道:“我的意思是说，杨晓风其实并不是此次假宝藏事件背后的c纵者，他甚至根本都不知情。故而，你有必要纠集一大帮子武林人士去对付他吗”？ “啊……，这……”，端木轩实在很难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叔叔的口中说出来的，惊讶道:“叔叔你明白我的意思，此次不正是借机除掉杨晓风最好的机会吗，难道我们要将这大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了”？ 端木敬脸上的表情忽然y冷了下来，他再次回头看着窗外，毫无感情的道:“轩儿，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用刀剑，也并不一定非要自己亲自动手，你明白吗”？ 端木轩不明白，上次临行前叔叔对他说的话他就不明白，此时叔叔的话他更加不明白了。既然不明白，那他就要问个明白。 他看着端木敬的背影，疑惑道:“莫非叔叔是另有安排，否则为何要放过眼下这么好的机会”？ 端木敬沉默着，过了好久，才淡淡道:“轩儿，虽然你已经能独挡一面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少听些我的话。就好像上次临行前我记得好像还告诉过你，要你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冲动，更不可鲁莽行事，可是在黑石镇的时候你居然下手杀了毒黄蜂”。 端木轩心中大震，不可思议的看着端木敬，只见对方负手而立，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自己和慕容颜昨日才刚刚赶回来，这会儿叔叔怎么就知道了毒黄蜂之事。 他惊愕道:“叔叔你是怎么知道毒黄蜂之事的，莫非是慕容师妹她已经来见过你了”。 可随即他自己便又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虽然同为缥缈峰弟子，但慕容颜很少直接觐见过端木敬，掌教师尊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而且，慕容颜和他一起回来后便直接回问情阁去了，所以有关毒黄蜂之事，端木敬绝不是从慕容颜口中得知的。 只是，此次前去黑石镇的不就只有他和慕容颜两个人吗，不是慕容颜又会是谁？ 端木敬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淡淡道:“轩儿，有些事情并非你表面所看到的那样简单。对于你刚刚所说要对付杨晓风之事我看暂时还是先缓一缓吧，最好是就此作罢，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至于以后怎么办，先静静的等待一段时间再说”。 “可是……。叔叔，想必接下来杨晓风马上就要和洛清雪拜堂成亲了，到时候木已成舟，我们就……”。 还不等他说完，端木敬已是极不耐烦的一甩袖袍，冷冷道:“此事休要再提。我有些累了，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另外通知长老堂中的各位阁主也回去吧”。 端木轩满脸不甘，冷冷的看着叔叔的背影，过了好久，才道:“是，那侄儿告退”。 又站立了一会儿，见端木敬始终没有任何表示，他这才极不情愿的走了出去，同时把房门重新关好。 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端木敬一个人。 有谷风轻轻吹来，吹在端木敬脸上。 他看着眼前山谷中那几许还不曾散尽的薄雾，这个当今武林第一大门派掌教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几丝嘲弄的笑意。 他是在嘲弄谁，是别人亦或正是他自己。 “嘿嘿，一个人的命运岂非也正和这山间的晨雾一般，只能随风飘荡”。 端木敬喃喃自语着道:“说到底，我们都不过只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又何曾真正为自己而活过”。 院外，端木轩脚步微顿，若有所感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叔叔的书房，只是距离太远，端木敬刚刚所说的话他半个字也没听到。 过了一会儿后，端木轩重新迈步走了开去。第一次的，他发现叔叔竟然变得那般陌生。 那他自己呢？ 他不是同样因为自己的欲念而变得y险狠毒。曾几何时，他也是个满怀豪情，义气方刚的热血少年，可如今呢？ 恍惚间，他耳边似乎又听到了慕容颜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师兄，如果我是洛清雪的话，我也会选择杨晓风而不是你”。 端木轩还是不懂。 下一刻，阳光彻底照在了缥缈峰顶，山间的薄雾终于也缓缓散尽。 轻柔的清风徐徐吹过，发出幽幽声响，似乎就像是谁在微微叹息着。 但又是在叹息什么呢？ 或许，是在叹息着那个可怜，而且同时又可恨的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心静天地阔 天色y暗极了，空气闷热而潮湿，一声炸雷响过，阵雨急促地砸落了下来。 那毁天灭地的气息似乎要将世间的一切全都吞噬掉。然而，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刚刚还狂暴不可一世的大雨便已经停了，天地又再次复归寂静。 初夏的暴雨，来的快，去的更快。若非是那些还残留在枝叶上的水珠，恐怕都能让人忽略掉刚刚的雨是否真的有下过。 此次的假宝藏事件便如这场阵雨一样，突然间开始，又突然间结束。 虽然那日在黑石山里死了四五十人，然而其大多都是一些无门无派的江湖散客。所以，人们明明知道此次事件与杨晓风有关，但碍于落雪谷的关系，竟是无一人敢站出来为死去的人讨一个说法。 这个江湖岂非本就是这样子的，有谁会因为死了几个无关痛痒的人而去与一个武林第一大世家结怨。像那些没什么势力派系的人，莫说死几十个，便是死几百个又有什么关系。 奇怪的是，就连那大义凛然，一向以武林正道领袖身份自居的缥缈峰，这次竟然也同样选择了沉默。 也正因为这样，此次的假宝藏事件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一段日子以后，人们似乎早已将这件事给完全淡忘了。 落雪谷，聆风楼里。 雨后的空气显得清新而又湿润，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叶子上滴落下来，在阳光中碎成了一抹鲜艳的色彩。 杨晓风缓缓从远处收回了目光，对身边的女子淡淡一笑，道:“阿雪，妳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你想说什么”，洛清雪对他这无厘头的问题显然不太明白。 “按理说，此时此刻，恐怕来落雪谷找我麻烦的人都可以排起长队了吧，可如今的实际情形却是……，竟没有一个人前来登门问罪，妳不觉得奇怪吗”？ 杨晓风看着洛清雪，微笑着道:“至少缥缈峰的人也应该借此机会好好为难我一番才对呀，妳说是不是”？ 洛清雪怎会听不出他是意有所指，顿时有些不悦，淡淡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嘿嘿，没什么……”，杨晓风狡黠的笑了笑，自从前次在黑石山里和弟弟妹妹重逢之后，最近他的心情好了很多。有时偶尔间居然能放下自己平时那副冷谈的样子和洛清雪开开玩笑，这反常的表现倒一时让洛清雪很是接受不了。 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他便又重新恢复了常态，又淡淡道:“阿雪，妳有害怕过吗”？ “害怕，害怕什么……”，洛清雪一时被他搞得有点糊涂，问道:“你到底是要说什么呀”？ “自从见到晓溪和晓凌后，我心里就一直很不安……”，杨晓风淡淡道:“都一个多月了，我从没有问晓溪她这些年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我心里却一直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十一年前，他就已经经历过死亡，可以说，他早已连死都不怕。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害怕什么？ “我知道……”，洛清雪温柔地伸出手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将头脑搭拉在他肩膀上，靠着他的侧脸，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风，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始终都在一起。就好像刚刚的这场暴雨，如果无法逃避，那我们就勇敢的去面对”。 直接感受着洛清雪那淡淡的发香，甚至连她呼气的热度都如此清晰。这一刻，杨晓风终于知道他所害怕的究竟是什么了。 他在害怕失去，他害怕有一天，他会再次失去她。 有她，有她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宁。那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一般，无比充实。 可，若是有一天，她不在自己身边了，他会怎么样？ 他连想都不敢想。 但至少此时此刻，佳人在侧。 杨晓风笑了，很开心，很愉悦的笑了。少年那淡淡的笑容，就好像这雨后的阳光一样，热烈而又灿烂，纯洁的不带有一丝杂质。 就像这雨后的阳光一样，那在阳光下轻轻相拥着的人儿，岂非便是阳光对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的祝福与见证。 “阿雪，我们去见伯伯跟大哥吧，虽然我把晓溪带回落雪谷他们没说什么，但我看的出来，他们和我一样，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杨晓风低声询问着她的意见。 洛清雪依旧从背后紧紧抱着他，柔声道:“风，难道……难道我们真的要选择离开落雪谷吗”？ “或许吧，但如果妳不想走的话，那我们就一直留在落雪谷。其实，我也希望能一直留在谷里，这里是妳的家”。 “那是以前，以前这里的确是我的家。但现在，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我说过，不管以后你要去哪里，我都会始终跟着你，除非是我比你先死，否则你休想甩下我”。 杨晓风神色黯然，淡淡道:“只是这样一来，恐怕会因为我的关系而要给落雪谷惹来诸多麻烦了呀”。 “落雪谷从来都不怕麻烦……”，忽听身后一人大声说道:“而且，落雪谷的麻烦也从来没有断过。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只要落雪谷做为一方势力还存在于这个江湖上，就会有接连不断的麻烦找上门来。所以，这一切其实与你的存在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杨晓风立即回头，才发现洛清羽，洛文斌，以及杨晓溪和兰如是四人不知什么时候已全都站在他和洛清雪身后。此时，几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俩，至于杨晓溪，更是眼珠子直在洛清雪身上打转，一时让洛清雪很是脸红。 “呃，伯伯，大哥，你……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杨晓风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感觉浑身很不自在。 洛清羽微微一笑，也不理会杨晓风和洛清雪的尴尬，反而脸色缓缓沉了下来，坚定道:“晓风，你刚刚所说，怕因为自己而给落雪谷惹来麻烦，但你却错了”。 “我错了……”，杨晓风很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淡淡道:“可如果我要是离开谷里的话，至少武林中人的矛头便只是针对我一个人，而不至于将整个落雪谷都牵连进来”。 “呵呵，不至于将整个落雪谷都牵连进来。可你想过没有，现在你是在落雪谷，因此还没人敢动你，可如果你孤身一人离开这里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洛清羽义正辞严，话说得掷地有声，大声道:“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落雪谷从来就不怕被牵连”。 顿了顿，他又一字一句的道:“如果因为害怕被牵连而要我放弃你和小雪，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的话，那落雪谷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那我活着的价值又在哪里。所以说，你错了”。 杨晓风神色黯然，拳头紧握，静静的听着，他无法反驳洛清羽的话，过了很久，才道:“十一年前，清水山庄的灭门惨祸我已经经历了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所以你想选择逃避，但正如小雪刚刚所说，有些事情就像这初夏的暴雨，不管你是否愿意，总是无法避免”。 洛清羽直视着杨晓风，郑重的问道:“不知你想过没有，一旦你要离开，小雪和晓溪势必会跟着你一起走。你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但你如何能够让她们俩也跟着你去涉险。因此，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你至少也该替她们想想。另外，还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落雪谷并不是当年的清水山庄，现在的你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的你”。 杨晓风沉默着，随即看着洛清雪，见她也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虽然没有说话，但从她的眼神中看的出来，就像洛清羽说的那样，如果他要走，她绝对会跟着他一道离开。至于晓溪就更不必说了，她本来就是他这个做哥的带到落雪谷来的，自然是他要去哪，她便随她去哪。 良久，他淡淡一笑道:“那好吧，以后我绝不会再提离开落雪谷这件事了”。 “风儿……”，洛文斌笑着道:“伯伯早就说过，落雪谷就是你的家。这里有我、有你大哥、有你嫂子、还有雪儿，现在晓溪也回来了，我们一家人总算是团圆了，你就不要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只要以后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过安安静静的日子，便比什么都强”。 “安安静静的日子……”，杨晓风自言自语道:“可是伯伯，这样的日子，真的有吗”？ “只要你相信，就一定有……”，洛文斌忽然提高声调道:“风儿，做人一定要学会放下自己心中的偏执，凡事都要看开一些。正所谓心静天地阔，所有的痛苦和烦恼其实都是你自己强加给自己的，你明白吗”？ 杨晓风一愣，曾几何时，师父也说过同样的话。 “风儿，做人一定要学会放下自己心中的偏执，凡事都要看开一些。正所谓心静天地阔，所有的痛苦和烦恼其实都是你自己强加给自己的，你，明白吗”？ 那时，他以为他明白了。但其实他并不明白，直到现在，他才算是真正明白了。 “好了……”，洛清羽笑着道:“晓风，咱们爷仨好些日子没聚聚了，走吧，难得今天我有些空闲，先去喝几杯再说”。 杨晓风赶紧看向洛清雪，不知为何，他现在有什么事都想着要先征询一下她的意见。 “想去就去啊，看我做什么”？ 见她应允，他这才道:“那好”。 当即随洛清羽，洛文斌一起出了聆风楼。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圆满的结局 “小雪，晓溪，妳们有没有发现”？ 望着杨晓风走出去的背影，兰如是忽然问了二人一句，只是她的这个问题问的多少有些无厘头，或者说莫名奇妙。最新章节阅读 洛清雪和杨晓溪都没听懂她这是在问什么，同声问道:“发现什么”？ 兰如是笑了笑，看着杨晓风三人出去的方向，悠悠说道:“可能妳们都没有发现，其实晓风他真的是一个很脆弱的人。他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性子冷淡，然而他心里却把感情看的极重，真不知道这种性格以后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二人都是一呆，杨晓溪立即反驳道:“如是姐，这妳就说错了，我哥的武功那么厉害，遍寻整个江湖也无人能敌，怎么会像妳说的，还很脆弱”。 兰如是只是微笑，并没有接话。 “或许，嫂子说的对……”，洛清雪竟也幽幽叹息子一声，缓缓道:“妳哥经历了人生的大悲之事，心中对感情自然看的过重。他失去的亲人实在已太多，故而一心想着要守护身边的人，他一直在迫使自己坚强，他不敢在我们面前有半点脆弱的表现，可说到底，他不过也就只是一个才刚刚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已”。 显然，洛清雪是懂杨晓风的。也正是因为她懂他，所以她始终都在那般坚定的深爱着他。 她喜欢看他脸上那阳光一般灿烂而又温暖的笑容；她所迷恋的，正是他那颗风一样善良而又纯真的心，因为她自己同样也有着这样一颗心。 杨晓溪不以为然的接话道:“这样不好吗，我哥重感情嫂子妳应该感到高兴的啊，难道妳还想他是个薄情的纨绔子弟啊”？ “嘿嘿，小丫头的这张嘴啊……”兰如是摇了摇头，意味声长的说道:“小雪的意思妳还没听懂”。 “如是姐，嫂子是什么意思”？ “因为看的太重，也就太过于在乎，而这种在乎到最后就变成了一种依赖”。 顿了顿，她转头看着洛清雪，淡淡道:“倘若有一天，当他失去了这种依赖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有足够坚强的勇气一个人继续走下去”。 杨晓溪也看向洛清雪，难得正色了一回，道:“嫂子，是这样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之后，洛清雪终于微微一笑，坚定道:“我不知道风他对我算不算是依赖。但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再离开他”。 “绝对不会……”，兰如是反复说着这几个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洛清雪。过了一会儿，她忽有些自嘲的苦笑道:“人活在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事情都不是我们所能够左右的。所以，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没有吗……”，洛清雪低语道:“或许吧，但我一直相信人的命运是可以由自己掌握的”。 喝酒的时候，一个人的话往往会越来越多，不过杨晓风三人却正好相反。 眼看都已经空了好几个酒坛子了，他们三人却很少有说话。自始至终，就只是这样沉默着一杯接着一杯，其实想想也对，以当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一家之中，父辈与儿子之间岂非本就话语不多。又或者，是他们都各有心事吧。 最后到底还是洛清羽先开口道:“晓风，你有没有问过晓溪，关于此次的假宝藏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她又是如何与那些杀手搅在一起的”？ “这……”，杨晓风有些为难道:“我看晓溪她似乎并不想提起，我也就没多问，想来是以往这些年她受了太多苦，故而不想说吧”。 洛清羽叹息一声，道:“其实我也看的出来，晓溪表面上好像平静如常，不过时不时的却总是一个人私下里发着呆，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杨晓风苦笑一声，无奈道:“我也感觉到了。晓溪和我的关系虽然很亲密，但过了这么多年，她对我毕竟已有些生疏了。相比起这些年来一直和她相依为命的晓凌，她对我的印象可能都有些模糊了吧”。 “风儿，你不必过于担心……”，洛文斌在一边开导道:“经历了那么多事，晓溪的性子难免会有些改变，你不也是这样吗”。 杨晓风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同。 “是啊，晓风……”，洛清羽也安慰道:“晓溪才刚到落雪谷没多久，一时之间还不太适应，想必过段时间就好了”。 杨晓风笑了笑，道:“这些我都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想带她回清水山庄去。不过，仔细想想，在那里非但不太安全，还有许多痛心的回忆。唉……”。 洛清羽见杨晓风说到了伤心处，一时脸上神色也凄迷了许多，赶紧一摆手，道:“来来来，喝酒，不要说这些了，我们父子三人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聚聚了，想这些个做什么”。 杨晓风慢慢饮了一杯，忽又道:“伯伯，大哥，你们有没有觉得此次缥缈峰的做法多少有些奇怪”？ 洛清羽接话道:“不错，缥缈峰自恃家大业大，一向以所谓的正道领袖自居，以往对于江湖上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们基本都是要管上一管的”。 “可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没见缥缈峰有任何动作”。 “的确……”，洛清羽点了点头，接话道:“按理说那日你在众人面前公然出手救下了晓溪，事后更是将她带回了落雪谷。以缥缈峰以往的秉性，他们此次定会借机向我们发难，可如今他们却反常的选择了沉默，这实在有些奇怪”。 杨晓风思索了一下，道:“这是其一。其二，此次缥缈峰前去黑石镇的人选也让我有些意外。端木轩倒是不奇怪，但慕容颜就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要说在个人能力方面，慕容颜绝对不输于缥缈七秀中的任何一人，但不管怎么说，这种事让一个女子前往，多少有些不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考虑到端木轩行事冲动，缥缈峰的大人物们便让慕容颜这样一个女子随他同行，就好像是有意安排好了的”。 “风儿，羽儿，你们两个的神经有些过于紧张了吧……”，洛文斌听二人言语之间多有疑虑，笑着道:“你刚刚也说了，慕容颜论个人能力绝不输与缥缈七秀中的任何一人，而端木轩又是缥缈峰的少掌教，他们师兄妹前往黑石镇不正说明了缥缈峰对此次的宝藏之事很是重视吗，这有什么奇怪的”。 杨晓风和洛清羽对视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不过杨晓风却又道:“那日在黑石山里，要是只有端木轩一人的话，他势必要和我好好纠缠一番，最后正是慕容颜从旁劝解，这才免过了一场争斗，当日之事也就那样草草结束了”。 洛文斌越听越糊涂，皱着眉，不解道:“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嫌那日的事情了结的太快了，以至于都没能让你和端木轩打上一架。看不出来，其实你心里对端木轩很是有些成见啊”。 “呃……，那个，伯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杨晓风一窘，忙道:“伯伯，大哥，你们想想，此次的假宝藏事件开始时可说的上是轰轰烈烈，以至于整个江湖上都传的沸沸扬扬的，结束的时候却是突然间就戛然而止，到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试问，此事背后的谋划者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这么做，总不会是闲得无聊想玩闹一番吧”。 “这……”，洛文斌和洛清羽对视一眼，同时问杨晓风，道:“依你看，此事背后到底有何蹊跷之处”？ 杨晓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我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可能从一开始便是冲着我，或者说是针对落雪谷来的。因为到目前为止，就只有我带回来了一个与此事有关的人——晓溪”。 此言一出，洛家父子顿时都沉默了下来。他们已多多少少感觉到，或许，当年的清水山庄之事还远没有结束。而这次的假宝藏事件，便是一个开端，这之后，可能还有更大的变数在暗中酝酿着。 “这个江湖已平静的太久了……”，洛文斌脸色y沉，严肃道:“或许，现在是到了该翻起一些风浪的时候了”。 “呵呵……”，杨晓风苦笑一声，黯然道:“其实，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自打我来到落雪谷之后，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若早知这样，我就不该回来的”。 “晓风，你这说的什么话……”，洛清羽责怪了一句，平静道:“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落雪谷做为当今武林第一世家，在暗中给我们打主意的人纵然没有一千，至少也有八百，你怎么能说这与你有关呢”？ “是啊，风儿，你千万莫要多想……”，洛文斌话题一转，笑着问道:“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有何打算”？ “打算……”，杨晓风在心里也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不过却一直都没有答案，但前次和弟弟妹妹重逢之后，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 他淡淡道:“别的打算倒没有，不过我心里很清楚，清水山庄已发生过一次惨事，所以，只要我还活着，就绝对不会让祸事再发生第二次”。 一道伤疤，在岁月的消磨中才刚刚结了痂，如何还能再忍受得了再一次的摧残。同样的痛，若是发生第二次，是要有多么大的勇气才能承受得了。 “风儿，说的好……”，洛文斌很欣慰的赞赏了一句。他和洛清羽对视一眼，父子二人都点了点头，随即笑着道:“风儿，我和羽儿商量过了，打算着手为你和雪儿的完婚事项做准备，现在就想听听你自己的意见，至于雪儿那边嘛，她的心意你也知道，就由我全权替她做主了”。 “这……”，杨晓风大惊，猛然站了起来，看着二人道:“伯伯，大哥，恐怕现在让我和阿雪完婚不妥吧，刚刚我也说了，可能这次的假宝藏之事便是冲着我来的。假如事实真是这样，此时让我们完婚，只怕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因而牵连到落雪谷”。 “哈哈，牵连到落雪谷……”，洛文斌和洛清羽同时大笑了起来。 洛清羽笑着道:“晓风，你早已是我们落雪谷的人了，可你居然还在说什么会牵连到落雪谷，真让我有些意外”。 “我……”，杨晓风心里一热，眼角已有些湿润，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父子二人，随即缓缓坐下，过了好久，侧过头，淡淡道:“那好吧，一切全由伯伯你和大哥做主就好了”。 虽然杨晓风把脸转向了一侧，但洛清羽还是看到他眼里不能自己的流下了几滴热泪。 或许，真的就好像他和兰如是说的那样，杨晓风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坚强，但他心里却比谁都脆弱。 只是，这脆弱的一面，他一直隐藏的太深，深的甚至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其实，他并不是毫无情感的冷血动物，而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r的人。 曾经所有的伤痛，所有他以为被时间消磨掉的往昔，在那一刻全都从心底涌现出来，化作热泪。 原来，过往的所有都未曾被忘记，只是他在故意选择逃避罢了。 洛清羽走过来，在杨晓风肩头轻轻拍了几下，这才感觉到他的身子竟在微微颤抖着。 这让他不由一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面前的这个男子，真的就还只是一个比自己要小好几岁的年轻人啊。 洛文斌微笑着，真正发自内心的笑看着杨晓风和洛清羽。只要是一个父辈，不管是谁，能看到眼前儿子与女婿如此融洽的一幕，想必心里都是很高兴的。 “风儿……”，他笑着道:“此时才刚刚五月，我和羽儿商量后，决定将你和雪儿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十，一来为纪念你们俩这整整迟到了十一年才总算圆满的婚事，二来也不枉雪儿她整整等了你十年之久”。 是啊，如今婚期已定，的确也不枉阿雪为他整整孤守了十年之久。 十年如一日的苦苦相待，她一个人是如何渡过那无数个漫漫长夜的？ 但好在，她与他之间，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完婚 人生在世，可能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遗憾，以及伤痛，但时间总会将所有的缺憾抚平，到最后还你一个圆满的结局。 “十一月初十……”，杨晓风嘀咕着，想到往日的种种，又想到最近所发生的许多事，一时还在犹豫着，但也就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会儿，片刻后终是笑着答应道:“一切全凭伯伯和大哥做主”。 “好，风儿……”，洛文斌开心的微笑着，和声道:“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待在谷里陪着雪儿，之后这几个月不管再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出去了。我和羽儿立刻为你们的婚事着手c办，到时候一定给你们俩把婚事办的是又热闹又风光。同时还要广邀武林同道，让大家都来参加道贺”。 “这恐怕不大好吧……”，杨晓风微微皱眉，道:“如今只怕已经有好多人在盯着落雪谷了，我觉得这场婚事没必要再大张旗鼓，简简单单走一下过场就行了。以阿雪的性格，她也不喜欢人多的场面”。 “哎，风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就这一个女儿，她的婚事怎么能简单过一下就行了呢”？ 洛文斌很是坚决的摆摆手，道:“更何况，就像你说的，现在已经有人盯上我们了，那干脆我再发请柬把他们都邀到落雪谷来，既然他们要看我落雪谷的底，索性就让他们看个够好了”。 “是啊，晓风……”，洛清羽也道:“我们洛家好歹也是当今武林第一大世家，还从没有因为害怕别人暗中打我们的主意而退缩过呢。所以啊，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就安安静静的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好了”。 “好吧，既然伯伯你们坚持要这样，那就这么办吧……”。 杨晓风眼见得已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也只好答应了，随即起身坦然一笑，道:“我看我还是把这个消息去告诉阿雪吧，相比较起来，伯伯你们去说的话，终究是没有我自己亲口说给她听更让她高兴的了”。 其实，就高兴而言，杨晓风更多的却是感动。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煎熬了这么多年，如今，他终于要再次有个家了吗！ 虽然没有回清水山庄，但就像阿雪之前所说的那样——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看杨晓风走了出去，洛文斌忽然又问道:“羽儿，你有没有觉得风儿今天好像变得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 洛清羽淡淡一笑，道:“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晓风不过就还只是个大男孩而已”。 聆风楼里，兰如是已经走了，就只有洛清雪和杨晓溪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嫂子，我听如是姐说妳等了我哥整整十年之久，而且居然还是在他生死未明的情况下。我想知道，这么多年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妳一路坚持了下来”？ 杨晓溪眼珠子轱辘一转，狡黠的笑着道:“看我哥长得虽然也不算难看吧，但也说不上是貌若潘安。而且，他如今不过就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嫂子妳说妳到底是图什么呀”？ 洛清雪沉默着，对于小丫头的问题，她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就只好沉默着。 “哦，我知道了……”。 “妳知道什么了”？ 小丫头偏着脑袋瓜瞅着洛清雪看了好一阵，随即一拍脑门，咋呼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对吧”？ “爱情……”，洛清雪调笑道:“看来妳懂得还挺多的嘛，还知道爱情。那好，我来问妳，什么是爱情”？ “这个……这个……”，小丫头嘀咕了半天终究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遂直接很无辜的轻摇了一下头，努着嘴嘟囔道:“不知道”。 “呃，那妳还在对我瞎说……”，洛清雪一脸无奈的用手轻揉着太阳x，对她感觉很是无语，耐心讲解道:“傻丫头，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一种感觉，一种好似甜蜜但却又好似痛苦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总之是根本就无法说清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妳说，反正日后等妳也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明白了。哎呀……，我都不知道妳这小脑袋瓜里整天到底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呀”。 “嘿嘿……”，小丫头俏皮的一笑，道:“就像妳和我哥，如是姐和清羽哥，对吗”？ “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小丫头对洛清雪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嘟着嘴道:“嫂子妳要是不想说的话，那我就去问如是姐，再不行的话，我就干脆去问我哥，他肯定会告诉我的”。 她一边说着，站起身便要走。 洛清雪忙扯住她道:“妳且住，怎么什么问题都去问妳哥啊”？ 便在此时，听杨晓风远远问道:“不知道妳们两个要问我什么呀”？ 二女一回头才看见杨晓风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站在她们二人身后了。此时的他，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二人，那神色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很明显，是完完全全听到了她二人刚刚所说的那些话。 杨晓溪一愣，诧异道:“大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像鬼一样，一声不响的”。 杨晓溪看着妹妹，大摇其头。 洛清雪感觉脸上微热，低声道:“风，你……你不是和大哥一块去喝酒了吗，怎么……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阿雪……”，杨晓风定定的看着洛清雪，神情严肃而又认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刚刚伯伯对我说了一件事，我特地过来告诉妳”。 洛清雪见杨晓风变了脸色，正要问是什么事。杨晓溪已经抢着开口道:“大哥，伯伯对你说了什么呀，你怎么还板起脸来了”？ 杨晓风清了清嗓子，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又缓缓说道:“刚刚伯伯对我说，接下来要为我们完婚，日子就定在十一月初十”。 “十一月初十……”，洛清雪呆了一下，愣愣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茫然，更多的却是询问。 杨晓风点头道:“是真的”。 “好耶，嫂子和大哥终于算是圆满了……”。 杨晓溪欢呼一声，道:“恭喜嫂子正式成为了我的嫂子，至于大哥吗，自家人就不客套了。呃，对了，嫂子也是自家人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小丫头似乎忘了，此刻更高兴的应该是洛清雪才对。 杨晓风微笑着伸出手去轻轻揉了揉妹妹的秀发。或许，只因他看见，在喜悦的掩饰之下，小丫头多多少少流露出来的那一丝伤怀。 虽然她表现得依旧像曾经那么纯真，可是，她的心呢？ 或许，她永远都不会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 离别了十一年之后，她终于再次和大哥重逢，可大哥早已不再只是她的大哥，他有了自己的生活。而她，从此在大哥的生活中，只能算是一个客人。 洛清雪浅笑着，灵动的双眸中热泪早已忍不住流了下来。此时此刻，她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十年孤独的相守，有那么一天，当那种茫然无措的期待终于变成了真实的时候，反而让人恍惚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刻的她，是温柔的吧！ 这一切，莫非是在做梦吗？ 洛清雪目光柔和的笑看着杨晓风，她清醒的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若非有杨晓溪在场，她真的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 “大哥，嫂子，你们聊吧，我先走了”，杨晓溪收起了俏皮的姿态，有些失落的跑出去了。 洛清雪看着杨晓溪跑出去的背影，奇怪道:“她怎么啦”？ 妹妹的心思，杨晓风怎会不明白，只好苦笑一声，道:“晓溪无非是见我要和妳完婚了，怕以后我把感情全放在妳身上，所以心里不痛快了呗”。 “啊，你是说她在妒忌我……”，洛清雪神色古怪，道:“你是她哥，就算我们完婚了，你还是他哥啊，不至于妒忌吧”。 “女孩的心思嘛，谁知道呢……”，杨晓风有些尴尬，道:“晓溪很小就失去了亲人，这十年来一直都只是和晓凌相依为命，心中难免对我这做哥的有些依赖，倒也无可厚非，想必过些日子便好了”。 “嘿嘿……”，洛清雪狡猾的笑道:“晓溪也不小了，我看我们还是尽早为她安排一门亲事吧，免得以后她老是闹情绪”。 “是该找个人帮我们照看她的，不过以后再说吧……”，杨晓风实在不想在这些问题上多纠缠，赶紧转移话题，含糊其词道:“我们还是去看看晓溪吧，这小丫头还真不太让我放心”。 洛清雪眯眼看着他，用手捋了捋自己的秀发，柔声笑着道:“好啊”。 她不会也和小丫头一样，也有这种妒忌的心思吧？ 杨晓风直感觉心里有点发毛，赶紧拉起她的手往妹妹的住处而来。天知道要是只有他和阿雪两个人再呆下去的话，对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兄妹情深 午后的阳光显得有些慵懒，一如杨晓溪同样慵懒的心情。 已有些枯败的老树下，摆放着一副小石桌，此刻，杨晓溪正趴在石桌上发着呆。 星点碎阳从树叶间洒落下来，让人有些莫名的失落。 “大哥……”，她轻声嘀咕一句，有些伤感的抬头看着远处，正好一阵微风吹在女孩年轻的脸上，美丽甚至还有些青涩。 本以为重逢后，她能和大哥一起回清水山庄去的，有大哥在，她便又有了家的感觉。 只是没想到大哥却要留在落雪谷，而且这么快便要和嫂子完婚，她心里虽然很是替大哥高兴，但十多年来压抑在心中对亲人的思念却也愈发的强烈。此刻，她的心绪就似决堤的洪水般一发再不可收拾。 爹爹，娘亲，二哥，还有老管家安叔以及清水山庄那么多的族人弟子，几乎每一个人的面孔全都清晰的从脑海中闪过。 当年的惨事发生以后，她每天半夜里都会被噩梦惊醒，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不敢睡觉，纵然有二哥一直守在她身边，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被无尽的恐惧所包围着。 然而，每次只要一看到二哥的脸，她心里便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只是，她却清楚的知道，二哥那年也不过才只有十四岁而已，他自己其实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从她记事起，爹爹就经常不在家，做为当时武林第一世家的家主，爹总有忙不完的事要处理。而娘亲也要帮爹爹c持起那么大的家业，自然也没多少时间可以陪她们兄妹。 记忆里，似乎就只有大哥整天带着她和二哥玩。自己小不点的时候整天看她两个哥哥读书，练剑，后来她也成了他们其中的一份子。 只是，那会儿她却总是要大哥为她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拿来玩。 杨晓溪忽然忧伤的一笑，嘀咕道:“儿时美好的时光啊”。 只是那一切，在她十二岁那年的中秋之夜，全都戛然而止。 小时候的经历，以及这十一年来和二哥相依为命的生活，让她心里对两个哥哥的感情尤重于其她人。 想着想着，她眼中竟已多了几分迷朦的水汽。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杨晓溪忽然感觉有只手正从背后轻揉着她的秀发。她立刻回头，甜甜一笑，道:“大哥”。 杨晓风眼中满满的全是疼惜，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后脑勺，微笑道:“晓溪，不管到什么时候，大哥都会一直保护着妳，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不管我身边以后多了谁，不管我变成了谁，但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改变”。 杨晓溪浅笑着，却已经笑出了眼泪。她猛然起身扑到杨晓风怀里，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 原来，这世上除了至死不渝的男女之爱，兄妹之情的浓烈程度却也不输于任何一对痴男怨女半点，那种骨子里血脉相连的亲情，比起任何掺杂着太多欲念的男女之情都要纯洁，也更加的不离不弃。 一旁的洛清雪忽然眼神中透出了几丝幽怨。虽然不算是妒忌，但女人骨子里都绝不允许自己所爱的男人心中居然还会有别的女人，纵然那个人是人家的亲妹妹。 其实，这想法多少有些荒唐，可却也确确实实存在。 不过，洛清雪倒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女子，如今杨晓风兄妹得以团圆，她这既做为妻子又做为嫂子的，实在是要大度一些才好。 “呃……”，洛清雪干咳一声，不着边际的笑着道:“晓溪，妳最近住的还习惯吗”？ “嘿嘿……”，杨晓溪止住了哭声，立时又吟吟一笑，凑过来玩笑着道:“嫂子，妳心里这会儿是不是在想，我哥这专属于妳的怀抱怎么让我给抢了。放心吧，我虽然也是个女孩，不过却就只是个妹妹，所以妳不必担心的”。 杨晓风赶紧把头尴尬的偏向一边，此时他还是装聋作哑的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个女孩接下来将要互掐一番了。 果然，洛清雪满脸黑线，无语道:“小丫头休要胡言乱语，看我不撕烂妳的嘴，再叫妳嚼舌头”。 说着伸手假装要抓杨晓溪。 杨晓溪赶紧闪到大哥身后，夸张道:“大哥，快看，你老婆要欺负你妹妹了，你也不管管”。 杨晓风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立刻又闪到一旁。两个女孩便在这院里闹将了起来。 此情此景，他脑中忽然又记起了李木清的话。 “强者并不是为了能天下无敌，更不是为了打败别人。他们手中的剑挥动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制止杀戮。强者是能够保护那些弱小的人，能够保护身边的人不受到伤害，能够带给她人爱和光明。强者给人的感觉应该是温暖和安全……”。 落雪谷的一个小院里，看着眼前嬉闹着的两个女子，杨晓风终于完全明白了师父这番话中的意思。 他本以为自己像自残一般练剑，拼命想着要变强，是因为恨，是为了要给家人报仇，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错了。原来，强者意味着守护，那才是他当初拼命想着要变强的理由。 “阿雪，晓溪，过些日子我们回清水山庄一趟吧……”，杨晓风笑着，淡淡道:“想必这么多年，晓溪也一定很想念爹娘还有清水山庄的亲人们”。 洛清雪笑着点点头，她看的出来，以往杨晓风提到清水山庄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忧伤，可这一次，她却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久违的平静。 曾经那些在岁月里流逝掉的纯真啊，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是否，岁月也会倒流，时光也可以不老？ 一切的一切，仿佛又倒退了回来。 这一刻，他依然还是自己当年在清水山庄初遇时的那个少年。 儿时的回忆再一次重新涌上心头，是那般清晰。 “我就知道哥你最疼我了，走吧，咱们这就放风筝去……”。 听雪阁的院子里，一个粉雕玉琢般火红衣衫的小女孩正拉着她大哥的手嚷嚷着要出去放风筝。 “风筝啊，什么风筝，现在是放风筝的季节吗”？ 女孩的大哥正笑着逗自己的妹妹。 如今，当初的那个小女孩早已出落成面前的大姑娘，哥哥的两鬓也已生出了些许斑白。不过，虽然人已经沧桑了许多，可有些东西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比如，他和她之间血浓于水的兄妹亲情。 夜，y暗而又闷热。 几点稀疏的星光无力的从云层间露出脸来，不过却只是为落魄的人心中多添了一些失落罢了。 幽暗的星光下，杨晓凌长身而立，默默的注视着面前的深谷，孤独的身影多少有些落拓。 久久的，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 “晓溪，妳和大哥还好吗”？ 有谁知道，十年的漫漫长夜里，他总喜欢跑到这里来发呆，而每次，妹妹都会一道跟着他。 也只有在这里，他们兄妹二人才会对着面前的空谷倾诉一些对亲人的思念。 可如今，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大哥，晓溪，等我查明真相，将此间事一了，就去找你们……”，他拳头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冷冷自语道:“放心吧，所有的事情终都会有个了结的”。 脚下的深谷中，似乎传来了幽幽的一声叹息。 不远处稍微高于此地的一处崖壁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粗略望去并无异样。然而，细看之下却发现，在藤蔓和几簇灌木丛的掩映中，竟有个达一人之高的d口，不过d口狭窄，最多只能容两人通行。 下一刻，杨晓凌起身迈开脚步，缓缓踏进了d里。 这是一条亢长的通道，四周全是岩壁，越往里面光线越昏暗。不管是阳光还是月光，永远都无法照进这里来，就只有零星几点照明的烛火，气氛给人感觉y暗而又潮湿。 一路走过来，全是弯弯拐拐的岔路口。在这种地方走路，就像是在迷宫中一般，很容易走错。不过杨晓凌一路走下来，却显得并不困难，反而是又容易又轻松，因为这条路，他已走了整整有十一年。 越往里面越觉得冷，不过却越来越宽敞，路两旁的岩壁上已经出现了好多石室，全是挖空山体而建，里面所住着的大都是义父手下的那些杀手了。 杨晓凌拐过几个来回，最后在一间石室前停下了脚步，正是他自己居住的石室。不过，他并没有走进自己的石室，缓了缓之后，却是走进了旁边的另一间石室。 轻轻的掀起石室门口的帘布，借着外面通道中昏暗的光线，他细细打量着这里。一副石桌石凳，一张用粉红色帷帐围着的小床。 深呼一口气，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还能感觉到妹妹的气息。这里，便是晓溪以往这十一年来所居住的地方。 只是，如今却就只余下眼前这一处空荡荡的房间了。 一个黑衣男子在杨晓凌身后站定，一时之间却并没有要打扰他的样子。 “怎么样了”，过了很久之后，杨晓凌才开口问了一句。他当然是在问身后的男子。 “禀告少主……”，黑衣男子一躬身，恭敬道:“那日从黑石山出来后，你妹妹便和落雪谷的人一起回去了，此间再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 “我知道了……”，杨晓凌微微一笑。终于是放心了些，对身后的男子一挥手，道:“你先去吧”。 男子转身走了几步后忽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要禀告少主”。 “什么事”，杨晓凌头也不回。 “你大哥杨晓风与洛清雪就要正式完婚了，成亲之日定在了十一月初十”。 久久的沉默之后，杨晓凌问道:“这件事义父知道吗”？ “属下并未报告主上”，男子似早就料到杨晓凌会有此一问。 “呵呵……”，杨晓凌冷冷一笑，回头注视着手下的男子，漠然道:“现在你可以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义父了”。 “属下明白”，y暗的通道中看不清男子脸上的表情。他迈步往地x最里面走去，随后身影便被淹没在更深的黑暗中。 “大哥……”，杨晓凌从远处的那片黑暗中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了几丝期许的笑容，低声道:“弟弟在这里祝愿你，希望你和大嫂这一世能过得幸福”。 雨落花谢，月圆月缺，时间的流逝中，在不经意间，有些场景总是在生命中不断的重复出现，然后勾起人们对往事似曾相识的回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故人 一轮明月当空，清辉点点，撒下万里银光。最新章节阅读 今夜又是一个月圆之期吗？ 杨晓风抬头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手中的筷子都已经忘记了要夹菜。 同样的场景，同样正围着桌子进餐的一家人，只是却少了谁，同时又多了谁？ 洛文斌笑容满面，心情很是高兴，慈祥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笑问道:“风儿，你怎么不夹菜啊”？ 杨晓风一时出神，竟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风……”，洛清雪夹了满满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问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杨晓风淡淡一笑，道:“伯伯，再过一个月就是中秋节了，我想和阿雪还有晓溪回清水山庄去看看。同时也把我们完婚的消息告诉爹娘，让老人家泉下有知，得以瞑目”。 “这样也好……”，洛文斌笑着问道:“不知你打算何时出发”？ “过几天吧……”，杨晓风温声道:“等大哥他们从兰花们回来后再说”。 前次兰花门之事发生后，兰如是想念家人，不过恰好又赶上了假宝藏之事，一直未能回去看看。此次杨晓风他们从黑石镇回来后，得以空闲，正好这几日洛清羽夫妇回娘家去了。 “风，我还正打算要说呢……”，洛清雪低声道:“每年的中秋节我都要去清水山庄，今年当然更不例外”。 这边杨晓溪眼珠子一转，很是可惜道:“嫂子，想不到妳每年都要去我们家啊，要知道这样我早回去看看多好，说不定就不用等这么些年才能再见妳了”。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惹得几人一阵窃笑。 “是啊，晓溪……”，洛文斌笑着道:“妳们兄妹怎么不早点来落雪谷呢，要是那样也不用受这么多苦呀”。 “伯伯，我还不是怕你不认我了吗”，杨晓溪调皮的笑了笑。 洛文斌一窘，嗔怪道:“妳这是什么话，我与妳爹是义结金兰的异性兄弟，怎么可能会不认妳”。 “嘿嘿……”，杨晓溪甜笑着道:“其实我和伯伯你开玩笑呢，当年我才十二岁，清水山庄又刚出事不久，哪敢出来走动啊”。 “这倒也是……”，洛文斌笑着点点头，道:“不过，现在回来也不晚，正好赶上妳大哥和雪儿的婚期，要是妳二哥也一并回来的话就更好了”。 提到杨晓凌，杨晓溪便有些神色黯然，一时自顾自的吃着饭，再不说话。 “好了，不说这些了……”，杨晓风看着妹妹的神情，岔开话题，道:“伯伯，不知你和大哥有没有商量过，此次我和阿雪的婚礼打算都请些什么人来”？ 听杨晓风问起，洛文斌自豪道:“要请的当然都是那些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首先就是缥缈峰的人”。 “不行……”，洛清雪立刻打断父亲的话，冷冷道:“请谁都可以，干嘛一定要请缥缈峰的人，我不同意”。 “这……”，洛文斌为难道:“缥缈峰的人不请不好吧”。 不过他也知道女儿的脾气，只好看向杨晓风。以雪儿的倔脾气，要说这世上还有谁的话她会听，怕也就只有风儿了吧。 “阿雪，就按伯伯和大哥的意思办吧……”，杨晓风赶紧劝道:“反正到时候咱们也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并不会和众宾客有过多纠缠”。 “嫂子，妳对缥缈峰的人很讨厌吗”？ 杨晓溪眨了眨眼睛，凑近洛清雪，似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微妙。 “晓溪，赶紧吃饭”，杨晓风立即打断了她的好奇心。 夜越深，月色似更亮了几分。 这一餐，吃的愉快而又轻松。 一如杨晓风同样轻松而又愉快的心情。 一月之期飞逝而过。 斜阳早已染红了天际，又是一个黄昏。 赵老板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干瘪的双眼无神地望着酒馆里的桌椅发着呆。 虽然才不过五十多岁，但岁月似乎在他身上流逝的特别快，现在的他，看起来竟已完全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他枯瘦的身子就似秋末的枯草一般，没有一丝的精神气。消尽了肌r的脸上，皮包骨头。就只有偶尔间转动一下的那双眼睛，让人知道他还是一个活人。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消瘦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的老人走进了酒馆。 老人身着一件素布长衫，本是白的，但现在却已洗的发青，脚上的长靴也破了几个大d。灰白色的长发披散着，用一根木簪随意束在身后。不过，苍老的脸上却赫然有一双清亮有神的眸子，英气*人。 赵老板看着眼前之人的装束，感觉非常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老赵，不认识我了吗”？ 老人缓步走进了店里，目光温和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嘀咕道:“虽已过了这么多年，但这里却一点都没变啊！” 随即，他又对老板笑道:“莫非老哥忘了，十多年前，每次中秋节的时候，我都来你这里喝酒的呀”。 “哦，原来是李先生……”，老板恍然大悟，终于想起了曾经对老人的印象，喜道:“先生这么多年一直没来过，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李木清温和的一笑，接话道:“老赵，幸好你还在，我来的时候还怕找不到地方喝酒呢”。 “唉……”，老赵叹息一声，道:“十年前的中秋节我老早就备好了酒等先生，可等了好几天也没见你来，为此，我还难受了好一阵子呢”。 “哈哈……”，李木清朗声一笑，道:“只要有好酒，什么时候喝都不算晚，你看今天我不就回来了吗”。 “是是是，先生说的对……”，老赵赶紧招呼李木清坐下，又吩咐老伴做了几个下酒菜。随即从柜台后面端了一大坛子老酒放在桌上，笑着问道:“先生十年没来过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李木清随意笑了笑，拉着老赵坐下，道:“来吧，老友重逢，我们好好喝两杯”。 陈年烧酒，入口虽醇香，然劲道也更烈。老赵虽打理了一辈子酒馆，一碗下去，却已经感觉有些飘飘然了。 反观李木清，就好像喝水一样，他端起满满一碗酒一饮而尽，然后却又不住的咳嗽着。 好一阵后，他才气顺了些，随即望着外面，苦笑一声，道:“终究是老了啊”。 的确，李木清的确老了，这十年来，他自己都感觉老的特别快。 “先生的咳嗽还没好吗”？ “多年的老毛病了，恐怕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我看先生还是少喝一点酒的好，身体要紧啊”。 “话虽如此，但这酒这辈子恐怕是戒不掉了”。 或许，其实并不是李木清戒不掉酒。他只是不知道，若是连酒都戒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他的人，以及他的心早已被岁月沧桑。他的热血豪情也早已完全被消磨在酒里。 对他来说，酒已不光只是酒，更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他已经完全习惯了酒，就好像他已经完全习惯了孤独一样。 这辈子，他注定只能在酒的陪伴下孤独终老。 或许，他已经忘了，其实他也年轻过。又有谁没有年轻过呢？ 他也有过生死与共的朋友，他也有过刻骨铭心的恋人，但现在，那些不过都只是早已经老旧了的经年过往。 一切的一切，终究再难回首。而他，也早已不再年轻。 窗外，夕阳正好。远处，一片火红，就像是天边的晚霞。 但李木清看到的却并不是晚霞，那是清水山庄的枫叶林。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故地 掩映在枫叶林中的清水山庄，少了做为当年武林第一世家的气派，只余下一片惨败不堪的景象。最新章节阅读 曾经恢宏华美的屋宇建筑，现在看上去竟已有种快要坍塌的感觉，地面上也全都是杂草。 岁月怎会如此无情？ 又或许，岁月从来就没有过任何情感，所有的所有，不过都只是人自己的臆想罢了。 没有了活人的喧闹气息，整个清水山庄是又y森又荒僻，感觉很是瘆的慌。 “云水间”的门前，一个成年男子负手而立，正望着里面的景象在发呆。 男子着一身黑衣，头戴一顶黑布围着的大斗笠，脸全部隐在黑布后面，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门框，温柔的动作就像是一个少年正在轻轻抚摸着心爱女孩的俏脸一样。 “这里连摆设都没有变过吗……”，他叹息一声，一时有些恍惚，似是在问什么人，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在门前停留了良久之后，男子终是缓缓走了进去。 “咳咳……”，一股浓重的霉味呛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让黑衣男子不住的咳嗽着。 又过了一阵后，他这才抬头仔细打量着四周，宽阔的大厅中，整整齐齐摆着两排大木桌木椅，只是现在上面已全是灰尘和霉斑。如此简单的陈设，有谁会想到，这里便是当年清水山庄最重要的议事大殿。 看着眼前的景象，男子一阵出神，缓了缓后，他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张大木椅前，记得这里便是曾经清水山庄庄主杨霜子的座位吧。他也不管上面是否干净，直接就坐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原来那张椅子早已腐坏，被男子刚刚这样一坐，立刻便碎成了一堆木块。 “唉……”，男子只好长叹一口气，苦笑着摇头。 “嗯……吐……”，便在此时，一阵马儿的吐气嘶鸣声从外面传来，下一刻，男子的身影忽然间便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大厅之中。 清水山庄门前的空地上，一辆马车已缓缓停下。 “阿雪，晓溪，我们到了……”，杨晓风跳下马车，看着眼前熟悉却已有些陌生的景象，温和道:“下车吧，我们进去看看”。 两个女孩下了车，洛清雪因每年都来，倒没什么情绪波动。杨晓溪就不怎么淡定了，想不到十一年之后还能再次回来，让她很是激动。只是，看到眼前这一副破败的景象，女孩的脸上不由出现了几丝伤感，甚至还有些许的迷茫。 这里真的就是清水山庄吗！ “哥……”，女孩几近迷离的轻声问道:“这里真的就是咱们家吗”？ 女孩似乎很不愿相信，更不愿接受。眼前这片荒败的建筑群，真的就是曾经那个热闹非凡的清水山庄。 如果这里真的就是清水山庄，那这里的人呢？ 曾经，这里有那么多人，大人、老人、妇女、还有那么多与自己一起玩耍的孩子，他们都到哪儿去了？ 恍惚间，感觉就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心中最柔软的情感被触动，女孩的双眸中似已有泪水要滑落下来。 杨晓风同样一阵出神，过了好一会后才缓缓道:“这里不是咱们的家，这里只是咱们曾经居住过的一处地方。这里有咱们以前居住过的几间房子，仅此而已”。 “你说这里不是咱们家”？ “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晓溪……”，洛清雪轻轻拉了拉女孩的手，和声道:“没事的，我们进去看看吧。别听妳哥瞎说，他老是把自己搞得很复杂，就跟那什么哲学家一样，最讨厌了”。 “嘻嘻……，嫂子这话说得对，我也很烦大哥的这套说辞”。 “妳们……妳们两个……”，杨晓风有心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但想到她俩刚刚说的话，最终还是又算了。 其实他自己也感觉有点。好吧，他确实有点复杂了。 “吱呀”一声，杨晓风轻轻推开了清水山庄的大门，三人迈步缓缓走了进去。 这一步，不光踏进了清水山庄的那道门槛，或许，还有曾经的那些岁月过往！ 青石铺就的演武场上，没有了当年那种热血豪迈的辉煌霸气，只余下被时光荒芜了太久的孤寂。 那生满了石缝的杂草，显得是那样的落寞。 杨晓风却笑了，夹杂着几许伤怀，淡淡的笑意在脸上一闪而过。 “爹，娘，我回来了……”，他喃喃自语道:“爹，娘，你们看到了吗，不光只是我，还有阿雪和晓溪，我们全都回来了”。 有风吹过，他的低语声很快便被风声所淹没。不过在云水间的某处角落里，却像是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个孩子就是晓风吗”？ 隐没在暗中的黑衣男子隔空伸出手去，就像是要触摸什么一般。那被黑布遮着的脸上似乎露出了几丝难得的柔和神色，虽然很努力，然而到最后，他的手却终究只是无力的垂下。 一瞬间的温和顷刻之间便不复存在，下一刻，他脸上的温情瞬间已完全被残酷和冷漠所取代。 杨晓风终究只是一件他用来实现终极目标的工具而已，对工具，他不会有任何的感情。 哪怕他是自己和阿云的…… 可是为什么，心中竟会有一丝隐隐的痛。 那么多年的牺牲，那么多年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就只是因为妒忌，是因为出于对阿云的怨恨？ 忽然间，他竟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他在心里自问，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否是对的？ 又或者，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从和阿云的初遇，再到清水山庄的灭门惨祸。或许，他从来都是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走着。 不过，是错也好，是对也好，现在根本已没有任何意义。 他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太久，他也已经走得太远，远到已无法再回头，也不能再回头。 又或者说，其实从一开始，他便没有想过要回头。 良久之后，终究是没有得出答案，他自嘲的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想法实在可笑。 “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没有对错，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他实在有些搞不懂自己。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杨晓风若有所思的抬头，目光一时眺望向前方。穿过演武场，“云水间”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日光洒落下来，正好照在演武场上。在日光的映照下，“云水间”三个字显得有些陆离斑驳，原本苍劲有力的笔法如今却只剩下几痕淡淡的笔画，字里行间虽勉强还能辨认出原来的意思，但早已没有当年那种凌厉激扬的大气。 那究竟是一处殿堂的名字，还是记忆中的一段往事？ 早已淡去的笔画间，流淌着的可是已经远去的岁月！ 片刻后，杨晓风淡笑着摇了摇头，把目光从前方收了回来，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个女孩。 眼中所见，杨晓溪正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看着看着，竟已是泪流满面。 “大哥，这真的就是我们的清水山庄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往事 杨晓溪泪眼朦胧，呆呆的看着杨晓风，又问出了她刚刚才问过的问题。最新章节阅读眼前的景象实在让她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她曾经的家。 “我记得我们家曾经是那样热闹，有爹爹，娘亲，安叔，还有那么多族人，可如今……”。 “是啊，那时候的确很热闹，记得妳整天就只缠着我让陪妳玩，也不好好练剑，也不好好读书……”。 杨晓风浅笑着，悠悠诉说着往事，只是，他忽又直接道:“可妳也说了，那只是曾经……”。 原来所有的过往都已变成了曾经。曾经的欢笑，曾经的快乐，同时还有曾经的那些伤与痛。 曾经的一切本是那样美好。 曾经的人依然还存在于记忆里，但记忆本身却已经被尘封了起来。 曾经…… 或许，人生一世，最美的便是曾经。 只是，人总是要活在当下的。既不是昨天，也不是明天，而是今天。 杨晓溪忽然却又笑了，因为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都已不再重要。 “嫂子，我们进去看看吧”，她微笑着拉过洛清雪的手，一路小跑着往前走去。 洛清雪也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帕丝绒手绢，边走边轻轻为女孩拭去残留在脸颊的泪痕，同时又笑着点了点头。 走过蜿蜒曲折的长廊，身边的每一栋屋宇似乎都在静静的讲述着一个老旧的故事。记忆由模糊而清晰，再由清晰而再次模糊。 原来时间真的不曾定格过，往昔悄悄的去，又悄悄的来，光y好像就在三人细碎的脚步声中缓缓流趟着，就这样悄悄流过去了。 岁月过往中，人似乎是从过去走来，一步一步，整整走过了一个曾经。 静谧而又祥和的气氛中，亲人的声息好像还在耳边回响，清晰却又似乎已有些模糊。 杨晓风慢慢闭上了眼睛，当脑海中故人的容颜远去，过往的一切似也在这岁月荏苒中，变作了鬓角的那几缕白发。 岁月如歌，人生如梦。 残留在心底的，究竟是放不下的执念，还是那最深的牵挂。 寂静的院子里，摆着一副小小的石台，曾经多少个月光如雨的夜晚，吃过晚饭后，他们兄妹三人就围着这石台听娘亲讲那些美丽又动听的故事。 那是一段多么温馨的日子啊！ 柔和的夕阳温暖的照进房间里，似乎在这里还能感觉到母亲同样温暖的笑意。 缓缓的，杨晓风推开了面前的门，更像是推开了心底对母亲的记忆，然后，他慢慢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是母亲和爹爹的卧房。 屋里一切如旧，简约的陈设，素绸做的床帘，以及墙上那几副早已腐坏了的花鸟画。每一件东西，都在向他讲述着一段旧事，一段关于母亲的回忆。 物是人非的场面，似乎时间停滞在了这里。 那结满了墙角的蛛网，或许也是一种见证，见证着曾经的点点滴滴。 杨晓风兄妹二人看着屋中的一切，洛清雪在后面看着杨晓风。 那深情款款的目光，仿佛望穿了岁月，柔和的落在杨晓风的后背上。 多少年的时光，就在这款款凝望的目光中，悄悄流淌过去了。 回头的时候，原来生命中却还有个人在一直默默守候着。 杨晓风终于从房中的其它物件上收回了目光，转身看着洛清雪。二人的眼神在空中相接，然后，他和她同时都笑了。 女儿如画，笑靥如花。 这一刻，是否便是永恒？ “阿雪，晓溪，我们再到别处去看看吧”，杨晓风柔和的笑着，当先走了出去。 两个女孩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外边走去。没有人说话，三人就这样静静的走着，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来到了最里面听雪阁的院门前。 杨晓风走的很慢，却没有任何的迟疑，轻轻走了进去。 洛清雪和杨晓溪也紧随其后，走到了听雪阁的院子里。 青石铺成的小路，枯死了之后却又从根部重新发出了新笋的山竹，秋风中开的正艳丽的菊花，以及那满满一院子的杂草。 有微风吹过，花儿轻轻摇曳着。随风摆动着的身躯，像是在久别重逢之后，对老朋友热情地打着招呼。 眼前那竹木相间的小阁楼，是否可还有谁记得它的名字？ 洛清雪忽然再一次记起，杨晓风第一次带她来这里的时候。 “阿雪，妳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吗”？ 那时，他曾这样问她。 “什么名字”？ “听雪阁”。 她现在终于懂了，原来他所听的雪，不是冬季的寒雪，而是一个人，是那个叫雪的女子。 秋日的黄昏中，花儿在斜阳下轻轻舞动着，一如当年那个也曾为自己所爱的少年而惊鸿一舞的少女。 转身之后才发现，原来时光并未走远，停留在原地的，是矢志不移的痴念，还是至死不渝的爱恋。 任岁月荏苒，沧海桑田，原来有个人一直在自己心间，从未去远。 “哎呀……”，就在洛清雪正凝神静思之际，杨晓溪突然咋呼一声，大叫道:“大哥，嫂子，你们快来啊，看我发现了什么”? 杨晓风听妹妹语气紧急，赶紧上前，关心的问道:“怎么啦”？ 杨晓溪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认真道:“大哥，嫂子，你们有没有发现，不光你们二人心中互相深爱着对方，就连你们住处的名字，也是暗合美意，一个叫‘听雪阁’，一个便叫‘聆风楼’”。 说到最后，她实在已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看着杨晓风和洛清雪当下被自己给耍弄了的表情，心里感觉实在是太痛快了。 杨晓风一时很是无语，向洛清雪看去，恰好洛清雪也正向他看来，两道目光相接，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几丝无奈。于是，二人同时都苦笑了一下，别过头去。 他和她本都是性子冷淡之人，被杨晓溪这么一闹，倒也让气氛活跃了许多。 只是，在杨晓溪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中，洛清雪感觉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热，到最后竟是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杨晓风只好伸手在妹妹的头发上重重揉了几下，以此提醒她注意点仪态。 “哥，你干什么呀……”，杨晓溪一脸不满，用力甩了甩杨晓风的手，不悦道:“我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老喜欢摸我的头发啊，万一被你揉坏了脑袋怎么办”？ “嘿嘿……”，说着说着，她却又傻笑了起来，对杨晓风r麻道:“大哥，你说将来我要是嫁不出去怎么办，你会像现在这样，一直对我好吗”？ 杨晓风微笑着，再次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和声道:“傻丫头，只要有大哥在，一定不会让妳受委屈的。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保护着妳，还有阿雪。因为妳们两个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杨晓溪眼中一热，就要流下泪来，真的很感动大哥所说的话，不过最终她却只是故作轻松的玩笑道:“大哥，你这么说话，就不怕嫂子生气啊？要知道女人可是很容易吃醋的哦！” “生气吗……”，杨晓风朝洛清雪看了一眼，随即用手指轻轻在妹妹的琼鼻上点了一下，笑着道:“傻丫头，妳是我妹妹，阿雪怎么会生妳的气！” “那可说不定……”，杨晓溪还在徒自嘀咕着。她看了看洛清雪，眉毛弯成了两道月牙儿，嘿嘿一笑，露出一个甜死人的表情来，微眯着眼睛道:“嫂子，妳会不会生气啊”？ “哼……”，洛清雪白了她一眼，假装嗔怒，却又忍不住笑道:“小妮子总是满嘴胡言乱语。就妳这咋咋呼呼的脾气，要是不改改，小心真的嫁不出去哦”。 “谁胡言乱语，谁咋咋呼呼啊……”，杨晓溪立即为自己辩解，道:“我真为未来的小侄子担心啊，妳说你们两个整天都这样冷着脸，话也不多说。我害怕你们有了孩子之后，会不会连个教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唉……”，说着说着，她竟是慢慢摇起头来，甚至还重重叹息了一声，可怜兮兮的道:“我那苦命的侄子啊，你就祈祷自己是个双胞胎吧，那样就有人陪你说话了”。 “好了，晓溪，妳再说下去我都要倒胃口了……”，杨晓风斥了妹妹一句，这丫头可真会煽情。他最后在院子里扫了一眼，和声道:“我们还是到后山去看看爹娘他们吧，完事就赶紧下山去，看这天色也不早了”。 “好吧……”，杨晓溪冲大哥吐吐舌头，不过却又道:“怎么，哥你不和嫂子一起进去看看吗，要知道若不是当年咱们家发生了祸事的话，这里现在可是包括我小侄子在内你们一家子的住处啊”。 杨晓风和洛清雪赶紧出了院子，只留下杨晓溪一人还在原地嘀咕。谁知道要是再待下去，这丫头嘴里还会再乱嚼出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来。 “搞什么嘛……”，见二人急急赶了出去，杨晓溪先是一愣，随即鄙夷道:“切，跑那么快干什么呀，又没什么东西在后边追你们。哎呀，你们等等我啊……”。 前边二人闻言，非但不慢，反而加快脚步往后山赶去，杨晓溪只得赶紧跟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次重逢 听雪阁的位置本来便处于清水山庄最里面，所以，其实也没几步路，杨晓风三人便赶到了山庄后山的空地上。最新章节阅读 再往前是险要的悬崖，左右两边的枫树林早已千层尽染，配上黄昏的斜阳，让人心中有了几丝久违的安宁。 大片的开阔地上，一座座坟茔显得很是孤僻，曾经不可一世的武林第一世家啊，最后还不是化作了尘土。 原来所有的功名利禄到头来终究不过就只是一场虚幻。沉浮起落间，时间总会将一切都带走。 人，便是这世间最可笑，也最可悲的东西了吧。 袅袅青烟，被风吹向了远处。或许，清风吹走的，还有对亲人的那份缅怀之情。 “爹，娘，原谅孩儿不孝，今日才来看你们二老”。 梅落云和杨霜子的合葬墓前，一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双膝跪地，虔诚拜祭着，满脸的悲苦之色，不是杨晓凌却又是谁。 苍翠的草地上，已落下了些许秋叶，脚步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走在这里，杨晓风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许多。杨晓溪从后面紧追几步赶上他二人，难得也收起了刚才那副俏皮的样子，安安静静的跟在大哥身后。 三个人就这样缓缓走着，面前的这条路并不长，可给人感觉却好像走了太久。一路走来，过往的青葱岁月，年少轻狂，仿佛竟都在这细碎的脚步声中，渐行渐远，到最后终究只余下一片模糊。 时间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被记忆沧桑了的，究竟是年少的容颜，还是人的心。 时光虽让人褪去了青涩，但同时把人心却也变得忧郁莫名。 下一刻，他们便看见了杨晓凌。 “那是，二哥……”，还在相隔很远的地方，杨晓溪却一眼便认出了杨晓凌。登时立住脚，呆呆的看着二哥的背影，泪水忍不住夺目而出。 虽然在落雪谷的这些日子，一直有大哥和嫂子陪着她，可是有谁知道，每当夜深人静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便会无法克制的想起二哥来。十一年的相依为命，让她对二哥的感情早已超过了任何人。 “晓凌，是你……”，杨晓风眼神有些恍惚，轻声道:“你回来了”？ 杨晓凌起身，慢慢回头看着三人，几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竟然一时都选择了沉默。 长久的相对无言之后，杨晓凌微微一笑，道:“大哥，大嫂，你们来了”。 他又把目光转向杨晓溪，溺爱的一笑，道:“晓溪，妳还好吗”？ 杨晓溪没有说话，猛跑上前去，扑到杨晓凌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这一刻，她再也没有了往日那副鬼灵精的样子，此刻的她，只想静静的在二哥的怀里大哭一场，并不是因为受了什么委屈，只是对二哥的那份深深的思念，那永远无法割舍的血脉亲情。 杨晓风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兄妹二人，轻轻的拉住了身边洛清雪的手。 洛清雪转头看了看他，二人相视着彼此柔柔一笑。 远处的夕阳已快要落下天边，风也悄悄的静了下来，那一刻，清水山庄后山的空地上，忽然让人倍感温馨。 杨晓溪哭了一阵之后，终是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杨晓凌，忽然噗嗤一笑，道:“二哥，你怎么也回来了”？ 杨晓凌伸手轻轻为妹妹拭去腮边的眼泪，又重重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道:“傻丫头，快要中秋节了，所以我回来看看啊，却不想遇上了你们”。 “二哥，你干什么呀……”，杨晓溪很是不满，用力的甩了一下杨晓凌的手臂，嗔怪道:“你和大哥，怎么你们都喜欢揉我的头发呀”？ “哈哈……”，杨晓凌和杨晓风闻言同时都是开怀一笑。 下一刻，杨晓凌看向杨晓风，笑着道:“大哥，你们还好吗”？ “晓凌，这次回来就不要再走了罢……”，杨晓风笑着点了点头，严肃道:“跟我去落雪谷吧，马上我就要和阿雪完婚了。过些日子，我们就一起回这里来住”。 “是这样啊，那我应该先祝福你和大嫂……”，杨晓凌笑的有点忧郁，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只是……”。 杨晓风不置可否的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杨晓凌目光一一在三人脸上扫过，最后道:“大哥，你跟我来一下”。 随即他又特意叮嘱妹妹道:“晓溪，妳不要跟来，我有话要和大哥说”。 说完后径直往一边的树林里走去。杨晓风迟疑了一下，随后跟上。 杨晓溪狐疑的看着两个哥哥，问洛清雪道:“嫂子，他们去做什么呀，这里又没有外人，难道有什么话还不能当着我们两个的面说吗”？ 洛清雪笑了笑，淡淡道:“傻丫头，即便是做为妻子和妹妹，但对于男人之间的一些事，我们还是不要去过多追问的好”。 杨晓溪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杨晓凌整整走了有百步之余，又回头看了看，确定后面洛清雪和杨晓溪二人绝对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之后，这才停下了脚步。 杨晓风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立。 “大哥，过了这么多年，你说我们是不是都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 “的确，人总是会变的……”，杨晓凌看着大哥，有些伤怀道:“不知你可还记得，以前我的剑术学不好，老被爹爹训斥，而每次你都会带我来这里，不光开导我，安慰我，更是为我不厌其烦的讲解和演示清水剑法的招式要诀。想想那时候的日子，过得真是又快乐，又自在啊”。 “是啊，那的确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杨晓风慢慢附身捡起了一片地上的落叶，放到眼前仔细打量了好一阵，随后摊开手轻轻一吹，落叶便被风吹着缓缓漂了出去。 他淡淡一笑道:“仔细想想，人的一生其实就和这秋末的落叶差不多，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将会漂向何方，只能任由自己被风吹着，随波逐流”。 “可人至少还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不是吗”，杨晓凌似是在问杨晓风，又似是在问自己。 或许他还不懂，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情无法避免，也无法选择，能选择的，也就不是人生了。 “我有时一直在想，究竟是命运选择了人，还是人自己选择了命运……”，杨晓风望着远处，低声自语道:“小的时候，我以为随着咱们一天天长大，我们兄弟二人会从爹娘手中接下清水山庄，一家人过清净自在的日子，从未有想过会是现在的这种局面”。 “呵呵，我也从未想过……”，杨晓凌忧伤的笑了笑，道:“我也想一切都没有改变，可当我们终于长大的那一天，清水山庄却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吗……”，杨晓风望着远处，夕阳已落下了山头，天边却还残留着几片晚霞，火红的颜色，依旧显得无比艳丽。 与此同时，前方山谷中缓缓升起了几丝白雾，慢慢的向这边飘了过来，只是片刻不到，整个后山便全被大雾所吞没。 刚刚还明朗清亮的天空，顷刻间便成了一片朦胧。 人生岂非也正是这样，看似平静的生活之中，忽然间便会发生许许多多这样或那样的意外。 痛苦和迷茫便如这大雾一般，把人的心从光明之中一下子拉到了无尽的黑暗里。 纵然你百般努力，可还是看不清前方的路。偶尔觉得厌倦了，想回头的时候，转身之后才发现，原来来时的路也早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我们就这样孤零零的行走于天地之间，忘记了究竟想要前去何方，也找不到来时的路。走着走着，甚至都已记不起自己初时的样子以及最初出发的理由。 就这样，人总是孤独的把自己丢在了路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执着（上） 天色近晚，流霞满天。 清水山庄后山的红叶林间，正弥漫着一层朦胧的薄雾。 一阵山风吹来，丝丝薄雾便在枝叶间轻轻飘荡起来。 潮湿的水汽渐渐的凝结在鲜红的叶面上，让一片片秋叶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被冲洗过一般，愈发显得鲜明清亮。 杨晓风侧头静静的看着立在身旁的弟弟，见对方也正痴痴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凝思。看到这里他便笑了，温和道:“晓凌，你刚刚说清水山庄已经不在了，可你却错了”。 “你说我错了……”，杨晓凌收了心思，转过头来看了看杨晓风，苦笑着道:“其实我也希望是我错了。我有时候甚至在想，这不过就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梦醒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只可惜……”。 “只可惜这一切并不是梦……”，杨晓风平静的道:“但是，不管我们所经历的这些是不是梦，可又有什么关系，它并不影响我们可以选择更好的活着。我们每个人都要活在现实当中，是否就因为过往的一些悲痛，人便要一直沉沦在痛苦中而无法自拔吗”？ “无法自拔……”，杨晓凌淡淡道:“可我们究竟要怎样选择，莫非你要我选择忘记，忘记曾经的一切，包括爹娘”。 “或许吧，或许忘记也是一种选择……”，杨晓风直视着弟弟，气氛忽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后，他又抬头望着眼前的薄雾，缠绵起伏间，是谁，在轻轻叹息；又是谁，还在迷茫中痴痴守候。 “那要是无法忘记呢……”？ 杨晓凌问出了每一个对过往无法释怀之人心中的困惑。 原来，我们总是在规劝别人试着将伤痛选择忘记，却忘了，忘记本身便是一种让人伤痛的选择。 “无法忘记吗……”，杨晓风再次平静的道:“如果无法忘记，那就学着放下”。 “放下……”，杨晓凌语气凌厉，反问道:“怎样放下”？ 是啊，怎样放下呢？ 杨晓风没有立刻给出他的答案。是否，曾经的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曾追寻了无数次。 此时，晚风正劲，满山的薄雾被风吹着，急速的流转起来。树上的枝叶也在风中哗哗作响。 只是，一会儿后，当谷风停止的时候，一切也都跟着再次重归于平静。 弥漫的雾气依然缓和的在他们身后缠绵着，就似刚刚那一阵劲风从未吹来过一样。 杨晓风看着面前的大雾，忽然掌上运气，袖袍轻挥，淡淡的向前打出了一掌。那看似绵柔的掌风却带起了一股强劲的气流，呼啸着冲向前去，那原本流转在他们兄弟二人身边足足五丈之距内的雾气一下子便全都被吹散开来，而刚刚还被淹没在浓雾中的枝叶便又重新露了出来。 然后，他就笑了。 “晓凌，你看……”，他浅笑着道:“虽然大雾将这些枝叶给遮掩住了，但它们其实一直都在那里，从未消失，也从未改变过”。 “那又如何”，杨晓凌似乎已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但却依然很嘴硬。 杨晓风微笑着，道:“其实，人的心就像这些枝叶。怨恨、执着便是眼前的这场浓雾。执念蒙蔽了我们的心，让我们看不清自己。于是，太多人就这样迷失了最初的样子”。 “最初的样子，呵呵……”，杨晓凌苦笑着，有些无奈，有些彷徨，道:“细细想来，还真是这样，我现在的确已记不起自己最初是什么样子的了”。 顿了顿，他反问道:“那你呢，经历了这么多，你是否依然还记得自己最初是什么样子的”？ “我记得”。 “哦”。 “我本来也已经快忘记了，但现在我却再次把那些自己已经丢失了的东西又重新找回来了”。 “……”。 杨晓风转身，透过浓雾远望着前方的那两个女子，轻笑道:“因为最初的人始终还在我身边，我依然要像最初那样去守护她们”。 杨晓凌也一道顺着他的目光远远看去，同样看着自己的妹妹，沉默了一会儿，凄笑道:“可我却已经完全忘了，仇恨已经在我心中牢牢扎下了根，我心中的恨实在已太深。我已经在伤痛和怨恨中走了太久，也实在已经走得太远，可能永远都无法再回头了。或许，终此一生，恐怕我都不会再想起自己最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 杨晓风没有反驳，他也无法反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不能说自己是对，他也不能说弟弟是错。 虽然是同样的遭遇，但他们兄弟俩却选择了两条不同的路。 报仇，这才是晓凌的选择。 只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对晓凌来说，究竟是他已无法回头，还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回头？ 就好像他自己一样，他又何曾想过要回头。 虽然血脉亲情并没有改变，但面前的这个人，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少年。 他自己又何曾同样不是如此。 想想也是，人生起落，本就叵测非常，又有几人能一直坚守本心，初衷不改。 “所以，我们要学着放下……”，杨晓风依然微笑着，轻声道:“如果我们能放下心中的执念，你便会发现，那时的你依然还是你，从未改变过”。 “放下心中的执念……”，杨晓凌嘀咕着，笑了笑道:“可是，人不正是活在执念当中的吗，倘若将所有都放下了，那他又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人活着，本就是为了那一念执着，若是选择了放下。那时的我，可还是我，那时的我，只怕早已不再是我。 “为了爱吧……”，杨晓风望着前方那正被浓雾笼罩着的两个女孩隐约的身影，坚决道:“对亲人的爱，为了守护自己身边最爱以及最亲的人”。 “是这样吗……”，杨晓凌同样看着前方的那两个女子，良久，忽淡淡一笑，反问道:“可是，大哥，爱本身岂非便是一种最深的执念。如此说来，你与我不是都有着自己难以释怀的执着吗。其实，我们一直都活在自己心底的执念中，对吗”？ 原来，我们都是活在自己的执念当中，只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着重点而已。 “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活在自己的执念当中……”，杨晓风看了一眼弟弟，笑了笑，认真道:“可我的执念是爱，是守护；而你的执念，却满满的全都是怨恨，是毁灭”。 “这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我们已经受过太多伤了，为什么一定还要再苦苦折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学着放过别人，同时也放过自己”。 “呵呵，所以，你要我学着放下……”，杨晓凌自嘲的凄笑了一声，反问道:“可若不是因为爱之切，又怎会恨之深。说到底，爱与恨究竟有什么区别。你要我放下，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只是你自己不敢面对，其实你一直都在选择逃避”。 杨晓风一呆，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弟弟。为什么，晓凌他…… “我从十六岁那年就做了杀手。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已变得比你勇敢，也比你现实；我的血早已冷了，我的心也早已比你狠。你心中依然还满满的全是爱、是仁慈，但我的心中却已经只有恨、只有残忍和冷酷。我早已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我，我也不可能再变回之前的那个我”。 他最后留恋的朝杨晓溪那边看了看，随即大踏步走了开去，再不回头，只是淡淡道:“大哥，晓溪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不去报仇我不怪你，但你也不要阻拦我。既然我们都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你就去做你认为更应该，也更值得去做的事吧。从今以后，我们的亲人就由你去守护，恨就让我来背负吧”。 “你就这样……就这样走了吗……”，杨晓风已迈出一脚，本欲挽留，但到底却又把脚收了回来，终是未动一步，只是有些不舍道:“其实，我本就知道你一定要走，可是，莫非你竟连一句道别的话也不和晓溪说吗。你可知道，在落雪谷的这段日子，她一直都很想你”。 “若是可以道别，我又何必要走，只怕到那时候，我便再也走不了了吧……”，杨晓凌脚步微微顿了顿，那一刻，他多想回头。不过，最终却只是重重的一跺脚，一脸决绝的离去。 杨晓风难舍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弟弟已远去的背影，些许孤寂，些许倔强。淡淡的薄雾，流转在杨晓凌周围，雾气中，他缓缓的离开，脚步决绝，渐行渐远。最后，那个萧索的身影终是完全被浓雾所淹没。 兄弟间的离别，不似恋人那样，没有太多的儿女情态。 此一去，何时回转，纵然难分难解，却终是不曾挽留。 杨晓风静静的注视着弟弟的背影，缠绵的薄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与杨晓凌之间，或许就只有几步之距。不过，中间的那道雾气，却似将他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细碎的脚步声，到最后终于变得微不可闻，杨晓凌的身影已彻底被浓雾所吞没。不过，他已经有些模糊的声音还是从那薄雾深处传了出来，带着些许决绝，些许迷惑，甚至还有些许落魄，以及太多的不舍，淡淡道:“大哥，等我将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的时候，我便会回来的。或许你说的对，清水山庄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它一直都在，在我们的心里”。 是谁，在轻轻叹息着。 暮霭沉沉，天色又暗了几分，夜幕降临了吗？ 又一次起风了，强劲的晚风呼啸着，渐渐的将满山的雾气全都吹散开来，天地渐渐的又复归清明，东天之上，淡淡清辉渐渐明亮了起来，是月亮快要升起来了吧。 第一百二十章 执着（下） 枝头的红叶经过刚刚雾气的洗礼，愈发的脆亮。最新章节阅读当浓雾散尽，前方的林间早已空无一人。 或许，有个人的心，也如刚刚的这片枫树林一般，经历了太多浓雾的摧残，不过，在这寒凉的秋风里，他依然直直的伫立在那里。 那与命运抗争着的叶片，便是这人世间最坚强，最鲜活的生命吧。 杨晓风呆呆的望着前面的树林，良久，深呼一口气，转身往回走去。 从此，两个人，两条路，两种选择。 正如晓凌所说，阿雪还有晓溪已成了他心中最深的执念。所以，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记得要回到阿雪身边。因为，那个女子便是他的方向。 下一刻，月亮终于露出了脸面，夜来临了吗！ 升腾的火苗照着女孩满是泪水的脸，梅洛云和杨霜子的合葬墓前，杨晓溪双膝跪地，将一叠叠纸钱烧给逝者。 十一年的伤痛，十一年的委屈和思念全都在袅袅火光中化作腮边的热泪，划过脸颊。 “爹，娘，我回来了……”，杨晓溪低泣着，呜咽道:“不光我，大哥，二哥，嫂子，我们都回来了”。 洛清雪站在杨晓溪身后，不时朝前方张望着。他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别的，杨晓溪还在这里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她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只好先蹲在她身边，安慰道:“晓溪，我知道妳心里不好受，我一样也很难过，但千万不要过于悲伤，伤了身子可不好，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是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杨晓溪悲拗的脸上忽然淡淡一笑，带泪的笑，笑着道:“嫂子，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一家人又团聚了，不是吗！” “傻丫头……”，洛清雪溺爱的伸出手，轻轻为杨晓溪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然后，她们就笑了。 “阿雪，晓溪，山上寒凉，我们这就回去吧”，二女一惊，同时抬头，却是杨晓风已经站在她们身后，正笑看着她俩。 “大哥，你回来了。你和二哥说了什么呀，居然去了这么久……”，杨晓溪满心喜悦，一下子跳了起来，不过随即她目光在杨晓风周边扫视一圈后，疑惑道:“对了，二哥呢，他哪去了”？ “晓凌他……”，杨晓风沉默了一下，用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转移话题道:“晓溪，天都黑了，我们走吧”。 “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听大哥的口气，杨晓溪神色一暗，低声追问道:“莫非……，莫非是二哥不想随我们一道回去吗”？ “晓凌一个人走了”，杨晓风苦笑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杨晓溪大叫道:“他是你的亲弟弟啊，做为大哥，二哥一个人你就放心得下”？ “这是晓凌自己的选择……”，杨晓风叹息一声，黯然道:“有些路，必须自己去走，别人替代不了。晓凌的心不在这里，我纵然劝他留下又能如何”。 “二哥……”，杨晓溪朝前方努力张望着，似是想要在那空荡荡的树林间寻到杨晓凌的身影，可终究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良久，她忽然问杨晓风，道:“大哥，你说二哥他还会回来吗，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或许吧，又或许只是他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杨晓风看了看妹妹，随即对洛清雪使个眼色，当下也不管她们，自己先朝回路走去。 “二哥……，你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走，至少那样的话，至少还有我和你相依为命啊”，杨晓溪嘀咕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晓溪，我们走吧”，洛清雪轻轻拉了拉杨晓溪的胳膊。眼前的情景是多么熟悉啊，看着女孩脸上的泪痕，她忽然记起，当年自己在清水山庄的死人堆里遍寻杨晓风不着的时候，曾经也是那样的肝肠寸断。 一时之间，她居然不知该怎样去安慰一下杨晓溪，只能呆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伤心落泪，那种失去了心中最重要的人的感受她比谁都明白。 “嫂子……”，就在洛清雪还在尤自发着呆的时候，杨晓溪却已经自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勉强一笑，道:“我们回去吧，大哥都走了好一阵了”。 “啊……”，洛清雪略微一惊，讶异道:“妳……妳说什么”? “我说我们这就回去……”，杨晓溪笑着道:“不要让大哥一个人等急了”。 “妳没事了……”，洛清雪实在无法跟上杨晓溪情绪转换的速度，白了她一眼，道:“怎么妳刚刚哭得那么伤心，这会儿却又好了”？ “呵呵，有什么好伤心的……”，杨晓溪忧郁的笑了笑，道:“爹娘不在了，二哥走了，但不是还有大哥和嫂子妳吗，我们还是完整的一家人。而且，我相信二哥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我也相信”，二人最后看了看前方的树林，彼此相顾一笑，转身缓缓往回走去。 远处的天空下，月亮彻底升了起来，清淡的冷光中，一片红叶被风吹着，轻轻从枝头零落下来，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带着几分眷顾，难舍难弃，却又不得不随风沉浮。 人的生命，是否正是这在风中飘零的落叶。 不管你愿意与否，但却总是要被风吹着，落向不知名的远方。 夜初的气息，让树林愈发的幽静，似乎这里早已是空无一人。 忽然，就在某处被一颗大树所遮挡的y影里，缓缓走出两个人来，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男子一身黑衣，头上还戴着一顶黑布围着的大斗笠，正是刚刚出现在云水间的那人。在他身后，同样是一个全身做黑衣打扮的中年男子。 两人都是负手而立，相互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此刻，他们正好站在杨晓风兄弟二人刚才所站的位置，抬眼看着杨晓风三人离开的方向凝思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呵呵……”，后方的黑衣男子忽然莫名奇妙的笑了笑，带着几分沧桑，几分忧郁，落寞的问道:“主上，你有怀疑过吗”？ “怀疑什么”，前方的男子毫无感情波动，声音冷淡至极。 “呵呵，怀疑什么……”，后方的男子又淡淡的笑了笑，夜风吹起他的长袍，哗哗作响。他整个人负手而立，不怒自威，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常年身处高位，掌握重权之人。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真正身处高位的人并不是自己，他，不过只是个被人c控的傀儡罢了。这一切是多么可笑啊！ 后方的男子自嘲的笑了笑，道:“对于我们所做的一切，主上可有怀疑过”？ “我们所做的一切……”，前方的男子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过了一会儿，仍然冷淡的道:“你这么说，可是后悔了自己当初的所做所为”？ “其实也谈不上后悔，我只是觉得有些困惑”。 “困惑，有点意思……”，前方的男子忽然竟微微一笑，可能是他觉得对方说的话有些可笑吧。 后方的黑衣男子似乎也没有听出前方男子笑声中的那一丝嘲讽意味，落魄道:“曾经，我以为权力就是一切，为了权力，我竟然对身边最亲近的人也痛下杀手，可现在……”。 “唉……”，说着说着，他似又不想说下去了，幽幽叹了口气后，干脆闭上了嘴。 “可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你站在了权力巅峰的时候，你却又觉得情感才是最重要的，对吗”？ 前方的男子笑了笑，接下了对方的话头，继续说道:“当亲人和朋友都在身边的时候，人往往狂热的迷恋着权力。然而，有那么一天，你已经重权在握，却发现朋友和亲人都已不在了，你居然连一个分享的人都没有，是不是”？ “呵呵……”，后方的黑衣男子凄苦的笑了笑，涩声道:“曾经的我，为了权力放弃了一切，可自从我坐上现在的这个位置之后，却感觉无比的空虚。原来权力带给人的并不是充实和快乐，只会让人变得冷酷，甚至……”。 他忽然抬头看着前方的男子，过了一会儿，才道:“甚至那种无时无刻不折磨着自己的恐惧感……”。 “恐惧感……”，前方的男子竟再次微微一笑，忽又冷漠道:“你可是怕我有一天会杀了你”？ 他说着转过身来，看着对面的黑衣男子，缓缓说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竟然也同样这般怕死”。 只要是人，谁不怕死？ 更何况，面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个魔鬼，或者说疯子。 “怕死，哈哈……”，后方的黑衣男子也笑了笑，毫不避讳的迎上前方男子的目光，淡淡道:“或许，有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或许吧……”，前方的男子落魄的笑了笑，抬头避过对面黑衣男子的目光，望着刚刚杨晓凌离开的方向，一时语气竟忽然有些温和，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秋夜肃杀，冷月清寒，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寂静的林间，只有轻风呜咽。 又有几片树叶从枝头飘零下来，凄惨的落了一地。 “我们所做的，真的对吗”？ 黑衣男子忽又叹息了一声，看着对面的男子，问道:“不知主上你有没有想过……想过放下……”？ “放下……”，被称为主上的男子嘴角微微上扬，绕有趣味的一笑，玩味道:“放下什么”? “放下我们心中的执着……”，黑衣男子脸上的肌r抽搐了几下，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放下心中的执着……”，被称为主上的男子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顿了顿，问道:“那我来问你，何为执着”？ 何为执着？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答案，又或许，根本就没有答案！ 沉默了一下，被称为主上的男子又缓缓道:“执着之所以为执着，就是因为无法放下。你之所以想要把它放下，只是因为你心中已有了新的执着……”。 “是吗，原来放下的是执着，放不下的也是执着……”，黑衣男子很无奈的苦笑一声，低声道:“可是，我们还可以选择回头，不是吗”？ “回头，呵呵，回头……”，被称为主上的男子似感觉很好笑，嘲讽道:“有些选择，从一开始就再也无法回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附身捡起地上的几片落叶，随手一扬，树叶便从他手中轻轻飘了出去。 “你看，这些叶片曾经本是树生命中最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们与树相依相偎，一脉共生，可当它选择离开树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再也无法重回枝头，人的一生岂非也是这样……”，主上痴痴的看着那在风中飘散的落叶，忽然眼中闪过几丝异芒，直直的注视着眼前的黑衣男子，冷酷道:“不过，相比起这些落叶，人却多了一种选择”。 黑衣男子浑身一颤，在主上目光的注视下，似感觉如临深渊，只好干笑两声来掩饰内心的恐惧。不过，连他自己都知道，这笑声有多勉强，但他还是笑着道:“不知人多了哪一种选择”？ “自我毁灭……”，主上冷冷一笑，说着转过目光，再次看向那些还尤自在飘飞着的叶片，淡淡道:“就像这些落叶一样”。 黑衣男子也抬头向那些落叶看去，然后，在两人目光的注视下，那刚刚还突自在随风飘散着的叶片，忽然间竟全都诡异的碎成了粉末。 秋夜寒凉，黑衣男子忽然感觉自己如坠冰窖，全身的衣服已被冷汗湿透。 主上却又一次微微一笑，也不再看黑衣男子，温和的问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黑衣男子颤嘘着，用发抖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的答道:“属下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很好……”，主上显然很满意黑衣男子的这种姿态，赞叹了一句，道:“那我们走吧”。 他当即朝清水山庄外面而去，黑衣男子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岁月过往 清夜荒林，孤坟林立，二人便在这其间缓缓而行。最新章节阅读就在杨霜子和梅洛云的合葬墓前，主上当先停了下来，黑衣男子在他身后不远处也停了下来，随即，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那块刻着梅洛云和杨霜子名字的墓碑。 冰冷的石碑，因为风雨侵蚀，上面的字迹已有些斑驳。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之间都已有十一年了吧……”，主上叹息一声，转身问身后的黑衣男子，道:“你说，这坟茔里的人是不是早已化成了一堆枯骨”？ “谁知道呢”，黑衣男子也幽幽叹息了一声。 简短的答话之后，气氛便又陷入了沉默，或者说诡异…… 周围似乎也出奇的安静了下来，风也已停止。 便在这压抑的氛围里，人已感觉快要窒息。 “哈哈……”，就要此时，被称为主上的男子忽然莫名奇妙的笑了起来，先是低笑，随即大笑，到最后，竟是由低笑完全变成了狂笑。只是，在这笑声中，没有一点的喜悦之情，更多的却是露骨的讽刺，或者说自我嘲讽。 “呵呵……”，黑衣男子同样意味难明的大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声中，不光满满的全是自我嘲讽，还夹杂着太多的苦涩和可悲。却不知他可悲的是他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 二人肆无忌惮的大笑着，笑声穿过层层秋叶，在林木间久久回荡着。那本该高亢爽朗的笑声，在此刻听来，却有如恶鬼夜哭。 他们究竟是在笑什么……？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长夜清冷。 小镇上灯火通明，人们大都已归屋，不时有嬉笑声从各家传出。 明月映照，这又是一个团圆的节日。 安宁的小店中，烛火摇曳，让人倍感温暖。 赵老板似已有了些酒意，话自然也多了起来。 “李先生，记得以前你总是半夜便走，不知今晚是否也是这样”？ 李木清从远处收回目光，微微一笑，笑的有些忧郁，道:“以前，我总是趁着酒意半夜跑出去看望一个故人，今晚吗，就不去了吧”。 故人已逝，又何必再去。 “那就好……”，老板已醉得打着迷糊眼，憨厚道:“我刚刚已让老伴做好了一桌菜，还怕你又要走呢。今天是中秋节，就权当吃个团圆饭吧”。 又是个中秋节吗？ 没有家人的中秋节！ 李木清似乎陷入了回忆。有三十一年了吧，他与她初次相见，便是在那年的中秋节。十一年的中秋节，他看着她死在了自己面前，今年的中秋节，她又在何方？ 明月时有，佳节又至，只是记忆里的人，却已经有些模糊。 “唉……”，李木清叹息一声，不再去想往事，看老板热情，他也不好再拒绝，当下笑着道:“那就这样吧，没想到今天跑过来喝酒，还能蹭一顿团圆饭”。 “哎，先生说哪里话，中秋节本就应该热热闹闹的嘛，反正儿孙们都不在家，若不是有先生在的话，光我和老伴还过于冷清了呢”。 老板很高兴，说到了自己的小辈们，自然也就问起了李木清的家室，道:“先生一人外出，想必家里人此时也很是牵挂你呀”。 “家里人……，呵呵，家里人……”，李木清苦涩的笑了笑，叹息道:“我从小孤苦无依。父母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双双去世了，我自己又一生未娶妻室，现如今依旧是孜然一身，没有什么家里人”。 “啊，是这样……”，老板一愣，赶忙抱歉道:“老儿不知，冒昧说到了先生的痛处，还望先生莫怪”。 李木清摆摆手，示意老板不必介怀，笑了笑道:“其实情形本该也能好一些的，是我自己将自己弄得太苦，也怪不得别人”。 “唉，都是些命苦之人啊……”，老板不由也叹息一声，道:“看得出来，先生你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心里在挂怀着什么人吗”？ 或许吧。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是一个放在心里，占据了他整个生命的人吧！ 可李木清却也清楚的知道，那是个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人。 他知道，她把他就只是看做最普通的朋友。所有的所有，不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是他自己太过于痴心妄想了而已。 老板的话激得李木清身子一震，苦笑几下，不过，却很快又释然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真心喜欢过一个女子，只可惜后来看着她嫁做他人妇，我便选择了归隐，就这样过了都有三十多年了”。 “是这样，那后来呢”？ 老板不由就接着问了一句。虽然李木清自己说的很是风轻云淡，但他能听得出来，那绝对是一段年少痴狂的往事。 其实，就算是老板不问，李木清自己也会说，他接着道:“后来嘛，我和那个女子就再也没见过面”。 既然是已经错过了的人，又何必再见面。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老板似乎比李木清自己还要伤怀，叹息道:“想必先生的那个故人便是居住在离此不远的地方吧。正因如此，所以你每次中秋节的时候，都会来远远的看望她一回，这也就难怪先生你每次都心事很重”。 李木清默认。 顿了顿，老板又问道:“那再后来呢，先生怎么消失了十年时间啊”？ “后来……，后来……”，李木清心中酸楚，却强忍着淡淡一笑，道:“后来嘛，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在十一年前收了一个徒弟，故而这么多年来也就再没来过这里了”。 “嗯，这样也好。有个徒弟在身边，先生总算也能够安度晚年了……”，老板点了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对，问道:“既然先生你收了个徒弟，何不带他一道来此呢。你年纪也不小了，让你一个人出门，他就放心得下”？ 李木清并不急着回答。他缓缓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即便拼命咳嗽着，直咳的脸都发红了。老板看在眼中，只有不住的摇头叹息。 过了好久，李木清才喘着气道:“那孩子现在不在我身边，早在一年前的时候，他便走了”。 “走了……”？ 老板神情一滞，愤愤道:“这是什么人吗，先生你带了他十年，授业之恩尚未报答，怎的说走便走了，真是枉顾了先生你的一片真意”。 “哎……”，李木清摆摆手，道:“其实事情不是老哥想的那样，是我自己让他走的”。 “啊……”，老板明显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皱了皱眉，道:“先生都这把年纪了，怎不让孩子留在你身边，也好有个伴儿，干嘛要让他走啊”？ 李木清只有叹息着，无奈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如此，只是，那孩子有他自己的路要走。说到底，他其实和我一样，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寒夜幽静，月华如霜，两个快已是迟暮之年的老人，对月空饮，相谈着旧事。夜风萧索，安宁的小店中，不时传出他们的叹息声。 或许，可能不会有人想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年少疏狂的剑神。多年后，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酒馆里，对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酒馆老板，讲起他曾经的陈年往事。 那些叱咤江湖，笑傲天下的岁月啊。 青葱风华，曾经的光y早已远去，在时间的沉淀中，所有的所有，只余下那满脸苍老的皱纹。 还有谁知道，又还有谁能认得出，这个看起来平凡且又普通的孤苦老人，竟会是当年那个在江湖上纵横驰骋，不可一世的李木清。 老板忽又道:“先生，却不知你那徒弟现在又在何处，想必在这样的节日里，你定是十分挂怀他吧”？ “他……”，想到杨晓风，李木清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几许慈祥的笑容来，自傲道:“我那徒弟，本事可比我这把老骨头要厉害多了。至于这会儿吗，想必他过得还好吧”。 那个孩子，他真的过得还好吗？ 或许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冷月照孤人 小镇上的某处院子里，杨晓风正斜倚在廊下的栏柱上，静静的发着呆，或者说是在回忆着什么。 身后的房间里，杨晓溪和洛清雪一个正在收拾桌椅，一个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晚饭。 说真的，自打杨晓风回到了落雪谷之后，一向从未下过厨房的大小姐洛清雪愣是让兰如是教她烧菜，这可让兰如是夫妇和洛文斌等一些知道她脾气秉性的人很是郁闷了一阵子，还以为是她因为发烧吃错了什么药。不过，一段日子以后，大家也就都见怪不怪了。 最后，洛清羽等人得出了一个结论，爱情的力量实在是太伟大了，伟大到居然连洛清雪这样一个性子冷淡的女子都能为之改变。 当然，洛清羽更是总拿这话来调侃杨晓风，弄得他好不尴尬。甚至有时候，洛清羽更是直接当着妹妹的面来调侃杨晓风，但洛清雪却依旧是我行我素，从不曾改变过自己的做法。 原来，不管怎样清绝高冷的女子，总有一天，总会为了她自己心中的男人，而甘愿放下她所有的骄傲，任本身的冷艳如霜尽化成无限的似水柔情。 杨晓风便是洛清雪生命中的这样一个男人。 晚风轻柔，让人忆起过往中的陈年旧事。 明烛几点，衬托着屋里安逸祥和的气氛。 一双兄妹，一对恋人。此时此刻，江湖早已被隔绝在这个小院之外，任它风雨诡谲，但所有的一切都已与此处无关。 这里，是落雪谷设在小镇上的一处势力据点。这样的据点在镇子里还有很多处，不过洛清雪所知道的仅就这一处。 清水山庄祸事后，落雪谷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之事的真相，自然便在此地设立了几处据点，以便时刻监控清水山庄的旧址。 “哥，你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呢，快进来吃饭了”，三个人的饭菜，倒有两个人收拾，不过只一会儿的功夫，杨晓溪便已经在催叫了。 杨晓风依旧斜倚着栏杆，沉思着，似乎没有听见妹妹在叫他。 长天孤月，廊外流光如雨。此情此景，他不可自己的想起一个人来，一个老人。 过去十年的中秋佳节，都是他和李木清一起过，不知今年他又是和谁过的？ 不知此时此刻，师父他可还好？ 想来，即便是在这合家团圆的日子里，但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吧。 “风……”，不知何时，洛清雪已站在他身后，柔声问道:“又想念亲人了吗”？ “是啊，想到了师父，他现在都那么老了，却还是孤身一人……”，杨晓风回头淡淡一笑，沉吟片刻，道:“阿雪，以后我们把师父接过来一起住好不好”？ “嗯，好啊……”，洛清雪笑着点了点头，柔声道:“三叔膝下无后，我们一定要像亲生儿女那样待他，让老人家晚年能够过得快乐一些”。 “阿雪，谢谢妳……”，一个男人要找一个爱他的女人可能很容易，但被爱情本身的自私性所局限，于是，我们便想着牢牢的把爱的人束缚在自己身边。所以说，男人要想找一个能理解你，包容你，并且能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考虑，甚至还能学着放任你一些的女人，实在比登天还难。 但所幸，上天待杨晓风不薄，让他找到了这样一个女人。 他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感谢洛清雪，他心中本有千般话语要对她言说，只是，话到了嘴边，竟一时凝噎。他和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久久的，相对无言。继而，他淡淡一笑，道:“阿雪，妳真好”。 洛清雪眼神迷离，温柔无限的看着杨晓风，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竟让她感动得快要落泪。以至于那美得动人心魄的脸上竟浮现出了一抹红霞，看上去清丽不可方物。 “哎呀，我说你们两个，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腻味，真让人受不了……”，杨晓溪的脑袋很不合时宜的从二人中间冒了出来，嘴里说的话显然很是破坏此刻的气氛，不过她却明显假装得很无辜，傻笑着道:“菜都快凉了，你们还要不要吃啊”？ 明月高悬，廊外星光璀璨。远远的，还能听到杨晓溪嗔怒的责怪声，大叫道:“哥，你干什么呀，怎么又揉我的头发，脑袋都被你给揉坏了”。 冷月孤悬，这一夜，注定是一个甜蜜祥和的夜晚。只是，这一夜，还有太多人却是彻夜未眠。 屋子里没有点灯，杨晓凌静静的站在窗前，任黑暗将自己淹没，远处的山峦隐约朦胧，在月光下看起来，清水山庄早已经模糊一片。 “不知这一走，何时才能再回来”？ 他神情决绝，在黑暗中喃喃自语着，只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或许，他问的问题，连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y暗的月光下，杨晓凌完全将自己掩藏在黑暗里，有谁知道，或许，他心里同样也有着太多的不舍！ 清水山庄。 后山空地上。 两个黑衣男子狂笑了许久，终是渐渐住了口。 就在不经意间，前方被称为主上的男子的脸上居然闪过了几丝失落，他本以为自己见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事，但现在他却发现，这件事一点也不可笑，反而有些可悲，甚至说可恨。 后方的男子和他一样，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这莫名奇妙的大笑究竟是在笑谁。可能是别人吧，又或者，其实就是他自己。 目光仔细的，前方的男子最后在各座孤坟间扫视一周，毫无感情的道:“我们走吧，如果消息属实，晓风和洛清雪接下来就要完婚了的话，那我们也该回去好好准备一番了”。 “是啊，我们是该好好准备一番了……”，后方的黑衣男子接着前面男子的话，道:“到时候，我们一定要给洛文斌送一份厚礼”。 “不光要给洛文斌送礼，更要为晓风和洛清雪送上一份重重的贺礼”。 夜已深。 店老板已经醉了，亏得有李木清帮忙，和他老伴一起才将其安顿睡下了。当然，老板之前便已经为李木清安顿好了一间房，只是，他却连一丝睡意也没有。 远处，天空下一片模糊的暗影，是清水山庄的轮廓吧。 他定定的望着，似乎已经看的痴了。多少次，在不为人知的夜里，他也曾这样痴痴的望着那片y影发呆。 可如今呢，那里是否还有那个他一直眷顾着的人。 夜更静，有风袭来，吹动着他灰白色的长发，开始随风在黑暗里披散开来，他那件也不知都已洗过了多少次早就发了青的白衣也开始在风里渐渐飘动起来。 下一刻，他缓缓走了出去，脚步沉稳，慢慢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周遭愈发的寂静无声。抬头时，已是月上中天时分，清辉点点。 这种时候，往往人的思念之情也更重。 若是在以往，他一定会夤夜前往，去看看自己心中牵挂着的那个人，只是，如今…… 唉……，想想还是算了，或许，是他真的老了吧。 轻轻的叹息一声，低头，他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何时，他手中已多了一把剑——一把木剑。 下一刻，剑随着风在月光下开始挥动。 月光如瀑，将暗夜的y霾一扫而空，手中的剑轻轻挥动着，竟似比这月光还要耀眼，毫芒万点，就连天际的繁星也要逊色几分。 夜风清冷，从领口灌进去，让人已能感觉到几丝秋日的薄寒，只是这一刻，心中的热血却已经完全沸腾了起来。思念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已将所有的前尘过往所淹没，不过，记忆里的那张容颜却赫然愈发变得清晰如昨。 流光岁月，恍惚如隔日之期，曾以为早已淡去了的，却原来只不过是躲藏在记忆最深的角落里，一丝一毫都不曾遗忘过。 剑光千点，时而曼妙飘逸，时而流水行云。灿烂银芒，映照着早已被岁月消瘦了的脸庞，那一刻，眼角的皱纹似乎也舒缓了几分；那一刻，似乎又重回了昨日时光；那一刻，似乎他还是往日那个睥睨天下的剑神。 那个年轻，骄狂不可一世的李木清。 某一刻，那些早已被岁月消磨，带走了的年少轻狂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袖袍飘洒，带起阵阵冷风，吹动着两鬓的长发，李木清苍白的脸上终究出现了几滴汗水。悄无声息地，一切重又归于平静。冷月残照，原来，这终究不过只是个清瘦的老人而已。 他缓缓闭上了眼，慢慢的，木剑从手中轻轻滑落了下去。 单薄的衣衫似乎无法抵御夜的寒凉，他定定的站着，任夜风吹着他消瘦的身子。 一股莫名的寒意，透入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似乎连心也已凉透。 夜色，深深…… 是谁在黑暗里微微叹息着。 李木清大口喘着气，让自己慢慢的平静下来，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目光中竟有几丝淡淡的迷茫。 天空中，星辉闪烁，凝结成了一张熟悉的容颜。 是否，一如往昔，记忆里那个笑靥如花的俏颜。 那年，他与她初次遇见；那月，她嫁做他人之妻；那日，她死在自己眼前。 当初的倾心相许，怎的却要选择成全，放手后，究竟是对还是错。 或许，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夜风吹来，凌乱了灰白的长发。 天边，一片迷朦。 他怔怔的看着，忽然间笑了笑，无声的、淡淡的笑着，或许，这笑意中还带着几分苦涩。 往事，一点一滴，都似刻在心头，再也无法抹去；回忆，在黑夜里慢慢浮现。 本以为，放手后可以选择将曾经遗忘，却原来，过往只是变得更加的铭心刻骨。 长出了一口气后，他缓缓低头，认真的看着脚下的地面，那里，正静静的躺着一把剑，一把木剑。 原来这一生，他一直都只是与剑为伴，也只有剑，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了几丝迷惘。 他教会了杨晓风出剑的理由，可是，他自己呢？ “唉……”，微微叹息了一声，他又一次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却似低声呼唤了一句，大抵是一个人的名字吧。 夜更深，苍穹如幕，月色正浓。 他深深呼吸着，随即又微微一笑，很洒脱，很释然的一笑。然后，转身走进了房间里。 许是疲惫后，纵然再坚强的心，也需要休息的吧，更何况，他本就是一个很脆弱的人。 这一夜，终就这样悄然而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痴念 天刚破晓，地上结满了薄薄的白露。 晨风本就寒凉，更何况现在已是中秋时节。 冷风飕飕，正吹在缥缈峰顶。后山，剑声烁烁。 剑光乱舞，凌厉而又狠辣，带着狂暴的杀意。 端木轩正在寒风里疯狂的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一招一式间，杀气腾腾，带动着就连清风也变得凛冽起来，似要将眼前的一切尽数毁灭掉。 不知为何，最近他胸中总感觉憋着一股闷气。 秋风瑟瑟，他忘我的舞动着手中的剑，额头上已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可他竟似也感觉不到累，就这样一直舞着，舞着…… 为什么，前次黑石镇事件后，本可借此机会向落雪谷发难，继而除掉杨晓风的，可叔叔却拒绝了他。 随后，他仍不放弃，又多方奔走，想让长老堂的各位师叔伯替自己出面劝一劝叔叔，可每次都只是得到同样的答复。 就这样，他虽心中不甘，但也只得强忍着。然而，就在几日前，他听说洛清雪终是要和杨晓风完婚了，竟连日子也已选定。 他那里还忍得住，每次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心中的那个女子来。 有谁知道，倍感煎熬的心是如何渡过那无数个漫漫长夜。多少次，他想着洛清雪，就那样痴痴的枯坐了一夜。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心里越来越害怕，他害怕再拖下去，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那时候他便再没有机会了。 昨日，中秋之期，他又是一夜未眠，感觉心中烦闷至极。于是，今早天刚亮，借着问安的机会他又跑去找叔叔，希望他老人家能同意自己的做法。 然而，事实却再一次令他失望了。 因为叔叔根本就不在，问那些随侍的弟子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掌教师尊去哪里了。 端木轩倍感沮丧，灰溜溜的从掌教的住处出来后，像丢了魂似的，一个人在后山这条空旷的路上缓缓走着。 晨风凛冽，阵阵寒意袭来，他感觉心中就像是憋着一团火，压抑了多日的情感再也无法克制，恰如奔腾的江水一般，已将所有的理智淹没。 下一刻，手中的长剑已出鞘。寒凉的秋风中，他开始了狂乱的剑舞。 手中长剑向天，对风狂舞着，热血中像是在燃烧着熊熊火焰，使得他澎湃的心潮再也难以平静。 一招一式，恰如游龙出海，又似万流归渊，在晨风里欢畅奔走。招式凌厉，流露出阵阵杀意，剑风狂放，足以毁天灭地。 秋日中，冷风里，端木轩口中厉啸连连，手里的剑狂傲不羁的乱舞着，身体竟似不知疲倦。明明面对着的是清寒的山风，却像是在对着某个人一般，杀机满面，他发红的双眼流露出浓浓的恨意，招式狠毒，疯狂的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慨。 他想杀人。 他杀人的念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过。 他想杀杨晓风。 如果可以，他现在只想将杨晓风碎尸万段。他现在甚至都已经没有那份闲心再留着杨晓风的命慢慢折磨他了。 对杨晓风的恨，已经完全深入他的骨髓。 只是，可能端木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杨晓风的恨是有多么可笑，或者说可恶。 是不是，那个正恨着别人的人，其实他自己本身就是最可恨的那个人。 端木轩真的很可悲，也很无耻，他抢别人的未婚妻不成，便想着要弄死人家。 堂堂武林第一大派，所谓的正道领袖缥缈峰未来的掌教接班人竟是这样一个无耻小人，想想真是可笑。 长剑一次次挥出，剑意冷冽，锋芒毕露，端木轩忘我的狂舞着，竟未注意到，不知从何时开始，一个女子已站在不远的地方，正平静的注视着他。 慕容颜神色沉稳，站在距离端木轩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的注视着他。看着那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的人儿，久久的，她脸上闪过几丝失望。 以前，师兄他本不是这样的，曾几何时，他是她们这一辈缥缈峰弟子学习和做人的榜样。 师兄的才学品格、见识武功、以及他为人处世的胸怀气度……，有哪一样不令她们这班师妹师弟为之所折服。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师兄他变了，变得y狠，变得狭隘，变得是非不分，变得不择手段，究其根本，全都是因为一个女子。 可，让她不解的是，纵然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人的心，但却因此让自己失去了自我，那这一切到最后还有什么意义？ 清风拂面，慕容颜静静的想着。 恍惚间，她又记起那日，在黑石山的假藏宝d里，杨晓风莫名奇妙的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慕容姑娘，我要说今日之事并不是我在背后策划的y谋，妳相信吗”？ 事实上，杨晓风与她不过只是初次见面而已，可就只是这仅仅的一面之缘，她居然就相信了他。 “公子，我相信你”。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当时竟就相信了杨晓风的话，事后细细想来，真是荒唐至极，在当时的那种情势下，杨晓风其实和她还处在对立面上，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居然就相信了对方。 或许，是因为洛清雪吧。 慕容颜相信，那个不管在任何方面都丝毫不输与自己半分的女子，她的眼光绝不会错。所以，能够让洛清雪为之等待十年之久的男人，想来也绝不会太差。 她以前不明白，以师兄如此优秀的男子，竟是难以入洛清雪的芳眼。可后来，当她见到杨晓风的那一刻，她终于懂了。 那个男子的气度，他的那份胸襟与担当，就单单他那平和的心境，已绝非师兄可能够与之相比。 慕容颜想着，竟是想的呆了。以至于都没觉察到，端木轩终是收起了手中长剑，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师妹，这一大清早的，妳有事吗”？ 端木轩语气冷淡，毫无感情的问了一句。 最近这段日子，只要一想到慕容颜当日在黑石山里说过的那些话，他心里便很是来气，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慕容颜却也不介怀，对于师兄这种姿态，她早已了然，当下，有些关心的道:“昨晚中秋聚会，见师兄未到场，故特此前来看看，师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呵呵……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哈哈……”，端木轩自嘲的笑了笑，他有心想说现在自己的心都已快要痛死了，不过嘴上却只是道:“我很好，有劳师妹关心”。 “那就好……”，慕容颜见端木轩无心和自己交谈，当下道:“既如此，那我先走了”。 她随即转身缓步离开。 如此一来，反而让端木轩有些不知所措，说到底，他一直将慕容颜当亲妹妹看待，她能来看望自己，他心里其实很欣慰，只是…… 他本想叫住慕容颜，最终却还是算了。 不想，慕容颜忽又自己停了下来，回头一笑，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和师兄说”。 “什么事”？ 端木轩的神色总算是缓和了几分，言语之间也没有刚才那般冷淡。 慕容颜嘴唇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端木轩。 看师妹的神色，端木轩心中已明了她要说什么，凄惶的一笑，道:“师妹，妳有什么话还请明说，纵然有不当之处，我也不会怪妳”。 慕容颜还是沉默着，过了好久，才道:“听说洛清雪和杨晓风要完婚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吗……哈哈……我知道吗……”，端木轩神色低迷，像丢了魂一般，口中不断的重复着慕容颜刚才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终是凄惨的苦笑一声，似是反问慕容颜，又像是在问自己，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没什么……”，慕容颜皱了皱眉，和声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师兄，倘若你还是一直这样，这样下去的话，恐怕……”。 “恐怕……，呵呵……”，端木轩冷淡的一笑，道:“恐怕什么，妳是不是害怕有一天我会疯掉”？ “不错……”，慕容颜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眼睛直视着端木轩，大声道:“洛清雪早已成了师兄心中的死结，倘若你无法解开这个死结，与你，与洛清雪，甚至与杨晓风都不好”。 “那又如何……”，端木轩冷笑一声，耐人寻味的道:“不知道师妹妳说这话究竟是在担心谁，是我，还是杨晓风”？ “师兄，你……”，慕容颜一时为之气结，想为自己辩解，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摆了摆手，道:“罢罢罢，既然师兄你这样想，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 慕容颜着实恼怒端木轩刚刚所说的话，不过她心中也明白，师兄情绪低落，而自己又扯到了杨晓风，他自然话语失礼了些。当下，她也不想与端木轩争辩，只把脚在地上重重一跺，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晨风偏冷，刚刚出的汗被风一吹，感觉浑身已凉透。 或许，人的心也已凉透。可端木轩感觉胸中的无名火却越烧越旺，他的血又再次沸腾了起来。 有风吹来，远远的带来了慕容颜都已经有些模糊的声音，只听她隐隐约约的道:“师兄，还是那句话，你心中的痴念太重，倘若不学着化解，总有一天终将会害了你自己”。 “痴念太重吗……”，端木轩喃喃低语着，或许吧。 他冷笑几下，y沉着脸，自语道:“可那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学着化解……”？ 抬头，远处已有天光破云，折s出一片耀眼的金芒，是太阳就快升起来了吧。只是，在那片金芒之下，却总有些许散不去的y云。 手中长剑指天，端木轩再次开始了凌乱的狂舞。 剑气凛冽，夹带起一阵阵旋风。 清冷的晨风里，尤自还在回响着端木轩怨毒的话语: “我不需要化解自己心中的痴念，我只要杨晓风死就行了……”。 冷风带着端木轩的话，连同他那深深的怨恨一道远远飘散了去。 已在很远处的慕容颜，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后，终也随着风失望的走开了去。 为什么，师兄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仅仅是出于对洛清雪的占有欲，就仅仅是因得不到洛清雪而对杨晓风产生的怨恨，他便想着要让对方死。 相比起杨晓风来，师兄实在已拥有的太多，可他为什么还是不知道满足，他为什么一定还要去抢别人的东西？ 昨夜微醉，今早感觉头疼欲裂。不过，赵老板还是起了个大早，想着昨夜自己醉了之后怕是慢待了客人，便老早起来向客人赔礼。 小院寂静无声，房门也虚掩着，想必是李先生还未起床吧。 “昨晚多有怠慢，还望先生莫怪”，老板面带笑意，缓缓推开了房门。 只是床上空空如也，那有什么李先生。老板在屋中扫视一周，除了木桌上放着的半吊钱，再无它物。 原来，李木清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走了。 “呵呵，真是个怪人……”，老板也只有叹息着嘀咕了一句。 与此同时，清水山庄，后山。 寒露满地，就像是刚刚下过一场雨。枯草从杂，李木清在这里慢慢走着，自膝盖以下已全部被露水打湿，晨露清冷，可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他走的并不快，也不急，就这样缓缓走着，走着。最后，终于在杨霜子和梅落云的合葬墓前停了下来。 看着墓碑上那被岁月消磨得都已有些斑驳了的字迹，忽然，他竟是笑了。很释然的，淡淡的一笑，只是，这笑容多少有些凄苦。 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曾经所有的记忆，可过了这么多年，他却还是放不下心中的痴念。 只是，若是能够轻易放下的，又如何称得上是痴念。 “二哥，落云，我来看你们来了……”。 李木清自语了一句，随即抬头朝远空看去。 只见云辉交接处，朝阳已从天际倾洒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传言 不知不觉间，已进入十月，天气日渐寒凉，立冬过后，终是有了些冬日的气息。 只是，相比起渐渐寒冷下来的气候，一个话题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热闹，到最后几乎是到了大街小巷人尽熟知的地步。每当茶余饭后，闲憩小坐之时，好多人总要谈论上一番。 这不，在某个不知名的茶馆中，这会儿便有几个闲人正巧就在说着这个话题。 “你们听说了吗……”，有人这样问了一句。 “听说什么呀，你这问题问的没头没脑的”，旁边的人不满的抱怨了一句。 刚刚第一次问话的人兴奋道:“当然是最近江湖上传得最热门的话题啊”。 “哦，你是说这件事啊”，旁边的人眼睛一亮，也显得很兴奋。 “哎呀，你们到底是在说什么呀，神神秘秘的”，却是有个不明状况的第三人看大家说得很是热闹，忍不住在旁边急急问了一句。 “切，合着你还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事啊”，刚刚的前两人同时对第三人嗤之以鼻，道:“当然是最近江湖上最热门的那件事了呀”。 “哦，我知道了……”，第三人恍然大悟，道:“你们是在说落雪谷嫁女之事吧”？ “切……”，前两人对第三人的反应速度显然很鄙夷，其中一人不屑道:“除了这件事还能有何事”？ “哎我说，你们说说看，这个杨晓风究竟是何方神圣啊，竟能得到冷仙子洛清雪芳心亲睐……”，第三人显然很是好奇，道:“我之前可听说，这些年凡是去落雪谷提亲的人，是根本连能得见冷仙子一面的人可都没有过，也不知这个杨晓风有何手段，怎的就将美人给娶到了手，真是羡煞我了”。 “想必这杨晓风必有其过人之处吧”，有人如是赞叹道。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的另一家酒馆里，又有人刚好也在说着这件事，只是内容多少有些出入。 “杨晓风何以能得到冷仙子的芳心？各位莫急，个中缘由且听我细细说来”。 “真啰嗦，快直接了当的说”。 “是是是，我听说那杨晓风虽不过才二十六七，但一身武功早已天下无对，是个侠骨柔肠的热血男儿，如此英雄人物，自然也就唯有洛清雪这样的绝世美人才能与之相配。想必以后，此事定能成为一段武林佳话”，有一粗犷汉子，借着酒兴，大声谈论着，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什么武功天下无敌的热血男儿，侠骨柔肠的英雄俊杰……”，有人尖笑道:“老方，你说的这不就是你心目中幻想的自己嘛。亏你还好意思说什么英雄美人，武林佳话，脸皮可真厚”。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那被别人称为老方的男子老脸一红，再不说话。 此时，又听另一个衣着寒酸，做秀才模样打扮的人是又摆手，又摇头晃脑的道:“非也非也，刚刚这位兄台所言，实为虚假不实之词。小可这厢听闻，那杨晓风能得冷仙子芳心，全凭他才高八斗，满腹经纶。闻得他胸中学识渊博，是个冠古绝今，惊才绝艳的饱学之士，如此才子佳人，方可相配呀”。 话音未落，旁边早有人嘲讽道:“看来这老穷酸黄秀才又喝醉了，否则怎么这大白天的，就无端说起梦话来了”。 话音刚落，立刻又有一人极是夸张地学着黄秀才刚刚的样子，摇头晃脑地接话道:“兄台此言差矣，黄秀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总有一天定能高中头名状元，自此飞黄腾达、一路官运亨通，到最后一举踏上人生巅峰，说不定啊还能再抱得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回家呢。方才所言，不过只是人家心中有感而发罢了，这是人家大秀才的雄心抱负，是人家的梦想，你怎么能说是人家在做白日梦呢！” 众人顿时又一阵哄堂大笑。 黄秀才脸色红的像猪肝一样，怒目瞪了一眼刚刚嘲讽他的那两人，小声嘀咕道:“君子不与小人交恶，更不屑与小人有过多口舌之争尔”。 “什么呀，事情不是这样的……”，有另一人道:“我听说啊，那个什么杨晓风，是某个当朝权贵的子弟，可能还是皇族，总之，反正是达官显贵之后，冷仙子这才要嫁与他为妻”。 只听有人立刻略带嘲讽的笑道:“哎呀，看来这位就是咱们坊间里长大人的贵公子了吧，不知你爹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要到朝廷去当大官了啊，等到那时候你也就可以娶几个绝世美女回来做老婆了”。 众人顿时笑的前仰后合，刚刚说话的那位脸同样一下子红成了猪肝色。 “不对，不对，你们都说的不对……”，又有一人道:“那个杨晓风既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也不是什么才子文士、更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之后，此人身上无半点过人之处，只是个农家子弟。总之啊，那杨晓风就是个普普通通，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年轻人”。 “一个普通农家子弟竟能得到冷仙子洛清雪的芳心亲睐，你是在说笑吗”？ “只因冷仙子早已过了婚嫁的年龄，但她本人却不喜欢那些同龄的江湖宗派男子，最后便随意找了个农家小子嫁了。至于她的父兄，知道她脾气倔，也就只好同意了”。 当然，对于这种说法，信服的人实在很少。 “什么吗，你说的更不对……”，有人立马反驳道:“对于那个杨晓风，我倒是听说，他本是落雪谷谷主的故交之子，后来家道中落，便前来投靠落雪谷。不想性格冷淡，一向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冷仙子竟对这落魄之人居然萌生了好感，于是洛家父子便让杨晓风留下入了赘，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哦，原来是这样”，众人暗自点头，这也可算是一种最圆满的说法了。 以上种种，可以说是怎样八卦的奇葩说法都有。总之，人们在谈论落雪谷嫁女这件事的同时，难免都加了一些个人情感进去。 可能，这便是人排解烦忧最好的办法了吧。 人生这一世，只要还活着，就总会有太多不如意的地方，于是，当我们听说了一件好事情的时候，便总是幻想着那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我们自己，这本就无可厚非。 也正是因为这样，久而久之，人们反而忽略了事情的真相，到最后只是在一则则传言中去找寻能与自己暗合的影子。 或许，可能是因为真相太过于残酷吧。但有时候，人却总是要学着接受，也不得不接受，接受那些残忍的真相。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江湖痴儿女（上） 金陵，这是个喧闹的城市。最新章节阅读 夜晚，让金陵的热闹喧嚣气氛达到了顶峰。 相忘楼，这里永远不缺生意。因为在这里，人们大可卸下平时的虚伪，脱掉脸上的那层面具而尽情的狂欢，买醉。 来相忘楼的人，似乎每一个都只是为了醉，为了忘记。似乎他们已再没有别的心事，更没有别的什么目的。 正是因为有心事，所以要买醉。醉，已经成了他们来相忘楼的唯一目的。 相忘楼让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暂时相忘了烦忧。 这里为每一个来此买醉的人排解了心事，可是，相忘楼里面本身的人，似乎却总是有太多的心事无法排解。 房间里的烛火大都已燃尽，只余下一点残心还徒自在烛泪中冒着青烟。然而，烛火虽已快燃尽，但主人却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要重添新烛的意思，于是，整个房间的光线便渐渐昏暗了下来。 相比起外面那些灯火通明的院落，这里与相忘楼的格局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这里却正是相忘楼老板的独生女儿林雨涵的住所。 y暗的灯光，一如林雨涵那y暗的心情。此刻，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正放着一份喜帖，只是，在她眼中，这喜帖却是那样刺眼——这是落雪谷此次嫁女请客的喜柬请帖。 细细看去，这份喜帖此刻已很是陈旧，但这份喜帖却是孔言书几日前才刚刚从一个落雪谷送信弟子手中买来的。 也不知都已过了多少时日，只记得自从得到杨晓风和洛清雪完婚的确切消息后，她便将自己关到了房间里，整日整日的，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的枯坐着。很少出去走动，甚至连饭也很少吃过。 此刻，她脸色苍白无神，整个人看起来已很是消瘦，气息虚弱，精神更是差到了极点。 这又是一个多情的女子吧，只是，她的这份深情又有谁知？ 门外，似乎有人轻轻叹息了一声。 林雨涵目光呆滞，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喜帖，素手伸出，把它拿到了面前，又一次轻轻翻开。 里面所写的内容她早已烂熟于心，只因这些天，她已经无数次的看过了这份喜帖，帖子几乎都已被她摸得有些老旧了。 她极度讨厌这份喜帖。 不过，虽然这般，但她却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将它翻开了来。 她再次将帖子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只感觉心里茫然若失，脑子里也是繁乱至极。就像是有一个人的影子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到最后，这些影子忽然凝聚成一个清晰无比的身影，那是一个男子，他叫杨晓风。 “杨大哥……”，林雨涵低声嘟啷着，这个名字，不知从何时开始，已成了她的心魔。 她痴痴的想着，竟未察觉到，手中的喜帖缓缓滑了下去，“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顿时惊了她一下，附身去捡，然而身子却一个趔趄，几欲摔倒。 门外的孔言书终于忍不住，急切地推门而入，双手下意识的就要去扶林雨涵。然而，他的手伸到半空的时候却生生顿住了，随即又生硬的收了回去。缓了缓，就只是关切的问道:“圣女，妳没事吧”？ “谁让你进来的……”，林雨涵已有些微怒，冷冷的瞪了一眼孔言书，喝斥道:“立刻给我出去”。 只那一眼，孔言书便看到了林雨涵脸上那悲苦的神色，她的眼中，更是带着无尽的伤怀。 那一刻，孔言书忽然只觉得心里已是痛不欲生，就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正在自己的心里一刀一刀刮着一样。 但他强忍着，强忍着刀刮般心痛的感觉，强忍着不再去看林雨涵，也强忍着让自己平静下来。良久，深呼一口气，恭敬道:“圣女心里在想什么，属下明白，圣女心里的苦，属下也知道。不过，属下还是希望，圣女能够保重身体要紧”。 “出去……”，林雨涵一指门口，大声喝道:“立刻出去”。 “那属下告退”，孔言书躬身而退。 “等一下……”，不料，林雨涵却忽又叫住了他，孔言书闻言立刻停下。 林雨涵尽量克制着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道:“我想要去一趟落雪谷，需要你安排一下”。 “这不妥吧……”，孔言书脸上闪过几丝痛色，道:“以圣女妳的身份，去落雪谷的话……”。 “这我知道……”，林雨涵立即打断了孔言书的话，绝决道:“我并不是要亲身进落雪谷，只是想在外围看看而已”。 “那……那好吧”，光听林雨涵的语气，孔言书便知道此事再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而事实上，他本也就只有遵从。 随既，他迈步出门，忽又听林雨涵道:“对于此事，我不希望我爹知道”。 “是，属下明白”，孔言书缓缓走了出去，重新把门关好。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林雨涵一个人。 一阵疾风吹来，吹的窗户纸哗哗作响。 她移步窗前，见外面劲风肆虐，天空暗云密布。 “要变天了吗，只是不知在这冬日里，会是下雨呢还是下雪”？ 其实，她的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可笑，冬日里当然是要下雪的，但金陵地处南方，初冬却也多雨。 “呵呵，我真是有些自欺欺人啊……”，林雨涵忽又苦笑一声，自嘲道:“冬日里的风，带来的自然是雪。怪只怪，我们相遇在了错误的季节，此时此刻，你的身边早已有了雪，可我却还在徒自多情”。 她说的话似乎有些难懂，可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自己懂了就行，因为这话本就不是说给别人听的。 窗外，寒风更加凛冽。 林雨涵轻轻关好窗户，又一次走到桌前坐了下去。 便在此时，外面下起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瓢泼大雨。 “没想到还真下雨了啊”，林雨涵嘀咕了一句，起身，开门走到了外面。 院中，雨点急促，廊檐上的天水已如飞流一般。 她呆呆地望着漆黑如墨的雨夜，一时竟完全痴了。下一刻，不由得伸手去接，入手处，只感觉这雨水中夹杂着一股冰寒入骨的冷，如雪般的冷。 暗夜，如漆…… 原来，纵然风带来的是大雨，可在风的心里，却没有属于雨的温度。 相思，刻骨…… 缥缈峰，掌教书房。 端木轩面如死灰，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请帖。 端木敬负手站在窗前，神色平静，正背对着端木轩。 “轩儿，这次落雪谷大喜之日，就由你去道贺吧”，也不知过了多久，端木敬终于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子，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我去道贺……”，端木轩神色痛楚，凄笑着问道:“叔叔你让我去道贺”？ “是，你去道贺……”，端木敬似乎根本不理解侄子此刻的心情，缓缓说道:“落雪谷是与我们缥缈峰齐名的武林世家，此次洛清雪大婚，你做为少掌教，代表我们缥缈峰前去道贺最合适不过”。 “哈哈……哈哈哈……，洛清雪大婚，我做为少掌教代表缥缈峰前去道贺最合适不过……”，端木轩如中邪一般，凄惨的低笑了许久，这才道:“是啊，做为少掌教，我首先要考虑的自然是缥缈峰的立场，不是吗”？ 端木敬脸上闪过几丝失望，不过他却净量让自己表现得和善些，缓缓问道:“怎么，你莫非不愿意，又或者是对我的安排不满意”？ “不满意，对于叔叔的安排我哪里敢不满意……”，端木轩虽嘴上这样说着，却忽然间抬起头来，目光凌厉的直视着端木敬，质问道:“为什么”？ 端木敬心中一寒，他在端木轩的眼神中竟是感觉到了一丝可怕，当下，神色冷淡，微怒道:“什么为什么”？ 端木轩冷冷道:“莫非叔叔已经忘了，前次去落雪谷提亲回来的路上，你向我打保证说，迟早有一天，洛清雪会是我的女人。可如今呢，你却要我在洛清雪大婚的时候去给她道贺。所以，我想问叔叔，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端木敬沉默了一阵，这才道:“人生难料，世事无常，总有一些事情非人力所能左右，我向你保证过又如何，说白了，我就只是个凡人，自然也有我无法控制的事情，你又何必太过于认真呢”。 “不对……”，端木轩马上反驳道:“自从前次的假宝藏事件后，我总感觉叔叔你和之前不一样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端木敬略微一惊，眼中闪过几丝不可察觉的异色，不过面上却表现的相当平静，缓缓说道:“闲话休提，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此次去落雪谷的贺礼我已准备好了，你回去收拾一下就出发吧”。 端木轩的心一下子彻底沉到了谷底，牙齿紧咬，两眼无助地看着端木敬，声音中竟已带着几丝哭腔，道:“叔叔，可我……”。 只是，还不等他说完，端木敬便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轩儿……”，他很是不耐烦的对端木轩挥了挥手，道:“此事再无需多言。我累了，你就先回去吧”。 端木轩嘴巴张的老大，后面还尚未说出口的话硬是被生生的憋在了喉咙里。两腿发软，一p股跌坐在了地上。 端木敬似已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又转过身去望着外面，淡淡道:“你还不走吗”？ 看着叔叔的背影，端木轩这回是彻底绝望了，过了半天，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他这才挣扎着爬起来，垂着头，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轩儿”，忽然，端木敬又叫住了他。 端木轩狂喜，立马回头，激动的问道:“叔叔，莫是不要我去落雪谷了……”？ 只是，这次他又失望了，只听端木敬淡淡的道:“我思来想去，此次前去落雪谷，只你一人恐有不当之处，所以，我特地让无量师弟安排慕容颜与你同去”。 端木轩犹如被人当头淋下来一盆冷水，刚刚才燃起来的激情立即又再次熄灭，心灰意冷的点了点头，道:“是，侄儿谨记”。 顿了顿，端木敬又道:“慕容颜是我缥缈峰最出色的弟子之一，在江湖上的名气丝毫不输于你半分，而且，此次本是洛清雪大婚，由你们师兄妹前去道贺最为妥当。况且，女孩最是心思细腻，前次在黑石山的时候，她的表现就比你好。所以，我希望此次前去落雪谷，遇到事情的时候你能多听听她的意见，知道吗”？ 端木轩机械性的点了点头，道:“我记下了，倘若叔叔再无其它吩咐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往外走。若细心一点便会发现，此刻端木轩走的很吃力，每迈出一步，似乎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虽然看起来端木轩依旧步伐沉稳，不过，他两腿却在微微打颤。之所以如此这般强撑着，只因他已不想在端木敬面前再流露出哪怕一丝的无助，若非如此，只怕现在他早已是瘫软在地。 此时此刻，他只想找个偏僻的地方，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儿，甚至是大哭一场。 “轩儿……”，端木敬又一次叫住了他，最后嘱咐道:“你记住，此次前去落雪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冲动行事”。 端木轩脚步微顿，随即缓缓出了房门。然而，若是他回头的话，便会发现这次端木敬一脸严肃，话说的也是无比认真，或者，还有几分弦外之音。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江湖痴儿女（下）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来得早。 门外，冷风如刀，不禁让端木轩打了个冷颤，他哆嗦着用手裹了裹身上的衣裳，随即缓缓闭上了眼，长出了一口气。第一次的，他感觉冬季的缥缈峰竟是这般的冷。 被风一吹，端木轩终是渐渐平静了下来，许久之后，他睁眼看了看前路，慢慢走出了掌教书房的院子。 曾经何等义气风发的缥缈峰少掌教啊，此刻看上去却是那般落魄。不过，这世上又有何人没有过落魄。 眼下，端木轩心灰意冷，一个人慢慢的走着。他步伐蹒跚，竟是走的有些不由自主。此刻的他，或许并不是很想走路，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停下来，他怕停下来之后，自己便再也支持不住要倒下去。 此时此刻，他要坚强，他也只剩下了坚强。 就这样一路穿过缥缈峰的各处曲径长廊，从后山直接走到了前山的大广场上，可端木轩却还在走。他甚至都不知自己究竟是要去哪里，他就只想这样一直走，一直走，或许，只是他的心在走。 但此时，他却不得不停下。在大广场上，慕容颜正在等他。 “师兄……”，慕容颜本想说几句话安慰一下端木轩的，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究其根本，所有的痛苦不过都只是师兄自己强加给自己的，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伤害，恰恰相反，反而是他一直在针对别人。 那么，洛清雪呢？ 毋庸置疑，师兄喜欢洛清雪。但是否就因为如此，洛清雪就算是伤害了他呢？ 或许吧，或许爱一个人本身就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一种让人痛彻心扉的伤害。 爱情本是这世上最奢侈，最昂贵的情感之一，爱情本身也是一种最甜蜜的感情。可一厢情愿的爱情呢，又是何等的无趣。 “唉……”，慕容颜摇头叹息一声，她感觉自己脑子里乱的很。当下，也不再多做它想，只是和声道:“师兄，去落雪谷的车马礼品早已备齐，可是你……”。 端木轩淡淡的问道:“我怎么了”？ 慕容颜本不想多说，但还是道:“可若是师兄你不想去的话，我便让师父去向掌教师伯说一声，另选他人”。 “我若是不想去的话……”，端木轩不断地重复着慕容颜的话，忽地，竟冷冷一笑，道:“师妹，我为什么不想去”？ 慕容颜一呆，竟是无法回答师兄的问题，她静静的看了端木轩老半天，随即叹息着转过头去。 “呵呵……”，端木轩又笑了笑，只是连他自己都知道，他此时笑的又有多勉强。 “师妹，今天已是初三，距落雪谷嫁女之期还有七天，我们还是早些出发吧，倘若耽误了时日，让缥缈峰失了礼数的话，这个罪责妳我可担不起”。 端木轩一口气说完，大步而去。 慕容颜心里忽然有了些担心，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而担心。她眼神复杂的看着师兄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缓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若是端木轩愤愤的大闹一场，或是选择沉默，她反而觉得正常。以师兄的性格来说，本应就这样的。 可正是端木轩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慕容颜心中萌发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此去落雪谷，似乎也并无不妥之处，可她心中却总感觉可能会有什么意外要发生，这念头一旦产生，竟让她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寒。 事实后来表明，一切的确如她当初所预料的那样。 “呼……”，慕容颜长出一口气，甩了甩头，或许是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了吧。 一阵山风让她清醒了不少，慕容颜伸手理了理自己的秀发。抬头，只见天色明朗，只是，在远处似乎却有几片灰云。 “我真是莫名奇妙……”，她嘀咕了一句，紧追上前面的端木轩，道:“师兄，你慢点走，等等我啊”。 寒风呜咽，拍打在木窗上，吹的窗户纸哗哗作响，也吹着端木敬的长袍随风飘动。 房间里寂静无声，除了风声，这里就只有他一人。 某一刻，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却好像传出了一阵微微的叹息声，同时似乎还有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只是，端木敬依旧静静的站着，好像根本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按理说，以他的武功修为，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是一片落叶之声，也应该能立刻就知的呀。 或许…… 风势更劲，倒灌着吹进了房间。 端木敬只感觉脸上被风吹刮的生疼，只是，他依然站在窗口，未挪动一步。 “呵呵……”，不知为何，端木敬忽然诡异的一笑。 与此同时，已经在缥缈峰下的端木轩忽地身子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心中一震，向旁边看去，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慕容颜竟也是向他这边看了过来。 二人目光相接，不知为何，端木轩在慕容颜的眼神里竟也是看到了一丝微妙。 没有人说话，只是片刻之后，师兄妹二人却都是不由自己的转身向后方的缥缈峰看去，但见灿烂日光下，缥缈峰巍峨挺拔，高耸天际，峰顶之上，更是缭绕着几丝淡淡的雾气，端的就如仙家宝地一般。 但端木轩和慕容颜二人却好像感觉到，此时的缥缈峰，远远望去竟似有几分狰狞。 最近几日，赶往落雪谷的人已日渐增多。不过，还有几天的时间，端木轩师兄妹二人倒也不急，一路缓缓而行，多少也算是平复一下心境。 一路上，端木轩就只是闷着头，话也不多说，这让同行的慕容颜很是感觉不适，偶尔主动和师兄说话，他也是爱搭不理的。 慕容颜自感无趣，索性也就闭了嘴，一直就只是闷闷的赶着路。 不过，却因她的缘故，一路上不时引得别人侧目，更有几个胆子大一些的年轻人，居然就在她们师兄妹二人前后不远不近的跟着，这些人一会儿打马快行，超过了她们，一会儿又干脆下马驻留，等她们走过去后又从后方跟上，实在让人厌恶。 其实，仔细一想倒也对，缥缈仙子在江湖上可算是芳名远播，又有几人不知。 但此时此刻，在端木轩心里想的全是洛清雪，反而对这近在眼前的佳人不曾留意到半分。 于是乎，这师兄妹二人便成了这条路上最特别的一对，既非情侣，亦非兄妹，这不远不近的关系实在有些微妙。 女孩本就性情活泼，慕容颜更不是那种性子冷淡之人，看端木轩一路寡言，她终是忍不住要宽慰师兄几句，当下打趣道:“师兄，此去落雪谷，咱们可是去道贺的，可你这老是板着个脸，总是不太好吧”。 端木轩本就心中苦闷，听慕容颜此言，更是戳中他心中痛处，遂冷冷道:“师妹如何这般说话，纵然我板着个脸，可不是还有妳吗，到落雪谷之时，只需妳笑一笑，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了”。 “师兄……”，慕容颜也不想与端木轩斗嘴，忽然变了神色，停住马，认真道:“我觉得你变了”。 端木轩一愣，当即也驻了马，苦笑一声，道:“变又如何，不变又如何，人活一世，又有谁一直未曾改变过”。 慕容颜严肃道:“这个道理我明白，我想说的是，有些变化我们自己无法控制，但有些，其实我们自己是可以控制的”。 端木轩转头看着慕容颜，淡淡道:“师妹，妳到底想说什么”? 慕容颜沉吟了一下，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好道:“师兄，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可自从遇见洛清雪后，你就变了，而且是一直在变。时至今日，我已经完全看不透你了”。 端木轩一呆，脸上却并无多大变化，然而，每次只要一听到洛清雪的名字，都让他心中痛楚难当，同时，对杨晓风的恨意也越发加深一分。 只是…… 或许真如慕容颜所说，他变了。 以前，他对杨晓风的恨意总是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但现在呢？ 现在的他，已学会了隐忍，学着收敛自己的锋芒。当端木敬拒绝了他以缥缈峰之名向杨晓风发难的请求时，他就变了。 他知道，很多路要自己去走，很多事要自己去做。 他现在已不会就在明面上便对杨晓风表露出杀机，他已经暂时学会了克制自己对杨晓风的恨意。但到了这一步，像他这样的人，岂非变得更加可怕。 “师妹，妳觉得一个人的生命到底有多坚强……”，端木轩莫名奇妙的问道:“或者说，一个人的生命到底有多脆弱”？ 慕容颜心中震惊，用一种看待陌生人的眼光看着端木轩，就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似的，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愕然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生命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任何人都不该以任何理由去肆意践踏、剥夺、屠戮他人的生命”。 “是吗，想不到师妹竟有如此见识，真是难得……”，端木轩冷笑着道:“只可惜，有师妹这般心胸之人，这世上实在太少。而师妹的这份见识，我端木轩更是望尘莫及”。 慕容颜听出端木轩话中隐有暗讽之意，心中置气，遂打马前行，再不理他。 端木轩正要再发声冷笑，却听前方已在几步之距处的师妹忽又远远说道:“师兄，纵然我知道劝也无用，但我还是想说一句”。 慕容颜回头，真挚道:“一厢情愿的感情不但会令别人百般厌恶，更会让自己万分痛苦，到最后，说不定还会伤害到你所爱的那个人。所以，希望师兄你好自为之”。 端木轩刚刚还未笑出来的表情立刻僵在了脸上，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似笑，又似哭。面部肌r扭曲，嘴唇微张，活活像吃下了一只死耗子。 过了半天，他才缓过神来，抬头时，慕容颜早已经走的老远了。 “嘿嘿……”，端木轩y狠的笑了笑，极是怨毒道:“师妹，总有一天，我会让妳看见杨晓风是如何死在我手中的”。 他所说的话，慕容颜一个字也没有听到。但她心里，对师兄却早已经失望透顶。 前方，慢慢的已可看见一处镇甸，那里应该就是飞雪集了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密谋 盏里的灯油都已换过了好几回。就这样，他一个人静静的在这石室里也不知已待了多久。 清寒如水，冷灯如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但其实，此刻正值艳阳当空，然而在这里，却永远不会有一丝日光照进来。 昏暗的灯光照着杨晓凌同样昏暗的脸，不过，此刻他心中却万分高兴，为大哥高兴。 日前，有手下人报来确切消息说，落雪谷大小姐的婚期终于是明了，就定在十一月初十。 一想到大哥和嫂子终于能得成眷侣，他的心情不由得便好了起来。 或许，他可以在大婚当天去看看大哥的。想来那天定然热闹非常，趁着人多繁杂，他要混进落雪谷去倒也不是难事。纵然不便现身当面为大哥祝福，但能隐在暗处看上大哥一眼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杨晓凌心中这般想着，脸上不免又流露出几丝笑意来。 心念及此，他就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往地x更深处走去。他要出去，自然要先禀告过义父才行。 地xy暗，狭窄的通道两边，一间紧挨着一间，全是石室。 杨晓凌一个人在这里缓步而行，细碎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听来有种莫名的孤独，甚至还有些诡异。 这条路，他已不知走了有多少回，可基本上每次他都只是匆匆而过，从未走进过身旁的这些石室。 其实，倘若他走进去看一看的话，便会发现这些石室中十有**其实是空闲着的，里面根本就没住什么人。 想想也对。他那位神秘的义父，本是一个庞大组织的首领。做为一个聪明的领导者，他只需要直接控制住手下中最有实权的几个人便已足够了。 同时，做为一个庞大的神秘组织，其门众必然分散隐伏在天下各处，所以，住在这里的人自然不多。 而且，山x本也不适宜人居住，若非迫不得已，谁会住在这种y暗潮湿的鬼地方。但就是这样一处地方，杨晓凌兄妹二人居然在里面整整居住了十年之久。 是需要怎样坚强的一种心境，才能在这山x里待上十年。 通道并不长，只是走了一小会儿，便到了最里面，也就是义父平时居住和召见手下人的地方。 确切的说，是义父召见他的地方，至于义父具体住在哪里，他完全不知道。 虽然他们兄妹在此地居住了整整有十年之久，但却从未到这处山x的最里面去过。 甚至，他根本都不知道这处山x的具体位置是在哪里，每次外出，都有专人带他出去。 杨晓凌刚要走进去，却听到里面正有人和义父在谈话。 黑色的围帐中站立着一个男子，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同样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只听那前方的男子毫无感情的开口道:“看得出来，你侄子对当前的形势好像很绝望”。 “是啊，我也看到了”。 前方的男子道:“那你为何不告诉他，其实他不必这样绝望的，我们早已安排好了，洛清雪迟早都会是他的女人”。 杨晓凌心中猛然一惊，仔细听着。 后方的男子淡淡道:“我们是安排好了，可我正是要让他绝望，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听主上的话，日后才会更加服从主上的命令，听你的安排”。 前方的男子忽地冷笑一声，道:“听你这么说，莫非你是在害怕，害怕你侄子会不甘心替我做事”？ “或许吧……”，后方的男子自嘲的笑了笑，道:“那孩子从小娇纵惯了，身上难免会有些傲气，怎会甘心听人摆布”。 “年轻人嘛，难免会有些小叛逆，而且，你侄子从小在你身边长大，有些傲气也是正常……”。 前方的男子回头看着后方的男子，道:“可听你此刻说的这些话，似乎这种性子好像会害了他似的”。 “的确，年轻人本是该有些性格的……”，后方的男子也抬头看着前方的男子，道:“只是，那孩子不同，他身上绝不能有一丝的叛逆，他只能无条件的服从，他也唯有服从”。 “为什么他只能服从”？ “如果不服从，那他就会死”。 “哦，是吗，有趣的很……”，前方的男子脸上竟露出了几丝赞赏，道:“可我并不喜欢只会服从的人，只有庸碌之辈才会服从。凡是有能力的人大多都有些孤傲怪癖的习性，而且，能力越强的人，性格也越乖张。如此这般，莫非不好”？ “呵呵，能力……”，后方的男子苦笑着道:“一个人若是连命都没了，纵然有天大的能力又待如何！” 前方的男子连连点头，笑着道:“有趣有趣，听你这般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后方的男子没有再接话，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杨晓凌依然静静的听着，身子就像是定在了那里。 过了一会儿后，前方的男子才又继续道:“你说，此时此刻，落雪谷会是怎样的一派景象”？ 略微沉思了一下，后方的男子答道:“此刻的落雪谷，想来定是热闹非凡，毕竟武林第一世家嫁女这种事，怎么说也是江湖上的一次盛举”。 前方的男子点了点头，很轻松的笑着道:“正是如此，洛文斌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在这般年龄才嫁了出去，倘若婚礼不办的隆重一些，怕是要被人笑话了”。 后方的男子不置可否，道:“婚礼隆重，送的贺礼自然也要重些才好。我看我们也是时候出发了吧，到时候就为洛文斌送上此次他女儿婚礼上分量最重的一道贺礼”。 前方的男子笑着道:“正是如此，只是，我怕我们这道贺礼的分量实在太重了，重到洛文斌他都不敢收”。 “这话说的有些为时过早了吧，我倒不这么认为”。 “哦”。 后方的男子也笑着道:“礼尚未送出，怎的就断言说主人家不敢收，主上也太小看洛文斌了吧，人家好歹也是堂堂武林第一世家的家主”。 渐渐的，前方的男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又变得面无表情，到最后，竟是满脸流露出残酷的杀意，吓得后方的男子浑身打了个冷颤，竟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好一段距离，这才见前方的男子冷冷说道:“无论洛文斌是什么，但我们送的这份礼他必须收。想必他可能会有些不愿意，但他根本就没有可以拒绝的余地”。 后方的男子浑身发寒，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干笑一声，道:“不知道洛文斌见到我们的那一刻，会是什么表情”？ 前方的男子戏谑道:“分别了这么多年，再次重逢，洛文斌定会惊异非常。我猜，他第一句话一定会问我，你怎么还活着，又或者是，怎么会是你”？ 这话听着就让人忍不住想笑，实际上，前方的男子也早已笑的前仰后合。 只是，后方男子的脸上却连一丝笑意也没有。他非但不觉得这话可笑，反而满满的全是可悲。 杨晓凌的手已紧紧的握着剑柄，可他却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能冲动，绝不能冲动，此时冲进去，无疑于送死。 前一次他就忍住了，这一次他依旧要忍住。 现在他还没有绝对的把握，他还要再积蓄一些实力。 手指因为用力已攥得发青，胸膛因喘气不断起伏着，可他苍白的脸上却表现的绝对冷静。 这十年来，他已习惯了隐藏自己。他要等，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将仇人一击致命的机会。 生或者死，尽在一念之间。 倘若失手，这样的机会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一个以生命做筹码的赌局，如果没有十二分的把握，绝对不可以冒险。 此时此刻，他只能先强忍着。 “呼……”，杨晓凌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已站了有多久，慢慢的，他再次归于平静。长出了一口气后，转身往回走去。 不想一时精神恍惚，竟无意中碰到了脚下的一颗小石子。 “咣当”一声，那颗石子滚动着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声，在这黑暗的通道中，这点细微的响声听起来却是格外突兀。 杨晓凌心中一惊，立刻顿住了脚步。 “是凌儿吗”？ 果然，虽就只是这一丝极其细微的响动，不想却还是被里面的人察觉到了。 “你进来吧，义父刚好有事要跟你说”，里面的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 杨晓凌的手又握住了剑柄，不过随即又放开了。脚步轻抬，这一步，或许便是生与死的界限，只是，他还不想死。 转身，脚步向前踏出那一刻，他心中反而格外的平静，无喜无悲，抛开了所有的一切，就连生死也早已置之度外。 黑色的围帐中间，一个男子负手而立，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刚刚站在他身后的那个黑衣男子呢？ 杨晓凌努力保持着让自己呼吸平稳。他脚步沉缓，慢慢走到男子身后站定，神色如常的问道:“义父，你找我”？ 男子虽背对着杨晓凌，不过似乎却笑了笑，道:“凌儿，我最近有事要出去一趟，这里的一切事务便暂由你全权处理”。 杨晓凌略微皱眉，心中疑惑，刚刚对方明明已经察觉到他在外面偷听，为何此时却不点破，更要让他处理此间事务，莫非是在试探他。 一念及此，他也勉强一笑，道:“义父，我怕是处理不好。而且，我本是打算来向义父你禀告一声，想出去一趟的”。 男子略感意外，问道:“你要出去”？ 杨晓凌回答的很简短，道:“是，特地来禀告义父，不知可否能准允我的这个请求”。 男子又问道:“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杨晓凌面色冷静，道:“早先我对义父已说过，我大哥完婚在即，日子就定在几天后，因此我想出去一趟”。 “哦，是这样啊……”，男子再次问道:“那你出去，可是打算要为你大哥去道贺的”？ 杨晓凌回答的很干脆，道:“正是，不知义父能不能答应我的这个请求”。 “你要为你大哥去道贺，此事份所应当，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拒绝，只是……”，男子一时有些为难，缓了缓道:“只是我最近刚好也有一件十分紧要之事要去处理，而此间也需得有人值守，所以……”。 杨晓凌眼里寒芒一闪而过，在心中冷笑几下，不过，面上却表现得非常平静，道:“既然义父有事，那我这个请求便作罢了吧，反正大哥婚后的日子还很长，要祝福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唉……”，男子叹息一声，笑了笑道:“凌儿，为父真是惭愧，一直以来，你都没提过什么要求，就唯独这一次，我却还……”。 “没什么……”，杨晓凌显得毫不在乎，道:“既然义父有事，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放心去吧，此间事务，我自会处理好的”。 到了此刻，男子终是回头看了杨晓凌一眼，不过他神色温和，倒也没其它表示，缓了缓道:“那你出去吧”。 杨晓凌转身离开，就在踏出石室的时候，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他伸手轻轻擦了擦，就只刚刚那小半刻，他感觉全身的衣服已完全被冷汗湿透。 想到刚才，他依然还有些惕然心惊，明明义父已经发觉了他在外面偷听，为何却不对他下手。 杨晓凌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若是他知道他那个义父的真实身份其实是…… 他又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后，这才离开。 杨晓凌心中清楚，义父所说的要亲自去处理的要事可能便是他和那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谈话内容中所针对落雪谷的一个y谋，但他却也只能忍着。 其实此刻，若是他知道义父和那黑衣人此次前去落雪谷所做的究竟是什么事的话，他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即便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去阻止。那样的话，或许后来他心中的悔恨之意会轻一些。 只可惜，世间事从来都没有如果。 “主上，你说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刚刚的黑衣男子从一处黑帐后面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杨晓凌走出去的方向，问前方被黑帐围着的男子，道:“而且，他刚刚似乎还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凌儿他早就开始怀疑我，他也早就听过我们的对话了”。 “哦”。 前方的男子也不正面回答黑衣男子的问题，却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从他把妹妹丢给晓风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怀疑我们了吗”？ 黑衣男子倒有些意外，不解道:“既然主上早已察觉，为何还……”？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前方的男子冷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为何我还要留着他，而没有立刻杀了他”？ “是……”，黑衣男子也不避讳，又问道:“莫非主上是想和他正面相见”？ 前方的男子没有再回答。似乎是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也该出发了吧，要是错过了给洛文斌送礼的时间可就不好了”。 “正是这样……”，黑衣男子道:“车马我已准备停当，不知何时动身”？ “现在……”。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杯浊酒一场醉（上） 落雪谷以南，飞雪集。 就算是在平时，飞雪集也已然很是热闹繁华了。最近以来，这里的热闹气氛可算得上是愈发浓烈了许多，究其根本，全都是因落雪谷嫁女事件所致。 落雪谷做为当今武林第一世家，产业涉猎之细，势力范围之广，称得上遍布天下。可以说凡是当今江湖上的各个门派，无论根基深浅，无论实力强弱，多多少少，都难免与落雪谷有些交集。 故而，那些个收到婚柬请帖的暂且不说，纵然就是没有收到请帖的，也想趁此次送礼的机会和落雪谷拉近一下关系。故而，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来落雪谷道贺的人真如潮水一般络绎不绝。再说了，灵有一些个别有用心的，自然更是不会放过这个打探落雪谷实力的绝好机会。因此，随着婚期渐近，来落雪谷的这股人潮非但不曾有丝毫减退之势，反而日渐增多。 落雪谷三面环山，就只有一条路与外界出入，如此，这股人潮到最后无可厚非的全都涌入了飞雪集。 然而，只因距落雪谷嫁女之期还有几日时间，这些人一时也不好直接提前就赶到落雪谷去，便暂且都歇宿在了集子里。 黄昏日落，看看天色近晚，深冬的冷风中夹杂着一股莫名的酷寒，只透入心底。 此刻，在飞雪集某家客栈的一处房间里，端木轩正在买醉。 桌上的酒坛子已空了好几个了，可他还在喝，其实，他从一大早开始便一直在喝酒。 面前的瓷碗里盛了满满一碗酒，酒色澄净，算是上好的清酒了，若非有丝丝酒香飘出，恐怕会让人以为这其实就只是一碗白开水。 端木轩端起酒碗，一仰头，整碗酒便被他一口气全从喉咙里灌下了肚去。紧接着，胃里便如火烧一般一阵绞痛，因为喝的急了些，他感觉自己这一碗灌下去的根本就不是酒，而是一碗滚开了的热油。 肚里痛楚难当，他只好用手使劲按压着胃腹，不过，缓了缓后，他再次为自己倒了满满一碗，接着又像刚才那般灌到了胃里。 这次不光腹痛难忍，还被呛到了，直呛得他附身拼命咳嗽着。 如此这般，他根本已不是在喝酒，而是在折磨自己。 此时此刻，他只想大醉一场。 所以，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喝，可整整一天了，他却还是连一丝醉意都没有。非但没醉，反而愈发的清醒。 他明明很想喝醉，可越喝却反而越清醒，倒是那些不想醉的人，只需一小杯下去，便早已经醉的一塌糊涂了。 或许，喝酒的人总是不懂。其实，让人醉的不是酒，而是喝酒之人本身的心绪。 所以，其实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下一刻，端木轩又为自己倒满了一碗，这次却没有急着喝下去。他发红的双眼呆呆的看着碗中的酒，似乎他所有的注意力已全都集中在那透亮如水的酒色本身上。 “水酒……，水酒……，原来越是清淡如水的酒，喝起来劲道也越是刚猛有力。为什么……，为什么……”。 他这前面有关对酒品质的谈论倒是很好理解，可这后面的几个为什么却让人感觉有些莫名奇妙。 不过，紧接着，端木轩又很是凄惨的苦笑了几声，语气竟像是在质问着某个人，但那个人，她是谁呢？ 只听他近乎咆哮道:“为什么，我对妳的情意，就如熊熊烈火一般，可妳却一丝也感觉不到；为什么，我真心待妳，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妳，如此这般，可却只是令妳对我越发厌恶；为什么，我和妳一个是江湖第一大派的少掌教，一个是武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不管是论家世、论品貌、或者是论个人声名、我们两个明明才是最相配的那一对，我们两个是真正的天作之合；可为什么，可为什么妳喜欢的那个人却是杨晓风，而对我，竟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杨晓风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全家人都死光了的小杂碎、一个连固定的居所都没有的穷光蛋、一个只能像野狗一样四处漂泊流浪的畜生、一个比蝼蚁都还要卑微的杂种，可是……可是为什么妳心里的那个人却偏偏是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他问的这些问题本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回答。虽然他问的这些问题听起来大义凛然，但若是细究之下，只会让人觉得极其可笑，或者说可怜、可悲、又或者是可叹；但最最不可忽视的是，他这个问题问的听起来着实更让人觉得可恶、可恨、甚至是可耻。 杨晓风到底造下了多少罪孽，杨晓风又到底对他有过多深的伤害，他与杨晓风之间到底是何怨何仇，以至于他屡次三番想要置人家于死地？ 事实是，杨晓风从来都不曾伤害过他一丝一毫。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没结过什么仇，甚至，他们两个根本都没有多少交集。 问一个问题：人家洛清雪喜欢的男人是谁碍着他端木轩什么事了，人家杨晓风和洛清雪两个人彼此两情相悦与他有什么关系？ 先不说杨晓风和洛清雪两个人彼此真心相待。而且人家两个人的婚约还是父辈们指腹为亲定下的娃娃亲，更是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正式订立了婚约。人家订婚的那会儿他端木轩在哪儿呢？ 再说了，即便……即便是根本就没有杨晓风这么一个人，就算是杨晓风不存在，但洛清雪也没有什么理由非就得喜欢他端木轩不可吧。 “杨晓风……，杨晓风……”，端木轩神态癫狂，如中邪一般，只要一想起杨晓风，他恨不得立刻便将这个人碎尸万段，以至于就连说出对方名字的时候，他的声音里也充斥无尽的恨意。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低吼道:“杨晓风算什么，全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人给灭了，现在就像条狗一般还在苟延残喘而已，他怎么能和我比……”。 “哈哈……”，端木轩放声狂笑着，一想到杨晓风全家惨遭灭门，他心里顿时便感觉无比畅快，就好像这祸事本就应该发生在杨晓风身上一样。 事实上，像灭门这等惨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应该值得同情的。杨晓风并没有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恶事，也没有造下过什么令人发指的罪孽，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伤害谁，事实上，他的确也没有伤害过谁。虽然有好多次，他也曾出手伤人，但那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出的手，伤在他剑下的无一例外都是那些想要置他与死地、想要杀死他、想要他命的人。 为了活着，为了不至于不命丧当场，为了不被杀死，他只能被迫出手先将对方击伤。 为了能够活着，适当的自我防卫一下这不能算太过分吧？ 他家横遭惨祸，这本是一件让人痛心的往事。可在端木轩心里，非但没有丝毫悲悯可怜之情，却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事实上，没有谁家里本就该发生灭门之祸，没有谁遭遇不幸是理所应当。 就只是因为这件事是发生在杨晓风身上，就因为杨晓风刚好是端木轩心里最恨的那个人。 这就是端木轩的可悲、可怜、可恶、可恨、可耻之处。 起初，他对杨晓风不过只是憎恶，但时至今日，他心里的恨意随着时间日渐加重，到最后竟已是将杨晓风当成了仇深似海的敌人。 这辈子，他们两个人之间，注定不死不休，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杨晓风啊杨晓风，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死无全尸。哦，不，纵然是将你千刀万刮，挫骨扬灰也难消我心头之恨……”，端木轩面目狰狞，又低低自语了一声。 那恶毒的言语，如魔咒一般，在房间里久久回荡着。 世上越是清淡如水的酒，喝起来劲道却是越刚猛有力，这个道理端木轩懂。 可端木轩不懂的是，这个道理在人身上同样适用。 这人世间的情感岂非正如这烈酒一般，越是浓烈的感情就越是平淡如水，只因为，这种感情里没有掺杂一丝的杂质。 这种感情不是占有，不是为了得到对方，而是无怨无悔的为彼此付出，因对方的快乐而快乐，因对方的痛苦而痛苦。 这种感情里没有那么多的欲念，只想着能静静的陪伴在对方身边。不论贫富，不论美丑，始终都能够相扶相携。即便是遭遇了什么变故，但彼此却还是不离不弃，相依相随。纵然是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彼此也依然能够相濡以沫，直到地老天荒。 杨晓风和洛清雪之间的感情便是这样的吧。 可惜，这样的感情像端木轩这样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端木轩始终都理解不了这种感情，也永远都不会懂。他始终都是把自己放在缥缈峰少掌教的位置上，他始终认为只有他才能够配的上洛清雪，他也始终认为，只有洛清雪才能够配的上他。 他以为，唯有孤僻冷傲，做为武林第一世家的落雪谷的大小姐冷仙子洛清雪才有资格配得上他这个武林第一大派缥缈峰的少掌教；也唯有清冷如霜、绝美如仙的洛清雪才能够配得上他这个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同龄人中的魁首翘楚。也只有洛清雪这样的天之骄女才够资格配的上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端木轩。 他不懂，他不懂自己对洛清雪的感情从一开始便只是为了占有；他不懂，他不懂自己对洛清雪的感情从一开始便掺杂着太多的杂质和**，他只会恨。 他只会恨杨晓风。 杨晓风算什么，和一个最低贱普通的农家穷小子有什么区别，他怎么能和自己比，他给自己提鞋都不配，一个贱货、杂种而已。 他有那点配得上洛清雪，他有什么资格。 可是，洛清雪却偏偏就选择了杨晓风。这让端木轩感觉自己的尊严被杨晓风践踏了。一个杂种居然把他这个从来都高高在上，从来都被人众星捧月般奉为神明才俊的天之骄子给比下去了。 他才是是绝对的主角，杨晓风算什么。可现在的事实却恰恰相反，他居然在杨晓风面前落了下风。 这种结果让他，让端木轩这个天之骄子无法接受。 所以，他恨杨晓风。 或许，端木轩根本都还没弄懂，他真正喜欢的，在意的，究竟是洛清雪，还是他那自以为一直高高在上的骄傲。 一直以来，其实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就只会恨杨晓风。 人岂非总是这样，当有什么事情让自己不顺意的时候，我们便只会怨天尤人，从未有想过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人也总是这样，有那么一些人，他们自小娇纵惯了，他们的骄傲让他们认为别人都低自己一等，别的人都应该顺着自己的意，就好像别人都欠了他什么似的，但事实是，别人从来都不曾亏欠他什么。 像他们这样的人，总是习惯于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端木轩就是这样的人。 其实说到底，每个人都一样，我们所做的事情从来都只是为了自己，我们一直都只是在自私的为自己的利益而努力着，这种努力到最后就变成了一种不择手段。 人总是为了自己而活。一个人活着，难免多多少少要伤害到一些人，但至少，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应该尽量去减少一些对他人的伤害，这就是所谓的好人了吧。 慕容颜推门走了进来，不过马上，房间里浓烈的酒味刺激得她胃里一阵难受，差点当场就把刚吃的晚饭给吐出来。 端木轩终究是醉了，瘫软着身子趴着酒桌上睡着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杯浊酒一场醉（下） 慕容颜上前本欲把师兄扶到床上躺下的，但推搡了两下后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此时的端木轩，身子早软成了一滩烂泥，她一个女孩子怎扶的动。 略微想了一下，慕容颜只得拿了件貂皮绒衣为师兄披上，又吩咐客店老板让在房间里加了炭火盆，以免端木轩在夜里着了凉。 看看时辰，已是酉时。休息还尚早，慕容颜本欲出去走走，但看天色y沉，似乎是要下雪的样子，她想了想，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她对师兄已经失望透顶，但毕竟师兄妹之间的情分还在。而且，师兄对自己也一向很好。 她虽然是缥缈峰前任掌教慕容柯的独生女儿，但父亲在她六岁那年突然失踪，自此生死不明。而母亲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得了抑郁症，自此就再没好过，没几年便郁郁而终了。 想想也是，丈夫突然间生死不明，有那个女人能承受得住这样的重大变故。 可想而知，她一个孤女的处境有多凄苦，好在还有师父。这些年来，在缥缈峰除了师父外，师兄算是待自己最好的人了。 可能端木轩自己并不知道，在慕容颜心里，早已将他看成了自己的亲哥哥。 只是，师兄他…… 想到师兄现在的样子，再看他醉得像一团烂泥一样，慕容颜就只有苦笑着摇头黯然叹息了一声。 无可质疑，端木轩是幸运的，他自小便有个做缥缈峰掌教的叔父。所以，自打他出生伊始，便活在各种光环与荣耀里。 即便是此时，即便是在他买醉之际，也还有个师妹默默地关心着他。 只是，这样的人大都自私至极。越是这样，他反而越不知足，似乎就像是别人欠了他什么似的。可实际上，一个人活着，从来不会有人欠你什么。 或许，在他们这样的世家公子眼里，别人对自己的好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倘若稍有不顺，便会心生怨恨。 纵然关心自己的人那个人一直就在他身边，可他却熟视无睹。 这可能就是端木轩的可悲之处了吧，当然，这也是人性的可悲之处。 贪婪，自私自利……，岂非本就是人的天性。 屋外，月已西斜，但天却才刚黑下来，上弦月落得本来就早。 从窗口看出去，天边还有几点稀疏的孤星，在暗夜里发着微弱的光，不过也只是衬托着让夜空更加萧索罢了。 寒星冷清，在这寂寥的漫漫长夜里，醉了的又何止端木轩一人。 飞雪集上另外一家客店的某处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黯然神伤的人，一个女人。 林雨涵静静的站着，已站了好久。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桌上的饭菜早已经凉透，可她却连一筷子都没有动过。也并不只是光晚饭没吃，整整一天了，她都没吃过一口东西。 是她不饿吗，并不是，她早就感觉胃里一阵阵难受，可还是一丝食欲都没有。 有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得她单薄的身子打了个寒颤。 她上前轻轻关好了窗户，随即走回来，在饭桌前缓缓坐下。 桌上不光有饭菜，还有酒。 虽然有整整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可她现在却就只想喝酒。 林雨涵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此时此刻，她只想大醉一场。或许，只有醉了，才会让她暂时忘掉心中思念的那个人。 酒是烈酒，喝下去的时候只感觉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痛，而且，不光喉咙痛，胃里也是一阵剧痛。可她不在乎，纵然这疼痛的感觉再加重十倍，也不及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她有时甚至感觉她的心已不在自己身上，现在的她，或许就只是一具空壳，她早已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她的灵魂，她的精神，她的一切都已被一个男人带走。 现在的她，就只余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现在的她，就只是一具行尸走r。 就好像杨晓风说过的那样，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又何必要将对方放在心上。 甚至连林雨涵自己都想不通，不过就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遇而已，自己便把杨晓风完全放在了心底。 甚至都已经不记得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心里有了杨晓风的影子，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杨晓风已彻底占据了自己的整个身心。 其实，在黑石镇再遇的那次，那时候她便该死心的。那时她应该也发现了，不要说在杨晓风心里，就连他眼里也没有她。 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半点自己的影子。 所有的所有，不过就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为什么还要苦念着不放，为什么还不死心？ 是不是，女人总是喜欢如此这般的痴心妄想。 或许，在缥缈峰下的那次遇见，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又或者说，这一切其实都是她自己所犯的过错，是命运给予她的一个美丽的误会。 所有的所有，不过就只是她自己的幻想而已。 “杨大哥……”，林雨涵轻声呼唤着心中那个人的名字。不由得又满满饮下了一杯烈酒。 想到杨晓风，她便忍不住想喝酒。 其实她并不喜欢喝酒，她本也不会喝酒，她甚至搞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喜欢这种难喝的y体。她讨厌酒，她更讨厌喝酒的人。 可后来，她自己也喜欢上了喝酒，因为她遇到了一个男人。所以，她懂了，她懂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孤独的人，若没有酒，若不能酩酊大醉，在那无数个漫长的黑夜里，心中的那种空虚和寂寞怕是可以将人折磨得发疯吧。 所以，她每次都会醉，因为她每次都会拣劲道最烈的酒来喝。酒入愁肠，她甚至感觉，只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才不至于让自己迷失，只有那时，她才觉得那是真正的，完整的自己。 只有酒，才能让她感受到最真实的自己。 每一次，她都想醉；每一次，她都会醉。 现在，她又想醉。所以，她又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她一仰头把这一杯也灌进了肚里。 紧接着，胃里以及胸口便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只觉得喉咙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她脸上的肌r也因为剧痛已变得扭曲了起来。 可接着，她却笑了，很凄惨，很柔弱的笑了。 昏暗的灯光下，女孩脸上的笑容是那样凄美，可让人看着，却又是那般心疼，竟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保护她，怜惜她。 林雨涵笑着，笑着……，渐渐的就笑出了眼泪。 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低声啜泣了起来。 她一直哭，一直哭，可却哭的并不大声，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这幅样子，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哭。 伤心的泪珠儿，轻轻的流着，流进了谁的心里。 “杨大哥……”，她再次温声念叨着那个心中的名字。 暗夜里，那微弱的低泣声，揉碎了的是谁的心。 又是谁，在为谁而伤心？ 是女儿最温柔的情怀吧！ 曾多少次，她一个人孤独的躲藏在黑暗里，就这样默默的流着泪，可她心中的那个人呢？ 那个人，他知道吗？ 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个长夜里，有一个女孩，在为他流着相思的泪水。 可能，他连想都不会想到。 轻轻的，门被推开了，孔言书走了进来。 他站在林雨涵身后，默默的看着她流着伤心的眼泪。他脸上闪过几丝痛苦，此时此刻，他感觉竟是那般不知所措。 孔言书的手伸出，或许他是想轻轻拍拍林雨涵的肩膀，可是，他的手才刚刚抬起便又立刻抽了回来。 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最后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出。 “呵呵，我算什么呀，竟然想着要安慰圣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孔言书在心里自嘲的笑着，随即摆了摆头，让自己不再去想其他杂事，开口道:“圣女”。 林雨涵头也不抬，似乎也不生气孔言书就这般突兀地走进来了，只是淡淡的问道:“你有事吗”？ 孔言书心里一阵难受，他甚至希望林雨涵能骂他几句，那样的话，他反而能轻松一些，可她的这种态度。 他定了定神，道:“圣女，想来明日去落雪谷道贺的人极多，如果圣女应允，属下愿混杂在众人之中进到谷中去打探一些消息”。 林雨涵仍不抬头，依然淡淡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必再来问我”。 孔言书还想说些什么，但仔细一想却发现实在已找不到合适的话题，遂一躬身，道:“那圣女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林雨涵没有再说话。 孔言书一只脚正要踏出房门，忽听林雨涵冷冷的问道:“你所做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为了我”？ 林雨涵的话，就像是一把刀，直接刺进了孔言书心里。他能感觉到，此时林雨涵已转过头来，两道目光似乎又化成了如实质一般，正盯着自己。 孔言书刚刚踏出的脚步猛然停滞在半空中，他感觉自己的呼吸，甚至自己的心也已停滞。 林雨涵还在盯着孔言书的后背，等着他的回答。 孔言书没有回答，自始至终，他连看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后，他缓缓走了出去，连房门也一并关好。 “呵呵……”，听着孔言书走开的脚步声，林雨涵一阵冷笑。 她本就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孔言书的心思她岂会看不出。 只是，就好像所有的女子一样，除非是自己所在意的那个男人，否则，对于别的男子，她们都只会觉得厌恶。 下一刻，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慢慢饮了下去。 夜色幽寂。和往常一样，这一夜，林雨涵终究也同样醉了。 第一百三十章 母亲 一个人走路的声音本来并不算大，但在这死一般静寂的地x里，纵然只是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听起来却也格外突兀。 四周全是黑色的围帐，除了他之外好像已没有别的人，但他却走的分外小心。 黑暗吞噬着一切，几点明灭不定的烛火只是衬托着让这里显得愈发y森。 杨晓凌缓缓踱着步，他走的很慢，不过却走的很沉稳。他每踏出一步都要略微停顿一下，接着再踏出一步。 他全身肌r紧绷，身上的每一处感官都已完全调动了起来，警惕着来自于任何一个方位的攻击。他的每一个神经，甚至每一根头发都已完全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之中，以便于应对可能会发生的任何状况。 可是，这里不是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吗，那他到底又是在防备着什么?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防备什么。 整整十一年了，虽然，过去这十一年的时间里，他也无数次的到过这里，但他也就只是到过这最外面，至于更深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他从不知晓。 现在，他正一步步向更深的地方走去。 这条路并不长，但他却觉得比他以往走过的任何一条路都要长太多。 但不管怎样的长路，终究都有走到终点的时候。现在，他总算是走到了终点，接着，他便看到了一间石室。 在这平时只有义父一个人可以出入的地方，有这样一间隐秘的石室，即便不用脑子，也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一刻，杨晓凌只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好快。这个石室里，会有什么东西？ 会不会，他苦苦追寻了这么多年的旧事，今天终于有了答案；又或者，是一个真相。 但不管这石室里的是什么，也不管他下一刻要面对什么，至少此刻，他的心情很是激动。想到那些都已快要被淡忘了的往事今天终于能得以明了，他便很是期待。但他却并没有立刻走进石室里去，因为，他在黑怕，他害怕自己的勇气还不够，他害怕自己接受不了那让人痛心的真相。 所以，他犹豫着。往前一步，便是他想要的答案，这些年的苦苦挣扎、煎熬、忍耐，不就是为了这等一刻吗，那为何却要在此时停下脚步？ 这短短的几尺距离，对此刻的杨晓凌来说，却好像眼前隔着几座大山一般。只需要再向前轻轻迈出一步，便可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可他的脚却像是定在了那里。此刻，似乎连抬脚这个最简单的动作，他都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行。 不过，杨晓凌也就只是略微停顿了一小会儿。片刻的迟疑之后，他终究还是走进了石室。他很清楚，这一步迈出，所有的一切便再也不会是之前那样子的了，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这一步迈出，便再也无法回头，可他绝不会后悔。因为，这本就是他要面对的，这，是他逃避不掉、也躲避不开的宿命。 此时此刻，他忽然感觉内心有了一丝久违的平静。 石室里很亮，四周的岩壁上镶满了夜明石，让这里的光线很充足，竟如白昼一般透亮。 石室的面积也不算太大，就只有三间房大小而已，不过却很冷，寒彻入骨的冷——石室里四处堆满了冰块，就算是地上最薄处的冰层至少也有三尺多厚。 此间景象，不由得让杨晓凌心里震惊，不过最震惊的还是石室中间的那个巨大的冰棺，纯白色的冰棺里，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他倒吸一口凉气，缓缓朝冰棺走过去。这一刻，他心里忽然有了几丝异样的情愫，不知为何，那冰棺里的人，竟让他觉得有几丝熟悉，或者，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她是谁？ 终于，他看清了，那是一个妇人，年纪似乎也就只有四十岁左右。她静静的躺在冰棺里，神态安详，就似睡着了一般，若不是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甚至都以为这个人竟还活着。 他走过去，然后，他就看清了棺中妇人的脸。 是怎样的一张脸啊，不会被岁月淡去，不会随着心志的改变而改变。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身处何地，每每想到她，内心便会无比温暖。 那张脸，就是你最亲之人的脸。 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包容你，疼惜你，为你挡下了所有的风风雨雨。永远把你护在她的羽翼之下，生怕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那个人，就是你最亲的亲人。 亲情是这世上最无私，最牢固的东西，不会受任何外界因力的影响。无论到什么时候，那种骨子里血脉相连的的感觉永远不会被阻断，纵然是天要塌下来，亲人们也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为你撑起一片无忧之地。 杨晓凌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猛然间，他只感觉全身血y全都往上涌，瞬间整个脑子里直接一片空白，甚至连呼吸都已停顿。 他呆呆的看着，脸上的表情似乎是痛苦，又似是甜蜜。他看着，难以置信的看着，匪夷所思的看着。 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棺中的妇人虽早已去世多年，但面貌音容却依然清晰如昔，不过就只是少了些血色而已，那安静祥和的姿态。或许，她不过就只是睡过去了。 这一刻，杨晓凌的心跳似乎已停滞，除了那被记忆藏在岁月过往中的一张脸；此刻，他眼中已再无其它。 那个妇人，便是十一年前在清水山庄灭门惨祸中死去的庄主夫人——他的娘亲梅落云。 不知何时，眼泪已模糊了杨晓凌的眼眶。多年的思念，多年的苦痛，让他再也忍不住扑在冰棺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只因未到伤心处而已。 “娘亲……娘亲……”，杨晓凌哽咽着，眼中的泪水如奔腾的江水一般。 双手伸出，他似乎想去触摸梅落云的脸，可入手处，只是一股冰彻入骨的酷寒。 棺中的妇人，静静的躺着，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那安详的姿态，似乎她就只是睡着了。 可原本那些专属于母亲最暖人的温度呢，为何竟变得这般的冷？ 恍惚间，往事一幕幕全都涌上了心头，那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曾经所有的所有在脑海中清晰的掠过，那些最真的记忆，生命中最注重的人物，那些过往里最熟悉的场景，全都慢慢浮现，可到了最后，却又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原来，一切终究是这般悄悄的远去了。 可又是什么，竟让他心中如此不甘，是心中的执念吧。 伸出的手，努力的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最后却到底是什么也没有握住。那费力地伸到空中的手，接着又费力的垂下。 原来，一切不过就只是一场空。 杨晓凌脚下一软，却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就这样颓废的坐倒在了地上，便连那满地的寒冰，他竟也不在乎。 滚烫的热泪，无可自己的涌出了眼眶。 他也是会哭的吗？ 他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硬如磐石，但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所谓的坚强，不过就只是假装给别人看的而已。此时此刻，他又何需再假装。 “滴答……滴答……”。 那是泪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吧。 一滴，两滴…… 那可是最灼热的眼泪啊，所包含的温度连心都已快被烫伤，可它才刚溢出眼眶，便立刻变得极冷，甚至比这满地的寒冰还要冷。 实际上，当眼泪滴在地上的那一刻，它本身便也成了冰的一部分。 杨晓凌的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就是真相吗……”？ 他惨笑一声，自语道:“只是，这真相未免也太过于残酷了些吧”。 他终于得到了答案，可这似乎又根本不算是答案。只因为，他心中同时又多了个更大的疑问。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回家 为什么，十一年前就已经入土为安的母亲，她的尸体却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他那个从未正面相见过的义父知道。 忽然记起，前日听到的义父与那黑衣人的对话，此刻，再联想到眼前的一幕，杨晓凌心中顿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他此时恨不得立刻赶到落雪谷去，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是，他却又不能。只因为，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娘，孩儿不孝，竟不能让你入土为安”，杨晓凌脸色悲苦，正对着冰棺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缓缓的，冰棺中竟升起了几丝袅袅白雾，梅落云静静的躺在其中，闭着眼，一脸祥和。 她可还有感觉吗？ 若是她还有感觉，是否能够了解孩子心中的痛楚？ 她可还知道，自己的孩子此刻就这般无助地跪在她的面前。 十年来非人的生活，让杨晓凌的血已冷如寒霜，他甚至已没有了情感，他早已不再是一个正常人。 他长大了。他承受了太多本不该在他这般年纪就承受的痛苦和折磨。命运的捉弄，让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经受了他生命中最不可承受之重。 一颗心，在摧残和煎熬中，逐渐变得坚强，同时，也变得冷酷。 命运的巨大反差，让那个本来阳光，洒脱的少年，逐渐变成了现在的冷血杀手。 本以为，自己的血已冷，再也没有什么能让自己的心再波动起一丝的涟漪。 可此时此刻，又是什么，触动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记忆。 可是那些，最温情的，早已消逝在岁月中的往昔！ 原来，在沉沦的灵魂深处，终究还有些许的不甘。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又有了几丝莫名的悸动。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血又多了几许微热的温度。 那一刻，他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无情的冷血杀手。 那一刻，那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终于又找回了自我。 下意识的，杨晓凌已握住了手中的剑柄。以前，他曾用这把剑，杀了太多的人。 那些人，或许本就罪有应得，又或许根本就无辜，但他却从来不曾去过问过。 他只知道，要遵从义父的命令，义父让他去解决掉那些人，他便去了。没有理由，不问因果，只因那是义父要他做的事。但凡是义父要他做的事，他从来都是无条件的服从。 那现在呢？ 现在，他又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剑，就好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只是，这一次，注定与以往有了质的区别。 这一次，他不是还要不问缘由的去杀人，而是为了爱，儿子对母亲的那种爱。或者，那更是一份责任。 杨晓凌紧握着手中长剑，缓缓站了起来。 注视着母亲那安详的仪容，接着，他便笑了。尽管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泪水，但他却还是笑了。 不过，某一瞬间，他的身体竟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在心里做下了一个艰难而又决绝的决定。 人死后，总是要入土为安的，纵然有太多不舍，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拔出了手中的剑，对着冰棺劈了下去。 不再犹豫，更没有任何的迟疑。 手起剑落，“咔嚓”一声，冰棺上足足有一尺多厚的冰盖应声而裂。 杨晓凌抱起了母亲的尸体，只觉入手处寒凉刺骨，他的手略微一滞，泪水又再次从眼中涌了出来。 “娘，凌儿这就带妳回家……”。 略微停了一下后，他终是把梅落云从冰棺中抱了出来，当下便要离开。忽地，外面的通道中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想是有人来了吧。 杨晓凌脸色一寒，再次把母亲放回了冰棺里。定了定神后，缓步走出了石室。 眼前所见，七八个黑衣人一字儿排开，已将整个回路堵的死死的。杨晓凌略微一惊，不过随即便又恢复了常态。 只是，场上的气氛却陡然紧张了起来。 幽暗的通道中，杨晓凌长身而立，和那几个黑衣人相对站定，双方之间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彼此就这样相互对峙着。 久久的，谁都未动，也没有人说话，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下的气氛却变得越来越紧张。 终于，最前边的一个黑衣人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不知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倘若你是要带走这石室里的人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杨晓凌冷笑一声，淡淡道:“怎么，义父临行前让我全权处理此间事务，你们不知道吗”？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主上的安排，我们自然知道”。 杨晓凌厉声道:“这便是了。那么，我现在就要带走这石室里的人，莫非你们想要阻拦我”？ 黑衣人微微摇头，道:“按理说，主上将此间的一切事务全权都交给公子处置，所以，不管公子要做什么我们都不该管的，只是……”。 杨晓凌冷冷道:“只是什么”? 黑衣人缓缓说道:“只是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哦，是这样……”，杨晓凌冷酷的笑了笑，道:“却不知是为何”？ 黑衣人淡淡道:“公子可能不知，我们几人便是奉主上之命专门看护这间石室的，现在主上刚好外出，所以，公子如若是要在这时候带走这里面的人的话，就有些叫我们为难了”。 杨晓凌冷冷清笑道:“怎么为难了”？ 黑衣人冷淡道:“公子请想，你要是这时候带走了石室里面的人，等主人回来后，我们这些人不是要受到重处吗”？ 杨晓凌面上闪过几丝寒光，冷声道:“那若是我今天硬要带走这里面的人呢”？ 黑衣人没有立刻回答，却对着身后几人一甩袖袍。 “呛啷”一声，几个黑衣人已齐齐拔刃在手。 当先说话的那个黑衣人举着手中的鬼头刀，刀锋直指杨晓凌，这才开口道:“倘若公子一定要来硬的，那我们就只好也同样来硬的了。得罪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好，很好……”，杨晓凌赞叹了一声，毫无感情的冷笑道:“我不管你们是来硬的还是来软的，不过我此时并不想与你们动手，所以，你们最好给我把路让开”。 黑衣人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样子，反而是笑了笑，摇头道:“那我们要是不让开呢”？ 杨晓凌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不让开，那就死”。 “死”字都还没有完全说出口，他手中的剑便已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恰如过堂劲风。他出手的动作迅捷而又沉稳，举剑直直刺向对面的黑衣人。 通道漆黑，看不清双方具体是如何交手的，也没有繁杂绚丽的招式变化。 杀手与杀手之间交手，岂非本就简短狠辣，但是却最有效，也最致命。 几点寒光闪过，夹杂着几声利刃割裂皮r的钝响，然后，一切都戛然而止。 “滴答……，滴答……”，有血从剑身上缓缓滴落了下来。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突兀间开始，又突兀间结束。 这场战斗，开始的很快，但结束的却更快。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细微的声音。 “叮咚……，叮咚……”，好像是谁的心还在跳。 黑暗中，还有人在微微喘着气。 “噗嗤”一声，有人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但见所有的黑衣人已全部倒下，那杨晓凌呢？ 他还活着，他正举着手中的火折子，一脸不屑的看着倒在脚下的那些黑衣杀手。 那他自己呢？ 杨晓凌脸色苍白如纸，胸口、背部、以及右臂和小腿上各有一道伤口，尤其是右臂的伤口处，血如泉涌。入r深度足足有一寸多深，已然可见白骨。 血流不止，他整个右臂上的衣衫已完全被血所浸透，不过他还在紧紧握着手中的剑。一股股鲜血正从伤口里涌出来，顺着他的右手，流过长剑，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上。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活着，这便已足够。 不管在那种情况下，只要一个人还活着，便有希望。 身受重创，可他却依然脸色如常。这要是换做别人，只怕早已痛晕了过去，但杨晓凌竟连哼都未哼一声，只是略微皱了皱眉。 他就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似的。又或许是，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已不算什么。 他从十七岁开始，便已经做了职业杀手，细算起来，距今整整已有八年时间。过去这八年里，甚至比眼下严重十倍的伤他都受过。 他根本已习惯了受伤。 拦路的杀手已全部都死了，可杨晓凌还紧握着手中的剑，静静的站在原地，全力戒备着。他脸上的神情非但没有丝毫放松，相反却变得更加凝重。 是不是，黑暗中还隐藏着什么人？ 可他已受了伤，虽然还强撑着没有倒下，但他心里已没有必胜的把握。要是再有第二波的攻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接的下。 杨晓凌等待着，时间过得很慢，他就像是入定了一般，一直在凝神等待着，就这样整整过了大概有多半个时辰。 等待，是一种最痛苦的折磨。这半个时辰，他感觉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不过，好在终究是没有再出现其它状况。 “呼……”。 长出了一口气后，他重新走回了石室。 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后，杨晓凌从冰棺中背起梅落云的尸体，一瘸一拐的出了石室，缓缓往山x外面走去。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竟是没有再遇到任何的阻拦。 是这里除了他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 又或者是，没有谁愿意再去招惹一个已完全不要命的疯子。 就这样，杨晓凌终于走出了山x。 眼前豁然变得敞亮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刚在地x里的那种压抑和沉闷。 虽然天y着，但人心中实在感觉已舒畅了许多。 一阵凉风吹来，吹在杨晓凌年轻的脸上。远处，阵阵松涛正在风中起伏着。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在黑暗里待久了，他都已快忘记了，原来在微风中自由的呼吸着空气的滋味竟是这般美妙。 嘴角微微上扬，接着，他便笑了。很开心，很释然的笑了。 他微笑着，深吸一口气，像是对着背上的母亲，又像是对着自己的本心，呢喃着自语道:“娘，我们这就回家……”。 曾经，他以为迷失了路，原来，却是他一直在躲避着光明。 他习惯了黑夜，习惯了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当有一天，他学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光明竟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这一刻，他终于懂了前次大哥在清水山庄后山林间所说的那些话。 “晓凌你看，虽然大雾将这些枝叶给遮掩住了，但它们其实一直都在那里，从未消失，也从未改变过。其实，人的心就像这些枝叶。怨恨、执着便是眼前的这场浓雾。执念蒙蔽了我们的心，让我们看不清自己。于是，太多人就这样迷失了最初的样子。故而，我们要学着放下，如果我们能放下自己心中的执念，你便会发现，那时的你依然还是你，从未改变过”。 原来，一直都是他自己的执念太深了！ 原来，是他自己选择了黑暗，却怨恨光明抛弃了他。 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因为他又重新回到了光明里。 回头，睁眼，杨晓凌最后看了看面前这座山x的入口。然而，只是随意扫视了一眼后，他便又转身望着远处的风景，淡淡道:“或许，是到了把一切都了结的时候了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婚前夜 夜初静，炮竹声震天，不时有烟火升空，在星空下绽放出炫美的色彩。 今时今日的落雪谷，完全沉浸在这片热闹喜庆的气氛中。 谷中各处全都挂满了大大的红灯笼，配上鲜红鲜红的喜联，表达着对新人的祝福。 平时待客的大厅里，已整整齐齐的排起了两行桌椅，足足有两百多桌席位，便是明日招待宾客的席位。 不光如此，考虑到此次客人众多，就连大厅外面的院子里也增设了足足两百多桌席位。 如此排场，不愧为武林第一世家的气派。 谷中众人已足足忙活了半月有余，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只等明日婚礼正式开始。 红烛高照，映照得洛文斌流光满面，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掩饰不住。 对于女儿的终身大事，他梗在心头已达十年之久，这一回，自己多年来的这桩夙愿终于算是了却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便无比愉悦，只感觉自己好像都年轻了好几岁。 相比起洛文斌来，洛清羽可就不怎么好受了，为了妹妹的婚礼，他整个人已经足足有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忙的真可谓是一塌糊涂。 现在虽是隆冬之际，但洛清羽却在冒汗。 此时，他正在对同样忙的不可开交的老管家谢山吩咐着各项事宜。 “谢叔，招待客人的一应酒水菜肴可已准备妥当，厨师是否已经到位。还有，明日婚礼所用到的各般物什是否也已准备齐全……”？ “少爷放心，均已完备”。 “谢叔，天气严寒，各处的取暖事宜是否已安排妥当。还有，明日定有许多客人要留夜，他们的住宿问题是否已完全解决……”？ “少爷放心，也已完备”。 “还有，明日负责迎送宾客的弟子们是否已经到位，负责收礼和回礼的弟子是否已安排好……”？ “少爷放心，已经安排妥当”。 “你记着，此次前来道贺的宾客中，有部分人非常重要，招待和回礼之间绝不可有半点马虎……”。 “是，我记下了”。 “对了，最近可把大家都忙坏了，你让账房给此次当值的弟子们每人各加五两的月钱，另外，谷中的杂役人等也每人各加二两……”。 “嗯，我记下了……”，谢山躬身对洛清羽行了一礼，道:“我在这里替大家先谢过少爷”。 “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洛清羽一摆手，道:“谢叔，虽然大家已忙了这么些时日，但明天才算是真正的重头戏，你去安排一下，今夜各处除了必须当值的弟子外，让大家都早些休息吧，免得明儿个没了精神头”。 “是……”，谢山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下去吧……”，洛清羽一挥手，道:“其它各项事宜就由你全权负责，若有事再来向我报告”。 谢山一躬身，道:“那少爷你也早些歇着，别累坏了身子，明日还有许多要事要忙，我就先告退了”。 “哦，对了……”，洛清羽补充道:“谢叔，明天婚礼的有关司仪规程就由你来主持，你办事，我和爹都放心”。 “嗯……”，谢山点头，道:“只是，少爷你也知道，小姐她性子冷淡，这繁杂的婚礼规程，你看……”？ 洛清羽立即道:“所有事项均要体面隆重。至于小雪嘛，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她和晓风也就只是简短的走个过场而已”。 “是”，谢山答一声，先出去了。 “呼……”，洛清羽长出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语道:“总算是忙完了”。 “来，喝口茶吧……”，兰如是端了一杯热茶过来，递给丈夫，心疼道:“看最近都把你忙成什么样子了”。 洛清羽笑了笑，接过茶杯，对妻子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苦笑道:“没办法，谁让我摊上这么一个妹妹了呢，都二十七了才招了个女婿入赘，我这当哥哥的自然要忙一些了”。 兰如是被丈夫逗得“噗嗤”一笑，嗔怪道:“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说话像小孩子一样”。 “唉……”，洛清羽似乎还觉得心里委屈，又叹气道:“小雪啊小雪，妳可真是让人c碎了心啊，真真是苦了我也……”。 “谁说不是呢……”，顿了顿，兰如是正色道:“你放心吧，所有的女红物什，以及小雪婚后所用的各项衣物被褥等等我都已安排好了。另外，她一向不喜欢用丫鬟，我也就没安排”。 “嗯，这样就好……”，洛清羽还要说什么，不过看见洛文斌正站在身后不远处，顿时长嘘短叹道:“唉……，我自己的婚礼都没这般劳心，倒是为小雪，看来还是不要做哥哥的好啊”。 “你的婚礼自然不要你劳心，还不都是我替你c的心……”，洛文斌已笑着走过来，问道:“怎么样，要撑起这么大一个家业很不容易吧，你现在是不是有点理解我以前的感受了”？ 洛清羽幽怨道:“爹，你现在是清闲了，什么都不管，把所有的事都甩给我”。 “怎么了，你还不乐意……”，洛文斌笑道:“谁让你是我的儿子呢，我现在老了，也该过几天清平日子了吧”。 洛清羽顿时不满道:“哎，我说，爹你当年怎么也不多生几个儿子，好歹替我分担一些。唉，你说你不多生儿子也就算了，偏偏还给我生出这么一个性子古怪的妹妹来，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 兰如是虽然强忍着，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直笑的前仰后合。 “呃……，咳咳……”，洛文斌实在想不到洛清羽会这般说，又是当着自己儿媳妇的面，当下老脸一红，干咳几声，转移话题道:“对了，风儿呢，他去哪儿了，怎么我没看见他”？ “他……，他此刻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和小雪在一起腻歪着呢……”，洛清羽愤愤不平的道:“晓风可倒好，明明是他结婚，他自己反而像个没事人似的。只是却把我给忙坏了，搞得倒像是我要结婚似的”。 “呃，这样啊……”，洛文斌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你有什么好抱怨的，谁让你是大哥呢”。 洛清羽只好还是无奈摊了摊手，露出个命苦的表情来。 他有心想说，哦，不，不是有心，他此刻真的很想说，“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个大哥啊”。 “好了，羽儿，你都忙活一天了，早些休息吧……”，洛文斌正色道:“明天少不了还要你费心，可别太累了”。 “什么我都忙活一天了，是一直就没停过好不好……”，洛清羽眼中精光一闪，狡猾道:“爹，我现在有个要求，你可不能拒绝啊”。 洛文斌慢吞吞的道:“那就要看是什么要求了，你先说说看。不过，首先声明一点，可不要想着打我珍藏的那些陈年老酒的主意，门儿都没有”。 “谁要打你那些酒的主意啊……”，洛清羽对父亲的态度嗤之以鼻，清了清嗓子，道:“明天的婚礼上，你可不能只让晓风和小雪就对你一个人敬茶，我要他们也给我敬茶”。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好好好，就依你……”，洛文斌笑着道:“现在你总该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要不再来说说酒的事……”。 “休想”。 第一百三十三章 美好的愿景 后谷，聆风楼里。 院子里早已红灯高挂，院门处也早已贴上了大红的喜联。 不过聆风楼本身却是另一番光景。 也没灯笼，也没喜联，一切如旧，相比起前谷的热闹气氛，这里实在过于冷清了些。 门窗间已加上了厚厚的暖帘，屋里也早就添上了炉火。 烛火明照，难得的，杨晓溪没来打扰，洛清雪便和杨晓风就这般静静的坐着。 他正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就这样彼此看着对方，似乎，时光已停滞在这一刻。 远远的，还能听到前谷传来的噪杂声。 杨晓风笑着，温声道:“阿雪妳听，这前面还真是热闹啊，想必明天一定会更热闹”。 洛清雪柔声道:“可我不喜欢人多的场面”。 “我知道……”，杨晓风轻声道:“其实，我也不喜欢人多的场面”。 简短的对话之后，气氛忽又陷入了沉默。 他与她之间，似乎总是这般相对无言。 “阿雪……”，过了一会儿，杨晓风轻唤了她一声，不过却欲言又止。 洛清雪柔柔一笑，和声道:“你要说什么”？ “阿雪……”，杨晓风轻柔地拉过她的手，缓缓问道:“妳后悔过吗”？ “啊，你说什么……”，洛清雪不解，皱眉道:“为什么这么问”？ 杨晓风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十年，整整十年时间啊，这十年，妳可有过后悔”？ “后悔，我从不知道什么叫后悔……”，洛清雪浅笑着，淡淡的回道:“不光此生此世，即便是到了来生来世，我也绝不会后悔。死生无怨，至死不悔”。 “死生无怨，至死不悔。阿雪，我……”，杨晓风微微仰起头，让自己努力保持着常态，只感觉心头似有万千言语，但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风，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也不必说，我都知道……”，洛清雪挪了挪身子，将头轻轻的靠在杨晓风的肩膀上，呢喃道:“你不要说话，我们就这样静静的依偎着，不是很好吗”。 在这样一个夜晚，在这样一间温暖的屋子里，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何尝不是一种最大的幸福。 只可惜人生无常，这种幸福有时竟是那般遥远，遥远到近乎成了一种奢侈的渴求。但不管怎么说，至少眼下是真实的。 真实到我们还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真实到就连对方的呼吸，心跳都如此清晰。 杨晓风伸手紧紧拥着洛清雪的身子，细声道:“阿雪，妳还记得那次我们去兰花门的路上所遇到的那家酒馆吗”？ 洛清雪微微起身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再次依偎在他怀里，想了想，问道:“你是说杀手在半路截击我们的那家酒馆”？ 杨晓风点头，道:“正是”。 洛清雪疑惑道:“怎么好好的就提起这个来了”？ 杨晓风窃笑着，却不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阿雪，妳有想过以后我们要怎么办吗”？ “啊……”，洛清雪显然一时没搞懂他的意思，问道:“什么怎么办”？ 杨晓风淡淡道:“我是说，婚后我们的日子怎么过，难道一直就待在落雪谷吗”？ “待在落雪谷不好吗……”，洛清雪仰头，目光柔和的看着杨晓风的脸，笑着问道:“不过，你想怎么办”？ “阿雪，我想过了，等婚后我们也开一家小酒馆……”。 杨晓风用手怜惜的捋了捋洛清雪耳畔的秀发，缓缓说道:“到时候，我就做跑腿的店伙计，负责店里的一切杂务，另外，酿酒的事也都归我”。 洛清雪嬉笑着问道:“所有的事情全都由你一个做完了，那我做什么”？ “妳呀，就做老板娘啊……”，杨晓风很是认真的道:“妳的任务就是每天在一边看着我忙活，顺便收一下酒资就可以了”。 洛清雪眨了眨眼睛，问道:“我的工作就这么轻松”？ 杨晓风一脸严肃，道:“就这么轻松”。 “嗯，很好……”，洛清雪柔声道:“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老板娘有了，伙计也有了，还有什么问题”？ 洛清雪很是正经的问道:“不错，伙计是有了，老板娘也有了。只是，好像还缺一个老板吧，不知谁来做老板”？ “当然也是妳啊……”，杨晓风想都不想，就答道:“老板娘是妳，老板自然也是妳啊”。 洛清雪略微一怔，但片刻后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暖的烛光下，一抹浅笑绽放在洛清雪绝美的清丽无方的脸上，其中还夹杂着几许淡淡的红晕，似乎比夜空中最明亮的繁星还要灿烂几分。 这笑容就像是有着魔力一般，那份摄魂夺魄的美丽竟是让杨晓风一阵精神恍惚。他就这般痴痴的看着怀中女子近在咫尺的脸，竟然是呆了。 被他这样盯着，渐渐的，洛清雪脸上荡起了几丝淡淡的红霞，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温柔，不过却也不避开他的目光，反而眨了眨好看的眼睫毛，道:“风，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呃，没有……，什么都没有……”，杨晓风脸上一热，大感窘迫，赶紧移开目光向别处看去。 此时的杨晓风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大男孩一般，他的这副样子直把洛清雪逗笑的花枝乱颤，忍不住轻轻在他胸膛上用自己的粉拳捶了一下。 她笑了一阵，直笑的都有些开始喘气了，这才稍稍停了一下。 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杨晓风又在低头看着她。 洛清雪贝齿轻咬，吐气如兰，道:“风，你说，咱的酒馆里，要是只有咱们俩个人的话，会不会太冷清了些”？ “不会……”，杨晓风立刻摇了摇头，看着她，轻笑道:“咱们的酒馆里，就算一个客人都没有，也绝不会冷清的”。 “哦，为什么……”，洛清雪不解道:“要是一个客人都没有，岂非就只有咱们俩人，你又如何说到时候不会冷清呢”？ 杨晓风狡猾的笑了笑，道:“因为还有妳啊”？ “什么还有我……”，洛清雪一时没明白过来，问道:“什么意思”？ 杨晓风很是有些怀疑洛清雪此时的智商，只好干咳一声，道:“到时候妳给我们多生几个小乖乖就行了啊”。 “啊……”，洛清雪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上，只感觉如火烧一般滚烫。 不过，杨晓风好像丝毫没有看见她当下的神态，追问道:“阿雪，妳不会是不愿意吧”？ “我……，我……”，洛清雪声音细弱游丝，偷偷瞄了一眼杨晓风，低声道:“我愿意……”。 她说完立刻把脸深深的埋进杨晓风的胸膛里，再不敢多看他一眼。 杨晓风只感觉洛清雪呼出的阵阵热气让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好多。 不过，他却也只是再次把她往自己怀里拥了拥。随即，抬头向外面看去。 只是，门窗各处都加上了一层厚厚的暖帘，让人看不到一点外面的光景，只听见一阵急促的风声在呼呼刮着。 “阿雪妳听，外面寒风朔朔，怕是要下雪了”，杨晓风忽然有些莫名的伤怀。 他抬头看着外面，而洛清雪却已在仰面看着他。 此时，她多少恢复了些常态，可她还在笑。她笑着，柔声道:“瑞雪兆丰年，下雪难道不好吗”？ “下雪嘛，是很好……”，杨晓风轻声道:“不过，我有时候实在因为雪而感到矛盾”。 “矛盾，雪有什么好矛盾的……”，洛清雪问道:“你怎么这么说”？ 杨晓风将她紧紧拥入自己的臂弯里，一只手轻轻抚弄着她前额的发际，淡笑道:“明明是冬日里的花，带来的却是春天的气息。看似冰寒彻骨的外表之下，却蕴藏着一颗火热般滚烫的心。妳说矛不矛盾”？ 洛清雪立时回话道:“一点也不矛盾……”。 “为什么”？ “你为雪而感到矛盾，那只是因为，雪的这一颗心，只有你一个人能懂”。 杨晓风笑着道:“其实我矛盾的并不是雪花本身，而是人”。 “人……”？ “一个像雪一样的人”。 杨晓风笑着，看着洛清雪，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这世间竟会有如雪一般的人”。 “雪一样的人……”，洛清雪故意装糊涂，道:“在那里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 “就在我身边”。 杨晓风盯着洛清雪的脸，声音轻柔道:“在我身边，恰好就有这样一个如雪般的女子，妳说对不对”？ 原来，就好像她懂他一样，他也一直都懂她。 洛清雪笑着，安静的侧躺在杨晓风怀里，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杨晓风又问道:“阿雪，妳有没有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这才还不到大雪节气，天气竟已是这般酷寒”？ 洛清雪缓缓摇了摇头。 杨晓风追问，道:“怎么，妳一点都不觉得冷吗”？ 洛清雪淡淡道:“相比起过去的这十年，我觉得今年的冬天是最温暖的了”。 杨晓风诧异道:“不是吧，我觉得今年就比去年冷多了”。 洛清雪直视着杨晓风的脸，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她语气温和，决绝道:“因为今年有你”。 杨晓风疑惑，道:“有我”？ “是啊，有你……”，洛清雪柔声道:“风，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心里便温暖如春。因为你就是我的阳光，你用最和煦的温度融化了我的心”。 外面的风更大了，肆虐着，似乎是天地在轻声呜咽。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纵然是天再冷一些，但我们的心早已找到了各自最温暖的归宿。 “阿雪，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忙，妳早些休息……”，杨晓风起身，道:“我就先回去了”。 “嗯，那好吧”，洛清雪跟着起身，打算送一下他。 “外面风大，妳不要出来了……”，杨晓风笑着，轻声道:“我又不是要出远门，不过只是回房间而已”。 洛清雪只好乖巧的点了点头。 杨晓风刚走到门口，忽又回头打趣道:“阿雪，妳有没有发现，妳刚刚的样子和江湖传言中的冷仙子可是一点都不像，更像是个送丈夫出门的小媳妇儿”。 “呃……”，洛清雪先是一呆，随即轻柔地嘻笑了一声，呢喃道:“我本来就是你的小媳妇儿啊！” 抬头，杨晓风已出去了，连房门都已重新关上。 隔着面前的这扇门，甚至是隔着眼前这暗黑的长夜，洛清雪又喃喃自语道:“人人都说我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如霜雪般的女子，但是风，你可知道，我冰封着的心，却是为谁……”？ 只是，不知道杨晓风是否已经去得远了，自己说的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下一刻，洛清雪低笑着走到自己的闺床边。眼中所见，鲜红的被褥，新绣的鸳鸯枕。 她心情大好，竟很是俏皮的缓缓仰躺了下去，素颜之间，低眉浅笑，半点没有了如往日般那种冷艳如霜的神色。 火床上暖和的温度，让人心里倍感舒适。 柔荑般的纤纤素手轻轻在床上捶了几下，随即，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俏脸间渐渐涌上了一抹浅浅的红霞，让小女儿的情态尽显无疑。 “嘻嘻……”。 洛清雪不由得一阵轻笑，低低的笑声传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笑声甜蜜而温馨，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求与期待。是否，生活总是在经历磨难之后，才会带给我们最美好的愿景。 第一百三十四章 道贺 云低风急，月亮也不知是落下去了，还是被风给遮住了，总之一片黑暗。 小径幽暗，杨晓风缓缓走着。可能是聆风楼的位置有些偏寂，以至于他这一路走回来，竟没遇到什么人。 不知是不是大家已经睡下了，也有可能是都还在前面忙活着吧。 前方，灯火阑珊。 他停下脚步，抬头，星光暗淡。 黑暗吞噬着一切，落雪谷璀璨的灯火在夜空下看来，就像是狂风骤雨里的一点萤火，又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盏灯塔。 无论怎么看，这点灯火都是那般脆弱。或许，只需被阵风轻轻一吹，它便会熄灭了。 只是，虽然时间都已经过了有三百年了，但它却始终没有被吹灭过。它一直在苦苦坚持着，就好像心底有什么不甘，不甘于命运的摆布。 人可能无法逃脱自己的宿命，但有些人却也绝对不会屈服于宿命的安排。 抗争，或许正是人活着的意义。而他，就是一个一直都在和命运做着抗争的人。 夜空下的那点光芒，虽然微弱，但至少已足够为人把前路照亮。 看着那星点灯火，无声的，杨晓风微微一笑，回头望了望聆风楼的方向。 一点红烛，映照出暖心的色彩。雕花的格子窗上，似乎还倒影着洛清雪俏丽的倩影。 那里，是否便是心的归处！ 杨晓风会心的笑着，那淡淡的笑意，似乎让他的人也年轻了几岁。 许久后，转身，他缓缓向前走去，走到了前方的那一片光明里。 黑夜无尽，吞没了周遭的一切。在黑暗深处，正有人在窥视着什么。 “想不到多年未至，落雪谷的夜色竟依然还是这么迷人，似乎这里的景致一点也没有被时间改变过……”。 落雪谷外的一处山丘上，一前一后站着两个黑衣男子。 “是啊……，整整三百年，落雪谷竟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望着谷中景象，后方的男子感慨道:“只是，虽然旧景仍在，可人却已经不同了”。 “的确，改变的从来都只是人而已……”，前方的男子忽然回头问道:“你说，过了这么多年，洛文斌还能认出我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后方的男子淡淡的答道:“在洛文斌的心里，主上早就是个死去多年的人了吧”。 “不错，我不过就是个幽灵，还有谁会记得我呢……”。 “我们这就走吧……”，后方的男子已然迈步前行，边走边道:“今夜，我们就给洛文斌提前送上一份重礼”。 他们本就是从无尽的黑暗中而来，渐渐的，二人的身影再次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满面倦容，一连忙活了几天，洛清羽实在感觉有些疲累了，不过，好在终于算是把各项事务都安排完备了。 兰如是打了个哈欠，细声道:“羽哥，我们也该回去了吧，明天还有你忙的呢”。 洛清羽看了看妻子，笑了笑，道:“那走吧”。 夫妇二人所住的院落中，房间里还亮着灯，洛清羽略感奇怪，问身边的妻子，道:“是谁在屋里”？ “除了我那个傻弟弟，还会有谁……”，兰如是有些感怀，淡淡答道:“他今天一早就来了，看你忙，我便没让他去打搅你。只是，想不到这么晚了，他竟还没睡”。 洛清羽又问道:“那他怎么也没去找晓风啊，他不是认了人家为大哥吗”？ 兰如是苦笑一声，无奈道:“啸瑞的心思，你也知道，他今天又怎会去找晓风呢”？ “唉……”，洛清羽摇头叹息一声，随即推门而入，立刻便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酒味。 昏暗的烛光下，兰啸瑞正在自斟自饮，桌上的蜡烛都已快燃尽了，他也懒得去换。 “小兰”，洛清羽叫了一声。 兰啸瑞抬头，一脸感伤，不过却勉强笑了笑，道:“姐夫，你们回来了”。 洛清羽有些责怪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啊。而且，还在喝酒”？ “姐夫，你们都在忙，我一个人待着无聊，便让老姐给我拿了坛酒过来……”，兰啸瑞陪笑道:“你不会怪老姐吧”？ “算了吧，其实喝点酒也没什么……”，洛清羽怎会不知道此刻兰啸瑞心中所想，只好道:“你回去吧，我们要休息了”。 兰啸瑞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道:“姐夫，要不你陪我再喝点”？ 兰如是立刻道:“啸瑞，你姐夫累了，你赶紧回去睡觉”。 “哦，这样啊，那算了吧……”，兰啸瑞也真听姐姐的话，起身道:“姐夫，那你们休息，我先走了啊”。 他正要出门，忽听洛清羽淡淡一笑，道:“小兰，改天吧，改天我陪你痛痛快快的喝一次，好不好”？ 兰啸瑞脚步微顿，答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羽哥，你说啸瑞他……”，兰如是看了看丈夫，担心道:“他会不会……”？ “放心吧，没事的……”，洛清羽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安慰道:“小兰心胸开阔，虽然此时有些难受，但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但愿吧……”，兰如是还是有些担忧，道:“可是，啸瑞他毕竟喜欢了小雪这么多年，如今眼看着她就要与晓风完婚，只怕是……，唉……”。 洛清羽轻轻拥过妻子的肩膀，颇有些感慨道:“一个情字，让多人黯然神伤。不过，我相信小兰他会处理好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希望我这个傻弟弟足够坚强吧……”，兰如是依靠着丈夫的身子，柔声道:“只是，看他心里难过，我这个做姐姐的……”。 后面的话，她终是没有再说出口。 “足够坚强的，又何止他一人”，洛清羽望着门外，但见夜色深深，黑如浓墨。 他淡淡道:“这么多年了，暗中默默地喜欢着小雪的，又何止小兰一个。只怕今晚，光在这小小的落雪谷里，就有太多年轻弟子彻夜难眠吧”。 夜更深，寒意如水。 洛文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他摸索着下了床，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又顺手披了件长袍，随即走到窗口，缓缓打开了窗户。 但见夜黑如漆，天上连一点星光也没有，周遭更是寂静无比，整个落雪谷中，除了几处值夜弟子的房间还亮着灯外，大多人都已是睡了。 洛文斌深呼一口气，只觉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凛冽的冷意。 便在此时，忽然听身后一人突兀的道:“都已是二更天了，洛兄可是睡不着吗”？ 洛文斌大惊，猛然回头，不知何时，他身后竟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此时，对方脸上还有几丝淡淡的笑意，正在看着他。 “是你……”，待看清对方的脸后，洛文斌强自保持着镇定，皱了皱眉，惊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没有回答，却把目光一转，望向房间的一个角落里。 洛文斌紧跟着黑衣男子的目光也向那边看去，只见，在那里竟还站着另一个人。 赫然间，洛文斌已震惊到了极点，他心中忽然涌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是我和他来的……”，那男子慢慢从角落里缓步走了过来，在洛文斌面前停下，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般，笑着打招呼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是一点也没有变老，身体可还硬朗吗”？ 洛文斌就像是见了鬼一般，双目圆睁，嘴巴张得老大，直直盯着面前男子的脸，脸上的肌r动了动，却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怎么，是时间太久，你都不认得我了吗……”，面前的男子笑了笑，随即又和声道:“哦，对了，在你的印象里，我早就是个死人了，对不对。也难怪你会这么惊讶”。 “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还活着……”，洛文斌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为狂喜，一把拉住面前男子的手，道:“这真是太好了”。 不过，他随即看了看另一个黑衣男子，脸色又渐渐归于平静，淡淡的问面前的男子道:“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你说他……，他是我的人……”，面前的男子也看了另一个黑衣男子一眼，平和的笑着道:“忘了告诉你，他一直都在我手底下做事，大概……”。 他想了想，才道:“大概有二十多年了吧”。 “什么……”，洛文斌拉着男子的手如被火烫到了一般，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惊讶道:“你说什么”? 男子又笑了笑，温声道:“我的话有什么不对吗，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一股恶寒从洛文斌心头泛起，他看了看面前的男子，又看了看另一个男子，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你们今夜来这里所为何事”？ “洛兄，听闻明天是令千金大喜的日子……”，另一个男子笑着道:“所以，我们今夜特来道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威胁 洛文斌满脸疑惑，看着面前的男子。 只见对方点了点头，道:“确切的说，我们是想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女婿”。 洛文斌前后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男子，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面前的男子缓缓的，依然和声道:“我说，想给你的女儿找一个更好的，也更合适的男人”。 洛文斌愣了愣，随即怒不可竭，大吼着质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为什么……”，男子并不回答洛文斌，反而竟是笑了笑，就好像洛文斌的问题问的很可笑一般。 洛文斌再次咆哮着怒斥道:“为什么”？ 面前的男子终于抬眼正视着洛文斌，反问道:“你说呢”？ “好好好……”，洛文斌连连点头，又后退了好几步，这才道:“那你可知，明天要与我女儿成亲的人是谁，他可是你的……”。 不待洛文斌说完，男子立刻打断道:“我知道。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想让你换个女婿”。 “你知道……”，洛文斌明显一愣，随即再次震惊到无以复加。他看着面前的男子，喃喃的道:“你说你知道”？ 面前的男子闭上了嘴，再不回答。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 这时，另一个男子笑着开口道:“洛兄，你不想知道当年清水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洛文斌立即回头，拳头紧握，怒问道:“你说什么”？ 对方却只是笑而不答。 洛文斌面前的男子却又开口道:“其实，清水山庄的事是我做的”？ 洛文斌当即腿一软，差点没跌在地上，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很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清水山庄的事是我做的”。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清水山庄的灭门惨祸是我做下的”。 沉默，长久的沉默之后，洛文斌挣扎着站直身子，缓缓围着面前的男子转了一圈，最后，在对方面前停下，很是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从来不曾认识他似的。 他已没有了震惊，更没有了愤怒，他心里，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悲哀，那对人性的悲哀。 洛文斌不住的摇着头，涩声道:“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下如此毒手。清水山庄的人，那可都是你的……”。 “可是什么，有什么想不通的，你难道不清楚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面前的男子立刻打断洛文斌的话，神色淡然道:“不过就只是死了几个人而已，相比起至高无上的权力来，死几个人算什么”？ “哈哈……”，洛文斌涩声一笑，惨淡道:“清水山庄死了那么多人，可你却居然只说而已。我想知道，你想凌驾于所有人之上，难道就不觉得孤独吗”？ “孤独，我不知道什么叫孤独，我只需要所有人都臣服在我脚下，这就够了……”，男子似乎已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你清楚我们的来意了吗”？ 洛文斌凄惨的笑了笑，看了那另一个男子一眼，酸楚道:“当今武林中势力最大的领袖门派已归于你的麾下，接下来，就轮到我落雪谷了，是吗”？ 男子点了点头，道:“不错”。 洛文斌接着道:“所以，你要我把女儿嫁给你手下的人。等这个人做了我落雪谷的女婿，到那时你便可以兵不血刃的让他帮你掌控整个落雪谷，对吗”？ 男子又点了点头，道:“正是”。 洛文斌忽然怒吼道:“那风儿呢，我的女儿非他不嫁，你要我怎么办”？ “嗯，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男子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缓缓说道:“所以，你要让风儿死。只有这样，你的女儿才有可能另嫁他人，她总不至于守着一个死人过一辈子吧”。 他冷漠的语气，似乎就连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浓浓的杀意。 “你是要我杀了他”？ 洛文斌很怀疑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疯了，他刚刚说什么，要让风儿死。 这真的还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人吗？ 又或者，他虽然披着那个人的皮，但他的内里却已是一个魔鬼的灵魂。 “不错，我就是要你杀了风儿……”，男子的声音冷酷至极，淡淡道:“我要你明天在你女儿的婚礼上，当着你女儿和众宾客，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你的女婿”。 “啊……，你这个没人性的畜生……”，洛文斌双目发红，怒吼着，一拳轰向面前男子的胸膛，可是在盛怒之下，他自己也是门户大开。故而，他的拳头还在距男子半尺的地方，另一个男子手中的剑已架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好好考虑一下吧……”，面前的男子依旧笑着道:“明天杀不杀风儿，全在你的一念之间。落雪谷所有人的性命生死，同样也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顿了顿，男子又补充道:“还有，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倘若你愿意臣服与我，那我保证，你，还有你的儿女都会好好的。不过就只是让你杀一个与你并没有什么直接血缘关系的女婿而已，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你杀死他，你们落雪谷的人便都可以活。用风儿一个人的命，换你们落雪谷所有人的命，这笔买卖对你来说，无论怎么看都非常划算”。 男子似乎也没什么耐心，刚一说完，便迈步向外走。不过，他随即又回头道:“当然，你还有另外一种选择，选择跟我作对。但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也可以保证，落雪谷会成为第二个清水山庄”。 “洛兄，好好保重……”，另一个男子收起了架在洛文斌脖子上的剑，随即又笑着在其肩头拍了拍，嘱咐道:“杨晓风和落雪谷之间，到底选择哪一个，好好想想吧”。 临了，他又看了一眼已在门外的另一个男子，诚恳道:“你可以不相信他的话，但你总该相信他的人吧。你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的吗”？ 说完，他也一道跟着出去了。 若不是房门还没关上的话，洛文斌一定会认为刚刚所发生的事就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 有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虽然外面还没有下雪，但洛文斌却忽然觉得这风竟是这般冷冽刺骨。屋子里明明有炭火炉，门窗各处还都加上了暖帘，可他还是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窖中一般，除了从心底涌现出的那股深深的恐惧，他全身已再没有一丝其它的知觉。 黑暗中，洛文斌牙齿紧咬，双手一次次紧握成拳，却又一次次无力的松开。 他全身的血y仿佛已完全凝固，身子定在了原地，额头上青筋凸起，目眦欲裂，眼睛死死的盯着刚刚那两个黑衣男子离去的方向，可是，门被帘布给遮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其实，外面此时最多才三更，即便是没有东西阻挡视线，也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洛文斌在黑暗里呆呆的站着，站的身体都已经完全麻木了。也不知道到底过了有多久后，他才缓缓走到门口，关上了门，接着又走到窗前，将窗户也一并关好。 外面的风一直很大，但却再没有一丝吹进房间里来。 这间屋子，似乎瞬间变成了一处铁打铜铸的牢笼，已完全将他禁锢在里面。 深舒了一口气后，洛文斌缓步走到床边，和衣躺了下去。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似乎他已完全沉沦在其中。 不知不觉间，他微皱的眉头也已舒展，他已完全冷静了下来。 或许，是他在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用风儿一个人的命，去换落雪谷所有人的命。 第一百三十六章 恐惧 天空一片死寂，没有风，也没有阳光，除了那层厚厚的铅灰色的云。 清早，飞雪集的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冬日闲暇，早上又特别的冷，想来人们大都还在暖和的被窝里待着呢吧。 林雨涵却是个意外，她早早的便起来了。 她那妖娆魅惑的脸上，此时却显得多少有些憔悴，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没睡好觉的缘故。 见天色y沉，她不由感慨道:“天色这么暗，今天似乎不像是个喜庆的日子啊……”。 “喜庆与否只是看人的心情而已，与天色有什么关系”，孔言书在林雨涵身后同样感慨了一句。 “是啊，喜庆的本来就只是人……”，林雨涵一时颇为伤感的笑了笑，幽幽说道:“有人欢喜有人忧，同样的景物，只因人的心情不同，所带给人的感受岂非也不同”。 孔言书沉默着没有接话，圣女的心情他又怎会不明白。 “哦，对了……”，林雨涵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迟疑了片刻后，对孔言书一挥手，道:“你去吧，一切小心”。 “是……”，孔言书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却又回头，犹豫了一下，像是关怀道:“圣女，妳……妳没事吧”？ 林雨涵脸色一寒，冷淡的反问道:“我能有什么事”？ 孔言书不便再说什么，只好摇了摇头，叹息着出去了。 “呵呵……”，耳边尤自还回响着孔言书的问题，林雨涵忧郁的笑了笑，呢喃道:“我没事吧……，我没事吧？我当然没事，我一直都很好”。 一个被刻骨的相思伤了心的女孩，算不算有事呢。又或者说，她真的算还好吗？ 可能，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吧。又或许，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林雨涵不知道，她只觉得此时自己心中就好像是被完全掏空了一样，简直难过的要死。 有可能，此时她的心已经碎了？ 可是，她的心不是早就不在她自己身上了吗，又怎么会碎呢？ 外面终于一点点喧闹了起来。 林雨涵呆立许久，终觉无趣，遂走到窗口。只见大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日前宿在集子上要去落雪谷道贺的众人大都已经准备要出发了。 另外一家客店里。 “师兄，我们也该动身了吧……”，见众人大都已出发，慕容颜也催促道:“距落雪谷还有五十多里路呢，倘若去的晚了，怕是会误事，到时候掌教师伯可就要责怪你我了”。 端木轩无动于衷，似乎根本没听到师妹的话。 慕容颜尽量让自己保持着缓和的语气，又道:“师兄，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你这般逃避又能又有什么用呢”？ “呵呵……，的确，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像我此刻这般逃避现实又能如何……”，端木轩苦笑一声，咬了咬牙，一甩袖袍道:“走吧”。 当下，三三两两，一拨拨人全都往落雪谷赶去。 今天，落雪谷的热闹场面彻底达到了最巅峰，每个人脸上全都挂上了最灿烂的笑容。 谷口处，足足两百多名弟子，已全都换上了新崭崭的丝绸白衣在此迎客。 随着时间推进，客人们越来越多，虽然天气寒冷，但迎客的弟子们忙的脸上已是在冒汗。 “大家都辛苦了……”，洛清羽也出来了，当下对迎客的弟子们一抱拳，道:“我在此替小雪和晓风谢过大家”。 弟子们慌忙回礼，道:“少谷主说的什么话，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职份之内怎敢言苦”。 “是啊，少爷……”，谢山走过来道:“今天是咱们落雪谷大喜的日子，大家心里都高兴着呢，那里还会觉得辛苦”。 洛清羽点了点头，道:“谢叔，你还是去里面主持各项事宜吧，这里就交给我”。 “是，少爷”，谢山躬身而退。 “哦，对了……”，洛清羽忽又问道:“谢叔，你有没有看到我爹啊，怎么一早上我都没看见他”？ “啊……”，谢山感觉有些奇怪，回头道:“老爷不是一向起的很早的吗”。 洛清羽还待再问，却听洛文斌已高声叫道:“羽儿，我在这里”。 言语间，洛文斌已笑着走过来，问道:“客人都已经来了吗”？ “是，爹……”，洛清羽忽然一呆，怎么回事，昨晚一夜之间，父亲好像忽然苍老了许多。气色昏聩，萎靡不振，反正总觉着他身上少了股精神头，连平常梳理的很整洁的头发也略微有点凌乱。 今天可是小雪大婚的日子，父亲不是应该红光满面，活力四s的嘛。 怎么他却会……？ 洛清羽赶紧上前一步，搀扶住父亲，关切道:“爹，你是不是那里不舒服啊”？ 洛文斌身子微不可察的一震，脸上的神色也一僵，不过立刻却又笑着道:“没什么，这不是昨晚变天了吗，我这把老骨头一时有些不适应”。 “是这样……”，洛清羽虽有些疑惑，不过倒也没有多做它想。他随即朝谢山一招手，道:“谢叔，那你先送爹进去歇着吧”。 洛文斌赶紧一摆手，道:“羽儿，我没事，你忙你的就好了，不用管我”。 洛清羽还想再说什么，忽听一人老远便高声叫道:“洛兄，你好啊”。 却是缥缈峰端木轩师兄妹两个已经到了。 洛清羽立刻回头，大笑着迎上前来，冲端木轩一拱手道:“端木兄大驾光临，实在让我们这小小的落雪谷蓬荜生辉啊”。 端木轩连忙摆手道:“洛兄说哪里话，折煞小弟也”。 见来人是端木轩，洛文斌忽地脸色一寒，就连手也忽然紧握成拳，眼中更是闪过了几丝异芒，不过随即他却又松开，神色自若的走过来，笑着道:“难得端木贤侄今天有空来我们落雪谷跑一趟，不知端木掌教身体可还好吗”？ 端木轩慌忙向洛文斌行了一个晚辈之礼，恭敬道:“多谢洛伯伯挂怀，叔叔一向还好，此次临行前，他老人家还让晚辈代他向您问好呢”。 “哦，这就好，这就好”，洛文斌连说了两次好，也不知什么就好。 端木轩又随手一指慕容颜，介绍道:“洛伯伯，洛兄，这是我师妹慕容颜”。 慕容颜当即对洛清羽点头致意，道:“少谷主好”。 随既，她又向洛文斌略微欠身，道:“洛前辈好，晚辈慕容颜有礼了”。 洛文斌笑着点头道:“早就听闻过慕容姑娘缥缈仙子的大名，乃是缥缈七秀中才貌双全的奇女子，老夫今日得见，方知所言不虚啊”。 慕容颜笑着自谦道:“前辈谬赞，小女子不敢当，要说江湖上那个女子的名声最大，怕是没有谁能比得上您家的清雪姑娘了”。 “慕容仙子说哪里话，妳也太过于谦虚了，小雪别的不说，就她那古怪的性子，便实在和仙子不能相比……”。 洛清羽朗声笑道:“对了，自前次小雪和仙子在缥缈峰上见过面后，便时常提及到妳，想来也是颇为折服于仙子的风采。此次仙子能来，小雪定然十分高兴”。 慕容颜心情大悦，眨了眨秋水般的明眸，喜道:“真的啊，少谷主莫不是在开我的玩笑”？ 洛清羽连连摇头，笑着否认道:“那有啊，在下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慕容颜掩嘴轻笑道:“不瞒少谷主，上回在黑石镇的时候，我还认了清雪为姐姐呢”。 “啊……”，洛清羽一呆，随即不住点头，道:“想不到小雪和仙子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缘故，妙哉，妙哉”。 洛清羽似乎没有注意到，刚刚他和慕容颜提到洛清雪，尤其是慕容颜说到黑石镇的时候，端木轩的脸色明显难看了许多，甚至眼中还闪过了几丝狠毒。 这一切，全被一旁的洛文斌看在眼里，他的拳头又紧握了起来，不过接着，却又一次松开了。随即，微微苦笑了一下，脸上略过些许无奈，些许痛苦，以及一丝浓浓的恐惧。 但让他这般恐惧的究竟是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接亲 天色更暗了，洛文斌的心情也仿佛变得越发凝重了起来。 一阵冷风袭来，他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衣衫。 自从端木轩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便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万丈深渊里。 心中如此，洛文斌面上却强颜欢笑，甚至还有些责怪洛清羽道:“羽儿，你看你，这么冷的天就让客人在外面这么干站着，纵然有话，也先请进谷再说啊”。 “哦，对对对……”，洛清羽一拍脑门，有些歉意的陪笑道:“端木兄，仙子，你看我这脑子，光顾着客套了，怠慢之处，还请千万不要介意”。 端木轩笑道:“没什么，洛兄你在万忙之中还能亲自抽空来迎接，便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了”。 洛清羽笑着摇头道:“端木兄说笑了，哪有什么万忙之说，不过就只是处理一下谷中的杂务罢了。倒是端木兄你，如此年轻便要协助掌教真人打理缥缈峰的各项事宜，你才是真正的万忙之人啊”。 “惭愧，惭愧……”，端木轩慌忙摆手道:“洛兄休要取笑小弟”。 “嘿嘿……”。 这时，慕容颜在旁边忍不住笑着c话道:“哎呀，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多客套话，像女孩子一样。不过……”。 她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的道:“不过，少谷主有所不知，我师兄虽然没有万忙之事缠身，但这次来落雪谷道贺，他可是老大不情愿呢，就说今天早上吧，还是我死活费了好大气力才强催着他出发的呢”。 “呃……”，洛清羽和端木轩同时一呆，紧接着，端木轩便大声干咳了起来。 “哈哈……”，洛清羽大笑着道:“仙子说话真是有趣”。 随即，他朝谷内一伸手，躬身道:“既如此，二位这就请吧”。 “嗯，洛兄请”，端木轩点头回敬，遂迈步向前行去。 “少谷主……”，慕容颜却不移步，反而笑着道:“我虽是第一次来落雪谷，但你的态度也未免太过于生疏了些吧”。 “啊……”，洛清羽略微皱眉，疑惑道:“仙子这话从何说起啊”？ 慕容颜轻声笑了笑，慢慢说道:“少谷主你一口一个仙子，听着好假啊，就不能叫我慕容颜吗”？ “哦，是这样，好好好……”，洛清羽大笑着再次一伸手，道:“那慕容姑娘，请吧”。 “这还差不多……”。 当下，洛清羽向一个领头的弟子交代了几句，便紧跟上几人一道往谷内走来。端木轩到了，他自然要亲自相陪。 几人缓步而行，洛文斌边走边看了看端木轩，意味难明的道:“端木贤侄，你叔叔对你可真是关爱有加啊！” “啊……”，端木轩脚步一顿，奇怪的问道:“洛伯伯你刚刚说什么”? 抬眼处，洛文斌却已在几步之外，再也没有回端木轩的问话。 端木轩心中疑惑，看了看身边的慕容颜，回头问洛清羽，道:“洛兄，你可曾听清洛伯伯刚刚说的是什么”？ 洛清羽望着父亲的背影，对端木轩摇了摇头。 前方，洛清羽目光所及之处，完全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萌生出了些许淡淡的忧虑。 或许，洛清羽可能并没有注意到，父亲今天总有些反常。 内谷，杨晓风的卧房里。 难得的，杨晓溪能收起自己活泼好动的性子，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儿。 小丫头两只胳膊放在桌子上，搭拉着脑袋，下巴抵着胳膊趴在桌子上，眼角从窗口处望着外面。 窗前，正静静的站着杨晓风。 也不知道杨晓溪是在看窗外的风景，还是在看她大哥。 似是感觉到了妹妹的目光，杨晓风回头淡淡的一笑，随即走到妹妹身边坐下，和声问道:“晓溪，怎么啦，怎么看妳好像有些不高兴啊”？ 杨晓溪神色黯然，安静的笑道:“哥，祝福你了，希望你和嫂子以后能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妹妹的心思，杨晓风岂会不知，当下，他伸手轻轻在杨晓溪嫩白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温声道:“傻丫头，妳放心好了，妳是我妹妹嘛，不管到什么时候，哥都会保护妳的，妳永远是我最亲的人。这一点，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即便以后我成婚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但阿雪她永远都无法取代妳在我心中的位置，知道吗”？ 杨晓溪眼角一酸，似已要流出泪水来，遂假装很厌恶的甩了甩大哥的手，赶紧把头偏向一边，道:“哥，你这是干什么呀，像个纨绔子弟似的”。 “说什么呢”，杨晓风老脸一红，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杨晓溪没有动，背着大哥偷偷用手在脸上擦了擦，不知是不是在擦眼泪。 “嘻嘻……”，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她便又恢复了以往那种调皮的神态。 “哥……”，杨晓溪嬉笑着，眼珠子轱辘一转，笑眯眯的看着杨晓风。 杨晓风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似有一阵y风吹过，小丫头的这副表情实在让他感觉有点发毛。 “呃……，晓溪……”，他很不自在的干笑一声，问道:“妳……妳干嘛这样看着我”？ 杨晓溪很认真的问道:“哥，你待会儿是不是要戴一朵大红花啊，还要穿上新郎官的大红袍”。 说到这里，她脸上不禁浮现出几丝期待来，颇为憧憬道:“哥，我想到时候，你一定会很帅气很潇洒的”。 杨晓风笑着摇了摇头，道:“江湖儿女不拘俗礼，哪会穿戴什么红花红袍的，依旧还是老样子”。 “啊，不是吧……”，杨晓溪嘟囔道:“你看你这身衣裳都洗过多少次了呀，今天好歹也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着也该换一换了吧”。 杨晓风微微一笑，道:“不过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又不是要刻意做作什么，哪来那么多讲究啊。再说了，我现在穿的这身衣裳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阿雪让嫂子刚给我新做的，这才穿了都不到一年，不用换”。 “啧啧啧……”，杨晓溪起身围着大哥转了一圈，咋舌道:“哥，即便如此，但你怎么着也该替嫂子想想吧，以往面对的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陌生人，倒也就算了，可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她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今天可是来了好多好多生人哎，你说，待会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人家一个雪仙子和你站在一起，本就已经不甚般配。尤其是你还连衣裳都不换一身，这看起来也太不般配了吧，你让别人怎么看嫂子啊”？ 小丫头越说越起劲，到最后干脆连连摇头，眼睛直盯着杨晓风，一脸严肃而又认真的神色，却又唉声叹气的说道:“哥，我真想不通，你说嫂子怎么就看上你了呀，看你整天板着个脸，虽然酷是酷吧，但实在算不上太帅啊”。 “好啊妳啊小丫头，妳敢这么说我……”，杨晓风重重的在妹妹的头发上揉了一把，假装生气道:“怎么，难道我不帅吗”？ “帅帅帅，我哥最帅了……”，杨晓溪赶紧溜开往外面跑去，走到门口时却又回头冲杨晓风做了个大大的鬼脸，俏皮地傻笑道:“哥，我先替你去看看新娘子哦”。 杨晓风微微摇头，情不自禁的笑了笑，顿时心情大好。 只是，不知为何，他却总感觉有些压抑，向外看去，只见天色似又暗了几分。 不过，眼下也无暇它顾，门外已响起了谢山的脚步声。 “公子……”，谢山还未进屋便已叫道:“时辰差多了，你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去接亲”。 “啊，这……”，虽然这桩婚事可以说实在已迟到了太久太久，但现在真的要面对的时候，杨晓风却反而还感觉有点无措。 然而也就一瞬间，他便释然了。虽说心情多少还有些激动，但以他现在的心性而言，基本上已没有什么事能掀起他心中的涟漪了。 “谢叔，没什么可准备的……”，杨晓风淡淡的笑了笑，道:“既然时辰差不多了，那我们就走吧”。 “啊……”，谢山有些讶异，打量了杨晓风一眼，追问道:“就这样走”？ “是……”，杨晓风点了点头，道:“就这样走”。 “公子……”，谢山又在杨晓风身上扫了一眼，再次问道:“你真的就不需要再收拾收拾，比如换身衣服啥的”？ “算了吧，又不是出席什么重要场合，就不收拾了”，杨晓风边说已边往外走。 谢山感觉很是无语，追问道:“今天可是你和大小姐拜堂成亲的日子，这还不够重要啊”？ 杨晓风脚步微顿，淡淡一笑，很是释然道:“拜堂只是个形式而已，我和阿雪已彼此相知这么多年，其实拜不拜堂的，早已不在乎了”。 “那好吧”，谢山只好有些无奈的一道跟上了杨晓风。 “哦，对了，谢叔……”，杨晓风忽又淡淡的一笑，随和道:“以后你还是叫我晓风吧，你看我来谷中也有一年多了，你不是叫我公子就叫我姑爷，显得多生疏啊”。 “是”，谢山和气的一笑，目光中露出几丝赞许。说实话，他对于杨晓风还是很有些好感的。 一个多好的年轻人啊，性格沉稳，不骄不躁，还平易近人。最重要的是，和少爷一样，晓风他同样重情义，有担当。 小姐能找到这样一个归宿，也算是一件幸事了。当然了，有晓风这样一个姑爷，更是落雪谷的幸事。 只可惜，后来发生的那件事，让谢山每记起杨晓风来，便忍不住感到伤怀。 甚至在许多年后，谢山和洛清羽还常常感慨，要是晓风他没有离开落雪谷，要是他能一直留在谷里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意相通 当下，杨晓风二人缓缓往聆风楼而来。 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杨晓风住的地方有些偏，不过，距聆风楼倒是很近，只几步路，便已到院门前了。 “公子，哦不，晓风，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了……”，谢山向院内瞅了一眼，笑着道:“你也知道，大小姐一向性子冷淡，这院子除了老爷和你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外，别人可不敢随便进去的”。 杨晓风不禁莞尔，心想这阿雪在大家伙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连老管家都这么说。如此看来，她这冷仙子之名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假。 “哈哈，那谢叔你就先等一会儿……”，杨晓风笑了笑，道:“不过，谢叔，我觉得阿雪并不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是那种冰冷孤傲的女子啊，反而很随和，很好相处的呀”。 “呃……”，谢山嘴角的肌r一冽，听着杨晓风这很无辜的语气，差点没背过气去，勉强笑了笑，道:“是是是，小姐她性子温和，是我失言了”。 不过，随即他又小声嘀咕道:“大小姐性子随和，那只是对你一个人好吧，听你这话的语气，好像是她对待所有人都像对你这样似的”。 “谢叔，你在说什么”，杨晓风大声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谢山慌忙摆手道:“我什么都没说，小姐的性子是很随和……随和”。 “哦，这样啊……”，杨晓风大笑着走进院里去了，远远道:“谢叔，我可什么都没听到哦”。 眼角的余光里，似乎还能看见谢山正在用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房间里，洛清雪静静的坐着，脸上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因为今天是她和杨晓风拜堂的日子而感觉特别激动，自然，她也没有那种小女儿的娇羞姿态。 事情本就该如此的，不是吗，这一切本来就那么自然。 她和他之间，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这么多年的夙愿，今天终于实现了，洛清雪心里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经意间，她脸上便流露出了几丝欣喜的笑意。 “哇塞，好美……好美……”，杨晓溪不住的连连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洛清雪，痴迷道:“嫂子，妳今天真是太美了。哦，不对，嫂子妳一直都很美，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实在是太好看了，怪不得我哥对妳爱的是那般死心塌地。若是我……”。 妞妞在一边手舞足蹈，也嚷叫道:“美……美……，姑姑笑……美……”。 杨晓溪一脸遐想的道:“若是我也是个男人的话，肯定也早被嫂子妳这仙子般美艳不可一世的绝代容颜给迷倒了，从而甘愿一生一世追随在妳左右，不可救药的爱上妳了”。 妞妞雀跃着，跟着叫道:“爱……爱……，妞妞……妞妞是男人也爱……，药……药……”。 “噗嗤……”，旁边兰如是刚刚喝到口里的茶水，一下子直接喷了出来。 她和洛清雪俱是一呆，二人对望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兰如是实在忍不住，也顾不得什么矜持的淑女形象，直接用手捧腹大笑了起来，以至于差点没笑岔过气去。 “怎么啦，如是姐……”，杨晓溪吓了一大跳，一脸无辜的问道:“妳在笑什么呀”？ 兰如是又是一阵狂笑。 洛清雪被兰如是笑的只感觉两颊发烫，脸都红透了。纤纤玉手重重的在杨晓溪的秀发上揉了一把，嗔怒道:“好啊，妳这小妮子满口胡话，看我不撕烂妳的这张嘴”。 妞妞立刻叫道:“姨姨……胡……胡说……撕……撕……”。 “哎呀，如是姐，快救命……”，杨晓溪很机灵的一下子溜开躲到了兰如是身后，嘴上还嚷嚷道:“嫂子，妳怎么变得和我哥一样了啊，总是揉我的头发”。 洛清雪的脸更红了，起身作势要和杨晓溪相闹。 “好了，小雪……”，兰如是赶紧笑着劝道:“时间差不多了，妳还是准备一下，晓风他可是马上就来接亲了”。 妞妞立刻接话道:“接亲……接亲……”。 “对对对……”，杨晓溪在一旁帮腔道:“嫂子妳还是赶紧梳妆打扮一番吧，做新娘子可是要漂漂亮亮的呀”。 妞妞点着小脑袋，道:“要漂亮……要漂亮……”。 杨晓溪拉过小家伙的手，嬉笑道:“妞妞乖，那妳说说，姑姑和姐姐谁更漂亮”？ 兰如是平白一个趔趄，道:“晓溪，妳搞混辈分了吧。妞妞好像应该是叫妳姨的啊”。 杨晓溪歪着嘴道:“叫什么姨嘛，听着多显老”。 兰如是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心想，这女人中能把歪理讲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恐怕也就只有杨晓溪了。 妞妞咿咿呀呀的嚷道:“姑姑……姑姑……漂亮……漂亮……”。 洛清雪和兰如是顿时乐的合不拢嘴。 杨晓溪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假装生气道:“妞妞不乖，以后姐姐再不给妳买糖吃了”。 妞妞流着口水，立刻蹦到杨晓溪跟前，扯着杨晓溪的衣服，叫道:“吃糖……姨姨……妞妞要吃糖……”。 “姨姨……”，杨晓溪这次几乎直接喷出了一口黑血。 “妞妞不要闹……”，兰如是笑着催促洛清雪道:“小雪，妳再不准备的话，晓风可就真来了”。 妞妞也叫道:“来了……来了……”。 洛清雪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慌不忙的坐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淡淡笑了笑，道:“来就来呗，有什么好准备的”。 “不是吧……”，杨晓溪惊道:“嫂子妳今天可是要做新娘子的呀，莫非待会儿就这样出去，难道就不打算换身衣裳啥的”？ 妞妞叫道:“做新娘……做新娘……换衣裳……换衣裳”。 “有什么好换的……”，洛清雪毫不在意的反问道:“不就是做新娘子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妞妞叫道:“不是大事……不是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啊……”，杨晓溪很是不解，诧异道:“嫂子妳到底是怎么想的啊，真搞不懂”。 妞妞叫道:“不懂……不懂……”。 “是啊，小雪……”，兰如是略微皱眉，认真劝道:“女孩儿这辈子最重要的恐怕就是这一回了，妳可要想好啊”。 妞妞叫道:“一回……一回……，重要……重要……”。 “拜堂不过只是个形式而已，有没有都无所谓，至于这穿不穿喜服的，其实更没什么……”，洛清雪淡然的笑了笑，道:“我与风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两个人彼此之间可以说得上是曾生离死别过了，这份感情并不会因为一个凡俗的仪式礼节而有任何的改变，只要我们自己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意就好了”。 这回话说的有点多，妞妞想学却没听清楚，只急得小脸通红，在原地不停的打转。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兰如是也不好再劝，只得略微无奈的答应道:“那好吧，就按妳说的办”。 “果然啦果然……”，杨晓溪在一旁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嘴里还念念有词，啧啧称奇道:“怪不得这两个人能走到一起，果然是这样”。 洛清雪和兰如是俱是不解，同时疑惑的向杨晓溪看去，只见小丫头神色很是怪异，口中突自似在自言自语，摇头晃脑的很是让人费解。 “晓溪，妳这是怎么啦”，洛清雪话才刚刚问出口便有些后悔了。看这样子，指不定这丫头又要说出些什么匪夷所思的话来了。 “果然，不愧是分别了十年都还能走到一起的人，这性子还真是一样古怪……呃……，啊……”，正在自言自语着的杨晓溪似被吓了一大跳，赶紧问道:“嫂子，妳刚刚说什么”？ 洛清雪立刻转过头去，愣是假装着没听到杨晓溪在问她。 不过，她虽不说，却还有兰如是。 兰如是笑着道:“刚刚小雪在问，晓溪妳自言自语的在说些什么”？ “哦，这个啊，嘿嘿……嘿嘿嘿……”，杨晓溪却也不立刻回答，反而先是莫名奇妙的一阵怪笑。 洛清雪的心都有些虚了，只得努力假装着板起脸来，喝斥道:“妳这丫头为何这般没由头的傻笑”？ “嘿嘿……”，杨晓溪两只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凑到洛清雪眼前道:“嫂子妳知道吗，刚刚在我哥的住处，我问他待会儿是不是要戴一朵大红花”？ 洛清雪硬着头皮道:“那又如何”？ “哦，没什么……”，杨晓溪眨了眨眼，道:“妳知道我哥是怎么回我的吗”？ “我那知道，妳这鬼精灵又要闹哪一出啊，有话就说……”，洛清雪习惯性的伸手似又想重重的揉一下杨晓溪的头发，却被小丫头赶紧躲开了去。 杨晓溪闪到一边，先是清了清嗓子，随即板起脸来，站直身子，学着杨晓风刚刚的腔调，装模作样的道:“晓溪啊，今天不过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又不是要刻意做作什么，江湖儿女不拘俗礼，哪会穿戴什么红花红袍的”。 一边的兰如是直笑的合不拢嘴，被杨晓溪的样子逗得腰都笑趴了，而洛清雪则是脸越来越红，只感觉一阵阵的发烫。 杨晓溪尤自接着道:“我刚才还有些担心呢”。 兰如是嬉笑着问道:“担心什么”? 杨晓溪一阵窃笑，道:“我当时就很担心，妳说我哥他要是不戴一朵大红花的话，待会儿在大厅广众之下，他和嫂子站在一起是不是显得寒碜了点啊”。 “嗯，对对对……”，兰如是连连点头，笑道:“正是这样”。 杨晓溪又道:“所以，我刚才还特地劝我哥让他换一身衣服来着，否则他和嫂子这个大美人一起出现的话，岂不是太不般配了”。 妞妞终于缓过了神，挥着胖嘟嘟的小手，叫道:“不般配……不般配……”。 “是是是……”，兰如是只有不住的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唉……，果然……”，杨晓溪忽然又假装着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谁知道，嫂子果然也和我哥是一个做派，这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呢”。 兰如是再次把肚皮都笑疼了，而洛清雪则干脆假装很生气的把头转向一边，再不理会杨晓溪。 杨晓溪却并不就此打住，反而把脑袋凑到洛清雪跟前，眨了眨眼，鬼灵精的问道:“嫂子妳说，妳和我哥是不是之前早就商量好的呀，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和妳可是完全如出一辙啊”。 “哼……”，洛清雪冷哼一声，又将脸转向另一边，一点也不想理会小丫头。 兰如是却笑着c话道:“晓溪，小雪她哪里还用的着和妳哥商量啊，妳不知道她和妳哥两个人之间完完全全早就已经心意相通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杨晓溪就如被醍醐灌顶一般，一脸恍然大悟的道:“如是姐，我知道了，这就叫那什么什么‘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对吧”？ “嗯……”，她一边说，自己还一边突自不住的点头，就像是明白了一个深奥的大道理似的。 妞妞也学着杨晓溪的样子不住的点着头，摇晃着小脑袋道:“心意……相通……相通……，姑姑……姑父……相通……”。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打扮打扮 场上，兰如是一只手掩着嘴，另一只手用力的手捂着腹部，笑的差点连气都回不过来了。 洛清雪则是又羞又气，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美眸狠狠的瞪着杨晓溪。 然而，这时小丫头却又很不合时宜的凑上前来，一脸无辜的问道:“嫂子，是不是这样啊”？ “好啊妳，竟然敢如此调笑我和妳哥……”，洛清雪气苦，起身恼怒道:“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妳这小妮子，叫妳以后还敢这般乱嚼舌根”。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向杨晓溪抓来，杨晓溪立马闪人，洛清雪紧接着跟进。两个人便在屋里追逐嬉闹了起来。 “如是姐，快救我啊……”，杨晓溪脚下跑的飞快，嘴上还不忘大叫道:“嫂子，注意形象啊，女孩子就要温柔、温柔、再温柔，妳这样可不好啊”。 “呃，咳咳咳……” 两个女孩闹得正起劲，忽听门口传来一阵干咳声，二人同时一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杨晓风已在门外站立了许久，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俩，脸上表情颇为古怪。 “那……那个，我……”，杨晓风又干咳一声，呐呐道:“我可以进来吗”？ 他嘴上虽还在询问，但人其实已走进来了。 “风，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洛清雪脸色微红，也不便再和杨晓溪闹下去。 杨晓风很是尴尬的笑了笑，道:“我刚到没一会儿，不过，不过……，呃，我刚刚可是什么都没听到”。 “风，你……”，洛清雪闻听此言，又是当着兰如是和杨晓溪的面，立刻羞得脸色绯红，遂恼怒的狠狠瞪了杨晓溪一眼。 “哥，你看……”，杨晓溪吓得赶紧躲到大哥身后，又伸头冲洛清雪吐了吐舌头，随即摇着杨晓风的胳膊，撒娇道:“哥，你老婆都欺负你妹妹了，你也不管管”。 妞妞也跑过来扯着杨晓风的衣边，嚷道:“姑父……管……管老婆……”。 杨晓风就像是聋了一般，假装着根本没听到妹妹和妞妞的话，丝毫不理会她两个。不过，随即他却又忍不住重重的在杨晓溪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嗔怪道:“妳呀，都这么大了还和妞妞一样调皮，如今我是管不了妳了，也该是找个人来管管妳了”。 随即，他附身抱起妞妞，笑道:“妞妞妳说，姑父说得对不对呀”? 妞妞连连点头，道:“对……对……找个人……管……管姨姨”。 “哎呀，哥，你干什么呀……”，杨晓溪很是气恼的一甩大哥的手臂，委屈的大叫道:“你这都还没拜堂呢，怎么就和你老婆两个人合起伙来欺负我啊”。 小丫头可怜兮兮的模样惹得兰如是又是一阵窃笑，而一旁的洛清雪虽然脸色微红，但实在也忍不住掩嘴浅浅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就像是斜阳晚照的天空中，恰好又染上了几丝红霞，让整个屋里的气氛顿时温暖了起来，就连外面y沉的天色，似也跟着明亮了几分。 “好了，好了，哥说错话了……”，杨晓风伸手轻轻揉了揉杨晓溪的脑袋，对这个妹妹他可是一点辙都没有，只好无奈的笑了笑，好言相哄道:“哥向妳道歉还不行吗，妳就别生气了”。 妞妞也学着杨晓风的举动，伸手似乎想要摸一把杨晓溪的头发，但努力了一阵后，到底还是没够着，只好道:“姨姨……不……不生气”。 “哼……”，杨晓溪冷哼着将头转向一边，假装还是很生气的样子。不过，随即她却又忍不住自己先偷笑了起来。 “好啊，小丫头……”，杨晓风不由得手上加重了力道，重重的在杨晓溪的头发上揉了几下，道:“合着妳是故意在耍弄我呢是吧”？ 杨晓溪立马闪到一边，清了清嗓子，大义凛然的道:“既然大哥你都承认自己的错误了，那我也就原谅你了”。 紧接着，小丫头眼珠子一转，狡猾的问道:“怎么样，我够通晓事理的吧”？ “妳……”，杨晓风实在是被噎的哑口无言，索性不再理她。 “好了，你们就不要再闹了，还有正事呢”，兰如是笑着劝了一句。 随即，她起身各看了洛清雪和杨晓风一眼，正色道:“晓风，时间差不多了吧”？ “嗯，刚刚我和谢叔一起过来的……”，杨晓风点了点头，随即一拍脑门，道:“啊呀，我都忘了，这会儿谢叔还一直在门外等着呢”。 兰如是笑着道:“既然这样，那小雪妳赶紧梳妆收拾一下，换好喜服我们这就走，免得耽误了时辰”。 洛清雪淡淡一笑，依然毫不在乎的道:“刚刚我已说过，没什么好收拾的，就这样吧，我们出去就是了”。 兰如是无奈道:“衣服不换也就算了，但这新娘的红盖头妳总要戴着的吧，不然像个什么样子”。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杨晓风。 “是啊，阿雪，总还是要遵从一些规矩的……”，杨晓风和声道:“待会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是过于随意的话，怕是会让大哥和伯伯脸上难堪了”。 洛清雪不好再执拗下去，只好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兰如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冲杨晓溪一努嘴，道:“晓溪，赶紧把东西拿过来，给小雪戴上”。 她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杨晓风，心中不免对对方多了几丝佩服。 嫁到落雪谷都有七年了，兰如是对洛清雪的性子自然是十分了解的。以她这个小姑子的倔强秉性，总是一贯以自己的孤傲作风行事，这一点，可以说人所共知。平日里，就算是父兄洛文斌，洛清羽二人的话，洛清雪也是丝毫不听。也就唯有杨晓风，洛清雪对他居然能够百般依从，这实在不得不让兰如是对杨晓风高看太多。 另一边，杨晓溪似乎很是兴奋，激动地在洛清雪的闺床上一阵翻找，随即，她神情却略微一呆，映入眼帘中，鲜艳的喜服，耀眼的大红盖头。 无需多想，她轻轻捧起那块鲜红的新娘盖头，麻利的窜到洛清雪眼前，一脸神往道:“嫂子，来，我给妳戴上”。 洛清雪脸色一滞，任凭杨晓溪将这代表着神圣而又纯洁，寄托了无限对爱情最美好向往的红盖头轻轻给自己戴在头上。 当下，她偷偷瞟了一眼杨晓风，见他也正痴痴的看着自己。这一刻，洛清雪心中忽然涌出了一种甜蜜而又美妙的感觉，这感觉犹如春风化雨，万花初开。 这感觉是如此充实，让人对生活充满了太多美好的想象和期待。 看着眼前的洛清雪，杨晓溪一脸羡慕的神色，以至于连手上的动作都稍稍停顿了片刻。有哪个女孩不是从懂事那天起，便一直期盼着穿上红装的那一刻。 “哥，你看嫂子的这身装扮漂不漂亮”，杨晓溪娇笑着询问杨晓风的意见。 杨晓风出神的站立在原地，呆呆的发着愣。有那么一瞬间，他脸上掠过几丝恍惚，似乎……似乎眼前的洛清雪，已让他看的醉了，根本就没听清楚妹妹在说些什么。 “哎呀，嫂子妳看……”，杨晓溪对大哥的表现颇为不满，很是鄙夷的看了看杨晓风，赞叹道:“嫂子妳真是太漂亮了，妳看把我哥都给看傻了”。 洛清雪的脸被遮住，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想必那绝美的容颜上，早已乐开了花。 “好了，晓溪妳就别贫了……”，兰如是今天算是领教了杨晓溪的这张嘴，当下笑着催促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嗯，好……”，杨晓溪晃了一下小脑袋，转头道:“嫂子，那我们走吧”。 她和兰如是遂一起扶着洛清雪，缓缓往外面而来，在经过杨晓风身边的时候，杨晓溪还忍不住向大哥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三个女子出了房门许久，还不见杨晓风跟上来，杨晓溪只得咋呼一声道:“哥，你还伫在那儿干什么呢，快走啊”。 “哦……”，杨晓风还徒自呆立在原地正在出神，听到妹妹叫他，遂抱着妞妞赶紧跟了上来。 第一百四十章 成亲之日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正午时分。最新章节阅读 天色愈发的y沉了，不时有冷风袭来，带着一股股恶寒。 不过，这样的天气却一点都不影响落雪谷喧嚣的气氛，随着时间推进，谷中也是越来越热闹。 待客的大厅中，客人们大都已入席，彼此之间互相敬酒，一时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气氛好不欢愉，就连冬日的薄寒也无法抑制住此刻众人心中高兴的情绪。 大厅中央，谷主洛文斌在主位上高坐，不时向今日的各位来客笑着打招呼致意。 洛清羽更是顾左兼右，忙前忙后的不断轮流着给来宾们敬酒致谢。故而，他免不了便喝了许多酒下去，这会儿脸上甚至都已有了几分醉意。 “姐夫，这眼看都快正午了，怎么新人还不出场啊”，兰啸瑞手中端着一杯酒走过来，有些急躁的向洛清羽询问。 “怎么，这就等不了了啊……”，洛清羽瞟了兰啸瑞一眼，没好气的道:“又不是你做新郎，看把你给急的”？ “姐夫，你这说的什么话……”，兰啸瑞大窘，讪笑着道:“我……我这不是把晓风当大哥吗，所以迫不及待地想给他恭贺一番呀”。 洛清羽直视着兰啸瑞，淡淡的笑问道:“真的就只是这样”？ “当然了，不然还有什么……呃，姐夫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兰啸瑞呐呐的回话。他开始时还说的理直气壮，不过在洛清羽目光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脸上也越来越红，最后只好很不自然的向一边别过头去。 不过，他却立刻又转过脸来，恼怒道:“姐夫，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一说而已……”，洛清羽笑眯眯的道:“对了，看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今天还接着喝不会有事吧”？ 兰啸瑞又是老脸一红，刚刚才提起来的气势立刻便萎靡了下去，只得冷哼着再次把脸转向别处。 “行了，行了，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洛清羽已不想再理会兰啸瑞，举着杯向旁边一桌的客人们敬酒去了。 兰啸瑞站在原地干笑了两下，实在感觉无趣，欲待再找个搭话之人。便在此时，院外刚刚还正言谈欢笑的来客们忽然齐刷刷的向两边移开，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 众人一时间目光全都看向院门外。看来是新人到场了，果然，已听有落雪谷弟子高声叫道:“新郎新娘到”。 循声望去，谢山首先走了进来，紧随其后，妞妞小跑着蹦哒了进来，再然后，披着大红盖头的洛清雪在杨晓溪和兰如是的搀扶下缓步现身。新娘身侧，杨晓风面色欣喜，不时向众人微笑着点头致意。 场上众人略微安静了一刹那，接着便再次喧闹了起来，彼此之间低声细语，都在猜测谈论着这个终于露了真面目的落雪谷女婿——杨晓风的身世来历。 而场上的落雪谷众弟子仆从们，马上有条不紊的各自忙碌了起来。 洛清羽向身旁的一个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会意，立即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火盆搬了出来放在大厅门口。至于他本人，则赶紧快步迎了上来。 “好，好啊”，洛清羽自己也早迎了上来，看着妹妹今日终于做了新娘，如愿和杨晓风走到了一起，他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了结了梗在心中多年的这桩夙愿。 “大哥，我们来了”，此情此景，杨晓风就只是这样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好了，别的话都先不说了……”，洛清羽心里很是欣慰，笑着道:“赶紧进屋吧，莫要耽搁了良辰”。 立刻，便有弟子高声叫道:“新娘子跨火盆，驱邪避晦、纳吉添福，愿夫妻间以后恩爱如火，多子多孙”。 站在温热的炭火盆前，洛清雪只觉得心里也是温暖如炽。虽然被遮着脸，她却还是转头看了看身侧的杨晓风。 在这一刻，她那一贯的冰冷孤傲，尽数全都化成了款款深情。她和他，今日终于正式结为夫妻，从此相濡以沫，伉俪情深。 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夫妻间相扶相携，甘甜与共。或许，这便是爱情最好的归宿。 “嫂子，小心点……”，杨晓溪扶着洛清雪，轻声提醒道:“我们进去吧”。 下一刻，洛清雪脚步轻抬，在兰如是和杨晓溪的搀扶下，缓缓的从面前温热的火盆上大步跨了过去，正式走进了大厅里。 曾经，那些一个人孤苦难熬的日子，似乎都在她踏出的这一步中，变成了无足轻重的过往云烟。 这一步，是否便让她和杨晓风之间，从此拥有了最幸福的未来？ 只可惜，世事难料，人生无常，生命中总免不了会发生那么一些悲与痛。 就好像她和他的名字一样，她与他之间，今生注定会有太多的风雪坎坷。 或许，这也是她与他早已注定了的宿命。 眼下新人已到场，厅中众人赶忙全都起身恭贺，言语之间说些祝福的话。 “大哥，恭喜你和清雪终于得以圆满，我在这里先送上祝福了”，兰啸瑞上前几步笑着向杨晓风道贺，只是语气之中，多少有些失落。 “谢谢”，杨晓风报以善意的微笑，心中对兰啸瑞这个硬是要认自己做大哥的年轻人，增添了不少好感。 这么多年了，他没有朋友，兰啸瑞便算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吧，虽然他们现在都还算不上是正式的朋友。 但至少，他现在已经把这个年轻人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他也知道，这个年轻人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这时，慕容颜也向新人微笑着恭贺道:“杨公子，雪姐姐，愿你们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嗯，谢谢……”，杨晓风笑着向慕容颜点头致意，道:“希望能借慕容姑娘吉言，我在此先谢过姑娘”。 随即，他目光不经意的从慕容颜旁边的端木轩身上瞟过，见端木轩正一脸痛苦的往肚里猛灌着烈酒。 或许，同样是重情的人，各自心中又都喜欢着同一个女子。因此，对于端木轩此刻的心情，只怕也就只有杨晓风能明白了吧。 不管怎么说，端木轩对洛清雪的那份情意，可以说一直都没有变过。如果，不是他的这份情意中夹杂了太多的杂质从而导致后来走错了路的话。 端木轩只觉心中痛苦万分，他没有放弃过，他也没想过放弃洛清雪，他一直都想和杨晓风争上一争。可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啊。 这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只是人生在世，又岂能事事都尽如人意。 看着端木轩的样子，杨晓风也就只有略带惋惜的回过头来，微微叹息了一声。 众人的一番恭贺祝福，自然又消磨了一会儿时间。洛清羽便有些急了，只怕再耽搁下去，就要错过良辰吉时了，他便频频向谢山使眼色。 谢山自然明白洛清羽的意思，随即，他又带着几分询问的神色看了看洛文斌，见洛文斌也是轻轻点了点头。 当下，谢山缓步走到大厅中央，对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随即，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各位贵宾，首先，非常欢迎大家来参加此次我们大小姐的婚礼，我在这里代表我们大小姐夫妻本人，以及我们落雪谷先行谢过大家”。 谢山说着，对众人躬身行了一礼，接着道:“接下来，我宣布，拜堂仪式，现在正式开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拜堂 谢山话音刚落，堂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最新章节阅读 “好”。 众人脸上同时也露出了最热烈的笑容，眼睛全都看向站在大厅中央的杨晓风和洛清雪，心中默默的为眼前这对即将正式结为夫妻的男女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在大家祝福的目光中，杨晓风只感觉热血澎湃，心情更是已激动万分。 这真是一个神圣而又值得铭记的时刻，他不禁侧头看向身边的洛清雪。 与此同时，洛清雪似也是若有所感的向杨晓风看了过来。 虽然她的脸被鲜红的盖头遮盖着，但此刻她与杨晓风却都清晰的感觉到了彼此心里的悸动。 就像杨晓溪说的那样，她与他早已心意相通。又或者，她与他的心本就已完全融为一体了。 今天，他和她的十年相知终于有了未来，一个全新的未来。 未来，也充满了希望和期许。 场上，谢山又高声叫道:“一拜天地”。 “好耶，拜堂喽”，杨晓溪一阵欢呼，若不是在大厅广众之下，只怕她已经要跳起来了。 妞妞也扯着兰如是的衣服，在一旁呀呀叫道:“拜堂……拜堂……”。 “嫂子，来，小心”，杨晓溪扶着洛清雪慢慢转身，随即，小丫头暂且先退到一旁，眼神羡慕的看着未来的嫂子。 堂中，杨晓风和洛清雪一起缓缓跪下，正对着门口，郑重的轻轻一拜。礼毕，杨晓溪赶紧上前，扶起了洛清雪。 随即，杨晓风又各自对着两旁的客人们也是躬身拜了一拜。 “好”，众人再次叫了一声好，到了此刻，可算是把今天的婚礼推上了最高c。 谢山接着叫道:“二拜高堂”。 妞妞也跟着叫道:“拜高堂……拜高堂……”。 转身，杨晓风和洛清雪这次对着洛文斌，又重新缓缓跪下，再次恭敬的拜了一拜。 “好，风儿，雪儿，赶快起来”，洛文斌精神振奋，满脸堆着笑，只是他藏在袖袍中的手指却已攥得发青。 见行礼已毕，谢山赶紧对一旁的弟子使了个眼色。 杨晓风二人起身的时候，那弟子已恭敬的端了一个茶盘过来。 只因礼成之时，新姑爷需向老丈人敬茶，这也是婚礼中最重要的一个礼节。 杨晓风从那弟子手中接过茶杯，正要上前敬献给洛文斌。然而抬头时，洛文斌却早已站在他和洛清雪面前了。 “风儿，来……”，洛文斌拉过女儿的手，郑重的交到杨晓风手中，笑容可掬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几丝严肃的神色，嘱咐道:“风儿，我今天正式把雪儿交托给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说着说着，洛文斌眼中竟渐渐泛起了几丝泪光。 原来男人也是有眼泪的吗？ 洛文斌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做为落雪谷的谷主，这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浪，年轻时那些生死悬于一线的绝命时刻，也不曾见他流过一滴眼泪，为何今日却……？ 或许，只因此刻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执掌武林第一世家，手握重权的落雪谷谷主，而只是一个父亲。 其实，只要他褪去所有其它的身份，他本就只是一个父亲。一个疼爱自己的女儿，希望她能够过得幸福、快乐的父亲。一个普通，却又平凡而伟大的父亲。 “伯伯，我知道，我绝不会让阿雪受一丝委屈”，杨晓风的眼中同样也涌出了一丝迷蒙的雾气。 他紧紧攥住洛清雪的手，对洛文斌保证道:“您放心，纵然是死，我也绝不会辜负阿雪，更不会忘了您今日的嘱托”。 “好，好”，闻言洛文斌连说了两声好。他仍然还在笑，可他的身子却忽然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是他太激动了吗，或者，其实是他在恐惧着什么？ 昨夜，那两个黑衣人的话似乎还回响在耳畔。 “杨晓风和落雪谷之间，到底选择哪一个，好好想想吧”。 或许，他早已做出了选择。又或许，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有选择。 然而，到了此刻，洛文斌忽然有了一丝动摇。面对着眼前正戴着新娘盖头的洛清雪，叫他又如何能下得去手将正在和女儿拜堂成亲的杨晓风杀死。 可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一刻，洛文斌直接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与痛苦之中，然而，也只是片刻之后，他到底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是落雪谷的谷主，所以他要保全这一谷之人。人生在世，总免不了要有人牺牲，用一个人的命去换千百人的命，这笔买卖确实很划算。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原则。一个人活在世上，什么都可以用来交易，唯独人命不能用来交易。 一千个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也是命。生命从来都是等量值，没有数量值的区别。 就在洛文斌内心正苦苦挣扎的时候，杨晓风已端起茶杯恭敬的递到他面前，和声道:“伯伯，风儿给您敬茶”。 洛文斌身体一震，立刻回过神来，脸色如常的接过杨晓风手中的茶杯，轻轻呡了一口，随即又把茶杯再次放回盘子里，笑道:“风儿，我现在唯一还放心不下的也就是雪儿了，今日看你们终于得以圆满，我总算是了了这桩心愿了”。 杨晓风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就只有将洛清雪的手攥得更紧。 洛清雪忽然感觉杨晓风捏着她手的那只手越来越紧，或许，就像兰如是说的那样，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已越来越重，甚至已变成了一种依赖。 随即，那弟子又将茶盘递到了洛清雪面前。新人礼成之时，夫妻双方都要向父母敬茶的。 “我来吧……”，杨晓风笑着再次端起盘中的另一杯茶，再次恭敬的递到洛文斌面前，道:“伯伯，这杯茶还是我替阿雪敬您吧”。 洛文斌正要伸手去接，恰在这时，洛清羽却干咳一声凑上来道:“那个，爹，你可别忘了早上答应我的事啊”。 几人都是一愣，显然洛清羽这时候凑上来很不合时宜。 洛文斌不解，问道:“我答应你什么事了”？ 洛清羽对父亲很是不满，认真道:“自然是早上我和爹你商量过的要晓风和小雪也给我敬茶的事啊，莫非你这么快就忘了”？ “啊……”，几人都是一呆，杨晓风实在汗颜洛清羽这时候的孩子气。而站在一旁的兰如是更是嘴巴长得老大，吃惊的看着丈夫。 “清羽哥，你干什么呀……”，这时候自然也就只有杨晓溪出来说话了，她很是无语道:“清羽哥，这是什么时候，你怎么比我还能闹腾啊。要敬茶待会儿再让大哥和嫂子敬你啊，这会儿可还要行夫妻对拜之礼呢……，呃……”。 杨晓溪还待再说下去，忽地身子猛然一震，就在刚刚，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意，眼前好像还闪过了一道寒光。眼角的余光处，洛文斌那张慈祥的脸忽然变得冷酷，狰狞。但见他那原本缩在袖袍间的右手中赫然竟握着一柄足有半尺长的匕首。 下一刻，冷冷的匕首，如死神的夺命镰刀一般，悄无声息的向面前的杨晓风刺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惊天巨变 此情此景，绝不会有人想到洛文斌会对杨晓风突下杀手，又是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已根本没有谁能够躲过如此致命的一击。最新章节阅读 似乎，杨晓风已必死无疑。 连思考都已来不及，几乎是下意识的，杨晓溪猛然前扑挡在了大哥和洛文斌中间。 “哥，小……，啊……”，她本来是要说小心的，可是心字还没有出口，便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声。 半尺长的匕首，完全没入了杨晓溪的胸口，心脏已被直接刺穿。 杨晓溪的身子立刻便软了下去，刚刚匕首向前穿刺的力道推着她轻轻向后倒去，碰到了杨晓风正端着茶杯的手。 “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的茶杯摔得粉碎，温热的茶水洒了一地。 满堂的宾客们尤自还在推杯换盏，就连杨晓风也还正在淡淡的微笑着，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杨晓溪软下去的身子缓缓的倒在了杨晓风怀里。她惨白的脸上血色极速消退，不一会儿便变成了一种死灰色。 她最后艰难的看了看杨晓风，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想抬起，她甚至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口，片刻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下一刻已当场气绝身亡。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在这一刻，杨晓风脑子里完全只剩下一片空白。仿佛连呼吸都已停顿，他无神的目光呆呆的看着c在妹妹胸口上的那把匕首。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几许淡淡的微笑，他根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曾几何时，他也像此刻这般，眼睁睁的看着一把黑色的长剑d穿了母亲的心脏。没想到在这么多年后，昔日的一幕在今日又再次重现，而且情节竟也和那次一模一样。 忽然，他又记起了早上还对妹妹说过的话。 “妳放心，不管到什么时候，哥都会保护妳的……”。 可如今呢，这真是多么讽刺的承诺啊。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那个小丫头，此刻已静静的躺在自己怀里。她脸上似乎还带着几丝俏皮的神态，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莫非，这一切都只是恍惚间的一场梦吗？ 或许，晓溪睡一会儿之后就会醒转过来了。 又或许……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杨晓风的手才缓缓的抚摸上了妹妹的脸颊。妹妹的脸上，似乎还残存着几丝温和的热度，或许，她真的就只是睡着了吧。 “晓溪……”，他轻轻唤了一声，希望妹妹能够应他。 杨晓溪还是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在她的胸口处，慢慢的渗出了一片鲜红的血迹来。 杨晓风终于清醒的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妹妹已永远不可能再醒来了。 场上的气氛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刚刚所发生的这一幕。随即，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洛文斌，脸上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周遭突然静寂下来的气氛顿时让洛清雪心中涌出了几丝强烈的不安。不知何时，她头上那鲜红的新娘盖头已慢慢滑落了下来。 映入她眼帘的，首先是杨晓溪胸口的那把匕首以及杨晓风惨白的脸。 他呆愣在原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表情似痛苦，似怨恨，更多的却是疑惑。 他不明白洛文斌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洛清雪，她甚至根本都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她只好颤声问道:“风，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好久后，杨晓风才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她，却没有回答。他拉着她的那只手，也缓缓的松开了去。 洛清雪不由得一惊，她忽然发现，这一刻杨晓风看她的眼神竟是变得那般陌生，陌生到已有几分可怕。那绝不是一个男人正看着自己新婚妻子的眼神，而更像是看见了一个完完全全的陌路人，或者，一个累世的仇人。 杨晓风只是看了洛清雪一眼，便转过脸去，随即抬头直视着洛文斌，让自己极力保持着绝对的镇静，茫然道:“为……为什么”？ 他不明白。 不光他，没有人明白，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明白。 洛清羽夫妇、谢山、兰啸瑞、端木轩师兄妹……，以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呆呆的看着杨晓风，当然还有已经在杨晓风怀里断了气的杨晓溪。不知过了多久后，众人又移目看向洛文斌，目光中全是困惑、茫然、疑问、以及不解。 没有人震惊，也没有人愤怒。 众人的呼吸仿佛已完全停顿，连心跳似乎也已停止，唯有一个人的心却跳动得越来越快。 “叮咚……叮咚……”。 只听见杨晓风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茫然不解地看着洛文斌，随即低头缓缓抚摸着妹妹还尚有余温的脸，再次喃喃问道:“为什么”？ “呵呵，为什么……”，洛文斌似也完全呆住了，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只是，大错早已铸成，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实在已经太晚了。 他脚下不由得连连后退，如得了失心疯一般，似哭又似笑，也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哈……哈哈……”。 到最后，洛文斌忽又发出一阵狂乱的惨笑。他忽然有些怀疑，怀疑自己刚刚真的做下了恶事。 洛清雪呆呆的看着已像是疯魔了的父亲，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同时，她的心也完全沉到了谷底。 命运竟是如此的残忍，这真可以说得上是造物弄人啊，她与杨晓风，她和他刚刚还是新婚燕尔的夫妻，但转眼之间，她便已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女儿。 本以为十年孤独的等待今日终于得以圆满，可转瞬间，她和他已永远不会再有重归于好的可能了。 绝不会再有丝毫可能，半点都没有。 试问，已经拜过堂又如何。即便已经成了亲，可有谁会整天和一个杀了自己亲妹妹的人的女儿生活在一起。如若不然，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那个女孩。 “风……”，洛清雪的眼泪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她想要对杨晓风说点什么，可动了动嘴唇，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无话可说。 “哈哈哈……，好，洛谷主做的真好”，便在此时，只听宾客席中忽然传出一阵尖锐的狞笑声，接着，从两旁各跃出七八个人来，将杨晓风四面团团围住。 原来，却是混在众人之中的杀手。这些杀手混在众人之中，倘若洛文斌不动手，他们便会动手，总之，今日的这场婚礼注定有着太多的变数。 一众杀手已全都利刃在手，将杨晓风和洛清雪，洛清羽通通围住。刚刚那个尖笑的，也就是这帮杀手的头目回头轻蔑的看着洛文斌，笑道:“洛谷主，本来对你很不放心的，不过，没想到你还真动了手，只是却没能杀了杨晓风，可惜，可惜啊……”。 杀手头目一边不住摇头，一边笑道:“现在看来，谷主你失败了。那么接下来，杨晓风就交给我们好了”。 “混账……”，洛清羽狂怒，极速闪身夺过身旁一弟子手中的剑，指着一众杀手，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在落雪谷放肆”？ “我们……”，杀手头目指了指自己，道:“洛少谷主是在问我吗，难道你自己看不出来我们是什么人”？ “好好好……”，洛清羽怒极，再也不想多废话，直接冲一众落雪谷弟子一挥手，大喝道:“众人听令，将这些人给我全部拿下”。 堂外的落雪谷弟子闻言立刻一涌而入，瞬间将场上的杀手里三层外三层的死死围了起来。 “呵呵，洛少谷主似乎是帮错人了吧……”，杀手头目神色不慌不忙，冷冷笑道:“今日你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杨晓风的妹妹，莫非你以为此事就这么算了。我想问少谷主，如果有人杀了你妹妹，你会和对方善罢甘休吗”？ 洛清羽一呆，拳头紧握，咬牙切齿道:“那你想怎样”？ 杀手头目似笑非笑的道:“很简单，少谷主只需和我们联手一道杀了杨晓风，你今天也只能杀了杨晓风。唯有杀了杨晓风，如此一来，才可保你父亲平安。杨晓风一死，以后自然就不会再有人来找你父亲复仇了”。 洛清羽大口喘着气，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杨晓风，只见对方还在原地呆呆的立着，目光无神的看着怀中的妹妹。 这一刻，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不得不承认，那个杀手说的对，从今日起，杨晓风和落雪谷已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或许，只有杀了杨晓风才能永绝后患。 可是，当洛清羽的目光转向妹妹的那一刻，他顿时又陷入了无尽的矛盾之中。若他今日杀了杨晓风，那小雪怎么办？ “啊……”，洛清羽痛苦的大吼道:“我做不到”。 “是吗，看来少谷主还真够重情的……”，杀手头目接着冷笑道:“当然，你可以不杀杨晓风。因为你还有另一种选择，眼看着杨晓风杀了你父亲。或者，你自己杀了你父亲以替你家新姑爷报这杀妹之仇，如何？啊，哈哈……哈哈哈”。 “呵呵……”，洛清羽手中的剑已落地，他只有无奈的涩声惨笑着。 杀妹之仇啊！ “既然少谷主不想动手，那就由我们来代劳好了……”，杀手头目讽刺的笑了笑。剑尖直指杨晓风，向手下众杀手残忍而又冷酷的下令道:“杀了他，碎尸万段”。 杨晓风终于抬起了头。 他慢慢抬头，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恨意，目光冷的像冬日的寒霜，在周围杀手的脸上一一扫过，随即把杨晓溪的尸体缓缓放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洛清雪忽然擦了擦满面泪光，随即向那杀手头目猛扑了过去。 她手中没有剑，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奋不顾身的向杀手冲了过去，她那美丽绝伦的脸上布满了决绝。 “小雪，妳要做什么”？ 洛清羽狂吼着。以他对妹妹的了解，若是此生和杨晓风再也无望成双，那么，此时此刻，她心中想的会是什么，她又会做什么。或者说，她还能做什么？ 果然，洛清雪最后又回过头来，竟是对着杨晓风温柔的一笑，深情的道:“风，我们来生再见”。 不再犹豫，不再彷徨，洛清雪缓缓闭上了眼眸，张开双臂，胸膛正对着杀手的长剑撞了上去。 她竟是想要寻死。 其实，想想也是，对于洛清雪来说，倘若失去了杨晓风，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洛清羽大吼着，可早已来不及阻止。 眼见得洛清雪毅然决然地朝自己手中的剑上撞了过来，杀手狰狞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残酷而又疯狂的笑容，随即手中长剑直接对着洛清雪重重的刺了出去。 “既然妳活着这么痛苦，既然妳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妳好了，哈哈……”，杀手忍不住狰狞的狂笑了起来。 回过神来的众人顿时惊呼一片: “清雪，不要……”。 “大小姐……”。 “洛姑娘……”。 “雪姐姐……”。 “小雪，不……”，兰如是呼喊着，将已经吓呆了的女儿拉到了身后。 下一刻，众人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再也不忍直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堂下雪，堂上血 “去死吧，哈哈……”，杀手已经彻底发狂。可是，他的笑容忽然完全僵在了脸上，一把剑，从他正狂笑着的嘴里刺了出去，d穿了他的后脑。 杀手连惨呼都没发出，便已死了，他甚至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把剑正是他自己的剑，不过，此时剑柄却正握在杨晓风手中。 就在刚刚，杨晓风夺下了杀手的剑并且杀死了对方，接着，洛清雪便重重的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风……”，洛清雪颤抖的手去拉杨晓风的胳膊，只是，杨晓风却根本连理都没有理她。他带着无尽恨意的目光，再次冷冷的扫视着众杀手，忽然一阵仰天长啸。 “吼……”，就像是一只受了重伤的野兽般，杨晓风仰天长啸着，下一刻，手中的剑如鬼魅一般连连挥出。 便在此时，堂外忽然刮起了狂暴的大风，天色也y沉的如入夜一般。而在堂中，死神开始无情的收割起生命。 片刻之后，一切重又归于平静。 杨晓风喘息着，拄着剑半蹲在地上。而在他身后，那些杀手早已完全没有了生命气息。 一剑出手，断命封喉。 第一次，他出手杀了人。 场上的气氛静得落针可闻，终于，杨晓风再次抬起头来，手提长剑，缓缓地朝洛文斌走了过来。 “滴答……滴答……”，他手中的长剑上还有鲜血正在慢慢往下滴落。 最后，他终于在洛公文斌面前停下，冷淡的，一字一句的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洛文斌脸色惨白，凄迷地笑了笑，涩声道:“杀人偿命，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他那里还有资格再为自己辩解。 刚刚手中的匕首刺出去的那一刻，他已经后悔了，可是罪孽已经在身，他手上已沾上了血。恶事已经做下，大错已经铸成，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实在已经太迟了啊。 刚刚那一刻，他完全连后悔的资格都已经失去了。 他只是转过头，目光慈祥的最后看了一眼洛清雪，祈求道:“我是我，雪儿是雪儿。雪儿对你的情意从来都没有变过，你和雪儿刚刚也已经拜过堂了，她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待她，你要恨的话只恨我一个人就好了”。 “好，我答应你”，杨晓风手中的剑已缓缓举了起来。 洛文斌疼爱地看着女儿，又凄惨的笑了笑，道:“雪儿，你以后就跟着风儿去一个让人找不到的地方吧，不要再回来了，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洛清雪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拼命摇着头。 “风儿……”，洛文斌忽然又很释然的一笑道:“来吧，杀了我。希望我的死能将你所有的恨意都带走”。 杨晓风的剑已刺出，只是，却又停下，只因洛清雪忽然挡在了他和洛文斌之间。 她挡在自己父亲身前，挡住了杨晓风的剑。被她挡住，他的剑便再也无法刺出去一分。 洛清雪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看上去竟是那般柔弱。可就是这柔弱的身子，却生生挡住了杨晓风的剑。 她是他的妻子啊，他的剑如何还能再刺得下去。 “妳让开”，杨晓风冷漠的语气中竟无丝毫感情。他对她，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般冷漠过。 此刻，他对她的态度竟完全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绝对的陌生人。 洛清雪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只是拼命摇着头。 面对着他的剑，她竟没有一丝要让开的意思。被她护在身后的人是他的父亲啊，她如何能让开？ 只要是他的话，她都会听，可是这一次…… 这可能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唯一一次违抗他的意思吧。 “晓风，不要……”，洛清羽上前劝阻，道:“你先冷静一下。你刚刚也看见了，此事只怕是另有蹊跷”。 杨晓风却根本连都不理他。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洛清雪，声调也提高了几分，再此冷冷道:“让开”。 洛清雪只是拼命摇着头，流着泪道:“风，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父亲。我十岁那年，母亲就病故了，是他把我养大的，这么多年来，他又当爹又当娘，给了我双倍的爱与呵护。如今，除了大哥、嫂子和你，他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对于今日之事，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我眼前把他杀了”。 “好，很好”，杨晓风冷冷的笑了笑，惨淡的笑。 洛清雪心头的血，尽数化作了滚烫的热泪，缓缓长流，道:“我知道，今日之事，不死不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没有任何话说。如果……如果你一定要杀了他替晓溪报仇，那我……那我愿意……愿意代他一死”。 洛清羽大惊道:“小雪，妳在胡说些什么”? 洛清雪摇着头，忽然竟笑了笑，道:“风，我是你的妻子，我与你本该生死一起的，你的仇就是我的仇。可……可他是我爹啊，你对他的恨，他和你的仇，所有的一切，悉数就由我一个人来承受好了”。 杨晓风握剑的手已在猛烈颤抖。 洛清雪又笑着，对洛清羽轻声道:“大哥，如果我死了。你绝对不许为难我的丈夫，更不能恨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我们洛家欠下的债。以命偿命，这本就很公平，如果你因为我的死而为难我丈夫的话，我会死后难安的”。 洛清羽心胆俱裂，可是，面对着妹妹的殷殷目光，他只有惨笑着点头道:“好……好，我答应妳，不为难他”。 兰如是早已泪流满面。 妞妞摇着兰如是的胳膊，吃吃问道:“娘亲，妳和……和姑姑，妳……妳们……怎么和妞妞一样……一样哭……哭鼻子啊”? 兰如是流着泪，抱起妞妞道:“妞妞怪，娘亲带妳出去玩好不好”？ “好……好……”，妞妞挥舞着小手，笑的比三月里的春花还甜，摇晃着脑袋，道:“出去玩……出去玩……”。 洛清雪也在笑，也笑得很甜。似乎从小到大，似乎一直以来她从未有笑的这么甜过，面对着杨晓风手中的剑，她柔声笑道:“风，我们两个刚刚已经正式拜过堂，我已经是你名正言顺的媳妇。我死后，你把我带去清水山庄好不好。还记得那一次吗，就是十一前我们初见的那一次，你带着我去清水山庄后山看夕阳的那一次。那天，是我从小到大最开心的一天，那次的夕阳，也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看过的最美的一次夕阳。以后的日子，我还想再去那里看一次夕阳，最好是每天都能去看，不光是夕阳，还有那漫山遍野的枫树林”。 杨晓风原本剧烈颤抖着的手忽然完全停止了下来。接着，他竟狂笑了起来，旁若无人地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洛清雪也在笑，流着泪，轻笑。 洛清羽同样也在笑，惨笑。 就连洛文斌也在笑，凄笑。 笑着笑着，他们忽然就笑出了眼泪。 不过，也就唯有他们四个，除了他们四个外，场上再没有一个脸上还带着笑意的人。他们在笑，其他人却有些想哭。 狂笑了一阵，杨晓风终于住了口。不过，这次已不是冷漠，而只是冷淡，绝对的冷淡。 或许，是他已经完全心死了吧。 他看着洛清雪，就这样一直看着她，许久之后，冷淡道:“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洛清雪没有让开。 她非但没有让开，更没有后退，甚至反而还迎了上来，决绝的摇了摇头，道:“我说过了，他是我的父亲，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他做了什么，但他永远都是我的父亲。所以，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最后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任何人都不能。所以，如果今天你一定要杀他，除非……”。 顿了顿后，她才咬着牙，又接着道:“如果你要杀我的父亲，除非你先杀了我”。 “哈……哈哈……哈哈哈……”，杨晓风又笑了起来，这次却是低笑。 他看着洛清雪，低笑着连连点头道:“好，很好，非常好”。 “咔嚓”一声，下一刻，手中那柄用精钢炼成的长剑，已被他从中间一把折为两段。 随即，杨晓风把断剑往洛清雪脚下重重一掷，转身，极其吃力地抱起妹妹的尸体，强撑着一口气慢慢走了出去。 许久之后，直到门外之时，远远的，他决绝的话语才凄凉的传入了洛清雪的耳中，同时也传入了她的心里。 当然，也传入了场上每一个人的心里。 他的话，不光是洛清雪，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非常清楚。 “自今日起，妳我情义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天空中，渐渐的飘起了稀稀疏疏的雪花，肆虐的寒风，凉透了人的心。这隆冬的风雪中，似乎竟带着一种悲彻入骨的寒意。 洛清雪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无助的瘫软在了地上。她呆滞的目光，愣愣地望着杨晓风，直到他孤独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这萧索的冷风之中。 此一去，是否还会有回还之日？ 此一去，绝不再回头，绝不会，绝不会。 忽然间，悲惨彻骨的哭声已响彻天地。 洛清雪再也顾不得是在生人面前，满面泪流，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天地仿佛也在哭泣一般，呜咽的雪花，瞬间淹没了整个落雪谷。 “师兄，我们走吧”，许久之后，终于回过神来的慕容颜悄悄拉了拉端木轩的胳膊，师兄妹两人当先离去了。 随即，其他来宾也相继离去了。 片刻之后，刚刚还宾朋满座的待客大堂除了落雪谷本身的弟子外，已再无一个贺客。 兰啸瑞本想说些什么，但跺了跺脚后，却也悄悄出去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 洛清羽终于也回过了神，目光无神的扫视着四周，最后落到了死在杨晓风剑下的那些杀手的尸体上。多么讽刺啊，前一刻还红烛高照的喜堂忽然竟已变成了伏尸满地的丧场。 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他从未感觉像此刻这般的茫然，无助，还有悲凉。 “谢叔……”。 谢山立刻走了过来。 洛清羽俯在谢山耳边悄声吩咐了几句，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 不过，只见谢山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眉头也越皱越紧。他不由看向倒在地上的洛清雪，却见她竟已经昏迷过去了。 “少爷，这……”，谢山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面对着洛清羽冷淡至极的眼神，终是点了点头，随即出去了。 “如是……”。 站在门外的兰如是立刻抱着妞妞走了过来。妞妞还挥舞着小手问道:“爹爹，人……人怎么都走了呀，还有……还有姑父也走了”？ “妞妞乖……”，洛清羽强笑着从妻子怀中抱过女儿，随即冷淡道:“如是，妳背小雪回房去吧。一应饭食用度我会送过来，记住，从现在开始，妳要无时无刻寸步不离的贴身守着小雪，明白嘛”？ 兰如是胡乱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哽咽着点头道:“我知道”。 随即吃力地背起已经昏迷过去的洛清雪踉踉跄跄地出去了。 最后，洛清羽终于将目光转到了洛文斌身上，似愤怒、似痛苦、更似悲哀地盯着对方看了好久，好久。不知过去了多久后，他才淡淡的吩咐道:“来人，扶老爷下去休息”。 立刻有几个弟子过来扶着洛文斌出去了。 自始至终，洛清羽一句话也没有问父亲，他只是又吩咐道:“把这些尸体拉到谷外去埋了”。 当即有大部分弟子过来拖着杀手的尸体出去了。剩下的几个弟子迟疑了片刻后，终于有人询问道:“少谷主，我们现在……”？ 不等他们说完，洛清羽直接打断道:“你们也出去”。 几个弟子互相对望了一眼，终是也默默出去了。 洛清羽抱着女儿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一时望着门外的大雪，渐渐低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这悲凉的低笑声慢慢就大了起来，到最后终于变成了疯狂的大笑。被他这一笑，早把妞妞吓得哭闹了起来，只是很快，他的大笑声连带着孩子的哭闹声也一道被大雪所淹没。 雪越下越大，不知何时，竟已完全变成了漫天暴雪。 不光只是洛清羽的狂笑声，似乎就连人世间的最后一丝温情，也已完全被这漫天飞雪所淹没。 第一百四十四章 离去 漫天的大雪，呼啸着，似要摧毁这天地间的一切。 一天前还很热闹非凡的飞雪集，今日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大街上空旷而死寂，没有一个行人。 其实想想也对，这种天气绝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跑出来受罪。 虽然炭火盆烧的正旺，但却还是抵御不住这刺骨的酷寒。 凛冽的冷风，从破漏的窗户间灌进来，刮得人脸面生疼。 老张头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好又起身加了一件旧棉袄在身上，但他却依然还是觉得冷，嘴里不由就骂骂咧咧的诅咒起这鬼天气来。 今天似乎不是个好日子，外面下着大雪，老张头老早的便关了铺子的门。帮他打理店铺的小孙子也回去了，老张头便一个人找了坛烧酒，坐在火盆边自斟自饮。 这种天气根本不适合做生意，但老张头做的生意却与天气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他是卖棺材的。 没有人喜欢卖棺材的。其实，就连老张头自己都不太喜欢他的这间铺子，可能在别人看来，棺材实在太过于晦气。就因为这样，老张头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和歧视。 只是，似乎人们都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或者说最基本的事实，并不是因为这世上有了棺材铺才导致了有人死去，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死了人，所以才有了棺材铺子。 只要人活着，就一定会死。故而，虽然这世上的棺材铺一向都让人很是讨厌，但经历了这么多年，它却还一直存在着。 棺材铺永远都不会倒闭，因为人总是要死的。 今天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客人的了，事实上，老张头的这间铺子就算是平时也没有什么客人。若不是家里死了人，有谁会没事跑到棺材铺里去。 天色近晚，屋外寒风飕飕，雪下得也更加狂暴起来。 便在此时，忽听“哗啦”一声，房门已被大风刮开，鹅毛般的雪片如注般从外面径直灌了进来。 老张头只好很不情愿的起身去重新把房门关好，然而抬头间，他猛然一惊，因为门外正站着一个人。 在如此这般冷冽刺骨的暴风雪里，他却就只穿着一件单薄并且已很陈旧的蓝布长衫。 莫非他竟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冷吗，又或者，是他的心早已比这隆冬的大雪还要冷上几分。 风雪愈加狂暴，无情的摧残，吹打在他的身上。 他单薄的身子显得是那般孤独，但他却始终倔强的，一动不动的站着。 也不知他在这里已站了有多久。 他怀里正抱着一个红衣女子。女孩很年轻，似乎才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她静静的躺在那个人的怀里，脸上的表情安静而又祥和，就像是睡着了。但她那本该正值青春靓丽的脸上，却完全是厚重的死灰色，根本就没有一丝生命迹象。 原来，这个人抱着的，竟是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人。 那人定定的站在外面的大雪里，浑身上下已全都落满了雪花，头发、眉毛、以及衣领各处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他的手也早已冻的僵硬，可他却还一直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他的眼睛，也一直定定的看着怀中女子的脸。 他就像个僵尸一般，静静的站在寒风里，任风雪吹打在自己身上。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活力，似乎他的灵魂早已不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是谁？ 如此大雪，他又为何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他怀中抱着的女子又是谁？ 他又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他虽然还活着，可他与一个死人早已没有多大区别？ 老张头吃了一惊，慌忙道:“先……先生，外面风大，你赶紧进来吧”。 闻言，那人缓缓抬起头来，老张头这才看清，这是个年轻男子。 他脸色苍白得厉害，整个人似乎没有一点儿精神气，他委靡的眼神显得落拓而又迷茫。 他依旧在原地站立了许久之后，这才慢慢走了进来。 老张头赶紧让到一旁，战战兢兢的道:“先……先生，你……你有什么事吗”？ 那人似乎很疲倦，僵硬的手在腰间慢慢摸索了好一阵后才摸出一个银袋来，看也不看，尽数丢到老张头面前，喉咙沙哑，涩声道:“一口棺材”。 老张头吓了一跳，也不敢捡地上的银袋，双腿颤抖着哆嗦道:“先……先生，一口棺材要不了这么多钱”。 那人接着道:“剩下的钱，你帮我去租一辆马车。另外，再替我买一些蜡烛纸钱等祭祀之物”。 老张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雪，很不情愿的道:“先生，这么大的雪，让我去哪里给你租一辆马车来”？ 那人淡淡的看了一眼老张头，却没有说话。 老张头立马感觉像是被一只野兽盯上了一般，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牙齿打颤着道:“小老儿这就去办”。 他说完连滚带爬向外跑去，只觉得相比起外面的暴风雪来，这个人的可怕程度简直十倍有余。他现在只想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不料，那人却又道:“还有，你再替我买两把镐头，铁锹，以及足够两个人吃十天的干粮酒水等物”。 老张头慌急的往外跑，匆忙之下，还被门槛绊的摔了一跤，但他立刻又爬起来，一道烟走了。 眼见得老张头已去得远了，那人这才慢慢走到火盆旁，缓缓坐下，伸手捋了捋怀中女子额头上的秀发，片刻后竟笑了笑，道:“晓溪，妳不是一直说要回去住吗，哥这就带妳回家”。 笑着笑着，他那干瘪的双眼中，泪水再也忍不住，狂瀑般如注落下。 他就是杨晓风。 第一百四十五章 活着（上） 时间已是一天之后。最新章节阅读 冷风如刀，竟像是要撕裂那厚厚的窗户纸。 林雨涵独立窗前，静静的听着孔言书将当日落雪谷中之事徐徐道来，一颗心已完全揪紧，神情更是担忧至极。 历经如此变故，他，可还好吗？ 她不知道。 按理说，杨晓风和洛清雪的婚礼上出了意外，她本该高兴的。 可为什么，她却连一丝高兴的感觉都没有。非但高兴不起来，她此刻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只觉得心如乱麻，有一股莫名的焦虑。 此时此刻，她该怎么办？ 林雨涵本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可在听到杨晓风出事的那一刻，她早已方寸大乱，以至于不停的在屋中来回踱着步。 忽然，她直直的盯着孔言书，焦急道:“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孔言书神情黯然，沉默了一会儿，道:“圣女放心，我早已安排人跟上了杨晓风，关于他的一切动向，我们随时都可以知道”。 林雨涵立刻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林雨涵担忧的样子，孔言书心里酸楚，不过还是答道:“圣女不用担心，那日杨晓风从落雪谷出来后，先是在飞雪集上买了一口棺材，之后，就一路往南而去了”？ “往南去了……”，林雨涵再没有一丝的犹疑，几乎是夺门而出，随既，她又回头命令道:“将我们的人马全数集合起来，立刻跟上他”。 孔言书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林雨涵话语决绝，已不容有一丝的质疑，他只得遵从。 片刻间，林雨涵早已不见了人影，在屋中又站了一会儿后，孔言书终究也跟了上去。 飞雪集上某一处客栈的房间里，两个男子并肩而立，正静静的望着屋外的大雪。 良久，一黑衣男子问身旁的另一男子道:“原来主上并不是要直接杀死杨晓风，而是让洛文斌在对杨晓风下手的时候错杀掉杨晓溪，之后借杨晓风之手杀死洛文斌，再让洛清羽杀死杨晓风，最好是杨晓风和洛清羽同归于尽，这才是主上最终的安排”？ “不错”。 “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主上如何就能够肯定杨晓溪必定会舍命为她大哥挡剑。须知在那种情况下是绝没有人能想到洛文斌会对杨晓风突下杀手的啊”？ “的确，在那种情况下绝没有能想到洛文斌会对晓风下杀手，但晓溪却是个例外”。 “为何”？ 主上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因为晓溪本就是个杀手，所以她能感知到最微弱的杀意，这是一个杀手最基本也最重要的本能”。 “的确。看来一切都在主上的预料之中”。 “只是有一点我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晓风居然还能放过洛文斌”。 “现在看来，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倒也不算失败，至少晓风与落雪谷之间已经结下了死仇”。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放弃对晓风的追杀，我要让他活着。他只有活着，才能帮我们对付洛家父子”。 “可是我们的人已经一路追杀过去，可能都已经到清水山庄了啊”。 “哦……”。 “我立刻传信让他们撤回来”。 “不必”。 “不必”？ “是不必”。 “可万一……，主上不是说要让杨晓风活着吗”？ 主上沉默着，片刻后道:“如果晓风连几本普通杀手都对付不了的话，还怎么能够对付得了落雪谷”？ “这倒也是”。 主上已不想再逗留，转身淡淡道:“我们回去吧，接下来还有另外一个人要去应付”。 “杨晓凌”？ “是”。 “主上打算怎么对付他”？ “不是我要对付他，而是看他要如何对付我”。 呼啸的冷风像是在叹息一样，让人唏嘘不已。 万里飞雪，溶万物为流银，已将天地尽皆染白。 记忆里，清水山庄似乎从来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秋末的枯叶，被风吹着，残败的落满了一地。 光秃秃的树梢上，几只寒鸦似再也不堪忍受这刺骨的酷寒，悲鸣着向远处飞去。 后山，地面冻得比钢铁还要坚硬几分。 雪已住，风未止。 杨晓风正半跪在厚厚的雪堆间，一锹一锹的挖着他面前的土，那口冰冷的棺材此刻就摆在他旁边不远处。 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杨晓溪正静静的躺在从飞雪集上租来的那辆马车里。 也不知挖了多久，杨晓风面前终于被挖出了一个大坑。然后，他很吃力的将那口棺材拖进了坑里。 接着，他起身走到马车跟前，用地面上干净的雪里外仔仔细细的洗了洗手后，缓缓从马车里把妹妹的尸体抱了出来。 杨晓溪的脸已经开始发青，不过，她嘴角似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显得安宁而祥和。 也不知被利刃刺进心脏的那一刻，她可有后悔过？ 不知不觉间，杨晓风眼中的泪水又一次落了下来，滚烫的热泪被冷风一吹，立刻变得冰寒无比，一滴一滴，全都落在杨晓溪的脸上。 他再一次认认真真的用手指替晓溪梳了梳头发，并且重新整理了一下妹妹的衣衫后，脚步沉重的将她的尸体抱到刚刚挖好的坑旁，轻轻的放进了棺材里。 几许踌躇，几许不舍，犹豫了一会儿后，他重重的盖上了棺材盖子。 然后，他就这样呆呆的半跪在妹妹的棺材旁。这一跪，居然足足就跪了整整个一时辰。 杨晓风一动不动的跪着，竟像是入定了一般，连眼睛也已闭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弱。 且不说今日，整整有七日了，他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他的身体已到了奔溃的临界点，他是否也就这样默默的死去了。 但他却清楚的知道，他还不能死，因为他的命，早已不只属于他自己一个人。 他身上，还有母亲梅洛云和妹妹杨晓溪的命。纵然他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但他还要替母亲和妹妹活下去，所以，他必须要活着。 第一百四十六章 活着（下） 便在此时，刚刚的那些寒鸦又惊叫着飞了回来，是有人来了吗？ 果然，是在前面等了大半日的老张头再也忍不住跑过来看他了。那日他替杨晓风租来的这辆马车自然还要还给人家的，故而他也就一路跟着杨晓风来清水山庄了。 眼前所见，让老张头不由得吃了一惊，但见杨晓风动也不动的跪在尤自还连土都没有填进去的新坟旁边，呼吸极其微弱。 老张头暗叫不好，莫非，莫非这个年轻人也已经死去了。 他再仔细一看，只觉得三魂都已被吓得离了本体。按理说，老张头是卖棺材的，胆子应比常人大一些才对，可纵然如此，他还是忍不住两腿打颤。 只因这一辈子，他从来都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坟。 清水山庄的后山，根本就是个乱坟场，大大小小的坟茔竟达百座之多。 老张头被吓了个半死，连老娘叫什么都忘了，略微呆了一呆后便撒丫子往外跑，那里还顾得上什么马车。 忽然，却听背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等一下”。 老张头立马被吓得两腿瘫软在地上，如此场景，如此声音，说话的难道是鬼吗？ 除了鬼，这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说话的当然不是鬼，是杨晓风。 杨晓风还活着，他的眼睛已缓缓睁开。 起身，再没有一丝犹疑。杨晓风立刻将面前的土一口气全都填进了妹妹的坟里。 即日起，这里又多了一座新坟。或者说，两座。 杨晓风没有注意到，在原来杨霜子和梅落云的合葬墓前，此刻也多了一座没有墓碑的新坟，那正是杨晓凌从那个地x里带回来的他们被冰封了十一年之久的母亲。 做完了这一切，杨晓风再次走到马车旁，取下了当日在飞雪集上所买的干粮酒水等物。 随即，他抬头看了看，只见天色仍然一片灰蒙，似乎又要下雪的样子。 原来，这场大雪还远远没有结束。 最后，他终于看了一眼老张头，淡淡道:“你走吧，立刻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随后，他再不停留，径直往前面而来。 云水间的大厅里，还燃烧着一堆火，却是老张头为御寒所生，至于生火所用的木柴，大都是些厅中已经腐坏了的木桌木椅，只是这会儿火堆却已经快熄灭了，杨晓风于是又往火堆里加了一些木块儿进去。 干木遇火，立刻窜出了热烈的火焰，杨晓风便在火堆边缓缓坐了下来。随即取出干粮酒水等物，仔细看了看，有几个馒头，还有一只烤j，只是早已被冻成了冰渣子。 他干脆将馒头和烧j一股脑全放在已经烧过的木炭上炙烤了起来，酒水也一并煨在火堆边加热。 虽然足足已有七天滴水未进，但此刻他却还是连一丝食欲都没有。不过，等了一会儿后，他到底慢慢的开始吃了起来。 只是，才刚刚吃了一口，他便已经有些想吐，但他却强忍着，大口大口的吃着，因为，他要活着。 他也必须活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面前的食物已被他吃掉了一大半。他将剩下的一半又重新揣回怀里，随即起身开始在厅中来回走了起来，然而才走了两三步，他便觉得自己的步伐已十分虚浮，而且脑子也是一阵强烈的眩晕。 这也难怪，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又已有这么多天水米未尽，而且还是在如此恶劣的气候条件下。可以说最近这段日子以来，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在心理上，杨晓风都是在承受着极重的摧残与打击。 纵然他的身体是铁打的，也总有熬跨掉的时候。更何况他本也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而已。 他其实真的很脆弱，虽然他一直在努力假装着坚强。 杨晓风在屋里来回不断的踱着步，以便于将那些食物消化掉。此刻，他必须要尽快的恢复体力，而且，走路的时候，也可以让他身上那些早已被冻僵，甚至都快要麻木了的肌r再次活跃起来。 让他的手，他的脚，再次变的灵活。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他的手，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麻木。 走了许久之后，他又在火堆边重新坐了下来。随即缓缓闭上双眼，进入了假寐之中。要想恢复体力，他就必须要休息。 他很清楚，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 这一路上，自打从落雪谷离开的那一刻起，便有人一直在紧紧的跟着他。因此，他必须要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以便于去应付那些紧跟着他的杀手。 他要活着，不光为自己，他还要代表那些为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亲人，他要代表所有人好好的活下去。 他可以死，但却绝不能让妹妹白死。 原来，死有时候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选择活着，才是真正的万分艰难。 杨晓风休息了一会儿后，又起身再次往火堆里加了许多柴火进去。那都已经开始有些微弱下去的火苗又重新熊熊燃烧了起来，不过纵然如此，厅中的温度还是冷冽刺骨。 窗外的寒风不断的灌进来，外面又开始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花。 做为这一切，他再次坐了下来，再次缓缓闭上双眼开始了假寐，外面的天色终究也完全黑了下来。 虽然屋外依旧冷风朔朔，但此时这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觉得无比的平静，好像就连那最刻骨的伤痛似也淡去了几分。 或许有很多人不明白，当一个人的生命处在最危险的边缘，当他很直接的面对着死亡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已不再重要。 很快，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微明。 当杨晓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火堆早已完全熄灭了，就只余下那一堆厚厚的燃烧过后的灰烬。 仍静坐了许久之后，他才从怀里摸出昨夜剩下的那些食物又开始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慢，当他将手中的食物尽数吃完的时候，天已经彻底大亮。 屋外平静如常，似乎今日和以往的任何一个早晨并没有什么区别。 终于，他起身打开门缓缓走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杀人 风尚未止，不过雪已经停了，清水山庄演武场上的雪已整整有二尺多厚。 昨夜刚落的新雪上，此时正定定的站着足足十多个一身劲装的黑衣人。 他们的目的和几日前出现在落雪谷大堂上的那些人一样，都是要杀死杨晓风。 或许，他们可能连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杨晓风的原因都不知道，只是，又有哪个杀手杀人，还需要一个理由呢？ 然而，既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杀死杨晓风，那为什么还不动手？ 可能，只是因为他们还在等待，他们在等待着杨晓风自己倒下。 杀手杀人，本就不是为了胜负，故而，在没有绝对能将对手置于死地的把握之前，他们绝不会贸然出手。 因此，他们一直还在等。 杀手们自信，经受了如此沉重的心理打击，又多日水米未进的一个人，在心灵和身体的双重煎熬之下，纵然他还活着，但早就和一个死人已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当看到杨晓风从云水间里走出来的那一刻，杀手们多少有些震惊。 杀手们一时全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晓风，个个脸上写满了惊讶，惊讶于一个人的生命居然可以这般顽强。 但也就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惊讶之后，杀手们很快便从杨晓风那萎靡的神情和略显的虚浮的步伐间发现，他的体力最多就只余下不到平常的三成而已。 此时，是否出手的时机已经到了？ 至少此时出手，已绝不算是冒险。 杀手们手中的剑已举了起来，当先一人残忍的狞笑道:“杨晓风，我看的出来，此时你活的很痛苦”。 他拔剑直指杨晓风，残酷道:“那么，就让我们来结束你的痛苦好了”。 似乎生死已在一线之间，杨晓风心里反而感觉出奇的平静，既然注定无法逃避，那就坦然面对吧！ 生或是死，又当如何？ 面对着杀手的利刃，他那疲倦的双眼间，终于出现了几许淡淡的厌恶。 他没有说话，他手中也没有剑，但他却还是慢慢的，就这样毫无戒备地朝着杀手们走了过来。 他走的是那样决然，没有恐惧，没有担忧。或许，只是为了将一切做个了结。 以前，他也曾无数次的直接面对着死亡。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早已习惯了死亡。 可以说，不管以前他遭遇过的状况又多么凶险，但他却从未有杀过一个人。 他也从没有想过要杀人。 那么，这一次呢？ 这一次再也不比从前了，当日在落雪谷的大堂上，他便已经下手杀了十多个人了。 面对着眼前的杀手，他似乎又记起了李木清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风儿，做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并不是为了能天下无敌，更不是为了打败别人。他们手中的剑并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制止杀戮，这才是强者手中的剑存在的意义。强者是能够保护那些弱小的人，能够保护身边的人不受到伤害，能够带给他人爱和光明。强者给人的感觉应该是温暖和安全……”。 他算是一个真正的强者吗？ 绝不是，他非但不是一个强者，他简直就是一个无用至极的懦夫、废物。 说什么保护身边的亲人，真是可笑，从来都是亲人在保护他。十一年前是娘亲，现在是妹妹，从来都是亲人用她们的生命在保护着他。 可能真的就像端木轩说过的那样，他永远就只会躲在女人身后，他根本就是一个废物，绝对的废物。 就在几天前，他还才对妹妹做出承诺。 “不管到什么时候，哥都会一直保护妳的，这一点，绝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 可实际情况又如何呢？ 面对着杀死妹妹的那个人，他却连替她报仇的勇气都没有。虽然杀死妹妹的仇人就在眼前，可他……可他竟下不去手，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不管到什么时候，哥都会一直保护妳的……，哈哈……”。 现在想想，这真是多么可笑的承诺啊，简直可以说是讽刺至极。 命运真是喜欢作弄与人，不过仅仅才几天的时间而已，他便已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个至亲血r，一个生死至爱。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这几日来，他曾无数次的在心里自问，当日洛文斌为什么要那样做？ 很明显，洛文斌本来的目的是要杀死他。 洛文斌又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 他不知道。 直到再一次面对着眼前这些杀手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但同时，他也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与纠结之中。 他不懂，他早已放弃了报仇，可为什么这些人还是不放过他？ 可能真的是他太过于懦弱，太过于无能了吧。所以他一直都在选择逃避，他一直都不敢面对现实，他没有勇气面对现实。 他始终都在逃避，直到有一天，他终于避无可避。 晨冬的冷风，呼啸着卷起一股强劲的气流，夹杂着许多屋顶的落雪，在云水间前面的演武场上飞旋而过。 杀手的剑终于动了，直接刺向杨晓风的心脏。 杨晓风的手也终于动了。 他双手齐出，互相之间完美配合，左手并指如刀，迅速而又灵活，重重的在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杀手的腕关节处点了一下。 那个杀手顿时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受到了千斤重击，握在手中的剑瞬间脱手而出。 下一刻，杨晓风的右手已接住了杀手的剑，随即挥出。 没有华丽的战斗场面，更没有复杂诡谲的招式变化，有的就只是死亡。 杀手杀人，岂非所用的本就是最直接，却最有效的方式。 他们绝不肯浪费一丝多余的力气，而杨晓风呢，他实在已没有多少力气。 他们双方之间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当剑刃划过杀手的咽喉的瞬间，生命便已被死神带走。 原来，生命有时竟是这般脆弱，就像秋末的枯叶一般，在寒风中不住的凋零。 一切开始得很快，结束得却更快。 就连风也跟着停止了，只有滚烫的鲜血从剑锋上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杨晓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身上至少已多了不下于五处伤口，每一处，都已露骨。殷红的鲜血正不断的从伤口处往外冒，让他那本就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更加惨白了几分。 若非只余下不到三成体力的话，以他的武功，绝不会被伤得如此惨重。 不过，至少此时他依旧还站立着，而倒在他身后的杀手们，已完全没有了一丝生命迹象。 他们那狰狞的脸上，仍旧还保持着死前残酷的冷笑。 他们中的好多人，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还勉强支持着的杨晓风，身体却也是不断的摇晃了起来。 他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的倒在了厚厚的雪堆间。 只感觉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杨晓风眩晕的脑子里，似乎已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一个焦急的声音正在不断的呼喊着他。 “杨大哥……杨大哥……”。 杨晓风很吃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隐约看见了一个紫色的身影。 在眼睛快要闭上的那最后一刻，他似乎看清了，那是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身着一身紫衣，她那张妖娆绝伦的脸上散发着浓浓的魅惑。 她似不属于人间，她根本就是一个妖艳倾城的精灵。 而此刻，她正万分焦虑的喊叫着他，只是，他已不会再做出任何回答。 终于，杨晓风完全失去了意识，彻底昏迷了过去。 卷末语 写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发几句感言吧。 到底是命运选择了人，还是人自己选择了命运。 究竟是人自己放不下心底的执着和痴念，还是宿命一直在推动着人往前走？ 最终，人是否能够逃脱命运的束缚。 且看山里少年最新作品《风雪奇缘之泪雨红颜劫》。 何为对，何为错。是非曲直是否真的能分得清楚，恩怨情仇可否能讲个明白？ 究竟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呢？ 情与义，爱与恨，又该如何取舍？ 善变的究竟是这诡谲的世道还是人的心？ 有的人一直在改变，但有的人却始终不曾改变过半点。 岁月过往中，是什么在始终苦苦坚守，可是心中最真的痴意？ 在苦难与挫折面前，又有多少人能够一直坚守初心。当初选择的那条路，是否要一直走下去？ 面对命运的安排，人是否还可以再能自己做出安排？ 到底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人自己在和命运纠缠呢？ 当最深的爱已变成最深的恨，人是否还能坚持自己最初的选择。 情意，恩仇，当这两者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人又该怎样选择？ 往日的旧人是否依旧难忘，有些人可否能够被她人代替？ 当记忆已被时光开始迷糊，人是否依旧还能够继续走下去呢？ 一诺相许，生死相随。任时光荏苒，面对着风雨坎坷，是否永远能够不忘却始终深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这世上虽没有什么地老天荒，但却有至死不渝。然到底那里才有最真挚动人的感情，又到底怎样才算是无悔此生，就让风雪来为我们做出最完美的诠释。 愿时光静好，所有人都能够和最真的人相守。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记得还是在许久以前，那时候还没有网络和手机。 那时候，少年心中总有一个梦，仗剑天下，热血柔肠的江湖梦。 那时候，少年还不懂什么是现实，更不曾迷茫，整天沉醉在那些烟柳画桥，菱歌泛舟之地。那一份年少轻狂的洒脱与不羁，那一份霁月高风的疏阔心性，那个快意恩仇，酣畅淋漓的江湖。让我寻梦其中，感觉为之迷醉，为之痴狂。 那时候，最开心的事便是每天放学之后围在校门口的书摊前读那些令人无限神往的武侠小说。 当然了，周末的时候还会跑到书店里去，在昏黄的白炽灯下翻那些被自己和别人翻过了无数遍的纸张。那老旧的扉页、泛黄的文字、以及连书的边角都早已起皱的篇章，已经成了儿时最美好的回忆。 有些书虽然被一次次翻开，但每次却都能带给人全新的感觉。 后来，随着手机和网络的普及，写书的人多了，题材也多了，看书同样也方便了，但畅游在那些天马行空的、光怪陆离的玄幻世界里的时候却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可能是因为网络的普及，读者增加了，有些人便是为写书而写书，真正认认真真码字的写手反而少了，情节也就固定化了。但套路看多了多少有些倒胃口。 偶尔翻开被丢弃在书架最角落里的那几本拿当月省下来的伙食费买来的老旧篇章时却发现早已经发霉。 或许，就连儿时的梦也已经随时间发霉，甚至已被记忆模糊。 于是，在闲暇之余，少年自己写了点东西，不经意间，竟发现已经有好几十万字，有朋友便劝少年发到网上来。 想了一下，不妨试一试，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 虽说此书归类为武侠，但对于书中的武功和具体的打斗场面少年并没有刻意去描写，任凭大家自己随意想象。 少年所注重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所以书中更多也更深入的是对人物内心和情感的描述。比如杨晓风与洛清雪之间初时生死不悔的男女之爱，以及后来相扶相携的夫妻之情、杨家兄妹以及洛家兄妹之间血浓于水的兄妹之情、洛清雪以及林雨涵两对父女之间的父女亲情、兰如是和洛清雪之间的姑嫂之情、端木轩和慕容颜师兄妹之间的同门之谊、杨晓风和兰啸瑞之间的朋友之义、谢家父子与落家之间的主仆之道、杨晓风与李木清之间的师徒情分……，以上这些才是少年着重刻画的对象。 这样说吧，现代人大多都是生活在高压之下，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上班，很多人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亲人，有时候甚至连和家人一起吃顿饭也成了奢望，所以少年想更多的表述一下自己对情感的渴求。这也是少年写此书的初衷，希望大家在追名逐利的同时也多关注一下身边的亲人。名利之心人皆有之，不过，名利的本质是为了让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生活的更好，而不是为了名利完全放弃生活，不要做到本末倒置。 同时，少年也想表达一下人在现实面前的无奈。就像少年第一句说的那样，究竟是命运选择了人，还是人自己选择了命运，书中给出你答案。 就像是杨晓风和洛清雪，虽然他们看似根本无从选择，一直就只能听命于宿命的安排，一直就只是被命运推动着在被动的往前走，但他们却从来没有屈服过，他们始终都在和命运做着抗争，他们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他们虽然也迷茫过，困惑过，但他们却从来都没有迷失过。他们始终都在坚持着自己最初的选择，也希望大家同样能够坚持自己最初的选择。 少年在这里想说，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经历了什么，都不要忘记自己最初出发时的那个理由。 在这本书中，没有什么离奇的际遇，也没有多少幸运的机缘，更没有什么是非对错。 有的，就只是人性中最本真的善与恶。对善的坚持与守候，对恶的认知与思考。 少年希望大家能够始终坚守自己的本心，做到不改初衷，初心不悔。希望大家能够始终认清前路，不要迷失了自己，更不要把自己丢在路上，始终坚持自己最初的选择。 在书中少年并没有把谁当成绝对的主角来描写，而是以宏观的角度，以个人不同立场的把控来展开叙述。所以，故事会采用明暗主线逐渐展开，并不是很多书那种流水账式的叙述方式。 因为全篇采用散文式的写法，导致很多人在初读之时可能会感觉故事有些散乱，但还请大家耐心细读，到最后你会彻底明白之前所说的一切。 书的前四卷基本上都是铺垫，到之后故事才算真正的步入高c，各种明暗支线逐渐交汇，情节愈发流畅通顺。 不过，虽然这本书采用散文式的描写方式，但情节非常紧凑，绝没有多余的废话，故而还望大家耐着性子慢慢看。 现在网络上大量充斥泛滥着各种yy小说，一味d丝逆袭的套路，看似天马行空，场面宏大，但细读之下千篇一律，甚至有些书在读完之后根本就没明白作者究竟表达了些什么。 书本是取材与现实生活，一本完全脱离了现实生活的书它的价值又何在？ 不同与那些胡吹海扯，乱说一通的玄幻小说，本书完全取材与现实，更多表达的是对情感，对家的期许和奢求。 说白了，之所以有那么多yy小说，无非是人对现实的无奈和逃避。不过，少年在这里想说，不要抱怨命运的不公，也不要抱怨自己的处境不顺，抱怨除了会让自己痛苦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不要害怕命运的安排，也不要逃避现实，要勇敢的面对现实。即便脚下的路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但你也可以走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你无法逃避命运的安排，但你可以选择不接受；你无法c控自己的命运，但你可以c控自己的心。 人一定要遵从自己的本心去活着，人也一定要坚强。 就像这本书里的主人公一样，虽然命运始终没有给过他选择的权利，但他却始终都在和命运抗争着。 你不去抗争，不去努力，永远都不会有人替你坚强。 每个人在现实面前都一样脆弱。好比杨晓风，他一样也很脆弱，但为了守护身边的人，出于对亲人的爱，他只能坚强，他也不得不坚强。 可能坚强本身也无从选择，但他却把坚强当成了自己的选择。 其实少年也知道，这样的书可能并没有多少人会喜欢，大家喜欢的大都是那些快餐式的小说，但少年还是这样写了。这就是少年的性格，不是也不必为了刻意的去迎奉谁而把自己套入到网络上的那种死框子里。 有很多网络小说，当时读起来感觉很爽，但根本经不起推敲，就好像是碳酸饮料，初时爽口，之后回味起来实则淡然无味。这本书恰恰相反，初时味平，细读之下却回味悠长，就像是一壶陈年老酒，一杯香茗，需得静下心来慢慢品味。 书中所描述的基本上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通过正反双方对情感截然相反的态度形成强烈的反差，带给人内心的震撼。 少年用大量的文笔去描述渲染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当温情的场面达到顶点时忽然又来一个剧烈的转折，所以故事绝不会沉闷。 不过，虽然少年一直都在说着温情，却又一次次打破温情，以至于到最后，连少年自己都完全融入到书里人物的内心之中了。 少年本以为自己是那个写故事的人，可以随意c控书中人物的命运，但写着写着，少年忽然发现，原来少年不过就只是这个故事的见证者，故事里的人早已经有了他们自己的故事。 当然了，因为是第一次写书，情节把控、场景布置以及文笔方面难免显得有些不够深入，甚至是苍白，但少年会努力做好。最主要的是少年严谨而且认真的态度。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少年内心最纯粹，最真挚的情感流露。 可能是少年内心的忧郁吧，以至于全书多少有些忧郁，但同时却也极是明快阳光。 写书不易，新书要成长起来也不易，新人要坚持下去更不易。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关注，你们的推荐和收藏就是对少年最大的认可和支持。 2016年初冬。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伤心人 寒风如泣，似乎洛清雪的心也在哭泣。 聆风楼的院子里，洛清羽正一个人站在外面等待着。过了一会儿后，兰如是端着一个饭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可能是天气太冷，又可能是已放置了好一段时间，盘中的饭菜早就凉透了。 看着兰如是手中那些依旧连一筷子都没有动过的饭菜，洛清羽的心不由得便是一痛，淡淡的问道:“怎么，小雪还是连一口都没吃吗”？ 兰如是缓缓点了点头，心中也是万分难过。她叹了一口气，道:“小雪的性子你也知道，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肯定要消沉好长一段时间的，只是……只是这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要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她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啊”。 洛清羽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也只有静静的听着。 对于当日之事，错误早已铸成，如今，面对着妹妹，他又能说什么？ 虽然已经过了好几日了，但洛清羽除了每天都来聆风楼看看妹妹外，从来也没有去问过洛文斌究竟为什么要那样做。 每次他只要一想到当日的情形，心中便莫名的感到一阵强烈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那样做？ 可是他又不能去问。或者说，就算问明白了又能如何，对于自己的父亲，他又能做些什么? 就好像在当日那种情形下，在父亲和丈夫之间，伤心欲绝的洛清雪却还是毅然决然的为洛文斌挡下了杨晓风的剑锋一般。 因为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啊。正如洛清雪所说的那样，不管他做了什么，但他始终都是她的父亲。 所以，洛清羽不能去问。可是，面对着这些日子以来，整日将自己关在聆风楼里一直不吃也不喝的洛清雪，他心中便倍感自责和愧疚，他根本就无法原谅自己。 虽然当日之事全是自己的父亲所做，可自古父债子还，这和他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洛清羽最近只觉得倍感煎熬，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父亲要那样做，为什么他要毁了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 兰如是见丈夫一直呆愣着不说话，不觉便有些急了，忧虑道:“我劝了好久，可以说好话歹话该说的全都说尽了，可小雪她就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唉……，你说现在怎么办啊”？ 洛清羽只有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束手无策。做为大哥，可以说现在最担心洛清雪的人就是他了吧，可眼下的状况，他又能怎么办。 兰如是自然也理解丈夫的苦衷，她想了想，忽然认真道:“现在，恐怕也就只有你能够劝得动小雪了吧。虽然小雪一向性子倔强，但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除了只在她的婚事这方面外，在其它方面，她还是很听你这个大哥的话的”。 “大哥，哈哈……，我还配做一个大哥吗……”，洛清羽自嘲道:“这么多年了，虽然小雪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好像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但我却很清楚，她心里一直都过得很苦。如今眼见她终于开心了几天，可谁又料到会……”。 “是啊，虽然小雪她老是一副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她心里比谁都在乎……”。 兰如是伤怀道:“别看她平时似乎对你，对公公……呃……对大家都挺冷淡的，其实她从来都最看重亲情，如果不是这样，那日她又怎会毫无畏惧的挡在了晓风的剑前”。 最珍贵的东西往往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也是如此。或许兰如是不明白，有时候越在乎，反而越会表现的毫不在意。 洛清羽淡淡道:“从当年清水山庄出事的那一天起，到晓风回来之前，这整整十年时间里，我几乎很少有见小雪笑过。就在我以为她终于找到了归宿的时候，又……”。 兰如是忽然宽慰丈夫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看最近这段日子，虽然小雪一直很少吃东西，但至少不是也没有哭闹吗，这就说明她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奔溃”。 洛清羽摇头道:“正是小雪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我更加担心，她这不哭不闹的，也不吃饭，长此以往，该怎么办啊”？ “这……”，可能是因为最近出的事情实在是太乱了，兰如是一时竟是忽略了这一层，急道:“那你赶紧去劝劝小雪啊，如今也就只有你能劝得动她了”。 洛清羽苦笑一声，道:“那好吧，我试试看”。 只是，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心里对自己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房间里很冷，昨夜火炉里的焦炭早就燃尽了，今儿个还没有人来重新添过。洛清羽和兰如是只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大冰窖里。 而此刻，在如此冷冽的温度下，依旧还只是身着单衫的洛清雪，正静静的蜷缩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里。她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孤零零的蹲在那里，让人看着心里不由得便一阵刺痛。 她似乎已没有什么知觉了，听见大哥走进来，她也就只是略微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把头垂的更低。 现在的洛清雪，根本就完全活在彻头彻尾的伤心之中。 走近了才发现，洛清雪单薄的身子似乎又消瘦了好多，那平时梳理得很整洁的秀发此刻显得是又脏又凌乱，就连那一袭如雪的白衣上，也沾上了好多污浊之物。 相比起昨日来，她苍白的脸色已完全变得惨白，面容枯槁，极其憔悴，整个人已是瘦的皮包骨头，甚至都已经快认不出来了。 这真的还是洛清雪吗？ 妹妹的样子，着实让洛清羽心里又惊又疼。他赶紧上前两步，蹲下身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些，关切道:“小雪，我来看妳了”。 洛清雪立刻又紧紧蜷缩了一下身子，似乎很怕人的样子，她此刻看起来就跟一头受伤的小鹿一般。不过接着她却又笑了笑，虚弱的问道:“哥，你还记得那日他走的时候说的话吗”？ 洛清羽沉默着，他也只能沉默。 “呵呵……”，洛清雪神色凄迷，像是痴傻了一般，呆呆的惨笑着，喃喃自语道:“自今日起，妳我情义两断，从此再无瓜葛……。哈哈，情义两断，再无瓜葛啊”？ 她不断的重复着杨晓风当日所说的话，无神的双眼中渐渐闪现出了晶莹的清泪。 兰如是在旁边不住的摇头叹息，黯然伤神道:“小雪，妳这又是何苦呢”？ 洛清雪一愣，似是被兰如是的话给刺激到了，刚刚还在眼里打转的泪水便再也抑制不住。 这么多天了，除了在那日成亲的大堂上外，她再也没有哭过。此刻，面对着至亲的大哥，洛清雪伤心的泪水有如飞流狂瀑一般，不断的涌落而出。 这么多日，或者说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都在此时倾泻而出。 其实，她真的就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而已。 此刻，她再也不想假装坚强。她只想和这世间所有的女子一样，希望有人疼，有人爱。 若非是用情至深难自已，又何需假装清绝冷如霜。 她为何要装得那般冷漠，孤傲？ 有谁能明了，其实那颗用寒冰封冻着的心，只是她在无期的相望中让自己坚守的理由罢了。 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让自己迷失。 或许，她本该在岁月流逝中把他淡忘了的，可为何她偏偏又在苦苦等待着。 在曾经的无数个漫漫长夜里，她总是徘徊在近乎迷失的边缘，但她始终坚信，他会回来。 本以为不管多暗的黑夜，也总有破晓的时分，然后到最后，所换来的却只是一场更深的伤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 恨 同样是女子，洛清雪的眼泪惹的兰如是也是两眼酸涩，她只有向一边偏过头去，偷偷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随即，兰如是回头轻声道:“小雪，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但妳一定要振作起来。因为不管发生什么，晓风他对妳就好像妳对他一样，我相信你们终会有再次相见的那一天的”。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洛清雪不住的摇着头，伤心的惨笑道:“当年，我连他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可我却偏执的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现在，他明明就在我身边，但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个人离开，哈哈……”。 或许，她和他真的还会再次相见，可那又能如何？ 她，只是一个仇人的女儿而已。 曾经美好的誓言尤自还那样清晰，可如今再次回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竟是这般可笑。 “风，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多苦，但绝不会都还是只有你一个人。无论你要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陪着你。不管以后你要去那里，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从此相依相偎，直到地老天荒，也绝不离分……”。 “直到地老天荒，也绝不离分，哈哈……”，洛清雪哭了好一阵后，忽又缓缓抬头凄楚的一笑，涩声道:“哥，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吗”？ 洛清羽只觉得心里犹如刀割一般的痛，伸手强行把洛清雪拉入自己的怀里，坚定道:“小雪，相信大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正说着，忽然心中大震，因为直到此时他竟然才发现，妹妹的身子一直在发抖，而她的手，更是冷的像一块寒冰一样。 这一刻，洛清羽的眼角也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靠着哥哥温暖的胸膛，洛清雪的哭声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太累了吧，过了一会儿后，她竟是在洛清羽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洛清羽长出一口气，很小心的将洛清雪抱了起来，又赶紧对兰如是使了个眼色。 兰如是会意，立刻快步上前整理了一下洛清雪的床铺，虽然天冷，但好在火床很暖和。 洛清羽随即把妹妹放到床上，为她脱了鞋和外套，并为她轻轻的盖好了被子。 他又特地吩咐妻子道:“立刻再给小雪加两床被子，对了，赶紧再添些炭火来”。 兰如是赶忙出去了。 洛清羽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兰如是办事的速度也真迅速，不一会儿便全都安置好了。 洛清羽坐在洛清雪的床边，看着妹妹的样子，不觉又是一阵心疼，或者说难过。 虽然睡着了，但洛清雪依旧眉头紧锁，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泪痕。似乎在睡梦中，她似也过得很痛苦。 到了此刻，洛清羽压抑了多日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起身道:“妳好好看着小雪，切记一刻也不要离开，我先出去一趟”。 说完愤愤的往外走。 兰如是大惊，急道:“你干什么去”? 洛清羽牙齿紧咬，恨声道:“我去向父亲问个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兰如是急得都快哭了，一把拉住丈夫的袖子，苦苦哀求道:“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你都不要去问，好吗”。 “不要妳管……”，洛清羽狠狠的用力一甩袖袍，再也不想理会兰如是，径直往外走。 兰如是想要追出，可是洛清雪又还在昏迷着，她一时之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得不住的在屋中来回踱着步。 然而，过了一阵后，她终是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毕竟，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或许这样，反而会更好一些，不是吗！ 久雪初晴，阳光毫无力道，虽然雪已经停了，但天气一点也不暖和，冷风依旧还在肆虐着。 飞雪集空旷的街道上，杨晓凌一个人步履蹒跚的走着。 他要去落雪谷。 想来大哥的婚礼已经圆满结束了吧！ 心念及此，杨晓凌沉重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他那忧郁的脸上不由得淡淡的笑了笑。 说实话，他此刻本不想去打扰大哥的，毕竟大哥才刚刚新婚完备，他不想让大哥卷入到一些不开心的事里面。 可自打在山x中发现了母亲尸体的那一刻起，杨晓凌便清楚的知道，恐怕大哥以后再也无法在落雪谷中过他平静的日子了。 就好像他本以为已随着时间早就淡去了的清水山庄之事还远远没有结束一样，大哥和他根本就还无法从这一系列的恩怨纠葛中抽身出来。 他们两兄弟的命一直都一样，做为清水山庄的后人，注定了他们要去承受太多的悲欢离合。 或许，这便是他们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的宿命吧。 虽然，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此时此刻，杨晓凌之所以要去落雪谷，正是要将目前的各种情形对大哥言明。 从当年清水山庄出事之始，到这十一年他所有的经历，再到他最近在那处山x里发现母亲的尸体。 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点点滴滴，他都必须要告诉大哥了。 尽管对于这些年所发生的事，在前两次相见的时候，他对大哥是只字未提。 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不想把大哥牵扯进来。 既然大哥他当前过得很好，他又何必非要再让他卷入到这许多无端的纠缠之中呢？ 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实在是不得不向大哥说明了。 这样一来，也可以让大哥先有个心理准备，或许更可免去许多未知的凶险也说不定。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切早已经太迟了。 走了许久的路，杨晓凌实在感觉腹中有些饥渴。四处望了望，见前面不远处恰好有一家小饭铺。 杨晓凌心中一喜，当即便走了进去。他寻思着反正距离落雪谷还有好一段路程，索性先吃饱肚子再说。 店里的客人不多，总共就只有三个人，而且还全围在一张桌子上，彼此之间交头接耳，似在低声谈论着什么。 杨晓凌先在店中各处扫视了一眼后，便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向伙计要了一碗面，一壶水酒。 当下，他正准备先吃些东西好再赶路。便在此时，就听那邻桌的三个客人中有一人惋惜地叹了口气道:“想想真是让人痛心啊，你说有谁会想到，当日在落雪谷竟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小，但杨晓凌已停下手中的筷子在静静的听着。 这时，又听另外一人道:“谁说不是呢，你看当日的场景是多么喜庆热闹，而且那个叫杨晓风的年轻人其实也还不错，要不是洛谷主忽然间对他突下杀手的话”。 那人说到这里，脸上居然浮现出几丝悲色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日之事太过于凄惨，以至于让他们这些毫不相干的局外人在事后闲坐中谈起的时候，竟也是不免有些伤怀。 “嘘……”，这时，第一次说话的人赶紧对刚刚说话的这位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讲话注意些分寸。要知道在这飞雪集上，落雪谷的眼线可是很多的呀。 那人在四处很谨慎的看了看后，这才又小心的接着道:“是啊，我听说那杨晓风本就身世悲惨，因遭遇了祸事，家道没落，他念着故旧之交这才来投靠落雪谷的，可谁会想到，竟发生了那种事”。 说到这里，他不免又叹息了一声。 另一人立刻愤愤的接话道:“那落谷主也真是的，你说他在江湖上怎么也算得上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了吧，既然不愿意女儿嫁给杨晓风，明说就是了。从当日的情形来看那杨晓风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纠缠不休之人，洛谷主他又何必一定要置人于死地呢”。 几人尤自正说着，一时竟没有发现，旁桌的杨晓凌已将手中的酒杯捏得粉碎。 “唉……”，刚刚说话的那人只有不住的摇头，道:“也不知道那杨晓风现在怎么样了，呃……你是谁，你……你要干什么”？ 那人正说着，赫然发现不知何时邻桌的杨晓凌已站在他们三人面前，正一脸愤恨的盯着他看。 面前之人凶狠的目光犹如荒野里的猛兽一般，让人心里不由得便是一寒。 刚刚说话的三人顿时被吓了一跳，声音发抖，很是谨慎的问道:“这……这位小哥，你……你想做什么”？ 杨晓凌冷冷的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三人立时慌了神，赶紧否认道:“没……没什么”。 杨晓凌眼神凌厉的盯着面前之人，一字一句的道:“把你们刚刚所说的关于落雪谷之事再次祥祥细细的对我说一遍，听明白了吗”？ 三人已是吓得两腿打颤，苦声哀求道:“小人几个一时乱口胡说，并无冒犯落雪谷之意，有言语不当之处，万望小哥能够海涵，莫要与我等一般见识”。 在这几个人看来，杨晓凌定是落雪谷的弟子。 三人不免心中叫苦，想不到他们在背后谈论人家，恰好被主人给碰到了。 杨晓凌只好摇头道:“我并不是落雪谷的人，只是想知道你们刚刚所说的当日在落雪谷所发生的事而已”。 三人听他如此说，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面前这人不是落雪谷的弟子就好。 但转念一想，若非是与落雪谷有些瓜葛之人，又怎会对当日落雪谷之事发生兴趣。 俗话说言多必失，还是少说几句的好。 三人心中这般想着，言语之间便又支吾起来，吞吞吐吐的似不愿多说。 杨晓凌早已等得不耐烦，用手重重的在桌子一拍，喝道:“快说”。 三人被吓得脸色发白，一人赶紧道:“小哥息怒，且听我慢慢讲来”。 他顿了顿，接着道:“小人几个本是在这飞雪集上经营丝绸布匹的小商人，故而平时与落雪谷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因为有这缘故，落雪谷嫁女那日，我们几个也去道贺了”。 那人说到这里，抬头偷偷瞟了一眼杨晓凌，见对方神色平和，才又道:“当时我们还想着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居然能得到落雪谷千金大小姐的芳心青睐，果然，新人出场之时，大家都是一片叫好”。 杨晓凌已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催问道:“闲话少说，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那人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道:“后来，就在新人行礼完备，礼成敬茶之时，不想落老谷主竟对新郎突然就下了杀手……”。 那人正说着，忽听咯嚓一声，却是杨晓凌狠狠一拳打在了桌子上。他下手力道之重，竟然让那用实木做成的桌面也裂开了好大一条缝隙。 刚刚说话的那人立刻便被吓得直接住口不言。 杨晓凌长出一口气，缓了缓，冷静道:“你接着说”。 那人等了一会儿，待杨晓凌情绪逐渐平复，才又道:“亏得有新郎他妹妹替新郎挡了一剑，所以那个新郎倒是没什么事，不过她妹妹却被洛老谷主一剑穿心，当场便断了气”。 杨晓凌早已听得两眼发红，身子也因为愤怒而不停的颤抖起来。脸上表情似怨似恨，到最后全都化成了无尽的伤悲。 随即，他双眼中已有泪水渐渐开始流出。 第一百五十章 报仇 不过，那人似乎却没有注意到杨晓凌此时的神情变化，接着道:“当时场上众人全都惊呆了，就在大家根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忽又一下子从众宾客中跳出了十多个黑衣杀手将新郎团团围住，欲置他于死地”。最新章节阅读 说到这里，那人却忽然住了口，似是已不想再说下去了。 而杨晓凌竟也像痴傻了一样，呆呆的站着，再没有发问。 过了好一阵儿后，他才又悲痛的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那人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惋惜道:“发生了这样的事，那新郎岂会善罢甘休，他先是下狠手杀死了所有的黑衣人，接下来自然便轮到了洛老谷主”。 杨晓凌立刻咬牙切齿的问道:“洛文斌是不是被那新郎一剑给杀了”？ 那人略微摇了摇头，简短的答道:“没有”。 “没有……”，杨晓凌神色一滞，呆愣了半天，才恨声道:“你说那新郎没有对洛文斌出手，难道对于杀妹的血仇，他竟一点也不在乎，他配做什么大哥”？ 或许是太过于激动了，杨晓凌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双眼中迸发出无尽的愤怒来，又一拳打在了面前的木桌上，那桌面立刻便碎成了一堆木块。 三人想不到杨晓凌的反应这么大，慌忙道:“小哥息怒，其实事情不是这样子的”？ 杨晓凌怒吼道:“不是这样，那又是怎样”？ 那说话之人早被已吓得脸色发白，小声答道:“其实当时那新郎已执剑直*洛老谷主，只是……，只是……”。 那人说到这里，又支吾着住了口，似已不想再提前那一幕令人心酸的场面。 杨晓凌大喝道:“只是什么，快说”。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又道:“只是那新郎的剑却被洛姑娘给挡住，面对着自己的新婚之妻，又叫他如何能狠得下心来下手杀了她的父亲。所以，最后……”。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重重叹息了一声，接着道:“所以到最后，纵然眼看着仇人就在眼前，那新郎也只好选择放过了。再之后，他伤心之下，孤身一人带着自己妹妹的尸体黯然离开了落雪谷，当日之事也就这样结束了”。 “放过了，呵呵，放过了……”，杨晓凌忽然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似哭，又似笑道:“是啊，对于整整等了他十年之久的那个女子，他不放过又能如何，又能如何啊，哈哈……”。 三人趁杨晓凌出神之际，互相使个眼色，赶紧开溜了去。 至于店中的老板伙计等人，眼见得那实木方桌在杨晓凌一掌之下也是碎成了木渣，料想他定是个江湖豪强，也早就远远的躲到一边去了。 至于杨晓凌呢，先是一阵惨笑，紧接着如中邪了一般，一个人在店中是又哭又笑的，闹腾了好一阵后，终也是凄凄惶仰天长啸着跑出去了。 他脚步一刻不停，一直往集子外面跑去，只跑的两腿发软，上气不接下气，这才气喘如牛的仰面倒在了雪堆里。 往事如过眼云烟，一幕幕清晰的在脑海中掠过。 到了这一刻，杨晓凌终于完全明白了。 其实，这些年来，他心中也多有怀疑，然而一直却仅仅就只是一种感觉，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不过，最近所发生的这一连串事件，让他对于这么多年来前前后后所发生一切，对所有的事情，都完完全全的明白了。 先是他在那处山x里发现了母亲被冰冻了十年的尸体，紧接着大哥的婚礼又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以至于让她妹妹晓溪惨死当场。再联想到前几日义父对他说要出去几日，加上落雪谷出事当日出现在场上的那些杀手。 以上这些事情似乎表面看起来毫无联系，但杨晓凌心中却很清楚，其实在这所有事件的背后，根本就是同一双黑手在c纵。 也就是那个他叫了十年义父，但却从未正面相见过的神秘男子。 从当年的清水山庄开始，到后来的黑石镇假宝藏之事，再到此次的落雪谷巨变。对方先是在当年下手灭了他们清水山庄，事后又假装救了他们兄妹俩，更是将自己培养成了为他效力的冷血杀手。 其人用心之险恶，真可以说是歹毒至极。 不管是当年的清水山庄，还是如今的落雪谷，都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武林世家，产业势力遍布天下各处。那么，灭掉了清水山庄之后，接下来要对付的自然便是落雪谷了。 而这次，那个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得洛文斌在女儿大婚之日行成亲之礼的喜堂上对新女婿痛下杀手。 虽说没有立刻杀了他大哥杨晓风，却让他妹妹杨晓溪横死当场。 如此一来，所有人目光所关注的重点自然便全都放在洛文斌身上了，紧接着别有用心的人便会将陈年旧事翻出来，说不定更有人会把当年清水山庄的灭门惨祸也一并全算在落雪谷的头上。 以上种种，必会将落雪谷推到风口浪尖上，那些平日里与落雪谷有过恩怨冲突的势力这时候自然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向对方发难，而这所有事件背后的谋划者便可趁乱浑水摸鱼，这真说的上是一个万分歹毒的计策。 又或者，当日他大哥杨晓风在盛怒之下一剑杀了洛文斌，那么，血恨再加上深仇，从此后，大哥和落雪谷之间自然便成了不死不休的宿敌，双方定会陷入无边的纠葛之中。 落雪谷非但丧失了他们的谷主，而杨晓风也不得不黯然离开。如此一来，落雪谷的实力必会一落千丈。 再之后，双方在恩仇纠缠之下，更是会元气大伤。到最后不管谁胜谁负，他那个义父都可以待尘埃落定之时再出来坐收渔人之利。 如此一来，十一年前灭清水山庄，今日铲除落雪谷，那么，今后还有哪一家江湖势力能够与义父相抗。 或许，这就是人性吧。 有人活于世间，为了情义，而有的人，却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为了实现自己心中对权力的贪婪，就算牺牲掉多少无辜的人他们也绝不会在乎。 就这样，他们一路踏着无辜者的尸骨，用无辜者的鲜血为自己的贪欲冲开了一条路。 仔细想想，这真是太过于可怕了，更可悲的是，这个世上有太多人都是以上这种人。 而他的义父不过就只是这其中的代表而已。 或许是杨晓凌在雪堆里躺了太久，又或许是他终于想明白了太多。一时之间，他那狂热的内心渐渐冷静了下来。此时此刻，就连最刻骨的仇恨竟也不能动摇他的心志半分。 没有慌乱，没有迷茫，此刻，他完全处在绝对的冷静之中，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报仇。 他要报仇。 他要为所有死去的亲人报仇。 此时，他之所以还活着，或许，正是老天爷要留下他这条命去报仇。 报仇，已成了以后他生命存在的唯一意义。 又躺了许久之后，杨晓凌这才挣扎着起身。 他要回去，回那处山x里去。他要回去将所有的事情做一个了断。 双手再次紧握成拳，不过这次杨晓凌的脸色却出奇的平静，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别人，喃喃自语道:“爹、娘、晓溪、大哥……，请你们放心，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我会用仇人的血来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伤心事 没有一丝光亮，他仿佛是处在无尽的黑暗里，他的世界已完全被黑暗所笼罩，他的身体，正在黑暗中微微颤抖着。 他在挣扎。 眼前似乎有许多模糊的影像飘了过去。似有人在哭，又似是有人在笑。 从清水山庄，到他后来和师父一起隐居的那处幽谷，再到后来的落雪谷。 记忆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他脑中横冲直撞着， 在那些回忆里，他好像看到了好多人。那些人的服装音形，一个个似乎都很清晰，却唯独看不到脸。 他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更是朦然一片，虽然那些画面看似清晰，但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最后，画面终于定格了下来。接着，仿佛有个人正在对他大吼。 “哥，小……”。 这次她看到了，是他妹妹杨晓溪。刚才，正是她在对自己大吼。 可是，她的话根本还没有说出口，她的人便软软的倒在了他怀里。 在她的胸口上，一把足足有半尺长的匕首尽数而没，直至把柄。 他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妹妹的脸，但努力了好久，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到最后，连妹妹的脸也开始变得模糊了。终于一切完全只剩下一片空白，而他，也终于在此时醒转了过来。 不过，他似乎不敢动弹，也不敢面对，更不敢醒来！ 可是，他终究还是醒了。 他颤抖的手，在黑暗中慢慢的握紧，接着又放开。慢慢的，他缓缓睁开眼睛，不过立刻又闭上，他似乎根本就不敢睁眼。仿佛这样，也需要他全部的勇气。 他已完全醒了，可他还想继续昏迷下去，因为，他根本就不想醒。 他想接着睡，就这样一直睡下去，最好永远也不要醒来。 然而，在他醒来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了一丝睡意，任他怎样努力，却仍旧越来越清醒。 所以，过了半晌之后，他只好百般不情愿的再次睁开了眼睛。 然后，一个问题便跃入了他的脑海。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仔细的打量着屋中的布置，似乎是一间女子的闺房。而此刻，他正躺在房中的大床上。 若没有记错的话，他本是倒在清水山庄演武场上的大雪里的，可如今为何却会在这里？ 细细听来，此刻，似乎外面正刮着大风，不过房中的温度却让人倍感温暖。 他所躺着的大床上，铺着厚厚的丝绒毯子，他身上更是盖着整整两层锦被，实在是奢华而又舒服。 他静静的躺着，动也不动，良久之后，就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然，他觉得空气中仿佛夹杂着几许女子特有的发香，与此同时，耳边更是传来了一阵均匀而细碎的呼吸声。 他疑惑的转过头去，然后，他便看到了林雨涵。 也不知是从谁人口中开始，世间总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说当一个人在久久昏迷之后，他醒来第一眼所看到的人，一定是那些最在乎他，最关心他，和他最亲的人。 在醒后的第一眼，杨晓风便看到了林雨涵。 此刻，女孩的脸色显得憔悴极了，她那秀丽清雅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一丝往日的魅惑，有的就只是一股深深的担忧。她在担忧面前的这个男子。 林雨涵满脸倦色，她身上还穿着当日在清水山庄救杨晓风时的那件紫衣，她那空灵狡黠的双眸间已印上了一层深深的黑眼圈，就连她的长发也已有好多天没有梳理过，看起来凌乱极了。 或许是太累了，她此时竟趴在床沿上睡着了。然而，纵然是这样，她仍是一脸的担心，她在担心着杨晓风。 可以想象，在杨晓风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她定是不分昼夜，一直片刻不离地守护在他身边。 光这份情意，便绝不输与这世间任何女子半分。 看着面前的女孩，杨晓风的心忽然就沉到了谷底。但他不是本该高兴的吗，至少他还活着，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如此在乎自己的人。 可为什么，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又静静的躺了许久之后，杨晓风终于挣扎着爬起来，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只觉得心中百般踌躇，他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林雨涵，其实他很怕在此时惊动她。在屋中略微停留了一小会儿，最终，他还是悄无声息的开门走了出去。 “呵呵……”。 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杨晓风又苦笑着回头最后看了林雨涵一眼，随即再不犹豫，径直转身走开了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惊动任何人。 杨晓风走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没有谁看到他是何时走的。 他走的时候，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就像他从来不曾在这里出现过一般。 他走的是那样决绝，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再一次彻底消失在林雨涵的世界之外。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走。 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离开？ 哪怕是多停留一刻也好啊！ 是不是，这里并没有那个值得让他停留的人？ 那林雨涵呢，她又算什么? 又或许，是他此生实在已亏欠了太多人，所以，他不想再有更多的亏欠，不管是对任何人。 没有结局的结局，到最后只会让人更加伤心而已。 既然如此，何不选择早早离开。 倘若从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结果，那干脆就不要开始。 可是，从今天离开的那一刻起，杨晓风知道，此生他注定又亏欠了一个人——一个女子。 一个把他从鬼门关上救回来的女子；一个在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放弃了他之后唯独却选择收留了他；一个在他昏迷不醒的许多个日夜里，一直不眠不休的守护在他身边，照顾着他的女子；一个在他人生的最低谷，在他孤独的沉浸在无尽的伤悲中不愿醒转的时候，还一直挂念，陪伴在他身旁的女子。 她的名字叫林雨涵。 不知道杨晓风走的时候，是否也曾有过那怕一丝的纠结，或者不舍？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是不是，纵然已到了这种时候，可在他心里，放不下的依旧却还是另外一个人。 他放不下的，依旧还是那个已和他拜过堂，却再也不会有结果的洛清雪。 可能，这对于林雨涵，或者对于杨晓风自己来说，都实在有些过于残忍。 虽然他离开她了，虽然他已离开落雪谷，但在他的心里，一直就只有洛清雪一个人。就好像他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同样还是这样。 只是，连杨晓风自己都不知道，他和洛清雪之间，还会不会有以后。 第一百五十二章 做一个了结 无名山x。 沉默的气氛中，隐在黑帐里的黑衣男子忽然问站在身后的黑衣男子道:“你说，晓风被风月圣女林雨涵给救走了”？ “是”。 “有趣，实在是有趣。我之前还担心，以晓风一个人未免有些势单力薄，怕是无法向落雪谷复仇，现在好了，如果能借助风月教的实力，他便完全能够和落雪谷抗衡了”。 身后的黑衣男子不以为然道:“主上这次恐怕要失算了”。 “哦”。 “即便林雨涵对杨晓风有意，可林雄是何等人物，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杨晓风和落雪谷翻脸。说白了，杨晓风不过就只是他女儿带回来的一个野男人罢了，林雄不杀他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是吗……”，主上意味莫名的笑了笑，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帮晓风一下，帮他把在风月教中的威望提高一下”。 “怎么帮”？ 主上思虑了片刻，淡淡道:“这样，你亲自去一趟血月山，让九幽老怪广发武林帖邀黑道上的一众杂碎在血月山举行一次会盟，就说是推举一位盟主出来领导大家以便于以后和白道上的一众杂碎抗衡。我想做为当今江湖黑道上的第一大组织的风月教定会前往参加”。 黑衣男子失笑道:“只怕主上这次又要失算了，虽说九幽老怪是有些名头，但是让他们发武林帖举行会盟的话，以林雄的身份城府，他是绝不会去血月山和一帮杂碎们凑热闹的”。 “林雄自然不会去，但他必定会让晓风前去”。 “怎么说”？ “站在林雄的立场上，用你的话说，晓风不过就只是他女儿带回来的一个野男人而已。他不会关心晓风的死活，但他一定会暗中晓风的身世来历探查的一清二楚，鉴于晓风和落雪谷的渊源，他可能真的会对晓风起杀心。但如果由他自己亲自下手的话，一定会引起女儿的不满，不过，如果是借刀杀人的话就不一样了”。 黑衣男子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鉴于以上考虑，林雄一定会让杨晓风去血月山代表他们风月教出战，如果杨晓风死在九幽老怪手中，那林雨涵即便心怀怨恨也无法怪到林雄头上。而如果杨晓风能够击败九幽老怪替风月教拿下这个盟主之位，再加上林雨涵的这层关系，到时候他在风月教中的威望定会大大提升。而且，林雄见识过杨晓风的实力之后，说不定真的会把女儿嫁给他，更有甚者，他可能还会给杨晓风一个风月教副教主的位子呢。如此一来，杨晓风便可借助风月教的力量向落雪谷复仇了”。 主上笑着道:“林雄是不是就只有一个女儿”？ 黑衣男子大笑着点头道:“好像是的”。 主上依旧淡笑着道:“那你觉得林雄以后会把风月教的这份家业交给谁”？ “风月教的家业自然是要交给林雨涵的”。 “那也就是说，林雨涵的男人自然就是以后风月教教主的接班人了”。 “想来就是……”，黑衣男子大笑道:“我这就立刻前去血月山”。 主上摆了摆手，道:“不急”。 “不急”？ “此时晓风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遭受了重创，因此，我们要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恢复一下元气才好。否则他还怎么在林雄面前显露实力”。 “好，我知道了”。 “对了，让至今还留在洛文斌身边的人也撤回来吧……”，主上还要再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冷，对身后的黑衣男子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是”，黑衣男子似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朝外面的通道望了一眼，随即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暗里。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啊”，主上幽幽叹息一声，接着迈步往山x的更深处走去。 幽暗的地x，似乎一直通到了地底深处。 同样幽暗并且狭长的通道中，杨晓凌慢慢的走着。 没有恐惧，甚至连悲伤也淡去了许多，此时他心中唯一所余下的就只有刻骨的仇恨。 两旁的石室中早已不见一个人影，想来是都撤离了吧。 从他带着母亲的尸体离开这里的那一天，这处山x里的其他人也一并跟着转移了。 不过，虽然这里好像已经空无一人，但杨晓凌却还是一直向里面走着，也不知他到底是要去干什么。现如今，这里不过就只是一处空地而已，他就算进到了最里面，又能有什么收获？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往里面走着。是不是，他已经感觉到了，他已经感觉到在这处山x的最深处，此时还有人正在等待着，等待着他的到来。 因为这里的人和他一样，都需要做一个了结了。 现在，时候刚刚正好。 可是，对于杨晓凌来说，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但不管意味着什么，他都已不在乎。 就好像他知道，在山x深处所等待着他的，可能正是死亡。 不过，那又如何。 对此时的杨晓凌来说，生或者死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一个整整煎熬了他十一年之久的真相。 前面的空间终于宽敞了许多，却依然没有人，有的，就只是那数不尽的黑色围帐以及星星点点的烛火。 杨晓凌的脚步略微一顿，不过却没有停留，反而加快脚步向更深处走去。 没几步，他已来到了山x最里面的那间石室门前。立刻便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寒意扑面而来。 抬眼看去，夜明石印照出柔和的白光，任黑暗吞噬了这里所有的地方，却丝毫接近不了此处半分。 夜明石的光芒，看似微弱，却将黑暗完全驱逐在整个石门之外，使得门里的景象看起来纯洁而安详。 石室里一切如旧，几日前被杨晓凌打碎了的冰棺，此时又重新冻上了。而在冰棺的正前方，此刻正静静的站立着一个黑衣男子，正是杨晓凌那个神秘的义父。 从背后看去，可以发现男子的目光刚好正在注视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冰棺，不过却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杨晓凌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后，抬脚踏进了石室。 其实，黑衣男子早就听到了脚步声，不过他也不回头，只是淡淡的问道:“可是凌儿回来了”？ 杨晓凌冷冷的答道:“不错，是我”。 简短的一问一答之后，两人之间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男子才有些疑惑的重新问道:“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杨晓凌的手已握住了剑柄，一字一句的道:“回来做一个了结”。 “哦……”，男子仍然并未生气，而且语气中似乎还带着几丝欣赏，淡淡道:“怎样了结”？ 杨晓凌满脸恨意，厉声问道:“我想知道，这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男子明知故问道:“什么事情，什么是不是我做的”？ 杨晓凌涩声道:“当年我们清水山庄的灭门惨祸，以及……”。 后面的话，生生顿住了，似乎他已没有勇气继续再说下去。 缓了缓，他才又接着道:“以及最近发生在落雪谷的祸事”。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也一直凌厉地盯着面前男子的后背。 杨晓凌多么希望面前的这个人可以否认，虽然他心中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实，但他依然还存着那么一丝幻想。他希望这一切都不是义父做的，他希望这所有的所有都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只可惜，他失望了。 就在杨晓凌刀一般锐利的眼神注视下，黑衣男子缓缓答道:“确实，这些事都是我做下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杀手的本能 “呵呵……”。 杨晓凌双目血红，额上青筋突起，握着剑柄的手已在颤抖。 可是他却表现的很冷静，他也必须冷静。因为他心中还有太多的疑惑没有解开，此时他还不能对仇人出手。 杨晓凌极力的控制着自己，控制着心中那烈火般熊熊燃烧着的恨意，惨笑着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黑衣男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反问道:“莫非你真的不明白”？ 杨晓凌很茫然的点了点头。 他的确不明白。 黑衣男子慢慢说道:“我来问你，你说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男人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杨晓凌没有说话，因为他根本无法回答。他真的不知道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就只是为了活着而已，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理由。 黑衣男子倒也很有耐心，一直在等着，等着杨晓凌的答案。不过，从一开始起，他也没奢望杨晓凌能给他做出答案。 于是，等了一会儿后，他便又自顾自的缓缓开口道:“其实，人活着可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做为一个男人，无非就只为了三样东西”。 杨晓凌冷笑道:“哦，不知是那三样东西”？ 黑衣男子淡淡道:“权力，金钱，还有女人……”。 杨晓凌怒吼道:“可这与我的家人有什么关系”？ “其实也没多大关系……”，黑衣男子这次的回答倒让杨晓凌有些意外，只听他很轻松，又有些伤感的回话道:“树大招风。怪就只怪清水山庄是当时的武林第一世家，产业势力遍布天下各处，自然引人眼红”。 杨晓凌咬牙切齿的喝问道:“所以，为了取代清水山庄，你就把我们全家满门屠灭了”？ 黑衣男子沉吟着，过了一会儿道:“的确，这正是清水山庄遭遇灭门惨祸的根本原因”。 杨晓凌冷冷道:“在除掉清水山庄后，落雪谷自然就成了你的下一个目标”？ 黑衣男子慢慢答道:“不错，我花了整整十年时间积蓄力量灭掉了清水山庄，又用了将近十年时间才完全掌控了清水山庄的所有产业，如今，是转换目标的时候了”。 话既然已经说开，杨晓凌倒反而冷静了下来，冷淡道:“所以，你策划了兰花门事件”？ 黑衣男子点头道:“正是，兰花门与落雪谷是姻亲，故而，倘若兰花门出事，落雪谷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必定会倾巢而出前去救应”。 杨晓凌恨声道:“不过让你没想到的是，你本以为完美的计划却被一个人打破了”。 黑衣男子惋惜道:“是啊，我当时将兰花门派出去求救的各路人马都杀死了，唯独留下兰花门三当家兰岳平，我料定他必会前往落雪谷去求救。你想，只要兰岳平到了落雪谷向洛家父子言明兰如花门的情况，做为女婿的洛清羽会如何选择”？ “而且……”，黑衣男子接着道:“为了将戏做足，我特意命手下人一路追杀兰岳平，让他误以为兰如花门的局势已到了万分危急的程度，同时，我又暗中吩咐杀手们不对他下死手，让他活着到落雪谷把消息传递出去”。 面对着男子的后背，杨晓凌忽然有一种置身于万丈深渊中的感觉，凄笑道:“这可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啊，等落雪谷的大队人马出动，你便可在半路伏杀，与此同时，你的另一队人马会立即趁着落雪谷空虚之时对其展开进攻。如此一来，落雪谷和兰花门便全被你给一举灭掉了”。 “是啊，我本来的计划正是如此……”，黑衣男子有些可惜的叹气道:“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时候你大哥已回到了落雪谷，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落雪谷前去救应兰花门的居然就只有你大哥和洛清雪两个人”。 杨晓凌冷笑道:“如此一来，你的大队人马便失去了作用”。 “不错，我总不能就为了对付你大哥一个人而出动所有的人马吧，如果这样做，在杀掉你大哥的同时，岂非也暴露了我自己。所以，我只是抽出了很少几个人去伏杀你大哥，本以为也能成功的，却没想到你大哥的武功实在太高，以至于最后失败了”。 “因为你的主要目标是落雪谷，而攻击兰花门的不过就只是寥寥几个杀手，故而在我大哥到兰花门后，很容易的便解了兰花门的危机，因此，你只好将计划先暂时搁置了下来”？ “唉……”，黑衣男子叹息一声，随即却又笑道:“不过，也正是你大哥的出现，让我想到了一个更完美的计划”。 杨晓凌厉声道:“什么计划”？ “你大哥的武功实在可怕，可以说是我平生仅见，他一招之间便砍断了我手下最精锐的杀手之一——血修罗的手臂，你说这样的人要是能为我所用，该有多好！” 杨晓凌怒喝道:“你说什么”? 黑衣男子淡淡道:“在兰花门事件之后，我便安排人在江湖上放出假消息说在黑石镇出现了一处宝藏，并且还制造了许多假的藏宝图。而后，我又特地让你们兄妹前往黑石镇，骗你说是为了替你的家人报仇，这便是计划的开始”。 杨晓凌沉默了半晌，痛苦的问道:“这么做，目的何在”？ “宝物动人心。自古以来，凡是在江湖上搏命的人，有哪一个不想得到一份秘宝。而像落雪谷这样的武林世家，如果要争夺秘宝，自然在各个方面都占尽优势，所以我料定，他们必会缱人前往。而经过前次兰花门事件，此次落雪谷去黑石镇的人，十有**便是你大哥了”。 杨晓凌斥道:“那又如何”？ 黑衣男子轻松的笑道:“你仔细回忆一下，你们兄妹在黑石山里和你大哥相见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你说什么……”，杨晓凌有些明白了，一字一句的道:“我们兄妹当日在黑石山里与大哥相认，这是你早就计划好了的”？ 黑衣男子背对着他点了点头，道:“不错，不光你们兄妹三人相认，就连之后你妹妹晓溪跟着你大哥回落雪谷，这些事也都是我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的”。 只有两个人的石室里，静的连一丝风也没有，只有杨晓凌在大口的喘着粗气。 此时本已是隆冬，四周又堆满了冰块，已冷的连人的血y都快要凝固，只是，杨晓凌心中的恨意却如熊熊烈火一般，再次燃烧了起来。 “呛啷”一声，手中的剑已拔了出来。 杨晓凌拔剑直指黑衣男子的后背，慢慢说道:“我不懂”。 黑衣男子依然没有回头，背对着杨晓凌的剑锋，他似乎毫不在意，仍旧轻松的说道:“凡事可一而再，却不可再而三。在过了十年之后，短时间内，你大哥先回到落雪谷和洛清雪团聚，这是一喜。其后在黑石山里和你们兄妹重逢，这便是第二喜。你想，这接下来他和洛清雪的婚事，也就是这第三喜，又怎么可能还是喜，自然是喜极生悲。如此一想，当日婚礼上出现意外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胡说，发生在落雪谷的事情，不过只是你的一个y谋……”，杨晓凌狂怒，立即截话道:“快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黑子男子却也不急，反而先是劝杨晓凌道:“你先莫急，听我细细讲来”。 杨晓凌神色激动，手中长剑直指黑衣男子，不过却在耐心地等着对方的答案。 顿了顿，黑衣男子这才不急不缓的道:“就在你大哥和洛清雪大婚的前一夜，我去了趟落雪谷”。 杨晓凌握剑的手又开始不住的发抖，涩声道:“原来几日前你说要出去一趟，正是要去落雪谷”？ 黑衣男子沉声道:“不错，当夜，我来到了洛文斌的房间，直接跟他挑明要他在第二天的婚礼上下手杀了你大哥，否则，我便会让落雪谷变成第二个清水山庄”。 “呵……哈哈……”。 杨晓凌一阵凄厉的惨笑，道:“怪不得婚礼当日洛文斌会那样做，原来是你以落雪谷全谷上下所有人的性命相要挟”。 黑衣男子点头道:“的确，事情就这么简单”。 杨晓凌似已完全冷静了下来，道:“只是，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黑衣男子好奇道:“什么事”？ 杨晓凌恨声道:“我不明白，洛文斌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的谷主，他怎么会如此听话，你一句话要他杀人，他就照做了”？ 黑衣男子自然知道洛文斌为什么会那样听话，不过他却不回答，而是在沉默半晌后，扯开话题道:“先不说这个，你不是要知道我的计划吗，倒不妨也告诉你”。 杨晓凌冷冷道:“我在听”。 “你想想，在你大哥的婚礼当日，做为妹妹，晓溪怎么可能不在场。我想过了，她当日非但会在场，而且必定是紧跟在新人左右，那么，在这种情形下，洛文斌倘若要对你大哥动手的话，她是不是会不顾死活的舍命为大哥挡下洛文斌的那一剑呢”？ 不知为何，说到这里的时候，黑衣男子的语气忽然变得痛苦至极，他那本来轻松的语气，一瞬间变得伤心了起来。 就连他的身体也微微颤粟了一下。 是不是，他也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些过于残忍了。 泪水从杨晓凌的双眼中缓缓滑落，只是他刚刚还在发抖的手却渐渐变得沉稳至极，大悲之后，他心中余下的就只有大恨。 他心中悲彻至极，但他清楚的知道，此时绝不是可以流泪的时候。 杨晓凌痛声道:“说了这么多，我只想知道，你凭什么就断定晓溪一定会替大哥挡下那一剑，倘若那日被洛文斌杀死的人真是我大哥，你又当如何？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绝没有谁能想到洛文斌竟会对我大哥突下杀手的”。 黑衣男子又先是笑了笑，这才道:“的确，当日那种情况，没有人能想到洛文斌竟会对你大哥突下杀手，但有一点绝不可忽视”。 杨晓风喝问道:“哪一点”？ “杀手的本能。这十年间，你们兄妹已经从骨子里染上了做为杀手的本能……”，黑衣男子轻声道:“因此，你们对一丁点的杀意都有着绝对的敏感。所以，当日在落雪谷的大堂上，对于洛文斌的杀意，就连你大哥也忽略了，但却没有逃过晓溪的眼睛，因为，这本就是她做为杀手的本能”。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又一个伤心人 深吸了一口气后，杨晓凌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洛文斌杀我大哥不成，却误杀了晓溪。发生了这种事，做为大哥，他又怎么可能不替妹妹报仇”。 黑衣男子接话道:“是啊，我本来想的也是这样。以你大哥的武功完全能杀了洛文斌的，而在那种情况下，做为儿子的洛清羽，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你大哥杀死。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你大哥杀了洛文斌，而他自己又被愤怒的落雪谷众人杀死……” 杨晓凌淡淡道:“有我大哥替你杀了洛文斌，甚至连洛清羽也一并杀了，到那时，落雪谷没了家主，你再要收拾起落雪谷来，自然便简单多了”。 “这的确是我之前预想好的结局，只可惜……”，黑衣男子有些不满的摇头道:“只可惜，我没有想到你大哥居然没有对洛文斌下杀手，我真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莫非就因为洛清雪，他便连杀妹之仇都不报了。可是，即便他这样做，可他和洛清雪之间，以后还可能会有结果吗”？ 是啊，正像黑衣男子说的这样，杨晓风和洛清雪之间，以后还可能有结果吗？ 可那又如何？ 杨晓凌伤心至极，先是一阵冷笑，接着讽刺道:“你机关算尽，却独独忽略了这人世间还有情义二字。你忽略了洛清雪对我大哥的十年相守，你更没想到我大哥最后竟放过了洛文斌。所以，你的计划又失败了”。 “失败了吗……”，黑衣男子笑着道:“你觉得我的计划失败了，可我却觉得这样的结局反而更好”。 杨晓凌心情顿时又沉重了几分，冷冷道:“你说什么”? 黑衣男子慢慢说道:“当日在落雪谷，你大哥虽然没有当场杀了洛文斌，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经过此事后，你觉得世人会如何看待落雪谷，难道落雪谷的名望就一点也不会受到影响”？ 杨晓凌沉默着。 黑衣男子接着道:“所以，从此后，基于对死亡的恐惧，洛文斌必会乖乖听命于我。而且……”。 缓了缓，他又问道:“而且你知不知道，在离开落雪谷后，你大哥又去了哪里”？ 杨晓凌身子一震，立刻道:“去了哪里”？ “风月教……”。 “风月教……”，黑衣男子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杨晓凌心中惊疑，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立即截话道:“你说我大哥去了风月教”？ 黑衣男子缓缓点头道:“是啊，当日出事后，你大哥先是带着晓溪的尸体离开落雪谷回了清水山庄，于是我便命杀手暗中跟踪。后来，你大哥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又与杀手们发生了一场血战，虽然他杀掉了我派去的一众杀手，但他自己也已是奄奄一息，之后，他便被紧随其后赶到清水山庄的风月圣女林雨涵给救走了”。 杨晓凌惨笑道:“这恐怕正中你的下怀吧”？ 黑衣男子淡笑道:“的确，这一点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却也刚好正中我的下怀”。 杨晓凌的心已在滴血，他实在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黑衣男子接着道:“你想，风月教本就被称为魔教，做为江湖上最大的黑道组织，一直便与落雪谷不合，如今又有你大哥搅了进来，你觉得以后这个江湖还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吗”？ “哈哈……”，杨晓凌只有惨笑着，道:“倘若落雪谷和风月教开战，那时你便可从中渔利，是不是”？ 黑衣男子不紧不慢的道:“的确，我原本只是想借你大哥之手除掉洛文斌，却没料到竟会引得落雪谷与风月教彻底走到了对立面，这真可说的上是让人喜出望外啊”。 “咣当”一声，杨晓凌手中的剑重重的砸在了脚下的冰块上，他的身体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黑衣男子悠悠叹息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有回头，他忽又问道:“我现在想知道，这冰棺里的人，是不是被你给带走了”？ 杨晓凌一脸颓废的倒在地上，久久没有说话。 黑衣男子也不*他，反而是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杨晓凌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厚厚的冰块冻得他的身体都有些麻木了，就连他的血，也已完全变冷。 不过，他还是挣扎重新爬了起来，同时，他的手又拾起了掉在地上的长剑。 杨晓凌缓缓抬起头来，再次看着黑衣男子的后背，双眼中连一丝神采也没有。他的脸上更是没有了任何表情，不喜不悲。 是不是，他的心已死。 这一次，他机械性的开口道:“不错，这冰棺里的人的确是被我给带走了，而且，我还杀了好多人”。 黑衣男子又问道:“那你把这里的人带去了哪里”？ 杨晓凌毫无感情的回话道:“人死之后，自然是要入土为安的……”。 “你说什么……”，黑衣男子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声音也愠怒至极，立即厉声截话道:“你将她怎么样了”？ 杨晓凌淡淡道“做为儿子，我已把娘亲下葬了”。 “你已把娘亲……呃……”，黑衣男子的身子忽然一趔，语气也痛苦至极，悲声道:“的确，在这冰棺里的人，是你母亲梅落云”。 杨晓凌嘴角的肌r抽搐了几下，对着黑衣男子的后背又将手中的长剑举了起来。虽然他的手已被冻的麻木，但他手中的剑却非常沉稳。 这一刻，便是死亡来临的时候了吧。 他很想知道这个人和母亲有何纠葛，以至于要将母亲的尸体封冻在这里达十年之久。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他却没有再问，他已经不想知道。 纵然他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早已不重要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杀掉眼前的这个人。他要用对方的血，来祭奠那些无辜惨死的亲人。 小小的石室中，忽然莫名间起了一阵风，或许，也不能称之为风，那是杨晓凌浓烈如水的杀意。 黑衣男子却好像连一点知觉都没有，竟还很轻松的问道:“凌儿，不知你想做什么”? 杨晓凌杀意如水，长剑如电，迅捷无比的从背后刺向黑衣男子的心脏，咬牙道:“我想让你死”。 便在这时，一直背对着杨晓凌的黑衣男子终于缓缓转过了身。 此时杨晓凌的剑尖距他的胸口已不过一尺，但他却并不出招格挡。他的身体就那样定定的站在那里，自始至终，他甚至竟然连一丝躲闪的意思都没有，就只是抬头淡漠地看着杨晓凌，看着面前这个要杀他的年轻人的脸。 黑衣男子的神色依旧如常，他看着杨晓凌，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反而还笑了笑。 此时，杨晓凌的剑峰已距离对方的胸膛只有一寸，只是，忽然却又硬生生的顿住了，因为他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杨晓凌看着黑衣男子的脸，惶恐、惊疑、错愕、甚至还夹杂着几丝惊喜……，总之，有那么一瞬间，各种表情在他脸上闪过，只是到最后，所有的表情全都化成了言语不尽的沮丧和彻头彻尾的悲伤。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的脸是这样熟悉，不是他又会是谁？ 杨晓凌心中各种的惊疑，各种的难以置信，就是在之前他听到对方残酷的计划之时，也未曾这般失态。 这个黑衣男子，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剑再一次从手中滑落，掉在了脚下的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杨晓凌的身子剧烈颤抖着，一脸的匪夷所思，失声道:“是你，怎么会是你”？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活见了鬼一样，甚至在过去了好久后，还尤自喃喃自语道:“你居然还活着，可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黑衣男子淡淡的一笑，道:“是我，难得你还记得我”。 杨晓凌茫然道:“既然你还活着，那当年死的又……”。 黑衣男子立刻接话道:“没有当年，我一直都活着”。 “你一直都活着……，呵呵……”。 杨晓凌怒吼道:“为什么，你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黑衣男子沉默着，过了半天才道:“其实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好，很好……”，到了此刻，杨晓凌实在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惨笑着连叫了两声好。 他今天不是来报仇的吗，面前这个人杀了他全家，为什么他还不出手？ 黑衣男子忽又道:“现在，你是不是还要杀了我替你的家人报仇”？ “报仇……”，杨晓凌一愣，痛苦的叫道:“对，我要报仇”。 黑衣男子大声喝问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杨晓凌被吓了一跳，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口中不住的叫道:“对，动手，现在就动手”。 他目光在地上四处打量了一番，忽然看到刚刚从自己手中滑落下去的剑，正要上前拾起，怎奈仓促间脚下被拌了一跤，随即他的身体便重重的跌在了坚硬的冰块上。 杨晓凌趴在地上又是左右胡乱一阵翻找，好一会儿后终于才又重新握住了自己的长剑。 挣扎了许久后，他这才爬起来，正要举剑，可紧接着，他脚下一软，又再次跌坐了下去。 “报仇……报仇……我要报仇”，杨晓凌目眦欲裂，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黑衣男子。 他泪流满面，悲凉的笑了笑，道:“事到如今，我还报什么仇……，啊……我还报什么仇……哈哈……”。 他的话，像是在问那黑衣男子，却更像是在他问自己。 黑衣男子似已不忍再直视这伤心的场面，更不想再多看这个伤心的年轻人一眼。 他再也不看杨晓凌，抬脚缓缓往外走，跨出石室的时候，忽又回头道:“如果你想报仇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你不想报仇，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罢，黑衣男子忍不住又微微叹息了一声，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寂静的石室中，杨晓凌低声啜泣着，渐渐的，那悲噎的低泣竟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号哭声。 这声音被山体的岩壁来回激荡着，久久的在整个通道中回响。 只是，杨晓凌的大哭声并没有传出多远，便和黑衣男子的脚步声一道，被无尽的黑暗所吞没。 第一百五十五章 难言之隐 院子里静悄悄的，洛清羽走进来的时候，竟连一个值岗的弟子也没看到。 最近这段时间，除了谢山还来此之外，谷中的其他弟子们大都对这里有意无意的疏远了些。至于个中缘由，大家皆心知肚明。 此处，便是谷主洛文斌的书房，也是他常住的地方。 房门紧闭着，听不到屋里的动静。 洛清羽正处在气头上，根本就顾不得什么父子之间的礼仪，怒不可遏地重重的一脚踹开了父亲书房的门。 眼中所见，洛文斌正手捧着一卷书尤自深思着，对于洛清羽的到来，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就连儿子对自己的愤怒，他也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显得颇为冷静。 他也不生气，甚至还抬头淡淡的笑了笑，道:“羽儿，你来了”？ 洛清羽的心一紧，他此时才发现，最近这段时间，父亲似乎老的特别快，相比起几日前，竟又憔悴了许多。 短短几天的时间，眼前的父亲看起来竟已完全是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洛清羽心中震惊，仿佛从父亲那淡淡的笑意中看到了无尽的苦楚，他刚刚在来的路上想好了要质问父亲的话便被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就只是皱了皱眉，缓缓问道:“为什么”？ 洛文斌淡淡的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洛清羽深吸一口气，冷冷的喝问道:“当日在小雪和晓风的婚礼上，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洛文斌一下子便沉默了，他此时也只有沉默。 对于洛清羽的问题，他该如何回答，当日在众人面前确实是他对杨晓风突下杀手，这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恶孽已经做下，恶果他也已经亲口尝到。 事实具在，他此时又该如何辩解，说自己是受人胁迫？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无法为自己辩解。 死者已矣，一切注定再也无法挽回。纵然他将个中隐情讲个明白，却又能如何！ 洛清羽在等，等待父亲给予他答案。 然而，长久的沉默之后，洛文斌却就只是凄惨的笑了笑，涩声道:“没有为什么”。 洛清羽满脸惊异的神色，夹杂着几丝疑惑，不甘心的追问道:“没有为什么”？ 洛文斌坚定的点了点头，苦笑一声，缓缓说道:“当日在现场你也亲眼看到了，事实已经很清楚，又何必再来多问”。 “我不相信……”，洛清羽神色痛苦，难以置信的大声喝问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对不对，”？ 洛文斌依旧默不做声。 “对……，对……，一定就是这样……”，洛清羽情绪激动，一时间开始在房中来回的踱着步。忽然，他锐利的眼神像猎鹰一般，直直的盯着洛文斌，冷冷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做，你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洛清羽不愧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的少谷主，刚刚还激动万分，然而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竟已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目光有如化成了有形的实质，直直的盯着自己的父亲。 只是，这一回他又失望了。 只见洛文斌慢慢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只是不想让雪儿嫁给杨晓风而已”。 洛清羽实在难以接受父亲的说法，匪夷所思的质问道:“就这么简单”？ 洛文斌缓缓点了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那小雪算什么……”，洛清羽愤怒的咆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和一剑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洛文斌淡淡道:“我正是为了雪儿一生的幸福，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 “哈……哈哈……，你说你这么做是为了小雪一生的幸福……”，洛清羽怒急反笑，冷笑道:“我没听错吧”? 洛文斌不紧不慢的道:“杨晓风身负血仇，却假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什么要为雪儿放弃报仇，只想守着她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你不觉得他很虚伪，甚至很可怕吗”？ 洛清羽冷冷道:“你说什么”? “灭门之仇，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洛文斌深吸一口气，徐徐说道:“以杨晓风现在的实力，要想报仇简直可以说是难如登天。所以，他故意在我们面前伪装出一副假清高的样子，目的不过只是要利用雪儿对他的一片痴情，继而借助我落雪谷的势力为他复仇。说到底，雪儿不过就只是被他用来复仇的工具而已”。 “哦……”，洛清羽再次冷笑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洛文斌接着道:“再说了，婚姻之事自古以来便讲究门当户对，纵然杨晓风是真心想和雪儿在一起，但以他现在的身份，他那里还配娶我的女儿，更何况他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 洛清羽彻底绝望了，质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洛文斌缓缓说道:“江湖这么大，好男人何止万千，又不是只有杨晓风一个，我自会为雪儿另择佳偶。一者，为雪儿一生的幸福考虑；二者，也为了我们整个落雪谷的利益考虑”。 洛清羽慢慢的来回摇了摇头，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话竟是从自己父亲的嘴里说出来的。 到了这一刻，他实在已不想再多问下去，但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还是淡淡的问道:“就算是这样，你只需对晓风明讲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下杀手，欲置他于死地”？ “明讲……嘿嘿……”，洛文斌似乎觉得儿子的话实在很可笑，冷笑着道:“雪儿对杨晓风是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有他活在这世上一天，雪儿根本就不会答应另嫁他人，所以，他必须要死，而且是非死不可”。 事实也的确就像洛文斌所说的这样，倘若杨晓风不死，洛清雪便绝不会多看别的男子一眼。可是，就算杨晓风死了，真的就能改变现状吗？ 或许能，又或许不能。只是，谁知道呢！ “好……很好……，看来以前是我看错你了，哈哈……”，洛清羽不住的连连点头，冷笑道:“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我一直以来最敬重的人，我的父亲，竟是一个假仁假义，首鼠两端的伪君子。确切的说，是一个心肠歹毒，手段y狠的刽子手”。 洛文斌也不生气，反而笑道:“羽儿，我知道对我的所做的事情你此时还不理解，但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落雪谷，为了你，为了雪儿，为了我们所有人”。 “呸……”，洛清羽重重的啐了一口。他对父亲已完全失望透顶，冷声道:“我实在为小雪感到不值，亏她当日在那种情况下竟还不顾生死，用自己的身体为你挡住了晓风的剑。你现在说的这些话，真让我感到羞耻，感到恶心”。 他说完狠狠的摔门而出，在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再多留。 恍惚间，洛清羽已出去好一阵子里，房间里就只余下了洛文斌一个。 他脸上的神色渐渐从刚才的微笑变得无奈，继而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中。 似乎看上去，他比刚才竟又苍老了几分。 外面有风缓缓吹来，吹开了刚刚被洛清羽用力甩过之后又再次反弹回来的门，轻轻的吹进了屋里。 屋中的老人再也站立不住，一下子瘫坐在身后的木椅上。 他呆呆的望着外面那空无一人的院子，一脸酸楚，涩声苦笑了几声。 直到此刻，洛文斌才终于发现，自己错的究竟有多么离谱。 便在此时，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似乎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声音很微弱，然而听上去，却显得那般诡异。 只是，接下来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屋里还是只有洛文斌一个人，一切也都平静如常。 莫非，刚刚的那声叹息竟是错觉吗？ 不过紧接着，在那声叹息过后，洛文斌的身子便因恐惧而开始不停发抖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为死者偿命 金陵城。 相忘楼里。 林雨涵颓废地坐在地上，一脸绝望的表情。 她刚刚像发了疯一般将整个房间里里外外全翻了个遍，企图想找到一些杨晓风的气息，可最终，却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找到。 原来他走的时候，竟是连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终于，在遍寻无果之后，林雨涵绝望地坐了下来。 她不知道杨晓风是何时走的，她更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走。 恍惚之间，门外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接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已在外面站立了许久的孔言书，终于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眼前的林雨涵，孔言书先是一惊，随即快步走到她身边，对她伸出手来，似是想要将她扶起。 然而，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马上后退了好几步，最终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道:“圣女，妳……妳还好吗”？ 淡淡的语气，简洁的问候，然细细听来，似乎其中竟夹杂着太多的关怀与疼惜，以及那几许担忧，甚至还有些心痛。 “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谁在乎呢”，林雨涵也不知是在回答孔言书还是在自嘲。 或许真的无所谓好与不好，但在孔言书看来，她此时实在是很不好。 只是这一切，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他终究就只是个下属而已，虽然，他在心里是那样的仰慕她，但也仅仅就只限于仰慕，仅仅。 而且，就连这份仰慕，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但孔言书却已经觉得足够。 林雨涵忽然焦急地抬头看着孔言书，黯然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他的消息”？ 她所说的他，自然是指杨晓风。 看着林雨涵的样子，孔言书心里不由得一痛。他真的不想辜负她的期待，但最终，他却也只能无奈地对她摇了摇头，道:“我已吩咐下属把整个相忘楼里有关的人员几乎全都祥祥细细的盘问过了，但……”。 还不等孔言书把话说完，林雨涵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人看见过他”？ 孔言书叹息着再次摇了摇头，随即沉默了半天，才道:“没有，虽然相忘楼里至少有几千人，但却没有一个人曾看见过他，更不知道他是何时走的”。 “是这样，呵呵……，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如果他要走，谁又能发现呢……”。 林雨涵失望透顶，聋拉着脑袋，凄迷的笑了笑，低声自语道:“只不过是我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 孔言书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尖刺扎了一下，一阵撕裂般的疼。 为什么，她心里就只有杨晓风？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愤怒。愤慨之下，孔言书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圣女，请恕我直言，杨晓风究竟有什么好，以至于为了他，竟让妳变成了这个样子”？ 林雨涵一呆，其实真的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如此不顾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到最后，又换来了什么? 可是，爱情不是本就贵在不顾一切吗？ 若非如此，这世上又那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呢！ 罢罢罢，现在说这些，还有何意义呢！ 林雨涵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冷冷的反问道:“不管我做什么，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 “呃……”，孔言书立刻脸涨得通红，尴尬的一笑，呐呐道:“那……那属下先告退”。 慌急之下，他甚至连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转身逃也似的往外走。 “等一下”，林雨涵却又叫住了他。 孔言书立刻站住。 只听林雨涵淡淡的吩咐，甚至祈求道:“将我们所有的人手全都给我撒出去，纵然挖地三尺，就算是把整个金陵城都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他”。 孔言书背对着林雨涵，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他正要往外走，林雨涵又补充道:“要不惜一切，哪怕是付出天大的代价”。 孔言书再没有说一句话，一声不响的出去了。 伤心的泪水终于从眼中涌了出来，无助至极的林雨涵实在忍不住开始低声啜泣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抬头看向外面的时候，才发现竟已是深夜了。 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几点稀疏的寒星在暗夜里闪着微弱的光芒。 有冷风吹来，林雨涵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凉。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单薄的身子甚至开始不住的发抖。 凄冷的寒夜里，她那伤心的哭泣声传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杨大哥，你……你在哪里”？ 她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久久未动。终于，她停止了啜泣，可是早已经泪流满面。 夜凉如水，黑暗淹没了她孤独的身影。 林雨涵置身在无尽的黑暗中，她的人，她的心，仿佛已与周遭的黑暗完全融为一体。 落雪谷。 聆风楼。 洛清雪在昏迷了一夜之后，终于醒转了过来。 此刻，她正呆呆地坐在床上，两眼空d，又开始无声的流着泪。 “小雪，吃些东西吧”，兰如是坐在床边，手中端着一碗热粥，满脸担忧的劝着洛清雪。 妞妞独自在一边自顾自的玩耍着。 虽然洛清雪醒了，只是还是和以前一样，也不吃饭，也不说话，任兰如是嘴都说破了，依旧毫无作用。 “小雪，妳这样作践自己，又能有什么用”，兰如是又劝了一句。 然而，洛清雪依旧无动于衷，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兰如是的话。 一直待在一边玩耍的妞妞，忽然跑过来，摇着洛清雪的胳膊，奶声奶气的道:“姑姑，吃饭饭……吃饭饭，饿肚肚……饿肚肚……”。 兰如是一愣，随即眼中已有泪花闪现。 洛清雪心神一震，伸手吃力地摸了摸妞妞的小脑袋，只是，她还是没有去接兰如是手中的碗。 兰如是只好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粥，摇头叹息了一声。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洛清羽开门走了进来。 妞妞顿时蹦蹦哒哒地跑过去，慌忙之下还在地上摔了一下，不过小不点又赶紧爬起来，跑过去抱着洛清羽的腿，胖嘟嘟的小手指着洛清雪，呀呀说道:“爹爹，姑姑……姑姑不吃饭饭，饿……饿肚肚……”。 洛清羽鼻子一酸，蹲下身来溺爱地摸了摸妞妞的小脸蛋，笑着道:“妞妞怪，妳先出去和谢爷爷玩好不好。一会儿爹爹再带妳出去玩”。 “好……好……”，妞妞蹦哒着往外跑，还不忘冲洛清羽吐吐舌头道:“出去玩……出去玩……”。 兰如是总算放心了一些，赶紧起身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丈夫。 洛清羽对她摇了摇头，示意无事。兰如是这才放心了一些。 只是，她随即便发现，洛清羽似乎很疲惫，不过脸色还算不是太难看。 然而，兰如是知道，丈夫心中此刻恐怕是难过至极，只是他不想在洛清雪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见妹妹醒了，洛清羽神色不由得一喜，快步走到床边，和声道:“小雪，妳可感觉好些了”？ 洛清雪缓缓抬头看了大哥一眼，立刻又垂下头去，接着便开始低泣了起来。 洛清羽身子一震，只见妹妹的脸色相比起之前似又苍白了几分。 他心中大惊，正要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忽又瞅见了刚刚兰如是放在了床头桌旁的那碗粥。 瞬间，洛清羽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皱了皱眉，痛惜道:“小雪还是什么东西都没吃”？ 他一边问，一边转头看向身旁的兰如是。 兰如是先是叹息一声，接着眼角缓缓流下了两行清泪。她赶紧伸手轻轻擦拭了一下，这才流着泪点了点头。 洛清羽顿时大怒，咆哮着怒吼道:“那妳是干什么吃的，我让妳寸步不离的照看着小雪，妳就是这样照看的”？ 兰如是被丈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呐呐道:“我……我……”。 虽然她心中委屈，但又实在不好反驳，只好在一边偷偷的流着泪。 “好……，很好……”，洛清羽咬牙斥责道:“妳们一个个的就知道一味的哭，哭啊，我看能不能把死人给哭活过来”。 似是被大哥的话刺激到了，洛清雪非但没有停止啜泣，哭声反而渐渐大了起来。 洛清羽急切之下，一时言语戳中洛清雪的伤心处，只好手足无措的看着妹妹，歉声道:“小雪，那个我……我……”。 洛清雪当即便开始大哭起来。 洛清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急得在房中左右乱转。 忽地，只听“咔嚓”一声，却是他在惊怒交加之下一掌劈碎了屋中的木桌。 洛清雪被惊了一下，然而还是没有止住哭声。 “好……，好……”，洛清羽连连叫了两声好，厉啸道:“我这就去杀了他，这样总行了吧”。 说罢，他便往外冲。 兰如是立刻抢到门口拦住洛清羽，哭着问道:“你在说什么，你要去杀谁”？ 洛清羽痛苦的大叫道:“我去杀了我们落雪谷的谷主，也就是我的父亲洛文斌，让他为死去的人偿命”。 第一百五十七章 解脱 兰如是被吓得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拽住丈夫的胳膊，拼命摇头道:“你不能，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洛清羽撕心裂肺的吼叫道:“妳也看到了，小雪她一直这样不吃不喝的，不就是在*着让父亲偿命吗，既然这样，我还是去杀了他，也好落个干净”。最新章节阅读 兰如是急得连流泪都顾不上了，发抖的双手死命地拽着丈夫的胳膊，嘴里连声祈求，道:“不……不……”。 她就差给洛清羽跪下了。 然而洛清羽却异常坚决，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妻子，吼道:“不要妳管”。 兰如是被推得一个趔趄，斜刺里后扑几步，差点就摔倒在地。 洛清羽趁着间隙，已然抢出门来，忽然只听身后“咣当”一声。 他急急回头，却原来是洛清雪想下床来拉住大哥，怎奈她身子虚弱，急切之间便直直的从床上摔了下来。 “小雪……”，洛清羽惊呼一声，当下再也顾不上其它，急回身就要来扶妹妹。 只是还不等他上前，早有兰如是已然抢在前面赶紧把洛清雪给扶了起来。 “哥……”，洛清雪脸色苍白如纸，声音也是微弱至极。她挣扎着似想要上前来劝阻洛清羽，然刚迈出一步，便觉得脚下一软，若非有兰如是扶着，只怕她已经再次摔在地上了。 洛清羽大惊，本想伸手去扶住洛清雪，然而手伸到一半，却又悻悻收了回来。 洛清雪眼前一黑，感觉脑袋眩晕的厉害，重新又跌坐在身后的床上。不过，她还是吃力的冲洛清羽伸了伸手，嘶哑的喉咙，说出来的话几乎已是弱不可闻。最终，她只得使劲咬着牙，凄惨的摇了摇头，道:“大哥，不要……”。 纵是到了此刻，可她心里还惦念着自己的父亲吗？ 虽然他做的事，对她的伤害是如此之深，可是，那终究是她的父亲啊。 洛清羽的心又沉了下去，妹妹的样子已让他不忍再直视。 他只能对着地面愤愤的跺了跺脚，把脸转向一边，痛声道:“小雪，妳……”。 洛清雪忽然吃力的笑了笑，虽然笑的是那样勉强，但她到底还是笑了。 她低声道:“哥，我没事的，你不要责怪爹，或许他那样做，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洛清羽沉默着，半晌才道:“小雪，本来事情不会是现在这样子的，可如今却……”。 洛清雪也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忽又苦涩的笑了笑，道:“可能，这就是命吧。是我和他……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早就注定了的宿命”。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洛清雪的话，听着是那样痛心，以至于让一旁的兰如是，也偷偷的摸了一把眼泪。 洛清羽只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除了叹气，他此时又能做什么呢？ 顿了顿，他忽又担心道:“小雪，我知道妳心里难受，可妳这样不吃不喝的……”。 出乎意料之外的，洛清雪这次竟然吃力地把头抬了起来，涩声道:“好，我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被兰如是放在床旁的那碗粥。 只是，本来碗中刚刚还微温着的热粥却早就凉透了。 洛清羽看着妹妹的举动，脸上终于出现了几丝欣慰。 然而，此时洛清雪的手上根本连一丝力气也没有。所以，她非但没有将粥给端起来，反而一下子把碗打得掉在了地上，不过那碗倒也没有碎，只是碗里面的粥y却满满的洒了一地。 洛清雪似被吓到了，就像是碰到了炙热的火炭，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兰如是赶紧附身去捡掉在地上的碗，却被洛清羽一把拉住。 她讶异的看向丈夫，只见洛清羽对她缓缓摇了摇头。 洛清羽此时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他要让妹妹自己学着从y影里走出来。他心中也相信，妹妹一定能自己坚强起来。 就好像十一年前清水山庄刚出事的那会儿，洛清羽坚信，这一回，妹妹也一定能从最深的噩梦中醒来。 这一次，她一定也能将那些最悲伤的往事淡化，将所有的惨痛全都冰封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里，然后，再一次用百倍的勇气去坚强的面对生活。 不管发生什么，她只会越发的坚强。 或许，连洛清雪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过去的这十年中，其实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坚强。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依然会坚强的活下去，哪怕从此后，这一路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哪怕从此后，连她心中的那个人也已经离开了她。 可她还是会一直走下去，因为她的心还没有死，她还有牵挂。虽然杨晓风已经离开，可自己还有对他的念想。 过了一会儿后，洛清雪终于又挣扎着再次附身下去，极其吃力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只碗。 不过，虽然她把碗捡起来了，可她拿着碗的那只手却在不住的颤抖着，以至于手上的碗一不小心又差点掉了下去。 看得出来，她拿的很吃力。但自始至终，她一直都死死的紧攥着那只碗，自此再也没有放开。 然后，洛清雪就笑了。 虽然她的笑容中还夹杂着太多太多的酸涩，但她终究算是笑了。 她笑着道:“哥，我没事了”。 洛清羽也笑着，欣慰的笑了。 笑着笑着，他甚至都已笑出了眼泪。 他也笑着道:“小雪，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或许吧”，洛清雪吃力地点了点头。 “是啊，小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兰如是也笑了。 她同样笑着道:“以后的路还很长，虽然有时候看似完全没有希望了，仿佛生活就只剩下伤心，再也没有一丝光明。可是，不管是悲伤还是痛苦，不管日子有多黑暗，但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要相信，悲伤总会淡去，痛苦总会消失，就连黑暗本身也会消失，以后的日子总会再次好起来的”。 “不错……”，洛清羽很惊讶的看着妻子，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媳妇竟然有这么好的口才。随即目光转向妹妹，以认真而又严肃的口吻，温声道:“小雪，我这并不是安慰妳，我只是想让妳明白一个道理。发生了这么多事，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东西，好多事都已经改变，看似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但我们一定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始终坚信，不管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种人永远也不会改变，因为人性中的善良始终还存在他们心底。所以，越是苦难的日子，我们越不能放弃”。 看着大哥脸上的笑意，洛清雪不由一呆，片刻后，缓缓擦掉了腮边的残泪。 不知何时，天上的y云竟全都散尽了，风也缓和了许多，阳光又暖和了起来。 洛清羽忽然若有所感的转过头去，随即脸色一喜，用手指着门外，道:“小雪，如是，妳们看……”。 二女循声望去，只见外面阳光灿烂，相比起几日前，天竟是完全放晴了。 夜来的很快。 黑暗的通道中，杨晓凌像个行尸走r般缓缓的走着。 这条路并不长，但他实在已走了太久。 前方慢慢的出现了几点星光，他终于从山x中走了出来。 只是，他并没有停下，而是一直向前走着。 他要去哪里？ 他脸上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只有一脸的死灰色。 是不是，他的心已经完全死了？ 虽然他的心还在跳动，虽然他还有呼吸，可是，此时的他不过就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终于，他停了下来。 在他面前，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幽谷。再往前一步，便要跌下去了，他已走到了悬崖的最边上。 在过去的多少个长夜里，他就站在这里和妹妹一起看月亮。只是今夜，天上并没有月亮。 他抬头望天，只见只有几点稀稀落落的孤星。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有些遗憾，但从今夜后，他便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丁点的遗憾了。 似还有些不舍，他又回头最后看了看，静谧的星空下，在远处还能望见几点零星的灯火在寒夜里若隐若现，只是，那地方实在太过于遥远，远到他再也无法到达。 随即他慢慢闭上眼，转过身来，又向前缓缓踏出了一步。 接着，他的身子便像只蝴蝶一般，轻飘飘地从山崖上跌了下去。 纵然人生总会免不了各种各样的伤痛，但活着，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只是，这美妙的人世，早已经与他无关。 倘若一个人的心都已经死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身子缓缓的从山崖上飘了下去，飘向那个再没有伤痛与仇恨的地方。 那一刻，他忽然就笑了，很从容的笑了。 淡淡的笑容中，没有痛苦，也没有仇恨。有的，只是一种很轻松很轻松的解脱。 如果一个人活着已没有什么意思，那死亡便是最好的解脱。 只是，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才会让一个人选择用自杀的方式来解脱！ 或许别人永远都不会明白，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定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绝望。 夜空又黯淡了几分，就连原本的那几点寒星也躲进了云层里。 那个伤了心的年轻男子，到底是用自己的方式选择了解脱。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别无选择 有夜风轻轻吹来，拂过杨晓凌刚刚所站立的那处崖顶，就连他残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丝气息，终究也被风给带走了。最新章节阅读 空旷的山头上，早已没有了人，就只剩下清冷的山风仍还在寒夜里呜咽着。 不过，片刻之后，在距离杨晓凌跳崖之地不远的一处小山头上，又缓缓现出另外两个黑衣男子的身影来。 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幕，他们看的清清楚楚，然而，也就只限于看的清楚而已。 他们不会懂杨晓凌心中的悲痛，更没有想过要去阻止他。 他们一直就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自始至终，脸上似乎连一丝同情都没有，当然，也就更谈不上去阻止了。因为，这本就与他们无关。 两个男子一前一后的站着，彼此之间颇为微妙地保持着一段距离，显然，他们并不是朋友。 微冷的山风，悄无声息的拂过他们鬓角已略显得有些发白的长发。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不知从何时开始，时间已在他们的眼角偷偷地印上了许多浅浅的细纹。 幽暗的夜空，映照着他们的脸，两张早已被岁月沧桑了的脸。那他们的心呢，是否同样也已经变得悲凉不堪。 “我们终究是老了啊……”，站在前方的男子忽然有些忧伤的叹息道:“老到我都已经开始感觉到厌倦了”。 “谁说不是呢……”，后方的男子也感慨道:“仔细想想，虽然我们赢了一切，却最终输给了时间，这或许正是我们最大的悲哀”。 “悲哀……，哈哈……”，前方的男子低声笑了笑，沉吟道:“年轻的时候，我总是想向别人证明一些什么，但当我证明了的时候，那个人却早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那时我忽然才意识到，原来，我一直只是想证明给自己看而已”。 男子目光直直地望着杨晓凌刚刚所站立的那处崖顶，眼角竟渐渐流出了几滴泪水。 片刻后，他缓缓转过身来问后方的男子道:“你呢，不知此时，你心中又是怎么想的”？ “我……”，后方的男子一呆，在某一瞬间，他脸上竟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困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曾经，我一直活在自卑与怨恨之中。所以，为了能得到自己心中一直渴求着的权力，我竟不择手段，对自己最亲近的师兄下了毒手，然时至今日，当我一手掌握着武林第一大宗派的时候，却仍然觉得还是如此的迷茫”。 前方的男子默然道:“世人都说权力是这世上最虚幻的东西，不过我却觉得，权力是一种最毒的毒药，否则，为何我们每个人都深陷在权力的漩涡中不能自拔”？ 后方的男子接话道:“是啊，对权力的渴求就是一把藏在人心中的利剑，我们不过只是伤在这把剑下的受害者而已”。 前方的男子叹息一声，又转过身去，淡淡道:“我一直都想问你，你有后悔过吗”？ “后悔……”，后方的男子有些惊讶，他实在想不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会提到后悔二字。他思虑良久，认真道:“我从未有过后悔”。 顿了顿，他又反问对方道:“那你呢，你提到了后悔，莫非可是后悔了当初所做之事吗”？ 前方的男子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也从未后悔过，不过，假如可以回到当初，我一定会以另外一种心态去对待身边的人和事，或许那样，我的选择也会不一样”。 后方的男子淡淡道:“可那只不过也就只是假如而已”？ “的确……”，前方的男子苦笑着道:“那只不过就只是假如而已”。 夜已经深了，可他们还站在原地，似乎也不觉得冷。 他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他们说的话，除了他们自己，别人竟一句也不懂！ 后方的男子忽然又沉声道:“主上，你觉得我们做的事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可能，他曾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在今夜才说出口。 “对还是错……”，前方的男子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过了一会儿，道:“世间事本无对错，只不过是人的立场不同，心中所追求的东西不同而已”。 后方的男子道:“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前方的男子背对着他点了点头，道:“正是这样”。 后方的男子接着问道:“既然大家都是对的，那错的又是谁呢”？ 前方的男子沉默着没有回答，他也根本无法回答。 说了这么多，后方的男子终是感觉无趣了，遂转换话题，道:“接下来，我们又该怎么办”？ 前方的男子缓缓答道:“过几天，按我们之前商议好的，让你的侄子去落雪谷二次提亲”。 后方的男子一时有些惊异，迟疑了一下，道:“我们真的要这样做”？ 前方的男子语气很是决绝，不置可否的道:“当然”。 后方的男子苦笑一声，讶异道:“可是……”。 只是还不等他说完，前方的男子便立刻打断道:“可是什么”？ 后方的男子徐徐说道:“可是，如今距离杨晓风和洛清雪的婚礼才不过半月有余，此时去落雪谷提亲，恐怕不妥吧”。 前方的男子冷冷的质问道:“那又如何”？ 后方的男子为难道:“对于我侄子去落雪谷提亲之事，我认为不可c之过急，如若不然，只怕会让人觉察到蛛丝马迹，进而怀疑到我们头上，那可就不好了”。 前方的男子毫无感情的反问道:“那在你看来，此时此刻，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后方男子的脸色一滞，思虑良久，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 前方的男子漠然道:“那就是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必须接着走下去，因为我们已没有别的选择”。 后方的男子默然，道:“那杨晓风呢，他早晚怕是会坏我们的事，毕竟他…。虽然他已经离开了落雪谷，但他到底已经和洛清雪拜过堂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洛清雪心里一直都有他。所以，只要他还活着，我看这去落雪谷提亲之事……”。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他话中的意思，实在已经很明白。 前方的男子淡淡道:“晓风那边先缓一缓，我们不是还要让他恢复些元气而后借助风月教帮我们对付落雪谷嘛。再说了，如今在短时间内他并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不过，我们也不可轻松大意，行事之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后方的男子沉默着，片刻后道:“虽然我们已经有了打算，但万一出了什么变故呢”？ “如果那样的话，我自会设法除之，不过对于晓风，此时完全可以先放一放”。 后方的男子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又试探着问道:“万一血月山会盟之事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总之，如果此事失败，不知主上打算何时对杨晓风下手，是否已有确切的计划”？ 前方的男子抬头远眺，只见暗夜如漆，苍穹像一只饥饿的野兽，吞噬着世间的一切。 他转过身来，缓缓往回走，在从后方男子的身旁经过时，冷冷道:“去落雪谷提亲，本身就是个除掉晓风的最好计划”。 “可是……”，后方的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那洛文斌呢，他是否真的会乖乖的听我们摆布”？ “洛文斌……”，前方的男子冷笑一声，边走边道:“洛文斌根本不足为虑”。 后方的男子仍旧还有些担忧，问道:“为什么”？ 前方的男子再也没有说话，缓缓走了开去，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到这时，才听他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那声音带着几分戏谑，颇为讽刺的道:“之前的洛文斌，的确有和我们作对的资本，但当他在女儿的婚礼上对晓风出手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失去了这种资本。此时的他，除了乖乖听话，根本就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呵呵……”。 听着这话，后方的男子不由得苦笑了两声。淡淡的笑意中，带着些许无奈，些许悲凉。 其实，对于他自己来说，又何尝不也是这样。 那个人已走的远了，这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目光呆愣地地看着面前的深谷，过了良久，忽然忧郁的笑了笑，低声道:“师兄，二十年了，你今天终于有个伴了”。 暗夜的掩映下，没有人看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竟是那样的痛苦，甚至还夹杂着几丝恐惧。 是不是他曾经做了什么亏心事，而做过亏心事的人，一向都有些恐惧。 呆立了一会儿之后，他终究也转身走了开去。 男子走过去的方向，正是刚刚的那几点灯火之处，只是，此刻那里却完全只剩下一片黑暗，是不是那几点微弱的火光，早已被夜风给吹灭了！ 不一会儿后，后方幽暗的深谷中，渐渐升起了几丝白雾，蜿蜒升腾着，越来越浓，也越来越厚，慢慢的，整个山头已被浓雾完全所吞没。 第一百五十九章 获救 没有光，也没有风。 周围是一片完全的黑暗。 是不是，这里便是地狱？ 忽然，在那无尽的黑暗深处，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心跳声。 “叮咚……叮咚……”。 慢慢的，这声音越来越大。随后，又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气声。 这突兀的声音，相互交杂着在黑暗中回响，听上去是如此诡异。尤其又是在当下这种死寂的环境中，让人心中不免发毛。 慢慢的，一个身影在黑暗中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他挣扎着缓缓坐了起来。 待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后，他仔细打量着这里，只见四周全是黑褐色的岩壁，貌似他正处在一个岩d中。 不过，这并不是一处纯天然的岩d，反而更像是一处人家的厅堂，地面上有一副用石块堆砌成的石桌石凳，旁边靠着墙跟儿的位置还摆放着几个竹筒做的水器，以及各种用木头或藤条做的生活用具。 至于此刻他所栖身的地方，正是一张石床。 莫非，是什么人居住在这里吗？ 杨晓凌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已经躺在这个山d里了。 这是什么地方？ 他不是在心灰意冷之下选择跳崖了吗，如何却又在这里？ 在他跳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 当下，一连串的疑问涌入了脑中。 他努力回想着，只是脑子里却昏昏沉沉的，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便在这时，从后方飘来了一缕缕r香，让他的胃不由得一阵翻腾。 他竟然还能感觉到饿？ 一个死人是绝不会有饿的感觉的，也就是说，他还活着。 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杨晓凌挣扎着回头，立刻感觉身体一阵火辣辣的痛，那是在坠崖之后被生长在崖壁间的树木给擦伤所造成的。 但不管怎么说，毕竟他还活着。 活着，本是一件足够让人高兴的事，可他却连一丝高兴的感觉也没有。 为什么，那些好好活着的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死了，而他这个一心求死的人，却又偏偏死不了。 痛觉让杨晓凌清醒了不少。这时他才发现，在后方不远处的地方正坐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人形的生物。 d里生着一堆火，此刻，那人就坐在火堆前正专心致志地烤着两只野兔，刚刚那一阵香味，便是从他手中的兔r上传过来的。 似是感觉到了杨晓凌的动静，那人脸色大喜，不过却没有立刻走过来。 抬头朝杨晓凌这边看了一眼后，他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兔r上。 他似乎是个很专一的人，故而，他在做一件事的时候，绝不会被另一件事所打扰。 既然那人不走过来，杨晓凌就只有走过去。 揉了揉眼睛后，他很小心地下了石床，缓步走到火堆边，在那人对面坐了下来。 这时，他才仔细打量着对方。 这的确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男子。 他的年纪看起来最多就五十出头，但他的半数头发已完全变白了，不过好在却梳理得很整洁。 然而他的身上，他身上根本连一件衣服也没有。 他身上所穿着的，确切的说是披着的，不过就只是一整件用细藤缝合在一起的几张兽皮。 兽皮衣很长，一直垂到了膝盖处。 至于他的脚，他的脚上也包着一层兽皮，用细藤紧紧缠扎着，一直缠到了膝盖骨处。 这个人的装束，完全就是一个原始人。 想想也是，在这样一处人迹纷绝的深谷中，那来的布匹做衣服呢。 在杨晓凌打量着他的时候，他同样也抬头仔细打量着杨晓凌。 杨晓凌这才发现，他的脸上全是深深的皱纹。经历了岁月的洗礼，那些皱纹显得格外沧桑。 不过最特别的还是他的那双眼睛。他的眼睛很亮，充满了活力。 杨晓凌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眼睛中散发出的神采，似乎带着一股很浓的魔力，让人不由得便为之折服。 不过，他的眼神却很纯粹，似乎一眼便能看穿一个人的心。不管是怎样的一个人，不管他的城府有多深，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立刻便会无所遁形。 但就是这样一双d察一切的眼睛里却绝没有一丝心机。 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让人心里立时便能生出强烈的尊重感来。 事实上，他本就是一个很让人尊敬的人。 就是这双眼睛，让他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完全与他的年龄不符。 杨晓凌忽然有了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已经有五十多岁的老人，而更像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然而就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杨晓凌后，那人很快便又低下头去，就连他那很亮的眸子也跟着黯淡了下去。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手中正烤着的野兔身上。 看他的样子，竟是不打算和杨晓凌说话。 见他不说话，杨晓凌只好试探着，很小心的问道:“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沉默着，专注地烤着手上的兔r，依然不理会杨晓凌。 等了一会儿后，杨晓凌再次很小心的问道:“是前辈是您救了我吗”？ 那人这才点了点头，嘴角的肌r抽搐了半天，才艰难的说道:“你……我……”。 他虽然努力了好一阵，却就只是模糊的说出了两个字。 原来并不是他不想说话，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了，他早已都不会说话了。 既然都已经不会说话了，他索性也就不再说，只是微笑着把手中的一只烤兔抵到了杨晓凌面前。 杨晓凌略微一呆，看着眼前老人的笑容，顿时心中一暖。 老人脸上的笑容让人感觉是那样舒服，不知为何，此刻他心中的那些伤痛似也淡去了几分。 “多谢前辈……”，杨晓凌先是对着老人重重一拜，随即顺手接过对方手中的兔r，凑到面前仔细看了看。 喷香的兔r火候烤的刚刚好，外焦里嫩，散发着一层油亮的光泽，光看着便让人很有食欲。 深嗅了一口后，杨晓凌撕下一条兔腿大口咀嚼起来。 对他来说，现在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跳崖之后老天爷不让他死，那他就要好好的活着。 他不光要自己活着，他还要代替所有人活下去。 老人看杨晓凌吃的起劲，脸角不由得露出了几丝欣慰的笑意。 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为何会来到这里，但至少，他现在终于有个伴了，不是吗？ 说不定，在自己有生之年，这个年轻人还能带着他离开这里呢。 一念及此，他心中立刻便萌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纵然英雄早已迟暮，但他的心却还未完全死去。 一阵微风吹了进来，老人转目望去，d外，已是黄昏。 暮霭沉沉，黑夜很快再次降临到了人间。 第一百六十章 师侄女 缥缈峰。最新章节阅读 掌教书房。 端木敬负手站在窗前，脸色忧郁，显然是在想着什么。 宋无量站在端木敬身后不远处，也是一脸肃穆。 虽然就这样站了已有好久，但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终究还是端木敬先开口道:“宋师弟，对我刚刚所提之事，你意下如何”？ “这……”，宋无量一时拿捏不准端木敬的心思，犹豫了一下道:“缥缈峰和落雪谷为当今江湖上实力最强的两大势力，倘若我们两家能结成姻亲的话，固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此时让轩儿去落雪谷提亲的话恐怕有些不妥吧”。 端木敬淡淡的问道:“不知师弟认为有何不妥”？ 宋无量严肃道:“如今距落雪谷祸事之期不过才月余，此时去落雪谷提亲的话，未免也太有些招人耳目了吧”。 “招人耳目……”，端木敬冷冷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缥缈峰的利益所考虑，可是在师弟看来，如此行事竟是有些招人耳目”？ 端木敬话锋一阵，语气凌厉道:“那师弟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缥缈峰所做之事，又有哪一次没有招人耳目”？ 宋无量急道:“可这一次……这一次不管是这件事所牵涉的人，还是这事件本身实在都是非同寻常。而且，似乎还隐隐搅上了当年的清水山庄之事”。 端木敬毫不在乎，淡淡道:“那又如何”？ 宋无量思虑再三，道:“我觉得师兄还是应该慎重考虑之后再做决定，至少，对于去落雪谷提亲这事先缓上一缓，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不知师兄认为如何”？ 端木敬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意思已对师弟你讲明，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了，具体如何取舍，我会仔细思量的”。 宋无量正待要再说些什么，却见端木敬已对他不耐烦的一摆手，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师弟你就先回去吧”。 话才到嘴边，便已被制止，那些还未说出口的话，一时被噎在了喉咙里。宋无量只好硬生生的把要说的话重新咽回了肚里。 顿了顿后，他略微无奈的道:“既然师兄已经决定，那就按你想的做就好了”。 端木敬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再没有搭话。 宋无量又站了一会儿后，甚觉无趣，遂对端木敬一拱手，道:“师兄，那我先走了”。 刚要出门，忽听背后端木轩毫无感情的问道:“宋师弟，我师侄女一向可还好吗”？ 面对这突兀的问题，宋无量身子一震，不过脸上却强装镇定道:“不劳师兄挂怀，颜儿她一向很好”。 “哦，是这样……”，端木敬似乎是笑了笑，意味不明的道:“那不知师弟你有没有对他提起过关于她的身世，或者说她有没有问过你……”。 话刚说到一半，宋无量已猛然转身，直视着端木敬的后背，大声反问道:“问过什么，我不明白师兄的意思”。 端木敬终于也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宋无量，脸上还带着几丝笑意，悠然说道:“我是想问，慕容师侄女有没有向你问过关于她家人的问题，比如，她的父亲……”。 宋无量大惊，双眼死死的盯着端木敬，脸上浮现出几许深深的痛色，过了好久，才道:“对于颜儿的身世，我从未向她提起过，她自己也一直都没有主动问过我”。 细细听来，宋无量的语气中竟夹杂着一股深深的怨愤。 他口中的颜儿，自然便是慕容颜。 只是，在这个女子身上，到底有何隐情，竟会让宋无量如此失态。 不经意间，他长袖中的双手已紧握成拳，就连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于是乎，在这间小小的书房中。端木敬和宋无量这对师兄弟之间，气氛一时变得颇为微妙。 端木敬依旧神色如常，看上去倒没什么。相比较起来，宋无量就没这么淡定了，他脸上的神色似紧张，似愤懑，又似恐惧，总之看上去很是惴惴不安的样子。 就在场上的敌意急剧上升的时候，端木敬忽然淡淡一笑。他这一笑，立时将刚刚二人间的那一丝紧张完全化解了去。 对于慕容颜的身世来历，端木敬自然清楚。不过，对于眼前宋无量的愤慨，他却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 端木敬依旧微笑着，神色轻松的道:“如此便好，师弟可能不知道，每次看到这个师侄女，我便不由得想起慕容师兄来……”。 话才说了一半，他忽然又住了口。或许是想到了一些伤心之事，端木敬便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多可惜啊，如果慕容师兄还在的话……”。 “是啊，好可惜啊……”，宋无量冷冷的接话道:“想当年，慕容师兄对我们这些后入门的师弟们是如何照顾帮扶的，尤其对掌教师兄你……”。 话说到这里，宋无量的脸色已因为愤恨而发青，袖中的指节也已攥得噼啪作响。 “慕容师兄对我的好那自是不必说的，只可惜天妒英才，像他那样的人却早早夭逝……”，端木敬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妒忌、怨愤、还是愧疚，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恐惧，沉默了一会后儿，接着道:“因为这个原因，我现在都不敢见慕容师侄女。每次只要看见她，我都感觉像是看见了师兄一样”。 宋无量在心中冷笑一声，不过面上却一点也不表露出来，依然很冷淡的道:“不想师兄竟还有这份心意，想来慕容师兄泉下有知，也会倍感欣慰的”。 端木敬假装着根本听不出宋无量话中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意味，无声的笑了笑，认真嘱咐道:“以后让颜儿多参与一些门中事务吧，她也该好好历练历练了”。 “历练历练……”，宋无量无所谓的道:“颜儿只是个女孩儿，这门中之事繁杂，她怕是有心无力，若是可以，她还是少参与的好。再说了，如今门里之事有轩儿处理，难道师兄还不放心吗”？ “轩儿……”，提到端木轩，端木敬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许失望，无奈的苦笑道:“若要靠他支撑起整个缥缈峰，只怕还远远不够。而且……”。 沉吟了半晌，端木敬接着道:“而且，要说在他们这一代的年轻小辈中，不管是机智武功，还是其它各个方面，颜儿才是最出色的，甚至就连轩儿都比不上她”。 宋无量的心不免又沉了几分，不过面上却假意笑道:“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了，有时间我会对颜儿提说的”。 “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端木敬依旧微笑着，然而连他自己都知道，此时他实在笑的有些勉强。 宋无量同样勉强的笑了笑，随即一点头，道:“师兄，那我就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他也不待端木敬回应，嘴上还说着话，脚下已转身往外走。 远远的，似乎宋无量还背对着端木敬冷哼了一声。 看着宋无量走出去的背影，一丝杀意在端木敬脸上一闪而过。 站了许久后，他又回过身来，再次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又过了半天后，这才高声叫道:“来人”。 话音未落，一随侍弟子已跃入堂下，单膝跪地，恭声道:“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端木敬头也不回，冷声道:“去把轩儿给我叫来”。 “是”，堂下弟子也不多问，立刻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师兄弟 长天孤月，冬夜凄寒。 不经意间，窗外的景致已完全模糊。 端木敬却还在定定的望着，就那样一直望着，望着远处的黑暗，以及隐藏在暗空下的那道深谷。 渐渐的，他似乎已经有些呆了。 就在他视线的尽头处，隔着几个山头，也正站立着一个黑衣男子。 幽暗的夜空下，他同样望着脚下的深谷，竟也像是有些呆了。 不知为何，这一次，就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呢，不知又到哪里去了？ 他一直站在那里，竟似乎已是站了好久。 若是仔细一些，便会发现此刻他所站立的位置，正是那晚杨晓凌跳崖的那处山头。 一阵夜风袭来，带着几丝寒凉，吹起了男子的长发。 男子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几丝淡淡的倦色。 他为何会站在这里？ 或许，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渐渐的，面前的深谷中升起了几丝薄雾，袅绕着，缓缓的向站在山头上的那个男子漂了过来。 与此同时，男子那有些倦怠的脸上忽然又多了一抹痛色。 似有些悲苦，又仿佛带着几许迷茫，他用只有自己听得到是声音，低声呢喃了一句。 他似乎是在呼唤着什么，只是此时夜风太大，他的声音又太小，故而他说了什么，根本就没有听清楚。 不过，紧接着，他又呼唤了一声。 这一次，终于听清楚了，那是一个人的名字，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凌儿……”。 薄雾渐浓，谷风也更劲，夜似乎愈发的凉了许多。 须臾之间，男子的呼唤声与他的身影一道，已全都被那无尽的浓雾所淹没。 前山，问情阁阁主住所。 昏黄的烛光，映照着宋无量神色凝重的脸。 自打今日从掌教端木敬处回来后，他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自始至终，宋无量一直就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现在为止他已足足坐了都快有两个时辰了，竟连一动也没有动过。 慕容颜已经来过好几回了。这会儿，她又端了一杯热茶进来，眼见师父仍旧是这副神色，心里便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只是她虽心中焦急，嘴上却又不好发问，当下便感觉到有些无措。 不过犹豫了一下后，慕容颜到底还是很小心的问了一句，带着些许关切，道:“师……师父……，你没事吧”？ 然而，宋无量依旧就只是呆坐着没吭声，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眼见这般，慕容颜只好换过了桌上的茶杯，踌躇了一会儿后，她决定还是先出去的好。 不料，刚要出门时，忽听宋无量低声唤道:“颜儿，妳等一下”。 慕容颜一喜，赶紧快步走过来站定，俏皮一笑道:“师父，你叫我啊”？ 虽然还不清楚师父心中所忧究竟是为何事，但既然他开口叫住自己，那就说明师父已是要对她说些什么了。 到了此刻，慕容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宋无量略微点了点头，随即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凝声道:“颜儿，妳先去把门关上，我有话要对妳说”。 慕容颜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上前悄声关上了门，随即回转到宋无量身前，嫣然道:“师父，你有话就说吧”。 只是宋无量却并不急着说话，先是缓缓起身看着她，脸上担忧之色也更重。 “师父，你……你怎么啦……”，慕容颜感觉被宋无量看的很是有些不自在。 “唉……”，沉默半天，宋无量先是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颜儿，眼下缥缈峰已是多事之秋啊”。 “啊……”，慕容颜皱了皱眉，心中疑惑道:“师父，你说什么”? 又沉默了一会儿，宋无量才再次道:“颜儿，妳知道今日掌教师兄对我说了些什么吗”？ 慕容颜摇了摇头，随即和声问道:“说了什么”？ 宋无量看着慕容颜，过了一会儿，沉声道:“师兄今日特地叮嘱我说，以后要让妳多参与一些门中事务，而且师兄还说，在妳们这一辈年轻人里，妳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啊……”，慕容颜先是一呆，随即喜道:“这是好事啊，怎么师父你看上去反而不太高兴”？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虽然我是个女儿之身，但如今总算也能替师父你分担一些杂事了。掌教师伯如此说，岂不正是对我能力的肯定，师父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啊”。 对于宋无量的态度，慕容颜实在不明白。 “只是……”，宋无量在心中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的道:“颜儿，妳终究只是个女孩儿，所以有些事……”。 不待他说完，慕容颜已然打断道:“女孩儿又怎么啦，莫非师父你也重男轻女，或者说你对我的能力不相信”？ 慕容颜何许人也，江湖人口中相传“二仙一妖”中的“缥缈仙子”，与洛清雪、林雨涵齐名的武林三大奇女子之一，自然是极聪明，心性极高之人。 可此时听到宋无量如此说话，竟是将她看得和世间其她女子一般无异。以她的眼界骄傲，当下心中便有些不悦，纵然对方是她一向最敬重的师父，但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满，或者说嗔怒。 有那个小辈不想得到长辈的认可呢，和对方关系越是亲近便越是在乎，慕容颜当然也不例外。 宋无量知道慕容颜误会他的意思了，但他也懒得解释，或者说他此时根本就顾不上解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从端木敬书房出来时遇上端木轩的情景。虽然当时他和端木轩就只是随意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各自走开了，在这期间并没有过多言语。 但宋无量心中非常清楚掌教师兄叫端木轩前去是要做什么的。 他可以肯定，端木敬那时召端木轩前去，必定是为了之前曾对他提起过的让端木轩前去落雪谷提亲之事。 想到此处，宋无量心中没来由的便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安。虽然他此时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感到不安。 对于一月前发生在落雪谷的祸事，他也是略有耳闻。同样，他就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实在想不明白洛文斌为何会那样做？ 莫非就只是因为不想让女儿嫁给那个杨晓风，洛文斌便要在女儿成亲的喜堂上，当着武林群豪的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新女婿痛下杀手？ 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总之，不管从哪方面考虑，洛文斌的行为都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此时再联想到端木敬和端木轩的种种行为，宋无量似乎有些明白了。 莫非这所有事情，竟是和缥缈峰有些关系。 若是有，那缥缈峰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想到这里，宋无量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忽然觉得，缥缈峰仿佛就是一个大漩涡，更糟糕的是此时自己正处在这漩涡的中心地带。 对于他自己的处境，宋无量倒是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慕容颜呢？ 宋无量看着慕容颜，再想到自己一向最尊敬的慕容师兄，只感心中五味杂陈，实在不怎么好受。 见宋无量脸色颇为难看，一阵青一阵白的，慕容颜以为是自己刚刚说话冒失了些，言语之间顶撞到了师父，遂赶紧拉住宋无量的胳膊，左右来回摇着，脸上更是露出了甜死人的笑容，撒娇道:“师父，刚刚是我不好，说话直接了些，你大人有大量，莫要生我的气嘛！” 宋无量淡淡一笑，示意慕容颜不必在意。随即，他忽又叹息一声，道:“罢罢罢，颜儿，本来有些事我不想对妳说的，但现在看来是不得不说了”。 慕容颜见师父神色凝重，言语间更是没有了往日那种宽松之态，当下便也收起了嬉笑的神态，认真道:“师父，你说吧，我在听”。 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有一种预感，觉得接下来师父所说之事定然非同寻常。而且，肯定与她有关。 时间证明，事实果然如此。宋无量今日所说之事，非但当场就令慕容颜万分震惊，而且，更因为今日宋无量口中所说出来的那些事，后来直接影响到了她这一生，甚至是整个缥缈峰的命运，包括她后来嫁给的那个男人。 她的丈夫，那个姓杨的男子。 宋无量却不接着说下去，只是再次问道:“颜儿，妳可知在今日我临走之时，掌教师兄又对我提起了谁吗”？ “不知道”，慕容颜摇了摇头，她也就只能摇头。 宋无量深吸一口气，随即仰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几丝淡淡的月光从外面照了进来，透过纸糊的格子窗，细碎成斑驳的光点，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洒落了满满一片。 寂静的寒夜里，只听见屋外冷风朔朔。 似乎慕容颜的心也沉了下去。 过了好久，宋无量才又重新睁开了眼睛，他似乎是在心里做下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长出一口气后，看着慕容颜，一字一句的道:“今日在临走前，掌教师兄突然对我提起了慕容师兄”。 第一百六十二章 缥缈旧事（上） “我爹……”，慕容颜身子大震，嘴巴张得能吞进去一个大j蛋，一脸的不敢相信，急急追问道:“师父你是说，掌教师伯今日对你提起了我爹”？ 宋无量缓缓点了点头，道:“正是”。 慕容颜脸上神色复杂，似失落至极，不过接着却又笑了笑。可能是想到了小时候和爹爹在一起的日子，遂自顾自的道:“我都想不起究竟过了有多久了，只隐隐约约模糊记得，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只要一有时间，爹爹便会带着我出去玩儿。现在想想，那时候真的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只可惜，后来……”。 说着说着，她眼中已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来。 “整整十九年了啊，记得师兄出事那年，妳才刚好六岁……”，宋无量尤自叹息一声，他仿佛也被慕容颜的情绪所感染，很是落魄道:“颜儿，这么多年真是苦了妳了。我知道妳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念着慕容师兄，只是心里想念慕容师兄的，又何止妳一人”。 或许慕容颜本是那种天生性格开朗的女孩子，所以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 落了几滴眼泪后，她忽然却又笑了，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温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只是些陈年旧事而已。虽然这些年没有爹爹在身边，但师父你待我又哪里差了”？ 慕容颜贝齿轻咬，坚定道:“其实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把师父你当成父亲了”。 宋无量很是欣慰的一笑，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慕容颜的秀发，又顺手捏了一把女孩的脸蛋。其实在他心里，因为慕容柯的缘故，对于慕容颜，他又何尝不是把她视如己出。这些年来，他已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被师父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慕容颜虽然感觉有些不自然，不过倒也没有躲开。 相比起父子之间来，父女之间的关系本就要更加融洽几分。父亲与女儿之间自然也显得更加亲昵。 只是，眼下却不是共叙师徒情谊，或者说父女情谊的时候。 听着慕容颜刚刚所说的话，宋无量不由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慨，以至于脸色瞬间因为急怒而涨得通红。 慕容颜被吓了一跳，惊道:“师父，你……你怎么啦”？ 宋无量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攥得咔咔做响，沉声道:“颜儿，妳可知当年妳父亲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吗”？ 慕容颜先是一摇头，随即立刻追问道:“师父你快说，我爹爹到底是怎么啦”？ 宋无量心中一痛，愤愤不平的道:“那是在十九年前，哪会儿妳才刚刚六岁……”。 说到这里，他似竟是有些说不下去了，不过看着慕容颜那一脸的期待，宋无量只得接着道:“当年，对缥缈峰的弟子们来说，他们只知道当时的少掌教叫慕容柯。而且，不光在缥缈峰，就是在整个江湖中，只要一提起缥缈峰来，别人想到了也只有妳父亲慕容柯”。 慕容颜静静的听着，她一直直直的看着师父的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宋无量接着道:“那时候，江湖上只有三个人的名号最响亮，一个是妳爹慕容柯，另外两个分别是清水山庄少庄主杨霜子和号称‘剑神’的李木清”。 慕容颜点了点头，很是尊敬道:“这些我多少也曾听门中的长老们讲起过。听说在当时，我爹，以及另外那两位前辈，不管是武功还是人品，在当时的武林年轻一辈中，都是绝无仅有的顶尖人物”。 “所以，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未来的缥缈峰掌教绝对非慕容师兄莫属。事实也的确如此，师兄后来的确接任了掌教……”，说到这里，宋无量脸上忽然浮现出一股深深的悲伤，沉默半晌后，才又道:“只是，不想后来却……”。 慕容颜一把拉住师父的袖子，急道:“后来怎么了”？ “唉……”，宋无量长叹了一声，痛声道:“就在十九年前，也就是妳六岁那年，正是师兄刚刚接任掌教的第四年。记得有一次我外出办事，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回来的时候却听说……”。 夜愈发的寂静，屋外的风声不知何时竟已悄悄停了。 台上的蜡烛已快要燃尽，烛泪满满的流了一地。昏黄的烛光下，宋无量似乎再也不想把往事提起，可是他却又不得不提起。 理了理思绪后，他接着道:“可我回来的时候却听说慕容师兄忽然暴毙身亡了，还有另一种说法说慕容师兄是失踪了，只是具体结果如何，根本无从得知。总之慕容师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失踪了……”，慕容颜感觉茫然若失，喃喃追问道:“你说我爹爹毫无征兆的忽然就失踪了”？ 宋无量只有点头。 “我不信……”，慕容颜有些激动，大声道:“我爹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就失踪了”？ 宋无量苦笑了几下，涩声道:“颜儿，我知道妳不信，我又何尝相信。不光是我，当时门中的好多人都不信，可是，就算我们不信，但又有什么办法”。 慕容颜已流着泪道:“那你们怎么不去找，至少能找到我爹的尸体也好啊”？ “找……”，宋无量自嘲的笑了笑，垂头丧气道:“我们当然去找过，当时整个缥缈峰几乎都被我们给翻过来了，可纵然是挖地三尺也还是没寻到慕容师兄的半点痕迹”。 “没寻到半点痕迹……”，慕容颜泪如泉涌，不住的低声重复道:“没寻到半点痕迹……没寻到半点痕迹……呵呵……”。 恍惚间，她的身子也软了，竟是感觉自己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宋无量所说的话，似乎对她打击很大。 只是，她却仍在强撑着。她此刻必须要坚强。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师父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更加令她吃惊的真相来，所以她还不能倒下，更不能逃避。 看着慕容颜的样子，宋无量心中已有些不忍。可是，现在却并不是怜惜弟子的时候，既然话已经说了一半，那他就必须得把接下来的话全部说完。 宋无量继续道:“自打那之后，江湖上便再也没有慕容柯这个人了。忽然间，慕容师兄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渐渐的，他也就被人给遗忘了”。 “遗忘了……”，慕容颜很是苦涩地笑了笑，道:“既然人已经消失了，那自然也就被遗忘了。试问，有谁会一直记得一个已经消失了的人呢”。 的确，就像慕容颜所说的这样，有谁会记得一个已经消失了的人呢。 随即，她又忍不住感叹道:“前人不断在被后人取代，前人也不断在被遗忘，这个江湖岂非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我记得……”，宋无量忽然也激动了起来，同样大声道:“纵然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慕容师兄，但至少我们还记得”。 慕容师颜看着师父，脸上不由得露出几了分感激之色。 宋无量说到兴头上，一时慷慨激昂，高声道:“我永远不会忘记师兄那崇高的德行和伟大的人格；我也不会忘记师兄他就像是对待亲弟弟一样照顾我们这些后入门的弟子的；我更不会忘记，若非是师兄为人侠骨热肠、行事光明磊落，若非是他在江湖上为缥缈峰赢得了一席之地，令各方势力豪强敬佩，缥缈峰又怎会坐大到今日武林第一大派的位置……”。 第一百六十三章 缥缈旧事（下） 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宋无量一时竟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滔滔不绝的讲起慕容柯的好处来，只是，虽然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可相比起当初慕容柯在江湖中的声名来，又怎及得上其万分之一。 此时的宋无量，双拳紧握，面带愤慨之色，完全是一副要找人辩驳一番的样子。 慕容颜想不到平时看上去严肃庄重的师父竟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虽然刚刚有些伤怀，但此时嘴上却已忍不住有些想笑。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她心中对父亲的敬佩之意又增加了几分。 有那个做女儿的不崇拜自己的父亲，又有那个做女儿的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慕容颜自然也不例外。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以至于让慕容颜忘了，她刚刚还流了好多眼泪呢，可这会儿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那又如何，只要她心里为父亲感到高兴，为过了这么多年后居然还有人记得父亲而感到欣慰，这便足够了。 当下，慕容颜俏皮的眨了眨眼，笑吟吟的道:“师父，谢谢你”。 “啊……”，宋无量先是一呆，紧接着老脸一红，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他竟是被慕容颜的这一句谢谢给弄得很不自在，那模样看上去甚至还有些狼狈。 “嘿嘿……”，师父的窘样，惹得慕容颜又是一阵掩嘴窃笑。 屋中的气氛一时缓和了许多，就连宋无量一直紧攥着的拳头，此时也慢慢松开了。只是忽然间，他似想起了什么，当下又拉下脸来，沉声道:“颜儿妳不知道，虽然师兄他待我们这些师弟全都像亲弟弟一般，但对于一个人，师兄待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已经完全超越了亲弟弟”。 慕容颜心中已知，不过嘴上却还是问道:“那个人是谁”？ “端木敬……”，宋无量带着无尽的愤恨，缓缓的说出了那个他一向厌恶的人的名字。 下意识的，宋无量的拳头又开始紧紧握住，咬牙切齿的道:“颜儿妳不知道，当时在门中，根本就没有人看好端木敬，若不是有师兄在背后一直力挺他一步步往上爬，他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辉煌，他最多不过就只是个门中最末流的长老罢了”。 慕容颜淡淡道:“不管怎么说，如今缥缈峰的掌教是端木师伯，而我爹，不过就只是个故人而已。所以这些话，师父以后还是不要多说，免得给我们惹来不必要的猜忌”。 “故人……”，宋无量苦笑一声，道:“是啊，的确是故人，呵呵……”。 仿佛自嘲般的笑了笑，他忧伤的接着道:“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端木敬才一步步走到了众人的视线里，可是在师兄没了消息以后……”。 说到这里，宋无量话语中已带着无限的酸楚，涩声道:“可就在师兄失踪以后，端木敬一下子便夺走了原本该属于师兄的一切，后来，他更是从归真阁阁主一跃成为代掌教，又过了两年，因为师兄失踪后掌教之位一直空缺着，端木敬便全面接管了整个缥缈峰”。 “那又如何……”，慕容颜不置可否，无所谓的道:“这世上的事情本就变化无常，没有什么东西天生便该属于谁，端木师伯做了缥缈峰的掌教又有何不好”？ 闻言，宋无量眼中忽然暴s出两道精厉的异芒来，有如实质一般死死盯着慕容颜。 慕容颜当场被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那里说错了话，竟惹得师父如此生气，过了半天后，她才怯生生的道:“师父，你……你怎么啦，是我说错话惹得你不高兴了吗”？ 宋无量尤自怒急，厉声喝道:“颜儿妳知道吗，事情绝不是如妳所想的那样简单，以师兄的武功机智，他怎么可能莫名奇妙的就暴毙，或者失踪了，这怎么可能……”。 似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他又重复了一遍，道:“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宋无量所说之事当然不可能，可若是仔细一想，在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虽然慕容颜心中这样想着，但嘴上却不敢明说出来，只得很小心的道:“那依师父你看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无量不断重复着慕容颜的问题，他又何尝不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曾在心中反复想过这个问题，可过了这么多年了，终究还是没有答案。 深吸了一口气后，宋无量忽然冷静了下来，完全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慕容颜，慎之又慎地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颜儿，这些年我从未中断过寻找师兄的踪迹，同时，我也从未中断过在暗地里对端木敬的调查……”。 “啊……”，慕容颜惊得目瞪口呆，实在不敢相信师父所说的这后半句话，慌忙阻止道:“师父，莫要乱说”。 不过，虽然她嘴上这样说，可是她的心却渐渐的沉了下去。以她的聪慧程度，根本不用再多想就知道师父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宋无量沉吟了半晌后，恨声道:“虽然这些年我连一丝师兄的踪迹都没找到，而且对端木敬的调查同样也是一无所获，但正因为这样，使我更加确信，师兄一定是遭了端木敬的毒手，而后，端木敬更是毁尸灭迹，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烛台中忽然冒出了一簇灿烂的火苗，而后缓缓的熄灭了，却是连最后的一根蜡烛也已经完全燃尽了。 此时月已西斜。 原来，就连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也悄悄的溜走了，霎时，房间里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 说话的人也沉默了下来。黑暗中，只听见慕容颜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她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很难想象，她此时承受着怎样的一种负担。 忽然，却听慕容颜淡淡一笑道:“师父你所说的这些事，可曾有丝毫证据”？ 宋无量苦笑着否认，道:“没有”。 慕容颜的语气似乎格外的冷静，接着问道:“既然没有证据，那师父你对我说这些事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这话已经像是在质问。做为后辈，质问长辈已经算得上大不敬了。 不过宋无量却也不生气，反而很和气的道:“也没有什么目的，就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 “那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慕容颜说出来的话毫无感情波动。 宋无量耐着性子道:“虽然我所说之事并无丝毫证据，但颜儿妳仔细想一想，慕容师兄失踪之后，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我无需想，也不想再想下去，不过就只是一件已经过了十九年的往事而已”，慕容颜一边说，已一边往外走。 她边走边道:“如果师父再没有其它事的话，那我就先回房去了”。 眼看慕容颜一只脚已跨出了门槛，宋无量忽又道:“颜儿，还有一件事，或许妳应该知道”。 慕容颜没有回头，不过她的脚步已停下。 宋无量淡淡道:“颜儿，妳可知今日掌教师兄叫我去所为何事”？ 慕容颜当然不知道，不过，她也没有问。 她在等。 宋无量自顾自的道:“今日掌教师兄叫我去，是为了商量端木轩前去落雪谷提亲一事。而且，我在回来的路上刚好也碰到了端木轩，所以，我想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可能就在最近这几天，端木轩便要正式出发去落雪谷了吧”。 慕容颜脸上瞬时闪过几丝异色，似是吃了一惊。虽然已过去一个多月了，但细细想来，却感觉恍如隔日一般，当日发生在落雪谷洛清雪与杨晓风成亲大堂上那悲惨的一幕似乎又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或者说，当日在落雪谷所见之事，已成了她此生最刻骨铭心的一段记忆。 或许是同为女子，所以，虽然自己并不是当事人，但对于那时候洛清雪心中的伤痛，慕容颜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感触至深，甚而至于已经可以说得上是感同身受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洛清雪嚎啕大哭的场景，她更无法忘记杨晓风黯然离去时的背影。以上这种种，已经成为她此生挥之不去的记忆。 此时，听到端木轩竟要在这时候去落雪谷向洛清雪提亲，慕容颜心里没来由的便感到一股莫名的愤怒。不过，她却还是没有说话。 宋无量接着道:“不知颜儿妳有没有想过，在杨晓风与洛清雪拜堂之日，洛文斌为何要那样做？或者说，若是洛清雪答应嫁给端木轩，也就意味着缥缈峰与落雪谷这当今武林中最大的两家势力结成了同盟，那最后得利的又会是谁”？ 慕容颜依然沉默着，还是没有说话。 宋无量尤自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慕容颜，道:“颜儿，莫非妳不觉得这所有事件的背后，隐隐有那么一丝内在的关联吗”？ 慕容颜没有回答，她更是再不停留。脚步轻抬，刚刚还在房中的那只脚也已经迈了出去。 她根本都没有回头，不过最后却又淡淡道:“师父，你今日所说的话，我记下了。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不过，我想劝你一句，对于有些事情，还是莫要执着的好”。 听着慕容颜的话，宋无量先是一愣，继而无声的笑了笑。 就在那片黑暗之中，宋无量笑得很是欣慰，因为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徒弟，虽然她只不过是个才只有二十五岁的女孩儿，但她的心思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她的实力，也绝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 甚至在某一瞬间，他似乎竟在慕容颜身上看到了几分师兄当年的影子。 夜已深，上弦月早就落下去了，不过院子里倒也并不是处在完全的黑暗之中。 天上的几点寒星，照的四周的景物愈发显得孤寂了许多。 慕容颜脸上带着几丝淡淡的落寞，缓缓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慢慢的，她走到了院子中央，随即站住，面无表情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有那么一刹那，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师父刚开始时对她所说的那句话。 “颜儿，眼下缥缈峰已是多事之秋啊……”。 长夜漫漫，似乎光明已遥不可及。于是乎，有太多人在黑暗中迷失了自己。 却殊不知，等待的日子虽然让人倍感煎熬，但就在人们尚还在期待着光明的时候，黎明却早已经悄悄的到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前辈高人 篝火早就燃熄了，可杨晓凌却还坐在火堆旁，似乎一时竟已是呆了。 外面天早已大亮，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坐了整整一夜。 身后不时传来一阵细微的打鼾声，却是几天前救了他的那个老人。此刻，老人倒是睡得挺香。 不过，杨晓凌却连一丝睡意都没有，只觉得内心迷茫至极。 他曾在万般无奈之下选择了跳崖自杀，可以说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却为何还是会感觉到迷茫？ 会否是因为那个杀害了他全家，却唯独留下了他们兄妹俩。以至于这十年来，他一直称其为义父的那个人的身份？ 一想到当日他所看到的那张脸，杨晓凌心里便觉得一阵钻心的痛。 一阵冷风从d外吹来，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让杨晓凌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身子。 其实，他并不是怕冷，纵然是再冷上几分却也无妨。从十四岁那年开始，他已经和相依为命的妹妹渡过了整整十个寒冬。 那些年的冬季，并不比今年暖和，可那时，他的心还未死。 那今年呢，现在他虽然还活着，但到底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或许是因为太冷了，身后的老人似乎也哆嗦了一下。杨晓凌以为他要醒了，但老人翻了翻身子后，却又睡了过去。 又呆坐了一会儿，杨晓凌实在觉得乏味了。遂起身往火堆里重新加了些柴火进去。 一阵青烟过后，篝火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红褐色的火焰吞吐着热烈的火苗，让d里的温度顿时暖和了不少。 炽热的火光映衬在他年轻的脸上，杨晓凌又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看着那升腾着的火苗，一时间，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恍惚间，他又记起了昨夜老人对他所说过的那些话。 也是从昨夜开始，他才知道，原来这个老人也有着和自己一样凄惨的往事。 三五日的相处，老人说起话来已没有刚开始时那般生涩了。虽然他还不能很流畅的说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但至少杨晓凌已经能听懂他所说的是什么了。 昨夜，杨晓凌也是坐在他现在所坐的位置上，老人就坐在他对面。 出于内心的好奇，他又忍不住问老人，道:“前辈，看样子你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些年了吧，那你可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老人嘀咕着，没有立时回答。 杨晓凌心想莫非就连他也不知道？ 其实，对于这里，老人当然知道，只是他不想说而已。 思虑良久，老人淡淡一笑，道:“你真的想知道”？ 杨晓凌点了点头，道:“当然”。 老人却还是没有明说，反而又问道:“我来问你，你为何会从山崖上掉下来”？ “我……”，杨晓凌身子立时一颤，似乎想讲出自己的遭遇，不过马上却又住了口。最终，只是神色黯然道:“我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之下，不得已跳崖的”。 “是这样啊……”，杨晓凌刚才一瞬间的情绪变化，老人全看在眼中。他心里明白事情绝没有像杨晓凌说的那样简单，不过他也不点破，接着问道:“你可是缥缈峰的弟子”？ 杨晓凌略微摇头，道:“不是”。 老人又问道:“既然你不是缥缈峰的弟子，那就是说追杀你的人是缥缈峰的弟子了”？ “也不是……”，杨晓凌又摇了摇头，心中疑惑，不解道:“怎么前辈你说来说去，总是提到缥缈峰啊”？ 老人淡淡的笑了笑，慢慢说道:“因为，这里正是在缥缈峰的后山之下”。 杨晓凌吃了一惊，讶异道:“前辈是说，这里是缥缈峰的后山”？ 老人缓缓点了点头，道:“是啊，这处深谷四面全是绝壁，而位置刚好在缥缈峰后山之下，所以，要想来到这里，只有缥缈峰前山的一条路可以走”。 杨晓凌恍然，此时他总算是知道了，原来自己这十年来所生活的那处dx竟是在缥缈峰顶。只是，他不明白的是，那个人怎么会将自己的藏身之处设在缥缈峰顶？ 那个人，当然就是他那所谓的义父，一想到他，杨晓凌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他只有狠狠的甩了甩了头，好让自己暂时先不去想有关那个人的事。眼下，他心中还有个更大的疑问要解开。 从老人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对缥缈峰似乎颇为熟悉。这让他不由得怀疑起老人的身份来。莫非眼前这位老人竟是缥缈峰的某位前辈。 既然心中这样想，嘴上自然就要问。 杨晓凌带着几丝疑惑，试探着询问道:“听前辈对缥缈峰如此熟悉，莫非是与其有什么渊源吗”？ “渊源……”，老人一时间似乎竟是愣了愣，呆了片刻后才淡淡一笑道:“老夫的确与缥缈峰有些渊源，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哦……”，杨晓凌心想果然如此，遂接着问道:“晚辈斗胆一问，却不知前辈你所说的这很久具体是多久呢”？ 或许是时间太久远了吧，老人似乎都有些记不清了。以至于他仔细想了大半天后，才道:“那都是在这空谷之外的那阵子的事了，具体多久我也记不清了，不过大概算来差不多将近快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杨晓凌又吃了一惊，讶异道:“也就是说，前辈你一个人在这空无一人的绝谷中已经生活了将近有二十年”？ 老人缓缓点了点头。 杨晓凌忽然沉默了下来。 很难想象，是要怎样坚强的意志力，才能一个人在这自古从未有人踏足过，近乎原始的绝谷中生活二十年。 先不说精神上的枯燥，光是最基本的物质需求，比如说食物和水，便已是考验他生存下来的最大难题。 杨晓凌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老人一直活到了现在？ 这其中到底有多少困难，他心里最清楚。这样的日子到底有多么孤独，他更是非常明白。 那样活着，简直就不是人所过的日子，那根本就是一种折磨，一种精神和r体上的双重折磨。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样的日子，他自己也已经过了将近快十一年。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勇敢了，可相比起眼前的这个老人来，他却实在自愧不如。 十年非人般的生活，已经让他的心坚如磐石，可今天却忽然有了一丝波澜。 当他选择纵身一跳的那一刻，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只因那时他万念俱灰，觉得活着已没什么意思。 可怎知天却不遂人愿，崖壁上横生出来的枝杈藤蔓减缓了他下坠的力道，然即便如此也不足以保命的。谁知更巧的是，他跌落的地方恰好又长着一大片茂密至极的原始松林，故而，在他坠落到谷底时正好掉在了那片松树的树冠上，这才没有被摔死。 至于后来的事，自然是只擦破了点皮的杨晓凌被前去寻找食物的老人给带回了d里。 只是，杨晓凌却不知道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虽然他还活着，但杨晓凌却觉得他实在活得有些可笑，甚至是荒唐。 对一个想要用自杀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生命的人，老天却偏偏要让他活着，这难道不是一件可笑的事吗？ 至少，在前一刻他还是这么认为的。 然刚刚老人所说的那几句话，虽然讲得并不多，不过就寥寥数语。可就是这几句话，此时却在杨晓凌心里引起了强烈的波动，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做法真的好傻，好懦弱。 人生还有什么比活着更艰难的事吗？ 答案是肯定的，没有。 虽然人活着可能会有很多的痛苦，迷茫，以及困惑，甚至还有好多的不幸…… 但只要一个人还活着，还能活着，还可以选择活着，他便是幸运的。 人的生命中，这样的幸运只有唯一一次，没有之一。 所以，既然还活着，那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更是这样。 杨晓凌是这样，这个老人是这样…… 你、我、他，我们每一个人。我们所有的所有，不管是谁，只要是还活着的人，都应该是这样。 想通了这点，杨晓凌便笑了。 他一下子觉得心情愉快了很多，遂笑着道:“原来前辈竟是缥缈峰的高人，那不知是否可愿意告知晚辈您的名号呢，说不定我还听说过呢”。 虽然早就料到杨晓凌会这样问，可老人还是愣了愣，眉宇间一阵神往，像是想起了久远的往事，一时竟陷入了回忆里。 沉思了好长一段时间后，老人才终于又笑了笑。虽然他笑了笑，但杨晓凌看得出来，老人笑的是那样忧郁，其间更是还夹杂着几分伤心。 老人淡淡的笑着，将往事悠悠道来。 他看着杨晓凌，缓缓问道:“不知你可曾听说过，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三个人的名号最响亮”。 杨晓凌当然知道，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非但知道，他跟那三个人其中的一个还有着血浓于水的骨r亲情。所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剑神李木清、缥缈峰少掌教慕容柯、以及……”。 停顿了半天后，他才有些落寞的接着道:“以及清水山庄少庄主杨霜子”。 不知为什么，当最后说出父亲名字的时候，杨晓凌忽然陷入到了一种深深的伤心与痛苦之中，是太过于思念逝去的亲人了吗？ 只是为什么，他脸上忽然又掠过几丝强烈的怨恨。 更让人不解的是，父亲一向是儿子心中最敬重的人之一，可为何他却在最后才讲出父亲的名号。 或许，只是因为伤心罢。 只是杨晓凌的这种状态老人并没有注意到。 当杨晓凌讲出那三个人的名号之时，老人一时竟同样也陷入到了一种悲痛的状态之中。 一时间，气氛便又沉默了下来。 老人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过了好久，才神色复杂的道:“我就是慕容柯”。 第一百六十五章 师弟 “什么……”，杨晓凌嘴巴张得老大，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又重新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老人后，才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前辈你说你就是慕容柯”？ 在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中，一个消失了十九年的人居然还活着，这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在杨晓凌锋利如刀一般目光的注视下，老人，呃……不对，是慕容柯缓缓点了点头，坚定道:“我的确就是慕容柯，也就是那个消失了快二十年的缥缈峰掌教”。 杨晓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很是怀疑道:“你真的是慕容柯，可你不是……”。 忽然，他住了口，再说下去老人怕是要生气了。 慕容柯淡淡一笑，道:“可我不是早就死了吗，是不是”？ 杨晓凌一窘，沉默着没有接话。 “是啊，慕容柯是死了……”，慕容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自嘲道:“如今的我，那还是什么慕容柯，不过就只是一个野人而已”。 杨晓凌赶紧摇头道:“前辈你千万别这么说，别的先不说，就凭你一个人在这绝谷生活了二十年的这份勇气，单凭这一点便足以证明你是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子。若非是内心足够坚强的大丈夫，怎能受得了这种绝望与孤独。光这一点，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哈哈……”，慕容柯爽朗的一笑，道:“小伙子说话还挺讨人喜欢的”。 不过，随即他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世人只知道慕容柯死了，可又有谁知道，慕容柯究竟是怎么死的”。 杨晓凌嘴唇动了动，不过却什么也没有问 慕容柯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当年名动天下的慕容柯怎么竟会落到这步田地。或者说，一个已经消失了十九年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 杨晓凌点了点头。的确，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慕容柯却没有立时回答，反而是沉默了下来。 杨晓凌在等，等老人给他答案。想必那又是一段伤心的往事吧，他在等老人对他把那些事讲出来。 然而，老人可能已经不想再把它讲出来了。 沉吟了半晌后，慕容柯才又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拜我那个好师弟所赐啊，那个我一直待他如亲弟弟，却在背后对我下黑手的师弟，呵呵……”。 除了这两声听起来略显得有些悲凉的凄笑外，老人的话语中并没有什么痛苦，也没有过多的怨恨，甚至连最初的那些愤怒都没有了。有的，就只是那几丝淡淡的感伤，或者还有对自己错看了人的自责。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不管多么深的伤口，总会有结痂的时候。甚至就连心里的裂痕，也会被光y慢慢抚平。 岁月沉淀中，人的情感，人的伤痛，人的愤怒和仇恨，都被时光一点点淡化了。 既然已经受过伤，又何必再苦苦执着于怨恨，到最后，只会让自己伤得更深而已。 一个人的心就只有那么大，一颗心能承受的重量也就只有那么多。是不是，放过别人的那一刻，同样也放过了自己。 “师弟……”，又是一个被至亲之人所伤害过的人吗，杨晓凌在心里不免叹息了一声，开口问道:“不知前辈所说的师弟，到底是哪一个”？ 慕容柯悲凉道:“除了端木敬还会是谁”。 “端木敬……”，杨晓凌惊道:“当今的缥缈峰掌教端木敬”？ “原来他真的做了掌教啊……”，慕容柯神情一滞，随即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他之所以对我下手，不就是为了这掌教之位吗，我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嘿嘿……”。 杨晓凌皱眉道:“前辈，你在说什么”? 慕容柯娓娓说道:“端木敬，也就是你所说的当今缥缈峰掌教，本是缥缈峰下一商人之子，十五岁时才拜入缥缈峰无心阁一长老门下。故而，当时他在门中并没有什么根基”。 他抬头看了一眼杨晓凌，继续道:“你也知道，在缥缈峰这种大门派里面，若无家族势力，实在很难立足的”。 杨晓凌点了点头，认同道:“的确，不光只是在某一家门派之内，不论在什么地方，没有背景之人若想要出人头地，都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相比起那些世家子弟来，他们注定要比别人走太多的弯路”。 慕容柯接着道:“商人之间，从来都是尔虞我诈，最好欺骗之道。或许正是因为出身在这种环境里，让端木敬自小在骨子里便对权力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渴求。同时，也正是因为生活在商贾之家，让端木敬学会了怎么很好的去隐藏自己的心机，然而……”。 话未说完，他却忽然住了口。 杨晓凌只好问道:“然而什么”？ 慕容柯惨笑一声，道:“然而，我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城府居然深到了那种地步”。 杨晓凌冷淡道:“咬人的狗不叫，这本就是自古以来的天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算计 仿佛自嘲似的笑了笑，慕容柯长出了一口气，叹息道:“端木敬实在很会隐藏自己，刚刚进入缥缈峰的时候，他表现的非常殷勤，每天就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甚至连话也很少说”。最新章节阅读 杨晓凌默然，道:“一个人在没有话语权的时候，少说多做岂非正是最聪明的表现”。 “缥缈峰弟子总人数虽然多达万千余，但大多都分散在天下各处经营产业，而真正在总部的弟子其实并不算多……”。 慕容柯徐徐说道:“毕竟大家都在一处，相互之间必然有所往来，故而这一来二去，我和端木敬也算是认识了”。 “想来这端木敬定时刻意与前辈接触的吧，你当时可是缥缈峰的少掌教啊”。 慕容柯默然道:“现在想想的确是这样，端木敬实在是有心之人。他刻意与我接近，而我呢，也非常看好这个聪慧过人的师弟。渐渐的，我和端木敬便熟络了起来”。 “想必当时前辈你对端木敬很是照顾吧”？ 慕容柯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正如你所说，我当时被端木敬和善的表象所迷惑，非但在各个方面对他加以照顾，后来更是亲自去求正身居掌教之位的师尊让他老人家将端木敬收为亲传弟子”。 杨晓凌何等聪明，后面的话慕容柯不说，他已然猜了七八分，同时他心里也替老人感到几丝心寒。 他叹息着道:“借着和前辈你交好这层关系，端木敬这个在门中本没什么势力背景的普通弟子，终于一步步走到了台前。从一个无名之辈渐渐的成了前辈你最亲密的师弟，声名威信自然也跟着大噪”。 “正是这样……”，慕容柯不置可否，道:“做了掌教师尊的亲传弟子后，摆在端木敬面前的路便一下子宽阔了起来，他所接触到的门中事务自然也多了起来。这时候，端木敬终于有了大展宏图的机会，随着时间推进，他在门中的威望也与日俱增，短短几年后，他的声名已完全不在我之下”。 杨晓凌感觉有些惋惜，低声道:“端木敬的声望日渐提高，前辈莫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就没想过压制一下吗”？ “压制，为什么要压制……”，慕容柯有些忧郁的苦笑道:“端木敬不愧是个聪明至极的人物，虽然当时他在门中的声望已完全能和我平起平坐，但他做人做事却愈发变得谨慎了起来，待人处世也更加变得谦恭有礼，对于这样一个人，谁会对他有戒心呢”。 杨晓凌只有叹气道:“的确，伪善的好人永远要比真正的恶人更加可怕”。 慕容柯淡淡一笑，道:“当时端木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无可挑剔，所以当时门中之人，不管是上辈还是年轻的弟子们，对他都是满意至极。而我，更是被他那伪善的表象所迷惑，以至于任由他坐大，甚至还刻意帮助他。就这样，端木敬终于成了缥缈峰年轻一辈中地位仅此于我的第二号人物”。 杨晓凌再次叹息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慕容柯努力回忆了很久，才茫然若失道:“后来师尊退位，我顺利接任，做了缥缈峰的新任掌教，而端木敬也接任了归真阁阁主之位，相当于副掌教。同时，他也进入了长老堂，得到了门中那帮老古董的认可”。 杨晓凌不解，疑惑道:“既然如此，那为何却是现在的这种局面，莫非后来又出了什么重大变故吗”？ “变故……”，慕容柯喃喃低语道:“后来自然是出了变故，一个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变故”。 老人说话的语气，忽然变得极其苍凉，言语之间，竟是带着一股浓浓的哀伤。以至于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听者的心情便已经沉了下来。 杨晓凌不免又叹息了一声，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叹息。 纵然伤口已经被岁月抚平，可心中的结呢？究竟要熬过多少光y，心结才能解开！ 又或者说，有些结永远也无法解开。 慕容柯忽然变得很激动，虽然已过了十九年时间，但当他再次提到往事的时候，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愤慨。他咬牙恨声道:“按理说，以端木敬当时缥缈峰副掌教的身份，地位完全已不在我之下。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的野心实在太大，这个副掌教的位子还远远满足不了他心中的贪欲”。 杨晓凌黯然道:“人欲无穷，渴念丛生。贪欲岂非本就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永远也无法填满”。 “呵呵……”，慕容柯苦笑一声，道:“的确，我自以为给予端木敬的照顾实在已够多，但我却忽略了一个事实，给予的越多，人心中的要求也会跟着成倍的增加。当人对权力的贪求达到顶峰的时候，又岂是某个外人的给予所能满足得了的”。 杨晓凌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随即疑惑道:“既然前辈已经接掌了缥缈峰，那不知后来到底出了怎样的意外，以至于弄成了现在这种局面，莫非是前辈在做了掌教之后疏怠了”？ “疏怠……，算是吧……”，慕容柯淡然道:“接任掌教之初，我的确是事必躬亲，丝毫不敢有半点马虎，但过了几年后，便如你所说，变得疏懒了”。 老人的话语中，似乎又有些自责之意。 杨晓凌感觉自己的问话唐突了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是晚辈失言了，但我认为前辈你如此行事，本就是大多数人的做事风格，你又何必自责呢”。 “我并没有其它意思……”，慕容柯摆摆手，接着道:“熬过了最初的一两年，眼看时局安定了下来，我也算是坐稳了这掌教之位，便将门中事务大多都交给了端木敬处置，实际上，他也的确处理得很好，这也让我对他更加放心。于是乎，我当时便整天就只陪着家人……”。 老人忽然温馨的笑了笑，道:“丢开了一众琐事，能陪伴家人过几天清净的日子倒也很不错。相比起高高在上的权力，相比起周围那些对你强做欢颜的笑脸，家人永远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是吗”？ “我……”，老人的话又刺激到了杨晓凌心中的痛处。沉默半晌后，他黯然道:“是啊，即使做了天下至尊又如何，权力给人带来的不过就只是无尽的空虚和孤独。与其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权力的顶峰，我更愿意选择一家人在一起过平凡的日子，温暖而又充实，只可惜……”。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沉默了下来，其实他想说的是，只可惜这样的日子距离他实在太过于遥远了。 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过于遥远了些。 慕容柯也沉默了一阵，才又道:“若是事情一直能保持在我刚刚所说的那种状态的话，那我此生也算是无憾了，只是，唉……”。 长叹了一口气，他接着道:“可就在十九年前七月初九的那个夜晚，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十九年的光y，已经将好多事都给淡忘了。不过，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七月初九这个日子，依然还深深的铭刻在老人的记忆里。 杨晓凌立刻追问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热烈的篝火旁，老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悠远了许多，是不是，他的记忆早已飘回了许久之前。 慕容柯语气淡然，幽幽说道:“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没有任何先兆，即使就是七月初九那天，一切仍旧是毫无异常……”。 说到此处，他忽然又停顿了一下。杨晓凌这次也没有发问，反常地选择了沉默。 过了良久后，慕容柯方才接着道:“那天，吃过晚饭后，我夫人先带着孩子去休息了，至于我自己，也像往常一样去了书房，打算看一会儿书后再休息。就在这时候，端木敬走了进来”。 杨晓凌静静的听着，不经意间他转头朝d外瞟了一眼，只见外面漆黑一片，寂静如斯，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任何声音。但d内慕容柯的呼吸却渐渐粗重了起来，他双手早已紧握成拳，继续道:“对于端木敬的到来，我早已习以为常了，自然不会对他有半点的防备”。 “对于自己最亲近的人，又有谁会防备呢，呵呵……”，杨晓凌凄笑了几声，也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他自己。 慕容柯双目发红，不过却同样也笑了笑，道:“当时，我和端木敬一如既往地聊了许多闲话，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有一个时辰，端木敬也起身要走，可就在这时候，在我没有丝毫戒备的状态下，他忽然对我猛下杀手……”。 第一百六十七章 黑手 老人平淡的话语，将当时的状况慢慢道来。最新章节阅读时隔多年，他心中早已没有了初时的怨恨与愤慨，但在杨晓凌听来，依然震惊非常。 杨晓凌甚至根本都不用想，便知道当时的情形有多凶险。 慕容柯淡淡道:“当时，端木敬藏刃与袖中，自一开始便下了死手，不过好在我也经历过大小不下百战，虽遭遇突袭，却在刻不容缓之间躲过了端木敬的这致命一击，但胸膛上还是受了他重重一掌”。 杨晓凌不解道:“按理说，以前辈的武功，即使是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被端木敬突袭得手，但也不至于输得太过惨烈啊，莫非是端木敬还留了后手”？ “后手……”，慕容柯神情一呆，喃喃道:“的确，端木敬的确是留了一手”。 杨晓凌追问道:“是什么”? 慕容柯的脸上忽然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过了半天，才道:“你说的不错，以端木敬的武功，即使是在我已被他偷袭受伤的状况下，他要想杀我也绝非易事。而且，他对我出手这事要做到绝对隐秘，所以，我并不需要击杀他，只要能寻机脱身或者大声呼叫惊动到旁人，他便失败了”。 杨晓凌点了点头，不过他心中实在疑惑，既然慕容柯已经想到了以上两点，那为何最后落败的还是他？ 既然有疑惑，他只有询问道:“既然前辈已经点到了关键，那为何不照你所说的去做，莫非……”，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只感觉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颤声道:“莫非是又出了别的什么意外”？ 其实他的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多余，若不是又出了意外，慕容柯如今怎会在这破d里头，可让他想不透的是，当时究竟又出了怎样的意外。 后面的事，他根本已不敢再多想下去。 在杨晓凌惊惧而又痛苦的眼神注视下，慕容柯继续道:“当时我又惊又怒，奋力一击打退了端木敬，想着只要先逃出去便无事了。可就在我正要夺门而出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端木敬在门外竟还留有一个帮手”。 杨晓凌霍然长身而起，以至于带起了一阵风来，惊问道:“是怎样的一个帮手”？ 慕容柯被杨晓凌给吓了一跳，他不解为何对方的反应这么大，不过他还是答道:“那人全身上下完全包裹在一件黑袍中，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不待他说完，杨晓凌已等不及追问道:“那黑衣人的武功如何”？ “黑衣人的武功……”，慕容柯的身子忽然哆嗦了一下，似乎在过去了这么多年后，他心中的恐惧仍然还没有消退，颤声道:“要说那人的武功，实在是恐怖至极，可怕程度可说得上是我平生仅见，想来即便是我在没有受伤，身体状况处在完全鼎盛之时，与那人对战，最多也就只有两成胜算，更何况我当时已然遭受了重创，而且背后还有个端木敬”。 杨晓凌已完全明白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明白了什么。 慕容柯继续道:“当时的情况可想而知，在那黑衣人和端木敬的双重夹攻下，甚至都没有走过十招，我便迅速败了下来，而且败得很彻底”。 停顿了一会儿，慕容柯接着道:“在我败阵之后，端木敬立刻收拾了现场。而后，就在当天午夜，他与那黑衣人一道将已经奄奄一息的我从缥缈峰顶扔到了这谷底”。 “原来前辈的遭遇竟是这样的……”，杨晓凌神色复杂，似乎在心里鼓足了勇气，才问道:“照前辈所说，当时若不是那个黑衣人，你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慕容柯沉默着点了一下头。 杨晓凌立刻追问道:“不知对于那黑衣人的身份，前辈是否能猜的出几分”？ 慕容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江湖之大，能人异士不胜眉举，故而，对于那恐怖的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实在无法揣度。不过，若单要从说武功来说，放眼整个武林，恐怕也就只有两个人而已”。 杨晓凌淡淡道:“便是与前辈你并称为‘江湖三杰’的另外两人，李木清和杨霜子，对不对”？ “不错，除了这两人我实在很难想象出还有谁有那么高的武功……”，慕容柯先是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却又立刻摇头道:“但这又怎么可能”。 杨晓凌冷淡道:“怎么不可能”？ 慕容柯颇为惋惜道:“我出事之时，李木清早已退隐江湖达十年之久，至于杨霜子嘛，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杨晓凌冷冷道:“杨霜子怎样”？ 慕容柯脸上立刻显出浓浓的恭敬之色来，认真道:“杨霜子为人光明磊落，又与我是好朋友，之前他也曾多次帮助与我，如此侠骨热肠的好男儿，又怎会害我呢，你说是不是”？ “呵呵……”，杨晓凌不由得冷笑了两声。按理说，做为儿子，听到别人称赞自己的父亲本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可此时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非但高兴不起来，杨晓凌心中更是涌出了一股大悲。 也不知他如此反常的情绪究竟是为何？ 或许，个中原因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吧。 慕容柯忽然觉得刚刚对杨霜子的称赞还远远不够，立即又补充道:“你不知道，我这一生还没有真正佩服过谁，除了杨霜子。对他，我是从骨子里彻头彻尾的佩服”。 老人说了这么多，杨晓凌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见他脸上表情十分痛苦，嘴里不住自语道:“一定是他，绝对是他，可为什么会是他……”？ 杨晓凌口中的他是谁？ 自然就是他那个很神秘，或者说很诡异的义父。 到了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 那个人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力的野心，先是和与他一般有着同样野望的端木敬暗中勾结谋害了慕容柯，这是他们y谋的第一步。 这之后，端木敬顺利接掌缥缈峰掌教之位，待得局势稳固下来后，他们紧接着便对清水山庄下了毒手。 现如今，缥缈峰这个武林第一大派已经完全被他们所掌控，清水山庄又在十一年前被灭门，那么，接下来会轮到哪一家，是落雪谷吗？ 杨晓凌连想都不敢想。其实，他已用不着再想，因为他们已经对落雪谷出手了。 此时此刻，他心中唯一还挂念着的，就只有大哥杨晓风了。站在大哥的立场上，这接下来的事态局面，他又该如何去面对。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夙愿 杨晓凌不知道，同时他也知道，不光他不知道，大哥自己更不知道。最新章节阅读 当下，见杨晓凌神色痛楚，嘴里还念念有词，慕容柯不解的追问道:“你嘀嘀咕咕的在说些什么”? 杨晓凌一惊，立马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慌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呃，对了，刚刚前辈你说到哪儿了，接着说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赶紧刻意的将脸转向旁边，生怕慕容柯发现刚刚他神色有异。 慕容柯总觉得杨晓凌有些奇怪，不过心中也没有多想，接着道:“可能端木敬当时认为我已是必死无疑，所以这才将我从缥缈峰顶扔了下来。要知道在这千年绝谷之中，说不定会有什么野兽将我的尸体给吃掉，而且，像这样自古人迹罕至的幽谷是绝不会有人会下来寻找的。或者说即使有人想下来也没有路可以下得来，如此一来，我便真可以说得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关于我的下落自此成了一桩无人知晓的迷案，对他来说，这样才最有利”。 杨晓凌不以为然道:“只可惜端木敬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前辈你居然还活着”。 “是啊，活着……”，慕容柯欣慰道:“不管怎么说，活着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对不对”？ 杨晓凌神色冷淡，既不点头承认，也不摇头否认，看上去毫无情绪波动。 的确，活着本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尤其是一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之后还能再次活过来。但对于此刻的杨晓凌来说，活着不过只是让他徒增伤悲罢了。 慕容柯这次总算又笑了笑。他笑着道:“按理说，我当时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又被端木敬从缥缈峰顶扔了下来，在那种情况下，绝然只有死路一条。但或许是老天开眼，崖壁上横生出来的枝杈以及藤蔓减缓了我下坠的力道，跌到谷底的时候刚好又正掉在了一大片密不透风的松树的树冠上，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还活着的原因”。 杨晓凌凄笑道:“看来我们两个人的运气实在都很不错，而且，我们两个的遭遇竟也是惊人的相似”。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慕容柯苦笑道:“不过运气好又怎么样，在这绝谷中，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杨晓凌显然不想过多谈论这个问题，遂转移话题道:“既然前辈你当时已然身受重伤，那不知在这绝谷之中，整整十九年的时间，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慕容柯脸上顿时闪过几丝落魄，淡然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的确已是必死无疑，但我心中实在怨恨难消。倘若就那样死了，那我的仇怎么办，所以，我要活着，我要让端木敬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杨晓凌默然，想当初，他不也是为了报仇嘛，可如果一个人活着就只是为了报仇的话，那他活着是否也太过于可悲了。 叹息了一声，他淡淡道:“那现在呢，过了这么多年后，前辈是否依旧还放不下心中的仇恨”？ 慕容柯没有立时回答，沉默了一阵后，才茫然若失地道:“你看我如今都这幅样子了，还报什么仇……哈哈……”。 凄笑了一声，慕容柯转头望着d外的黑夜，接着道:“报不报仇的早已不重要了”。 老人已经想通了，也看开了。可是，红尘万丈，在这万千众生之中，又有多少人还看不开。 又或者说，人世间的恩怨情仇本就没有谁能看得开，那些自以为放下了的人，不过只是因为厌倦了而已。 杨晓凌心中不由得对老人多了几丝敬意。试想，在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有他这样的胸襟，又有几人能真正放下过往的是非恩仇。 对于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尊敬吗？ 当下，杨晓凌尊敬的问道:“那不知此时，前辈心中可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夙愿”？ “夙愿……”，慕容柯略微一愣，沉吟半天后才道:“如果要说此时我心中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的话，还真有一个”。 杨晓凌立刻道:“既然如此，前辈不妨将你的愿望对在下讲讲，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慕容柯大喜，不过却没有立时说出自己的心愿，而是犹豫了一会儿后，才道:“你是说真的”？ 杨晓凌的心不免一沉，看老人的样子想来这个心愿在他心中的份量定然很重。他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帮老人实现，但他又不想扫老人的兴，只好坚定的点了点头。 慕容柯见杨晓凌点头，先是一喜，不过脸色却忽然忧郁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后，才道:“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之所以一直在这绝谷之中顽强活着的理由，除了当初的想要报仇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我的家人……”，慕容柯慈祥的笑了笑，缓缓说道:“我之所以苦苦坚持了这么多年，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放不下我的家人，总期盼着有一天能够活着从这里出去见见我的妻子和女儿”。 老人越说越起劲，滔滔不绝道:“你不知道，我的妻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她不光温婉贤淑，而且也最懂我。还有我的女儿，她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女孩儿，我出事的时候她才刚刚六岁”。 听着老人的话语，杨晓凌忽然也笑了笑，而且笑了好一阵子。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虽然他还没有成家，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完全明白老人的心情。 那是这世上最温情的一种感觉，一种只有丈夫和父亲才懂的感觉。 杨晓凌在心中仔细算了算，问道:“前辈你在这里已经有十九年了，而当时你的女儿刚刚六岁，也就是说，今年你的女儿有二十五岁了”？ 一边说着，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道:“那不正好和我同岁”。 这一年，杨晓凌也刚好是二十五岁。 “是啊，算算年岁，我女儿今年的确有二十五了，只是……”，说到这里，慕容柯脸上忽然涌出了一抹深深的伤痛之色，低声道:“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啊……”，杨晓凌大惊，讶异道:“前辈为何会这么认为”？ 慕容柯惨笑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既然端木敬对我都出手了，又怎会放过我的家人呢！” 杨晓凌心里一阵难过，但他还是勉强笑了笑，安慰老人道:“话虽如此，但前辈还是应该往好的方面多想想，毕竟虽说端木敬如此对你，但他怎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想来，你的女儿如今应该早就长成个大姑娘了，或许都已经嫁人了，甚至说不定都已经给你生了两个大孙子了呢”。 “哈哈……”，慕容柯被杨晓凌的话逗得一乐，感觉心情也轻松了许多，笑道:“借你吉言吧，倘若事实果真如此，我此生也就无憾了”。 “一定会的，只要前辈你相信，你的心愿就一定会实现的……”，杨晓凌语气坚定，随即他又问道:“前辈，却不知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慕容柯顿时自豪道:“慕容颜”。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慕容颜……”，杨晓风惊呼道:“缥缈仙子慕容颜”？ 慕容柯一点头，道:“怎么，你知道”？ “当然知道……”，杨晓凌也点头道:“缥缈仙子名动天下，我怎会不知”。最新章节阅读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次在黑石山里，他与慕容颜还交过手呢。 忽然间，杨晓凌又想到了妹妹，正是那次的假宝藏事件，让妹妹和大哥得以相认，之后，他将妹妹丢给了大哥，本希望她以后能平和地过日子的，可谁知…… “唉……”，想起了往事，他心里又如针扎一般的痛，只得长叹了一声。 慕容柯不由得大喜，从杨晓凌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的女儿的的确确还活着，而且料想还活得很好。 暗自松了一口气，慕容柯和声问道:“那你能对我说说我女儿的事迹吗”？ 杨晓凌有些为难道:“对于慕容姑娘我也就只是听过她的芳名而已，至于她的具体事迹实在是知之甚少，所以这……”。 慕容柯忙道:“不妨事不妨事，你只需对我说说颜儿的大概情形就行，不必太过具体”。 “那好吧……”，杨晓凌仔细想了想，道:“虽然其它事迹我知之甚少，但慕容姑娘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我就算是不想知道都很难”。 说到此处，他还特意瞟了一眼老人的脸色，只见老人一脸骄傲的神态，显然心中自豪至极。 杨晓凌这才又接着道:“慕容姑娘名头大得吓人，在外，被人称为‘缥缈仙子’，与风月教的林雨涵，以及……”。 说到此处，他忽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后才又道:“以及落雪谷的洛清雪并称为江湖三大奇女子。在内，慕容姑娘如今拜在‘问情阁’阁主宋无量门下，与另外六阁的几个亲传弟子并称为‘缥缈七秀’”。 慕容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随即，他却又疑惑道:“无量师弟我知道，颜儿拜在他座下是最好不过了。不过，这缥缈七秀又是怎么一回事”？ 杨晓凌淡淡道:“所谓缥缈七秀，是如今缥缈峰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七个弟子，个个名动天下，以端木敬的侄子，如今的缥缈峰少掌教端木轩为首”。 慕容柯面无表情的道:“原来如此，原来这一代的少掌教竟是端木敬的侄子，看来这些年端木敬没少费心啊。真想不到他在缥缈峰中的家族势力竟已如此之深，嘿嘿……”。 杨晓凌立刻安慰老人道:“其实前辈也不必过于悲愤，虽然端木轩少掌教的名头如今不管在江湖上还是缥缈峰内部都如日方中，但慕容姑娘可是丝毫不输与他半点，而且，听说端木轩为人狭隘至极，在好多方面根本就没法和慕容姑娘相比。所以，在缥缈峰这一辈的年轻人中，大家更看好的还是慕容姑娘”。 说了这么多，其实不过只是杨晓凌为了安慰老人胡诌乱扯一通罢了，他对慕容颜又不熟络，最多也就只是听说过人家“缥缈仙子”的名头而已，实际上对于具体情况是一点都不知道。但杨晓凌想不到的是，今日他所说的这些话，却完全符合事实，甚至于在慕容颜后来接任缥缈峰掌教之时，杨晓凌都还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的胡言乱语竟真的变成了现实。 听杨晓凌说了这许多话，慕容柯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同时心中也有些担忧起来。如果真如杨晓凌所说，自己的女儿声名过盛，那她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老人实在不敢想，当年的端木敬为夺掌教之位竟对他这个最亲近的师兄都能下杀手，那如今端木敬会不会为了让自己的侄子端木轩顺利接任掌教之位，以便巩固他自己的家族势力而再次对颜儿下毒手。 想到此处，慕容柯只觉心里不由得涌出了一阵恶寒。 杨晓凌本还想接着再吹嘘一番，却眼见老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得赶紧住了口。 他本就是极其聪慧之人，料想老人心中此刻怕是在担忧女儿的处境，便赶紧开导道:“前辈不必担心，那端木敬虽然已对你下过一次毒手了，但我料想他绝不敢对慕容姑娘再下毒手”。 慕容柯眼睛一亮，问道:“怎么说”？ 杨晓凌自信满满的道:“前辈请想，虽然上一次端木敬对你出手时做的可谓干净利落，但缥缈峰那么多同门师兄弟真的就没有人怀疑过他吗，且不说别人，他自己这些年难道真的就活得心安理得？所以说，这一次端木敬是不管如何都不敢再冒一点风险的，故而我说，前辈你大可把心放宽，根本就不用担心慕容姑娘此时的处境”。 “嗯……”，慕容柯连点了几下头，道:“对对对，是我太敏感了，还是小伙子你有见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很仔细地打量了杨晓凌一番，随即赞叹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看事情却已如此透彻，这般老练的眼光见识便是我这老头子也自叹不如。这真可说得上是后生可畏啊，哈哈……”。 “眼光见识本就与年纪无关，只是遭遇不同罢了……”，杨晓凌轻叹一句。听老人如此夸赞与他，一时让他很不自然，自谦道:“前辈谬赞，晚辈怎敢与你老人家相比，只不过是你心中过于记挂慕容姑娘，关心则乱罢了，故而还没有我这个局外人看的清楚”。 “哈哈……”，慕容柯爽朗的大笑道:“好，很好”。 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很好，或许就只有慕容柯自己知道。 他一脸欣赏的看着杨晓凌，心中对这个年轻人可谓是满意极了。 年轻人不光看事情很精准，眼光独到，分析得也很透彻，做人又谦虚恭谨不自傲。某一刻，慕容柯竟像是在杨晓凌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而且，更有甚者，他觉得纵是他自己在杨晓凌这个年纪的时候，处事也未必有他这般老练。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落到如今这种下场？ 一阵倦意袭来，慕容柯打个哈欠，起身伸了伸懒腰，走过来拍了拍杨晓凌的肩膀，道:“我先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石床就在身后不远处，慕容柯走过去倒头就睡，不一会儿便响起了一阵细微的打鼾声。 面前的篝火早就燃泄了，只余下烧过的木炭还在暗夜中闪着明灭不定的红光。 不知不觉间，这次谈话竟已过了足足两个时辰。 夜已深，杨晓凌抬头望着d外，只看见漆黑一片，天空中竟连一点星光都没有。 “唉……”，长出了一口气，杨晓凌回头瞟了一眼已经睡着了的慕容柯，失落地叹息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第一百七十章 乞丐 暗夜，冷风凛冽。 脏兮兮的街面上满是馊水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臭水沟的味道，道旁更是四处堆满了杂物。 天际苍凉，无月。 这是一条行人稀疏的长街，两边密布着各种店铺，不过，大多都是些酒肆。 此时夜还不深，酒肆中不时传出阵阵的喧哗声，倒也算得上热闹了。 这里的酒肆，所买的大多就只是最便宜的烧酒，而来这里喝酒的，自然也不是那些高雅的有钱人，全是些活着社会最底层的苦命鬼。 这世上的穷人似乎永远比富人要多，所以，在整个金陵城里，像此处这样的酒家，至少有千八百家。 若单单只说穷人，怕还是有些过于模糊了，但要说到这世上最穷的人，想必有人立刻便能想到乞丐吧。 而在这条街上，自然也有好多乞丐。 忽然，原本宁静的气氛被一阵突兀的噪杂声打破。只听有人恶狠狠的叫嚷道:“打……打死他，没钱还敢跑来喝酒……”。 立刻有好事者从屋里跑出来向外张望，只见一个乞丐模样的年轻人急急的从一家酒肆中跑了出来，在他身后，紧跟着追出了几个店伙计打扮的人。 那几人模样看起来颇为凶恶，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气焰嚣张至极。有人边追边大声对前面的乞丐嚷骂道:“前面那小杂种，立刻给我站住，此时你若站住，大爷们最多就只打断你的一条腿，但要是让我们追上的话，嘿嘿……”。 说话之人一阵冷笑，听他的口气，想必这乞丐便是他们口中所说前去吃霸王酒的人了。但就为了一顿酒，他们竟要打断一个人的腿，心肠未免也太歹毒了些。 不过，好在那乞丐腿脚倒颇为利索，一阵小跑之后，竟是和后方追他的那帮人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然而，就在此时，他脚底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之下，他的人便一个狗啃泥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这下可乐坏了身后追他的那几人，一个个立刻围拢了上来。 一人满脸y毒的冷笑着道:“小子，跑啊，我说，你不是很能跑吗，怎么不跑了啊”？ 另一人同样y狠的笑着道:“说真的，这小叫花子跑的还真快，你看刚刚他差点就把我们给甩掉了”。 这时，已有人很不耐烦的嚷叫道:“说那么多干什么，先好好的揍他一顿再说”。 言语之间，几人手脚并用，雨点般全都落在了地上的乞丐身上。 那乞丐似已被完全吓傻了，他竟也不反抗，任由那几人的拳脚尽数全都打在了自己身上。他就只是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 几人对着地上的乞丐一阵狂踹猛踢，直打得手脚都软了，精疲力尽之下，这才气喘吁吁的住了手。 一人累得满脸是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想不到，这小子还挺禁打的”。 几人这时才注意到，在他们的一阵踢打之下，那乞丐自始至终竟是连哼也未哼一声。此时，他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好像快要断气的样子。 莫非，因为一顿酒，这些个店伙计竟闹出了人命？ 这下，可有些吓到这几个人了，虽说只是个乞丐，但好歹也是条人命啊。 他们就这样在大街上活生生的打死了一个人，这事要是被官府知道了，恐怕难以善了。 “喂，你这叫花子莫要装死啊……”，一人被吓得有些心虚了，声音颤巍巍的叫道:“快起来，不要躺在这里”。 另一人更是直接，又对着趴在地上的乞丐重重的踹了一脚，恶狠狠的吼道:“你这杂碎，快起来滚开，信不信老子真打断你的狗腿”。 然而，那个乞丐还是定定的躺在地上，连手指头都未动一下。 见乞丐没有反应，这下，第二个人也有些急了，他又急又怒，便要抬脚对地上的乞丐再踹几下。 旁边一人赶紧拉住他后退几步，示意他适可而止。随即那人又对其他人使个眼色，几人立刻远远的避开那乞丐，转身慌急的往回走。 当然，这些人逃离的时候，还不忘大叫道:“这人诈死……这人诈死，我们就暂且先不与他计较了”。 当下，这几人在打过人之后，两腿一迈便走掉了，对于那乞丐是不是被打死了，他们一点也不关心。 至于远处的那些好事者，眼见得再没有热闹可看，一时倍感无趣，大都也进屋去了。那乞丐的死活吗，实在与他们无关。 可怜那乞丐，被几人一顿乱踢，此时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眼看是快要活不成了。 本就行人稀少的长街，不知何时，竟一个人也看不到了。此时，就只剩下那个乞丐还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他真的被打死了吗？ 长夜清寒，此时又正值隆冬，那乞丐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似是已经断了气。 不一会儿后，两边的铺子里又传出了喧闹的猜拳声，似乎人们早已忘记了刚刚的这一幕。 一个乞丐而已，他是死是活，谁又会在乎。 随着夜越来越深，室外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冰寒的地面已冷到了让人不堪忍受的程度。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这时候外面偏偏又刮起了一阵大风。 肆虐的夜风，夹杂着一股冷彻入骨的凉意，猛烈地吹刮着那个乞丐的衣袍。 他那单薄的衣衫，根本就无法抵御这隆冬的酷寒。 随着寒风的摧残，他身上那件早已陈旧不堪的素布蓝袍便开始缓缓的在夜空里飘动。 就在这时，那乞丐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接着，他的脚也好像微微抽搐了一下。 莫非，他竟然还活着？ 他的确还活着，又躺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后，那乞丐终于挣扎着爬了起来。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都这时候了，他怀中竟然还抱着一坛酒，想来便是从刚刚打他的那家酒肆里拿出来的。 此时，他浑身上下全是脚印，就连脸上也满是灰尘，不过他怀中的那坛酒居然还完完整整的，想必定时刚刚在被那几个店伙计乱踢之时，他死死的将这坛酒护在了怀里，这才没有被打碎。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竟然把一坛酒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莫非在他心里，自己的命竟是连一坛最劣质的烧酒也比不上吗？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又从哪里来？ 在他这反常的行事风格背后，又有着怎样令人心酸的往事？ 先是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接着，他端起手中的酒坛子，一仰头，猛然间已将半坛子烧酒一股脑全灌进了肚子里。 酒入愁肠，只觉得嗓子眼像是被炭火烫过，一股撕裂般的灼痛感。与其说被他灌进肚子里的是烧酒，倒不如说是刚刚滚开的热油。 他只觉得连呼吸都已经有些困难了。 似乎就连胃也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刺激，立刻一阵痉挛，然后便是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紧接着，他就弯下腰不住地咳嗽起来。 他不住的咳嗽着，只咳得满头大汗，几乎将肺都给咳了出来，好一阵后，这才气喘吁吁的住了口，不过立刻，他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他不断的喘着粗气，期间又咳嗽了好几回，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后，他的气息才稍稍舒缓了些。 这边才刚刚好了一些，他立马又重新将酒坛子端了起来。还真是一个要酒不要命的人啊！ 只不过，酒坛子此时早已经空了。 他的脸上略微浮现出几丝失望，又用力的抖了抖，只是却连一滴酒也没有再抖出来。 似是感觉很沮丧，在原地站立了半天后，他随手将手中的空坛子往地上一扔。接着，也不看前方，只是吃力的抬了抬脚，向前缓缓的迈出了一步。 他走的很慢，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他就只是这样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 自始至终，他都把头垂得很低。他的腿似乎也没有完全伸直，就这样佝偻着身子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然后，他便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站在路中央，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闪避。 就这样，他和她刚好撞了个满怀。 那乞丐顿时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不住的低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身子颤粟着，竟是一连说了十几声对不起。 然而，前方被他撞到的人却毫无反应。她也不说话，看这样子，竟好像一点也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 于是，乞丐把头微微抬起了些，疑惑地向前看去。然后，他便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 同时，那女子也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儒雅如书生般的脸，也还算是俊朗，不过却是一脸的落拓，两眼毫无生气。 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显得很疲倦，但他的脸，在那了无生机的落魄背后，却透着一股浓重的沧桑与迷惘，以及那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沉稳气息。 这一刻，她的心忽然如针扎一般的疼。 这时候，那乞丐也终于看清了刚刚被自己撞上的女子。 只见她一袭紫衣如玉，身材高挑，及腰长发随意梳着，披散在身后。 最主要的是她的脸，透着一股浓重的魅惑气息，不得不说，这是一张美丽绝伦到几乎有些妖异的脸。 这张脸本不该属于人世，这简直就是一张妖精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是一个艳绝天下的妖女。 如此妖艳的气息，加上这幅绝美的容颜，在这世间除了林雨涵外，还会是谁？ 看到这里，他那无神的双眼中忽然闪过几丝精芒。当下他也不搭话，只是颤巍巍的转过身去，又跌跌撞撞的向他走过来的方向退了回去。 就在这时，林雨涵忽然深情款款的叫道:“杨大哥，是你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遗忘 原来，这个乞丐竟是杨晓风。 只是，虽然林雨涵已经认出了他，而且已经在开口叫他，但杨晓风却毫无反应。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林雨涵在叫自己。 他依然慢慢的往前挪动着脚步，半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眼泪缓缓滑落，林雨涵神色激动，不禁喜极而泣。她流着泪，再次叫道:“杨大哥，我知道是你，都这时候了，莫非……莫非你还是不愿见我吗”？ 杨晓风终于停顿了一下，淡淡的开口，道:“姑娘，妳认错人了”。 说完后，他再次缓步向前走去。 或许是好久没有说话了，他的嗓子已完全沙哑，他说话的声音，也已完全改变。 但是林雨涵却绝对能够肯定，眼前的这个乞丐，的的确确就是杨晓风无疑。 听着他的声音，她心里又是一痛。 当下，她再也顾不得其它，猛然跑上前来，从背后一把将杨晓风抱住。她的胳膊从他的腋下穿过去，双手十指在他胸前死死扣住，竟也不嫌他身上脏。 林雨涵将自己的脸紧贴着杨晓风的后肩膀，流着泪道:“杨大哥，为什么你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杨晓风的身子僵直在原地，感受着背后林雨涵嘴里呼出的热气，他的呼吸渐渐开始变得粗重起来，心跳也已渐渐加快了好多，可是他还是没有说话。 林雨涵用自己的下巴来回不断的磨蹭着杨晓风的脖颈，哭着道:“你知道吗，在你不辞而别的这段日子里，我有多想你。我把手下所有的人都派了出来，就只为了找你”。 杨晓风依然沉默着，他也只能沉默着。 林雨涵咬了咬牙，接着道:“杨大哥，你知道吗，因为你，我每天连饭都吃不下，我感觉满脑子就只有你的影子。晚上做梦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你在对着我笑，可当我伸手想要去拉住你的时候，你却忽然转身慢慢的走了。最近这段日子，我总是在半夜里惊醒”。 那被灼心的相思煎熬了这许久的人儿啊，此刻终于对着她所钟情的那个男子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夜风凄寒，在清冷的长夜里悄悄呜咽着。 为什么，世间的女子总是这般的多情？ 女孩那幽怨的低泣声，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尽数割在杨晓风的心头。 他的心并不是铁打的，他也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可是……。 碎了的，是谁的心？ 暗夜里，又是谁，在悄悄叹息着！ 杨晓风依旧沉默着。他无言以对，他此时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某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已完全停止了跳动。 其实，就算林雨涵自己不说，他也看的出来，此时，她的人实在已消瘦的不成样子了。 渐渐的，林雨涵停止了哭泣，此时，她终于找到了杨晓风，如此欢喜的时刻，为什么还要哭泣。所以，她非但没有再哭，反而是笑了笑，柔声道:“杨大哥，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杨晓风还是沉默着，可是他的呼吸却变得比刚才更加粗重。他的身体，也慢慢的开始颤抖起来。 林雨涵胳膊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她死死的抱着杨晓风，语气简直像是在祈求，温柔无限的道:“杨大哥，你跟我……跟我回去好不好”？ 虽然正是在最酷寒的冬季，但杨晓风的额头上却已开始在冒汗。只是，他仍旧没有说一个字。 为什么他还不说话，对身后这个如此这般痴爱着他的女子，对于她的这份深情，难道他此刻竟还要再拒绝？ 他怎么能忍心？ 终于，他用自己那还在发抖着的手轻轻的握住了林雨涵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 杨晓风紧紧的握着林雨涵的那双小手，他感觉她的手冷的就像一块寒冰一样。他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将她的手完全包住，那一刻，他的心已彻底融化，通过彼此紧握着的双手，他用自己心里的温度温暖着她的手心。 不知何时，肆虐着的冷风悄悄的静止了。寒夜似乎也变得温暖了许多。 深吸了一口气后，像是在心里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杨晓风缓缓的转过身来，抬头直视着面前的女子，淡淡的笑了笑，道:“好，我跟你回去”。 林雨涵立刻喜上眉梢，当下再也忍不住心中无限欢喜的愉悦之情，顿时对着他甜甜的笑了起来。在她的这一笑之下，仿佛连夜空竟也明亮了几分。 明眸流转，那温柔似水的目光啊，仿佛竟连他心底的悲痛也被她脸上的笑意给淡化了去。 她浅笑着看着杨晓风，眼中似乎又要流出眼泪来。 从掌心中传来的温度，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了好多。渐渐的，她美丽的脸颊上已浮现出两抹淡淡的红晕。 明眸如玉，皓齿似贝。这一刻，她已成了暗夜中最美丽的那一抹风景。 林雨涵的美，是那样的动人心魄，以至于竟让杨晓风略微一呆。 天上虽没有月亮，可是面前的女子，却比十五之期的月光还要明亮几分。明月很美，她却被月亮更美。 带着几分羞涩，她窃笑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只是…… 看着她的笑，忽然间，杨晓风的心却忽然沉了下去，而且是完全沉到了谷底。 曾几何时，记忆里也有一个女子，也像此刻这般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像此刻这般对着他明眸浅笑。 却不知此时，她又在何处？是不是她此刻，此刻她也正一个人，在这冷清的长夜里，孤独的思念着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男子！ 不知为何，此时杨晓风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害怕。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害怕，可能，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会遗忘？ 人总是会遗忘的，人也总是在遗忘。有些人，有些事，随着时间总是会从记忆里淡去，他当然也不例外。离开后，他真的很害怕有一天自己会遗忘了她。 同时，他也必须遗忘，刻意去遗忘。为何人生总会有这种矛盾的选择，为何命运要强迫人做出这种选择，为何生活总免不了两难的境地？ “自今日起，妳我情义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这是离开落雪谷的那天，自己亲口说过的话。 即便还存着几分念想，但他却一定要强迫自己遗忘掉她。或者说，不光她，还有过往的一切，所有的点点滴滴。 即便还存着几分念想，但他必须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的选择遗忘。他必须遗忘掉有关她的所有记忆。 因为，她是他仇人的女儿。 因为，当她那日在落雪谷和自己成亲的喜堂上选择了她父亲的时候，从那时起，她已与自己再无半点瓜葛。 第一百七十二章 唯一 时间仿佛又慢了下来，又停在了这一刻。 他和她彼此相望着对方，那一直紧握着的手，悄悄传递着甜美的心意，是不是，此刻便算是永恒？ 过了一阵后，林雨涵似是有些羞怯了，终于将自己的手恋恋不舍地从杨晓风的手里抽了回来，不过她立刻却又温情脉脉的缓缓拨弄了一下他凌乱至极的头发，心疼地问道:“杨大哥，你最近一定吃了很多苦，对吗”？ 杨晓风的确吃了好多苦，这一个月来，他一直都在靠乞讨为生，他俨然已是一个乞丐。就在刚刚，他还被人狠狠的打了一顿，可面对着林雨涵的询问，他却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又无所谓的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林雨涵这才仔细地打量着杨晓风，只见他全身上下满满的全是呕吐物，头发更是连一次都没有梳过，简直乱的像羊毛一样，甚至就连他的脸上，也全是污泥。 这……这真的就是杨晓风吗，真的就是之前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俊郎清雅的男子？ 林雨涵心中震惊非常，若不是此时杨晓风就站在自己面前，她根本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这一个月里，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只是，眼下却也来不及深究。 然而，更让林雨涵心痛的是，杨晓风浑身上下居然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简直就好像是六月天里腐坏了许久的死尸的味道，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闻到。以至于在这腊月天的冬夜里，这味道竟还是如此刺鼻，甚至已让人有些无法忍受。 林雨涵只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几乎已是恶心到了极点。刚刚是没有注意到，可这会儿，她努力强忍着这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但最让人触目惊心的还是杨晓风身上的那些脚印，尤其是他的脸，更是紫一块青一块的。 这段日子，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看到这里，林雨涵在震惊之余，完全已是已怒不可遏，转身朝后方怒吼道:“你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男子，确切的说是一个身材瘦长的中年男子，立刻从后方一处y暗的角落里迅速地朝二人这边飞掠了过来。 那人生的尖嘴猴腮，颅骨前倾，下颚也比常人要突出几分，看上去又高又廋。不过他的动作倒是敏捷之极，手脚也异常灵活。 他的身高，配上他的模样，简直活脱脱就是一只猿猴。 这个人便是风月教十二魔肖护法之一的灵猴孙跃。 至于其他十一人，依次是:智鼠、蛮牛、地虎、巧兔、天龙、冥蛇、铁马、绵羊、锦j、笨狗、拙猪。 在江湖上有这样一个说法，若非有十二魔肖护法，便不会有风月教的存在。因此，可想而知这十二人绝对个个都是武功一流的顶尖好手。 然而，这还只是地位稍低一点的护法，在护法之上，还有四位花使，就更不要说那风月教的教主林雄了。 所以，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反应出风月教这个武林第一大黑道组织的底蕴有多么可怕。 当下，孙跃几个起落，还真如一只矫健的灵猴一般，快速跃到林雨涵跟前，随即躬身到:“不知圣女唤属下来有何吩咐”？ “我来问你……”，林雨涵怒气正盛，用手一指杨晓风，冷冷的责问孙跃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孙跃转头有意无意的看了杨晓风一眼，厌恶的目光中夹杂着几丝鄙夷，即使是在林雨涵面前，也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看他的样子，想必是对杨晓风讨厌极了。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让孙跃感到惊异的是他内心的失望。他曾经也想过，能让圣女日夜惦记着的男人，纵然不是那睥睨天下、震慑一方、手握重权的英雄豪杰，也必是个倜傥风流、潇洒不羁、仪度翩翩的少年俊杰。亦或是个才貌双全、英武不凡、舞文弄墨的世家公子，可是如今看来…… 他们这些人煞费苦心的几乎将整个金陵城都给翻了个遍，到头来劳心劳力就只是为了找这样一个人？ 孙跃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可是堂堂的风月教十二魔肖护法之一的灵猴好不好。 不过就一个乞丐而已，那来的必要竟让林雨涵要如此的大费周折。 对于眼前的这个男子，孙跃实在是没看出他有何特别之处。他现在很是有些怀疑林雨涵的眼光，他甚至强烈怀疑林雨涵的认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现在真的很想问一句林雨涵，妳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但仔细一想又不对，即便是发烧烧坏了脑子也不至于傻得如此严重啊。 最后，孙跃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林雨涵如果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得了疯病，而且还病的不轻。 林雨涵神色一冷，对于孙跃的神态表情，她全看在眼里，不过她却一点都不在乎。 爱一个人，何必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不管其他人怎样看待杨晓风，不管别人用那种方式去对待他，她都不在乎。 她只知道，在自己心里，他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一个男子，他是她心里的唯一。 绝对不会有第二个男子可以超越他在她心中的份量，也绝对不会有第二个男子可以取代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她只知道，她爱慕这个男子。她只知道，她对他的爱慕之情，就好像前世亏欠他的债一样，她今生必须要偿还。对他的爱慕已成了她今生的宿命。 这份宿命，从他在缥缈峰下救她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注定。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最是痴情女儿心 眼下，林雨涵实在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见孙跃一直没有说话，遂冷哼一声，再次冷冷喝问道:“孙护法，我在问你话呢，杨大哥怎么会是这副样子，莫非你是聋子，听不到吗”？ “呃……”，孙跃被吓了一跳，立刻从沉思中惊醒。只是，对于林雨涵的问题，他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 其实，刚刚杨晓风被那几个店伙计围在地上乱踢的时候，他一直就在不远处观看。而且，之前圣女也早已吩咐过他，在找到杨晓风后一定要保护他不受别人的欺负。可事实是，他非但没有上前去替杨晓风解围，甚至还想再前去补上两脚。 正因如此，孙跃此时实在是不敢对林雨涵讲出实情，或者说，对于刚刚那一幕，他感觉实在是有些太丢脸了，故而不想再提起。 见孙跃吞吞吐吐的不说话，林雨涵顿时有些火大，生气的催问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跃嘀嘀咕咕的嗫嚅了半天，这才道:“刚刚这个乞丐……，呃……”。 林雨涵俏脸如霜，斥道:“你说什么”？ 孙跃又被吓了一下，看了看杨晓风，小声道:“刚刚这位杨公子，因为喝酒的时候身上没银子付酒资，故而……故而……”。 林雨涵不耐烦的喝斥道:“故而什么”？ 孙跃支支吾吾的接着道:“故而被几个店伙计乱脚狠狠的踢了一通，足足……足足有一刻多钟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悄悄后退了几步，随即伸手指着前面道:“对了，就是那家酒肆”。 听到这里，林雨涵先是一愣，随即顺着孙跃所指的方向看去，见那里果然有处酒肆，只是此时门却紧闭着，想来是里面的人大概已经睡了吧。 其实那家酒肆里的人并没有睡，不光他们没睡，这条街上好多家店铺的人都还没睡。此刻，那些酒家里的人暗中全都在悄悄地关注着当前街上发生的情形。 林雨涵何等人物，江湖的上人称其为妖女，可以说她不管走到哪里，身后总少不了惊艳的目光。 所以，自打她出现的那一刻起，立刻便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 此时，眼见得刚刚那个乞丐似乎和这女子关系匪浅，众人心中不觉想着这下定有热闹可看了。 果然，林雨涵眼神酷冷的盯着不远处那家酒肆，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难看。过了好半天后，她这才又转头看着身边的杨晓风，以及他全身上下那些刺眼的脚印。 空气忽然像凝固了一般，幽静的夜里，只听见林雨涵呼气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在尽力克制着，克制着自己心中那海潮般的怒意。 虽然林雨涵此时表面上看上去似乎并无异样，但站在她身后的孙跃却悄悄的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脚下更是不由得又向后退了好几步。 终于，林雨涵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意。转身，咬着牙，对孙跃一字一句的命令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这家店立刻从这金陵城里消失，彻底的消失”。 孙跃听得出来，虽然林雨涵话说的很平静，但却连一丝缓和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只有遵从。 “是”，孙跃回答的很简短，也很直接，就只有一个字。他很清楚，他也知道此刻林雨涵根本不想听他说太多的废话，而且他也不喜欢说废话。 他嘴上才刚说完这个“是”字后，双脚便立刻迈着大步朝那家酒肆走了过去。 孙跃一边走，一边冲后方一招手，立即，从好多y暗的角落里又有一些人涌了出来，紧追几步赶上了他。 这些人自然也是风月教的人，身为风月教十二大护法之一的灵猴孙跃，怎么可能会单独一人行动！ 这些人在经过林雨涵身边的时候，根本连看都没敢看她一眼，他们很清楚，那些人该看，那些人不该看。 就这样，一大队人马浩浩呼呼的直接朝着前面那家酒肆奔了过去。 林雨涵一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一切，半晌后，她忽又转头对杨晓风柔声一笑道:“杨大哥，以后在这金陵城里，你想喝谁家的酒都可以”。 杨晓风苦笑一声，不置可否的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只不过，我身上实在没有多少钱可以付酒资”。 林雨涵立即冷笑道:“我可以向你保证，等过了今夜，从此不管你走到哪里，都绝没有人再敢要你付酒钱。相反，那些开酒肆的老板们还会很荣幸的邀请你去喝他家的酒，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会跪着来求你”。 这话听起来有些可笑，但实际上却一点也不可笑。非但不可笑，甚至还有些可怕。 到了此刻，杨晓风自然再也笑不出来了。说实话，虽然刚刚那些人打了他，但对于林雨涵当前的这种做法，他实在不怎么认同。 或许，是他本性善良的缘故吧。又或许，是他太过于懦弱。 但不管怎么说，眼见得孙跃一大帮子人已到了那家酒肆门前，他只好淡淡的劝道:“算了吧”。 “算了……”，林雨涵有些惊讶，不解道:“他们把你打成了这样，你却说算了”？ 杨晓风不再看她，只把头转向一边，似像是对着那无尽的黑暗，道:“我已经答应了要跟你回去”。 林雨涵的心一软，不过却仍旧嘴硬道:“那又如何”？ 杨晓风抬头望着y暗的夜空，淡淡道“我既然答应了要跟妳回去，那自然一切都会听妳的。所以，不管以后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办不误，但此时，我希望妳能听我这一回”。 林雨涵的声音立即柔和了下来，低声道:“为什么”？ 无声的沉默着，良久，杨晓风才又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伤害谁，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林雨涵涩声道:“可是……”。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已被杨晓风打断。 他忽然回过头来，目光直视着她，忧伤的笑了笑，道:“我知道妳的心意，但我却不希望就因为这个缘故，让妳去伤害别人”。 “我不明白……”，林雨涵柔肠百结，努了努嘴，鼓起勇气问出了梗在心头的问题，道:“为何……为何你心中想的永远都是别人，却从来不曾为自己考虑过一丝半点”？ 杨晓风立即反问道:“那妳呢”？ 林雨涵皱眉道:“我……”？ 杨晓风自顾自的叹息道:“妳又何尝不是如此”。 林雨涵再也无言以对，只好无声的笑了笑。 杨晓风似已不想再多说，他最后看了眼孙跃那一帮人，随即背对着林雨涵走了开去。 只听他边走边缓缓的说道:“妳说我心里永远都只想着别人，却从来不曾为自己考虑过。但或许妳没有发现，其实，妳一直都和我一样”。 林雨涵呆愣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往事如烟，曾经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地掠过。 从缥缈峰下的第一次偶遇，到不久之后的再次相逢，再到后来黑石镇的那一夜。 林雨涵终于发现，杨晓风每一次的所做所为，都令她如此的难以理解。 缥缈峰下那一次，她本以为杨晓风是见自己生的漂亮，想来个英雄救美，以此来接近自己，可她最终却想错了。 他替自己解围后，根本就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后来，她让手下人去调查他，也就有了再一次相逢。 可那一次，他却又只是和她只简短的讲了几句话，之后便走了。 再到后来的黑石镇的那一夜，她夤夜去看望他。可那次，他完全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就在不久前，她把身受重伤，已经虚弱至极，或者说已是奄奄一息的他从清水山庄救了回来，但最终呢，他再一次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开。 而现在，他到底是答应了跟她回去。她心里自然欢喜，可欢喜过后，她的心里不知怎么却忽又多了几丝莫名的失落。 为何他给她的感觉，总是这样让人意外？ 或许，这正是杨晓风的特别之处吧。 倘若他和这世间的其他男子无异，那自己又怎会如此不顾一切的钟情与他。 他对她那种淡淡的，甚至可以说得上冷漠的态度，却反而让她对他更加的痴迷。 “咣当”一声巨响，让正在出神的林雨涵惊了一下，却是孙跃一帮子人已将那家酒肆的门板给踹塌了。 而另一边，杨晓风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黑夜之中。 林雨涵尤自叹了一口气后，对孙跃远远的叫道:“算了吧，这一次，就暂且先放过他们”。 随即她紧追几步，赶上了前面的杨晓风。 对林雨涵的态度，孙跃多少感觉有些诧异，不过圣女吩咐，他也只好遵从。 略带讽刺的目光，孙跃最后看了看那些已完全被吓得脸色惨白，正匍匐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着的店伙计们后，对手下人一挥手，道:“走吧”。 当下，众人立刻四处散去了。 夜愈发的安静，空气中的温度也完全降到了最低点。 不知何时，忽又起了一阵风。夜风中的冷意让林雨涵不由得将身上的衣服裹得紧了些。 杨晓风一路沉默着，而她，就这样悄悄的一直跟在他身后。 谁都没有说话，甚至自始至终，杨晓风连回头看都不曾看过她一眼。 走着走着，林雨涵心里渐渐涌出了几丝淡淡的忧伤。 到了此刻，他对自己依然还是这种漠然的态度吗？ 既然如此，那他又为何要答应跟自己回去？ 不知以后呢，以后又会如何？ 对于以后的事，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好，我跟你回去……”。 就在刚刚，他还笑着这样对她说。 可她却感觉得出，在他那淡淡的笑意背后，隐藏的却是刻骨至深的伤痛。 杨晓风对她的态度，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让人心痛。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是那样的落魄。 悄悄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原来，在杨晓风心里，竟从来都没有她的位置，一丁点也没有。 他对她，从来都不曾有过一丝心动。 原来自始至终，所有的所有，不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长夜漫漫，这条路，似乎根本就没有尽头。 抬头望天，已是一更时分。 或许是累了吧，走了许久后，杨晓风到底是停了下来。面对着无尽的黑暗，他又微微叹息了一声。 为何，这世上的女子总是如此这般的多情？ 之前的那个女子如是，林雨涵亦如是。 缘起缘灭之间，又叫他该如何取舍？ 落拓的笑了笑后，他缓缓回头，淡笑道:“夜已深，我们早些回去吧”。 林雨涵一惊，猛然抬头看向他，只是，杨晓风却已经再次缓步向前走去。 当下，她脸上顿时掠过几丝复杂的神色，似欢喜，又似讶异。半晌后，她紧紧的快步跟上了他。 第一百七十四章 灿烂的笑 天刚微明，破晓的气温冷得足以让人窒息。 冬日的晨初，地上结满了厚厚的白霜。 缥缈峰后山，慕容颜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山崖边，望着眼前的深谷，一脸的忧伤。 不知何时，两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了下来。原来，她也有柔弱的一面吗！ 可是，她不是一向都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吗，却为何要流泪？ 她又因何而流泪？ 是不是，她心中此时又想起了自己最亲的人，虽然记忆里他们的印象早已被时间模糊了。 往事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感觉竟比这冬日的冷风还要刺骨，一下下全都扎在女孩心里，让她终究忍不住落下了凄伤的眼泪。 记忆里，对父亲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从小到大，陪伴她最多的就只有娘亲和师父了，可是，就连和她一直相依为命的娘亲也在她十五岁那年离开了她。 那时，她根本都不知道娘亲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她也从师父那里听说过，娘亲当年在江湖上本也是个英姿飒爽、活泼开朗的奇女子，可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记忆里娘亲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犹记得开始时娘亲总是将她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默默的发呆，但那时她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很好的，可到最后那几年，娘亲甚至连她都很少见了。 在她的印象中，娘亲似乎从来都没有怎么笑过，她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有时候还会丢下她的小女儿跑出去，跑到这悬崖边对着面前的深谷自言自语。 那时候她才知道，娘亲是精神上出了问题。所以，每次娘亲一个人跑出去的时候，她总是悄悄的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那时她真的好怕，她好怕有一天她会失去最疼爱她的娘亲。但或许是老天总是太过于残酷吧，在十年前九月初八的那一天，娘亲还是终究丢下她一个人走了，永远的走了。 那天外边正下着大雨，仿佛连上天也在伤心的哭泣，可是她自己，那个彻底失去了母亲的女孩，那个当时只有十五岁的慕容颜却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是她并不伤心吗？ 恰恰相反。 那一天是慕容颜长这么大以来最伤心难过的一天，可是她却没有哭。 是不是她已经足够坚强，坚强到忍住了泪水，又或是她早已流干了眼泪。 也是从那一天起，慕容颜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生绝不会轻易流泪。 她要坚强，从那一刻起，她绝不能再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柔弱的一面。她一定要学着坚强，学着一个人去面对一切，纵然只不过是假装的也好。 可是此时此刻，为什么一向坚强的慕容颜，一个连娘亲过世的那天都没有哭的女孩儿却在此时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是不是，她已经不再坚强了，又或是她在此刻终于知道了娘亲得病的原因。 昨夜师父的一席话让慕容颜终于明白了。娘亲之所以会变成那个样子，整天沉默寡欢，甚至于到后来郁郁而终，全都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在父亲当年平白无故消失了之后，母亲内心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她的精神一下子便完全奔溃了。 因为心中时刻记挂着父亲，日夜担忧着父亲的处境。而那时她又小，母亲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她便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失去父亲的伤痛。 如此日夜忧思，痴念郁结在心中，久而久之，又怎会不得病。 终于，在丈夫消失九年之后，相思成疾的母亲孤苦伶仃的过世了。 慕容颜流着泪，眼睛痴痴的望着面前的深谷，入眼处，只有一片朦胧的薄雾。 “爹爹，你在哪里啊……”？ 没有人回答她。她本身所问的岂非本就是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一阵山风刮过，吹得慕容颜的裙角开始在晨风中缓缓飘动，也吹得谷中的薄雾慢慢流转起来。 忽然间，她就笑了。 她的笑，就像是这冬晨里的一线阳光，温暖而亲和。恰在此时，太阳也在天边露出了笑脸。 恍惚间，竟给人一种错觉，不知是慕容颜因为看到阳光而笑了，还是这太阳是因为看到她的笑才升起来的。 总之，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女孩的心也立刻变得阳光了许多。 这一刻，她俨然已成了舞动在云端的缥缈仙子，为她自己，也为这世间所有人带来了光明。 虽然脸上的泪痕还犹未干，但她的笑容却显得温和而灿烂。原来在哭过之后，人的心总会变得更加坚强。 痛苦早已远去，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都已不再重要。 伸手轻轻擦了擦残留在眼角的泪痕，下一刻，慕容颜灿笑着转身，大步往前山而去。 渐渐的，那些本来徘徊在谷中的薄雾也缓缓升腾着，缭绕而上淹没了女孩刚才所站立的位置。 不一会儿，阳光也和那朦胧的雾气接壤了起来。此情此景，竟美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一刻的缥缈峰，的确像是处在云中的人间仙境。可又有谁会想到，在如此梦幻般的美景之下，又掩藏着多少罪恶的人性呢。 原来这世间越肮脏的东西，外表却越是华美艳丽，可是往往在那艳丽的表象之下，所包裹着的心竟是那样的黑暗。 邪恶总是包藏在伪善之下。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人才会被它们的外表所迷惑。 升腾着的晨雾，在阳光的照耀下看上去美得如梦如幻。所以，此刻绝不会有人想到，在那层层浓雾之下，还有两个正遭受着不幸的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秘密 绝谷谷底。 面前的篝火烧的正旺，以至于虽是在冬晨，d里的温度却也很是暖和，至少一点也不觉得冷。 杨晓凌独坐在火堆旁，静静的沉思着，只感觉心中迷茫极了。 慕容柯轻微的鼾声不时传入杨晓凌的耳中，老人依然还睡得那么香。 可是，杨晓凌却实在感觉有些迷惑，他搞不懂一个人在这样的破d中竟还能睡得着，而且还睡得很香。 尤其是这个人竟还有着那般凄惨的遭遇。以上种种，实在让他非常不解。 篝火熊熊燃烧着，薪柴自然烧得很快，不一会儿后，火光相比起刚才来小了许多。杨晓凌只好起身又往火堆里重新添加了许多木柴进去，干柴遇火，立刻冒出了一阵热烈的火苗，甚至比刚开始时烧的更盛了一些。 望着眼前这最寻常不过的变化，杨晓凌正拨弄着火堆的手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有如鹈鹕灌顶，心中的困惑顿时一下子全解开了。 人生岂非正如面前的这堆篝火，希望便是那火星。虽然总免不了有各种各样的挫折和不幸一直在压制着我们心中的火焰，以至于最严重的时候甚至都快要把那火光给熄灭了，但只要我们心中还有希望存在，在挫折和不幸过后，我们的心总会再一次燃烧起熊熊烈火，甚至于比之前还要更加旺盛。 就好像刚刚那样，一夜的沉寂让杨晓凌本以为昨晚的那堆火已完全熄灭了，可是在他新添了一些木柴进去之后，火堆不是再一次燃烧起来了吗！ 原来人心并没有如我们所想象的那般脆弱。相反，人的心远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坚强许多。只要心中的希望不灭，即使再多的不幸也休想将我们击倒。 这也正是为什么人在经历了挫折之后会变得更加勇敢，同时也更加坚强。只因为，在遭遇不幸的时候，希望还一直牢牢的存在于我们心底的最深处。 想通了这一点，杨晓凌便笑了。这一笑，他的心情一下子便好了很多。 接着，他大笑着走出d去，随后在d口处停住脚，仔细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虽然在这绝谷中已经有好几天了，但他却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般认真地看过这里。 目光所至，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离他不远处的一片松树林，虽然此时寒风瑟瑟，但松树们那挺拔的身姿却依旧是那般巍峨俊秀，仿佛竟是丝毫不惧这冬日里冷冽刺骨的朔朔寒潮。 此时，周遭的其它草木大都已衰竭了，不过松树们那墨绿色的针叶非但没有一丝枯败的迹象，反而愈发显得的苍翠欲滴。 甚至在繁茂的枝叶间，还不时传出来几声鸟儿的鸣叫声，就像是一曲优美的乐曲交织回响在绝谷之中。 仔细看去，却是一群晨起觅食的鹧鸪正飞烁其间。 原来不光只有人才会经历各种各样的苦难和折磨。原来，这世间所有的生命都在与命运不屈不挠的抗争着。 生活总会给予我们太多不幸的遭遇，但生命在遭遇不幸的同时，也会萌发出足够应对一切苦难的坚强和勇气。 跌宕起伏间，岂非正是人活着的真谛。 杨晓凌目光上扬，只见原来笼罩在头顶上的那层薄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了，朝阳此时已照在远处的山头上。 人生岂非也是这样，苦难和挫折总是让人一次次徘徊在迷失的边缘。每当这种时候，人的心总会因为迷茫而看不清前路，但是当浓雾散去的时候，你会发现，原来阳光一直都在。 而且，雾后的阳光总是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同时也更加热烈。 虽然阳光还没有洒落下来，但杨晓凌仿佛已能感觉到它那温暖的热度。这一刻，他心中的希望之火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看来今天你的心情不错嘛”，慕容柯的话从身后传入了杨晓凌耳中。 他转身的时候，老人已微笑着从d里走出来，随即在他身旁站下，开口道:“是不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杨晓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却一愣，转头略微惊讶的看了看老人，不解道:“前辈莫非知道此刻我心中在想什么”？ 慕容柯淡淡一笑道:“记得你自己说过，你是被人追杀到走投无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不得已选择跳崖的”。 杨晓凌淡然道:“不错，我的确是这么说过”。 慕容柯再次一笑道:“当日我把你从崖底背回来的时候，你还尚在昏迷中。故而你可能不知道，我曾检查过你的伤势，有一点令我很奇怪”。 “哪里奇怪”？ “我检查你伤势的时候发现你身上除了一些被树枝刮擦过的挫伤外，再没有其它伤痕。而且，虽然当时你尚还在昏迷中，但你的气息却很平稳，没有丝毫紊乱的迹象”。 “想不到前辈竟是一个如此细心之人……”，杨晓凌心中老人的观察力已有些佩服了，可他嘴上却不解道:“但是，前辈你刚刚所说的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 慕容柯仍旧笑着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个被追杀到身处绝境，以至于在迫不得已之下竟选择跳崖的人，身上怎么会就只有几处因刮擦留下的皮伤，而且就连气息也完全没有紊乱的迹象”。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转头直视着杨晓凌，淡淡道:“所以，从那时我便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因为被人追杀在不得已之下才被迫跳崖的，而是因为一些事，你心中一时想不开，伤心过度之下选择了跳崖自尽”。 杨晓凌默然，既然老人已经看出来了，他也不打算再有所隐瞒，遂点头道:“不错，我的确是因为在极度悲痛之下，一时想不开，感觉活着已没什么意思。心中想着干脆一死了之，这才想到了跳崖”。 虽然早已明了，但此刻听杨晓凌亲口说出来，慕容柯还是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惊讶之情。 他一脸震惊，讶异道:“为什么，你还这么年轻，今年才刚刚二十五岁不到，怎么就想着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呵呵……”，杨晓凌很是凄惨的笑了笑，沉默半晌道:“若不是心中的绝望已到了彻头彻尾的程度，以至于对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谁又会想着自杀呢！” 慕容柯沉默着，沧桑的脸上闪过几丝落拓，随即忍不住长叹一声，道:“都是些苦命的人啊，为何这世上不幸的人总是这么多”。 不过，他立刻却又笑了笑，目光柔和地看着杨晓凌，就好像一个慈祥的长辈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和声道:“能跟我说说你的遭遇吗”？ “我……我……”，面对着老人那柔和却又深邃的目光，杨晓凌忽然竟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只感觉自己的秘密已被老人完全看透。 第一百七十六章 遗憾 虽然他心中还在抗拒，但嘴上却已然开口道:“罢罢罢，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对前辈你说说又何妨。或许，这也是你我的缘分吧”。 杨晓凌说着却将目光慢慢移向别处，沉默了片刻后这才又接着道:“前辈知道清水山庄吗”？ 慕容柯当然知道，他昨夜就已说过，他不光知道清水山庄，而且他此生最佩服的人正是清水山庄的家主杨霜子。 所以，杨晓凌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些多余。又或许，他之所以这样问，不过只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题而已。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老人却还是点头回答道:“当然知道，而且我记得我已说过，我此生最敬重和佩服的人便是清水山庄的庄主杨霜子”。 杨晓凌很是凄惶的笑了笑，悲声道:“虽然前辈知道清水山庄，但前辈却一定不知道，早在十一年前，清水山庄便已经从江湖上彻底消失了”。 “什么……”，慕容柯惊呼一声，虽然对于杨晓凌此时提到清水山庄，他心中已有所预料清水山庄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已严重到了如此地步，当下深深皱眉道:“你刚刚所说的彻底消失到底是什么意思”？ “消失了的意思就是消失了……”，杨晓凌淡淡的回了一句。这句话的意思本就已很明显，再没有过多解释的必要。 慕容柯只得再次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晓凌没有再立刻搭话，忽然间，他像是已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中，等了好久，才道:“十一年前的中秋之夜，大家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清水山庄的人自然也不例外。吃过晚饭后，我们一家人像往常一样出去赏月，便在此时，没有丝毫征兆，可怕的事情突兀间就发生了……”。 他仰起头，缓缓闭上了双眼，努力克制着尽量不让泪水流下来，继续道:“大批的黑衣杀手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突然间涌了进来，二话不说，立即便开始了疯狂的杀戮。顷刻之间，清水山庄的人一个个眼看着倒在了血泊里……”。 慕容柯听得心里发颤，胃里也一阵难受。虽然他不在现场，但他却也能想象得到，那是一副怎样可怕的场景，他甚至已能感觉到那时的血腥气息。 老人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此时杨晓凌的拳头已然紧握。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手上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的r里，可是他却浑然不觉。 难道他竟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其实不然，他当然会痛，只是相比起心里的痛，手上的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那后来呢……”，虽然慕容柯已不忍再问下去，可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嘿嘿，后来……”，杨晓凌惨笑一声，神色痛苦至极，就连身子也忍不住一阵颤粟，可是他的语气却相当冷静，过了一会儿道:“短短两个时辰不到，清水山庄百千余口人已全部被屠戮殆尽，幸存者寥寥无几，自打那之后，清水山庄便从江湖上彻底消失了”。 “呼……”，慕容柯长出了一口气，慢慢问道:“你是说，清水山庄在十一年前遭遇了横祸，以至于竟在一夜之间满门尽被屠灭了”？ 杨晓凌没有说话，此时他的心早已痛得连开口说话都感觉很吃力。 慕容柯先是一脸震惊，随即却又茫然道:“怎么可能，清水山庄是武林第一大世家，若论实力，在江湖上绝对可以算得上顶尖。势力如此庞大的一个家族，竟会在一夜间惨遭灭门之灾，这怎么可能”？ 老人一边说一边不住的摇头，对于杨晓凌的话，他实在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可是杨晓凌说得情真意切，却又不像是在说谎。 杨晓凌的这幅样子，又不由得老人不信。 慕容柯心中疑惑至极，嘴上反复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清水山庄竟然被灭门了，这怎么可能”？ “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杨晓凌淡淡道:“就好像前辈你待之如弟的端木敬却对你下了毒手，你觉得这件事在别人听起来认为有可能吗”？ “呃……”，慕容柯被杨晓凌的话噎了一下，苦笑着道:“的确，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呵呵……”。 话说到这里，慕容柯对杨晓凌的身份大概已猜到了几分，当下瞟了他一眼，问道:“那你是……”？ 杨晓凌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远处天边的流云，幽幽答道:“我便是当年清水山庄惨祸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三人之一，清水山庄的二世子杨晓凌，另外两个是我大哥杨晓风和……”。 泪水再次滑落了下来，伤心的往事他早已不想再提起，但顿了顿后，他还是道:“另外两人是我大哥杨晓风和……和我妹妹杨晓溪”。 到了此刻，慕容柯实在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走过来在杨晓凌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本打算说句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又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看着他那还略带着几分青涩气息的面容，听着他所讲的那些往事，慕容柯心里实在感觉有些惋惜。不过，他脸上却很努力的假装着笑了笑，虽然连他自己也知道这笑容有多勉强，可他终究还是笑着道:“不管怎么说，至少你现在还活着，而且，你大哥和你妹妹也都还活着，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不幸中的万幸……”，杨晓凌似已站立不住，不过却依然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涩声道:“的确，以前我也这么认为，可现在……”。 慕容柯一惊，立即追问道:“现在怎么啦，莫非又出了什么意外”？ 杨晓凌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好使劲甩了甩头，好让自己的思绪可以清醒些。接着，他凄楚的答话道:“十一年前祸事发生时，我与大哥便失散了，之后我和妹妹被一个身份不明的神秘人物所救，后来便一直跟随着那个人，更是认了他为义父”。 慕容柯了然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和你妹妹能在那场祸事中得以幸免于难，到现在还一直活着的原因”。 杨晓凌点头道:“不错，这些年来一直就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些，但毕竟还有个亲人在身边，故而内心多少还有几丝慰藉”。 慕容柯疑惑道:“那你大哥呢，你刚刚不是说在祸事中幸存下来的人还有你大哥吗”？ 杨晓凌痛声道:“从那一夜之后，我大哥自此便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这十年来，我也曾四处打听过，可是却渺无音讯，他完全从这个世间消失了。当时我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种结果，可能大哥也遇难了。但或许是老天垂帘吧，就在几个月前，我终于再次和他得以重逢，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当年是被我父亲的结义三弟李木清所救，这才活了下来。之后的这些年，他便和李木清一起过了十年的隐居生活”。 慕容柯惊呼道:“李木清，可是当年的剑神，原来他居然还活着，呃……”。 尴尬的笑了笑，老人道:“那个，你接着说”。 杨晓凌话题一转，问道:“不知前辈你知不知道，当年与我父亲义结金兰的除了李木清外，还有一个人——当今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的谷主洛文斌”？ 慕容柯点头道:“怎会不知，当年若非因为被一些杂事耽搁而错过了的话，只怕当时这金兰结义的就不止你父亲，李木清和洛文斌他们三人了，恐怕还得再加上我”。 似乎觉得很可惜，以至于在过了这么多年后，老人在讲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一脸的遗憾。他补充道:“你不知道，因为这个缘故，我当年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即便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了，但现在想起来，心中还觉得非常惋惜呢”。 杨晓凌轻叹一声，道:“我一直以为与我父亲结义的就只有李木清和洛文斌，不想连前辈你也牵涉其中，虽然后来错过了让前辈你觉得有些遗憾，但是……但是这却也不是最遗憾的”。 慕容柯也略微叹息着道:“的确，我的这点遗憾又算得了什么，想当年我和你父亲那一辈人叱咤风云，纵横江湖的时候，那气势是何等的豪迈。可谁能想到，这才过了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当年不可一世的武林三杰如今又都是什么下场”。 杨晓凌黯然道:“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弹指一挥间，光y已如流水东去，再难回还啊。俊杰多早夭，正如红颜易早老，英雄岂非总免不了迟暮之悲”。 “英雄迟暮……，英雄迟暮啊……”，慕容柯凄迷一笑，喃喃低语道:“李木清过早远避，如今已退身江湖之外，你父亲杨霜子在十一年前的灭门惨祸中凄惨身死，而我自己也已在这与世隔绝的幽谷中空熬了十九年岁月，恐怕余下的时日也不多了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矛盾 很简单的几句话，却道出了老人无限沧桑的心情，以至于在杨晓凌听来，一股深重的悲凉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当下，慕容柯又很是落寞的笑了笑，似叹息，又似感慨的道:“人生最悲哀之事恐怕莫过于此了吧”。 杨晓凌沉默着，不禁也黯然叹息了一声。 “哦，对了……”，慕容柯忽然转头看着杨晓凌，问道:“你刚刚说到洛文斌，不知他又怎么啦”？ “他……他……”，杨晓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痛苦无比，同时双眼中更是生出了一股滔天般的恨意来，不过他却依旧很冷静，最终只是咬了咬牙道:“当年，我母亲和洛文斌的夫人同时有了身孕，因为洛文斌与我父亲的这层关系，当时两家人便指腹做媒，为两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定下了亲约。后来，我母亲与洛文斌的夫人分娩时诞下了一名男婴和一名女婴，这两个孩子就是我大哥杨晓风和当今落雪谷的大小姐洛清雪”。 慕容柯了然道:“这么说，你大哥和洛清雪两个算是自小就订下了婚约的娃娃亲了”。 杨晓凌点头，道:“正是”。 慕容柯感慨道:“你们清水山庄与落雪谷同样都是武林第一世家，你父亲与洛谷主又是义结金兰的异性兄弟。不得不说，你大哥和洛清雪的这桩婚约着实是一件美事啊”。 杨晓凌面无表情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世交故旧之情，对大哥的这桩婚约，以前我也觉得很好”。 “以前……”，慕容柯嘀咕了一句，杨晓凌刚刚的表情变化，他全看在眼里。从杨晓凌的话中不难听出，他自己其实也是很看好他大哥和洛清雪的这桩婚约的，可为何他现在的态度却是这样，这让慕容柯心里很不理解，疑惑道:“那你这是……”？ 杨晓凌冷冷道:“婚姻大事，本就多由父母做主，所以我大哥和洛清雪的这桩婚约要是放在普通人家，倒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洛清雪却偏偏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女子”。 慕容柯追问道:“莫非是洛清雪对这桩婚事不满意，或者是她不太愿意”？ “不是……”，杨晓凌立刻断然否认，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洛清雪自己非常愿意，我大哥也非常愿意，我们两家的长辈们对这桩婚事更是满意无比，尤其是洛文斌，他可是很看好我大哥这个女婿的”。 慕容柯有些不明白了，皱眉道:“说了这么多，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这到底是要表达什么呀”？ “没什么……”，杨晓凌依旧淡淡道:“前辈莫急，且听我一一说来”。 慕容柯神态稍稍放松了些，不过却仍是皱着眉头，道:“我在听”。 杨晓凌徐徐说道:“虽说从小就知道自己有这门亲事，但因为之前也没见过面，所以洛清雪起初对我大哥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还有些讨厌。试想，洛清雪是何等人，且不说她本身就有多聪慧，就她这堂堂的落雪谷大小姐的身份，便足以让她藐视世间一切男儿”。 慕容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的确，就单单洛清雪的身份，对平常人来说实在有些高攀不起”。 杨晓凌接着道:“这样的女子，自然眼高于顶，岂会对寻常男子动心。而且，洛清雪自小性子冷淡孤傲，一向脾气执拗的她有时甚至连父兄的话也很少听。所以，她自小从骨子里便对这门长辈们在她还未出生之时就已经为她安排好了的亲事十分排斥”。 慕容柯略微无奈的苦笑道:“的确，聪明人一向就很有主见，自然不会太听话。像洛清雪这样的女子，想必在很多小事上就已经让长辈们很头疼了，又何况是在这种涉及到自己终身的大事方面，在这种大事上她又怎会乖乖听从长辈的安排”。 杨晓凌继续道:“于是，在洛清雪十六岁那年，也就是十一年前，她再也忍不住要来清水山庄退婚了”。 慕容柯眉头一挑，诧异道:“洛清雪居然主动跑到你家来退婚了”？ “正是……”，杨晓凌微微点头，道:“当时，洛清雪和她父亲洛文斌一道来了清水山庄，本是打算来退婚的，可是在洛清雪和我大哥正面相见后，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说到这里，杨晓凌忽然就有些想笑。记忆里，当年在云水间里洛清雪和大哥订婚的那一幕此刻似乎又浮现在他眼前。虽然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但他依然还清晰的记得当时自打大哥走进云水间的大门伊始，洛清雪的目光就一刻也没从大哥的身上移开过。 不知不觉间，一丝淡淡的笑容在杨晓凌脸上悄悄闪过，仿佛此刻曾经最温情的记忆在不经意间竟被唤醒了。 那些和亲人们在一起的时光啊，虽然早已远去，但至今想起来却依然还透着一股浓浓的暖意。不过在下一刻，杨晓凌下意识的又沉下了脸，看上去仍旧显得那般忧伤。 “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慕容柯一愣，追问道:“不知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况”？ 不知何时，杨晓凌的语气听上去比刚才缓和了些，道:“这世上的事情从来就这么反复无常。当日，洛清雪本是来退婚的，可是她和我大哥正面相见后，这两个人便同时在心里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对方”。 “啊……”，慕容柯先是一呆，随即实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只感觉肚皮都有些笑疼了，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想不到你所说当时发生的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况竟然是这样。如此看来，当日这洛清雪对退婚之事肯定是连一个字都再未提过了”。 杨晓凌终于也淡淡的笑了笑，点头道:“正是这样。洛清雪与我大哥本就已有婚约在身，这次相见，两人彼此对对方又是一见钟情。所以，当日洛清雪非但没有退婚，反而更是当着两家长辈们的面正式和我大哥订下了婚约。于是，在我父母和洛文斌的见证下，洛清雪和大哥的这门亲事便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有趣……有趣……，原本是打算要退婚的，最后却变成了订婚，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点吧……”，慕容柯颇为感慨的嘀咕了一句，他接着更又拊掌大笑着赞叹道:“如此说来，你大哥定然也是个非比寻常的人物了。若非不是个俊郎儒雅，潇洒不凡的翩翩佳公子，就绝对是个豪气干云，聪慧绝顶的好儿郎了。反正，总之是个冠古绝今的少年俊杰就对了”。 只是，杨晓凌的回答却让慕容柯感觉实在有些意外，只见他缓缓摇头道:“不是”。 慕容柯皱眉道:“不是”？ 杨晓凌点头道:“的确不是。我大哥其实很普通，就是个平凡到无法再平凡的人而已。前辈刚刚所说的那些特征，在他身上半点也找不到；前辈刚刚所说的那些特质，我大哥半点也没有”。 慕容柯呆了一下，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些，很是不解道:“我不明白”。 杨晓凌淡淡的问道:“前辈不明白什么”? “你刚刚也说了，以洛清雪冷傲的心性，这世间的普通男子她恐怕是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不错”。 “你刚刚又说了，洛清雪和你大哥第一次见面之时，两个人彼此之间便同时不约而同的喜欢上了对方，这种喜欢甚至达到了不可救药的程度”？ “正是”。 “你刚刚还说了，你大哥其实只不过就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 “的确”。 慕容柯这下彻底被搞糊涂了，很是疑惑的问道:“那我问你，这洛清雪既然对一般的男子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那么，以她的心气之高，又怎么会喜欢上你大哥这样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你不觉得你这前后所说的话实在是有些自相矛盾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情意 杨晓凌淡淡道:“不矛盾，我说的话非但一点都不矛盾，而且还很有道理”。 “哦……”，慕容柯这下觉得杨晓凌说的话不光只是有些矛盾，而且还很好笑。当即，他忍不住笑了笑道:“那你说说，你话中的道理在哪里，怎么我一点都听不出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在那么一瞬间，杨晓凌仿佛也笑了笑，道:“不知前辈有没有吃过酒席，就是那种最好的酒配上最好的菜的最上等的酒席”？ 慕容柯似乎已有点明白杨晓凌的意思了，只是他却依旧皱着眉头道:“当然吃过，在二十多年前我做缥缈峰掌教的时候，每个月最少也要吃十多次那样的酒席”。 杨晓凌又道:“不知前辈觉得那样的酒席吃起来味道如何”？ 慕容柯嘴巴动了动，竟像是在回味一般，过了一会儿道:“好酒配上好菜，自然滋味无穷”。 杨晓凌立刻又问道:“那如果整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平均一天三餐每顿都让你吃那样的酒席，又会如何”？ 慕容柯神色一僵，苦笑着道:“不要说一日三餐，就算是一日一餐，我想不管是谁，时间久了他都会腻味的。如果真到了那时候，我更愿意就着白开水吃粗馒头”。 话说到此处，杨晓凌的意思实在已很明了。他感叹道:“一个人对饭菜的态度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对人呢”。 慕容柯点头表示认同，至此他已完全明白了杨晓凌的意思。 杨晓凌却又冷淡地笑了笑，接着道:“什么翩翩公子，少年俊杰，这种人的确是寻常的普通女子心中所倾慕爱恋的对象。但做为堂堂落雪谷的大小姐，洛清雪自小到大所接触到的，岂非全部刚好正是这些人，如此这般，时间过得久了，她自然便觉得腻味了”。 慕容柯实在已无法进行反驳，只得认同道:“所以，当那天洛清雪碰见你大哥这个平凡至极的男孩子的时候，反而觉得很新鲜。这个男孩子与她之前所接触到的其他人相比较起来，竟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缓了口气，他接着道:“此时，你大哥的这种平凡反而给予洛清雪一种奇特的感觉，加之她与你大哥本就有婚约在身，故而这种奇特的感觉此刻俨然已变成了对她的一种强烈的吸引”。 杨晓凌点头道:“的确如此”。 慕容柯感慨道:“这也就难怪洛清雪和你大哥第一次见面就各自深深的喜欢上了对方”。 杨晓凌也感叹道:“或许这就是我大哥和洛清雪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缘分吧”。 慕容柯点头道:“看来的确是这样”。 随即，他又笑着道:“你说，你大哥和洛清雪到底是纯粹的一见钟情呢，还是……？换一种问法，又或者会不会是因为这自小就定下了婚约的缘故，以至于让你大哥和洛清雪彼此心中对对方都存着几丝遐想，待后来正式见面的时候发现对方又恰恰正好就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故而这才有了这所谓的一见钟情”？ “不知道……”，杨晓凌摇了摇头。对于老人这奇葩的问题，他的确是不知道。 顿了顿，慕容柯又道:“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却还是不明白”。 “前辈不明白什么”? “你前前后后讲了这许多，就只讲清楚了一件事，你大哥杨晓风与洛清雪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两家的长辈就指腹做媒为他俩订下了娃娃亲。后来，因为两人第一次见面心里就彼此喜欢上了对方，于是便当着双方长辈的面正式订立了婚约”。 杨晓凌淡淡道:“我本来的意思也就只是为了要说明这件事”。 慕容柯不解道:“那你说明这件事的意图是什么，或着说，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杨晓凌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黯然道:“我是想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家遭了祸事的话，恐怕现在我大哥和洛清雪的孩子都已经有五六岁了吧”。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慕容柯悲凉的笑了笑，道:“如果人生有那么多如果的话，那人生岂非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倘若每个人都可以选择用如果的方式去活着的话，那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想必定然会无趣至极”。 “是啊，人生本就没有如果……”。 如果杨晓风没有和洛清雪订立下婚约，如果清水山庄没有遭遇那场祸事，如果在杨晓风消失的这十年间洛清雪没有为他苦苦相守，如果杨晓风消失十年后再次回来的时候因为一心复仇没有去落雪谷认亲，如果洛家父子因家道中落没有再认杨晓风这个还未正式过门的女婿的话…… 如果所有的所有，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那又该多好。至少在杨晓凌看来，如果没有以上这些事，至少局面不会是现在这样。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接不接受，有些事，它的的确确就发生了，而且，一丝挽回的余地也没有。 “呵呵……”，凄惨的笑了笑，杨晓凌继续道:“当年，我们双方长辈原本打算在正式订婚后不久便让大哥和洛清雪拜堂成亲的，就连吉日都挑好了。记得当时刚好又恰逢哪一届的武林新秀会要在我们清水举办，我大哥和洛清雪便约定，俩人要在武林新秀会上合力对敌，力求摘得桂冠，如此也是向大家表明他俩准夫妻的身份，在江湖上留下一段佳话，事后便正式完婚，可谁知……”。 对于杨晓凌此时的心情，慕容柯完全明白，可却不知该怎么来安慰他，只好叹气道:“人生无常，命运叵测，今天的我们，又怎能料到明天会发生的意外呢！” 杨晓凌沉默半天，淡淡一笑道:“虽然那时我才十四岁，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但我却也看得出来，那些日子，是我大哥这一生中过得最开心，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或许对我大哥来说，那样的心情，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慕容柯也淡淡一笑，和声道:“我明白”。 渐渐的，杨晓凌的心情又沉重了许多，很是忧郁的接着道:“按理说，我们家出事后，随着我大哥的消失，他和洛清雪的这桩婚事其实也就作罢了，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大哥消失的这些年里，洛清雪竟然拒绝了所有去落雪谷向她提亲的人。我大哥消失了十年，她也就一直苦苦等待了十年，而且完全是在连我大哥的一丝消息都没有的情况下，她依然默默的为大哥相守着”。 “十年……”，慕容柯惊呼道:“你说洛清雪竟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里，就只为了一个早已生死不明的人，居然拒绝了所有向她提亲的人，就只为你大哥一个人苦苦等待了十年”？ 杨晓凌默然的点了点头，道:“正是”。 慕容柯那早已饱经风霜的脸上忽然就涌上了一股浓浓的敬意。或许是有些激动，以至于连他脸上那沧桑的皱纹也一下子舒展了开来，此刻，他感觉自己沉寂了许久的心又跃动了起来。 他再也忍不住赞叹道:“看来这洛清雪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孩儿，你大哥此生能得到她的芳心青睐，实在可以说得上是不枉此生了”。 “是啊。本以为早已被时光冲淡了的感情却在岁月沉淀中愈发变得刻骨铭心……”，杨晓凌点头道:“洛清雪对大哥的情意实在已太重，重到了让人无法承受的地步”。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陈年过往，惹得人痛哭一场（下） “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像洛清雪这样的好女孩儿……”，慕容柯笑着感慨道:“不得不说，你大哥是幸运的。做为一个男子，此生有女如此待他，夫复何求啊！” “哈哈……”，杨晓凌忽然却反常地凄笑了一阵，道:“的确，为了对得起洛清雪的这十年相守，我大哥这次回来后直接就去了落雪谷。那会儿，他甚至一度放弃了要报我们一家灭门之仇的念头。那时他心里就只想一直陪着洛清雪，以后两个人在一起过平淡的日子，他实在已不想再因为报仇而让洛清雪为他担心，他更不忍再因为报仇而让洛清雪为他担惊受怕。想必那时大哥可能很害怕，他害怕因为自己要报仇而让洛清雪受到伤害。十年等待，已经让洛清雪受了太多苦，他实在已不想再让她受到哪怕一点点的苦”。 慕容柯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在这一点上，你大哥做的很对”。 缓了缓，他接着道:“人世间的仇恨本就无休无止，杀戮所带来的只会是更多的杀戮。不管曾经的仇有多深，但早已经过去十年了，现在有洛清雪这样一个女子陪在他身边，你大哥若是还不知道惜取眼前人，而是要让洛清雪跟着他一起去和仇人搏命的话，那他就太不应该了”。 杨晓凌黯然伤神道:“大哥正是因为心中明白洛清雪对他的情意，知道如果他要去报仇的话洛清雪必定会跟着他一道去，所以为了她，他只有放弃复仇。也正是因为这样，虽然他放弃了报我们一家的灭门之仇，但我却并不怪他。毕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我心里也并不想因为他要去报仇而辜负了洛清雪这样一个好女孩儿。所以，重逢的时候我更是把妹妹也丢给了他，那时我心里本希望，有大哥照顾，妹妹以后能在落雪谷过一段平安日子的……”。 “做的好，一个人活着，尤其是做为一个男人，活在这世上什么最重要，一千个人可能会有一千种答案，但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感情。人活着若是没有了情感，那与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慕容柯不由得多看了杨晓凌一眼，眼中流露出一股浓烈的欣赏之意来，大声赞叹道:“你和你大哥都做的很好，男儿在世本当如此，就你们兄弟俩的这份胸襟，这份对至亲至爱之人的责任，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杨晓凌无所谓的道:“我所做的事谈不上好或是不好，更没有对错。我只是认为，人活着总是要承受些痛苦和委屈，有时更免不了要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但若是这种牺牲是为了身边的亲人或者爱人，我觉得不管他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因为，在我心里，我认为……”，他似有些痛苦，又有些困惑，转头和慕容柯对望了一眼，随即又立即抬头看向远处，道:“我心中认为，这世上绝没有一种东西的价值会比亲情和爱情更珍贵，更重要，同时也更值得让人去守护。所以，为了保护我爱的不受到伤害，为了能够让她们的生活过得快乐而又舒心，纵然是要我牺牲掉我所有的一切我也绝不犹豫，哪怕是我的命”。 慕容柯不禁大笑道:“年轻人有热血，有担当这点本是好的，但想法多少极端了些。哦，对了……”。 老人话锋一转道:“你刚刚只说到亲情和爱情，那友情呢，难道在你心里，友情的价值竟会比前面的二者要低”？ “友情……”，杨晓凌冷冷道:“这世上被朋友给出卖了的人还少吗”？ “被朋友出卖了的人……”，慕容柯脸上的肌r一阵抽搐，他现在的这幅样子，不正是被最好的朋友——亦弟亦友的端木敬一手造成的吗？话说到这里，他只有苦笑着道:“的确，这世上被朋友给出卖，伤害了的人实在太多。正是因为彼此是朋友，所以你心中没有提防他，更不会对他有戒心，这才给了他伤害你的机会。然而，纵然有太多人被自己的朋友给出卖了，但被爱人背叛了的人似乎也不少吧”。 杨晓凌淡淡道:“我没有朋友，自然也不就懂得什么是友情，我心里也没有至爱之人，同样也就不懂得爱情。我更不是大哥，不明白洛清雪在他心中所占的份量，但即使做为一个外人，从洛清雪的这十年等待中也能够感受到她对大哥的这份情意有多重，更不用提大哥本人了”。 慕容柯表示认可，点头道:“的确”。 “难得的是，我大哥这次回到落雪谷后，不光洛清雪待他一如当初，谷中的其他人，尤其是洛家父子对他的态度也很友善。他们并没有因为我大哥当前的身份地位而对他有过丝毫的嫌弃，对大哥和洛清雪的这桩婚事更是没有过半点抵赖。所以，虽然我大哥当时一无所有，但洛家父子还是很快就为大哥和洛清雪定下了拜堂成亲的日子”。 “好好好……”，慕容柯一连说了好几个好，欣喜道:“看来这落雪谷的人个个都是这般的有情有义，洛文斌的为人自然不用说，想不到就连他的一双儿女也全都是如此的深明大义。暂且不说洛清雪为你大哥苦守十年，竟连洛清羽也甘愿看着妹妹嫁给你大哥这样一个可以说得上一无所有的人，就这份气度，实在不愧是名门大家之男儿”。 杨晓凌略微疑惑道:“前辈知道洛清羽”？ 慕容柯淡淡一笑道:“我本就与洛文斌相熟，虽然我在这绝谷中已有十九年了，但我出事那会儿洛清羽都快有十岁了，又岂会不知。哦，对了，你说你大哥回到落雪谷后不久，洛家父子就把他和洛清雪正式成婚的日子给定下了”？ 杨晓凌沉默良久，黯然道:“正是。因为洛清雪和大哥的这场婚事整整迟到了十一年之久，而洛清雪又等了大哥整整十年，故而这拜堂的日子就定在了今年的十一月初十”。 “有趣，有趣，这日子定的还真有纪念意义……”，慕容柯先是笑了笑，随即嘀咕道:“今年的十一月初十，这么话，如今距离你大哥的婚期才过了不到月余”？ 杨晓凌痛声道:“正是”。 老人没有注意到，杨晓凌的手指又开始紧握，脸色也越来越悲痛，勉强站立着的身子又开始打颤，整个人在酷冷的晨风中已在不住的哆嗦着。 是不是，他的精神也已经到了快崩溃的边缘？ 慕容柯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丝欣慰的笑容来，长出了一口气，笑着道:“看来洛清雪这十年的苦守总算是没有白费，如今她和你大哥这对苦命鸳鸯在经历过许多煎熬之后终于有了结果，倒也不枉她这十年如一日的等待了你大哥一场”。 “呵呵……哈哈……”，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下来，带着恨，带着伤心，甚至还带着几许淡淡的嘲讽。一滴，再一滴，慢慢的滴在脚下的枯地上，同时，仿佛也滴进了杨晓凌心里。只是，那滴在心里的，并不是眼泪，而是血。 杨晓凌的心已痛得在滴血。他先是一阵凄厉的惨笑，接着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不住的自语道:“有了结果，大哥和洛清雪有了结果，如今大哥和洛清雪总算是有结果了啊。嘿嘿……”。 慕容柯倒退两步，几乎吓得从原地跳起来，这下着实被惊到了，急急追问道:“怎么啦，莫非是又出了什么意外吗”？ 杨晓凌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轰然一下子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抱膝，头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胸膛里，伤心的泪有如开闸的洪水一般，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阳光还没有照下来，此刻，在这清冷的绝谷中，除了风声似乎就只剩下了杨晓凌那悲拗的低泣声。 原来，虽然伤口已开始结痂，但离愈合实在还差得太远。 否则，又怎会被轻轻一碰，鲜血便再次迸发而出。 本以为早就被淡去了的那些陈年过往，如今再次谈起的时候，却不想又惹的人忆起了心中最深的悲伤。 第一百八十章 选择，没得选择 缥缈峰地势奇高，太阳初升的时候，第一缕阳光便已洒在了缥缈峰上。最新章节阅读 慕容颜从后山走回来的时候，阳光也正好照在缥缈峰顶的大广场上。 沐浴在这温暖的阳光下，慕容颜的心里也感觉暖洋洋的，接着一抬头，远远的，她就看到了端木轩。 大广场上的那些青石板是酷冷的，冷得就像是三九天里的寒冰，而且是又冷又硬。 阳光却是最温暖的，尤其是在这深冬的晨早。 温暖的阳光洒在脚下那些冰冷的青石板上，仿佛给它们镀上了一层和阳光同样温暖的颜色。这一刻，似乎就连它们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是不是哭过了之后，人心中就会感觉轻松许多？ 至少现在，慕容颜就感觉从来都没有这么轻松过。深吸了一口早晨偏冷的空气，她缓缓抬头向前看去，于是她就看到了正站在前方不远处的端木轩。 虽说在这缥缈峰顶光普通弟子的人数就多达两千余人，这还不算那些长老和杂役，仔细算来整个缥缈峰顶的人数加起来至少有三千余，但此刻眼前这片偌大的广场上，竟就只有端木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想必是天气酷寒，故而在晨c过后，那些弟子们又全都跑回去睡回笼觉了吧。 心念及此，慕容颜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自顾自的嘀咕道:“我缥缈峰贵为天下第一大派，不过却有能想到，如今的缥缈峰弟子竟是这般娇贵，一点也吃不得苦”。 远远的望了端木轩一眼，慕容颜忽然想到了昨夜师父对她提及的掌教师尊要师兄去落雪谷提亲之事，心下便不免有些好奇，却不知道师兄自己怎么想的？ 既然心中有疑惑，慕容颜便打算向去端木轩问个明白。 空旷的大广场上，端木轩背对阳光而立，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投s在地上的影子，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昨夜叔叔所说的话似乎又清晰的在耳边响了起来。 “轩儿，你回去后好好准备一番，过几天后便去落雪谷提亲吧……”。 从背后仔细端详着叔叔的背影，端木轩总觉得叔叔今天有些奇怪，但他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 “叔叔，你是说真的……”，端木轩又惊又喜，竟有些不敢相信此刻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不过，紧接着他却又担忧道:“只是，此时去落雪谷提亲怕是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的……”，端木敬背对着端木轩负手而立，头也不回的冷笑一声，道:“娶洛清雪为妻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夙愿吗，此时便正是去向她提亲的最好时机，可你却这般拖沓，莫非是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端木轩立刻反驳道:“只是，此时距离她与杨晓风的婚期才不到一个月，这会儿去向她提亲，她会答应吗”？ 虽说端木轩一直以来都很努力，但洛清雪对他的态度，实在是让他对自己没多少信心。 “杨晓风……”，端木敬略带嘲讽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厉声质问道:“莫非在你心里，竟觉得自己还比不上那个杂碎。莫要忘了，他只不过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而已，而你，可是堂堂的缥缈峰少掌教”。 “堂堂的缥缈峰少掌教……”端木轩自嘲的笑了笑，随即握了握拳头，咬牙道:“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可怜虫啊，不管是论身份、还是论地位，我都比杨晓风要强千百倍，这样说来，杨晓风的确就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不过我也知道，虽然我贵为缥缈峰的少掌教，但如果要相比较一下在清雪心中的份量，我又算得了什么”？ 可能这是端木轩最不愿承认的事实，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 “那又如何……”，端木敬冷笑道:“就算杨晓风占据了洛清雪的整个身心又如何，那日她与杨晓风拜堂之时你也在场，你觉这两个人此生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端木轩只有沉默，他实在已无话可说。想到当日落雪谷在杨晓风与洛清雪成亲大堂上的情景，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心中竟有几分刺痛。 现在这种局面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吗，他不是一直期望着洛清雪和杨晓风之间发生什么意外吗，可为何他的心竟会痛？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不是本该高兴的吗。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杨晓风这个他和洛清雪之间最大的障碍了，可他此时却为何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非但高兴不起来，而且，只要一想到当日杨晓风离开时洛清雪那伤心绝望的样子，他就感觉自己的心如针扎一般，一阵阵撕裂般的疼。 那会儿，他多想那个伤心的人不是洛清雪，而是他自己。他心里多想可以替她分担一点她的痛，他甚至愿意去替她去承受这所有的痛，可事实却是，他不能。 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就只有眼睁睁的看着。 洛清雪悲泣落泪的那一幕，已像魔咒一样刻在了端木轩心里，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立刻就会想起。 “只是，如今毕竟距离清雪与杨晓风的婚期不过才一月有余，当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所以此时去落雪谷怕是实在不合适吧”……，端木轩终归还是有些迟疑，道:“叔叔，要不先等一段时间再说”？ 端木敬的语气中已带着几丝愠怒，不耐烦的道:“别说了，你下去好好准备吧，你只需要按我的安排去做就可以了，其它的事不用你管”。 “呃……”，端木轩似乎被惊了一下，在原地呆愣了半天，最后只得答应道:“那好”。 忽然，端木敬却笑了笑，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我保证此次你去落雪谷提亲，不光是洛家父子，就连洛清雪自己也一定会答应的”。 虽然端木敬说的似乎很轻松，但端木轩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非但不轻松，甚至还有些担忧道:“不知叔叔为何会如此肯定”？ 端木敬又淡淡的一笑道:“因为洛清雪以及她的父兄，他们根本已没有第二种选择”。 听了这话，端木轩感觉心里又是一痛，苦笑一声道:“叔叔的意思，我明白了”。 “那你去吧……”，端木敬已开始在催促，顿了顿，又道:“你最好准备的快一些，我实在不想等太久”。 端木轩又是一呆，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叔叔的背影，道:“那我先下去了”。 说完转身迈步离开。 端木轩终于发现今天叔叔奇怪在什么地方了，往日叔叔对他说话一向都是正面对着他，而且多是商量的语气。可今日，自始至终叔叔都是背对着他，而且言语之间多是命令的口气，确切的讲更像是在下达什么任务。 刚要出门，忽听端木敬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毫无感情的问道:“轩儿，你觉得慕容颜如何，或者说，她的城府怎么样”？ 端木轩立刻顿住脚，感觉叔叔这问题问的有些莫名奇妙，只好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端木敬冷淡道:“相比起你来，慕容颜在你们这年轻一辈中，她的人气和影响如何”？ 端木轩笑了笑，和声道:“论武功，慕容师妹绝不差与我；论人气，更是在我之上”。 端木敬仍旧淡淡道:“那你可还记得慕容颜的父亲是谁吗”？ “当然记得，我们缥缈峰的前任掌教慕容柯师伯……”，端木轩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随即，他略微皱眉，缓缓转过身来，望着端木敬的背影，不明所以的问道:“不知叔叔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端木敬的声音仍旧听不出有什么感情变化，淡淡道:“那你觉得，她会不会威胁到你的少掌教地位”？ 端木轩猛然抬头，惊道:“叔叔说什么”? 端木敬一字一句的道:“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要打压一下慕容颜，或者……或者直接铲除她”？ “呃……”，端木轩长吸一口气，心中的震惊程度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过了良久，他才缓缓摇了摇头，坚决的开口道:“慕容师妹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我早已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所以，不管是谁，若是敢动慕容师妹一根头发的话，我绝不与他善罢干休”。 “呵呵……”，端木敬淡淡的笑了笑，冷冷道:“我知道了”。 端木轩再不说话，转身大步出了房门。 端木敬依旧定定的站在原地，站了好久，直站的天色都黑了下来。 “夜幕又降临了吗，这天怎么黑的这么早”，端木敬也不知是在问谁。 一丝丝薄雾从远处的山谷中升了起来，被风吹动着缓缓向这边飘了过来。 此情此景，端木敬忽然感觉到无比的失落。望着窗外的黑夜，他那已满是皱纹的脸上慢慢现出了几丝深深的倦意来。 他累了，他的确也厌倦了。 他也曾想过要放下，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已经无法放下了。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甚至都已不是他自己想要做，而只是被各种因素鞭笞着，让他不得不去做。 究竟是命运选择了人，还是人自己选择了命运？ 端木敬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就只能被命运推动着，身不由己的往前走。 “哈哈……，没得选择的又何止只有落雪谷的人，其实我们每个人又有谁不是这样啊。只是，不知这没得选择的到底是人，还是命运本身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失望 原来，一个人活在这天地间实在太过于渺小，有好多事情我们都没得选择，也无法逃避。最新章节阅读 想想也是，在命运面前，又有谁能逃得掉呢。 “师兄，你在想什么呢”，女孩轻柔的话语把端木轩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一转身，才发现不知何时慕容颜已站在自己身后。 “师妹，这么早啊，这时候跑出来干什么呀……”，端木轩回过神来，朝慕容颜身后看了看，微笑着道:“怎么，就只有妳一个人啊”？ 慕容颜点了点头，笑着道:“夜太长了，睡不着，故而一大早跑出来晒晒太阳”。 “哦，是这样……”，端木轩和声道:“冬夜确实难熬，出来晒晒太阳也好”。 慕容颜注视着端木轩，笑问道:“师兄也是出来晒太阳的”？ 端木轩抬头望向远处，目光中流露出几丝忧郁的神色，淡然道:“算是吧”。 慕容颜也顺着端木轩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轮朝阳正好从东方升起，灿灿光辉，散发着灼热的温度，竟让人无法直视，以至于只一眼，便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她只好将目光收了回来，再次仔细地打量着身边的端木轩，良久，轻声唤道:“师兄”。 “啊……”，端木轩应了一声，转头和慕容颜目光相接，总感觉师妹眼神中夹杂着几丝难明的意味，当下略微皱眉道:“妳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嗯……”，慕容颜轻点了一下头，柔声道:“我有几句话想问师兄，但却不知道合不合适”。 端木轩微微一笑，神色温和道:“妳我师兄妹之间还有什么合不合适的，有话就说”。 慕容颜感慨万千，道:“看此时朝阳初升，光辉万丈。可谁能想到，片刻之间便又斜阳残照，红日西沉。细细想来，人生一世，岂非也是如此”。 端木轩叹息一声，道:“人生苦短，本就悲喜交织。师妹这么说，莫非是有什么心事吗”？ 慕容颜却没有立即开口，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昨天听师父说起，掌教师伯找他商量了一下，要你再去落雪谷提亲，不知有没有此事”？ 端木轩脸色一滞，过了半天，道:“不错，叔叔昨日的确有对我说过这件事”。 慕容颜立即追问道:“那不知师兄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端木轩苦笑一声，有些无奈道:“落雪谷出事当日妳我都在场，当时的情形如今还犹在眼前。虽然我心中一向爱慕清雪，但若要我此时去落雪谷提亲，实在是很不妥。不过，既然是叔叔吩咐，做为晚辈，我也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慕容颜淡然一笑，道:“这么说，这趟落雪谷之行师兄是去定了”？ 端木轩点头道:“不错，我正要回去做准备，若是没什么事情耽搁的话，可能三五日后就要出发了”。 慕容颜再不说话，只是定眼上上下下仔细的端详着端木轩，清澈的双眸间渐渐流露出几许微不可查的失望。良久，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阵后，她又转头再次望向远处，只见朝阳如火，只是却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心里蒙上了一层y影，期间更夹杂着几丝担忧。 然而，慕容颜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心中的y影究竟从何而来，她又到底在担忧些什么！ 端木轩何等聪明，对师妹的表情变化，尽数全看在眼里，当下淡淡的问道:“莫非师妹认为我做的不妥”？ 慕容颜微微摇头，不置可否的道:“没什么妥不妥的。如今洛清雪与杨晓风的婚事俨然已绝无可能，师兄若是喜欢洛清雪，眼下正是向她提亲的最好时机”。 端木轩冷哼一声道:“那师妹妳这幅表情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慕容颜否认一句，随即又诚恳的规劝道:“虽然眼下的确是师兄你向洛清雪提亲的最好时机，但我还是希望你的这趟落雪谷之行暂时缓一缓，毕竟……”。 “毕竟什么……”，端木轩不待慕容颜说完便打断道:“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慕容颜缓缓开口道:“毕竟如今距离洛清雪与杨晓风的婚期才过了不到月余，师兄你此时去落雪谷提亲，只怕会伤害到很多人”。 端木轩自己其实也觉得此时去落雪谷提亲实在不太好，但听慕容颜这么说，心中不由得起了一阵无名之火，冷哼一声道:“妳说此时去落雪谷提亲会伤害到好多人，谁，杨晓风吗”？ 慕容颜沉默着，没有点头回答，不过也没有否认。 端木轩目光如刀，直直的注视着慕容颜，口气凌厉道:“相比起杨晓风来，似乎我和妳的关系更亲近一些吧，师妹妳莫非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慕容颜实在不想与端木轩争辩，只好沉默着不开口。 端木轩冷笑一阵，继续道:“妳刚刚说到伤害别人，莫非伤害到杨晓风的人是我，莫非当日洛文斌那样对杨晓风是我授意的”？ 慕容颜赫然抬头，目光毫不避让的注视着端木轩的脸，不过却依旧还是没有说话。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恍然明悟，有人在十一年前灭了清水山庄，那现在该轮到谁了，自然是落雪谷。 而要对付落雪谷的话，自然没有什么比从洛清雪身上下手更合适的了。只要娶了洛清雪为妻，而后以女婿的身份控制接手落雪谷，可以说简直不用费吹灰之力，同时还能连带着将杨晓风这个清水山庄的余孽除去，更是将灭清水山庄的嫌疑嫁祸给了落雪谷，让江湖中人的矛头直指落雪谷。 这还真是个一举四得的好计策啊。却不知缥缈峰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其实只要问一个问题便可揣测出一二，以清水山庄的实力，放眼当今武林，有哪一家势力能在一夜间就将其给满门尽灭了。 想到这里，慕容颜只觉得浑身发寒，过了半天后，她又再次将脸移向别处，同时心里不免又叹息了一声，脸上的失望之色也更浓。 端木轩得理不饶人，冷冷质问道:“师妹妳说我伤害到别人了，那妳有没有想过我，我不过就只是喜欢洛清雪而已，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是一种错误”？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可若是……”，慕容略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很是无奈的道:“罢罢罢，暂且先不说这个”。 她转头看了端木轩一眼，关切道:“其实，我劝师兄不要在此时去落雪谷提亲，本也是为了你好”。 端木轩很是讽刺的一笑道:“妳竟是为了我好，可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啊”。 慕容颜定了定神，平静道:“师兄有没有想过，当日洛文斌为何会那样做。纵然是他对洛清雪和杨晓风的这桩婚事有所不满，但也不至于在女儿的婚礼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新女婿下杀手吧”。 “这……”，端木轩一时语塞，沉默半晌道:“这点我也想不通，按理说，以洛文斌的城府气度，实在不是一个做事冒失的人”。 慕容颜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对于杨晓风的来历，师兄想必也知道。那么，现在就请你好好想想洛文斌当日的行为，是不是可以解释的通了呢”？ 端木轩脸色大变，愕然道:“妳是说，洛文斌与当年的清水山庄灭门惨祸有关”？ “我并没有这样说……”，慕容颜望着远处，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幽幽说道:“我只是想让师兄明白此时去落雪谷提亲的个中利害关系，千万莫要因一时冲动而不明不白的陷入到什么y谋中了都不知道”。 端木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淡道:“师妹妳的话我记下了。不过如何行事，我心中自有分寸，就不劳妳费心了”。 “那师兄你好自为之”，既然端木轩都这样说了，慕容颜实在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转身离开。 只是，走了几步后，她忽又回头看着端木轩，温声道:“我父母离开的早，一直一来陪伴我最多的除了师父，就是师兄你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我心里，早就将你当成大哥看待了”。 端木轩身子一震，猛然抬头看着慕容颜的背影，嘴角的肌r微微抽搐了几下，心中的气也消了几分，不过，他仍旧嘴硬道:“那又如何”？ 慕容颜轻笑着道:“因此，如果说这世上谁最了解师兄你，那绝对就是我了”。 端木轩实在无法反驳，只得承认。 慕容颜接着道:“我和师兄你也算得上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所以，打小我就知道师兄你的性格一向要强，有时甚至还有些偏执，就比如在你对洛清雪的感情这一点上”。 “偏执……”，端木轩毫不在意的反问道:“偏执不好吗”？ “无所谓好与不好……”，慕容颜似乎很有耐心，依旧和颜悦色的说道:“我只是想提醒师兄，你的这种性格，多少让我有些担忧”。 “担忧……”，端木轩冷哼一声道:“为什么要担忧”？ 慕容颜依旧和声答道:“我知道师兄喜欢洛清雪，但千万莫要过于执着，更不要因妒生恨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来，否则，到最后只会落得个害人害己的下场。这就是我为你担忧的原因”。 话已说完，她也不再停留，当即缓步走开了去。 望着慕容颜的背影，端木轩不由得一阵冷笑。只是，面对着这个他早已当做亲妹妹看待的女孩儿，心中到底却无法太过生气。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一惊，抬眼处，慕容颜早已在几步开外。 不由多想，他赶紧叫道:“师妹，等一下，我有话要对妳说”。 慕容颜的脚步立即停下，只是她却没有问，也没有再转身来看。 沉默，让人压抑的沉默。端木轩沉默着，又思索了好久，此时他其实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心中的想法对慕容颜讲出来。 “师兄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怎么却又不开口啊”，慕容颜等了好一阵也不见端木轩说话，只得疑惑的问了一句。 “啊……”，端木轩被惊了一下。四下看了看，眼见得没什么人，这才无比认真的道:“师妹以后行事，还是尽量低调一些的好。毕竟妳是前掌教的女儿，因为这个缘故，如今已经有人暗中开始注意妳了”。 慕容颜身子一震，美丽的双眸间不由得闪过几丝精芒。联想到昨晚师父的议论，以及此时端木轩所说的这几句听起来很是有些莫名奇妙的话，感觉心中实在惊异非常。不过，皱了皱眉后，最终她却只是淡淡的回话道:“多谢师兄的提醒。你的话我记下了，你的意思，我也知道”。 话说完后，她大步走开了去。 眼见得慕容颜走远了，端木轩这才苦笑着转身望向远处。赫然发现，朝阳已升得很高，此时，阳光已完全照在缥缈峰顶。 冬阳温暖而又热烈，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下，让人倍感舒适。 只是不知为何，端木轩却感觉自己的心里渐渐笼上了一层浓重的y霾。 “执念吗，太深又怎么样”，慕容柯凄厉的低笑着。 一朵朝云被风吹着从远处缓缓飘了过来，被初阳染成了灿灿金色。 “因妒生恨，嘿嘿……，因妒生恨啊，可那又如何……”，端木轩不住的低笑自语着，行状几近疯魔。随即，他再次凄笑着，坚决道:“为了清雪，为了得到她，不管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甚至是搭上我的命我都愿意。但同时，我也一定要让杨晓风死，他必须死”。 某个转角处，慕容颜缓缓的走着，走得很平稳。可是，忽然间，她身子一个趔趄，几欲跌倒。 后方师兄的话让她感觉不寒而栗。 只听端木轩怨毒的道:“杨晓风啊杨晓风，你不能怪我，要怪就只怪我们爱着的是同一个人，可是……可是在清雪的心里却从来都只有你的位置”。 端木轩的声音除了怨毒外，明显又多了一些痛苦。仿佛愤慨，又仿佛伤怀，只听他淡淡的道:“所以，只有你死了，清雪他才会注意到我。又或者，纵然你死了，清雪也不会爱上我，但我端木轩得不到的，这世间任何人都别想得到”。 慕容颜的心完全沉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后，她再次缓步向前走去。 此时此刻，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悲哀，对人性的悲哀，以及失望。 同时，她心里，对端木轩，或者说对整个缥缈峰，也已经彻底失望。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命换一命 不知道眼泪有没有愈合伤口的作用？ 或许有，又或许没有，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总之，人在伤心的时候总是要流泪的。 可能流过泪之后，人就会比以前坚强一些吧！ 缥缈峰，绝谷底。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杨晓凌终于停止了拗哭。只是他依旧蜷缩着身子，目光呆滞的瘫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身体紧紧的缩成了一团，那样子实在像极了受伤的小兽。 一旁的慕容柯神色凝重的看着杨晓凌，他仿佛能够感觉得到此时杨晓凌心中的痛。虽然他还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看杨晓凌眼下的表现，他已然能够想得到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绝对又发生了很凄惨的祸事，否则，他又何至于要哭得如此伤心。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只是未到伤心处啊……”，慕容柯很是落魄地叹息了一声，当然更免不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恍惚间，他忽然感觉眼前的这一幕竟是那样熟悉。杨晓凌的种种遭遇，实在像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杨晓凌眼下的状态，也和自己出事之初的状态完全一样。 慕容柯实在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巧合。但他却清楚的知道，对于这样的巧合，实在还是少发生几次的好。或者说，对于这种巧合，最好是一次都不要发生。 想来不管谁遭遇了这种事情，都不会太高兴。只因为，这种遭遇本来就不是一件能让人高兴的事。 这个世界上，伤心的人实在已太多，悲惨的事同样也实在太多。 或许，正是因为他自己亲身经历过，所以，他绝不希望这世上再多一件伤心事，那样的话，就会少几个伤心人。只是，同时他也清楚的知道，这终究不过就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想到这里，慕容柯心中不由得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担忧起来。然而，他却就只能是眼看着杨晓凌空流着伤心的眼泪却毫无办法。 眼下他还不知道在杨晓凌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也就没法安慰他。 当下，见杨晓凌的情绪似乎稍稍缓和了一些，慕容柯赶紧问道:“到底怎么啦”？ 杨晓凌终于把头抬起来看了慕容柯一眼。只是很快的，他又将目光移向别处，两眼无神的望着远处的山头。 脸上的泪痕犹未干，然而杨晓凌的人相比之前却好像坚强了许多。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踏前几步，走到距离慕容柯一丈左右的地方站下，随即抬头望天，只见暖阳高照，日光已洒在绝谷的半山腰处，想来再过一会儿，便能完全照到谷底了。 站定了身子，杨晓凌的手再次握紧。他的声音似乎又变得激动起来，只是他却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背对着慕容柯，缓缓说道:“在我大哥与洛清雪拜堂那日，趁着礼成敬茶之际，洛文斌……洛文斌那老贼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就对我大哥下了杀手……”。 他的语气中竟带着无尽的恨，以至于听起来竟有些怨毒。 “什么……”，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慕容柯惊的从原地直接跳了起来，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过了好半天后，才难以置信的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杨晓凌凄声道:“怎么不可能”？ “这……这……这……”，慕容柯实在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万般疑惑道:“洛文斌的为人我了解，并不是那种狡诈好杀之人。而且，你刚刚也说了，你大哥这次回到落雪谷后，不光洛清雪，洛家父子待他也一如当初，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会在女儿的婚礼上对女婿下杀手，这说不通啊”。 泪水再次涌了出来，杨晓凌只好努力仰起头。现在的他，实在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慕容柯感觉心中的震惊程度根本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同时，也为杨晓风的命运深深担忧起来。有谁能想到，老丈人竟会在女儿的婚礼上对女婿突然发难。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已经危急到了怎样的程度。 只是，他却怎么也想不通，洛文斌究竟为何要那样做。以他对洛文斌的了解来看，对方绝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所以，当日洛文斌并不是因为不愿女儿嫁给杨晓风才对其下了杀手。而且，即使洛文斌真的不满意女儿的这桩婚事，也不需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吧！ 可若不是如此，洛文斌那样做却又是为何？会否是这其中还有什么更大的隐情？ 当下，慕容柯只感觉心中一片困惑，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你大哥有没有……”？ 他自然是想问当时杨晓风的状况，有没有遭遇毒手。可是，这种话他又如何能问得出口。 杨晓凌也懂老人的意思，不过却没有立时回答。沉默半天后，他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接着开口道:“我大哥没事，虽然当时情况万分危急，但我大哥还是避过了洛文斌的那致命一击，而且到现在也还活着，一直还活着”。 “呼……”，慕容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甚至还笑了笑，道:“这样就好。你大哥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避过洛文斌的致命一击活了下来，看来还真是福大命大，呃……”。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老人赶紧住了口，讪讪笑道:“我并不是要咒你大哥，只是觉得他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侥幸逃过一劫，着实很不容易”。 杨晓凌涩声道:“的确，有谁能想到洛文斌竟会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对女婿出手。也就是说，在那种情况下，绝对不会有人能避开他的那一剑”。 慕容柯轻笑着道:“但是你大哥却做到了。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他还是活了下来”。 杨晓凌也笑了笑，很是凄惨的笑了笑，道:“可前辈你知道我大哥为何能够活下来吗”？ “不知道……”，慕容柯略微皱了皱眉，心中已感觉不妙，不过他还是一笑道:“想必是你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吧”。 只是，对于这样的说法，他却实在感觉有几分自欺欺人的味道。 “是我妹妹”。 “你妹妹”？ 杨晓凌咬牙切齿，痛声道:“是我妹妹用她的命换了大哥一命……”。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别无选择 杨晓凌的声音已开始在发颤，哽咽着道:“在生死一线之际，是我妹妹用自己的身体为大哥挡下了洛文斌的那致命一剑，他这才保住了一命”。最新章节阅读 “呼……”，在某一瞬间，慕容柯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过了好久之后，他才又长出了一口气。 从背后看着杨晓凌的背影，慕容柯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很坚强。若不是如此，他的精神又如何能在经历了这么多惨事之后还没有完全奔溃掉。 杨晓凌这边早已泣不成声，脸上神情变换不定，就连一直仰着的头，也再次低低垂了下去。 这一刻，慕容柯似有些懂了，他懂了为何杨晓凌年纪轻轻的，居然就要用跳崖自杀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同时，他也为命运加给这个年轻人的伤痛而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 他本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一下杨晓凌，可思索了好久后却发现，此刻他实在是什么话都已无法再说出来。 又有什么话能安慰此时的杨晓凌呢，又有什么言语还能描述此时杨晓凌心中的痛？ 往事如刀，深深的割在杨晓凌的心上，以至于让他那颗早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的心又再次开始滴血。 对于杨晓凌此时的心情，慕容柯完全能理解；对于此时杨晓凌心中的伤痛，慕容柯也完全能明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感同身受。 若是可以，慕容柯实在想替杨晓凌去分担一些伤痛，可是他不能。 最后，他就只能走上前去轻轻的拍了拍杨晓凌的肩膀。入手处，杨晓凌的身子竟像筛糠一样在颤粟。 “孩子，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慕容柯语气温和，慈祥的笑了笑，虽然在这笑容背后，更多的是苦涩。 杨晓凌牙齿紧咬，心神激荡之下，竟将嘴唇咬的流出了几缕殷红的鲜血。在过去的十年中从不曾哭过的他，此刻完全化成了泪人儿。 在这无人的绝谷之中，当着慕容柯的面，杨晓凌又一次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原来，纵然是坚如铁石的他，所拥有的终究不过也就只是一颗脆弱的心。 最后，他终于还是站立不住，再一次重重的坐了下来。 对于这个伤心的年轻人，慕容柯实在已不忍直视，遂将目光转向一边，叹息了一声，怅然道:“那后来呢，你妹妹怎么样了”？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根本不用想，他便已能料到，他只是一时间还不愿意承认而已。 杨晓凌哭了好一阵后，泪流满面的道:“当日，我大哥虽然辛免于难，没有遭遇洛文斌的毒手，可我妹妹……”。 说到这里，他凄然一笑，又流了好多眼泪出来。定了定神后，接着道:“可我妹妹为了替大哥挡剑，当场被……被洛文斌一剑穿心”。 仿佛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支撑着他将后面的话继续说完。 顿了顿，他断断续续的凝噎着道:“最后，就在大哥怀里。我妹妹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只发出了一声惨呼后，立时就气绝身亡了”。 眼泪有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可是杨晓凌的嗓子已有些哑了。 他双手抱膝，把头深深的埋在两腿之间，蜷缩着的身子，在晨风中不住的发抖着。 一旁的慕容柯，只感觉鼻子发酸，一颗心也完全沉到了谷底。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杨晓凌，半晌后，缓缓蹲下身来，轻轻的拍着对方的肩膀。除了这样，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如何去安慰这个年轻人。 震惊、酸楚、难以置信……，这就是慕容柯此时的心情。只是，这所有的所有，到最后全都化成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慨。 “我不明白，洛文斌为何要这样做，这究竟是为什么”，此时问这个问题显然不合适，但慕容柯还是问了出来。 杨晓凌早已双目发红，可他却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抬头看了一眼慕容柯，缓缓说道:“其实最初我也不明白，但后来倒也明白了，嘿嘿……”。 慕容柯追问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杨晓凌的声音缓缓在冷风中回荡开来，他看了看慕容柯，随即慢慢闭上了双眼，涩声道:“假设，此时前辈就是洛文斌，那站在你当前的立场上，如果有人要你在杨晓风和整个落雪谷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谁？又或者说，你还能够选谁”？ 慕容柯似乎没有听懂杨晓凌的意思，疑惑道:“什么我能选谁”？ 杨晓凌补充道:“牺牲杨晓风一个，保全整个落雪谷。又或者，不牺牲杨晓风，却将整个落雪谷置入死地，这二者之间，前辈会如何选择”？ 慕容柯沉默着，长久的沉默着，到了此刻，他似乎已有些明白了。同时，他的眉头也完全皱成了一团，道:“你是说，洛文斌之所以这样做，是受人胁迫的”？ 杨晓凌默然，痛声道:“其实，如果我是洛文斌的话，我也会那样做。毕竟，只要死一个杨晓风就能保住落雪谷所有人的命，这笔买卖，实在是划算的很啦”。 “划算……”，慕容柯大喝道:“你竟然说这笔买卖划算。暂且不说当时你大哥已经是洛文斌的女婿，就算抛去了这层关系，他好歹也还是故人之子。可如今，洛文斌却为了保全自家人的性命对你大哥下了杀手，你居然还说这笔买卖划算”？ 杨晓凌淡淡道:“那前辈认为洛文斌应该怎么做，不杀我大哥，而后眼看着让人将整个落雪谷屠戮殆尽。是不是这样，前辈认为才划算”？ “够了，不要再说了……”，慕容柯怒急，不过急怒之下，他反而是笑了笑，斥道:“不管怎么说，杀人就是一种无法宽恕的罪孽。纵然是为了保住多数人，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枉顾别人的性命。落雪谷所有人的命是命，难道你大哥的命就不是命？这一点并不能成为洛文斌为自己罪恶开脱的理由，更不是他对你大哥痛下杀手的借口”。 杨晓凌沉默着，压抑的沉默着，半天后，只是凄楚的惨笑了一声。 “往大了说，洛文斌做为一谷之主，自然要保得落雪谷清平安宁；往小了说，洛文斌做为一家之长，更要守护家人不受到伤害。为了守护，一个人做错些什么倒无可厚非，洛文斌自然也不例外，但……”，慕容柯神情激昂，目光有如实质一般，死死的盯着杨晓凌，愤愤不平的道:“但倘若守护就意味着伤害，倘若守护就是要用别人的性命去换回自家人的命，那你且说说，这样的守护还有什么意义”？ 杨晓凌缓缓睁开了眼睛，毫不避讳的对视着慕容柯，半晌后，苦涩的笑了笑，茫然道:“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慕容柯一怔，张了张口，最终却无言以对。不过，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当下心中不由得一惊，道:“这怎么可能”？ 杨晓凌沉吟道:“前辈说什么”? 慕容柯不住的摇头，道:“你刚刚说洛文斌之所以在女儿大婚之日对你大哥痛下杀手，是受人胁迫所致。有人以落雪谷全谷之人的性命相要挟，让他没得选择，只能这么做”？ 杨晓凌默然，道:“是”。 慕容柯万分困惑道:“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杨晓凌冷冷的反问道:“怎么不可能”？ 慕容柯感慨一声，不解道:“落雪谷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势力之大，产业之广，在江湖上可以说无可匹敌者。那么，又是谁竟然能够威胁到洛文斌，而且还是以落雪谷全谷之人的性命为筹码”？ 杨晓凌冷哼一声，道:“那是因为，他所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魔鬼”。 慕容柯眉头一挑，道:“你说什么”? 杨晓凌凄笑着问道:“当年的清水山庄是不是武林第一世家，可还不是一样被人一夜尽灭。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落雪谷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搞不好最后落得个和清水山庄一样的下场。所以，洛文斌根本就别无选择”。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杀人是罪 “什么……”，洛文斌剔然心惊，身子大震，惊呼道:“你是说，威胁洛文斌和灭你们清水山庄的，其实是同一个人”。 杨晓凌表示默认。 慕容柯尤自还是不相信，不住摇头道:“可我还是想不出，当今这世上有谁能够做到这一点”？ 杨晓凌惨笑着道:“那个人的身份，我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慕容柯眉头紧锁，道:“你知道”？ 杨晓凌什么话也没有说。 慕容柯追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晓凌脸上一片茫然，依然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不过他眼神中的痛苦之色却越来越浓。最后，他干脆低下头去，再也不让慕容柯看见他的任何表情。 慕容柯皱眉道:“那个人你认识”？ 杨晓凌忽然转移话题道:“前辈不想知道当日落雪谷之事的结局吗”？ 慕容柯看着他，淡然道:“你说”。 “当日，有我妹妹挡下了洛文斌的那一剑，大哥才没有横死当场。可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场上立刻便跳出了十多个杀手。显然，那些人一直隐伏在暗处，眼见洛文斌一击之下并未杀死我大哥，这才跳了出来，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杀死我大哥”。 相比起刚才，杨晓凌的情绪也算是稳定了一些。他低着头，甚至还很勉强的笑了笑，平静道:“异变突生，想必当时我大哥脑子里就只剩下一片空白了吧。虽然……虽然我妹妹已在他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可他却愣在了那里，就像是傻了一样，甚至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明白”。 慕容柯叹息一声，道:“刚刚还是和蔼可亲的岳父，这会儿却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刚刚还在拜堂成亲的喜堂，这会儿却变成了溅血横尸的丧场。人生一下子从大喜变成了大悲，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如此这般突兀的巨变，又有谁能够接受得了啊”。 “接受得了如何，接受不了又如何，难道杀手还会给他等待的时间吗……”，杨晓凌好像又冷静了几分，沉声道:“当时，我大哥完全呆傻了，此时若要杀他岂非最容易得手，那些杀手又怎会放过如此绝好的时机。当下，他们将我大哥团团围住，自然是想趁着他耽于悲伤之际将其一击格杀”。 “那洛文斌呢……”，慕容柯立刻问道:“对了，还有其他人呢，他们做何反应。想必那日落雪谷定然来了不少道贺的人吧，他们都那去了。眼见得堂下出现了那么多杀手，他们就没做点什么吗”？ “其他人，其他人和我大哥一样，也都惊呆了。前辈问他们做何反应，他们什么都没做。况且，当时异变发生的太突然，情况未明之下，又能奢望其他人做什么呢……”，杨晓凌恨声道:“至于洛文斌，嘿嘿……”。 很是压抑的惨笑了几声，他接着道:“洛文斌倒是没有再出手。对大哥一击不中，他似乎也有些愣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当时，场上的形势可以说是紧张到了极点，就在那种极度压抑的气氛中，最早做出反应的，是洛清雪”。 “洛清雪……”，慕容柯一呆，讶异道:“你说当时最早反应过来的人，居然是洛清雪”？ 杨晓凌略微点了点头，不可否认道:“正是”。 慕容柯追问道“那她是不是和她父亲一样，也对你大哥下手了……”？ 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摇了摇头，忙道:“呃……，不对，洛清雪对你大哥一片痴情，怎么可能会对其下杀手呢。所以，她当时对那些杀手出手了，对不对”？ 杨晓凌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 “不是……”，慕容柯皱了皱眉，感觉有些出乎意料，惊异道:“莫非洛清雪真的是对你大哥出手了”？ 杨晓凌又摇了摇头，道:“也不是”。 慕容柯有些糊涂了，眉头一挑道:“你说当时对情势最早做出反应的人是洛清雪，可她一不对你大哥下手，二不对场上的杀手出手，那她到底做了什么”？ 杨晓凌苦笑着，痛声道:“洛清雪悲痛欲绝之下，居然毫不畏惧地朝着杀手的长剑撞了过去，竟是想要寻死”。 “什么……”，慕容柯惊呼一声，心中不由得对洛清雪又多了几丝敬佩之意，愕然道:“这洛清雪当真是个奇女子，想不到她的性子竟是如此刚烈，光这一点，便绝不输与任何男儿半分”。 虽然今天让慕容柯吃惊的事情实在已很多了，但听到杨晓凌口中说到洛清雪当时的举动，他又是吃了一惊，随即感慨道:“一边是骨血至亲，一边是生死至爱。不管是洛文斌还是你大哥杨晓风，对洛清雪来说，这两个男人同等重要，都在她心中占据着极重的份量，想当时，又叫她如何选择”？ 杨晓凌面色凄凉，似乎也为当时洛清雪的处境感到无措，或者说伤怀。 到了此刻，慕容柯实在为当时洛清雪的处境担忧了起来。顿了顿，他接着道:“想必，是眼见得自己的父亲和丈夫，她生命中最爱的两个男人一下子变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万念俱灰之下，洛清雪这才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赴死吧！” 杨晓凌沉默着，面无表情的蹲在那里，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他的身子又开始明显的颤抖了起来，他藏在袖袍中的手也再次握紧。 “唉……”，慕容柯侧目看了看杨晓凌，再也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在叹息洛清雪的处境，还是在叹息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随即，他叹息着道:“本就是一场已经整整迟到了十年之久的婚约，却在完结之时出了如此大的变故；本来以为终于有了结果的两个人，却不想大喜之日也就是大悲之时。前后落差如此之大，连我这个局外人听来也感觉不甚唏嘘，真不知道你大哥和洛清雪二人又是如何去承受的”。 杨晓凌忧伤的笑道:“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岂非本就是人活着的意义所在。人根本就没得选择，又何来承受得了承受不了之说呢。退一步说，就算你承受不了，可你又能如何”？ 慕容柯只有点头，道:“的确，人生无常，苦痛相随，在各种恩怨纠葛中，人根本就没得选择。但这种一下子同时失去了至亲和至爱的痛苦，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承受”？ 杨晓凌涩声道:“这种痛苦，我大哥在十六岁那年就已经承受过一次了，现在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在还没有完全愈合好的伤口处又撒上了一把盐，再次将陈年旧伤重新撕开了而已”。 慕容柯沉默着，叹息道:“还没有愈合好的伤口，若是被再次撕开的话，恐怕永远都不会好了。同时，这种伤带给人的痛楚往往也要更加剧烈”。 杨晓凌无言，胸口起伏着，开始大口喘息起来，可能是他自己早就已经感受到了吧！ “算了，不说这些了……”，慕容柯甩了甩头，略微稳定了一下情绪。随即，他一脸肃穆的问道:“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大哥和洛清雪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我大哥没事，这点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至于洛清雪……”，杨晓凌神色y晴不定，似悲又似恨，不过，最终却也就只是淡淡的凄笑了一下，道:“洛清雪也没事。虽然当时我大哥早已被伤痛彻底淹没，但他却抢先一步挡在了洛清雪身前。洛清雪寻死不成，自然没事”。 慕容柯又问道:“哪那些杀手呢”？ “那些杀手全死了，死在了我大哥的剑下……”，杨晓凌的声音显得无比失落，痛苦道:“那是我大哥第一次杀人。之前，他也曾遭遇过很多次那样的境况，可他却从来都没有杀过人，即使是面对着曾在清水山庄灭门当夜现场出现过的血修罗，即使是面对着想要将洛清雪掳掠走的毒黄蜂，可他却从没有下过杀手，就只是将他们击退了而已。但这一次，他确确实实杀了人，并且有十多个”。 “血修罗，毒黄蜂这些人我都知道，个个都是武林败类，二十多年前，他们为祸江湖，人人得而诛之，没想到你大哥曾和他们遭遇过……”，慕容柯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刚刚说血修罗在你家遭遇祸事时在现场出现过”？ 杨晓凌点头道:“正是，当时他还和我大哥交过手”。 “这么说，血修罗定然是当年清水山庄惨案的知情者之一了”？ “或许吧”。 “那你大哥认出血修罗了吗”？ “认出了……”，杨晓凌低声道:“血修罗刚一出现，大哥就认出他了”。 慕容柯皱眉道:“你大哥没有杀他”？ 杨晓凌低垂着头，淡然道:“没有”。 慕容柯大声道:“我不明白”。 杨晓凌淡淡的反问道:“前辈有什么不明白的”？ 慕容柯疑惑道:“我不明白，既然你大哥已经认出了血修罗就是你们清水山庄灭门惨祸的参与者之一，那为什么，为什么他对仇人也要选择放过”？ 杨晓凌默然道:“记得大哥曾对我说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杀人都是一种十恶不赦的孽罪。所以，他绝不想杀任何一人，哪怕对方是他的仇人，他依然会选择宽恕”。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怨侣 杀人的感觉，杨晓凌当然明白。其实，他那时就曾想对大哥说，杀人不光是一种深重的罪孽，更是一份债，一种最痛苦的折磨。 细细算来，他做杀手至少已有八年了。记得第一次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心里简直害怕的要死。 那次，他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可事后，他却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之中，以至于他将自己关在石屋里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出去过。 那一个月，他甚至连饭都吃不下去，更不要说睡觉了。 只要一闭上眼，他就会看见那个被他所杀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人临死前的眼神，惊惧、怨毒，他感觉那人的目光就像是一根毒刺，一直扎在自己心底最深处。 如今，虽然那件事早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后来又杀了更多的人，他的心也早已麻木。 可每次午夜梦回，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他仿佛仍能够察觉到那种熟悉的恐惧感依然还萦绕在自己心头，而且，仍旧是那般清晰。 或许，这已经成了他一生的噩梦。这一辈子，他永远都会活在这种深深的恐惧与痛苦当中。 如今呢，如今不光是他，大哥同样也陷入到这种充满了恐惧与痛苦的折磨当中了。 “这……”，慕容柯肃然起敬，朗声道:“你大哥不愧是李木清的弟子，就光这份胸襟和气魄，放眼古今，又有几人能做到如他这般。看来你大哥不光在剑法上得到了李木清的真传，更是继承了剑神那伟大的人格。如此豁达的好男儿，真不枉洛清雪为他苦苦等待了十年”。 杨晓凌摇头道:“其实不然，我大哥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他有多伟大，只不过是出于他的私心，或者说，是他太过于懦弱，仅此而已”。 慕容柯浓眉一挑，不悦道:“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杨晓凌自嘲道:“大哥之所以对仇人选择了宽恕，其实是他心里在害怕”。 慕容柯大声道:“害怕什么”？ 杨晓凌幽幽答道:“害怕再次失去他所在意的人。那种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伤痛，大哥在十六岁那年就已经经历过一次，过去了十年后，他实在害怕再次失去他所爱的人，那种痛，他根本就承受不起”。 慕容柯默然，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杨晓风，那一定就是他的弟弟。因为，对于杨晓风所经历过的一切伤痛，他弟弟同样承受着。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个道理大哥明白……”，杨晓凌接着道:“所以，大哥放弃了报仇。他不想再因为报仇而让自己陷入那永无休止的杀戮之中，他只想和洛清雪一起去过平平静静的普通日子。为了这个愿景，他其实一直都在逃避。所以我说，大哥之所以放弃报仇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伟大，而是出于他的私心，更因为他太过于懦弱”。 “你说错了……”，慕容柯立即反驳道:“只要是个人，就必定会有私心，这一点无可厚非，因为这本来就是人性。但有的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去肆意伤害，践踏他人，甚至不惜对别人痛下杀手，这就是恶人。不过，好在这世上总算还有另一种人，他们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纵然有时也会有些许私心什么的，但也只是为了更好的守护自己所在意的那些人。 慕容柯仰头远眺，只见晴空万里如洗，蓝天无垠，白云悠悠。碧玉般的天空中，一轮朝阳散发着炽热的温度，让人全身都感觉暖洋洋的。他这才发现，原来阳光早已照到了谷底，正照在他和杨晓凌所站立的这处空地上，当然，也照在他们略有些落魄的脸上。 忽然，慕容柯只感觉胸中好像憋着一口气，一下子将声音提高了数倍，像是对着远处的白云，又像是对着身边的杨晓凌，朗声开口道:“这种私心，就叫善良；这样的人，就是伟大的人。而你大哥就是这样的人”。 清脆的幽谷中，慕容柯的话在四处回响着。在时间过去了很久之后，仿佛还依然能清晰的听到。 杨晓风是个伟大的人吗？ 绝不是。不光杨晓凌这样认为，就连他自己也这样认为。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绝不是一个伟大的人，而且，他此生最不想成为的就是那种所谓的伟大的人。 “或许吧，或许前辈说得没错……”，杨晓凌淡淡道:“我也承认，我大哥的确是个本性善良的人，但我更知道，大哥此生最不想成为的就是那种世人眼中所谓的伟大之人。他之所以放弃仇恨，其实只不过是在逃避，他想逃避掉这一切的恩怨纠葛”。 “可是这世上的恩怨纠葛并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啊……”，慕容柯叹息一声，略微无奈的苦笑着道:“更多时候，逃避的结果往往是事与愿违，甚至，本想逃避掉一切的人，因为他的逃避反而会惹出更多的麻烦来”。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杨晓凌同样苦笑着，很是讽刺的道:“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的宿命”。 “好了，不说这些了……”，慕容柯低头往杨晓凌这边看了看，道:“我现在就想知道洛文斌最后怎么样了，你大哥有没有对他……”？ “洛文斌没有死……”，杨晓凌语气相当的冷静，同时也相当的痛苦，恨声道:“就在我大哥要对洛文斌下手的时候，他的剑却被洛清雪挡住了”。 慕容柯叹息着转过头去，仿佛已不忍再听下去。可是，他随即却又问道:“当日出现在场上的杀手定然不是普通的杀手，你大哥既然能一下子将他们全都击杀，就说明他的武功绝不弱。既然如此，洛清雪一个女孩子又如何能够挡得住他的剑”？ “挡住大哥的，不是洛清雪的武功，而是她对大哥的情意……”。 抬头，杨晓凌目光直视着慕容柯，厉声道:“假设前辈此时就是我大哥，那么，面对着眼前那个整整为你等待了十年之久的女子，你是否有勇气当着她的面将她的父亲杀掉，你又如何能下得去手”？ 慕容柯神色肃穆，思虑良久后，终究只是苦笑着道:“我不知道”。 杨晓凌黯然伤神，道:“所以，我大哥只有离开。那日，他带着我妹妹的尸体，一个人孤独的回了清水山庄”。 虽然今天已经叹息的够多了，但慕容柯还是又叹息着道:“虽说人生多苦，命运无常，但你大哥和洛清雪之间的磨难实在也太多了些吧，如此这般，真可以说得上是一对苦命怨侣了”。 杨晓凌默然。 “不过，我相信……”，慕容柯忽然坚定道:“虽然你大哥一个人离开了，但我相信他迟早还会回去的，只要洛清雪还愿意等，就好像十年前那样。我相信，不管你大哥和洛清雪之间经历多少磨难，但只要他和她各自心中还念着对方，在以后的某一天里，他和她终究会再次走到一起，共同走过余下的日子。从此幸福相守，至死相随”。 “再也不可能了……”，杨晓凌痛苦的摇着头，凄迷道:“前辈说我大哥和洛清雪以后终究会再次走到一起，但他们两个之间，还会有以后吗”？ 杀亲血仇，不共戴天。或许在杨晓风心里，洛清雪的确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可面对着仇人的女儿，他又该如何选择？ “你错了……”，慕容柯了然的笑了笑，认真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但我始终相信，你大哥和洛清雪两个人之间终究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为什么”？ “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洛清雪，一个是杨晓风”。 这算什么回答，听起来实在有些莫名奇妙，但杨晓凌却好像能懂。不过，他虽然懂了，却仍旧还是不相信。 “或许吧”。 其实，并不是杨晓凌不愿意相信，只是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一件有半点可能的事。一个男子，居然会和自己杀妹仇人的女儿走到一起？这种事不光是杨晓凌不相信，想必只要是个智力正常的人，就绝不会相信。 不过，那又如何，至少慕容柯是相信了。 “不是或许，是一定”。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仇人，亲人 空谷绝幽，当太阳照到谷底的时候，早已是日中时分。 冬夜虽漫长，太阳却升的特别早。不过，冬阳升的早，落的自然也早，给人感觉仿佛只是转眼之间，红日便已西斜。 冬夜酷寒，所以冬天的朝阳也最温暖。相比较之下，到了日中的时候，反而没什么热力了。 不过倒也没有关系，因为朝阳早已把温暖洒在了人间，也洒进了人的心里。 “遭遇过端木敬的背叛之后，我曾一度不愿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那时候，我几乎从骨子里认为，人与人之间不过只是为了利益在相互利用着，纵然有些感情纠葛，也不过只是在有共同利益的前提下，被利益所催生出来的一种依存关系而已，友情如是，爱情如是，甚至连亲情也不例外。所以，我那时候认为，人与人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这回事”。 慕容柯沉吟着，将自己曾经的认知对杨晓凌缓缓讲来。 他这话听起来多少有些偏激，但仔细想想却也无可厚非。倘若你也曾被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背叛、伤害过，那你同样也会有这样的看法。 杨晓凌像是被慕容柯的话给刺激到了，身子一冽，几欲跌倒。恍惚间，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人的身份，只感觉万般滋味一时全都涌上了心头， 沉重的伤痛，竟让他感觉连呼吸都已有些困难，只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对于那个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是救了他们兄妹俩并且把他们抚养成人的义父，还是杀他全家，灭他满门的凶手？ 恩人，仇人，这实在让人有些矛盾。 那个人带给他的感觉，他更是分不清楚。 似悲，又似恨。或者说还有那深重的迷茫。 他之所以会迷茫，同样也是因为那个人的身份，或者说那个人曾经的身份。 那个人的身份，别人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绝对想不到。 可能，除了那个人自己外，这世上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个。 只因为，几乎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那个人早已经是一个死人。 在知道那个人真实身份的三个人之中，杨晓凌算一个。但倘若不是那天他见过了那个人的面，只怕再给他十个，甚至是一百个脑袋他也绝对想不到。 就是在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的那刻起，杨晓凌的心瞬间完全死了。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要选择跳崖自杀的原因。 但是，对于那个人的身份，他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甚至连他大哥杨晓风也不例外。 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本以为是恩人的人，最后却发现原来对方竟是他最大的仇人。 试问，这种痛苦世间又有几人能够承受得住？ 杨晓凌和慕容柯一样，都曾对身边的某个人给予过信任，赋予了感情，可最终将他们伤得最深的，却正是自己曾经最相信的那个人。 这种伤害带给人的痛苦，往往要比一个陌生人给你的伤害更加强烈，伤口也更加难以愈合。 或许正是这种有些相似的遭遇，让杨晓凌很是赞同慕容柯的话。 “前辈说的没错，人与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利益纠葛而已”。 出乎意料之外的，慕容柯居然没有点头，而是反常的摇了摇头，轻笑一声，看着杨晓凌，道:“其实，你和我都错了”。 杨晓凌淡然道:“前辈说我们都错了”？ “正是”，慕容柯抬头远眺，只见湛蓝的天空中一轮红日高照，丝丝白羽如苍狗般，去留之间很是悠然。 或许，云是最无心的吧，当然，也最无意。来去之间，无欲无争，无诉无求。 一时间，慕容柯心情大好，只觉得过去曾梗在心里想不开的那些结一下子全都解开了。 当下，他看着杨晓凌，很是愉悦的笑着道:“只因我们曾经被身边的人伤害过，我们从此便不愿再相信这人世间的感情。可今天听了你大哥的遭遇后我才发现，并不是这世间已没有感情，只是我们自己太狭隘了而已”。 杨晓凌困惑道:“前辈你说是我们自己太狭隘了”？ “是啊……”，慕容柯一阵神伤，但很快又笑着道:“若不是我们曾对身边的人赋予过感情，又何来伤害与背叛之说呢”。 杨晓凌只有承认，道:“的确，陌生人从来不会有伤害我们的机会，伤害我们的从来都是身边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伤口才很难愈合，我们心中的愤慨也才显得如此强烈”。 “有感情，自然就会有伤害，这二者之间，岂非本就是相依相从的……”，慕容柯释然的笑着道:“可能，人世间的确存在着太多的伤害与背叛，但幸运的是，在这背叛与伤害的背后，同时还存在着人世间最珍贵的感情，就好像你大哥和洛清雪。他和她，一个因至爱甘愿放弃了一切，就只为了和对方厮守；一个为了至爱竟不惜孤独的苦等十年之久，就只为了终有一天能再次和对方重逢。如此这般，难道还不值得让我们去相信人世间的情义吗”？ 杨晓凌落魄的笑了笑，道:“只可惜，纵然是这样至死不渝的感情，最终还是免不了以离散收场。或许，这就是大哥和洛清雪的宿命吧，有缘相知最后却无缘相守，呵呵……”。 “不是这样的……”，慕容柯猛然摇了摇头，坚定道:“我相信不管经历多少磨难，你大哥和洛清雪最后终究还会再走到一起的。若是连这样深重的感情也无缘相守，那这人世间还会有什么情义可言”。 杨晓凌茫然道:“可大哥和洛清雪到底还是别离了，不是吗”？ “那又如何……”，慕容柯语气中忽然带上了几丝感伤，但他仍旧笑着道:“别离了又如何，所有的相聚不正是源于别离吗，若无别离，又何来相聚”？ “若无别离，又何来相聚……”，杨晓凌反复咀嚼着慕容柯的话，思虑良久，凄迷的笑道:“只可惜有些别离，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永远也不会再次相聚”。 “的确……”，慕容柯只有认同，过了一会儿，他忽又问道:“因为洛清雪的缘故，你大哥无法对洛文斌下手，那你呢”？ “我……”，杨晓凌惨笑一声，低垂着头道:“面对现在的这种局面，我能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慕容柯淡然道:“放过洛文斌，这是你大哥的选择，可杀妹血仇怎能说放过就放过。你大哥对洛文斌下不了手，难道你也跟你大哥一样？要知道，你与落雪谷的人可没有任何纠葛。因此，这杀妹之仇自然要由你来报”。 “前辈说得不错，我的确是可以杀了洛文斌为妹妹报仇，可是……”，杨晓凌黯然道:“可是，如今大哥与洛清雪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永远也无法修补好的裂痕，我此时若是再杀了洛文斌的话，旧恨加上新仇，这样一来，他们俩这辈子恐怕真的就绝对再无一丝可能了吧。如果是这样，对大哥、对洛清雪，对他们俩个来说，又是多么的残忍”。 慕容柯无奈道:“是啊。要说谁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可能就是洛清雪了吧。毕竟，自始至终，她从来都没有伤害过谁”。 “洛清雪此生过的实在也够苦了。站在一个女子的角度上，她只想和自己爱的男人相依相守，可就是这样一个最平凡的愿景，对她来说，居然也成了一种奢望……”，杨晓凌苦笑着道:“或许，在大哥心里，洛清雪早已不单单只是他的至爱，更应该说是至亲才对。大哥的亲人，自然也就是我的亲人，面对着亲人，我又如何能够下得了手去杀她的父亲，纵然对方与我有血海深仇”。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主谋 “也对，十年等待，这份情意早就超越了男女之爱……”，慕容柯不禁摇头，叹息一声道:“所以，对于这杀妹之仇，你和你大哥一样，都只能选择放弃”。 “为了大哥，为了他心中想守护的人，为了能给伤口一个结痂的机会，为了大哥和洛清雪以后还有一丝微弱的可能。所有的伤害，就只让我和大哥去承受好了”，杨晓凌很勉强很勉强的笑了笑。 这一刻，他忽然好恨自己。他恨自己的软弱，他恨自己居然连给妹妹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慕容柯无言以对，只好伸手再次轻轻的拍了拍杨晓凌的肩膀。 杨晓凌忽又看着慕容柯，道:“在前辈眼中，我是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懦弱到就连给妹妹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慕容柯立刻摇头道:“你错了，报仇固然需要勇气，但要放弃仇恨，岂非需要更大的勇气。你们两兄弟所有的仇恨本是源于对亲人的爱，最后也正是为了所爱的人，你和你大哥又学着放下了仇恨，就这一点来讲，你们实在做得很好，至少不算错”。 “或许吧……”，杨晓凌将目光从慕容柯身上移开，又抬头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缥缈峰顶。 慕容柯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灿灿日光下，缥缈峰巍峨俊秀，似乎还有几丝淡淡的薄雾缭绕其上，端的是有如人间仙境一般。 只是在杨晓凌眼中，那如仙境般的缥缈峰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他非但在缥缈峰上看不到一丝清明的仙气，入眼处，更多的反而是浑浊和污秽。然心中这般想着，他嘴上却道:“这缥缈峰看着真是气势不凡啊，怪不得有人说这里美得就像是仙境一般”。。 慕容柯如何听不出杨晓凌话中的那一丝嘲讽，苦笑一声，道:“往往在越是美丽的外表之下，所隐藏的东西也越是丑恶。缥缈峰藏污纳垢，你何不明说呢”。 忽然，他一下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然将目光收了回来，直视着杨晓凌，喝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杨晓凌自然知道慕容柯要问什么，只是他却故意装糊涂道:“什么我为何会在这里，前辈究竟是想问什么”？ 慕容柯盯着他，不急不缓的问道:“你说你是清水山庄的二世子”？ 杨晓凌点头，道:“是”。 慕容柯又道:“你刚刚还说，你大哥和洛清雪前不久在落雪谷举行了婚礼，可在婚礼当日，洛文斌却对你大哥突下杀手，所幸有你妹妹替他挡下了洛文斌的致命一击，最后你大哥没事，可你妹妹却当场横死”？ 杨晓凌还是点头道:“正是”。 慕容柯依旧看着杨晓凌，只是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困惑，再次道:“你又说因为洛清雪的缘故，你大哥无法对洛文斌下手，只得黯然离开。而你为了大哥，也只能对杀妹仇人选择放过……”？ 杨晓凌仍然点了点头，道:“前辈说得对”。 慕容柯紧皱着眉头，万分不解，道:“那我来问你，这所有的一切，与缥缈峰又有什么关系”？ 杨晓凌直接否认道:“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慕容柯实在不相信杨晓凌所说的话，很是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要跑到缥缈峰来跳崖自杀”？ “其实，在跳崖之前，我并不知道这里是缥缈峰……”，杨晓凌淡淡道:“这里只是我这十年来一直生活的地方而已”。 “什么……”，慕容柯彻底糊涂了，惊疑道:“你说你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但你却不知道这里是缥缈峰”？ 杨晓凌点了一下头。 慕容柯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晓凌的心似乎又开始痛了起来，不过，他却很平静的回话道:“前辈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吗，当年我家遭遇祸事之时，我和妹妹被一神秘人物所救，这些年我和妹妹便一直跟着他，还认了他为义父”。 “当然记得”。 杨晓凌伸手指着缥缈峰顶，道:“这些年来，除了有时候出去执行任务外，我们兄妹便和义父一道住在这缥缈峰后山的一处山x里”。 “原来是这样……”，慕容柯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个救了你们兄妹俩的神秘人物应该是缥缈峰的人吧，而且，他绝对是缥缈峰的一位重要人物。咦，不对……”。 说到这里，慕容柯顿时又困惑道:“你说这些年你们兄妹一直住在缥缈峰后山的山x之中，倘若救了你们兄妹俩的这个神秘人物是缥缈峰的人，那他又为何要和你们一道住在山x之中，莫非……莫非是为了躲避你们清水山庄灭门惨祸背后主谋的追杀……”？ “也不对……”，慕容柯感觉自己像是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思维越来越糊涂，不住的摇头，道“纵然是这样，但缥缈峰上多达千余人，你们兄妹要隐匿其中还不简单。这个救了你们兄妹的神秘人物为何不将你们兄妹收为弟子，和其他缥缈峰弟子一道住在前山，却偏偏要你们住在后山的山x之中”？ “其实不对的又何止这一点，或许前辈你忽略了一处更为重要的地方”。 “不知我忽略了什么”? 杨晓凌望着缥缈峰上那几丝淡淡的薄雾，道:“缥缈峰后山的山x之中，竟隐匿着一个神秘的组织，但这么多年来，竟无一人察觉，前辈觉得这正常吗”？ “这……”，慕容柯只觉得自己的思绪越来越混乱，心中也笼上了一层迷雾，道:“的确”。 顿了顿，他又困惑道:“但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件事与你之前所的这些事有什么内在关联”。 杨晓凌冷冷道:“其实我之前也不明白，但好在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一些”。 慕容柯追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杨晓凌表现得异常平静，道:“或许别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洛文斌为何要在女儿的婚礼当日对我大哥下毒手，但我却明白”。 “这点你刚刚已经说过了，是有人用落雪谷全谷所有人的性命相要挟，*得洛文斌只能那么做，而且那个要挟洛文斌的人正是当年清水山庄灭门惨祸背后的主谋”。 杨晓凌黯然道:“我之所以没有向洛文斌寻仇，也正是因为这点。我知道，虽然那日杀了我妹妹的人是洛文斌，但他却不是真正的凶手”。 慕容柯皱眉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以洛文斌的身份，竟会乖乖受人威胁”？ “因为那个人，洛文斌认识……”。 “什么……”，慕容柯惊呼一声，感觉杨晓凌说的话越来越离谱，不对，是越来越匪夷所思。理了理思绪，他越发不解道:“可是以洛文斌的身份，纵然他认识那个人又如何，他怎的真的就相信了是那个人灭了你们清水山庄，而且他还有能力再次对落雪谷下手”？ “不错，以洛文斌当今武林第一大世家家主的身份，要想威胁他的确不容易。他之所以能被那个人威胁，是因为他认识那个人。但纵然如此，要想让他乖乖听话也不太可能，可是……”，杨晓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可是，因为那个人曾经的身份，洛文斌实在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所以，那个人要洛文斌在婚礼当日杀了我大哥，他只能遵从，否则，落雪谷就会变成第二个清水山庄”。 “那个人究竟是谁”？ 杨晓凌眼神空d的望着远处，半晌后，冷淡道:“那个人，就是十年前我家遭遇祸事时救了我和妹妹，并且把我们兄妹俩抚养成人的义父”。 第一百八十八章 对与错 同样空d的话语中，没有一丝感**彩。杨晓凌的话本是在为一个问题做答案，但听起来却像是一个更大的疑问。 或许，有个问题他早已在心中问了无数次了吧。 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这个“他”的身份，真的单单就只是一个灭门仇人？或者说在灭门惨祸中救了他们兄妹俩的恩人，真的就这么简单？ 为何那一日，当杨晓凌面对着那个人的时候，他竟然连为家人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那一日，他究竟看到了谁？ 慕容柯越来越糊涂，用手轻轻揉着额头，道:“我还是不明白”。 “这么说吧……”，杨晓凌淡淡的问道:“端木敬当年之所以能成功算计前辈，是因为他找来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帮手”？ 慕容柯点头道:“这点毋庸置疑，若不是那个黑衣蒙面人，单单以端木敬自身的实力，想要拿下我他还不够资格”。 “事情到这里就可以完全说得通了”，杨晓凌终于理顺了所有的思绪。 “哦，怎么说”，慕容柯眼睛一亮。 杨晓凌定了定神，道:“当年，那个人先是和端木敬一道联手除掉了前辈你，之后端木敬凭借自己在缥缈峰中的人气及地位顺利接任了掌教，至此，他已算是全盘掌管了整个缥缈峰。过了几年后，那个人和端木敬再次出手，制造了惨绝人寰的清水山庄灭门之祸。这样一来，如今武林中最大的两家江湖势力便全都落入了他们手中”。 “这绝不可能……”，慕容柯忽然激动了起来，大声道:“绝不可能”？ 杨晓凌很冷淡的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缥缈峰做为天下正道之首，与清水山庄一脉相承，怎么可能会是清水山庄灭门惨祸的制造者呢”？ 到了此刻，慕容柯竟还在维护缥缈峰。 “正道……”，杨晓凌嘲讽道:“前辈认为这世上真的有正道吗。或者说前辈认为这世间事真的有对错之分”？ “那当然……”，慕容柯立即答道:“我缥缈峰中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侠骨热肠，为江湖人所称道。也正是因为信奉道义，缥缈峰才能做大到武林第一大派的地位。试想一下……”。 老人用柔和的目光看着杨晓凌，道:“不是我为缥缈峰辩解，我缥缈峰创派祖师本是山下一农家弟子，其实在缥缈峰创派之初，门中不过三五人而已。倘若我缥缈峰真的与这世间其它门派一般无二，倘若不是我缥缈峰弟子一向信奉道义，扶危济困，惩j除恶……，又如何能达到今天这样的高度”。 杨晓凌看得出来，老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内心到底还是激动的。或者说，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自豪感。 “或许吧……”，杨晓凌淡淡一笑道:“或许缥缈峰曾经的确是一个让人尊敬的门派，缥缈峰的门人也都是一些侠骨热肠的好人，但是……”。 “你是不是想说，人是会变的”？ “不错。不光是人，这世间的所有东西都会变……”，杨晓凌感慨道:“或许，缥缈峰中的许多人曾经的确都是光明磊落的好人，但凡事绝不会始终如一。请前辈扪心自问一下，如此大的一家势力中，难道真的就不会有那么几个沽名钓誉之徒。他们披着一副伪善的面具，满口的仁义道德，但实际上却是嘴上一套，心中一套。用伪装的假仁假义骗取世人的尊敬，但他们的所做所为，却是不知不扣的小人行径”。 “不会的……”，慕容柯立刻辩驳道:“虽然说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但我相信，有些事、有些人，不管经历多少变故，不管过去多少岁月，却依然会始终如一”。 杨晓凌不咸不淡的笑了笑道:“我说的道理其实前辈明白，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 “你……，我……”，慕容柯被杨晓凌的话噎了一下，要想辩解却不知再如何开口，只得摆摆手，无奈道:“或许你说的对，但我还是相信缥缈峰，就好像我相信我自己一样”。 或许，慕容柯心里其实早就认同杨晓凌的说法了，只不过还在徒自犟嘴而已。 “呵呵……，前辈说你相信缥缈峰的人……”，似乎是觉得慕容柯的话实在有些好笑，杨晓凌莫名奇妙的笑了笑，接下来的话让慕容柯再也无言以对。 他冷笑着质问道:“那端木敬呢”？ 慕容柯哑口不言。 杨晓凌又不依不饶的追问道:“前辈说你们缥缈峰中人个个都是侠骨热肠，惩j除恶，尊奉道义的君子丈夫，那端木敬又怎么说。一个为了权势竟可以联合外人对自己的师兄下毒手的人也能算得上光明磊落”？ 慕容柯无话可说，索性转过身去，显然是被杨晓凌戳中了痛处。 “怎么，前辈认为我说得不对”？ 杨晓凌已有些咄咄*人。 “你说得对……”，慕容柯沉默一阵后终于开口道:“不错，端木敬的确是个小人，但你所说的这些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行径，并不代表整个缥缈峰的人都是这样”。 “是吗”……，杨晓凌话题一转，冷冷道:“前辈说端木敬出身商贾之家，故而心机城府自然要比常人深些，可是这样”？ 慕容柯只有承认。 杨晓凌接着道:“也就是说外在环境对一个人的人格心性影响很大了”？ 慕容柯点头道:“正是”。 “俗话说，人之初，性本善……”，杨晓凌再次道:“所以，我相信人性本善。我认为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坏人，也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好人，每个人的道德价值观都是在他后来所生活的环境中形成的，前辈认为是不是这样”？ “的确……”，慕容柯无法反驳，只得认同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本就是一条亘古不变的公理”。 “那么……”，杨晓凌目光如炬，直直的盯着慕容柯。深吸一口气后，言辞犀利的问道:“那么，我想问前辈，若不是缥缈峰中人个个自居人上，对下位者冷眼待之，从而导致了门中人人争相热衷于权势，企图凌驾于别人头上，端木敬会变成那样吗”？ 慕容柯只有沉默。 “换句话说……”，杨晓凌的口吻已像是在质问，道:“端木敬若不是成长在缥缈峰这种人人争名逐利的环境氛围中，他会变得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他会变得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以至于全然不顾兄弟之情、同袍之义而对你这个师兄下杀手吗”？ “哈哈……”，慕容柯苦笑一声，感觉心中似困惑，似迷茫，似痛苦，甚至还夹带着一点怨恨。 虽说早已过了十九年的时间，但若说慕容柯对端木敬的愤恨已经完全消除了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他毕竟只是个人，不是神，而只要是人，就会有情感。 爱与恨，本就是相互依存的。爱恨情仇，岂非本就是一个正常人情感的全部。 不过，虽然时间并没有让伤口完全愈合，但愤恨终究在岁月中淡去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野心 十九年的时间，慕容柯其实已经放下了。放下了心中的烦忧，放下了困扰着自己的包袱，他的心自然也就轻松了。 “呵呵……”，慕容柯又淡淡的笑了笑，不过这次却笑的很轻松，也很淡然。虽然他依旧背对着杨晓凌，但却笑着道:“或许，你说的都是对的，缥缈峰做大到今天这个地步，门中弟子的确是有些狂傲了。但不管怎么说，我始终相信，一个人的所做所为，其实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外界环境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杨晓凌冷笑一声，道:“可前辈自己也承认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的确……”，慕容柯越发笑的轻松了，很是悠然道:“但我们是人，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只要是人，就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和思维，就有自己独立的价值观和心性，这也是一个人区别与其他人或者说区别与其它东西的根本”。 这次换杨晓凌沉默了。一时间，他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慕容柯，只得闭口不言。 慕容柯也不急着说下去，似乎是故意在给杨晓凌沉默的时间，好让他平定一下心神。过了良久，他才又道:“不知你所说的以上种种，可否有丝毫真凭实据，是你亲眼所见所闻，又或者只是你的推测”。 “只是我的推测，并未有半点真实佐证”，杨晓凌回答的很干脆。 “你说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慕容柯眉头一紧，回过头来看着杨晓凌，淡淡问道:“既无真实凭据，那你如何就能言之凿凿的说你们清水山庄灭门惨祸背后的主谋就是端木敬”？ 杨晓凌利落的答道:“其实在这之前我根本就没有联想到端木敬身上，甚至……甚至我都不知道我和妹妹隐匿了十年之久的那处山x居然就在缥缈峰顶”。 “哦……”，慕容柯波澜不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淡然道:“怎么说”？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已经开始怀疑清水山庄灭门惨祸当夜救了我们兄妹的那个人就是这整件事背后的主谋了，但苦于没有证据，我也就只能暂且忍耐”。 慕容柯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对一个少年来说，那样的日子有多苦，多煎熬。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多看了杨晓凌几眼，只觉得心中感触良多。为何，老天竟要让一颗年轻的心承受如此多的磨难。 老人看着杨晓凌，分明还只是一张略带着几分青涩的脸，可是在那双明亮却略微有些忧郁的眼眸间，不经意间又透露出了几许深深的沧桑来。 原来，一个人成熟与否根本与年龄无关，而是时间带给他的经历。 究竟被岁月摧残了的是人本身，还是只有人的心。 杨晓凌接着道:“这些年来，我们兄妹之所以在那个人手下做杀手，最主要的原因也是为了借助对方的力量查出当年清水山庄灭门惨祸的真相”。 慕容柯和声问道:“有收获吗”？ “毫无所获……”，杨晓凌凄凉的摇了摇头，道:“直到最近落雪谷出事伊始，我对那个人的怀疑依然还是没有丝毫佐证”。 “也就是说，是这次的落雪谷事件才让你证实自己对那个人的怀疑”？ “算是吧……”，杨晓凌凄然一笑道:“落雪谷出事之日，所有人都看到了，是洛文斌要杀我大哥，但后来紧跟着跳出来的那些杀手，却让我立刻就想到了那个人”。 慕容柯问道:“落雪谷出事那日你有没有在场”？ “没有”。 “你大哥拜堂成亲的日子你居然没在场……”，慕容柯感觉有些诧异，问道:“那你去哪了”？ “我……我……”，杨晓凌神色黯然，踌躇了半天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那几日杨晓凌自然是回清水山庄去了。那日他在缥缈后山山x的石室里发现了母亲的遗体，便带着母亲一道回家去了，也正是在那时，他才感觉事情不对，所以安顿好母亲的后事后，他又匆匆赶去了落雪谷，可是在半路上，便已知晓了落雪谷出事的消息。 慕容柯见杨晓凌似乎有难言之隐，当下便也不再追问。 杨晓凌继续道:“其实，早在落雪谷事件还未发生之前，我就已经感觉到异常了，可是当我赶过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 “唉……”，慕容柯重重叹息了一声，道:“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你却心里明白，当日洛文斌之所以那样做，其实完全是受人胁迫所致。要么杀你大哥一人保全整个落雪谷，要么……”。 杨晓凌接着慕容柯的话道:“要么不杀我大哥，而令整个落雪谷陷入万劫不复的危机之中”。 慕容柯惋惜道:“所以，洛文斌其实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他害死了你妹妹，导致婚礼当日你大哥黯然离去，最终亲手毁了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可他却实在不得不这么做”。 “的确……”，杨晓凌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寒冰一样，恨声道:“虽然杀害我妹妹的人是洛文斌，但在他背后还隐藏着真正害死我妹妹的主谋”。 慕容柯看着杨晓凌，顿了顿道:“想通了这些，你当然要找真正的幕后黑手复仇”。 “不错，听说落雪谷出事之后，我立刻半路折返了回去”，杨晓凌异常的平静，甚至平静的都让人感到有些可怕。 他淡淡道:“我当时已是抱定了必死之心，想着与那个人同归于尽，但即使死，我也要替妹妹和死去的亲人报仇”。 慕容柯静静的听着。 “这一回，那个人亲口对我说出了所有的真相。从当年一夜之间灭我清水山庄满门，到后来假意救我们兄妹实际是利用我们心中的仇恨掌控我们成为他的杀人工具，再到大哥与洛清雪完婚之前他如何威胁洛文斌让其杀了我大哥。至此，这一桩桩一件件血罪恶孽，终于全都明白了”。 “那他有没有提到端木敬”，纵然是到了此刻，慕容柯心里对端木敬居然还存着几丝幻想。 “没有……”，杨晓凌漠然道:“对于端木敬的身份认定，是我在听说了前辈的凄惨遭遇，并且知晓我隐匿了这么多年的那处山x居然就在缥缈峰上之后才联想到的”。 慕容柯问道:“也就是说，对于是那个人和端木敬联手灭了清水山庄满门这点，你并没有丝毫真凭实据”。 “不错……”，杨晓凌冷冷道:“但请前辈仔细想一想，我们清水山庄当年好歹也是武林第一世家，若无缥缈峰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参与其中，江湖上还有谁有实力能将我满门一夜之间尽皆屠灭。请前辈再仔细想想，以洛文斌如今的身份，若当日不是那个人和端木敬一道出场，那么，纵然遍观整个江湖，试问在当今武林中还有谁能威胁到他”？ “呵呵……”，慕容柯轻叹一声，苦笑道:“的确”。 “只是……”，忽然，慕容柯愤愤道:“我想不通，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你大哥也并没有主动去报仇，为什么那些人还是不放过他”。 “前辈认为呢”？ “不知道”。 杨晓凌平静道:“当年，清水山庄、落雪谷、缥缈峰、风月教四家势力分庭抗礼，成鼎立之势。如今呢，清水山庄已然不存，那接下来他们的目标会是谁”？ “自然是落雪谷”。 “可是，倘若对落雪谷直接出手的话，缥缈峰恐怕会立刻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到时候，想必只要是个智力正常的人便能想到这所有事情背后的凶手是谁了，这样一来，江湖上人人自卫，整个武林都对缥缈峰有了警觉，那端木敬他们的野心还能实现吗”？ 慕容柯不禁唏嘘道:“所以，他们胁迫洛文斌对你大哥下杀手。这样一来，非但让落雪谷失去了你大哥这个强助，洛文斌更是为自己树立了一个死敌”。 杨晓凌冷笑道:“这岂非本就是他们的恶毒用意”。 “而且，这更是个一石二鸟之计……”，慕容柯了然道:“想必当日来落雪谷道贺出席你大哥和洛清雪婚礼的定然都是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盛名之辈，或为武林老一辈名宿，或为近几年来逐渐暂露头角的后起之秀。大家眼睁睁的看着洛文斌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人面对你大哥突下杀手，这会让众人怎么看待洛文斌。恐怕自此后，落雪谷在江湖中的地位定会一落千丈，甚至更会让人联想到当年的清水山庄之事是否也是洛文斌一手造作。这样一来，想必用不了多久，落雪谷自己便分崩离析了，那时候还用的着这事件背后的c控者自己动手吗”？ “嘿……嘿嘿……嘿嘿嘿……”，痛苦、轻狂，杨晓凌极度压抑的惨笑了一阵，恨恨道:“我大哥还真是一枚重要的棋子啊，用他的死，非但引开了众人的视线，更是大大削弱了落雪谷的实力，使之再也没有了与缥缈峰抗衡的资本。这个平衡一旦被打破，从此武林中便只有缥缈峰一家独大了吧，等到头来江湖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落雪谷的时候，这事件背后的主谋们便可出其不备给所有人致命一击，自此一统江湖，唯我独尊，如此绝妙的算计，用心实在不可谓不毒，筹划不可谓不精啊”。 “如此丧心病狂的行径，到底是为了什么”? “权势”。 第一百九十章 换一种活法 “权势……”，慕容柯皱眉道:“你说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权势”？ 杨晓凌再没有搭话。 慕容柯摇头叹息道:“权势到底有怎样的魔力，竟可以让人走火入魔到如此程度，以至于完全丧失了人性。上天有好生之德，做为人，我们都应该敬畏生命。我们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同时也要尽量去善待别人，可是这些人如此行事，与禽兽何异”。 杨晓凌冷哼一声，道:“权势本没有什么魔力，驱使人走火入魔的不过只是权势中所包含的名、利、以及那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超然感。而以上这些，不正是一个人活着的原动力吗”。 “那你说说，黑暗的到底是人心还是人性本身”？ “人心吧”。 “哦”？ 沉默良久，杨晓凌忽然淡淡一笑道:“因为我始终相信人性本善”。 “人性本善吗……”，慕容柯眼中闪过几丝淡淡困惑，低声道:“或许吧”。 杨晓凌坚定道:“不是或许，是一定”。 “以你的遭遇，居然还能一直相信人性本善，倒也难得”，慕容柯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解。按理说，以杨晓凌的遭遇，他实在不会有这种看法的。 某一瞬间，慕容柯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实在有些与众不同。 “老夫自诩也算是阅人无数，但对于你，我实在有些看不透……”，慕容柯看着杨晓凌，很欣慰的笑道:“你的心性、认知以及道德观，着实令我刮目相看。不过，虽然你多少让我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你经历了这么多伤害，却始终还相信人性本善”？ 杨晓凌淡淡一笑，道:“或许是因为大哥吧”。 慕容柯追问道:“你大哥”？ “不错，正是我大哥”。 “为何这么说”？ “很多时候，人在现实面前的确没得选择，但仔细想想，人其实还是有选择的……”，杨晓凌幽幽问道:“前辈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也是。人都有共同的弱点——人性的弱点。所以，在多数时候，我们的内心其实都是迷茫的，但因为每个人心中所执着的东西不同，从而导致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 “即使面临着同一种境况、同一个人，我们也完全可以用截然相反的态度去对待，不是吗”？ “的确”。 “因为人的心不同，所做出的选择自然也不同。所以，虽然遭遇了这么多，但我却始终相信人性本善”。 慕容柯缓缓说道:“就好像你大哥和洛文斌，他们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不让自己心中所爱的人受到伤害，但他们所采取的方式却有着天差地壤之别。洛文斌为了保全自己的至亲至爱，为了保全他们落雪谷，竟不惜对无辜者痛下杀手。而你大哥，为了不伤害到洛清雪，竟然连杀妹仇人也只能选择放过。同样是为了守护，他们的所做的选择却完全相反”。 杨晓凌涩声道:“前辈现在是否明白了”？ 慕容柯冷冷道:“我现在只明白了一件事”。 杨晓凌问道:“不知是什么”? 慕容柯先是嘲讽地笑了笑，随即颇为愤慨道:“站在父亲的角度上，洛文斌实在算不上合格，他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男人”。 杨晓凌有些不认同，反驳道:“可不管怎么说，洛文斌至少保全了落雪谷”。 “但他却亲手毁掉了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慕容柯高声道:“洛文斌保全了落雪谷又如何。与其说他所做的事情是为了保全整个落雪谷，倒不如说是他在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倘若一个人连自己的至亲血r都无法守护，那只能说他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杨晓凌淡淡的问道:“在前辈看来，洛文斌就是这样的失败者”？ “不错……”，慕容柯毫不隐晦，道:“且不说洛文斌这样做到底能不能使落雪谷免于危难，即便最后他真的成功了又如何，他毁掉了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使洛清雪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直就只能活在痛苦之中，你说他会不会心安”？ “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不会，出了这种事，洛文斌绝不会活得心安理得。所以，洛文斌用杀戮所换来的平安只会让他永远活在自责与愧疚当中。因此，我说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更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男人。所以我说他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洛文斌是失败者吗……，呵呵……”，杨晓凌凄笑了一声，却终究再没有接话。 “哦，对了……”，慕容柯忽然话题急转，问道:“你刚刚说在落雪谷出事后，你抱着必死之心去找那个人报仇，也正是这一次，那个人对你讲出了全部真相”？ 杨晓凌微微点头，道:“正是”。 慕容柯紧接着追问道:“那后来呢，你为何又会来到这里”？ “后来……后来……”，杨晓凌神色复杂，自语了半天，随即很干脆的答道:“我不是那个人的对手，杀不了他”。 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慕容柯多少还是有些意外，了然道:“但那个人也放过了你”。 “没错……”，杨晓凌恨声道:“我杀不了他，他也没有杀我”？ “所以你还活着”。 “我的确还活着”。 “但你却早已没有了活着的动力……”，慕容柯凄凉道:“你无力为亲人报仇，自认为再也无颜苟活于人世，所以你想解脱。所以你从缥缈峰顶一跃而下，想用自杀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同时也结束自己的痛苦”？ 杨晓凌凄笑道:“不管是为人子，还是为人兄，我实在都做的太失败。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可我既不能为父母报仇，也不能为妹妹血恨，那我活着的意义又何在，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你的心早已死”？ “哀没大于心死”。 慕容柯大声道:“但你现在却依然还活着”。 杨晓凌无奈的苦笑道:“或许这正是人生最讽刺的地方。虽然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但那些该死的、想死的却偏偏死不了”。 “那你今后又作何打算，是不是还想着要报仇”？ “报仇……哈哈……”，杨晓凌忽然自嘲的笑了笑，笑得好酸楚，寒声道:“我现在都这样了，还报什么仇”。 慕容柯和颜笑道:“你不想报仇了”？ “报，一定要报……”，杨晓凌决绝道:“除了报仇，我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些别的什么”? 这一刻，他心里矛盾极了。如此血海深仇，怎能不报，可他的仇人却是…… 杨晓凌只觉得内心倍感纠结。他不知道，当日后再次遇见的时候，他会不会依旧还会像那日一样。面对着那个人，他竟是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慕容柯淡淡的笑道:“为什么你就不能换一种活法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恨到深处恨成空 “换一种活法吗……”，杨晓凌迷惑地看着慕容柯，良久，追问道:“怎么换”？ “就像我这样……”。 “像你这样……”？ “是……”，慕容柯望着远处的风景，爽朗的笑了笑，释然道:“我曾经也被仇恨所困扰，但你看我现在不照样活得很好吗”？ “的确……”，看着慕容柯豁达的笑容，杨晓凌目光也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但见阳光灿烂，远处的一片寒松在冬阳下愈发显得苍劲挺拔。 原来在冬日肃杀般的酷寒里，竟还有如此鲜活的生命。 人生岂非也正是如此。生活总是赋予了我们太多的苦难，但如果你能换一种态度去对待它的话，我们依然能够活得很坚强。 或许，也正是因为人生多苦，所以才成就了我们。若不是这样，又怎能显示出幸福的可贵之处。 风雨后的阳光，给人的感觉也最是温暖。幸福正是那雨后的阳光，只有经历了苦难的洗礼，我们才会懂得它的珍贵之处，也只有这样，我们才会知道什么叫珍惜。 “或许前辈是对的……”，杨晓凌默然道:“但前辈的这份洒脱，我学不来”。 “不妨事不妨事……”，慕容柯笑着道:“有些东西非经历不能明白。就好比一个人的气度，只有在无尽的岁月沉淀中才会一点点累积起来，而你，毕竟还太年轻”。 杨晓凌沉默着，再不言语。 “哦，对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慕容柯从远处收回了目光，看着杨晓凌，道:“现在，我还有两点不太明白”。 “是那两点”？ “第一，既然现在所有的内情已然被你知晓，为何那个人还能放过你”？ “我不知道……”，杨晓凌瞬间眼中精芒暴涨，双目如电，直直的对上了慕容柯的目光。然而很快的，他立刻又平静了下来，完全平静了下来。随即，他将头转向一边，低声道:“或许……或许……”。 嘀咕了半天，他却什么都没有说。显然，他已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纠缠。沉默了一会儿，他淡淡道:“不知除了这一点外，前辈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杨晓凌这瞬间的反常着实让慕容柯吃了一惊。他的这种态度，慕容柯只能想到一点，他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看着眼前这个表现得极其冷静的年轻人，看着杨晓凌隐藏在袖袍中那正微微颤抖着的拳头，慕容柯很明白，杨晓凌这种看似平静的状态，只不过是故意装出来给他看的而已。 渐渐的，慕容柯心中笼上了一层疑云，他不明白，杨晓凌所刻意回避的，到底是什么？ 在杨晓凌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这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心头，实在搞得慕容柯烦躁不安。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完全糊涂了。就连先前那些已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思绪，也一下子全被打乱了。仿佛……仿佛所有的事情又重新陷入了一片迷雾之中。 只是，杨晓凌既然不愿意说，慕容柯自也不好再多问。随即他淡淡一笑，道:“第二点，便是你说的那个人的身份。你说十年前清水山庄灭门惨祸就是他一手主导实施的，你又说这次洛文斌之所以在女儿的婚礼上对你大哥下杀手也是受到了他的威胁，你还说端木敬也是他的同谋，并且洛文斌也认识他。你所说这以上种种，实在让我对这个人的身份感到好奇”。 杨晓凌沉默着，一言不发。 慕容柯自顾自的补充道:“先是于十九年前联合端木敬对当时身为缥缈峰掌教的我下了黑手，又于十一年前一夜间便灭了清水山庄满门，更在今日威胁堂堂落雪谷谷主洛文斌，使其甘之在女儿完婚之日对自己的女婿痛下毒手，这桩桩件件，岂是一个普通人所能做得出来的。恐怕将这些事情说给别人听，十个人中有九个会以为这是某个精神失常的疯子所讲的疯话吧”。 “可我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个字的虚妄夸大之词……”，杨晓凌冷冷道:“纵然别人不信，但我想以前辈的眼光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并不是一个疯子。既然我不是疯子，那我所说的话自然也不是疯话”。 “我当然知道你所说的不是疯话……”，慕容柯淡淡道:“但你说的话听起来实在令人有些难以置信，甚至……甚至都可以说得上匪夷所思了，所以，你的话多少让人心中有些生疑”。 杨晓凌神色一冷，微眯着眼睛，道:“那前辈是怀疑我说的话了”？ 慕容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是，我只是好奇你说的那个人的身份。先不说你们清水山庄当年可是武林第一世家，就缥缈峰和落雪谷，可都是如今江湖上实力最强的两家势力。试想一下，有谁竟能灭了清水山庄满门，又有谁能威胁洛文斌使其为了保全落雪谷竟然对自己的女婿都能下得了杀手，又有谁甚至于能役使端木敬为其爪牙，别忘了端木敬可是缥缈峰的掌教啊”。 杨晓凌冷笑着道:“这么说，前辈终究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慕容柯再次摇了摇头，勉强一笑道:“也不是，只是这个人的身份实在让我有些吃惊，依你所说，倘若这所有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出来的，那这个人就绝不是一个无名之辈。他的身份定然是某个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盛名之辈，说不定……说不定他就是我所认识的某个人。那么……那么……”。 为了证实心中所想，慕容柯特意走到杨晓凌面前，与其相对而立。他目光直视着杨晓凌，语气决绝的喝问道:“那么，请你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杨晓凌神情冷漠，同样目光专注，毫不避讳地看着慕容柯。两人相对而望，良久，也不见其有任何神色变化。 慕容柯和杨晓凌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彼此沉默着，一直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杨晓凌却依然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时间似乎也变慢了不少，仿佛在过去了很久之后，终究还是慕容柯先向一边转过头去，淡淡一笑道:“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会勉强”。 杨晓凌面无表情，同样淡淡道:“那个人就是在十年前清水山庄遭遇灭门惨祸之时救了我们兄妹，或者说没有杀我们兄妹，并且最后把我们抚养成人的义父”。 慕容柯诧异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慕容柯心有不甘，追问道:“那个人就没有别的什么身份，或者说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话要对我说”？ 杨晓凌决绝的点了一下头，道:“没有”。 慕容柯马上又追问道:“到了此时此刻，你依然称他为义父”？ 杨晓凌身子一颤，黯然道:“不错”。 慕容柯眉头微皱，道:“可他也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杨晓凌淡然道:“可也正是他救了我们兄妹，或者换种说法，可也正是他在清水山庄灭门那一夜没有杀我们”。 慕容柯冷哼一声，道:“那你可知，他之所以不杀你们兄妹只是想利用你们心中的仇恨来控制你们兄妹俩，到最后好为他所用，做他的杀人工具”。 杨晓凌点头道:“我知道”。 慕容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火气，勃然大怒道:“你这算什么逻辑，要不是他杀你满门，你自是有父疼母爱，而且，你还有大哥和妹妹，你们一家人在一起过得该有多幸福，可这一切都被他给毁了，你知不知道”？ 杨晓凌点头道:“自然知道”。 慕容柯怒斥道:“他杀你全家你不在乎，或者说那时你还小，事情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所以你也看的淡了。可就在不久前，他又要杀你大哥，直接导致了你妹妹为替兄挡剑被洛文斌一剑穿心，最终惨死当场。这一切的一切，莫非你都不在乎”？ 杨晓凌凄笑道:“在乎又如何，不在乎又如何”。 慕容柯喝问道:“对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因为他当年为了要利用你而没有杀你，所以，如今在你已经知晓了所有的真相后，却依然还称他为义父”？ “不错”。 慕容柯厉声问道:“你心中就不恨”？ “恨，恨到底是什么”? “恨……恨是……”。 还不待慕容柯说下去，杨晓凌已自顾自的答道:“恨和爱一样，都是人与人之间最强烈的一种情感。恨一个人其实和爱一个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或许最深的恨也正如最深的爱，都是对人最痛苦的一种折磨和煎熬。爱到深处爱转淡，恨到深时恨成空。现在我请问前辈，现在你认为我心中还有恨吗”？ 慕容柯苦笑着摇头道:“你的恨实在已太深，以至于你的心都已经无法再承受仇恨的重量”。 第一百九十二章 爱与恨 雨不急不慢的下着，无边雨丝如织如絮，徐徐而落。最新章节阅读房檐上的天水俨然已经起线，地上的积水也早已超过了六七寸。 这场雨实在已下了太久。 然而直到此时，雨势却依然还是有增不减，似乎它还远远没有下够。 这让人心中不得不问一句，这场雨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 纵然是在金陵，冬日也是极其酷寒的，何况最近又一直在下雨。 冬夜的雨，似乎总是带着几丝凄凉的意味，于是乎，人总是在下雨的夜里莫名的忧伤了起来。 冷风夹杂着雨丝，重重的拍打在窗户上，人的心也渐渐掀起了波澜，一时之间，再也难以平静得下来。 雨尚未停，忽然又刮起了一阵大风。呜咽的风声悲泣着，仿佛是一个幽怨的女子，在无人的寒夜里独自讲述她那凄凉的故事。 长夜漫漫，听着屋外凛冽的寒风刮过，孤独的人便再也无法入眠。万千思绪，仿佛在这一刻全都涌上了心头。 这个时节本该下雪的。 雪才是冬天的主旋律，可此时却偏偏在下雨。 只是，虽然外面下着的是雨，但就是这雨，却似乎比漫天飞雪还要冷上几分。 最近这段日子，杨晓风的心情简直糟糕极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他感觉自己的心完全都快要凉透了。 就好像此刻本该在下雪一样，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人也本该是洛清雪的，然而…… 想到这里，他就只能苦笑。 不过所幸，这场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雨，在今天终于像是要停歇了。 这场雨实在已下了太久，久得都让人心中产生一种错觉，是不是从此以后，天再也不会放晴了。 然而，就在人们都以为这场雨还会持续下去的时候，雨势却悄悄减小了许多，不一会儿后，大雨渐渐的竟真的停了。 此时，屋外已是黄昏。 金陵城。 相忘楼最深的一进院落里。 杨晓风正抬头望着天空中那些灰白色的云层，一时心中感慨莫名。 此刻，在这偌大的院落里，竟然就只有他一个人。 落拓的身影，带着几丝寂寥与忧郁。他就那样一直站在那里，静静的站在那里，久久的，动也未动，就像是入定了一般。 雨本就是忧伤的，雨后的孤人是否也更加的忧伤。 杨晓风今天实在已站了太久，雨未停时，他就已站在廊下，这会儿又走到了院子里。 其实不光只有今天，最近这段日子以来，他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一个人静静的站着发呆。 偶尔林雨涵也会来和他说一会儿话，不过她倒也知趣，考虑到他最近的情绪，她的话自然也就不多了。 可能是考虑到杨晓风有心事的缘故吧，林雨涵一般话都不太多，基本上每次都是随意闲聊几句后，她便走开了。 于是，自从杨晓风住进相忘楼以来，他几乎很少和林雨涵说过话。 也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这样一个人站在这里了，只记得最近这段日子，他最多也最常见的状态就是这样，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这里看着天空发呆。 院落里寂静无声，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实际上，这里也的确就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这进院落是在金陵城中最热闹，最繁华的相忘楼里，但因为是独栋的，所以除了林雨涵本人和一些不时来打扫整顿一下环境的杂役外，这里似乎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其实杨晓风不知道，这处院落本是林雨涵的闺阁，未经许可，外人自然也就不敢轻易进入。 这也就是为什么前次他从这里离开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行踪的原因。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进而惊动林雨涵。那次他离开的时候可以说是悄无声息的走掉的。 不过，多少让他有些意外又完全不意外的是，林雨涵又再次把他给寻了回来。 因此，这一次他没有再离开。又或者说，其实是他不知道此时自己除了留在这里外还能再去哪里。所以，与其说是他还没有离开，倒不如说是他还没有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曾几何时，洛清雪就是他的方向，可现在呢……？ 现在，她早已不再是他的方向。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也不知道以后，他又该何去何从？ 曾经，他本是为了守护阿雪和晓溪而活。他要努力守护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不让她们受一点伤害，不要让她们过得太苦。 守护她们，就是他这辈子活着的意义。 可现在呢？ 现在，他早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活。他从没有想过要去追名逐利，他只想静静的守着自己的亲人，和她们一起过平淡的日子。 可现在呢？ 现在，他还有什么资格再来说守护？ 失去了这个资格，他又该为何而活？ 他还能为何而活？ 现在，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他已经找不到自己活着的价值。 现在，他要守护的人已全部离开；现在，他的人已在相忘楼里。 不过，静下心来想想，在这里其实也挺好的，至少还有个女子陪在他身边，而且还是一个深爱着他，真心待他的女子。最最重要的是，这地方没有什么外人来打扰。 没有什么外人来打扰，他倒也落得个清净自在。或许，对于此时的杨晓风来说，最重要也最不可缺少的便是清净了。 因为，他需要在这种绝对清净的环境中慢慢平复自己那颗早已残破成了无数碎块的心。也必须是在这种绝对清净的环境中，他心中的伤口才会有愈合的可能。 而这里，就是这样一个所在。 可是，这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吗？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正是因为当下所处的这种清净安逸的外部环境，慢慢的，他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已渐渐平静了下来。 虽然他心中那撕裂般的痛感依旧还如此清晰，只是却也随时间渐渐变得麻木了许多。至少，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或许，连杨晓风自己都没有发现，有些感觉，真的再没有当初那般强烈了。 是不是，他又一次将伤痛隐藏了起来。 若是人的心可以掏出来看一看的话，想必他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了吧。 有时候，甚至连杨晓风自己都想不通，为何他的心中竟能容纳得了那么多东西。 他实在不知道，在自己心里，对洛清雪现在该如何定义。 是挚爱发妻，还是仇人的女儿？ 对她，他是该爱，还是该恨？ 毋庸置疑，他爱她。 她是他的全部，她是他此生最后的温暖。所以，他爱她已经完全超越了爱他自己本身。 但同时，他更恨她。 他对她的恨绝不比对她的爱轻一丝半点。 每每想到当日她挡在自己的剑前，挡着他不让自己为妹妹报仇的那一幕，他的心就开始滴血。 她和自己已经正式拜过堂，成了亲，她已是他正正当当的妻子，可她却阻拦自己不让他给妹妹报仇。 只要一想到当日她阻止自己的情形，他心里立时就会有一种强烈的愤怒和恨，一种深入骨髓的恨。 他恨她。 曾经对她有多爱现在对她就有多恨。 现在，对她的爱已完全化成了对她的恨。 同时，他更恨自己，他恨自己的软弱。 为什么，他的那一剑无法刺出去，为什么自己没有勇气替妹妹报仇。 现在，对妹妹的爱已完全变成了他对自己的恨。 以前，他的心中只有爱，但现在，他的心中就只有恨。 曾经爱得有多深现在恨得就有多深。 最深的爱和最深的恨，这世间最强烈的两种情感竟在他心里实现了完美的交融。 当然，这种情形所导致的结果便是他时时刻刻完全，同时也直接处在一种近乎发疯的状态中。 虽说人生多苦，不过人活在这世间多少还是应该快乐一些的。快乐，岂非本就是一个人活着的动力。 但毋庸置疑，对此刻的杨晓风来说，活着已成了一种煎熬。他的人生，似乎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哪怕……哪怕就只是一点点微弱的欢乐，仿佛也已经完全与他无关。 他这一生，注定就只剩下痛苦和折磨。 可他依然还活着，在绝望中活着。此时此刻，绝望已成为他生活的全部。 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随着时日渐进，他心中的伤口仿佛已不再流血，甚至……甚至已经在缓慢地结痂。 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心里所受的伤会开始慢慢愈合，最后渐渐被时间平复？ 只是，会否所有的伤都能够被时间冲淡，进而平复掉呢？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知道，想来这个世上也绝没有谁会知道。 又或者说，这个问题究竟还有没有答案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女儿柔情 “杨大哥，你在看什么呢”，柔美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正是林雨涵。 杨晓风头也不回，冷淡道:“没什么”。 林雨涵缓步走过来，与杨晓风保持并肩而立，随即站定，美眸柔和的看着他，笑着道:“想不到这场雨这么快就停了呀”。 “是啊”，杨晓风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哎呀，杨大哥你快看……”，林雨涵忽然欣喜的叫了起来，欢呼雀跃的样子那里还有半点妖女的魅惑气息，简直活脱脱一副邻家姑娘的姿态。她用手指着天空，嬉笑着道:“杨大哥你快看，天居然晴了耶”。 杨晓风本不想看，但却又不由自主的顺着林雨涵所指的方向看去，眼中所见，那些刚刚还满天密布的灰云此时竟已经悄悄散开了些，下一刻，果然有几丝残阳从裂开的云缝间洒落了下来。 “是啊，天晴了……”，杨晓风神色不变，依旧淡然道:“只可惜夕阳无力，并不能驱散酷寒，更无法为这冬日添暖。所以，这晴不晴的，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 林雨涵甜甜一笑，道:“虽然没什么用，但不管如何，不管夕阳有没有为寒冬添暖，然此时天毕竟是晴了，这就是个好兆头，不是吗”？ 杨晓风神色淡漠，很勉强很勉强的笑了笑，道:“也对”。 林雨涵看着他，笑得愈发甜了，摄魂夺魄般美丽不可方物的娇颜上忽然涌出了一抹浅浅的晕红，甚至还夹杂着几许淡淡的羞涩，以及几许紧张，小手攥着自己的裙角，忽然问道:“那我呢”？ “什么”，杨晓风没明白她的意思。 林雨涵粉拳紧握，脸上的晕红也加深了几分，鼓起勇气问道:“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我算是什么”? 杨晓风顿时皱了皱眉，他已经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所以他沉默中没有再接话。 林雨涵的目光中忽然多了几丝迷离，她看着他的目光忽然由柔和变得迷茫了许多。她看着他，良久，渐渐垂下头，带着些许失落，淡淡道:“我知道，不管我怎样努力，但却始终都温暖不了你的心。虽然此刻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但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却永远都是她；虽然你已经离开她了，虽然你的人已在我这里，但你的心却一直都还在她那里，对吗”？ 杨晓风已经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只有将头转向一旁，他已不敢，也不想再去多看她一眼。 本是女儿似水般的柔情啊，为何却这般伤怀？ 看着他的样子，林雨涵不由凄笑了一下，良久，抬头望天，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她静静的站在杨晓风旁边，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他身旁，好久，好久。 渐渐的，她的心情又转好了许多。过了一会儿，她忽又睁眼，再次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杨晓风，忍不住窃喜道:“杨大哥你说，待会儿会不会有晚霞啊”？ “会”，杨晓风的回答简单却无比肯定。 “为……”，林雨涵本想问杨晓风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但第一个字才问出口时她立刻便又顿住了，因为她已不必再问。 抬眼处，原本那些灰白色的流云已全部化成了漫天红霞。夕阳虽未能驱散冬日的酷寒，却在一瞬间烧红了天边的晚云。 然此情此景，却又勾起了林雨涵的心事。刹那间，她竟觉得这晚霞是那般刺眼，再也忍不住轻声叹息了一句。随即又垂着头，低声道:“你说这天怎么这么快就晴了呢”？ “天晴了难道不好吗”，杨晓风略微皱了皱眉，淡淡的问了一句。他搞不懂，为何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林雨涵似乎又像是不高兴了呢。 林雨涵一时有些失落，那样子竟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垂着眼道:“我本以为这场雨还会持续好一阵子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天就晴了”。 似乎是被林雨涵的样子逗乐了，一丝很淡很淡，淡到几乎微不可查的笑意在杨晓风脸上一闪即逝。他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淡淡道:“y或者晴本就是天空最基本的两种状态，妳又何必要为此感伤呢”。 顿了顿，他又道:“人这一生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又何止单单这一件”。 “也是啊”，林雨涵轻轻一笑，似乎释然了许多。然而此时她心中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想法: “杨大哥，人生想不到的事情的确太多了，就像我想不到，想不到直到此时你心中所挂念着的那个人仍旧还是洛清雪”。 不过，心中虽这般想着，但她嘴上却不说出来。自然，杨晓风也就不知道了。 又或许，他其实也知道，只是在故意假装着不知道。 林雨涵尤自正出神间，忽听杨晓风淡淡叫道:“妳快看”。 “看什么”，林雨涵注视着杨晓风，不明白他要自己看什么。其实，她没注意到，此时他正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他要她看的，自然就是天边的流云。 感觉到她正看着自己，杨晓风一时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道:“不是要妳看我，我是让妳看天边的晚霞”。 “啊……”，林雨涵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赶紧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这一刻，她只感觉脸上有如火烧一般滚烫，不用想也知道，她的脸此时只怕早已红到耳跟子上了。 不过，随即她又假装嗔怒的看了他一眼后，这才抬头向远天望去。目光所至，只见残阳如血，余光映红了西边天际的晚霞，远远望去，云彩的边缘上似乎还有一层细细的金光，总之十分美丽。 “这……”，林雨涵一愣，喃喃自语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杨晓风淡淡道:“其实最美的风景，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只在妳看与不看，有心与否的”。 “是吗……”，林雨涵双目含情，温情脉脉的看着杨晓风，柔声道:“既然你心中明白，那你为何却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呢”？ 不知是不是没听懂，杨晓风淡淡的问道:“注意到什么”? 林雨涵幽怨地看着杨晓风，道:“注意到那个一直在暗中为你苦苦守候的女子。或许，在你眼中她是那样的卑微，在你心中也从来没有过她的位置。但是她依然还在傻傻的等待着，就只为你一个人等待着。可能你并不知道，但她自己却很清楚，非常清楚，此生此世，她心中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男子了”。 林雨涵口中那个她是谁，当然是她自己。 杨晓风明白她的这份情意吗，当然也明白。可是，纵然他明白又如何，就像林雨涵自己所说的那样，终此一生，他的心里还会有给她的位置吗？ 绝不会！ 可能在杨晓风心中，有太多事情目前尚还没有答案，甚至有好多事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但他却很清楚的知道，有一个答案，在他心中从来都没有变过。 就好像他在洛清雪心中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变过一样，洛清雪在他心中的位置也从来都没有变过。 以前，她是他最爱的人，而现在，她已是他最恨的人。他对她的爱实在已太深，同样，他对她的恨也实在已太深。但不管是爱也好，恨也罢，却绝不会有人可以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这一点，绝不会因任何外界因素而改变。 不管过去多少年，无论经历多少事，这个答案永远都不会变。 所以，此生此世，他心中绝不会有第二个女子的位置。 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还是这样。 只是，这样的局面对林雨涵来说，是否太过于残忍了些！ 既然早就知道不会有结果，那当初为何还要如此执迷呢？ 面对着林雨涵的一片痴心，杨晓风只有沉默，他也只能沉默。 “杨大哥，你为什么不学着转个身呢……”，林雨涵眼中仿佛已要流下泪来，凄迷地笑了笑，道:“或许，你只需在不经意间轻轻转个身，那时你便会发现，其实在你身边一直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为你默默的守候着，你为什么不学着去接受她？哪怕……哪怕就只是假装的也好啊”。 “我……我……”，杨晓风感觉自己的心又开始痛了起来。他似乎已无言以对，只得苦笑着道:“假装的也好吗”？ “是”，林雨涵坚定的点着头。 杨晓风淡淡道:“可那与欺骗又有何区别”？ “欺骗，哈哈……，欺骗又怎么了……”，林雨涵咬着牙，决绝道:“纵然是欺骗我也认了”。 “为……”，杨晓风心中明白，可他还是想问为什么，但终究却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或许，是他真的不明白她对自己的心意吧；又或许，他其实一直都明白。他想问，但他其实已不必问。 然而，虽然他没有问，林雨涵却还是涩声答道:“因为这本就是我自找的。所以，纵然你对我只是假情假意的欺骗，我也甘愿”。 “为什么妳要这么傻”？ 杨晓风忽然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子，但也仅仅就只是心疼而已。心疼绝不是爱，爱上一个人心里会痛，一种撕裂般的痛。 “或许吧，或许我的确是很傻……”，林雨涵注视着杨晓风，美眸中已有泪花闪现，幽怨道:“我傻到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那个永远也不会爱上我的男人”。 杨晓风苦笑一声道:“那妳可会后悔”？ “死生无怨，至死不悔”。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片痴心终不悔（上） “死生无怨，至死不悔……呵呵……”，杨晓风默念着这句话，不由得心中一凛，凄苦的笑了笑，涩声道:“多美好的誓言啊，嘿嘿……”。 同样的的山盟海誓，却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人。 曾几何时，有一个女子也对他这样说过。 曾经甜美的誓言，现在再次想起的时候却只余下满满的酸涩。 此情此景，他是不是又想起了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 可如今…… 如今，她，又在何方？ “那这样的誓言，此时你可还愿相信”？ 林雨涵幽怨的脸上忽然涌现出了几丝淡淡的期待。 杨晓风没有回答，他已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若不是曾经相信了誓言，他又何至于如此痛苦。 面对着林雨涵期盼的目光，杨晓风的心忽然迷茫了起来。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有如一团乱麻。相信或者不相信，他真的已没有明确的答案。 “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最终，杨晓风就只是淡淡一笑。对于身边的女子，他真的不想带给她哪怕一丝的伤害，可是，他更不能欺骗她。 既然明知道自己和她之间不会有任何的可能，那当初又何必要给她希望。 “或许最初的时候，誓言总都是真的，这也正是它让人着迷之处，只可惜，谁也没料到后来会发生太多的意外，于是乎，曾经最美好的誓言也就变成了最伤人的谎言”。 杨晓风仿佛感触良多，是不是，他早已经感同身受？ 又或许，他已经忘了，李木清曾经劝过他，要学着放下。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有如何能够轻易放得下。 倘若真的能够放下的，又何必还要去放下？ “曾经最美好的誓言到最后却变成了最伤人的谎言。呵呵……，好讽刺啊……”，林雨涵苦涩地笑着，道:“所以，你此生已经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对你许下的誓言”？ “或许会，又或许不会，谁知道呢……”，杨晓风淡淡道:“此时我只明白一点”。 林雨涵立刻追问道:“哪一点”？ 她那充满了期盼的眼神，又一次殷切地看着杨晓风。是不是在她心里，多少还存着几丝幻想？ 只可惜，杨晓风的回答立刻让她有种冰水淋头的感觉，就连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似乎也已经被彻底打碎。 他的话是那样决绝，决绝到让林雨涵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此生此世除了她，我绝不会再对任何人许下誓言；此生此世除了她，我也绝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的誓言”。 她，是谁啊？ 是谁的心，悄悄的碎了一地。又是谁，心中已开始在滴血？ 冬日的寒风，轻轻抚过林雨涵鬓角的秀发。她的长裙，开始随风缓缓舞动着。 风中凛冽的寒意，似乎已让她感觉无法呼吸。可又有谁明白，就连这强劲的冬风，却也及不上此时她心中万分之一的冷。 “她……，原来在你心里从来就只有她。原来你所挂怀、所放不下的，一直都只是她。原来，纵然我对你如何用心，却始终都只是在做徒劳的无用功而已，哈哈……”，林雨涵低着头，很凄惨很凄惨的笑着。 是不是，她本该流泪的，又或许，她早已无泪可流？ 原来，当一个人心痛到极点的时候，她反而会感觉麻木。 “那我呢……”，林雨涵痴痴的看着杨晓风，再一次问道:“能不能告诉我，在你心中，我又算什么”? 是不是，她依然还不死心？ 她的确还没有死心，她又如何会死心！ 杨晓风沉默着，他也只能保持沉默。接下来的话，他又如何能够忍心再说出口。 “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林雨涵到底是失望了，她多想此时他哪怕是欺骗她一下也好，可是他…… “我知道，在你心里永远都不会有我的位置，永远……”，两行清泪从林雨涵眼中缓缓流了下来，在冬日的酷寒中，似乎已要凝结成冰。 原来，破碎了的心也会流泪吗？ 原来，心终究还是心，纵然早已经麻木了，可依然还是会泪流。 只是，眼泪除了能显示出一个人的柔弱外，似乎再没有其它别的作用。 既然这样，那又何必再流泪。 所以，当眼泪刚刚流出来的时候，林雨涵便立即伸手拭干了它。然后，她就笑了。只是这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可她到底还是笑了。 虽然连她自己也知道，此时她脸上的笑容有多勉强。但她依然很努力的强装着违心的笑容，决绝道:“虽然我明知道你心里从来都不曾有过我，可我还是不会放弃。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多久，无论多难，我依旧会一如既往的为你等待。此生为了你，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都甘愿。纵然韶华倾负，青丝白发，也绝不后悔”。 “妳这又是何苦呢……”，杨晓风沉默着，良久，苦笑着道:“我不过就只是偶尔间在缥缈峰下救过你一次而已，你用得着对我如此用心吗，何必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林雨涵同样很苦涩的笑了笑，道:“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我和你之间的缘分。又或许，是我上辈子亏欠了你，所以，此生对你的守候早已在我命中注定，我这辈子注定要偿还欠你的情债”。 真的，这一生真的是她欠了他的债吗？ 又或者，他才是那个真正欠债的人。 “呼……”，杨晓风深吸一口气，一时再也无言。直到此时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在林雨涵心中的份量实在已太重，重得已让他都有些无法承受。 可是，一颗心的空间就只有那么大，又如何能够容得下两个人的位置。 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女子，面对着她的那一片拳拳痴心，他此时该如何选择？ 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用选择，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多年前清水山庄的那个黄昏午后，他的心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此时此刻，对于她，他又该说什么，他还能再说什么？ 杨晓风不经意间抬头，远远的眺望着西天天际，只见残阳西斜，正在缓缓落下，天空也越来越暗，却是暮色已临。 沉沉暮霭里，他和林雨涵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原地，站在冬日酷寒的冷风里。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着。 晚阳残照，将人投s在地上的影子拉出去老长老长的一段距离。此情此景，杨晓风和林雨涵心中似乎都涌起了一阵莫名的哀伤。 到了此刻，他实在是一个字都不好再说，可他却不得不说。 他看着她，淡淡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妳一定要如此执着”？ “执着，你问我为什么要如此执着……”，林雨涵困惑的看着杨晓风，凄笑道:“那我来问你，到底什么才是执着；是什么样的行为，才能称得上执着；又是什么样的人，你才会对她有所执着”？ 杨晓风落拓的脸上闪过几丝淡淡的忧伤，失落道:“从一开始就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可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付出，去等待，这难道不是妳的执着”？ 林雨涵的心已痛的要死，可她忽然却笑了笑，很勉强的笑了笑。她笑着道:“明知道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结果，可我却一直还妄想去追求那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 “的确，这的确是我的执着……”，她看着杨晓风，紧咬着嘴唇，道:“那么，我想问，你既然知道是我过于执着了，那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如此执着吗”？ 杨晓风没有回答。 是不是，他真的不知道？ 其实不然，对于这个中缘由，他不但知道，而且知道的非常清楚。 那他为何不说话？ “因为是你……”，林雨涵眼神中的情意有如海涛般绵绵不绝。她柔情款款的看着杨晓风，目光娇俏无限的说道:“因为那个让我执着的人，是你”。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片痴心终不悔（下） 杨晓风再也无言以对。最新章节阅读 他那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似乎又被激起了一丝涟漪。只是这丝涟漪终究太弱，以至于就连他自己仿佛都没有察觉到便再次消失了，并且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无半点痕迹可寻。 这到底是不是他真实的感受呢，又或者只是他的错觉？ 他的心，又一次沉寂了下来，可是，只要它已经开始悸动，那它就会一次次不断的被掀起阵阵涟漪。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的心会再次变得波澜壮阔，就像曾经那样。 又或许，除了那个如霜雪般冰冷的女子之外，这一生一世，永生永世，他的心，再也不会为任何人而萌动。 “只因为那个让我执着的人，是你……”。 杨晓风在心里不断的默念着这句话，接着他就笑了。只是，他的笑容中除了浓烈的忧伤之外竟没有一丝暖意。 他笑的很苦，非常苦。他这忧伤的笑意立刻就让林雨涵的心完全沉到了谷底。 他这忧伤的笑容竟似比这冬日酷寒有如刺骨般的晚风还要冷冽几分。这笑容中的冷意已将林雨涵心头火焰般的爱意彻底浇灭。 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彻底的绝望。 杨晓风依旧还在笑着，淡淡的笑着，似乎已要笑出泪来。 残阳如泣，尤自还不肯离去，是不是它依旧还在眷恋着天边的流云？ 就像此刻他心中依旧还在眷恋着洛清雪一样。 落日的余晖，从错落的云层间洒落下来，染红了天边的最后一片晚云。 与此同时，夕阳也被云彩切割成了无数光点，似千弦万线从天际撒落了下来，地上立刻映出了一片斑驳的碎影，仿佛是这里某个人的心。 林雨涵一阵恍惚，她好像已有些糊涂了。 似乎，她已有些分不清，那碎了一地的，究竟是残阳的碎影，还是她自己那颗忧伤的心。 看着杨晓风的笑容，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始至终，他心里终究就只有洛清雪一个人。 这一刻，她是不是已可以彻底死心？ 这一刻，她是不是终究也该明白，在杨晓风和洛清雪之间，她竟是如此多余。 这一刻，她是不是已经可以放手，然后一个人黯然离场。 可她又如何甘心。 她是谁，她可是林雨涵好不好。纵然抛去了风月教圣女的身份，她依旧还是那个魅惑天下的妖女。倘若，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去追求，那她还是那个倾城绝世，让江湖中无数男子为之沉沦的林雨涵吗？ 她的骄傲呢？ “执着，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执着吗。为了喜欢的人，我甚至可以不顾一切，执着又算得了什么啊……”? 林雨涵目光坚定的注视着杨晓风，片刻后，咬牙问道:“你说我过于执着了，那你呢，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对洛清雪，不是和我对你一样执着吗”？ 杨晓风轻叹一声，淡淡道:“对我来说，她不一样”？ 林雨涵明白，杨晓风其实是说，洛清雪和她不一样。 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她却不明白。既然不明白，那她就要问。 林雨涵酸涩的追问道:“她和我哪里不一样”？ “她和妳哪里不一样……”，杨晓风脸上闪过几丝痛色，沉默半天后，淡淡的答道:“她……她已经为我整整苦等了十年”。 “我也可以……”，林雨涵立即大声道:“如果可以，我也能像她那样等待。十年，或者二十年，甚至这一生一世我都愿意等待，就只为你一个人等待”。 杨晓风身子一震，心中似已有些迷惘。听着林雨涵这信誓旦旦的告白，他却连一丝喜悦之情都没有。 他的心，反而越来越痛苦。他只能苦笑一声，淡淡道:“等待不光是一种煎熬，更是一种折磨”。 “我不在乎……”，林雨涵决绝道:“为了你，无论受多少折磨我都不在乎；为了你，无论要我等多久我都愿意”。 杨晓风沉默着，再不发一言。 听着林雨涵的话，他心里不由得一冽。她的话，已触及到了他心里最柔弱的地方。对于她的这一片痴心，仿佛，仿佛他已经无法再拒绝。 是不是，他的心已经开始被林雨涵打动？ 绝不是。 只因这一刻，洛清雪的影子在他心里愈发清晰了起来。 既然他的心已经被打动，可为何他心里想着的还是洛清雪？ 是不是，在他的心里从来就只有洛清雪？ 这一刻，他心里再没有一丝困惑与迷惘。 原来，自始至终，他心里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她叫洛清雪。 不经意间抬头，夕阳终究已完全落山，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是夜幕降临了吗？ 杨晓风望着远处，心里的思念如潮水般涌出，片刻间，便已将他的思绪，他的意识全部占据。 “不知这一夜，她可还好”？ 这一夜，落雪谷正下着大雪。 从早上开始，这场雪已下了整整一天了。然而直到此时，雪势似乎还是没有一丝要停歇的迹象。 雪夜中的落雪谷显得寂静无声，似乎所有的一切，已全部被大雪所淹没。 片片雪花，酣畅淋漓的飘舞着，就连人世间最深的思念，仿佛竟也融在了这漫天流银之中。 后谷。 聆风楼里。 门窗间为月前婚礼而特意新加的布帘依然还光洁如新，门楣上大红的喜联仍旧还是那般的耀眼。只是那些原本祝福新人的话语在此时看起来却是那样的讽刺。 就连院中高挂的红灯笼也都还在。这里的一切，似乎仍还是昨日光景。 除了被兰如是偷偷拿走的那一对鸳鸯枕外，房中的一应陈设布置都还没有变动过，新绣的锦被，鲜红的床帘，以及那高悬的烛台也都还在。 可是人呢，此时此刻，原本应该在这里的人呢？ 如今，他又在何方？ 他此时过得还好吗？ 在这个大雪之夜，洛清雪又想起了杨晓风。 雪夜寂静，人的思念仿佛也变得格外浓烈，这一刻，她再也抑制不住对他的想念。 命运为何竟对她和他如此残忍，那原本最温柔的情怀啊，在这一刻，却独独只余下了满满的伤心。 往日种种，依旧还清晰如昨，可心里的那个人，却早已不在身旁。 此时此刻，他是否也正想着她呢？ 炉子里的火炭烧着正旺，可房中的温度却还是冷的要命。 是天太冷了吗？ 并不是，是窗户正大开着，以至于外面的雪全都吹刮进来了。 此时，洛清雪就站在窗前。 她身上依旧还只穿着件薄薄的单衫，狂风夹杂着雪花从外面吹进来，如刀一般打在她脸上，让她那柔弱的身子不由得一阵哆嗦。 可她依然还站在那里，倔强的站在那里，似乎，似乎竟是一点也不觉得冷。 相比起他心中的寒意，这点冷又算得了什么? 又或是，她根本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她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 是不是，只有当身体上的痛苦大过心里的痛时，她才能暂时抑制住自己的思念。 是不是，只有这样折磨自己，她才能暂时不去想他。 有好些时候，她甚至于自欺欺人的想过要忘了他，可是努力了很久，却终究只是徒劳。 洛清雪静静的站在窗前，任凭屋外的风雪呼啸着吹进来狂暴地砸在她身上，可她却一点也不在乎。 冷风吹在脸上，她只感觉眼睛一阵火辣辣的生疼，可她却努力睁眼向前谷望着。 虽然视线早已经被风雪模糊，但前谷中的景象依然还能勉强看见一些。 在这样的大雪之夜，前谷中的灯火依旧一片通明。若是侧耳细听，除了风声外，还有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喧闹声正从前谷那边传来。 洛清雪知道，那是大哥正在招待一位重要的客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贵宾 她已经听说了，今天谷里来了一位贵客——当今武林第一大派缥缈峰的少掌教端木轩。此时前谷之所以如此喧闹便是洛清羽正在设宴招待他。 端木轩身份不同于寻常宾客，而且今日他更是携重礼造访，洛清羽自然不敢怠慢。 对于端木轩的来意，洛清羽自是心知肚明，因而，他虽然明面上表现得很客气，但心里却实在是有些厌烦，甚至是愤怒。 其实，对于端木轩为何而来，不光洛清羽非常清楚，洛清雪同样也很明白。 “风，你知道吗，端木轩今日又来落雪谷了”，洛清雪小声嘀咕了一句。低沉的话语被风吹着飘出去很远。是不是，她在对谁诉说着什么？ 她本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不过听上去却更像是一个疑问。 也不知她是在问谁！ 洛清雪痴痴的望着窗外幽暗的夜色，自言自语道:“虽然大哥没有告诉我，但我知道，他是来向我提亲的”。 这是不是她的第二个疑问？ 不过，虽然她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但却没有人回答她。这里本来就只有她一个人，自然不会有谁回答她。 此时，除了屋外呜咽的风暴声外，这里再没有任何一丝其它声音。 端木轩自然是为了向洛清雪提亲而来。 一想到这里，洛清雪的心又开始隐隐做痛。 这一刻，她忽然好恨自己，她恨自己那一日为何不跟着他一起离开落雪谷。 说好了，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多苦，但都会是两个人的。可为何…… 为何那天，却就只有他一个人离开？ 那一日，杨晓风离开的那一日。他离开的时候竟就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是洛清雪知道，若是她那日跟着他一起走的话，他是绝不会丢下自己的。 他从来都没有丢下过自己，倒是她自己，是自己丢下了他。 那天，自己与他大婚那天，在落雪谷的喜堂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父亲与丈夫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其实，她那日真的很想跟上去，跟着他一道离开，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可是，在当日那种情况下，她又如何能跟上去，她又该以哪种身份跟上去。 是他的妻子？ 又或是别的什么身份？ 在那一日，在他的立场上，她似乎就只有一个身份。 她是他杀妹仇人的女儿。 那时的她，又怎么还能再去跟着他！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捉弄于人。 若不是彼此爱恋得太深，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痛苦？ 洛清雪曾无数次傻傻的幻想，若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该有多好。 无奈人总是无法选择命运。而这，可能就是她和他的宿命吧！ 洛清雪正在出神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来人已推门走了进来，却是兰如是。 “小雪，妳在干什么呀……”，房中的温度让兰如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先是一愣，随即大声责怪道:“这么冷的天，妳把窗户打开做什么”？ “没什么”，洛清雪转过身来，对着兰如是无声的笑了笑。 兰如是疾步上前快速关好了窗户，又把窗口的暖帘也一并拉了下来。顿时，屋里的冷意瞬间减轻了些，但仅仅也就只是一些而已。 “这么冷的天，妳站在这里干什么，而且窗户也不关……”，兰如是又生气，又心疼，赶紧将手中的貂皮裘袍给洛清雪裹在身上，再次责怪道:“妳看妳，外面都下这么大的雪了，妳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在身上，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着凉了就着凉了呗……”，洛清雪无所谓的笑了笑，冷淡道:“反正也没有谁会关心”。 “妳这说的什么话”，兰如是一把拉过洛清雪的手，正想再责怪几句，只是她刚一接触到洛清雪手的一瞬间，已到嘴边的话立刻便又生生憋了回去，心里也立刻柔软了下来。 洛清雪的手竟冷的像三九天的寒冰一样，兰如是甚至还能感觉到，洛清雪柔弱的身子正在不住的发抖着。 说到底，小雪她不过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而已，她又如何不会感觉到冷呢。 虽然她一直在故作高冷，可又有谁能真正理解，其实这一切，这一切不过就只是她的伪装而已。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努力伪装着坚强，但她内心之中，她心中又何尝不想有个可以依靠的人。或许，只有在那个人面前，她才真正算得上是一个女子，一个同样渴望着守护与爱恋的女子。 也只有在那个人身边，她才能无所顾忌的展现出她最柔弱，最温情的一面。或许，那才是她最真实，最纯粹的自我。 可如今，那个人却早已离她远去。从此后，他那温暖的怀抱仿佛已成了她此生最大的奢求。 是不是，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才能再次感觉到那曾经熟悉的温度。 可纵使在梦中，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依旧还是那般遥不可及。 握着洛清雪的手，兰如是心里不由一阵莫名的难过，本要责怪她几句的，可她又于心何忍。纵是一个字，此时她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她只有紧紧攥着洛清雪的小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带给她几丝微弱至极的暖意。 “小雪，我知道妳心里苦，可妳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啊……”，兰如是叹息一声，心疼道:“妳可知道，这段时间我和妳大哥有多担心妳。妳想过没有，妳这样子，让我们真的很痛心”。 洛清雪凄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哥和嫂子你们都对我很好”。 “小雪妳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妳都还有我和妳大哥，我们是妳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所以，为了我们，更为了妳自己，妳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兰如是坚决道:“相信我，一切都会重新好起来的”。 洛清雪默然道:“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 在一个人的生命中，亲人的份量可以说绝没有人可以替代。但是，就像生命中亲人对我们的重要程度一样，有些人的位置，又岂是亲人可以替代？ “既然妳知道，那妳就更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在意妳，关怀妳的人安心……”，兰如是温声道:“妳要知道，纵然晓风他此时已经离开了落雪谷，可他又如何能忍心看到妳这样子。所以，即使不是为了我们，就算是为了他，妳也不应该这样折磨自己啊”。 “为了他，呵呵……，为了他……”，洛清雪惨淡的笑了笑，道:“我此时还有什么资格能为了他”。 兰如是立即安慰道:“妳怎么能这么想，虽然晓风他走了，可我相信他终有一天还会再回来的。就好像十一年前那样，妳说他会回来，他不真的就回来了吗”。 “就像十一年前那样……”，洛清雪低着头，眼中已有泪水在打转，低声呢喃道:“就像十一年前那样……”。 “十一年前，妳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可妳还是选择了苦等……”，兰如是追问道:“现在呢，现在妳明知道他还活着，难道妳反而没自信了吗”？ 洛清雪顿时痛苦道:“这回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兰如是不给洛清雪任何反驳的机会，厉声问道:“我问妳，妳觉得现在的妳和十一年前的妳相比，改变了吗”？ 洛清雪再不说一句话，可是她脸上的痛色却明显又加重了几分。。 “我知道，妳没有变，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发生什么事，妳都不会变。此生此世，妳对晓风的情意恐怕至死也绝不会改变半点”。 洛清雪还是一言不发，但眼中的泪水仿佛已快要夺目而出 兰如是再次厉声问道:“我再问妳，以妳对晓风的了解，妳觉得他会改变吗”？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洛清雪痛苦的摇着头，惨笑道:“嫂子妳别说了，求求妳，不要再说了，好吗”？ 原本还在眼中打转的泪水此时再也忍不住夺目而出。洛清雪发抖的身子猛然扑到兰如是怀里，流着泪，声音嘶哑的哀求道:“求求妳，不要再问了，我真的不知道”。 兰如是默然，顿时感觉眼角一阵酸涩，仿佛竟也要流下泪来。只好仰起头，轻轻的拍着洛清雪的背。 不知何时，外面的风竟也静止了。 这场大雪，在下了整整一天之后，此时终于停歇了。 冷冽的房间中，洛清雪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此时，这个被伤了心的女子，终于再一次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她哽咽着，已有些泣不成声。 有谁知道，在那一阵阵悲戚的嗷哭声中，又夹杂着多少相思与痴念？ 下着雪的夜，显得静谧极了，以至于在很远的地方，仿佛竟也能清晰的听见洛清雪那极度凄伤的啜泣声。 屋里的二女可能不知道，此时，在聆风楼院外的大门口处，也正静静的站着三个男子——洛清羽、兰啸瑞，以及端木轩。 虽然雪已经停了，可这会儿他们三个人身上竟还落着许多残雪，想来是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 他们三个人的目光都在望着洛清雪的房间，脸上神色各不相同。 听着房内传来的那一阵若有若无的低泣声，洛清羽的神色显得很淡然，眉目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似乎对洛清雪这会儿的样子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其实想想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洛清雪又何止只哭过这一次，洛清羽自然也就习以为常了。 相比起洛清羽的淡然，兰啸瑞则是一脸惋惜。他心里也痴恋着洛清雪，自然希望她能过得开心一点。可一想到洛清雪当前的处境，他只好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同时，他也不免有些伤心。虽然他一向是个性格开朗的年轻人，但发生了这种事，谁还能开心得起来。 此时，他们这三人中最痛苦的那一个怕就是端木轩了吧。他双眼死死的盯着洛清雪的房间，脸上的嫉恨与怨毒根本就无法掩饰。 在他的双目中，甚至还隐藏着一股浓烈的，毁灭一切的杀意。 这是对杨晓风的杀意。 这一切都是因为杨晓风，所有的所有，全都是杨晓风造成的。他一定要让杨晓风死，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他一定要杀了杨晓风。 妒忌，端木轩在妒忌。这一刻，妒忌已经快要让他发疯了。 洛清雪那低微的啜泣声，仿佛就像是一根根尖刺，一下下全都深深的扎进了端木轩心里。 这一刻，他整个人完全处在一种深深的，可怕的痛苦之中。 这一刻，端木轩的身心实在是倍受煎熬。 雪后的酷寒里，三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盯着洛清雪的房间看了好一阵后，到底还是洛清羽先把目光收了回来。 缓缓转身，洛清羽随意看了看端木轩，苦笑着道:“我知道端木兄你的来意，可小雪她当前的状态……。你也看见了，所以这……”。 后面的话，洛清羽虽没有明说，但端木轩又如何会不懂。 “怎么，莫非最近这段时间，清雪她一直都是这幅样子”？ 端木轩故意想绕开话题。 “哼，清雪……”，听着端木轩口中这声对洛清雪略微有些亲昵的称谓，兰啸瑞不由得多看了端木轩几眼，冷哼一声，心道:“还真把自己不当外人啊，这清雪也是你叫的，搞得好像跟人家很亲密似的”。 “是啊……”，洛清羽看着端木轩，淡淡道:“刚刚出事的那段时间，小雪甚至一度竟不吃不喝，最近还算是好些了”。 “啊，这……”，端木轩大惊，立刻焦急的追问道:“那清雪现在好些了吗，她的身体有没有事”？ 洛清羽淡淡一笑，道:“有劳端木兄挂怀，小雪她没事”。 “哦，没事就好……”，端木轩自顾自的道:“清雪她怎么可以这样啊，想这世上好男儿何止千千万，不就是走了个杨晓风吗，她便如此这般不吃不喝的，这至于吗”？ 洛清羽的眼神顿时一冷，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冷冷的瞧着端木轩，不过却也就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并没说什么话。 兰啸瑞可就没这么客气了。他很是厌恶的盯着端木轩，微眯着眼，冷笑一声道:“端木兄你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我不明白，听你的这口气，莫非你把自己当成清雪的什么人了”？ 端木轩眼中立时闪过一丝杀意，他几时被人如此冷嘲热讽过。当下直接转过头同样冷冷的对视着兰啸瑞，双手俨然已握成了拳头，只是当着洛清羽的面，实在不好当场翻脸。 兰啸瑞却丝毫不惧，面对着端木轩的敌意，也不退宿，反而还踏前一步，同样挑衅地看着端木轩。一时间，场上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咳……咳咳……”，就在兰啸瑞和端木轩眼见得已要动手之际，洛清羽忽然大声干咳了几下，面无表情的道:“端木兄，小兰，天这么冷，我们还是回去吧。刚刚的酒吃的不尽兴，我们何不再痛痛快快的喝它一场呢”。 他虽这般说，二人却都没有搭话，端木轩和兰啸瑞依旧颇为微妙的对峙着，竟谁都没有动。 “端木兄是远来的贵客，今晚我们定要痛饮三百杯……”，洛清羽将音量提高了一倍，这次直接对着兰啸瑞，淡淡道:“小兰，你说呢”？ 不知是不是洛清羽的声音有些大，他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听起来竟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兰啸瑞的气势立马降了下来，干笑一声道:“姐夫说的对，今晚我们定要来个不醉不归”。 说完，他已当先走了。 洛清羽重又看着端木轩，不咸不淡的道:“端木兄，我们这就走吧”。 “呃，好……”，被洛清羽看着，端木轩浑身都感觉不自在，不知为何，竟下意识抬脚一道跟上了兰啸瑞。 望着端木轩的背影，洛清羽不由一阵冷笑，随即大步赶上了前方二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心痛的理由 夜空幽暗，只有几点稀疏的寒星点缀其间。 可能星星本就是孤独的吧，更何况此际正值月末，没有了月亮的陪伴，星星也就愈发的寂寥了许多。 那人呢，处身在这种环境中的人，相比起往日，是否他心中此时也平添了许多孤独。 又或者，他早已习惯了孤独。 相忘楼最里面的这进院落里，杨晓风和林雨涵静静的站着。 杨晓风抬头望着夜空，林雨涵从旁边看着他。 一阵夜风吹来，拂过林雨涵鬓角的秀发。她那及腰的长发便开始在风中轻轻舞动起来。 这一刻，寒夜似乎变得格外温柔了许多，就连清冷的夜风竟也不再那么瘆人。 林雨涵默默的站在杨晓风身旁，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又有夜风吹来，吹在她身上，掠起了她的衣角。幽暗的夜色下，她身上那一袭耀眼的紫色长裙也开始在寒夜中随风缓缓飘动着。 是不是，此时对于她来说已经可以算得上永恒了？ 安静的院落里，林雨涵静静的站着。自始至终，她竟是一言未发。 在轻轻吹过掠起衣衫一角飘动的夜风中，她痴痴的望着身旁的男子，就这样悄悄地站着。 是不是，此时她已成了这世间最美丽也最迷人的一道风景！ 只是她这道风景却并没有迷住杨晓风，因为他的心根本就不在这里。或许，他的心其实早已经不在他自己身上。 那他的心会在哪里呢？ 是不是在某个遥不可及的远方，是不是那里的某个人，才是他一直以来的思念所在。 佳人在侧，又是在这样一个温柔的冬夜里。这样的环境，是不是已足够让一个人忘记他心中所有的痛苦与伤悲，包括他生命中最深的情感。 可是，为何此时他还是感觉如此痛苦？ 是不是，他依然还忘不掉。纵然已到了此刻，可他依然还无法忘掉心中的伤痛，就像他永远都无法忘掉她一样。 所以，他依然是孤独的。他的心，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孤独。 夜还不深，这会儿正是相忘楼最喧嚣的时候，各种嬉笑声、呼喝声、管弦乐器声、杯盏交叠声、猜拳声……等等等等，各种声音交织着响成了一片。 此刻的相忘楼俨然已成了一处欢乐的海洋。 相忘楼在江湖上名气实在太大，但这里到底是一处什么样的所在却从来没有人能给下一个确切的定义。 说相忘楼是酒楼，似乎不对；说这里是青楼，似乎也不对；说这里的赌坊，似乎更不对。 相忘楼占地达万亩之多，总共百进有余。在这里，有天下最上等、最奢侈的酒席。只要你有钱，哪怕你是要吃人r这里也能立刻办到。 在这里，也有这天下最豪华、最大气的赌坊。有的赌客甚至一注就能输掉几百两纹银。 在这里，更有这世间最温柔、最漂亮的红姑娘。不过，有些姑娘你若是想要她陪你一晚，至少也得一千两。 这还只是相忘楼最外面的三十进，再说说前三十进之后中间的五十进，这五十进基本上都是占地面积达一百多亩的独立院落。这些院落基本上与皇帝老子居住的金銮殿没什么区别，但有一个前提，要想住进这里，光有钱还不行，更得有权。 所以，能进这些院落的大都是一些叱咤一方的武林霸主或是位及人臣的达官显贵，或是大内皇族。 不过，这些院落倒并不似外边那般喧闹，这里的环境很是优雅清净。 当然，这里也有最好的美酒和最好的姑娘。但在这里基本上就只能欣赏歌舞，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敢胡来的。 可若是你的确能出到足够高的价码，自然还是什么事都能做的。 钱和权势，岂非本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满足一个人所有的**。 总之，相忘楼就是一处可以让人极度狂欢、发泄、醉生梦死的地方。 但狂欢之后呢，人的心是否相应的也就只剩下寂寞和空虚了。 所以，相忘楼虽然是个让人极度狂欢的地方，但这里的人却是孤独的。 这些人孤独的来，原本想在这里消解自己的寂寞，却没想到走的时候反而更孤独。 孤独，似乎已然充斥了整个相忘楼。 杨晓风的心是孤独的，他孤独的站在这处孤独的院落里，孤独的仰头望着寂寥的夜空。他的思绪早就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林雨涵站在杨晓风身后，静静的看着他。她没有说话，她并不想打破眼下的这份宁静。 天已经黑了有一会儿了，可庭院里却依旧很明亮。夜刚刚黑下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灯笼便已经点了起来。 那几点明亮的灯火，摇曳着柔和的清光，顿时给整个院子带来了几丝淡淡的温馨。 就在这温馨的冬夜里，在相忘楼最里面的这进院落里，杨晓风和林雨涵静静的站在柔和的夜色下。 他抬头眺望着远空的夜色，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么。 她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和她便一直保持着当前这种状态，就这样彼此沉默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或许，对杨晓风来说，此时他实在已不知该对林雨涵说些什么好。她对他的情意、她对他的执着、以及她对他的那一片痴心，她早已全部都清清楚楚，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了。 所以，此时她在等他的回应。 他也知道她正在等着自己的回应。 是不是，他应该要表示些什么了。 可是，他偏偏却什么都没有做。从一开始，他就只是这样仰头眺望着远空的夜色。 他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明明知道她在等，等自己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可是他却装作成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就这样背对她站着。甚至时间过了好久之后，他还是就只是这样站着。 可林雨涵还在等。 她到底还是不死心。 不过，杨晓风还是就那样无动于衷的站着，始终没有给她任何答案。 时间也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等待恐怕是这世上最让人煎熬的事情了吧，林雨涵便是在这种煎熬中痴痴的等待着。不过片刻的光y，她却感觉已整整过去了一个世纪。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等到他的任何答案，又或许，这正是杨晓风给她最好也最明确的答案。 一个没有答案的答案。 终于，林雨涵彻底绝望了，她的期待终究落了空，全都落了空。 这一刻，她彻底明白，在他的生命中，她终究不过就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她不是他的风景，绝不是。 这一刻，她终于发现，原来她一直都只是在自欺欺人。 “杨大哥，你又在想她了，是吗……”，林雨涵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失落，可她却依旧痴痴的看着身旁的男子，痴痴的道:“我知道，你又在想她了”。 杨晓风背对着林雨涵，依旧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没有承认，可也没有否认。 但林雨涵多想此时杨晓风能承认，至少那样的话，她的心能痛的更彻底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假装。 虽然此时她的心早已经痛的要死，可她却还要假装着强颜欢笑，因为，因为她还缺少一个心痛的理由。 第一百九十八章 孤独的心，孤独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此时陪着你的人是我，可你心里想着的却是她……”，林雨涵想不通，也不明白，凄笑着问杨晓风道:“为什么你就不能试着去多注意一下我。我不奢望你对我能像对她那样，我只想你能把对她的用心分千万分之一在我身上，那样，我便知足了”。 杨晓风仰望着孤冷的夜色，沉默良久后，转身看着林雨涵，淡淡道:“对不起”。 此时此刻，他只能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啊哈……对不起”，林雨涵想流泪，可是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无泪可流。 听着杨晓风的这声对不起，林雨涵的心仿佛都要碎了，惨笑一声，反问道:“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所有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并没有对不起我，自然也就不用说对不起”。 不想，杨晓风却又再次淡淡的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呵呵……，又是对不起……”，林雨涵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杨晓风，良久，痛声道:“你知道的，我并不是要听你对我说对不起”。 杨晓风淡淡道:“那你想听我对妳说什么”? “我……”，话到嘴边，林雨涵却忽然又沉默了下来，良久，凄笑一声，道:“你知道的”。 杨晓风真的知道吗？ 的确，他知道，林雨涵对他的心意，他如何会不知道。 可是，他的心意呢？ 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没有人能知道了。 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些糊涂了，面对着林雨涵，他忽然有些糊涂了。 说到底，他终究就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他所拥有的不过也就只是一颗平凡人的心。 他的心并不是铁打的，他同样也有感情。 或许，他对于感情的态度远比其他别的人都还要看得重些。倘若不是这样，他又何至于如此痛苦。 只要是个人，就会受伤害，杨晓风此时实在已受过太多的伤害。受过伤害的心，总是需要有个人来为其疗伤。 是不是，林雨涵便是可以为他疗伤的那个人？ 毋庸置疑，杨晓风是孤独的。或许，孤独已经在他心里扎下了深深的跟。 就好比胳膊，眼睛……等等这些人身体上不可或缺的组成器官一样，孤独，早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虽然，他早已习惯了孤独。 但对于一个孤独的人，他心里是不是或多或少总希望能有个人陪伴着自己。 此时，林雨涵正是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一颗受过伤的心，是不是最需要别人的温暖和呵护。一个拥有这样一颗心的人是不是也最容易接受别人给予他的温暖和呵护。 更何况，对方还是那个在他最低迷的日子里一直不离不弃地默默陪在他身边的女人。 在他受伤后，她就那样一直不眠不休，没日没夜的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呵护他。 可最终呢，最终她又得到了什么。 不过就只是他的不辞而别。 在杨晓风昏迷的那些日子里，林雨涵从来没一刻放松过。那段日子，她实在是过得倍感煎熬。 最后，她实在累的受不了了，只得小憩了一会儿，可当她醒来后，他就不见了。 杨晓风离开的那段日子，林雨涵简直都快要疯掉了。 她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离开，她要亲口问他。所以，她出动了手下所有人满世界去找他。 她和她的手下几乎把整个金陵城都给翻了个遍，最后，她终于找到了他，那个已经沦为乞丐的他。 这一次，他答应跟她回去。 就这样，杨晓风跟着林雨涵住进了相忘楼。 不过，林雨涵却也明白，虽然杨晓风的人在这里，可他的心呢？ 为何，为何他的人虽在这相忘楼里，可他的心却在别处？ 但不管怎么说，杨晓风至少明白了一件事。 在这个世上，除了洛清雪之外，竟还有另外一个如此真心对他好的女子。 和洛清雪一样，林雨涵同样给了他太多温暖。在自己生命的最低潮期，是她用自己心中的温度温暖了他的心。 甚至在过去许多年后，杨晓风还常常想，在他最孤独的那段日子里，若不是有林雨涵的陪伴，他可能根本就无法渡过自己生命的低潮期吧。 却不知道在他心里，对林雨涵到底是怎样一个定义。 一个真心待他，在他最低迷、最孤独的日子里一直不离不弃的守在他身边，陪伴他、曾给予他温暖的女子。 又或者，就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杨晓风忽然发现，林雨涵对他的情意，实在已太重，重的他都已有些无法承受。 对于这样一个女子，他还有什么理由再拒绝。 是不是，他已经想要让自己学着去接受她？ 绝不是。 他只有一颗心，一颗心的空间就只有那么大。那个冷如霜雪般的女子已占据了他心中的全部空间。 他的心早已经被洛清雪完全填满，又如何还能再容得下另一个人。 杨晓风望着夜空，竟仿佛已经痴了。 是不是夜色太美，以至于让他久久未动，就这样痴痴的望着远空。似乎，似乎他的心已完全迷失在了这无垠的长空中。 又或者，是他在刻意逃避着什么。他之所以背对着林雨涵，是不是他根本就不敢面对她。 虽然杨晓风表面上努力假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他知道，他终究又一次让林雨涵失望了。 两个孤独的人，两颗孤独的心。是不是，当彼此依靠在一起的时候，便不会那么孤独了？ 可是，在这个本就以孤独为主旋律的地方，若是没有了孤独，那是不是反而有些不正常了！ 所以，杨晓风终究没有给林雨涵依靠。而林雨涵似乎也明白，她明白，就像自己并不是他的风景一样，她终究也不是杨晓风的依靠。 在她的生命中，他就像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她虽然在极力挽留他，她想把他留在自己的生命里，但一切似乎就只是徒劳的无用功而已。 不错，现在他的人是在自己这里，可他的心呢？ 对林雨涵来说，杨晓风的心一直都在某个她无法到达的远方，从未动摇过。 或许，现在他累了，他的心受了伤，所以，他的脚步才在她这里略略停留了一下。 但停留的人总会离开，就好像伤口总会好一样。是不是，杨晓风心里的伤口痊愈的那一天，也正是他离开林雨涵的那一天？ 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连杨晓风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敢面对她，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林雨涵站在他身后，同样保持着沉默。 冷清的冬夜里，他和她就这样悄悄的站在这处静寂的院落里，彼此沉默着。 第一百九十九章 红尘痴恋 “哈哈……”。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忽然，在这寂静的院落里传出了一声失落至极的凄笑声。 终究是林雨涵再也耐不住性子，踏前一步，走到杨晓风正前方，抬头注视着他，叹息一声，道:“杨大哥，你说你之所以忘不了她，是因为她已经整整等了你十年。那么，我问你，她为何要为你苦苦等待这十年”？ 杨晓风沉默着。良久，淡淡道:“其实我也想知道”。 “是不是，从第一眼开始，你和她初见的第一眼开始，你们两个人心里彼此就已经认定了对方。所以，你可以为她放弃仇恨，而她，也愿意在自己最美的年华里为你苦苦相守……”，林雨涵凄笑一声，道:“这就是女人，为了自己所爱的男人，不管要她们承受多少苦难她们都心甘情愿”。 杨晓风默然道:“我不是女人，我也不明白女人”。 他真的不明白吗？又或是，他只是在假装着不明白。 “你真的不明白”，林雨涵狐疑地看着杨晓风。 杨晓风苦笑着，强自摇了摇头。 “其实你明白，你比谁都明白……”，林雨涵忽然提高声音道:“你明白她，就像你明白你自己一样。你和她，你们心里一直都很明白对方”。 不容杨晓风反驳，林雨涵再次大声道:“其实你一直都明白，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你明白她对你的心意，你也明白她对你的重要性，但此时此刻，你只想一个人承受所有的伤痛，所以，你只能选择暂时离开她”。 “或许吧……”，杨晓风凄凉地笑了笑，道:“或许我一直都在依赖她、或许对她的情感已成了我活着的动力、或许她已成了我这一生唯一的寄托”。 林雨涵的心，仿佛又一次碎了，而且碎的很彻底。她看着杨晓风，含泪问道:“所以，虽然你的人在我这里，可你的心却一直都在她身上，对吗”？ 杨晓风没有回答。 本来就已经有答案的问题，又何需再回答。 可对于这明明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林雨涵又为何还要问。是不是，是她太傻了？ 绝不是。 她既不傻，也不笨。她只是太天真，天真到有些自欺欺人而已。 “我知道，我所问的本就是一个多余的问题”，林雨涵聋拉着脑袋，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望。 杨晓风默默的看着她，此时，他也只能就这样看着她。除此之外，他还能再做些别的什么吗? 他连一句合适点的，安慰她的话都已说不出来。 林雨涵低着头，双手用力地捏着自己的衣角。良久，她终于像是在心里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要问他一个问题，一个已经在她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 “我知道，虽然你不说，但你心里其实都明白……”，她抬头注视着杨晓风，鼓足勇气，问道:“我是如何对你的，我已经亲口告诉你了。我现在就想知道，在你心里，对我，你又是如何看待的”？ “呵呵……”，杨晓风苦笑着将头转向一边，似乎，似乎他已有些不敢再面对她。 林雨涵却并不死心，立马又再次追问道:“我对你的心意，你可曾明白”？ 是不是，倘若杨晓风不给她明确的答案，她就绝不罢休。 可最终呢，时间早已过去好久了，但杨晓风终究没给林雨涵任何答案。 或许，终其一生，他都不会给她任何答案。 又或许，这正是他给她的答案。 对于她，他似乎更多的就只剩下了像现在这样相对无言。 他和她，虽然曾有幸相识，却注定不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冷冷的夜风中，林雨涵忽然不由自主的蜷缩了一下身子。 原来，她并不是什么妖女，说到底，她终究不过就只是个平凡的普通女子而已。 说到底，她和这世间的其她女子并无任何区别。她同样渴望着守护，渴望着爱恋，渴望着和自己所爱的男子能够长相厮守。 她同样也有着自己的柔弱。 看着林雨涵柔弱的样子，杨晓风忽然感觉自己对她有了那么几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心疼。 林雨涵的确是个美得让人心疼的女子，可直到此时杨晓风才发现。原来，在她那绝代倾城的妖艳下所隐藏着的，却满满的全是心碎。 她又是为谁而心碎？ 是不是他？ 可是他自己呢。他的心是否也早就已经碎了。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林雨涵有些伤感，道:“可能你不会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 杨晓风面对无垠的夜空，淡淡道:“我知道”。 幽暗的夜色下，一丝淡淡的笑意在林雨涵脸上荡漾开来。她看着杨晓风，无声的轻笑道:“杨大哥，我只想让你知道。就好像当年你和她初次相见的第一眼便各自认定了对方一样，从缥缈峰下你救我的那一刻起，此生，我早已认定了你”。 “此生，我早已认定了你”，多么美妙的誓言啊，可此时杨晓风的心仿佛却因为这誓言无端剧痛了起来。 对于她，他似乎已经无言可对。 他只得苦笑一声，道:“妳为何一定要这么傻”？ “傻，是，我是很傻。难道你不知道女人一向都是很傻的吗。可这有什么关系，至少我是因为自己所爱的男人而犯傻”。 “妳明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不会有结果吗……”，林雨涵黯然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的没关系吗？ 又或者，是她又一次在自欺欺人。 “再说了……”，林雨涵注视着杨晓风，忽然轻轻一笑道:“你不是说了吗，最初的时候，誓言总都是真的，可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太多的意外”。 “的确，人这一生的确有太多的意外”，杨晓风似乎已经知道林雨涵要说什么了。 林雨涵伤怀的笑了笑，道:“我只想知道，明天的你，是否仍旧还是今天的你”。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杨晓风落拓的一笑，道:“人总是活在各种各样的意外中，我甚至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明天”。 林雨涵追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就能肯定，明天的你就不会被我感动呢”？ 杨晓风再不言语。 或许吧，或许明天的他的确可能会被她所感动，但他也清楚的知道，那仅仅也就只是感动而已。 虽然人生的确有太多的意外，虽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明天，但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明天又要经历些什么，但明天的他，仍然还是此时的那个他。这一点，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 他和她，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夜越发幽暗了，身后房间里的烛火仿佛比之前更亮了几分。 杨晓风和林雨涵正伫立在浓浓的夜色里。 是不是，红尘已被隔在高高的院墙之外？ 这一刻，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他的目光还在眺望着远方，她就站在他身旁。 冬夜虽凄冷，可此时他的心里却涌起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是不是，有她的陪伴，他终究不再那么孤独了。 他的心，似乎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么平静过。 即使以前和洛清雪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或许，爱一个人是一种负担，更是一种折磨，一种时时刻刻害怕失去对方的折磨。 是不是，正是因为他不爱林雨涵，所以，在她的面前，他才能感觉如此的轻松。 静寂的长夜，温馨的灯火，一处温暖的院落，两个平凡的人。是不是，很有一种家的感觉？ 纵然，这不过就只是一种错觉。 杨晓风忽然笑了，只是却笑的那样凄伤，那样忧郁。 原来，他终究还是孤独的。 没有下过雪的冬日，仿佛连季节也是孤独的。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林雨涵忽然也淡淡一笑，道:“其实，我们现在不就很好吗，能这样静静的陪着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夜色的掩映下，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想来她的话也不是真心的吧！ 于是笑着笑着，她就已笑出了泪。 又一次，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一次，林雨涵再也没有看杨晓风，她低垂着头，幽幽说道:“能陪在你身边，我还奢求什么呢”？ 杨晓风沉默着。 静寂的寒夜里，渐渐刮起了一阵冷风。 冷风呼啸着，吹起了林雨涵的裙角，吹得她的长发在风中轻轻舞动起来，也吹得杨晓风单薄的衣衫开始猎猎作响。 这风从身后吹来，从他的领口灌进去，他只感觉身子顷刻间便已凉透。 原来冬季雨后的夜风，竟是这般的酷寒，只是……只是在那刺骨的酷寒深处，竟……竟仿佛却还夹杂着几许淡淡的温柔。 他转身，凝望着她。 夜色下，寒风中，她的身影看上去竟是这般柔弱，柔弱得让人心碎。 杨晓风那落拓的脸上忽然闪过几许淡淡的柔情。他的心仿佛也柔软了许多。 不知为何，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一种想要将面前这个女子揽入怀里的冲动。 脚步踏出，他的手也已伸到半空，可就在这一瞬间，内心深处一个霜雪般的容颜猛然浮现在眼前。 那一袭如雪白衣，那个他用一生眷顾着的女子，此时就像是站在他眼前一样。 她那冰雪般冷漠的容颜，她那柔弱却又倔强的身影，忽然就这般突兀地闯入他的脑海。 关于她的一切，忽然间竟变得如此这般清晰。 杨晓风伸到半空的手，硬生生顿住。 只感觉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浇得他全身瞬间完全凉透。 只在转眼间，从心底最深处透出来的寒冷刹那间已将他冻作做了寒冰。那如雪般倔强的身姿，那冷淡却又温柔的笑意，那个在岁月过往中为他苦苦守候着的身影，转瞬间已将他心中的柔情完全击碎。 他那已伸到半空中的手，终究无力的垂了下去。他刚刚踏出去的那只脚，就像触电般一下子收了回来，接着更是一阵后退。 其实，他只不过就只是在原地才踏出去半步，可他却一下子后退了好一段距离。 林雨涵怔怔的看着她，眼角的泪已如泉涌。 或许，她流的并不是泪，而是心头的热血。 第二百章 无措的明天 杨晓风低着头，转身，又一次背对着林雨涵。 沉默良久，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眼中的那一抹温柔竟再也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完全全的冷漠。 又一次，他将自己的柔情深深埋藏了起来。 又一次，他躲进了冰冷的黑暗里。 看着杨晓风的背影，林雨涵忽然笑了。她深吸一口气，从背后深深的凝望着他，然后，她就笑了，泪流满面地笑了。 在泪水划过脸颊的时候，她的唇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很勉强很勉强的笑容。 不过，她到底还是笑了。在流着泪的时候，她却依然还在笑。 “夜深了……”，杨晓风冷漠的话语终于再次传入她的耳中。 “是啊，夜深了”，林雨涵哭笑着点了点头。 杨晓风抬头远眺，又一次看的痴了。 长空无垠，苍穹如墨。原来，光明真的离他实在还太远太远。 本以为已经平和下来的心，却似乎……似乎又一次迷失在了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外面太冷……”，杨晓风头也不回，冰冷的语气竟似比这凉薄的冬夜还要冷上几分。他冷淡的，甚至有些排斥的道:“妳先进去吧”。 林雨涵凄笑道:“我不冷”。 杨晓风再不搭话。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就像是已经忘记了身后那个女子的存在。 淡淡的笑意，僵在了林雨涵脸上。 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她那柔弱的身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残留在脸颊的泪痕还没有干，她的眼角似乎已经又有新的泪光闪现。她强忍着内心的煎熬不再去看他，可她又怎能忍得住。 林雨涵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他的背影，似乎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此刻，杨晓风就站在她伸手便能触及到的地方。 她与他之间，明明没有任何东西阻隔，可林雨涵忽然觉得，她和他之间相隔的竟是那般的遥远。 这短短几步的距离，就像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将她永远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她在鸿沟的这一端，而杨晓风在她遥不可及的另一端。 但其实，他一直就在她眼前。 “妳说，明天会不会还是个大晴天呢”？ 杨晓风忽然淡淡的问了一句。 林雨涵一愣，一时搞不懂他为何会问这么一个莫名奇妙的问题，皱眉道:“什么”? “我是说，明天会不会是个大晴天”？ 林雨涵仍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却还是答道:“也许会吧，最近的这场雨都下了好几天了，今晚上天不是才刚刚转晴吗”。 杨晓风淡淡道:“也就是说，妳认为明天一定会是个晴天了”？ 林雨涵点了点头，道:“是。不过不是我认为，而是我相信，我相信明天一定会是个极其暖和的大晴天”。 “但我却认为明天一定还会下大雨……”，杨晓风的声音似乎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他依旧眺望着远方，像是对着那无尽黑夜，又像是对着远方的某个人，淡淡道:“又或者说，我希望明天还是下大雨”。 林雨涵一阵出神。 他的话，她似乎已有些懂了，所以，她立时凄迷的笑了笑。 杨晓风似乎也听见她笑了，只是他却没看到，她夹杂在笑容深处的那一抹伤心，彻头彻尾的伤心。 看着杨晓风的背影，那倒映在她眼中孤独而又伤心的男子啊。 忽然间，林雨涵完全懂了。 “但我却认为明天一定还会下大雨，又或者说，我希望明天还是下大雨”。 他是不是说: “离开了洛清雪之后，他的心从来就没有晴过。又或者说，没有洛清雪的日子，从此，他这一生中已再也不会有晴天……”。 “哈哈……”，她只有强忍着心中撕裂般的痛楚，苦笑了几声。 恍惚间，林雨涵又是一阵出神。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杨晓风已转过身来，缓缓向屋内走去。 在经过林雨涵身边的时候，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他本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可为何对林雨涵，他却表现得如此冷酷，如此无情？ 有时候，甚至连杨晓风自己都搞不懂，他到底是个多情，还是个无情的人。 的确，他对感情一向都看得很重，但或许，那只是针对于某一个人而已。 他重情，但绝不滥情。 “杨大哥……”，忽然，林雨涵又叫住了杨晓风。她转过身，依旧还是那般温柔的看着他，只是她眼中已隐隐有晶莹的波光闪动，彷彿是在犹豫着什么。不过片刻之后，她终于还是轻声问道:“你迟早总还是会离开的……”。 她的语气依旧还是那般温柔，她脸上甚至也还在笑，可是她的心呢？ 或许，她早已没有心。 她的心早已经碎了。 碎的很彻底。 “对吗……”？ 又过了很久之后，她这才不确定的问出了心底深处最后的疑问。 她看着他，第一次的，她有些开始怀疑自己。 自始至终，她本是个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女孩儿。但在他面前，她忽然竟连一丁点自信心都没有，完全没有。 杨晓风脚步微顿，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几丝复杂的神色。一时间，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更有些迟疑。 不过，略微停顿了一下后，他到底还是决绝的走了开去。 还是和刚刚一样，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他就这样头也不回的从林雨涵眼前离去，就这样决绝的斩断了所有的牵绊。仿佛……仿佛就像是对身后的那个女子竟没有一丝的留恋。 是不是，从此后，她所有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林雨涵的目光在他身后紧紧跟随，似温柔的手无力的牵扯着，不过，却终究是徒劳的。她只能眼睁睁的徒劳的看着他从自己眼前走开。 多少痴意，多少柔情。到最后，却终究还是拉不住他离去的身影。 直到杨晓风踏进了房间，林雨涵仍依旧还在痴痴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咣当”一声，房门已关上。 又一次，他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外。 隔在他和她之间的，不过就只是一扇薄薄的木门。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却仿佛竟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般遥远。 或许，这扇木门隔断的，不只是林雨涵的视线，更是她对他所有的情思。 林雨涵苍白的脸上，似乎还挂着几丝僵硬的笑容。 渐渐的，又起了一阵冷风。 冷风吹起了林雨涵及腰的长发，那一袭紫衣也开始随风缓缓飘动起来。在凄清的长夜里，直到，她眼角的泪水又无声的流了下来。 风似乎又强劲了几分，她的身子也忍不住一阵哆嗦。第一次的，她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无助和孤独。 原来，她所拥有的，从来就只是一颗无措的心。 也是第一次的，她感觉到冬日的寒风，竟是这般的冷冽刺骨。 是不是，今年的冬天，气候格外的冷？ 不知过了多久后，林雨涵终是蜷缩着身子，缓缓蹲在了地上，开始无声的啜泣起来。 夜，静极了。 冷风呜咽着，从廊间轻轻刮过。 杨晓风倚靠在门框上，脸色冷淡，竟像是毫无感情波动。 房间里很暖和，烛光也很明亮。房间正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副做工很精致的藤椅，靠墙的位置，更有一张舒适的大床。只是杨晓风却没有坐，他更不想睡。 过了好久后，他又一次将目光移向窗外。 古朴而考究的格子窗，窗框已略显的有些老旧，但窗纱却是是新裱的。 有灯光正从新糊的窗纱间透出去，就仿佛时光已被切割成了无数碎片。是不是，人的心也已被这时光的碎片割裂出了一道道深深的伤痕。 杨晓风的目光正透过窗户间的这些格子向外远眺着。 冷清的冬夜，暗空一片迷蒙。 就连他的心，似乎也变得迷茫了起来。 有谁知道，隐藏在心间那些裂痕中的，又是怎样的一种沧桑。 往日的记忆，是不是终究模糊了许多。 可为何，他还是忘不了心底最深处那一袭白衣如雪的身影。 原来，任凭岁月流逝，记忆虽已开始渐渐模糊，但有些过往，却始终不会被时间冲淡。 是不是，有些人，有些事，早已刻进了骨子里，融进了灵魂中，永远也不会随昨日淡去。 杨晓风就这样静静的望着远处的黑夜，直到，直到许久后，从外面传来了林雨涵那酸楚的低语声。 像是在哽咽着，更像是在悲泣，只听她涩声道:“杨大哥，如果你真的要离开，请务必给我一个死心的理由……”。 她的语气，竟像是在祈求。 过了好久后，才又接着道:“好吗……”？ 杨晓风没有说话。可能是他并没有听清楚？ 可是，为何他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一颤。 或许是夜里太冷了吧，以至于让林雨涵冻得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生硬了。 她只好咬着牙，坚定道:“假若你无法让我彻底死心，那我便会一直跟着你，永远跟着你”。 杨晓风只有苦笑。 良久后，只听她又断断续续的道:“若是那样的话，你要离开的时候，我怕我会忍不住去挽留你”。 杨晓风终于回头，发现不知何时，林雨涵已经站在房门外。 隔着面前这一扇薄薄的木门，他和她各自看着对方。只是，他终究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那她的心呢？ 她的心，他会不会懂？ “一个死心的理由……”，杨晓风苦笑着。 既然从来都不曾对妳有丝毫动心过，为何却要我给妳一个不挽留的理由？ 夜更深，风更冷。 在这样凄凉斑驳的长夜里，究竟还有多少人在苦苦相守。 而在这其中的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是因何而相守。 是不是，就只为了那个无措的明天。 同时，他还想最后再问一句，明天会是个晴天吗？ 第二百零一章 家，家里人 明天会是个晴天吗？ 或许吧。最新章节阅读又或许，明天依旧会有一场大雪。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人是活在当下的，光是今天的烦恼就已经够多了，又何必再为明天担忧呢。 更何况明天是晴是雪，谁知道呢！ 明天，总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 既如此，人又为何要苦苦执着于明天。 但洛清雪，却实在是一个执着于明天的女子。 过了一阵后，房里的温度已渐渐暖和了许多，洛清雪也渐渐停止了啜泣。 此刻，她正扑在兰如是温暖的怀里，不一会儿后，竟是睡了过去。 只是，虽然睡着了，但她却睡得并不怎么安详。 兰如是低头看着洛清雪即便在睡梦中却依然还略带着几丝忧伤的脸，心中不免又黯然叹息了一声。 她有些心疼的拨弄了一下洛清雪的头发，起身，缓缓将洛清雪抱到了床上，为她脱去了外套鞋袜，并顺手为其盖好了被子。 随即，兰如是吹熄了房里的烛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夜静极了，也冷极了。 风终于停了，地上的积雪已足足有一尺多厚。 天空一片y暗，无月。 不过，在积雪的映照下，夜色倒并不是太黑。 趁着夜色，踏着雪，兰如是一路往前谷而来。 夜色寂静，兰如是走的并不快，好在，索性这段路也不算太长。 这会儿谷中大部分人都已睡下了。不过，前堂待客大厅中的灯火却依然还亮如白昼。 兰如是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后，终于走到了前厅门外。 不知是不是洛清羽一行人已经醉了，大厅中倒是安静异常。 兰如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正要走开，忽听院中一人和声叫道:“夫人”。 “谢叔，你还是叫我如是吧”，兰如是回头轻轻一笑。 问话的自然是老管家谢山。 “是……”，谢山很随和的一笑道:“我记下了”。 打量了一眼兰如是，谢山又问道:“都这么晚了，夫人妳怎么还没休息啊”？ 兰如是黯然一笑，淡淡答道:“我去看了一下小雪，这会儿才回来”。 “哦，是这样……”，谢山点了点头，不过倒也没什么神色变化，仍旧和声问道:“小姐她没事吧”？ 兰如是微微点头，看着谢山道:“天这么冷，谢叔你怎么也不早点休息啊”？ 谢山朝大厅里望了望，道:“有些杂事耽搁了”。 兰如是凝目看了看，见谢山手中正端着一坛酒，显然，谢山是来为洛清羽几人送酒的。她顿时皱眉道:“谢叔，你看你都这把年纪了，这些送酒水之类的杂活交给下人做就行了，怎么你还亲自送来了”？ 谢山微微一笑，道:“夫人说的是，本来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这么折腾的，但今天来的客人是什么人妳也知道，我怕其他人处事不周失了咱们落雪谷的礼仪，就只好亲自送过来了”。 兰如是向厅中看了一眼，脸色一沉，问道:“他们都还好吧”？ 谢山点头一笑道:“夫人放心，少爷和公子都很好”。 兰如是脸色更冷，淡淡问道:“那个人呢”？ 谢山同样笑着道:“端木公子也很好”。 兰如是一时放心了些，也不再逗留，转身便欲走。 谢山却又问道:“夫人不打算进去看看吗”？ “不了”，兰如是已迈步走了开去。 谢山正要进门，忽听背后兰如是又道:“谢叔，我替清羽谢谢你”。 谢山脚步一顿，沉默半晌后，道:“夫人这么说就见外了，虽然我与少爷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落雪谷是我的家”。 他转身看着兰如是，坚决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请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协助少爷一起守护我们落雪谷，守护我们的这个家”。 兰如是心头一暖，刚要说些什么，不过谢山已经进屋去了。 看着谢山的背影，兰如是心中对这个老管家的尊敬之情油然而生。对方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但在兰如是看来，他更是一位让人尊敬的长者。 虽说洛清羽是落雪谷的少谷主，这些年来他也已经渐渐掌握了落雪谷的实权，但在谢山面前他最多就只算得上是个小辈，不过，谢山却从不在洛清羽面前倚老卖老。 尤其是自这次落雪谷出事以来，洛文斌的影响力一落千丈，最近对谷中事务几乎已经不再过问，若不是靠着谢山的全力支持，洛清羽怕还很难完全掌控整个落雪谷。 所以，在这一点上，兰如是和洛清羽对谢山真的很感激。 一时间，兰如是有些出神，不由得想到最近以来所发生的种种，便又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就在她出神间，几缕淡淡的青光从天际洒落了下来，却是月亮升起来了。 此季已是月末时节，月亮在后半夜才升起来。 灼灼青华，从东天倾斜而下，顿时，整个落雪谷全都沐浴在一片清亮的银辉中。 只是，廊外虽月光如雨，廊下却仍是一片y暗。而此时，兰如是正好就站在厅前廊间的这一片y暗里。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万千星辉交映中，兰如是心中的y霾早已被月华一扫而空。 虽然周围仍旧一片y暗，而她也正栖身在这片y暗的正中心，但她心中忽然就有了一种强烈的自信。 她相信她自己，她也相信谢山和小雪，她更相信洛清羽。她相信落雪谷的每一个人。 这里是她的家，她相信她的家人。 最近这段日子以来，虽然兰如是表现得并没有如洛清雪那般痛苦，但她却也时时刻刻处在一种焦灼的状态中。 但她知道，打从今夜后，这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往。 人这一生，总要经历一些磨难，但只要人在磨难面前够团结，如果这样，那不管怎样深重的磨难都无法将人打倒，也休想将人打倒。 或许，在很多年以后，当你再次记起曾经的时候，便会发现那所有的一切不过都只是岁月过往中的一段云淡风轻。 第二百零二章 二次提亲 烛未灭，酒已残。 厅中的三人已有了七分醉意，但手中的酒杯却依然未停。 谢山又端了一坛酒进来，平和的目光扫了扫场上的三人，随即走到洛清羽身后，低声劝道:“少爷，夜深了，想必端木公子也有些疲累了，你看是不是先休息的好”？ “嗯，好……”，闻言，洛清羽立刻站起身来，对着端木轩一抱拳，朗声道:“端木兄，我看今夜我们就先喝到这里，反正时间有的是，谷中的藏酒也不算少，我们明天再聚如何”？ 说完，朝谢山使了个眼色。 谢山明了，快步走到端木轩身前，朝对方躬身做个请的手势，恭声道:“房间早已安排妥当，公子请随我来”。 端木轩心中苦闷，自打刚刚随洛清羽一道去看过洛清雪之后，他一直感觉胸中憋着一口气，总想说些什么话，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下，他只好起身冲洛清羽笑了笑，道:“那好吧”。 洛清羽仿佛已醉的不想再说话了，就只是对端木轩摆了摆手。 “洛兄，我……”，端木轩一时冲动，已然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住了口，只得重重一跺脚，随谢山往外走去。 洛清羽倒也再没有任何要挽留的意思。 端木轩一只脚已踏出门外，忽然却又回身一下子冲到洛清羽面前。借着酒劲，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洛兄，想必我的来意你也清楚……”。 只是还不待他把话说完，洛清羽已接话道:“不错，我是很清楚，所以，你已经不必再多说了”。 “不，我一定要说……”，端木轩生怕来不及似的，急急道:“我这次来落雪谷，就是来向清雪提亲的”。 此言一出，场上另外三人都是一愣，个个神情微妙的看着端木轩。 而端木轩自己则有些激动的看着洛清羽，神色之间，充满了莫名的期待。 他似乎竟是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看自己的眼光。 洛清羽沉默着没有再接话。 他淡笑着，看着端木轩，脸上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似乎对端木轩的话竟没有一点反应。 其实不光洛清羽，谢山和兰啸瑞同样看着端木轩，只是，他们二人同样也没有说一句话。 场上气氛顿时一下子陷入到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 “哼……”，半晌后，只听兰啸瑞冷哼一声，就要出言相讽，谢山却先一步抢在前面道:“端木公子，我看你有些醉了，老夫这就带你去休息吧”。 一边说着，谢山上前便要扯着端木轩往外走，却被端木轩狠狠的一甩袖袍，大声道:“我没醉，我清醒的很”。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语罢，他又再次看着洛清羽。 谢山只好悻悻而退，暂时站立一旁。不过，他看着端木轩的目光中，多少带上了几丝惋惜。 洛清羽却还是没有说话。 气氛便又一次沉默了下来，有些尴尬，更有些压抑。 片刻后，忽然响起了一阵突兀的冷笑声: “嘿嘿……哈哈……”。 却是兰啸瑞。 兰啸瑞冷笑几声，厌恶道:“端木轩，我怎么现在才发现你这个人的脸皮竟这样厚。你刚刚说什么，你是来向清雪提亲的，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清雪他喜欢的人是我大哥，她更是早在月前就已经和我大哥拜过堂，成了亲了，清雪她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妇了。所以，我劝你还是别做白日梦了”。 “你大哥……”，端木轩眼中闪过几丝浓烈的杀意，头也不回，冷冷问道:“杨晓风……”？ 兰啸瑞高声道:“不错，我大哥正是杨晓风，也就是落雪谷的女婿，清雪的丈夫”。 “落雪谷的女婿，清雪的丈夫，哈哈……”，端木轩忽然也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讽刺与嘲笑，慢慢问道:“你觉得现在清雪和杨晓风之间还会有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兰啸瑞不假思索，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微眯着眼，盯着端木轩，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端木轩并不理会兰啸瑞那刀锋般的目光，神色显得很轻松，也不紧张。他看着兰啸瑞，先是很平静的深吸一口气，甚至还笑了笑，随即，略微有些嘲弄的道:“你可别忘了，杨晓风他妹妹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场上彻底静到了极点。 洛清羽极其冷漠的看着端木轩，暗藏在袖中的手已紧握成拳。不过，他却也就只是长出了一口气，即便已到了此刻，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谢山这边，眼睛也早已眯成了一条缝，在这个平时为人很随和的老人身上，忽然出现了几丝杀意。不过，当下他却也没有任何动作。 至于兰啸瑞，先是一呆，随即暴怒道:“你说什么”？ 端木轩冷笑着道:“难道我说错了”？ “你没有说错，一点也没有说错……”。 兰啸瑞本打算要反驳几句，却发现他根本没有一个合适的字词来反驳端木轩的话。 “锵啷”一声。 却是兰啸瑞一时又气又急之下，已然拔剑在手。 谢山大惊，慌忙一把拉住兰啸瑞的手，急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谢叔，你先让开……”，兰啸瑞不理会谢山，大喝道:“我久慕端木兄缥缈剑法出神入化，今天要好好领教一番”。 “来来来……”，他手中长剑直指端木轩，喝道:“人人都说端木兄你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今天就让我见识见识”。 端木轩冷淡的看着兰啸瑞，对对方的挑衅没有任何表示。 兰啸瑞却已提剑向前，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 谢山又慌忙上前欲打算拉住兰啸瑞，却被其再次甩开了。 眼见得一场争斗已再所难免，谢山只得赶紧冲洛清羽使了个眼色。 洛清羽仍是一脸冷漠，先是看了看端木轩，又瞟了兰啸瑞一眼后，缓缓开口道:“住手”。 但兰啸瑞就似完全没听见洛清羽的话，依然举剑向前，脚下丝毫未停。 洛清羽终于有些生气了，大声喝斥道:“小兰，我叫你住手”。 兰啸瑞脸色倔强的望了洛清羽一眼，脚步总算停了停。不过，他随即又狠狠的盯着端木轩，冷哼道:“姐夫，他……”。 洛清羽立即打断了兰啸瑞的话，抬手一指门外，暴喝道:“出去”。 “呃……”，兰啸瑞一呆，顿时感觉有些委屈，不过他一时似乎犯了倔脾气，竟丝毫不畏惧洛清羽的怒意，嘴硬道:“我就不出去”。 “你……”，洛清羽怒急，手下意识的在面前的桌子上重重一拍。 “咔擦”一声，方桌应声而裂。 兰啸瑞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谢山见状，赶紧上前拉了拉兰啸瑞的袖子，劝道:“公子，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兰啸瑞又一甩胳膊，甩开谢山拉他的手，冷哼道:“我不走”。 洛清羽缓步走过来，冷眼瞧着兰啸瑞，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小雪是我的妹妹，所以，关于她的事，好像应该是我做主，而不是你吧”。 “我……”，兰啸瑞神情一僵，再无法开口。 洛清羽y着脸，显然余怒未消，沉声道:“你是小雪的什么人”？ 兰啸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只好将脸转向一边，再不看洛清羽。 “怎么，没话说了……”，洛清羽又喝问道:“我来问你，你刚刚凭什么对端木兄拔剑相向，小雪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好，很好……”，兰啸瑞猛然转头直视着洛清羽，着实是又恼又怒，不过却怒急反笑，不住的点头道:“算我以前看错了你”。 “你说什么”，洛清羽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随手一巴掌就对着兰啸瑞的脸掴了过来，幸得谢山眼疾手快一把拉开了兰啸瑞，这才没有被洛清羽打到。 “公子，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谢山一边口中劝着，一边强扯着兰啸瑞的衣服硬生生的将其往外拉。 “哼……”，兰啸瑞冷哼一声，狠狠甩开谢山的手，转身大步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忽又回身对着洛清羽冷冷说道:“我真为大哥感到不值”。 洛清羽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怒吼道:“给我滚出去”。 兰啸瑞又重重一跺脚，大步跨门而出。 “我去看看……”，谢山冲洛清羽和端木轩露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赶紧追出。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对端木轩微微一笑，道:“端木公子，你有什么话就和我们少爷说，老夫在院外等你”。 “多谢”，端木轩对谢山报以微笑，不过，任谁都听的出来，他的这声多谢有多敷衍。 他端木轩是什么人物，谢山又是个什么身份。 或许，在端木轩眼中，他打心底里看不起谢山这样一个仆役出身的人，纵然对方现在是落雪谷的管家又如何。 然而，谢山本人却也丝毫不在意端木轩语气中的那几丝轻慢之意。他又意味莫名的和洛清羽对视了一眼后，快步出去了。 第二百零三章 命运的安排 院中月光如雨。最新章节阅读 兰啸瑞愤愤出得房间来，只觉得心中憋屈至极。 在院中稍稍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他正要走，忽听身后谢山低声叫道:“公子且留步，老夫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言语间，谢山已走过来在兰啸瑞身旁站定。 兰啸瑞也不看他，淡淡的问道:“不知谢叔要对我说什么”? 谢山也不急，先是轻声笑了笑，问道:“公子可是在生你姐夫的气”？ 兰啸瑞冷冷的回话道:“我不想提他”。 谢山又笑了笑，只是却不再说话，一直就只是笑看着兰啸瑞，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兰啸瑞皱眉问道:“谢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山仍是低笑着道:“公子难道看不出来，虽然你姐夫刚刚对你发火了，却不是真的在生你的气，他不过只是在假装生气而已”。 兰啸瑞眉头一紧，不解道:“什么”? 谢山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抬头望着远处的夜空，半晌后，正色道:“公子难道不觉得最近所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每一件都太过于蹊跷了吗”？ 兰啸瑞惊异道:“什么意思”？ 谢山缓缓问道:“公子有没有想过，当日我们谷主为何要对姑爷……呃……对杨晓风突下杀手”？ 兰啸瑞牙齿紧咬，恨声道:“不知道”。 谢山叹息一声，道:“那公子总该知道我们大小姐对杨晓风的一片心意吧。试想，谷主当日那样做与杀了小姐有什么区别”。 兰啸瑞苦着脸，凄然道:“所以我想不通，为何洛文……为何你们谷主要亲手毁了自己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谢山两眼望天，神色淡然，沉默了一会儿，道:“或许，谷主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啊”。 “什么，苦衷……”，兰啸瑞冷哼一声，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们谷主有什么苦衷”。 谢山忽然一摇头，侧眼看着兰啸瑞道:“那公子有没有想过，如今距出事之日不过才月余，端木轩此时便来落雪谷向大小姐提亲，是不是着急了点”？ 兰啸瑞冷笑一声，道:“的确”。 “换一种说法……”，谢山淡淡的问道:“公子可有想过，落雪谷做为当今武林第一世家，名下势力之巨，产业之广，可以说遍布天下。那么，若是谁能成为落雪谷的姑爷，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兰啸瑞眉头紧皱，看着谢山道:“谢叔你要说什么”? 谢山却不正面作答，只是道:“请公子说一下当今江湖上各家势力的实力分布状况”。 兰啸瑞想了想，道:“如今的这个江湖可以说是百家争鸣，但总体来说，只有三家大势力，落雪谷、缥缈峰、风月教，这三家呈三足鼎立之势”。 谢山淡淡一笑道:“公子请想，如果这三家势力中的某两家联手的话，那留给第三家势力的生存空间还有多大”？ 兰啸瑞惊异道:“谢叔是说，有人要一统江湖做皇帝老子”？ 谢山默然，沉默片刻后道:“这个世上从来就不缺乏野心家，有些人早已沦为被贪欲控制的工具，对权力的渴望，促使着几乎可以让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顿了顿，谢山接着道:“请公子细想一下，还有什么比迎娶我们家大小姐，成为我们落雪谷的女婿这一形式能更好的掌控落雪谷的吗”？ 兰啸瑞沉默着，只感觉背后一阵阵发凉。虽是在大雪之夜，但他额上却已沁出了一层冷汗。 谢山继续道:“做了落雪谷的女婿，便等于和落雪谷牢牢的拴在一起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状况，发生什么事情，落雪谷都要不遗余力的拼命支持。同时，这个做了落雪谷女婿的人，更会借助自己的身份参与到落雪谷的各项事务中来，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便能完全掌控整个落雪谷了”。 震惊，绝对的震惊。 还有什么词语能够来形容此时兰啸瑞心中的震惊之情。他愕然道:“你是说，这一切都和缥缈峰有关”？ 谢山沉默着，并不回答。 兰啸瑞自顾自的道:“这就对了，缥缈峰已经是当今武林第一大门派，做为缥缈峰未来掌教的端木轩若是再娶了武林第一世家之女洛清雪为妻，那以后在这个江湖上，他恐怕便要做武林至尊了吧”。 “谁要做武林至尊与我落雪谷一点关系都没有……”，谢山幽幽说道:“但若是谁要想做我们落雪谷的女婿，首先就要除去杨晓风”。 他目光直视着兰啸瑞，一字一句的问道:“公子现在可明白了”？ “明白了……”，兰啸瑞回头看着身后的大厅，良久，忽又道:“虽然明白了一些，但却不是完全明白”。 “哦……”，谢山同样回头看着身后的大厅，淡淡问道:“不知公子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我不明白……”，兰啸瑞y着脸道:“既然是缥缈峰的人要除掉杨晓风，为何那日对他下杀手的人却是你们谷主。莫非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将女儿嫁给杨晓风，可若真是这样，那当初为何又要认他”？ 谢山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公子有亲眼见识过当年清水山庄灭门惨祸之后现场的情形吗”？ “没有……”，兰啸瑞回答的很干脆，道:“我那时不过才十多岁，对于清水山庄之事，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虽然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但我现在想起来还是感觉一阵阵后怕，那情形，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吧”。 谢山缓缓说道:“到处都是死人，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味几欲令人作呕，尤其是凝固在被杀者脸上临死前的那种表情，我保证你只要看上一眼，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知道……”，兰啸瑞沉吟道:“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我可以想象得到”。 “不不不……”，谢山连连摇头，正色道:“若非是亲眼所见，你永远想不到那情景到底有多可怕”。 “唉……”，兰啸瑞叹息一声。他忽又问道:“可这与我们眼下所说之事有什么关系”？ “没多大关系……”，谢山仍是摇头道:“不过也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兰啸瑞还是不太明白。 谢山目光仔细的看着面前的大厅，再转身看向院外，最后又回目看了看兰啸瑞。扫视一周后，低声道:“我来问你，若是有人拿你们整个兰花门所有人的性命相要挟，要你去杀一个人，你会做何选择”？ 兰啸瑞脸色一沉，神情冷淡地看着谢山，良久，道:“什么意思”？ 谢山缓缓问道:“这样说吧，公子你此时就是我们谷主。那么，站在你当前的立场上，若有人以整个落雪谷所有人的性命相要挟，要你杀了杨晓风，你会作何选择，你又能作何选择”？ “呼……”，不知为何，兰啸瑞反而并不怎么惊讶。只是长出一口气，随即问道:“你是说，你们谷主那日之所以对杨晓风痛下杀手，是受人胁迫所致”？ 谢山沉默着，再不回答。 “这怎么可能……”，兰啸瑞不住的摇头，皱眉道:“落雪谷可是当今武林第一大世家，试问，有谁有这么强的实力居然能威胁到你们谷主，又有谁，居然敢拿落雪谷全谷之人的性命来要挟你们谷主”？ 或许，兰啸瑞心里其实已经认同了谢山的观点，只不过他多少还有些不相信而已。 “武林第一大世家吗……”，谢山自嘲的笑了笑，缓缓问道:“那当年的清水山庄呢，是不是也是武林第一大世家”？ 兰啸瑞立刻沉默了下来。 他全身的衣服已被冷汗完全湿透。冷风一吹，他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处在一处三九寒天的冰d之中。 这种感觉，已快要令他窒息。 “这是一个y谋”？ “不错，这是一个针对落雪谷的y谋。这个y谋背后的c纵者已经在十一年前灭了清水山庄满门，现在终于轮到我们落雪谷了”。 “那杨晓风呢，他又算什么”? “杨晓风不过只是这个y谋的牺牲品而已，十一年前是，如今同样是。要怪，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的命不好”。 “哈哈……”，兰啸瑞凄笑道:“的确，杨晓风的命的确不好。十一年前，有人对清水山庄下手的时候他正是清水山庄的少主，而现在轮到落雪谷的时候，他刚好又是落雪谷的女婿”。 谢山同样笑了笑，不过却笑的很淡然。到了他这个年纪，见惯了各种人情冷暖，早已没什么事能在他心中掀起波澜了。 他笑着，很淡然的问兰啸瑞道:“你信命吗”？ 兰啸瑞立即摇头，道:“不信”。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信”。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呵呵……”。 “现在你信了”？ “信了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谢山似乎还在笑，只是这笑容中却夹杂着太多无奈，太多苦涩。他涩声笑着道:“冥冥之中，命运早就为每个人做好了安排，不由得你不信”。 兰啸瑞厉声道:“那杨晓风呢，他的命运又是什么，难道他打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这悲惨的命运。难道他这一生注定就要一次次经历与至亲至爱之人的生离死别吗”？ “或许，这本就是杨晓风这一生早就注定了的宿命吧”，谢山又恢复了常态。 “注定的宿命……”，兰啸瑞冷笑着道:“如你刚刚所说，命运早就为每个人做好了安排。可依我看来，这在背后做安排的，并不是命运，而是人”。 他目光如刀，锋芒毕露的注视着谢山，又厉声喝问道:“就请你说说，你这所谓注定的宿命，到底是命运本身，还是人，是人在背后c纵着这一切”？ 第二百零四章 人与畜生的区别 “谁在c纵其实并不重要。最新章节阅读须知道，命运本就是一场由强者c纵的游戏……”，谢山不慌不忙，很平静的说道:“若非如此，这世上怎会有那么多人为了权势，为了金钱而不顾一切，抛弃所有呢”？ “纵然如此，那你们谷主有什么资格，在杨晓风和整个落雪谷之间，他凭什么就要杨晓风死”？ 谢山沉默着。 “你们落雪谷的人的命是命，难道杨晓风的命就不是命。生命的分量同等轻重，难道和你们落雪谷的人相比较起来，杨晓风的命真的就无关紧要”？ 谢山只有苦笑，好久后才回话道:“难道公子不知道人都是自私的吗，难道公子竟不懂什么是人性”？ 这次换兰啸瑞沉默了，虽然他刚刚的语气很强硬，但这强硬中终究却多少带着些弱势，甚至悲哀，对人性的悲哀。 他叹息一声，道:“再说了，杨晓风好歹也是他的女婿啊。纵然抛去这一层关系，至少杨晓风还是他的故人之子，他……他怎么就能下得去这狠手”？ 谢山忽然笑了笑。 兰啸瑞脸一沉，问道:“怎么，我的话很可笑”？ 谢山笑着道:“你毕竟还太年轻”。 “年轻又如何……”，兰啸瑞大声道:“我是年轻，但我好歹还分得清楚是非黑白，对错曲直”。 “是非黑白，对错曲直……”，谢山平和的目光中忽然s出一道厉芒，如刀般注视着兰啸瑞，问道:“你真能分得清楚”？ “不错”，兰啸瑞回答得很干脆，也很坚决。 谢山目光如水，缓缓问道:“那你可知，昔日齐桓公的厨子易牙因为主子的一句话，就亲手杀了自己的小儿子，并且将其蒸熟之后将r送给主子吃。更有汉高祖刘邦，竟要项羽烹煮其亲生父母后分自己一杯r羹。你现在还觉得这世间之事有是非曲直之分吗”？ “那又如何……”，兰啸瑞大声反驳道:“即便这世间真的有这等绝情绝义之人，但也不过就只是个案，又能说明得了什么。所以，我始终相信，人性本善，情义无价”。 “你错了”，谢山立刻否决了他的观点。 兰啸瑞反问道:“我错了”？ “不错。你以为我所说不过就只是个案，但你却无法否认一点”。 “哪一点”？ “人性”。 “人性”？ “正是，这世上的人的确有千千万万，但人性却只有一种。所以，其实所有人在人性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那又如何”？ 谢山语气老辣，沉吟道:“你以为人性本善，情义无价。但我告诉你，这人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情义可言，所有的所有，不过就只是欺骗和残忍，以及利用”。 兰啸瑞已有些生气了，高声喝问道:“那人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利益……”，谢山相当冷静，冷冷道:“所有人活在这世上，都是为了利益。为了利益，纵然是牺牲亲生父母也在所不惜，这个世上从来都不缺少这种人”。 “为利益，纵然牺牲亲生父母也在所不惜，那人与畜生又有什么分别”？ “人与畜生本就没什么分别。人有时候甚至比畜生还要更加残忍，更加无耻”。 “哈……哈哈……”。 兰啸瑞看着谢山，忽然朗声大笑道:“这次，却是你错了”。 谢山同样也看着兰啸瑞，道:“你说，这次错的人是我”？ “正是”。 “我那里错了”？ “你说人与畜生本就没什么分别”？ “的确”。 “有分别的”。 “什么分别”？ “情义”。 “情义”？ “不错，人与畜生的分别就在于，人有情义。人活着，不光是为了利益，人世间更有情义”。 谢山沉默了。 兰啸瑞踏前几步，走到院中，仰头望天，对着眼前的无尽长空，极是洒脱道:“纵然真如你所说，这世上的确有太多所谓绝情绝义的冷血之人，但那又如何”。 说到这里，他忽又收回目光，转身直视着谢山。一改之前的低迷状态，豪迈道:“纵然世间多有绝情绝义的小人，但所幸，在这个尔虞我诈的险恶江湖中，总还有一些光明磊落，重情重义的好人的”。 “重情重义的好人……”，谢山不以为然的道:“或许这样的人的确有，但我活了大半辈子却并没有见过几个”。 “或许这样的人的确很少，不过总还是有的吧，至少会有那么一两个……”，兰啸瑞坚定道:“这就已经足够了”。 “总还是有的，是谁……”，谢山笑看着兰啸瑞，道:“难道是你。难道你所说的所谓重情重义的好人，就是你自己”？ 兰啸瑞顿时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好人，但至少，至少我兰啸瑞绝不是你所说的那种绝情绝义的小人”。 “我知道，若论阅历，我在你面前不过就只是个r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兰啸瑞看着谢山，目光中带着几丝敬意，但却掩饰不住他自己脸上的那股傲气。 他骄傲，且很自豪的道:“不过，我虽然年轻，但好歹我还分得清是非对错。我还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一个人对是非对错的判断能力，本就与年龄无关”，谢山的语气依旧很淡然，但他看着兰啸瑞的目光中却已经流露出了几丝淡淡的欣赏。 “所以，我虽然年轻，但我却明白有恩必报这个简单的道理”。 “道理虽简单，但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世间又能有几人”？ “羊羔尚且能跪哺母恩，乌鸦也懂得反哺之义，更何况我们是人。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懂得情义”。 兰啸瑞大声道:“杨晓风曾在兰花门最危难的时候帮助过我们，这份恩情我兰啸瑞此生一定要报答。因此，不管以后要面临怎样的局面，不管我和他之间会变成何种立场，但若是有人想要在我面前害他的话，那时我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相帮与他。这一点，不管到什么时候都绝不会改变”。 “好，说得好……”，谢山再也忍不住眼中对兰啸瑞的赞赏之意。忽然重重的鼓了几下掌，一时有些激动，高声道:“男儿在世，正要恩怨分明。滴水之恩，便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解灭门厄难之恩德。对帮助过我们的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心存一份感怀之情，如此，方不负这堂堂七尺之躯。人生一世，总是活在各种各样的恩泽之中，父母的养育之恩、伴侣的相携之缘、朋友的知己之情、兄弟间的扶持之义……。一个人若是连这些都可以抛弃不顾，那真如你所说，人与畜生又有什么分别”？ 第二百零五章 情义的笑声 兰啸瑞忽然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谢山，问道:“你呢”？ “我……”，谢山有些不明白兰啸瑞这突兀的问题，皱眉道:“什么”？ 兰啸瑞平静的问道:“谢叔你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谢山一愣，像是被勾起了陈年往事，遂淡淡一笑。最新章节阅读不过，却什么都没有说。 兰啸瑞却已自顾自的道:“我知道，谢叔你同样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谢山神情一滞，不过立刻又恢复了常态，只是淡淡一笑，道:“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我更没有你说的这么伟大”。 “你有。不管你自己承不承认，但你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这样的好人”。 兰啸瑞不给谢山说话的机会，接着道:“若不是这样，你如何甘心只在落雪谷做一个管家”。 “我本就只是一个管家”。 “但以你的本事，却完全不必只甘心做一个管家的”。 “本事，我有什么本事……”，谢山淡淡一笑，道:“我不过就只是一个管家。终此一生，我都只是个管家，我也只能做个管家”。 “可我知道，若论权谋，谢叔你绝不在你们谷主之下，论武功，你更是远胜与他”，兰啸瑞目光如水，直直的盯着谢山，似要将对方完全看透。 谢山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只好别过脸去。 兰啸瑞却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道:“若谢叔你不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人，那你为何不将谷主之位取而代之”？ “住口”，谢山忽然大喝一声。 这个一向平和的老人竟像是生气了。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兰啸瑞，厉声道:“且不说我谢山只是个外姓之人，更何况我的身份不过就只是落雪谷的一个仆人。我有何德何能，竟能将谷主取而代之，你若再如此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的话，休怪我翻脸无情”。 兰啸瑞并不移开盯着谢山的目光，更毫不理会对方的愤慨，极其冷静的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更不想追究你的姓氏。我只知道，这些年来，若不是有你全力辅佐，你们谷主如何能单独支撑起这么大一个落雪谷；若不是有你和你们谷主同舟共济，相互携持，落雪谷如何能一直牢牢占据着武林第一大世家的名头；若不是有你和你们谷主共同苦心经营，落雪谷又如何能有今日的盛况”？ 谢山淡淡道:“我不过就只是帮谷主处理一些杂务而已”。 “真的就只是杂务”？ “绝对是”。 “但我却听说，落雪谷中不论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你都完全参与其中，没有一次例外过”。 “那又如何……”，谢山沉吟笑道:“虽然我只是个外姓之人，但落雪谷是我的家。家里的事，我自然要参与其中”。 “那也就是说，落雪谷能做大到今日这种局面，有你的一份功劳，至少有你的一份辛苦了”。 “算是吧”。 “但出风头的却总是你们谷主，而你，永远就只是默默的躲在背后。有谁知道，你又暗中替你们谷主承担了多少呢！”。 谢山沉默着。 兰啸瑞问道:“你就甘心”？ 沉默良久，谢山忽然一笑道:“没有什么甘心与不甘心，只有值得与不值得。我所做的一切，我认为都是值得的，对我现在的身份，我也非常满意了。此生，我实在已不想再有过多的贪求”。 这次换兰啸瑞沉默了。不过，虽然他嘴上没说什么，但心中对谢山的尊敬之意却愈发加重了许多。 谢山接着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孤儿。要不是当年我们前任老谷主看我可怜收留了我的话，恐怕我早就饿死街头了”。 兰啸瑞讶异道:“前任老谷主。也就是我姐夫的爷爷，洛素白老谷主”？ 谢山点头道:“正是。我出生在动乱年代，那年又恰逢老家大荒，家里人有的被盗匪所杀，有的饿死。我孤身一人四处逃难，就在也快要被饿死的时候，是过路的老谷主收留了我，并把我带回了落雪谷。之后，我不但有了一口饭吃，老谷主更是悉心教导我。若不是有他老人家谆谆教诲，我如何能活到今日，又如何能坐到今天的位置”。 兰啸瑞不禁仰慕道:“早就听闻洛老谷主仁义道德，侠名播与天下，是个扶危济困的好人。今日听谢叔所说，我方才真正知道他老人家的博爱伟大之处啊”。 “是啊……”，谢山眼中满满的全是尊敬之情，不由得高声道:“老谷主虽贵为武林第一世家的谷主，但为人谦和有度，从不摆什么架子，对朋友从不欺瞒，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是关怀备至”。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这个血雨腥风的江湖中，落雪谷却能屹立三百年长胜不衰的缘故吧”。 谢山忽然轻轻一笑，竟带着几分孩子气，低声道:“那时候，虽然我在谷中的身份不过就只是个仆人，但大家都对我很好。老谷主待我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和现任谷主年纪相仿，他对我就如亲兄弟一般看待，从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看轻我半分。就是到现在，清羽和清雪，还有你姐姐如是这三个孩子也对我非常尊敬，将我看做长辈对待”。 兰啸瑞笑道:“虽然谢叔你早年历经苦难，但所幸命运也算是待你不薄了”。 “是啊，虽然我的家早就破碎了，但好在老天又重新给了我一个家……”，谢山目光远眺，将整个落雪谷都扫视了一周，随即把目光收了回来，和声道:“就是在这里，我又重新有了家的感觉。过去了这么多年，其实我也早就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这里的人，自然也就是我的家人。如你所说，我为何不取谷主而代之，那也就是要我伤害我的家人，如此做法，那我还是人吗，这与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的确……”，兰啸瑞正色道:“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过得好一点吗”？ “我谢山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我至少还是一个人，是人就不能做畜生的事”。 谢山似乎有些激动，一时慷慨激昂，道:“如你所说，人与畜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有情义。所以，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好好的守护我的家人。借用你的话说，如果谁胆敢伤害我的家人，我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定要和意图伤害我家人的那些人博上一博”。 “好……好……”，兰啸瑞一连叫了两声好，随即朗声道:“一个人拼起命来已经很可怕了，更何况现在是两个人”。 “那两个人”？ “当然就是你和我呀”。 “我和你”？ “不错，就是我和你……”，兰啸瑞先是用手指了指自己，又一指谢山道:“我和你，我们两个，就是两个为了守护家人可以拼着性命不要的人”。 谢山调笑道:“如此看来，我们两个倒是很相像”。 兰啸瑞也大笑道:“所以，我不管是谁要一统江湖，也不管是谁要做武林至尊，这都与我没关系，但若是谁因为自己的野心，为了自己的私欲，胆敢伤害到我的亲人，那我就要管上一管了”。 谢山淡淡的问道:“怎么管”？ 兰啸瑞语气强硬，言语间没有一丝迷惑与犹疑，绝对的果决坚定，一字一顿的道:“除……非是……我……死……了……”。 “除非你死了”？ “是，除非我死！” 谢山看着兰啸瑞 兰啸瑞也看着谢山。 沉默片刻后，二人同时低笑了起来。 渐渐的，在这个雪夜里，在落雪谷的这处院落中，一时之间四处充满了笑声。 这是怎样的一种笑声啊？ 这是夹杂着太多情义的笑声。 这笑声中满满的全是希望与责任，以及爱，对亲人的爱。 这笑声如此明快，仿佛就连月色也因为这笑声更加明亮了几分。 第二百零六章 声东击西 笑了一阵后，谢山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有些沉重的问兰啸瑞道:“你感觉到了吗”？ 兰啸瑞还在笑，只是笑容却也淡了不少，反问道:“感觉到什么”? “有人已经开始对落雪谷下手了”。最新章节阅读 “不是感觉，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了”。 “那你认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当然是从这次清雪的婚礼上”。 “你错了”。 “我错了”？ “是，你错了……”，谢山摇头道:“你以为落雪谷的劫难是从最近小姐的婚礼上才开始的，但其实早在你们兰花门遭劫之时，落雪谷的劫数便已经开始了”。 “哦……”，兰啸瑞眉头一紧，道:“怎么说”？ 谢山冷静道:“试想一下，若那次杀手的目标真是你们兰花门的话，那为何围杀你们的杀手人数不过才仅有区区十多个呢”？ 不待兰啸瑞说话，谢山又道:“请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虽然兰花门当时被杀的弟子已多达数十人，但有哪一个是与杀手正面交锋时被杀的”？ 兰啸瑞细细想了想，片刻后道:“的确，虽然当时门中数十人惨死，但大都是在落单之际被杀手从背后突袭而死。被杀者中，一大部分都是在外出求救时惨死的”。 “不知兰花门中，有哪一个真正和杀手碰过面”？ “没有，那段日子，门中之人全都活在死亡的y影之下。虽然门中死伤惨重，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杀手的行踪，若不是后来大哥和清雪到来的话，只怕我们一直都还活在那种强烈的对死亡的恐惧感中呢”。 “你说，当时兰花门被杀者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外出求救时被杀的”？ “不错，除了到落雪谷求救的三叔外，其余求救者悉数被杀，无一例外”。 谢山问道:“为何其他求救者全都死了，唯独到落雪谷的这一路，也就是你三叔兰岳平这一路却毫无意外的到达了目的地”？ “什么叫毫无意外的到达了目的地……”，兰啸瑞很是不悦道:“三叔所带弟子尽数被戕杀屠灭，三叔本人也遭受重创，命悬一线之时，若不是在飞雪集上遇到了大哥和清雪，只怕他也早就命丧黄泉了吧”。 “是这样吗……”，谢山淡淡道:“可能你并不知道，你三叔到达落雪谷时，浑身上下除了一点轻微的皮外伤外，并没有其它特别严重的创伤”。 “你什么意思……”，兰啸瑞脸色一沉，冷冷的问道:“莫非你是怀疑我三叔”？ “公子莫要生气，且听我细细说来”。 “好，你说”。 谢山淡淡一笑，道:“你认为，以你三叔的武功，如果他拼尽全力，能不能敌得过杀手的致命袭击呢”？ 虽然不愿承认，但兰啸瑞最终还是点头道:“只怕不能”。 “那为何其他人都被杀了，偏偏就只有他没事”？ “或许，是三叔的运气好一些吧”，兰啸瑞虽嘴上这么说，但对于这个理由，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谢山淡淡的问道:“真的，就只是你三叔的运气好”？ 兰啸瑞冷淡的反问道:“那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并不是你三叔运气好，也不是他身负有绝杀一切敌手的超一流武功……”，谢山叹息一声，目光深邃的看着眼前的黑夜，幽幽说道:“当然，他更不是什么内j。他之所以能活着到达落雪谷，只有一个原因，一个很简单的原因”。 “什么原因”？ “杀手们在刻意为之”。 “我三叔之所以能活着到达落雪谷，是杀手们刻意为之……”，兰啸瑞有些糊涂了，不解道:“杀手的目的不就是要灭了我兰花门吗。为了不让外界知道兰花门危急的消息，那些杀手封锁了所有消息通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我门中出去求救的弟子全部都惨遭其杀害。既然如此，那杀手为何又要放三叔入落雪谷，如此做法，岂不是让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谢山了然道:“杀手之所以会做出前功进弃之举，那只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要让你三叔将兰花门危急的消息带到落雪谷来”。 “我不懂……”，兰啸瑞摇头道:“我不懂他们这么做目的何在”？ 谢山淡淡的问道:“落雪谷与兰花门是什么关系”？ “姻亲”。 “既是姻亲，那么，一旦少爷和少夫人得知兰花门危在旦夕，他们夫妇会作何选择”？ “自是要全力救应”。 “在你三叔看来，你们兰花门当时的情势危不危急”？ “不光是三叔，只怕当时我门中所有人都认为兰花门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眼看就要遭遇灭门之祸了”。 “既然那时兰花门的情势已是十万火急，那么，你觉得只有少爷少夫人他们夫妇二人前来能够解得了你们当前的危机吗”？ “只怕不能”。 “既然兰花门当时的危机少数人已无力解救，那少爷是否会带大量的人前去呢”？ “的确，以兰花门当时的危急情势，怕是落雪谷的人得倾巢而出方可解此厄难”。 “这样说吧。现在，你就是我们少爷，那么，以兰花门当时的危急状况，你若要去救应，你是要尽快赶过去，还是慢慢赶过去，留给你的时间还多不多”？ “实在不多了，若当时姐夫要赶来救我们，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迟了半分，恐怕等他赶到的时候，兰花门早就已经消失了”。 “很好，你能意识到这点，说明你的思路还很清晰”。 “我的思路一直都很清晰”。 “那么，我来问你，假如少爷当时真的带着大队人马来救兰花门。仓促之间，落雪谷的人又是长途奔袭，若是对手在半路伏击，你觉得少爷他们的胜算有几成”？ “只怕不到一成”。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若是为了解兰花门之危，少爷将大队人马悉数带走的话，那落雪谷本身的防御力量是否便跟着会被削弱”？ “这是自然”。 “那好，假如此时有人要对落雪谷下手，是否相比之前就容易多了”？ “的确”。 “那你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 “很好”。 “呵呵……”。 到了此刻，兰啸瑞总算是明白了，冷笑一声道:“我怎么也没想到，兰花门之危竟然只是个诱饵，就只是为了分散落雪谷的整体实力。这件y谋背后的c纵者之所以围杀兰花门，制造死亡y影，让兰花门所有人都以为灭门之祸将至。因为落雪谷与兰花门的关系，我门中之人必然前来落雪谷求救，而我姐夫一旦得知兰花门有难，必然会率人前来救应。如此一来，落雪谷的实力便会被大大削弱，进而这件事幕后的c纵者便可两头进击，兵分两路，一路于半路设伏围杀我姐夫带领的人，一路趁落雪谷老巢空虚直捣黄龙，如此，便可一举摧毁落雪谷。退一步说，就算不能将落雪谷完全覆灭，但经受过这样致命一击，恐怕从此后，落雪谷的实力将会一落千丈，再也不会有当前这样的实力。而后，这整件事幕后的c纵者便可利用自己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出来收拾残局。自此后，没有了落雪谷这个与自己分庭抗礼的江湖势力，他们便是真正的武林霸主了啊”。 “人心险恶，贪求无穷无尽。如今的武林中，落雪谷、缥缈峰、风月教三家互相牵制，彼此忌惮，江湖上的气氛这才相对平静一些，但倘若有一天，这种微妙的平衡一旦被打破，那恐怕从此后，这个武林便永无宁日了吧”。 谢山苦笑着摇头道:“等江湖上的气氛乱到实在无法再乱的时候，这事件背后的主谋便会跳出来振臂一呼，届时其他小门派便不得不归附到其属下，这才是他们最终想要的结果啊”。 “是啊，有谁能想到他们围杀我兰花门，竟然只是声东击西之计，实则落雪谷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第二百零七章 困惑 “不得不说……”，谢山张了张口，不过却又没说什么。最新章节阅读 兰啸瑞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好问道:“谢叔想说什么”? “不得不说，虽然兰花门在江湖上也颇有实力，但相比起落雪谷来，在势力上到底还是差了些距离”。 “不是差了些距离，只怕十个兰花门加起来，也比不上半个落雪谷”。 “树大招风，这是个最简单，却是个亘古不变的道理……”，谢山淡淡一笑道:“做为武林第一世家的落雪谷，就像是一块肥r，恐怕江湖上的野心之辈们，十个中有九个都在盯着这块肥r呢”。 “所幸……”，兰啸瑞欣慰的笑道:“所幸姐夫当时没有冲动行事，落雪谷才能免过这一劫”。 谢山摇头道:“你想错了，少爷之所以没有带大队人马出动，并不是出于什么幸运，而是有人看破了这个针对落雪谷的y谋”。 “有人看破了这个y谋……”，兰啸瑞有些吃惊，先是眉头微皱，随即讶异道:“是谁”？ 谢山也不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你三叔在来落雪谷求救的路上，经过层层流血拼杀，终于到达了距落雪谷五十多里路的飞雪集上。其后，杀手们如影随形，顷刻杀至，情势万分危急之时，万幸遇到了因事外出的大小姐，一番遭遇之后，杀手暂时被打退，你三叔也昏迷了过去。鉴于情势危急，小姐当时只得带着你三叔连夜赶回了落雪谷”。 兰啸瑞着急道:“这些我都知道，谢叔你就不要再复述了，捡重要的说”。 谢山不慌不忙，缓缓说道:“赶回落雪谷时，你三叔却已醒转了”。 兰啸瑞打断道:“我三叔当时就醒转了，可他不是受了很重的伤昏迷过去了吗”？ “是啊，你三叔是受了伤。可如果真如你所说，他伤的很重的话，怎会这么快就能醒转过来”？ “那也就是说，我三叔其实伤的并不重”。 “当然”。 兰啸瑞愣愣的思索了一阵，道:“你接着说”。 谢山继续道:“从你三叔口中得知你们兰花门危急的消息后，少夫人当场就急哭了，立时催促少爷要他带人前来救应兰花门。少爷也是心急如焚，当即便要集结人马前去兰花门，亏得姑爷他……呃……亏得杨晓风他当场言明了个中利害关系，少爷这才没有立时出动”。 “哦……”，兰啸瑞似乎早有所料，不过还是问道:“不知杨晓风当时是怎么说的”？ “当时，杨晓风先是挑明了一个被大家所忽略的事实，既然你三叔出兰花门时所带的人都死了，为何独独他却没事，并且在受伤昏迷后，居然能这么快就醒转过来，这一点当真是蹊跷万分”。 “其后，他更是指出，在情况未明之前，贸然出动大队人马长途奔袭非但收效甚微，更会令自己陷入被动。更有甚者，在少爷将落雪谷的人马尽数带走后，万一杀手们趁落雪谷本身防卫空虚之时前来突袭怎么办，那时岂不是腹背受敌。这样一来，落雪谷只怕便也有灭门之祸了”。 兰啸瑞沉声道:“以上几点真是一语中的，句句都说到了事情的关键点上，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杨晓风的思路居然还能如此清晰，当真是不易”。 “其实要想到以上几点并不是难事，凡是个头脑正常的人基本上都能意识到，只不过少爷和少夫人当时都急昏了头，这才一时忽略了这些最基本的细节”。 “也是”。 “兰花门自然是非救不可，但该怎样救、从何处下手，以及在救应兰花门的同时落雪谷本身的安全问题如何保证，眼下，这些问题直接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大难题”。 “的确，救人不是去送死，若是考虑不周的话，只怕非但救不了兰花门，反而会把落雪谷也给搭进去。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因为听到兰花门危急的消息，我姐姐已经失去了理智，但姐夫却不能，以上这些问题若是有一点考虑不周全，他又如何能放心带人离开”，兰啸瑞忽然伤怀的笑了笑，心中也多了几分焦躁，似乎他也为当时洛清羽的处境感到为难。眼下，他再也忍不住要叹息一声，然而谢山却已经先他一步长叹了一声。 “唉……”。 谢山忽然叹息了一声，不过语气却相当的决绝，道:“虽然救人不是送死，可纵然明知这趟兰花门之行凶险万分，但少爷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只怕是没有啊……”，兰啸瑞苦笑着道:“所以，虽然当时杨晓风已经挑明了情势，虽然我姐夫也知道此去凶险非常，可是他却不得不立时行动起来。因为，就算明知此次前去兰花门是送死，但他也必须去，他根本就没得选择”。 “虽然近几年来，谷中的大部分事务都是少爷在处理，但那一次，怕是从小到大以来少爷所做的最艰难的选择了吧。那种境况，也是他近几年来遇到的最糟糕的境况了”。 “可是姐夫却必须马上做出选择，因为当时的情形已再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的时间”。 谢山眉头紧蹙，道:“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杨晓风忽然站出来说……”。 兰啸瑞立时打断道:“他说了什么”? “他只说了三个字”。 “那三个字”？ “我去吧！” “我去吧”？ “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兰啸瑞深吸一口凉气，道:“他劝我姐夫不可轻动，因为杀手很可能会在半路设伏，纵然姐夫带着大队人马，但仓促之间，只怕也会陷入危局”。 谢山点头道:“是”。 兰啸瑞又道:“他劝我姐夫不可轻动，更主要的原因是怕姐夫带走大队人马后，杀手趁落雪谷本身防卫不足之时突袭落雪谷，使落雪谷陷入死地”？ 谢山再次点头道:“是”。 兰啸瑞将音量提高了些，大声道:“可到了最后，他却要孤身一人前去”？ 谢山还是点了点头，只是他忽然也同样将音量提高了许多，大声道:“是”。 “姐夫不可以动，落雪谷的人马也不可以动，可最后，他却要一个人前去解我兰花门之危”？ “不错”。 “他明知道此次是个死局，纵然是姐夫带着大队人马尚且危机重重，但他却毅然决然，要选择孤身一人前去”？ “正是”。 “我不明白……”，兰啸瑞一时有些激动，甚至还有些困惑，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姐夫要去救兰花门，因为他是兰花门的女婿，老丈人家里出了事，他不得不去。可是杨晓风呢，他与我兰花门毫无瓜葛，而且明知道此去凶险万分，他又何必要为了一些外人白白来兰花门送死”？ “其实我当时也不明白”。 “那后来呢，你明白了没有”？ “后来……”，谢山忽然话题一转，道:“我听少爷说，你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这杨晓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值得清雪为他苦苦等待十年之久’？” “不错……”，兰啸瑞点头道:“我的确问过姐夫这样的问题”。 “那你现在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大小姐为什么要等待杨晓风十年之久，明白杨晓风为什么竟会为了一些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外人而甘愿孤身犯险……”？ 第二百零八章 情义无价 “我……”，兰啸瑞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只得沉默了下来。最新章节阅读 谢山却再次道:“其实不光是你，当杨晓风说要孤身一人前去救应兰花门的时候，我们大家都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看了看兰啸瑞，谢山淡淡一笑道:“你知道杨晓风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兰啸瑞立即道:“谢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 谢山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慢悠悠的踏前一步走到院中。面对着这凄美月色，他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变成了那日的杨晓风。 那日的气氛很沉默，此时他同样沉默着。 过了好久后，谢山这才转过头来，洒脱的一笑道:“那日，杨晓风说‘我来了，没有给落雪谷带来半点好处；我走了，落雪谷也不会有半点损失。但是，只要我在落雪谷一天，这里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就都与我有关。我在谷中，不过就只是个白吃干饭的闲人而已，也没有什么用处，此一去不管是生是死都不打紧，落雪谷并不会因此损失什么。对落雪谷来说，有我没我都一样。在谷里，是否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根本就不重要……’。” “他真是这样说的”？ “只字不差”。 兰啸瑞黯然道:“为何他如此在意别人，但对他自己，却偏偏一点都不在乎！” 谢山低笑着，笑的很忧郁。他笑着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之处，有的人永远只在乎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别人。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在乎他。而有的人，所在乎的永远是别人，偏偏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但这样的人，却反而有很多人在乎他”。 “就像清雪待他的那份情意一样。不正是因为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所以，清雪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为他苦苦守候着”。 “所以说，这个世道其实是很公平的。所有的东西都要用同等代价的东西去交换，人心自然也不例外”。 兰啸瑞问道:“杨晓风既要孤身前来兰花门，难道姐夫就没劝阻”？ “劝阻了……”，谢山低声道:“对于他要孤身前去救应兰花门这件事，不光少爷劝阻了，大小姐更是死活说什么也不同意，小姐当即就问他，如此孤身犯险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可是，他的一席话却驳得小姐哑口无言”。 “不知他说了什么”? “他说‘一个人活在世上，除了生命之外，还有很多比生命更重要，也更值得我们珍惜和守护的东西，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为了守护自己的亲人，哪怕是放弃生命也是值得的，这也是我们做为人而不同于其它动物最大的区别’。” “好，说得好……”，兰啸瑞断喝一声，拊掌喝彩道:“男儿在世，正是要肩负起守护自己身边至亲至爱的责任，如此，方不负天赐的这大好身躯”。 “是啊，男人之所以为男人，正是因为男人的身上背负了太多责任”。 谢山沉吟着道:“老夫这一生，也算是历经沧桑，见惯了世态炎凉，看尽了各种人情冷暖。故此，我早已不再相信人世间还有情义这一回事，可是杨晓风的出现却给了我一个很大的震撼”。 兰啸瑞点头道:“的确，他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他的种种行为甚至与这世道竟有些格格不入。他的人虽处身在这烦扰纷杂的尘世间，可是，似乎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人间”。 缓了缓，谢山接着道:“老夫这一生没有佩服过几个人，可是杨晓风却是个例外。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担当，他的那种明知前方是路绝，可却毅然决然慷慨前行的精神，着实令我深深折服。试问，虽说这世间的男子有千千万，可像他这般能有如此魄力的，又有几人”？ “只怕并不多”。 “的确不太多”。 说到这里，兰啸瑞忽然看着谢山道:“只他一人，孤身犯险。谢叔你说，当他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难道他心里真的就一点都没有过害怕”？ “虽然我并不是他，可是我知道，当他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心里一定很害怕，甚至害怕的要死”。 “为什么你如此肯定”？ “因为他也是个人，只要是个人就会害怕。不管他的武功有多高，可终究，他不过就只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 “我不认同你的看法……”，兰啸瑞立即反驳道:“一个心里害怕的要死的人，怎么还会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那是因为，他真正害怕失去的，并不是自己的性命。或许在他心里，把有些东西看得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他所在乎的，是他身边所爱着和爱着他的人，他怕他所在乎的人受到伤害。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把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在他心里，情感早已超越了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兰啸瑞脸上掠过几丝犹疑，淡淡道:“我忽然有些困惑了”？ “困惑什么”? “人生在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 “为了利益”，谢山回答的很干脆，根本不假思索，几乎是脱口而出。 “人之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获取利益，想着爬到更高的位置，意图掌握更大的权势，赚取更多的钱财，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身边的亲人和爱人过得更好一点吗，可为什么有些人却本末倒置了。一个人的成功，若是没有身边所在意的人与他分享，那他成功的意义又何在”？ “为了利益而活的人，必然是自私的，一个自私的人，又如何会懂得分享呢”？ “的确，人都是自私的。但所幸，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到底算是把情义看得比利益更重要。虽然他们也自私，但他们的自私却是善良的，是为了守护而自私”。 “就好比杨晓风”？ “就好比杨晓风”。 兰啸瑞好奇道:“谢叔你说，在他心里，到底把情义看得有多重要”？ 出乎意料的，谢山竟然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或许，情义早已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吧”。 “人活在这世上，本身只是一场交易。人活着，也只是为了利益，但有样东西却永远也无法交易，更不能交易”。 “哪一样”？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情感这东西很奇怪，在意他的人，会不顾一切，拼尽全力，甚至拿自己的命去守护。可是有些人，却对它很厌烦，以至于亲手把他抛弃了”。 “故此说，人活着，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拿来交易，唯独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为什么”？ “因为，情义无价”。 第二百零九章 惊才绝艳的人物（上） 长夜凄清。 孤月悬天。 兰啸瑞和谢山两个人静静的站在落雪谷待客大堂的院落中。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那凄冷的寒意，在他们之间蔓延流转着。 夜正静，一丝风也没有。 似乎，就连清风也受不了这冬夜的凄寒，所以悄悄的躲起来了。不过，虽没有寒风的惊扰，但夜里的温度也足够人受的了。 也许是太冷了吧，恍惚间，冻得让人感觉心里都快凉透了。 “唉……”。 不知过了多久后，谢山忽然幽幽叹息了一声。 兰啸瑞侧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谢叔为何叹气，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谢山沉默一阵，随即淡淡道:“倒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我只是想到世事无常，命运多舛，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故而不由得就叹息了一声”。 “世事无常，命运多舛……”。 兰啸瑞也感觉心中很不是滋味，同样感慨道:“是啊”。 谢山苦笑一声，道:“我想不通。你说，像杨晓风这样善良的一个人，为何他的命会这么苦呢”？ “谢叔你刚刚也说了，世事无常，命运多舛。红尘纷扰，万千众生尽皆如此。说明只要是人，只要他活在这个世上，那他就逃不开这样的宿命，杨晓风自然也不例外”。 谢山顿时有些愤慨，道:“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伤害过谁，他也没有想过要伤害谁，为何命运却偏偏要这样安排”？ “以前，我总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兰啸瑞苦笑道:“但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有时候在现实面前，人真的竟是如此无能为力啊”。 谢山看着兰啸瑞，道:“你说，倘若杨晓风没有回来落雪谷，也没有去救你们兰花门，会不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或许吧”。 “其实，几个月前，江湖上刚刚传出宝藏事件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兰啸瑞追问道:“不知谢叔你明白了什么”? “所谓的假宝藏事件，不过只是针对落雪谷的又一个y谋”。 兰啸瑞不解道:“哦。不知谢叔你为何要这样说”？ 谢山淡淡道:“我刚刚说过了，杀手之所以会对兰花门下手，只不过是一个针对落雪谷的y谋。他们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分散落雪谷的实力，从而一举灭掉落雪谷”。 兰啸瑞点了点头。 “本来，这些人的计划开始时进行的很顺利，事态发展的动向完全是按照他们所预想的方向在走，可是杨晓风的出现却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兰花门一战，血修罗和他手下的杀手尽数被杀，这一点，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的”。 兰啸瑞点头道:“的确，以血修罗的武功，兰花门的确无人是其对手，但他在杨晓风手下，却连一招也没有走过”。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立刻实施了一个更恶毒，更残忍的计划”。 “就是所谓的假宝藏事件”？ “不错。正是杨晓风的出现，催生了这个计划”。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到底与落雪谷有什么关系。我更觉得，那次的假宝藏事件，不过只是一场闹剧”。 “闹剧……”，谢山冷冷一笑道:“你说假宝藏事件只是一场闹剧”？ 兰啸瑞反问道:“难道不是”？ “如果这是闹剧的话，那这样的闹剧还是少一点的好”。 谢山话题一转，道:“我来问你，那次从黑石镇回来的时候，你们把谁带了回来”？ 兰啸瑞默然半晌，道:“杨晓溪”。 谢山注视兰啸瑞良久，又问道:“那杨晓风又是因何缘故离开落雪谷的”？ 兰啸瑞立刻沉默了下来。 谢山同样沉默着，随即伸手指着待客大堂旁边的一处房间道:“此处乃是我谷中值夜弟子的歇宿之处，屋中有炭火取暖，不似外边这般冻人，公子请随我来”。 兰啸瑞一摆手道:“这会儿大家应该都休息了，我们此刻进去打扰人家，不太好吧”。 “公子大可放心，原本今夜要在此处值守的弟子早已被我遣到别处去了。故而你我二人并不会打扰到任何人”，谢山说着，已迈开步子走过去推开了房间的门。 兰啸瑞也觉得这雪后寒夜着实冷得让人有点受不了，当下更不迟疑，赶紧跟了上去。边走还嘴上边问道:“那今夜此处无人值守吗”？ “今晚老夫亲自在这里值夜”。 一走进房间，立时感觉冷意减少了几分，至少风劲没外边那么强势了。确如谢山所说，屋中的确有一大炉取暖用的炭火，只是炭屑眼看已是快要燃尽。 谢山赶忙从屋角处新取了一些炭屑加进了火炉里。不一会儿后，那火炉慢慢的又冒出了几丝青烟。 “公子请坐”，谢山朝兰啸瑞打个招呼，自己也跟着坐下。 坐虽坐下了，但两人却就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谢山用火钳认真的拨弄着炉中的炭火，竟像是再也不愿开口说话。 不过，片刻之后，他终是轻轻叹息一声道:“可能所有人都认为，杨晓风有如此遭遇，是因为他是清水山庄的后人，是清水山庄灭门惨祸的幕后主使者想要将他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但在我看来，他不过就只是这些事件的幕后c纵者对付落雪谷时的一个牺牲品而已。十年前，杀手的确是冲着清水山庄去的，但这一次，杀手的目标绝不是杨晓风”。 兰啸瑞越听越糊涂，冷哼一声，问道:“既然杀手的目标不是杨晓风，哪那日发生在他和清雪婚礼上的事情又怎么解释”？ “你先不要急，且听我细说”。 “好，你说，我在听”。 谢山不急不缓的道:“该从何说起呢？对了，就从最开始的清水山庄灭门惨祸讲起吧”。 兰啸瑞眉头微皱，问道:“清水山庄怎么啦，你怎么又提起了它”？ 谢山并不急着开口，反常的又沉默了许久后，道:“你可知有关清水山庄的种种过往”。 兰啸瑞摇头道:“我只知道清水山庄在当时是与落雪谷势力相当的武林第一世家，至于其它的，就一概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兰啸瑞忽地抬眼看着谢山道:“听谢叔你的口气，莫非，清水山庄还有其它遗秘”？ 谢山淡淡的回话道:“倒也说不上是什么遗秘，不过，你可能并不知道，虽然清水山庄与落雪谷并列，为当时江湖上势力最大的两大武林世家。不过，虽然同为武林第一世家，但相比起落雪谷来，清水山庄的根基实在太浅，大概在四十年前左右，那时候的清水山庄，论实力，在江湖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四流门派。而落雪谷则不然，自创派至今，已历三百余年，光谷主之位就已经换过有十五代人了”。 “四十前左右，也不算太远，”。 “是啊，四十年的时间，最多也就只是两代人而已”。 兰啸瑞在心里细细计算了一番，随即皱眉道:“四十年前的时候，清水山庄还只是一个四流门派，而在十一年前，它又惨遭屠戮，满门尽灭。然而在遭遇祸事之前，它在江湖上的势力早已是能与落雪谷并列的武林第一大世家。这样算下来，那也就是说，清水山庄从一个江湖四流门派到武林第一世家的这段发展历程，完全是在前十一年到前四十年的这三十年间走完的”。 “不错，的确可以这样说……”，谢山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头道:“不过倒也不是完全对”。 兰啸瑞疑惑道:“那里不对”？ 谢山眉头一扬，幽幽答道:“清水山庄从一个四流江湖势力到武林第一世家这段路，并没有用三十年之久，而是只用了十年……”。 兰啸瑞惊异道:“十年”？ 谢山反问道:“怎么，你不相信”？ “不是我不相信，只是这话听起来简直有些匪夷所思啊……”。 兰啸瑞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一个世家子弟。因此，我心中最清楚一个门派想要发展是何其之难，这其中的艰辛之处，若非亲身体会，常人根本无法理解。所以，我不明白，清水山庄究竟是为何，发展之迅速程度竟能快到如此地步”？ “的确，清水山庄发展之快的确无法以常理揣度，但是，倘若你见过清水山庄当时的家主，也就是杨晓风的父亲杨霜子之后，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兰啸瑞问道:“为何这样说”？ “你可知道在三十多年前，江湖上那三个人的名头最响”？ 兰啸瑞点头道:“自然知道。剑神李木清，缥缈峰少掌教慕容柯，清水山庄少主杨霜子”。 “剑出无影，一招制敌。李木清手中一把无影剑，纵横江湖之时，凡遇敌手，从未有人在他手下走过一招，也正是因为这样，江湖人才称其为剑神。但你可知道，除了剑神这个称号外，他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称号”？ “武林神话”。 “不错，李木清平生的事迹，的确有如神话传奇一般，他也无愧于武林神话这个称号。然而在我看来，有一个人，他的声名虽然并没有李木清那般响亮，但他的所创造的奇迹，早已超越了李木清”。 兰啸瑞了然道:“这个人就是杨霜子”？ 第二百一十章 惊才绝艳的人物（下） 谢山沉吟道:“杨霜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虽然他与李木清、慕容柯并列为当时的江湖三杰，但外人对他的情况却知之甚少。尤其是他的武功，听说从未有人见他出手过，不过却可以和一个人做个比较”。 “和谁比较”？ “李木清”。 “李木清”？ 谢山依旧沉吟着道:“李木清的剑法虽然天下无双，不过，纵然从没有谁能在他手下走过一招，但他一生却也从未妄杀过一人。而杨霜子，却正好和李木清截然相反”。 说到这里，谢山忽地抬眼看了看兰啸瑞，随即低头道:“江湖险恶，故而江湖中人，几乎每天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几乎无时无刻不在面临着争斗和杀伐。既然如此，那我来问你，你可知为何从来都没有人见过杨霜子出手吗”？ “为何”？ “因为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谁是活着从他剑下离开的……”。 “呃……”。 兰啸瑞倒吸一口凉气，半天后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不过却尤自不确定的道:“也就是说，杨霜子一生竟然未尝一败”？ “不错”。 兰啸瑞连连摇头，感叹道:“江湖之大，能人异士何其之多，一个人的武功是要高绝到何等程度，才能够达到一生也难逢抗手的地步”。 “其实，虽然是我亲身体会，但关于杨霜子的种种事迹，至今想来，我依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谢山同样感叹道:“但是，虽然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你不信”。 兰啸瑞问道:“杨霜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他根本就不是人！”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他所做的事，根本就不是一个凡人所能做到的”。 “的确，只用了短短十年时间，就将一个在江湖上实力不过四流的小门派一举发展成了能够与落雪谷、缥缈峰这等早已传承了数百年的庞然大物并驾齐驱的武林第一世家。就这一点，古往今来，有谁能做到”？ “这种说法多少还有些模糊”。 谢山一时感慨无限，道:“这样说吧，你可知死在杨霜子手上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兰啸瑞摇头，道:“不知道”。 “且不说其他的小恶小霸，光死在他手里的巨枭大鳄至少就达八十位之多”。 “八十多个”？ “正是。这些人若不是手握重权，雄踞一方的武林霸主，便是凶名传于天下，一生做恶无数，劣迹斑斑的江洋大盗。更有一些嗜血好杀，手中人命无数的亡命之徒，以及一些专门掳掠年轻女子，先j后杀的禽兽魔鬼。就比如三十年前，横行西北大漠的沙匪头子钟天重，丝绸之路上被他抢劫过的商队至少达四千人之多，最可恨的是每次他不光只劫财，更是将人也尽数杀害，以至于整个西北道原本繁华昌盛的丝绸之路一度沉寂了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竟成了一条死路”。 兰啸瑞点头道:“钟天重我听门中的长辈们说过，传言他本人的武功已是奇高，手下更有三十多位一流好手组成的死士队伍时刻贴身不离的护卫着他，但最后却死的不明不白”。 “传言是杨霜子孤身一人闯入沙匪大营，手中单剑连挑钟天重手下的三十多名死士，最后钟天重更是被杨霜子一剑穿喉……”。 “……”。 “更有纵横长江水陆两道七十二路绿林黑恶势力的总瓢把子钱真，同样未能在杨霜子手下走过一招便被其一剑穿心而死……”。 “……”。 “还有横行武林的亡命大盗花鬼金月龙，传言他一生所暗偷明抢所得的财物加起来总价值少说也得有两万两黄金。而且这还不算，他同样不光劫财，大多情况下更会杀人放火，做下了无数罪孽。以及专门掳掠花季少女，先j后杀，行径令人发指，几如畜生的采花大盗花幽明，听说死在他手里的少女多达七百多人，其中年岁最小的不过才十四岁”。 “可恶……”，兰啸瑞忽地站起身来，满腔的愤怒之情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吼叫道:“敢问那些平日里自命仁义道德，口口声声叫嚣着要惩j除恶的正道侠士哪里去了，以至于竟会让此等禽兽不如的畜生横行于世”？ “其实花幽明的这等行径，早已是人神共愤，可以说当时在江湖上已绝难有他的容身之地，不管是黑白两道，只要还稍微有一丝良知的人，都对他是欲除之而后快，然怎奈此人武功太高，行踪又一向是神出鬼没，所以，江湖中人对他虽是愤恨已极，几欲杀之，但一直却都是有心无力，这才致使这魔鬼横行江湖达十余年之多”。 兰啸瑞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的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难道真的就只能任由此等恶人横行，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那倒不是……”，谢山淡淡一笑，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对于花幽明这等大恶之人，纵然人无力除之，也会有天来收，如若不然，天理又何在”？ “天理，嘿嘿……”。 兰啸瑞不住的冷笑道:“谢叔你刚刚说到了天理，那我且来问你，这世上真的有天理吗”？ 谢山知道自己的话又触及到兰啸瑞内心深处的某些记忆了，遂淡淡的答道:“想来，是有的吧”。 “想来是有的，哼……！” 兰啸瑞又是一阵冷笑，随即目不转睛的直视着谢山，接着道:“你说这世上有天理，可是，这世上若是真的有天理，那为何我从来都不曾见过”？ 谢山明白兰啸瑞是意有所指，只好扯开话题道:“花幽明一生作恶无数，但因他武功太高，以至于让他为祸江湖十余年，却竟无人能将此恶障除去，直到……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兰啸瑞询问道:“杨霜子”？ 谢山点头道:“不错，正是杨霜子。至于花幽明究竟是如何死在他剑下的其实外人并不清楚，只是后来听说，花幽明死的时候场面极其惨烈”。 “不知花幽明的死相到底有多惨”？ “听说花幽明不光头被割了下来，四肢也被尽数砍断了。而且在其死之前，他的双眼也被利刃生生刺瞎，还有他的双耳及鼻子，也全都被活活削去了……”。 “呼……”。 兰啸瑞听得有些心惊胆战，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惊问道:“这些都是杨霜子做的”？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谢山淡淡的点头道:“花幽明的确是死在杨霜子剑下的，但砍断他双手双脚的人具体是不是杨霜子就不清楚了，不过，想来应该是吧”。 “好，杀的好……”。 兰啸瑞长身而起，只感觉心中的愤懑之情顿时一扫而空，当下忍不住附掌大笑道:“杨霜子此举，总算是为江湖除掉了一个祸害”。 谢山瞟了一眼兰啸瑞，不免摇头叹息道:“你难道不觉着杨霜子如此做法，过于残忍了一些吗”？ “残忍了些……”，兰啸瑞大声反问道:“你说杨霜子的做法残忍了些，那我来问你，相比起死在花幽明手里的那些女孩来说，到底谁更残忍？所以，莫要说杨霜子只是砍断了花幽明的四肢，削去了他的五官，对于他这种恶人，纵然是将他千刀万剐，剁成r泥也不为过”。 对于兰啸瑞这偏激的态度，谢山只有摇头。 兰啸瑞又问道:“怎么，莫非谢叔你认为我的态度过激了些”？ “那倒不是……”，谢山叹息着道:“我只是认为，冤冤相报何时了，纵然是对于那些大j大恶之人，至少也应该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谢叔的意思是说，我们要以德报怨了”？ “算是吧！” “算是吧，呵……哈哈……”。 兰啸瑞一阵冷笑，随后厉声喝问道:“我也见过以德报怨的人，可最后他又落了个什么下场。所以，我实在想不通，对于伤害了我们的人，我为什么还要选择原谅。谢叔你刚刚说，纵然是大j大恶之人，也应该给其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要给对方一段喘息的时间，好让他在恰当的时候再一次伤害我们”？ 谢山看着兰啸瑞，问道:“你在说谁”？ 兰啸瑞直接答道:“杨晓风”。 对于谢山的问话，他竟是丝毫也不避讳，神色极其冷淡道:“莫要说以德报怨，就连灭门血仇杨晓风也放弃了，可最终他又得到了怎样的结果。对于那些伤害过他的人，甚至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都选择了放过，可别人又是怎么对待他的。现在你觉得，我们还有以德报怨的必要吗”？ 谢山沉默着，似乎竟是再也无言以对。 兰啸瑞同样再不说话，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良久，谢山才平静的开口道:“我刚刚说过了，杨晓风不过只是别人对付落雪谷时的牺牲品”。 兰啸瑞又是一阵冷笑，问道:“既然是有人要对付落雪谷，那为何他们不直接对洛家的人下手，最终受害的反而是杨晓风。难道杨晓风死了，落雪谷就会垮掉？真是可笑”。 “死一个杨晓风落雪谷当然不会垮掉，但要想对付落雪谷，杨晓风就必须死……”。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狗p逻辑”。 “我刚刚提到了杨霜子，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与杨霜子同龄，若说在我们这一代人中，谁的武功最高，恐怕别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李木清和慕容柯，但若是单论武功的话，杨霜子绝不在这二人之下，甚至还远远超过了这两个人”。 “那又如何”？ “杨霜子不光武功天下无对，心机智谋更是今古无双，尤其是他的城府，他的城府极深。做个比喻，恐怕将当时江湖上名声最靠前的一百个人全部加在一起，城府也未必见得就比他一个人深”。 “所以，他才能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将一个江湖四流门派一举发展壮大成了能与落雪谷、缥缈峰这等传承久远的老派势力实力相当的武林第一大世家”？ “不错，这正是杨霜子的过人之处。不过，杨霜子纵然再厉害，以至于他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便将清水山庄发展壮大成为了武林第一大世家，可是，势力可以迅速发展，但要想真正站稳脚跟，做到根深蒂固，却非时间不能达到。在这一点上，杨霜子即使再能力出众，他也无法做到”。 “说到底，杨霜子不过也就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神”。 “的确，杨霜子就只是个人”。 谢山忽然抬眼看了看兰啸瑞，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终却欲言又止。 兰啸瑞只好问道:“谢叔，不知你想说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杨晓风的母亲，也就是杨霜子的夫人梅落云，其实最初的时候本是李木清的恋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旧事（上） “什么”? 兰啸瑞大惊，而且这一惊实在有些非同小可。他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谢山略微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难道你不相信老夫所说的话，或者，还是你以为老夫是那种满嘴胡言乱语，信口雌黄，搬弄是非的小人”？ “那倒不是……”，兰啸瑞尤自讶异的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同时更有些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既然梅落云本是李木清的恋人，那为何她最终却嫁给了杨霜子为妻”？ “对于此事的个中缘由我也并不清楚……”，谢山淡淡的摇了摇头，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了”。 兰啸瑞奇怪道:“不知谢叔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我提到梅落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下她的详细来历”。 “这个我知道，梅落云是岭南梅家的大小姐，前任梅家家主梅胥源的独生爱女”。 谢山皱眉道:“你知道”？ 兰啸瑞淡淡一笑，道:“当然知道。虽然我年纪尚浅，也没什么阅历，但是，倘若我连岭南梅家都不知道的话，那可真算得上是孤陋寡闻了”。 顿了顿，兰啸瑞又道:“我既知梅家，又如何会不知三十年前名动江湖的落梅仙子梅落云呢”。 谢山点了点头，道:“不错，梅落云正是岭南梅家的大小姐。至于梅家嘛，虽然明面上并不显山露水，但若是真正说到江湖上各大世家的实力，恐怕就是落雪谷，也未必就比梅家强上几分”。 “隐世世家的底蕴本就极其恐怖，这一点从来都不可否认”。 “说到梅家，自然就要提到一个人……”，谢山一阵神往，问道:“你可知我所说的是谁”？ 兰啸瑞了然道:“梅错”。 “正是梅错……”，谢山脸上的敬意根本无法掩饰，这个早已过了天命之年的老人忽然竟有些激动了起来，道:“仔细算来，岭南梅家至少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但就在百多年之前，梅家家道中落，几欲遭到了覆灭的危机。也正是这次危机，造就了一个新的传奇人物——梅家的第二十二代家主梅错”。 “对于梅错这位在江湖上有着神一般超然地位的老前辈的传说我倒是听过不少，但至于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却是知之甚少”。 兰啸瑞看了看谢山，问道:“不知谢叔你又知道多少”？ 谢山并没有即时回答，想了很久后，才慎重的开口道:“传言梅错并不姓梅，他不过只是当时的梅家家主收留的一个孤儿。后来梅家遭遇了重大变故，大批杀手闯入梅家，家主梅月辰被杀，只余下梅月辰的女儿梅映雪一人。眼见得情势已是万分危急，众杀手已将梅映雪团团围住，幸得当时梅家的杂役小五子孤身突入杀手的包围圈，在鬼门关前救走了梅映雪”。 “小五子”？ 兰啸瑞奇怪道:“这个小五子又是谁”？ 谢山缓了缓后，方才接话道:“梅家遭遇变故后，小五子改名梅错，带着梅映雪浪迹江湖。历经重重磨难，用了整整十年时间，费尽心血，最终查明了梅家祸事的真相，同时也阻止了一场更大的阴谋”。 “原来小五子就是梅错……”。 “正是”。 “那梅家祸事的真相到底又……”，兰啸瑞一时有些好奇，追问道:“对了，谢叔你刚刚说梅错在查明梅家祸事真相的同时，也阻止了一场更大的阴谋，不知这更大的阴谋又是什么”?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谢山似已不愿再多说。 兰啸瑞自然也不好再问。不过，他终究却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到底还是追问道:“那后来呢”？ 谢山这次倒是回答的很快，很是干脆道:“后来，梅映雪嫁给了梅错。岭南梅家再一次从江湖上崛起了”。 兰啸瑞有些失望，皱眉问道:“就这些”？ “当然就这些”。 过了一会儿，谢山又张了张口，兰啸瑞本以为他是要补充些什么。但谢山最终却也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又完全沉默了下来。 炉中的炭火，渐渐烧的旺了些，淡淡的火光，刚好映在谢山沉默的脸上。 兰啸瑞明白，虽然从谢山口里讲出来的，关于梅错的种种事迹，不过就只是很简短的几句话。但他心里其实明白，那必定又是一段精彩绝伦的传奇往事。 然而，兰啸瑞不明白的是，谢山前前后后讲了这么多，到底用意何在。 既然不明白，自然就要问。 “不知谢叔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对我说这些，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谢山神情严肃，沉吟着道:“我之所以要费这许多口舌，不过只是为了要你明白一件事”。 兰啸瑞见他表情庄重，当下也收了心绪，正色道:“什么事”？ “我还是先补充一下清水山庄的一些旧事吧”。 谢山淡淡道:“梅家家主梅胥源，也就是杨晓风的外公膝下无子，唯有一女梅落云，也是在他快五十岁时才诞下的。后来，梅胥源故去，留下巨额产业，就只靠梅落云一个女子独立承当”。 “这一点谢叔你刚刚已经说过了”。 “虽然梅家传承久远，但梅落云嫁给杨霜子后，梅家的这偌大一片家业，实际上有大半部分，也就悉数并入清水山庄了”。 “是这样……”。 兰啸瑞眉头一扬道:“这也就是为什么清水山庄只在不到短短十年的时间里，便被杨霜子一举发展壮大到了武林第一世家的规模。其实说白了不过是杨霜子借了梅家之力所使然”。 “绝不是”，谢山立刻否决了兰啸瑞的这种看法。 “什么”? 谢山摇头道:“清水山庄之所以能发展壮大到武林第一世家的规模，的确多多少少是有些梅家的因素在里面，但杨霜子绝不是因为借了梅家之力，才将清水山庄壮大起来的”。 “我又不明白了”。 “我刚刚已经说过，杨霜子非但武功了得，心计更是天下无双。故而，清水山庄之所以能发展到如此规模，完全是因为杨霜子这个人”。 兰啸瑞不置可否的问道:“谢叔你这话说的也有点太夸大了吧。说到底，杨霜子也不过就只是一个人，他又不是神，我不理解，一个人真的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不错，凡事都是因为人。不管多大的事业，都是人做出来的，也只有人，才是最有价值的资本。这样说吧，不管你手中有多少资源，不管你占尽多少优势，但倘若你个人能力不行，那一切都只是空谈，你认为我说得对不对”？ 兰啸瑞只好点头道:“倒也是”。 谢山接着道:“话说到这里，才算真正说到关键点上了”。 “关键点”？ “是啊”。 “什么关键点”？ 谢山思虑良久，接着又沉默了好一阵后，才道:“虽然同为武林第一世家，不过相比起落雪谷来，清水山庄毕竟根基尚浅。因为自始至终，清水山庄都是只靠杨霜子在勉力支撑着。而落雪谷则不然，经过三百年的传承发展，早已经完全形成了一套只属于落雪谷的体系。就比如，虽然有好多产业名义上是隶属于落雪谷，但实则其运作的时候却是完全独立的，洛家的人并没有插手其经营运作的环节”。 “我明白了……”，忽然，兰啸瑞眼睛一亮，道:“清水山庄事无巨细全都靠杨霜子一个人苦苦支撑着，倘若杨霜子死了，清水山庄自然也就垮掉了。落雪谷则不一样，即使完全离开了洛家，落雪谷名下的产业一样会经营运作，并不会因为洛家人本身出了问题而对落雪谷的实力有太大影响”。 谢山凄然答道:“这也就是为什么清水山庄这个曾盛极一时的武林世家，只在一夜之间便从江湖上消失了的原因”。 “呵呵……”。 兰啸瑞惨淡的笑道:“我现在终于懂了”。 谢山看着兰啸瑞的眼神中已多了几丝了然，嘴上却还是问道:“不知你懂了什么”? “我懂了，一个人对一方势力的影响到底有多大。说到底，是杨霜子成就了清水山庄，到后来，清水山庄也因为杨霜子的离世而土蹦瓦解”。 “这或许就是英雄们自古以来逃不开的宿命吧……”，谢山叹息一声，道:“想当年，杨霜子、李木清、慕容柯三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记得那时，尚还处在青涩之年的他们，虽然一无所有，但却就只凭着一股年轻人的血性，一举捣毁了为祸江湖二十余年，最终更是妄图覆灭其它各家门派，就此称霸武林的恶势力江南一言堂”。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旧事（下） “江南一言堂……”，兰啸瑞困惑道:“这又是什么，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因为关于江南一言堂的一切，早已成为了禁忌。随着它的覆灭，对一言堂再也鲜有人提起，你不知道，自然也就很正常了”。 兰啸瑞一时好奇道:“请谢叔对我讲一讲这个江南一言堂”。 “一言一言，说白了无非就是难容他人，只能有他一家之言……”，谢山淡淡的回话道:“这就是江南一言堂”。 兰啸瑞顿时不悦道:“天下之大，家族门派何止千千万万，如何就能只有他一家之言，这一言堂的人也太强凶霸道了些吧”。 “一言堂的所作所为，又何止就只是强凶霸道呢……”，纵然以谢山现在的心性，在提到一言堂的时候，竟也不免仍旧有些愤慨，道:“一言堂在江湖上有七十多家大分舵，四百多家小分舵。一言堂的人仗着自己势大，简直个个都是恶魔。在一言堂势力正盛的那些年，纵然是落雪谷，缥缈峰这样传承久远的老派家族，也只得忍气吞声，丝毫不敢与其产生半点摩擦”。 “一言堂的人平日里行事，欺男霸女，**掳掠还算是轻的。这些人坏事做尽，有那家小门派稍稍不顺他们的心意，立刻便会遭到血洗。尤其是一言堂堂主常靖天，为人血腥残暴，秉性更是反复无常，专以杀人为乐。传言，常靖天吃食口味挑剔至极，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底下人稍微有一点做的不好，立即便会惨遭杀身之祸。比如，他有时一餐要吃三四百个鸡舌头，底下人因为一时凑不齐，顿时便被他全给杀了。更听说，光他身边无辜惨死的婢女最少就有两千多人。而且，常靖天这人有一大嗜好，他会莫名奇妙的就要手下人去灭掉某一家势力，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还有，听说此人每日定要五个以上十六岁左右的青春处子相陪才能入睡，为此，他的手下只好四处抢夺掳掠良家少女来讨主子的欢心”。 兰啸瑞听得双目发红，又一下子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此人这等无法无天的行为，难道就没人管”？ “并不是没人管，只是有心无力罢了……”，谢山叹息道:“常靖天此等行径，虽然早已是人神共愤，可纵然别人有心要管，但谁又能管得了，又有谁敢管！” 兰啸瑞低声喝问道:“常靖天是不是生有三头六臂的大罗金仙”？ “不是”。 “那他如此做派，为何就没人管，也不敢管”？ “且不说常靖天手下养着四五百杀人不眨眼的一流护卫，他本人的武功也是可怕至极。传言，他曾同时与手下的七十多个一流好手较量过一场……”。 “结果呢”？ “五十四人死，其余终身残废”。 “那常靖天自己呢”？ “毫发无损”。 “……”。 兰啸瑞顿时哑口无言。可以想象得到，就是七十个废人加起来，那也是一股极强的力量。更何况还是七十多个一流好手，要同时对付他们，绝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常靖天能做到同时对付七十人，他自己却毫发无损，光这一点，已经足够说明任何问题了。 这也正是为什么，常靖天如此无法无天，却没人管，也不敢管的原因了。因为，自始至终，根本没有谁有这个能力管得了。 谢山又补充道:“你不知道，常靖天手中一把惊雷刀施展开来的时候，当真是有惊天泣鬼之威，至少二十步之内，绝没有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兰啸瑞诧异道:“惊雷刀”？ “是啊，惊天动地，势如奔雷，故名惊雷刀”。 兰啸瑞疑惑道:“三十年前的事也不算太远，既如此，为何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有关于一言堂的半句传言”？ 谢山淡淡一笑，笑的很欣慰。他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常靖天平日里飞扬跋扈也就算了，就在三十年前，他更是给江湖上各家门派下了最后通牒，扬言谁不臣服于他门下便要立时将对方满门尽灭。为了立威，他更是抓走了当时名动江湖的落梅仙子梅落云，想要逼梅家就范。意图通过打压像梅家这等隐世老派势力的做法恫吓江湖同仁，以便实现他的终极野望。当时梅胥源已老，为救女儿，竟差点真的就顺了常靖天的意”。 兰啸瑞顿时紧张的追问道:“后来呢”？ 谢山长出一口气，立时整个人精神焕发了不少。就似乎他心中的憋闷之气已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全部被吐了出去。 他站前身来，昂首激扬道:“天理公义，自在人心。常靖天的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许多热血男儿，为了保住自家不受一言堂荼毒，他们组成了一股声势浩大的队伍向一言堂进发，以必死之心意图与一言堂来一场最后的决断。同时，为了救梅落云，有三人更是先一步只身闯入一言堂总坛，血战三日而回，自此后，江湖上便再也没有一言堂这家门派了”。 兰啸瑞听得又激动，又紧张，彼时，额上已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只得赶紧用手擦了擦，追问道:“那三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具体发生了什么，并没有人清楚。那三人从一言堂里出来的时候，只是将梅落云毫发无损的带了出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过了很久之后，人们才渐渐听说，常靖天和他手下的四百多杀手竟全都死了”。 “不知那三人是谁”？ “那一战之后，江湖上的人习惯于称他们为‘三杰’”。 “李木清、杨霜子以及慕容柯”？ 谢山再也没有回答。 “唉……”。 忽然，兰啸瑞幽幽叹息了一声。 谢山感觉有些奇怪，追问道:“为何叹气”？ 兰啸瑞凄伤的笑了笑，道:“我笑江湖中人个个追求名利，却不想这名利的背后，尽是些血淋淋的往事，想到此处，不由得感到心中酸楚，故而叹息了一声”。 “是啊，英雄脚下所走的从来都是一条由鲜血铺就的路，这条路上的人，从一开始便注定要忍受太多的孤寂与凄苦”。 谢山同样叹息一声，竟仿佛是深有体会，道:“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曾经盛极一时的江湖三杰，最终却都落得这般凄凉的下场。先是李木清归隐，接着，慕容柯在接任缥缈掌教两年后离奇失踪，最后，清水山庄又在十一年前惨遭屠戮，杨霜子黯然身死”。 兰啸瑞摆了摆头，强自镇定心神，问道:“谢叔你说，在清水山庄灭门惨祸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谢山沉声道:“还是那句话，是谁在操纵并不重要。我只知道，他们的下一个目标，终于轮到我们落雪谷了”。 兰啸瑞苦笑着道:“不错，你刚刚已经说过了，兰花门事件便是他们对付落雪谷的开端。可最终却因为杨晓风的介入而以失败收场。也正因如此，令他们催生出了另一个更歹毒的阴谋——假宝藏事件。只是我还是不明白，这假宝藏事件到底与落雪谷有什么关系”。 “假宝藏事件只与大小姐有关系”。 第二百一十三章 奇异的感觉 “清雪”？ “不错。鉴于落雪谷的情况，要想对付落雪谷，并不能像对付清水山庄那样，只要杀了杨霜子便能达到瓦解清水山庄势力的目的”。 “我明白了。要想对付落雪谷，除了从外部进行打压之外，更要从内部加以控制。再没有什么比成为落雪谷的女婿能更好的控制落雪谷的了。但清雪她却异常倔强，非杨晓风不嫁”。 “如此一来，杨晓风就必须死。到那时候，纵然大小姐脾气再倔，但她总不能老守着一个死人过一辈子吧”。 兰啸瑞苦笑一声，道:“清雪她是不能老守着个死人过一辈子，但以她的性格，要是杨晓风死了的话，可能此生她就会守着自己过一辈子了”。 谢山只有叹息。 他叹息着道:“虽然他们想要杨晓风死，但兰花门事件却让这些人明白，要想杀杨晓风并不容易。对于他的武功如何，想必你最清楚吧”？ “的确……”，兰啸瑞自我嘲讽道:“以前，我对自己的武功还颇为自傲，要不是在缥缈峰顶武林新秀会上和杨晓风的那场遭遇，只怕到现在我还不知天高地厚呢”。 “虽然杨晓风必须死，但要怎样杀掉他却是个难题。以他的武功，若要派单人暗中突袭，成功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可若是命众人群攻的话，无疑又会暴露他们的行踪。而且，以杨晓风的那一身武功，倘若让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掉，岂非很可惜。毕竟这些人最终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掉杨晓风，而是要借此打压落雪谷。以杨晓风的武功修为，要是能让他成为落雪谷的死敌，对这些人来说，这才是最完美的结局。于是乎，一个让杨晓风跟落雪谷结死仇，转而假借杨晓风之手对付落雪谷的歹毒计划便就此诞生了”。 “假宝藏计划”？ “不错，正是假宝藏计划，这个计划从一开始便是专门针对杨晓风而设计的”。 “怎么说”？ “你想想，既然这些人的目的是要让杨晓风跟落雪谷结仇，但怎样才能让杨晓风和落雪谷结仇呢？以杨晓风和落雪谷的关系，他是绝对不可能和落雪谷的人结仇的。不过，要想让一个人跟另一个人结仇其实也很简单，若是对方杀害了你的至亲呢？所以，若是落雪谷的人杀了杨晓风最亲的弟弟或妹妹，这个仇是不是就结下了”？ “不管是谁的弟弟妹妹被杀掉，这个仇绝对是至死方休”。 “因此，他们要制造一个看似偶然的契机将杨晓风的弟弟妹妹送回到杨晓风身边”。 “这也就是他们策划实施了这起在外人看来有如闹剧的假宝藏事件的目的”？ “的确。假宝藏事件的唯一目的，便是为了引杨晓风兄妹三人正面相见。这些人明白，杨晓风兄妹正面相见后，杨晓风一定会把弟弟妹妹一并带回落雪谷来。在此之前，杨晓风已回到落雪谷也有将近大半年了，那么接下来，他是不是就要和大小姐正式完婚了呢……”？ 谢山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再然后，等到杨晓风和大小姐成亲的确切日子定下来后，这些人便忽然跳出来暗中威胁谷主，要他在婚礼当日杀了杨晓风，否则，届时的落雪谷便会变成第二个清水山庄。只要牺牲一个杨晓风便能保住落雪谷上上下下近四千口人的性命，现在请你细想一下，站在谷主的立场上，在杨晓风和落雪谷全谷所有人之间，谁生谁死，他会作何选择”？ 兰啸瑞沉默着，半晌道:“有一个问题，你们落雪谷可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啊，实力之强，势力之大，有谁竟敢拿落雪谷全谷之人的性命去胁迫你们谷主。而且，他们怎么就能保证，你们谷主一定会乖乖就范”？ 谢山反问道:“你觉得现在深究这个问题还有必要吗”？ 兰啸瑞再也无话可说。 就像谢山所说，现在再追究这个问题实在已经完全没必要了。 谢山接着道:“你想想，哥哥大婚的日子，做为妹妹，是不是一定会在场”？ “不是一定，是绝对。哥哥大婚的日子，妹妹非但会在场，而且定是寸步不离左右陪在哥哥身边”。 “做为妹妹，若有人要杀他哥哥，她又会怎么办”？ “绝对会竭力阻止，甚至是不惜牺牲性命，也要以自己的身体为哥哥挡住他面前的剑。可是，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兰啸瑞凄笑着道:“有谁会想到你们谷主竟会在婚礼当日对杨晓风突下杀手呢。恐怕就连你们谷主本人也不会想到，他竟真的能对杨晓风下得去这狠手”？ 谢山冷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就谷主在女儿成亲之日对杨晓风下杀手这点，绝没有人会想得到”？ “绝对没有”。 “你错了”。 “你说，我错了”。 “不错，你刚刚说绝没有人能想到谷主竟会在杨晓风和大小姐的婚礼上对他下杀手”。 “难道不是”？ “的确不是。你刚刚所说的绝没有人会想到谷主竟会在婚礼当日对杨晓风下杀手的这绝没有人之中，除去了一个人”。 “谁”？ “杨晓风的骨肉至亲——他妹妹杨晓溪”。 “为什么”？ “你可别忘了，杨晓溪之前是做什么的”。 “杀手”。 “这就对了，杨晓溪在回到落雪谷之前，是一个杀手”。 兰啸瑞沉声问道:“难道就因为杨晓溪是杀手，她就能想到你们谷主要在婚礼当日对杨晓风下杀手”？ 谢山却又摇头道:“她想不到”。 “她想不到”？ “她的确想不到，对于岳父在女儿大婚之日对女婿下杀手这种情形，无论任何人都绝对想不到”。 “可你刚刚又说，这绝对没有人的绝对中，要将杨晓溪除外”？ “是要将她除外”。 兰啸瑞苦笑着道:“我听的实在是有些糊涂了”。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对于谷主在婚礼当日竟会对杨晓风下杀手这件事，绝没有人会想得到。但这绝没有人之中，却要除去杨晓溪”。 “的确”。 “我刚刚还说过，杨晓溪本是一个杀手”。 “不错。但那又如何”？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虽然绝没有人能想到谷主竟会在婚礼当日对杨晓风下杀手，杨晓溪当然也不例外。但是，虽然杨晓溪同样绝不会想到谷主竟要下手杀杨晓风，可她却能感觉到”。 “感觉到”？ “感觉到”。 “你说，杨晓溪竟能感觉到你们谷主要杀她哥哥”？ “的确”。 “我不懂”。 “我本来也不太懂，但最近这段日子思来想去之下，总算多少明白了一点”。 “你说”。 “因为杨晓溪本就是个杀手”。 兰啸瑞完全糊涂了，苦着脸问道:“我实在搞不懂你到底要说什么”。 谢山缓缓问道:“你喝酒吗”？ 对于这莫名奇妙的问题，兰啸瑞本不想回答，但却不由自主的点头道:“当然”。 “听说一个人要是每天都喝酒的话，他就会和酒之间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或者说联系”。 “什么意思”？ “没什么”。 “……”。 谢山话说了一半，忽又急转话题道:“你说，一个杀手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杀手”。 “那你认为，杀手是做什么的”？ “……”。 兰啸瑞感觉有些受不了了，谢山问一些莫名奇妙的问题也就算了，可现在竟然会问出如此白痴的问题。 这让他有些怀疑，谢山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可从他严肃的神色间看得出来，他的脑子绝没有坏掉。 谢山的脑子当然没有坏掉，恰恰相反，他的脑子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绝对还要清醒。 那他所问的问题呢，难道真的很白痴。 他所问的当然也绝对不是白痴问题。 所以，虽然兰啸瑞没有回答，但他自己却已经答道:“杀手当然是杀人的，否则，又怎么会被称为杀手呢”。 随即，他又自顾自的问道:“那么，一个杀手每天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呢，或者说，她每天所面临最多的又是什么”? “……”。 兰啸瑞还是一言不发。 “一个杀手，她所面临最多的当然是死亡，她时时刻刻所接触到的也是死亡，因为她本就是制造死亡的人。那么，一个制造死亡的人对死亡本身会不会也有可能产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呢”？ “想必会吧”。 谢山微微摇了摇头。 兰啸瑞皱眉道:“难道不会”？ 谢山还是摇头。他摇头道:“不是想必，是绝对会。就好像一个酒鬼，你只要将一坛酒放在他面前，纵然这坛酒没有任何标志，甚至这坛酒是用老胶泥严丝合缝的封着的，可他只要看到这坛酒，立刻就能说出这坛酒的特点和年份”。 他看了一眼兰啸瑞，问道:“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兰啸瑞只有点头表示默认。 谢山又道:“可是，这个酒鬼并没有喝过他面前的这坛酒。而且，酒坛更是用胶泥封着的，也就是说绝不会有一丝酒香溢出来。那么，他对这坛酒的特点又怎会了解的如此清楚呢”？ “或许，就像你说的，酒鬼和酒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联系。所以，他虽然一口都没有喝过面前的酒，也没有闻到过一丝酒香，但他却已对面前这坛酒的特点了如指掌。这可能只是因为，他了解酒的媒介已不是嘴和鼻子……”。 不待兰啸瑞说完，谢山立即打断，并且追问道:“不是嘴和鼻子，那是什么”? 兰啸瑞沉默着，片刻后，淡淡一笑，笑的很随和，但却带着几丝浅浅的伤怀，不过，他到底还是笑着道:“是心，是他心里的一种感觉。一种常人无法得知，也无法理解的奇异感觉”。 “好，很好”。 谢山先是连连说了两声好，随即笑着问道:“那你现在明白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阴谋背后 兰啸瑞苦着脸，垂着头道:“还是没明白”。 谢山仍旧笑道:“一个酒鬼和酒之间尚且能够产生出某种奇异的联系，一个杀手和死亡之间的联系岂非同样如此。换句话说，一个人若要杀另一个人，那他会不会预先表现出某些征兆或者说杀意呢”？ 兰啸瑞接话道:“想必会”。 谢山淡淡道:“纵然要杀人的那个人将这种征兆隐藏的很好，但倘若他身边正好有一个对死亡和杀意有着高度灵敏感知度的人，那这种被隐藏的杀意会不会便能被她感知到”？ “也许会吧”。 “又回到之前的那个问题，兰花门事件中，杨晓风所表现出来高绝的武功已然让这起事件背后的操纵者对他高度忌惮。而且，他们若想通过成为落雪谷女婿这一途径达到控制落雪谷的目的，杨晓风又是他们最大的羁绊者，所以杨晓风必须死”。 “但怎么让杨晓风死却是一个大难题”。 “不错，怎么才能杀掉杨晓风的确是一个大难题。而且，像杨晓风这样一个人，若是让他就这样死了岂非很可惜”。 “所以，他们要制造机会让杨晓风和落雪谷结下死仇”。 “不错，杀死杨晓风的确是他们的目的，但他们要杀死杨晓风只是为了要做落雪谷的女婿。如你刚刚所说，以大小姐倔强的性格，恐怕杨晓风就算是死了，她也有可能就那样孜然一身守着她自己过完这一辈子”。 “因此，他们不但要杀死杨晓风，更要在杀死他的同时，完全断了清雪对他的念想。所以，他们策划了这起假宝藏事件”。 谢山看着兰啸瑞，问道:“看来，你已经开始明白了”。 “算是吧，不过，也就只是一点点而已”。 “好，那就让我彻彻底底对你完全讲明白”。 “我在听”。 谢山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兰花门事件后，他们已决心要务必除去杨晓风，并且在除去他的同时，让他和落雪谷结下血仇，从而完全断绝大小姐对他的所有幻想”。 “呼……”。 长舒一口气后，谢山接着道:“所以，他们制造了假宝藏事件，目的便是为了将杨晓风的杀手妹妹杨晓溪送到杨晓风身边。他们知道，杨晓风和杨晓溪兄妹俩正面相见后，杨晓风一定会把妹妹一并带回去落雪谷，而后，他定会和大小姐举行那场整整迟到了十年之久的婚礼。随后，只待杨晓风和大小姐婚礼的确切日子定下来，他们便忽然跳出来以落雪谷全谷之人的性命来威胁我们谷主，要他在婚礼当日下手杀了杨晓风”。 “他们料定，在杨晓风和落雪谷所有人之间，谷主一定会放弃杨晓风。他们更料定，哥哥婚礼当日，做为妹妹，杨晓溪一定会寸步不离左右陪在杨晓风身边。那么，如果此时谷主要杀杨晓风的话，那他所表现出来的杀意就一定会被曾为杀手的杨晓溪感知到。到那时，她必定会不顾一切，纵然是舍弃性命也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哥哥挡下谷主的那一剑。然后呢，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杨晓风又会怎么做？杀妹之仇，岂能不报，在仇恨的刺激下，他是不是必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为妹妹报仇，当场杀掉谷主。再然后……”。 兰啸瑞接着谢山的话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再然后，杨晓风又会被我姐夫合落雪谷全谷之力当场杀死……”。 “是啊，事情本就应该是这样子的”，谢山叹息着。可他依然还在笑，虽然此时他笑得实在有些勉强，甚至被哭还难看。 他笑着道:“本是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可是却一下子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生养她的父亲和最爱她的丈夫。到那时，大小姐她又该怎么办”？ “到那时，清雪她……她……”，兰啸瑞竟再也无法说下去。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洛清雪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 谢山却已经又接着道:“经受了这般伤痛的刺激之后，到那时，大小姐的心智只怕再也无法回复正常了吧。轻则精神失常，论为疯子，重则心智完全崩溃，就此彻底傻掉”。 兰啸瑞默默的听着，不知何时，他的拳头已完全握紧，就连指甲也已深深陷进了肉里。 谢山又接着道:“再来说落雪谷。经此大变，落雪谷在江湖上的声势定然会一落千丈，完全跌底。届时，落雪谷还有能与这些事件背后操纵者正面一战的实力吗”？ “绝没有……”，兰啸瑞回答的无比肯定，道:“落雪谷不过只是死了个谷主，场面依旧有我姐夫支撑着，因此，就人力上来说，对落雪谷并不算有太大的损伤，但是，经此一遭，落雪谷的人心只怕要完全散了。人心都散了，那里还有什么实力呢”。 “那大小姐呢，到那时，她是否依旧还会像过去十年间那般偏执，那般倔强，或者说那般任性，以至于苦守十年也非杨晓风不嫁”？ “绝对不会……”，这次，兰啸瑞已不是肯定，而是绝对肯定，道:“那时的清雪，别人要她嫁给谁她就会嫁给谁，甚至就是要她嫁给一头猪她也绝不会反对，更不会有一丝的不情愿。因为，一个傻子，或者说疯子是没有任何情感理念的”。 “那时的落雪谷呢，是否还能保持之前的现状，做为一个庞然大物，依旧地位超然般屹立于江湖之上”。 “想必也不能了吧”。 “这就对了”。 谢山拨弄着面前炉里的炭火，再不言语。 不知从何时开始，刚刚才加进去的那满满一炉新炭眼见得又快要烧完了。他只得起身，又重往火炉里加了一些新炭进去。 兰啸瑞默默地看着谢山做这些事。对于老人的每一个动作，他都看得很仔细，当然，谢山也做的很认真。 谢山似乎依然还在笑，只是渐渐的，他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沉重。当他重新坐下来的时候，他脸上已再难找见哪怕只一丝的笑意。 到了此刻，纵然就是谢山这个一向绝对平和的老人，也是再难笑得出来了。 兰啸瑞更甚，愤怒已经刺激得让他的整个人快要直接暴起。 木炭很快就燃烧了起来，几丝红光重新映在了谢山脸上。过了一会儿后，他再次淡淡的接着道:“落雪谷遭逢此次大劫后，实力便再也无法与缥缈峰、风月教等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抗衡了。到那时，少谷主为了保住祖宗留下的这片基业，必然会，也不得不答应端木轩对大小姐的求婚。因为那时的他，除了和缥缈峰结成姻亲外，实在已没别的路可以走了”。 “是啊。若是别人，尚且还可以选择，可是，可姐夫他却是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的少谷主，所以，他连一丝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这话谢山本该认同的，可他忽然却摇头道:“这次你又错了”。 兰啸瑞有些意外，讶异道:“你说我又错了”？ “是。你错了”。 “错在哪儿了”？ 谢山说的很认真，也很严肃。他直视着兰啸瑞，缓慢而又决绝的开口道:“一个人的选择从来都与他的身份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 “心……”。 “心……”？ “促使人做出选择的，从来就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心。一个人的选择，从来都是取决于他自己内心的意愿”。 兰啸瑞已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心中早已被最深的悲愤所填满，但所幸，在那些悲愤的最中心处，却忽然又涌起了几丝欣慰。 虽然这丝欣慰很淡很淡，但却已足够。因为，这是对人心的欣慰。 片刻后，谢山忽然又淡淡一笑道:“好歹毒的阴谋啊”。 兰啸瑞也冷笑道:“好悲哀的人性啊”。 谢山略微沉默道:“应该说，这本是一个精打细算好了的如意算盘才对。对于这起事件中的每一个细节他们都已经完全精心策划好了，若不是他们遇到的是杨晓风这样一个人，恐怕刚刚我们所说的这一切，恐怕这些事此时早已变成了现实才对”。 兰啸瑞点头道:“的确。他们虽然计算好了一切，唯独却偏偏少算了一点”。 “那一点”？ “人心”。 谢山只有叹息。 兰啸瑞高声道:“他们本以为已计算好了一切，唯独却偏偏少算了人心。只怕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当日那种境况下，杨晓风居然还会放过你们谷主。他们根本就没想到，能同时将十多个杀手一剑断喉的杨晓风，他手中的剑竟会被清雪所挡住”。 “其实，我也想不通”。 “你想不通什么”? “我想不通，以杨晓风的武功来说，就大小姐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能挡住他的剑”？ “那只是因为挡住杨晓风的，并不是清雪”。 “挡住杨晓风的，并不是大小姐”？ “不是”。 “那是什么”? “是情意……”。 “情意……”？ 谢山口中喃喃自语着，竟陷入了沉思。他抬目远眺，望着远处的黑夜，久久未说话，一时间，竟像是完全痴了。 过了好久后，他才又收回目光，重新看了一眼兰啸瑞，问道:“情意到底是什么啊”? “情意就是爱……”。 “那也就是说，挡住杨晓风的，是大小姐对他的爱”？ “可以这样说，但更应该说是杨晓风对清雪的爱才对。他爱清雪，而且爱得太深，实在太深。所以，他宁愿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痛苦和仇恨，也不愿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所以，对于我们谷主，对于杀妹仇人，杨晓风也只能选择放过。因为对方是他最爱之人的父亲”？ “……”。 兰啸瑞再也没有接话。 谢山又问道:“你现在明白了”？ “完全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不知谢叔你又明白了什么”？ “一个人的武功高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中有没有爱。因为，不管一个人的武功有多高，就算已经无敌于天下，可他终有一天还是会被别人打败。只有爱才能真正无敌于天下，也只有用爱的态度去对待别人的人才会真正无敌于天下”。 “的确。这个世上任何人都会被别人或者被自己打败，唯一不败的只有爱。因为爱不是自私的索取，更不是占有，而是付出，全心全意的为对方付出。用爱的态度去对待别人的人，永远不会被别人打败，也永远不会被自己打败，因为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早已失去了自我”。 “所以，虽然这次阴谋背后的操纵者早已算计好了一切，纵使他们连人性都已经完全算计了进去，但他们最终却还是失败了。因为他们忽略了一种最重要的东西，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爱”。 “正是。一个不懂得情义，不懂得爱，甚至蔑视情义和爱的人又如何会成功呢！” 兰啸瑞和谢山各自看着对方，片刻后，忽然竟同时轻笑了起来。 兰啸瑞笑的很爽朗，也很大声。他都记不清楚到底有多久自己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开怀的笑过了。 谢山却只是低笑着，不过，他同样笑的很开怀，他同样也有很久没这样笑过了。 此时，他们的确应该笑，开怀大笑。因为他们感觉自己的心情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舒畅过。 因为，此刻他们终于发现，也终于明白，虽然人活在这个世上永远就只是为了利益；虽然他们所处身的这个世界总是充斥着各种阴谋与邪恶。但所幸，在这一切恶毒的阴谋背后，爱终究还是存在的。 就凭这一点，他们确实便应该用无所顾忌的大笑来表达当下他们心中的愉悦之情。 其实，虽然兰啸瑞和谢山发现了爱的踪迹，他们也因此而感到无比高兴，但他们却明白的不够彻底。 不过，很快兰啸瑞就彻底明白了。只听他大笑着说道:“其实，并不是只有在遭遇到阴谋和伤害的时候才能彰显出爱的存在，爱也并不是只藏在阴谋和伤痛背后。恰恰相反，爱一直都在”。 “在哪里”？ “在我们的心里……”。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最佩服的人 寂静的长夜里，兰啸瑞和谢山久久的笑着。最新章节阅读 便在此时，外面隐隐传来了一阵模糊的鸡鸣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后，兰啸瑞才终于停住了笑，自语道:“原来都已是鸡叫时分了吗”。 谢山仍旧低笑着道:“是啊，不知不觉间，天都快亮了”。 “天快亮了吗……”，兰啸瑞又自语道:“那也不见得”。 谢山感慨道:“至少，总算是长夜将尽了”。 兰啸瑞困惑道:“即是长夜将尽，那为何外面却还是这么黑”？ “须知道，天快亮的时候，往往也是夜里最黑暗的时候”。 “是吗……！” 兰啸瑞将目光移向外面，只见刚好是月上中天时分，一轮下弦月散发着濯濯清晖，照得整个落雪谷一片幽明。 原来，外面其实并不黑。黑暗不过只是他自己心里的感觉而已。 谢山忽然起身道:“我再去加一盏灯”。 他说着，果真又去多点了几只蜡烛。霎时间，整个房间一片通明。 看着眼前明亮的烛光，谢山立刻就笑了，笑的很满意。 “我们出去看看吧”，兰啸瑞已起身往外走。 谢山只好跟上。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烤了一会儿火的缘故，相比起之前，院里的温度似乎又冷了几分。 兰啸瑞却毫不在乎这凛冽的寒意，大步走到院中。抬头望天，一时无言。 好久后，他才又回头看了谢山一眼，低声问道:“谢叔你刚刚所说的话，可有什么真凭实据，又或者，就只是出于你的个人推断”？ 谢山缓步走到兰啸瑞身旁站定，随即淡淡的开口道:“我所说的话，完全只是出于我的个人推断，并无丝毫真凭实据相佐证”。 兰啸瑞顿时沉默了下来。他又抬头望天，脸上再也没有任何表情。 其实，对于谢山的话，是否有真凭实据，或者就只是出于他的个人推断，这一点此时已经不重要了。摆在眼前的事实，早已足够说明一切。 谢山却又问道:“不知公子为何要这样问”？ 兰啸瑞仍旧一言不发。半晌后，才道:“或许，只是我心中还有些疑惑，或者说幻想吧”。 “什么幻想”？ “对人性的幻想，因为我始终觉得人性本善。人世间，本不该有这么多邪恶的阴谋和算计的”。 “……”。 这次沉默的人是谢山。 “呵呵……”。 兰啸瑞忽又苦笑一声道:“可我也知道，我的这种想法不过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或许真如你所说，人生一世，永远就只是为了利益而活”。 谢山身子一震，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兰啸瑞，忍不住皱眉问道:“怎么，你刚刚还告诉我说，人世间不光只有利益，更有情义。人活着，也并不都只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爱。莫不是到了现在，难道你自己反而不相信了吗”？ 兰啸瑞脸色顿时一滞，随即厉声道:“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就像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那个人一样”。 谢山当然知道兰啸瑞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可能自兰花门事件后，兰啸瑞早已将那个人当成了最值得尊敬的朋友，否则又怎会认对方为大哥呢。 那个人当然就是杨晓风。 既然知道，谢山也不问。他只是淡然道:“那不就结了”。 兰啸瑞又接话道:“我这一生还没有真正佩服过谁……”。 说到这里，他脸上顿时涌出了一股浓烈的尊敬之情，接着道:“但他，但杨晓风却是个例外。每每孤夜无人之时，我也曾在心中暗暗细想，若是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一切全都发生的我身上，我又该如何面对。就像那日在落雪谷，在那种境况下，若换做是我，我又会作何选择”？ 谢山脸上同样保持着浓浓的敬意，淡笑着道:“是啊，有很多事若非亲身经历过的话，只怕永远也不会明白”。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若说到佩服，老夫这一生也很少佩服过某个人，但杨晓风的确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例外之一”。 “为数不多的几个例外之一……”，兰啸瑞一时又有些好奇，问道:“听谢叔你的口气，似乎你佩服的人还不少啊”？ “的确不算少，不过也不多”。 “不知都有谁，可否对我说说”。 谢山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后道:“首先是素白老谷主，我对他的感情恐怕你不太明白，那不光是佩服和尊敬，更应该说是一种崇拜……”。 兰啸瑞打断道:“我明白”。 “你明白”？ “是，我明白。我也有父亲，我知道你对老谷主的感情，就像是儿子对父辈的那种感觉”。 “不错……”。 谢山低笑一阵，朗声道:“其次，李木清、慕容柯、杨霜子这些人就自不必说了。另外，在你们这些年轻一辈中，我还打心底里佩服两个人”。 “两个”？ “是两个”。 “我知道，一个是杨晓风，不知另一个又是谁”？ 兰啸瑞还打趣道:“不会是我吧”？ 谢山笑着，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待客大堂。 兰啸瑞也随他一道看去，但见大厅里灯火依旧，不知道里面的洛清羽和端木轩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更不知道，在他出来后，姐夫和端木轩又在聊些什么。 随即，他又看了看谢山，但见老人目光所及，脸上又出现了刚刚那种熟悉的尊敬之色。 见此情形，兰啸瑞顿时脸色一寒，冷哼一声道:“谢叔你所佩服的那个人，莫不是端木轩吧”？ 谢山缓缓摇了摇头。 “那是……”？ “不错”。 谢山难得的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正是少爷。也就是我们落雪谷如今的少谷主，你的姐夫——洛清羽”。 “是姐夫……”，兰啸瑞着实感觉有些惊讶，一愣道:“你说你竟然佩服我姐夫”。 “是”。 “为什么是他”？ “因为少爷他实在很像一个人，他的那种气质，他的个人胸怀，简直和那个人如出一辙”。 “那个人是谁”？ “我们的老谷主，也就是少爷他爷爷——洛素白”。 第二百一十六章 责任与担当 兰啸瑞不禁笑了笑，但到底有些失望道:“我明白了，谢叔你说你佩服我姐夫，但却并不是真正佩服他，而是你觉得他很像他爷爷。或许，在你心里，早已把他看成来了洛老谷主的影子”。 谢山并不否认，道:“少爷身上的确有些老谷主的影子”。 “所以，你真正佩服的人并不是我姐夫，而是洛老谷主”。 谢山一阵沉默，随即缓缓摇了摇头，道:“我的确觉得少爷身上有些地方很像他爷爷，但我却非常清楚，少爷他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并不是他爷爷”。 “可你还是佩服他”？ “是”。 “为什么”？ 谢山忽然转头看着兰啸瑞，问道:“你觉得少爷他是个怎样的人”？ 兰啸瑞一指自己，困惑道:“我……”？ 谢山点头道:“就是你。我想想听听你心里对少爷的评价”。 兰啸瑞呆愣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怎么说呢，我觉得姐夫他为人忠厚老实，并没有什么心机城府。对了，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这个人很平和。虽然他出身世家大族，身上却没有一丝大家之后的那种纨绔浮夸和傲娇之气，这一点实在很难得”。 谢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看着谢山的这幅表情，兰啸瑞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说到后面的时候，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兰啸瑞干笑一声道:“你看我说话的口气，倒像是一个长辈在品评后辈一样，让谢叔你见笑了”。 听到这里，谢山反而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先是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却又摇头道:“你说的很对，不过却不全面”。 “不全面”？ “是不全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只看到了少爷的表面，却没有看到他隐藏起来的那部分”。 兰啸瑞摇头道:“我不明白”。 谢山正色道:“的确。少爷看起来的确很忠厚老实，为人也很随和，他身上更没有半点纨绔浮夸之气，但你若认为他没有什么心机城府的话，那你就错了，并且是大错而特错”。 兰啸瑞神情一呆，接着暗暗皱眉。他正待再说些什么，谢山已抢先道:“少爷他表面看起来忠厚老实，但他的心机城府只怕远比任何人都深得多。甚至有时候，我竟然都已有些看不透他的心思。虽然我自认为也算是阅人无数，但对于少爷，我却完全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你却又说你佩服他……”？ “是。我佩服他”。 兰啸瑞不解，问道:“莫非正是因为你看不透我姐夫，所以你才佩服他”？ “绝不是……”，谢山决绝的摇了摇头，道:“我佩服少爷，并不是因为我看不透他的心思，而是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份责任与担当”。 “责任与担当”？ “是。少爷他身为落雪谷的少谷主，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身上便注定要担当太多的责任”。 兰啸瑞苦笑道:“是啊，要撑起像落雪谷这样大的一方势力，的确不太容易”。 “是不容易……”，谢山附和道:“为了落雪谷的所有人，当然，同时也为了家人，少爷他注定要承担太多。这是他的宿命，更是做为一个男人必须承受的宿命”。 “做为男人的宿命吗”？ 兰啸瑞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一阵冷笑，随即问道:“男人的宿命，到底是什么”? “守护家人，让她们能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 “守护家人，让她们能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 “是”。 兰啸瑞又是一阵冷笑，鄙夷道:“所以，为了能让自家人过上安稳的日子，便可以随意屠戮他人的性命，对吗”？ “……”。 谢山无言以对。 兰啸瑞语气凌厉，冷冷问道:“那你说说，杨晓风的宿命又是什么，同样是为了守护自己所爱的人，可他为什么就要承受这悲惨的命运”？ 谢山只得转移话题，道:“我们在说少爷，你为何却要提杨晓风”？ 兰啸瑞冷冷说道:“好，你说，我在听”。 谢山又回目注视着眼前的待客大堂，良久，道:“虽然少爷他还很年轻，但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份责任与担当，已令我深深折服。至少……”。 说到这里，他忽然住了口。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兰啸瑞见他欲言又止，只得问道:“至少什么”？ 谢山仍旧沉默着，片刻后才道:“至少，和同样年纪的谷主相比起来，少爷已比他父亲那会儿要强上太多”。 “哈……哼……”，兰啸瑞正打算要笑，但听到谢山提起洛文斌来，不由得脸色一寒，随即冷哼一声，再不说话。 谢山同样也住了口，二人便就这样默默的站着。 夜，似乎又冷了几分。 隐约间，脆亮的鸡鸣声又传了过来。 兰啸瑞一时神色明灭不定，注目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待客大堂，片刻，转头问道:“不知谢叔你刚刚所说的这些事，我姐夫知道吗”？ 谢山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对他讲过”？ 谢山还是摇着头，道:“我所说的这些事，不过只是我的片面之词而已，既没有丝毫证据佐证，也没有任何依据支持。既如此，我又如何敢对少爷信口乱讲”。 “是这样……”，兰啸瑞有些不死心，追问道:“那你觉得，我姐夫心里明不明白。或着说，他有没有什么预感”？ 谢山淡淡一笑。不过，他也仅仅只是笑了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再说。 看他的这种态度，兰啸瑞先是略微一愣，随即他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山问道:“你笑什么”? 兰啸瑞笑着反问道:“那你呢，你又在笑什么”? 谢山微笑道:“你在笑什么我就在笑什么”。 兰啸瑞似乎有些讶异，不过却并不吃惊。他依旧笑着问道:“你知道我在笑什么”? “当然……”，谢山点了点头，了然道:“我不光知道你在笑什么，我还知道此时你心里正在想什么”。 “有趣，实在有趣……”，兰啸瑞已不是微笑，而是大笑道:“虽然我并不知道此时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却也知道你在笑什么”? “的确有趣”，谢山低笑着，目光转动间，又看向面前的大厅。 兰啸瑞顺着他的目光一道看去，忽然问道:“你说，我姐夫和端木轩这会儿在聊些什么呢”？ “不知道”。 兰啸瑞询问道:“要不，我进去看看”？ “好”。 第二百一十七章 愤怒 夜愈发静寂了。最新章节阅读 烛光还在摇曳着，烛泪早已满台。沉默中，有几缕月光透窗而入，正好照在洛清羽和端木轩脸上。 兰啸瑞走后，他们二人又至少已各自饮过不下三十杯，但奇怪的是，此刻他们脸上竟连一丝醉意都没有。 或许，并不是他们不想醉，而是还欠一个喝醉的理由吧。 不过，虽然还没醉，但此时不管是谁都实在喝不下去了。 因此，酒仍在杯中，并且是满满一杯。 杯呢？ 杯在桌上。 人在桌前。 端木轩坐在桌前，桌上的酒杯正满，他的脸也正好映在那满杯的酒中。 他的脸此时已有些发红。 洛清羽的脸更是早已红透了。 原来，虽然他们的人都还没醉，但至少已有了几分酒意。 酒意上涌，人的身上便渐渐开始发热。 似是感觉有些难受，端木轩遂离席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眼光向外而望。 洛清羽也走过来，在端木轩身边站定，目光似有意无意的扫视着端木轩，脸上神色淡然。 其实，洛清羽脸上本来还带着几分笑意的，不过，在他注意到端木轩的眼神后，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最后终于变成了面无表情。 便在此时，一阵突兀的大笑声从门外传来，那是兰啸瑞的笑声。 二人顿时抬头，不约而同的朝外面看去。 目光移动处，端木轩注视着门外的某处，只是那里除了一片漆黑之外，似乎再无它物。但端木轩知道，此刻，兰啸瑞怕是正站在外面的那片黑暗中。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脸色一沉，没有人注意到，甚至，甚至有一丝淡淡的杀意在他脸上一闪而没。 洛清羽同样看着门外，神色淡然。似乎他已经忘记了身边端木轩的存在。 过了好久后，他这才回头对端木轩微微一笑，歉声道:“抱歉，小兰这孩子性子有些直，还望端木兄雅量能容，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端木轩连忙摆手笑道:“洛兄说哪里话，我岂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说真的，我也很喜欢兰兄这种直爽的性格，有什么话当面说出来，总好过那些在背后捅你一刀的人”。 洛清羽脸上神色瞬间一冷，不过却立刻又淡淡一笑，冲端木轩抱拳道:“不想端木兄胸襟如此开阔，着实令我佩服……”。 顿了顿，他又道:“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端木轩不明所以，问道:“放心什么”? 洛清羽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地把小雪她交托给你了”。 “啊……”，端木轩先是略微一愣，随即整个人竟完全呆了下来。 就像是入了魔一般，端木轩呆愣在原地，好一阵后，才颤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洛清羽低笑着，和声道:“我说我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地把小雪的终身交托给你了”。 惊讶，绝对的惊讶，甚至已不能再说是惊讶，端木轩简直被吓了一跳，差点直接就从原地蹦了起来。 他双眼死死的盯着洛清羽，再次激动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这一刻，端木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洛清羽语气非常平和，也非常冷静，笑着道:“我说，我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地把小雪的终身交托给你了”。 同样的问题，端木轩已问了三次，洛清羽也已经回答了三次。可端木轩尤自还是有些不相信，不确定的问道:“你刚刚说，你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地把小雪的终身交托给我了”？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端木轩竟完全变得再没有一丝自信。 “是……”，洛清羽的耐心出奇的好，他仍是淡淡的笑着道:“你没有听错。我刚刚就是说，我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地把小雪的终身交托给你了”。 端木轩狂喜道:“也就是说，你答应我和清雪的婚事了”？ “是。你向小雪的提亲请求，我答应了”。 洛清羽笑着，笑的很淡，也笑的很冷。或许此刻他脸上虽然笑着，但这笑容纯粹就只是一种表情，并不是说此时他心里就有多高兴，不过，他到底还是笑着，纠正道:“我并不是答应了你和小雪的婚事，我答应的，只不过是你对她提亲的要求而已”。 “可这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当然，区别就在于，我虽然答应了你对小雪的提亲要求，但对于她的婚事，我实在不想勉强与她。所以，最终的结果怎样，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态度”。 “清雪自己的态度吗……”。 一想到洛清雪对自己的态度，端木轩刚刚还万分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就完全跌到了谷底。 往日种种，洛清雪对自己的态度难道还不够明确吗？ 她对他，所表现出来的似乎除了厌恶，就只剩下鄙夷了。 既然如此，对她，他又还在希翼什么呢！ 一想到这些，端木轩心里顿时感觉有如被尖针扎过，一阵撕裂般的痛。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洛清羽答应了，这事就有希望。而且，现在早已不比从前了。 以前洛清雪之所以那般待他，完全都是因为杨晓风。 一想到杨晓风，端木轩脸上立刻闪现过一阵怨毒的恨意。 不过，虽然如此。可此时此刻，他反而觉得不怎么恨杨晓风了，因为现在的杨晓风，早已连让他恨的资格都失去了。 如果说现在他对杨晓风还有什么其它感觉的话，那就只是死亡。现在的端木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让杨晓风死。 或许，只有杨晓风死了，洛清雪才有可能学着接受自己。 一念及此，端木轩遂试探着问道:“那不知清雪她自己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小雪她……”，洛清羽苦笑一声，道:“她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什么意思”？ “小雪是任性，脾气也相对执拗一些，可经历了这许多事后，就算她脾气再倔，也应该成熟了吧。以前，她可以不顾一切的苦等杨晓风，可现在呢，她还能等谁”？ 端木轩大喜，道:“那依你看来，清雪有没有可能会接受我”？ 洛清羽神色明显一冷，随即面无表情的道:“可能一时之间要小雪立刻接受你怕是有些困难，但想必时间久了，她也就只能这样了吧”。 端木轩只觉得精神一阵恍惚，或者说迷茫。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忽然只听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咔嚓……”。 一声剧烈的脆响，似是什么实木类的东西碎裂了。 洛清羽和端木轩同时一惊，也同时转头看去，只见兰啸瑞正站在门口，双拳紧握，拳头上尤自还带着一丝血迹。而他面前的门框，早已裂开了好大一处破口，甚至几乎已经从中间完全断开了。 其实，兰啸瑞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至于刚刚的巨响，显然是他在听到洛清羽答应了端木轩对洛清雪的提亲之后，愤慨之下，以拳头击断门框所致。 屋中顿时鸦雀无声，洛清羽冷冷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兰啸瑞，不过，最终却只是皱了皱眉。 端木轩则完全是另一副神色，他同样看着兰啸瑞，不过他却是大笑着，似乎他还没有从刚刚的狂喜中恢复过来。 此时，他的确应该笑。因为他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开心过。若要找几个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那一定是舒畅，开怀…… 然而，纵然将所有能用来形容一个人心情喜悦的词汇全部加起来，恐怕也无法表达他现在心情开怀程度的千万分之一。 可是在兰啸瑞的眼中，端木轩此时的笑意竟完全像是在嘲弄他。 他无比厌恶的看着端木轩，甚至他此时对端木的感觉，已不单单只是厌恶，而是憎恨。 他忽然感觉，端木轩脸上的笑容竟是那般的讽刺。又或许，端木轩的整个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在嘲笑他，甚至是在向他示威。 或许，对于兰啸瑞来说，端木轩的存在本就是一个最大的讽刺。 愤怒，绝对的愤怒。 他不明白，洛清羽为何要这样做？ 第二百一十八章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 愤恨的怒火已将兰啸瑞的最后一丝理智完全燃烧殆尽。 “好，很好，非常好……，哈哈……”，兰啸瑞怒急反笑。随即“锵啷”一声，已拔剑在手，接着更是踏前一步，脚下的青石地板在他的气劲之下被震得应声而裂。 “端木轩……”，兰啸瑞厉啸一声，手中长剑直取厅中端木轩的咽喉。 到了这一刻，他脑中完全一片空白，唯一剩下的，就是端木那张正嘲讽着自己的脸。 他讨厌端木轩，他更憎恶端木轩脸上的笑意。这一刻，他只想要将眼前所有让他厌恶的东西毁灭。 只是，兰啸瑞手中的剑还未前进一分，忽然身子一软，整个人已向后倒去，随即谢山已及时扶住了他。 他倒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谢山怀里。 谢山一直跟在兰啸瑞身后，就在刚刚兰啸瑞对端木轩出剑的时候，他也一道出手，同时封住了兰啸瑞身上好几处大穴，就连哑穴也一并封住了。 所以，虽然此时兰啸瑞心中的怒意有如滔天巨浪，但他却也就只能仅用杀人般的目光怒视着端木轩，既不能动，更无法开口说话。 被兰啸瑞的目光注视着，端木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先是渐渐变得苍白，接着完全发青。拳头也渐渐紧握，甚至右手已悄悄移动，眼看就要拔出背后的佩剑来。 洛清羽终于也完全变得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场上的局势。也不知怎么回事，虽然屋中并没有风，但他的袖袍却渐渐鼓了起来。 一时间，这间原本灯火通明的厅堂中，忽然变得格外压抑。 在这种莫名的寂静中，只听见几人的喘气声变得越来越租重。 不一会儿后，端木轩的额头上已微微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此时此刻，他竟有一种被千钧重物压在身上的感觉，就仿佛是正置身在百丈深潭之中。 可是端木轩却搞不清楚，他此刻所感到的这股压力究竟是来自于谁，不过有一点很清楚，能以内力释放出这等威势的，绝不是兰啸瑞。 莫非是谢山，又或者是洛清羽，然而却又都不像。说白了谢山不过就只是落雪谷的一个老仆人，而洛清羽虽贵为落雪谷少谷主，但他早已听人说过，洛清羽为人忠厚木讷，武功更是平庸至极。可这种强大的威势却确实存在，甚至还越来越强。 端木轩心中着实吃惊不小，但情势已容不得他多想。他只感觉周身的威压越来越强，只得强提内力予以抵抗，但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渐渐的，端木轩原本发青的脸又开始发红，到最后几乎都变成了紫黑。他只感觉周身血液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咚……咚咚……”。 这是端木轩心跳的声音，在这寂静如死的厅堂中。这声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大。 不知何时，端木轩全身已完全被冷汗湿透。他想转身，可是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竟无法挪动半步。他想叫，可是喉咙里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端木轩只觉得就连他的意识也渐渐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脑中嗡嗡直响，就如有千军万马在飞驰奔腾一般。他很清楚，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一刻钟，自己的五脏就要被这股强大的威压给直接震裂了。 好在谢山及时走上前来挡在了兰啸瑞身前，隔断了他和端木轩二人彼此间正敌对着的目光。 与此同时，端木轩立时觉得刚刚几欲压得他五脏俱裂的那股强大威压忽然间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而且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不是被冷汗湿透了的衣服还贴在背上，端木轩甚至都有些怀疑刚刚的那股压力会不会只是自己的错觉。 这是怎么一回事，刚刚的那股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的压力究竟是来自于谁？ 只是还来不及细想，端木轩便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看着他。 端木轩一抬头，刚好对上了谢山的目光。 老人脸上似乎永远带着种温和的笑意。他先是扫了一眼洛清羽，随即笑看着端木轩，歉声道:“兰少爷喝多了，一时情绪有些激动，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端木轩只感觉脑子似乎还有些眩晕，以至于都没有听清楚谢山具体说了些什么，不过，他还是立即笑着道:“谢老言重了，端木轩不敢”。 谢山又微微一笑，却再不接话。转头，更不看兰啸瑞，只对门外叫道:“来人，扶兰少爷下去休息”。 话音未落，门口立刻闪进来两人，说是扶，却更像是架着兰啸瑞出去了。 见此情形，端木轩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惊，更有些奇怪。在这间厅堂中，不是就只有自己以及洛清羽、谢山、兰啸瑞四个人吗。可是，刚刚那两个落雪谷弟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莫非，在落雪谷这看似平和的外表之下，实则却四处隐藏着看不见的力量吗？ 想到此处，端木轩忍不住向门外看去，只见月色寂寥，将周围照得通亮。不过，有更多未被月光照到的区域，仍旧是漆黑一片。 刚刚的那两个人，是不是便是隐身在那些黑暗中的？ 会不会，在那些黑暗中还隐藏着更多的人呢？ 某一刻，端木轩忽然觉得落雪谷竟像是隐藏在一团浓密的迷雾之中。这里的一切，不管是人或者其它什么，都远远不像表面所看上去那样简单。 想到此处，他心里不由就感觉一阵莫名的惊惧。 然而，还是不容端木轩细思，洛清羽早已走过来在他身旁站定，不过目光却注视着门口，也不看他，随即淡笑着问道:“端木兄可能有些奇怪，为何小兰他只要一听到你对小雪提亲这件事，情绪立刻就不稳定了”？ “当然……”，端木轩冷冷点头道:“兰兄刚刚已经说过了，他认了杨晓风为大哥”？ 洛清羽可惜的摇了摇头，淡淡道:“端木兄以为，小兰对你有敌意是因为杨晓风的缘故”？ 端木轩眉头一皱，反问道:“难道不是”？ 洛清羽笑了笑，再次摇头道:“的确不是”。 “那是”？ “端木兄有所不知，其实小兰他一直喜欢小雪，细细算来，都快有六年之久了吧”。 “什么……”，端木轩的脸顿时阴了下来，猛然侧头，注视着着洛清羽，良久，问道:“这是真的”？ 洛清羽笑着，缓缓点了点头。 端木轩还待再问，忽听一阵脆亮的鸡鸣声传了进来。 恰在此时，谢山忽又道:“公子，都快四更天了，你看是不是该歇着了”？ 这话当然是对端木轩说的。 端木轩脸色一寒，抬眼向谢山看去，发现对方刚好也正在笑看着自己。片刻后，他只得点头道:“好”。 谢山朝门外一招手，立即又闪进来两人。也不说话，径直上前来，冲端木轩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端木轩只好随二人往外走，只是走了几步后，他忽又回身目光颇有深意地各自扫了洛清羽和谢山一眼，随即大步跨门而出。 第二百一十九章 命运与选择 自始至终，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随着端木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洛清羽和谢山脸上的笑容终于也彻底收了起来。 沉默良久，洛清羽先是一阵冷笑，随即却又叹息一声，道:“不知谢叔你是否能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做”？ “当然”。 “那小兰呢，在你看来，他是否也会明白”？ 谢山淡淡回话道:“啸瑞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里藏不住事。不过，对少爷的一片苦心，他迟早还是会理解的”。 “那就好”。 “对了……”，谢山忽然想到了什么，忧虑道:“小姐那边怎么办，不知少爷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你现在私自答应了端木轩的提亲要求，日后小姐问起来，你又该如何回话”？ “我……”，洛清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虽然对于今晚的决定他早已在心中考量了无数遍，可现在真正要面对的时候，他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最后，只好苦笑一声道:“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谢山神色顿时一阴，沉声问道:“难道你真的忍心要伤害自己的亲妹妹。虽然你贵为落雪谷的少谷主，但是，无论你手中的权势有多大，妹妹却终究只有这一个啊”。 “忍心怎样，不忍心又怎样，怪只怪我们生在了落雪谷。若小雪她不是落雪谷的大小姐，而我也不是落雪谷的少谷主。如果我们只是生在平凡人家，想必我们也能像这世间的其他兄妹一样，过最普通的日子，没有仇恨、没有离别，更不用面对那么多的阴谋与算计……”。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是啊，人生并没有如果……”，洛清羽笑着，凄笑着，感慨道:“所以，既然生在了落雪谷，那我们就要接受落雪谷带给我们的命运。或许，这也是从一开始起，上天早就已经为我们兄妹安排好了的宿命，无法逃脱的宿命”。 谢山叹息着，平和的脸上仿佛也浮现出几丝感伤的情怀来。可他并没有再说话，但却不住的摇着头。 “怎么，莫非谢叔认为我说错了吗”？ 谢山忽然踏前一步，直面着洛清羽，坚决并且平静的问道:“你认为，一个人的命运是上天早就为他安排好了的”？ 洛清羽同样直面着谢山，反问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 谢山目光如炬，仿佛竟像是要完全看透到洛清羽的内心中去，缓缓道:“人间事，那有对错。我虽然不过就只是落雪谷的一个老仆人，但我却从不相信命运，更不相信什么上天早已注定这种只有懦弱之人才会有的见解”。 洛清羽似乎已有些不敢面对谢山的目光，低头问道:“莫非在谢叔看来，我竟是一个懦弱之辈”？ 谢山毫不避讳，道:“的确”。 洛清羽也不生气，相反竟忽然笑了起来，眼中的神采也越来越亮，问道:“你既不信命运，那你相信什么”? “我相信什么……”? 谢山自语着，从洛清羽脸上移开了目光，一时间竟陷入了沉思。 洛清羽也不着急，一直就只是笑看着谢山。似乎他已经知道，谢山能给他一个完美的答案。 他也非常期待谢山给出的答案。 好一阵后，谢山终于像是想通了什么，所以，他笑了。 他笑着，缓缓开口道:“我只相信选择”。 “选择”？ “不错。每个人看似都有无法逃脱的宿命，但仔细想想，命运本身其实并没有给予我们什么。所以，自始至终，那些所谓的宿命，其实都是人自己的选择，是我们自己选择接受了它。故而，逃不开的并不是命运，而是选择”。 “为什么我们逃不开自己的选择”？ “正因为逃不开，所以才要选择”。 “……”。 “又或者说，我们逃不开的，只是自己的内心”。 听着谢山的话，洛清羽不由得一阵出神。良久后，他终于大笑着道:“我明白了”。 谢山问道:“你真的明白了”？ “是啊”。 谢山忽又像刚刚那般直视着洛清羽，再次问道:“你真的明白了”？ “呃，我……”，洛清羽被谢山看得有些不自在，试探着问道:“谢叔为何要这样问”？ 谢山微微摇了摇头，也不说话，随即脚步轻移，竟转身欲走。 洛清羽眼中忽然闪过几丝莫名的神彩，急急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谢山头也不回，冷冷说道:“你刚刚说你明白了”。 “正是”。 “可在我看来，其实，你一直都很明白”。 洛清羽大惊，直感觉一阵心虚，不过，却强自镇定心神，若无其事的道:“我不懂谢叔你在说什么”。 谢山语气相当平静，道:“你真的不懂”？ 洛清羽强笑道:“当然”。 谢山竟像是有些失望，回头看了一眼洛清羽，叹息一声，摇摇头，抬脚往外走。 洛清羽赶紧上前，抢在谢山前面挡在了门口，轻轻一笑，和声道:“谢叔你莫要生气，既然我们都知道各自心中的想法，所以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太明白的好”。 见洛清羽这幅焦急的样子，谢山忽然狡猾的一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要走”？ “啊……”，洛清羽明显一呆，随即正要皱眉。只是，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谢山已低笑着转身，直走到刚刚洛清羽和端木轩饮宴的桌前坐了下来。 杯虽已停，罇尤未空。 谢山又拿了一只新杯过来再次斟满。端起来，一饮而尽。 老人的这幅神态，让洛清羽看得直发愣。看他这悠然自得的神情，很明显，他刚刚那生气的样子绝对是假装的。 “这……”，洛清羽嘴角的肌肉一阵抽搐，呆立了半天，只有摇头苦笑一声，顺手关上房门，随即也走过来挨着谢山坐了下来。 “好酒……”，谢山一杯饮尽，再次为自己倒了一杯。当然，他同时也为洛清羽又倒了满满一杯，抵过来，笑着道:“酒不错，你要不要再喝点”？ “我实在喝不下去了……”，洛清羽嘴上虽然拒绝着，手上却片刻未停。所以，在他话都还未说完的时候，一杯又已下肚。 夜虽冷，酒却是刚刚温好的，房间里当然也很暖和。一杯酒下肚后，人的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了。 “的确是好酒”，洛清羽也笑着赞叹了一句。此等情怀，猛的让他记起了回忆里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来，遥想起过往几何时，他和杨晓风两个人也曾这样大醉过一场。 犹记得，以前小雪老反对他喝酒，说什么喝酒伤身之类的。可那一次，当着杨晓风的面，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还亲手为他们两个大男人斟过好几次酒呢。 记忆中，他似乎很少见小雪笑过，可杨晓风来落雪谷的那段日子，小雪几乎每天都在笑。那些日子，真可以说是小雪长这么大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吧。 看着妹妹开心的样子，他这做哥哥的心里自然也很高兴。所以，他有时总是在想，若是没有发生后来的事，若是杨晓风此刻还留在落雪谷，那该有多好啊。 第二百二十章 苦酒 可是…… 为何到最后，一切竟然就只剩下了可是……？ 想到旧事，洛清羽只觉得心里一阵发苦，不由就长长叹息一声道“只可惜……”。最新章节阅读 谢山不明所以，问道“可惜什么” 洛清羽注视着手中的酒杯，良久，涩声笑道“只可惜，酒虽是好酒，喝起来却感觉有些过于发苦了”。 “是吗……”，谢山又满满饮了一杯，接着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许久后，这才又重新睁眼，道“你说，这酒有些过于苦涩了”？ “正是”。 “那为何我却感觉不到”？ 洛清羽默然不语。 谢山注目着洛清羽，片刻后淡淡道“酒一直还是之前那一种酒，它的味道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改变了的，只是人的心境而已”。 洛清羽只有承认。 一时间，他只觉得心间五味杂陈，就似那万般滋味仿佛在一瞬间全都从心头涌了出来。 一个人的心若是压抑、隐藏的久了，他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疯掉？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然有了一种奇怪甚至是疯狂的想法，他真想变成一个疯子。 或者是一个没有情感，没有认知能力的傻子。 可是，他却很清楚，他也知道，他不能。他既不能变成傻子，他更不能疯掉。 此时此刻，他非但不能疯掉，而且还要保持绝对的清醒。 因为此刻他身上正承担着太多的责任，从他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承担的，既不可推卸，也不能逃避的责任。 或许他本身并不太愿意，可他却必须承担起这责任，毫无理由的承担。 因为他姓洛，他出生在落雪谷。 更因为他是洛清羽，是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的少谷主。 可是，他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到无法再普通的人。 抛开一切虚无缥缈的名头，他甚至比这世间任何一个平凡人都还要平凡。 一个平凡的人，所拥有的自然也就只是一颗平凡的心。 一颗平凡的心，又如何能够承受这许多。 所以，他需要释放，更需要发泄。 哪怕，只是偶尔一次也好。 这一刻，他再也无暇它顾，就只想这样彻彻底底，痛快淋漓的醉一场，大醉一场。 只是，酒虽已入喉，心中却愈加苦闷。愁肠百结，又岂是一杯苦酒可解？ 原来，酒入愁肠，愁绪依旧在。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借酒浇愁愁更愁。 这一刻，他终于懂了。他懂了这诗一般的意境。 可是，又有几人能懂他此刻的心境？ 或许，除了谢山。 忽然，谢山突兀的问道“在我面前，你也要隐藏吗”？ 洛清羽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隐藏什么” “隐藏你内心的想法和情感”。 洛清羽冷冷问道“莫非你知道此刻我心中在想什么” “我知道……”，谢山淡淡的点头，低声道“我不光知道此刻你心中在想什么，我更知道你一直都明白”。 洛清羽正举着杯的右手微微抖了抖，以至于杯中的好些酒水都洒了出来。只是他的眼睛却忽然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异彩，注视着谢山，缓缓问道“你说你知道我心中的想法，你更说我一直都明白，但不知你所说的这都明白，指的是什么” 谢山先是连饮了三杯酒，才道“我知道，对于最近接二连三所发生的这一系列看似并无内在关联的事件，其实你都明白”。 洛清羽注视着谢山，竟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良久，忽然低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中，又夹杂着多少忧伤与凄怀啊。 他低笑着道“的确，这一切我都明白”。 谢山深遂的目光同样注视着洛清羽，也一并跟着笑了起来，笑得很随和，道“所以，你答应了端木轩对小姐的提亲要求”。 “除此之外，我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谢山只有叹息。 笑着笑着，洛清羽的神色又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他终于把目光从谢山脸上移开，随即问道“谢叔可知道，我落雪谷能在这风雨飘摇的江湖中屹立三百年而长存不倒，背后到底有何缘故？又或者说，落雪谷所依靠的，到底是什么” 谢山淡淡答道“道义”？ “不错，正是道义……”，手中的酒杯本已举到嘴边，可洛清羽却又将其重新放回了桌上，随即道“不管是人，还是一个门派，若想要在世间长存，他就必须要遵从道义”。 “可是，不管是哪一家势力，在其发展的过程中，总是免不了要伤害到一些人的”。 “的确。莫说是势力要想发展便会伤害到某一些人，人生一世，只要他还活着，就难免不会伤害到别人”。 谢山沉吟半晌，道“伤害虽再所难免，性质也都一样，但也总能分得清有心和无心吧”。 “有心和无心……”，洛清羽顿时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本该生气的，可最终，他却只是苦涩的笑道“既然都已经伤害了，又何必再来说有心和无心呢”。 “为何不能说……”，谢山道“我只知道，有心是为错，无心则为过”。 “错就错了吧”。 “所以，你想要弥补这过错”？ “不光是我，落雪谷的每一代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 “弥补……”，谢山冷冷喝问道“错既已犯下，弥补又有什么用，难道在你看来，莫非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便能挽回对别人的伤害。倘若如此，那世间又那来这许多的仇恨”？ “弥补虽不能挽回自己的过错，更无法减轻加注在他人身上的伤害，但多少，会让自己的心安定一些，不至于让我们亏欠太多。也正是因为落雪谷的每一代人都在尽力弥补，所以，我们洛家虽然可能伤害过好多人，但我们却从来没有觉得有亏欠过谁，唯独……唯独这一次”。 谢山平静的道“唯独这一次，你觉得你们洛家亏欠了杨晓风”。 洛清羽一阵难过，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苦笑道“的确，这一次我们洛家亏欠了杨晓风”。 “你之所以答应端木轩对小姐的提亲，是为了要弥补杨晓风，弥补你们洛家对他的伤害”？ 洛清羽并不否认，点头道“对手不是想要通过成为洛家女婿这一途径妄图控制落雪谷吗，那我索性就遂了他们的愿。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手放松警惕，也只有通过端木轩，我才能有机会查清楚当年清水山庄灭门惨祸的真相。同时，进一步查明究竟是谁要对付落雪谷，又究竟是谁，竟会让父亲如此恐惧，以至于为了保全落雪谷，竟不惜要在小雪大婚当日对晓风下杀手”。 谢山笑着，笑得很欣慰。就像他自己对兰啸瑞说的那样，虽然自己的这些想法他从来都没有对洛清羽说过，同样，洛清羽也没有对自己说过他的想法，可如今当他们面对面讲出来的时候，却好像是早已在心中暗暗商量过无数次似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长夜将进 他们两个似乎都忘了，这是最近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谈话。但是，对于各自心中的想法，他们却好像全都懂。 谢山笑着道“看来，你现在终于明白，对手的真正目标是落雪谷而不是杨晓风了”？ “我一直都明白”。 谢山语气尖锐，厉声道“但你的内心却很矛盾”。 “矛盾……”，洛清羽皱了皱眉，似乎感觉有些意外，失声道“你说我心中很矛盾”？ 谢山沉默着，并不否认。 洛清羽问道“我不懂，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谢山也不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如果刚刚不是我及时出手阻止，你是不是真的打算以内力当场震碎端木轩的五脏六腑”？ 洛清羽冷冷一笑道“或许会……”。 对于洛清羽的回答，谢山竟一点也不意外。他只是冷淡道“端木轩一向自负，为人更是狂傲至极，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好的。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洛清羽又是一阵冷笑，道“都这时候了，我还怕什么后果”？ 谢山只有摇头。 见此情形，洛清羽冷冷的问道“怎么，莫非你认为我做的不对”？ “那倒不是……”，谢山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从容与镇定，平静的笑了笑，道“若是在你这个年纪，我同样也会这么做”。 洛清羽一呆，注目着谢山，再不开口。 鸡鸣声又传了进来，桌上的最后一坛酒也早已空了。 谢山却尤自还在端着手中的空杯，愣愣的出神。渐渐的，他那平和的脸上终于闪过几丝倦色，问道“那不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洛清羽同样发着愣，过了好一阵后，才道“答应端木轩对小雪的提亲只是第一步，至于以后……”。 “是不是，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洛清羽只有苦笑着点头。 谢山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一阵沉默后，洛清羽终于朗声笑道“我明白了”。 谢山问道“不知你明白了什么” 洛清羽站起身来，用力一甩袖袍，随即大步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黑夜，背对着谢山，大声道“不管前方的路有多难，但我始终都会坚持着一直走下去的”。 “那你做好面对失望的准备了吗，从今夜起，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你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失望，甚至是死亡……！” 洛清羽拳头紧握，坚定道“纵然前路多艰，但我还是会一如既往的走下去。纵使失败，也绝不轻言放弃”。 “好……好样的……”，谢山悠然站起身来，用手重重的一拍桌子，赞叹道“这才是男子汉该有的气魄。男儿生于世间，正当如此”。 听着谢山的话，洛清羽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反而失落的笑道“谢叔可知，我之所以这样做，究竟是为了谁”？ 谢山即刻笑着道“当然是为了弥补杨晓风。为了解开他和小姐之间的隔阂，最终，能让小姐和杨晓风之间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洛清羽缓缓摇头道“不是”。 “不是”？ 谢山多少感觉有些意外，又立即道“那就是为落雪谷了，毕竟，你可是落雪谷的少谷主啊”。 “也不是”。 谢山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再问。 “呵呵……”。 洛清羽先是一阵苦笑，随即颇为自嘲的道“若是别人，或许真的会像你那样说。说什么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妹妹，亦或者是为了落雪谷等等，可是，我并不想这么虚伪”。 “虚伪”？ 谢山已不光是意外，而是吃惊了。 洛清羽的脸上忽然涌出了几丝强烈的落魄，期间更是夹杂着些许无可奈何，一边摇头一边苦笑着道“就像你说的，你可以不相信宿命，但却逃不开选择。所以，有时候，有些事，可能我们心里并不愿意，但我们却不得不去做”。 月清风静，烛光如诉。 凄寒的冬夜里，月光透窗而入。摇曳的明烛，正在月光下燃烧着自己，就仿佛是在对谁讲述着一个遗忘在时光里的故事。 洛清羽坐在桌前，目光如烛光一样摇曳不定，也不知是不是正在注目着屋外的月光。 良久，他才又接着道“我并没有那么伟大。我之所以选择答应端木轩的要求，进而想籍此通过他查明清水山庄和洛雪谷事件的真相，并不是为了要弥补杨晓风，更不是为了落雪谷。其实，背后的原因很简单，只因我生在了落雪谷，故而，我必须拼尽全力去守护祖辈留下来的这片基业，绝不能让它在我手上断送掉，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也就是说，虽然你做了这样的选择，但你心里其实并不情愿，可是，你却不得不这样做”，谢山笑着，笑的实在有些过于落魄。他那平和的脸上忽然涌现出了一种看起来极淡实际却极其浓烈的寂寞。 是不是此刻老人心中的滋味，实在已无法用言语来诉说。 故而，他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杯既已空，那人为何还不走呢？ 谢山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空杯，站起身来，对着眼前这同样落魄的长夜最后叹息了一声，转身，缓缓往外走。 他本不想再开口的，但最后终究还是又开口道“少爷，不管你是为了谁，也不管你做出何种选择，我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你”。 “为何”？ “为何，呵呵，为何……”？ “……”。 “少爷，我想让你知道，落雪谷不光只是你的家，这里也是我的家。我实在想不出，若是落雪谷没了，我还能去哪里。所以，我会拼死守护我的家，当然，包……包括家人”。 洛清羽尤自还在发着愣，似乎都没觉察到谢山已经出去了。甚至他都没有听清楚谢山最后究竟都讲了些什么。 唯一还有些印象的，似乎就只是老人那颇为严肃甚至带着点决绝的语气。 寒夜凄凄，屋中的最后一点烛火终于也完全燃尽。霎时间，黑暗吞没了一切。 栖身在黑暗里，洛清羽终究是有些醉了。 醉眼朦胧间，他又一次望向远处。 窗外，依旧月光如雨。 月斜风清中，东方已渐渐开始发白。或许，在黑夜的掩藏下，其实在不经意间，黎明早已经悄悄降临了。 是不是，曙光便藏在最浓的黑暗之下。 洛清羽终于也完全醉了，醉倒在面前的桌上。 一阵浓烈的倦意袭来，下一刻，他的脑子已完全没有了意识。只是在临睡前，他嘴里似乎又念叨了一句 “长夜将尽了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今夜，故人是否曾入梦 长夜漫漫，依旧孤寂而落寞。 同样落寞的，还有那个朦胧的身影。 漫天大雪中，他只有孤身一人。在这条孤寂无垠的长路上，好像一直就只有他一个人正在默默的走着，大雪早已覆盖了他的来路。他的前方，似乎也已经快到了路的尽头。 他究竟从何处来，他又要到何处去？ 旅程的终点在哪儿呢，又或者根本就没有终点，他还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多久呢？是不是，以上这些问题早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搞不清楚？ 这条路真的很长。这一路上，他也没有别的同行者，在这苍茫天地间，似乎竟就剩下他一个。 他似乎走得很快，也很急，可是却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一直走下去。 走着走着，他似乎有些累了，于是，他想停下来歇一歇。只是，这时候他才发现，四周就只有雪。 在这里，除了雪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任何东西。 所以，他想找一个歇脚的地方却找不到。 于是，他就只能走，一直走。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被前方的大雪所淹没。 她极努力的伸出手去，她想留住他。 可最终，一切都只是徒劳的无用功。 “风……风……”。 她大声呼唤着，拼命跑上前去，只是前方除了漫天飞雪之外，竟再也找不见他的身影。 这一刻，到这一刻她终于才发现，原来她自己也是个孤独的人，和他同样孤独。 她呆呆的望着天地间的这场大雪，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犹记得他走的那一天，刚好也正下着这样一场大雪。 “风，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多苦，但绝不会都还是只有你一个人。无论你要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这是自己对他许下的诺言，可是在那一日，他离开落雪谷的那一日，她却就只能眼睁睁的，绝望地看着他一个人孤独的离去。 强忍着思绪，她本不想哭的，但泪水又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漫天大雪中，直到飞雪将自己完全淹没直到，她从梦中惊醒。 枕边泪痕犹在，洛清雪蜷缩着身子醒转了过来。这一夜，她又一次在梦里哭了。 这一次，她又梦到了杨晓风。 这一回，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走着，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依旧始终都背对着她。 虽然她已经很努力了，虽然她已经用尽全力拼命奔跑，可却还是赶不上他的脚步。 她拼命呼喊他的名字，希望能把他留住，但他终究还是走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 她终于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和她之间，竟已经多了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或者说一道伤疤，终其一生都不会愈合的伤疤。 夜正静。 洛清雪起身下了床，随即缓缓走到窗前，移开暖帘向外看去。 窗外月光很亮，同时，东方似乎已渐渐微明。 看到这里，她忽然就笑了，俏无声息的笑了。 她笑的很平静。 这一刻，她的心同样出奇的平静。 她很想知道，今夜，自己是否同样会在他的梦中出现？ 月白风清中，她的心早已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风……”。 她极其轻柔的，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也不知这一夜的他，会不会同样有故人入梦？ 这一晚，并没有谁出现在他的梦里。只因今夜，他根本就没有睡。 夜凉如水，寒意凄凄。 天都已经快亮了，杨晓风也终于有了几丝倦意。 只是他却依旧没有睡下，他仍然还在苦守着，一个人孤独的守着这漫漫长夜。 他在等待，等待那个早已遥不可及的黎明。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害怕会有故人闯入自己的梦。 所以，他只有苦苦相守。可是，有时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一定要这样守着。 他甚至都已经有些弄不清楚，他到底在守候些什么。 这样做，到底又有何意义？ 或许，或许只是因为有那样一个人一个女子，一个冰冷如霜雪般的女子。 他知道，在那遥不可及的远方，她和他一样。她同样也在做着这种茫然无措，甚至都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事。 这种不会有结果，也看不到一点希望的等待。 是不是，这正是等待本身的意义呢？ 又一次的，在黑夜的掩藏之下，杨晓风又站在了窗下。 他不知已在这里站了有多久，他也不清楚自己还会在这里站多久。 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定要站在这里。 不过，他的确是站在这里。就好像在过去的好些个孤夜里，他曾经同样也站在这里一样。 当然，他心里挂念着的，也同样还是原来的那个人，那个他最爱同时又最恨的人。 有寒风吹进来，吹在他脸上。 今夜风寒天冷，想必在落雪谷，今夜一定下了好大一场雪吧。 曾几何时，每逢下大雪的日子，在聆风楼里，他便和洛清雪围炉而坐。 知道他喜欢喝酒，她虽然并不支持，好多时候甚至还直接反对。但每次，只要是下雪的日子，略微皱一下秀眉后，善解人意的她总是会不出例外的为他温上一壶好酒，然后静静的坐在他身畔，倚靠着他的肩膀，为他斟酒的同时轻笑着听他讲那些江湖上的趣闻轶事。 只是，虽然从每年的农历十月份开始到来年的二月份左右，五个月之内落雪谷每月都会下五六场大雪，再加上阴天，他和洛清雪窝在聆风楼里不出门的日子每月至少都有半月之多了，但以上这种情行，却也并不多见。 大多情况下，每当他和洛清雪俩个人想静静的待一会儿的时候，洛清羽基本上都会跑过来，有时更是和兰如是夫妇二人一道同来。 随后，洛清羽无一例外便要对着他大发一番感慨，说什么“小雪以前老是反对我喝酒，现在好了，有了晓风你，小雪都不好说什么了。这可真说得上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沾了你这妹夫的光啊！” 每当此时，兰如是一般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而他自己，也只有干笑几下。接着，在洛清雪用嗔怪的目光狠狠瞪着哥哥的时候，洛清羽便会毫不客气的端起他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为了不至于让自己太过于失态，以免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自己也会赶紧再倒一杯酒跟着洛清羽喝下去，只是，往往每次他都会被呛到，随即咳嗽好一阵子。 之后，洛清雪基本上都是会先用责怪的眼神再盯洛清羽一下后赶紧用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抚一阵。接下来，洛清羽便会趁机抢着饮下第二杯酒了。 这样的日子，多温馨啊。以至于去年的冬天，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哪怕有过一丝的寒意。 可如今呢？ 曾经最温暖的场景却变成了最让人伤心的画面。原来一切的一切，终究不过只是留在心底最深处对过往的迷恋和不舍而已。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所有的所有，都会渐渐被时光所淹没？ 窗外又吹进来一阵冷风，冷彻入骨。但他的心却忽然燃烧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仿佛已经在奔腾。 下一刻，他的人已从窗户间极速掠出。 悄无声息，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带起，他的人就像是暗夜里的一道鬼魅。停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这进院落外面另一进院落的屋顶处。 又一次，就这样不辞而别？ 这一回，还是不和院中的那个女子说再见吗？ 离开了这里，今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想到这些，他心里只感觉一阵发苦。 又一次的，他感觉竟是这样的无助。他终于发现，在这偌大的天地间，仿佛竟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索性去做个浪子吧，他之前不是连乞丐也做过吗，流浪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却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心中竟多少还有些不甘。 可是，他的心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为何还会有这种感觉？ 会不会，这只是他一瞬间的错觉呢？ 罢罢罢，一切就这样吧。 脚步轻移，就这样决绝的离开吧。有何难放，又有何不舍？ 最后一次，他回首向身后的院落看去。 是什么，在这一刻重新拨动了他那沉寂已久的心弦？ 可是那盏在寒夜里仍还在苦苦守候着的孤灯？ 林雨涵房间里的灯依旧还亮着，她的身影也正好清晰的映在灯前的窗棂纸上。灯光照射下，女孩的身影看上去竟仿佛又消瘦了许多。 看到此处，杨晓风的心顿时一冽，抬起的脚步终究又缓缓放下。 他并不傻，林雨涵对自己的情意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 这一刻，他只感心里是如此的矛盾，如此的纠结。 他的脸色也渐渐变得痛苦，继而迷茫了起来。 此时已是黎明之前，月亮终于也落下去了，天地间的一切顿时陷入到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恰在此时，偏偏又刮起了一阵大风。 冷风呼啸着，吹在杨晓风身上，更吹进了他心里。夜风冰冷刺骨的温度就像是夹杂着雪花一般，他心中的火焰顿时被完全封冻了起来。 被这风一吹，他忽然就完全平静了下来。再没有任何迷茫，也没有一丝纠结。 下一刻，曙光终于划破了天际，黑夜也终于彻底过去。 与此同时，他的人也已经不见了，就像是随着黑夜一道消失了一般。 不久后，阳光完全洒落了下来，又一次为世间带来了温暖与光明。 第二百二十三章 应亲 落雪谷。 聆风楼。 洛清雪已在窗前站立了太久，站的腿都有些麻了，她这才又走回到床边坐下。 这会儿本该是要梳洗一番的，要是在以往，这时候她早已经梳洗完备跑到前谷去找杨晓风了。又或者，他已经早早的提着一大盒热腾腾的早餐跑到她这里来了。 可如今呢？ 如今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对女孩来说，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梳洗打扮，此时也的确该打扮一番了，但最近这一月多以来，她几乎一直都闭门未出，就更不要说梳妆打扮了。现在，根本已没这个必要。 古语说:“女为悦己者容”。这话很对，此时此刻，他早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纵然是再精致的妆容，又给谁看呢？ 既然不想梳妆，外面又太冷，索性干脆再睡一会儿吧。 只是刚刚躺下没多久，门便被兰如是推开了。 兰如是顺手重新关好门，走过来将手中的饭盒往桌上一放，立刻便催促道:“小雪，赶紧起来了。昨晚下了雪，今儿个我特意煮了鸡汤生姜羹，去去寒气。妳赶紧起来趁热喝，免得一会儿凉了”。 洛清雪顿时只觉眼睛一酸，差点就流下泪来。谁说姑嫂间不好相处，兰如是待她，从来都是像亲妹妹一样。尤其是自那日出事以来，她沉浸在无尽的伤痛中不可自拔，以至于接连几日滴水未进，后来更是大病了一场。若不是有兰如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恐怕如今她早已绝食而死了吧。 也正是因为大哥和嫂子的关怀，让她懂得了坚强，让她有勇气从悲伤中醒转过来，去学着抛开旧的东西，去学着重新面对生活。 见洛清雪并没有立刻起床，兰如是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关心的问道:“小雪，妳怎么啦，不是昨晚天冷受了风寒生病了吧”？ 见嫂子向自己看过来，洛清雪立刻将头转向一边，背对着兰如是，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只好赶紧偷偷的摸了一把，道:“嫂子妳不用担心，我很好”。 “小雪，没事的……”，兰如是已走过来在洛清雪床边坐下，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洛清雪眼角犹自还带着几许朦胧，转过身来，几近迷惑，不确定的重复道:“嫂子妳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面对着洛清雪殷切的目光，兰如是忽然记起了什么，顿时觉得心中一寒，脸色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洛清雪略微一愣，随即皱眉道:“嫂子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兰如是迟疑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见此情形，洛清雪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虽然兰如是还没有说什么，但她已能料到，此时她要说之事多半与自己有关了。 再想到昨日端木轩来谷里的意图，她忽然只觉得呼吸都已有些困难起来。只得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对于后面的情形，她实在已不敢再想下去。 兰如是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道:“端木轩昨天又来谷里了”。 洛清雪冷冷道:“我知道”。 “妳知道”，兰如是感觉有些惊讶，甚至是意外。 洛清雪再不说话，而是起身穿好了衣服，随后下床梳洗了一番，梳妆完备后，缓步走到桌旁坐下，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热羹，开始不停的狂吃起来。 兰如是默默地注视着洛清雪做这些事，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凄伤。 转眼间，一碗汤羹已吃完，洛清雪立刻又再次为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羹，接着同样狂吃起来。 汤羹味美，入口鲜香暖口，可是在洛清雪吃来，却感觉有如嚼蜡一般。 其实，她并不怎么饿。她只是想通过吃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如此，便不至于想的太多。 不觉间，第二碗汤羹也已下肚。她还想再盛，可是原本盛羹的瓷瓮却也已经空了。 “羹呢……”，洛清雪抬头看着兰如是，失望的询问道:“为什么没有羹了”？ 兰如是心里一阵难过，不过却温和的答道:“妳平常最多就吃两碗，我也就只带了这么多过来”。 洛清雪立刻追问道:“厨房里是不是还有”？ 兰如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好，那我再去打一些回来”，洛清雪麻利的将桌上的碗放回了饭盒里，提起来便往外走，或者说是直接往外冲。 “小雪……”，兰如是大喝一声似是想叫住她。 只是，虽然她在叫，但洛清雪的脚步却丝毫未停，转眼已跑到了门口。 兰如是再次大叫道:“小雪……”。 洛清雪依旧充耳不闻。 兰如是也不生气，只觉得心里难过极了，忽然，语气一转，冷冷问道:“妳为何一定要这样，为何就不能学着……学着放过自己”？ 洛清雪的脚步终于放缓了些，转身，一字一句的问道:“嫂子妳刚刚说什么”？ “我说，妳为何就不能学着放过自己”？ “我为何就不能学着放过自己……”，洛清雪凄迷道:“那妳告诉我，我为何要学着放过自己，我这样难道不好吗”？ 兰如是目光如水，冷冷的注视着洛清雪，淡淡道:“小雪，我知道妳心里苦，我也知道，妳一直都在为难，作践着妳自己。可是，可是妳有没有想过，妳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我……”，洛清雪本要辩驳几句的，可是刚刚才说了一个字便开始哽咽起来。 不觉间，泪水又一次盈满了眼眶。 “妳有没有想过，妳这样做，是能挽回些什么，还是能让妳心里的难过减轻几分”？ 兰如是语气愈发凌厉，道:“又或者，这样做能够让妳忘掉曾经的那些记忆，或是人”？ “……”。 “啪”的一声，洛清雪手中提着的饭盒硬生生的摔在了脚下的地板上。她的眼泪也终于夺眶而出。 兰如是嘴上不停，接着道:“其实妳什么都忘不掉，妳也什么都挽回不了，妳更无法改变局面。妳只不过是不敢面对，不愿意相信，更不想接受事实而已”。 一下又一下，滚烫的热泪轻轻从腮边滑落，滴在地上发出几声单调的清音，听起来枯燥极了。 “滴答……滴答……”。 这或许便是心碎的声音吧！ 又或许，其实洛清雪的心早就已经碎了！ “妳说我不敢面对，不愿意相信，更不想接受事实”？ “难道不是”？ “不敢面对，不愿意相信事实……”，洛清雪不住的自语着，竟仿佛觉得这话很可笑。 所以，接着她竟轻轻的笑了笑。 只是却笑的实在很苦涩。 兰如是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忽然转过头去，竟是已不忍再看洛清雪。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鹧鸪鸟的鸣叫声。只是，这声音听来竟好像也带着几丝淡淡的忧伤。 兰如是一抬头，发现阳光早已照在了屋外的院落中。 她望着别处，凝目良久，终于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兰如是忽又道:“昨日，小兰也来谷里了，不过今天才刚天亮，他过来向我打了声招呼后就又急匆匆的走了。而且，我看的出来，他似乎很不高兴”。 洛清雪沉默着。 兰如是又把目光投向洛清雪，问道:“妳可知，小兰他为何要走”？ 洛清雪垂着头，一字不发。 兰如是自顾自的道:“我听小兰说，昨晚上，他，妳大哥还有端木轩他们三个人喝酒喝到很晚才睡的。而且，听他说妳大哥还……”。 洛清雪终于开口问道:“还什么……”？ 兰如是话说的很慢，缓缓道:“而且，妳大哥在酒后还答应了端木轩对妳的提亲请求”。。 第二百二十四章 苦衷 平静，绝对的平静，一点也不觉得吃惊，更不觉得意外。本就该料到的结果，又何必觉得意外呢。 兰如是的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在了洛清雪心上，可是她却仿佛根本就没什么感觉。 此时此刻，她似乎保持在一种绝对冷静的状态中，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毫无反应。 按理说，他此刻本该跳起来叫嚷个不停，至少也该哭闹一番的。 可她非但没有叫嚷一声，甚至连刚刚正流着的眼泪也渐渐收了起来。 自始至终，她竟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再多问一句话，就连一丝最起码的惊异也没有。 是不是，她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兰如是静静的注视着洛清雪，就只是注视着她。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又仿佛过得很快。 不知过了多久后，洛清雪忽然淡淡一笑，道“好啊”。 兰如是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不过，她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问道“妳说，好”？ 洛清雪笑得愈发柔和，低声道“是很好”。 兰如是缓缓摇头，涩声道“我不懂”。 洛清雪抬头看着兰如是，依旧温和的笑着道“一个女孩终究是要嫁人的，不是吗”？ “可是妳……”。 不待兰如是说完，洛清雪便打断道“没有什么可是，我今年都二十七了，难道还要靠大哥和嫂子妳们照顾我吗，莫非我要一辈子赖在谷里？也是时候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了”。 兰如是瞬时大怒，直接起身吼叫道“可这里是妳的家，妳也没有赖在这里。如果妳要是这样认为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妳，不管到什么时候，妳大哥永远都是妳大哥，我也永远是妳嫂子。所以，我们照顾妳是天经地义的”。 “哥哥照顾妹妹是天经地义的……”，洛清雪凄笑着，不断的重复道“哥哥照顾妹妹是天经地义的啊……”。 兰如是忽然愣住了。 她终于醒悟，自己的这句话对洛清雪的伤害有多深。 洛清羽的妹妹是妹妹，那别人的妹妹呢？ 洛清雪依旧还在笑着，她的笑看着是那样让人心疼。 看着洛清雪脸上的笑意，兰如是渐渐的感到了几丝不安，担心的问道“妳……妳会不会怪妳大哥”？ “不会……”，洛清雪根本都没有考虑，就答道“不管大哥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绝不会怪他。不管她要我怎样选择，我都绝不会怪他”。 兰如是摇头凄笑道“我不明白”。 “其实妳明白的，我和大哥，我们之间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一点，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洛清雪徐徐说着，似乎显得很平静。只是，又有谁能感受到，在她那平静之下所掩藏着的忧伤？ 兰如是神色黯然，此时，她除了叹息之外，根本就连一句合适的用来安慰洛清雪的话都已经找不到。 她并不糊涂，她自然也懂洛清雪此刻的心情，可是，那也只是懂而已。除此之外，她还能再做些什么呀 “不知妳有没有想过，或许……或许妳大哥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本是一句安慰的话，可为何在此时听起来，更像是在辩解什么。或者说，又是在为谁而辩解？ 洛清雪竟轻点了一下头，淡淡道“我知道”？ “妳知道”？ “是，我不光知道，而且，我也能理解”。 “……”。 兰如是终究还是有些惊讶，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兰如是注视着洛清雪，心疼道“为什么，妳现在会变成这样子”？ 洛清雪也看着兰如是，同样问道“什么样子”？ 兰如是沉默着，良久，勉强笑了笑，道“以前，妳不是这样子的”。 “以前”？ “是以前”。 “以前……”，洛清雪呢喃着，沉思了许久，淡淡问道“以前，我是什么样子的”？ 兰如是会心一笑道“以前的妳，倔强、有主见、甚至还有点偏执。可是，可那时候的妳真的很勇敢，绝没有向任何人，任何事妥协过，一直都在按自己心中的意愿活着”。 洛清雪不确定的问道“是吗，那时候的我真的是这样子的”？ “是”，兰如是回答的很肯定。 洛清雪一阵沉思，就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以前的自己，片刻后，忽然低笑一声，道“可能吧，可能以前的我真的是这样子的。可……可那也仅仅就只是以前而已……”。 “……”。 洛清雪笑着，笑得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讽刺，忽然问道“那现在的我呢”？ “现在的妳……”。 兰如是忽然沉默了下来。 洛清雪自顾自的道“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似乎已经改变了许多”？ 兰如是没有回答。 “那妳可知，我为何会变”？ 兰如是没有任何表示，她不问，她也不必问。 洛清雪还是自顾自的道“的确，以前的我的确是有些偏执，也很不懂事。因为那时的我，心中有激情，有希望，可现在呢，现在我还有什么？以前，我可以一个人苦苦相守，因为我心中还有对他的念想，但现在呢，我还有什么资格再去念想他” 原来，并不是她的人改变了，而是心中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这是不是便是人们常说的“哀莫大于心死”？ 原来，今日的洛清雪早已不再是昨日的那个洛清雪。 原来，虽然此时她的人还留在落雪谷，可是她的心却早已不在她自己身上。留在此处的，不过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此时的她，早已只是徒具身形。 “曾经的我，早已经随着他的离开死去了。此时的我，早已不再是昨日的那个我”。 往昔旧忆，早已不复存在。一切的一切，不过就只是青葱岁月中的一点斑斓过往而已。 兰如是只有苦笑。 抬头，阳光明媚。只是，望着屋外的阳光，她心里却忽然感到有些压抑。 或许她没有注意到，虽然天晴着，但今天的阳光却并不是很暖和，远方的天际甚至还浮现着几丝阴霾。 原来，天并没有彻底放晴。 都没有脚步声传来，门便被推开了。 也不知洛清羽已经在门外站了有多久了。 此时，他终于推开门走了进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答应我也答应 天亮时才睡，眯了不到一个时辰，洛清羽便被心情激动至极的端木轩生生给叫起来了。 昨夜酒醉，这会儿头正痛的要死，但端木就是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狂喜之情，一大早便跑来死缠着要让自己带他来聆风楼见一见洛清雪。 洛清羽虽然极不情愿，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遂端木轩一道前来。 只是，走到聆风楼院外的时候，他却多少犹豫了一下。虽说答应端木轩对妹妹的提亲请求，这件事是他在心中慎重考虑过无数次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可这个决定，他又如何能对小雪说得出口。 端木轩呢？ 不知为何，他此时似乎也变得有些犹豫起来。最后，只得踌躇着等在院外，等洛清羽先去探探洛清雪的口风。 或者说，他在等洛清雪的决定，等她听到这件事后做出的反应。 为了等这个决定，不管要他花费多少时间，不管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 一夜没睡，此时的洛清羽看起来实在不怎么精神，满脸倦意，完全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除了他的眼睛。 此时他的眼睛看起来布满了红血丝，目光也有些倦怠，不过却一如既往的沉稳，深邃。 是不是，只因为此刻他心里很平静，绝对的平静。 有那么一种人，当他在做出决定之前，心情会很烦躁，甚至踌躇不安，但一旦等他真正做出决定之后，他的心一下子便会平静下来。 洛清羽就是这种人。 所以，对于自己的决定，他从来不会后悔，也不会放弃。同样，不管他的决定有多艰难，但他却一定会毫不畏惧的去执行，去负责。 负责，岂非正是一个人最可贵的品质！ 而且，他不光只对自己的决定负责，他更会为自己的亲人，以及他身边所有与他相关的人负责。 负责，便是洛清羽的信条。他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件事都是出于负责。 不管是做为丈夫、哥哥、亦或者是落雪谷的少谷主，他都要担负起这每一重身份之后的责任，他也必须担负起这责任。 可是，看着眼前的妹妹和妻子，他又如何能忍心再将自己昨夜的决定对她们说出口。 洛清雪虽然在笑着，可她脸上的泪痕依旧未干。此时此刻，他又如何能再忍心伤害她？ 然而，他却又不得不说。 犹豫半天后，洛清羽只有干笑一声，呐呐道“小雪，天这么冷，怎么妳们这么早就起来了，也不多睡一会儿啊”？ 二女都不搭话，气氛似乎越发的压抑了。 目光所及，洛清羽不经意间瞧见了洛清雪脚下的饭盒，顿时一愣，随即略微皱眉道“怎么，妳们都已经吃过早饭了啊，我还正想叫你们去吃呢。对了，要不要再吃一些，听谢叔说，他昨儿个刚让人置办了一批新鲜的土羊肉回来，想必清炖的话味道定然很不错的”。 对于哥哥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洛清雪根本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 不过，自打洛清羽一走进来，她便一直静静的看着他。只是她的目光却显得很冷淡，甚至还带着几丝排斥。那样子，就好像刚刚走进来的这个人并不是她至亲的大哥，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只是，这种陌生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以前，她对大哥的态度本不是这样的啊。 是不是，相比起之前来，现在的她早已经变了，还是大哥他变了？ 又或者，是她和大哥，他们兄妹二人都改变了。 那这种改变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如今的落雪谷，似乎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然而，洛清雪清楚，洛清羽更知道，相比起从前，好多事情早已经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甚至，甚至就连原本最亲密无间的兄妹俩之间的感情也好像改变了许多。以前亲密无间的兄妹俩，现在却好像已经陌生了好多，甚至都已经有了隔阂。 就好像，之前的洛清雪，可以不理会一切，完全只凭着自己的意愿而活。那时的她，不过就只是一个青涩，甚至还有些懵懂的女孩，可现在呢？ 现在的洛清雪，她的内心又是什么样子的？ 她虽然一直都还是她自己，可其实，她也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这就是改变，但这种改变，又是谁造成的呢？ 是时间吗？ 又或者说，这便是所谓的成熟？ 只是，这未免也太过于突然了些，突然到让人完全没有一点准备便一下子发生了同时，也太过于残忍，残忍到让洛清雪那颗柔弱的心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接受，更不敢去面对。 洛清雪不说话，兰如是则直视着丈夫，直接了当的问道“不必没话故意找话，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洛清羽一呆，是啊，他到底想说什么呀？ 半天后，只得苦笑一声，歉意地看着妹妹，犹豫道“小雪，那那个昨天端木轩来谷里了”。 “我知道”，洛清雪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哥，直接打断道“而且，我也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啊”，洛清羽顿时一惊，同时心也一沉，沉默半晌后，问道“那你可知道，昨晚我已经”。 虽然早已鼓足了勇气，可是后面的话，他却无论如何也再难说下去。 “清羽”，兰如是直接叫了一声丈夫的名字，冷冷劝道“你不必说了，小雪她早就知道了”。 洛清羽沉默着，看着妻子，叹息一声，问道“妳已经对小雪说过了”？ 其实，这个问题他根本就不必问。 但兰如是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是，我刚刚已经和小雪说过了”。 “那”，洛清羽又看向妹妹。只见她神色如常，既不惊讶，也不愠怒，甚至就连刚刚的那一丝最起码的排斥竟然都没有了。 她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就只是一脸的淡漠，或者说冷漠，彻彻底底的冷漠。 或许，对洛清雪来说，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局面，她早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吧！ 妹妹当下的样子，让洛清羽有些讶异，甚至是生气。 刚刚他本已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妹妹的各种怒火，哪怕她哭、她闹、甚至跑上来打他几拳，踢他几脚，他都心甘情愿，他更不会怪她。 可如今呢，这又算什么 为何，她竟是连哼都没哼一声？难道她竟然她就真的一点都不反对，她甚至都不生气？ 洛清羽不明白。或者说其实他比谁都明白，但他却根本不愿意接受妹妹当下的这种态度。 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洛清羽感觉到了什么叫无助。 这一刻，他心里忽然好恨自己，他恨自己对局势的无能为力。做为大哥，眼看着妹妹心中痛苦不堪，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甚而至于，他还要在妹妹那早已破碎不堪的心头上，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再撒上一把盐。 这就是他这个大哥做出的事，他算是什么大哥啊？ 此刻，他心中的这种痛，这种茫然无措的感觉，若非是亲身经历过，谁又会明白？ 当洛清羽看着妹妹的时候，发现她同样也在看着自己，接着，她竟然笑了。 洛清雪不但笑着，而且笑的很甜美，此时此刻，她似乎竟连半点忧伤的神情也没有。她轻笑着道“对于我的婚姻之事，大哥你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吧，我没有任何异议，一切全凭你做主，只需到时候知会我一声就行了”。 “妳说什么”，洛清羽侧着耳朵，脸上已渐渐涌上了几丝怒意，他实在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 小雪她刚刚说了些什么呀？ 他很怀疑，他强烈怀疑，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真的是自己的妹妹？ 她真的就是曾经那个冷漠如霜的洛清雪？ 洛清羽甚至都已经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他努力找寻着，想在妹妹的脸上找出几丝感伤的情绪来，可为何，她却始终笑的这么甜？ 这种结果，实在让洛清羽无法接受。 本来还想再多待一会儿的，可眼下这种情形，莫说再多待一会儿，洛清羽根本连一个字都已不想再多说。 “也就是说，妳不反对”？ “是”。 “可是”。 “没什么可是，既然大哥你已经答应端木轩了，那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我也答应”。 “妳说妳答应”？ “是，我答应”。 “好，好极了”。 洛清羽甚至都已经想发火，想狠狠的质问妹妹几句，但终究，他到底还是强忍着满腔的怒气，用力甩了甩袖子后，转身，摔门而出。 洛清羽都没有意识到，自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妹妹甩脸色。 然而，他却不明白，他之所以生这么大的气，到底是因为妹妹还是他自己。 与其说他是因为妹妹的态度而发怒，倒不如说是他在对自己生气。 眼见得洛清羽已摔门而去，洛清雪却依旧还在微笑着。自始至终，她脸上一直都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可是，她的心呢？ 莫非此刻她真的很高兴 或许，此刻真正能懂她的，就只有她自己。又或者，甚至连她自己都已有些搞不懂自己。 兰如是呢？ 兰如是脸上连一丝笑意都没有，更多的，就只是叹息。 似乎一直以来，她就只是叹息着。可是她和洛清雪一样，她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叹息。又或者说，自己到底是在为谁而叹息，是丈夫、是小雪、还是她自己 兰如是目光低沉，一脸忧伤地注视着门口，也不知是在对望着已走出去的丈夫还是正站在门前的洛清雪。 良久后，她起身淡淡道“小雪，妳一个人静一静吧，我就先走了”。 洛清雪低垂着头，目光如水，如水般平和。 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抬头看兰如是都没看一眼。 她似乎依旧还在笑着，又或者说她脸上一直都在保持着刚刚的那种笑意。 就仿佛，这笑容已经完全定格在她脸上。 直到，出门后的兰如是顺手将房门关起来的那一刻，她那依然保持着微笑的双眸间却缓缓的流下了两行清泪。 “呜呜呜”。 窗外有风声呼啸而过。 不知何时，落雪谷远处山头间的几丝阴霾竟渐渐变得浓密了许多，不一会儿后，一片阴雾终于弥漫了过来。 北方的冬天，不光寒冷非常，天气更是变化莫测。 阳光只露了一下脸，天便又再次变阴了。 莫非，今天还要下雪吗？ 原来，这场雪还远没有下够，距离天晴，或者说天晴的日子实在还太远。 第二百二十六章 闭月坊的包子 一夜乱梦，林雨涵只感觉脑子里毫无头绪。 醒来的时候，她早已记不清梦里的内容，唯一还能感觉到的，就只是残留在枕头上的那几丝冰冷，莫不是她竟在梦里哭了吗？ 然而，她却有些茫然，因为她早已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因何而哭。 是因为杨晓风吗？ 想到杨晓风，她顿时觉得心头一阵酸涩。不过，在这酸涩背后，似乎却又隐藏着几丝淡淡的甜蜜。 于是，她便笑了。 不管一个人的心情有多糟，但只要她还能笑的出来，那便算不上最坏。因为，微笑总是能缓解愁绪，也总能让人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女孩本就感性，更何况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总是难免会有些冲动。 所以，不管昨夜曾发生过什么，不管杨晓风对她的态度有多冷漠，但这一刻，她已决定要去看他。 杨晓风就住在自己隔壁，想必这会儿，他都还没起床吧。 只是，推开了房门后的一瞬间女孩忽然就愣住了，窗户正大开着，屋中空空如也。除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之外，哪里有杨晓风的影子。 这大清早的，他会去哪里？ 她走过去伸手在被子里摸了摸，一片冰凉，昨夜这床上根本就没有人睡过 莫非，他早在昨夜就已经走了吗 莫非这一次，他又要像之前那样不辞而别？ 莫非，他对自己真的就没有丝毫的留恋？ 为什么，他总是要这样残忍 心碎的时候，人却早已感觉不到痛了 女孩还在笑，可是笑着笑着，她忽然就有些想流泪。不过，眼泪还没有流下来，忽听身后一人淡淡的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这大冷天的，也不多睡一会儿啊” 冷冰冰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感**彩。既不是责怪，更不是关怀，不过就只是一句最普通不过的问候而已。 然而，在林雨涵听来，此时这句最普通不过的问话却比这世上所有的甜言蜜语加起来都还要好听百倍。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立刻便笑了，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说这话的人，当然是杨晓风。 都不知道他是何时走进来的，林雨涵回头的时候，他已经在屋中央的方桌前坐了下来。 林雨涵嗔怪地看着杨晓风，虽然还在努力强装着不悦的神色，只是很快脸上便再也忍不住流露出一抹满心欢喜的笑容，声音更温柔的像是三月里的春风一般，柔声问道“这一大早的，你到哪儿去了呀”？ “嗯，这个”，杨晓风只是淡笑着冲林雨涵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林雨涵顿时感觉有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她这才注意到杨晓风手中提着一个袋子，忙笑问道“这是什么” “当然是早餐”。 “闭月坊的包子”？ “正是”。 “闭月坊”其实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坊，不过就只是个仅有一间门面的小店而已。在金陵这座满是琼楼高阁的风月帝都之中，实在卑微得有如一粒尘埃。 只因周围的屋宇越盖越高，如今去“闭月坊”的哪条小胡同已不足三尺之宽，在四周高楼的遮掩下，竟连月光也再难以照进这间陈年老店中来。去“闭月坊”的食客们自然也越来越少，最后都近乎绝迹了。 不过，店主人黄老头的心态却很好，非但没有因此而苦恼，反而为自己的店起了“闭月坊”这样一个雅名。 只是，不知有多少人能明白，在黄老头这份洒脱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无奈。 但若是仔细想来，无奈的又何止黄老头一人，世人尽皆如此，无一例外。几个每一个人都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着，谁又能逃得掉。 犹记得小时候，林雨涵最开心的事便莫过于去黄老头的店里吃包子了。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她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包子的味道，似乎也渐渐成了岁月过往里一缕模糊的曾经，若不是她遇到了杨晓风的话，可能她早已经都忘记了那家小店的存在。 前些日子，为了找寻杨晓风，她几乎翻遍了金陵城的每个角落，也正是在那时候，偶然路过闭月坊，于是她又一次走进了那个早已没落的小店里。 后来，她又带着杨晓风也去了一次。 可能林雨涵还不知道，她第一次带杨晓风去的时候，他立刻便喜欢上了那里。 或许是同样无奈且有些倦怠的心吧，以至于让杨晓风和黄老头竟然成了朋友，或者说熟人。 他喜欢闭月坊的那种氛围，那种小人物的安逸和平庸。 犹记得曾几何时，他也曾和心中的某个女子约定，成亲以后他们夫妻俩就开一家普通的小酒馆，他做伙计，她做老板娘。 多么朴实的梦想啊，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梦想，就只是一个愿景！ 可如今呢，就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景竟也变得如此奢侈。 说真的，他既不想做什么武林第一世家的世子，更不想做什么武林第一世家的女婿。 其实，他本是个性格柔和，或者说懦弱的人。他既不想承受以上两种身份带给他的殊荣与名声，也不想承担这两种身份背后的责任与伤痛。 他想逃避，他只想做一个最普通最普通的平凡人，去过最普通最平凡的生活。 可是，为何命运却偏偏要强加给他这许多。他想逃，可却怎么也逃不掉，命运早已为他做好了安排，以至于让他连半点自己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是不是，命运总喜欢捉弄于人呢？ 所以，尽管他不愿，可他却只能去面对，去承担。 想到这里，他就只能在心里苦笑。 林雨也笑着，渐渐的，竟然已笑出了眼泪。 虽然就只是几个最普通不过的包子，可是她的心却早已被感动的快要融化掉了。 第一次的，他让她感觉到了温暖。 第一次的，他对她的态度不再只是冷漠和排斥。 是不是，这便是他给自己的希望，是他开始学着，或者说试着接受自己的开端？ 下一刻，杨晓风竟仿佛也笑了一下。虽然很短，但他的确是笑了。 就是他不经意间的这轻轻一笑，让林雨涵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甚至，甚至就连曾经他带给她的那些委屈和冷漠，在这一刻，竟仿佛也变成了一种甜蜜的回忆。 不管他以前曾如何待她，可此时早已经不再重要了。 一切，都只因他此刻这错觉般的一笑。 杨晓风也的确在笑，他淡淡的笑问道“包子还热着，妳要不过来吃”？ “吃，当然要吃”。 其实他根本就不必问的，因为林雨涵早已跑过来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就像是害怕他忽然会凭空消失一样，她几乎是抢过了他手中的包子，也顾不得女孩的矜持和文雅，立时便大口大口狂吃了起来。 杨晓风依旧还在笑，只是笑着笑着，心中却渐渐酸楚了起来。 他心中忽然多了几分幻想，此时此刻，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倘若她倘若她是洛清雪，那该有多好！ 聆风楼里本来是没有厨房的，但在他回到落雪谷不久后，洛清雪愣是缠着洛清羽让他安排谢山叫人在她卧室旁的一间偏房里加了灶台及一切锅碗器具。同时，她又缠着兰如是学了好一阵子的厨艺。 于是乎，隔三差五的，洛清雪便要下厨一趟，亲手做出一些勉强能算得上是菜的“菜”来，做给他吃。至于味道嘛，虽然实在不敢恭维，但吃在他嘴里，却感觉比这世上所有的美味佳肴加起来还要可口万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洛清雪自己尝过她做出的菜，总之每次她自己都不吃，老是就只坐在旁边看着他一个人吃。而他，也一向吃得是有滋有味。 可这样的日子，如今却再也不会有了啊。 原来，一切终究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所有的所有，从此后只怕再也无法再回到从前。 包子本来就不多，只是一口气，林雨涵便已将手中的包子完全下肚。一抬头，她这才发现杨晓风正用一种略带着几分惊讶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女孩当即一呆，脸色也微红了几分，有些不好意思的柔笑道“呃那个，杨大哥，你看，包子全都让我一个人吃了，不知你吃过了没有啊”？ “我已经吃过了”，杨晓风仍是淡淡的一笑。 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吃过。 “哦，这样啊”，林雨涵神色还是有些不太自然，红着脸道“反正包子也没有了”。 “是没有了”。 林雨涵目光如水，眨了眨眼，道“看今天天色晴爽，要不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吧”。 “今天天色晴爽吗”？ 杨晓风转头，盯着外面看了许久，随即缓缓摇头道“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为什么”？ “我看马上就要变天了，说不定待会儿还会有一场大雨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林雨涵两眼发着光，像个兴奋的小女孩一样，拉起杨晓风的胳膊就往外跑。 杨晓风也不拒绝，任由林雨涵拽着自己的胳膊，随她一道往外走。 林雨涵三步并做两步，一下子就跑出了屋子，这才在院中站定。 一阵暖风吹来，吹在她年轻的脸上，竟有几分春日的气息。 接着，女孩缓缓闭上了双眼，仰起头，深深呼吸着，一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快极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没有尽头的路 远天的白云，明媚的阳光，和煦的微风，以及站在她身边的这个男子。 这一刻，林雨涵对这种状态满意极了。 只是，或许她还没有注意到，在远空那皎洁的云朵下面，却隐隐掩藏着几丝淡淡的阴霾。 杨晓风站在林雨涵身后，目光正望着远空的那几丝阴霾，不一会儿后渐渐皱起了眉头。 “对了……”，良久，林雨涵忽然睁眼，转头笑着道:“你刚刚说待会儿说不定还会有场大雨呢”？ 杨晓风默认。 “可你看天色这么好，哪来的雨啊”？ 杨晓风不语。半晌，淡淡道:“妳不是说想出去走走吗，那走吧”。 说完再不停留，径直往院外走去。 “对对对，是要出去”。 林雨涵像个小雀儿一样，小跑着跟上来又一把拉住了杨晓风的胳膊，随即还冲着他一阵傻笑。 “杨大哥，你知道吗，有个人想见你很久了，已经催过我好几次了，今天我就带你过去……”。 杨晓风脚步微顿，不过很快又重新走了开去。 他既没问是谁想要见他，也没有问为什么要去见那个人。 既然心中早已知道，又何必再问? 院门口，一辆马车早已准备停当，车夫是个很魁梧的中年汉子，看样子，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阵子了。 见林雨涵二人走出来，车夫赶紧低头笑着打招呼道:“圣女”。 林雨涵神情淡漠，连头都未点一下， 杨晓风更是连看都未看车夫一眼，脚步未停，径直从其面前走了过去。 车夫倒也知趣，对林雨涵打完招呼后，又赶紧笑着冲杨晓风点头道:“公子好”。 本来杨晓风已经走过去了，却忽又停下脚步道:“是你”？ 车夫有些惊异，讶道:“公子认得我”? 杨晓风当然认得他，记得那次缥缈峰武林新秀会后，他去落雪谷的路上，面前的这个人还载过他一程呢。 至于他的名字，杨晓风更是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听说过。 其实，纵然是放眼整个江湖，不知道风月教十二魔肖护法之一铁马金戈的人恐怕实在不多。 金戈笑着道:“难得公子还记得在下，我们教主非常仰慕公子的才学品格，同时也很想找个机会感谢那次公子在缥缈山下替圣女解围之恩，怎奈却一直无缘得见。所幸，听说公子这次来了金陵，教主他便日盼夜盼，盼着能与公子你见上一面，只是教主实在有太多杂事要处理，一直走不开，就只好叫我来接公子过去，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第一次的，林雨涵对金戈投去了几丝赞许的目光。她已经注意到，在听了对方的这番话后，杨晓风竟仿佛笑了笑。 可是，他本不是一个很喜欢笑的人。至少，在相忘楼的这段时日里，她从来就没见他笑过。 她多少有点意外，这个平时看起来极其老实木讷的金戈，竟也能说出这样一番漂亮的话来。 “仰慕我的才学品格……”，杨晓风笑着，自嘲地笑着，道:“先生说你们教主仰慕我的才学品格，并且在很早之前就想见我了”？ 金戈点头道:“是啊”。 杨晓风淡淡的问道:“为什么”？ 金戈不解，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教主想要见我。风月教教主何等人物，我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去和他见面”？ 林雨涵本在一旁静静听二人的谈话，此时听到杨晓风这样说，顿时脸色大变，急道:“杨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 相比起林雨涵来，金戈就淡定多了，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大笑着道:“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放眼整个江湖也难找出一二，怎可如此贬低自己呢”？ 这话实在不好笑，但杨晓风却好像觉得这话很好笑一样，竟忍不住笑道:“你说我是个青年才俊”？ 金戈很是坚决地点了点头，道:“当然”。 “那为什么我自己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杨晓风这个人怎么如此奇怪，竟总是在不断的嘲讽自己。 “这个嘛……”，金戈还在笑着，但却多少已有些尴尬，遇到杨晓风这样一个人，他只有干笑着道:“前次替圣女解围的时候，公子明知对方是缥缈峰的人，可你还敢在对方家门口找人家的晦气，就这份魄力，放眼整个武林，又有几人。所以，不能说公子你是青年才俊，更确切一点应该说是英雄豪杰才对”。 “英雄豪杰……，哈哈……，英雄豪杰……”。 杨晓风笑的更大声了。 可是，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些什么。 总之，他大笑着道:“很好”。 金戈疑惑道:“什么很好”？ 杨晓风笑着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是个英雄豪杰”。 金戈试探着问道:“那我们教主的邀请呢，公子去不去”？ 杨晓风再不看金戈一眼，脚下更不停留，大步从其面前走过，边走边道:“你们教主一片盛情，我若不去的话，未免也太有点不明事理了吧”。 林雨涵一呆，瞟了一眼金戈后，赶紧跟上了杨晓风。 “也就是说，公子会去的是不是”？ “当然”。 “公子不用坐车吗，莫非是想就这样一直走着去”？ “当然”。 “那公子什么时候能到”？ 此时，杨晓风早已在十步开外，只是他说的话却依旧清晰非常，淡淡的反问道:“不知你们教主什么时候有空”？ “只要公子你来，教主随时都有空”。 “很好……”，杨晓风和林雨涵此时已在另一进院落拐角的转弯处，转过拐角，外面便是长廊。当他的身影都消失在长廊上很久后他的声音才又传了过来。 “请先生转告你们教主，就说杨晓风该到的时候，自然就会到了”。 金戈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望着杨晓风和林雨涵二人的背影，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叹息还是在嘲讽。 宽阔的走廊间，竟就只有林雨涵和杨晓风两个人走着。 这里的人呢，这里的其他人都哪儿去了？ 这里本是暗夜狂欢的天堂，每天晚上，这里最少都要接待不下三千位客人，可此时，这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人，竟像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一样。 原来，在这四处充斥着狂欢的相忘楼里，更多的却是孤寂和落魄。 是不是，这里只属于黑夜？而此时，恰好正是白天。 狂欢早已在昨夜结束，现在，这里只剩下狂欢之后的孤寂。这让这里的气氛更加空虚，同时也更加落寞。 这世上，总是有这么一种人，他们永远只喜欢在黑夜里活动，就像是暗夜精灵的化身。 他们不喜欢阳光，也讨厌阳光。 杨晓风呢，他是不是也是这种人？ 绝不是。 虽然，在过去的无数个漫漫长夜里，他也曾倚窗独坐，静静等待。 虽然在那些孤身一人独自守候的日子里，他早已适应了黑暗，他更已习惯于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里。 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根本不喜欢黑暗。他甚至讨厌黑夜。 他真正守护的，其实是黎明，以及黎明之后的阳光。 或许，正是因为他心里装着阳光。所以，他笑起来的时候才会灿烂的像阳光一样。 只是，他却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已有多久没有那样笑过了。 走廊很宽，也很长。这一路走过来，竟仿佛是没有尽头一般。 可是，杨晓风走得却一点也不急，更不快。 不管是任何时候，不管走在怎样的路上，他的脚步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很平稳，也很沉缓。 就仿佛这世间已没有任何能够让他着急的事。 只是，若一直就只是保持着这样的速度走下去，不知何时才会走到路的尽头? 又或者，他走的本就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呢？ 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走着。因为他心里清楚，只要路还在，只要他还在走，不管多远的路，总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刻。 只是，等这条路结束的那一天，他又能再做些什么? 是消沉，是堕落？ 亦或者是再次找一个，重新开始? 原来，人生最可怕的事并不是你看不到终点和希望，而是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因何而行。 是你在到达终点后一下子失去了目标的那种无措感。是你再也找不到出发的理由时的那种惶恐，那种茫然。 林雨涵静静的跟在杨晓风身后，同样走的很慢。 不知从何时起，她早已经习惯了跟在他身后的这种感觉。就这样悄悄的注视着他的背影，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杨晓风已经停了下来。 杨晓风忽然停了下来，不过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其实，妳本可以乘车的”。 “什么”，林雨涵没有听清楚。 杨晓风已有些冷淡道:“既然有人来接了，为什么妳还要跟着我一道走这许多路”？ 林雨涵问道:“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走路”？ 杨晓风反问道:“为什么妳一定要跟我走着去呢”？ “为什么我就不能跟你一道走着去……”，林雨涵狡黠的笑道:“若是没有我带路，在不清楚具体位置的前提下，你知道怎么走吗”？ 杨晓风摇头，道:“不知道”。 林雨涵一努嘴，道:“那不就结了”。 杨晓风淡淡道:“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但我却知道，要从这里走过去见妳爹的话，路程一定不会太近。若是我们就这样走着去，只怕一天也走不到”。 “那又如何”？ 林雨涵笑着道:“一天走不到就用两天，两天走不到就用三天，反正我爹也不急。听你这话的口气，不会是急着要见我爹吧”？ 杨晓风又开始缓缓往前走，边走边道:“我不急”。 林雨涵跟在他身后，也边走边道:“既然我们都不急，那也就是说，不管是一天两天，还是三天五天，我们只要慢慢走过去就是了，反正，总会有走到的时候。而且，我们这一路走过去正好放松一下心情，你说是吧”。 杨晓风微微笑了笑，再不搭话。 两个人就这样慢慢的走着，终于，片刻后终于出了相忘楼。 宽阔的街面、喧闹的早市、熙攘的人群、来去匆匆，络绎不绝的车马、飘香的茶点。 又一次，杨晓风走进了红尘里。 他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内心充满了温馨与安逸。 他本就是个小人物，所以，他喜欢这种小人物的生活。 “咕嘟……”。 空气中飘来的香味，顿时又让林雨涵咽了咽口水。似乎她已经忘记，自己刚刚都已经吃过了。 转头看去，杨晓风正淡淡的轻笑着。 看到这里，林雨涵自己也不觉浅笑了起来。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笑容，却忽然让杨晓风一阵没来由的心痛。 第二百二十八章 答应，没答应 端木轩还在等。 洛清羽才刚刚从聆风楼的院门里走出来，就看到了他。 只是这会儿，他明显已经等的有些焦急了，见洛清羽一出来，立马就跑上前来，问道:“怎么样，清雪答应见我了吗”？ 洛清羽正在气头上，闻言，冷冷道:“没有”。 “没有”？ 心里满满的期待瞬间落了空，端木轩顿时愣在了当场。半晌，问道:“大哥，你不是都答应我对清雪的提亲了吗，怎么清雪她……”？ 洛清羽冷哼一声，慢慢说道:“的确，我的确是答应你对小雪的提亲请求了，但毕竟我是我，小雪是小雪。我答应了，不代表她自己也同意”。 其实，洛清雪本人刚刚也已经同意了，只是端木轩还不知道，而洛清羽也不想让他知道。 对洛清羽来说，这是一种多么奇怪，又多么矛盾的心理啊。 接下来，他又该怎么办？ 虽然他自己已经答应了端木轩对妹妹的提亲请求，可他心里却希望妹妹能反对自己的决定。然而，当妹妹自己也同意了的时候，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端木轩一下子泄了气，低声道:“你是清雪她大哥，既然大哥你都已经答应了，那你怎么不劝劝清雪啊”？ 洛清羽冷淡的脸上立时闪过一丝怒意，面无表情的道:“虽然我答应了你，虽然我是小雪的亲大哥，但我却不能替她做下任何选择，我更不能强迫她去走我为她安排好的路”。 端木轩急了，追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洛清羽思虑良久，道:“你先回去吧”。 “回去……”，端木轩微微皱眉，道:“回缥缈峰”？ “当然”。 端木轩望着面前的院子，心早已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不知从何时起，聆风楼里的那个女子，完全已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 “是啊，是该回去了”，最后看了一眼聆风楼后，端木轩低笑着，大步而去。 直到端木轩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洛清羽也没有动，似乎……竟似乎连一点要为端木轩送行的意思都没有。 洛清羽心中本是愤怒非常，但不知为何，最终却也只是幽幽叹息了一声。 正打算走，忽听身后一人轻声道:“你刚刚本不该生气的”。 洛清羽头也不回，冷淡道:“莫非妳不懂，我是因何而生气”？ 兰如是走过来在丈夫身旁站定，看着他，柔声道:“我懂”。 “那小雪呢”？ “她也懂”。 洛清羽先是一呆，随即皱眉道:“小雪她真的懂我的用意”？ 兰如是淡笑着点了一下头，道:“小雪的性子怎样，难道你这做大哥的还不清楚吗。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也是个懂事的女孩”。 洛清羽冷冷道:“的确，我以前的确以为我清楚小雪心中的想法，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小雪她已经变了”。 兰如是当即摇了摇头，涩声道:“小雪从来都没变。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一直都是她，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她没有丝毫改变过”。 洛清羽冷笑道:“你说小雪她没变”？ 兰如是缓缓点头，道:“是”。 “那她……”？ 兰如是苦笑一声，道:“小雪她没变，她只是成熟了许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谁都难免会成熟那么一些的”。 洛清羽又是一呆，愈发皱眉道:“那她却为何还要假装着强颜欢笑”？ “因为她心里有太多的苦和痛……”。 兰如是黯然叹息一声，幽幽说道:“因为她心里难受的要死，可她却不想让你为她担心，她害怕加给你太多的负担你承受不了。所以，虽然她的心早已经碎了，可她却还一直在你面前假装着坚强”。 一阵冷风袭来，无边的大雾顿时将整个落雪谷完全吞没。 洛清羽抬头，想努力看清方向，只是目光却也被浓雾缓缓淹没。 天地间，唯余下了他那一声失落的叹息，随浓雾渐渐传远了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下雪了 金陵。最新章节阅读 不知是不是因为金陵城实在太大，还是因为要去的地方实在太远了，以至于从昨天早晨出发到现在都快两天了，杨晓风和林雨涵二人居然还是没有走到。 这段路确实是有些长，但两天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呀，若是一直走的话的确也可以走很多路了啊。 只可惜，他们两人其中有一个是女孩。 这一路走过来，林雨涵至少已逛过六处坊市、进过八次酒楼、在制衣铺中买过十二次衣服、在路边摊前停留过二十次、另外，还至少已看过九场杂耍表演。 而杨晓风这时俨然已成了她的搬运工。因为此刻他身上最少已带着七个满满的包袱，重量加起来大概已快有六十斤。 说真的，他这会儿忽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当时乘金戈的马车该多好。 以前总听说女孩子买东西的时候是永远不会累的，杨晓风今天总算是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走着走着，前面似乎又有一家不错的铺子，林雨涵顿时眼睛一亮，直接一下子就冲了过去，临了还不忘唤杨晓风道“杨大哥，你快点啊，怎么走这么慢呀”。 杨晓风只得暗暗叫苦，看来待会儿他身上的重量又得再加上几斤了。 又满意的买下了一件裘皮长袍后，林雨涵总算是稍稍消停了一会儿。 眼见得店伙计麻利的将衣服包了起来，杨晓风心中已有些害怕起来。s 所以，一向很少主动说话的他，这次难得开口道“那个……雨涵，妳看外面这么冷，要不这件衣服妳就直接穿着吧，就不要再打包了”。 “外面很冷吗，我怎么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林雨涵似乎是在故意装傻。 杨晓风苦着脸道“妳不觉都快要下雪了吗”？ “要下雪了吗”？ 林雨涵先是朝门外看了看，随即转头看着杨晓风，很是无辜的嘀咕道“不对啊，杨大哥，这天明明不冷啊。你看你穿的这么薄，可怎么我看你却还在流汗呢”。 杨晓风只感觉眼前一黑，就差没吐血了。 好在店伙计及时劝道“姑娘，妳看这位小哥虽然在流汗，可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妳们女孩子怎么能和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比呢。再说了，妳看这大过年的，万一要是冻着了，得个风寒什么的，也不太好吧”！ “嗯……”，林雨涵连连点头道“老板这话貌似有些道理，那这件衣服我穿着好了”。 在店伙计同情加了解的眼神中，杨晓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啊，对了……”，林雨涵刚穿好衣服，忽然咋呼一声道“我怎么给忘了呀”。 杨晓风被吓了一跳，紧张道“怎么了，你又要干什么”？ “来不及了……”，林雨涵已直接往外冲，边跑便嚷叫道“今天都是腊月二十九了，我们得赶紧赶过去，不然就赶不上晚上的年夜饭了”。 “腊月二十九了吗”？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这一年竟就这样结束了。 一瞬间，无限思绪忽然从杨晓风心中涌了出来，顿时让他有一种黯然神伤的感觉。 “杨大哥，你还在发什么愣呀，赶紧走啊”。 “哦……”。 “哎呀”，跑得太快了，林雨涵一时没注意到脚下，差点直接就被门槛给绊倒，好在她闪得快，这才没有扭到脚。 “妳没事吧”，杨晓风一急，赶紧上前，正欲伸手去扶她，只是林雨涵早已经自己稳稳的站好了。 看着他的举动，女孩立时心中一喜，柔声笑着道“杨大哥，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杨晓风瞬间面无表情。 是不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又刺激到他了？ 望着眼前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他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落魄感。 不知为何，他心里更一下子有了太多的困惑。也不知道这些行色匆匆的赶路人，到底是要去哪里呀？ 他们这些人，是不是从未停留过？ 而他自己，是不是也和这些人一样，一直在努力找寻着一个归属？ 只是，天地虽广阔，可是这偌大的天地间，哪里又才是他的归属呢？ 不再去理会林雨涵，杨晓风忽然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孤寂和冷漠的表情，下一刻，缓缓抬脚向前走去。 林雨涵脸上神色顿时一暗，片刻后又像之前那样跟在了他身后。 逛了这许久的路，她终于像是有些累了，嘟囔道“从这里到我们要去的地方，至少还有十多里路程，要是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什么时候才会走到啊”。 杨晓风淡淡道“那坐马车吧”。 林雨涵抱怨道“可这里哪来的马车啊”？ “那妳说怎么办”？ 林雨涵眼珠子骨碌一转，忽然跑到杨晓风面前，笑眯眯的道“要不，你背着我走吧。我知道你轻功不错的”。 杨晓风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且不说这一路来他同样也走了这许多的路，就单说此刻他身上这将近六十斤的包袱，实在已经够他受的了。 这姑奶奶可倒好，居然还要让自己再背着她走，这也太有些折腾人了吧。 林雨涵催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啊”？ 杨晓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苦着脸看了看林雨涵。他有心想说“亏妳想得出来”。 林雨涵垂着眼，可怜兮兮的问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杨晓风假装没看见女孩的表情，根本就不理她。 林雨涵见他半天没反应，顿时不悦道“怎么不说话啊。还有，你这什么表情啊”？ 杨晓风伸手费力地擦了擦头上的汗，道“那个，雨涵啊，妳看咱又不急，要是妳累了的话，就我们就先找个客栈住一晚吧，明天再走。妳说这大白天的，我背着妳一个大姑娘在街上走动像什么样子”。 “哼……”，听他这样说，林雨涵当即冷哼一声，跺了跺脚后，快步往前走去，远远的，只听她愤愤的嘀咕道“不愿意背我就直说呗，扯这么多干什么呀”。 看她此时走得这般飞快，很明显，刚刚那副柔弱疲累的样子完全是假装的喽。 杨晓风尴尬的站在原地，心里极其不淡定。不知为何，对于眼前的女孩，他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恰在此时，忽然有几片白羽从眼前飘了过去。 杨晓风略微一呆，抬头时，一场鹅毛大雪霎时已弥漫了整个天空。 这是金陵城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杨晓风站在雪中，望着漫天飞雪，也不知想到什么了，忽然感觉林雨涵刚刚带给自己的那几分柔情瞬间已消失殆尽。 雪花呼啸着，尽数打在他的脸上。仿佛只在一瞬间，他的身子已完全凉透。 是不是，他的心也开始一道跟着下雪了？ 第二百三十章 除夕前夜（上） 落雪谷。 聆风楼里。 窗外飞雪漫天，都不知道这是今年的第几场雪了。 窗户正大开着，洛清雪又站在窗前，这一刻，她只感觉思念也有如这漫天大雪一般，已完全占据了她的整个身心。 今天已经是除夕前夜。 记得去年的除夕，是她这些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除夕，去年的那餐年夜饭，也是她吃得最温馨的一餐年夜饭。 因为去年有杨晓风？ 时光如昨，岁月就如隔日之期。转瞬间，又是一年，又是一次除夕。 只是同样的除夕，她今年却一点也不快乐。 想想也是，身边没有了他，她又如何会快乐呢。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他已成了她的全部。 面对着屋外的寒雪，洛清雪轻声呢喃道:“风，不知今年的除夕夜，你又是和谁一起过的呢”？ 缥缈峰。 这一年的除夕夜，缥缈峰也下了一场大雪。 虽然天气冷的要死，但端木轩心里却暖暖的。 今晚黄昏时，他才刚刚从落雪谷赶了回来。一回到缥缈峰，他立刻便迫不及待地把洛清羽已答应了他向洛清雪提亲的这个消息告诉了叔叔。 端木敬虽然感觉有些意外，但脸上却表现得极其平静，冷淡的问道:“你说，洛清羽答应的很干脆”？ 端木轩高兴的点着头，道:“是啊”。 “奇怪”，端木敬像是在点头，又像是在摇头。 端木轩疑惑道:“叔叔你在说什么” 端木敬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思虑片刻后，猛然转头，目光凌厉的注视着端木轩。 端木轩当场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嗫嚅着开口道:“叔叔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端木敬目光如水，阴狠狠的问道:“洛清羽一向为人木讷，处事更是瞻前顾后，可听你说，他这次却答应的很干脆”？ 端木轩想的不多，直言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不像是洛清羽做事的风格啊……”，端木敬心里虽有些疑惑，但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遂一摆手道:“没什么。对了，你这次有没有见到洛文斌”？ 端木轩惊了一下，赶紧道:“没有”。 端木敬双眼忽然危险的一眯，随即转身背对着端木轩道:“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端木轩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叔叔的样子，只好躬身行了一礼道:“侄儿告退”。 端木敬忽又问道:“对了，洛清雪本人是什么态度”？ “清雪她……”，端木轩凄笑一声，自嘲道:“她还会有什么态度”。 “我知道了”。 端木敬声音中似乎再没有一丝感情波动，淡淡道:“轩儿你放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这样吧，过些时候，你再去一趟落雪谷”。 端木轩脚步微顿，随即快步而出。 随着房门关上，屋中似乎就只剩下了端木敬一个人。 站立了一会儿后，他缓缓走到窗前，只见外面大雪纷飞，一时间竟仿佛已让他看的呆了。 渐渐的，夜色竟已浓。 就在这清寒的夜色下，忽听身后的黑暗中一人冷冷的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这声音飘忽不定，竟一时让人分不清楚究竟是从何处传来的。 而且，自始至终，并没有人走进来。那这说话的又是谁？ 莫非是鬼？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端木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身子似乎也微微颤抖了一下，就好像他在极度恐惧着什么。 是什么竟会让他如此害怕？ 莫非这世上真的有鬼？ 其实不是，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但端木敬却非常清楚，说这话的人远比恶鬼还要可怕千倍万倍。 他也不回头，同样冷冷的答道:“洛清羽已经答应了”。 “那洛清雪呢，她有没有答应”？ “没有”。 “你要让她答应”。 端木敬苦笑一声道:“怎么让洛清雪答应”。 那声音道:“这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 端木敬只有回头，苦笑着回头。 屋中已坐着一个人，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中的男人。 此刻，他正坐在桌前，细细的品味着手中的茶水。 轻轻呡了一口手中的茶，黑衣人有些陶醉道:“特制的信阳毛峰，味道还不错”。 端木敬问道:“你喜欢”？ 黑衣人笑着道:“我喜不喜欢无所谓，关键是你喜不喜欢”。 端木敬也笑着道:“怎么说”？ 黑衣人举杯朝端木敬示意，仍旧笑着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若是你想一直都能享受到这么好的信阳毛峰，就必须做好我交给你的事。否则的话，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端木敬脸色顿时一僵，随即却很快又再次笑了出来，只是实在已笑的有些勉强。 “我明白”。 “我知道你的确明白，而且一直都很明白”。 端木敬忧虑道:“现在，几乎所有的事态进程都在朝着我们预想好的方向在发展，只有一件事有点棘手”。 “晓风”？ 端木敬点头承认，道:“就是他”。 黑衣人冷冷的看着端木敬，声音同样也冷冷的，略带着几丝嘲讽，质问道:“莫非你害怕晓风有一天会来杀了你”？ “不是……”，端木敬缓缓摇头，失笑道:“杨晓风就算再能，但他也不过就只是一个人，又不是神。在这缥缈峰顶少说也有三千人，除非他是鬼，不然，我实在想不出他如何能来杀了我”。 黑衣人冷笑道:“虽然你嘴上这么说，可你心里却对晓风怕得要死”。 “不错，我是害怕杨晓风……”，端木敬竟也不否认，道:“不过，我并不是害怕杨晓风会来杀我”。 “那你在害怕什么” 端木敬淡淡道:“我只是在想，只要杨晓风还活在这世上一日，那我们想通过迎娶洛清雪进而达到全面控制落雪谷的这个计划，只怕难免会产生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虽然当日在落雪谷，杨晓风眼看着妹妹被洛文斌杀死在他面前，但不管怎么说，毕竟当日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是洛清雪的父亲洛文斌而不是洛清雪本人”。 黑衣人目光晦暗莫名，细细品着手中的茶水，半晌，淡淡道:“你的意思是，因为晓风的缘故，洛清雪还会像十多年前那样，一直偏执地为他苦等下去”？ 端木敬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哈哈哈……”。 黑衣人一阵极其嘲讽的大笑，随即道:“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一次再不会像十年来那样了。洛清雪今年都已经二十八岁了，纵然她还想等，可她还能再等几年。所以这一次，她一定会答应你侄儿的提亲，除此之外，她已再没有别的选择”。 端木敬也笑了笑，嘲笑。 可是让发笑的却并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他嘲笑的人其实正是他自己。 他笑道:“还有一件事……”。 不等他说完，黑衣男子便直接打断道:“你是指晓风那日离开落雪谷后，被风月教教主林雄的女儿给救了这件事”。 “是” 黑衣人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淡淡道:“这件事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但有件事主上或许还不知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除夕前夜（下） “你派去追杀晓风的那十多名杀手”？ “是”。 虽然黑衣男子早已经知道了结果，不过却还是再次问道“结果如何”？ 端木敬心中顿时一凉，身子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良久才道“一个都没有回来”。 “很好”，黑衣当即喝了一声彩，竟像是欣赏道“在那种情况下他还有那等战力，看来我们之前还是低估晓风的实力了”。 端木敬担忧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黑衣人反问道“什么怎么办”？ 端木敬忧虑道“风月教本就与我们势力相当，如今又添了杨晓风这一大助力，只怕日后会成为我们一统江湖大计的最大阻碍”。 黑衣人忍不住笑问道“你还是担心林雄会重用晓风吗”？ 端木敬讶道“难道不会，毕竟主上你自己也说了，杨晓风的实力的确很强”。 黑衣人了然笑道“我早就说过，林雄是绝不会重用晓风的，甚至还会杀了他，只是顾及到女儿的感受，不好直接下手而已”。 端木敬一阵沉默。良久，冷冷开口道“林雄会不会重用杨晓风我一点都不关心。现在，我只希望能像我们之前预想好的那样，因为杨晓风的缘故，林雄的女儿会强逼着父亲替她的野男人向落雪谷复仇，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坐收渔人之利了”。 黑衣人刚刚喝了一口茶，闻言一下子全喷了出来。他阴冷的目光，直直的注视端木敬，随即摇头失笑道“我想不通，你怎么会有如此幼稚，甚至说是可笑的想法，难道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了”？ 端木敬怒道“你竟说我的想法很幼稚”？ 黑衣人再次失笑道“不是很幼稚，是相当幼稚”。 端木敬的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手也已紧握成拳。可是，他却根本不敢有一丝其它动作，甚至连任何一点多余的想法都不敢有。 只怕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解他眼前之人的可怕。 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鬼，一个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 或者说，就是地狱最深处的恶鬼的可怕程度也及不上眼前之人的万分之一。 黑衣人看着端木敬，就只是看着，脸上甚至还带着几丝笑意。 下一刻，端木敬刚刚握住的拳头忽然又缓缓松开了来。 是不是，此刻心中的恐惧已将他完全击溃？ 黑衣人冷笑着补充道“我之前就已经说过，纵然林雄的女儿是对晓风有些好感，可林雄是何等人物，就因为女儿的几句话便会贸然向身为武林第一世家的落雪谷出手，莫非你认为林雄会是个白痴”？ “这世上的确有很多白痴，但林雄却绝不是白痴”。 黑衣人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也就是说，你才是白痴了”？ 端木敬顿时又大怒，牙齿已咬的吱吱作响，然自始至终却再没有吭一声。 屋外冷风阵阵，不知不觉间，刚刚的大雪竟已变成了暴雪。 黑衣人还在不断地喝着早已冰凉的茶水，神色间，似乎非常淡定，也非常轻松。 端木敬却一点也淡定不下来，非但不淡定，甚至已是心急如焚。 黑衣人忽然问道“你似乎很紧张”？ “不错”，端木敬焦虑道“杨晓风一日不除，我寝食难安”。 黑衣人笑问道“你为何会如此紧张”？ 端木敬急道“我只想知道，接下来我们又该怎么办”？ 黑衣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轻松一笑道“难道你忘了，接下来的事，我们早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端木敬终于也放松了些，追问道“那还需要我再做些什么吗”？ 黑衣人再不搭话，慢慢起身，平和的目光缓缓向外望去。 端木敬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但见暗夜如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唯有阵阵风声传来，如诉如泣。 黑衣人忽然道“可能你不知道，我早就想对风月教下手了，只是一直缺一个契机”。 端木敬完全放松了下来，也笑着道“现在，正好有一个最合适的契机”。 “晓风吗”？ “不然呢”？ 端木敬接着道“杨晓风就是一个灾星，他走到那里，便会将厄运带到那里。清水山庄是这样，落雪谷更是这样，风月教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黑衣人细细品味着端木敬的话，过了一会儿道“那你说说，若要想除掉晓风，进而再对付风月教，从哪里下手最好呢”？ 端木敬一片茫然，一时沉默着。片刻后，苦笑道“风月教与缥缈峰势力相当，要想对付风月教，谈何容易！” “可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晓风就是对付风月教最好的契机”。 端木敬微微摇头，叹息道“可是，说到底杨晓风现在终究还不是风月教的人”。 “那我们就按之前商量好的，让他彻底成为风月教的人”，黑衣人已抬脚背对着端木敬缓缓往外走，边走边道“对付风月教的第一步，便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晓风是风月教的人”。 “莫非我们之前制定好的计划现在终于要实行了吗”，端木敬猛然转身，正要再问些什么，只是身后却早已没有任何人影。 刚刚的黑衣人，就如鬼魅般凭空消失了。 门还是好好地关着的，窗户也没有开。可黑衣人究竟是如何离开的？ 莫非这房间里竟然还有暗道？ 又或者，刚刚的那人真的就是个鬼魅。 忽然，黑衣人的声音又从黑暗里传来，无比清晰的传入了端木敬耳中。 “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你侄儿去落雪谷提亲的同时，我已经命令九幽老怪行动起来了。过了这么久，想必晓风的元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现在，也是时候找点事给他做了”。 夜浓如墨，风已停。 雪静静的下着，不知不觉间，雪势竟又加大了几分。 冬日的雪夜里，似乎，就连天地也已渐渐睡去。 然而，却还有太多人，尤自还在寒夜里空守着，守着那个不确定的明天。 明天已是除夕。 除夕，本是一个合家团聚的日子。 旧的一年在这一天彻底结束了，同时，新的一年也在这一天开始。 既然是新年伊始，是不是对于某些东西，也该学着放下了？ 其实，对大多数人来说，也的确是这样。 但总还有一小部分人，依旧还深陷在曾经的伤痛中，无法自拔。 昨日的伤口依然还是如此的清晰，昨日的回忆似乎也如这伤口一般，无法忘怀，更无法抹去。 于是，这些人便在这痛的令人撕心裂肺般的回忆中偏执地等待着。甚至到最后，有些人早已迷失了自我。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奇迹 昨晚大雪竟下了整整一夜。 天才刚刚亮，雪仍旧还未停。 凌厉的冷风呼啸着，带起阵阵雪花，狂舞着，将清早的安宁完全打破。 只是这风却既不是山风更不是谷风，而是剑风。 毫光千点，点点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 舞剑的人是杨晓凌。 此刻，他正站在落满了寒雪的空地上，一次又一次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剑。 渐渐的，他的额头上已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可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疲累一样，仍旧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几分心中的痛苦；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发泄出他心中的恨意。 不知何时，慕容柯已从洞里缓缓走了出来，随即在洞口处站定，一脸惋惜地看着杨晓凌。 虽然他很同情眼前这个年轻人的遭遇，可是，对于杨晓凌如此不顾一切折磨自己的做法，他却只能报以叹息。 长叹了一口气后，慕容柯开口问道:“你这般疯狂的练剑，是不是还想着要报仇”？ “还想着要报仇……”，听到老人发问，杨晓凌终于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剑，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冷冷道:“我无时无刻心中想着的就只是报仇。报仇已经成了我此生活着的意义，也是支持我活下去的动力”。 慕容柯再次叹息着摇头道:“若是一个人活着就只是为了报仇的话，你不觉得他太可怜了些吗”？ 杨晓凌只有低头沉默。 片刻后，他忽又抬头一脸茫然地看向远处白雪皑皑的缥缈峰顶，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眼。 慕容柯眉头一紧，淡淡道:“你想出去”？ 杨晓凌还是沉默着。 慕容柯缓缓摇头道:“当日你万念俱灰，从缥缈峰顶一跃而下，想一死了之，谁想却没有死成。然此时你虽然还活着，可你心中想着的却就只是出去报仇。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有一天你真的从这里出去了又如何，当日你报不了的仇难道以后就能报得了吗。既然老天让你活着，为什么一定要自寻死路呢。如此做法，岂非太傻了些”？ 杨晓凌终于睁眼道:“你说我傻”？ 慕容柯点头道:“是”。 杨晓凌冷笑一声，反问道:“那你呢”？ 慕容柯皱眉道:“什么”? 杨晓凌冷冷质问道:“你在这荒芜人烟的绝谷中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如此这般艰难的环境中挣扎苟活了二十年，难道也是因为你太傻”？ 慕容柯顿时无言以对。 杨晓凌悲声道:“每个人都有他无法逃脱的宿命。所以，在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是我们自己愿意这样活着，只是我们所面临的处境，我们脚下的路太过于无奈，或者说只是我们别无选择而已”。 慕容柯只有苦笑着叹息。 杨晓凌一时被勾起了心事，也沉默着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后，慕容柯忽然也抬眼向远处望了一眼，随即有些失落地问道:“那不知你打算何时离开”？ “何时离开，是啊，何时离开，哈哈……”？ 杨晓凌清笑一声，自顾自的道:“这段时间，我已经四处查看过了。此地根本就是一处绝谷，四周的悬崖少说也得有两百余丈，而且坡度极其陡峭，几乎是完全垂直的。我又不是大罗金仙，无法腾云驾雾。虽然我一心想离开，可要从这里出去，又谈何容易。否则以前辈你的武功修为，怎会被困在这里长达二十年之久呢”？ “你和我不一样的……”，慕容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凄迷一笑道:“我虽然曾经也的确会几招武功，但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端木敬挑断了脚筋。如今的我，虽然还有一口气在，可与死人又有什么分别”。 杨晓凌同样笑着，苦笑着道:“纵然手脚健全又如何，我们毕竟就只是普通人。说白了，人力毕竟有限，在自然面前，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微乎其微啊”。 “是啊，在自然面前，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些”。 慕容柯先是点头，随即却又摇头道:“但你别忘了，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回例外的”。 杨晓凌冷哼一声道:“什么例外”？ “奇迹”。 “奇迹”？ 慕容柯点头道:“不错。虽然人力有限，但好在这世上总算还存在着一些奇迹”。 杨晓凌冷笑道:“既然你说这世间存在着奇迹，那为何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慕容柯忽然微微一笑，道:“当年我被端木敬挑断了脚筋后从缥缈峰顶抛了下来，可我竟然没死，并且在这里还活了二十年。当日你纵身一跃，从缥缈峰顶跳了下来，可你同样也没死。刚刚你也说了，这四周的悬崖至少高二百丈有余，但我们两个都没有被摔死，你难道不觉得这就是一个奇迹吗”？ 杨晓凌张了张口，再无法反驳。 慕容柯淡淡的笑着道:“奇迹的确存在，但首先，你得学会相信它。只有你相信奇迹，你才会得到奇迹的眷顾”。 “只有相信奇迹，才会得到它的眷顾……”？ “是”。 杨晓凌沉默半晌，豁然开朗道:“我明白了”。 慕容柯点头赞赏道:“很好”。 杨晓凌高声道:“以前，我从不相信任何人，甚至包括我自己，当然更不相信奇迹。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奇迹一直就在我身边，只是我自己始终不曾相信过它而已”。 慕容柯轻笑着，眼中满满的全是赞赏之意。 他伸手在怀中一阵乱翻，半天后才摸出一件用碎布包着的物什，看了看后随手抛给了杨晓凌。 杨晓凌伸手接过，疑惑道:“这是什么”? 慕容柯随口答道:“缥缈峰的武功秘籍”。 “什么……”，杨晓凌瞬时大惊，异常激动的打量着手中的东西，良久，狂喜道:“你说这是你们缥缈峰的武功秘籍”？ 慕容柯缓缓点了点头。 杨晓凌尤自有些不敢相信，再次追问道:“这真的是缥缈峰的武功秘籍”？ “当然”。 见老人说得极是肯定，杨晓凌这才仔细打量着手中这件用碎布包着的小物件，他此时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缥缈峰做为武林第一大门派。那么，若他手中的这件东西真的是缥缈峰的武功秘籍的话，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明白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他还不是个傻子。 看到杨晓凌脸上流露出的那份错愕与惊喜，慕容柯忽然就笑了。 是不是，在这份笑意背后所隐藏着的，是他对缥缈峰发自心底的那种骄傲与自豪。 他笑着道:“缥缈峰能做大到今天这种地步，虽然最根本的原因是与我们历代弟子遵从仁义道德，惩奸除恶的侠义门风有关，但若不是有缥缈峰这门奇绝的武功心法做为后盾，只怕我们再如何仁义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杨晓凌连连点头道:“的确。是非对错本就没有绝对的界限，善恶功过也只是在利益冲突中用来掩饰自己伪善的借口。所以，道义从来都只有强者才能够评说，若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就算再正确的道理，终究不过就只是一句让人听着发笑的空话而已”。 “或许你可能不知道，我缥缈峰的创派祖师本是缥缈峰下的一个普通农家少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山上砍柴的时候，观这缥缈峰上的万千气象，瞬时心中恍然开悟，于是创出了一套奇异诡谲的武功心法。自此，他在缥缈峰上开宗立派，遵奉仁义道德，以侠骨热肠的正派风范，广播侠名于天下，一时间竟引得江湖上的热血儿郎竟相前来投靠，这才有了缥缈峰今日之根基”。 杨晓凌只听着得心潮澎湃，豪情激荡间，神往道:“当日缥缈峰开派祖师所创出的，莫非就是……”。 慕容柯注视着杨晓凌手中的布包，缓缓点头道:“正是你手中的这套武功要诀”。 第二百三十三章 离开的希望 杨晓凌强压着内心的激动之情，问道:“我与前辈不过只是萍水相逢，为何你便要将如此贵重的东西就这样白白送与我”？ 慕容柯笑着道:“我若说是我看你为人正派且恩怨分明，于是想将这套武功秘籍赠受与你，你相信吗”？ 杨晓凌想都没想，就直接答道:“我相信。但我也知道，前辈之所以这样做，必定还有其它更深层次的用意”。 “的确……”，慕容柯也不否认，很干脆的笑着道:“我的确是还有另一层用意”。 “那是……”？ 慕容柯又一次抬头远眺，良久，淡淡道:“因为，我也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忽然涌出了一股狂热的期许之色。 只是，他也又在期许着什么呢? “在这里被困了二十年，我都快忘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想出去。不管怎么说，在外面还有两个我一直牵挂着的人”。 “你的妻子和女儿”？ “不错，就是我的妻儿。试问这世上，有几个做父亲的能放下自己的女儿，又有那个做丈夫的，能放下自己的妻子”？ 杨晓凌身体大震，神色顿时变得痛苦不堪。就像是慕容柯这平淡的一句话，却触及到了他内心深处最沉重的伤痛。 可不过就只是一句话而已，为何竟会引起他如此强烈的情绪反差。 慕容柯惊了一下，追问道:“你怎么啦”？ 思虑再三，他自认为并没有说错什么话呀，可杨晓凌的这种反应，不由得让他心头笼上了一层迷雾。 是不是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身上，还包含着太多的辛酸与轶密。 他真的很好奇，杨晓凌到底曾有过怎样的经历。 杨晓凌深吸一口气，脸色一阵发青，似乎他的心已痛的连呼吸都已有些困难。可他却费力的笑了笑，道:“没什么”。 他是不是真的没什么？ 慕容柯注视着杨晓凌，似乎是想从他的神色间揣摩出一些什么来，只是许久后，终究是一无所获。他也只有将目光从杨晓凌身上移开了去，随即略带惋惜地叹了叹气。 杨晓凌神色淡然，竟像是已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完全隐藏了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再也没有向别人表露过自己的心迹。 或许，他早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隐藏自己。 然而，他终究只是一个人。只要是个人，就会有感情，有爱和恨。 但他却只能拼命压抑、隐藏自己的情感。 这种感觉，已经快要让他发疯。 但他却只能笑，假装着笑。其实每个人都会笑，也没有谁从来都没有笑过，可是，笑真的就只是一种表情吗？ 或许在杨晓凌这里，笑更是他伪装自己的一种手段，一副面具。 他笑着道:“前辈为何叹气”？ 慕容柯叹息着道:“我叹息，只因为我看不透人性”。 杨晓凌淡淡道:“这世间最复杂的就是人性了，又有几人能够看透”？ 不知何时，慕容柯又仰头眺望着远处的缥缈峰顶，低声道:“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之所以在这绝谷中苦苦挣扎，除了放不下我妻儿外，还有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 “前辈虽已落到了这步田地，可你心里仍然还放不下缥缈峰”？ “那毕竟是养育我的门派啊”。 “我知道……”，杨晓凌淡笑道:“每个人心中都难免会有一些执念，有的是为了自己，有的是为了别人。只在意自己的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和野心，会不择手段的去攫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伤害再多无辜的人，他们也根本无所谓。而放不下别人的人，则会选择付出与牺牲”。 慕容柯叹息一声道:“或许，这就是好人与坏人的区别吧”。 杨晓凌冷冷道:“人与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因此，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好人与坏人，只有善于恶的界限”。 “或许吧”。 杨晓凌又问道:“这么多年了，前辈心中可有怨恨过谁”？ 慕容柯一阵沉默，良久后淡淡一笑道:“说没有是假的。说到底我也就只是个凡人，自然有凡人的感情，只是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早已放下了”。 杨晓凌追问道:“那若是现在端木敬就站在你面前，你想不想报仇呢”？ “报仇……”，慕容柯苦笑道:“我都是个快死的人了，那还有什么心思报仇。若说现在我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便是我的妻儿和缥缈峰了。毕竟，端木敬心术不正，都不知道这些年来，缥缈峰被他搞成什么样子了”。 老人的脸上，渐渐出现了几分担忧的神情。原来，纵然早已过去了这么些年，可他依然还心系着自己的门派，还没有忘记自己曾是缥缈峰的掌教。 杨晓凌注视着慕容柯，忽然冷笑道:“我很想知道，究竟是端木敬将缥缈峰带入了歧途，还是缥缈峰的大环境造就了端木敬这种狠毒的蛇蝎心肠”？ 慕容柯一呆，道:“什么意思”？ 杨晓凌冷冷道:“前辈一直说缥缈峰是侠义正道，门中人个个都是仁义清高的道德君子，可过了这么些年，前辈认为现在的缥缈峰还是当初的那个缥缈峰吗？否则，又怎会出现像端木敬这种忘恩负义，行径简直可以说连禽兽都不如的小人”？ 慕容柯沉默着，只有苦笑。 原来，世间的事物总是会变的，而且时时刻刻不在发生着改变。 当然，还有人。人心岂非正是这世上最善变，也最复杂的东西。 杨晓凌忽也将目光上扬，随即又快速扫视了一眼慕容柯，道:“既然前辈心中有所牵挂，为何这么多年了，竟不想办法上去”？ “上去……”，慕容柯不断重复着，随即讥诮道:“你是说，从这里出去”？ “当然”。 “你刚刚已经说了，此处四面绝壁，并且整整有两百余丈，怎么上去”？ 杨晓凌惊异道:“虽然此处四面尽是绝壁，但以前辈的武功，要从这里出去，只怕不是什么难事吧”。 “武功……”，慕容柯凄惨的笑了笑，自嘲道:“你仔细看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是有半点武功的样子”？ 杨晓凌不由一惊，皱眉道:“怎么回事”？ 慕容柯忽然有些幽怨道:“当年我被端木敬挑断了脚筋从缥缈峰顶扔了下来，虽然未死，但一身武功早已尽失”。 晨风中，寒雪里，老人将往事诩诩道来: “那时，我虽然未被当场摔死，并且努力挣扎着苟活了这么多年，但如今的我，早已是废人一个。而且，恐怕我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吧”。 冬日的雪，本已足够悲凉，可老人此刻的心境，竟似比这冬日的残雪还要忧伤几分。 只是，当他看到杨晓凌的时候，他那双都快已经干瘪的眼睛里顿时就出现了两道夺目的神采，笑着道:“还好，在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后，我终于等到了你。或许是老天垂怜吧，让我在有生之年看到了离开这绝谷的希望。你性子坚韧，又天资聪颖，以你的资质，若是足够用功的话，我想不消一年半载，你定能尽数悟透这套缥缈心法。到那时，不要说面前的这百丈悬崖，纵是再高出十倍的绝壁，也一样能如履平地”。 杨晓凌注视着手中的物件，渐渐的，脸上的坚毅之色越来越浓。 有寒风吹过，卷起一阵雪屑，打在人脸上，只刮得人感觉两颊生疼。 凛冽的山风里，杨晓凌站在酷寒中，淡淡道:“请前辈放心，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带你重回缥缈峰，和你妻儿重逢”。 “也许吧，也许真的会有这一天”。 “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是吗。只是，却不知这一天，何日才会到来”？ “只要心之所向，我相信绝不会太远”。 杨晓凌的话，说的是那样坚定，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彷徨，更不会让人怀疑。 听他说完，慕容柯忽然很欣慰地笑了笑。他笑，因为他在这一刻终于看到了希望。 他相信杨晓凌，就像他相信他自己一样。 “我们进去吧……”，慕容柯一边说着，转身缓步往洞里走去，同时还不忘提醒杨晓凌道:“你昨日捉回来的野兔，想必这会儿已烤的都快熟透了”。 杨晓凌微微一笑，随即也转身跟了上来。 清寒的空气中，仿佛已有几丝淡淡的香味从洞里飘了过来。 天空中，渐渐又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的，将一切愁绪与欢乐尽皆融化在了这漫天的流羽中。 第二百三十四章 除夕之夜 夜，来得很快。最新章节阅读 落雪谷。 雪早已停了，谷中也安静极了。 若是在往年，落雪谷此时早已经化成了欢乐的海洋。远空的爆竹和近处的杯盏声相交织着，实在喧闹非凡。 只是，今年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谷中竟是一片沉寂。似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没有人欢聚，更没有丰盛的酒席。就连最重要的团年饭，也吃得极其简单。 或许这是洛清羽记忆里过得最冷清的一次除夕了。 之所以说冷清，因为就连吃年夜饭的时候，竟也就只有他们夫妇二人。 父亲没有过来，妹妹也没有过来。自打前次洛清雪的婚礼之后，最近一月多的时间里，这父女二人竟一次面都没有再见过。 洛清羽明白，自那一日之后，虽然妹妹和父亲的血缘关系仍在，但他们两人间的感情早已破碎了，并且碎的很彻底。 洛文斌亲手在他自己和他的女儿之间种下了一道至深至痛的裂痕。 虽然亲情永远斩不断，但从此后，他们父女间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而且这道隔阂，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跨越。 这道隔阂带给洛清雪的伤害，恐怕穷尽这一生都再难以弥补。 这道隔阂已经成了他们父女间的一道死结，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聆风楼。 兰如是提着饭盒走进来的时候，洛清雪正发着呆。 “小雪，快来尝尝我的新手艺”，兰如是很开心的笑着，她尽力想将气氛带的活跃一些。毕竟大过年的，她希望洛清雪能够快乐一点，就一点点，哪怕就是很短暂的一刻钟，甚至就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便已足够。 只是洛清雪依旧还是那般冷冷的语气，淡淡道“嫂子，妳先放着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今晚可是除夕，大年夜啊，妳”。 洛清雪立刻打断道“我知道”。 “那好吧”，兰如是微微摇头，低声道“不管怎么说，大过年的，妳多少吃一点吧。只要养好了身子，以后情势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对于洛清雪，兰如是虽然心疼，可是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她只有放下手中的饭盒，叹息着，又悄悄的出去了。 她实在不知该怎样去安慰洛清雪，因为不管她说什么，都只会惹得洛清雪更加伤心。 洛清雪坐着，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兰如是都已经走了，但她却还在发着呆。 又过了许久后，她终于像是有些饿了，可当她打开饭盒的时候，菜却早已经全都凉透了。 “哈哈”。 沉寂的房间中，只有她那悲凉的凄笑声，久久回荡着。 金陵城郊。 古树参差，一排排青砖碧瓦的房屋整齐地排列着，萧索中似又带着几分优雅。 稍远处，地势略微起伏了些，屋宇便依山而建。 寒夜里，有几点明亮的烛火正闪耀着凄清的幽光。 杨晓风目光渐行渐远，一路望过去，只觉得那些灯火竟是那般的寂寥，就仿佛那点点烛火恰似他的心一般。此时，他的早已飞到了天边。 他知道，今夜是除夕。他也知道，今夜是一个狂欢与团聚的日子。 旧的一年在这一天结束，新的一年也在这一天开始。 日子去了，新年来临之际，对于往日的回忆是不是也该学着放下了？ 除旧迎新的时候，记忆却悄悄沉淀了起来，隐藏在心底，将心房完全占满。 是不是，有那么一天，旧意会和新思一道，汹涌着，带给心中的人儿最快乐、最铭心刻骨的愉悦和幸福呢？ 缥缈峰。 远空璀璨的烟火虽然照亮了寒夜，只是却似乎无力照亮人的心。 冷风烈烈，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男子，于峭壁绝顶间，幽幽独立。 同样的黑暗，却远隔着好些距离的三处房间里，端木敬、端木轩、慕容颜三人竟都对窗独坐着。 落雪谷。 少谷主居处的卧房里，兰如是依偎着丈夫。桌上温着酒，素手轻移，她为落清羽倒了满满一杯。 看着丈夫饮下时脸上那一丝淡淡的笑意，兰如是忽然觉得，这辈子什么都值了。 另外的某处房间里，谢山为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在遗憾与彷徨中，同样缓缓饮尽。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惆怅万衷，似乎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期盼着那个无措的明天。 寒夜如漆，冷风似刀。 黑夜蚕食着一切。 这里是金陵城外的一处小镇。此时天已晚，杨晓风和林雨涵就歇在镇上的一家客栈中。 一点微弱的烛火悠悠燃烧着，照亮了一小片地方。然而在更深更远的地方，却被更浓的黑暗霸占着。 黑暗吞噬了一切。 人心呢，人的心仿佛也早已沉沦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了。 窗户大开着，杨晓风于窗前独倚。冷风凄凄，从窗外刮进来，扬起了他鬓角的长发。 林雨涵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此刻，他正望着远方。而林雨涵却刚好正看着他。 良久，女孩的目光终于也移到了远处，柔声道“看到镇外的那片暗影了吗，那是一座孤山，叫风月坡”。 “风月坡，这名字起得好”，杨晓风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今夜除夕，妳不回去吗”？ “回哪里去”？ “回家”，杨晓风神情柔和，淡淡道“想必这会儿妳父亲已经在等着妳了，妳就不回去陪他热热闹闹的吃个年夜饭”？ “是啊，是该回家了”，林雨涵注视着他，问道“那你呢”？ “我”？ 林雨涵追问道“如果这会儿我走了，那谁陪你吃年夜饭”？ 杨晓风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道“我无所谓”。 “难道你从没想过有个人陪着”？ 杨晓风笑着，笑的有些发苦，道“这么多年来，我早就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话虽说得如此潇洒，可谁又能听出来，他这话是有多违心。 人生一世，谁愿意一直孤独，谁不想身边能有个人陪着，又有谁真的愿意孤苦无依。 林雨涵忽然便笑了，浅浅一笑。她这一笑，仿佛连夜色也清亮了几分。 “我已经陪爹爹过了整整二十五个除夕了，这一次，就让他一个人过一回吧”，她笑着，一只手轻轻拉过杨晓风的胳膊，目光柔柔的看着他的侧脸，俏皮道“这个除夕，我陪你过”。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个奢侈的梦 “妳……”，杨晓风回身，目光平淡的注视着林雨涵。s在女孩那明亮的笑意中，他的心忽然又一次沉到了谷底。 女孩目光如水，柔情无限。被他看着，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只得用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捏住自己的裙角。渐渐的，两颊更是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叮咚……，叮咚……”。 温柔的夜色下，是谁的心跳越来越快 杨晓风似乎竟一点也看不见女孩的窘态，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那美丽绝伦的娇颜。 女孩都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烫，只好低低的垂下头去，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良久，杨晓风终于将目光从林雨涵脸上移开，随即冷淡的一笑，道“妳有心了”。 林雨涵不解，抬头问道“什么” 杨晓风转身，背对着林雨涵，淡淡道“为了能够说动妳爹让他见我一面，想必妳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林雨涵一呆，赶紧摇头道“没有啊，我爹爹的确是真心想见见你的，我不过就只是随口对他提了提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 “是……是真的……”。 杨晓风自嘲的笑着道“我已经说过，妳爹是什么身份，我又算个什么东西，身为当今江湖第一大教教主的他怎么会要见我” “这……”，林雨涵默然半晌，最后只好点头道“的确。的确是我再三提说后，爹爹这才答应见你一面的”。 杨晓风冷冷道“为什么”？ 林雨涵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妳要在我身上花这许多心思” 林雨涵脸上的神色瞬时黯淡了几分，甚至竟有些忧伤的低笑道“你知道的……”。 “我知道。是啊，我的确知道，只是我却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杨晓风自嘲道“我一无权势，二无声名，兜里的银子更是连买一壶酒都少的可怜。所以，我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点，以至于要让妳对我如此用心”？ 林雨涵淡淡的问道“那你是要我给你一个理由了”？ 杨晓风转身，再次面对着她，缓缓点头道“不错”。 林雨涵看着杨晓风，目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许久，淡淡开口道“倘若我说没有理由呢”？ 杨晓风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女孩，沉默着。 “权势、声名、金钱，我要这些有什么用。我真正想要的，这些东西能给予我吗” 林雨涵缓缓摇着头，自问自答道“不能”。 杨晓风反驳道“可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追求这些东西吗”？ “的确，人活着的确是为了这些东西，也正是因为这样，好多人迷失了自我，到最后，竟为了这些虚幻的东西放弃原本最珍贵的情义和爱恋，你不觉得这样的人很可悲吗”？ 林雨涵看着杨晓风，问道“你呢，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 她虽然在这样问，可她心里却非常清楚，他绝不是这样的人。否则，她为何会如此这般不顾一切的痴迷于他 “我……”，杨晓风嗫诺着，低声道“我实在搞不懂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内心渴求的到底是什么 过去的无数个漫漫长夜里，他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然而到最后，却是越想越糊涂。 如今的他，内心除了迷茫之外，似乎剩下的就只是困惑了。 他是不是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 “从小到大，我见过多少达官显贵，名门子弟，又有多少人曾送过我价值连城的礼物……”，林雨涵看着杨晓风，道“可他们中有那个是真心对我的，他们中又有那一个不是屈于我爹的威势或贪图我的姿色。现在你还觉得我喜欢的还是他们那种人吗” 杨晓风身心大震，脸上仿佛又浮出了几丝痛苦之色。不过，他却掩饰得很好，以至于林雨涵并没有看出来。 曾几何时，深藏在心底的那个女子也这样对他说过。 为什么，在林雨涵身上，他总能找寻到她的影子 或许，林雨涵和她真的很像。她们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坚持，一样的苦苦相守着，守着那个明知不会有结果却还是要义无反顾的去爱他的男人。 她们无怨无悔。 杨晓风呢，他又作何感想。为什么他不尝试着去改变自己之前的选择，去忘掉过去，而后重新开始 为什么，他不去学着接受后来的那个人？ 为什么，他的心会越来越痛 对于他的内心波动，林雨涵真的没有看出来吗，亦或者她只是假装着没有看出来？ 至少，杨晓风认为她没有看出来。 “杨大哥，你知道吗，从你在缥缈峰下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好人……”，杨晓风看着面前的女孩，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个字词似乎让他略微有些惊讶。不过，他却什么话都没有多说。 寒夜凄凄，在飘飘吹衣的夜风中，女孩对着身边的男子幽幽倾诉着自己的心事。 “哪一回，我本想借着武林新秀会之际，籍此混进缥缈峰去，以便摸清楚缥缈峰的底蕴势力，却不巧被缥缈峰的人识破，继而一群人围殴与我。我奋力突出重围，一路奔逃，缥缈峰的人也一路疯狂追杀，最后在缥缈峰下的那个小镇上，我终究被再次围困。疲于奔命之下，我根本已不是那些缥缈峰弟子的对手，被他们当场制服。我本以为那一次再难有活命的希望，缥缈峰的人必定会将我百般凌辱之后一剑杀之，直到，你偶然路过……”。 女孩看着杨晓风，甜甜一笑，接着道“起初，我本以为你也和这世间的所有男子一样，企图通过英雄救美这种方式让我感恩与你，继而你便可借机接近我。可是，我却想错了。你在替我解围后，立刻就走开了，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我一眼。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与这世间的太多男子都并不一样。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我就把你悄悄的放进心里了，而且是越来越深。随着时间推移，如今我的心已完全被你占满”。 一口气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林雨涵只觉得心情舒畅极了。 既然爱他，为何不让他知道呢？ 杨晓风沉默着。 或许是因为女孩的矜持，说完了心里话后，林雨涵终于有些娇羞起来，不过目光却始终看着杨晓风的脸，双颊上一抹淡淡的红晕，满脸的柔情无限。 她的手也一直在拉着他的胳膊，她在等待杨晓风的回应。 杨晓风却始终沉默着，一直未发一言。此刻，面对着女孩柔情款款的目光，他的心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良久，终于苦笑一声，道“妳这又是何苦呢”？ 林雨涵凄凉地一笑，神色迷离。俏丽的身影在夜色的衬托下，竟显得有些萧索。 “杨大哥，我知道你心中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可我并不后悔。如果可以，我情愿放弃所有，陪你到天涯海角。只是，只是我却明白，这……”。 女孩双唇紧咬，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低声道“可是我明白，这不过就只是我心中幻想出来的一个梦，一个奢侈的梦而已……”。 淡淡的话语，却是断冰切雪般的坚定。 夜色正好！ 冷风朔朔。 面对面的两个人，突然都沉默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流血的心 杨晓风的心早已乱做一团，万千思绪执念在脑海中纷至沓来，可是彷彿在一片杂乱的汹涌潮水中，忽然却有一个声音大声呼喊着： “阿雪……”。 这声音如此清晰，以至于让他的心神都掀起了一阵剧烈的波动。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然而他脑中想的却完全是另一个人。此刻，眼前女孩那笑靥如花的娇颜是这般的真实，可是，在她那明丽不可方物的娇颜之下，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也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他的心头，同样是那般的真实。 这一刻，他是不是又面临着一个选择，选择学着去接受面前的那份真实？ 是不是，同时他也应该学着将旧人忘却？ 可是，他又怎能将旧人忘却！ 那个人早已完全扎根在他心底。此生此世，除非他死了，否则，洛清雪在他心间的位置绝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动摇一丝一毫，包括他自己。 这一世，他和洛清雪之间。他和她早已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完全倾注在了对方身上。 所以，他和她已不能再为自己做下一丝半点其它的抉择。 渐渐的，他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到最后甚至已开始滴血。 他大口喘着气，他的心已痛得连呼吸都已有些困难。 林雨涵静静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将他脸上的神情一一看着眼中，起初冷淡，继而迷茫，接着又是困惑，甚至还有几丝惊慌，可是到最后，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成了冷漠，决绝的冷漠。 仿佛就在一瞬间，他忽然就已将自己的心用冷漠完全包裹了起来，包的严严实实。 只是，她眼中的柔情却丝毫未减。 “后来，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终于知道你去了落雪谷，想必你那次本就是打算好要去落雪谷入赘的吧。那时，我也曾自欺欺人的想着该把你放下了，毕竟我们不过就只是偶然间的一次萍水相逢而已，并没有任何过多的交集”。 她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深深扎在杨晓风心间。 可是他依旧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 女孩的一只手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裙角，拉着他胳膊的那只手也越来越用力，低垂着头，接着道“直到后来黑石镇的那次偶遇，你根本连看都没有看过我一眼，一直就只是紧紧的拥着她，我看着你对她的那份爱恋与在乎。那时候，我心中便痴痴的想，是时候对你死心了吧，彻彻底底的死心。可是……”。 女孩凄笑着，牙关紧咬，仿佛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又道“可是我却根本做不到对你死心，因为我无法欺骗我自己。虽然我一直试着想要忘记你，可是我越努力，你在我心中的影子反而越发的清晰。后来，我听说了你和她将要完婚的消息，那几个日夜，我的精神一直都浑浑噩噩的，我努力幻想着，这不是真的，可事实告诉我，这一切的确都是真的。那一次，从来滴酒不沾的我，终于彻彻底底的喝了个大醉”。 杨晓风死死握紧了双手，指甲都快陷进了肉里。他深深呼吸着，紧紧咬着牙关，以至于不要让自己瞬间奔溃，不让他的冷漠淡去。 然而，可是…… 可是，他又如何能够冷漠地面对眼前的女子。 他只能漠然道“妳这又是何必……”？ 林雨涵凄凉的一笑，目光迷离，灯火阑珊中，她柔弱的身影看上去竟是那般的哀伤。 “我不后悔，我也从没有怨恨过她，更没有妒忌过她，因为你和她之间，本就是早已经注定了的，而我，不过就只是你生命中万千形形色色的路人而已。可是，我多少有些不甘，于是，在得到你和她完婚的确切日子后，我去了落雪谷一趟，并且派人装成贺喜的宾客混进了落雪谷，想籍此更多知道一些你和她完婚时的细节。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当日竟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得到消息后，立刻一路追着你赶去了清水山庄。我到达时，你已倒在了漫天风雪中。把你从大雪里救回来后，我便带着你一道回了相忘楼，细细算起来，当时你整整昏迷了六七天……”。 女孩的唇那般的白，脸上的肌肤更似苍白得像要透明一般，只有她的目光，亮的就像此刻屋外灿星映照下的夜雪。 这雪是寂寞的，女孩的心也是寂寞的。 她强忍着眼中的热泪，幽幽说道“你不知道，那些日子，我有多担心。我日夜片刻不离地守在你身边，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杨晓风的心已完全沉沦。 他本就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面对着林雨涵的这份心意，他如何能够再拒绝。 可是……可是…… 与此同时，他心中那个声音却仿佛又一次在疯狂的呐喊着 “阿雪……”。 是啊，他不忍拒绝眼前之人的这片痴心，可他又怎能放得下洛清雪。 那是他的妻子啊，更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挚爱。 他和她的婚约是在他二人尚未出生时，双方父母便指腹为亲定下的。 十二年前，在清水山庄他与她正式订立了婚约。 那天，在落雪谷，当着她父兄亲友及众宾朋贺客的面，他和她已经拜过堂，成了亲。 从那一日起，她正式成了他正正当当的妻子。他这一生中，唯一的发妻。 或许，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还会遇到其她的好女孩，就像林雨涵一样。或许，她对他的情意并不比洛清雪低。 可是，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经过多少事，都只有洛清雪是他的妻子。 从始至终，由生到死，他的妻子就只是洛清雪，绝没有谁会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其实，一直以来，他的心中也只有洛清雪。 她是他的唯一。 她是他唯一的最爱，同时也是唯一最恨的人。 对她的恨，甚至都已经超过了洛文斌。 以前的时候，只要一看到她，或者光只是想到她，他心里立时便会倍感甜蜜，可是……可是现在，每每想起她，他的心便会止不住的流血。 第二百三十七章 穷酸鬼 夜冷星寒。 孤灯已残。 杨晓风低着头，深深呼吸着。然后，转身，抬头。 深深，凝望……。 接着，他便笑了，满脸苦涩，萧索地笑了。 随即，他静静的走了出去。 他挣脱女孩拉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一步一步，慢慢的，从她身旁缓缓走过。他的脚步，带着几丝彷徨，甚至是犹豫，可他到底还是走了出去。 他沉默着，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林雨涵痴痴的呆在原地，她僵直的手犹自还停留在半空中，好久后才无力的垂了下去。她的脸上，也还带着几分刚刚的浅笑，甚至是羞涩，只是终究渐渐变得凝固。 不知从何时起，羞涩早已变成了苦涩，泪水也早已盈满了眼眶。 下一刻，滚烫的热泪从两颊轻轻滑落下来，滴在了脚下冷酷如雪的地板上。 为什么，他的心始终这般的冷，同时还这般的硬。 为什么，她的满腔柔情竟还是无法融化他那封冻着的心。 一滴……两滴…… 晶莹的泪珠，飞溅着，散了一地。 就仿佛她的那颗心，也悄悄的碎了一地。 一地的碎沫，千点万点，有如离人的愁绪，再难聚拢。 可是…… 可是她却强笑着，转身追了出去。 她要去追杨晓风。虽然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不过只是她的自欺欺人。 冷夜凄清，酷寒将脚下的石板冻得吱吱作响。走在上面，就像是走在封冻了千年的冰面上一般。 杨晓风的双脚已快被冻成了冰块，走起路来的时候，都已经完全麻木了。 此刻，他正一个人缓缓的走着，脚下的路面实在太冷，然而，相比起这路面来，他的心似乎更要冷酷几分。 他的血是冷的，他的心更冷。或许，他根本就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 否则，他又怎么能够忍心拒绝刚刚的那个女孩？ 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又需要怎么狠的一颗心，才能够做下像他刚刚的那样一个决定？ 虽然女孩一直都在试着打动他，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他对她的态度却永远都是这般冷淡，这般排斥。 他始终都在拒绝她，可是，却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她。 曾经，他本是个风一样的少年，他本有一颗风一般善良的心，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春风一般柔和。他的笑，就像春天的阳光一般，温暖如初。 可现在呢？ 现在，他已经很少再笑，他根本已经不喜欢笑。 现在他心中所余下的，就只有冷酷和淡漠。 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或许，只是因为他的心早已不在他自己身上。他心中的暖意，早已经被一个远方的女子带走。 现在，他心中所余下的，就只是那早已变成了冷酷的温柔，那是那个霜雪般的女子曾经给予他的温柔。 杨晓风慢慢的走着。 刚刚他和林雨涵歇宿的是位于金陵郊外的一处客栈，其实在这地方，光大街两侧，最少有不下于一百七十家酒楼，客栈，饭铺等等。 今晚是大年夜，故而酒楼饭铺里的生意是格外的好。奔波了一年的人儿们，都在这一晚，携亲聚友，三五一桌、七八一席，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着这餐最圆满、最开心的年夜饭。 于是乎，各种杯盘声、嬉笑声、祝福声、欢笑声、以及远近各处脆亮的爆竹声彻底响成了一片。 只是这一切，却似乎与杨晓风毫无关系。对他来说，这一夜根本就无法和大年夜联系到一起。 可能是别人都正聚在家里吃团年饭去了吧。以至于在这条宽阔的大街上，此刻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着。 他孤身一人，在这条同样孤寂的长街上，正一个人默默的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有多少路，他更不知自己究竟想要去哪里？ 或许，并不是他想走，只是他的脚在下意识的移动着而已。 他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是不是这酷寒的冬夜，将他的神思也已经冻得完全麻木了。 这会儿，若说他心里还惦记着什么的话，那就是酒。 此时，若要问他心里那种念头最为强烈，必然是醉。 此刻，他真的很想喝醉，大醉，至少醉个三天三夜才好。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了。 可是，他心里也清楚，这不过只是一个可笑的奢望。 借酒浇愁愁更愁，当一个人想大醉一场的时候，往往也是他最为清醒的时候。 所以，他痛苦，他更无奈。他明知道喝醉之后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他明知道喝醉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当他醒来的时候，愁绪仍在。可是，他此时还是要喝醉。 他实在想大醉一场。 于是，他停了下来，刚好停在了一处酒家门口。 一个要喝酒的人，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刚好就停在了一处酒家门口，这岂非是一件很奇妙，也很巧合的事？ 是不是他的运气确实够好？ 其实不然，在这条整整有一百七十多家酒楼客栈的街面上，不管你在哪里停下来，你都会停在某处酒家门口。 “碎玉轩”就是这条长街上的一处酒家。 杨晓风停下来的时候，刚好正停在了“碎玉轩”的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后，他缓步走了进去。 大厅很宽，足足摆放着近四十多张红木大方桌，但此时却还是已略显得有些拥挤。 堂中既已无空位，杨晓风只好随意找个地方站下。 他走进来的时候，冷淡的目光在整个大堂中扫视了一周，眼中所见，聚餐的客人们熙熙吵嚷着，大多已有了三分酒意。 然而就只是一眼后，他立刻便将目光收了回来。他本就性子孤僻，纵然是在这热闹非凡的酒家之中，他也实在不想理会任何人。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从他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这屋中的好多人便已都在有意无意的向他瞟着，有些脸上更是带着几分戒备之意。 或许杨晓风并不知道，金陵城外的这处集镇实际才是风月教的真正大本营。这条街上的所有客栈酒家，完全都是风月教在经营着的，甚至这方圆至少一百里内，全部都是风月教的绝对势力范围。 在这些酒家里聚餐的人，自然也全都是风月教的人。故而杨晓风走进碎玉轩的时候，这里的人对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已有了几丝戒心，甚至是敌意。 只是，对于这些人眼下所表现出来的那几丝敌意，杨晓风却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他随意找了个地儿站下后，低低叫了声:“老板”。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其他噪杂的喧闹声所淹没，自然也就没有人理会他。 他只得将音量略微提高了些，再次叫道:“老板”。 只是，虽然这次已经很大声了，却还是没有人理他。 莫非这店里竟没有老板？ 店里当然有老板，更有伙计。 那是不是那些伙计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呢？ 并不是。 从杨晓风的脚踏进店里的那一刻起，老板和伙计便都在注意着他了。之所以没有人招呼，只是他们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个看上去一副书生打扮的穷酸鬼而已。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他的酒账我来付 等了老半天，眼见得还是没有人理会他，杨晓风忽然足足将音量提高了十倍有余，近乎是大吼着叫道:“老板”。 这一声如此突兀，以至于竟将他旁桌的客人给吓了一跳，举杯的手一时不稳，一杯酒尽数洒在了桌上。 那人顿时惊怒至极，腾一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挥拳便欲来打杨晓风。亏得旁边一人赶紧拉住了他，劝慰了好一阵后，那人这才骂骂咧咧的重新坐了下来。 经过这一闹，店伙计终于慢吞吞的走了过来，极不耐烦的问道:“什么事”？ 杨晓风低着头，道:“有客人”。 “有客人……”，店伙计漫不经心的四处张望了一周，疑惑道:“客人在哪里”？ 杨晓风头也不抬，淡淡道:“我就是客人”。 “你……”，店伙计终于正眼看了看杨晓风，顿时不屑道:“原来公子就是客人，想必你是应邀而来的吧。不知公子你是不是孤身一人啊，还有其他同伴吗”？ 杨晓风缓缓摇头道:“我没有同伴，也不是应邀而来”！ “是这样……”，店伙计努力挤出几丝很勉强的笑意，问道:“那公子是要吃菜，还是只喝酒”？ “只要酒”。 “不知公子要那种酒，我们这里可是有上好的绍兴老花雕、三十年陈的女儿红、山西杏花村老清酒、湘南地区的烧米酒、岭南地区的酱酒……”。 店伙计滔滔不绝，一下子报出了十多种名酒来，杨晓风却只是淡淡道:“不管那种酒，只要是烈酒就行，越烈越好”。 “好的，公子稍候，酒马上就来”，店伙计嘴上虽说得恭敬，却还是掩饰不住满脸的鄙夷之色。话虽说得殷勤，脚步却是拖拖踏踏的，慢慢的去上酒了。 杨晓风终于抬头，看了看店伙计，只见他到柜台边正要拿酒，柜台里的一个女子却附在其耳边对他低低言讲了几句。接着，那伙计便两手空空的又重新走了回来。 “公子，抱歉……”，店伙计嘴上虽说着抱歉，脸上却连一丝歉意的神色都没有，冷冷道:“酒虽有，只是……”。 杨晓风见他话只说了一半，遂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这里有个规矩……”，这次说话的却是刚刚柜台里的那个女子，她已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并且向这边走了过来。 杨晓风也不看她，低声问道:“什么规矩”？ 那女子走过来在杨晓风身前站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面对面道:“公子有所不知，虽然我这店里有各种上等的好酒，然而却有一个规矩”。 顿了顿，女子又清了清嗓子，对杨晓风，又像是对着这满堂宾客，高声道:“其它店里的规矩可能是先吃酒再付酒账。然我这里的规矩，却是先付酒账，付过账后再吃酒”。 “好，好规矩……”，宾客中已有人叫好道:“老板娘的这规矩好，本就应该先付账后吃酒。如此，方才能不至于让那些没钱付酒账的死穷酸胡乱混进来白吃酒。不然等吃完了酒却没钱付账时，岂不难做。那时酒已在肚里，总不能叫他又重新吐出来吧，最多就只能打他几下出出气，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因为一顿酒钱就将其打死或者送官府吧”。 那人说着话的同时，眼睛已在有意无意的笑看着杨晓风。老板娘同样也直接笑看着杨晓风。 杨晓风已被看的心中暗暗发苦。 老板娘忽又笑道:“公子既是要吃酒，也知道了我们的规矩，还请拿银子出来，免得扫了你的雅兴”。 “好，好规矩”，杨晓风心中发苦，嘴上却也连着叫了两声好。 他终于抬头，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见她年纪和自己相仿，一袭淡粉长裙，乌发随意梳在身后，明丽娇媚的脸上，不着眉黛，清秀如花。如水的双眸间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平和而稳重。 女子身姿修长，整个人并没有那种魅惑的气息，却给人感觉她就像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狐狸精。尤其是她的眼睛，灵动而又狡黠，只一眼，便足够让人沉沦。 “好，很好”，杨晓风打量了女子一眼后，直接转身往外走。 女子笑问道:“公子哪里去，不吃酒了吗”？ 杨晓风苦笑着道:“既无钱付酒账，还吃什么酒”。 “啊呸……”，见此情形，站在女子身旁的店伙计重重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果然是个想来吃白食的穷酸鬼，幸亏老板娘早早看穿了他，否则还不被这厮白吃一顿”。 杨晓风的拳头忽然握紧，然半晌后，到底什么都没有做，也不回头，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就在众人的嘲讽与白眼中，默默往外走去。 众人见他如此行径，顿时哄堂大笑，更有人已开口骂道:“死穷酸，怂包，孬种……”。 这话听在杨晓风耳中，他却连眉头都没有再皱一下。 他此生已经历过太多的伤害，一颗心早已经痛得麻木了，一点小小的嘲讽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众人讽刺的调笑声中，忽听得一个悦耳灵动的女声从门口处脆生生传了过来。 “他的酒账，我来付”。 众人猛然抬头，一齐往门口望去，才看到一个紫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过来。 不是林雨涵又是谁？ 待看清了来人，屋中尚在调笑杨晓风的众宾客顿时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刹那间再也发不出一丝笑声。好多人更是有些惊慌地将目光赶紧从林雨涵身上移开，只顾低头扒拉着桌上的酒菜。 看来这里的这些人，显然是认识林雨涵的。 见来人是林雨涵，刚刚的粉衣女子顿时大惊，急忙上前陪笑道:“圣女，妳怎么有空到我这碎玉轩来了。既是要来，也该提前让人打个招呼，也好让我准备准备啊”。 原来，这粉衣女子便是风月教十二魔肖护法之一的巧兔金碎玉。 林雨涵并不理会金碎玉，看了一眼杨晓风，道:“我不过只是来替他付一顿酒帐而已”。 “替他付酒账……”，金碎玉忍不住多看了杨晓风几眼，狐疑道:“这位公子是圣女的朋友”？ 林雨涵点了点头，淡淡答道:“算是吧”。 金碎玉根本就是在明知故问，其实从杨晓风和林雨涵今日到达这里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林雨涵月前为了找杨晓风将整个金陵城都近乎翻了一遍，此事做为风月教十二护法之一的金碎玉怎可能不知呢。 故而，从杨晓风走进碎玉轩的那时起，她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之所以刚刚那般说话，只是想看看，这个让圣女百般痴心的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结论是，金碎玉失望了。 这个杨晓风，根本就是一个懦弱至极的穷酸书生。 她实在无法想象，此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能得到圣女的芳心青睐。 莫非是圣女的脑子出了毛病，或者是圣女她瞎了眼。又或者，是自己看走了眼？ 但不管怎么说，此时，金碎玉也只能假装陪笑道:“恕妾身眼拙，竟不识公子尊颜。既是圣女的朋友，那就请快快上座。小余，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公子进雅座啊”。 那店伙计小余早被吓呆了，此时听老板娘吩咐，这才战战兢兢的走过来，强笑着道:“公子这边请”。 杨晓风理都不理会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小余那正不住颤抖着的双腿，心中不由一阵冷笑。 显然，这人此刻的惊慌完全是假装出来的。风月教十二魔肖护法之一的拙狗余远生岂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杨晓风不动，余远生只好识趣地退至一旁站下。 见此情形，金碎玉立时干笑一声，道:“既然到了这里，也请圣女一道吃杯淡茶，坐一坐也好”。 “不了……”，林雨涵摇着头，再次淡淡道:“我不过只是来替他付一下酒账而已”。 金碎玉赶紧道:“圣女说哪里话，这整条街上的酒家都是我们风月教的产业，妳来了，还说什么付账的话”。 自打林雨涵走进来，杨晓风一直都没有看过她一眼。此刻，他终于侧头往女孩身上瞟了瞟，随即抬脚便往外走。 在经过女孩身边的时候，他连一个字也没有说。 眼中似乎又有晶莹的泪花闪现，林雨涵低着头，任杨晓风从她身边走过。默然片刻，苦笑着问道:“杨大哥，你要去哪里”？ 杨晓风脚下未停，淡然答道:“不知道”。 林雨涵凄声道:“就连请你吃杯酒的机会也没有吗”？ 杨晓风仍然慢慢往外走着，边走边道:“妳为什么要请我，我也不要妳请”。 林雨涵仿佛已要落下泪来，不过却忽然转身，面对着杨晓风的背影，强忍着泪花，柔声笑道:“还记得在缥缈峰下的那次吗，你请我喝过一次汤。这一次，我请你喝一回酒，我们也算……也算是扯平了”。 杨晓风终于停下了脚步，随即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女孩那柔情款款的目光，低声道:“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 几度风月 很快，酒便已摆上了桌。最新章节阅读 整整四坛，全都是最上等的杏花村老白清酒。 菜更有足足十二道。而且每一道都是经碎玉轩里最好的烧菜师父精心烹调的。 只是，面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杨晓风却连一丝食欲都没有，甚至就连刚刚那股强烈的要喝醉的**此刻也忽然完全消失了。 林雨涵更是没有动筷。在这间碎玉轩最清净的雅座中，面对着这一桌上好的酒菜，她一直就只是看着，痴痴的看着。 她看的却是杨晓风。 仿佛坐在他身边，就这样痴痴的看着他，她便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酒太冷，先温一下吧”，林雨涵轻笑着，随手拍开封泥，倒了满满一罇。桌旁便是用来温酒的炭火炉，然而还不等她将酒罇放到火炉上便已被杨晓风伸手拿过，或者是抢过。 杨晓风直接抢过女孩正要放到炭火上去温的酒，竟是连杯子都不用，举罇就饮。 他虽然喜欢喝酒，但他本不是个酒鬼，不过，此时他实在很想做一个酒鬼。 冷酒初入喉，感觉就像是往嘴里倒了一口冰渣子，然紧接着，却又像是喝下了一壶热油。 杨晓风的胃痉挛着，倒吸了一口冷气。腹中火烧一般的剧痛不由得让他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 只是很快的，他又重新倒满了一罇，再次灌了下去。 林雨涵在旁边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心疼，不过，她却不阻止。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像发了疯一样，不要命的一罇接着一罇。 一罇、两罇…… 第一坛酒都还没有空的时候，杨晓风便已经醉了，而且醉得很彻底。 他的酒量本也不算小，但他今天却醉的特别快。 他倒下去的时候，林雨涵赶紧扶住了他。于是，他刚好倒在了林雨涵怀里。 女孩的纤纤素手，轻轻拨弄着杨晓风鬓边的长发。 她痴痴的看着他，即使大醉后，他的眉头却依旧还紧锁着。可能是他的命实在太苦了吧，他所受到的伤害也实在太多了。 否则，为何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他依旧还是这般的痛苦？ 看着杨晓风的面容，林雨涵忽然就笑了，无比开心地笑了。 她笑，只因为她明白，杨晓风今晚这一醉，是为她而醉的。 他在逃避。 他越对自己表现的冷漠，说明他心中越害怕。他害怕他的心会被自己打动。 他可以完全拒绝、无视她对他的情意，可是，他却无法拒绝他自己的心。 心中千千结，何以伤离别。 只是，这纠结难解的，究竟是人心还是情意本身呢？ 若不是愁肠百转难自己，又何须苦痛千般冷如冰。 也不知杨晓风心中的这块冰，何时才会重新融化，又会因何人而化？ 会是林雨涵吗？ 又或者，是为那个冷如霜雪般的女子。 他的心本就是为她而封冻起来的，却不知最终的时候，她会不会也是为他解冻的那个人？ 很快，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不管多烈的酒，总有被人喝掉的时候，就好像不管醉的多深的人，也总有醒转的时候。 杨晓风都不知道昨夜是怎么回来的。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晚前歇宿的那家客栈中，林雨涵正在桌前忙活着早茶。 茶香扑鼻而来，浓烈的香气顿时让他清醒了不少，虽然头疼得要死，思绪也是浑浑噩噩的，但他还是立刻起身洗漱了一下。 听见水声响，林雨涵不由转头瞟了他一眼，和声道:“杨大哥，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啊”？ “刚醒”，杨晓风已擦干脸上的水迹，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来，喝碗热汤吧。这是我特意命店里的厨师精心熬制的鲜虾鱼骨汤。酒刚醒的时候，喝碗热汤最舒服”。 林雨涵说着，已将一碗热汤抵到了他面前。 杨晓风只有接过。 汤很好，颜色很淡，不过味道却很鲜。 只是，因为昨夜大醉，一口汤下去，胃里顿时一阵恶心，差点当场就吐了出来，头更是又一阵剧痛。他只好放下手中的汤匙，开始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林雨涵顿时很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头还有些疼啊，要不再躺一会儿吧”？ 她对自己的关怀，她的紧张……，所有这些杨晓风全看在眼里，不由身子一震，不过却摆摆手道:“没事”。 林雨涵再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杨晓风忽然间竟已目不转睛的直盯着自己，不觉一愣，呐呐问道:“杨大哥，怎……怎么啦”？ 杨晓风不说话，一直只是盯着女孩看，看得很仔细，目光也很柔和。 温热的早茶，舒心的房间，以及此刻正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个女孩和她那关切的话语。她温柔的眼神，她紧张的样子，眼下的这情形，多么温馨，多么像一个家啊。 对他这样一个落魄的浪子来说，还有什么会比一个家更温暖，更值得去守护的呢？ 可为何，明明正处身在这般温暖的场景中，但为何他心里却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有的就只是苦涩。 “雨涵……”，杨晓风直视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忽然笑了笑，先轻唤了一声女孩的名字，随即低声道:“如若妳不是林雨涵，我也不是杨晓风，那该有多好”。 林雨涵顿时一呆，脸上仍旧还保留着几丝淡淡的笑意。或者说，她似乎一直都在笑，苦涩的笑。 “是啊，那该有多好啊。如若你不是杨晓风，如若我此生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你。可是，那也只是如若是……”。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面对面的两个人，忽然就这样沉默了下来，完全沉默了下来。 晨风幽幽，从窗外吹了进来，吹起了林雨涵额角的秀发。她是那般美丽，美得惊心动魄。 这个女子，本是九天之上的精灵啊，为何却要误入红尘。 看着她，杨晓风忽然困惑了起来。他想不通，自己不过就只是一个凡人，可她这个精灵为何竟会对他这个凡人动情？ 同时，他心中忽然更多了些许迷茫。身旁这个女孩给予自己的这份温暖，他要不要接受，又或者说，他能不能接受，他又敢不敢接受。 还记得许久以前，也是为了一个女子，他曾经很勇敢。那为何，为何现在，为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为何就不能勇敢一次呢？ 杨晓风下意识的伸出手去，似是想要触摸到那一抹动人心魄的美丽。只是他的手伸到半空的时候，忽然又停住了。 这一刻，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一袭如雪般冷漠的白衣。这一刻，掩藏在他心中洛清雪的身影忽然就那般清晰起来，清晰无比。 似乎只在一瞬间，他整个人便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就像是一股寒风吹在心间，顿时让他从头凉到脚，冷了血，寒了心。 晨风再次拂过的时候，阳光已洒落了下来。 新年的第一天，天终于放晴了，彻底放晴了。 沉默中，门外已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林雨涵侧头，冷声道:“谁”？ “圣女，是我”，门外传来了孔言书的声音。 林雨涵不由脸色一寒，淡淡道:“进来”。 孔言书推门而入，先是对着林雨涵恭身行了一礼，见杨晓风在，顿时神色黯然了许多，片刻后欠身道:“原来公子也在”。 杨晓风淡淡一笑，并不搭话。 “说吧，什么事”，林雨涵对孔言书一点耐心都没有。 孔言书礼节性的笑道:“教主听说圣女妳回来了非常高兴，然昨晚直等到后半夜都没见妳过去，故而一大早便着我过来寻妳”。 “我知道了”，想到昨晚老爹苦苦等着她的情形，林雨涵不觉就想笑，遂很俏皮的对杨晓风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来。 “呃……”。 林雨涵这小女儿的情态顿时让屋中的两个男子俱是一呆。 杨晓风倒还好，只是略略分心了片刻便及时回过神来了，孔言书的定力可就没他这么好了。 女孩和杨晓风几乎是同时把目光向孔言书瞟了过去，见他正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口水几乎都快流下来了。 “哼……”，见他这幅样子，女孩顿时冷哼一声，脸也有些红了。然此时她正心情大好，虽然恼怒但也就只是寒着脸，倒没有和孔言书有过多计较。 孔言书就像是中邪了一般，呆呆愣愣的，以至于都过了老半天了竟还没有回过神来。 “咳咳……”，杨晓风只好从旁边很大声的干咳了几下，示意他注意形态。 孔言书尤自张着嘴，脑袋左右转了转，目光直愣愣的各自瞟了杨晓风和林雨涵一眼。半晌后，他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感觉两颊发烫，脸一下子红到了耳跟子上，甚至连整个脖子都红了，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还有其它事吗”？ 林雨涵的问话让孔言书的脸一下子又红了几分，连连摆手，脑袋也一阵乱晃，含糊道:“没有了……没有了……”。 说完逃也似的冲了出去，因为走得急，脑袋更是咣当一下撞到了门框上。他只得连忙摸着自己被撞到的前额，也顾不上疼，当即飞奔而出。 有谁能想到，身为堂堂风月教十二魔肖大护法之首的孔言书，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刻。这一幕若是说出去的话，恐怕至少得惊掉一地下巴吧。 “噗嗤……”。 林雨涵被孔言书的这幅窘态逗得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直接笑的是花枝乱颤。 她这一笑，竟仿佛比外面的阳光还要明媚几分，以至于杨晓风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灿烂的阳光映照着女孩才让她笑得如此甜美，还是阳光因为女孩脸上这欢快的笑容而透亮了起来。 林雨涵笑着，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好一阵后，想到杨晓风还在旁边，这才稍稍收敛了些。 然才没过一会儿，她却又忍不住掩嘴轻笑了起来，顿时将杨晓风弄了个老大不自然。 他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只好也呲牙清笑了几下。 “呃……，咳咳……”，林雨涵理了理自己的秀发，干咳一声，随即伸手直接一把挎住杨晓风的胳膊道:“那个，杨大哥，你看老头子都派人过来催了，走啦，我们去见见他吧”。 杨晓风心神一紧，如大梦方醒般，神色黯然，被女孩随意拉扯着出了客栈大门，一路缓步朝不远处依山势而建的那几排房屋走去。 虽然脚下的这条路并不算远，但杨晓风却感觉像是走了很久。一路走来，至少已碰到过近一百个人，这些人对他大都是敌意满满，若不是顾忌着林雨涵的脸面，恐怕此时他早就被这些江湖恶汉们给生生撕碎了。 这些人的敌意杨晓风当然感觉到了，他也能感觉到，在那些自己目光暂时看不到的各处角落里，还隐藏着更多双恶狠狠的眼睛，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十多股浓烈的杀意。 也不知在风月教中，究竟有多少人像孔言书一样将林雨涵当做是他们心中高高在上的女神。而此刻，她这个他们的女神正大咧咧的无所顾忌的挎着杨晓风的胳膊在这些人面前走过，可想而知，这些人此刻会是什么心情。 想到这些，杨晓风只得在心中暗暗叫苦。 与杨晓风糟糕的心情不同，林雨涵心情大好，故而对于碰见的这些人那并不友善的眼光，她也懒得理会。 这一路穿檐走巷，也不知到底拐过了多少道弯，最后，林雨涵终于在一处并不怎么起眼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杨晓风自然也只有停下，随即，抬头打量着这里。 想必这处院落已建成有些年头了，大门都已有些陈旧，唯独看着比较特别的是这里的院墙比周围的其它几进院落都高出了足足一丈有余，多少增添了几丝气势。 就只是站在院门前，杨晓风便已能感觉到正有股强烈的威压从院落里穿墙而出，直逼自己。 这一刻，他忽然很想知道，这院落里的人究竟是个怎样的所在，以至于都还未正面相见，但光气势便已如此之强。 或许是出于男人的本性吧，杨晓风一时间倒很想见识见识这里面的人，只是院墙太高，大门又紧闭着，院落里的情形嘛在外面是一丁点也看不到。 “杨大哥，走吧”。 到了这里，林雨涵同样也收起了刚刚那副松散的态度，只是仍挎着身边男子的胳膊，正色而行。 想到刚刚那股强烈的威势，以及此时林雨涵的这种态度，杨晓风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林雨涵正要敲门的时候，大门也正好打开。 二人脚步都是一顿，彼此对望一眼。林雨涵不由轻轻一笑，随即向门里侧了侧头。 杨晓风竟也难得的笑了笑，随即二人同步而入。 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期待，他想知道，此刻前方等待着他的，会是怎样一个人，或者说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处境！ 他更想知道，这一次，命运又为他做下了一个怎样的抉择？ 是不是，这也算是命运的安排呢？ 第二百四十章 紧张 平实的院落就和这世间任何的院落一般无二，并没有如江湖传言那般说风月魔教之人居住地是何等的阴暗诡谲，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护卫森严，甲士重重。 相反，院中的气氛很平和，平和的就和那最普通的农家院落并没有多大区别，若是先前不知道的话，杨晓风一定会以为此时他所走进来的这处院落就只是一处最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家。 唯一比较独特些的是院中的奇花异树及各类摆设，尽都是些极其名贵的珍稀上品，院中的陈设布局也极其朴素，不过朴素中却带着几分高雅。 几支寒梅早已绽放，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从墙角处飘来，带着缕缕沁人心脾的芬芳。 漫步在院中，杨晓风忽然有一种走入了诗画里的奇妙感受。 “怎么样，这里的环境还不算太差吧”？ 林雨涵这颇为自豪的语气，让杨晓风都有些搞不清楚她是在问自己还是在自夸。 最最独特的是，这里竟是大的出奇，从外面还感觉不到什么，然一走进来才发现，这处院落占地少说也得有百亩之多。 一处院落便足足有百亩占地，而在这里，像这样大大小小的院落少说也得有八百进之多。 如此规模，以杨晓风现在的心性，对这样的面积比都不免有些暗暗吃惊。 走过前院，渐渐的一座二层木楼缓缓出现在眼前。木楼同样建的很朴素，一丝恢弘的气势也没有。远观之下似乎并无特别之处，但细看之时却总感觉带着几丝难言的霸气。 此时，阳光正好照在楼檐前，屋门大开着，一眼望去，里屋大厅中的情形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此刻，厅中并没有人。 但林雨涵却在厅门外三丈间距处便停了下来。不知为何，面对着眼前那空无一物的大厅，她的呼吸却渐渐粗重了许多，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女儿要见父亲，这是多么温和且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她此时为何会变得如此紧张。而且她好像不光只是紧张，甚至还有些担忧。 她在紧张什么，她又在担忧什么呢 莫非是她们父女间有什么间隙，或者是不和。 可纵然真是这样，但父女间的不睦也不至于让她这般紧张吧。 难道是她的父亲过于古板刁钻，经常训斥她所以让她对父亲有些惧怕？ 但纵是俱父也不至于如此严重吧。更何况做爹的即使对儿女们严苛了些，也多是出于爱子心切。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也是怕小辈们疏于管教缱生出倦怠之心到最后荒废课业误入歧途而已。 有哪一个做父亲的是真正因为厌恶小辈而对其随意呵斥的呢！ 莫不是林雄却是个例外？ 其实不然，林雄虽执掌江湖第一大教，权势倾天，地位超然。是那种声名权势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枭雄级人物，但她对林雨涵这个独生女儿却是宠爱的很。只要是林雨涵开口，他这做父亲的就是天边的星星也要给女儿摘几颗下来。 至于林雨涵的生活各个方面，林雄也是从不加以约束，任由女儿率性胡为。所以，林雨涵平日里过的日子那才叫一个娇纵，怎“荒唐”二字了得。 既是如此，那林雨涵还有什么好紧张，好担心的呢？ 而且，在门前站了一阵后，女孩已不光是担心加紧张，而是彻彻底底的忧虑了起来。 但她到底在忧虑些什么呀？ 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又或许，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知道。 此刻站在她身旁的这个男子杨晓风。 当杨晓风将目光从面前的大厅中收回来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孩的时候，却发现她刚好也正在侧头看着他。 女孩正一脸忧虑地看着他。 杨晓风心中明白，此刻让林雨涵如此忧虑的，正是自己。 虽说林雄平日里对女儿万般溺爱，也习惯了她的率性胡为，但站在父亲的立场上，有那么一天女儿突然将一个陌生男子带到了他面前的时候，这件事的性质就有些严重了，并且是极其严重。 虽然林雨涵早已在老爹面前将杨晓风提说了不下八百次，也正是在自己的死缠烂打兼软磨硬泡下，老爹拿她没法子，出于无奈这才答应见见杨晓风的。 但真正到了正面相见的这一刻，她心里忽然一下子就没了底气。倒不是她对自己和杨晓风没信心，只是以老爹的秉性脾气和处事风格，若是待会儿杨晓风有哪些地方不如老爹的意，只怕稍有不慎，杨晓风今天恐怕就要遭殃了。 她对杨晓风的武功倒是很放心，但出于礼数，做为小辈，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对长辈不敬吧。 这也正是林雨涵最担忧的地方。此刻，她简直是烦透了。 可是，既已到门前，又不能不进。 林雨涵忽然感觉，自打她出生长这么大以来，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为难过。 面前不到十步之距的这段路，竟是比她以往走过的路所有加在一起也还要艰难数倍。 某一刻，天地忽然竟是完全静寂了下来，万般俱籁，只有林雨涵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站在这里，时间似乎已变成了一种对心的折磨，即便是一分一秒，但对此刻的女孩来说，分秒的时间却简直比整整一个流年还要漫长万倍。 好在就在这种让林雨涵倍感煎熬及折磨的寂静中，杨晓风忽然开口说话了。 对于女孩此刻的心情，他实在是感同身受。故而，他故作轻松的淡淡一笑，道“前辈是不是就住在这间屋里”？ “啊”，林雨涵被吓了一跳，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杨晓风重复道“我说，前辈是不是就住在这间屋里”？ 林雨涵尤自还呆愣着，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不错，要见你的人就在里面”。 “既如此，那我们进去吧”，杨晓风淡淡的笑着，脚下已踏前一步，同时，脸上的神色也正式了许多。接着，大步向前，站直了身子，立身往厅中走去。 林雨涵又紧张了起来，眼睛定定的盯着杨晓风的后背，默然良久，随即点头道“好吧”。 说完也轻移莲足，碎步紧紧跟在了杨晓风背后。 然还不等二人走到门口，忽听旁边一人大声叫道“雨儿，你们两个不必进去了，我在这儿呢”。 林雨涵大吃一惊，甚至是吓了一跳，立马回身，讶异道“爹爹”。 “是我”。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少年俊杰 杨晓风一只脚刚踏出，另一只脚还未抬起，闻言，缓缓转身，目光所及，一中年男子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男子身材相当魁梧，着一件锦青长衫，登步鞋，留着一副短胡子。年纪约摸已有五十开外，但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最多就只有三十七八。 此人，正是风月教的教主，林雨涵的父亲——林雄。 此刻，林雄正微笑着注视着他们二人。 杨晓风同样也打量着林雄。他看得很仔细，从林雄的穿着、配饰、身形以及气质都仔仔细细端详了好一阵。最后的结果不由得让他有些惊异，身为江湖第一大教教主的林雄竟只穿着件极其普通的青布长衫，气质更像是一个市井小民，一脸温和的笑意好似家里的叔伯，完全没有半点枭雄的样子。这实在与对方的身份不符。 若说还有什么能够表明林雄的身份，那无疑就是他的那双手。这双手实在保养得很好，甚至比一般妙龄少女的手都还要细腻。 这双手的左手拇指上带着一只透绿的翡翠玉扳指，一看便价值不菲。 若是将这双手单独展出来看的话，更像是一双富商老爷的手，但恐怕不会有人想到，目前为止死在这双手上的江湖恶汉至少已达一百五十多位。 与杨晓风一见面就看得如此仔细不同，林雨涵一看见爹爹，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副俏皮的神态，明眸也弯成了两道月牙，笑容更是都快迷死人了。 原本都已是二十五岁，不对，现在已经过年了，是已有二十六岁芳龄的大姑娘就像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一样，呼啦啦一下子冲上去，直接撞入林雄怀里，甜腻道:“爹爹，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好像又精神了许多啊”？ 仿佛觉得自己的赞美还不够，女孩又夸张地端详了林雄好一阵，眨了眨好看的眼睫毛。随即又是连连一阵点头，啧啧称赞道:“不光是精神了，而且还年轻了好多呢。爹爹，要是现在你出去到大街上转一圈的话，指不定会迷死多少女孩子呢”。 林雄脸上都快乐开了花，大笑道:“小丫头就会胡说八道”。 林雨涵假装委屈道:“哪有啊，爹爹，雨儿说的可都是实话，才没有胡说八道呢”。 “好好好，雨儿没有胡说八道行了吧……”，林雄大笑着，忍不住伸手在女儿粉淡淡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道:“不过说真的，妳这小丫头的嘴可真甜。幸亏是个女孩，这要是个男孩，不知道会哄得多少女孩上当呢”。 “爹爹……”，林雨涵故意将声音拖的老长，娇嗔道:“看你说的这什么话”。 杨晓风微笑着站在一旁，不过眼前这父女二人打招呼的方式，差点没看得他惊掉一地下巴。 和女儿嬉闹了一番后，林雄终于抬头，将目光投向了杨晓风，随即淡淡一笑道:“雨儿，这就是那位妳向我提说了好多次的公子了吧”？ “嗯……”，林雨涵心神一紧，不过却甜笑着点了一下头，冲杨晓风招了招手，道:“杨大哥，这就是我爹”。 杨晓风缓步上前几步站定，脸上尤自还保持着刚刚那种淡淡的笑意，躬身行了一礼，道:“晚辈杨晓风，见过前辈”。 “哎，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叫我伯伯就好了……”，林雄随和的笑了笑，前前后后仔细端详了杨晓风一番，忍不住赞誉道:“公子果然是英武不凡，一表人才。听雨儿说你曾在缥缈峰下替她解过围，当时我便期盼着能与公子见上一面，想看看当今江湖上的年轻一辈中，是谁有如此魄力竟敢和缥缈峰较量。今日得见，却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林雨涵秀眉微皱，问道:“不知爹爹那里觉得意外”？ 林雄笑着道:“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敢于找缥缈峰晦气的人，竟是个仪表堂堂，如此年轻俊秀的翩翩佳公子，这真可以说得上是自古英雄多年少。公子实在是年轻有为啊”。 林雨涵听老爹如此夸赞杨晓风，顿时掩嘴轻笑道:“爹爹刚刚还说我的嘴甜，最会讲俏皮话。可今个我才见识到，爹爹你这张嘴才厉害呢，竟会如此诓哄人”。 林雄大笑道:“那里那里，这正是有其父才有其女吗”。 若是其他别的人，听到如林雄刚刚这般赞誉恐怕早就欣喜得手舞足蹈了，但好在杨晓风不是别人。 他并没有表现出如何的欣喜若狂，不过只是随意的淡笑了一下，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虽然这会儿林雄如此大赞自己，但他心中非常清楚，这接下来，对自己的考量才刚刚开始。 “前辈过誉了……”，杨晓风微微欠身道:“晚辈拙愚得很，那受得起如此谬赞”。 林雄一摆手道:“公子说哪里话，老夫所说，句句发自肺腑，公子又何须自谦。似如此这般，却像个女儿家一样，全无大丈夫风范了”。 林雨涵顿时把嘴一倔，不满地嘟囔道:“爹爹说什么，女儿家怎么啦”？ 林雄赶紧道:“没什么……没什么，是我说错话了”。 “哼”，林雨涵尤自假装生气的哼了一声，不过很快就又甜笑了起来。 林雄也不和女儿扯嘴，伸手对杨晓风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着道:“清早天寒，公子请屋里就坐”。 杨晓风回礼道:“前辈请”。 他一只脚刚踏出，忽然就停在了半空，迟迟不落地。林雄伸在半空的手一时同样也不收回。 忽然间，这两个男人就像是中了某种咒语一般，两个人竟同时定住了，完全定住了。 他们脸上似乎都还在笑，可是下一刻，就连这笑容也完全凝固住了。 早晨的阳光很好，也没有风。 但杨晓风和林雄的衣衫竟同时无风自动了起来，紧接着杨晓风的长发也开始在空中乱飞起来。 林雨涵忽然感觉，在爹爹和杨晓风之间，竟像是有一股极强的气劲在剧烈波动着。 此时天并不热，非但不热，甚至还有些薄寒，然杨晓风的额头上却渐渐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还不算，没一会儿后，他的嘴角接着竟又缓缓流出了几丝腥红的血来。 林雨涵花容剧变，大惊道:“杨大哥，你怎么啦”？ 她本欲上前要拉住杨晓风的，然刚接触到对方的衣袖时，顿感觉有一股强烈的内力暗劲直袭自己而来，以至于让她脚下不稳，差点就跌坐在地上。好在只是很短的一刹那间，那股气劲立刻就消散了去。她这才重新站稳了脚跟，不过虽未跌倒，仓皇间，却也是扑了一个大趔趄。 很明显，杨晓风和林雄两个人方才正在以内力相拼，而且杨晓风俨然已吃了一个大亏。 虽然此时他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并无大碍，但怕是早已受了极重的内伤了。 想到这些，林雨涵当场怒急，原本清丽无双的娇颜上立时笼上了一层寒霜，冷冷的质问林雄道:“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雄理都不理会此刻盛怒非常的女儿，自始至终，他就只是笑看着杨晓风，原本平和的脸上忽然就露出了一股霸气至极的威压神色。 此刻，他终于有了几分武林第一大教掌权人的样子。 虽然他脸上一直保持着那种淡淡的笑意，但一双眼睛却像是卧伏在林间的猛虎一般，紧紧盯着杨晓风。 那眼神，就像是隐藏在黑夜中的猎人正在暗暗的窥伺着自己的猎物，而杨晓风此刻便是他的猎物。 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杨晓风却连一丝惧怕的神色也没有。 他依然从容的站在那里，脸上也始终保持着那种淡淡的笑意，显得极其淡定。 他的眼睛，也同样注视着林雄，直直的注视着，竟连一丝要避开的意思都没有。 林雄目光如刀，极其锋芒锐利，杨晓风的目光却很平和，沉稳如风，平静如水。 如果说林雄的双眼中透出来的是林中野兽的目光，那杨晓的双眼就是一片高山之巅的天湖，沉静似水，那柔和的目光便是湖波在风中荡起的涟漪。 一个锋利胜刺，一个深邃如海。 于是乎，当二人目光相接的那一刻，林雄双眼中的那种不可一世的霸气与威势便全都在杨晓风那海一般平和与轻柔的目光中沉寂、消弭尽了。 “好……”，林雄忽然收起了自己的威势，大声赞誉道:“很好，公子不愧是少年俊杰，果然有些与众不同。真真是好气魄，好胆量”。 第二百四十二章 风月教主 “好什么呀”，林雨涵余怒未消，气恼道“爹爹，你到底对杨大哥做了什么” 林雄终于转头看了女儿一眼，但却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长叹一口气，同时脸上又浮现出了几丝感伤的神色来，大有感慨女儿有了心上人之后就忘了爹的唏嘘之意。不过，他却也就只是叹息着摇了几下头，到底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见爹爹不说话，林雨涵刚要开口再问，忽听杨晓风已和声道“雨了，我没事”。 虽说女孩正在气恼她爹爹，但见他又是摇头，又是唏嘘叹气，心中便已软了几分。此时又听杨晓风这样说，不由得脸上一热，双颊发红，索性将脸转向一旁，也再不开口。 三个人之间，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下一刻，杨晓风踏出的那只脚终于落地，林雄伸在半空的手也缓缓收了回来。 一切又都归于平静，仿佛刚刚的那一幕，就只是一个错觉。 沉默中，林雄再次冲杨晓风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踏前一步道“公子屋里请”。 林雨涵也拉了拉杨晓风的胳膊道“杨大哥，我们到屋里坐吧”。 出乎意外的，杨晓风毫无动作，只是看着林雄的后背，淡淡一笑，道“难得冬日里有这么好的阳光，前辈如果有什么话要说的，我看就在这里说好了，敞亮一些”。 林雄脚步一顿，缓缓转身，同样淡淡一笑，道“真的要在这里说” “是”。 林雨涵忽又再次紧张了起来，爹爹看着杨晓风时脸上露出的那种笑意顿时让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要知道平日里在风月教中，对于爹爹说的话，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有一丝的违逆。 “那好吧，在这里说倒也好”，林雄目光平和的注视着女儿，看了许久，只看的女孩腮边都荡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他这才笑着对杨晓风，道“公子可能不知道，因为平时耽于杂务，对雨儿的事情我基本上很少过问，做为父亲，在这点上，我实在做得不算好”。 闻言，林雨涵双眼一红，垂着头，低声道“爹爹，你说这些干什么呀”？ 林雄摆摆手，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对雨儿实在是疏于约束，这才造就了她这娇纵的性子。当然，这也导致了在很多方面，基本上都是她自己在做主，我呢，倒也乐得个清闲。故而，对于雨儿，有好些地方，我一直都是随着她，任由她自己率性而为”。 杨晓风沉默着，对林雄说的话，既不意外，也不奇怪。甚至对于林雄接下来要讲什么，他心中也早已一清二楚。 只是，对父亲的话林雨涵自己就有些不解了，奇怪道“爹爹，你对杨大哥说这些做什么” 林雄只是笑而不语。 杨晓风却开口道“看得出来，前辈并不是那种古板迂腐的长辈，对于后辈，本就不应该过于约束，更不能将其当成自己的附庸，只知道一味的要小辈们去遵从本身的意愿。只有给其足够的空间，让小辈们自己发挥，才能够真正培养她们独立的思想和独立的人格意识，让其尽早成长起来”。 林雄笑着道“如你所说，我如此做法，非但不算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反而是造就了雨儿，让她早早的学会了独立了，是为她好了”？ “当然”，杨晓风淡笑着点头道“雨涵本就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孩。但做为一个女孩，她不单单只是聪慧，而且还有自己的主见，独立的思想意识，并不像平常女孩那般，对别人的依赖性很重，从这点上来说，实在很难得。当然，若不是前辈你对她放任一些的话，此时雨涵恐怕就不是什么风月教的圣女，而只是一个整天待在闺阁中无所事事的乖女孩了”。 “嘿嘿嘿”，却是林雨涵忍不住一阵轻笑，随即却又故作惊讶，道“看不出来杨大哥你平日里一副古板沉闷的样子，连话也不多说一句，却不想你竟然还懂得这么多”。 “晓风他当然懂得多了”，不知不觉间，林雄对杨晓风的称呼也亲近了许多，由刚刚的公子变成了名字。他笑嘻嘻的看着女儿道“若非如此，他又怎能入我女儿的芳眼呢”。 林雨涵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上，嗔怪道“爹爹，你又乱讲”。 林雄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孩道“真的是我乱讲吗”？ 林雨涵两颊发烫，把头往旁边一转道“不理你了”。 只是她自己却也在一旁不住的偷笑了起来。 女孩的这幅样子，顿时惹得林雄一阵放声大笑，就连杨晓风竟也淡淡的低笑了一下。 笑了一阵后，林雄又扫视了女儿一眼，随即看着杨晓风，正色道“晓风，你可知我今天叫你和雨儿来见我的用意”？ “当然”，杨晓风了然道“前辈虽然并不是个古板的长辈，对雨涵也管得不严。但做为父亲，在许多大事情上，还是要替女儿把把关的，比如比如说雨涵的终身事宜。不管怎么说，你总得见见雨涵她看上的男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吧”。 林雨涵本已就娇羞非常了，此刻听杨晓风竟然说得这么直接，当场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羞涩道“杨大哥你”。 “不错”，杨晓风直接，林雄更直接，朗声道“我一直很好奇，能让我林雄的女儿如此在意的男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今日一见，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怪不得雨儿竟会对你情深如斯”。 难得的，林雨涵这次竟没有再说话。只是她的目光，不知何时又悄悄移到了杨晓风身上，那双眼中的款款柔情，竟似连这冬日的寒流也能够融化。 这目光，竟比此刻高悬天际的那轮朝阳还要热烈，也更要温暖。 只是不知道，这柔情似水般温暖的目光是否却也能够融化杨晓风的那颗心，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用万年寒冰封冻着的心！ “呵呵”，杨晓风凄迷地笑了笑，道“杨晓风不过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庸俗至极，那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你何必自谦”，林雄轻摇了一下头，带着几分欣赏的神色，道“就说刚刚，我突然以内劲强压与你，若是其他人，恐怕会立时聚力反击，可你竟一点也没有提力相抗，若不是我及时收力，只怕此时你的内脏早已被震碎了。就这份胆识，只怕在江湖上已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什么”，林雨涵大惊，一把拉住杨晓风的胳膊，担忧道“杨大哥，你还好吧” 杨晓风低声道“放心，我没事”。 林雨涵又嗔怪地看了一眼父亲道“爹爹你也真是的，干嘛要”。 话说到一半时，她却又呐呐住了口，毕竟她心里对爹爹总还是有点怕怕的感觉。 林雄表情默然，女儿的护短行为，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林雨涵刚刚的好心情似乎又低落了不少，正要再说些什么，杨晓风忽打断道“雨涵，不关前辈的事，是我自找的”。 林雨涵不解，疑惑道“什么呀，什么你自找的”？ 杨晓风再不理会林雨涵，看着林雄，微微摇头，道“前辈误会了”。 林雄皱眉道“我误会了” 杨晓风淡淡一笑，道“我刚刚之所以没有立时聚力反击，并不是因为胆识过人，只是料定前辈绝不会对我下杀手”。 “哦”，林雄脸上闪过一丝异芒，微眯着道“怎么说” 杨晓风淡淡答道“其一：我与前辈并无仇怨，你没理由初次见面就对我下杀手。就算是因为雨涵的缘故，你对我不太满意，也只需赶走我就是了，没必要就要我死。其次：你纵使真的想杀我，以你的身份也不会突然以内劲暗中偷袭。再者：你纵是真的要以内劲暗中突袭，也绝不会当着雨涵的面，否则，她以后怕是要和你吵闹了”。 虽然他话说得很随意，但倘若刚刚林雄真的有杀他之意，林雨涵和父亲之间又何止只是吵闹这么简单。 “很好”，林雄朗声赞叹道“看来你很有自信，早已将所有的情况都算到了”。 杨晓风淡然道“算是吧”。 林雄忽然将音量提高了数倍，大声喝问道“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为何对你与洛清雪成亲那日发生在你们婚礼上的异变却连一丁点都没有算到” 此言一出，三人间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林雄的话，就像是忽然在一潭平静无波的清湖里砸进了一块千钧重石。或者说，更像是一根尖刺，直直的扎进了杨晓风的心海里。 是这般突兀，这般锋利。 第二百四十三章 去留无意 林雨涵脸色大变，急叫道:“爹爹，你在说些什么呀” “雨儿，妳这么紧张做什么……”，林雄却显得很轻松，神色自若的看着杨晓风，甚至脸上还带着几丝淡淡的笑意，毫不在乎的道:“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莫非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爹爹，你……”，林雨涵气急，同时心中更有如火焚，目光万分担心的看着杨晓风，有心要说些什么，但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浑身冷汗直流。 杨晓风呢？ 杨晓风似乎显得非常平静，只是在这平静之下所掩藏着的，是不是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呢？ 原本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已然再次被林雄残忍的撕开，彻底撕开。 他的心，忽然间就像是澎湃的海啸一般，再也抑制不住曾经想要去试着淡忘掉的那些伤痛。 他的心，再一次鲜血淋漓。 他的拳头，忽然就握紧，紧得连指甲都已陷进了肉里。 他的手，就像是捏住了某种虚无的仇恨，极其用力地，想要将其揉碎，揉碎成粉末。 他那原本深邃平和的双眼，忽然就射出了两道刀锋一般的锐芒，死死的盯着林雄。 林雄却怡然不惧，同样目光直直的和杨晓风对望着。甚至，他看着杨晓风的目光中竟还带着几丝浓浓的挑衅之意。 杨晓风看着林雄，剑一般锋利的目光就像是两道正熊熊燃烧着的炽焰。 他的心，仿佛同样也正在熊熊燃烧着。连同他的痛苦，他的仇恨，他所有一切的一切，完全都在燃烧着。 他的精神，包括他的思绪，仿佛都已快被这烈火燃烧殆尽，到最后，就只余下那一堆被完全燃烧过了的灰烬。 他的人，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渐渐的，这火终于燃尽了，熄灭了。 燃烧过后，唯一还存在他身上的，似乎就只有冷漠，彻彻底底的冷漠。 许久之后，他双眼中的火焰终于散去，拳头也缓缓展开。虽然他还在看着林雄，可终究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转身，再一次的将自己的心，连同着他所经历的那些伤痛再一次深深的掩藏了起来。 良久后，抬头。 清风又带来了昨日的旧意，岁月中的哪一袭如雪白衣又渐渐清晰了起来。 面对着那冬日的朝阳，以及那漫天的流云。杨晓风，这个一次次被命运所捉弄和伤害过的人，忽然竟笑了起来，笑的是那般凄惨。 他自顾自的低笑着，笑了很久。 这一刻，似乎纵是将人世间的万般愁绪所有都加在一起，竟也及不上他一个人心中的感伤。 人世既有这许多的痛苦，那还有必要再活下去吗？ 这一刻，唯一还支持着他、让他可以在绝望中继续挣扎、在折磨中艰难的活着的，又是什么 是不是等在记忆深处，同样在绝望的岁月中还仍在苦苦守候着的那一袭如雪白衣呢？ 杨晓风笑着，在他这凄惨的笑意中，过往，似乎已渐渐被心间的鲜血淹没。 林雨涵悄悄伸手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深吸一口气，陡然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微微放松了些。缓了缓后，遂试探性的问道:“杨大哥，你……你还好吧” 然而话才刚出口，她便已经后悔，立刻在心中暗自责怪了自己一句。 此时她这话实在问得很不合时宜。当然，杨晓风也没有接她的话。 林雨涵急了，一时在一旁悄悄地观察杨晓风的反应，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杨晓风毫无反应，一直沉默着。良久，冷漠道:“我没事”。 “你……你真的没事” 这又是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 杨晓风再没回答。 便在此时，林雄忽然又大笑着赞叹道:“好，很好”。 虽然杨晓风背对着林雄，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的笑声中便能听出，他这次笑的真的很开心。 事实也的确如此，林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他看着杨晓风的时候，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心中更是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满意极了。 只是林雨涵可就不开心了，见杨晓风不说话，料想是刚刚爹爹的话触到了他心中的痛处，再也忍不住心中对爹爹的不满，愤愤的抱怨起来，道:“爹爹，你说你在做什么呀。你说什么话不好，偏偏提起这些事干什么。你……” 女孩越说越气，到最后几乎就差对林雄怒吼着来一通咆哮了。然对着父亲，她又不好把话说的太绝太过分。 今天，林雨涵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带杨晓风过来和爹爹见面的，虽说初时也有些担心，但她怎么也没料到情势竟会发展到这一步。一瞬间，女孩只觉得心中委屈极了，极度伤心之下，竟忍不住低声啼哭了起来。 她本是个一向活泼的女孩，意志也很坚强，可此时竟然哭了，这倒让场上的两个男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此时林雨涵的心情简直是糟糕透了，也难怪她要哭闹。 “呜呜呜……”。 幽幽咽咽的啜泣声，就像是一把铁锤，一下下打在林雄心上。当然，也打在杨晓风心间。 杨晓风心中本来正痛苦万分，但女孩那低幽的啜泣声，顿时让他的心一软。半晌后，他只好转身，努力强笑着道:“雨涵，我真的没事”。 林雨涵哽咽着，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看上去极其柔弱，极其可怜，不由得就让人内心里生出一种保护她的冲动来。 虽然杨晓风已经开口说话了，可她还是低泣了好一阵后，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两眼脉脉的望着杨晓风，含泪道:“杨大哥，你说真的，你……你真的没事吗”？ 杨晓风很勉强的笑了笑，道:“真的，我没事”。 “杨大哥，你……”，林雨涵看着杨晓风，目光越来越温柔，不一会儿后，竟像是痴了。 被女孩盯着，杨晓风感觉浑身实在有些不大自在，遂将脸转向一边，却冷不防刚好撞上了林雄的目光。 二人目光相接，林雄微微一笑，随即移开目光，看着女儿，伸手在其头发上疼惜地轻揉了几下，和声笑道:“雨儿妳看妳，都这么大个姑娘家了，竟然还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 女孩脸上的泪水还未干，被林雄的话一逗，当即忍不住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然只是轻笑了一下后，她却又再次板起了脸。并且将脑袋歪向一边，以示对父亲的不满。 “好，很好……”，林雄也不再理会女儿的小情绪，又一次注视着杨晓风，满意地笑着赞叹道:“看来我女儿还有是几分眼光的，不错不错”。 林雨涵虽脸上泪痕犹在，但闻听此言，脸蛋还是一下子就红透了，急忙阻止道:“爹爹，你又在乱说些什么” “我可没乱说……”，林雄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道:“雨儿，妳今天带晓风来，不就是为了要看一看我对他是否满意吗，就妳的这点小心思，当真以为爹爹看不出来啊”？ 话既然已说明，林雨涵反而不似刚刚那般害羞了，胆子也大了许多，微红着脸道:“那爹爹你对杨大哥可还满意” 林雄笑着道:“不是很满意……”。 话还未说完，林雨涵的心立刻便紧张了起来。 不过，却听林雄又不紧不慢的道:“不是很满意的意思就是，非常满意”。 林雨涵顿时开心极了，满心欢喜的问道:“爹爹，那以后就让杨大哥留在我们风月教，好吗”？ “当然，若是晓风能留下来，是我教之幸，只是……”。 林雨涵嘟囔道:“只是什么” 林雄扫视了杨晓风一眼，淡淡道:“只是却不知道晓风自己愿不愿意留下来”？ 林雨涵柔柔的目光立刻看向杨晓风，脸上满满的全是期待。 杨晓风心神微微一震。他是绝计不会留在风月教的，即便暂时留下，但总有一天还是会离开，可是，看着女孩那满脸欢喜的笑容，面对着女孩目光中的那一份期待，离开的话此时他又如何能忍心再说得出口。最终，只有淡淡一笑，道:“那好吧”。 “好耶”，林雨涵开心极了，以至于差点没蹦起来。 “很好”，林雄笑着。看女儿开心，他本该也开心的，只是，他心中实在无法太过高兴。 杨晓风的心思，林雨涵看不出来，可林雄怎么会也看不出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轻狂 不知何时，阳光已经照在了院落里，温度似乎又跟着上升了许多，暖暖的日光顿时将冬日的严寒彻底一扫而空。 林雄抬头看着天空，良久，忽又问道“晓风，你可知道我对你的那一点最满意” 杨晓风淡淡问道“哪一点” 林雄却不回答，而是再次问道“你可知这处院落，自建成以来，至今为止，总共有多少人，或者说都有谁进来过” 杨晓风摇头道“不知道”。 林雄目光悠远，眉宇间带着几分骄傲的神色，一时颇为自豪道“这处院落，虽不是什么皇家内府，但自建成以来，若不算杂役，除了我和雨儿外，能走进这里的，就是整个风月教所有人加起来，其中也不会超过十六个。所以，你是第一个，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走进这里的外人”。 “是吗……”，杨晓风神色淡然，道“那这样说来，我倒是挺荣幸的”。 “也不妨告诉你，莫说是这里，就是昨日你和雨儿歇宿的那处集镇。若有外人不慎闯入，而我教中之人不想让他离开的话，即使是大罗金仙，他也再难或者说再休想离开那里半步”。 “哦……”，杨晓风似乎一点也不吃惊，淡淡道“看来风月教果然强势。这般说来，若有人欲想对你们有不轨之举，只怕他还没走到这里，便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的确如此”。 林雄四处看了看，道“虽然这里看似就和平常普通农家村落无异，但……”。 杨晓风忽然打断道“但实则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暗桩更是不计其数”。 林雄感觉有些吃惊，讶声问道“你知道” 杨晓风默然不语，但也不否认。 林雄眉头微皱道“怎么，莫非雨儿已经将这些都告诉你了”？ 林雨涵忙道“爹爹，我可从来没对杨大哥说过这些”。 “那晓风是怎么知道我们这里的布防情况的” 林雄感觉有些奇怪，毕竟杨晓风只是第一次来，纵是他武功不俗，可对于此地的防卫状况，他总不至于一猜便能猜透吧。 正疑惑间，杨晓风已自己开口为林雄解开了答案。 他缓缓的，同样四处扫视了一周，随即不以为然的淡笑了一下，道“虽然此处的防卫着实严密，恐怕就是只苍蝇也绝难飞出去。不过……”。 林雄立刻道“不过什么” “不过，虽然你们的暗桩人数颇多，但真正的一流好手却没有几个”。 杨晓风的脸上忽然竟出现了几丝淡淡的不屑。倒不是他轻看别人，只是他心里对像毒蛇一样潜伏在暗处正窥视着自己的那些人很是有些厌恶。 “哦，哈哈……”，林雄竟被杨晓风的话逗得一阵大笑，微眯着眼道“你又没和他们交过手，怎的便能断定他们之中就没有一流好手呢”？ “无需交手”。 “无需交手” 若说林雄刚刚对杨晓风的表现还有几丝好感的话，那现在这丝本就很淡的好感此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本以为杨晓风的确和其他同龄之人有些与众不同，是个谦卑，沉稳的年轻人，可原来他也不过就只是个狂妄自大的愣头青。 这立刻让林雄对杨晓风的态度由欣赏变成了厌恶。 然而，杨晓风接下来说的话却令林雄大大吃了一惊。 只见杨晓风忽然慢慢仰起头，面对着远空的漫天白羽，轻轻闭上了眼睛。 暖阳高招，微风轻柔。 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已足以让人将心间所有的苦恼先暂时忘却。 这一刻，生命是这样的美好。这一刻，漂泊的心仿佛又暂时找到了一丝久违的平静。 他站在阳光下，任凭微风将自己鬓角已有些发白的长发轻轻吹起。就像是记忆里某个秋日的黄昏后，一缕轻风吹起了那一袭同样雪白的裙角。 这一刻，他的心似乎又重新找回了往日的那份宁静与安逸。 当然，还有年少时的那几许纯真。 原来，阳光一直就在我们身边。 既如此，为何却总有人喜欢躲在黑暗中呢 这就是暗桩，当然还包括杀手。 他们从来都不曾离开过黑暗。所以，他们永远不会了解站在阳光下是一种怎样美好的感觉。 或许，其实他们自己也不愿意。又或许，这本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是不是离开了黑暗，他们也就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对这些人，杨晓风忽然竟生出了几分同情来，淡淡道“这一路走来，我至少感觉到了八十七处隐藏在角落里暗桩的气息和他们的具体藏身位置。试问，一个连自身气息都掩藏不住的暗桩，又怎会是一个好的暗桩。进一步说，一个连暗桩都做不好的人，又怎会是一个一流好手呢”？ 震惊，绝对的震惊。 此言一出，林雄和林雨涵震惊的目光几乎是同时向杨晓风看了过来。 不过，女孩也就只是略微有些惊讶，同时心中又免不了暗暗赞许了杨晓风一番。 要知道刚刚他们两个人过来的时候，杨晓风似乎一直就只是低着头在默默的走路，那曾想他竟还注意到了这许多。 林雄则微眯着眼睛，到了此刻，他心中的念头已不是惊讶，而是可怕了。此刻他终于发现，原来杨晓风并不是那种所谓的自大狂，而是真正的出于一种自信，一种对他自己绝对的自信。以他的实力，也的确该有这样的自信。 “我实在有些怀疑，你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事实还是你凭空乱猜的”，不知为何，林雄竟有些不愿意相信杨晓风的这些话，他更无法接受。 虽然杨晓风所说的确就是事实，可他宁愿相信这不过就只是这个年轻人在随口乱言而已。 隐藏在暗中的八十七个人，也就是说，这一路上距杨晓风五十步之内的所有暗桩无一例外竟全都被他给发现了。 这是个多么可怕的事实。 到了此刻，林雄心中对杨晓风的印象已不只是单单的满意，而是惊悚了。 忽然间，他心里竟生出了几丝淡淡的恐惧感来。可他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要知道，自从接掌风月教教主以来，他已经将近快有十八年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条路，林雄自己至少已走过二十年，可纵是这样，他还是无法尽数感知到那些暗桩的具体藏身之地。 那杨晓风又是如何感知到的。他不过就只是第一次来，这条路，他也不过就只走过一遭而已。 林雄实在想不通。 “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雄目光如炬，狂热地注视着杨晓风，不紧不慢的道“我实在无法相信，你竟能尽数感知到这一路上各个暗桩的具体藏身所在。想来只有两种结果，若不是你的感知力真正异于常人，便是你在故意使诈乱说”。 “我为何要使诈” 林雄一时无言再对。是啊，杨晓风为何要故意使诈混淆视听 “我之所以要对前辈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杨晓风终于睁眼，冷淡的目光再次朝四处扫视了一周。从眼前的大厅，再到院落的围墙，最后终于在院门口停了下来。下一刻，他那原本平和的双目间，忽地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异芒，对着林雄，又像是对着院外的广阔天地，甚至是对着千里之外深藏在心间的某个白色身影，缓缓说道“虽然此处藏龙卧虎，防卫之森严几如皇家大内。然而，即便这里真的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但若我杨晓风一定要走的话，绝没有人能留得住我”。 这是对自己多么自信啊，又要何等豪迈的气魄，才敢讲出如此霸气凌厉的话语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去留，一念之间 林雄目光顿时一沉，就像是被人扇了个耳光一样，一时脸色很是难看。 不过，虽然他心有不甘，很不愿相信，但却不得不承认杨晓风说的这番话，只因他说的本就是事实。 虽然事实往往很难让人接受，但事实的确就是事实。 只是，眼下杨晓风这般骄傲轻狂的态度，不免让林雨涵心中有了几丝担忧。虽说她了解杨晓风的实力，但她更了解自己的父亲，而这里毕竟又是风月教的绝对势力范围。 想到这里，女孩不由悄悄侧头偷瞧了爹爹一眼，果然，在杨晓风说完这句话后，林雄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很多，显然已有些不满了。 “爹爹，杨大哥不过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女孩心中一急，赶紧讨好似的笑了笑，在一旁对林雄说了句宽心话。 “没什么……”，林雄摆了摆手，面色淡然，道:“年轻人嘛，难免轻狂一些。更何况晓风所说本就是事实，并无有何虚夸之处”。 林雨涵愈发急了，正待要再说些什么，忽听院门处已传来一声极其娇媚蚀骨的女声，道:“杨公子果然是心高气傲，莫非竟视我风月教如无物吗……”？ 这声音中，明显夹杂着几丝浓重的不屑，嘲讽道:“哼哼，说什么若要走，绝没有人能留得住你。公子这般说，莫不是将我们这些人全都当做土塑的泥像了”？ 杨晓风三人遂向院门处看去，只见两个与林雨涵年纪相仿的女子及孔言书三人已走了进来。而且是两女在前，孔言书在后，从他对两女神色间表现出来的恭敬之意来看，二女在风月教中的身份地位定然不低。 和林雨涵一样，两女也都是姿色妖娆绝伦的美貌女子，只是二人身上的魅惑气息相比起林雨涵，却更加重了十倍不止。 若说林雨涵妖娆绝伦，但她身上那份妖娆的气质是纯天生的，虽然极其魅惑却并不妖媚。而此两女就不同了，她二人身上的魅惑气息完全是故人装扮出来给人看的。 她二人身上的这份妖娆是那般的艳媚，仿佛竟带着种欲使人想完全沉沦其中的强烈冲动，或者说错觉。 然而，只怕绝不会有人能想到，此二女身上的这种妖娆却是种最厉害的杀人武器。就好像这世界上最艳丽的爬虫往往也最毒一般，当人沉沦在她们那妖艳的温柔情乡里不愿醒来的时候，他也真的就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此际，正值寒冬，滴水成冰的季节。 不过，虽然天气酷寒。但两个女子却全都身着半透明的薄纱轻衫，同时又将身体各处温润如玉的肌肤半掩半藏恰到好处的裸露出来，醉人的双眸波光流转间，只一眼，便足以令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为之疯狂。 来人正是风月教“风、花、雪、月”四大花使中的风细细和花弄影。 不觉间，风、花及孔言书已走过来在杨晓风三人面前站定。 孔言书当即对林雄和林雨涵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在一旁站下又冲杨晓风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致意。 风细细、花弄影则是从一走过来便开始目光一直片刻不移地注视着杨晓风，脸上的表情似挑衅，更像是挑逗。片刻后，又同时一阵冷笑。 此时，二女看杨晓风的眼神颇为怪异，那样子就好像是一只三天未进食的饿狼看到了一大块肥肉似的，极不友善。总之，二女的眼神让杨晓风很不舒服。 看到二女脸上竟是这幅表情，林雨涵顿时厌恶极了，然而却又不好当着爹爹的面立时发作，只能先强忍着心中作呕欲吐的恶心感，强笑着打招呼道:“风姐姐，花姐姐，妳们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说圣女妳带了个男人回来吗，我们两姐妹特意过来看看……”，风细细笑吟吟的看着杨晓风，随即转头对林雨涵媚笑着道:“妹妹果然好本事，把这小白脸给勾引回来了”。 林雨涵立时脸色一白，又羞又气，急道:“风姐姐不要乱说”。 女孩只感觉心中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一般，悄悄侧脸偷瞧了一眼杨晓风，接着脸上更是一阵发烫。 “怎么，原来妹妹也会害羞啊，嘿嘿……”。 花弄影更是调笑道:“教主你看，圣女也会害羞呢”。 “哈哈……”，林雄朗笑一声，不过却不接话。 此刻，除了杨晓风外，似乎所有人都在笑。 不过，可能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还有个人，站在一旁的孔言书却是一脸的感伤神色，情绪落寞。虽然他此刻也在笑，却多少笑的有些凄迷。 花弄影目光简直像是花痴一样，直直的注视着杨晓风，忽凑过来对林雨涵幽幽说道:“圣女，妳看姐姐我今年都二十七了。都这么大岁数了却还没有找到男人呢，要不……要不妹妹妳就牺牲一下，把这个小白脸先让给我。倘若妹妹不愿意，再不济……再不济把她拿出来我们姐妹几个共享怎么样啊” 林雨涵脸上愈加发烫，原本清丽的娇颜霎时间红的就像熟透了的山楂一般，低头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场上的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之中。 “咳咳……”。 便在此时，却是林雄先大声干咳了几下，随即干笑一声道:“二位花使不可胡闹，更不可乱言，这位是雨儿的朋友，本教的贵客，杨晓风公子”。 随后，他又对杨晓风笑着道:“晓风，这是我风月教四大花使其中的风细细和花弄影二位姑娘”。 “早就听说风月教的四大花使人虽年轻，但实力却深不可测，今日一见，倒也荣幸”。 杨晓风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二女一眼，淡淡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屑，脸上的厌恶之意更是丝毫不加掩饰。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林雨涵，随即转身低声道:“我们走”。 既说走，脚下便片刻也不再停留，径直往院外而去。 林雨涵一时犹豫着，片刻后偷偷瞧了父亲一眼，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表示，只得咬了咬牙，跟上了杨晓风。 林雄一直面色淡然的地注视着杨晓风的背影，眼见二人已快要出院门，终于开口道:“晓风，你要去那里” 杨晓风脚步不停，边走边道:“既然已见过前辈的面，自然也该走了”。 他并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或许，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里 又一次的，他又一次发现，天地虽广阔，但在这偌大的天地间，自己竟无处可去。 林雄淡淡一笑，道:“纵是要走，也不急在这一时，今儿个刚好是大年初一，我看你就先暂留几日，好歹等过了年之后再走也不迟吧”。 杨晓风脚步一缓，似乎是正在考虑。 林雄却连考虑的时间也不给他，更不让他有拒绝的机会，又道:“你若要走，雨儿必定会跟你一道走。就当是我请求你，就让女儿陪我这老头子好好过个年，好吗”？ 杨晓风已无法再拒绝，对于这样的请求，他又如何能再拒绝。 虽然心中不愿，但最终，他也只能苦笑一声，道:“那就这样吧”。 “很好……”，林雄满意的一笑，道:“既如此，雨儿妳先带晓风去后面休息，房间我早已安排好了”。 林雨涵诧异道:“爹爹连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啊”？ 林雄无奈道:“是啊，妳老是跑出去，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我这做爹的自然要替妳把一切都打点好呀”。 林雨涵甜甜一笑道:“爹爹，看你说的什么话，我这不回来了吗”。 林雄脸色一拉道:“妳是回来了没错，可谁知道妳什么时候又要走”。 林雨涵赶紧上前拉住父亲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撒娇道:“爹爹，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以后我一直就陪着你，好不好”。 林雄伸手揉了揉女儿的秀发，溺爱地笑道:“好是好，只是不知道妳到底是为谁才留下来的”。 说话间，他目光又有意无意的扫视了杨晓风一眼，随即一阵摇头。 林雨涵俏脸一红，声音拉得老长，羞涩道:“爹爹……”。 林雄赶紧道:“好了好了，妳和晓风先下去吧，他的房间就在妳房间对面。晚上我安排了宴席，一来为晓风接风，二来也是要补上昨晚的团年饭”。 林雨涵心情大好，冲杨晓风轻轻一笑，柔声道:“杨大哥，那我们走吧”。 略微迟疑，又似乎还有些犹豫，然踌躇半晌后，杨晓风终究还是跟林雨涵一道往后院而去。 这时，忽听林雄又叫道:“晓风，今晚上的晚宴你一定要准时到场，到时我要给你引见一下教中的兄弟们，以后行事也方便一些，明白了吗”。 杨晓风再没有答话。 片刻间，院中就只剩下风月教的四人。 望着林雨涵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屋沿拐角处，四人脸上的神色各不相同。 林雄沉着脸，良久，似再也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 风细细及花弄影则是一阵冷笑。 最后是孔言书。他似乎还在笑，只是在那淡淡的笑意之下，却好像又带着几分凄苦的感伤。 摇了摇头，林雄忽问身旁的三人道:“以你们看来，杨晓风这个人怎么样” 风细细反问道:“教主是说他的武功，还是他的人品” “他的性格”。 花弄影顿时一阵冷笑，不知为何，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似乎一下子就收起了脸上那种刻意装出来的媚笑。 于是，此刻这个原本妖娆妩媚如妖精般撩人的女子身上再也没有了哪怕一丝的魅惑，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英武，男儿般的英武。 一面是颠倒众生，集万千妖娆倾城之姿的女儿情态；一面又是英姿飒爽，有如男儿般的阳刚不凡，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这两种矛盾的气质竟会完美的融和在一个人身上。 这就是风月教的四大花使。 想想也是，风月教身为当今武林第一大黑道势力，若其中之人都是些靠魅惑男人过活的艳俗女流，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当下，花弄影冷笑着道:“不过就是一个骄傲虚妄的自大狂而已，实在想不通，圣女怎么就看上他了”。 林雄微微摇头，道:“妳错了”。 花弄影皱眉道:“教主说我看错杨晓风了”？ “正是……”，林雄淡淡道:“杨晓风绝不是自大，而是有绝对的实力”。 花弄影又是一阵冷笑，道:“是吗，可我实在没看出来”？ 林雄扫视了三人一眼，道:“你们几个的武功也都不弱，纵然放眼整个江湖，也是绝对的一流好手。但我想问，若是要在缥缈峰门前找人家的麻烦，你们三人中谁有这份气魄和胆识”？ “这……”，花弄影三人俱是一阵沉默。 风细细冷哼一声，道:“教主如此看重杨晓风，怕是全凭圣女的一面之词吧。杨晓风实力如何，你可曾有亲眼见识过” 林雄看着风细细道:“妳不服气”？ 风细细冷笑不语。 林雄抬头，负手而立，道:“放心，总有一天，妳们一定会亲眼见识一番的。而且，我想这一天并不会太远”。 风细细和花弄影同声道:“我很期待”。 林雄注视着远处的蓝天白云，目光悠远，沉默半晌，道:“你们说，今晚上的晚宴，杨晓风会参加吗”？ 风细细肯定的答道:“一定会”。 “为什么” 花弄影鄙夷道:“像他那种骄傲轻狂之辈，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亮相出风头的绝好机会的”。 “或许吧……”，林雄微微摇头道:“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花弄影微眯着眼睛道:“教主认为今晚的宴席杨晓风不会到场”？ 林雄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花弄影眉头微皱，正要反驳。却听旁边一直未曾说话的孔言书也忽然插话道:“我也认为不会”。 三人同时转头，尽都盯着孔言书，风细细诧异道:“孔兄弟也认为今晚的宴席杨晓风不会到场” 孔言书点头，微微一笑，道:“正是”。 几人一阵沉默。 林雄看着孔言书的眼神中忽然就流露出了几丝赞赏，随即道:“很好，很好啊”。 风细细不解，问道:“教主说什么很好”？ “我自然是在说杨晓风……”，林雄淡淡笑着道:“以威势相逼竟不惧、突施杀手也不慌、以言语相激更不怒、明明不愿留下，却能考虑到别人的感受最后虽不情愿但还是留下了。这样一个人，难道不是很好吗”？ 三人俱是一呆，孔言书眼中的感伤之色更甚。 风细细和花弄影二女则是一阵不住的冷笑。 第二百四十六章 长夜漫漫 院落清雅，很大，也很寂静。 杨晓风在前面缓缓的走着，林雨涵在他身后默默的跟着。 一路上沉默着。 不知为何，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和她之间一向都很少说话。 走了一阵后，终究还是林雨涵鼓起勇气，先开口道“杨大哥，你觉得这里的环境怎么样啊” “很好”。 林雨涵犹豫了一会儿，又笑问道“那你喜欢这里吗” 杨晓风淡淡答道“我不过就只是个客人而已，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踌躇了半天，林雨涵再次问道“那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好吗”？ 问这话的时候，她悄悄偷瞄了一眼杨晓风，心中更是紧张极了，但最终，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女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 杨晓风的脚步顿时一停，脸上更是忽然闪过了几丝沉重的伤痛。半晌后，再次缓缓向前走去。 终究，他还是选择了沉默。虽然明知道女孩正在满心期待着自己给她答案，但他到底还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天仿佛黑的很快，也黑得很早。 不知不觉间，新年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在杨晓风的冷漠与沉默，林雨涵的失望与感伤中过去了。 黑夜，又一次降临了人间。 屋中的灯火已燃起，屋外，已是漆黑如墨。 杨晓风和林雨涵正待在房中，又在沉默着。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轻轻敲门声。 “是谁”？ 只听孔言书道“圣女，是我”。 林雨涵冷声道“什么事” 孔言书高声道“圣女，晚宴已备好了，教主让我过来请公子和妳过去”。 “好，我知道了”，林雨涵看了看杨晓风，语气也平和了许多，道“你先回去告诉爹爹，就说我们马上过去”。 “是”。 孔言书正要走，杨晓风忽然大声道“请孔护法上复前辈，就说因这几日赶路有些疲累，所以前辈的盛情我心领了，至于外间的晚宴，我就不去参加了”。 林雨涵急忙道“杨大哥，这恐怕不太好吧”。 杨晓风冷淡道“有什么不好的” “总之总之”，林雨涵虽心中急躁，但半天也没找到一句反驳杨晓风的话，只得嘴硬道“总之，就是不太好”。 “是啊，公子”，孔言书也为难道“教主一片盛情，公子怎么却要拒绝。而且今儿个又是大年初一，大家本该也是要聚在一起好好吃顿团年饭的。更何况，来时教主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我将公子请过去，他还要籍此机会为你引见引见教中的各个头目呢”。 杨晓风直接冷冷的回绝道“有劳教主及护法的盛情，请你回复前辈，就说杨晓风身份卑微，便无需引见了”。 “这”，孔言书一愣，忽想记早间林雄问他三人说杨晓风会不会参加今晚的宴会，并且很肯定的说不会，为此风细细和花弄影还一阵冷笑。不过，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啊。 “那好吧。公子既不愿去，在下也不敢强请”，孔言书微微叹息一声，道“既如此，属下先告退”。 随即，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欲行欲微，想是孔言书已去得远了。 屋中又一次恢复了沉默。沉默中，时间的步伐仿佛又加快了许多。 沉寂的气氛让林雨涵心中越来越着急。只是，她虽急但却毫无办法，也不敢开口催促杨晓风。 对女孩来说，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了起来，漫长得简直像是一种煎熬。 又过了好一阵后，杨晓风忽然看了林雨涵一眼，道“既然外间的晚宴已开始了，怎么妳还不过去。昨晚上的团年饭妳就没赶上，莫非今晚又要叫妳爹爹再空等半夜吗”？ 林雨涵苦笑一声，道“等就等吧”。 杨晓风略微皱眉道“妳做为晚辈，却让老人家空等，这恐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林雨涵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即抬头，目光直直的注视着杨晓风，一字一句的道“你都不去，我为什么要去” 杨晓风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和妳不一样”。 林雨涵立刻追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杨晓风淡淡道“做为晚辈，今晚的晚宴，妳若不去，便是失礼，而我若去了，更是失礼”。 林雨涵不解，疑惑道“怎么说” 杨晓风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即道“女儿家的终身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今，妳一声不响的便将一个不明不白的男人领到了家里，这让外人怎么看” 林雨涵瞬时脸一红，不过却嘴硬道“我们两个人之间清清白白的，管他外人怎么看，我无所谓”。 “是，妳是无所谓”，杨晓风冷淡道“可是，现在这件事已然让妳爹脸上无光。他今早见我时虽表面上表现得很平和，不过只是顾忌着妳的颜面不好发作而已。但我今晚若还不识高低跑去赴宴的话，那妳爹就不是脸上无光了，而是相当于打了他一个耳光。妳总不想因为我伤了妳爹的脸面吧”。 “我”，林雨涵一时无言以对，只好道“那好吧。我就先去了，免得爹爹生气”。 “哦，对了”，刚走几步，忽又记起早间爹爹以内劲暗袭杨晓风之事，似乎他当时还受了点伤，女孩心中不由一阵焦急，立即回身一把拉住杨晓风的胳膊道“杨大哥，早上爹爹以内劲威逼你，你没事吧” 杨晓风心中一暖，接着更是一呆。虽然此生自己命运多舛，几经生离死别，但终究还是有细心人如此在意自己吗。 想到这里，他淡淡一笑，这次他是真的笑了，道“我不打紧，妳赶紧去吧，别让妳爹等太久了”。 林雨涵会心一笑，道“那我走了啊”。 夜俞发寂静。 林雨涵也走了。 寒夜里，空荡荡的房间中终于只剩下杨晓风一个人。 眺望着远空的黑暗，一种熟悉的，甚至早已习惯了的孤独感渐渐萦绕上心头。 记忆似乎已经开始模糊，他都不知道自己已度过了多少个这般凄清的长夜。 下一刻，心底的思念有如潮水一般，已将他整个人完全淹没。 这一夜，又有多少人未眠？ 这一夜，谁还在想着他，而他，却又在想着谁 “呵呵”，苦涩的笑了笑，面对着这幽暗的夜空，所有的所有，他的爱与恨，终究只化成了那一声低低的，夹杂着无限惆怅与落魄、凄迷与感伤、迷惘、困惑却又带着太多痴意的呼唤 “阿雪”。 远隔着万水千山，同样正隐身在黑暗中闭目冥思的女子豁然睁开了双眼。 屋外，冷风凄凄，从窗口吹进来，吹起了她那一袭清冷胜霜的如雪白衣。 “风”。 她轻轻呼唤着，对着那无尽的黑暗，又像是对着心底的某个人，更像是对着她自己。 纤纤素手伸出，捋了捋额角的长发。 下一刻，已有泪从眼角轻轻滑落了下来，带着无尽的相思，让几度冰冷如霜的心儿再一次变得火热，火热如炽。 长夜漫漫。 这一夜，洛清雪又一次彻夜未眠。 第二百四十七章 去看灯了 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就像痛苦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 其实，日子从未改变过，改变的，从来只是人内心的态度而已。 不觉间，年节已经悄悄过完了，一并过去了的，还有过年时的喜庆，好在接着又是元宵。 正月十五闹元宵，自古便有“小年大十五”的说法，似乎元宵节的气氛总是比过年还要热闹许多。总之，反正每年的元宵节是金陵城里最热闹繁华的时候，各种灯会、社火观之不尽。 当然了，每年的这时节也是林雨涵最开心的时节。爹爹总算能放下手头的俗务，陪她开开心心的出去看灯，父女间其乐融融，说不尽的天伦亲子情。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渐渐长大之后，少女的心中也没来由的长出了许多女儿家的愁绪来。 那是一种甜蜜却似乎又有些感伤的情愫，带着几分寂寞，几分空虚，还有几分期许和无措，渐渐的完全在女孩心中生了根。 直到一个男子的出现，直到他将她的心完全掏空杨晓风。 而此刻，杨晓风刚好就站在她身边。 “杨大哥，我们真的不出去吗”？ 林雨涵轻声询问着，有几丝期许，又有几丝紧张。 “今天可是元宵节啊，你不知道外面的灯会有多热闹”。 杨晓风内心一震，曾几何时，他似乎同样听过这样的话。 “风，元宵节的时候我们去看灯吧。听大哥说，飞雪集上的灯会非常热闹，之前从不曾去看过，今年有你，我们也去看它一回”。 那是去年冬天的情景，虽然天越来越冷，落雪谷也一直在下雪，但杨晓风和洛清雪的心却越来越温暖。 他回到落雪谷已有些日子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洛清雪冰封了十年之久的心已完全融化。那时候的她，哪里还是什么冷漠如霜的雪仙子，更应该说是个柔情似水的大姑娘才对，虽然那时她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少女，早已过了那个年纪，但她那时的表现却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傻姑娘。 记得老早洛清雪便说要去飞雪集上看灯，不巧的是，元宵节那几天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路被封了，最后也就没去成。 下雪了嘛，他们两个只好不出门了。本来是在屋里待着的，但不知洛清雪怎么忽然就来了小女孩心性，见雪势小了些，以为天要晴了，愣是拉着他要去谷后的山上看雪，不料还没走到呢，雪却又再次渐渐大了起来，洛清雪只好很不情愿的又拽着他往回跑，不想慌急之下不小心把脚给扭了一下。 最后，是他背她回来的。 到聆风楼的时候，洛清雪的脚脖子竟已有些肿了，他当时真真是又心疼又着急，忙活了老半天为她又冷敷又热敷的，费了好大劲才总算处理好，以至于那晚都没顾上做晚饭。自从聆风楼里加了炉灶后，他们两个人的饭食基本就由他承包了，好在那天兰如是带了饭过来。 吃过晚饭后兰如是当先走了，他本来也要走的，但洛清雪却死活不让自己走，他只好陪着她又坐了好一会儿，坐着坐着，她竟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他遂将她轻手轻脚的抱到了床上，盖好被子，又关好窗户，临了最后看了她一眼后正要走的，怎料胳膊又被她给拽住。 于是乎，那晚他便坐在床沿上陪她到了后半夜。一直等到她完全睡熟了之后，他才回的房间。 不知何时，他忽然迷茫了起来。身旁的女孩和洛清雪，她们两个真的好像，就连她们给予自己的柔情竟也完全不相上下。 恍惚间，他好像已有些分不清，自己心中的女子究竟是她们两个中的那一个。 现在，这两个真心待自己的女子中，洛清雪早已再没有半点可能，而林雨涵，此刻，她就在自己身旁。 既如此，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身旁的这个女子呢。试着用她去代替洛清雪。 旧年已去，旧人已远。 过往不过就只是一场虚幻的迷梦，早该放下了，不是吗？ 可是 可是虽然他的确已经开始迷茫，甚至是困惑，洛清雪在他心中的印象也的确已开始渐渐模糊，但他却非常清楚，这辈子，绝没有谁能替代她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性，也绝没有谁能代替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就是此刻正陪在身旁的这个女孩，她也不能。 想到这里，杨晓风只感觉心中一阵发苦，遂看了身旁的女孩一眼，道“妳真的想去看灯” “是啊，你不知道这时节的金陵城有多热闹呢。再说了，最近这段时间老是待在屋里，我都快闷坏了，出去看看灯也好啊。呃，杨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雨涵心直口快，一时多说了几句，立刻紧张地看着杨晓风，生怕他生气。 自己的这些话，不就是说和他一起待着有些无趣嘛。 “没什么”，杨晓风淡淡一笑，道“最近的确是待的有些无聊，出去透透气也好”。 他料想，这恐怕是林雨涵过得最冷清的一个年节了吧。这几日来一直都不曾出去过，就只和他两个人待在这里，以女孩活泼好动的性格，她的确快闷坏了。 想到此处，他心中又是一阵发苦。扫视了林雨涵一眼，不由暗叹了一声。她本是武林第一大教的天之娇女啊，可却甘愿收心整天就陪他这般无聊地待着。就连她傲娇的脾气秉性也变好了许多，再没有往日的那股大小姐习性。 只是，虽然她这般待他，可自己又能给予她什么呢，除了失望就只是伤心了。可她却依旧还是这般无怨无悔，一如既往的痴痴陪在他身边。 这傻姑娘。 林雨涵会心一笑，欢喜道“那我们这就走吧”。 女孩一把拽住杨晓风的胳膊，不由分说便扯着他往外走。出门时，正好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抬头看时，竟是孔言书。 林雨涵顿时气恼道“怎么是你” 孔言书低着头，慌急道“怎么，莫非圣女妳要和公子出去吗” 林雨涵尤自余怒微消，恼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啊，问什么问”？ “是是是，是属下多嘴”，孔言书低着头，呐呐不敢多言。 林雨涵朝孔言书翻了个白眼，转头一笑，依旧扯着杨晓风的胳膊，轻声道“杨大哥，我们走吧”。 杨晓风脚下纹丝不动，看了一眼孔言书，问道“不知孔护法前来，有何事要吩咐” “不敢”，孔言书忙道“是教主着属下来，说定要请公子和圣女前去，料想是有些事情要和你们商量”。 林雨涵立刻道“你回去告诉我爹，就说我和杨大哥出去看灯去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这”，孔言书为难道“来时教主吩咐我说，定要让你们过去，像是事情有些急，怕耽搁不得”。 林雨涵立时生了气，嚷叫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了要和杨大哥出去看灯，管它什么急事，以后再说”。 孔言书还要再说些什么，但看见林雨涵冷着脸，只好赶紧退到一旁站下，那还敢再多说一个字。 “杨大哥，我们走”，女孩又扯了扯杨晓风的胳膊，催促了一句。 杨晓风依旧丝毫未移半步，淡淡开口道“即是前辈有事吩咐，就请孔护法头前带路”。 孔言书连忙点头道“公子请随我来”。 杨晓风便要走。 林雨涵当场不高兴了，委屈道“杨大哥，不是都说好了要去看灯的吗，怎么你”。 杨晓风微微一笑，道“雨涵，看灯不着急。既然妳爹要我们过去，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免得惹他生气”。 “哦”，林雨涵撅着嘴，老大不情愿的跟着二人一路往前院而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风月四使 前院大厅中，林雄正坐在上首主位上，下首依次站立着四位女子，风细细、花弄影以及另外两个与风、花二女气质、装扮俱是一般的女子，却是风月教四大花使中的雪葬梅和月依云二人。 此刻，林雄面前的桌案上正放着一封请帖。 沉吟片刻后，风细细先开口道“教主，九幽老怪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要广邀武林同道相聚血月山，不知意欲何为啊” 林雄面色肃穆，道“我看帖子上说，九幽老怪邀请大家前去血月山是要举办一个什么拔头大会”。 “拔头大会”，风细细念叨一句，疑惑道“什么是拔头大会” 林雄漠然道“所谓拔头大会，便是要选拔推举出一个头领的意思”。 花弄影冷哼一声道“九幽老怪为人狡诈歹毒，即使在我们黑道上也是恶名昭著，这个什么拔头大会，我看咱们风月教还是不去参加的好，免得着了老怪物的道”。 “嗯”，林雄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可不可”，月依云当即否决道“我们风月教怎么说也是江湖第一大教，黑道上的顶尖势力，若是不去参加这个拔头大会的话，自此后怕是要被人笑话了”。 花弄影冷冷笑道“妹妹说的什么话，我们连这个拔头大会具体是怎样安排的都不知道，如何就要贸然前往，怎的就惹人笑话”？ 月依云浅笑道“花姐姐莫不是怕了” 花弄影怒道“妳说什么” “好了，妳们两个有什么好争论的，都是自家姐妹，当着教主的面掐架，像什么样子”，风细细呵斥二女一句，随即抬头，道“教主，好请你说说这拔头大会的具体流程是怎样的”。 “是啊”，另外三女也都抬头注视着林雄，道“请教主说得详细一些”。 林雄细细说道“按这帖子上的意思，所谓拔头大会，即是广邀大家聚于血月上，由众人合力公推出一位德高望重，众人信服之人做我们这些人盟主，因此取名为拔头大会”。 风细细不解道“我黑道众人行事一向不拘约束，更有许多人大都性格乖张，一向习惯于独来独往，怎么突然间却要选出一个莫名奇妙的盟主来，九幽老怪们到底是何用意” 林雄淡淡道“用九幽老怪的话来说，正因我黑道之众习惯于单独行事，更有甚者，竟内里互相攻伐，所以在与白道那些伪君子们的较量中才总是落于下风。故而，九幽老怪们此次广邀大家相聚血月山，想公推出一个盟主来领导大家，便是要与那些白道的伪君子们再争高低”。 风细细思虑片刻道“推举一阁盟主领导大家，九幽老怪此举倒也有几分道理。如果真要这样，依教主看来，何人才能担此大任” 林雄沉吟道“既是要领导大家，那这盟主的人选必定是要一个德才兼备、资历极深的武林前辈担当方可。其次，江湖上以武为尊，所以这做为盟主之人除了声望资历能让大家信服之外，武功也要极高才行，否则，何以让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湖恶汉信服”。 花弄影冷笑道“这就是了。既然要比武，九幽老怪们心狠手黑，九人一体，有那个会是他们的对手。他们这样做，明摆着不就是自己要坐这个盟主之位吗”。 雪葬梅淡笑道“这当然，莫非姐姐认为，以九幽老怪的奸诈程度还会白费力气为他人做嫁衣裳，到最后落个徒劳无功的结局吗”？ 林雄叹息道“难就难在这里，我风月教在江湖上号称黑道第一大势力，若是不派人参加这个拔头大会，在气势上难免便落了下乘，以后行事，还不被九幽老怪及其他同道们耻笑。可若是派人参加的话，在我们目前能脱得开身的人之中，恐怕即使是妳们四个联手也无法在九幽老怪的手下占得半点便宜。算来算去，除非是我亲自出战，可一旦我亲自出战的话，胜了还好，倘若输个一招半式，只怕从此以后我风月教就要沦为江湖众人的笑柄了”。 四位花使互相各自看了看，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几丝不甘，但在事实面前，她们也只得默认。 风月教四大花使哪一个不是心骄气傲、眼高于顶之辈。实难想象，能让她们四人有如此低姿态的，究竟是何等凶狠的存在。 真不知道，她们口中所说的这九幽老怪，到底有何恐怖之处。 此时，就连一向沉稳的雪葬梅也是一脸难色，忍不住叹息道“如此这般可如何是好，莫非我堂堂的风月教竟会被九幽老怪们弄出来的一个莫名奇妙的拔头大会便给难住了”？ 屋中几人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许多，然而，却谁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有时候，沉默的确是对待某些事情时最好的态度。 沉默中，林雄忽然微微一笑道“其实，事情或许还有些转机，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情况倒也算不上太糟糕”。 风细细疑惑道“怎么说” 林雄笑道“对于这个血月山的拔头大会，有一个人此时刚好能代表我风月教出席”。 四女同声道“谁”？ “雨儿”。 “圣女” “正是”。 风细细连连摇头道“恐怕不妥”。 林雄淡淡道“怎么，风使认为我女儿代表不了风月教” 风细细沉声道“那倒不是。圣女天资聪颖、机敏过人，的确是代表我风月教参加此次拔头大会最合适的人选。但是，虽说若论起资格来圣女的确最适合不过，然教主刚刚也说了，此次血月山之行免不了要刀兵相见。虽然圣女的武功也不弱，但要和九幽老怪动手的话，只怕没有多少取胜的把握啊”。 “是啊，教主”，雪葬梅也劝道“若是出席其它活动，的确可以让圣女去，但此次血月山之行凶险异常，岂能让圣女冒此大险”。 林雄微微一笑，道“雨儿自然不是九幽老怪的对手，但妳们可别忘了，此刻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四女皆是不解，齐声道“谁” 林雄沉默不语，只是目光笑吟吟的看向门外。 恰在此刻，门口已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份请帖 四女同时转头看去，孔言书及杨晓风，林雨涵三人已大步走了进来。 风细细、花弄影顿时恍然。只有雪葬梅、月依云二人尤自不解，目光疑惑地看着走进来的三人，随即又看了看风、花二人，但见二女只是冷笑不语。 雪葬梅心念急转，询问道:“教主，这位公子是……” 林雄并不搭话，而是起身上前走到杨晓风面前站定，笑着道:“晓风，雨儿，你们来了”。 随即，他又伸手一指雪葬梅和月依云道:“晓风，这二位姑娘是我风月教四大花使中的雪葬梅和月依云”。 杨晓风神情漠然，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林雄倒也不在意这些小细节，目光扫视了杨晓风一眼，微笑道:“二位花使想必对最近之事也都听说了，不错，这位就是杨晓风”。 最近风月教中，除了林雨涵不知从何处带回来一个野男人外还能有什么事。此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雪、月二人又不是聋子，又岂会不知。 当下，月依云掩嘴浅浅一笑，顿将千般风情，万般妩媚尽皆展露无疑，调笑道:“嘿嘿……，雨涵妹妹果然好眼光，晓风公子真可谓一表人才，风采竟是如此这般的潇洒不羁”。 言语间，她并未称杨晓风为“杨公子”，而是用上了更显亲昵的名字称谓，直接呼其为“晓风公子”，就是想看看林雨涵的反应。 果然，闻听此言林雨涵的脸色顿时冷的像冬月的青霜一般，漠然道:“听月姐姐这话，莫非妳见过的男人很少吗” 月依云嬉笑着道:“教主你看看，雨涵这就急了。妹妹放心，我不是花姐姐那样的人，不会一见面就要和妳抢男人的”。 林雨涵霎时间双颊一片绯红，心中又羞又急，恼怒地狠狠瞪了月依云一眼，再不开口。 四女见林雨涵如此情态，顿时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只是苦了孔言书，尴尬的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着实有些手足无措，遂悄悄扫视了杨晓风一眼，只见其面色淡然的站在那里，原本平和的目光此时却冷的像一块三九天的寒冰。 林雄也感觉有些尴尬，遂干咳一声提醒四女注意些仪态。接着，微微一笑道:“小云，妳和雨儿两个就不要再耍嘴了，还是先说正事的好”。 说完抬眼注视着杨晓风，恰好杨晓风也正向他看过来。二人目光相接，林雄淡淡一笑，杨晓风则缓缓低下了头，眼中流露出几丝厌烦。 林雨涵原本心情大好，闹腾着要和杨晓风出去看灯的，不想却被孔言书生生打断，一时心中极其不满。不过，此时眼见得四大花使竟全都到齐了，当即一愣，不免惊心道:“爹爹，不知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呀” “一件关乎咱们风月教声名威望的大事”。 “啊……”，林雨涵秀眉轻皱，沉吟道:“想必事情极其严重了” “嗯，事情的确是正式了些……”，林雄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不过，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虽说是在回答女儿的问题，然自始至终林雄的眼睛却只是一直盯着杨晓风，就似他更像是在对杨晓风说话一样。 杨晓风心中大概已明白了七八分，只是，他虽心里明白，时下却故作糊涂道:“既是教中之事，那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说着已转身往外走。 “晓风且住……”，对于杨晓风的反应，林雄似早已料到了，淡笑道:“反正你也来了，索性就在旁边听一听也无妨”。 杨晓风只得站住，心里苦笑一声，不免感慨，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吗，到底是没有逃脱啊！ 林雨涵已催促道:“爹爹，到底是什么事啊，你赶紧说来听听”。 “不忙不忙……”，林雄不急不燥的道:“晓风，你先看看这个，看完一切就都明白了”。 说着话，林雄转身拿过桌上的请帖随手给杨晓风抵了过来。 林雨涵好奇道:“这是什么” 林雄随口道:“一份请帖”。 林雨涵又追问道:“什么请帖，是谁下的，为何要下请帖”？ 林雄微笑道:“等妳看过之后，自会明白”。 杨晓风只有伸手接过，林雨涵当然也凑了过来，二人打开看时，只见帖子中用极工整的细笔行楷写着如下一段话: 敬启风月大教圣教主林公（雄）阁下，弟九幽门郑元方等拜上。 古语云“善恶本无界，黑白何分别”。然总有那些假仁假义的所谓白道鼠辈，将我等视为邪魔外道，处处打压，时时欺凌。 不过那些所谓的白道大侠们，虽然满嘴的仁义道德，但所做所行，却极其肮脏龌龊，实则是一副伪君子的嘴脸。我辈受此等小人的鸟气，着实可恨，可恼。 细细想来，无非是我道中之人行事偏激、性格乖张，待人处事不拒约束，这才造成了江湖同道对我辈的误解与怨愤。 更因我道众人，彼此之间相互攻伐，即使同门同派之内也时时相互争斗，暗自劫杀，吞并之事更时有发生。也正因我辈众人极不团结，又加上白道中人步步相逼，故而使我道不兴，产业凋敝。只能像蛇鼠一类居于阴暗角落，苟延残喘。思之着实令人痛心。 皆与此故，弟等思虑再三，得一善法。 弟等欲具帖广邀武林同道于今年正月二十相聚血月山，由众人商议考量之后共同推举出一位德才兼备、威望高远、资历深重的前辈大家来担当我辈各门各派的盟主，从此后由其带领我辈众人，大家团结一处、同仇敌忾、相互拧成一股绳，定要与那些伪君子再争高低、重论输赢。 因此次相聚血月山是为推举盟主头领，因此我等将此次聚会称之为“拔头大会”。 以上所言，实则是弟等一片赤心，拳拳之意。故万望阁下能够暂缓各等机要，于百忙之中抽空莅临血月山，届时与其他同道一起共商大计。 请千万前往，莫要令众人空等，莫要辜负弟等一片拳拳之心，切切。 期之，盼之。 正月初八，弟九幽门郑元方拜奉敬呈。 第二百五十章 我去吧 林雨涵粗略扫视一遍，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雄淡淡笑道:“就是这帖子上面的意思啊，还能有什么意思”。 林雨涵再问道:“爹爹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不错……”，林雄点头道:“只是眼下却有些为难的地方”。 林雨涵不解道:“爹爹那里为难了”? 林雄忽而大发感慨道:“我风月教产业之大、势力之光，虽已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大宗派，然天地之大，宗门林立，和这偌大的江湖相比起来，风月教的这点规模不过只是沧海一粟，连一粒尘埃都不及啊”。 林雨涵看着父亲，心中已明白了几分，问道:“爹爹可是想在拔头大会上将这盟主之位拿下”? 林雄默然，良久，道:“正是。若是能籍此机会，一举拿下这拔头大会上的盟主之位，继而将武林中黑道上一班人马尽数收拢到我风月教麾下，的确是一件有百益而无一害的好事”。 林雨涵不以为然的摇头道:“爹爹这是怎么啦。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这所谓的盟主之位不过就只是个噱头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林雄淡笑道:“这点我当然明白。只是，虽然只是个噱头，但多少对我教的威望还是有些许助益的”。 林雨涵思虑片刻，道:“既然爹爹这样想，那索性就拿下这拔头大会上的盟主之位好了，有什么好纠结的”。 林雄苦笑一声，道:“难就难在这里呀”。 林雨涵不解道:“有什么好为难的”? 林雄扫视众人一眼，道:“看这帖子上的意思，这个所谓的拔头大会是九幽老怪们要为我同道中人谋一条出路，然实际只是他们想扩充实力，想借此机会一举将江湖上黑道中的一班人马趁机收罗到他们麾下而已”。 林雨涵冷哼一声道:“怎么说”? “江湖之中，武力为尊。妳想，以九幽老怪的实力倘若在拔头大会上动起手来，有谁会是他们几个的对手，那时节，盟主之位还不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吗。这才是九幽老怪们真正打的如意算盘。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絮絮，皆为利往’，九幽老怪何等精明狡诈，又怎会做一些白费力气，徒替他人做嫁衣裳的蠢事呢”。 林雨涵和声道:“那爹爹想怎么办”? 林雄叹息着道:“如雨儿妳所说，这个所谓的盟主之位不过就只是个噱头，我本不想派人出席，倒也落个干净。但我们风月教号称江湖第一大教，而九幽老怪此次又特意具帖来请，倘若我不派人参加的话，只怕难免会被他人看轻，落下个笑柄”。 林雨涵困惑道:“既如此，爹爹派人参加就是了呀，有什么好为难的”？ 林雄再次扫视众人一眼，却再不接话。 林雨涵更加不解，下意识的看了看杨晓风，见他同样沉声不语。至于其他人，更是像哑巴了一般，再无人开口说半个字。 女孩当即皱眉道:“怎么啦，你们为何都不说话了”? 众人依旧沉默不言。 林雨涵正要发作，风细细终于开口道:“圣女话说得不错，这次血月山的拔头大会我们也有心参加，只是却有个大难题”。 “什么难题”？ “让谁去最合适”。 林雨涵大声道:“我教中不说别处，单单这镇子里少说就有六七千人，可是听风姐姐的这话说的莫不是当他们不存在吗”? 风细细微微一笑，道:“圣女这样说我无言以对。不过，我教中虽人数众多，只是刚刚教主也说了，此次血月山之行怕是免不了要刀兵相见。请妳细想，以九幽老怪的武功，有那个普通教众能是他们几个怪物的对手呢”? 林雨涵立刻道:“这不是还有我们吗”。 风细细依旧笑道:“九幽老怪们一个个狡诈阴毒，他们的凶狠手段想必圣女也多少听说过吧，妳觉得以我们这些个女流之辈有谁会是他们几个老怪物的对手呢”？ 说到此处，她悄悄望了杨晓风一眼，见其正一脸冷漠地站在那里，却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杨晓风一直不露声色地听着几人的谈话，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示，此时听风细细这样说，心里不由得冷笑了几声。 林雨涵一愣，瞅了风细细及另外三女一阵，又看了父亲一眼，终于明白了众人的意思，当即冷笑道:“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倒也好，既然这趟血月山之行你们不想去，那我去好了”。 林雄立刻否决道:“不可。谁去都可以，唯独雨儿妳不行”。 林雨涵一努嘴，道:“我怎么就不行”? 林雄沉声道:“这又不是游山玩水，妳胡闹什么。倘若是别的事或别的地方，妳去也就去了，可九幽老怪恶名远播，手段极其狠辣。此次血月山之行必定是凶险异常，妳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倘若稍有差池，妳叫我如何安心”。 林雨涵尤自还想再犟嘴两句，但瞧见爹爹脸上神态威严，只得嘟囔了一句，在一旁低头站下。 所有人也全都沉默了下来，只是大家的目光却都或无意或有意的向杨晓风瞟着。不过杨晓风本人却像是呆傻了一般，始终一言不发。 见几人都悄悄瞟着杨晓风，林雨涵顿时不高兴了。她是何等聪慧的一个女孩，自然知道此刻众人心中所想。当下脸色一寒，冷冷喝问道:“你们一个个都看着杨大哥做什么，莫非他脸上是有花怎的”? 众人立时将目光从杨晓风身上移开。林雄一时脸色肃穆，像是陷入了沉思，而四大花使中的风细细则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花弄影两眼望天，冷笑冷冷；雪葬梅看着自己的手，看得极其仔细；月依云两手在耐心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只有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孔言书思虑再三，终于开口道:“教主，此次血月山之行，就让我去走这一遭吧。我身为本教护法之首，代表本教出席这次的拔头大会也理所应当”。 林雄笑了笑，不过却摇头道:“小书，此次血月山之行由你前去的确最合适不过。只是，以你的武功修为，要是和九幽老怪们动起手来，只怕实在没有多少取胜的把握啊”。 “呵呵……”，闻言，花弄影顿时一阵冷笑，冲孔言书暗讽道:“不自量力”。 孔言书一窘，眼中闪过几丝怒意，不过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先强忍着。 至于四使中的另外三女，依旧如刚才那般，沉默不语。 气氛顿时又陷入了极其尴尬的沉寂中。 过了一阵后，终于听一人道：“我去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帮忙 沉寂了一会之后，一人终于低声说了一句。大家几乎同时向他看去，脸色或惊讶、或暗讽、或错愕、或明了、亦或慨叹，尽都在都看着他。 他自然就是杨晓风。 他脸色依旧还是如刚才那般漠然，就连头也不曾抬起，眼神中更带着几分惯有的落魄，只是低声道“我去吧”。 林雄脸色明了，对杨晓风的态度一点也不意外，不过却叹息着道“晓风，此事是我教中内务，而你，不过只是个宾客而已。此去血月山极其凶险，没理由就要让你去冒险”。 “是啊，杨大哥”，林雨涵着急道“你并不是风月教的人，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中，孔言书一脸错愕的瞟了杨晓风一眼，心中幽幽叹息了一声。 其实，今日之局本就是为杨晓风而设的，他此时的表态，岂非正中别人的下怀。 “呵呵，没必要淌这浑水吗”，杨晓风凄迷一笑，淡淡道“我杨晓风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至少还知道知恩图报”。 林雨涵嘴硬道“那又如何”？ 杨晓风缓缓抬头看着女孩，悲凉道“那日在清水山庄，是妳把我从大雪堆里带回了相忘楼。在我落难无处容身的时候，更是妳收留了我，若不是妳，我恐怕早就是一具尸体了。连我的命都是妳捡回来的，为妳们风月教做点事情，自然也应该”。 林雨涵心中一酸，只感觉心间似有千言万语本欲言说，但最终张了张口后，却就只是涩声一笑道“杨大哥，你”。 女孩是不是想说 既然你心里清楚，那你怎么不明白我的心意，我并不需要你的感激，更不需要你因为感激我而为风月教做事情。 只是，此刻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这些话她又如何说得出口。 又或者，即使她对杨晓风说了这些话又能如何，自己对他的心意，他当真不明白吗？ 还是，他一直都只是在刻意假装着糊涂。 女孩只有看着她，柔情似水，目光中的款款深情努力地想将他心里的寒冰融化。只可惜，他的心就像是钢铁一般，甚至比最冷硬的寒铁还要坚硬几分。 他的目光是那般悠远。 是不是，他的心从来都在远方 不理会那些或或温情、或冷淡、又或者正嘲讽的眼神。杨晓风缓缓收起了手中的帖子，轻轻揣入怀里，淡淡道“今日已是十五，距这帖子上拔头大会开始的日子就只剩下仅仅五天了，若是没其它事的话，也该出发了吧。倘若迟了些，路上再有什么耽搁，恐怕等赶到血月山的时候，拔头大会早就结束了”。 林雄目光淡然，沉声道“晓风，你真的要去” 杨晓风看了林雨涵一眼，转身，随即直接往外走去，似乎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林雄的问话，当然他也没有再做任何回答。 他已经用实际行动做了回答。他的态度，岂非就是最好的回答！ 林雄看着杨晓风的背影，目光中的赞赏之意彻底流露了出来。甚而至于，就连风月四使，也收起了脸上的那几缕嘲讽。 四女看着杨晓风，眼神中仿佛也多了一丝尊敬，然更多的到底还是冷漠与排斥，或者说鄙夷。 林雄接着道“晓风，你既要去，倒也好，但你终究就只是个客人，若要代表我风月教出战的话，到底还是少了一些名分，只怕到时候在拔头大会上纵使是你真的赢了也无法服众。毕竟，不管怎么说，你并不是本教中人”。 杨晓风脚下未停，淡淡道“我自然知道以我的身份无法代表风月教出战，我也没想过要代表风月教出战”。 林雄淡笑道“那你刚刚” 杨晓风似自嘲一笑，冷冷道“我是代表不了风月教，那雨涵呢，她总能代表风月教吧” 林雄眉头一紧，道“这次血月山之行，你是要雨儿和你一起去” 这根本就是一个多余的问题。 杨晓风已走到门口，道“此次去血月山，其它一应事情都由雨涵负责，只等最后刀兵相见，以武功论胜负的时候，交给我就行了。所以，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替风月教出战，我不过只是出手替雨涵她打了一次架，最多就算是帮忙。帮朋友的忙，有什么不妥的”。 言语间，他的一只脚已跨出了门槛。 林雄再也无话可说。 对于杨晓风的态度，孔言书一点都不意外。也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就烧起了一股无名火来。又或者，这团火早已经在他心中燃烧了很久，很久，只不过此时终于爆发出来了而已。 他对着杨晓风，又像是在对着自己的内心，更像是在对着一直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女子，对着自己一直以来痴心妄想着的一个梦。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孔言书身体都在摇晃，声音也在颤抖，可他还是大声叫道“杨公子，我知道公子武功卓绝，以你的实力，视我们这些邪魔外道如无物也无可厚非，但你未免也太猖狂了一些吧”。 惊愕，彻底的惊愕。林雨涵父女及风月四使皆一脸错愕地看着孔言书，想不通他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孔言书接着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我们风月教的人嘛，你凭什么代表风月教出战。当然了，以阁下的实力，你要出战也没人拦得住你，可你别忘了，此次血月山的这场聚会是我们这些被你们所谓的那些正人君子称为邪魔外道之人的聚会，既如此，为何你又要参加”？ 杨晓风沉默着，但脚步已停了下来，不过，他也就只是背对着孔言书及屋中众人，没有任何表示。 其他几人也都沉默着，还是林雄最先反应过来，斥道“小书，你在说什么，不要再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孔言书双目竟已发红，身上的衣袍也忽然鼓动了起来，用手指着杨晓风，厉声道“杨晓风，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只是一个被人抛弃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而已。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敢在此耀武扬威，就装得冠冕堂皇的叫嚣着要替风月教出战，你把我们这些人当什么了，草芥土狗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住口”，林雨涵怒吼道“孔言书，你脑子进水了吧，在这里像疯狗一样的在对谁乱吠” “啊哈”，孔言书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目光火一般直视着林雨涵，大声道“我不是脑子进水了，我根本就是发疯了。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完全疯掉了，妳不知道吗”？ “你”，林雨涵怒急，刺啦一下已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只是面对着孔言书火焰般炽热的目光，手中的剑却怎么也刺不出去。 林雄似也有些怒了，喝斥道“小书，你的反应过激了吧。还不向晓风道歉”。 孔言书冷笑道“我为什么要道歉，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林雄着实有些恼了，正欲发作，忽听杨晓风道“你没有说错”。 几人惊了一下，转头，杨晓风已转身站在门口，正看着孔言书。 杨晓风看着孔言书，忽然竟轻轻一笑，道“孔护法并没有说错，杨晓风的确就是一条被人抛弃、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如果因为我的存在，给护法造成了什么困扰的话，那我向你说声对不起”。 说着，他真的就躬身对孔言书行了一礼。 孔言书一愣，随即一阵不屑的冷笑。 “杨大哥，你”，林雨涵也是呆了一呆，可是忽然间，她的心就因为此刻站在眼前，而她一直以来更将其放在心间的这个男子痛了起来。 为什么，他一直都在作践自己。可纵使这样，他还是免不了一次次被伤害，还是一样无法减轻一分别人对他的敌意。 他受过的伤实在已太多，而且每一次，都是那般的撕心裂肺、痛彻入骨。 但是，他始终还是像曾经那样，用自己平和的处事方式去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对他怀有敌意的人。 他没有伤害过别人，他也从未想过要去伤害别人。 可这一切，到最后的时候，终究就只是一场徒劳、甚至是可笑的无用功而已。 始终还是有那么多人心底一直都在怨恨着他，时时刻刻想着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就好像，就好像他的存在完全是一个错误。 是不是，他活着真的就是一个错误 否则，为何血修罗、洛文斌、端木轩、又或是此刻的孔言书。为何，他们这些人都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甚至都想要他死 真的，是他错了吗？ 又或者，这个世道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请护法放心，我并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总会离开的。另外，我想让护法知道，我并没有任何看轻你们的意思，我更没有要替风月教出战的企图，刚刚我也说了，此次血月山之行，不过只是纯粹的为朋友帮忙而已。雨涵救了我的命，我她帮一个小忙，这总还说得过去吧”。 杨晓风笑着，语气愈发平和道“倘若如此，护法仍然对我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那你大可以随时来找我。不论你用什么手段，何种计谋，不管你出于那些初衷，只要你杀得了我，尽管来就是了。我不会怨恨你，我死了，也不需要你偿命”。 林雨涵急道“杨大哥，你在胡说些什么” “是啊，晓风”，林雄也即刻劝止道“小书一时出言无状，并非是刻意针对你，也没有任何其它的意思，你千万不要多想”。 孔言书立刻接话道“我就是刻意针对他，怎么啦。他是谁啊，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凭什么跑到这里来。这里的每一分地、每一粒粮，无不都是教中兄弟们用性命和血汗换来的，可他整天在这里白吃白喝的，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 “够了”，林雄怒急，急怒之下伸手就想给孔言书一记耳光，然手伸到半空的时候，却又生生顿住。与此同时，脸上不由得涌出了一股深深的失望。 怪不得他失望，孔言书本是他最看好的一个年轻人，可此时看来。不过，想到他之所以这般失态的缘由 “罢了罢了”，林雄叹气道“雨儿，妳先和晓风去外面等我。有些事情，待会儿还要对妳们细细交代一番才行”。 “是，爹”，林雨涵尤自极其着恼地看了看孔言书，随即冲杨晓风轻轻一笑，柔声道“杨大哥，我们先出去”。 杨晓风已转身迈开大步，背对着众人边走边道“还有一件事要对孔护法说明，杨晓风从来没有将任何人看成是邪魔外道，杨晓风也从来没有将自己看成是正人君子”。 在众人的沉默中，他终是从众人眼前缓缓走开了去。 “哼，丢人现眼”，林雄也冷冷的最后扫视了孔言书一眼，冷哼一声，袖袍一甩直接出去了。 “嘿嘿”，忽听月依云浅笑一声，道“有趣，有趣啊”。 风细细从旁问道“云妹妹说什么有趣，还笑的这么开心” 月依云笑着道“人家都是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用尽一切阴损诡计欲要置别人于死地，可这位晓风公子却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寻死，这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风细细连连点头道“的确如此，现在看来这件事确实有趣”。 “哎，瞧细细姐和云妹妹这话说的”，雪葬梅也笑着道“看来姐姐和妹妹还是见的男人少了”。 “哦”，花弄影颇为好奇道“梅妹妹这话又怎么说” 雪葬梅笑道“我们姐妹虽说见过的男人没有一千，至少也有八百了吧，可他们中有哪一个能及得上杨公子。像人家杨公子这样的才是万中无一的好男人啊”。 “唉”，月依云长叹一声道“只可惜，这种万中无一的好男人妳我姐妹却没这个福气，只怕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了”。 四女顿时一阵洪堂大笑。就连刚刚假装恼怒至极的孔言书，竟似乎也微微笑了一下。 杨晓风和林雨涵尚在门口，这些刺耳的话自然是一字不差地全都落入了耳中。 杨晓风倒还好，依然脸色漠然的向前走着，林雨涵可就没这么好脾气了。 女孩本就因为刚刚孔言书的话尚在气恼，闻听此言顿时大怒，立马回身就要进门和四女闹腾，却被杨晓风一把拉住。 “算了吧”，杨晓风随手拉住了林雨涵的衣角，微微摇头道“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妳何必要为此置气呢”。 林雨涵气恼道“杨大哥，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才导致别人误以为你是个软蛋，你老是不与人计较，结果让人家认为是你怕她们”。 杨晓风淡淡一笑，道“软蛋也好，脓包也罢，别人怎样认为，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林雨涵被噎了一下，不过随即却甜甜一笑，道“对对对，管她别人怎么说，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她要说就说，谁愿意理会呀”。 屋里。 “啧啧啧，明明就是只癞蛤蟆，还老是妄想着要吃天鹅肉”，风细细笑嘻嘻的看着孔言书，笑的极其讽刺，刻薄道“真是不自量力”。 花弄影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孔言书，撒欢笑问道“风姐姐在说谁啊”？ 风细细反问道“妳说呢”？ “嘿嘿”，月依云也掩嘴笑看着孔言书，道“对对对，自己脓包，却就只会妒忌、怨恨别人，我都怀疑某些人还是不是个男人”。 雪葬梅也扫视了孔言书一眼，明知故问道“妳们几个到底在说谁啊”？ 风细细似笑非笑的看着孔言书道“反正不是在说孔兄弟就是了”。 孔言书瞬间脸色涨得通红，大怒道“妳妳们”。 “孔兄弟，我们真的不是在说你啊”，月依云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表情。 只是，她的这幅表情却让人恨不得立刻上前活活把她给撕碎了。 她这般说，当场惹得另外三女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雪葬梅笑的连腰都弯了下去。良久，抬头道“姐妹几个，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顺便听一听教主他们在说些什么”。 几人尤自笑着，相继出去了。 孔言书直恨得牙根都痒痒的，狠狠一跺脚，“刺啦”一声，拔剑在手，转身，对着眼前的桌案死命劈了下去。 只听“咔擦”，那张实木大方桌应声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第二百五十三章 九幽老怪 屋外，阳光正好。最新章节阅读 杨晓风二人正要往后院而去，打算收拾一番便准备出发的，忽听林雄叫道:“晓风，雨儿，你们两个先等一下，我还有些话要交代你们”。 杨晓风只好站住。 林雄上前，神情严肃，很是正式道:“晓风，你知道九幽老怪吗。或者说，对他们你到底了解多少”？ 杨晓风淡淡答道:“略知一二，但不是很了解”。 “我知道，我知道……”，林雨涵在一旁抢话道:“听说这九幽老怪总共有弟兄九个，个个为人歹毒、心肠狠辣、手段阴险，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林雄眉头一皱，摇头道:“妳只听说九幽老怪手段阴险，但妳可知道具体有多阴险”？ 林雨涵晃悠着脑袋，道:“这就不知道了”。 林雄又问道:“晓风，那你呢，你对这九幽老怪到底有多少了解”?。 杨晓风摇头道:“若说到对九幽老怪的了解程度，我也是知之甚少。毕竟，虽然这九人恶名满天下，但终究都只是些成年往事了。最近这十多年来，关于他们的事迹，在江湖上一向是鲜有耳闻”。 “不错，若要说九幽老怪的种种恶迹，最早要追溯到三十年前……”，林雄目光悠远，落魄地笑了笑，大有感慨时光蹉跎，岁月难留之意，道:“不管何事，总有正反对立的两面，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能例外。那时候，江湖上也有黑白两派势力。白道以缥缈峰、落雪谷为首，黑道以江南一言堂、九幽门为首，这九幽门便是九幽老怪们创立的门派。不过，这也只是门派，若说到人的话，这九幽老怪们的风光更是一时无两，唯一能够与他们相提并论的，怕也就只有那三个人了”。 林雨涵眼睛睁得老圆，很是好奇道:“爹爹，是那三个人啊”? 林雄却不回答，而是转头看着杨晓风，道:“晓风，你知不知道是那三个人”? 杨晓风没有说话，就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笑的有些忧郁，更有些忧伤。 林雨涵疑惑道:“杨大哥，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呀。哦，我知道了，三十年前我们都还没出生呢，谁会知道那时候的事”。 杨晓风真的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即使是再过去很多年，他也绝不会忘记，因为那三个人中的两个是他此生最亲，也是最敬重的人。 “唉……”，林雄叹息一声，道:“不错，那三个人便是剑神李木清、缥缈峰少掌教慕容柯、以及……以及……”。 林雨涵不满的努了努嘴，催促道:“以及谁啊，爹爹你快说啊，别老是吊人胃口”。 林雄只好道:“以及清水山庄少庄主杨霜子”。 “啊……”，林雨涵吃了一惊，赶紧拉了拉杨晓风的胳膊，轻声道:“杨大哥，你……”。 杨晓风淡淡一笑，道:“没什么，都是些过去的事了”。 林雨涵忽又皱眉道:“爹爹，剑神李木清老先生的大名我听说过，即使他都已隐退江湖近三十年了，但今天的人提起他老人家的时候还是满满的全都是敬佩之意，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老人家是个永远不可能被后人超越的武林神话。而这缥缈峰和清水山庄又分别是当时武林中最大的两家势力，可想而知这身为缥缈峰少掌教的慕容柯老前辈以及这清水山庄少庄主杨霜……杨老前辈二人的分量有多重。实难想象，这九幽老怪竟与他们三人齐名”。 林雄摇头道:“其实说这九幽老怪的名头听起来大的不得了，但并不是江湖同道认可的，只是他们不知廉耻自封的而已”。 林雨涵顿时了然，不免失笑道:“这就是了。我说这九幽老怪怎么听起来名头这般大，原来不过只是自吹自擂出来的，好不要脸”。 林雄摇头道:“不是”。 林雨涵有些意外，疑惑道:“不是”? “是啊……”，林雄道:“虽然九幽老怪的名头的确是自封的，但其实还是得到大多数人认可了的”。 林雨涵惊异道:“却不知这九幽老怪到底做过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大事情没有，不过人神共愤的恶事倒的确做过不少……”，即使以林雄的城府气度，在提起九幽老怪的时候竟也不免有些齿冷，道:“那时候，江南有一富商丁宇丁员外，虽身家百万，难得却有一片善心，经常接济穷人，但后来却被九幽老怪为劫财闯入其家大开杀戒，丁员外和夫人当场被杀，就连其刚刚十岁左右的一双儿女也未能幸免”。 “这些没人性的畜生……”，林雨涵愤恨道:“这些人怎么不遭雷劈啊，劫财就劫财，劫财之后还要杀人，并且连孩子都不放过”。 杨晓风面无表情的听着，似乎一时并没有什么反应，然而他藏在袖中的手忽然间竟已紧握成拳。 林雄接着道:“当年，河东沈家庄庄主沈明峰五代一脉单传，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沈瑶。女孩生得美丽，十六岁那年被九幽老怪们掳虐而去，两月后才放回。在此期间，女孩受尽凌辱，虽然活着回来了，但一个干干净净的身子早已被玷污糟蹋了。因为精神受了极大的刺激，没多久女孩便疯掉了，自此再没有好起来过，过了三年后，那女孩又得了一场重病，终究彻底走了。沈家从此绝了后”。 “畜生、畜生……”，林雨涵气的不住跳脚，咬牙切齿的咒骂道:“这些遭天杀的畜生，做了这许多恶事就不怕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吗……”？ 女孩尤自正在咒骂之际，忽听身后月依云淡淡道:“圣女不必生气，像这等没人性的畜生，纵然老天不收，也自会有人来收的”。 林雨涵恼怒道:“既然会有人来收，那为何这几人至今却还活得好好的”? 月依云目光扫视了杨晓风一眼，道:“这就要问妳身旁的这位晓风公子了”。 林雨涵怒道:“妳在乱说些什么，这与杨大哥有什么关系”？ 月依云却只是淡淡一笑，再不搭话。 见此情形，林雨涵疑惑地看着父亲，问道:“爹爹，怎么回事”？ 林雄一时怅然，过了一会儿道:“九幽老怪屡次行恶，也每每得手，以至于胆子越来越大。后来他们更是闯入岭南梅家，也就是晓风他外公家设在扬州的一处钱庄中抢劫了二十多万两银子，还杀了三十多人。此事发生后，当时还不是梅家女婿的杨霜子和李木清两人联手一举杀上血月山，屠灭了九幽门中近百余人，只是不知为何，却独独没有将九幽老怪给一并除掉，这才让这几个魔头苟延残喘活到了今日”。 林雨涵想了想，道:“想必是两位前辈力战之后身疲力殆，这才让九幽老怪苟活了下来吧”。 林雄淡然道:“想来的确是这样，九幽老怪的实力并不弱，杨霜子和李木清二人纵是本事再大，但终究难以以寡敌众。好在此回过后，九幽老怪似乎知道了些厉害，行事倒也收敛了许多，再没有做下太过恶毒之事。九幽门在江湖上自此也消沉了下来，然谁能想到，过了三十年之后，这几个魔头又蠢蠢欲动起来了。不知这一次，江湖上又会因此而生出多少祸事来。唉……”。 林雨涵毫不在乎的道:“爹爹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只是几个过时了的老怪物而已，就像是秋后的蚂蚱、土坑里的泥鳅，能翻起什么大浪来啊”。 林雄摇头道:“我并不是担心九幽老怪，只是想到当今江湖上虽看似一片平静，但自从十年前清水山庄祸事后这种平静已维持得太久了，只怕此次血月山事件就是一个导火索，江湖上指不定又会因此而掀起怎样的一股滔天巨浪来呢”。 众人顿时一阵沉默。 林雨涵沉思着，目光从父亲看到风月四使，最后又停在了杨晓风身上，不知为何，心里仿佛又生出了些许莫名的愁绪。只是女孩心性，毕竟明快率真，当即轻笑一声，款款说道:“爹爹，管它江湖会变成什么样子，是掀起滔天巨浪也好，腥风血雨也好，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操这许多心干嘛。眼下，我们只要想着在此次的拔头大会上一举拿下这盟主之位，同时再除去九幽老怪这几个魔头就好了呀”。 林雄扫视了众人一眼，失笑道:“雨儿这话说的倒也在理”。 林雨涵嘟囔道:“难道我说的话有那一句不在理吗”？ 林雄笑道:“妳说的话当然在理，只是，话虽在理，然而要除掉九幽老怪谈何容易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莫等白发鬓边生 林雨涵顿时不满道“看爹爹说的，九幽老怪再怎么说也就只是个人，而且都是些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又不是什么妖怪，又没有三头六臂。爹爹怎么却说这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丧气话”？ 林雄叹气道“九幽老怪的确不是什么妖怪，但此九人个个阴险狡诈、手段歹毒至极。且不说他们个个都有一身阴损诡谲的武功，使用的也都尽是些外门兵刃，最主要的是，据说这九人更是已经练成了一种合击之术，对敌之时，九人九位，却九位一体。也就是说，谁要是和他们对上的话，便要同时面对上下左右，身前身后十八只手中十八般兵器的进攻，雨儿妳细想一下，这有多可怕”。 “这”，林雨涵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惊厥道“也就是说，在面对这几个魔头时，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最终都免不了要重伤在他们手下了”？ 林雄正色道“正是。纵然一个人的武功再高，就算他能抵住身前三个人的进攻，同时也躲过左右两侧的进攻，那还有上方和后方怎么办。即便有高手能将武功练到左右开工，双手互博的境界，但他毕竟也就只有两只手，一双眼睛。除非是他背后也能生出一双手，一双眼睛来，否则，在面对这几个老魔头时绝无可能有一丝取胜的机会。想来，纵使当年杨霜子和李木清联手，也就只从九幽老怪手下全身而退，不然，以他二人的实力，当时又怎会没有除掉九魔，从而致使这几个祸胎贻害至今呢”。 林雨涵顿时无言以对。杨霜子和李木清联手都没有拿下的人，还有谁会是其对手。就像父亲刚刚所说，除非是一个有三头六臂的人，否则，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九幽老怪。可是，若非是大罗金仙，一个凡人，他背后又怎会再生出一双手，一双眼睛来呢！ “呵呵”。 忽然，一阵冷笑打断了女孩的思绪。 众人齐头向杨晓风看去，只见他竟是莫名一阵清笑。 风月四女及林雄皆是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却没有问话。只有林雨涵不解道“杨大哥，你笑什么” 杨晓风面无表情的冷笑道“以前辈所说，绝没有人能躲过九幽老怪的这致命一击了” 林雄极其肯定的点头道“绝没有”。 杨晓风漠然道“那要是根本就不必躲呢”？ 几人同声问道“什么意思” 杨晓风抬头，直视着林雄，沉默了片刻后才道“若是有人能同时从九个方位刺出九剑，是不是便能破了九幽老怪的这一招合击绝杀。既然能破了这一招，为什么还要躲” “这”，林雄默然，随即苦笑道“理论上是可以，但有谁能做到这点。而且，即便有人真的能同时从九个不同的方位攻出九剑，只怕也破不了九幽老怪的这一式合击绝杀啊”。 “哦”，杨晓风绕有兴趣地道“我有些不明白”。 林雄惋惜道“即使真的有人能同时从九个部位攻出九剑，但未必便能破了九幽老怪的这一招，毕竟，虽然九幽老怪已经练到九人合一的境界，但说到底还是九个人。纵然真有人能同时攻出九剑，但若九幽老怪却不是同时出手呢，那这九剑岂不是落了空”？ 杨晓风默然，道“的确有这种可能，但前辈莫忘了，九幽老怪之所以要练这一式合击绝杀，正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既是同一个目标，出手时又怎会再分先后，如此，他们的这合击一杀岂非也跟着失效了”。 林雄摇头道“即便真如你所说，但我觉得还是不太可能。纵然有人能在九幽老怪同时出手的当口真的从不同方位同时攻出九剑，但最多也就只能暂时接下九幽老怪出手时的第一招，并且，具体能不能接下还是个未知数。九幽老怪各人所使用的兵器完全不同，且大多都是外门兵刃，既如此，谁能保证这一剑就一定能接下他九人的这出手一招呢”？ “而且，退一步说，即便有人真的接下了这第一式，但他俨然已陷入被动。除非他与此同时还能再次攻出九剑，否则，九幽老怪便可在他旧招已老，新招未出手之际一举将其击杀。因为从一开始，这九个魔头才是主动进攻的人”。 杨晓风沉默。 林雨涵思虑良久，暗暗点头道“也就是说，若要破九幽老怪们的这一式合击绝杀，绝不能抢先进攻，必须得等到九幽老怪在用这一式攻向你的时候，你后发制人，变守为攻，先同时从不同的方位连续攻出九剑暂时抵住九个老怪物的这出手第一式，紧跟着立刻补招，依然同时从不同的方位再次又攻出九剑，只有这样才可能有那么一丁点取胜的把握了”。 林雄肯定道“只有这样，除此之外绝无它法”。 林雨涵沉吟道“那这与赌博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 “爹爹你说有区别”？ 林雄淡然道“虽然都是靠运气，但赌徒们下的注是钱，对战九个老怪物的这一次下的注却是命。而且，要想赢得这场赌局，除了有绝对超一流的武功外，还必须足够冷静，出手的时机做到丝毫不差。最主要的是，要想在这场赌局中取胜，更需要绝对的好运气，否则必输无疑”。 “是这样”，林雨涵忽一把拉住杨晓风的胳膊道“杨大哥，我们先回去吧。我不是赌徒，你也不是赌徒，既如此，我们干嘛要大老远的跑到血月山去和九幽老怪赌命，这趟血月山之行，咱们不去了”。 林雄眯着眼睛道“雨儿，妳们真的不去了” 林雨涵嘴一努道“当然，你们谁愿意去谁去”。 林雄再不问。场上一阵沉默。 沉默中，风雨四女忽然都是一阵极具讽刺的冷笑。 林雨涵脸色大变，赶紧轻摇了摇杨晓风的胳膊，催促道“杨大哥，我们走吧”。 杨晓风纹丝未动。 林雨涵心中早已焦急万分，但却故作轻松，道“杨大哥，我们快走吧。对了，这些日子一直都不曾出去过，今天天色晴爽，我带你去后方的风月坡看看，那里有好多梅花的”。 杨晓风还是没移动半步。 良久后，他忽然转身道“雨涵，妳刚刚不是说要去看灯吗，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妳看今天风和日丽，又恰逢元宵佳节，正是出门远行的好日子啊”。 林雨涵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明明知道杨晓风的意思，却又假装糊涂道“既是看灯，为何还要远行，金陵城里的灯会不是最热闹吗” 杨晓风淡淡一笑，道“我们不过只是顺路看一下灯而已”。 林雨涵困惑道“顺路看灯” 杨晓风冷淡道“距离拔头大会开始还有五天，我们此时赶去血月山时间上还很宽裕。既如此，正好顺路看看灯，倒也无妨”。 林雨涵脸色大变，急道“说到底，你还是要去血月山” 杨晓风已大步往外而行，边走嘴里还边念叨道“我还是第一次来金陵，也不知道这里的灯会是否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般热闹”。 言语间，他的人已出了院门。 林雨涵狠狠跺了跺脚，但也只好赶紧跟上。 老远，竟听杨晓风忽放歌高声而唱“生何欢，死何苦。人世无常，命运茫茫。男儿在世，志在四方，正当年少博天下，方不负这一腔热血空离殇，莫等白发鬓边生，只误了这一生大好时光。那时节，空悲切，却叹蹉跎岁月殇”。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多心，担心 “好，好歌曲，好气魄……”，林雄忍不住赞叹道:“好一个莫等白发鬓边生，只误了这一生大好时光。最新章节阅读果然豪迈，果然雄壮”。 风细细冷冷问道:“教主可是对杨晓风很满意”? 林雄摇摇头，并不意外的道:“一点都不满意”。 “那为何……”？ “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为何要对他满意”? 风细细又道:“听杨晓风的口气，莫非此次血月山之行他真的有把握”？ 林雄又摇头道:“不知道”。 风细细不解道:“那教主你还让圣女跟他一起同去，倘若他死在九幽老怪手下，又当如何”？ 林雄冷笑道:“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想要接近我林雄的女儿，岂有这样容易”。 月依云浅笑道:“也就是说，教主是故意要让他去送死的了”? 林雄笑道:“差不多吧”。 雪葬梅皱眉道:“可是，教主，万一杨晓风真的死在九幽老怪手下的话，圣女那里怎么交代。以圣女的性子，搞不好，她和你相闹怎么办”? “和谁相闹……”，林雄沉声道:“如果杨晓风死了，那也是他自己实力不行。雨儿那里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眼光不济，看上了一个脓包而已，她要闹腾也好，怪罪也罢，关我什么事”? 花弄影不解道:“既然这样，那教主为何却不反对呢，只是一味的让圣女跟杨晓风整天待在一起。此次更是让她跟着杨晓风一道去了血月山”？ 林雄失笑道:“天要下雨，女儿要找男人，这种事我该如何反对”？ 花弄影当场无言。 雪葬梅却窃笑接话道:“那若是杨晓风在和九幽老怪的对战中真的胜出了呢”？ 林雄默然，半晌后才又道:“这样最好。不管怎么说，女儿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若杨晓风真有这个本事，并且能好好待雨儿的话，我确实可以考虑一下让他加入咱们风月教。毕竟，听雨儿说他的确有几分本事，到时候本教也算是新添了一分力量”。 雪葬梅点头，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这会儿圣女已经跟着杨晓风走了，天知道她会遇到何等凶险的情况”。 林雄立刻道:“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此去凶险至极，妳四人即刻随雨儿一道同去，我虽然对杨晓风是死是活一点都不在意，但雨儿的安危却不得不考虑。这一回妳们一定要绝对保证雨儿的安全。如果回来的时候我女儿少了一根头发的话，到时候妳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四女同时身子大震，兢惧道:“属下明白”。 虽然林雄话说的云淡风轻，但听在四女耳中，却和暗夜鬼哭没什么区别。 林雄再不说话，冲门口随意摆了摆手。四女相互对望一眼，躬身缓步而出。 平和的院落里，再次寂静一片。 几只鹧鸪从外面飞来，歇在了院角一颗落光了叶子的老树杈上，很欢快地鸣叫着。 林雄忽然叫道:“小书，你过来”。 话音未落，孔言书已走过来在他身旁站下。 林雄看了看他，笑道:“你有亲眼见过杨晓风出手吗”？ 孔言书点头，道:“见过”。 “在哪里”？ “前次落雪谷他和洛清雪成亲那一日”。 林雄问道:“那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孔言书默然，缓了一会儿后才道:“当时，面对着十多个杀手的突袭，他只用了一剑便把对方尽数都给解决了”。 林雄一阵沉默，良久道:“那若是你对上他，不知可有取胜的把握”？ 孔言书同样沉默许久，随即道:“只怕把握不大，不过……”。 林雄追问道:“不过什么”？ 孔言书淡淡道:“不过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 林雄顿时觉得心情大好，踏前一步，朗声道:“我知道风花雪月四使一向看不起你，刚刚还嘲笑你脓包，但恐怕她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就算是她四人合力联手，只怕最多也就刚好和你打个平手而已”。 孔言书神色漠然。抬头，目光不经意间刚好移到了院角老树枝杈间的那几只鹧鸪身上。 但见鹧鸪一个个在枝头跳跃着，鸣叫着，显得极其欢快，极其自由。 望着那些跃动着的鸟儿，他不由愣愣一阵出神。良久，他的目光又从枝杈间的鸟儿落到了院落的高墙上，当即一呆。随即，却又一阵苦笑。 下意识的，双手忽然就紧握成拳。 原来，他空负有一身高强的武功，终究却还是逃不过心间的束缚。 而这牢牢束缚着他的，正是他自己的痴念。 一时想到了什么，孔言书忽又道:“教主，有些话我藏在心里许久了，但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雄淡笑道:“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有话直说就是”。 孔言书却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才道:“杨晓风身上背负着清水山庄一门的血仇，同时跟落雪谷之间又有着许多恩怨纠葛。圣女跟他在一起会不会给我教带来什么莫名的变数和灾祸啊”？ 闻言，林雄顿时大笑道:“无妨。我们跟落雪谷本就势同水火，如今杨晓风到来，正好可以假他之手来对付落雪谷。所以，在这点上，你不必担心”。 孔言书一呆，良久，苦笑道:“如此就好，看来是我多心了”。 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并不是多心，而是担心。 可是，却连孔言书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担心些什么，或者说，他是在为谁而担心。 第二百五十六章 没把握 金陵城外。 元宵佳节的金陵城果真是热闹极了。各种花灯应接不暇、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各色车马、各等游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实在喧嚣非凡。而这还只是在快进城的路上，真不知此刻城里头又该是何等繁华的光景。 只是，眼前虽有此等热闹场面，杨晓风却根本无心欣赏，以至于一路走来，他连一次都没有驻足过。 他走路的时候，从来都是只低头看着脚下，绝不会随意四处顾盼，也绝不会为任何事而轻易停下。因此，如果他停了下来，那绝对是已经到实在不得不停下的时候了。 这种走路方式已成了他的习惯，早在许多年前便已形成的习惯。 但这却实在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习惯！ 他还很年轻。他今年才刚刚二十八岁，可是他身上却没有一丝这个年纪段同龄人的那种轻浮作风。 非但没有丝毫轻浮，而且还极其沉稳，一种饱经人世沧桑，洞悉了世态炎凉的沉稳。 但这种沉稳，却多少让人有些心疼。 林雨涵偶尔驻足看看，等抬头时，发现杨晓风竟已走远了，她只得小跑几步赶紧跟上。 一路上跑跑停停的，女孩的脚踝已酸的要死，怎奈杨晓风一直在大步赶路，丝毫没有要停歇一会儿的意思。 林雨涵只得再加快几步，直接跑到杨晓风前面，拦住他，不满地嘟囔道“杨大哥，你走这么快干嘛，也不等等我。要知道，我可是个女孩啊，这柔柔弱弱的，那里能跟上你的速度”。 杨晓风只得停下，无奈道“我已经走得很慢了”。 “什么”，女孩气的差点跳脚，恼怒道“你还有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啊”？ 杨晓风沉默。 林雨涵嗔怪地对杨晓风翻了个白眼，顿时将千般柔情尽皆流露而出，料想早春的初花也就不过这般美丽吧。 只是对着此等美景，杨晓风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明明有绝世佳人在侧，他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这般沉闷，既不言、也不语，竟像是将女孩完全无视了。 虽此心暗许，但到底是落花有意却怎奈流水无情，空负了丽人一片芳心。 见他这副表情，女孩自感无趣，忽又眼睛一亮，直接把脸凑到了杨晓风眼前，狡黠道“杨大哥，我脚踝酸死了，再这样走下去的话恐怕腿都要废了，要不要不你背我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怎么样” “呃”。 杨晓风咽喉一阵发干，赶紧后退了好几步，四处看了看，见路旁有几块石头，遂直接用袖子拂拭了几下，无奈道“如果妳累了的话，我们就在此歇一下吧，待会儿再走”。 “哦”，林雨涵目光一暗，脸上闪过几丝淡淡的失落，不过随即又立刻笑着道“好”。 说完一屁股坐了下来，也没有平常女孩的拘谨扭捏姿态。看了看杨晓风，道“杨大哥，你也坐啊，还站着干什么”？ 杨晓风只好也在她旁边稍远处坐了下来。 林雨涵手托着腮帮，看着他一阵出神，忽然莞尔一笑，道“杨大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杨晓风沉默。 林雨涵眨了眨眼，道“我问你啊，我们这次去血月山，你真的有把握能击败九幽老怪，破了他们九人一体的那一式合击绝杀吗” 杨晓风沉默，许久，才缓缓摇头道“没把握”。 “什么”，林雨涵吓得一骨碌站了起来，惊叫道“你说你没把握”？ 可能是这一声音量有点高了，又或是因为女孩容貌绝美的缘故，以至于她这一叫之下，竟引得路上行人不断侧目。 杨晓风似乎早已料到女孩会有此反应，但也没料到她的反应竟会这么大，以至于也多看了女孩一眼，不过却仍是淡淡回话道“是没把握”。 林雨涵又惊又怒，嗔怪道“没把握你还要去” 杨晓风苦笑一声，漠然道“去与不去与有没有把握有什么关系。这趟血月山之行是有把握也得去，没把握也得去。不管如何，总之一定要去就是了，妳的反应又何需如此激烈”。 “我我还不是担心你”，林雨涵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此刻她二人可是在大路边上，身边来来往往全是人，她一个姑娘家说这些话多少有些难为情的。 当即，在路上行人侧顾的眼神中，女孩一下子红了脸。不过，她的情绪倒也平复了些，遂又坐下道“杨大哥，既然没把握，那我们不去就是了，干嘛要自己难为自己呢” 杨晓风淡淡一笑，再不搭话。 林雨涵不解道“你笑什么呀”？ 杨晓风冷淡道“妳不觉得从一开始妳爹他们就是要让我去血月山走这一遭的吗。莫非妳以为他让孔言书把我们叫过去就只是要让我们听一下九幽老怪的手段有多阴险，或者让我们听一下妳们教中的难处”？ 林雨涵愈发不解道“什么意思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杨晓风看着林雨涵，淡笑道“妳爹说他有心要拿下这次拔头大会上的盟主之位，无奈教中却没有合适的人出战去血月山走这一遭是不是”？ “是啊”，林雨涵轻点了一下头，随即反问道“可这有什么问题吗”？ 杨晓风直接道“风月教是当今江湖上的第一大教，可就是这样一家偌大的武林第一大势力中却无人有能力上血月山去会一会几个早已在江湖上过时已久的九幽老怪。这些话既使我能信，怕是妳自己也不太相信吧”。 “这”，林雨涵一愣，气恼道“爹爹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他要是对杨大哥你有所不满的话，明说就是，干嘛要这样拐弯抹角的折腾人”。 杨晓风摇头，淡淡一笑，道“或许，妳爹并不是为了折腾我。他可能只是想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要想接近他林雄的女儿，哪有这么容易”。 林雨涵的脸一下子彻底红透了，双颊如火烧一般绯红，娇嗔道“杨大哥，想不到你这人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原来也是这般的不正经”。 女孩一时心情大好，再也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似乎竟连天色也忽然明快了不少。只是，即使如这般灿烂的笑容，却还是无法完全消散掉杨晓风心中的那一缕愁绪，或者说哀伤。 不知从何时起，这哀伤已完全埋在他心底最深、最隐秘的地方，随时间疯狂生长着。 或许，除了那个人，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将他心中的这几许离愁给拔除掉。 也只有她，方能给他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带来一丝温暖和慰藉。 可是可是 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那是个根本不可能的人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不可能了。 从此后，他和她之间 他和她之间，还会有以后吗？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远行 想到这里，杨晓风一下子站了起来，冷冷道“雨涵，我们走”。 “啊……”，林雨涵正在定定的注视着杨晓风，见他的脸色由柔和，继而冷漠，再到痛苦，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她想不明白，为何……为何他心里总是有这么多伤痛。她看着他，愣愣出神道“什么”？ “我们走吧”。 “这就走啊，都没坐多长时间……”，女孩虽不情愿但也只好起身，抬头时，一辆马车已在她二人面前缓缓停下。 金戈跳下马车，恭声笑着道“圣女，公子，请上车”。 林雨涵脸色一寒，不悦道“谁让你来的”？ 金戈低头笑道“是教主派遣属下来，让我跟圣女和公子一道上血月山的”。 林雨涵有些惊讶，问道“是我爹”？ 金戈点头道“是教主。如果再没什么事，圣女和公子就请上车吧，这一趟路远了些，倘若耽搁太久的话，怕是就赶不上正月二十的拔头大会了”。 “好吧”，林雨涵只得上了车，杨晓风却丝毫未挪动一步。 金戈询问道“公子不想乘车” 杨晓风低着头，淡淡问道“有马吗”？ “公子要乘马”？ 杨晓风默然。 “马倒是有，只是此去颇有些路途，若是乘马的话，是不是过于颠簸了些”？ 杨晓风似乎根本就没听清楚金戈说了什么，只是抬头道“马呢”？ 金戈再不多说，只朝来路一挥手，原本停在后方不远处的一队人立刻便牵了一匹快马过来。 杨晓风接过马缰直接翻身上马，目光似不经意间朝后方那队人望了望，忽又问金戈道“金先生，不知此次血月山之行你们教中出动了多少大人物”？ 金戈脸色微变道“不过就是些普通弟子而已，那有什么大人物。这都是教主特意吩咐一路上照看圣女的，毕竟此去血月山凶险难测，此次参加拔头大会的又都是些江湖恶汉，龙蛇混杂，故而教主担心只圣女和公子前去会出什么意外，这才让我等相随”。 杨晓风当场笑道“先生说此次没有什么大人物随行，难道先生自己不是吗”？ 闻言，金戈立时干笑道“公子说笑了，属下算什么大人物，不过就只是个赶马的车夫而已”。 杨晓风仍笑道“既如此，有劳了”。 金戈也笑道“公子客气了，份内之事，怎敢言辛劳”。 杨晓风最后看了一眼金戈及他身旁的马车，恰逢林雨涵也正揭起车帘向他看来。 二人目光相接，女孩柔柔一笑。 杨晓风也淡淡一笑，道“那走吧”。 言罢策马执缰，扬长而去。 片刻间，一骑一车便绝影而去，只留下一抹轻尘。 又过了许久后，原本逗留在后方的风月教一行人马才开始渐渐骚动了起来。 雪葬梅眺望着杨晓风三人远去的方向，直到一骑一车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她这才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看了看身边的另外三女，问道“姐妹们，我们也该出发了吧”？ 风细细不慌不忙的道“妹妹急什么，且让圣女她们先行，我们几个在后方慢慢跟着就是了”。 雪葬梅黛眉轻皱道“这恐怕不好吧。教主来时吩咐我们的话姐姐也都听清楚了，要是只让圣女先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我们怎么向教主交代”？ 花弄影当即轻笑一声，道“妹妹不必着急，且不说圣女会不会出事，纵使出了事，不是还有杨晓风顶着吗。以杨晓风的武功应该能勉强抵敌一阵子，我们只需在他精疲力尽之前赶到就是了。反正我们要保护的只是圣女，至于杨晓风是死是活，跟妳我姐妹有何干系”。 月依云也笑道“花姐姐这话差了，杨晓风的死活是与我们姐妹无干，可万一他真的出了事，圣女日后跟我们计较起来，只怕妳我姐妹在教主面前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花弄影冷笑道“怎么，不过才见了一面而已，云妹妹就这般担心杨晓风，莫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妹妹千万别忘了，杨晓风可是圣女看上的男人，妳觉得妳能抢过来吗”？ 月依云大窘，当场恼羞成怒，直接将手中的蛇皮软鞭一扬，冷冷道“姐姐这话，是想和我过过手吗”？ 花弄影毫不示弱，竟也一下执出了腰间的一对峨眉刺，挑衅道“愿意领教”。 “够了……”，就在二女剑拔弩张之际，风细细大声怒斥道“都是自家姐妹，相闹什么”？ 雪葬梅也赶紧笑着劝道“是啊。花姐姐，云妹妹，这都什么时候了，妳们还有这闲心斗嘴。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免得和圣女她们落下太远了”。 花弄影、月依云二女尤自彼此敌视一眼，似乎是谁也不服对方。但风细细既已发话，她二人也不敢过于造次，只得悻悻罢手。 风细细最后看了看三女，冷声道“花妹妹和我一车，雪妹妹和云妹妹一车，即刻出发”。 “是”。 四女踏步上车，却也不急，一路缓缓而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盛情相邀 落雪谷。 若是在江南，正月下旬时天气已渐渐回暖过来，有些地方甚至早就连花都开了，但落雪谷地处偏北，此刻尤自天寒地冻，这天更是又下起了一场大雪。 元宵节过后，过年时的热闹气氛终于又沉寂了下来，谷中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同样平静下来的，似乎还有洛清雪的心。 旧年已去，旧人已远。 冬去春来，往复循环间，人的心也悄悄沉寂了许多。又是一年伊始，万物已在残冬中慢慢复苏，心中的伤口终于也渐渐开始结痂。 雪后的落雪谷，万般俱籁。 聆风楼里，洛清雪又一次倚窗独立，痴痴的望着屋外的雪景。 有风儿吹来，屋角处的风铃碰撞着发出了一阵悦耳的响声，一声声，尽数落在了女子孤寂的心坎上。 更有风从窗户间吹进来，吹在了女子脸上，吹起了她的秀发。 洛清雪轻轻拢了拢身上的衣衫，随即素手伸出，似是想要将面前的那一缕清风抓住，然风儿只是在她掌心打了个转儿后，很快便又从指缝间悄悄溜走了。 她顿时只感觉心头空落落的，蓦然间，一股浓重，并且是很熟悉的孤寂感已缓缓将她整个人完全包围。 不知为何，心头忽又眨起了一阵酸涩。她苦笑着，喃喃道“风，不知此时此刻，你又在何处”？ 她像是对着那风，又像是对着屋外的大雪，更像是对着她自己，轻声问道“你说，他还好吗”？ 没有人回答。 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的问题，谁又能回答。 与此同时，距落雪谷向东千里之外的某处小镇上，原本静倚在窗前的杨晓风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豁然抬头向西而望，灼灼目光如火焰一般，竟似连这冬日的清寒也被逼退了几分。 “杨大哥……”，林雨涵柔和的声音适时在身后响了起来，道“你在看什么呢”？ 杨晓风淡淡一笑道“没什么”。 屋外，已是黄昏，斜阳残照。 赶了五天路后，今日午后杨晓风和林雨涵终于赶到了这处小镇上，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这处小镇叫红石岭，镇外不远处有一片暗红色的矮山，山上全是红褐色的乱石。 “那就是血月山了，不知明日的拔头大会上又会发生什么……”，林雨涵望了望窗外，叹气道“唉……，也不知这趟血月山之行到底是福还是祸”。 杨晓风冷淡道“不管是福是祸，既然来了，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雨涵一阵神思，忽柔声笑道“杨大哥，你有听说过这血月山的传说吗”？ 杨晓风好奇道“什么传说”？ 林雨涵缓缓闭上了眼睛，悠然神往道“听说，每次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前方山上的那些石头便会将原本皎洁的月光映成淡淡的暗红色。而且，月落之时，被红石映照着，天际的明月就像是停在了一片红霞之上，所以这里的人便将这座山称为歇月山。怎么样，这个传说很浪漫吧！” 杨晓风点头道“是很浪漫。但既然是歇月山，怎么现在又称做血月山了呢”？ 林雨涵立时气恼道“这还不都是九幽老怪在歇月山上扎根创立九幽门后做下了许多血腥狠毒的恶事，故而这原本好好的歇月山现在便成了恶名昭彰的血月山了”。 杨晓风微微摇头，叹息一声，多少有替美景惋惜之意，忽又疑惑道“不对呀，我们才刚到这里不久。这歇月山的传说妳是如何知道的，莫非妳之前来过这里”？ 林雨涵并不答话，只是莞尔一笑，随即走到杨晓风眼前缓缓转了个圈，狡黠道“你现在明白了”？ 杨晓风不明白。非但不明白，反而彻底发懵了，不解道“明白什么”？ 林雨涵无语中。白了杨晓风一眼道“你不觉得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吗。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管走到哪里，总免不了有男人要上来搭讪的，比如有关歇月山的这则传说便是这店里的小二哥刚刚告诉我的。你不知道，虽然这大冷天的，但人家还特意约我出去看月亮呢，要不是怕冻着，我还真就去了呢”。 闻言，杨晓风顿时一脸黑线，错愕道“呃……，这个……，雨涵啊，妳就不能谦虚点吗”？ “嘿嘿……”，林雨涵被杨晓风的神态逗得大乐，轻轻一笑道“走吧，我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杨晓风心里顿时有了一丝不好的感觉，惊问道“去……去哪里”？ 林雨涵愈发笑的欢了，心情更是大好，俏皮道“刚刚的小二哥约我出去看月亮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他还约了我出去吃美食呢。听他说这里的黄羊肉味道极其鲜美，我本不想答应的，但你也知道，我们女孩子一向对美食没什么诱惑力的。考虑了一下后我也就勉强答应他了，这会儿正好和你一起去”。 杨晓风彻底无语，道“人家只是约了妳，妳拉着我一起去像什么样子”。 林雨涵不由分说，一把扯住杨晓风的胳膊道“那有这许多话，赶紧走吧”。 杨晓风无法，愣是被女孩生拉硬扯着强拽出去了。 刚出门，便见一人已在廊下等着，而且看样子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了。 林雨涵捏了捏杨晓风的胳膊，嘿嘿笑道“杨大哥你看，就是他了”。 杨晓风抬头扫视了对方一眼，见是个很清秀的小伙子，年纪大概和自己相仿。看到这里，他很有些无语。 小二哥早已等得有些焦躁了，见林雨涵出来，立即迎上前来，颇为拘谨的一笑，低声道“林姑娘，妳来了”。 林雨涵俏皮道“小唐，不是说了请我吃东西的吗，咱们这就走吧”。 小唐慌忙答应道“是是是，这就走，这就走”。 正要走，他忽然看到了杨晓风，顿时狐疑道“林姑娘，这位公子是……”？ 林雨涵刚要说话，杨晓风早抢着答道“唐兄，我是雨涵她大哥”。 “大哥……”，小唐一愣，赶紧陪笑道“林大哥好，我叫唐玉飞，和林姑娘是刚刚认识的朋友”。 林雨涵甜笑道“唐公子，你刚刚说约我吃饭是不是”？ 唐玉飞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还担心姑娘妳不肯赏光呢”。 林雨涵瞟了一眼杨晓风，柔声笑道“是这样的，虽然公子只约了我一个，但我还想带上我大哥，不知方不方便啊”？ “这……”，唐玉飞脸上明显闪过几丝失望，一时低着头没有回答。 林雨涵淡笑道“若是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吧”。 说完，作势便要回屋。 唐玉飞慌忙拦住，道“姑娘说什么话，既是大哥要去，我求之不得呢，怎么还说方不方便。吃饭嘛，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 林雨涵马上就来了一个能甜死人的笑容，道“这就好，这就好”。 唐玉飞只有干笑。 “哥，你看唐公子这么热情，我们总不能拒绝吧”，说着话，林雨涵拉住杨晓风的胳膊便往外走。 唐玉飞赶紧让出路来，朝前做了个极恭敬的手势，道“姑娘请”。 杨晓风苦着脸道“雨涵，既是唐兄盛情难却，那妳去吧。夜间风大天冷，不要玩的太晚了。我嘛，赶路累了，想早些休息，就不去了”。 林雨涵脚步一顿，拉着杨晓风胳膊的手忽然也是一僵，不过却没说话，只是微不可查的向唐玉飞使了个眼色。 唐玉飞脸上的笑容也略微一滞，随即又立刻笑着道“林兄这就有些客气了。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既是相逢，便是有缘，在下能在这红石岭与林兄和姑娘相逢，这是多大的缘分，万望林兄莫要辜负我的一片拳拳之心”。 林雨涵立马接话，道“是啊，哥，你客气什么。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刚刚听唐公子说了许多这红石镇的各种美味小吃后，我早就等不及要去好好品尝一番了”。 “姑娘说得对……”，唐玉飞撺掇道“只看林兄和姑娘的气质便知道你们兄妹是世家子弟，想必家规严谨，林姑娘平日里甚少出门吧。难得出来走动，一定要尝尝我们这市井间的味道，虽不是什么珍馐稀奇之物，但相比起你们平时吃的美味佳肴来却也别有一番尝处的”。 杨晓风摇头道“还是只你们去吧，我真的有些乏了，就不去了”。 唐玉飞沉声道“林兄这就不对了，好不容易带妹妹出来一趟，干嘛却要这般执拗，连妹妹要去吃个嘴都不相陪，难道就不怕姑娘一个人出去，万一生出些许意外来怎么办”。 杨晓风无法，只得道“那好，我们一起去”。 三人当即出了客栈，随着唐玉飞一路而去。 镇子很大，不过好在唐玉飞熟门熟路，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专门摆摊买卖各种小吃的夜市街。 天虽冷极，但此刻夜市却很热闹。男男女女，或单或群，极其喧嚣繁杂。 一路走过来，蒸的、煮的、炒的、焖的、涮的、烤的，各种摊位紧紧排列着山间的、林间的、海里的、地头的、家养的、野猎的，各种食材数之不尽。早看的林雨涵眼花缭乱，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立刻便迫不及待地要找个摊位坐下来个大快朵颐一番。 不料唐玉飞却不慌不忙的劝道“姑娘莫急，这不过只是外间的小摊位，人多客杂，也不清静。天这么冷，我们还是到里面寻个有门面的店坐下来，煨上火慢慢吃也不迟”。 林雨涵虽已有些着急，不过听唐玉飞这般说，只好先暗暗咽了口口水。 三人当下又往前走，俞往里面人俞多，摊位也越来越紧，林雨涵肚里的馋虫也越来越闹腾的凶了，不过也只得强忍着慢慢往里面挤。 又走了一大段路后，唐玉飞终于停了下来，随即用手指着前面一间店面道“就是这家了。林姑娘，林兄，请随我来”。 其实根本就不用他说，林雨涵早扯着杨晓风进了店里，唐玉飞赶紧随后跟上。 店面不算大，装饰却极清雅。 唐玉飞先招呼伙计开了个小雅间。另有伙计过来招呼道“承蒙下顾，不知尊客要吃些什么”。 唐玉飞也不要菜谱，随口道“先上一桌暖锅，外加一个烤炉。两份鲜羊肉，一份涮，一份烤。另外再要一份小牛腿肉、一份黄狗肉、一只地道黄土鸡、一份猪肚、一份豆腐、一份白菜、一份土豆片……”。 在店伙计越来越灿烂的笑容中，唐玉飞一口气至少要了十八样菜方才停歇，却又问林雨涵，道“姑娘还要再加吗”？ 林雨涵使劲咽了咽口水，目光柔柔的问杨晓风道“哥，还要不要再加些菜”？ 杨晓风立马摇头道“行了行了，光这些菜都已经够**个人吃了，还加不全都浪费了吗”。 林雨涵努了努嘴，嘟囔道“那就要这些吧”。 “好……”，唐玉飞点了点头，冲店伙计笑道“那菜就先要这些，再加两坛二十年陈的泸州老窖”。 “是是是。几位尊客稍候，酒菜马上就来”，店伙计陪着笑，诺诺而退。 三人进了雅间才刚刚坐下，酒菜便端了上来。 林雨涵早已等的很不耐烦，迫不及待地便去动筷。 杨晓风却对满桌的酒菜连看都未曾看一眼，只是目光直直的注视着唐玉飞，淡淡道“我刚刚听雨涵说，唐兄是这红石岭客栈中一个跑堂的伙计，想来月钱最多不过就一到两千钱，可刚刚这一餐少说也得一两银子，着实让唐兄破费了”。 唐玉飞脸色一滞，随即干笑道“林兄说哪里话，能有缘识得像林姑娘这样的绝世佳人，花几个钱算什么呀”。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他立即又陪笑道“在下说话直接了些，姑娘莫怪”。 林雨涵夹起一块豆腐片放嘴里细细嚼碎了，咽下去后，这才笑道“没什么，本姑娘不是那种羞答答的大小姐，不会因一句话便生气的。你这样说，我反而很高兴呢”。 话虽说得轻松，然而她夹菜的手却忽然顿了顿，只是却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唐玉飞的答话还是因为杨晓风的问话。 女孩这极细微的动作，杨晓风和唐玉飞似乎都没看到。 听女孩这样说，唐玉飞忙道“这就好，这就好”。 “的确很好……”，杨晓风目光淡然，脸上神色却有些奇怪，微眯着眼，淡淡笑道“对雨涵来说，也的确没什么”。 此时，不光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他这话更说得有些奇怪。但他到底在奇怪什么呢？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女孩心性 细细想来，其实不光杨晓风，此刻他们三个人都有些奇怪。 唐玉飞一个跑堂的店伙计，随便约人吃个饭便花掉了自己差不多一个月的工钱。这是不是有些奇怪，但若说是一个男子因垂爱一个女子的美貌，硬要在她面前充大头倒也说得过去。 但林雨涵呢，随随便便一个男子，而且还是个刚刚见面的陌生男子相约她便毫不犹豫应约和对方一起跑出来吃饭，这件事就实在有些奇怪了。 若再想一下她的身份，一个江湖第一大势力的圣女，莫非真的就这么喜欢吃嘴，并且吃的不过就只是小杂吃。 细细一想，她的行为不光是奇怪，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杨晓风还是没有动筷。 林雨涵自顾自吃了一阵后，见杨晓风始终没有动作，遂夹了一大块羊肉在锅里细细涮了几下，抵到他碗里，道“哥，你快尝尝，这羊肉的味道确实不错”。 杨晓风却连看都没有看林雨涵夹给他的肉。自始至终，他对面前的这一桌肉竟一直置若罔闻。 林雨涵只得使劲摇晃了几下杨晓风的胳膊，嘀咕道“哥，你怎么不吃啊”？ 不经意间，她又悄悄对唐玉飞使了个眼色。 见状，唐玉飞立即拿过烤炉边的酒坛替杨晓风和自己各倒了满满一杯，双手递给杨晓风道“林兄，既然菜不合胃口，那就先请喝杯酒暖暖身子”。 “多谢”，杨晓风这次却不客气，直接接过，一饮而尽。 林雨涵顿时不满意了，嗔怪道“大哥，你这是干嘛呀。菜都没吃一口，便直接喝酒，伤了胃怎么办”？ “无妨”，杨晓风毫不客气的拿过酒坛，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道“妳吃菜，我只喝酒就够了”。 唐玉飞赶忙相陪了一杯，赞道“林兄豪爽，令在下折服”。 当下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一口气便各自吃了七八杯之多 他两人是越吃越来兴，林雨涵在一旁却是越看越来气，忽伸手抢过杨晓风面前的酒杯，阴着脸道“这酒这么好吃吗，那我也吃几杯好了”。 说着张口直接将一杯酒灌了下去，顿时只感觉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痛，肚里更是如刀绞一般。 这一下喝得太猛，呛的她立刻双手使劲捂着肚子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唐玉飞大惊道“林姑娘，妳还好吧”？ 林雨涵怒道“谁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啊”？ 唐玉飞顿时尴尬极了，涨红了脸。虽担心林雨涵，却不好再开口相问。 杨晓风却只是沉默着。 林雨涵捂着肚里又咳嗽了半天后才感觉稍微好受了些，立即冷冷的注视着杨晓风，道“大哥，你也不问问我有没有事”。 杨晓风淡然道“妳没事吧”？ 林雨涵气的大嚷，道“要你问你才问，也不用你管”。 杨晓风只有苦笑。 唐玉飞也苦笑着，一脸无奈的冲杨晓风耸了耸肩。 见此情形，林雨涵越发恼火，只感觉气不打一处来，怎奈却没处发，遂呵斥唐玉飞道“你脸上的表情像洞房之夜死了新娘子似的，在苦笑什么”？ 唐玉飞苦着脸，却又只能强笑，道“林姑娘，妳刚刚这哪是喝酒啊，就是灌水也不能像妳这样啊”。 “你”，林雨涵听得又急又气，羞怒之下，索性把脸往旁边一转，再也不想理会面前的这两个男人。 唐玉飞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低声关切道“林姑娘，这会儿好些了吧。妳看这菜还有这么多，要不要不多少再吃一点”。 “嘿嘿”。 不知是不是因为唐玉飞的这句话说得太好，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林雨涵忽就转怒为喜，回过头来，目光柔柔的看着唐玉飞，莞尔叫道“唐公子”。 唐玉飞一阵呆愣，盯着林雨涵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应道“怎么啦”？ 林雨涵见唐玉飞眼神这般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简直笑得都快合不拢嘴里了，只好用素手轻掩着，故作娇羞道“公子，你这一开口几乎全是姑娘长姑娘短的，你不要老是叫人家林姑娘嘛。我叫林雨涵，你以后就叫人家雨涵好不好，或者叫我涵涵也可以呀”。 听着她这话，唐玉飞只感觉浑身都酥软了，低头呐呐道“这这怎么好。我和姑娘，不，和雨涵妳才只是初识，现在就这样叫的话，岂不显得过于唐突了些。失礼、失礼，恕罪、恕罪啊”。 “失什么礼，恕什么罪，有什么好唐突的。你不知有句话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 林雨涵冷哼一声，目光注视着杨晓风，随即咬了咬牙，索性狠下心来，虽看着杨晓风，却对唐玉飞，道“你和我两个，一个是青葱红颜、一个是倜傥少年一个是佳人绝代，一个是公子翩翩。这就像是宝剑赠英雄，君子配美人，岂不正好是绝配”。 唐玉飞慌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惊愕道“姑娘莫非是醉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林雨涵冷笑道“我没醉，一点都没醉。恰恰相反，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唐玉飞愣了愣，有意无意的扫视了杨晓风一眼，忽然摇头苦笑一声，再次诺诺而坐。 林雨涵仍在直直的注视着杨晓风。她说这许多负气的话，岂非本就是为了刺激杨晓风的。 只是，杨晓风的反应却令她失望了。 其实，一直以来，他带给她的，从来都只有失望。 杨晓风面色漠然，就似刚刚林雨涵的这些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在女孩那款款深情目光的注视下，他就只是惋惜地苦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怅然，另拿了一只杯子又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呵呵”。 看着杨晓风的举动，林雨涵不由涩声笑了笑，忽然一把抓起面前的筷子，不由分说，再次像饿狼一般对着桌上的菜开始了风卷残云。 第二百六十章 兄妹，情侣 “呼”。 唐玉飞深吸一口气，淡笑着看着正狂吃着的林雨涵，悄悄叹息了一声。 下一刻，他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再没敬杨晓风，同样一饮而尽。 不知何时，杨晓风的目光终于移到了面前的碗里。碗里有一块肉，正是刚刚林雨涵夹给他的那块。 这块肉现在还在，然而却早已冷了。只是，冷了的，又何止只有这块肉。 或许，还有人心。 又一次，他又一次冷了林雨涵的心。 那他自己呢。 是不是，他自己的心也早已冷了。又或是，他的心从来都是冷的，冰冷的。否则，他对待林雨涵的态度，为何从来都是这般的冰冷？ 还是，他早已没有心。 他的心，早已不在他自己身上。他的心，早已永远的给了另一个女子。这一辈子，她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 现在的他，不过就只是一具空壳而已。 杨晓风终于把肉放进嘴里的时候肉早已经硬了，又冷又硬，冷得都已有些发苦，甚至更有些咯口。 但他却还是咽了下去，甚至都没怎么嚼便直接咽了下去。 囫囵吞下去的肉片，将他的喉咙刮得生疼，那他的心呢，他的心更痛。 相比起他心中的万般痛楚来，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林雨涵早已吃得太多，甚至都已经想吐了，可她还在狂吃着。 与其说她是在吃东西，倒不如说她是在赌气，或者说折磨自己。 两份羊肉，一份牛肉，外加一份狗肉，全都已被林雨涵吃掉了。她这会儿又打算去吃那只鸡。 唐玉飞在一旁默默看着，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良久后，终于担忧道“林姑娘，妳这样吃，怕是对身体”。 林雨涵立刻叫嚷道“不用你管”。 唐玉飞无法，只得看向杨晓风。 杨晓风又一次端起了酒杯，然举到嘴边的时候，却又停顿了下来，犹豫了半天后，到底还是又放回了桌上。随即，看着林雨涵，淡淡道“雨涵，妳吃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林雨涵嘴里还噙着满满一口肉，嘟囔道“急什么呀，你看这一桌子的菜，至少还有大半都没吃呢，再等一会吧，我多吃点再走”。 杨晓风再不多话，直接一把拉起林雨涵，将其紧紧揽到怀里，用手死死的箍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说便往外走。 林雨涵强烈挣扎了好一阵子，似是想摆脱杨晓风。然而杨晓风的手臂就像是铁钳一般，再容不得她从他怀里移动半分。 闹腾了几下后，她也只得作罢。当下便任由自己被杨晓风拥着，缓步而去。 一股异样的情愫忽然从女孩心头泛起，甜蜜中带着几分空虚，更像是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和杨晓风的距离是这般相近，她和他从来都没有这般贴近过。 不过就只是一个怀抱，可她已完全满足。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值了。她的痴心，她的执着，这一切，终于都值了。 这一刻，女孩再也不想相闹。她把头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就这样乖乖的靠着他，随着他的脚步，缓缓移动着自己的脚步。 依偎在杨晓风怀里，林雨涵只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只是，有很多时候，老天偏偏不遂人愿。期盼着永远不要走到尽头的路，往往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林雨涵被杨晓风强拉着回到了客栈，正要进房间，却听唐玉飞突兀问道“林兄，你和林姑娘真的就只是兄妹吗”？ 他一路上保持着沉默，跟着二人一道回了客栈，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了这样一句。只是，却不知道他问这句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莫非是他心中本对林雨涵有意，但此刻看二人的行为举止，不由让他对林雨涵和杨晓风之间所谓的兄妹关系产生了怀疑？ 杨晓风脚步缓了缓，不过却没有停下，也没有开口。对于唐玉飞的问话，他根本就没想回答。 是不是，他已猜出唐玉飞心中所想，也知道对方心中的用意。所以，他拒绝回答。 不过，杨晓风虽不答话，林雨涵却已替他答道“不知公子问这个干嘛”？ 虽说刚刚还闹腾了一场，但这一路走过来，林雨涵心中的那份气早就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不对，是早就飘到九天云外去了吧。 女孩此刻心情极好，轻轻挣脱杨晓风的胳膊，笑道“莫非在公子看来我们不像兄妹吗”？ 虽说还想再在杨晓风怀里多待一阵子，但杨晓风既已说和她是兄妹，既是兄妹，当着第三人的面这样相互依偎着，时间太久的话难免失了礼仪。所以，林雨涵只得极不情愿地从杨晓风怀里挣脱了出来。 唐玉飞极其尴尬的笑了笑，咳嗽一声，道“那倒不是。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看姑娘刚刚莫名闹腾了一场，这一路上和妳大哥又举止亲昵。这架势这架势实在不像是兄妹，倒像倒像是”。 林雨涵浅笑道“倒像是什么”？ 唐玉飞干笑道“倒像倒像是情侣”。 第二百六十一章 唐四公子 “情侣”，林雨涵心中大乐，掩嘴笑道“公子说我们两个像情侣”？ 唐玉飞涨红着脸，只有呐呐的点头。 “嘿嘿”。 林雨涵笑吟吟的看了杨晓风一眼，道“哥，你听到了吧，唐公子说我们像情侣”？ 杨晓风自然听到了，他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到。 只是，他虽听到了，却假装没听到。 林雨涵实在忍不住嬉笑道“公子这回可看走眼了，我们确确实实就是兄妹，不是什么情侣”。 唐玉飞低着头，脸红的像猪肝一样，结巴道“对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 林雨涵甜笑道“没什么。对了，你问这个干嘛”？ 唐玉飞像个女孩一般，竟然有些害羞起来，偷偷瞟了林雨涵一眼，随即赶紧把头垂得低低的，蚊声道“我我，就是就是”。 林雨涵笑着追问道“就是什么呀”？ “就是就是”，唐玉飞一时手足无措的在原地来回走动了半天，心里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的汗都流了下来。良久，终于像是鼓足了勇气，上前几步直接走过来和林雨涵二人面对面站下，目光注视着女孩，却对杨晓风道“林兄，你刚刚不是还问我说，我不过就是个在客栈里跑堂的小伙计，怎么却花费许多钱物请你们吃饭。倒也不妨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是在客栈里跑堂的小伙计，当时只是为了和林姑娘搭讪才这么说的，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川蜀唐家的四公子，我的真名叫唐云飞”。 林雨涵吓了一跳，吃惊道“什么，你是唐家的四公子唐云飞”？ 唐云飞点头道“正是”。 林雨涵尤自惊问道“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却骗我说你是什么在客栈里跑堂的小伙计”？ 唐云飞红着脸道“姑娘勿怪，只因唐家一门最擅长毒功，故而武林中人对我唐门之人一向避而远之，在下也是不得已才用了假名的”。 杨晓风忽然冷淡道“蜀中唐门在江湖上做为一方巨擘，声势如日中天，唐家的五公子、四天女的名声更是如雷灌耳，不知令多少人神往。既如此，唐四公子又何必自贬身份，说自己是个什么跑堂的伙计呢”？ 林雨涵也狐疑道“是啊，你既是唐四公子，干嘛不明说自己的身份，骗我做什么”？ 唐云飞痴痴的看着林雨涵，一时语塞，道“我我”。 面对着林雨涵，唐云飞越说紧张，越紧张也越说不出来。原本早已想好了的话，此刻竟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只急得他不住的跺着脚。 林雨涵当场被逗得腰都快笑趴下了，喘着气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有话直说就是了呀”。 唐云飞狠狠吸了几口气，又定了定神后才道“我第一眼看见姑娘，便被妳完全吸引住了。后来听到姑娘的芳名，才知道妳是江湖三大奇女子二仙一妖其中之一的风月圣女林雨涵姑娘”。 林雨涵笑道“看来你已知道了我的身份，不过，那又如何”？ 唐云飞给自己打了打气，一口气道“姑娘不知，在下心中早就对姑娘万分倾慕。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让在下今日有缘得见姑娘，着实惊为天人”。 林雨涵心里简直快乐开了花，垂着头，羞涩道“那你想怎样呢”？ 唐云飞慌忙道“若是姑娘不嫌弃的话，在下愿舍身相从，日夜陪伴姑娘左右，片刻不离。这辈子，在下的这条命便尽数交托姑娘之手，为姑娘做牛做马、为奴为婢。只要姑娘愿意，即使是要我立刻去死我也愿意”。 林雨涵悄悄扯了扯杨晓风的衣角，低声道“哥，你听。他说的多好”。 杨晓风表情漠然，心中却已在冷笑。 林雨涵抬头，目光极其温柔的看着唐云飞，细声道“你喜欢我，是吗”？ 唐云飞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就只是一味地点着头。 林雨涵愈发柔声道“那你是不是想让我嫁给你啊”？ 唐云飞狂喜，大声道“我一定会拼尽性命对姑娘好的。还有，以我的身家，也不会辱没了姑娘”。 林雨涵娇羞无限的看着唐云飞，随即轻摇着杨晓风的胳膊，嘀咕道“哥，你听你听他这嘴多甜，我我要不要答应他”？ 唐云飞也立即道“林兄，在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若有半句虚假谎言便立刻叫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就让雨涵答应了好不好”？ “好很好非常好”，杨晓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尤自还觉得不够，又道“实在是好极了”。 唐云飞万分狂喜，激动道“这么说，林兄答应了”。 “答应了，嘿嘿”。 杨晓风面无表情的问道“我答应什么了”？ 唐云飞一呆，呐呐道“当然是”。 不等他说下去，林雨涵立即似笑非笑的打断道“公子未免急了些吧，初次见面便对人家说这等话，现在好了，我哥都生气了，此刻他心里一定认为你是那种登徒子了。还有，公子是对我有意，那干嘛不直接问我自己，却反而先问我大哥愿不愿意”？ 面对着林雨涵似笑，又似嗔怪的目光，唐云飞急道“雨涵，妳刚刚不是已经都”。 不待他说完，便被一阵尖锐的冷笑声打断。 “呵嘿嘿”。 杨晓风忽然不住的一阵冷笑，道“想不到风月教的天龙护法竟是鼎鼎大名的蜀中唐家四公子。杨晓风一向只听说唐四公子的武功和毒术极其厉害，却怎么也没想到，唐四公子最最厉害的本事却是演戏。当然，公子你这套花言巧语哄女孩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 “呃”。 此言一出，林雨涵和唐云飞同时呆住了。 不管是激动，还是羞涩，连带着假装的笑意一下子全都僵在了二人脸上。 “承蒙唐公子刚刚演了一出好戏给我看，倒也有心了”，杨晓风不耐烦的一甩袖子，再不看二人，直接进屋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唉”，呆立良久后，唐云飞终是先回过了神，很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苦笑道“圣女如此煞费苦心的要属下陪妳演这一出戏，最后又得到了什么结果呢”？ 林雨涵寒着脸，声音冷的像霜雪一般，落寞道“我不过只是想证明些什么，仅此而已”。 唐云飞摇头道“证明了又如何，不过只是徒增感伤而已啊。圣女想要证明的东西，其实在妳心中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何却偏偏还要这般假装着骗自己”。 林雨涵涩声道“我一直都是在骗自己吗”？ 唐云飞本想再多说几句话安慰女孩一下的，只是一时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最后，只得惋惜的笑了笑，歉声道“圣女早些休息吧，莫要耽搁了明日的拔头大会。属下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直接走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碎了一地的痴心 偌大的院子里，忽然就只剩下林雨涵一个人还孤零零的站在那里。s 她恨恨的望着杨晓风的房间。良久，负气的跺了跺脚，本打算直接走开的，但走到他门前的时候，却又下意识的住了脚。 踌躇一阵后，她到底还是咬牙推开了他的房门。 原来，不管杨晓风怎样对她，可她对他，终究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房中，杨晓风正负手站在窗下。也不知是不是呆了，对走进来的女孩竟理都没理。 眼见他这幅样子，林雨涵忽然很有一种跑上去咬他几口的冲动，不过，虽然她心中这般想，但最终又忍了下来，只是冷哼一声，极具负气地在桌前一屁股重重坐了下来。 便在这时，杨晓风忽然又很不合时宜的开口道“妳这又是何必呢”？ 女孩本就正在气头上，听杨晓风这么说，顿时恼火道“要你管”。 杨晓风苦笑道“妳又何必和唐云飞一起演戏给我看”？ 林雨涵大嚷道“怎么啦，我愿意，不可以吗”？ 杨晓风再不说一句话。 林雨涵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跳脚道“你这不说话又是什么意思，装哑巴啊”？ 杨晓风终于转身走过来，看着女孩，淡笑道“妳这样做，不过就是想在心中做个证明，可妳到底想证明什么呢”？ 林雨涵瞬间垂着头，眼中仿佛已有泪花闪现，凝声道“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你对我偶尔间的那一丁点在乎”。 杨晓风仰头，沉默着，良久，苦笑道“我早就说过，如果我不是杨晓风，而妳也不是林雨涵，那该……”。 林雨涵也豁然抬头，目光灼灼的注视面前的男子，近乎是咆哮着大吼道“生活没有如果，我也不要什么如果。我是林雨涵又如何，不是林雨涵又如何，我是谁，你又是谁，这真的很重要吗”？ 杨晓风再也无话可说。又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女孩。终究，就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林雨涵愣愣的看着杨晓风，泪水终于悄悄溢出了眼眶。 爱情本是这世间最强烈，也最甜蜜的情感，可心中痴恋着的人儿啊，为何带给她的，却从来就只是伤心。 他和她之间，似乎永远就只剩下沉默，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后，林雨涵再也支持不住，低泣着回身猛跑了出去。 一滴泪，被冷风吹着从腮边轻轻滑落，就仿佛是女孩那散碎了一地的痴心。 林雨涵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原本滚烫的热泪，被夜风一吹，立刻冷得连心仿佛都要凉透。 可她却早已顾不上擦。残留的冷泪纵使能擦掉，但只要心已经碎了，即便将泪水擦掉又如何，新的泪水会源源不断的溢出来，那时候，又怎擦得掉。 原来，泪水虽然是从眼中流出来的，但流泪的根源却是人的心。 所以，纵然你能暂时将脸上的泪水擦掉，但心底的伤呢，心底的伤怎样才能够补好。 于是，林雨涵就这样默默流着泪，一头扎在了床上。用被子蒙住脸，放声大哭了起来。 杨晓风就在女孩隔壁的房间里。不知这一刻，女孩的哭声他可有听到。 或许是他的确没有听到吧，所以他还一直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连半步都没有挪动一下。 又或许，他分明已经听到了，而且还听得清清楚楚，但却强装着没有听到而已。 其实也不能怪他。因为不管他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这之间又有多大的区别。 纵然他听到了，可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根本就无力改变什么。 他的人虽然在这里，但他的心却早已不在他自己身上。他始终还是他，但他也早已不是他。或者说，今日的他，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他。 以前，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他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虽然他选择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但他却知道终点在哪里。虽然他走得很慢，但他却没有迷失过。 虽然他也曾停滞不前，可却并不困惑，那时候他有方向。 守护也好，报仇也好。不管是要做什么，但他始终很清楚自己是为何而活。 可现在呢，现在他又是为何而活。那些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要么死，要么散。现在，他还剩下什么呀？ “自今日起，妳我情义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明明是自己亲口说过的话，可为何想起的时候心却是这般痛苦。 也不知道以后和洛清雪还会不会再次相见，想必不会了吧。可万一，若是万一再次相见，他又该如何取舍？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他根本想不通，对一个仇人的女儿，为何自己却始终放不下？ 而且，明明身边就有一个如此这般真心待自己的女子，为何却还在一直牵念着往日的那个旧人。 不过就只是岁月过往中的一段旧事而已，为什么就不能选择遗忘？ 到底是他太过于多情，还是他太过于无情，又或者，他只是有点怀旧。 他只想安于现状，只想努力过好眼下的日子，可命运为何却总是要将他平静的生活一次次打破。 他只想静静的守护着自己所注重的那些人，那些事，然而上天却一次次的将他推到了命运的风口浪尖上，甚至是死亡的边缘。 命运从来都没有给过任何人选择的机会，他当然也不例外。 他本不想和命运抗争，但却不得不抗争。 这便是他此生的无奈吧！ 渐渐的，隔壁房间里的哭声小了许多，又过了一会儿，终是止住了。想必是女孩哭闹了一阵后，有些累了吧。 杨晓风推开门的时候，屋里的灯还亮着。林雨涵正和衣趴在床上，也没有盖被子，却已经睡着了。 女孩蜷缩着身子，娥眉微皱着，可能是有些冷吧。 杨晓风只得上前，犹豫了片刻后替女孩脱了靴子，将女孩的身子往床中间移了移，又扯过被子为她盖好。 不经意间，目光瞥见女孩的双颊上尤自还残留着几滴晶莹的泪滴。 看到这里，他只感没来由的一阵心痛。 他忽然想到，是不是自己这辈子本是个大凶之命，否则，为何他身边的人从来就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娘亲、妹妹、洛清雪、还有面前的这个女子。 她们一个个的都是因为他，死的死，伤心的伤心。 “嘿嘿……”。 苦涩的笑了笑。杨晓风伸手为女孩拭去了腮边的残泪。起身，吹熄了烛火，摇头叹息一声，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夜，寂静无声。 这一夜，仿佛连往日的无眠之人，也悄悄睡去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美好的奢望 林雨涵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一抬头，便看到了杨晓风。 一夜乱梦，她早已记不清梦里的内容。仿佛她在梦里哭过了，因为醒来的时候，枕边泪痕尤在。 随即抬头，她立刻便看到了杨晓风。 他正端坐于桌前。桌上摆着一大砂锅刚炖好的鸡汤，桌下支着个烧饭的小火炉，炉上架着锅，锅中的水早已沸腾，正煮着一锅面条。 杨晓风的目光却不在面前的这一锅面上，此刻，他正注目凝望着她。 林雨涵循目看去，也不知是不是杨晓风因为看她看得痴了。这会儿，他目光竟似有些呆愣，就连她已经醒过来了都没有察觉到。 女孩不由脸微红道:“杨大哥，你在看什么呢”？ 杨晓风回神，直接道:“看妳……”。 林雨涵顿时大羞，娇嗔道:“你……没想到杨大哥你也有这般不正经的时候”。 杨晓风微笑着，故作糊涂道:“是吗。我一直还以为我是个很正经的人啊，却又那里不正经了”？ 林雨涵娇羞，翻了个白眼，把脸转过一边道:“不理你了”。 虽嘴上说着不理了，但却连出一眨眼的时间都没过，她早已又回转过脸来，嬉笑着道:“杨大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也没叫我一声”。 杨晓风笑道:“来了有一阵子来，看妳睡得正熟，就没叫妳”。 “看我睡得正熟……”，林雨涵一愣，似乎感觉哪里有些不对，想到昨晚自己哭得累了，趴在床上糊里糊涂的就睡着了。可此刻自己却好好的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但自己昨晚明明没盖被子的呀。 想到这里，她偷偷看了杨晓风一眼，想到了什么，娇颜顿时一下子直接红到了耳根子上，只感觉两颊发烫，低声道:“杨大哥，昨晚是不是你替我盖的被子，脱的衣服”？ “呃……”。 杨晓风正搅面条的手立时剧烈抖了下，竹筷直接松脱了去，好在他及时重新给抓住了。不过，手指却几乎就被沸汤烫到。 林雨涵这话实在已问得是极其大胆了。 杨晓风无语道:“被子的确是我给妳盖的，夜间天冷，怕妳着了凉。不过……不过我就只替妳脱了靴子而已，并没有脱……脱衣服”。 “啊……”。 林雨涵一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看她问的这是什么话啊，自己身上的衣服明明好好的呀。 这次，她的脸已不只是红到耳跟处，而是连整个玉颈都完全红透了。只感觉脸上有如燃烧着一团烈火，大羞之下，直接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的头完全裹住，再也不敢多看杨晓风一眼。 须臾间，面条早已煮好，杨晓风即刻捞了两碗，看了一眼正把自己包成一团的林雨涵，道:“赶紧起来吧。我这面都已煮好了，吃些东西后，也该出发了”。 林雨涵依旧窝在被子里，良久，才悄悄探头，酥胸一阵起伏，吐气如兰，道:“杨大哥，你会做饭”？ 杨晓风淡然道:“不就是煮个面吗，又不是什么极难之事，说什么会与不会”。 林雨涵眨眨眼，道:“可做饭一向不都是女孩子做的事吗。据我所知，你们男人就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还老是挑挑拣拣的”。 杨晓风笑问道:“这么说，妳会做饭了”？ 林雨涵红着脸，摇头道:“不会”。 杨晓风失笑道:“那妳还说什么做饭是女孩子的事”。 林雨涵噘着嘴，狡辩道:“我会不会做饭有什么关系，反正做饭就是女孩子的事情”。 杨晓风淡然道:“不管是女子还是男子的事，我大都会做一些的，就比如做饭”。 林雨涵眼珠子一转，狡黠道:“那绣花和生孩子呢，莫非你也能”？ 杨晓风被噎了一下，虽有些无语，却一本正经道:“生孩子当然不能。至于绣花嘛，我想如果用心学习一番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做到”。 林雨涵顿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俏皮道:“杨大哥，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这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和语气看起来实在令人忍不住就想笑”。 “是吗，有什么好笑的……”，杨晓风假装着拉下脸来，沉声道:“妳笑我，莫非妳会绣花”？ 林雨涵低声道:“也不会”。 “啧啧啧……”。 杨晓风有意要刺激女孩一下，遂故意惋惜地看着她，啧了啧嘴，接着又很夸张地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呀……”。 林雨涵果然嚷叫道:“可惜什么，你这又摇头，又啧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晓风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啊！” 林雨涵大叫道:“有什么不可说的。既有话，趁早说”。 杨晓风沉吟道:“妳当真要我说”。 林雨涵嗔叫道:“不当真难道还当假”。 “那我可就说了”。 “快说”。 杨晓风又是摇头叹息一声，万分可惜道:“其实我是想说，虽然雨涵妳人长得的确很漂亮，可说得上是绝代佳人了。只可惜却是中看不中用”。 林雨涵听到杨晓风称赞自己，心里已快乐开了花，嘴都笑的合不上了，但又听他说什么中看不中用，顿时又羞又恼，佯怒道:“什么叫中看不中用”？ 杨晓风刻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假装严肃道:“妳想，一个女孩纵是长得再漂亮，可却既不会做饭，又不会绣花，这不就是个花瓶嘛。所以，以后谁要是娶了妳做媳妇，那他可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林雨涵只恨得牙根痒痒，只把贝齿咬得咯咯作响，道:“你说，以后谁娶了我做媳妇就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杨晓风极认真的道:“妳想啊，本来是要娶一个媳妇的，但娶回来后才发现，这媳妇既不会做饭炒菜，也不会绣花织布，还老是要别人忍受她的大小姐脾气，妳说，这买卖不立马就亏了吗。还有……”。 林雨涵狠狠咬牙道:“还有……”？ “是啊，还有……”，杨晓风不光认真，还极平静的道:“还有，这以后的日子。娶妳的这个男人非但不能吃到一餐妳亲手为他做的饭，穿到一件妳亲手为他缝制的衣物，每天却反倒要像供姑奶奶一样伺候着妳，这不就是他倒了大霉吗。所以，用我的话说，这就叫中看不中用”。 “你……”，林雨涵又羞又气，直接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看着杨晓风，手也指着他，那模样活像一只正隐伏在暗处要向猎物发起最后攻击的野猫。 显然，杨晓风这下可算是把她给惹恼了。 只是，还不等她发作，杨晓风已赶紧转移话题，道:“我这面已煮好，鸡也早就炖好了，妳还不起来吃”？ 林雨涵正自羞怒，但毕竟不是一般女子，心性极其畅怀，当下也不再发作，反而一愣，道:“现在天才刚亮不到一会儿，你却已经把鸡都炖好了，你这是起的有多早啊”？ 杨晓风无语道:“谁说天才亮一会儿，现在都已是辰末巳初时分了好不好”。 林雨涵脸微红道:“可你也不用起这么早啊”。 杨晓风淡淡一笑，笑的多少有些落魄，低声道:“我一向起得早，多年养成的习惯改不了了。其实，也不是太早，只是昨夜睡得早，今早醒来后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去早市上买了点面条，想到最近赶了几天的路，也就又买了一只鸡，回来后找店伙计要了火炉锅具，炖了鸡汤补补身子”。 “嘿嘿……”。 林雨涵再也忍不住调笑道:“你倒是挺细心的，这活脱脱就一个顾家好男人的形象啊。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绝没有人会想到你竟有这一面”。 杨晓风默然。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看待他的，也不知道他在别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可在他自己看来，他真的不过就只是个最普通庸俗的平凡人而已。 他没有什么野心，他更没有丝毫争名夺利的欲念，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过一份平凡而又稳定的日子。可这些，终究不过就只是一个深藏在他心里的美好奢望罢了，他平静的生活，总是一次次被打破，他的心更是一次次受到伤害 如今他的心早已是千疮百孔。可是，他却并没有因此而怨恨生活，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那一份初心。 就好像风雨过后天空总会有彩虹浮现一样。他相信，不管生活经历过多少磨难，但明天，一定会有一个最圆满的结局。 这就是他的信念，这么多年来一直苦苦支撑着他的信念。若非不是这样，他又如何能走到今天，恐怕都不用等到这一刻，早在很多年前，他便已经疯掉了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人生有万事当如此 鸡汤味道很浓，都还没喝呢，便已能闻到它那沁鼻的香味。面也煮的刚刚好，不软也不硬。这两者一搭配，想要不勾起人的食欲都难。 杨晓风捞好了两碗面，催促道“妳不过来吃，还在等什么呀”？ “好的，这就来”，林雨涵也不废话，立马下床穿好靴子，也不像一般女孩那样，少说也打扮个把时辰，只是随意的梳洗整理了一下，漱过口，也不施粉黛，素颜走过来，更不扭捏，直接一屁股坐下，近乎是抢一样，一把从杨晓风眼前端了一碗面，自己加上鸡汤，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女孩的吃相让杨晓风忽然有一种错觉，她是不是至少有三天没有吃过饭了呀。要不是昨晚上是自己和她一道出去的，眼见她一个人吃了一大桌子菜的话，他一定会以为女孩绝对是好久没吃过东西了，实在是饿坏了。 不过，现在他强烈怀疑，自己昨晚上是不是有和林雨涵一起出去过。 这让他不由皱眉道“妳有这么饿”？ “当然”，女孩正把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后才道“你知道，我们女孩子嘛，一向都是这个样子的。况且，你这鸡汤面又这么好吃”。 鸡汤面确实很好吃，这点杨晓风倒不怀疑，可是以林雨涵的身家，莫说鸡汤，恐怕连汤也没少喝吧。 杨晓风不以为然，道“看妳这吃相，莫非妳连鸡汤都没喝过啊，有必要这样吗，一点都不矜持”。 “矜持”？ 林雨涵白了杨晓风一眼，道“矜持能填饱肚子吗。至于你说有没有喝过鸡汤，当然喝过了。但只有两回，我觉得是最美味，也最暖心的了”。 杨晓风沉默，心却紧了起来。他已能猜到女孩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林雨涵目光柔柔的看着他，浅笑道“一回是在缥缈峰下的青山镇上你替我解围后请我喝的那一顿，一回便是今早这一次”。 杨晓风沉默，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林雨涵又喝了一口汤，笑着，脸上更带着几分甜蜜的遐想。目光柔和似水，痴痴的看着杨晓风，自顾自的道“杨大哥，要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天都能喝到一碗你炖的鸡汤的话，那该多好。这辈子，我再无它求，只这样，便无比满足了”。 杨晓风忽然放下手中的筷子，漠然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血月山，淡淡道“想必这会儿血月山上的拔头大会已经开始了吧。妳吃完了就准备一下，待我收拾过碗筷，我们就出发”。 林雨涵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一丝苦涩感蔓延开来。虽然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但他这忽然间冷淡下来的态度，还是让她有些感伤，深深的感伤。 沉默良久，女孩苦笑一声，道“好”。 二人出门的时候，金戈已在院中等候。 看杨晓风走过来，金戈赶紧迎上来，笑道“公子、圣女，要是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出发吧。虽然血月山看起来就在眼前，但从这红石镇上穿过去，至少还有七八里路呢”。 林雨涵当先上了车，杨晓风也直接上车道“让先生驾车，有劳了”。 “公子客气了”，金戈也上了车，手中的马鞭一扬，打了个响亮的鞭花，马车便缓缓而去。 马车已行，杨晓风却不坐进车里，就在金戈旁边坐了下来，一时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经意间，金戈颇为奇怪的看了杨晓风一眼，似有话想问，但却又忍住了。 走了一阵后，杨晓风忽问道“先生是不是想问，为何这次我不乘马”？ 金戈干笑道“公子多想了，属下不敢多问。不过，既然公子主动说起，我倒真想问一句”。 杨晓风淡然道“前次路远，当然要骑马急赶，今天不过七八里路，我们也不急，当然就乘车了”。 金戈淡笑道“倒真是这个由头”。 “由头”，杨晓风侧头看了金戈一眼，道“先生说由头”？ 金戈不解，皱眉道“公子何意，莫非是在下说错话了”？ “那倒没有”，杨晓风沉默着，目光淡然的注视着路旁的景物，脸上闪过几丝淡淡的茫然。过了一阵道“在先生看来，是不是一个人做事情总是出于某种原因呢，以至于连乘个车马这么一桩小事竟都需要一个由头”？ 金戈淡淡道“难道不是这样吗。有哪个人做事情不是出于一个前提缘故，难道还有谁会去做一些与自己利益毫无关联的闲事”？ “哈哈”。 听了金戈的话，杨晓风顿时一阵低笑。 金戈沉声道“公子笑什么”？ “我笑你刚刚说的话”。 “我刚刚说的话很好笑”？ 杨晓风笑道“先生的话一点也不好笑，你说的本也是事实，但我却忍不住想笑几句”。 “哦”。 “一个人做事为什么非得需要原因呢，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如果都要带着目的，岂非实在太累了些。人生一世，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随意一点，率性而为又有何不可”。 金戈再无话可以反驳，只是笑道“公子的这份洒脱实在无人能及。只可叹，这人世间万千之众，又有几个能做到如你这般豁达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们又何必老是以自己的角度去思量别人，岂不荒缪。正所谓人生有万样当如此，有万样当如彼，无需强求别人，更无需强求自己”。 金戈正待要再接话，只听林雨涵已在车内大叫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嘀嘀咕咕的唠叨什么呢，怎么这话竟比我还多，还不快赶路”。 闻言，二人都是一阵低笑。金戈笑道“圣女催得好，这就走喽”。 当下，金戈又甩了个响亮的鞭花，那拉车的马儿顿时小跑了起来，只一会儿，疾驰而行。 这一路，三人策马驱车，悠悠而去。 上架感言 今天收到责编哥哥发来的消息，本书明天要上架了。 请原谅我暂时失语一小时，上架了？ 不会是我看花眼了吧？ 截止目前为止，总共就六十个收藏耶，四百多个点击，一次分类更新推荐，这也能上架？ 我每天都有关注动态，呃，好吧，似乎就只有两三个兄弟在追。 编辑哥哥让我写个感言，写什么呢？ 人家上架感言基本上都是感谢帖和求票帖，可我…… 不管怎么说，还是衷心感谢兄弟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最最要感谢的其实是签约编辑西柚哥哥和责编水墨哥哥，谢谢你们在这片汪洋大海中发掘了我。 也感谢，如果没有这个平台，可能也就不会有这本书了吧。 我是个新人，混得实在不咋地啊。这一路走来，也不知道消除，困惑过多少次。 说实话，在一次次申请签约和推荐失败后，有好多回都想过放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一直咬牙坚持下来的。 或许是源于心中的一个梦吧，一个奇瑰绚丽，热血柔肠的江湖梦。其实这么说也不对，我就是想表达出自己对家，对亲人，对情感的那一份守护与牵念，以及期盼。 希望每个人都能有几个值得去守护的人，同时还能收获一份真挚甜蜜的情感。不管是无私奉献的亲情，知心知己的友情，亦或是不离不弃，始终相依相随的爱情。 这就是我写这本书的初衷。 再来说说写这本书的念头是怎么产生的吧，真的很简单，只因读过太多别人写的故事后，闲暇之际便想着自己也写点什么。 不经意间便有了几十万字，索性发到站上来了，就这样。 也不知道这个故事能不能触及到各位大大们的内心，让你们感动，至少我自己是被感动到了。 码字这件事呢，好像很简单，但真正做的时候才知道其实很不容易的。那种脑子里完全一片茫然，没有半点头绪的痛苦绝非局外人所能了解。 有人可能要说了，这世上那件事做起来容易。这话很对，所以，我衷心希望每个人都能坚持自己的梦想，即便完全看不到希望，也不要轻言放弃。 很多时候，咬紧牙关，挺一挺就过来了。 成功的确靠的是机遇，但真正能走到最后，还在于坚持。 扯远了，再次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也希望以后还能继续得到大家的支持与认可。 我这人脸皮不怎么厚，所以票票什么的，大家酌情给点吧。 最后，请大家接受我最真诚的鞠躬。 谢谢！ 第二百六十五章 死了就死了 店内。最新章节阅读 二楼的走廊间。 风月四女望着消失在院门口处的马车，脸上表情或淡漠、或无谓、或阴冷、或幽怨，虽心中所思同为一事，但脸上表情却各不相同。 一人缓步登楼，在梯口处略微停留后，上前笑道:“圣女都已走了，怎么四位花使却还在此逗留”？ 有人竟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她们背后，四女这一惊着实不小，同时回头，来人正是风月教天龙护法唐云飞。 四女俱是一愣，暗想这唐云飞一向行踪隐秘，很少在公众场合见面，正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此时却突然在这里出现？ 风细细仔细打量着唐云飞，想从他脸上寻出点蛛丝马迹来，然观其表情，着实无法揣度其心之所思。雪、月二女也如风细细一般，注视着唐云飞。 花弄影则是媚笑着，直接撞入唐云飞怀里，娇声道:“小四，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吗。你不知道，自从前次别离后，这段日子真真是想死人家了，真个儿是茶饭不思，夜里难眠呀。你要是再不来看我的话，我恐怕连饭都吃不下了，简直要想你想疯了……”。 说着，她直接拉过唐云飞的手往自己酥胸上直贴，口里犹道:“你来摸摸，人家都消瘦了呢”。 唐云飞只感觉身上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赶紧退后好几步，远远的对着花弄影干笑道:“花姐姐莫要再取笑我，还是办正事要紧”。 花弄影正要再上前纠缠唐云飞，只听月依云调笑道:“花姐姐，不对啊，我记得最近这段日子妳一向吃得好，睡得香，那有失眠过啊。再说了，姐姐要是睡不着还不容易，找个嫩嫩的小男人搂着不就行了吗”。 花弄影幽怨的看了唐云飞一眼，道:“那个小男人能生的有唐四这般风流俊俏，身子骨有他这么生猛”。 雪葬梅俏笑道:“花姐姐可别忘了，唐四人虽生的俊俏，可全身上下处处是毒，姐姐妳要是喜欢他，可千万别中了毒才好”。 花弄影瞅着唐云飞，低声道:“妹妹不知道，其实姐姐早就中了他的毒了”。 “什么，你中毒了……”，三女大惊，同声问道:“什么毒”？ 花弄影娇羞道:“爱情的毒”。 “爱情的毒……爱……呃……”，三女顿时无语。雪葬梅更是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月依云明知故问，道:“雪姐姐怎么啦，怎么在打摆子，莫不是昨夜天冷，把姐姐冻成风寒了”。 雪葬梅缩了缩脖子道:“风寒倒还不至于，只是被刚刚这阵冷风吹了下，我感觉后背有些凉嗖嗖的”。 月依云皱眉道:“有风吗，哪有风”？ 唐云飞只有干笑。 风细细娇斥一声，道:“好了，妳们几个先不要耍嘴皮子，还有正事呢”。 “对对对……”，月依云连连点头道:“办正事，办正事”。 说到办正事，四女又一起俱向唐云飞看来。 风细细奇怪道:“唐四，你一向不都在川蜀一代活动吗，怎么这次却跑到血月山来了”？ 唐云飞笑道:“月前我到东郡跑了趟生意，恰好赶上此次九幽老怪广邀群雄相聚血月山商议拔头大会事宜，教主便飞鸽传书命我先来打个前站，探探情况”。 “是这样……”，风细细点头道:“那不知你打探到什么没有，九幽老怪为何要做这一场莫名奇妙的拔头大会”？ 唐云飞苦着脸，摇头道:“这倒没有，虽然我来了有些日子了，但对这拔头大会的根由却还是一无所知”。 雪葬梅淡淡道:“姐姐问这么多干什么，这些事，待我们上血月山走一趟，自然不都明白了吗”。 风细细淡笑道:“这倒也是。既如此，我们这就出发吧，想必这会儿，圣女他们已经都快到了”。 正要走，月依云忽又道:“对了，不知唐四你见过圣女没有啊”? 唐云飞点头道:“昨晚我到客栈的时候，恰巧碰到圣女了”。 月依云又问道:“那和圣女一起的那个男子，你见过没有”？ 唐云飞淡淡道:“也见过了，昨晚我们还一起出去吃的晚饭呢”。 雪葬梅眯着眼问道:“那在你看来，那个人怎么样”？ 唐云飞缓缓摇头道:“不好说”。 “哦”。 唐云飞沉默片刻，道:“我自负眼光观人入微，纵使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只凭他的气质神采、言行举止我也立时便能将其心性品格猜个七八分，但那个人实在有些特殊，我着实有些看不透”？ 风细细好奇道:“怎么说”？ 唐云飞悠然道:“那个人喜形不露于色，性格内敛，虽然年纪不大，行为举止却很沉稳，身上没有一丝年轻人该有的浮躁张狂之气，这一点着实特殊。更让我看不透的是，那个人看起来心性单纯，像是毫无心机，对很多事大都表现漠然，并不上心，实则对事物体察入微，眼光巨细。所以，那人看似单纯，实则城府极深”。 风细细沉默了下来，像是在仔细思虑着唐云飞的话。 忽听雪葬梅道:“听说那人剑法极高，出剑之快，无影无踪，几近神速。我知道唐四你的剑法造诣也极高，不知若是对上他，能有多大胜算呢”？ “啊呸……”。 花弄影重重啐了一口道:“雪妹妹这话说差了吧，杨晓风是个什么东西，他能和小四比吗，还说什么要是小四对上他能有多少胜算，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好不好”。 雪葬梅淡然道:“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花弄影两眼脉脉的注视着唐云飞，道:“小四的剑法已至化境，纵然就是放眼整个江湖，也没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吧。若真要比，恐怕也就只有三十年前名动天下的武林神话李木清能与小四相提并论，而且，李木清是不是小四的对手还说不定呢”。 “呵呵……”。 月依云一阵冷笑。 花弄影怒道:“妳笑什么”？ 月依云不以为然道:“姐姐这话说得有些狂了吧，昔年李木清老先生纵横江湖，叱咤风云之时，打遍天下无敌手。传言说就连当时不可一世的江南一言堂堂主也没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唐四的剑法纵是已出神入化，也还没高到那份上吧”。 花弄影冷笑道:“信不信在妳，但我说的就是事实”。 月依云冷哼一声，再不言语。 唐云飞忙道:“花姐姐这话说的有些大了，唐四有何本事，不过就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而已，区区几式不入流的剑法，怎敢与剑神老前辈相提并论”。 花弄影嚷道:“你谦虚什么，剑神怎的，还不是一个凡人，真当自己是神啊”。 闻言，月依云又是一阵冷笑，风、雪二女也不以为然的轻笑了两声。 花弄影恼火道:“妳们一个个的都在笑什么呀，难道我说错了吗”？ 唐云飞赶紧道:“花姐姐千万不可再说，折煞我了”。 花弄影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听风细细呵斥道:“行了行了，妳们在这扯什么闲话呢，想必这会儿圣女早就到了，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教主要我们几个保护圣女的安危，要是在这里耽搁致使圣女出了事，我看妳们到时候怎么向教主交代”。 “是啊……”，唐云飞也催促道:“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花弄影只好作罢。 几人下了楼，出院门正要行，忽听雪葬梅道:“姐妹们，我这心里忽然有些不安，总觉得今天可能要发生些让人吃惊的事情”。 风细细已上了马车，催道:“还说什么，赶紧走了”。 月依云也上了马车，走了几步，忽娥眉微皱道:“我真不明白，不过就只是几个宵小鼠辈的聚会而已，教主让我们全体出动到底是何意”。 雪葬梅顿时一阵冷笑。 月依云问道:“姐姐笑什么”？ 雪葬梅冷笑道:“妹妹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 “哦……”，月依云眯着眼睛，道:“怎么说”？ 雪葬梅淡淡道:“妹妹请想，这风月教偌大一片基业，将来何人承继”？ 月依云直接道:“当然是圣女了”。 雪葬梅感慨道:“是啊，风月教这片基业自然是圣女承继了，圣女也有这个能力。可不管怎么说，她终究只是个女子，是女子迟早总是要嫁人的”。 月依云了然道:“所以，当圣女遇到了喜欢的男人的时候，教主自然要制造机会，煞费苦心让这个男人出名，以便将来在教中立足”。 雪葬梅沉吟道:“要想在我风月教中立足，一个无名之辈又怎能让众人信服”。 月依云默然，许久后道:“那要是杨晓风死在九幽老怪手中呢，要知道，那几个老怪物个个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啊”？ 雪葬梅无所谓道:“死就死了呗”。 “死就死了”？ “对，死就死了”。 雪葬梅低声道:“杨晓风若死了，也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难道还要怨别人怎的”？ 月依云叹息道:“也对。毕竟，风月教教主林雄的女儿，又岂是谁都可以接近的”。 “妳们废话真多，还是把嘴闭上的好”。 红石镇上，风月教众人驱车跃马，也向血月山而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调戏 血月山。 杨晓风三人赶到的时候，血月山上已聚集了近千八百人，这还不算，还有更多人正从山下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血月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一处土丘，丘顶地势平坦，足有千亩之多。这也正是九幽老怪当年以这里做为基址创立门派的根由所在。 九幽门的房舍屋宇少说也有六七百余间，最大气的还是前山的大广场，差不多竟与缥缈峰顶的那片大广场有得一拼。此等规模基址，已快赶上落雪谷和缥缈峰了，若不是这些年来九幽老怪行事收敛了许多，只怕此时武林中的势力分布就不是三足鼎立，而是四家相持的局面了。 此刻，广场上不说九幽门下的本部弟子，光来宾至少也差不多有近三四千人了。 杨晓风心中这会儿多少已有些烦燥，他平素最不喜欢这人多繁杂的场面，无奈林雨涵却最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 当下，被女孩拉着四处东逛西窜的，着实苦了他。 至于金戈，自打下车后，就再也没看见人影，想来他也知趣，不然若是被他在后边跟着，只怕林雨涵的脸这时就要拉得老长了吧。 话说有那么一种人，不管走到那里都能很快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林雨涵绝对就是这种人。或许是她这模样实在惊艳了些，这还没逛上多大一会儿，场上的人大多已都在看着她了。她自己似乎也早已习惯了别人这种惊艳的眼光，倒也乐的高兴，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仍是扯着杨晓风四处乱转。出于这个缘故，杨晓风此时不知已承受了多少人或艳羡或嫉恨的目光。 他心里甚至已有了种强烈的错觉，只怕再转一会儿，他就要被众人的眼神给杀死了。 人多的地方本就最容易出乱子，要是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还好，但偏偏此刻聚集在这里的又都是些凶名在外的江湖恶汉，平日里恶事做尽。总之，此刻聚在这里的尽是些杀人放火的凶徒、劫财夺物的强盗、掳掠妇女、欺压良善的凶残之辈。当然，今天这里又怎会少了那些色胆包天的y邪浪子。 像以上这几种人，一个尚且已不得安生，更何况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要是不搞出点事来，那反而不正常了。 所以，当林雨涵转到第四圈的时候，麻烦终于来了。 起初，虽然众人几乎都因为她的这等姿色在尽数瞟着她，但也就只是眼神邪恶了一些而已，可也还没有谁大胆到敢光天化日之下便要干强抢良家妇女之事。只是，说没有却并不一定真的就没有，总有那么一些色胆包天的轻浮狂徒终于耐不住心痒。心中不良念头已生，便要立刻干出一些不良之事了。 当下，忽然就有几个年轻人拦在了林雨涵和杨晓风面前。最先一人上前也不理会杨晓风，直接把他往旁边推搡了一把，随即一脸邪气地冲林雨涵贱笑道:“美人儿，妳这张脸生的可真是比那天上的仙女都还好看，尤其是妳这身材，啧啧啧……，真好”。 林雨涵乐得嘴都开花了，甜笑道:“多谢大爷夸奖，看不出来，大爷你这嘴竟比蜂蜜都还甜”。 “哟呵……，美人竟这般不怕生，更不害羞……”，那人顿时起哄道:“看来也是个谙熟风情的老手啊”。 林雨涵掩嘴笑道:“害羞什么，看大爷这话说的，你又不是老虎，莫非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 “哎呦喂……”，那人已坏笑道:“大爷这辈子见过的美人儿也多了去了，可像妳这样妖娆倾城的绝代佳人还真是少见。这等姿色，不知是哪家烟巷里的名伶，今日有缘得见，可否留个芳名，大爷那日得空，也去陪妳耍耍”？ 林雨涵心中顿时怒急，不过脸上却甜笑道:“这位大爷，怎么满嘴胡言乱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调戏人家，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女子，不是你说的什么青楼名伶”。 “良家女子……”，那人一愣，却又立即大笑道:“美人既是良家女子，怎么却是这般妩媚撩人啊”？ 林雨涵嬉笑道:“大爷这说的什么话嘛，人家天生就是这幅样子，莫不是在大爷看来，气质妩媚一点的女子便是娼妓啊”？ “当然不是，美人妳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是娼……妓呢，是我这烂嘴不会说话，美人千万莫怪”。那人大笑，在这“娼妓”二字上故意加重了语气，意思不言而喻。 林雨涵愈发怒了，不过脸上却也愈发笑得欢了，暧昧道:“大爷这话说的，人家那敢怪你啊。就小女子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要和大爷你争执起来的话，你还不当场把我给吃了”。 那人怪笑道:“美人说想让我把妳给吃了”？ 旁边几人立刻起哄道:“嘿嘿……，三哥，是人家小美人想吃你身上的某样东西了吧”。 “哈哈……”。 林雨涵本就已经够惹人注目了，此刻又被这几个无赖纠缠，看热闹的越来越多，片刻不到便已聚集了百多十人。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阵洪堂大笑，只把林雨涵笑的脸都红了半边。素颜如玉的面颊上就似着了一层浅浅的脂粉，只把那些看热闹的迷了个七昏八素，都忘了自己老娘姓什么了。 杨晓风呢？ 他默默的站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林雨涵和那几个地痞无赖，脸上已有担忧之色显露了出来。 若是所料不错的话，恐怕再过一会儿，这几位老兄就要倒大霉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无赖 那人呆呆的看着林雨涵，几乎就差把眼珠子掉地上了，良久，才回神道“美人，妳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血月山来了，这里可不是赏玩风景的所在。以妳这姿色，想必此刻已有好多人早就盯上妳了。所以，妳最好还是小心一些，否则一个不留神，怕是就要被人给劫色了”。 林雨涵假装害怕道“多谢大爷好心提醒，这个人家心里其实也知道的。只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就算这血月山上凶险万分，我还是要来走这一遭的”。 那人奇怪道“美人说上血月山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不知是谁”？ 林雨涵不说话。 旁边几人立即起哄道“三哥这话问得好没水平，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人当然就是男人了，除了男人，还会有谁”？ 那人顿时阴着脸道“美人妳来血月山，莫非真的是为了找男人来的”？ 林雨涵点头，却又摇头道“人家来这里，的确是为了男人，却不是为了找男人”。 那人不解道“美人这话什么意思”？ 林雨涵细声道“还不是因为人家的男人要来这血月山，我不得已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一道来了。你知道的，我们女人嘛，自然是自己男人走到那里便要跟到那里的”。 那人脸色更阴，几乎是怒喝道“不知妳的男人是哪个”？ 盛怒之下，他这次竟是连美人也不叫了，而是用上了妳。 林雨涵偷偷瞄了杨晓风一眼，马上娇羞的低着头道“就……就是他了”。 几个无赖像是终于记起了被他们一开始就忽略掉的杨晓风，当下目光齐刷刷的全都向对方看来。注目片刻，刚刚那人不确定的问林雨涵道“美人，这个死穷酸书生就是妳的男人”？ 林雨涵低声道“不是他还有谁”。 那人阴着脸，只把三步做两步直接抢到杨晓风面前，二话不说，便在其肩头重重一拍，也不把手再拿开，就这样使劲抓着杨晓风的肩膀，恶声恶气的道“兄弟，可以嘛，这是把那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给哄赚到手了啊”？ 杨晓风沉默着，不说话。 那人却以为是杨晓风怕了他，四处看了看，问旁边的另外几个无赖道“你们说说，这穷书生最缺的是什么”？ 众无赖齐声道“瞧三哥这话问的，死穷酸最缺的当然是钱了”。 “对对对，穷书生缺的当然是钱……”，那人又看着杨晓风，道“兄弟，大爷和你做笔买卖怎么样，这笔买卖对你来说绝对是只赚不赔”。 杨晓风终于淡淡的开口道“什么买卖”？ 那人双眼中立刻射出一道野兽般的目光，直直的瞟了林雨涵一眼，道“这样，兄弟，只要你今天把这个美人让给我，我便给你十两银子。美人虽好，但你也得有这个福分消受得起啊，银子就不同了，有了这笔钱，你便可以去考取个功名什么的。所以说，相比起美人来，还是银子实在，你觉得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杨晓风又沉默了下来。 那人又道“兄弟，不是我欺负你，再给你加十两银子，一共二十两，就这样了”。 虽说了做买卖，但自始至终，那人却连一个子也没拿出来。想想也是，本就是欺男霸女的勾当，又怎会真的拿钱来交易呢！ 当下，他也不管杨晓风是否答应。又直接一下子蹿到林雨涵面前，一把拉住女孩的手道“美人，跟我走吧”。 林雨涵假装惊了一下，低声道“大爷，你要我跟你去哪里” 那人笑道“当然是去快活啊，妳看，妳男人都已经把妳卖给我了”。 “什么……”，林雨涵惊叫一声，气鼓鼓的大嚷道“这个死没良心的，亏人家不顾一切的跟着他，他怎么平白无辜的就把人家卖给你了”？ 那人哄孩子一样哄林雨涵道“美人不必烦忧，妳跟着这死穷酸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无非就是些粗茶淡饭，粗布衣服。要是跟着大爷就不同了，保证妳是吃香的，喝辣的，身上穿的更是丝衣锦袍，那才是人过的日子。而且，妳看大爷这身板多结实，我保证妳只要尝过大爷的生猛后，立刻便会将这书生忘得一干二净”。 林雨涵顿时羞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许久后，才问道“大爷，不知我那死没良心的男人把我卖了多少银子给你”？ “足足二十两白银啊”。 “二十两”？ 那人笑道“美人是不是觉得有点少了，只要妳答应跟我走，我立刻再给妳男人加十两”。 林雨涵不说话，那人便要用强。忽听杨晓风开口道“纵是妳再加十两也还不够”。 那人脸一沉道“那你要多少”？ 杨晓风淡淡道“即便人家愿意让我把她卖给你，但只怕今天你们出门时身上带的银子不多。这样说吧，恐怕这会儿就是把你们几个身上的银子全部加在一起也还是出不够她的价钱”。 “哈哈……”，闻言，那人顿时大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这世上还有我水东六君子莫老三买不起的东西。莫说是这个美人，就是皇帝老子的公主，大爷也照样买得起”。 杨晓风叹息一声，再不说话。只是，他看着几个无赖的眼神中忽然就出现了几丝同情。 水东六君子，这个名字他倒也听说过，也算是一方江湖豪强，平日里做过不少杀抢奸盗的恶事，坏事做尽，也算是凶名在外。只可惜，今日恐怕便是他们行恶到头的日子了，也难怪杨晓风为他们感到叹息。 莫老三更不废话，死死拉住林雨涵的左手，道“美人，走吧”。 林雨涵动也不动，缓缓摇头道“大爷，虽然我那死没良心的男人把人家已经卖给你了，但我却还是不能跟你走”。 莫老三不解道“为什么”？ 林雨涵低声道“对我们女儿家来说，这辈子最重要的便是名节，我都已经跟过他了，又怎能再跟着你。所以，不管他要不要我，不管他是要将我甩了，还是卖了，纵是他打我赶我，但我还是要跟着他，一直跟着他”。 莫老三摇头叹息道“看不出来美人妳还挺执拗的，不过，对于这等没良心的男人，妳又何必如此痴心呢。而且，这死穷鬼书生身子板又弱，妳跟着他没好日子过不说，连快活都不能尽兴，妳说妳干嘛还要再跟着他”？ “大爷说的话，倒也有些道理”。 “这么说，妳愿意跟着我了”？ “还是不能……”，林雨涵摇了摇头，随即看了杨晓风一眼，坚定道“即使这样，但我还是要跟着他”。 莫老三大笑一气，忽又伸手摸着林雨涵的脸蛋，道“看不出来美人的性子还挺烈，不过我喜欢”。 第二百六十八章 狠毒 林雨涵低低的垂着头，蚊声道:“大爷，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轻薄人家，把你的手从人家脸上拿开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莫老三摇头坏笑道:“除非我是傻子，否则，我干嘛要把手从妳脸上拿开啊”？ 杨晓风一脸叹息，最后提醒道:“这位兄弟，我劝你还是赶紧把手从人家姑娘脸上拿开的好，否则，只怕再过一会儿，你即便想拿开也来不及了”。 “是吗……”，莫老三毫不在意的道:“我要是偏偏不拿开呢，又会怎样”？ 杨晓风只有摇头。 林雨涵红着脸，羞涩的看了莫老三一眼，随即又垂下头，细声道:“大爷，那要怎样你才会把手从我脸上拿开呢”？ 莫老三呆呆的发着愣，像是中魔了一样，被林雨涵刚刚瞟了他这一眼，几乎将他的魂都给勾走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决绝道:“除非是妳把我这只手砍掉，否则，我死也不会拿开的”。 杨晓风虽明知道自己的话莫老三绝不会听，但还是再次真诚相劝道:“这位兄弟，何必如此固执呢。手怎能被随便砍掉，要知道这手一旦被砍掉，要想再接上只怕就难了”。 “呃……，哈……哈哈……”。 莫老三及其他几个无赖俱是一愣，随即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杨晓风有些不解，他刚刚说的话很好笑吗。他实在想不通这些人到底在笑些什么。他自认为自己的话说的诚诚恳恳，也算是一句很真心的金玉良言，可为何却偏偏被莫老三当成了笑话。 很多时候，一句毫无诚意，充满了欺骗的谎言我们不假思索便相信了，对于诚实的真心话却反而当成了笑话。 原来，人们更愿意相信假话，同时也最排斥真话。 这正是莫老三的可悲之处。或许，这也是人性的可悲之处。 林雨涵将头垂得更低了些，柔声道:“大爷真的非要这样，非要让我把你的手砍掉，否则，你绝不会把手从我脸上拿开”？ 莫老三非但丝毫没有要将自己的手从林雨涵脸上拿开的意思，甚至还使劲在女孩脸蛋上捏了一把，大笑道:“非如此不可”。 杨晓风缓缓闭上了眼睛，接下来的画面他已不忍再看。 林雨涵脸上的笑容顿时甜美的像三月里的初花一样，大声道:“好……”。 她豁然抬头，双眼中已射出了两道逼人的异芒。这个“好”字甚至都还未出口，她右手忽然就拔出了隐在腰间的短剑，如闪电般出手，但见一道寒光闪过，下一刻，她的人已躲到了杨晓风身后。 她可不想被莫老三的血溅自己一身。 杨晓风皱着眉，见林雨涵真的出了手，不由责怪道:“妳做了什么”？ 林雨涵努了努嘴，甜笑道:“你没听到这位大爷刚刚说的吗，要我把他的手给砍掉”。 杨晓风不忍道:“那妳也不该下手这么重啊”。 林雨涵冷笑道:“我下手怎么重了，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好不好。哎，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杨晓风只有叹息。 可能这世上随意就把别人一双手给砍掉但却还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恐怕也就只有林雨涵一个了吧。 莫老三呢？ 他还好好的站在那里，他的手也还好好的长在胳膊上。他只是有些奇怪，林雨涵怎么突然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就在莫老三目光四处搜寻林雨涵的时候，他忽然就看到自己的右手一下子从手腕处掉了下去，紧接着，他的左手也直接从肘关节处掉了下去。 鲜血顿时像出闸的洪水般从莫老三胳膊的断口处喷溅了出来，整整射出去有近二尺多远。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直到这时莫老三才感觉到了痛楚。 他如野兽般咆哮着，剧痛已让他的神识都已有些模糊，身子不住的摇晃了几下，接着直直的倒了下去。 好在其他无赖及时上前一把扶住了莫老三。其中一人快速出手，一连点了莫老三身上的近二十处大穴为其止血，但似乎效果不大。 眼见莫老三伤口处的血一直在不停的往外冒，照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一刻钟，他便要血枯而亡。无赖中的一人立刻从自己身上扯下了两道布条，将莫老三的伤口扎了起来，怎奈还是毫不济事，鲜血直接透布而出，流势丝毫未减。 这边杨晓风早已转过头去，他已不忍再看。 林雨涵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极其兴奋地大叫道:“杨大哥你快看，原来一个人被砍掉手后，竟能流出这么多血来。我以前还不知道呢，嘿嘿……”。 除了林雨涵那兴奋的笑声外，场上早已鸦雀无声，完全是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聚在一边看热闹的人全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林雨涵。众人心中感叹，这女子出手也太狠了吧。 不过，也有人瞟了几个无赖一眼，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活该”。 和众人一样，几个无赖也都死死的盯着林雨涵，那眼神，简直像是要将对方给活活吃了方才解恨。 莫老三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直冒，身子更如筛糠一样不住的颤抖着，目光死死的盯着林雨涵，嘴角的肌肉一阵抽搐，粗喘道:“妳好狠”。 林雨涵甜笑着道:“瞧大爷说的什么话，不是你让我把你的手砍掉的吗。我这都是按你的意思做的呀，怎么你这会却又怪起我来了”？ 莫老三脑子一阵眩晕，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最后咬牙切齿的道:“替……替我杀了她……报……”。 一句话还尚未说完，便彻底疼昏了过去。 正怒火中烧的众无赖顿时上前，当场将林雨涵和杨晓风团团围住，刷一下各自拔出了手中的武器，便要向二人进攻。 围观的众人立刻后退了老大一段距离，心想这下又有热闹可瞧了。 虽然此刻这里围了百多人，并且眼看一场流血拼斗就在眼前，但却不见有谁来阻止，反而一个个脸上神色越来越兴奋。 杨晓风忽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可悲。大家都是人，为人怎能如此冷漠。 是不是，这就是人的劣根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做为人，存在他们骨子里的劣根性。 林雨涵心里一阵冷笑，脸上却假装害怕，躲到杨晓风身后，小声道:“几位大爷，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是你们这位莫大爷要我砍掉他的手的，你们这会儿又来围攻我们，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吧”。 “住口……”，无赖中一人咆哮着怒吼道:“妳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竟敢伤我兄弟，今天就是妳的死期”。 杨晓风淡淡道:“几位兄弟，这位兄弟完全是祸由自取，我刚刚也劝过他，怎奈他不听才有了这等下场。现在我再劝各位一句，惨事已发生，再做什么已为时太晚。不如这样，我替我们姑娘给各位道歉陪个不是，这件事就此了结了吧”。 “你向我们陪个不是道个歉，这件事便就此了结了，哈哈……”，无赖冷笑着，咬牙道:“难道我兄弟的断手之仇仅仅你陪个不是就算了，你说的简直比唱的还好听，我呸”。 杨晓风依旧语气缓和，道:“几位要怎样。虽说我们姑娘砍断你兄弟的手是不对，但说到底也是他先惹上我们的，如若不然，我也砍掉一只手还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呵呵……”，无赖冷笑道:“我兄弟的两只手都被砍掉了，你却只还一只手，天下还有这样的买卖”？ 林雨涵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同样冷笑道“杨大哥，和他们说这许多废话干什么，难道我们还怕他怎的”。 无赖冷哼道:“不怕最好，免得大爷待会下手时心软”。 杨晓风还是很诚恳的问道:“那你们到底想怎样”？ 无赖残忍的狞笑道:“若今天不把你们这对狗男***贱货千刀万剐，怎消我心头之恨”。 杨晓风脸上的神色终于冷淡了下来，漠然道:“非如此不可”？ “非如此不可”。 第二百六十九章 流水无情，空负了多少落花意 杨晓风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有几丝凄凉，更有几许无奈。 他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生出了些许怀疑。是不是，自己以前全都错了。 以前，他总是选择隐忍，选择退让。可换来的是什么，是别人变本加利的欺凌、辱虐、以及伤害。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本以为隐忍能换来和平。可事实呢，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或许他的隐忍在别人眼中看来，不过只是一种懦弱。 他实在不想作恶，但隐忍本身是不是也是一种作恶呢？ 这一次，他还需要再忍吗？ 又或者说，即使他想忍，但对方又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林雨涵的剑已举起。 相比起以往她所经历过的场面来，今天这几个人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只是，女孩的剑才刚一举起便被杨晓风把她的手给拦住了。 林雨涵微微皱眉道:“杨大哥，到了此刻你还要忍吗”？ 杨晓风缓缓摇头，淡然道:“我来”。 林雨涵一愣，深深看了杨晓风一眼，随即甜笑着乖乖在他身后站下。 “兄弟们，还和这对狗男女说什么废话，动手”，一个无赖大喝一声，手中的剑当先向杨晓风攻来，其余四人立刻跟进，几乎同时向杨晓风和林雨涵身体的各处命门要害攻来。 而且招式出手间，全都是立置人于死地的杀招，根本就没留一丝缓和的余地。 下一刻，杨晓风的手终于也动了。这时候，当先攻向他的那一剑已距他咽喉不到三寸。 他双手齐出，左手先在对方的剑刃上轻轻一弹，同时右手却在对方的腕关节处点了一下。 那人顿时感觉整条胳膊一下子完全失去了知觉，手指一松，剑立刻脱手而出，随即却被杨晓风握住，接着挥出。 剑光闪过的时候，几个无赖手中的剑连带着他们右手的手指已被尽数削断，只余下一个光秃秃的流血的手掌。 再接着，他们的人也像皮球一般被杨晓风踹飞了出去，砸在了一两丈远的地方。 场上再次一片死寂，只除了那几个无赖杀猪一般的哀嚎声。 围观热闹的众人大都兢惧地看着杨晓风，一个个大张着口，神情比之前更加惊愕。这也难怪，谁让他们今天大白天的竟活见了两次鬼。 这边的动静早惊动了九幽门中人，呼啦啦一下子涌过来二三十人将杨晓风和林雨涵四面围住。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先是瞅了一眼正在地上打滚死叫着的众无赖，随即冲杨晓风喝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在血月山撒野，活得不耐烦了吧”？ 杨晓风淡淡回话道:“是他们先找事的”。 男子冷冷道:“我不管是你们谁先找事，在这里撒野就是不把我九幽门放在眼里，识相的，赶紧弃剑自缚，若是让我们动手的话，你们可就要吃些苦头了”。 林雨涵冷笑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不分青红皂白便要让人自缚，都说了是他们先找事的。本姑娘长这么大见过的人也不算少了，但像你这样蛮狠不讲理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男子大怒道:“在这里我就是道理。妳要怎的，惹恼了大爷，休怪我对妳不客气。对了，妳不是要讲道理吗，要不要和我手中的这把钢刀讲一讲道理”？ 林雨涵也大怒，脸色冷的像腊月里的霜雪一样，正要说话，忽听外围一人冷笑道:“九幽门果然是人才济济，连讲道理也这般另类，别人都是用嘴讲，你们却用刀讲。不知这用刀讲道理是怎么个**，我风细细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识过，今天着实好奇，很想见识一下”。 众人即刻循声望去，林雨涵也一道看去。人流分开处，风、花、雪、月四女在前，身后还跟着金戈、唐云飞二人。六人如入无人之境，大模大样的走了过来，冲林雨涵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 林雨涵神色一冷，道:“妳们怎么来了”？ 风细细淡淡道:“是教主吩咐我们来的。圣女妳也太急了些，怎么也不等我们就自己先来了”？ 场上众人立时全都呆住了。教主，圣女，这什么情况？ 九幽门诸人面面相觑，彼此互相对望一眼。为首那年轻男子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这位姑……姑娘，妳刚刚说妳叫风细细，不知可是风月教……”？ 不待男子说完，风细细便打断道:“我就是风月教四大花使中的风细细，旁边这几位分别是我教中的另外三位花使和天龙、铁马二位护法”。 “呃……”，九幽门诸人直接被吓了一大跳，这一惊着实不小，男子赶紧陪笑道:“原来是风月教诸位尊客莅临，怪我们有眼无珠，不识贵客尊颜，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月依云掩嘴浅笑道:“这位大爷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我刚刚可听你说要用刀跟我们圣女讲道理呢，怎么这会儿又说恕罪，我们风月教势弱力薄，那敢恕你们的罪啊”。 “呃……”。 男子头上直冒冷汗，咳嗽一声，干笑着冲林雨涵赔礼道:“在下瞎了眼，不识得姑娘尊容，刚刚海口放浪言，冒犯姑娘之处，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莫要与我等一般见识，莫要低了姑娘妳的身份”。 林雨涵一阵冷笑，根本就不理会对方，拉了拉杨晓风的胳膊道:“杨大哥，这里人太多不好玩，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杨晓风扫视了风月教诸人一眼，道:“也好”。 二人都走了好一段路了，还听身后的男子尤自远远叫道:“姑娘，这血月山妳可以随意赏玩，要是累了的话就去这广场右边的东阁休息，那里是专门设的贵客招待处，一应生活用品全都齐备，菜食也可随意取用，不必介怀”。 男子说完时，林雨涵和杨晓风早已走远。他这才回头对风细细几人小心陪笑道:“诸位请随我来”。 风细细问道:“去哪里”？ 男子陪笑道:“敝派虽然是个小门派，但贵客驾临，总还是要招待一番的”。 月依云轻笑道:“这位大哥，不是又要给我们讲什么道理吧”？ 男子伸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呐呐道:“哪敢……”。 “不是讲道理就好……”，风细细淡淡的应了一声，道:“劳驾头前带路”。 男子伸手往右一指，道:“几位这边请”。 临走时，他又向身旁一人使了个眼色，完结后立即带着风月教诸人先走了。 那人倒也会意，看了一眼尤自还趴在地上闷哼着的水东六君子，大叫道:“来人，把这几个闹事的给我扔下山去，若发现他们再敢上血月山半步的话，立即打断他们的狗腿”。 闻言，众无赖也顾不上吃痛，即刻拖拽起昏迷过去的莫老三抱头鼠窜而去。 今天林雨涵心情着实不错，此刻又离开了众人聚集的大广场，只她和杨晓风两个人，顿时玩心大起，四处乱窜，只苦了杨晓风，被女孩强拉着随她四处闲逛。 虽说这一路是为赏玩风景，但林雨涵的心思却一点都不在风景上。一路走来，几乎多是扯着杨晓风各种乱游，这会儿不知何故，又一个人莫名奇妙的大笑了起来。 杨晓风苦着脸，问道:“妳这是在笑什么呀”？ 林雨涵笑得合不拢嘴，道:“杨大哥，你觉不觉得刚刚那几个人很好笑”？ 杨晓风淡淡道:“一点都不好笑，我只觉得他们好可悲。只是调戏了一个姑娘而已，就让人把手给砍掉了”。 林雨涵笑道:“这能怪谁，还不是他们咎由自取”。 杨晓风苦笑道:“的确是他们咎由自取，谁让他们有眼无珠，竟然色胆包天敢调戏江湖人称‘二仙一妖’其中的妖女也就是我们的风月圣女林雨涵林姑娘呢，也活该他们倒霉”。 林雨涵忽然柔声道:“杨大哥，你为人一向退避忍让，怎么今天终于出头把那几个无赖的手指给削断了呢，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杨晓风淡淡反问道:“妳认为我受什么刺激了”？ 林雨涵羞涩的笑了笑，却没说话。 杨晓风不解道:“妳又在笑什么”？ 林雨涵娇羞道:“你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莫老三轻薄了我，这才忍不住发火了”？ 杨晓风沉默，半天后摇头道:“不是”。 眼见得林雨涵似乎又要说什么，杨晓风赶紧道:“赶了这许多路，又转了好些时候了，不如先回去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还要去看看拔头大会呢，可别耽误了正事”。 话都没说完，他便急急的往一边走去，然过了好半天后林雨涵还是没有跟上来。他只得又停下，和声道:“怎么还不走啊”？ 林雨涵站在原地，垂着眼，双手死死捏着自己的裙角，好似在犹豫着什么。半天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轻声问道:“杨大哥，还记得你说过的吗，你说谁要是与我在一起的话是要倒大霉的”。 杨晓面无表情，静静的听着。他已经知道女孩要说什么了，可是…… 他那沉寂许久的心似乎又渐渐的掀起了一丝涟漪，接着，波涛汹涌。 林雨涵目光款款，深深的凝望着杨晓风，柔声问道:“那你……你愿意做那个倒霉的人吗，因为和我在一起而倒霉的那个人”？ 杨晓风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脸上更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可是，他的心却一阵阵痛了起来，痛得仿佛又在流血。 转身，就那样沉默着缓缓往前走去。没有给女孩任何回答，只留给她一个萧索而又落拓的背影。 “呵呵……”。 林雨涵心里一阵发苦，涩声笑了笑。呆立半天后，终于缓步跟了上去。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轻轻吹过女孩的脸颊，扬起了她鬓角的秀发，在空中缓缓飘动着。 这忧伤的冬日啊！ 就连天地仿佛也在叹息，为人世间的痴情女子叹息着。 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吗？ 的确，终究是流水太过于无情，白白空负了落花的一片痴意。 第二百七十章 珍惜身边人 东阁早已空无一人。 东阁，底层是一间通厅，楼上分列了许多房间，有点像酒楼的样子。 杨晓风和林雨涵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人几乎已全都出去了。想来是拔头大会已经开始，人全都跑到外面去了吧。 从红石镇赶过来，又转了这大半天，林雨涵早就饿了，当下四处一阵翻找，却连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找到，顿时不满道:“刚刚那人还说什么这里是贵宾招待处呢，食物随意取用，这怎么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啊”？ 杨晓风也有些饿了，但却没林雨涵这么着忙，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和声道:“先来喝杯茶解解渴吧，吃的待会儿再找，要是没有的话，我下厨去煮一些来”。 林雨涵白了杨晓风一眼，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老是想着下厨煮东西，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杨晓风低笑道:“大男人怎么了，下厨煮东西又怎么了，看妳这话说的，谁还不要吃饭啊”。 林雨涵顿时失笑道:“其实这话也对，仔细想想，谁不是这样。纵是那些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野心家，也不过就只是吃一碗饭，喝一口水而已”。 杨晓风淡笑道:“功名利禄本就只是一场虚幻，有如过眼云烟。珍惜身边人，过好当下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唉……”，林雨涵长出一口气，感叹一声，伤怀道:“珍惜身边人，过好当下的日子。呵呵，可是，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杨晓风略微沉默一阵，淡淡道:“这茶不错，妳到底要不是喝啊”？ 林雨涵嘟囔道:“你先喝，我再找一找”。 当下，女孩又四处翻转了许久，吃的东西没找到，倒是惊动了唐云飞。 听见外面有响动，唐云飞出来看了看，见是杨晓风和林雨涵，赶紧下了楼，道:“圣女，公子，你们总算来了”。 林雨涵讶异道:“你怎么也来了”？ 想起昨晚的事情，唐云飞只觉得无比尴尬，冲二人干笑一声，硬着头皮道:“属下是特地在此等圣女和公子的”。 林雨涵追问道:“为什么要等我们”？ 唐云飞淡淡道:“想必圣女这会儿有些饿了吧，刚刚我们几人已在这里用过午餐了。怕圣女妳来时错过饭点，故而属下特地等着妳和公子的”。 林雨涵赶忙问道:“是不是留吃的东西了”。 唐云飞点了点头，笑道:“就知道圣女这会儿饿了，菜在楼上房间里”。 林雨涵二话不说便往楼上奔，一边走一边嘀咕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这一餐用过时，已是未末时分。 东阁就在大广场东侧位置，此时对于广场上的动静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杨晓风和林雨涵在吃饭的时候就听见喧哗阵阵。此刻吃过了饭，自然要出去看看。 林雨涵早已起身道:“杨大哥，我们也去看看吧，说实话，我还真想见识一下这所谓的九幽老怪到底是何等人物呢”。 唐云飞问道:“难道圣女竟不知九幽老怪的来历”？ 林雨涵好奇道:“你说”。 当下，三人出了东阁缓缓往大广场中心而去。唐云飞边走边道:“听说这九幽老怪早年间本是横行于河东一代的亡命大盗，凶名累累，做尽了恶事。因这几人武功高强，江湖上一时没有人拿得住他们，他们的胆子便越来越大，所做歹事也越来越离谱，最后，干脆在这血月山上成立了一个门派”。 “后来呢”？ “成立门派以后，九幽老怪四处聚众于血月山，随着势力越来越大，做的事也越来越大胆。四处抢夺不说，最后更是直接闯入岭南梅家设在扬州的钱庄劫走了整整二十万两银子。这件事震惊了整个武林，越闹越凶。最后还是剑神李老前辈和清水山庄少庄主杨老前辈只身二人杀上血月山与九幽老怪一场血战，这才将这件事渐渐平息了下来。自此后九幽老怪的嚣张气焰倒也收敛了许多，只是谁能想到，时隔三十多年后，他们又s动起来了”。 林雨涵只听得一阵冷笑，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几个早已过时了的老怪物而已，难道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不成”。 唐云飞摇头道:“圣女这话不对。九幽老怪既然能横行江湖，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圣女妳怎可如此轻视他们”。 林雨涵无言，只得恼怒地瞪了唐云飞一眼。 唐云飞忽问杨晓风道:“公子，不知对此次的拔头大会你怎么看”？ 杨晓风淡淡一笑，道:“我们没必要在这里胡乱猜测，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言语间，三人已到了广场中心。 偌大的广场上，四处都是人，但此时却已不似先前那般散乱，一众人等大都紧紧的围在广场中心的一座高台下。高台上正有一人，只听见其大声喧哗着，但因为距离远了些，也不知在他在讲些什么。 林雨涵着急道:“怎么这么多人啊，我们这都挤不进去了，怎么办”？ 唐云飞不慌不忙的四处看了看，笑道:“圣女不必着急，妳看那边不是有条贵宾通道吗”。 “那赶紧的啊，还在这里磨蹭什么”，林雨涵二话不说，撒丫子就往那边跑。 唐云飞摇头，颇为无奈的看了看杨晓风，笑道:“公子请”。 林雨涵本以为这里只是条贵宾通道，近前才知道这里更是一片贵宾区。不像其它地方那样人全都站着，这里特地设了座。 四处看了看，她很快便在最前排的位置找到了风细细四女和金戈等人。此时几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台上那人讲话。 林雨涵即刻走到几人跟前，老远便问道:“这拔头大会怎么样了”？ 风细细答道:“才刚刚开始”。 月依云笑问道:“圣女来了，唐四和你的那位杨大哥呢”？ 其他几人也都向林雨涵看来。 “他们啊……”，不知怎的，林雨涵没来由的脸红了一下，目光扫视一圈，伸手一指道:“他们不是在那边嘛”。 几人扫视过去，见杨晓风和唐云飞也挤进来了，却没有走到她们这边来，就在那边站下。 杨晓风自始至终连看都没有向林雨涵这边看一眼，就只是一直站在那里听台上的人讲话。 倒是唐云飞冲林雨涵远远一笑，点头致意，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也回神听台上那人讲话。 林雨涵本打算走到杨晓风那边去的，不过见几人都在看她，走了两步后，脸红了一下。索性就在这里找个位置坐下，一时间也仔细听那台上之人在说些什么。 只听那人口若悬河，说得是滔滔不绝，大声道:“诸位，诸位，可知家师广发英雄帖将诸位邀来这血月山究竟是为何事”？ 台下一人不耐烦的叫道:“怎么有这许多废话，那帖子上不都说了吗，要做一个什么拔头大会，还问什么问”。 唐云飞看着台上道:“公子，这说话的是九幽老怪的二弟子，叫什么银龙薛定，使一对银铁钩。这薛定的大哥，也就是九幽老怪的大弟子金龙薛锋，四年前潜入兰花门盗宝，不巧运气不佳，刚好遇上了兰家女婿落雪谷少谷主洛清羽，一场大战，薛锋被伤了一手一脚，至今残废”。 “哦，哈哈……”，杨晓风立时莫名冷笑了一声，不过却再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百七十一章 拔头大会 台上薛定大笑一声，道:“各位不必着急。不错，家师父把大家邀来齐聚血月山，正是为了此次的拔头大会”。 闻言，台下众人顿时一阵冷笑。 薛定继续道:“我们这些人一向被那些自命仁义的白道伪君子们视为邪魔外道，处处排挤，处处打压。好地方全都让他们占了，我们就只能像老鼠一样龟缩在黑暗里，在这穷僻之地，过着不见天光的日子，连我们的生意也被他们说成是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口气，各位真的能够咽得下去”？ “咽得下去如何，咽不下去又如何……”，台下一人冷笑连连，嚷道:“别扯这些虚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薛定冷冷的注视了那人一眼，接着道:“各位莫急，且听我慢慢说。请诸位细想，我们论实力其实一点都不比那些伪君子们差多少，但为何与他们的争斗却是屡屡处于下风呢”？ 台下众人一阵沉思，等着薛定继续说下去。 唐飞云指着薛定身后道:“公子请看，那几个就是九幽老怪了”。 杨晓风循目望去，见台后确实坐着九个人，年纪全都已在五十开外。 此刻，他九人或仰躺，或侧坐，或前趴，或斜倚，或正坐……，一个个坐姿各不相同。 从左往右，第一个养神、第二个闭目、第三个漠然、第四个微笑、第五个低头修着指甲、第六个目光不断的扫视着台下诸人、第七个百无聊赖的望着天空、第八个像得了癔症一样，愣愣地发着呆、第九个可能是屁股上生了疮，坐立不安的来回扭动着身子。 这九个老怪物姿态神情绝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衣服更是颜色、长短、款式、宽窄没有一件相同。 杨晓风看得很仔细。他从九幽老怪的神情、身形、衣服、坐位、举止……，一样样尽数看过去，心里不由有些奇怪。这九人看起来根本就是几个相互之间完全没有一点关联的陌生人，如何却会练成一种九位一体的合击绝杀？ 最后，他终于将目光停在了这九个人的手上。 看到这九个人的手的时候，他心里的疑惑顿时解开了。 这九个人之间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除了手。这九个人有一双共同的手。 虽然九幽老怪的年纪都已在五十开外，但他们的手却都还很年轻。手指修长，手背细腻，更像是一双，不对，是九双年轻女孩的手。 唐云飞也盯着九幽老怪看了许久，随即转头问道:“公子，对这几个人你怎么看。若是待会儿对上他们的话，能有多少取胜的把握”？ 杨晓风也不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呢”？ 唐云飞假装不明白，道:“我什么”？ 杨晓风淡然道:“唐四公子的剑法天下无双，与缥缈峰端木轩、落雪谷落清羽齐名。更有传言说唐四公子的剑法之神，已不在昔年的剑神之下，若是待会儿与九幽老怪对战的是你，能有几成胜算”？ 唐云飞忙笑着摆手道:“公子休要取笑我，量唐某有何本事，便敢和剑神李老前辈相提并论。即使这与端木轩、洛清羽的合名之称，也是高抬我了。至于待会儿对战这几个老怪物，那定是公子你，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啊”。 杨晓风冷冷道:“我不懂，为何待会儿上台的一定就是我”？ 唐云飞笑道:“公子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唐四虽不是什么仁义君子，但也算光明磊落，公子又何必跟我打马虎眼呢。此次教主让公子和圣女来血月山，不就是有意要公子你在这拔头大会上扬名立威，以后好在教中行事吗”？ 杨晓风顿时直视着唐云飞，看了许久。 唐云飞同时也向杨晓风看来，随即淡淡一笑。 良久，杨晓风再次回头看着台上。到底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唐云飞忽又笑问道:“对了，公子。令尊与剑神李老前辈是义结金兰的异性兄弟，不知公子可有见过李老前辈的面”？ 杨晓风语气冷淡，直接道:“没有”。 “唉……”，唐云飞感慨一声，惋惜道:“唐某心中最仰慕的人便是李老前辈，怎奈他老人家早早隐退世外，近三十年来一次都不曾在江湖上走动过，令晚辈无缘一睹老前辈的神采，实乃此生一大憾事啊”。 杨晓风脸上闪过几丝淡淡的感伤，夹杂着几许落魄，漠然道:“剑神又如何，料想此刻他不过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而已，与这世间其他的老人并无区别。你虽然想见他，可此刻纵然他就站在你面前，只怕你也认不出来了”。 “呵呵……”。 唐云飞苦笑一声，叹息道:“是啊，岁月不饶人。英雄迟暮，红颜早老，思之令人痛心。时光，怕是这世间最无情的东西了吧”。 杨晓风低声道:“人生一世，有如春花秋月，晚霞朝露，虽美丽多彩，却也最容易凋零枯败。月圆月缺，花开花谢，缘起缘灭间，生命在天地中循环往复，公子何须执着呢。把一切都看得淡一点，也学着放下一些东西，如此，才不至于过得太苦”。 唐云飞拱手笑道:“多谢公子开导。刚刚公子说不要过于执着，要将一切看淡一些，同时更要学着放下一些东西，可公子你自己呢，难道你不是一直都在苦苦执着某些东西吗。或者说，公子心中的那个人，你可有想过要将她放下”？ 杨晓风无言以对。低低的垂下头去，再也不让别人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原来很多时候，我们总想着去说服别人，却偏偏无法说服自己。 “公子你……”，唐云飞忍不住摇了摇头，本想再对杨晓风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又算了。随即侧目向林雨涵这边看来，只见几个女子似乎正在议论着什么。 林雨涵从九幽老怪身上收回目光，鄙夷道:“说什么九幽魔君，我看也不过如此嘛，几个糟老头子而已”。 风细细正色道:“圣女千万不可轻视这几个老怪物，想他们凶名昭著，必定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是吗”，林雨涵冷哼一声，再不说话。 当下，听台上薛定接着道:“诸位，和那些白道的伪君子们相比，虽然我们这些人在本事上丝毫不输于他们，但与他们的争斗却总是落于下风，究其原因，只有一点……”。 台下一人冷冷喝问道:“你且说说，究竟是哪一点”？ 薛定目光四处扫视一周，淡淡道:“这一点就是，我们这些人不够团结”。 “不团结……”。 台下众人闻言，顿时又都一阵冷笑。 薛定又道:“各位细想，我们这些人有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可我们这些人就是有个坏毛病，与那些伪君子们争斗的同时，还要处处提防自己人在背后下黑手。你们且说说，我们这些人，有哪一门，哪一派不是内里间互相尔虞我诈，彼此暗中刺冷剑。如此一来，我们自己人之间便已经斗得够累的了，哪还有余力再去与那些伪君子们相斗呢”？ 台下冷笑着的众人立时却又都一阵沉默。 一人开口问薛定道:“那你说说，我们应当如何”？ 薛定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这便是家师请大家来血月山的原因了。家师在这江湖中沉沉浮浮，漂泊了大半辈子，作恶也好，行善也罢。但总也算是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以，在迟暮之年，几个老人家发下宏愿，商议之后，要做一件大益事”。 台下一人道:“拔头大会”？ 第二百七十二章 结盟 “不错，正是拔头大会……”，薛定再次扫视众人一周，道:“这拔头大会，说白了，便是让大家通过商议之后选拔出一位德才兼备、老成持重、不管是资历还是名望都极高，总之是能让大家都信服的人来担当我们这些人的盟主。自此之后，在盟主的带领下，我们便可劲往一处使，力往一处出，同仇敌忾，共进共退。这样一来，我们便再也不怕那些伪君子了”。 台下一人大声道:“阁下这话说的真是比唱得还好听，可惜就和放屁一样，没有半点道理”。 薛定也不怒，反而笑问道:“那就请这位兄弟说说，我的话如何就没有道理了”？ 那人冷冷道:“我辈诸人，全都不拘约束，独来独往惯了，一向就连自家娘亲和老子的话也不听。如今阁下却要让我们选拔出一个盟主来供在头上当老子，而自己却甘居人下，任人驱策，这不是放屁是什么”？ 薛定沉声道:“诸位莫急，听我细说。这次结盟对大家的利益不会有丝毫损害，这个盟主也只是名义上的盟主而已，不会真的对大家的权势地位构成威胁。大家平日里怎么样，结盟后还是怎么样”。 台下一人道:“那这结盟还有什么意思，这个盟主又有什么必要存在”？ 薛定笑道:“当然有必要存在。我们结盟后，虽然大家还是依老样子行事，但自此之后我们各门派彼此内里之间相互攻伐的情况便会减少许多。而且，我们结盟之后，倘若有那一门派在与白道之人的争斗中争斗不过时，我们其他门派便可在盟主的号召下一家有难，百家相帮。所以，这结盟对我们来说，真是有百益而无一害”。 台下一人大声嚷道:“别扯这些没用的客套话，到底有何益处，直接说来听听”。 薛定大笑着道:“诸位想想，那时节，我们的声势大了，自然就再也不用躲躲藏藏整天龟缩着过日子了。到时候，我们便能抢占到大片地盘。有了地方，还怕赚不到钱吗。有了钱，各位自然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台下众人顿时都暗暗点头道:“你这话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眼见得众人已有些动心，薛定立即趁热打铁，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不知道台下诸位对那缥缈峰的缥缈仙子慕容颜和落雪谷的冷仙子洛清雪有没有兴趣呢”？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不由一阵骚动，一人立马问道:“这不是废话嘛，谁对美人没兴趣啊。可这与我们眼下所说的结盟之事有什么关系”？ 旁边一人立即邪笑着起哄道:“看这位兄弟问的，等我们结盟之后一举灭了缥缈峰和落雪谷，那时节管她什么仙子圣女的，还不都是我们的口中食吗”？ 听到这里，唐云飞悄悄看了杨晓风一眼。 只见杨晓风正冷冷的注视着台上的薛定，脸上神色似愤怒，似迷惑，更多的却是痛苦。 “唉……”，唐云飞只有暗暗摇头叹息了一声。 “不错……”，台上薛定也邪笑着点头道:“到了那时节，管她是冷仙子还是美娇娘，我们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此言一出，台下诸人当场一阵哄堂大笑。 只是，这笑声在唐云飞听来，是要多邪恶有多邪恶，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他心里只感觉厌恶极了，不由在心里骂了几句。 便在此时，却听见身边也传来了一阵低笑声。 唐云飞微微皱眉，侧目看去，只见杨晓风也在笑着，双眼死死的盯着薛定，不住的冷笑着。 哄笑声中，忽听一个柔美的女声嚷叫道:“各位大爷这话说的好，等拿下了缥缈峰和洛雪谷后，你们这些男人自然可以拥得美娇娘，那我们这些女人怎么办”？ 众人立即朝说话之人看来。说话的当然是林雨涵。 薛定看得眼睛都直了，半晌后才呐呐坏笑着道:“看姑娘问的这什么话，我们男人可以找小美人，妳们姑娘家自然也可以找小白脸啊。听说白道之中的那些公子哥，可是十足的小白脸，一个比一个生的俊俏。比如那什么缥缈七秀啊，还有那兰花门的兰啸瑞，只要姑娘愿意，到时候妳想让他们谁陪妳谁就得陪妳，要是姑娘觉得一个相陪不够，让他们一起都来陪妳也不是什么难事”。 更有一人起哄道:“不用等到时候，只要姑娘愿意，在下现在就可以陪妳去耍子一番”。 另有一人也邪笑道:“对啊对啊。姑娘不知道，小白脸虽生的俊俏，但在床上一点用都没有，还是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威猛，姑娘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林雨涵顿时怒急，就要发火，不经意间却瞧见杨晓风和唐云飞正在看着她，当下脸一红，再不说话。 众人尤自还呆呆的盯着林雨涵看了许久，就在女孩近乎快要杀人的目光中。薛定这才干咳一声，又开口道:“诸位现在觉得关于这个结盟的提议好不好”？ “好……”，台下众人这次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这个提议实在是好极了，简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提议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擂台比武（上） 薛定四处看了看，道:“那关于这盟主的人选，大家可有好的提议，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商讨商讨”。 台下一人立马道:“商讨什么，江湖上从来以武力为尊，关于这盟主的人选，自然要武功极高者担当才行。只要谁的武功让我们大家信服，我们就尊他为盟主”。 薛定眼睛一亮，沉吟良久道:“也就是说，我们要来一场擂台比武了”。 台下一人道:“不比武，难道还像书呆子一样比吟诗做文章啊”？ “好……”，薛定大声道:“既如此，那就请各位先各回房间，用些饭食，暂且休息一晚，待明日摆好擂台，大家以武会友，在台上一较长短，争个高低”。 台下一人立刻道:“择日不如撞日，既是要比武，我看今天就好，不必等明天了”。 薛定眯着眼睛道:“阁下的意思是，现在就要比”？ 那人道:“片刻也耽误不得”。 唐云飞微微摇头，可惜道:“现在看来，九幽老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若要比武，有谁会是这几个老怪物的对手。只可叹这里的一大帮子人，被人耍了还傻傻的不知道呢”。 杨晓风默然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呢。或许，在这些人心里，自负能胜过九幽老怪也说不定”。 唐云飞淡笑道:“那是他们还不知道九幽老怪的手段，只怕待会儿真的动起手来的时候，他们想哭都没处哭去”。 杨晓风也淡淡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 唐云飞不解道:“公子笑什么”？ 杨晓风尤自笑着，冷淡道:“从我第一次听到九幽老怪的时候便总是听说他们的手段如何狠毒，武功如何高强。到了此刻，我倒还真想见识一番”。 台上。 薛定来回踱步走了许久，最后又目光仔细的扫视了众人一周，才又开口道:“既是要比武，那不知怎么个比法。要不要先按大家的名字随意排列出来，再一擂一擂的比”？ 早有一人不耐烦的大叫道:“我们这里没有一千少说也有八百人，这样排队一擂一擂的比下去，还不得比到猴年马月，只怕就是比到明年也还比不完吧”。 薛定冷冷的问道:“那以阁下高见，又当如何比”？ 那人道:“要比武还不容易。我们这里的人谁要是有意要做盟主的话，只需往这台上一站，任凭大家挑战。以此类推，只等到再也没有人敢上台挑战，那时候还站在台上的这个人便是此次比武最后的胜利者，当然也就是我们的盟主了”。 薛定顿时大笑道:“如此甚好，就只怕变数太多，万一最后的胜出者并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江湖名宿，而只是一个愣头小子，那大家可会服他”？ 那人道:“在江湖上混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就算最后的胜出者是一头猪，我们也服”。 薛定四处看了看，道:“不知诸位那个还有异议，或者说，谁还有更好的提议”？ 台下众人一阵沉默，彼此间互相看了看，随即都暗自点头，道:“我们没什么异议，就按刚刚所说的这样做”。 薛定高声道:“那确定就这样了”？ 众人一齐道:“就这样”。 唐云飞一阵冷笑，道:“公子，你说此刻这些人心里都在盘算些什么啊”？ 杨晓风沉默不言。 薛定扫视众人一眼，大声道:“既如此，不知那位英雄先来赐教”？ 话音未落，早已一人跃上高台，叫道:“东郡王普来领教”。 薛定拱手道:“请”。 王普更直接，话也不答，手中的大刀当下便砍了过来。 薛定提剑起手相迎，片刻间二人已战作一团。 唐云飞摇头道:“公子你看，这些人自命好汉，可这打架的样子更像是地皮流氓”。 杨晓风根本就没看着台上。 唐云飞看向他的时候，他正在看着林雨涵那边。 此刻，金戈不知到哪去了，只有林雨涵和风月四使在那里聊的火热。 林雨涵一脸不满道:“早知道是这样子的话我就不来了。当时听爹爹吹嘘那九幽老怪何等厉害，亏我还大老远跑过来，本以为能看到几个高手过招的，哪知道遇上了一群地痞流氓，看这些人的武功，最多就只是个五流角色”。 风细细淡淡道:“圣女莫急，高手还在后面呢”。 “是啊……”，月依云也调笑道:“妳那杨大哥不就是个高手吗，待会儿妳一定要让他露一手给我们瞧瞧”。 林雨涵不以为然道:“就这些脓包也用得着杨大哥出手，我都足够胜他们好几回了”。 花弄影坏笑道:“圣女，这妳就不懂了，男人需要的就是虚荣心。所以，有时候就算是我们女人能搞定的事也要让他们男人出头。再者说了，妳一个女孩子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上台打架成什么样子”。 “哦，是这样……”，林雨涵貌似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那好，待会儿就让他上台露露脸”。 月依云嘿嘿笑道:“这就对了”。 台上，王普在十招之时，被薛定瞅个破绽一剑砍断了右手，当场哀嚎着从台上倒栽了下去。 这一下台下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怒喝道:“姓薛的，不是说了比武吗，你怎么来真的”？ 薛定淡淡笑道:“比武怎的。反正都是刀兵相见，这下手之间难免失了轻重，一时伤了人也稀松平常啊”。 那人怒吼道:“好一张利口，伤了人还说得这般随意”。 薛定冷冷道:“怪就只怪他学艺不精还要上台卖弄，难道还是我错了”？ 那人气的大叫，口中不堪入耳的话当即连珠箭般骂了一大堆。 薛定阴着脸，冲几个九幽门弟子一挥手，那几人立马冲过去对那人一顿乱打，连带着王普一起赶了出去。 经过这一闹，场上躁动的气氛好久后才又重新安定了下来。 毕竟，刚刚那个受伤的王普与他们这些人没多大关系。莫说他只被薛定砍掉了一条手臂，就是他直接被杀了，他们这些人最多也就只眨一下眼，甚至有些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薛定重新扫视众人一眼，淡淡问道:“还要那位要上台赐教”？ “我来”。 早有一人纵身跳上了高台。 薛定打量来人一眼，立马笑道:“原来是北岭三英中的魏三先生，你在年纪上算是我的长辈，我怎好和你动手”。 魏三冷喝道:“不必废话。既是比武，便只有输赢之分，那有什么长辈与晚辈的区别。你能砍掉王普的一条胳膊，不知有没有本事再砍掉我魏三的一条胳膊”？ 薛定这次也不拱手，只是淡淡道:“那就请先生赐招”。 魏三更不废话，手中长剑先在空中抖了个剑花，随即剑尖直袭薛定的咽喉。 薛定只感觉眼前一花，魏三长剑已到，慌忙举剑来迎。 魏三一招未老，改刺为削，自上而下，斜劈薛定的右臂。 薛定急退，堪堪躲过这一招，身形却已显凌乱。 魏三再次欺身而上，又一招扫向薛定的下腹。 薛定早已没有还手之力，只得狼狈躲过。 就这样，二人一来一往，攻守之间，片刻便已过了十余招。 魏三越攻越猛，招式大开大合，彻底放开了手脚。招式出手间，只把薛定逼得只有苦苦死守的份，再难有一招反攻的机会，当下被魏三紧追着在台上四处乱窜，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薛定这厢已是狼狈不堪，刚刚躲过魏三的横手一击，却被对方随后又一招补来，但他的人已到高台边沿，再退就要掉下台了。仓皇之下，急急下蹲，从魏三肋下穿过去躲过了对方这一招，只是额角的一缕长发已被魏三的剑锋斩落。 “好……”，台下众人不由一阵喝彩。 第二百七十四章 擂台比武（中） “杨大哥……”，林雨涵不知何时已悄悄走过来，站在杨晓风身旁，看着台上道:“看这情形，怕是再不出十招，九幽老怪的这徒弟就要落败了”。最新章节阅读 杨晓风淡淡一笑，却不搭话。 林雨涵不解道:“你笑什么”？ 唐云飞笑着道:“圣女妳的眼光一向看得挺准，但这次妳却看错了”。 林雨涵疑惑道:“怎么说”？ 唐云飞笑道:“此刻这魏三的攻势虽猛，看似已完全占了上风，但他的气势却早已泄了。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所以，他攻势虽猛，但过于刚烈，他没在十招之内一举胜了薛定，其实早已落了下乘。而反观薛定，虽然尽处下风，狼狈不堪，但只要魏三的攻势稍有滞缓，只怕他立刻就要反击了”。 果然，唐云飞话还未说完，台上的形势忽然就来了个大反转。 薛定堪堪躲过魏三的一招，人早已闪身到了魏三背后，忽然就斜刺里一剑攻出直袭魏三的后腰。 而魏三因刚刚攻势过猛，收势不及人已到了高台边沿上，差点就直接冲下台去，亏得下盘结实，在身子向前猛扑之际却还是硬生生站住了，只是这样一来他早已来不及再回身抵住薛定从身后攻来的这一招，只得生硬的往旁边移了移身子，但薛定的剑法何等之快，虽然魏三的腰身往旁边偏了几分，腰上却也早已着了一下。 魏三闷哼一声，也顾不得查看伤势，顺手一剑又向薛定攻来，薛定却出手更快，也不收招，剑锋顺势一变，自下而上，直接削向魏三的右臂。 眼见得魏三的右臂已是保不住了，薛定的脸上忽然就露出了几丝残忍的笑意。 还真如魏三自己所说，他的这条手臂只怕铁定要被薛定给砍掉了。 好在台下早有一人跃出，闪电般出手，右手出剑格开了薛定的这断臂一剑，同时左手一把拉住了魏三。 薛定再不攻进，闪身急退三丈左右，似笑非笑的道:“怎么，魏二先生见魏三先生失手了一招，这是要打算群攻吗”？ 魏二也顾不上和薛定动手，赶紧查看了一下魏三腰上的伤势。只见伤口处血如泉涌，虽然没有贯穿内腹，但入肉处已有半寸之深，大怒道:“姓薛的，你出手好狠毒”。 薛定笑道:“魏二先生这话差了吧。刀剑无眼，既是比拼武功，难免会有些伤损。刚刚魏三先生气势如虹，差点将薛某脑袋砍下来的时候，怎么没见魏二先生说三先生下手狠呢，我看你还笑的挺欢。要不是薛某躲得快，只怕这会儿早就是一具尸体了吧”。 魏三强忍着腰间的伤，挣扎着上前两步，举剑指着薛定，怒喝道:“好好好，姓薛的，让我再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魏二一把拉住魏三道:“你先歇一歇，接下来让我来”。 薛定冷笑一声，目光盯着台下某处，淡笑道:“反正一个也是打，两个也是打，三个更是打。既如此，我看就不用麻烦了，索性你们北岭三英一起上好了”。 魏二喝道:“姓薛的，对付你这等鼠辈还不需要我大哥出手”。 薛定也不怒，反而大笑道:“可我这鼠辈却不知死活想要领教一番魏大先生的高招呢”。 魏二正要说什么，忽听台下魏大高声道:“好”。 话音未落，魏大的人已跃上了高台，冷冷的注视着薛定道:“既然你今天想领教一番魏某的剑法，魏某就成全你”。 薛定脸上神色终于略微凝重了些，不过却大笑道:“远来是客，就请先生先出手”。 魏大注视着薛定手中的剑，冷冷问道:“你的银钩呢”？ 薛定笑道:“先生要我用银钩”？ 魏大冷声道:“我只听说过银钩薛定，却没听说过银剑薛定”。 薛定果真弃了手中剑，随即从腰间执出一对亮晃晃的银铁钩，笑道:“既如此，那就请先生赐教”。 魏大道:“不必客气。今日比试，不必讲什么辈分差异，主宾区别，只论胜负。当然，也不必讲什么偷袭暗算，将你平日里那些卑鄙阴损的招数尽管使出来就是了”。 薛定眼中顿时闪过几丝杀意，却仍旧笑道:“那先生小心了”。 话未说完，他忽然出手，手中银钩却不攻向魏大魏二，而是直接冲着魏三而来。 “卑鄙……”，魏二怒吼一声，即刻架剑相迎。 魏大也不参战，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薛定和魏二已战做一团，片刻间便已走过十余招。薛定的武功本和魏三差不多，比魏二低了几分，这几招过后，眼见败局已定。 魏二手中长剑一连攻出三招，逼得薛定门户大开，正要进一步直追之际，忽然只感觉胸口一凉，低头看时，一支判官笔早已从胸口穿出，直接将他穿了个透心凉。 台下众人看着这既诡异又血腥的一幕，半天没回过神来。 台上，魏大，魏三直接红了眼，目眦欲裂，狂怒着向薛定冲去，却一下子全被绊倒在地。 在他们两个还没反应过来时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一种冰冷的感觉便贯穿了脖颈。 台下众人甚至都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看到魏大，魏三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了一旁，却尤自还睁着眼，死不瞑目。 在二人尸体旁，九幽老怪中的老七，老五，老二定定的站在那里满意地欣赏着魏大魏二临死前残留在脸上的那似暴怒，又似惊恐的表情，一时笑得很是残忍。 “嘶……”，台下一片死寂，极其诡异的死寂。在这千百人之中，唯一能听见的，似乎就只有众人那倒吸冷气的声音。 “唉……”，唐云飞摇头叹息一声，道:“北岭三英在江湖上也算是三条铁骨铮铮的恶汉，谁料到今日竟惨死于此，可惜了……”。 “这……这这……”，林雨涵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眼前的这一幕，着实还是有些吓到她了。虽然说她平日里也没少出去走动，但毕竟是个女孩，内心对这等血腥场面还是有些害怕的，更何况她平日里出外走动时多有孔言书暗中相护，可以说根本就没遇到过什么大麻烦。 即使是缥缈峰下的那次遭遇，孔言书其实也早已准备出手了，只是被路过的杨晓风抢了先而已。 当下，林雨涵看着台上的血腥一幕，心中的震撼早已无法用言语形容，惊惧之下，下意识的拉了拉杨晓风的胳膊道:“杨大哥，我们还是走吧。这什么破会，谁爱参加谁参加，我们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好吗”？ 杨晓风淡然道:“既然来了，怎能半途而废”。 林雨涵急道:“可是，这……这……这……”。 唐云飞笑道:“圣女不必着急，来都来了，怎么才刚开始就又要走，先看看再做打算吧。如果就这样回去，见了教主也不好回话是不是”。 林雨涵气的跺脚，恼怒道:“谁要你多嘴”。 唐云飞呐呐笑道:“是是是，是属下多嘴”。 第二百七十五章 擂台比武（下） 台上，九幽三怪一人执短戟，一人使干戈，一人用一支三尺长的判官笔，笑嘻嘻的站在那里。虽说片刻间已杀了三人，但三怪却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北岭三英的性命在他们眼中一点都不打紧。 七怪如野兽般的目光冷冷的扫视台下众人一眼，沉声问道:“还有没有人要上来送死”？ 众人一片沉默，凡是接触到七怪眼神的人，大都赶紧低下了头，脸上尽皆是恐惧的神情。 渐渐的，人群一阵s动，已有好多人打算就此走了，但一时又放不下面子，只好惴惴不安的站在那里。 此刻，时间对众人来说，仿佛已成了一种煎熬。 眼见这般，七怪再次冷冷问道:“还有谁要上来送死”？ 众人愈发沉默，根本就没人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七怪又问了一句后，终于有人应道:“我来”。 话语未落，那人已跃上高台。 三怪打量来人一眼，笑着道:“原来是单先生，失敬失敬”。 杨晓风瞟了一眼那单先生，问唐云飞道:“公子可知，这单先生是何来历”? 唐云飞笑道:“江湖上还有几个单先生”。 杨晓风思虑片刻，道:“莫不是名扬吴越的单岩硅”？ “正是……”，唐云飞点头道:“单家在吴越之地势力很大，这单岩硅就是这代单家的家主。这些年来，单家也算是发展迅速，只可惜单岩硅养了个败家儿子，听说将他给气的都快吐血了”。 台上，七怪也笑嘻嘻的道:“怎么，单先生也有意这盟主之位”？ 单岩硅冷冷回话道:“我对这盟主之位一点都不感兴趣，此次上血月山，只为了结一点私事”。 二怪笑问道:“不知单先生的私事是什么，却要来我血月山了结”？ 单岩硅顿时怒道:“两个月前，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东郡一带走动时，不知与什么人起了争执，直接被对方砍掉了双腿。故而我冒昧前来血月山问问各位，看你们知不知道小二是因何故遭此大难，再怎么说，这一带都是你们九幽门的地盘”。 七怪咯咯怪笑道:“不知单先生的令郎可是叫单玄芳”？ 单岩硅顿时y着脸，道:“这么说你知道了”？ 七怪笑道:“不错，此事的确是我们兄弟所为。两个月前，令公子在我们兄弟设在东郡的一处酒楼中闹事，硬是要带走楼里的头牌姑娘，我手下人不许，与令公子起了争执，他极其强凶霸道，仗着武功打伤了我门下的十二名弟子”。 单岩硅的脸y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了，冷冷喝问道:“所以，你们就砍掉了小儿的双腿”？ 七怪似乎想笑，却强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惋惜道:“其实，我们本来也不想那样的，怎奈令公子过于嚣张跋扈，气势汹汹的伤了十多人，砸坏许多东西不说，最后还直接扬言要烧了我们的酒楼。这一下惹怒了四哥，故而下手重了些”。 单岩硅怒吼道:“纵然小儿有许多不是，但你们也不该下此毒手，直接废了他的双腿吧”？ “唉……”，七怪叹息一声，赶紧陪笑道:“单先生怪罪得是，是我兄弟下手失了轻重。这事也怪我们兄弟，当时若知道那日闹事的是单先生的贵公子，就是给我兄弟十个胆也不敢伤他分毫的”。 台下。 唐云飞叹息道:“以前听人说这单岩硅也算是一条为人稳重的真汉子，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就只是个只会护短的的莽夫而已”。 杨晓风淡淡道:“其实也不能怪单岩硅莽撞，有那个做父亲的看到儿子被砍掉双腿能忍得下这口气”。 唐云飞摇头道:“公子不知，听说那单玄芳是吴越地区一害，平日里欺男霸女，坏事做尽。若这单岩硅真是个好父亲，何不早早加以制止，也不至于酿成今日的惨祸”。 林雨涵大乐，嘿嘿笑道:“我说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啦。别人要怎么教育儿子与你们有什么干系，要你俩在这瞎议论，纯属咸吃萝卜淡c心”。 唐云飞大笑道:“对对对，圣女这话说的好，是我们管得宽了些”。 杨晓风也难得地笑了笑，再不说话。 台上。 单岩硅y着脸，喝问道:“既然你们承认此事是你们兄弟所做，那不知这件事你们弟兄打算怎么收场”？ 七怪微眯着眼睛，道:“却不知单先生想怎么收场”？ 单岩硅沉默一阵，淡淡道:“关于小儿当日打伤人的费用及砸坏的东西，我一概加倍赔偿，但你们砍掉了小儿的双腿，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七怪眼中精芒一闪，笑问道:“听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们兄弟也砍掉双腿了”？ 单岩硅沉声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非如此不可”。 “好，江湖中人自古便讲求以血还血，这样最好……”，七怪大笑道:“单先生果然爽快，我兄弟也不是耍赖之辈。既如此，就请先生先赔偿我们当日的一应损失，完事后，我兄弟任凭先生处置，要杀要剐，绝无二话”。 薛定在一旁劝道:“七师父，这样只怕有些不妥吧”。 “多嘴……”，七怪怒斥薛定道:“我和单先生说话，那轮得到你来c嘴”。 薛定只得悻悻而退。 单岩硅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沉声道:“不知你们要我赔多少银子”？ 七怪先想了想，又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轻笑道:“打伤的十二个人每人要十万两银子，被令公子吓坏了的七十个人每人也要一万两银子，被令公子砸坏的东西要三十万两银子。另外，因为被令公子这一闹而耽搁了我们许多时日的生意，还要五十万两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总计要二百七十万两银子”。 台下众人一片哗然，一人小声嘀咕道:“这分明就是在讹诈嘛”。 说话之人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台上的七怪听到了，顿时冲那人大笑道:“这位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莫非你没听说过坐地起价吗”？ 那人被吓了一跳，赶紧缩头钻到人群里去了。 台上。单岩硅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怒喝道:“你在耍我”？ “嘿嘿……”。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二怪一阵y笑，极度轻蔑的注视着单岩硅，道:“就是耍你，你又能怎的”？ 单岩硅怒极反笑，道:“你这是找死”。 “好，这话说的好……”，二怪看着单岩硅的目光中竟还带着几丝欣赏，冷笑道:“姓单的，我兄弟念你也是一条汉子。识相的马上滚出血月山，要是待会儿让我见到你还在这里聒噪，小心你的狗命”。 “吼……”，单岩硅长啸一声，再不搭话，手中剑直接袭向二怪的咽喉。刚一出招，便下了死手。 “来得好”，二怪大喝一声，手中短戟立刻迎上了单岩硅的长剑。 第二百七十六章 私怨 一来一往间，二人早已走过十多个回合。最新章节阅读 单岩硅剑法刚猛无匹，只把二怪逼得连连后退。但二怪招式出手间却也丝毫不乱，虽然在退，手中短戟却未缓半分，不慌不忙地迎战着单岩硅的长剑。 不觉间，二人又走过了十余招。 久攻二怪不下，单岩硅心中正在焦躁。又见旁边七怪早已看得手痒，也跳将过来使干戈加入了战团。 单岩硅顿时慌了神，手中长剑猛向前攻出一招，逼退二怪，随即又虚晃一招闪过七怪，正要跳出战团，忽然只感觉胸口一凉，接着脑子里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低头看时，他的前胸早已被一支判官笔刺穿。 五怪站在单岩硅身后，正冷酷地笑着，手中的判官笔直接将单岩硅穿了个透心凉。随着他将判官笔抽出，鲜血立时像喷泉一样从单岩硅后背的伤口处涌了出来，而他的人也缓缓倒了下去。 又一个死不瞑目。 看着单岩硅伤口处涌出来的鲜血和脸上那惊恐的表情，五怪忽然就无比兴奋了起来。随即伸出舌头在沾满了鲜血的判官笔上舔了舔，接着，目光扫过台下众人。 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被二怪扫视了一下，众人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就像是被地狱里的恶鬼看了一眼。有的人早已两腿发软，再也站立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林雨涵大张着口，眼睛也睁得老大，看了看杨晓风，随即又看着台上的三怪，良久，才回过神来，怒斥道:“卑鄙，这五魔头怎么总是习惯于在背后搞突然袭击，暗算别人算什么本事”。 杨晓风和唐云飞沉默着。片刻后，唐云飞淡淡笑道:“圣女错了，暗算如何，明算又如何。人从来都只看结果，只要你把对方打败就行，有谁会去管你的过程呢”。 林雨涵怒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 唐云飞缓缓点头道:“正是。江湖中人行事一向如此，又有谁例外。只不过有的人隐藏的很好，将自己原本的丑恶面目隐藏在伪善的面具之下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绝不是这样的……”，林雨涵坚定的摇了摇头，看着杨晓风道:“杨大哥，你说是不是”？ 杨晓风沉默着，轻轻摇了摇头。 “你……”，林雨涵惊讶的看着杨晓风。良久，终于也一道沉默了下来。 台上。五怪目光残忍地扫视着众人，最后，在单岩硅刚刚站立的位置停了下来，望着台下的某处地方，阴侧侧的冷笑道:“还有谁也要和我们兄弟几个了结私事吗”？ 被五怪目光注视着的二三十人立时全都把头垂得低低的，没有一人答话。 林雨涵悄悄朝那边瞟了一眼，低声道:“看来那些都是单家的人了，一群废物”。 唐云飞叹息道:“废物总是比死人要好吧！” “你……”，林雨涵被呛了一下，恼怒地把头往旁边一转，再不说话。 五怪还要问，七怪已抢着道:“五哥，你怎么跑题了呀。今日邀大家来血月山是为了结盟之事，刚刚大家也已经议定，同意结盟。这才在擂台上以武论高低，目的是要选出个盟主来，怎么你这会儿却老提私人恩怨”。 五怪阴笑道:“对对对，是我跑题了”。 随即，残忍的目光再次扫视众人一周，高声叫道:“不知还有那位心里不服，请上台来赐教”。 台下鸦雀无声。 要是在平日里，以林雨涵的性子早就跑出去把九幽老怪痛扁一顿了。但今日不知怎的，她竟是难得的选择了沉默。 是她怕了吗，又或许只是她担心某个人。 试问，长这么大以来，她可有害怕过什么嘛。但这一次，她真的有些怕了。 以她的聪明程度，对父亲当日遣自己和杨晓风来这里的意图怎会不清楚。 无非是父亲想借九幽老怪之手试杨晓风一试。这更像是一场赌博，杨晓风若赢了倒没什么，但若是输了，恐怕就把命输掉了。 这场用命做赌注的赌博对父亲来说没什么。杨晓风的死活在父亲眼中根本就无关紧要。 可是，她呢？ 她怎能亲手将杨晓风推进火坑，眼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她如何能忍心看到他受到一丁点伤害！ 所以，她只有沉默。 便在此时，林雨涵忽然感觉杨晓风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道:“妳去”。 林雨涵大惊，目光死死的盯着杨晓风，讶异道:“你说什么”？ 杨晓风淡淡道:“我说，妳去”。 林雨涵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连连摇头道:“我不去”。 唐云飞忍不住笑道:“公子的意思是让圣女妳先上台代表咱们风月教向大家亮明身份，等待会儿要动手开打的时候，妳再闪人就行了”。 林雨涵愕然道:“我闪人了，谁来和九幽老怪过招，莫非是你”？ 唐云飞赶忙摇头道:“我可不想和这几个杀人不眨眼的老怪物打，再说了，要是他们一拥而上，我也打不过”。 林雨涵气恼道:“你们叫我去，又要我闪人，可你又不打，那让谁打。难道要本姑娘上台给这些人看一回美女啊”？ 唐云飞顿时被林雨涵的话逗得一阵狂笑。 纵是以杨晓风的个性，也实在有些想笑，只得强忍着，淡淡道:“当然是我”。 林雨涵又被吓了一跳，大声道:“杨大哥，你是说你要和这几个老怪物打”？ 杨晓风缓缓点了点头。 林雨涵顿时大急道:“这怎么能行……”。 杨晓风淡淡道:“怎么不行，莫不是妳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林雨涵又惊又急，跺了跺脚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刚刚也看见了，这几个老怪物下手狠毒，心又黑。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有四个人死在他们手上了”。 “那又如何……”，杨晓风瞟了台上一眼，随即看着林雨涵，道:“我们当初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和九幽老怪的这一战吗”？ 林雨涵顿时哑口无言。 沉默了一阵，她还要再说什么，杨晓风忽然打断道:“妳不用再说，就这样了”。 林雨涵只得重重的跺了跺脚。 五怪见众人不吭声，极其轻蔑的阴笑道:“既然各位没有什么异议，那今日这盟主之位，我们兄弟就愧领……”。 话未说完，忽听台下一个女子大声道:“等一下”。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亮相 众人大惊，循目望去，说话的正是林雨涵。最新章节阅读 五怪觉得有些意外，目光四处扫了扫，叫道:“是那个在说话”？ “是我”。 林雨涵目光狠狠的最后盯了杨晓风一眼，随即咬牙上前，轻轻一跃上了高台。 “哗……”。 台下众人一片哗然，全都死死的盯着林雨涵，目光中狂热的y邪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好在林雨涵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也不羞不怒，反而挺了挺酥胸，大有让众人看个够的架势。 三个老怪物呆呆地盯着林雨涵，更像是三只饿狼盯着一块肥r，就差流哈喇子了。半晌，七怪才反应过来，极其柔和的笑问道:“刚刚可是美人妳在说话”？ 林雨涵娇媚的笑道:“不错，就是姑娘我”。 七怪又问道:“美人刚刚说什么”？ 林雨涵看了五怪一眼，随即垂着头，模样显得极其乖巧，柔声道:“刚刚这位大爷不是问，有谁对由你们兄弟担任此次结盟的盟主有异议吗”？ 五怪笑道:“那又怎的”。 林雨涵低声道:“我有异议”。 五怪先是呆了一呆，随即确认道:“美人妳有异议”？ 林雨涵缓缓点头，道:“是”。 五怪问道:“莫非是美人妳想坐这盟主之位”？ 林雨涵摇头，道:“并不是我自己想做这盟主，但有人想做”。 “谁”？ 林雨涵淡淡道:“具体是谁大爷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五怪大笑着摇头道:“只怕不行”？ 林雨涵问道:“为什么不行”？ 五怪脸色一冷道:“美人妳刚刚也看到了，要想争这盟主之位就必须和我们兄弟打一场……”。 林雨涵冷哼道:“大爷莫非认为小女子不会打架”？ 五怪邪笑道:“那倒不是。只是，纵是美人妳会打架，可我兄弟如何对妳下得去手啊”。 林雨涵为难道:“那怎么办，我可是答应了人，一定要拿下这盟主之位的。既然大爷你有这份怜香惜玉之心不忍对我下手，那不如就把这盟主之位让给我，好不好”？ 五怪缓缓摇头道:“也不行”。 林雨涵恼怒道:“你打又不打，让又不让，到底要怎么办”？ 五怪正要说话，七怪早抢着道:“既然美人妳一定要拿下这盟主之位，但我们兄弟这边又不忍下手和妳打，白白让给妳吧，又感觉有些吃亏，不如这样吧……”。 林雨涵早已不耐烦，冷冷道:“有话快说，啰啰嗦嗦干什么”。 七怪笑道:“打架本就不是女孩子的长处，我看这样好了，美人妳就留在这血月山陪我们弟兄几个。到那时候，是美人妳自己做这盟主还是妳让别人来做这盟主，我们兄弟都绝不会有一丝异议的”。 “这……”，林雨涵沉默半晌，道:“几位大爷要小女子留在这里陪你们，却不知要怎么陪”？ 七怪这次直接y笑道:“当然是陪我们弟兄几个睡觉呀，难道男人做其它事的时候还要女人陪吗”？ 台下众人立刻哄堂大笑，嘘声一片不说，有人甚至已开始打起了口哨。 “啊……”，林雨涵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上，低头，嗫嚅道:“大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怎么就说这种话，真是羞煞人了”。 七怪邪笑着追问道:“那妳愿不愿意”？ “愿意，非常愿意……”，林雨涵自己还没有说话，月依云已抢着替林雨涵回答道:“能同时陪九个男人睡觉，这种事，只要是个女人都会愿意的”。 众人一呆，同时向风月四女看来。 月依云起身向前一步，轻笑着道:“而且，几位大爷可能还不知道，我家圣女正想找个好女婿呢，怎奈一直都没找到，为此，都快把她给愁坏了”。 “圣女……”，七怪一愣，注视着林雨涵，问道:“不知美人妳是……”？ 林雨涵尤自低着头，细声道:“我叫林雨涵”？ “林雨涵……”，七怪想了想，惊问道:“风月教教主林雄的独女，风月教圣女林雨涵”？ 林雨涵低声道:“就是我”。 “妙哉，妙哉……”，二怪拊掌大笑道:“想不到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这都年过半百了，却做了江湖第一大教风月教教主林雄的女婿，这也算得上是一段旷世奇缘了”。 二怪笑看着林雨涵，道:“姑娘放心，从此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至于这盟主之位嘛，当然是老丈人来坐了”。 七怪，五怪立刻起哄道:“二哥说得对，我们兄弟也同意”。 林雨涵却缓缓摇头道:“大爷说好，但我却觉得一点都不好”？ 三怪齐声问道:“为什么。莫非美人妳不愿意”？ 林雨涵低声道:“我愿意倒是愿意，只是人家现在已经有一个男人了，所以……”。 “妳有男人了……”，五怪嘀咕一句，目光残忍地扫视众人一周，冲林雨涵吼道:“不知哪个是妳男人”？ 林雨涵红着脸，偷偷瞄了杨晓风一眼，羞涩道:“就是他了”。 众人一齐朝杨晓风二人这边看来。 五怪指着唐云飞，冷冷道:“是他”？ 林雨涵摇头。 五怪又指着杨晓风道:“是这个小白脸”？ 林雨涵点头，低声道:“就是他”。 “好，非常好……”，五怪对杨晓风一伸手，冷笑道:“能做风月圣女的男人，想必这位兄弟定有些本事，来来来，索性上台来赐教几招”。 杨晓风沉默着，连头也不抬。 林雨涵轻笑道:“杨大哥，既然人家大爷都向你邀战了，你不妨就来露几手呗”。 杨晓风沉默着，许久后，终于才抬头向台上看了看。随即上前，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绕着高台缓缓走了一周，也不上台，最后又在原来的位置停下。 林雨涵不解道:“杨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杨晓风淡淡道:“我看看有没有登台的阶梯”。 众人先是一呆，片刻后一阵大笑，甚至已有人开口骂道:“脓包”。 林雨涵满头黑线，无语道:“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不用”。 杨晓风上前一步，双手把着高台的边沿，两脚乱蹬，是又跳又跃，废了老大劲，好半天后才终于费力地爬到了台上。 台下众人这次直接喝骂道:“下来，快下来，你这脓包爬到台上去干什么”？ 林雨涵早已将脸转向了一边，只觉得脸上发烫。心想这下可算是把人给丢到家了。 雪葬梅美目挣得老大，愕然道:“这就是圣女看上的男人”？ 风细细不住的摇着头。 花弄影和月依云直接笑的花枝乱颤，道:“是啊”。 唐云飞则是直接笑的腰都趴下了，两手更是不住的捶着腹部。 第二百七十八章 脑子进水了 五怪注视着杨晓风，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直笑得差点都快断气了，这才粗喘着道:“兄弟，我看你是被这姑娘给哄了，这里是擂台，不是你们书呆子来的地方”。 杨晓风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即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站直身子，淡然道:“我知道这里是擂台，我就是特地上来比试的”。 五怪大笑道:“我想，兄弟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在这里比的是武功，不是做文章”。 杨晓风淡笑道:“我也没说是来比做文章的呀”。 五怪皱眉道:“不比做文章，难道你还是来打架的”？ 杨晓风看了林雨涵一眼，平静道:“打架这种事呢，主要看是为了谁。虽然我一向最不喜欢打架，但若是为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打一架的话，倒也无可厚非”。 台下众人立时道:“这人疯了吧，还是脑子进水了”。 旁边一人道:“不是不是，是脑袋被门夹了”。 另有一人道:“不对不对，这人是被姑娘给迷晕了。以至于为了美人连命都不要了，要不就是脑袋被驴给踢坏了”。 “是这样……”，五怪笑着问林雨涵道:“他真的是妳男人”？ 林雨涵红着脸，点头道:“真的是”。 五怪阴笑道:“那妳怎么却让他来送死”？ “五哥这话差了，这怎么能叫送死呢！” “兄弟，你赶快下去吧，这里打打杀杀的很危险……”，七怪也不理杨晓风，只是对他猛甩了几下手，随即笑着问林雨涵，道:“美人，看这位兄弟对妳也是一片真心，甚至连死都不怕，妳说妳怎么能如此对待他呢”。 二怪淫笑道:“哦，我明白了。一定是这小白脸脓包，满足不了美人。美人嫌他不够生猛，直接一脚踹掉他又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想来个借刀杀人。这是要假我们兄弟之手把这小白脸给弄死”。 林雨涵甜笑着道:“大爷说错了。虽然我这小白脸看起来像是个脓包，但其实他在很多方面都很生猛呢，尤其是打起架来，简直可以说是不要命”。 “是吗”，二怪实在有些不相信。 林雨涵笑的更欢了，掩着嘴道:“的确是”。 二怪眯着眼，道:“那要不来试试”？ 林雨涵轻笑道:“杨大哥，要不你就陪这几位大爷玩玩吧，耍子一番也好”。 杨晓风也不说话，只对林雨涵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台去。 虽说很不情愿，但林雨涵咬了咬牙后，到底还是跳下了台。 面对着杨晓风，三个老怪原本轻松的神色，不知为何竟渐渐的凝重了几分。 五怪忽问道:“既要比武，兄弟先报个名号来，我九幽圣君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一向对无名鼠辈却没什么兴趣下手”。 杨晓风淡淡道:“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再说了”。 “说说倒也无妨”。 杨晓风只好低声道:“我叫杨晓风……”。 “杨晓风”这个名字就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样，让三怪脸上的神色俱是一僵，身子更是剧震。就连原本若无其事地一直闲坐在一旁的另外六怪也全都有了反应。 那原本闭目的，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养神的，也缓缓抬起了头；那修着指甲的，也慢慢停了下来；那四处枉顾的，似乎也从别处收回了目光；那坐立不安的，也终于安定了下来；那漠然的，忽然就莫名奇妙的冷笑了两声；而那先前一直微笑着的，却忽然变得面无表情；就连那得了癔症傻坐着的，眼中竟也闪过了几丝锋锐的异芒。 或许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刻，在这九个老怪物的眼睛深处竟蕴藏着一种浓烈的恐惧。 然而，这恐惧却只是一闪即逝。所以，杨晓风根本就没有发现。 或许，他也有注意到，但他却想不明白，令九幽老怪如此恐惧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有一点很清楚。九幽老怪所恐惧着的，绝不是他。 “杨晓风……”，二怪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半晌后，上前一步道:“那就请杨兄弟出招吧”。 杨晓风没有出招，甚至都没有抬起头看二怪一眼，只是问道:“就你一个人”？ 二怪冷笑道:“怎么，杨兄弟觉得我一个人不够你过手”？ “一个是打，两个也是打，三个还是打……”，杨晓风终于抬头，目光一一从九个老怪脸上扫过去，一周后，再次低下头，淡淡道:“反正总是免不了要打这一场的，索性你们几个一起上好了”。 “呃……”。 台下众人一下子全都被吓傻了，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杨晓风。 一个人单挑九幽老怪，这种事，的确也只有疯子才做的出来。 杨晓风是疯子吗？ 绝不是。 只听一人嘀咕道:“这个年轻人如果不是疯子，那就是嫌命太长了”。 另一人道:“不是早说了嘛，他是脑子进水了”。 林雨涵也被吓了一跳，又一次跃上台来，吃惊道:“杨大哥，你在说什么胡话”？ 杨晓风理都不理会林雨涵，只是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林雨涵噘嘴道:“我不下台，我就站在这里，看你们比试”。 杨晓风还是没有说话，但却豁然转头，冷冷的注视着女孩。目光中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决绝。 林雨涵的气势顿时萎靡了下来，似乎觉得有些委屈，恼怒地瞪了杨晓风一眼后，到底还是又乖乖的下了台。 说话的当口，北岭三英及单岩硅的尸体也被薛定悄悄吩咐人抬了下去。随即，他自己也悄悄下台去了。 于是乎，此刻的擂台上，除了九幽老怪就只剩下杨晓风。 虽然还没有动手，但九幽老怪面对杨晓风的时候已满满的全是敌意。 这一刻，风仿佛也凄冷了许多。却不知是因为天晚了还是因为九幽老怪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 此刻，站在台下的众人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心神也莫名躁动了起来。 果然是九幽老怪散发出来的杀气。 九幽老怪这浓烈的杀意，让远隔着高台的众人尚且都如此难受，真不知道此刻身在台上的杨晓风又是何等感受。 杨晓风毫无感受。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站的很沉稳。气色如常，神情淡然，就似乎对九幽老怪这飓风般狂暴的杀意一点都感受不到。 不知过去了多久，似乎很长，有几个时辰那么长；又似乎很短，一刹那之后，二怪忽就冷笑了起来。 五怪奇怪道:“二哥笑什么”？ 二怪笑道:“想起了一个故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七怪皱眉道:“故人”？ “是啊，故人……”，二怪冷冷的注视着杨晓风，道:“老五、老七，莫非你们忘记了。刚刚这个年轻人说的这番话，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对我们弟兄说过”。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剑惊鬼神（上） 五怪和七怪都是一愣，随即喃喃道“一个是打，两个也是打，三个还是打，反正总是免不了要打这一场的，索性你们几个一起上好了”。 杨晓风的身子忽然也是一震。他已经想到说这话的人是谁了。 果然，二怪看着杨晓风，冷冷问道“杨兄弟可能不知，你方才说的这几句话，早在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对我们说过。只是，虽然话语相同，但你这语气，却实在比不上那个人”。 “唉”，长出一口气，二人摇了摇头，叹息道“那个人的威势可以说亘古罕有。他那种目空一切的霸气，那种不可一世的魄力。总之，像他那样的人，我这辈子再也没有见过第二个。我这辈子没有佩服过谁，除了那个人，他的那种气度，实在令我深深折服。虽然是死敌，但他却是我唯一打心底里敬佩的一个人”。 杨晓风静静的听着，脸上平和的表情忽然就莫名痛苦了起来。 “那日，就在血月山的这座广场上，他和李木清两个人，面对着我九幽门数百弟子，竟没有表现出一丝害怕，反而眼中满满的全是不屑。他的那种骄傲，那种轻蔑，竟让我们兄弟有一种自贱形秽的感觉”。 二怪幽幽说着，声音中竟隐隐带着几丝悲凉，叹息道“只可惜啊，岁月无情，曾经的仇敌也好，亲朋也好，如今却早已化作了尘土。唉”。 杨晓风语气苍凉，似悲痛，又似欢愉，淡淡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问这话的时候，忽然就把头抬了起来，脸上虽然依旧还带着那种落魄的神态，但他的表情，却表现得无比尊敬。 二怪伤怀一笑道“那个人本是十多年前武林第一世家清水山庄的家主，叫杨霜子”。 “杨霜子”三个字一出，台下众人立时变得安静无比，就似乎，似乎这个名字也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样。 其他人不知情，倒也没什么。 林雨涵，唐云飞立时紧张地望着杨晓风，风月四女也目光若有若无的向杨晓风看来，似乎是想看看他此刻的反应。 杨晓风毫无反应。 他又低着头，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杨霜子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个陌生人。 二怪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注视着杨晓风，问道“还真是有缘啊，同样都是姓杨，又都说了同样的话。不知杨兄弟你与那杨霜子可是有什么渊源吗”？ 杨晓风沉默着。 “唉，是我多想了，世间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二怪摇头叹息一声，最后却又笑着道“不过，还是要对你说声谢谢，至少你让我们兄弟想起了一位故人”。 杨晓风冷淡道“可你们并不是朋友”。 二怪也冷淡道“的确不是朋友，但我们和杨霜子之间却一直有一段纠葛没有了结，现在看来，只怕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杨晓风淡淡道“遗憾什么”？ 二怪残忍的笑道“遗憾没能亲手杀了他”。 杨晓风忽然也笑道“或许，这也是他的遗憾”。 “或许是”。 七怪忽然冷笑道“二哥，你和这小杂种废话什么，直接杀了他是了。你刚刚说这小杂种让你想起了杨霜子，可依我看来，他那里有杨霜子的气度。你说他像杨霜子，莫非你瞎了眼了”。 二怪冷淡道“他那里不像杨霜子”？ 七怪鄙夷道“且不说当日杨霜子向我们挑战时的那种气度这小杂种身上有没有，单单这说话的语气。同样的一句话，杨霜子说出来的时候，我感觉是在挑战，可经这出来，我却感觉更像是一条狗在对我们摇尾乞怜”。 二怪摇头道“老七，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不过是说话的语气而已，又能代表什么呢”？ 七怪冷笑道“说话的语气当然代表不了什么，可是，莫非二哥竟然一直都没发现，这小杂种手里连剑都没有吗”？ 二怪呆了呆，问杨晓风道“你的剑呢”？ 杨晓风低着头，淡淡道“剑在”。 “在哪里”？ “在这里”，林雨涵忽就将自己的剑一把抛给了杨晓风，大声道“杨大哥，请接剑”。 杨晓风伸手去接。 林雨涵抛出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顿时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杨晓风的目光似乎也被吸引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此时，九个老怪物的眼中忽然全都闪过了一丝残忍而又诡谲的异芒。 杨晓风似乎也没有注意到。 他的注意力似乎已完全放在林雨涵抛过来的那把剑上。 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九幽老怪的手已经缓缓动了。完全是在同一刻，九幽老怪们忽然已一起出手向他攻了过来。 没有任何征兆，在任何人都绝不会想到的时刻，九个老怪物突然就向杨晓风攻了过来。 从九个不同的部位，以九种不同的武器，用九种不同的招式向杨晓风攻了过来。 九个老怪物攻击的方位或高或低、或左或右、或跃起或下蹲、或奔于前或闪于后。但目标却只有一个杨晓风。 霎时间，杨晓风的前胸、后背、咽喉、侧颈、后腰、下腹、左肋、右肩、下盘、小腿已尽数暴露在九个老怪物的攻击范围之下。 九幽老怪一出手便是绝对的杀招，没有留一丝余地。 面对着这样的绝杀一击，绝没有任何人能够躲过，也绝没有任何人能够抵住。 在这一击之下，杨晓风似乎就只有一种结局死。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过于突然。台下众人已全都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有的人忽又闭上了眼睛，他们似乎已能看见九幽老怪手中的利刃刺穿杨晓风的身体后鲜血喷涌而出的血腥场面。 林雨涵张大了口，惊呼声却早已来不及发出。 她终于发现，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彻头彻尾的阴谋。 这个阴谋的最终目的，便是要杀死杨晓风。 若是九幽老怪只是为了要和杨晓风比武，何须九个人同时出手，而且还是趁其不注意的时候从背后出其不意的进行偷袭。 这样做，只出于一种原因谋杀。 林雨涵忽然感觉无比后悔。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血月山，她后悔为什么要让杨晓风上台，她更后悔自己为何要将手中的剑抛给杨晓风。 她甚至已开始恨自己。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本质。可是，一切都太晚，彻底太晚了。 她很相信杨晓风的实力，她也见识过他的速度。 在缥缈峰下的那一次，他一剑便破了十多个缥缈弟子的围攻。可这一次，他面对的是九幽老怪。 这九个老怪物中的任何一个，绝对都要比那十几个缥缈峰弟子加起来还要强上许多。 面对着这样九个人的攻击，而且是同时从九个方位用九种不同的招式攻击，这世间绝没有一个人能躲得过，也绝没有一个人能抵得住，杨晓风自然也不能。 既然绝对无法躲过，那索性也就不用躲了。 杨晓风果然也没有躲。 此刻，他的手中没有任何武器。他的目光似乎已完全放在了林雨涵抛过来的那把剑上。而那把剑，距他至少还有三尺距离。 但九幽老怪的锋刃距他已不足一尺。 一支判官笔、一节钢鞭、一短戟、一干戈、一铁斧、一银钩、一寒铁枪、一武士刀、一玄拐总共九件武器已将杨晓风全身上下所有的命门尽皆封死。 在这种情况下，他纵是想躲也已经无处可躲，更何况，他根本就连一丝躲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他也绝不可能在隔着三尺远的距离内拔出林雨涵抛给他的那把剑来抵挡。况且，就算此刻他手中有剑，但他却已没有一丝机会还能再出招抵挡。 所以，他似乎已是必死无疑。 九个老怪物的嘴角忽然竟同时露出了一种残酷而血腥的笑意来，仿佛对于杀死杨晓风这件事，他们心里已无比满足。 只可惜，这世上的事有时偏偏会发生意外，而且是任何人都绝对无法想象得到的意外。 杨晓风就是这样的意外。 就好像绝没有人想到九幽老怪会同时在背后出手偷袭杨晓风一样，也包括杨晓风自己。 这一刻，也绝没有人想到，在这种绝对不可能的情况下，杨晓风竟然拔出了还远在三尺之外的那把剑。这一点，包括九个老怪物自己也没有想到。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杨晓风拔剑在手，竟同时也从九个不同的方位，以九种不同的角度，用九种不同的招式出手攻出了九剑。 砍、削、劈、刺、切、扫、拨、撩、挫。 杨晓风的九招一出手，虽然并没有直接将九个老怪物手中的武器挡飞，也没有伤到九个老怪物分毫，但却恰到好处的将九个老怪物手中的武器拨得稍稍偏移了几分。 于是乎，那些原本或砍、或剁、或劈、或砸、或刺、或钩、或穿、或切、或钉向他身体的九件夺命利刃便堪堪擦着他的皮肤错了过去。 第二百八十章 一剑惊鬼神（下） 杨晓风右手出剑，剑起之时，他的左手同时也跟着一道攻出了九招。最新章节阅读 或做拳、或做掌、或做指，或做爪……，或砸、或戳、或抓，或扇、或贯……。同样用九种不同的招式，从九种不同的角度，以九种不同形态攻出了九招。 老个老怪们反应何等之快，行动何等敏捷，配合何等默契，见一招不中，略感有些意外，却也不吃惊，即刻变招就要对杨晓风下死手。 可是，就在他们刚刚反应过来，待要变招的时候，杨晓风的左手已然打在了他们身上。 杨晓风的左手九招全都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九个老怪物身上。或胸膛、或肋下、或胃腹、或肩膀、或面颊、或胳膊肘、或膝盖、或耳侧、或小腿。每一处，都用上了十成的力道，似乎已有骨裂声从某个老怪身上传来。 九个老怪物同时闷哼一声，只感觉受到攻击的地方像是被千钧重锤砸了一记。 受了这一击，九个老怪物吃痛之下，顿时只感觉手中的武器竟已有些拿捏不稳，想要变招再对杨晓风下手俨然已绝无可能，或者说，短时间之内，已根本来不及。 杨晓风在左右手各攻出九招的同时，手中剑招再变，却不是像之前一样又攻出九剑，而是只用了一剑。自下而上斜划出一剑，似缓慢，却极迅猛；似灵巧，却极霸道的一剑。 一剑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九幽老怪一个个静静的站着，杨晓风也没有再出剑。 仿佛过了很久之后，忽听“咣当”一声，七怪手中的短戟缓缓从手中掉了下去。跟着，其他八个老怪物手中的兵器也全都从手中松脱了去，掉下来砸在了地上。 接下来，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五怪先缓缓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时候，忽然从腰部断裂成了两截。然后，其余八怪也一并全都倒了下去。二怪、七怪、四怪、分别从腹部、胸膛、颈椎处断成了两截。剩下五人，也尽皆被一剑断喉。 顷刻间，原本要置杨晓风于死地的九个老怪物，竟然霎时全已死绝。 血像火山般从九个老怪物的伤口处喷溅了出来。 杨晓风的人早已在两丈开外。 他手中还紧紧握着剑，剑刃上尤自还正在往下滴着血。 一滴，两滴…… 这血不仅仅滴在了地上，似乎更像是滴进了台下众人的心里。 台下一片死寂。众人大都呆呆的，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惊恐地盯着杨晓风手中的剑。 有的人甚至已因为过度恐惧，两腿发软，直接坐倒在地上了。 最后一滴血终于也从剑尖处滴落了下来。 众人这才发现，杨晓风刚刚还空着的左手此刻竟已在拿着剑鞘。 “呛啷”一声，剑已入鞘。 众人的目光跟着也移到了剑鞘上。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产生了一个疑问：杨晓风手中握着的这把剑，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这把剑，似乎根本就不属于人间，而是一把地狱恶鬼手中的魔剑。 人间的剑，又怎会有如此迅猛的威力和速度？ 而杨晓风的人，便是比地狱恶鬼还要可怕太多的末日狂魔。 众人实在想不通，这世间竟会存在像杨晓风这样的人。 杨晓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此刻究竟还算不算是人？ 答案其实很明确，杨晓风非但是人，而且是一个极其平凡，极其普通的人。 只是，这个世道已将他这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变成了恶鬼。 看着眼前九幽老怪的尸体，杨晓风脸上渐渐涌出了几许深深的厌倦。 此刻，他的心，就好像他手中的剑一样，同样在滴血。 杀人的感觉，没有一丝的快感，有的，只是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 可是，他别无选择。 如果他不杀死九幽老怪，那此刻躺在地上的，一定就是他自己。 身不由己的抉择是痛苦的，你看似是自己做了决定，但做决定的始终是命运。 而这，就是他此生注定逃不开的命运。 此刻，九幽老怪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此刻，他虽然还活着，可是他的心却感觉无比的困惑。 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杀死九幽老怪。就好像他同样不明白，九幽老怪为何一定要杀死他一样。 他与九幽老怪之间没有任何仇怨，更没有任何交集。 他想不通，为何九幽老怪对他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一定非杀不可。 或许九幽老怪要他死，有各种各样莫名的原因。但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杀死九幽老怪，就只出于一个最简单的原因——活着。 一个人若是只为了活着，那他做的任何事情都不算过分。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活着对他来说，俨然已变成了一种折磨。 人生多苦，命运无常。 其实死有时候并不可怕，活着才是最艰难的，尤其是对于那些时时刻刻都活在痛苦中的人。 杨晓风，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人？ 或许，对于他来说，活着实在已没有多大意思。死亡，会不会反而更是一种解脱呢。 可是，现在他还不能死。 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完。他心中还有太多的人没有放下。 灭门惨祸未明，清水山庄上下几百口阴灵未安，妹妹的亡魂未息，他如何能死？ 弟弟晓凌的下落不明，他如何能死？ 还有师父，那个与自己相处了十年的老人，那个将他视如己出，照顾了他十年之久的老人，他如何能够忍心让他晚年无依。在没有安顿好师父的后路之前，他如何能死？ 虽然他离开落雪谷了，可是他知道，洛清雪依然还在为他苦守着，在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交代前，他如何能死？ 最后，就是林雨涵了。虽然他对她一向表现的很冷淡，可是这个女子早已把她自己的命都给了他了。这份情意没有偿还之前，他如何能死？ 因此，虽然他自己早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可是为了这些真心待他的人，他就必须活着，哪怕是在折磨与煎熬中痛苦的活着。 “啊……”。 一声尖锐的女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原本的死寂。 林雨涵终于尖叫着惊呼了出来，打破了台下沉寂的气氛。只是，她这一声惊叫过后，却只是让场上的气氛显得更加死寂而已。 此刻，女孩正愣愣地，难以置信地，甚至是一脸惊恐地望着台上的杨晓风。 她甚至感觉，刚刚的那一幕是不是自己恍惚一瞬间的错觉。若不是九幽老怪的尸体正静静的躺在那里，她一定会以为刚刚是自己看花眼了。 至于台下的其他人，一个个脸色一点也不比林雨涵好多少。不过此刻他们目光的侧重点却大都放在杨晓风手中的剑上。 这不过只是一把极其普通的剑，而杨晓风的人也不过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 可是，当这把极其普通的剑握在这个极其普通的人的手中的时候，忽然间就成了比死神的镰刀还要恐怖的灭世魔兵。 那些刚刚还在讥诮着骂杨晓风脓包的人，此刻忽然发现，刚刚他们错的到底有多离谱。 雪葬梅美目挣得老大，愕然道:“这就是圣女看上的男人”？ 风细细不住的摇着头。 花弄影和月依云一脸惊恐，就连双腿仿佛也在打颤，道:“是啊”。 唐云飞则沉思着。自问，刚刚刚那种情况下，若是他的话，是否有可能也能破了九幽老怪的这一式合击绝杀，并且同时还能再反杀掉九个老怪物。 答案是能。若是用毒，以他唐门毒功和暗器的威力，自然也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虽然如此，但有一点却不能忽视，若是只单单用剑的话，只怕他最多就只能抵住九个老怪物的这出手一击，再往后，他实在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杨晓风站在台上。 生死一瞬间，他却依旧表现很沉稳，他脸上的神色依旧是那般平静。就仿佛，就仿佛这世上已再没有什么事能掀起他心中的涟漪来。 落寞而有些厌倦的目光冷淡的扫视台下众人一周后，杨晓风漠然道:“有谁还想上来赐教几招”？ 台下死寂一片。杨晓风目光扫到的地方，众人立刻惊恐地垂下了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杨晓风忽然就笑了，无奈而又苦涩地笑了。 他知道，打今个儿起，江湖上又多了一个魔头，一个比九幽魔君还要恐怖千百倍的魔头。 等了许久，始终不见有人上台挑战，他只好下台，缓缓走到林雨涵跟前，也不停留，直接从她身旁走过，淡淡道:“我们走吧”。 林雨涵尤自还呆愣了半天，眼见得杨晓风早已在三十步开外时，这才反应过来，咋呼一声，小跑步跟了上去。 随即，又远远冲唐云飞叫道:“这里余下的事，就交给你们几个了”。 杨晓风走过来的时候，众人一下子向两边各退出了十多丈远。原本挤得密不透风的人墙中间顿时空出了一条三十多丈的宽道。 人群中，薛定死死握着手中的银钩，目光怨毒地盯着杨晓风的背影，其他一众九幽门徒也大抵如此。 不过，自始至终，他们也就只是这样盯着杨晓风而已，心中的恐惧，让他们早已完全丧失了对杨晓风出手的勇气。 于是，杨晓风就这样一个人慢慢的从血月山走了出来，走过群雄聚会的大广场，直走到前坡下山路口处时才停了下来。 他没有注意到，这一路上，一直都有个幽灵般的黑影在远处冷冷的注视着他。 林雨涵一路小跑追着杨晓风，可是不知为何，杨晓风明明走得很慢，然直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她才终于追上了他。 杨晓风正停在路口处，目光眺望着原处。 林雨涵也顺着他的目光一道看去，远空早已红霞满天。 第二百八十一章 别无选择 黑夜又一次笼罩了大地。 万物俱籁，似乎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或许，人们总是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在这黑夜的掩映下，有太多东西才刚刚活跃起来。 就比如有一种人，一种习惯于隐身在黑暗里的人。 缥缈峰。 后山，掌教书房。 房中点着灯，但光线依旧很昏暗。即使如此，黑衣男子还是站在远离灯光的地方，端木敬只得又吹熄了几盏烛火。他知道，这个人根本就不喜欢光亮。 他早已习惯于黑暗，所以他排斥光明。 或许，他本就是黑暗的源头。 清冷的灯光下，端木敬看不清黑衣男子的脸，但他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正面对着一头猛兽。 而实际上，这个人远比猛兽还要可怕万倍。 此刻，这头猛兽正站在黑暗中窥视着端木敬。好像在他看来，端木敬就是他的猎物。 或者说，这世间一切的人和事，都是他眼中的猎物。 气氛似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压抑过。 就在端木敬压抑得快要发疯了的时候，男子终于开口问道:“九幽老怪死了”？ 端木敬点头，很简短的回话道:“是”。 黑衣男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淡淡一笑道:“我早就知道，想要让九幽老怪杀死晓风有些不大可能，但却没想到这几个废物竟是如此不堪”。 端木敬苦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在九个老怪物抢先联手一击突袭杨晓风的情况下，却还是被杨晓风一剑毙命”。 黑衣男子保持着沉默。 端木敬淡淡道:“经过这件事后，杨晓风总算能彻底成为风月教的人了”。 黑衣男子依旧沉默着。良久，问道:“以你看来，晓风比当年的李木清如何”？ 端木敬沉思一阵，道:“以杨晓风的实力来看只怕已完全不在当年的李木清之下”。 “很好，晓风的实力越强，对我们才越有用处……”，黑衣男子大笑道:“只怕此次血月山事件后，风月教和落雪谷就要彻底撕破脸皮了。现如今江湖上，缥缈峰、落雪谷、风月教三家势力呈鼎立之势，只要风月教和落雪谷闹起来，我们便可坐山观虎斗，趁机收渔人之利”。 端木敬摇头，道:“主上想法虽好，但要让风月教和落雪谷彻底撕破脸皮，只怕有些不容易。以林雄的心机城府，纵然杨晓风此次在血月山为风月教出尽了风头，但仅凭此便想让林雄替杨晓风出头向落雪谷挑战，恐怕有些不大可能。毕竟，对于林雄来说，杨晓风实在无足轻重，或者说可有可无”。 黑衣男子冷酷道:“那我们就再给林雄的心头上加一把火”。 端木敬皱眉道:“怎么加”？ 黑衣男子沉吟着，半晌道:“林雄的女儿”。 端木敬惊问道:“主上要对林雨涵下手”？ “不错……”，黑衣男子颇有些玩味道:“晓风在林雄心中没有丝毫分量，这点我比谁都清楚，但对于自己的独女，他总还是在乎的吧”。 端木敬沉声道:“主上打算怎么做”？ 黑衣男子摆手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问。眼下我只想知道，落雪谷那边如何了”？ 端木敬笑道:“情况还好，但也不是太好”。 “怎么说”？ 端木敬回话道:“我之前已经说过，前次轩儿去落雪谷的时候，洛清羽已经答应他和洛清雪的亲事了，但洛清雪自己的态度却不甚明了”。 黑衣男子思索片刻，又问道:“却不知洛文斌的态度如何”？ 端木敬立即道:“没见到洛文斌。有传言说，自从前次事件后，洛文斌一直深居简出，这段时间以来，谷里的大小事务一向都是洛清羽在主持”。 黑衣男子立刻笑道:“既如此，你再去一趟落雪谷，务必要洛文斌答应了你侄子和他女儿的这门亲事”。 话已说完，男子再不停留，随手在身后的墙上轻轻拍了拍。 昏暗的灯光下，房间的后墙忽然就向两边移开了去，露出了里面的暗道。 有谁能想到，堂堂缥缈峰掌教端木敬的房间里，竟然还隐藏着如此诡秘的一条暗道。 男子已抬脚迈了进去。 端木敬赶紧追问道:“纵然洛清羽和洛文斌都答应了又如何，还有洛清雪自己呢”。 等到暗道的门缓缓关上后，男子的声音才远远的从里面传来，只听他冷笑着道:“洛清雪，还是那句话，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你认为她还会有别的选择吗”？ 的确，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除此之外，洛清雪实在已没有第二种选择。 第二百八十二章 故人的消息 落雪谷。 聆风楼里。 洛清羽走进来的时候，洛清雪正在发着呆。 最近这段日子，她似乎总是在一个人发着呆。 “小雪，妳……”，看着妹妹似乎又憔悴许多，洛清羽没来由便一阵心疼。 洛清雪头也不抬，淡淡问道:“哥，有事吗”？ 洛清羽和声道:“有一件事，只是我……”。 洛清雪依旧低着头，沉默半晌后才又问道:“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他，自然就是杨晓风。 通过大哥这吞吞吐吐的态度，洛清雪一猜便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果然，犹豫了半天后，洛清羽还是点头道:“是。几日前，九幽魔君在血月山聚集一群宵小搞了个什么拔头大会，说是要结盟与我们白道势力抗衡。在拔头大会上，他代表风月教出场，一战击杀了九幽魔君，替风月教拿下了这个盟主之位”。 一边说着话，洛清羽一边瞟着妹妹的神色，只见她始终低着头，脸上竟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等大哥说完，洛清雪也没有再问。似乎……似乎对于杨晓风的消息，她早已完全没有了想知道的兴趣。 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对于他，她真的已完全没有了任何感觉？ 是不是，她已完全不再想他、不再思念、也不再关心他。甚至……甚至她都已不想再提及他。 又或者，她只是在刻意回避着自己的内心！ 她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她也没有那份魄力，她怕真真实实去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她的人会迷失，甚至完全发疯。 看着妹妹的样子，洛清羽黯然叹息一声，一阵神伤，虽然实在不想提，但他却不得不提，道:“妳可知道，这次与他一起出现的人，是谁”？ 洛清雪冷淡道:“风月圣女林雨涵”。 洛清羽惊问道:“妳知道”？ 洛清雪沉默。 妹妹的沉默，在洛清羽眼里忽然就变成了满腔怒火，恨声道:“小雪，我真为妳感到不值，妳为他苦苦相守，可他又做了什么”。 洛清雪淡然道:“你是说，他去了风月教这件事”？ 洛清羽拳头紧握，额上青劲凸起，咬牙道:“当然”。 洛清雪忽然淡淡一笑，抬头，目光注视着洛清羽，良久，缓缓问道:“他一个人孤苦无依，还要面对各方势力的追杀，不去风月教，还能去哪里”？ “这倒也对……”，洛清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不经意间见妹妹一直在紧紧盯着他看，不由得后背一凉，发毛道:“呃……，小……小雪，妳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洛清雪脸上还带着笑，又低下了头。 洛清羽注视妹妹许久，也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问道:“妳知不知道，他为何会和林雨涵走在一起”？ “知道……”。 “知道”？ 洛清羽感觉有些惊讶。 洛清雪平静的点了一下头，道:“前次去黑石镇的时候，我们还和林雨涵正面遭遇过一次。那时我便看得出来，林雨涵对他有意。后来他告诉我说，在去缥缈峰参加武林新秀会的时候，他碰巧替林雨涵解过一次围”。 洛清羽诧异道:“林雨涵对他有意，那他呢，他对林雨涵是不是也有心”？ 洛清雪反问道:“他对谁有心，难道你不清楚”？ 洛清羽当然清楚，若不是杨晓风出于对妹妹的情意。那一次，在小雪和他完婚那一天，在落雪谷的大堂上，面对着自己的父亲，面对着杀死妹妹的仇人，他为何竟只能放过？ 可是，越是想到这些，洛清羽便越是愤怒。或者说，他已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愤怒还是伤心。 总之，他忽然就质问道:“平白无故的，他为何就要替林雨涵解围”？ “哼哼……”，洛清羽冷笑一声，自顾自的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想来个英雄救美，是吧。亏我看他平日里表现老实，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原来却是我瞎了眼……”。 说了这一大通话，洛清羽才意识到有些失言了。自己的这些话，不是在往妹妹受伤的心头上撒盐吗？ 赶紧悄悄去看，只是洛清雪一直低着头，他根本看不到此刻她脸上的表情。 “小雪，那个……我……”，洛清羽讪笑一声，正打算道歉。却见洛清雪忽然抬头道:“大哥，你经历过死亡吗”？ “啊……”，洛清羽有些不明白妹妹的意思。 似乎是想起了黑石镇那一夜杨晓风向她解释关于林雨涵的情况时脸上的那种惊慌神情，洛清雪忍不住淡淡一笑，道:“一个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曾经有多绝望。当有那么一天，当他又在某个人脸上看到了那种绝望的时候，他便忍不住出手帮了她一回，这难道也有错吗”？ 洛清羽的拳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道:“这就是他替林雨涵解围的原因”？ 洛清雪点头，道:“是”。 洛清羽却又皱眉道:“妳就这么相信他”？ 洛清雪点头，道:“是”。 洛清羽一阵莫名冷笑。 洛清雪也是淡淡笑了笑，接下来的话让洛清羽立刻哑口无言。她笑道:“我如今除了相信他之外，还能相信谁，父亲还是你”？ 洛清羽脸上的冷笑顿时僵住了。 洛清雪仍旧笑着道:“父亲明知道我已等了他十年，可是，在我们的婚礼上，他做了什么”？ 洛清羽脸上的冷笑忽已变成了苦笑，他只有苦笑。 苦笑了一阵，他忽又问道:“难道，你连我也不相信”？ 洛清雪没有再笑，神色也渐渐冷淡了下来，道:“其实，其实大哥你早就知道他去了风月教不是吗”？ 洛清羽一愣。 洛清雪完全恢复了往日的那种冷漠，接着道:“他离开落雪谷的那天，难道你没有派人跟着”？ 洛清羽心神大震。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妹妹竟是那般的陌生。就好像，她和他之间已经有了一层隔阂。 只是，这种隔阂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杨晓风离开落雪谷的那天，自己确实派了人，而且是派落雪谷最隐秘的一部分人，一路跟到了清水山庄。他甚至还暗中隐晦地提示过跟踪的人，如果有什么变数的话，就下手解决掉杨晓风。 或许，除了那天跟踪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当日杨晓风和那些杀手殊死拼杀的时候，他们一直在暗中窥探。就连那些杀手的尸体也是他们事后处理掉的，他们想从杀手的尸体上找到一些有关的线索，可惜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日他们没有出手帮杨晓风，也没有帮那些杀手。或许，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杨晓风和那些杀手同归于尽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当杨晓风奄奄一息，倒在大雪里的时候，他们只需上前轻轻一剑，便能了结掉他。 可不知为何，到最后他们终究却没有出手。 或许，就只有谢山知道其中的原因。 因为那日带队跟踪杨晓风的人，是谢山的儿子谢俊。 后来，当谢俊向洛清羽报告当日清水山庄的情形的时候，他再也没有过问关于杨晓风的情况。或许是他不想问，又或许，是他不敢问。 那时，他忽然有了一丝后悔。他本以为，杨晓风那日必死无疑。 或许，以后的日子，他要一直带着对妹妹的悔意和歉疚，以及对自己那深重的负罪感过完这一生。 最后，当听到杨晓风被林雨涵救走的时候，他忽然轻松了些。可与此同时，他也深深忧虑了起来。 杀妹之仇，如何消解？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l_a 许多年后，当洛清羽向女儿洛娉婷说起成年往事的时候，忽然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以至于惹得兰如是大声咳嗽了几下，提醒他注意仪态。 那时洛清羽真的很感谢自己，感谢自己在许多年前做的一个正确的决定。 虽然那个决定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但那却是他这辈子做的最伟大同时也最正确的一次决定。 眼下，洛清羽心中对自己忽然就有了一丝深深的自责，或者说对妹妹的愧疚。 他几次伸出手去想拍拍妹妹的肩膀。他想告诉小雪，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一直在她背后，他会保护她。 可是，他的手几次伸出，却又几次无力的收了回来。 最后，洛清羽终于狠狠一甩手，咬牙道:“妳去找他吧，找到后就留在他身边，不要再回这个伤心的地方了”。 “我去找他了，那你应下端木轩的亲事怎么办”？ “这些事我自会应付，我也能应付”。 洛清雪凄笑着，低声道:“你要我去找他，可是，我又该去哪里找”？ “今天是二月初二，还有十八天就是他妹妹的百日祭……”，洛清羽已转身走了出去，远远的，叹息道:“那时，他一定会回清水山庄去的”。 洛清雪豁然抬头，洛清羽却早已走远。 “还有十八天吗”？ 她自言自语着，目光忽然就看向挂在床边的剑。 “或许，真的该出去走走了吧”。 黑夜，漫长而萧索。 屋角的风铃又在夜风中缓缓响起，再次泛起了洛清雪心中海潮般的思念。 她走到窗前，向远处看去。这一夜，注定又是一个孤独的长夜。 而在这寒夜里陪伴她的，除了她自己的孤独之外，似乎就只剩下远天的那一轮白月。 第二百八十三章 心意 寒意如水，思念亦如水。 姑苏城。 醉忘楼里。 杨晓风同样站在窗前，同样仰望着远天的那一轮白月。 从血月山下来后，最近这段日子他被林雨涵拉着四处瞎逛了许久，今天又跑到了这姑苏城中，在城里最大的酒楼醉忘楼里住了下来。 夜已黑下来一大阵子了，他却还没有点灯，就这样隐身在黑暗里。似乎他早已习惯了这种黑暗的氛围。 林雨涵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杨晓风立刻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狗肉香味。 “杨大哥，你猜我带什么来了”，林雨涵忽然在他背后大声问了一句，似乎是想吓一吓他。 杨晓风直接道:“狗肉……”。 “没趣……”，林雨涵打着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嘟囔道:“你干嘛回答得这么直接，你就不能回答说猜不着吗，然后我再告诉你说是狗肉”。 杨晓风无语。 林雨涵将手中的食盒往桌上随手一放，叫一声道:“来来来，赶紧趁热，这狗肉要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杨晓风淡淡道:“我不想吃”。 林雨涵目光一暗，声音似有些委屈，道:“你真的不吃”？ 杨晓风无奈，只好走过来坐下。 林雨涵顿时喜笑颜开，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个暖锅，顺手抵给杨晓风一双筷子，催促道:“赶紧赶紧，这可是我跑了四条街才找来的。在这醉忘楼里想吃二十四大碟的全席倒是有，但这狗肉汤锅还真没有”。 杨晓风诧异道:“就为这，妳就跑了四条街”？ 林雨涵眼珠子一转，道:“是啊”。 杨晓风随手夹起一小片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赞道:“味道不错，肉的火候炖得刚刚好”。 林雨涵也不动筷，只是呲着牙对着他笑。 杨晓风疑惑道:“妳吃过了”？ 林雨涵摇头。 “那妳怎么不吃”？ 杨晓风感觉有些奇怪。 林雨涵傻笑一气，低声道:“看着你吃，我就很满足了”。 杨晓风手中的筷子猛然一抖，原本夹起的一块肉重新掉到了锅里。 林雨涵这次连头也垂了下去，细声道:“杨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我早已完全把自己的心放在你身上了，看着你高兴，我就高兴；看着你伤心，我也伤心。你不知道，每次看着你痛苦，我的心就更痛苦。有时候，我真恨不得让我代替你去承受那些痛苦。可是，我却知道我不能，所以，我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可以让你过得开心一点”。 这次，连杨晓风手中的筷子也一下子掉在了桌上。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起身，走到窗前大口喘着粗气。 林雨涵带给他的，全都是款款深情。可为何，他感到的就只有痛苦？ 慢慢的，林雨涵竟也走到窗口处，和他一样望着远处的暗空。许久后，痴痴的问道:“杨大哥，你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被夜风一吹，杨晓风心绪平静不少，当下一愣，沉默半晌，道:“以前在清水山庄的时候，我只想做个读书人，也不考取功名，就想着长大后在账房做个管账的执事，帮弟弟管理财务。或者在山下开一家私塾，做个教书先生。如果好一点的话，去那个府衙做个写文案的职事也好。后来，我又想着要开一家小酒馆，平日里自己酿酒，酿好了就拿出来卖，一天若是能卖出个三四坛，这辈子也就能把自己养活下去了。可是现在，这一切全都都不可能了”。 “是啊，人这一生总有太多不如意，不可能的地方……”，林雨涵叹息一声，道:“每个人，都曾有过各种各样的梦想。可是，梦想对很多人来说，就像天边的星辰一般遥远，你明明看得见，却摸不着”。 杨晓风只有苦笑。过了一会儿，他忽又问道:“妳呢”？ “我……”，林雨涵摇头道:“我没想过那么多”。 随即，她又轻轻一笑，接着道:“既然每个人的命运早已注定，为什么我们不能勇敢的去面对呢。我们在羡慕，幻想着另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努力地过好眼前的日子呢”？ 杨晓风茫然道:“努力过好眼前的日子……”？ “是啊。难道你不觉得，相比起眼前来，未来实在太过于遥远了吗”？ “可是……”，杨晓风再次问道:“如果生活没有给你自己选择的权力呢”？ “也就是说，我们自己没有权力做出抉择吗”？ 杨晓风沉默。 林雨涵似乎不明白，在命运面前，人从来就没有一丝自主选择权，从来就只能被动的选择接受。 若是可以选择，那也早就不再是选择。 这便是选择的意义 这道理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林雨涵似乎懂，又似乎不懂。不过，她有一个很好的法子，对于不懂的事情，她就不再去想。 所以，她虽然也和别人一样，有着太多的忧伤，但她却总是快乐的。因为她的忧伤来得快，去的也快。 当下，她忽就浅浅一笑，轻声道:“杨大哥，其它都别想了，明日我就带你出去好好玩一番。这次一定要玩它个十多天，一定要把这姑苏城给好好玩个遍，玩到清明时节我们再回去”。 “玩到清明时节吗……”，杨晓风忽问道:“今天是不是二月初二”？ 林雨涵点头道:“是啊”。 随即，她忽又想起了什么，顿时皱眉道:“哎呀，你看我怎么忘了，二月初二龙抬头，今晚上有灯会的呀。对了，我们这会儿要不要去看”？ 杨晓风没有说话。 林雨涵却以为他是嫌天晚了，呐呐道:“那明天再去，说不定还有呢”。 “二月初二……二月初二……，这么说，还有十八天了……”。 林雨涵不解道:“你嘀咕什么呢，什么还有十八天了”？ 杨晓风的呼吸顿时又粗重了起来，身子也是一阵剧烈颤抖，忽然转头死死的盯着林雨涵，道:“妳跟我回一趟清水山庄好不好”？ 林雨涵被杨晓风的样子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惊问道:“回……回清水山庄做……做什么”？ 杨晓风眼中忽然就涌出一股深深的伤悲来，缓缓低下头，半天后，沉痛道:“还有十八天后，就是我妹妹的百日祭”。 “啊……”，林雨涵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看着杨晓风。 她想安慰他，可是，她又该如何安慰他？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鼓起勇气，缓缓从背后抱住他，双手死死在他胸前扣住，将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喃喃道:“杨大哥，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多么温柔的女儿情怀啊！ 这一刻，她的心跳，她的呼吸，俱是那般的清晰。 她的心意呢？ 他又如何感觉不到她的心意。 对一颗漂泊的心来说，是不是，本该就此沉沦？ 可是，又是什么，在心中不停的呐喊，嘶吼着。 清冷的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在杨晓风的脸上。 只在一瞬间，他的心便变得比这寒风还要冷冽几分。 杨晓风忽然伸手，慢慢的，决绝的将林雨涵紧扣在自己胸前的十指掰开，冷淡道:“夜深了，妳早些回去休息吧”。 林雨涵一呆，美眸中似乎已有泪花闪现。 她缓缓转身，掩着嘴，一路小跑着冲了出去。 杨晓风只有苦笑，无奈的苦笑。 他知道，自己刚刚又在女孩热情似火的心头泼上了一盆冰寒的冷水。 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又开始变得无比迷惑。 就好像林雨涵所说的那样，相比起眼前来，未来实在太过于遥远了。所以，他真的就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 他不知道，倘若一直这样下去，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就接受女孩了。 或许会，又或许不会。 如果，不是后来又发生了太多事的话。 第二百八十四章 憔悴 风已经柔顺了许多，太阳也暖和起来了。 松软的土地上，野草已冒出了嫩尖。 不知不觉间，这个让人忧伤的寒冬终于过完，春天又一次悄悄的来到了。 虽然那漫山的枫林依旧还是一片枯败的景象，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不过是枫树还在积蓄生命力而已。或许不用再过多久，枫树便会再次生出新芽，又一次将苍翠呈现给人间。 经历过寒冬的枫树林，是不是更像是一颗经历过磨难与挫折的心。 那漫山遍野的翠青，是否便是生命最鲜活的代表？ 清水山庄。 山下。 月依云正拿着一根枯枝，百无聊赖的拨弄了地上的残叶。 她不经意转头看向其她几人，只见花弄影和雪葬梅二人都在盯着清水山庄的方向发呆。 风细细则倚靠在马车旁，静静的沉思着。 最后是唐云飞，她们这一行人中唯一的一个男人，这会儿正远远的站在后面，那样子就似乎害怕她们几个女子会吃了他似的。 看到这里，月依云就想笑，只是不知为何，她忽又不想笑了。 她总感觉这里的气氛有点沉闷，甚至是奇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连一向活泼的花弄影也难得安静了下来。 目光所及处，清水山庄那已荒败的屋宇，总带给人一种悲凉的感觉。 “唉……”。 到最后，终究就只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无趣的将手中的枯枝往地上一扔，月依云忽然道:“姐妹们，要不我们几个也上去看看”？ 风细细淡淡问道:“去哪里”？ 月依云白了风细细一眼，道:“当然是清水山庄啊，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花弄影顿时来了精神，兴奋道:“妹妹这个提议好，我们就去清水山庄耍耍，老是等在这里，实在闲得慌”。 风细细冷淡道:“不过就几间早已荒废了十多年的老房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月依云连连摇头道:“姐姐说的什么话，那好歹也是曾经名动江湖的武林第一大世家啊，什么就几间荒废了十多年的老房子”。 “妹妹说的对……”，花弄影起哄道:“细细姐，我们看过了太多繁华盛景，说不定这荒山枯屋还另有一番风味呢”。 雪葬梅劝阻道:“不行不行，万一碰到圣女怎么办，杨晓风那煞星可不好惹”。 花弄影狠狠瞪了雪葬梅一眼，怒道:“妹妹怕什么，难道杨晓风是老虎，还能把妳给吃了”？ 月依云也笑道:“花姐姐说的对，雪姐姐若是怕杨晓风，我们避开他就是了。就算万一遇到，以我们四姐妹再加上唐四，也未必就不是杨晓风的对手……”。 说到这里，月依云朝唐云飞招了招手，甜甜叫道:“小四，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唐云飞正在发着愣，根本就没听清楚月依云在说什么，但还是立刻陪笑道:“对对对，就这么做”？ 月依云笑着朝风细细耸了耸肩，一摊手道:“风姐姐也看到了，连唐四都这么有信心”。 风细细无奈，沉吟半晌道:“那好吧。说真的，我也很想见识见识武林第一世家的风采呢”。 后山。 杨晓溪的新坟前，洛清雪正发着呆。 有风吹来，吹起了坟前尤自还在飘荡着的袅袅青烟，也吹起了她额角的几缕秀发。 随后便看到了她的脸，一张已苍白得近乎完全没有血色的脸，甚至还带着几分菜色。 她看上去竟是那般憔悴，憔悴得就好像是一个因做过太多体力活而完全没有了一丝年轻女孩活力的农家女子。 那本倾城无双的绝代容颜啊，为何竟会萎靡到这等地步。 是不是，这容颜已经经受过太多的风霜。可是，她本是落雪谷的千金大小姐呀，又怎会经受风霜？ 这个冬天，她实在消瘦了太多。 又有几人还能认得出，这消靡不振的女子，竟然就是那个曾经惊绝天下的冷仙子。 唯一没有变的，是她的那一袭白衣。依旧还是那般洒脱，那般冷傲。 一如往昔，那令时光也为之倾倒的岁月。 呆立了许久，她终于往前山缓缓而去。 听雪阁。 杨晓风静静的站在听雪阁的院落里。看着眼前枯败的景象，同样发着呆。 落满了残叶的院落，枯死的山竹，枯草从杂的青石路，无一不在讲述着这里的荒芜。 但这恐怕还是整个清水山庄唯一改变最少的一处院落了吧。 曾经的听雪阁本就幽僻，如今，不过只是少了原本住在这里的人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后，杨晓风忽然对身边的林雨涵道:“这里就是我当年居住的地方”。 “啊……”，林雨涵正在出神，闻言，点头笑道:“嗯，还不错……”。 杨晓风沉默。 林雨涵又补充道:“是真的不错”。 杨晓风还是沉默。似乎，他根本已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林雨涵目光一暗，过了一会儿，柔声问道:“那你有给这处院落起名字吗”？ “有”。 “叫什么”？ 杨晓风默然。良久后，淡淡道:“听雪阁”。 “听雪阁……”？ 林雨涵的心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刺痛，凄笑道:“好名字……好名字啊”。 杨晓风神伤道:“这名字还是我娘起的，我当时感觉很奇怪。清水山庄一向很少下雪，为什么要将这里起名叫听雪阁呢”？ 林雨涵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杨晓风像是想起了久远的往事，落寞的脸上忽然就闪过几丝浓浓的伤心，淡淡道:“后来，清水山庄终于下了一场雪，还是大雪，那时我才知道，雪是没有任何声音的。有的就只是冷，冰寒彻骨的凄冷”。 林雨涵咬着牙，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鼓起勇气，问道:“这么说，你不喜欢雪”？ “不是……”，杨晓风缓缓摇头，忽然，竟又淡淡一笑道:“好多人不喜欢雪，只因为受不了她的冷，但其实只是他们不懂雪而已”。 林雨涵黯然道:“那你呢，你懂不懂”？ 杨晓风点头，道:“我懂”。 “说来听听”。 “雪虽然表面上冰寒彻骨，但她的内心却隐藏着火热的温度……”。 林雨涵目光凄迷，忧伤的笑了笑，问道:“那雨呢，你又懂不懂她的内心”？ 杨晓风沉默。 “呵呵……”。 林雨涵只有苦笑。 原来，雨和雪这一生都在追随着风，但究竟哪一个，才是风最后的归宿。 风起的时候，雨总是如期而至。 雪却不同，只有当风完全静止的时候，大雪才会徐徐而落。 或许，风的心里，向往和在乎的，便是雪的那一份安详与沉静吧。 风实在已经经历过太多旁边，以后的日子，他已不想再漂泊。 所以，他将自己融进了雪里。他的心，已完全和雪的心融在了一起。 便在此时，院落的门被缓缓的推开了。 杨晓风一回头，便看到了那一袭熟悉却好像已经有些陌生了的白衣。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再相见 洛清雪一推开听雪阁的门，就看到了杨晓风。 彼此心中刻骨相思着的人儿啊，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原本隐藏在心头的万语千言，忽然竟全都化成了默默无言。 林雨涵低声道:“杨大哥，我先出去了”。 女孩抬头看着杨晓风，她多想此刻他对她有一丝的挽留。 可是……可是…… 杨晓风完全没有理她，洛清雪也没有理她。这二人之间彼此深深凝望着，忽然竟全都痴了。 林雨涵只有离开。垂着头，掩着嘴，大步快跑了出去。 是不是，她怕迟一些，自己的眼泪就要流下来？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存在竟是那般多余。 杨晓风和洛清雪谁都没有再多看林雨涵一眼。他和她，彼此就这样深深凝望着对方。 这一刻，时间仿佛忽然静止了下来。岁月就这样悄悄的停在了清水山庄的这处院落里。 往昔的时光啊…… 尘封在心底深处的旧意，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些本以为已经淡去了的，不管是爱也好，恨也罢，忽然一下子全都从心底涌了出来。 那一袭如雪白衣，依旧是那般冷傲，那般惊绝。 就连那隐藏在白衣之下的冰冷，依旧也还是那般清晰。 可是，当杨晓风看到洛清雪脸上的时候，他忽然就愣住了。 那原本清丽无双的容颜啊，此刻早已憔悴的不成样子了，而她的身子，也早已消瘦不堪。 除了她的笑，她脸上的笑意还是那般温柔，那般熟悉。 要不是她的笑，杨晓风甚至都有些快认不出她来了。 其实，洛清雪很少笑的，她脸上带着的从来都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整个人的气质，冷淡的就像是一块封冻了万年之久的寒冰。 除了对杨晓风。 只有在面对着他的时候，她才会笑。 现在，她又笑了，就像曾经面对着他的时候那样，她又一次笑了，很温柔很温柔的笑了。 她笑着，柔声问道:“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杨晓风也笑着，和声道:“我过得很好”。 他反问道:“妳呢，妳过得好不好”？ 洛清雪浅笑着，愈发柔声道:“我……我也过得很好”。 就在这淡淡的笑意中，面对面的两个人，忽然全都沉默了下来。 他和她都在笑着，他和她都说自己过得很好。 又有谁知道，这恐怕算是这世上最违心的话了吧。 或许，他和她其实都想说:“没有你陪在身边的日子，我又怎会好”？ 洛清雪笑问道:“刚刚那个女孩就是风月圣女林雨涵吧，也就是前次我们在黑石镇上遇到的那个女孩。记得当时，你说你曾在缥缈峰下救过她”？ 杨晓风点头，和声道:“是”。 洛清雪又问道:“这几个月来，你一直都和她在一起”？ 杨晓风再次点头道:“是”。 “那你们……”? 洛清雪张了张口，本欲再问的，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忽然又住了口。 杨晓风笑着道:“妳为什么不问了”？ “问什么”？ “妳为何不接着问，问我是怎么和她走在一起的，问我和她之间有没有什么，或者说，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洛清雪摇头道:“我不想问，也不必问”。 “哦，却是为何”？ “因为我不想听你说”。 “为什么不想听我说”？ “因为你说的话我全都相信。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会相信。纵然是你心口不一故意骗我的谎话，纵然是你负气故意骗我的假话，但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相信。没有任何理由，也不需要理由，我相信你，甚至已完全超过相信我自己”。 原来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变过，不管是十一年前，还是当前。为什么，她就不能学着改变一下自己的心意？ 心是不是又一次痛了。 又或者，心痛的太久，其实早已没有任何感觉了，完全麻木了。 杨晓风笑，多少是苦笑，道:“妳可有想过，这样做，值得吗”？ 洛清雪反问道:“那你呢”？ “我……”，杨晓风一愣，道:“我没有想过”。 “我也没有想过……”，洛清雪注视着他，细声道:“如果你认为你做的事值得，那我做的事也就值得。你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呢”？ 杨晓风摇头道:“妳和我不一样”。 “我和你有什么不一样”？ “妳可以选择，妳也还有选择，自己选择”。 “那你呢，你难道就不能自己选择”？ 杨晓风顿时沉默了下来。 洛清雪轻笑道:“你说得对，我是可以选择，也还能自己选择。可是，你既然知道我可以自己选择，难道你不知道，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做好自己的选择了吗”？ “那妳可有想过，假如妳的选择是错误的呢”？ 洛清雪低笑道:“选择嘛，无非除了对就是错了。人这一生，岂非总是徘徊在对于错之间，既如此，错几次又有何妨”。 杨晓风再也无话可说。 于是乎，他和她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洛清雪上前几步，在他对面一尺处站下，淡淡笑道:“你知道吗，端木轩又向我提亲了”？ 杨晓风也淡笑道:“是吗”？ 洛清雪点头道:“大哥都已经答应了”。 杨晓风仍笑道:“那妳自己呢，妳自己愿不愿意”？ 洛清雪低声，一字一句的道:“我自己也答应了”。 “哦，是这样，哈哈……”，杨晓风顿时放声大笑道:“那好啊。妳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的千金大小姐，端木轩是当今武林各门派的领袖，眼下江湖第一大门派缥缈峰的少掌教，你们两个在一起，正好是门当户对，也算是一段武林佳话了”。 洛清雪目光柔柔的注视着杨晓风，注视着他那看起来笑得很欢快的脸，问道:“除了这些，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别的话……”，杨晓风皱眉思索一阵，片刻后，忽然一拍脑门，大笑道:“妳看我这脑子，刚刚说了一大堆废话，可真正应该说的话却一句都没说”。 “什么话”？ “祝福妳的话”。 第二百八十六章 流泪的人 “祝福我的话”？ “是”。最新章节阅读 “怎么祝福我”？ “祝福妳：祝妳和端木轩百年好合、祝妳们多福多寿、祝妳们早生贵子、祝你们儿孙满堂，哈……哈哈……哈哈哈……”。 刚开始的时候，杨晓风本是在说祝福的话的，可是说着说着，他忽然就放声狂笑了起来，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地狂笑了起来。 狂笑了好一阵，甚至都快笑断气的时候，他这才停了下来，手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妳看我太为妳高兴了，都差点笑岔气了”。 听着他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洛清雪只感觉一阵莫名的心悸，可她脸上却始终假装着很勉强很勉强的淡笑，笑问道:“你为我感到高兴”？ 杨晓风笑道:“是啊。毕竟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嘛，不管怎么说，如今看到妳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了，我还是打心底里替你妳高兴的，哈……哈哈……”。 话还没说完，他忽又再次狂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后，他忽然就大步往外走。 他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他走的时候，洛清雪同样也还在笑。 她笑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随即转身。 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忽已是泪流满面。 她流着泪，低唤道:“风……”。 杨晓风脚下丝毫未停。他三步并做两步，转眼间，人已到听雪阁的门口。 洛清雪再次低声，轻唤道:“你跟我回去，好吗”？ 杨晓风的脚步终于停下。 他脸上那原本盎然如春花般的笑意，忽然就变得冷漠，完完全全的冷漠。 似乎就连他的心，也只剩下了冷漠。 “回去，哈哈……”，他漠然冷笑道:“回哪里去，落雪谷吗”？ 洛清雪流着泪，低声道:“如果你不想回落雪谷，那我们就留在这里，留在清水山庄。还记得你说过的吗，你说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就在山下的小镇上开一家小酒馆，你做跑堂的伙计，我做老板娘。我们的酒馆里可能也没有太多的客人，但却绝不会冷清，因为有你，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如果……如果……”，洛清雪的声音已是在祈求，道:“如果再不行，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是荒野绝谷我也不在乎。总之……总之……你回来好吗”？ 杨晓风淡淡问道:“我回来”？ 洛清雪痴痴点头，道:“是，只要你回来”。 “只要我回来……只要我回来……哈哈……”，杨晓风不断重复着洛清雪的话，似凄迷、又似无奈，苦笑着反问道:“事到如今，妳觉得我们两个还回得来吗”？ 洛清雪一愣，随即，忽然就又一次笑了，只是笑得却实在有些苦涩。 她笑着的时候，眼泪也像开闸的洪水一般，从美眸间汹涌而出。 “阿雪……呃……”，杨晓风还是像以前那样轻唤着她的名字，只是他忽然记起了什么，立即改口，冷淡道:“洛姑娘……”。 洛清雪涩声道:“你叫我洛姑娘”？ “是，洛姑娘……”。 洛清雪大笑，笑的花容惨淡，道:“好，很好。我姓洛，你本就该叫我洛姑娘的，哈哈……”。 杨晓风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可是，他又怎么能心软。此刻，他多想回头，回头不顾一切的将身后的女子拥入怀里，可是…… 可是，他又如何能回头？ 她是他仇人的女儿，而且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女儿。 她的父亲，杀死了他的至亲血肉。 那她呢，她又是他的谁？ 至爱？ 她早已不是他的至爱，她是他的妻子，拜过堂，成了亲的结发妻子。 是不是，当爱情升华到某种程度后，就会发生变异，变成亲情？ 所以，在杨晓风心里，洛清雪早已超越了至爱，而是至亲。 不过，他还是不能回头，他怕回头后，他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 他怕他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心中对她的感情。 纵然他对她的相思已深深铭刻进了他的骨血，烙印在他的灵魂里。纵然他对她的感情已快让他发疯，可是，他还是要控制。 他也必须控制。 否则，他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妹妹。 所以，他只能背对着她，冷漠道:“洛姑娘，给自己一个机会，把过去忘了吧。忘了过去，忘记曾经的一切，也忘了我。同时，也给别人一个机会，让妳慢慢学着去接受另外的人……”。 “忘了过去，忘了你……呵呵……”。 洛清雪惨笑道:“你说让我忘了你，那你呢。我想问问你，你能忘得了从前，忘得了曾经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忘得了我吗”？ “我不知道……”，杨晓风仰着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强忍着不想让泪水流下来。可是，眼中的泪水又如何能忍得住。 泪水缓缓从眼中流出来，滴在了地上。 一滴……两滴…… 似乎心间的血也在同样滴落着。 一滴……两滴…… 泪水不断的流出来，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咸咸的，咸的发苦。 良久，他缓缓踏出一步，接着又踏出另一步，慢慢从她眼前走开了去，边走边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忘记，但我会努力，很努力很努力。我会很努力的忘记曾经的一切，忘记以前的日子，最重要的是，我会忘记你，并且是一定会忘了你。然后，我会重新开始，重新学着去接受身边另外的人……”。 话说完的时候，他的人已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洛清雪痴痴的望着杨晓风的背影，望着他缓缓走远，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没有挽留，也没有再过多纠缠。 她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走远，就那样落拓而又孤独的走远。 然后，她就笑了。放声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凄迷的笑声传出去很远，当然，也传到了杨晓风耳朵里。 当听到这笑声的时候，他忽然也跟着一并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洛清雪的笑声停下来的时候，杨晓风已笑得都快断气了。 他只好也停下笑，大口粗喘了一阵后，再次走了出去。 他走了不知有多久，似乎就只是一小会儿，又似乎已经走了太多的路。当他恍惚着走到演武场上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林雨涵。 杨晓风走到演武场边的走廊上的时候，抬头，然后，他便看到了林雨涵。 此刻，女孩头垂得低低的，藕臂紧紧抱着双腿，下巴搭拉在膝盖上，蜷缩着身子，正蹲坐在长廊边的一颗立柱下。 这会儿，她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受了伤后正躲在黑暗里悄悄舔舐着自己伤口的小兽，安静极了，也害怕极了。 林雨涵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她本是一个坚强、勇敢、活泼聪慧的女孩。她对自己也一向很有信心，可是，在面对洛清雪的时候，她一时间完全没有了丝毫自信。 她的骄傲，她对自己的信心，在洛清雪面前，忽然就被完全击得粉碎。 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助过。 这一次，杨晓风还会跟她一起回去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根本就没有一丝把握，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身后已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轻微却又低沉。她知道，那是杨晓风。 可是，她还是不敢回头。 她怕回头后，所看到的不只是杨晓风，还有和他一道的洛清雪。 可是，她又不得不回头。她实在忍不住要回头。 她一回头，便看到了杨晓风。 只有杨晓风，就只有他一个人。 林雨涵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就笑了。 杨晓风也笑了，淡淡的笑了。 其实，自始至终，他一直都在低笑着。 虽然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好，然而，他还是微笑着。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笑。他甚至都不知道，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实在比哭都还要难看几分。 当看到他笑容的时候，林雨涵忽然就感觉一阵恍惚。 她愣愣的看着杨晓风，心忽然就痛了起来。 直到杨晓风笑着走过来，停也未停从她身旁走过，淡淡道:“雨涵，我们走吧”。 “嗯……”，女孩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是人却还呆愣在原地动也未动。好半天后，她才回过神来，眼前却早已没有杨晓风的身影。 抬头处，他早已走远。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再相见，却早已形同陌路人 后山。 杨晓溪的新坟前，几支香烛尤自还在燃烧着。 一阵冷风卷起地上的残叶，吹打在烛光上，烛光一阵猛晃后终是熄灭了。最后，就只余下几缕青烟，缓缓飘散了去。 “这是……”，林雨涵脸上带着几丝困惑，看了看杨晓风，似乎是想问什么话，最后却又没有问。 不过，沉默半晌后，她到底还是问道:“这些祭祀之物是她带来的”？ 杨晓风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就一阵冷笑。 “唉……”。 林雨涵回头望了一眼，随即长叹一声，凄楚道:“其实，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子，不是吗”？ 她所说的她当然就是洛清雪。 洛清雪是个苦命的女子吗？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她是武林第一大世家落雪谷的千金大小姐，世人眼中的天之娇女，又如何能够说得上苦命二字呢。 可是，若是有个女子为一个男人苦苦等待了十年之久，到最后，在终于有了结果的时候却一下子就彻底失去了他。 那她的命，是不是确实有那么一点苦。或着说，命运对于她，已不仅仅只是有点苦，而是残忍，绝对的残忍。 杨晓风愣愣的站着，刚刚还轻笑着的脸上，顷刻间竟已泪流满面。下一刻，他忽然就跪了下去，重重的跪了下去。 他跪在妹妹的坟前，颤抖的双手缓缓磨砺着眼前的墓碑，哽咽道:“晓溪，妳还好吗，大哥回来看妳来了”。 没有人回答他，一座墓碑又怎会回答他。 眼泪缓缓流下来，滴在地上的香烛上，终于，连最后的几支香烛也彻底熄灭了。 杨晓风忽然愣住了。那日，妹妹是他亲手下葬的，他并没有立墓碑，那这墓碑又是何人所立？ 是晓凌吗？ 绝不会。 自打前次分别后，他就再也没有了晓凌的消息。或许……或许他也早就遇害了吧。 这些年来，收留晓凌和晓溪到底是什么人，当年清水山庄惨祸背后又有着怎样的真相，那日在落雪谷，洛文斌为何要对他突下杀手？ 这一桩桩，一件件，这些事就像是一条条盘踞在心里的毒蛇，时时刻刻吞咬、蚕噬着他的心脏，他的神智。渐渐的，他根本连想都不敢再想下去。 他的心，已完全被痛苦所吞噬，所荼毒。 香烛上的青烟，飘荡着从杨晓风眼前幽幽掠过。 他顿时明白了。 这都是洛家的人做的吧，就像是洛清雪刚刚替晓溪上了这柱香一样，除了洛家的人，还有谁会替妹妹立一座墓碑。 可是，这座碑立的又有多可笑，或者说可恨。 甚至更是一种侮辱。 杀死晓溪的是洛家的人，替她立碑的也是洛家的人。 这一切，是多么讽刺，多么可恶。 一瞬间，杨晓风的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股无边的恨意来。 他忽然起身，怒不可遏地乱脚将面前的香烛踢出去老远，又疯狂地将一堆早已燃烧过的残纸灰也踏成了粉末。 如此这般，尤自还觉得不够，直接又一掌重重的朝着墓碑劈了下去，只是他的手在距离墓碑不到一寸的时候，终究却堪堪停住。 随即，他整个人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仰天一阵长啸。 林雨涵大惊，一把拉住杨晓风，哭着喊道:“杨大哥，你不要这样，不要吓我好吗”？ 杨晓风狠狠一甩甩开林雨涵的胳膊，发狂似的怒吼道:“她有什么资格，啊……，她有什么资格，她有什么资格给我妹妹上香……”？ “那日，我妹妹被洛文斌一剑穿心，连呻吟都没呻吟一声就直接断气了，妳知道吗”？ 林雨涵不住的摇着头，哭着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要再说了好吗。杨大哥，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杨晓风忽又一阵狂笑，眼睛睁得像要爆了一样，疯狂的乱舞着双手，道:“那日，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妹妹被洛文斌一剑夺命，当时，她就死在我怀里……就死在我怀里啊。可是……可是她又做了什么，她挡着我……她挡着我啊……她挡在我面前不让我给妹妹报仇。嘿嘿……，到最后，我眼看着仇人明明就在面前，可是……可是我却不能下手。妳说……妳说说……啊……妳说，她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挡着我……她为什么要挡着我……她……为什么”？ 林雨涵大吼道:“因为你的仇人，那个杀了你妹妹的人，那个你要杀了为妹妹报仇的人，是她的生身父亲，是她的生身父亲啊。你让她一个做女儿的要怎么做？一面是正在与自己拜堂成亲的夫君，一面是生他养她与她血脉相承的父亲，你让她怎么做，她又能怎么做”？ 杨晓风拒绝听。 “噗通……”。 他忽然又重新跪了下去，跪在妹妹的坟前，用手不停的左右来回狠狠扇着自己的脸，只把鼻血、牙血一并都打了出来，尤自还不住手。一边打自己一边痛哭道:“晓溪，大哥没用，不能给妳报仇。是我没用……没用，妳舍身为我挡剑，可是我呢……我眼看着仇人就在面前，可是我却下不了手……我真是个窝囊废，我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又狠狠将头朝着墓碑咣咣直撞，只一下，额角便已被撞出了一大片血。 “够了……”，林雨涵发疯一般上前，狂吼道:“你这是做什么，啊，你这样做于事有何益处。你这会儿就算自己把自己一掌打死了又有什么用，你妹妹能活过来吗……她还能活过来吗”？ 杨晓风还是拒绝听。 他依旧不停的挥舞着双手，狠狠的扇着自己的脸。顷刻间，他的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那一道道紫黑色的手指印看上去是那般刺眼。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林雨涵忽然出手，狠狠扇了杨晓风一记重重的耳光。 她也顾不得地上的泥土残叶，哭着蹲下来，一把将杨晓风拉进自己怀里，哽咽着祈求道:“杨大哥，不要这样好吗，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我的感受，看到你这样，你知道我有多痛心”。 她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拥着杨晓风的背，将他完全拉进自己怀里。她这才感觉到，此刻，他的身体竟像是筛糠一样在不住的颤抖着。 她终于发现，原来这个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坚强，绝对坚强，没有一丝柔弱感的男子竟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原来，他也只是一个人，一个脆弱的人。原来，他的心远没有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强。 是不是，他曾经的那些勇敢，那些坚强，都只是假装的。 此刻的他，多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或者说，他此刻就是一个孩子。 原来，虽然他早已习惯了孤独，可他却最害怕孤独。原来，虽然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在孤独的走着自己的路。 可是，原来他也有痛，他也会受伤。 原来他也需要呵护。他多想也有一个可以一直陪伴他，在意他，关心他，能和他一起一路一直走下去的人。 林雨涵会是那个人吗？ 或许吧。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洛清雪呢？ 她和他之间，早已连或许都已经没有可能，完全没有可能。 倚在林雨涵怀里的时候，杨晓风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彻底平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是那样熟悉。这感觉，就好像小时候摔了一跤摔疼了正在哭闹着的时候，娘亲将他轻轻抱在怀里哄着他的那会儿。 这感觉，多么安逸，多么祥和。 此刻林雨涵的怀抱，多么像小时候的娘亲啊。 不同的是，小的时候，被娘亲哄一阵后，他立刻便会笑，虽然眼中还带着眼泪，但他还是笑了。很开心，很开心的笑了。 但现在，他早已不再笑。非但不再笑，他心里满满的已全是伤悲。 或许，他因为好久都没笑过了，早已经快忘记笑是一种什么感觉了吧。 林雨涵一手紧紧环拥着杨晓风的后背，一手轻轻抚摸着他脑后的长发，用下巴缓缓的厮磨着他的头顶，柔声道:“杨大哥，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你千万不要折磨自己了好吗。你放心，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伴你，守护你。我会用我的爱，来温暖你的心；我会用我的爱，来淡化你心里的痛；我会用我的爱，来消融、抚平你心里的恨和伤痕……”。 多么温柔、多么炽热、多么感人至深的女儿情怀啊！ 是不是，就此沉沦，就此醉了，醉梦在这女儿如水般至纯至诚的款款柔情中？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还没有沉沦？ 他依然还很清醒，绝对的清醒。 所以，他的心又一次痛了起来，而且简直已是痛不欲生。 他只有喘息，大口喘息着。 后方不远，某间屋宇的拐角处。 洛清雪目光迷离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前方那竟像是在紧紧相拥着的二人。 她的心忽然就碎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碎了。 可是，她眼中却没有泪。 是不是，眼泪早已流干？ 良久，良久之后，她凄笑着缓缓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走了出去。 她忽然感觉，此刻的她，不过就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她的灵魂，好像已被完全剥离了身体。 她走着，慢慢的走着。 可是，她甚至都已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都已快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正在走。 她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或许，她不过就只是在下意识的移动着脚步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后，洛清雪终于从后山走到了清水山庄的演武场上。 然后，她的人便倒了下去。 她困乏的双腿再也支持不住自己沉重的身体，就那样，缓缓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时候，她终于也再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终于哭了起来。又一次的，她又低声啜泣了起来。 本以为，此次来清水山庄是为了和他见面的，可是，可谁料想，当她和他再次相见的时候，却早已形同陌路人。 第二百八十八章 脓包 天地幽幽。 寥寥而孤寂的清水山庄演武场上，伤了心的女子早已泣不成声。 此刻，除了洛清雪那悲苦的啜泣声外，这里似乎已再也没有一丁点别的声音。 泪水缓缓滑落。 滑落的泪水，可否能洗去昨日那美好，可此时却已变成了折磨的旧忆。 那被伤了心的人儿啊，明明一颗心早已经碎了，却为何依旧还是这般的痴情。 这份痴心，似乎已接近于执着。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的这份执着到底还有何意义？ “呵呵，这是谁家的姑娘啊，哭得这么伤心，不知是遭遇到什么凄惨事了”，一声略带着讽刺的调笑声已从大门口传来。 洛清雪猛然抬头，当即就看到两个妖娆妩媚的女子正依靠在大门口，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花弄影和风细细。 花弄影嘲弄地注视着洛清雪，朝身后一挥手，催促道:“两位妹妹快来看，这里有个梨花带雨的泪人儿，而且还是个少有的大美人儿呢”。 “美人儿，哪有美人儿……”，二女直直冲了进来，在距洛清雪四五步处站定，目光愣愣的注视了洛清雪好一阵子，随即，月依云摇头称赞道:“啧啧啧，的确是个少有的美人儿，实在想不到，在这荒僻之地竟还能见到这等人间绝色，倒也不虚此行了”。 雪葬梅不屑道:“云妹妹看差了吧，就这幅憔悴至极的样子也能算美人儿。照这样说来，本姑娘岂不是天上的仙女了”。 花弄影翻了翻白眼，道:“雪妹妹这是嫉妒了吧，人家还真就是仙子呢”？ 雪葬梅明知故问道:“仙子，哪有仙子啊，是谁”？ 花弄影笑道:“妳面前这哭得像泪人儿似的不就是”。 雪葬梅一指洛清雪，道:“她”？ 花弄影点头道:“是”。 雪葬梅失笑道:“不过就一个普通村野女子而已，也能称仙子”？ 花弄影也不再和雪葬梅贫嘴，索性住了口。 月依云立刻又接话道:“雪姐姐这次可看错了，人家的确是个仙子”。 雪葬梅还是明知故问道:“那不知她是那个仙子”？ 月依云正色道:“当今江湖上，能称得上仙子的又有几个”？ “哦，我知道了……”，雪葬梅恍然大悟，道:“她就是洛清雪，对吧”？ 月依云一脸我服了妳的表情，无奈笑道:“不错，她就是当今武林名动天下的三个奇女子‘二仙一妖’中的冷仙子洛清雪”。 雪葬梅随即又困惑道:“妳怎么知道她就是洛清雪，莫非妳见过洛清雪本人”？ 月依云摇头道:“我当然没有见过洛清雪本人，不过只是猜的而已”。 “猜的”？ “是啊，猜的。姐姐试想，这清水山庄当年遭遇了灭门惨祸之后，这里早已被人当成了死地。那么，有谁会无缘无故的跑到这里来呢，当然就只有与清水山庄唯一的幸存者世子杨晓风有着万千纠缠的洛清雪了。而且，姐姐难道没有发现，能有像她这般清绝冷傲气质的，除了冷仙子洛清雪之外，还会有谁”？ 雪葬梅大笑道:“有道理”。 风月四女说着话的时候，洛清雪已缓缓站了起来。 她脸上的泪水也早已拭干。 此刻，她忽然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冷漠。 她身上竟像是在向外发散着一股极强的寒意，如万年玄冰般冷彻入骨的寒意。 她那苍白的脸上就像是罩着一层寒霜；她的神情冷的就像腊月天的夜雪；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几个死人一样，冷冷的看着风月四女。 这才是洛清雪。 这一刻的她，才是那个拒人与千里之外，清冷孤傲，空灵如仙的洛清雪。 “唉……”。 雪葬梅围着洛清雪走了一周，长叹一声，不住摇头道:“可惜啊可惜……！” 花弄影笑问道:“雪妹妹说什么可惜”？ 雪葬梅感慨道:“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却偏偏看上了一个脓包，这就好像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妳说这不是太可惜了吗”？ 月依云掩嘴笑道:“姐姐管得太多了吧，人家看上谁，喜欢谁，关妳什么事，要妳在这瞎操心”。 雪葬梅很严肃的道:“我这可不是瞎操心，只是同样身为女子，故有此一番感慨而已”。 洛清雪忽然冷冷的喝问道:“妳说谁脓包”？ 雪葬梅想也不想，立刻答道:“当然是杨晓风啊，除了他还有谁。一个男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被人杀死在面前，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眼看着仇人就在眼前，可他却连给妹妹报仇的勇气都没有；面对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可他却根本下不了手。妳说，这样的人，他难道不是一个十全十足的脓包、懦夫吗”？ 花弄影笑着接话道:“妹妹说错了，那或许只是因为杨晓风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呢”。 洛清雪眼神冰冷，语气却更冷，酷冷。 她紧咬着牙，霜雪般冰冷的双眸，冷冷的注视着雪葬梅，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妳再说一遍”。 被洛清雪目光注视着，雪葬梅顿时只觉得心里一寒，甚至还夹杂着几丝淡淡的恐惧，当下也冷冷的道:“我说杨晓风就是个没用的脓包，软弱的懦夫，十足的废物……”。 “刺啦……”。 “妳找死……”，洛清雪忽然已拔剑在手，这个死字还没出口，她手中的剑直接就对着雪葬梅招呼了过来。 雪葬梅似也防着她这一招，立即侧身急退。可是洛清雪这一招出手的速度实在过于迅猛，故而雪葬梅虽然及时后退，但左肩膀上却还是被洛清雪的剑锋划开了一道入肉半寸，长达五寸多的血口子。 洛清雪一招伤敌，手上招式急转，改刺为劈，自上而下，再次对着雪葬梅的左臂招呼了下来。 初一交手，雪葬梅便吃了一个暗亏。闷哼一声，只得再退，不料洛清雪的剑却如影随形，顷刻又至。雪葬梅慌急之下，已失分寸，完全落入了被动。对洛清雪的这一剑，她已再无法躲过。 只是洛清雪的剑却终究没有劈下来。就在她的剑距雪葬梅的肩膀不到一寸的时候，月依云忽然出手，手中软鞭一扬，替雪葬梅接下了这一招，将她的剑给搁开了去。 洛清雪被月依云接下了招式，当下便舍弃了雪葬梅，挥剑直袭月依云。 月依云长鞭飞舞，片刻间与洛清雪便走过四招。 雪葬梅这边被月依云阻了阻洛清雪的剑锋，总算是松了口气。忽然只觉得左肩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回头看时，整个左肩已被血水浸透。 眼见这般，雪葬梅不由狂怒，暴吼一声，也顾不得疼痛，直接从腰间抽出一对不过尺长的游鱼短剑，一脸怨毒地上前，瞬间就对着洛清雪刺出了六剑。 当下，月依云和雪葬梅二人一左一右，两剑一鞭，两种兵器刚柔结合，远近互配，竟同时来夹攻洛清雪。 第二百八十九章 遭遇 洛清雪的武功本不弱。过去这十年来，每当想起杨晓风的时候，她就疯狂的练剑。 她要为自己的情感找一个宣泄的地方，她更要让自己累得躺在床上的时候根本连动都动不了，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睡着。 也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因为过于思念他而无法入眠。也唯有只有，她也才不至于因为过于思念他而在午夜梦回时一次次被惊醒。 在这种疯狂，甚至于已接近残忍地折磨自己的刻苦努力之下，她的剑法突飞猛进。后来，她更是将清水剑法和落雪剑法融合在一起，创出了一套全新的剑法。 故而，以洛清雪如今的实力来说，纵然是放眼整个江湖恐怕也是少有抗手，已绝对可以说得上是个一流高手了。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她先是遭遇了大悲之事，当日发生在她和杨晓风成亲大堂上的惨祸已让她在心理上受到了极重的创伤。之后她更绝食了好一段时间，一直水米不进，接着又大病了一场，实在消耗了太多精力。 所以说，这会儿她最多也就剩下不到平时四成的实力。更何况她此刻所面对的还是风月教四大花使中的雪葬梅和月依云。 风月教号称当今武林第一大教，实力有多可怕自然不用多说。四大花使在教中的地位仅次于教主林雄，实力可想而知。 江湖，从来都是男人的世界。 杀戮、征伐、欺骗、各种阴损歹毒的奇谋诡计。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本应该与女人无关的。 虽然女人远比表面看上去要坚强许多，可她们到底是柔弱的，就像是一朵初开的鲜花一样，怎经得起风雨的摧残。 江湖的血腥之气，只会玷污女人那高贵而又纯洁的灵魂。 在这个人吃人的江湖中，女人要想立足实在远要比男人困难许多。 因此，若风月四使就只是几个平庸之极的女流之辈，又如何能在号称黑道第一大家的风月教中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所以说，并不是洛清雪太弱，而是雪、月二女的实力太强。 再加上此刻洛清雪心中悲痛难当，心神不宁，又是急怒之下，招式出手间难免便多了几分浮躁。 一时间，三女战在一处，妳来我往，片刻间便已走过二十招有余。只是却始终不分胜负。 花弄影一直站在门口冷眼旁观，见月依云和雪葬梅一时竟无法拿下洛清雪，不由焦躁道:“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赢，风姐姐且看着，待我下去助两位妹妹一助”。 说着执出一双峨眉刺，跳下场来，也对着洛清雪开始猛攻。 洛清雪以一战二，对上雪、月二女已有些力不从心，此刻陡然再加上花弄影，顿时只觉得万分吃力。 当下，她分别向两边连连突袭，下狠手逼得雪葬梅和月依云的招式稍缓了些。接着剑锋一转，在空中抖出千百朵凌厉的剑花来，剑光纷扰，看似轻散却不凌乱，看似柔和却又蕴藏着一股凌厉的暗劲，配合着实招再次向三女突袭而来。 这一招，正是落雪剑法中最精妙的“雪乱人间”。 此招一出手，风月三女立时只感觉身边的温度急转直下，洛清雪剑气袭来的时候，就好像忽然在她们眼前下起了一场大雪。唯一不同的是，雪花是轻灵而柔和的，洛清雪的剑芒中却带着凌厉的杀意。 三女只得暂退。 洛清雪手上招式又变，执剑在手，身子旋转着快速斜削而下，一下子又连续攻出了十多招，这次却是清水剑法中最精妙的“潺潺不绝”。 三女只得连连再退。 “没用……”，自始至终一直看戏的风细细终于冷哼一声，呵斥道:“三个打一个都打不过，看我的”。 当下娇喝一声，玉足在地上轻点一下，人已腾跃而起，跳到场中，使一段足有丈五长的白练直袭洛清雪的左肩。 风细细所使的这段白练，又叫缠绵牵，是用千年冰蚕丝外加一种长在苗疆原始森林中的藤条中剔出的细丝编织而成，极具柔韧性。 更加绝妙的是，此练若以内力催动的话又强似乌铁冷枪，可说得上是可柔可刚。 此等物什正好暗合女儿家的身法秉性，若有那个武功高强的女子以此做为武器，威力又何止增强十倍。 风细细得到这段白练后，极其喜爱，苦苦修炼，如今早已练到了心意合一的境界。 她的武功招数本就走的是阴柔路子，再加上以这段丝练做为武器，真可以说是锦上添花，足足能发挥出十二分的力道。 洛清雪以一敌三俨然已是万分艰巨，早已到强弩之末，只以一口气苦苦撑着。风细细这厢再一加入，她立马败像毕露，招式出手间顿时破绽百出。 风细细出手狠辣，手中丝练宛如一条毒蛇直袭洛清雪的左肩，洛清雪堪堪躲过。风细细招式又变，原本袭向洛清雪左肩的丝练忽然一转，忽又极其诡异的袭向洛清雪的右肩，这一下洛清雪再也没有躲过，右肩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受此一击，洛清雪当场闷哼一声，闪身急退，忽然又感觉后背一痛，已是着了花弄影一刺。 风细细冷笑一声，出手也愈发冷酷。洛清雪只得忍痛再退，忽然又觉得小腿上也一阵辣痛，却又挨了月依云一鞭，身子顿时一软，一个趔趄跌在了地上。 “妳这泼贱，敢伤老娘，看我不废了妳……”，雪葬梅怒吼着上前，手中短剑直接对着洛清雪臂膀削了下来。 只是触及到洛清雪眼神的一瞬间，意识忽然一阵恍惚，手中的招式也不由得缓了一缓。 洛清雪的眼神依旧冷漠。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冷淡，伤心，甚至还夹杂着几丝浓浓的不屑，但却绝没有一丝惊慌。 雪葬梅想不通，明明已是身处危境，可为何洛清雪的目光中却没有一丝惊慌。 当下，她手中原本削向洛清雪肩膀的剑下意识的便缓了一缓。然而也就是一瞬间的停顿后便再次出手，手中短剑立时就在洛清雪左肩上划拉出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殷红的血顿时从伤口处流了出来，顷刻间，洛清雪青霜般雪白的长衫上已是鲜红一片，半边袖子早已被血水染红，看上去极其刺眼。 然而不知为何，洛清雪忽然竟笑了笑。 在生死一线间，她忽然就笑了。笑得那般落魄，那般凄伤。 这是怎样的一种笑容啊，这笑容中没有一丝的暖意，有的，就只是冷漠，比冬日的晨霜还要清冽太多的冷漠。 她这冷漠的笑容，忽然竟让雪葬梅的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了一种浓浓的恐惧。 洛清雪这冷漠的笑容，顿时让雪葬梅原本还算清醒的神智彻底疯狂了起来。 狂吼一声，雪葬梅手中的短剑直接就对着洛清雪的心脏刺了过来。这一下，已是彻底起了杀心。 然而就在这夺命一剑距洛清雪的胸膛不足一寸之距的时候，只听咣当一声，这剑忽然就从斜刺里飞了出去。 雪葬梅一愣，猛然转身，唐云飞不知何时竟已站在她身后，正淡笑着把玩着手中的几粒碎石子。 蜀中唐门以暗器和用毒名扬天下，唐云飞的暗器功夫更是精绝至极，显然，刚刚就是他出手打飞了雪葬梅手中的短剑。 雪葬梅略微一呆，随即暴喝道:“唐云飞，你做什么”？ 唐云飞笑而不语。 月依云嘲讽道:“听姐姐这话问的多没水平，难道姐姐看不出来，唐四这是在英雄救美吗”？ 雪葬梅注视着唐云飞，冷笑道:“英雄救美我倒是看出来了。只是唐云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善心了。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居然还有这多管闲事的爱好，连我杀人你也要管上一管”？ 唐云飞淡淡道:“几位花使要杀人我唐四绝不敢管，我也没有什么多管闲事的爱好，只是妳们要杀谁都可以，但这个女子，妳们绝对不能杀”。 “哦……”，雪葬梅阴着脸，问道:“死在我雪葬梅手上的人少说也已经有百十个了，她怎么就不能杀，你倒是说说”。 唐云飞冷淡道:“不能杀就是不能杀，我这也是为了妳们好”。 “为我们好……”，风细细冷哼一声，道:“唐四似乎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吧”。 花弄影酸酸的道:“莫非是唐四你看上这个女人了”？ 唐云飞缓缓摇头，道:“我并没有看上谁”。 雪葬梅又是一阵冷笑，道:“那你说说，她为何就不能杀”？ 唐云飞目光各自扫视风月四女一眼，冷淡道:“几位花使今日如果真要杀了这个女子唐四也不敢阻拦，但妳们莫非已经忘了九幽魔君的下场”？ 风细细脸上寒光一闪，冷冷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唐云飞再次摇头，淡淡笑道:“这女子与杨晓风有何渊源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了吧，而且，她的身份想必几位花使比我更清楚。如果妳们不怕落雪谷的疯狂报复，今日一定要杀了她我也无力阻止，但我想提醒几位花使，若待会儿杨晓风出来看到她死在这里的话，妳们可以想象一下会有什么后果”。 雪葬梅微眯着眼，冷酷的笑道:“倘若我今日一定要杀了她呢”？ 唐云飞面无表情道:“话我已经说明了，至于具体怎么做，当然还取决于雪姐姐妳自己”。 “是吗，那我这就先解决了她再说……”。 第二百九十章 忘记 雪葬梅说着，另一只手中的剑再次向洛清雪刺了过来。不过，这次她却出手很慢，显然只是故意想看看唐云飞的反应。 唐云飞低着头，依旧把玩着手中的石子，已是连看都再懒得看雪葬梅一眼。 看着唐云飞的态度，雪葬梅心中顿时又腾起了一阵无名之火，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眼见得剑尖已离洛清雪的胸膛又不到二寸之距，忽听风细细冷喝道:“住手”。 雪葬梅只得住手，微微皱眉，看着风细细，冷冷问道:“姐姐什么意思，莫非妳真的怕了杨晓风了”？ 风细细冷哼道:“我怎会怕区区一个杨晓风，只是觉得就这样杀了她，似乎也没多大意思”。 一直沉默的月依云忽然插话道:“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先把她带到总坛去……”。 花弄影问道:“妹妹的意思，是把她交给教主处置”？ 月依云摇了摇头，道:“我们先把她带到总坛去，等圣女回来后，再加以处置。到时候，当着教主和教中一众兄弟的面，杨晓风就是再有本事又能如何。这样一来，洛家的人要寻仇也不会只针对我们姐妹几个。另一方面，我们替圣女除去了这个心头病，她一定会对我们感激涕零的”。 风细细思虑一阵，点头道:“那就这样吧”。 雪葬梅急道:“姐姐，可这……”。 “够了……”，风细细呵斥一声，随即对月依云道:“妳先把她带到马车上去。记住，不光要点了她四肢的穴道，让她无法动弹，连她的哑穴也一并要封住”。 月依云点头道:“我知道”。 雪葬梅负气，狠狠一跺脚，快步走出了大门。 唐云飞忽淡淡一笑，也一道缓缓出去了。 月依云甜笑着，走到洛清雪面前，抱歉道:“仙子，得罪了”。 随即出手如电，瞬间就点了洛清雪四肢的各处大穴，连哑穴也一并封住。 其实洛清雪本可以反抗的，但她却任由月依云点住了身上的几处要穴，自始至终，她一直动都未动一下。 或许，是此刻她受了伤的缘故吧。 可是，即使受了伤，但她也完全能从风月四女手下脱身的呀。 如果愿意，她本可以去和杨晓风会合的。 不管怎么说，不管现在她在他心里是一个怎样的定位。但至少……至少杨晓风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他面前伤害她的。 对于这一点，洛清雪有着绝对的自信。 就好像她对他的心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一样。他对她……。 可是自始至终，她一直就只是跌坐在地上，仿佛就像是故意等着被擒一样，根本就是无动于衷。而且，她竟连呼喊也未呼喊一声。 当月依云带着她往外走的时候。洛清雪忽然就笑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在她脸上绽放开来，没有恐惧、没有苦涩，反而更像是期待、甚至还带着几分甜蜜。 她在期待着什么？ 又或是，其实她是在用自己的命进行着一场赌博。 这场赌博，不是靠运气，而是出自于自信，出自于她心中对杨晓风的自信。 杨晓风从后山过来的时候，演武场上早已空无一人，但他却忽然就站住了。 “杨大哥，怎么啦”？ 林雨涵似乎也注意到了地上凌乱的脚印，脸一沉道:“有人来过了，会是谁，落雪谷的人吗”？ 杨晓风神色黯然，没有接话。但他知道，那绝不是落雪谷的人。 落雪谷除了洛清雪外，还有谁会来这里？ 沉思间，门外传来一声马嘶。林雨涵立即皱眉道:“是她们”。 门外，风月四女和唐云飞五人竟还没走。又或许，她们根本就是在等林雨涵二人。 杨晓风冷漠的扫视四女及唐云飞一眼，不过却没有问话。 林雨涵阴着脸，问道:“你们几个不回去，跟着我们干什么”？ 风细细斜倚在马车上，正百无聊赖的注视着自己的手，听见林雨涵问话，缓缓抬头，淡淡一笑道:“我们受命于教主，保护圣女妳的安全，妳都还没回去呢，我们自然也就不能先回去了”。 林雨涵冷冷道:“我不需要妳们保护”。 花弄影嬉笑道:“圣女虽这么说，但只怕我们不好向教主交代啊。妳也知道，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有时候其实也挺为难的”。 林雨涵质问道:“就算是这样，那妳们等在山下就好了，谁让妳们跟上来的”？ 月依云笑道:“圣女这话说的，我们又没有使坏，不过是看这清水山庄景色秀美，我们姐妹便上来看看，这似乎也不算什么吧”。 “那妳们现在看过了”？ “勉强算看过了”。 “很好，那妳们可以走了”。 四女当然会走。 月依云已跳上马车，忽又问杨晓风道:“公子，你的脸怎么啦，这才一会儿不见，怎么就肿成这个样子了。不对啊，以你的武功来说，似乎没谁能把你伤成这样啊”。 杨晓风的脸当然是他自己打肿的。 林雨涵狂怒道:“走”。 “是是是，属下这就走……这就走。圣女妳切莫生气，千万千万莫要生气”。 “公子……”，唐云飞看似不经意间瞟了月依云乘坐的马车一眼，正欲对杨晓风说些什么。 忽就听月依云冷哼一声，道:“唐四，你还不过来驾车”。 “是”，唐云飞随口应了一声。看着杨晓风摇了摇头，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杨晓风漠然地看着五人离开，不知为何，心里忽就涌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猛然转身，目光眺望着听雪阁的方向，脸色竟又痛苦起来。 林雨涵神色黯然，柔声问道:“你在担心她，是吗”？ 杨晓风当然是在担心洛清雪，可是，他又如何能说出口。 他与她之间不是早就成为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了吗，既如此，那为何还要再担心她？ 原来，一个人虽然可以说违心的话，可以强装着不在乎。可是，他又如何能够违逆自己的心意，对她的心意。 他空有一身惊绝天下的武功，可是对她，他却丝毫没有办法。 因为，她是他的挚爱，此生唯一的挚爱。 虽然现在的她，不过只是个仇人的女儿，可在他心里，她还是他的妻子，是他拜过堂，成了亲的结发妻子。 又或者，在他心里，她早已不只是他的至爱，更应该是至亲才对。 林雨涵凄迷一笑道:“既然你放心不下，那就去看看吧，就算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杨晓风的确想去看看洛清雪，甚至已快想得发疯。可是，虽然他心里想，但他的人却已转身，大步离开。 他甚至还笑了笑，道:“我们走”。 既然说好了要忘记，为何还要再想起。 可是，分明是刻在骨子里的爱啊，又如何能够说忘记便能够真的忘记。 恐怕就是穷尽一生，他也无法忘记她。他又如何能忘得了她。 林雨涵忽然大声道:“你为何一定要这样，你心里明明放不下她，为何却要强装着违逆自己的心意”？ 杨晓风竟也大声道:“我是放不下她，但我会努力。我会努力忘掉她，忘掉我们的过去，忘掉从前的一切，就好像她也会努力忘记我一样……”。 “努力忘记她，忘掉过去，忘掉从前的一切……呵呵……”。 林雨涵不断重复着杨晓风的话，良久，苦涩的笑了笑，跟着眼角就流下了两行淡淡的清泪。 是不是她知道，一个人若真正想要忘记的话，又何需努力。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后果 落雪谷。 晚阳残照，红霞早已弥漫了西天天际。 聆风楼。 晚风吹动着屋角的风铃，发出一阵悦耳的声响。 若是在以往，每当这个时候，洛清雪总会一个人站在窗前，遥望着那红艳似火的西天晚霞发呆。 可今日聆风楼的窗下却早已没有了那个孤独的白色身影。不知从何时起，这座楼早已空无一人。 唯有那悦耳的风铃声，还在幽幽鸣动着。不过，却也就只是多添了一份孤寂而已。 好在院子里还有人。谢山走进来的时候，洛清羽正站在院子里发着呆。 “谢叔来了”。 谢山没有说话。 洛清羽感觉有些奇怪，转身，这才发现谢山此时的脸色十分凝重，当下，略微一呆，随即笑问道:“谢叔，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不说话”？ 谢山神色很是庄重，沉默半晌道:“少爷，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小姐自打上去清水山庄后，就一直没有下来”。 “小雪……”，洛清羽皱眉问道:“那我们的人有没有去清水山庄找过”？ 谢山摇头道:“前前后后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但都没有”。 “没有……”，洛清羽感觉有些困惑，问道:“确定没有”？ “很确定。我们的人至少将清水山庄里里外外翻了不下五遍”。 洛清羽沉默一阵，道:“这么说，小雪失踪了”。 谢山不敢再接话。 洛清羽又问道:“当时除了小雪外，还有什么人也去过清水山庄”？ 谢山低声道:“除了小姐，就只有杨晓风和林雨涵了”。 洛清羽不说话。显然，他问的是除了洛清雪和杨晓风之外的人。 谢山担忧道:“你说，小姐会不会是被杨晓风给……”。 后面的话，他已不敢再说下去。他甚至连想都不敢往下想。 洛清羽缓缓摇头道:“绝不会”？ “你就这么确定，那可是杀妹之仇啊”。 “纵使这样，也不会”。 “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是杨晓风，因为他面对的人是小雪”。 这是什么理由？ 这根本就不能算是理由。 可是这理由谢山却懂。 “是啊，杨晓风怎会对小姐下杀手呢”。 谢山低笑着说出了这句话。可是，虽然他在笑，但除了他自己和洛清羽外，又有谁知道他的这笑意中又隐藏着怎样的一种苦涩和无奈。 “哦，对了”，谢山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眼睛一亮。 洛清羽立刻追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谢山赶忙道:“我们的人还说，当日杨晓风和林雨涵上山不久后，又有一波风月教的人也跟着上山去了。其一行总共有四女一男，可能是风月教的四大花使”。 洛清羽原本轻松的神情终于也凝重了许多。 谢山同样神情凝重道:“我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只知道风月四女下山好久后，杨晓风和林雨涵才下来”。 洛清羽沉吟道:“这么说，小雪是被风月四女掳去了”？ 谢山点头道:“极有可能，光风月四女，只怕小姐已难抵敌，更何况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料想也是风月教的十二护法之一吧”。 洛清羽追问道:“风月四女是步行，还是乘坐的马车”？ “马车……”。 洛清羽再没有问。 谢山眉头紧皱，恨声道:“现在看来，只怕十有**就是风月四使把小姐掳走了”。 洛清羽仍旧没有说话。 谢山只感觉心里惴惴不安，不住的来回踱着步，半晌，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洛清羽还是没有说话。 谢山急了，大声道:“你倒是说话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洛清羽沉默好一阵后，才不慌不忙的反问道:“我们的人呢，有没有跟上去”？ 谢山一愣，片刻喜道:“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这一着急，竟然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他们怀疑是风月四女掳走了小姐，一路跟过去了”。 洛清羽顿时又恢复了原本轻松的神情，甚至还笑了笑道:“那就这样了”。 谢山惊问道:“就这样”？ “不这样还能怎样”？ 谢山咬牙道:“风月四女的毒辣手段想必你也知道，如今小姐落到她们手中是何等凶险，我们还是立刻想办法营救的好”。 洛清羽反问道:“怎么救。如果小雪真的是被风月四女掳去了，想必这会儿她早已被带到风月教的总坛去了，你难道要我集齐落雪谷的所有人马，倾巢而出打到风月教的总坛去要人”？ “当然不能倾巢而出，但救小姐……”，谢山想了半天，终究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当下只把他急得不停的在原地打转。 眼见洛清羽却一点都不急，反而像是越来越轻松的样子，谢山遂恼怒道:“你怎么回事啊，妹妹都落入虎口了，怎么你这做大哥的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我的确是一点都不着急”。 “你……”，谢山气急，真恨不得在洛清羽的屁股上狠狠踹他几脚。 洛清羽笑着道:“谢叔你也不要急，倘若小雪真的是被风月四使掳去的，不用我们出手自然会有人救她的”。 谢山不解道:“谁。莫不成风月教的高层中还有我们的人”？ “风月教高层中当然没有我们的人”。 “那你说有人会救小姐”？ “谢叔莫非忘了，还有一个人”。 “谁”？ “杨晓风”。 洛清羽笑着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谢山忽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当下，谢山忽感慨一声，道:“看来我真的是老糊涂了，竟忘了杨晓风。若说这世上还有谁甚至比你我还担心小姐的安危，那一定就是他了”。 洛清羽仍笑道:“我现在忽然有些替风月教的人担心”。 谢山困惑道:“担心什么”？ “谢叔请想，若是被晓风看到风月四女动了小雪的一丝头发，那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谢山脸色一白，道:“这后果我实在不敢想象”。 洛清羽大笑道:“这后果我也不敢想象”。 第二百九十二章 晚霞本就是无心的 缥缈峰。最新章节阅读 落日的余晖正照在峰顶的大广场上。 斜阳映红了天边的晚云，映照出点点霞光，投射下来，投射在端木轩身上。 似乎这一刻，他已与天边的红霞融为一体。其实，事实是他正站在晚霞的余光里。 “师兄，你一个人在看什么呢”？ 慕容颜柔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知为何，似乎端木轩每次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都能碰到慕容颜。 “师妹，妳快来看……”，端木轩指着天际，转身笑道:“多美的晚霞啊”。 慕容颜轻声道:“晚霞虽美，只是却极易消逝，我不喜欢”。 “是啊，晚霞虽美，然而却最易消逝……”，端木轩感慨道:“不过，师妹请想，凡是人世间美丽的东西，有哪一样不是这样呢。就像天际的流星，虽然极其灿烂，然而当它划过夜空的时候，却是一闪即逝，终究不过就只是一瞬间的光芒啊”。 慕容颜有些奇怪，奇怪端木轩今日所说的这些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注视着端木轩，问道:“师兄是有什么心事吗”？ 端木轩当然是有心事，只是，他的心事就算是说出来，只怕慕容颜也未必懂。 他忽然看着慕容颜，问道:“师妹，不知妳可有什么办法，能够将晚霞留住”？ 慕容颜掩嘴失笑道:“师兄说什么痴话，我们都只是凡人而已，除非是大罗金仙，否则谁能把晚霞留住啊”？ “那若是我们把心交给她呢”？ “晚霞本就是无心的，纵然你把自己的心交给她又如何，只怕她反而会消逝得更快。因为她只是晚霞”。 “呵呵……，晚霞之所以为晚霞，就因为她是无心的……”，端木轩忽就涩声笑道:“是啊，我把自己的心都交给她了，可她依旧对我还是视而不见”。 慕容颜知道端木轩口中的她是指洛清雪，遂苦笑道:“你又何必如此”？ 端木轩反问道:“我为何就不能如此”？ 慕容颜只有摇头。过了片刻，她又问道:“不知师兄前次去落雪谷提亲，有什么结果没有”？ “能有什么结果……”，端木轩苦笑道:“洛清羽都已经答应了，可是清雪她……”。 “她怎么样”？ “她对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冷漠”。 “你见过她了”？ “没有”。 端木轩摇头道:“她一向对我视而不见，又如何肯见我”。 慕容颜笑道:“师兄且宽心。以前，你和洛清雪之间是有杨晓风挡着，现在杨晓风走了，这不正是你的机会吗。你还需耐心一些，料想以师兄你对她的这份痴情和你缥缈峰未来掌教的身份，终有一天她总会答应的”。 端木轩忽咬牙道:“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只要她而不是这缥缈峰少掌教的身份”。 “啊……”，慕容颜惊了一下，可是惊讶过后就只剩下叹息。她忽然发现，原来师兄竟是一个有几分痴的可怜人。 “唉……”。 长出一口气，慕容颜柔声安慰端木轩，道:“师兄放心，你前次去落雪谷提亲这事本就做的不合适，没见到洛清雪也没什么，过一段时间再去呗，说不定她就答应了呢”。 端木轩淡淡道:“我这事怎么就做的不合适”？ 慕容颜白了端木轩一眼，道:“洛清雪和杨晓风成亲当日你也在现场。你说，人家家里才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你这时候还跑去落雪谷提亲，你难道没觉得这时间上就有些不妥吗”？ 端木轩思虑片刻，喜道:“这么说，并不是清雪不想见我，而是我太过于心急了”？ 慕容颜点头道:“当然”。 “哈哈……”。 端木轩只觉得心情实在好极了，以至于对着远处空旷的山谷，放声就是一阵朗笑。 所谓人生得意之事，不过如此。 只是，就在他这义气风发地大笑着的时候，他忽又道:“眼下，还有一件事不够完美”。 慕容颜笑问道:“什么事”？ 端木轩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怨毒起来，残忍的笑着道:“杨晓风还没有死”。 慕容颜的脸色也顿时阴沉了下来，冷冷质问道:“我想不通，杨晓风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端木轩咬牙切齿的道:“只要杨晓风不死，清雪心中就会一直念着他。所以，他必须死”。 “呵呵……”。 慕容颜只有苦笑着叹息。他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凉意，或者说可悲，对人性凉薄的可悲。 最后看了端木轩一眼，她实在已不想再多说什么。索性还是走吧。 一转身，她便看到了端木敬。不知何时，端木敬已站在她二人身后。 此刻，端木敬正面带微笑，看着她和端木轩。 慕容颜一惊，赶紧低头行礼道:“掌教师尊好”。 闻言，端木轩也立刻回身，惊异道:“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轩儿，颜儿，你们在看什么呢……”，端木敬笑着走过来，不过目光却始终只是注视着端木轩，道:“轩儿，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过几天叔叔再陪你去一趟落雪谷”。 端木轩狂喜道:“叔叔是想……”？ 端木敬只说了一句话，便直接又走开了去，不过却边走边道:“当然是为了你的婚事。这一次，叔叔绝对不会再让你失望”。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三月的雨 金陵城。 细雨凄凄，幽幽而落。 这场雨，自二月底以来就一直下着，已经都有十多天了。下得安安静静，下得从容不迫。 三月初的金陵城总是免不了要下几场雨的，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每年的这个时候，这场雨总是会如约而至的，而且，一来就会痴痴傻傻的下很久。因为从不失约，人们也就都习以为常了，几乎不再有谁会去注意她。 等到雨过天晴的时候，人们便都跑出去野游踏青，年年如此。 这个时节，城中的花大都已经开了。水汽氤氲的初花，在沾满露珠的枝头间摇摆，于是，每年的这个时节，金陵城便成了一座花城。 总有那多情的少年，会摘一束枝头初绽的春花，轻轻别在心爱之人的秀发上。 这一刻，少女脸上那原本纯洁而烂漫的笑容忽然便会变得甜蜜而羞涩起来。 爱情，往往就这样悄悄萌生了。而这三月的初雨，似乎便是对爱情最美好的见证。 相忘楼里，杨晓风站在檐下，正呆呆地看着廊外缠缠绵绵的细雨，看着看着，他似乎竟已痴了。 纤纤素手，轻轻撑着一把油纸伞，林雨涵悄悄的从院子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她走得很轻，似乎是怕打扰到杨晓风。 她的脚步缓缓移动着，更像是一只世外的精灵。她就这样走来，一路走进了红尘里。 她走过来的时候，相忘楼的这处院落忽然就变成了一幅画，一副江南春初的风景画，而她，就是这幅画里最亮丽的风景点。 这样美丽的画，这样多情的女子，似乎已足够让人沉醉，甚至是沉沦。可是，杨晓风却还没有醉。 他没有醉，更没有沉沦。相反，他一直都很清醒，甚至，他都没有看林雨涵一眼。 他一直就只是看着廊外的雨，痴痴的看着。林雨涵却在看着他，同样痴痴的看着。 杨晓风的目光很淡然，甚至还带着几分冷漠，似乎这场雨又勾起了他心中的往事，曾经的那些或甜蜜、又或伤心的往事。 这场雨，当然也勾起了林雨涵心中的往事，曾经那些感伤的往事。她的目光忽然就变得幽怨起来，她走到杨晓风身旁站下，语气同样幽怨，问道:“杨大哥，你在想些什么呀”？ “没什么……”，杨晓风淡淡应了一声，转头，看了女孩一眼，低声问道:“妳要出去”？ 林雨涵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 杨晓风也微微一笑，道:“妳都换上雨靴了，难道不是要出去”？ “好眼力……”，林雨涵赞叹一句，轻声道:“不过，不是我要出去，是我们”。 “我们”？ “是啊……”，林雨涵点头道:“刚刚爹已经派人过来接了，要我们去见他”。 “那走吧”。 细碎的青石路上，马车缓缓走着，一路走来，七绕八绕，至少已拐过了十多条巷子。 杨晓风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忽开口道:“这不是我们之前走过的那条路”。 林雨涵柔声道:“这当然不是之前走过的那条路”。 杨晓风不解道:“妳不是说你妳爹要见我们吗”？ “是啊”。 杨晓风只有困惑地看着女孩。 林雨涵被他的神情逗得一乐，轻笑道:“我爹是要见我们，但谁说一定就要去金陵城外的那处小镇……”。 杨晓风愈发困惑。 林雨涵失笑道:“那里是我爹平日闲居的地方，但这次我们要去的却是风月教总坛的议事大堂”。 杨晓风淡淡问道:“我又不是妳们教中的人，为何妳爹要把见面的地点选在妳们的议事大堂”？ 林雨涵眨了眨眼，道:“这还不明白啊，我爹是要给你安排个职事做了”。 杨晓风顿时沉默了下来。 说话间，车子已停下。 “就是这里了……”，林雨涵当先跳下马车，揭开车帘，笑着伸出手，轻声道:“杨大哥，下车吧”。 杨晓风犹豫着，也踌躇着，但到底还是下了车。 这世上或许有太多他不愿做的事，不愿面对的处境。可是，他却不得不去做，也不得不面对。 抬眼处，平实的院墙，古旧的都已开始掉漆的木门，甚至门前连个守卫的弟子都没有。 有谁能想到，这里竟是号称武林第一大教的风月教总坛议事大堂。 林雨涵直接拉过杨晓风的胳膊，走上前，在门板上轻轻敲击了三下，门立刻应声而开。 只是门虽开了，却不是只开了一重，可是重重次第开。 眼前竟是一条长廊，两边除了守卫的教众外空无一物，每一道门里，至少有五十名教众守卫。 “走吧”，林雨涵轻笑一声，挎着杨晓风的胳膊一路往里面而去，至少走过了十多重空旷的院落后，这才停了下来。 随着越往里面，守卫的弟子也越来越少，到最后这一重的时候，已是一个守卫都没有了。 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大殿，古朴却极庄重的大殿，足足有三层之高。 此时天色昏暗，又下着雨，站在这样一座大殿前，人的心里便不由得有了几丝阴森的感觉。 而且，也不知为何，杨晓风的心中忽然又有了几丝强烈的不安。 他将目光转向林雨涵，只见此刻女孩竟也收起了以往那种轻松的笑意，脸色也变得庄重了许多，甚至还有几丝紧张，但她却故作轻松道:“我们进去吧”。 杨晓风皱着眉。或许是出于紧张，他能感觉到女孩抓着他胳膊的手忽然加重了几分力道。 他的心顿时又凝重了几分，但他还是跟着她一道走了进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异议 大殿里的光线很好，因为外面下着雨，故而虽大白天的却还特意加了灯。最新章节阅读不过空气却很干燥，绝没有传说中所谓黑道人士盘踞之所那种阴暗潮湿的感觉。 杨晓风目光随意的从殿中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见众人大都面带微笑看着他，眼神很是和善。但他却忽然有一种走进了原始森林的感觉，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好多头猛兽窥视着。 原本坐在上首的林雄见他二人走进来，立刻起身迎上来，和声笑问道:“晓风，雨儿，你们来了。来来来，快坐下说话”。 杨晓风没有坐，甚至都没有说话，只是对林雄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便在一旁站下。 林雨涵冲上来，摇着林雄的胳膊，甜笑着问道:“爹爹，叫我们来所为何事啊”？ 林雄沉声道:“怎么，爹爹一定要有事才能叫妳过来吗”？ 林雨涵撒娇道:“爹爹这话说的，我是问为什么要在这么正式的场合见我们”？ 林雄假装生气道:“妳这丫头，整天在外面疯跑，都快忘记回家了。我这老头子想女儿了，就只好用这种方式叫妳过来了”。 林雨涵垂着头，低声道:“爹爹，雨儿正打算要去看你呢。你不知道，这次我出去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什么礼物”？ “你最爱喝的竹露酒”。 “是吗，难得妳还有这份心意，竟然还记得爹爹……”，林雄目光扫视杨晓风一眼，干咳一声道:“还我还以为妳的心思全都在……”。 林雨涵红着脸，顿时娇羞道:“爹爹……”。 “哈哈……”，林雄朗笑一声，也不在和女儿拌嘴，转眼看着杨晓风，忍不住赞叹道:“晓风，好啊。当日血月山拔头大会上的情形四位花使已经对我说过了。你此次一举击杀九幽魔君，非但替我教出尽了风头，最主要的是替武林同道除去了这几个祸害，真可说得上是居功至伟啊”。 “呵呵……”，杨晓风冷淡的笑了笑，道:“当日若不是九幽魔君欲置我于死地，我本不想伤他们的”。 “唉……。这就是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总有太多的无奈和辛酸，你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做你不愿做的事，甚至……甚至是杀你不愿杀的人……”。 林雄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即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晓风，你此次为我教立下了大功，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杨晓风淡淡道:“我不想要什么奖赏”。 林雄笑着道:“如此大功，岂可无奖赏”。 杨晓风再次淡淡道:“我也没立什么功”。 林雄皱眉道:“你真的就什么奖赏都不要”？ 虽然他是在问杨晓风，但他的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注视着身旁的女儿。 而恰好，林雨涵也正抬起头来，目光便正好和父亲对上，顿时娇羞地垂下头去，双手无措地紧紧捏着自己的裙角。 过了一会儿，她又红着脸偷偷瞧了杨晓风一眼。 这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可是，杨晓风却像个木头人一样，始终没有开口。甚至，他连看都没看林雨涵一眼。 是他不懂女孩的心思吗？ 又或者，他只是一直在装糊涂。 见杨晓风不说话，林雄也只得作罢，随即笑着道:“晓风，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教中的头领”。 花弄影立刻抢着道:“教主，你就不用介绍了，我们都已经是老熟人了”。 月依云笑道:“姐姐这话就不对了，妳是和杨公子熟了，别人可还没妳这么熟呢”。 林雄也不理会二女，大殿左右两边各扫视一眼，道:“诸位护法，这位就是杨晓风杨公子”。 林雨涵这才惊讶的发现，眼下风、花、雪、月四大花使除了雪葬梅外，其她三人竟全都到齐了，风月教的十二位护法此刻居然也是一个都不少。 真不知道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件，竟然使风月教的所有高层人物全都齐聚与此。 十二护法中，除了原本认识杨晓风的几人点头示意外，其他几个基本上都是拱手道:“公子好”。 只是，杨晓风却根本连理都未理会众人。他这傲慢的态度，顿时惹得好几人都是一声冷哼。 林雄只得干咳一声，指着右边一众人道:“这几位，依次是智鼠孔言书、蛮牛韦松、地虎彭剑和、巧兔金碎玉、天龙唐云飞、冥蛇谭敏……”。 转身，林雄又指着另一边道:“这几位，依次是铁马金戈、绵羊曾婕妤，灵猴孙跃、锦鸡何瑶，笨狗余远生、拙猪陈辉涛，总计十二位护法。至于风、花、雪、月四位姑娘，我就不多说了”。 风细细淡淡问道:“教主把我们全都召集过来，不知到底有何要事，莫非就只是为了向杨公子介绍一下我们这些人”？ 林雄笑道:“当然不是，我今日把大家召来，是有一件极其重要，关乎我教未来的大事要宣布”。 风细细依旧淡淡的问道:“不知教主所说的大事是什么”？ 林雄的脸色忽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脸上原本亲和的神情也跟着威严了许多，随即走到上首主位旁站立了好一阵后，才道:“我风月教虽然人才济济，但一向没有一个合适的接班人。奈何我也就只有雨儿这一个女儿，要她接掌这教主之位多少有些勉强，但好在如今教中终于有了一个接掌教主之位的合适人选”。 说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指着杨晓风道:“下面我宣布，从今日起，杨晓风就是我风月教的副教主了”。 “什么……”？ 众人一片哗然，场上的气氛直接炸开了锅。 十二位护法及风月三女大都冷冷的看着杨晓风，目光或鄙夷、或嘲弄、或讽刺、或不屑、又或者还有一两个同情……。 总之，众人此刻对杨晓风的敌意远远大过善意。 风细细冷淡道:“教主，这有些不妥吧”？ 林雄也冷冷的问道:“有何不妥。莫非你们对我的决定有所异议”？ “当然有异议……”，韦松上前一步，大声道:“教主，请容我问你几句话”。 “护法有话但请直说”。 韦松扫视杨晓风一眼，问道:“教主，我门兄弟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几乎可以说是时时生死一线，如此呕心沥血，苦心经营这才有了风月教今日的规模。那么，我想问，这位杨晓风杨公子是从哪里跳出来的，凭什么他一个才初来乍到的外人，教主就要他担任副教主之职”？ “凭什么……”，林雄似笑非笑的道:“就凭我林雄的女儿看上他了，护法认为这个理由够不够”？ “是这样，好，非常好……”，韦松用杀人般的眼神盯着杨晓风看了半天，随即冷笑道:“对于公子担任副教主一事，韦松无话可说”。 林雄再次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现在韦护法已经没有异议了，不知你们诸位中还有哪个有异议吗”？ 众人一片沉默。 孔言书牙齿紧咬，拳头也攥得死死的，但终究没有说话。 林雄对众人的表现觉得非常满意，正要笑着说什么，忽听杨晓风道:“我有异议”。 众人顿时再次炸开了锅，目光全都死死的盯着他看。 杨晓风踏前一步，抬头，缓缓说道:“我留在风月教，只是因为欠雨涵一份恩情未还，等还了这份恩情之后我就会离开。所以，如果前辈有用得着我出力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了，纵是出生入死我也绝不推脱，除此之外我绝不会参与你们风月教的任何事务”。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再见 “杨大哥……”，林雨涵看着杨晓风，眼中已有晶莹的泪光闪现。 若不是当着众人面，只怕她早已泪流满面了吧。 “晓风，你……”，林雄当场就怒了，但注视杨晓风半天后，终也只是无奈地叹息一声，惋惜道:“既如此，那这件事就先搁着吧，以后再说”。 杨晓风转身，淡淡道:“如果再没有其它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林雄不耐烦的一挥手道:“雨儿，妳和晓风先回去”。 随即，又冷声道:“其他人也都散了吧”。 众人正要走，忽听风细细笑着道:“各位先不要走，我这里还有一出好戏给大家看呢”。 众人立刻站住。孙跃喜道:“有戏看，太好了，我最喜欢看戏了”。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唐云飞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无比。 “不急不急……”，风细细冲着已快走到门口的杨晓风笑嘻嘻的道:“公子且留步，这出戏别人看不看都无所谓，但是公子你却一定要看”。 杨晓风脚步丝毫未停，不过终究是放缓了些。他忽然感觉心里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孙跃着急，催促风细细道:“妳有什么好戏赶紧给大家看啊，吊人胃口干什么”？ 风细细欢笑道:“虽说是戏，但其实并不是戏，而是要你们看一个人”。 杨晓风的脚步顿时又放缓了几分。 孙跃生气道:“人有什么好看的”？ 月依云笑吟吟的道:“人当然没什么可看的，不过，这次要大家看的却是个女人”。 孙跃一阵冷笑，道:“女人又有什么可看的，我看过的女人没有一百，至少也有八十了吧”。 月依云嘻笑道:“女人当然也没什么可看的，但这次要你们看的女人却不是那种普通女人，而是一个仙子哦”。 杨晓风似乎已不再走了，他的脸忽然就沉了下来，沉得可怕。 孙跃很不耐烦的道:“仙子也好，普通女人也好，都是女人。云姑娘妳自己不就是个女人吗，难道妳是要我们看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必了，我们虽然没有时时在一起，但对妳也算是熟了，再看也没什么新鲜感了”。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月依云也笑着道:“我看这样吧，风姐姐妳还是把那个女人带上来吧，妳看大家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好好好……”，风细细嬉笑着对楼上叫道:“雪妹妹，把那个女人带下来”。 众人全都一齐向楼上看去，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雪葬梅带着一个女子缓缓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杨晓风终于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终于发现被雪葬梅带来的女子是谁了。 那熟悉的眼眸、那一袭如雪般的白衣、那一缕舞动的长发、那冷傲如霜的神情，就像是九天之外的冰雪仙子。 洛清雪，除了她之外，世间还有那个女子有这样的气质。 那个刻在心间，日夜魂牵梦绕的人儿啊，此刻，她就站在自己眼前。 此刻，她那原本苍白如霜的面容上却浮现着一抹病态的晕红、她那原本明如秋水般的眸子也早已黯淡无光。相比起几日前在清水山庄遇见的时候，她竟又憔悴了太多太多。最刺眼的是她左肩上的那一大片黑褐色的血迹。 那一袭如雪般的白衣上，那一片血迹看上去是那般突兀。 而此刻，这血迹竟早已干透。 实在无法想象，最近这段日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雨涵大惊，赶紧看向杨晓风。 只见杨晓风的脸实在阴沉得可怕，他那原本平和而冷静的眼神忽然就变得狂热起来，他的双眼中似乎已要喷出火来。 一股浓如惊涛海潮般的杀意忽然就从杨晓风身上喷涌而出，以至于吓得原本站在他身旁的林雨涵不由自主的向后连连倒退了十多步远。 愤怒，彻彻底底的愤怒。 这一刻，无边的愤怒已将杨晓风完全淹没。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忘记，但我会努力，很努力很努力。我会很努力的忘记曾经的一切，忘记以前的日子，最重要的是，我会忘记妳，并且是一定会忘了妳。然后，我会重新开始，重新学着去接受身边另外的人……”。 曾经自己亲口信誓旦旦地说过的话，在她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的恨、他的仇，甚至他心里对她的埋怨、赌气，在这一刻，全都被击得粉碎，彻底粉碎。 这一刻，什么都已顾不上了，除了她。这一刻，除了她之外，什么都已经不重要。 洛清雪终于也看到了杨晓风，萎靡的脸上忽然就浮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吃力地看了他一眼，双唇微微动了动，似是轻唤了他一声，可是，被点了哑穴的她，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杨晓风的心又一次痛了起来。洛清雪的这一眼，已让他彻底疯狂。 众人看了洛清雪一眼后，大都把目光悄悄移向了别处。但却有一些不开眼的，像孙跃，明知故问道:“这女人谁啊，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花弄影调笑道:“孙护法这次可看错了，人家可是个仙子哎”。 “仙子，不是是那个仙子”？ “冷仙子洛清雪”。 话说到这里，孙跃即便再不开眼，也已实在不好再多问，只好住了口。 场上的气氛顿时死一般沉寂了下来。 终于，林雨涵冷冷的开口质问道:“我想问一下几位花使，不知妳们平白无故的把人家掳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花弄影摇头笑道:“听说冥蛇谭敏兄弟最近在练一种武功，需要吸收纯阴之女的精气，我们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女人非常合适，就随手给谭兄弟带过来了”。 林雨涵冷笑道:“几位花使似乎是带错人了吧”。 花弄影不解道:“怎么，莫非圣女觉得我们做的有什么不妥吗。妳可别忘了，此女可是我们的死对头落雪谷的人”。 林雨涵斥道:“那又如何”？ “好了好了，姐姐就不要和圣女争了……”，雪葬梅冲谭敏一招手，意味莫名的笑着道:“谭兄弟，你过来，从现在起这女人就送给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嘻嘻……”。 “嘿嘿……，实在多谢几位姐姐，谭敏日后定当厚报”，谭敏淫笑着上前就来拉洛清雪的手。 花弄影嬉笑道:“谭兄弟说的什么话嘛，什么厚不厚报的，只要你日后不忘我们姐妹对你的好就是了”。 “那当然……”，谭敏已迫不及待的拉着洛清雪的手，急急往外走，最后咕哝道:“各位，那我就先走了”。 众人的目光忽然又都移到了杨晓风身上，眼看着谭敏已快要把洛清雪拉出门，他终于淡淡的开口道:“等一下”。 第二百九十六章 她得留下 谭敏本不想停的，但双脚竟似有些不听使唤，下意识的就站住了。 风细细冷冷的问道:“公子要做什么”？ 杨晓风根本理都不理会风细细，自始至终，他的眼神一直都只是注视着洛清雪。 他缓缓抬手，指着谭敏，冷淡道:“你，放开她”。 谭敏一愣，冷笑一声，道:“公子说什么”？ 杨晓风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我叫你放开她”。 谭敏挑衅道:“我要是不放呢”？ 杨晓风缓缓垂下头，目光痴痴的看着自己的手，良久，低声问道:“你要怎样才会放开她”？ 谭敏大笑道:“如果我怎样都不放开她呢”？ 杨晓风忽然也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落魄，也笑得有些厌倦。他低笑着，缓缓说道:“如果那样，你会死”。 “是吗……”，谭敏一阵狂笑，道:“那我倒要看看，我会怎么死”。 说完拉起洛清雪，直接就往外冲。 可是，才刚踏出半步，他便不得不又停下。杨晓风已挡在他面前。 没有人看到杨晓风是如何动的，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人已挡在谭敏面前。 谭敏吃了一惊，不过却也不慌，手中一把五寸长的蛇形匕首忽然刺出，极其诡异地直袭杨晓风的咽喉。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残酷至极的笑容。显然，他对自己的这一招极其自信，因为他的这一招实在太快。更因为他的这一招从来都没有失手过，死在他这一招手下的人，至少已经有五十多人，而杨晓风自然也不会例外。 但事情总会有意外，谭敏今天偏偏就失手了，因为杨晓风恰好就是个例外。 谭敏忽然就后悔了。他的匕首还没有刺进杨晓风的咽喉，他的手却已被杨晓风抓住。 杨晓风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让谭敏的匕首已是再难刺进一毫。 谭敏终于有些害怕了，他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是却早已经来不及。 “咔嚓……”。 一声脆响，杨晓风抓着谭敏的胳膊似乎就只是轻轻的折了下，便听到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谭敏的胳膊已从前肘处断成了两截。 谭敏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感觉胸膛上受到了一记重拳，接着，他的整个人便像个皮球一般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生硬的地板上。 失去了支撑的洛清雪当场倒了下去，好在杨晓风立刻扶住了她。 林雨涵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一滴清泪缓缓从眼角涌了出来。 杨晓风出手如电，快速解开了洛清雪身上的穴道。当他的手碰到洛清雪左肩的时候，她立时痛吟了一声，他这才发现，她左肩处的伤口竟足有五寸多长。被血浸过的衣服凝固后已粘在她的伤口上。 此刻，伤口似乎已经结痂，只是被他这一碰，顿时又有血流了出来。 他只好再次出手，连续在她左肩处连点了十几下，封住了她左臂上的各处穴道，血势这才缓了些。 看着洛清雪左肩上这道醒目的伤口，杨晓风终于彻底狂怒。 “是谁……”，他抬头，目光阴冷如水，直直的注视着风月四女，冷冷问道:“是谁把她伤成这样的”？ 被杨晓风这一看，风月四女心里俱是一寒，但仔细一想，今日可是在风月教总坛的议事大堂，又有教主在侧，料杨晓风有多大手段，莫非还能翻天不成。 当下，雪葬梅便大大咧咧的道:“是我，怎么啦”？ 杨晓风再次确认道:“是妳伤了她”？ 雪葬梅不以为然的笑着道:“不错，就是我伤了她。不过是她先伤了老娘，老娘才对她下手的”。 杨晓风冷淡道:“她为何要伤妳”？ 雪葬梅冷笑道:“我不过只是说某个人脓包，连杀妹仇人竟都能放过，她便刺了老娘一剑……呃……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杨晓风死死的盯着雪葬梅，眼中像是燃烧着一团火，良久，淡淡道:“如此，妳们也算是扯平了”。 他不再理会雪葬梅，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林雨涵，眼神中竟带着几分祁求。 林雨涵心里一软，低声道:“杨大哥，你要我做什么”？ 杨晓风咬了咬牙，道:“请妳帮我一个忙，把她从这里送出去”。 林雨涵凄迷地笑了笑，不过终究还是点头道:“好”。 杨晓风本打算走的，可是这里的人又怎会如此轻易的就放他和洛清雪离开。 “杨晓风……”，风细细高声叫道:“你伤了我风月教的弟兄，难道就想这么走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杨晓风冷淡道:“那妳想怎样”？ 风细细刻薄道:“跪下，给谭敏兄弟磕头赔罪”。 “阿……妳……妳能站得住吗”，杨晓风轻声问了洛清雪一句。 “嗯”，洛清雪紧闭着眼睛，忍着痛应了一声。 “那妳先自己站好”，杨晓风缓缓放开原本搀扶洛清雪的手，转身，真的就跪了下来，向谭敏磕了三个头。 林雨涵立刻上前一把拉住杨晓风，怒道:“杨大哥，你干什么”？ 杨晓风甩开林雨涵的手，又对着雪葬梅也磕了三个头。 “风，你……”，洛清雪吃力地睁开眼睛，本想上前来拉杨晓风的，可是刚走一步，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身子顿时一软，只好倚靠着门框才没倒下去。 杨晓风一共磕了六个头，才在场上众人鄙夷的目光中起身，淡淡问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脓包，说跪就跪，呸……”。 风细细朝地上重重啐了一口，似是已再懒得说话，只是不耐烦的朝门外猛甩手。 林雄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他看杨晓风的眼神，竟变得越来越危险，也越来越警惕。 那眼神，就像他眼中的杨晓风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猛兽，一头一直在默默忍耐着的猛兽。 杨晓风缓缓走到门口，又搀着洛清雪，和声道:“我们走”。 只是，他的脚才刚踏出一步，背后风细细又尖声道:“你可以走，但她得留下”。 杨晓风回身，冷淡道:“谁得留下”？ 风细细指着洛清雪，冷笑道:“她”。 杨晓风缓缓问道:“为什么她得留下”？ 风细细厌烦道:“我说她得留下，她就得留下”。 林雨涵怒道:“风姐姐，妳有些过分了吧”。 月依云立刻笑道:“圣女可想好，我们姐妹这么做，可全都是为了妳”。 林雨涵何等聪慧，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当下，也就不再说话。 月依云又笑问道:“公子想好了吗。若是想好了，那就请和圣女先走”。 杨晓风看着洛清雪，淡淡问道:“那她呢”？ 月依云笑道:“她。她自然是交给我们姐妹来处置”。 杨晓风摇头，道:“若是我一定要带走她呢”？ 月依云甜笑道:“那就莫怪我们姐妹对公子无礼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以命相护 杨晓风又缓缓低下了头，眼中又出现了刚刚那种厌倦的神色。 他又一次放开洛清雪，随即上前几步，慢慢走到大殿中央站定，低声问道:“不知妳们要怎样对我无礼”？ 风细细残忍的笑道:“要你的命”。 命字还未出口，她手中的白练忽然就如出洞的毒蛇般朝杨晓风的胸口袭来。 与此同时，月依云、雪葬梅、花弄影三女也分三个方位，全都出手朝杨晓风攻来。 杨晓风却缓缓闭上了眼睛，随即出手。 他手中没有剑，但他却已出手，而且是左右双手同时齐出。下一刻，他的左手已抓住风细细的丝练，一拉，风细细的人便不由自主的向前扑来，只感觉腹部一痛，杨晓风的一脚已踢在她的小腹上，她的身子当场便栽倒了下去。 风细细本想挣扎着起身的，不想杨晓风的脚又已经踏在她的脖子上。 月依云的软鞭、花弄影的峨眉刺、雪葬梅的短剑本已攻到杨晓风前胸一寸的距离。 可是杨晓风的右手早已击在雪葬梅的右手手腕上，她手中的短剑顿时脱手而出，接着却被杨晓风握住，随即，轻轻一挥，月依云手中的软鞭、花弄影手中的刺以及雪葬梅左手中的另一支短剑便已被削落，月依云的软鞭甚至已完全从把手处被削断。 电光石火间，杨晓风的右手再一刺，原本雪葬梅的短剑便直接从花弄影的左肩口处刺了进去，穿骨而过，剑尖又从后背透了出来。 同时，杨晓风的左手再一缠，手中的丝练便缠住了月依云的脖子，而他空了的右手忽又捏住了雪葬梅的咽喉，死死的捏住了雪葬梅的咽喉。 只一招，仅仅只用了一招杨晓风便破了风月四女的联手一击。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除了原先谭敏和此时花弄影的呻吟，以及风细细的哀嚎声。 风月四女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浓烈的恐惧。就好像所有人都绝没有想到一样，她们自己也绝没有想到，她们四人的联手一击竟然连一招都不到便在杨晓风手下落了个完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月依云脸色越来越白。杨晓风手中的丝练越来越紧，她感觉已有些眼花，脑袋也一阵眩晕，似乎，似乎就像是快要断气了。 雪葬梅也好不到哪去，被杨晓风死死的捏着咽喉，她脸色却是越来越青，眼前也越来越黑。双手不停的胡乱拍打着，可是拍打的力度却越来越小，只怕过不了一会儿，便要彻底窒息了吧。 杨晓风眼神冷漠地注视着雪葬梅和月依云二人，看着二女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脸上的厌倦之色也越来越浓，同时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就在二女命悬一线，眼看已是奄奄一息之际，林雄终于开口道:“晓风，我看可以了吧”。 闻听此言，杨晓风手上的力道立时又加重了几分，雪葬梅的手已完全停止了摆动。 眼见得月依云的脸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而雪葬梅的脸色也已经完全变成了青紫色，林雨涵也急了，赶紧上前扯了扯杨晓风的衣角，低声道:“杨大哥，差不多了，你还真想闹出人命啊”？ 杨晓风还是没有立时放开雪月二女，只是转头看了林雨涵一眼，又过了片刻后，这才松开了手。同时，也移开了踏在风细细脖子上的脚。 他的手一松，月依云和雪葬梅立刻便倒了下去，不断的喘着粗气。 风细细正要挣扎着爬起来，杨晓风忽然又蹲下身来，附在她耳边漠然开口道:“我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但妳们最好也不要惹到我”。 风细细的脸顿时煞白一片，此刻杨晓风的话听在她耳中，无异于暗夜鬼哭。 或者说，杨晓风甚至比地狱最深处的恶鬼还要可怕几分。 “风……”，洛清雪低低唤了杨晓风一声，眼中强忍着的泪水瞬间夺目而出。 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他以前，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曾经的他，不过只是一个腼腆而又纯真的少年。 曾经的他，是那样阳光，他笑起来的时候，灿烂得就像是雪后初晴的朝阳。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了。 变得冷酷，变得狠毒，他甚至已很少再笑。 他更学会了杀人。 他从来没想过杀人，可是为了活着，他不得不杀人。 现在，他手上至少已经有数十条人命。 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些，洛清雪的心不由就一阵针扎一般的痛。 杨晓风起身，缓缓起身，淡淡道:“雨涵，我求妳一件事……”。 林雨涵咬牙道:“我知道”。 “那好……”，杨晓风低声道:“我谢谢妳”。 “呵呵……”，林雨涵苦笑一声，涩声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说这个谢谢”？ “我代替她对妳说声谢谢……”。 林雄冷冷的注视着场上的情形，目光从每个人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洛清雪身上，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杀意。而当他看向杨晓风的时候，眼中的杀意甚至又浓了几分，但使劲握了握拳头后，终究却只是吩咐金戈道:“金护法，你把洛姑娘送出去吧，记得要以礼相待，切不可让教中的兄弟伤到她分毫”。 金戈立刻闪身而出，道:“属下遵命”。 随即走到门口，对洛清雪微微伸手行礼道:“姑娘请”。 洛清雪愣愣的看着杨晓风，咬牙问道:“风，你……你还是不肯跟我回去吗”？ 林雨涵的脸色顿时一寒。猛然转身，目光冷冷的敌视着洛清雪。 杨晓风沉默着，良久，忽然涩声笑了笑，道:“我今日救妳，只是最后还妳一份人情，从此后，妳是妳，我是我，我们再不相欠”。 “可是，风……”。 杨晓风忽然怒吼道:“走啊……，为什么妳还不走……”？ 洛清雪又唤道:“风……”。 杨晓风怒吼道:“难道妳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现在过得很好，为什么……妳为什么还要再来打扰我”？ 洛清雪泪流满面，依旧痴痴的看着杨晓风，看了很久，只看得杨晓风的心都碎了。 可是，心碎的又何止他一人。 终于，她挣扎着转身，用手掩着嘴，快步跑了出去。 此刻，外面正下着雨。 于是，洛清雪跑出去的时候，刚好跑进了雨里。 她就这样，就这样无所畏惧的，快步跑进了雨里。 她跑出去的时候，杨晓风立刻追了出去，林雨涵只好也一道跟了出去。 大殿中的风月教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杨晓风的一句话却让他们已经放松下来的神经立时又再次紧张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低，他的人也已经走的很远，但他的话却还是无比清晰地传了进来，透过外面的长廊，传进了此刻大殿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只听他远远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如果你们有谁敢动她一根头发的话，我就灭他满门，直到我流干最后一滴血，直到我死。除非我死了，否则，只要我还有最后一口气在，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他后悔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既然都已经说过了从此各不相欠，可是为了她，他却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又或许，对于他来说，这辈子，她本就是他的性命。 人生多苦，她已是他活着的倚靠。 第二百九十八章 细雨千点，点点皆是离人泪（上） 洛清雪一路小跑，直接跑过了十几重院落，直接跑出了院门，直接跑到外面巷子里的时候，她才停下来。 她停住脚，缓缓蹲下，在雨水蹒跚的青石路上蹲下，双手抱膝，低低啜泣了起来。 她的长衫早已被雨水打湿，可她已毫不在乎。 是不是，她的心同样也早已经碎了。 一滴滴晶莹的水珠从她脸上缓缓滑落，只是却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其实，雨水本就是一种泪水，上天流的泪。 洛清雪哭着的时候，金戈的马车已在她身边缓缓停下。 看着这被伤了心的女子，金戈只有摇头叹息。 他叹息一声，开口道:“姑娘，上车吧。这里的路有些复杂，生人很难绕出去，就由在下送妳出去”。 洛清雪根本不加考虑，直接跳上了马车。 若是在以前，她是绝不会上金戈的马车的，哪怕是冒着迷路的危险，她也会自己一步一步绕出去。 可现在呢，现在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越快越好。 金戈习惯性的一扬鞭，马车缓缓而去。 阴暗的巷道，慢慢行驶的马车，凄凄的细雨，还有那暗自神伤的女子。有谁知道，在这三月初的金陵城里，竟隐藏着人世间最难舍，却又最忧伤的离别。 这一刻，仿佛连枝头的春花竟也变得伤感了许多。 那滚落的露珠，是不是就是春花的泪？ 然而，花本身其实是没有泪的。 马车七拐八拐，从那些古老而又阴暗的巷道中缓缓穿过。 或许，这些巷道也是有故事的吧。 它们见证了太多故事，以至于到最后，它们本身也变成了故事的一部分。 看似无人的巷道，但暗中却不知隐藏潜伏着多少双窥视的眼睛。在马车经过的时候，那些高墙背后的窗户忽然就打开了细细的一道间隙，从间隙中透出的那一双双贪婪而又淫邪的目光，就像是注视着猎物的野兽一般注视着正坐在马车里的洛清雪。 这些眼睛洛清雪有察觉到吗？ 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了。又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所以，她一点都没有害怕。 渐渐的，她终于停止了低泣，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她安静的坐在车上。任由金戈载着她在这陌生而且充满了危险的地方缓缓穿行着。 前路漫漫，似乎隐藏着太多未知而莫名的危机，可是她的心却异常安定。 因为她知道，他一直在自己身后跟着。虽然她看不到他的人，但她却能感觉到。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心意相通吧。 前方，又是一处转弯。 洛清雪再也忍不住，急急掀开马车的后窗朝后方望去。 她脸上充满了期待，她期待能看到那个自己想看到的那个人。 只是，她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巷道很长。 可是，在这条狭长的巷道中，除了满地的积水和碎石外，那里有什么人。 她明明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他的人。 终于，马车缓缓消失在转弯处，洛清雪的视线也彻底被两边的高墙遮住。 与此同时，在那条原本空无一人的巷道中，忽然就多了一个人。 他的出现，是那般突兀，就像是凭空钻出来的一样。 杨晓风。 当杨晓风出现的时候，那些原本打开了一道间隙的窗户忽然一下子就关闭得严严实实。 他看着那些关得严丝合缝的窗户，不由一阵冷笑。 接着，他又迈开脚步，缓缓跟上了前边的马车。 此刻，他身上的衣服已被雨水淋透，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在乎。 相比起她的安危来，淋点雨算得了什么。 就像洛清雪所感觉到的那样，其实这一路上，他一直都不远不近的跟在马车后方。 也正因为有他跟着，这一路上才能这般平静。否则，以风月教中这些凶残奸诈的江湖恶汉的脾气秉性，只怕早已对洛清雪下手了。 就这样，他一路紧紧护送着洛清雪，或者说一路紧紧跟在金戈的马车后方，直到金戈驾车绕出了这些巷道，到了城区的主街道上的时候他方才停下。 金戈停住马车，和声问道:“姑娘，这里已是主城区，妳要不要下车。如果姑娘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在下可以再送妳一程……”。 “不必了……”，金戈的话还未说完，洛清雪已跳下马车。她看都不看金戈，只是冷冷的说了句:“多谢……”。 说完便直接往前走。虽然在这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根本就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但她还是直接走了开去。 又一次的，她走进了雨里。 或许，前方还有太多未知的凶险，但相比起前路来，她却更讨厌这里，她讨厌这里的人，她甚至已开始恨这个地方。 她以前从没有恨过。 她没有恨过任何人，她也没有恨过任何事。 那时候，她心里根本还没有恨，她也不懂什么是恨。 现在呢，现在她已学会了恨。 现在她心里也已经有了恨意。 她恨这个地方，她更恨这个地方的人。 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 可是，离开了又如何？ 离开了就能消解她心中的恨吗？ 不能。因为恨意早已经深深扎跟在她心底。 她甚至已分不清，她究竟是因何而恨，她又在恨些什么？ 或许，她恨的只是她自己。 她恨别人，但她却更恨自己。 她心中本没有恨的，可是现在，她心中已充满了恨意。 是不是她变了？ 她的确变了。 可是，又有谁不是在随时间改变。 人活着，总是要改变的。经历过许多事后，如果你不选择改变，如果你无法学着改变，那你一定会活得太痛苦。 所以，世上从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事，自然，也就没有从来都不会改变的人。 看着洛清雪茫然的脚步，金戈又问道:“姑娘，真的不需要我再送妳一程吗”？ 洛清雪这次连话都没有再说。 “唉……”，金戈只有叹息。随即调转马车，顺原路折返了回来。 他本就是奉命行事，既然已经将洛清雪送出来，他自然也要回去了。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毫不关心。接下来洛清雪是死是活，那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她只有一个人。她身上的衣衫已被冷雨打湿。 洛清雪冒雨前行，一个人茫然地走着。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原来有时候明明是走在城市的大街上，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行走在无边的沙漠上。 原来，这人来人往的大街，竟比边际的荒漠还要凄凉几分。 眼前是一条大路，宽阔的街面，匆匆的行人。但此刻，她忽然却好像有了一丝迷路的感觉。 其实，她的确已经迷路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往那里。 但她却还在走，一个人茫然无措的往前走着，因为此时她只能往前走。她已找不到值得自己停下的人，她更找不到值得让自己停下的理由。 然而，现在她却只能停下，她不得不停下。虽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停下，但她还是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迷路了。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烟花升空的爆鸣声。 洛清雪一愣，随即立刻转身抬头望向天空。这声音她太熟悉了，这是落雪谷用来传递消息的信号筒的声音。 果然，那道烟火升空爆炸后，天空中顿时出现了一朵十分巨大的五颜六色的雪花图案。 洛清雪微微皱眉，略略沉思一下，随即猛然低头向那烟花升空处的地面上看去。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不住的来回搜索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似乎，她想在人群中找出那个她想看到的人。她找了一遍又一遍，然而来来往往的人之中却全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她明明知道刚刚那道传信的烟花是他放的，可就像之前一样，她还是没有看到他的人。 他在哪儿呢？ 其实，杨晓风就站在洛清雪不远处，他和她其实离得还很近，她脸上的神情她都看得很清楚。只不过，他是站在一处往日有人摆摊子时竖立在路旁的木牌后面，所以洛清雪并没有看见他。 不过，他却能看到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她。事实上，他自始至终一直都在看着她。 直到他看到一大群落雪谷的人已和洛清雪接上了头。 杨晓风有些奇怪，原本，他不过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看看这金陵城中有没有落雪谷的人的。 没想到的是，他这随便一试，竟真的召来了落雪谷的人，而且看样子好像还不少。 其实这些人正是前些日子洛清羽安排一路护送洛清雪去清水山庄的影卫。因那日怀疑洛清雪是被风月四女掳来便一路暗中跟到了金陵。 而之后，洛清羽得到洛清雪失踪的消息后，又加派了好些人手过来。 最近以来，这些人一直盘踞在金陵城中暗中寻访和监察，故而杨晓风的传信烟火一出，他们便立刻赶了过来。 “是大小姐……”，落雪谷众人远远的就看到了洛清雪，立刻围了上来。看着洛清雪的样子，众人一惊，为首一人讶异道:“大小姐，妳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洛清雪没有说话。 那人仔细打量着洛清雪，待看到她左肩上的伤口时，立时大惊道:“大小姐，妳受伤了”？ 洛清雪终于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淡淡道:“是你”。 “是我”。 第二百九十九章 细雨千点，点点皆是离人泪（下） 显然，洛清雪认识这个人，谢山的儿子谢俊。最新章节阅读 不过，她虽然认识谢俊，或许却并不知道，这个岁数只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年轻人竟是这一代落雪谷影卫的大统领。 谢俊死死的注视着洛清雪左肩上的伤口，目光中满满的全是心疼，过了片刻，冷冷问道“大小姐，是谁伤了妳”？ 洛清雪没有回答。 谢俊眼中闪过几丝杀意，再次冷冷的道“大小姐妳说，我们这就去扒了那个人的皮为妳报仇”。 洛清雪沉默着，过了一阵，终于开口道“算了吧”。 谢俊顿时脸色一阴，沉声道“莫非是他”？ 洛清雪立刻摇头道“不是”。 谢俊追问道“不是他那是谁，大小姐妳说，是谁伤了妳，我们为妳出气”。 洛清雪冷淡道“我已经说了，不用”。 谢俊皱眉道“既然不是他，大小姐为何要阻止我们”？ 洛清雪本来心情就不好，闻听此言，一时恼了，冷笑道“我说过了不是他。而且，就算是他，这也是我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谢俊顿时大窘，一时颇为尴尬地看着洛清雪，半晌，呐呐道“大小姐莫要生气，是属下多嘴了”。 洛清雪冷哼一声，再不说话。 雨似乎下得小了一些，但洛清雪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湿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见此情形，旁边一人道“谢兄弟，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老是站在这大街上做什么，你看大小姐浑身都湿透了”。 “对对对”，谢俊连连点头，随即对旁边另一人使个眼色，道“你快去买几件干净的衣服来与大小姐换更”。 那人受宠若惊，欢欢喜喜的正要走，洛清雪却已冷冷的拒绝道“不用”。 谢俊一时有些为难，只得示意那人暂且作罢，随即试探性的问洛清雪道“大小姐，那那我们先回去吧，妳看这下着这么大的雨呢，老是站在外面也不好。万一妳要是着了凉，回去后少谷主还不得扒了我们这些人的皮”。 洛清雪犹豫着，忽又回头愣愣地扫视着后方，然许久后，终是绝望地收回了目光。 转身，却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又逗留了好一阵后，这才缓缓离开了去。 渐渐的，原本小了一些的雨势似乎又下大了许多。 杨晓风站在雨里，浑身已彻底湿透，衣服上的水珠甚至已顺着衣角开始在往下流。 看着洛清雪终于在落雪谷一众人等的护送下安全离开，他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与此同时，他心里却又涌出了一股浓重的失落感，就好像此刻他手中正握着的那个信号筒一样，空荡荡的。 记得这个信号筒还是当初去黑石镇的时候洛清羽给他的，后来他就一直带在身上，不想今天派上了用场。 想到这些，他心里只感觉无比酸苦。 出神间，那个信号筒一个不留意从他手中掉了下来，“啪啦”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也懒得再去捡，一个空筒而已，早已没有什么使用价值，又何必再去捡。 不过，过了一会儿后，他到底还是附身捡了起来，随手擦干上面的水，再次踹进了怀里。 或许，对于他来说，这不光只是一个空筒，更应该说是一段回忆。一段本是甜蜜，最后却又极度悲伤的回忆。 与其说他只是将一个小小的空信号筒踹进了怀里，更应该说是他将一段往事埋进了心底。 雨一直在下，不知不觉间，原本已经小了些的雨势竟渐渐的又重新下大了起来，不一会儿，竟然直接下起了瓢泼大雨。 杨晓风也一直站在雨里，已不光只是衣服上，这会儿连他的脸上，头发上也已开始往下掉水珠。可是，他还是站在大雨里，任瓢泼大雨淋在他身上，打在他脸上。 自始至终，他竟没有一丝要躲避的意思。 又或许，他也想过要躲避，可最后才发现，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这偌大的一条街，一眼看过去，除了来去匆匆的行人外，那有什么避雨的地方。 于是，他也就只能站在大雨里，任由雨水从衣领口灌了进去，冷了血，凉了心。 下一刻，他头顶的雨水却瞬间消失了，是雨停了吗？ 雨根本没停，非但没停，甚至还又加大了几分。原本的瓢泼大雨，竟已变成了滂沱暴雨。 那雨水为何又瞬间消失了，因为他头顶已多了一把伞。 不知何时，林雨涵已站在他身后。她手中撑着伞，将他头顶的雨水尽数遮了下来。 不过，因为雨势太大，而她手中的伞又有些小。所以，她虽然用手中的伞为他遮住了所有的雨水，但她自己的半边身子却反而被打湿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为了他，她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还会在乎被雨水打湿了半边衣袖？ 杨晓风望着眼前的大雨，林雨涵从后边望着他。 终于，她凄迷的笑了笑，道“你说过，你会努力忘掉她”。 杨晓风沉默，长久的沉默之后，淡淡道“是。我说过”。 林雨涵苦涩道“可是，你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你却根本就无法做到。因为在你心里，从来、始终看得最重的人永远都是她”。 杨晓风没承认，不过也没有否认，就只是低声道“除了弟弟和师父外，她已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林雨涵一呆，随即惨笑道“在你心里，已把她当成了亲人”？ 杨晓风点头，凄笑道“不错。不管我们之间现在是什么关系，不管她现在的身份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我们早已拜过堂，成了亲，所以，她始终是我的妻子”。 林雨涵忽然怒吼道“那你可知道刚刚到底有多凶险”？ 杨晓风缓缓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林雨涵连连摇头，道“我清楚，你的武功已至化境，你出剑的速度可以说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最最快的了。但你恐怕想不到，且不说我爹，光风月教的十二位护法中，至少就有五个人并不比你逊色多少”。 杨晓风再次点头，道“我也知道”。 林雨涵愣愣低语道“可你还是要救他，纵使是面对着风月的所有高手，你还是要救她”？ “我救她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对手，因为我要救的那个人，是她”。 “因为，你要救的那个人，是她呵呵”。 林雨涵惨笑着，不断重复着杨晓风的话，良久，涩声道“所以，你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当她有危难的时候，我已不会再考虑自己”。 “为了她，你竟可以豁出自己的命”？ “我失去亲人的实在已太多，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失去她。我不敢想象，没有她，我该怎么过我也不敢想象，若失去了她，我又是为何而活”。 “那我呢”？ 林雨涵紧咬着牙，虽然没有一丝把握，但她还是问出了这个已在她心里藏了太久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掳去了，你会不会也会像今天救她那样，不顾性命来救我”？ 杨晓风忽然沉默了下来，彻底沉默了下来。 林雨涵在等，也在期待。 可是，她终究没有等到他的答案。 时间已过去了太久，久的让林雨涵的心都已彻底凉透了的时候，他依旧还是没有给她任何答案。 林雨涵笑着，头顶的伞缓缓从手中滑落了下去，轻轻地掉在了地上，掉进了雨水里。 她的脸立刻便被雨水打湿，又或者，这雨水中其实还夹杂着泪水。 她呆呆的看着杨晓风。 杨晓风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残忍？ 他的心实在比石头还硬，他的心根本就是铁打的。 哪怕他说不会，哪怕他带给林雨涵绝望，但也总比沉默要好。 为什么，他一定要选择沉默？ 这算什么，明明没有任何希望，却又好像夹杂着几分希望。 原来，人世间最可怕的并不是彻底的绝望，而是你根本都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算不算是绝望。 林雨涵笑着。 她依旧还笑着，转身，快步跑进了雨里。 杨晓风也笑着，苦笑着。 这一刻，他真的好恨自己。他恨自己的懦弱，他恨自己的无能，他甚至已开始恨自己的宿命。 他的心也是肉做的。 虽然，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接受林雨涵的情意，可是，难道他竟连一个承诺也无法给她吗？ 就只是一个承诺而已，可他还是没有给她。 不是他太残忍，而是他已不敢。曾经，曾经他也对身边的人信誓旦旦的许下过自认为绝不会食言的承诺 “妳是我妹妹嘛，妳放心，不管到什么时候，哥都会保护妳的，这一点，绝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 “阿雪，我向妳保证。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始终在妳身边守护着妳，除非是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再离开妳半步”。 多美好的誓言啊，许下的时候，他本以为所谓的地老天荒也不过如此吧。 可是现在，他的誓言、他的承诺呢？ 他承诺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妹妹，就死在他怀里。他眼睁睁的看着妹妹死在自己面前，他眼睁睁的看着杀死妹妹的仇人就在眼前，可他竟无法下手。 想想多可笑啊，说过要保护妹妹的，可是最后却连给她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还有另一个，另一个他说过绝不会再离开，此生绝不会辜负的人，现在呢？ 现在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离开。 这就是他的誓言，这便是他的承诺！ 对于像这样的承诺，为什么，或者说还有什么必要再多许下一个。 所以，他只能沉默。 可是他的沉默带给林雨涵的却只有绝望。 他也只能带给她绝望。 他不敢给予她希望，哪怕只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希望他都不敢。 从一开始就绝望带给人的伤害至少要比看到希望后再绝望轻微的多。 可是，既然都是伤害，又有何轻重之分。 雨还在下。 转身，眼前已彻底找不见林雨涵的身影，若不是掉在雨水里的那把雨伞提醒他，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刚刚她是否真的有来过。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身看过她一眼。 附身，他缓缓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把伞，轻轻撑开。 这一次，在打着伞的情况下，雨水却还是淋了下来，他这才发现，这把原本做工精美的油纸伞，此时早已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雨水便是从这道口子里灌下来的。 伞裂了，心呢？ 这开裂了一大道口子的伞，是不是更像是一颗心，一颗被伤了的心。 伞已裂，心也早就碎了。 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流进了嘴里，感觉似乎有些咸，也有些涩，但他的心却更加苦涩。 杨晓风又开始笑，苦笑。 他苦笑着，看着手中这把开裂了的雨伞，他明白，这一次，他彻底伤透了林雨涵的心。 雨还在下，一阵滂沱大雨后，雨势又重新小了许多。 杨晓风依旧还站在雨里，这一刻，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雨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上天在流泪？ 或许，雨真的就是上天流的泪。而这三月初的点点细雨，更像是痴情的儿女间，别离时，伤心的清泪。 原来，细雨千点，点点皆是离人泪。 第三百章 造访 落雪谷。 待客大厅。 今日的待客大厅中陈设实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华贵，桌上的菜肴更是极其精致。 摆下如此隆重的宴席，只为了招待两位非常重要的客人。身为缥缈峰掌教的端木敬和其侄子缥缈峰少掌教端木轩。 对于这叔侄二人的来意，可以说落雪谷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因而，洛清羽也就没有再多问。 他没问，端木叔侄自然也没说。 所以，虽然这一桌酒席极其丰盛，但场上的气氛却多少有些沉闷。 洛清羽时不时抬头，似淡笑，又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端木敬叔侄二人，目光深处尽是浓浓的厌恶之色。 端木敬看似是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桌上的菜，但自从上桌开始，眼睛便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注视着洛清羽，对于对方目光深处的那一丝浓烈的厌恶之色，他自然是察觉到了。 不过，虽然他察觉到了，但却表现得就好像根本没察觉到一样，以至于还微笑着对洛清羽道:“贤侄，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但碍于怕你怪罪，所以一直都没敢开口”。 洛清羽淡笑道:“掌教真人客气了，有话但讲无妨，清羽绝不敢怪罪与你”。 “那就好……”，端木敬笑问道:“怎么这来了许久，一直都只是贤侄你作陪，却不见令尊大人的面”？ 洛清羽眼睛微微一眯，淡淡道:“家父去年残冬之际染了风寒，到现在也没见好转，这段日子一直都在内屋静养，故而未能出来迎客，怠慢之处，还望真人多多担待才是”。 端木敬忙道:“贤侄说哪里话，我和你父亲是老朋友了，怎敢说什么担待。不过是未见老友颜面，故有此一问。对了，你刚刚说令尊染了风寒”？ 洛清羽点头，道:“是”。 端木敬忧虑道:“不知严重否”？ 洛清羽淡笑道:“不过只是偶感风寒，近来天气回暖已经好多了”。 “这就好，这就好啊……”，端木敬微笑着，感慨道:“记得前年的时候，也是在这里，洛兄与我把酒言欢，甚是愉快。不想转眼间竟已过了这许多时日，不过，虽然已过了有一年多了，但那日造访落雪谷的情形似乎还历历在目。只是不知这一年多没见，洛兄的身体可还清健如昔否”？ 洛清羽面色淡然，道:“有劳真人挂怀，家父虽然染了风寒尚未康复，但身子骨一向还算强健”。 “洛兄真是个有福分的人啦，一切事务都有贤侄你承担着，他老早的就退居幕后享清福去了……”。 端木敬感慨一声，叹息道:“老夫可就没这么好命了，都一把年纪了，可事无巨细悉数都还要我亲自来处置”。 洛清羽笑道:“真人说什么话，不是有端木兄替你分忧吗”？ “他……”，端木敬瞟了端木轩一眼，摇头道:“我这不成器的劣侄可没贤侄你这么能干，莫说替我分忧，不给我惹祸就已是烧高香了。我有时想着，要是我这劣侄能有贤侄你一半的精明就好了，且不说替我分忧，至少不至于都这么大的人了，却连他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还要我这把老骨头替他出来跑腿”。 洛清羽冷淡道:“真人说话太过于自谦了吧，端木兄外强中干，协助真人掌管缥缈峰一脉，为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号人物，岂是区区在下可比，真人又怎能说他是不成器的劣侄呢”。 端木敬连连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啊……”。 洛清羽举杯，淡笑道:“杂事且不谈，我敬真人一杯”。 端木敬赶忙举杯道:“贤侄客气了”。 “那我先干为敬”，洛清羽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端木敬也是满满饮了一杯。 洛清羽再次举杯，这次却是对着端木轩，道:“在下也敬端木兄一杯”。 “不敢……”，端木轩慌忙举杯饮了下去。 当下，洛清羽接着又敬了端木敬叔侄二人许多杯，只喝到已略有些醉意时才停歇了下来。 端木敬夹了一口菜，细嚼一阵，忽问道:“贤侄，不知洛兄在何处静养，既然来了落雪谷，老夫自然是要见一见老朋友的”。 “这……”，洛清羽脸色顿时一冷，随即有些为难地看着端木敬，不过却没有说话。 端木敬皱眉道:“贤侄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没有没有……”，洛清羽还未答话，坐在下首的谢山已抢先笑着开口道:“一点不方便的地方都没有。端木掌教既然要见我家老爷，老朽这就去把老爷请过来”。 闻言，洛清羽顿时眉头一紧，看向谢山，恰好谢山也微笑着向他看来，二人目光相接，互相注视良久后，洛清羽终于点了点头，道:“那好吧，谢叔你去把父亲叫过来”。 端木敬慌忙道:“这怎么好，洛兄既是染了风寒在身，怎敢劳动大驾出来见老夫，不过就是老朋友叙叙旧而已，老夫亲自过去见他就行，想来也不会打扰他静养吧”。 洛清羽冷冷道:“那真人且稍候片刻，我先让人过去通知家父一声”。 端木敬摆手道:“不了不了，说了是老朋友叙旧，有什么好通知的，为不至于打扰到洛兄，老夫还是自己悄悄过去的好，只是烦劳得有个熟人带路”。 谢山笑道:“那就由老朽为掌教带路吧”。 端木敬笑着点头致意，道:“如此，有劳先生了，多谢”。 谢山淡淡道:“掌教言重了，谢山不过就是个落雪谷的老仆人，怎敢当得起这先生二字”。 端木敬微笑道:“先生过于自谦了，江湖上谁人不知落雪谷谢先生的大名，有那个敢将先生当成是仆人”。 “多谢掌教称赞，谢山愧不敢当……”，谢山笑了笑，随即起身朝端木敬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掌教请”。 端木敬也起身道:“先生请……”。 当下，二人又各自谦让一番，终究是出去了。 洛清羽和端木轩将端木敬送出门外，眼见二人走远后，这才又重新回屋坐了下来。 不过，洛清羽接下来却没有再主动和端木敬说一句话，就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桌上的酒。 端木轩倒也知趣，洛清羽不主动和他说话，他也不好多问。虽然此刻他心中实在有太多话迫切的想问洛清羽，但眼下也只好先憋着。 于是乎，他也只能像洛清羽一样，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 场上的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也愈发沉闷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端木轩已有了几丝醉意，终于，他再也忍不住问道:“大哥，清雪呢，她最近还好吗”？ 这一声大哥叫出来，洛清羽脸上的神情顿时冷到了极点，他举着酒杯的手也忽然一顿。片刻后，才冷淡的回话道:“小雪一直都很好……”。 端木轩大喜，忐忑道:“那我可不可以见见她”？ 洛清羽淡淡道:“小雪最近出去了”。 “清雪出去了……”，端木轩一呆，问道:“去哪里了”？ 洛清羽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端木轩眉头紧皱，问道:“莫非就只有她一个人走的”？ 洛清羽点头，道:“不错”。 端木轩吃了一惊，道:“清雪一向很少出落雪谷，要出去也是和大哥你一道，怎么这次就只有她一个人出去了”？ 洛清羽心里已经在冷笑，但表面上却依旧表现的很平和，神色自若道:“小雪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吗”？ 端木轩神色一滞，干笑一声，道:“那大哥可知道，清雪现在在哪里呢”？ 洛清羽直接摇头道:“也不知道”。 是啊，洛清雪现在在哪里呢，他这做大哥的真的不知道吗？ 又或者，其实他知道，他只是不想告诉端木轩而已。 那这会儿，洛清雪究竟在何处呢？ 这会儿，洛清雪刚好回到落雪谷。 第三百零一章 放下 落雪谷，谷口处。 赶了八天时间的路，洛清雪和谢俊等一行人终于从金陵那边赶了回来。 刚一回谷，谢俊便打算立刻来见洛清羽的，而且，在回来的路上，他也早已传信给洛清羽，按理说，这会儿大小姐回来了，少谷主他应该在谷口处来接一接的啊。可是谷口处除了平日把守看护的弟子外，哪有洛清羽的影子，谢俊不由感觉有些奇怪，遂问一名护卫的弟子:“少谷主呢”？ 那弟子原本正在偷偷瞧着洛清雪乘坐的马车，听见问话，赶紧收回目光，道:“少谷主正在待客”。 “待客……”，谢俊冷冷道:“客人是谁”？ 那弟子又悄悄朝洛清雪乘坐的马车瞟了一眼，道:“日前缥缈峰掌教端木敬和侄子端木轩来了谷中，想必少谷主这会儿正在招待他们”。 “是他们……”，谢俊不由感觉一阵厌恶，冷淡道:“我知道了。你去通知少谷主，就说大小姐回来了”。 那弟子正要走，谢俊忽又叫住他，道:“算了吧，还是我亲自去和少谷主说”。 那名护卫弟子只得悻悻而退。 谢俊扫视洛清雪乘坐的马车一眼，犹疑片刻，和声道:“大小姐，我这就送妳回去吧”。 好一阵沉默后，洛清雪一惯冷漠的声音从车内传来:“我要先去见大哥”。 谢俊迟疑道:“大小姐妳刚刚也听到了，少爷正在招待客人”。 洛清雪冷冷道:“既然有客人，我就更得见一见了”。 谢俊追问道:“大小姐真的要见”？ 洛清雪没有再搭话。 谢俊无奈，苦笑道:“那好”。 在一众落雪谷护卫弟子痴迷而又仰慕的目光中，洛清雪的马车缓缓离开，直到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马车走得很慢，车外也很静。 洛清雪静静的坐在马车上，万千思绪仿佛在这一刻全都涌上了心头。 这条路并不是很长，但这一路上她却实在想了太多。 可是，也正是因为想的多，她忽然就有些茫然起来。 这条路，她至少已走过不下百十遭。虽然是同一条路，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每一次走在这条路上，她的心情似乎却总是不尽相同。 有悲伤、有欢喜、有苦涩、也有甜蜜、更有无奈和失落……。 然而，不管是那一次，似乎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伤心过。 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一次，清水山庄灭门惨祸后，她和大哥、父亲在埋葬安顿好清水山庄所有人尸身后回到落雪谷的那一次。 那一天，她便是这般的伤心。然而这一次，除了有那天那般浓重的伤心之外，甚至还多了一丝灰心。 今时今日，她真的已是万念俱灰。 或许，真的是该死心，该放手的时候了吧。 对于明知再不会有结果的结果，苦苦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哪怕明知道只是故意气她的话，但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就像他说的那样，既然他现在过得很好，自己为什么还要再去打扰他，为什么还要纠缠，为什么还放不下？ 可是，他真的过得好吗？ 点点碎蹄，配合着车轱辘在道路上滚过的声音，显得枯燥而又乏味。 人的心处在寂寞时，仿佛连这马蹄声竟也是寂寞的。 而她，便是云天之外那一片寂寞的寒雪。春风吹过的时候，融化了她心中的寒冰，给她带来了温暖与阳光，她本以为，那便是幸福。 可是，风终究又离开了。 于是，她的心又一次封冻了起来。 只是，她却早已分不清，那一片重新封冻起来的寒冰中到底还有没有她的心。 或许，她的心早已被春风带走。 她把自己的心融在了那一抹雪后初晴般的阳光里，那一抹阳光，是曾经心间那个少年脸上最腼腆而又纯真的笑意。 “停车……”，洛清雪忽然冷冷叫了一声。 马车立刻停下。 谢俊转过头时，洛清雪已站在车外。 接着，她竟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晚春微甜的空气。 于是乎，时光便在这一刻停滞，接着倒流，而她，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青春年少。 或许，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是不是，她真的还只是那个心中充满了幻想和渴望的花季少女。 然而，这真的就只是梦吗？ 那如梦似幻般清丽无垢的女儿容颜，不由得就让谢俊看得痴了。 良久，方才回过神来，大惊道:“大小姐，妳怎么下车了”？ 没有厌恶，没有沉寂，甚至连她平日里的那份清冷都没有，洛清雪忽然竟浅浅一笑，道:“我忽然发现，虽然已在谷里生活了二十八年，但却从来都没有好好走过这条路。每次出入，不是骑马就是乘车，今日风和日丽，索性步行着走它一遭”。 也不迟疑，也不犹豫，她话一说完，立刻便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她忽又远远冲后方的谢俊一行人叫道:“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都各自散了吧”。 落雪谷的一行人傻愣愣的看着洛清雪走远，不住的嘀咕道:“奇怪……，大小姐今天是怎么啦，怎么一下子性子变得这么温和了”？ 谢俊冷冷呵斥道:“聒噪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是是是……”。 众人诺诺连声，在谢俊近乎可以杀人的目光中，四散而去。 谢俊朝洛清雪走去的方向最后望了一眼，不由就叹息一声，终也散了去。 这一路，洛清雪走的很快，但她却感觉走的很慢。她本是漫无目的走着，但她却总觉得自己是要去一个地方。 只是落雪谷实在太大，她到底要去何方呢？ 似乎是下意识的，她就走到了杨晓风曾经住过的那处院落里。 洛清雪终于明白，她想要去的，原来是他之前曾停留过的地方。 或许，她并不是只想到这地方来看看，她是想再一次找回关于杨晓风的一些记忆。 而她一直坚持和重温着的，也只有她自己的回忆。 院落里很静，房间里更静。 他睡过的床、他坐过的桌椅、还有他洗漱用的盆具、……竟都还在。床头还挂着两件他穿过的衣服，那衣服上甚至还残留着几丝他的气息。 她伸手在被子里摸了摸，一片冰凉，想必火床里的炭火已经熄灭了吧，既然已没人来住，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再来添火。 在床上稍坐片刻之后，她又起身走到了放在床旁的衣柜前，略微犹疑了一下后，终是打开了柜子。 柜子里也还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套崭新的衣服，犹记得这还是前年除夕那天自己送给他的。她当时还催着要他穿，谁想他竟一直没舍得穿，只说反正年都已经过了，等去年过年的时候再穿。 去年过年的时候再穿啊，去年过年的时候，去年……呵呵……。 屋子里的一应陈设似乎都还没有变动过。 唯一变了的，只是人。 唯一缺少了的，也只是人。 那么，人心呢？ 原来一直在改变的是人心，而一直都从未改变过的，也是人心。 人心真是复杂。 熟悉的场景，勾起的又何止只是回忆。难以忘怀的，永远是回忆最深处的那个人。 洛清雪稍稍逗留了一会儿后，终是又离开了去。 她真的变了，变得成熟，变得淡然。若是在以往，她一定会在这里停留好久，说不定还会哭上一场。 可今天，她只是略微停留了一会儿，就仅仅只是一小会儿后，便离开了。 她更没有哭。 眼泪没有任何作用，眼泪暴露的只是人懦弱的内心，而她却必须坚强，绝对的坚强。 经历过这许多事后，她变了。 在一次次的伤心与别离中，她完成了自己内心的蜕变。 她收起了自己曾经的清冷与孤傲，她甚至收起了自己的思念，变得平静，变得沉稳，也变得成熟。 她甚至已开始学着死心，甚至是忘记。忘记过去的自己，忘记他。 同时她也在学着放下，放下自己的执念，放下自己的痴心妄想。放下自己对他的挂怀，放下自己对他的迷恋，放下自己年轻时的那个梦。 第三百零二章 亲人，仇人 她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花季少女。最新章节阅读 或许，曾经的一切真的就只是自己年少时的一个梦。也只有在梦里才会有那么温馨甜蜜的场景。 既然是梦，就总会有醒来的那一天，而现在，的确也是梦该醒的时候了。 或许就像他那日在清水山庄说的那样，学着放下他，忘记他。学着放下过去的一切，忘记过去的一切，然后重新开始，重新试着去接受身边另外的人。 重新开始难道不好吗？ 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别人一个机会。 端木轩不是又来谷里向自己提亲了吗，而自己也已经答应了他。 现在，也该学着重新开始了。 更何况，今日的自己也早已不再是昨日的那个自己。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心中充满了离愁与梦幻的少女，而是一个平稳沉寂的成熟女子。 她活得很真实，也很现实，即使身边没有了那个倚靠的人，即使没有过上自己向往与渴望的生活，但她已不会再有任何的不满与抱怨。 即使以后的路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也要坚强的走下去，她也必须走下去。 或许，没有选择的人生，往往比选择太多反而更让人清醒和坚强。 走着走着，洛清雪又走到了洛文斌的住处。 她忽然一阵出神，住在眼前这处院落里的人，本是她最亲近与敬重的父亲啊。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有太久竟都没有再踏进过这里半步。 此刻，她又走到了父亲的住处。 那今日，是不是同样再次路过呢？ 爹爹他，他……还好吗？ 自从那日出事后，她与父亲之间忽然就变成了陌生人，完全的陌生人。 或许，她本该恨父亲的。可是，她又怎能恨他，纵然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恨他，纵然就是他也恨他，但她，她怎能恨？ 做女儿的，如何能恨自己的父亲？ 就算是父亲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就算是父亲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可她也只能选择原谅。因为对女儿来说，父亲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而且，对于此时的她来说，除了大哥与嫂子之外，父亲已是她唯一的亲人。 或许，还有杨晓风，她的丈夫。可是，现在他还算不算是她的亲人？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她知道，在亲人的身份之外，自己在他心中还有另一个身份，她是他的仇人。 思虑良久后，她终于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同样出神的，还有谢山。 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此刻正静静的站在院门外，眺望着远处的流云，发着呆。 对于洛清雪到来，谢山似乎有些惊讶，甚至是意外，但他却立刻笑着道:“大小姐，妳怎么来了”？ 洛清雪直接跨门而入，淡淡道:“我路过，来看看他。对了，谢叔你怎么也在这儿”？ 谢山脸上闪过几丝感伤，和声道:“老爷正在和缥缈峰掌教端木敬谈话，我怕打扰到他们，只好先出来了”。 洛清雪本已经走进了院里，闻言，立刻住了脚。沉默半晌后，忽然又大步走了出来，随即更是直接离了开去。 谢山再没有问她什么，他甚至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是看着洛清雪长大的，他也看着她一天天变化。到如今，以前那个总是带着几分冷漠与孤傲的少女终于变得如今日这般坚强，可是，洛清雪的这种坚强，不知为何，却总带着种令人凄伤的心疼。 洛清雪本打算就这样走的，但走到院墙拐角处的时候，又轻轻一跃，下一刻，她的人已跳过院墙到了院子里。原来，刚刚不过只是为了避开谢山的视线。 院落里同样很静，静的让人都不会想到，住在这里的人居然会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的谷主。 房门紧闭着，洛清雪很好奇，端木敬和父亲到底在谈论些什么，以至于要如此隐秘？ 想到此次端木敬叔侄来落雪谷的来意，她顿时神色一寒，但仔细一想，却也不对，即使端木敬和父亲是在谈论她的婚事，但也没必要背着谢山吧。 洛清雪终于发觉，原来父亲身上竟然还隐藏着太多连她都不知道的秘密，或者说父亲的行事方式竟越来越诡异。再想到前次父亲在她和杨晓风婚礼上的所做所为，她已不敢再想下去。 可是，她却必须想，她也必须要搞清楚父亲为何要做那样的事。她要给杨晓风一个交代，她更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隐在廊檐下，悄悄听着。 房间里同样很静，洛文斌负手站在窗前，脸上神色似痛苦，又似愤恨，但更多的却是恐惧，浓浓的恐惧。 他到底在恐惧些什么，或者说，令他如此恐惧的到底是什么人——端木敬？ 或许吧！ 洛文斌的拳头一次次握紧，又一次次松开，最后，终只是淡淡问道:“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 端木敬神色自若，悠然的品着桌上的茶，抿嘴微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洛文斌冷冷喝问道:“该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端木敬淡淡一笑道:“不错，你的确做了你该做的事。不过，你似乎有些忘了，我们是要你杀死杨晓风，可如今呢，杨晓风并没有死，你女儿也还没嫁到我缥缈峰来”。 洛文斌暴怒道:“你们要我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推进火坑，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办不到”。 端木敬漠然道:“就算是火坑，但至少还活着，不管怎么说，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洛文斌身上的衣衫忽然就鼓了起来，微眯着眼睛，道:“你在威胁我”？ 端木敬笑道:“难道你看不出来”？ 洛文斌深吸一口气，双眼也缓缓闭上，忽然竟沉默了下来。 端木敬同样沉默了下来，只是和洛文斌焦虑难安的心情不同，他现在的心情似乎非常好。 他也表现得很有耐心，以至于也没有急着再催问洛文斌一句话，一直就只是津津有味的品着手中的茶，嘴上更是赞叹道:“好茶，真是好茶。这落雪谷独有的寒云茶，实乃茶中之上品，初入口时好似苦涩无比，然过一会后，却有一股淡淡的甘甜在嘴里回味开来。而且，最主要的是虽然茶色清冽，但却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洛兄你实在是好命之人，老早的就将杂事交给儿子去处理，自己躲起来享清福不说，每天还能喝到如此味美绝佳的寒云茶，实在让我羡慕得紧啦”。 “呵呵……”，洛文斌一阵凄笑，似苦涩，更似无奈，道:“你们要我毁了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我绝对做不到”。 “是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这个女儿了呢……”，端木敬一脸鄙夷，冷笑着嘲讽道:“你刚刚说什么，如果要你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你做不到。那么，我现在问问你，难道你在女儿的婚礼上对杨晓风痛下杀手，致使杨晓风的妹妹惨死当场，难道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样做会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 第三百零三章 我答应 洛文斌再无话可说。 端木敬也沉默了下来，又开始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手中的茶杯上。 这一刻，洛文斌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无助，什么叫无可奈何。 “唉……”，过了好一阵后，端木敬忽然叹息一声，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随即起身，淡然道:“洛兄，我知道有些决定对你来说实在是困难了些，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人生在世，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们正在做的事，未必一定就是我们自己愿意做的，你是这样，我是这样，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这样”。 自始至终，洛文斌都是背对着端木敬，此刻，他竟连头也低了下去。 端木敬最后望了洛文斌一眼，又叹息一声，摇着头，缓缓走了出去，边走边道:“洛兄，究竟是让女儿嫁到缥缈峰来，还是拿整个落雪谷所有人的性命做赌注，希望你好自为之”。 洛文斌终于回头，目光死死的盯着端木敬，眼中满满的全是愤怒和仇恨。 他的拳头又一次握紧，可是，却又一次松开。 若是在三十年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用手中的剑将端木敬极其果断的解决掉。 可如今呢？ 如今他早已没有那份自信。 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洛文斌。 如今的他，虽然还活着，却活得很屈辱，也很失败。 一个为了苟且偷生竟要牺牲掉自己亲生女儿一生幸福的人，不管是做为男人，还是做为父亲，都实在是活得很失败。 但这却不是洛文斌最失败的地方。 一个人活在世上，总免不了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失败。洛文斌的失败，在于他相信了魔鬼。 他以为在和恶魔做交易的时候，恶魔会信守承诺，却忘了，不信守承诺才是恶魔的本质。 而此刻，他已完全再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曾经，他也是叱咤一方，令群雄胆寒的少年儿郎，一把手中剑，不知荡尽世间多少不平事。可现在呢，现在，他手中的剑还在，可是他却已没有了拔剑的勇气。 终究，洛文斌就只是愣愣的看着端木敬走远。没有拔剑，甚至连愤恨都已经完全消失。 终于，他再也站立不住，萎靡不振的坐倒在地上。 他的手中还有剑，可是，他却并没有拔剑，一直就只是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保养得很好的手，虽然如今他的年纪早已在五十开外，但他的手却依然很细腻。 这更像是一双年轻人的手。 只是，虽然岁月并没有在他手上留下太多痕迹，但却早已消磨掉他心中的勇气和敢于拼搏的意志了。所以，他没有反抗，又或许，他只是在害怕，当一个人所拥有的太多了的时候，他是不是总是在害怕？ 害怕失去。 他实在已不敢再有任何失去，任何事，任何人。 端木敬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就只有谢山一个人。 见端木敬走出来，谢山立刻笑着迎上来，问道:“不知掌教和我家老爷都聊了些什么，谈得还愉快吧”？ 端木敬大笑道:“我和洛兄老友相见，叙叙旧而已，说的自然只是一些不紧要的闲话，但却谈得非常愉快”。 “那就好，那就好啊……”。 谢山看似笑着说了两声好，但他的心情却实在是糟糕透顶了。 待客大厅。 转眼间，桌旁的酒坛又空了一个。洛清羽和端木轩二人至少已经有八分醉意。 快醉了，端木轩也变得激动起来了，借着酒意，端木轩期待地看着洛清羽，低声问道:“大哥，清雪她还是没答应吗”？ 洛清羽脸上原本就已经很冷淡的神情瞬间又冷了几分，缓缓点头道:“是”。 端木轩没有注意到洛清羽脸上的神情变化，只是颓然道:“为什么。为什么大哥你都答应了，清雪她自己却不答应”？ 话音未落，只听洛清雪冷漠的声音已从门外传来，淡淡道:“我答应”。 洛清羽和端木轩皆大惊，同时朝门口看去。 在二人目光注视下，洛清雪缓缓走了进来，直接走到端木轩对面不到三尺处站下。 她的目光依旧冷漠如霜，但她的脸上竟难得带着几丝淡淡的温柔。她看着端木轩，淡淡的开口道:“端木公子，你不是来向我提亲的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答应”。 一瞬间，洛清羽和端木轩竟同时呆住了。他二人愣愣的看着洛清雪，脸上神色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过了好一阵后，端木轩才回过神来，狂喜道:“清雪，妳刚刚说什么”？ 洛清雪轻轻点了点头，忽然竟淡淡一笑，道:“我说我答应你对我的提亲请求”。 端木轩当场又呆住了，目光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刚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是，她的脸，她的呼吸，以及她的心跳，这一切都告诉他，此刻面前的女子是真实的，绝对真实的。 端木轩的心里忽然就多了几丝茫然，甚至是失落。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些感觉。 他一直苦苦追求的那个人，此刻她就站在自己眼前；他一直渴求得到的东西，此刻终于得到了，可是，为何他却并没有如想象之中那般高兴。 原来，人生最可怕的并不是失败，而是成功之后一下子失去了目标的那种无措感。 洛清羽还是有些不确定，再次问道:“清雪，妳说的是真的”？ 洛清雪漠然的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小雪……”，洛清羽忽然高叫一声，语气中似带着一股强烈的愤怒，冷冷质问道:“妳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洛清雪同样冷冷的回话道:“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不是吗，我嫁给端木轩又有何不可”？ “可是妳……”，洛清羽强压着怒火正要再说些什么，但他忽然就瞧见了妹妹眼眸深处的那一抹伤心与委屈，终究只是凄迷地摇了摇头，再没有多说什么。 洛清雪又将目光转向端木轩，看了他一眼后，转身，慢慢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咬了咬牙，低声道:“我虽然答应了你的提亲，但要想让我嫁到你们缥缈峰来，你需得广发请帖，让江湖上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届时，我们的婚礼得办的极其隆重，极其奢华。最主要的是，我们的婚礼得赶快，越快越好。还有，在正式成亲之前，我们得先举行一次订婚仪式，同样也是越快越好，也同样要隆重体面，所以，你最好此次回去立刻就进行筹备”。 第三百零四章 一诺相许，生死相随 “这是当然……”，端木轩连连点头，激动道:“我们的婚礼当然会办得极其奢华，只要清雪妳愿意，纵是倾尽我缥缈峰一门之力，我端木轩也再所不惜”。 “这样最好……”，洛清雪似低笑一声，当即出了门。抬眼处，谢山与端木敬正站在门外。 “大小姐，妳……”，谢山满脸错愕，似吃惊，又似诧异的看着洛清雪。显然，刚刚洛清雪和端木轩说的话他全听见了。 大小姐居然说要嫁到缥缈峰去，虽然这话谢山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实在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是匪夷所思。 大小姐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谢山本想问的，但瞟了身边的端木敬一眼后，终究什么都没问。 这一刻，谢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不是大小姐疯了，就是他自己疯了。 “清雪侄女啊……”，端木敬脸上洋溢着慈祥的微笑，那模样实在很像是一个朴善的长者，和声道:“妳大可放心，妳嫁到我缥缈峰后绝不会受半点委屈。虽然鄙派相比起妳们落雪谷来最多只算是一个小门派，但叔叔在这里保证，此次妳和轩儿的婚礼我一定会为妳们操办得风风光光，绝不会让妳们落雪谷失却一点颜面，也不会有失妳的半点身份”。 “那就好……”，洛清雪笑看着端木敬，脸上神色表现得很恭谨。即便是站在晚辈的立场上，这样的态度也实在算得上是彬彬有礼了。 她这种态度似乎没有半点问题，但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谢山愈发困惑了，按理说，大小姐平日里除了对身边至亲的几个人表现得还算和善外，对其他人一概表现得很冷漠，尤其是对缥缈峰的人，表现得极其厌恶。 可今日她这是怎么啦，很干脆的答应了端木轩的提亲不说，居然还对端木敬笑着回话。她这种反常的表现让谢山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而且是很大很大的问题。 但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呢，或许，就只有洛清雪自己知道。 又或许，谢山也知道其中的一些原因，但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是惋惜，仅此而已。 也难怪谢山会觉得奇怪，因为他只看到了洛清雪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发现隐藏在她双眸深处的那一股极其强烈的恨意。 她恨的人是谁，端木敬吗？ 或许吧。 可是，她却一直都在笑看着端木敬。不过，虽然对端木敬笑颜相对，但她隐在身后的右手忽然就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此刻，她有绝对的信心一剑便结果掉端木敬的性命。纵然站在她面前的是当今武林领袖缥缈峰的掌教端木敬，她还是有足够的把握将对方一剑毙命。 可是，她此时还不能这么做。 杀一个人很容易，要挽回一颗离开的心却很难。 她要暂时先留着端木敬的命，留着他为自己做证明，她要证明给杨晓风看。她要让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端木敬的阴谋。 虽然杨晓风已经离开落雪谷了，但她一定要把他找回来。她知道，这样做实在很困难，但不管多难，她都一定要这样做。 她必须这样做。不管费多少功夫，不管花多少时间，不管过去多久，她都一定要把他找回来。因为，他是她的丈夫。 更因为，她曾经对他承诺过，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她都一定会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这是她今生唯一许下过的一次承诺，但却要用一辈子去践行。 许久后，洛清雪握剑的手终于缓缓松开，随即，她从端木敬面前慢慢走了开去。 自始至终，她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夜仿佛来得很快，转眼间，天已经黑了。 第三百零五章 挟持 金陵城。 晚春的金陵城已没有一丝冬日的凄寒了，空气中透着一股醉人的暖意。 然而，这暖暖的春夜却还是不够温暖人心。 青石铺就的小路、刚吐出青丝的新柳、潺潺的流水、古朴的石桥、三三两两成双成对漫步在桥上的青年男女……，这便是金陵的春夜，美得让人误以为竟身在江南一般。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即近，最后终于在石桥上停下。 一袭高贵的紫色长裙，配上她修长高挑的身材显得极其优雅，可是，此刻她却是忧伤的，忧伤如暗夜里的精灵。 她更是孤独的，不同于别的青年男女，全都是双双对对，她就只有一个人。 林雨涵。 淅淅流水从桥下流过，发出单调而又乏味的声调，不过，这声调却让她有些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平静如水。 听着桥下的流水声，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她的目光忽然又再次忧伤了起来。 都已经有七八天了，那日和杨晓风分别后，她一直没有再回去过。这几日来，她一直都在金陵城里漫无目的的游荡。 月色孤寂，人心凄凄。 那日，她这样问杨晓风: “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掳去了，你会不会也会像今天救她那样，不顾性命来救我”？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一个字都没有说。 说实话，她真的很失望，不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吗，他竟然也不对她说。 最后，她赌气之下一走了之。这些天，她便一直都在金陵城里瞎逛。 此时此刻，看着身边那些个有伴的人，她心中忽然又不可自禁的想起了杨晓风。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过得还好吗？ “呵呵……”，林雨涵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她把自己未免也看得太重要了吧。 有没有她在身边，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感。 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她。 纵然，他从未给过她任何希望，他对她的态度从来也都只是冷漠。 可是，她还是想他。 一想到杨晓风在这偌大的金陵城里既没有亲人，更没有朋友，而风月教一众人等，对他又全都满怀敌意。一想到这些，林雨涵便有些自责起来。 她实在不该因一时赌气就撇下他不管的。不用想她都能猜到，这段日子，他一定过得极艰难。毕竟，在这金陵城里，除了自己以外，他已再没有任何别的依靠。 如此这般，自己怎么还能再撇下她一走了之？ 想着想着，林雨涵便有些急了。她现在真恨不得自己有八条腿，她要立刻、马上赶回他身边去。 从此后，不管再发生任何事，她都不会再离开他半步，她绝不会再撇下他一个人。 一转身，才发现不知何时身边竟多了一个人。 一个已有六十多岁的老人。 此刻，他正微笑着看着她。 林雨涵惊了一下，退后几步，手更是已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冷冷问道:“你是谁”？ 也难怪她有戒心，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在你身边站了许久，不管是谁，都难免会有几分戒心的。 老人微笑着，也不回答，而是望了一眼天际的明月，和声反问道:“姑娘，这月色如此幽美，怎么就只有妳一个人啊”？ 林雨涵淡淡道:“一个人怎么啦”？ 老人朝其它地方扫视一眼，道:“良宵苦短，正值春夜盛景，像姑娘妳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实在不该一个人出来的，至少得有个伴。妳看看……”。 老人用手指了指周围的男女，惋惜道:“妳看其他人不都是成双成对的吗”。 林雨涵目光一暗，不过立马又甜笑道:“老伯，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是哦，我忘了我也是一个人，哈哈……”，老人微笑着，问道:“姑娘不会是和心上人闹别扭了吧。妳那心上人也真是的，看姑娘妳长得多漂亮，多和善，他居然也能忍心和妳闹别扭”。 林雨涵顿时俏脸绯红，急道:“哪有啊，老伯你可别胡说”。 “是我胡说吗……”，老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林雨涵，笑道:“妳看看妳，脸都红成这样子了，被我说中了吧”。 林雨涵大羞，低垂着头，像是被大人发现了自己小秘密的小姑娘一样，再也不敢抬头多看老人一眼。 老人却又笑问道:“姑娘，既然都是一个人，要不我们两个做个伴，以老夫的年纪，都是姑娘的爷爷辈了，就当是爷孙两个出来散步好了。妳觉得怎么样”？ “嘿嘿……”，林雨涵轻笑一声，显然被老人逗乐了，不过，随即她却缓缓摇了摇头。 “怎么，姑娘不愿意”？ “不是……”，林雨涵咬牙道:“是我要回去了”。 老人的眼中忽然闪过几丝莫名的异彩，笑着道:“我要是一定要姑娘作伴呢”？ 林雨涵神色一冷，淡淡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老人幽幽叹息一声，道:“可惜啊，实在是太可惜了”。 “什么太可惜了”？ 老人摇了摇头，惋惜道:“本以为今晚能与江湖上‘二仙一妖’中的妖女林雨涵一起散散心的，却不想林姑娘妳居然恰好要回去了，妳说，这不是很可惜吗”？ 林雨涵一愣，随即连连后退几步，惊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老人淡笑道:“我是谁，这很重要吗”？ “当然……”，林雨涵冷冷喝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老人冲林雨涵摊了摊手，依旧笑着道:“姑娘以为，我想做什么。我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而已，能够做什么”？ 林雨涵微眯着眼，问道:“你不说”？ 老人只是笑看着她，没有回答。 “你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林雨涵手中的剑已出鞘，直接向老人袭来。下手之间，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任何迟疑。 很明显，眼前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老人绝不是善茬。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 老人没有动，甚至林雨涵的剑刺到眼前一尺之距的时候，他依然还在笑。随即袖袍轻轻一挥，甩出去一股白雾，林雨涵的剑顿时便停顿了下来。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脑子里便晕乎乎的，身子也软了。摇晃了几下后，终究缓缓倒了下去。不一会儿后，彻底晕了过去。 “唉……”，看着已经昏过去的林雨涵，老人摇头叹息道:“妳出剑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只可惜纵使是大罗金仙，遇到老夫的这醉仙烟也只有乖乖睡觉的份。不过这倒也好，等妳这一觉醒来的时候，说不定妳的烦心事就解了呢”。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往事，老人脸上忽然闪过几丝淡淡的感伤，道:“只是，妳的烦心事是解了，但老夫的呢。我的烦心事，又有谁能解”？ 此刻，月色正好。 老人呆呆的望着天际的那一轮圆月，看着看着，竟像是痴了。 良久，他终于收回了目光，又扫了一眼林雨涵，笑道:“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幸亏这次出来执行任务的是老夫，要是换做别人的话，妳这清清白白的身子可就保不住喽”。 第三百零六章 决定 长夜清冷。最新章节阅读 落雪谷。 月光寂寥，一如洛清雪那同样寂寥的心情。 天才刚晚，但月已上中天，其实，这一晚的月亮实在还算不上有多圆。 然又有几人能明白，这样的月亮才是最好的月亮。虽然这会儿它还太不圆，但它却正在一天天变圆。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总有一天，天际的这轮弯月总会变成满满的一轮圆月。 但每个人也都清楚，当它圆满的那一刻，它的消亡也就开始了。 可是，月亮真的是从圆满的那一天才开始消亡的吗？ 又或者说，它慢慢变圆的这个过程本身其实也是一种消亡，另类的消亡。 月色凄美。 世间的人，岂非也正像这凄美的月色一般，分分合合，聚散无常！ 望着天际的明月，洛清雪似乎已有些醉了。 月亮从未变过，可是为何它却能带给人截然相反的感受。 她已分不清楚，这凄伤的究竟是天际的明月，还是她自己的心。 呆立了许久后，洛清雪终于从怀里摸出了一本书一样的东西，翻开时，原来是一本剑谱。 早已泛黄的纸业间，尤自还透出一股淡淡的墨香。 这是十二年前杨晓风送给她的那本剑谱，也是他这辈子唯一送给她的东西。 仔细想想，除了初次见面时他送了她这本剑谱之外，他几乎根本没有再给予过她任何别的东西，而且是从来都再没有过。 就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他手中无权无势，兜里的银子更是连给她买一件过冬的棉衣都不够。 本以为，他会是自己的依靠，但事实却刚好相反。一直都是他在依靠自己。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过着的竟都是寄人篱下的日子。 他从来没有过一处安定的居所，他的家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经破碎。这么多年来，他始终都在依靠别人而活，他好像也的确只能依靠别人而活。 李木清、林雨涵、还有自己。他一直都在依靠她们这些人。可能，他也想有个家吧，又有谁愿意一直漂泊不定呢，可是，他却又只能一次次的离开他所依靠的这些人。 细细算来，他真的没有再给予过自己什么。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成了她这辈子注定无法割舍的全部。 洛清雪细细打量着手中的剑谱，良久，缓缓走到烛台前，伸手，将其点燃。 干纸遇火，顷刻间便化为了灰烬。 虽然无法割舍，但有些东西却注定要割舍。至少，要做到放下。 但她放下的却不是杨晓风，而是她自己。 随即，她又走到床前，也不犹疑，更不困惑，直接摘下了挂在床头的剑。 紧握剑柄，拔剑出鞘。 剑光清冷，但她的目光却更冷。 或许，除了她自己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今天答应端木轩提亲请求的时候，她在心里还做下了另外一个决定，或者说她想做一个证明。 她要不惜一切，纵使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她也必须要做这个证明。 她要证明给杨晓风看。 她舍弃了一切，她甚至连自己都放下了。她唯一还放不下的，就只有杨晓风。 即便此生她和他之间已绝无可能，但她依然要证明给他看。 人生一世，还有什么比性命更珍贵的东西呢，或许就只有情义了吧。 她没有想过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样的决定到底值不值得。她只知道，为了杨晓风，她愿意牺牲一切。 虽然除了刚刚已被她烧掉的那本剑谱外他没有再送过自己别的任何东西，但她知道，此生此世，他已经将他最珍贵的两件东西全都送给自己了——他的心和他的命。 天上渐渐起了一朵云，月色一时竟被遮住了。 烛光似乎也幽暗了几分。 洛清雪的话语便从这幽暗的烛光里传来。 “风，此生已已矣，愿结来生缘”。 是不是，此生缘尽，我们便只能求来世。可是，若是连今生都不能相守，为什么还要再求来世呢？。 夜色幽暗。 冷月凄凄。 空旷的房间里就只有洛清羽一个人。最近这几天，他似乎总喜欢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一直都没怎么出来过。 他不出来，别的人也不好进来打扰。 谢山在屋外等了许久后，终于推门走了进来。他走进来的时候，洛清羽正在沉思着什么。 “少爷，你……”，谢山本有许多话要说的，但最后却就只剩下这一句轻唤。 “谢叔……”，洛清羽抬头看了谢山一眼，淡淡道:“你说，我这个大哥是不是做得很失败”？ 谢山皱眉道:“少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你这个大哥做得很失败。对于大小姐要嫁给端木轩这件事，是她自己的决定，你又没有什么错”。 洛清羽问道:“你说我没有什么错”？ 谢山点头道:“当然”。 洛清羽追问道:“眼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要往火坑里跳，我却无能为力，你说这算不算是我的错”？ 谢山只有苦笑，片刻后，道:“其实，缥缈峰也未必就是火坑，何况端木轩对大小姐也算是痴心一片”。 “痴心一片……”，端木轩摇头凄笑道:“是啊，端木轩对小雪似乎真的像是痴心一片。可是，小雪这辈子已不会再有半点快乐了……”。 谢山长叹一声。良久，淡淡道:“那天，大小姐去看过老爷一回……”。 洛清羽冷冷追问道:“就是小雪答应端木轩提亲的那天”？ 谢山点头道:“是，就是那天。不过，因为有端木敬在，她没有进去”。 洛清羽目光如水，眼中异芒暴涨，死死注视着谢山，沉默良久，缓缓问道:“你能确定，她真的没有进去过”？ 谢山忽将目光移向别处，似乎就像是没有再听到洛清羽的问话。 “好，我知道了”。 洛清羽平和的眸子深处忽就闪过几丝强烈的怒意，甚至是杀意，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犹豫一阵后，他缓缓起身往外走。 谢山惊问道:“你要去哪里”？ 洛清羽没有回答。 这一次，似乎他同样也没有听到谢山的问话。 谢山只得赶紧追了出去。 洛清羽出了门，直奔洛文斌的书房而来，一路上走得很快，谢山赶到的时候，他早已推门进去了。 似乎已经太久，又似乎只是短短几天不见，但洛文斌实在苍老了太多。 洛清羽本来有很多话要问的，但看到父亲鬓角那尽白的银发后，终究将已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只是淡淡问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洛文斌很欣慰的笑了笑，对洛清羽的到来似乎竟有些意外，半晌，道:“你都已经快有三个月没来看过我了”。 洛清羽淡淡道:“有这么久了吗”？ 洛文斌微笑，道:“是有这么久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的确，时间是过得快了一些”。 简单的对话后，洛文斌和洛清羽竟同时沉默了下来。 原来，他们父子之间终究生疏了许多。 沉默良久，洛清羽终于咬了咬牙，道:“你知道吗，小雪答应要嫁给端木轩了”。 “是吗……”，闻言，洛文斌的身子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同时脸上也闪过几丝浓浓的伤痛之色，不过却还是笑着道:“那很好啊，雪儿的年纪实在也不小了，早就该嫁人了。以端木轩缥缈峰少掌教的身份，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洛清羽冷冷喝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当然……”。 洛清羽的双手忽然就紧握成拳，不过却强忍着满腔怒气没发火，淡淡道:“告诉我”。 洛文斌假装糊涂道:“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小雪和晓风成亲那天，你为何要那样做”？ 洛文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目光冷冷的注视着洛清羽，一直沉默着。 洛清羽同样冷冷的注视着洛文斌，一字一句，道:“你已经毁过小雪一次了，难道你还要看着她这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吗”？ 绝没有哪个做父亲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可是，洛文斌不能辩驳，他那里还有辩驳的资格。 他还是沉默着。这一刻，除了沉默之外，他还能再做些别的什么吗？ 洛清羽也不催问，又淡淡道:“莫非你忘了，当日在那种情况下，小雪还是用自己的身子为你挡住了晓风手中的剑。莫非你已经忘了，小雪那日对晓风说过的话，不管你做了什么，但你始终是她父亲，是她最亲的亲人”？ 洛文斌原本平和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变得痛苦、变得内疚、甚至是痛恨。 他痛恨自己。 或许，他曾经也恨过别人，但现在，他只恨自己。 不管是受了谁的胁迫，但目前的这种局面的确是他亲手造成的。一切后果，也应当由他来承担。 他不想将责任推给别人，他也没法将责任推给别人。他根本已没有可以推卸责任的资格。 “你还是不说，是吗”？ 等了许久，洛清羽彻底失去了耐心，同时心中对父亲的期许也彻底绝望。冷笑一声，转身，摔门而出。 眼见洛清羽的人已在门外，洛文斌终于开口，道:“你真的想知道”？ “你说呢”？ “那好，你进来，我告诉你”。 “如果你要说，我在这里也能听得到”。 洛文斌缓缓走到门口，望着远处的黑夜，淡淡道:“就在雪儿成亲的前一夜，缥缈峰掌教端木敬来到了……”。 洛清羽走出院门的时候，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是不是，他已在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 谢山不知道洛清羽究竟听到了什么，但洛清羽这种甚至都已经有些过了头的冷静多少让他心里有些担忧，或者说不安。 这一路没有灯光，洛清羽便在黑暗中缓缓走着。谢山一直紧跟在他身后。 “少爷，刚刚你……”，谢山本想问，但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或者说，他已不敢再多问。 终于，洛清羽停下了脚步，在黑夜里停下了脚步。随即转身，面对着谢山，淡淡道:“谢叔，将黑雪全部集合起来，等候我的命令”。 “黑雪……”，谢山吓了一跳，惊惧道:“少爷，那可是我们落雪谷最精锐，也最恐怖的力量，你确定要将他们全部召集起来”？ “是”。 “可是，黑雪的杀气太重，几乎每次出手都是血流成河。故而历代谷主都留下遗训，若非是到了那生死存亡的关头，黑雪绝不可轻易动用……”。 “祖辈的遗训我当然知道，黑雪的实力我也很清楚……”。 “可你还是要动用黑雪……”？ “不错”。 “为何”？ “因为落雪谷现在已经到了那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 黑暗里，谢山没有看清洛清羽脸上的任何表情，但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洛清羽的话里有着一股不容违逆的坚定。 说完了话，洛清羽便直接走了。谢山只是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再问什么。 这一刻，他终于发现，曾经那个年轻气盛，甚至在别人眼里显得有些平庸的少谷主洛清羽已彻底变成了一个心计无双的武林枭雄。 原来，并不是少谷主没有城府，而是他的城府一直隐藏的太深。 这样的洛清羽忽然竟让谢山心里生出了几丝可怕的感觉。 黑夜凄凄。 这一夜的落雪谷似乎和以往并没有多少区别。 洛清羽一个人慢慢的走在黑暗里。他走得很慢，甚至走得有些吃力。 可是，他身上空无一物，并没有带任何东西，怎么还有吃力的感觉？ 的确，他身上是没有带任何东西，但他的肩头却担着两座重于千钧的大山——责任，做为大哥，做为丈夫，做为儿子，做为谷主。他肩上担着对家人和落雪谷一脉所有人的责任。 这是他逃避不了的责任。这责任也唯有他才能担得起，他也必须要担得起。 今晚的落雪谷很平静，平静得就和往常无数个夜晚一样。各处明灭不定的烛火，以及那一片片隐在夜幕下的暗影，洛清羽久久的看着这些，竟已经痴了。 今夜，他的心同样平静如水。然而，或许连他自己都不会想到，有太多人的命运竟因他今夜的决定而改变。 第三百零七章 毒计 屋里的灯光很暗。最新章节阅读显然，这里是一处密室。 林雨涵终于醒转了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就躺在这间密室里。 只感觉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隐约只记得那日在金陵城里乱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老人，之后她便彻底昏了过去。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日她所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人，那人把她擒来又意欲何为？ 一时间，无数个疑问全都涌进了脑海。只是，思绪根本就是一团乱麻，可能是迷烟留下的后遗症吧，到此刻为止，脑袋还隐隐有些疼。 记忆更是一片模糊。 她努力想着，想在凌乱的记忆里多翻出点有用的东西来，可是，只把脑袋都想破了，却还是徒劳无用。 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最常见的反应应该是惊慌，无措，或者是哭闹。 不过，林雨涵却没有哭。 她非但没有哭，她甚至连害怕都没有害怕，甚至在她心里竟隐隐还带着几分期待。 “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掳去了，你会不会也会像今天救她那样，不顾性命来救我”？ 尤记得那日，她这样问杨晓风。 不过他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答案。 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她会不会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出神间，外面已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林雨涵一惊，赶紧闭上眼，靠着墙又躺了下来，假装依然还在昏迷中。 外面的人直接走了进来，一前一后两个人，两个男子。前面的男子全身都包裹在宽敞的黑袍中，只露出一双阴冷而锐利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射出的厉芒，竟让林雨涵不由就打了个冷颤。 后方的男子同样身着一件青黑长衫，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神色。显然，这是一个久居高位，手握重权的人。 此刻，若是这里有缥缈峰的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后方的这个男子正是缥缈峰掌教端木敬。 “主上叫我来到底有何事”？ 黑衣男子摆摆手，道:“其它事先不谈，我来问你，落雪谷那边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端木敬点头道:“洛清羽上次就答应了，这一回，洛清雪自己也答应了”。 黑衣男子笑道:“如此说来，我们接下来要对付的就只剩下风月教了”。 听到这里，林雨涵略微皱了皱眉。 端木敬答道:“不错。可是，主上不是说要让风月教和落雪谷火拼吗”？ “当然……”，黑衣男子冷笑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利用一个人挑起事端”。 “谁”？ 黑衣男子指着林雨涵，道:“就是她”。 端木敬盯着林雨涵看了好一阵，道:“如果我没猜错，她就是风月圣女林雨涵”。 黑衣男子点头道:“正是。林雄是只阴险的老狐狸，以他的老辣狡猾程度，要想轻易除掉他和风月教还真是不容易，但如果我们先下手除掉了他的独女，到那时，他就是不疯也绝对会昏招百出，我们再要对风月教下手就容易多了”。 端木敬阴笑道:“主上这一招可算是死死扼住了林雄的软肋”。 黑衣男子忽然沉默了下来。林雨涵此时若睁眼的话便会发现黑衣男子正在死死的盯着她。显然，对方从一进来便发现她已经醒了。 “主上……”，端木敬有些奇怪黑衣男子这忽然间的沉默，见对方的目光一直盯着林雨涵，顿时冷笑一声，随手一甩，甩出一枚啐了迷药的银针直接刺入了林雨涵的脖颈。 只觉得脖子上微微一疼，林雨涵又一次彻底昏迷了过去。 “幸亏主上发现的早，想不到这女人竟然已经醒了……”，端木敬似乎对自己刚刚这一手飞针刺穴功夫颇为满意，正要借着夸黑衣男子的当口顺便夸自己几句，但瞧见对方眼中的厉芒后，顿时心里一寒，道:“呃……，那个，你接着说”。 黑衣男子沉默了一阵，道:“另外，在这之前，我们还得除掉一个关键人物。否则，到时候恐怕会被他坏了我们的事”。 “杨晓风”？ “不错。不想晓风居然还在顾念着洛清雪，现在看来，只怕想让他借助风月教的实力向落雪谷复仇的计划要落空了，因此，我们只好先除掉他了”。 端木敬淡然道:“的确。以杨晓风的武功，若是他不死，的确是我们铲除风月教时最大的阻碍。可是，要想悄无声息的除掉他，又谈何容易”？ 黑衣男子当即一阵冷笑，却不说话。 端木敬问道:“莫非主上已有良策”？ 黑衣男子冷笑道:“莫非你忘了，晓风是谁教出来的徒弟”？ 端木敬先是一呆，随即微笑道:“还是主上考虑周全，我倒把这茬给忘了”。 黑衣男子道:“经过前几次事件来看，晓风的剑法只怕已不在当年的李木清之下。但李木清在教给晓风剑法的同时，必然也教给了晓风他那一套迂腐而且白痴的道理。所以，如今的晓风虽然和当年的李木清一样，有一身天下无双的剑法，但同样，他也和李木清一样，有一个极其致命的弱点……”。 端木敬淡淡道:“重情”？ “不错，就是重情……”，黑衣男子的眼中忽然闪现过一股强烈的恨意，咬着牙，冷冷道:“李木清以为他很伟大，宁愿自己受伤害也绝不轻易伤害别人，更多的时候，他竟要选择成全，甚至连自己最爱的女人也不去努力争取……”。 端木敬淡淡道:“因为他重情”。 “重情……嘿嘿……”，黑衣男子冷笑连连，随即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恨声道:“我呸，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还重情，他以为这是个什么江湖，江湖中人，那有情义可言”。 端木敬默然道:“江湖的确没有情义可言，江湖上的人也不该有一丝情义的。也正因如此，所以李木清虽然空有一身天下无敌的武功，但却把自己弄得很苦，以至于到最后竟落了个孤独终老的结局”。 “我以为李木清已经够可笑了，没想到晓风竟比李木清还更可笑……”，黑衣男子忽将目光移向林雨涵，戏谑的笑了笑，道:“你说，我们要是以这个女人来要挟晓风，要他独身一人上缥缈峰来，否则，就要了这个女人的命。请想一下，他会不会来”？ “或许会，又或许不会，但只要他来了，以我缥缈峰全派之力，杨晓风就是再能，也绝不会再活着离开”。 “你认为这个计策好不好”？ “好，非常好，但却不够完美”。 黑衣男子眯着眼，问道:“莫非，你还有更完美的计策”？ 端木敬点头道:“当然”。 “说来听听”。 端木敬淡淡笑道:“主上不知道，这次落雪谷之行，洛清雪非但应下了轩儿的提亲，还要求我们回来后立即着手准备她和轩儿的订婚事宜，并且时间越快越好，请的人越多越好”。 黑衣男子的眼中闪过几丝浓烈的杀意，冷冷道:“哦……，看来让晓风连杀妹血仇都可以放弃不报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嘛。不是说洛清雪等晓风等了整整十年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端木敬笑道:“对这些事情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这件事本身却是我们除掉杨晓风最完美的一个因素”。 黑衣男子问道:“你想怎么安排”？ 端木敬笑道:“今天是三月十二，再过二十九天后，也就是四月十一，是我的五十寿诞。我早在一月前就已经开始准备，恰好洛清雪又应下了她和轩儿的这门亲事，故而，我打算广邀武林群雄在那天齐聚缥缈峰顶，一来算是为我祝寿，二来见证缥缈峰未来掌教端木轩和落雪谷之女洛清雪订婚这一盛举……”。 黑衣男子笑道:“三来，许下重金，借群雄之手除掉晓风……”。 端木轩点头道:“正是这样。为了林雨涵，杨晓风可能并不一定会孤身犯险前来缥缈峰送死，但若是他听到轩儿和洛清雪订婚的这个消息，哈哈……”。 黑衣男子笑道:“到那时，晓风一定会来缥缈峰。纵然那天的缥缈峰是龙潭虎穴，纵然他明知道此去必死无疑，但他还是会来”。 “正是”。 端木敬和黑衣男子彼此对视一眼，先是一阵沉默。随即同时放声狂笑了起来。 良久后，黑衣男子道:“就这么办”。 “是”，端木轩低头应了一声。抬头的时候，这间密室里除了昏迷着的林雨涵和他自己之外，已再没有第三人。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即，听端木轩叫道:“叔叔，你在吗”？ 端木敬并未立刻答话，而是微眯着眼看着昏迷中的林雨涵，静静站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是轩儿吗，我在练功房，你进来吧”。 “哦……”，端木轩走了进来，抬眼处，立刻就看到了林雨涵，不由一愣，注视着端木轩，疑惑道:“叔叔，这是……”？ 端木敬淡淡道:“这个女子是风月圣女林雨涵”。 “林雨涵……”，端木轩皱了皱眉，低声念叨了一句，忽然惊问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你”。 端木轩不解，道:“为了我”？ 端木敬冷冷问道:“轩儿，你想不想杨晓风死”？ 端木轩狠狠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恨声道:“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样让杨晓风死”。 “我知道……”，端木敬阴冷道:“我知道洛清雪虽然已经答应你对她的提亲了，但只要杨晓风一天不死，你就一天放心不下”。 端木轩沉默，眼中的恨意却逐渐加重起来。 看到侄子的这幅态度，端木敬笑着安慰道:“轩儿，虽然杨晓风还没死，不过现在你大可以放心了，只要有林雨涵在我们手里，杨晓风已必死无疑”。 端木轩疑惑地看着端木敬，表示不是很理解。 端木敬淡淡道:“我会派人传信给杨晓风，要他在四月十一那天孤身一人前来缥缈峰，否则，我便会要了林雨涵的命”。 端木轩还是有些不放心，皱眉问道:“这可以吗，杨晓风真的会为了这个女人不顾自己的安危，只身一人前来赴死”？ “绝对可以……”。 “叔叔为何如此肯定”？ 端木敬笑，冷笑道:“因为四月十一那天便是你和洛清雪的订婚之日。而且，那天也正是我的五十寿诞，我会广邀群雄齐聚缥缈峰顶，洛清雪不是要求说要想她嫁到我缥缈峰来，场面一定要热闹吗，那我就给她热闹”。 闻言，端木轩顿时担忧道:“要是杨晓风听到清雪和我订婚的消息，那他一定会前来缥缈峰闹场，这点已不必考虑。但那天外人太多，而我们要除掉杨晓风不是应该隐秘一些吗，若是人太多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为什么不太好”？ “总之……总之……”，端木轩嗫嚅了半天，终究却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端木轩终于发现，虽然他一心要置杨晓风于死地，但其实杨晓风与他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仇怨。不过，这世间的太多恩怨，又有几个是真正有仇的呢。 纵是有仇，又是因何而结仇？ 端木敬淡笑道:“你说不太好，但我却认为非常好。若不是趁此机会，我们要想除掉杨晓风还需得自己动手，可四月十一那天就不同了，有那么多江湖豪强在场，都不用我们自己动手便能将杨晓风轻易除掉”。 端木轩问道:“叔叔的意思是要借刀杀人”？ 端木敬反问道:“你说呢”？ 端木轩嘀咕道:“可那些人与杨晓风之间并无半点仇怨，怎会为我们出手将其杀死”？ 端木敬似笑非笑的道:“那你与杨晓风之间有何仇怨，以至于竟要费尽心机欲将其置于死地呢”？ 端木轩顿时无话可说。过了片刻，道:“但是，要杀杨晓风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端木敬冷冷道:“不过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妖孽而已，杀这种人，还需要什么理由”。 “不错，杀一个邪魔外道，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端木轩眯着眼，问道:“却不知叔叔要我做些什么”？ “其它的事情我全都会安排好，当然，你的订婚事宜我也会一并安排好，而你，只需去落雪谷一趟将这个消息告诉洛家父子，就说我们已将你和洛清雪订婚的日子选定。之后，等他们回复就行”。 端木轩踌躇道:“会不会急了些，清雪她会答应吗”？ “事到如今，她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端木轩沉默。 “哦，对了……”，端木敬最后扫视了林雨涵一眼，道:“吩咐下去，以后我这里的饭食加一个人的量。我要留着这个女人的命，说不定到那天会成为对付杨晓风和林雄的杀手锏呢”。 “是”。 第三百零八章 不值 落雪谷。 聆风楼。 晚风吹来，拂动了洛清雪的长发，此刻，她正站在风里。 风吹过的时候，院子里寂静一片。若是在往日，每当有风吹过的时候，总会有悦耳的风铃声响起的。 可是，此刻呢？ 洛清雪下意识的抬头向屋角处看去，那里却早已空无一物。那串整整陪伴了她十二年之久的风铃此刻竟然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铃到哪里去了？ 她努力想了很久，这才记起，风铃早已被她自己给摘掉了。 她摘掉风铃的同时，也摘掉了自己心里的牵挂。 聆风楼…… 聆风楼……。 聆听的本是对风的思念。 悦耳的风铃声带来的便是对风的思念，同时，这铃声也带走了她心中的那一份柔情，那一份牵挂。 可是现在呢？ 现在，她早已收起了对风的思念，她更收起了对风的牵挂。 她早已放下了自己。 又有一阵风吹来，这一次，不光吹动了洛清雪的长发，也吹动了她的裙角。 那一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素手忽然就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在轻抚脸面的晚风里，她那一袭如雪般的白衣缓缓飘动着。接着，手中的剑已出鞘。 风疾，她的剑势也急。 风冷，她的剑势更冷。 就在这暮春的晚风里，那个外表冷傲如霜，内心却热情如火的女子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竟不知疲倦地对风狂舞了起来。 那架势，就好像她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不甘、以及她对这世道，对命运的愤恨和不满全都发泄而出。 一舞终了的时候，她心里似乎就只剩下决绝。 洛清羽走进来的时候，洛清雪正在痴痴的看着手中的剑。 她本以为，此生自己很少会用剑的。小时候，有父兄呵护她，后来，又有风在她身边，她又何需再用剑。 可是，现在呢？ 现在，她已决定用剑。 她这一生，其实很少做出过决定的。但只要做出决定，她便会不惜一切去践行。 十二年前，在清水山庄初遇杨晓风的时候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为这个决定，她付出了十年青华。现在，她又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可能连性命都会失去的决定，可是，她早已不在乎。 人这一生，除了生命之外似乎已再没有别的可以算得上珍贵的东西。可是对有些人来说，却甘愿为了其它一些东西付出自己的生命，就比如情感。 这辈子，若是没有他在身边，那她的生命还有何意义！ “小雪……”，洛清羽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但却又不得不开口，道:“端木轩来了”。 洛清雪低声问道:“是不是他已将日子选定了”？ “是……”。 “哪一天”？ “四月十一。也就是下个月十一，那天是端木敬的五十寿诞，端木轩说那天端木敬会广邀武林群雄齐聚缥缈峰顶为自己祝寿，同时，端木轩也要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在那天和妳订婚”。 洛清雪轻轻一笑，道:“好。那就请大哥转告端木轩叔侄，要他们好好准备”。 说完了话，她便打算回屋。 洛清羽忽然大声道:“小雪，现在悔婚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悔婚”？ 洛清羽咬牙道:“妳自己可想清楚了”。 洛清雪淡淡笑道:“我不用想”。 “好，很好”，洛清羽愤愤的甩了甩衣袍，拂袖而去。 洛清雪望着大哥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不一会儿后，终是完全消失不见。 低头，她又一次看着手中的剑。原本柔和的双眸间忽然闪现出一股决绝的杀意。 虽然，有些债此生已再难偿还，但有些孽，却必须要用仇人的血来洗清。 洛清羽出门的时候，端木轩已快要和兰啸瑞拔剑相向。显然，这二人已对峙了好些时候。 “端木兄，小兰……”，洛清羽冷喝一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端木轩淡淡道:“没什么，我和兰兄弟闲的没事，出来随便走走”。 兰啸瑞冷笑道:“的确没什么，只不过是我想进去找姐夫你，端木兄却不让我进，仅此而已”。 洛清羽斥道:“够了，跟我回去”。 “好，我这就回去”，兰啸瑞看似很随意地瞅了一眼聆风楼的院门，随即一个箭步，人已窜进了院子里。 “你……”，冷不防被兰啸瑞从自己面前窜了过去，端木轩顿时怒喝一声，便跟着也要进去，却被洛清羽一把拉住，不由急道:“大哥，他……”。 洛清羽淡淡摇头道:“随他去吧”。 “可是……”，端木轩很是焦躁，然瞧见洛清羽的脸色后，终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不过，虽然没说什么话，但他眼中却闪过了几丝浓浓的杀意， “兰啸瑞啊兰啸瑞，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这是端木轩此刻在心里对自己发下的誓言。 洛清雪正在出神。 兰啸瑞忽然窜了进来，劈头盖脸的问道:“为什么”？ 若是在以往，洛清雪早已生气了，可她今日却表现的很反常，只是淡淡的，甚至还笑问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妳要答应嫁给端木轩”？ “不嫁给端木轩，我嫁给谁，难道嫁给你吗。再说了，我要嫁给谁，这好像是我自己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吧”？ “我当然不会管妳的事，我只想问妳一句话”。 “哦”？ “妳要嫁给端木轩，那大哥呢。在妳心里，他又算什么”？ 洛清雪神色顿时冷得像冰块一样，淡淡道:“你大哥是谁”？ 兰啸瑞也冷冷的道:“杨晓风”。 “他，他不是在风月教过得好好的吗，身边还有一个林雨涵陪着。哦，对了，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忘了，他早已离开落雪谷了”？ “我没忘，倒是妳好像忘了，妳忘了他为何会离开落雪谷”。 洛清雪终于有些怒了，冷冷道:“如果你来就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那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我当然会出去……”，兰啸瑞冷笑道:“不过，我最后想再对妳说一句话……”。 洛清雪沉默。 兰啸瑞冷哼一声，道:“我真为大哥感到不值”。 “出去……”。 似乎只是一会儿，夜色竟又浓了几分。 虽然有兰啸瑞和端木轩到访，但这一晚洛清羽却并没有设宴招待，只是随意吃了餐晚饭后便安排他二人早早回房去睡了。 夜更浓。 不知为何，这一晚洛清羽竟没有一丝睡意。房间里也没有点灯，他便一个人在黑暗里枯站着。 谢山又走了进来，不过却只是默默的站在洛清羽背后，没有说话，也没去点灯。 不知过了多久后，洛清羽终于开口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原本分散在各处执行不同任务的黑雪成员一千九百八十六人已全部集结完毕，只等少爷你的命令一下便可以行动了”。 黑暗里，洛清羽似乎点了一下头，道:“很好”。 谢山淡淡问道:“少爷可知道，将黑雪成员全部集结起来意味着什么”？ “当然知道。除此之外，谢叔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 “没有了”。 “好……”，洛清羽一向平和的声音忽然冷冽了几分，平静中带着几分焦躁，果决中又夹杂了些许犹豫，踌躇良久后，淡淡道:“告诉黑雪众人，我要他们在四月，也就是下个月十一那天悉数潜入缥缈峰顶。潜入后便分散在各处，等我命令，全力出击”。 谢山追问道:“少爷要动用黑雪，不知要他们出手时破坏力达到何种程度”？ 洛清羽反问道:“黑雪的破坏力能达到何种程度”？ “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洛清羽再也没有说话。不过，通过他沉默的态度谢山已经完全明白了。 明白了，他便打算走。 忽又听洛清羽道:“谢叔，谷规严律，要动用黑雪必须得有谷主和黑雪统领二人的手令同时出现才行吧”？ 谢山脚下未停，道:“是”。 洛清羽接着道:“我知道谢叔你是黑雪的统领，可我现在还不是谷主”。 谢山缓缓出了门后，才道:“如今，在落雪谷众人的心里，谷主只有一个”。 第三百零九章 一封信 金陵城。 最近金陵城的形势实在有些紧张，平日里一直都只是隐藏在暗处的风月教教众不知因何缘故忽然就活跃了起来。 这些人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几乎全都翻了个遍，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但风月教教众具体在找什么却无人知晓。 就这样惶恐不安的过了将近大半个月后，人们终于听到了一个传言——风月圣女林雨涵失踪了。 不过，对于这个传言到底是否属实，却无从得知。 风月教，议事大堂。 今日不知因何缘故，风花雪月四大花使及十二位护法竟全都到齐了。 立在上首的林雄脸色y的都快滴出水来了，冷冷的扫视着场上众人。看他的神色，想必事态已极其严重。 想想也是，对一个父亲来说，还有什么情形能比女儿失踪了更严重的。 在林雄y冷的目光注视下，风月教一众人等大多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神情更是显得极不自然。 一时间，场上的气氛压抑极了。 终于，林雄冷冷的开口问站在最前面的孔言书道:“小书，杨晓风呢”？ “啊……”，孔言书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道:“杨……杨晓风这会儿应该是在哪里喝酒吧”。 “喝酒……”，林雄冷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喝酒，你立刻派人去找他，让他滚到这里来见我”。 “是……”，孔言书如蒙大赦，悄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正要走，忽又听林雄道:“先等一下”。 孔言书立刻站住。 林雄上前几步，递给孔言书一个信封，道:“将这个交给杨晓风，让他立刻出发。还有，你告诉他，如果我女儿少了一根头发的话，我要他的命”。 孔言书赶紧接过，再不敢多留一刻，立即出去了。 林雄再次扫视众人一眼，随即眯着眼，沉默了半晌，命令道:“将风月教各堂各部人马尽数给我集结起来，立刻向缥缈峰进发”。 众人大惊，但却没一个人敢问林雄究竟因何故要这样做。 要知道，虽然身为风月教教主，但林雄平日里本是个很随和的人，处事也极其冷静，今日不知为何竟有些焦躁，看着场上众人，只觉得很厌烦，问道:“我刚刚所说的，你们听清楚了吗”？ 众人立刻答道:“听清楚了”。 “很好，既然听清楚了，那就赶快去执行”，说完，林雄不耐烦的冲众人一挥手，示意让他们赶快走。 众人虽然听清楚了，可却没有一个人走。 林雄怒道:“怎么，难道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 “教主……”，唐云飞壮着胆子，小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圣女有消息了”？ 林雄眼中顿时s出一道有如实质性的异芒，身上的衣袍忽然也无风自动了起来，冷冷的注视着唐云飞，没有说话。 唐云飞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原本打算还要问的话一时再也不敢问出口。 过了好半天后，林雄才开口道:“你们可知道，我刚刚交给孔言书的是什么东西”？ 众人其实看清了，那是一个信封，可是谁敢回话。 林雄自己答道:“是一封信……”。 众人当然也知道是一封信，但关键是信里具体说了什么。 林雄又问道:“你们可知道，信里说了什么”? 众人沉默，还是没有人敢问。 林雄又自己答道:“信里说，要杨晓风下个月十一那天孤身一人前去缥缈峰顶，否则，雨儿的性命就危险了……”。 “这……”，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月依云小声问道:“这么说，圣女是被缥缈峰的人给掳去了”？ 显然，这是一句废话。 “下个月十一……”，唐云飞嘀咕道:“下个月十一是端木敬的五十寿诞，他早已给江湖上的好多名人下了请帖，邀众人在那天齐聚缥缈峰顶为他祝寿……”。 月依云又小声道:“这么说，端木敬是要邀请杨晓风去喝他的寿酒了”？ 显然，这又是一句废话。 “住口……”，风细细轻斥了月依云一声，随即面色沉重地看了林雄一眼，凝声道:“敢问教主，不知刚刚那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立时一齐看向林雄，显然，风细细提到了问题的关键点。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林雄淡淡道:“今天早上，在我住处的书案上发现的，料想是昨夜有人趁我离开后放在那里的……”。 “什么……”，众人大惊，而且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 唐云飞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林雄反问道:“怎么不可能”？ 唐云飞惊异道:“教主的住处守卫何等严密，试想，有谁竟能潜入你的住处，还能将一封信悄无声息的放到你书房的桌案上，并且不被人发现。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成这件事，除非……”。 林雄冷笑道:“除非什么”？ “除非是我们内部的人”。 月依云皱眉道:“唐四的意思是说，我们风月教中有内j”？ 唐云飞没有回答，其他人也没有接话。 众人全都沉默着。一时间，只听见众人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 就在众人快要被压抑得发疯的时候，林雄终于开口道:“其实这件事也未必就是内j所为。有人能在这金陵城里将雨儿掳走，自然也能将一封信放到我的书案上”。 “呼……”，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身上的衣服却已被冷汗完全湿透。 风细细沉吟道:“圣女失踪是不假，但也不排除是别有用心的人想趁教主你心烦意乱之时用这样一封假信扰乱你的判断，意欲挑起们风月教和缥缈峰之间的战事，其恶毒用心，不得不防。再者说，让风月教各堂各部精锐力量悉数尽出，加起来总共有六七千人，兹事体大，还望教主三思啊”。 闻言，林雄再次扫视众人一眼，道:“你们是不是都有这意思”？ 众人一片沉默。 “当然……”，林雄淡淡道:“仅凭一封信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雨儿是被缥缈峰的人掳去了。可是那封信里还随附着一支雨儿的发簪……”。 “发簪”？ “那是雨儿十六岁那年，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风细细再也无话可说。 至于其他人，刚刚松了的一口气这下又提了起来。 林雄看着风细细，问道:“现在，妳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林雄冷冷的扫视众人一眼，随即又朝唐云飞使了个眼色，这才冷冷的道:“很好，既然没有什么问题了，那还需要我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吗”？ 众人立刻四散而去。 唯独唐云飞留了下来，林雄刚刚看他一眼是什么意思他很明白。 “唐四，你可知我为何要单独把你留下来”？ 唐云飞淡然笑道:“教主是要我先一步去缥缈峰探探虚实”。 “不错……”，林雄点头道:“虽然刚刚那封信中已写得很明确，并且还有雨儿的发簪为证，但掳走雨儿的到底是不是缥缈峰的人还未可知。如刚刚风细细所言，或许还真是别有用心的人想挑起我们与缥缈峰的战事也说不定。所以，虽然我已命风月教各部人马尽数出动，但在没有确认雨儿的下落之前，我绝不会轻易冒险与缥缈峰为敌”。 唐云飞淡淡道:“当今江湖上，风月教、缥缈峰、落雪谷三家势力呈鼎立之势，局势这才相对保持着平静。不过，现在看来，是有人想打破这种平静了”。 林雄问道:“你觉得真是有人要对我们下手了”？ “很有这种可能，但也或许不是”。 “怎么说”？ “教主可有听到最近传得最热闹的一则消息，说缥缈峰要与落雪谷结为儿女亲家了。据可靠消息，端木敬在广邀武林群雄齐聚缥缈峰顶为他祝寿的同时还给他们各自另下了一份喜帖，要众人去参加在他寿诞之日同时举办的缥缈峰未来掌教端木轩和落雪谷之女洛清雪的订婚仪式”。 林雄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缥缈峰的人掳走雨儿只是为了对付杨晓风”？ 唐云飞点头，随即却又摇头道:“或许，端木轩的目的确实是为了除掉杨晓风，但端木敬真正要对付的却是我们”。 “狡猾的老狐狸……”，林雄冷笑一声，道:“其它话暂且不说，不管端木敬真正要对付的人是谁，但事关雨儿的安危，我们都要先做好准备。事态紧急，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然不多，你还是趁早出发吧”。 “是……”，唐云飞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几步，忽又问道:“对了，我是不是先去通知杨晓风一声”？ “去不去，随你自己的便”。 第三百一十章 可怜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路上更是堆满了杂物。最新章节阅读 狭窄的小巷、幽暗的灯光、早已被油烟熏得都发黑了的墙体、露天的灶台、以及凌乱地堆放着的各种粗鄙食材和满是油腻的桌椅、再配上老远就能闻到的一股强烈刺鼻味道的烈酒。这里，是金陵城中的一处酒家。 这样的酒家，与金陵这座繁华如玉的风月景秀之地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但在金陵城中，这样的酒家少说也有三千多家。 说是酒家，其实不过只是随意在路旁用破帆布支起了一个顶棚，但就是这样的酒家里，却从来都不缺少客人。 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那一种人，也就是穷人。 他们每天忍受着各种冷眼与不屑，做着最脏最累的活，在别人的嘲笑与嫌弃中过着自己最卑微的日子。 他们中的大多人，甚至不惜拼了自己的老命就只为了能填饱肚子。 他们不光卑微，甚至还很下贱，但他们却还在苦苦挣扎着。 他们要活着。活着，似乎已成了他们这辈子唯一的追求与目标。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甚至连他们自己也早已放弃了。 他们没有梦想，他们根本就没这个资格。 或许，在这世上还有太多美好而且有趣的东西，有太多热闹而且繁华的场面，但是，这些早已经与他们无关，而且是完全没有半点关系，甚至根本就扯不上边。 对他们来说，似乎每天唯一值得欢愉的事就是忙完了手上的活计后来这家店里吃一碗面。 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再配上一杯烈酒，已是他们生活中最大的欣慰了。 此刻，夜还不太深，但店里的客人大多都已经走了。他们明天还有太多事要做，自然要睡得早一些。 以往这个时候，老板本已都要收工的，但今天却还没有打烊，因为此刻店里还有最后一个客人。 一个男人。 趴在桌子上的老板厌烦地瞟了男子一眼，嘀咕道:“这人怎么还不走啊”？ 说实话，老板对这个男子已很是厌烦，最近几日，这人每天都来他这里喝酒，并且每次都是坐到很晚才走，弄得他也要陪到很晚才收工。要不是对方每天喝的酒都不少，让自己有将近五十文左右的收入，只怕老板早就要赶人了。 虽然心有不满，但好在老板还有几分基本的素养，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赶对方走。既然这人要坐，索性就由了他去，老板心里这样想着，打了个哈欠，再次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一壶最低劣的烧酒，一碟炒焦了的花生，一盘酱豆腐，一碗素面。这样的菜，似乎实在有些难以下咽，但对杨晓风来说，已经算得上丰盛了。 他不过只是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像他这样的人，每天还能活着吃上一口饭，实在已经要感谢上天，他实在活得不容易。 他没有野心，也没有什么**，他更没有想过要去争什么。可是，即使如此，可为何还是有人要他死？ 其实这个世道很奇怪，以至于让杨晓风有些不理解。 他不理解，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是为了活着，可为什么有的人活着就一定要别人死呢？ 他可以死，他也没觉得自己无辜，可总有无辜的人吧。 像娘亲、妹妹、还有安叔，那个一辈子都生活在清水山庄的老仆人，以及那些惨死的清水山庄弟子、杂役，他们总是无辜的吧。 最后，就是林雨涵了。 那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外表活泼开朗，但心里却总是带着几分忧郁的女子。她又做了什么恶事，为什么有人竟要对她下手？ 林雨涵失踪的消息他已知晓，可是他却没去找，他该去哪里找？ 风月教那么多人几乎将整个金陵城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有关她的一丝踪迹，他一个人又能如何？ 他只能等。 虽然等待是这个世界上最煎熬，也最折磨人的事情，可他还是要等，他也必须等。 他很清楚，林雨涵绝不是自己故意躲起来了。即便她要躲，也绝不会躲太久。 从那日分手到今天已经都快有二十天了。这么久不出现，只说明了一点，林雨涵出事了。 可是，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不觉间，桌上的酒壶已空了大半，可他却还没有一丝醉意，所以，他还要喝。 当他正要拿过酒壶再为自己倒酒的时候，酒壶却被别人抢先一步夺了去。 杨晓风皱了皱眉，抬头时，孔言书已站在桌前。 “是你”？ “不错，是我……”，孔言书脸上带着几丝怒意，内里更是窝着一肚子火气。因为担心林雨涵的缘故，本来要对杨晓风发火的，但看到他这幅样子后，终只是摇了摇头，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而来”？ “有雨涵的消息了”？ 孔言书拿过桌上的空杯为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随即又为自己和杨晓风重新倒满，才点头道:“是”。 “她人在哪里”？ 孔言书从怀里将揣着的信封掏出来抵到杨晓风面前，道:“你自己看”。 杨晓风瞟了一眼早已被拆开过的信封，问道:“这是什么”？ “一封信”。 杨晓风缓缓举起面前的酒杯，再次问道:“信里都说了什么”？ “四月十一，缥缈峰顶，杨晓风一个人来，否则……”。 杨晓风淡淡道:“否则，雨涵会有性命之虞”？ “不错”。 “这封信从何而来”？ “今早的时候，放在教主住处书房的桌案上”。 “好，我明白了”。 也不知道杨晓风到底明白了什么。 孔言书淡淡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杨晓风直接道:“没有了”。 “那就这样”？ “就这样……”。 “唉……”，孔言书忽然叹息了一声，随即看着杨晓风，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叹息”？ “为何”？ “我忽然发现，其实你很可怜……”。 第三百一十一章 恨 杨晓风空着的左手忽然就握紧，端着酒杯的右手也剧烈颤抖了一下，落寞的双眼中更是射出了两股厉芒。最新章节阅读 他看着孔言书，良久，却只是淡淡笑了笑。 孔言书同样淡淡笑了笑，可是他却比杨晓风笑的还要苦涩，道:“你空有一身惊绝天下的剑法，可是你心中却没有内在的精神支柱。你没有野心，你更没有**，你虽然活着，可是你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活着；你虽然有自己的意识，可是你却一直都无法摆脱自己的宿命；你想逃避，可是命运却将你一次又一次的推到漩涡中心；你想做个普通人，你只想过平平静静的日子，可是你所交集的却全都是当今武林中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你一直都只能被命运牵着走，所以我说，你其实过得很可怜……”。 “哈……呵呵……”，杨晓风清笑道:“你说我可怜，那你呢，你又比我能好到哪里去”？ “是，我也很可怜……”，孔言书竟不否认，同样也笑道:“我可怜，但却不可悲”。 “难道我很可悲”？ “你的确很可悲……”。 杨晓风这次竟然没有再反驳，甚至还点了点头，道:“或许，你说的对，我的命运的确很可悲”。 孔言书摇头道:“你错了”。 杨晓风皱眉道:“你说我错了”？ “是，你错了……”，孔言书淡淡道:“命运与你，的确是很可怜，但你的可悲却是你自己造成的”。 杨晓风竟无言以对。 孔言书接着道:“你因为受过太多的伤害，所以你害怕失去，甚至，你都已不敢再去争取。你想逃避，可是你忘了，这是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越是逃避，麻烦便会越多，同时，你受到的伤害，你失去的东西也就会越多。你空负有一身天下无双的武功，可是你骨子里却很懦弱。所以，你遇事犹豫、彷徨、只知道一味的忍让、只有在被完全逼到绝路上的时候才会偶尔反抗一下。你将情感看得太重，你对某些人的依赖也太重，以至于当你离开她的时候，你竟将自己的心完全封闭了起来”。 沉默，杨晓风沉默着。似乎除了沉默之外，剩下的，也还是沉默。 孔言书言辞犀利，接着道:“你想要幸福，你想守护自己身边的人。可是你却忽略了一个关键点，幸福从来都不是别人所给予的，幸福要靠自己去追求”。 杨晓风喃喃自语道:“幸福是要靠自己去追求的……”。 “不错……”，孔言书语气冷冽，高声道:“你失去的，不光只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你同时还失去了追求和争取幸福的勇气”。 “我失去了追求和争取幸福的勇气……”，杨晓风低声道:“那你告诉我，幸福到底是什么啊”？ “罢罢罢……，刚刚的话，算我没说……”，孔言书似乎已对杨晓风完全失望，苦笑着道:“总之，话我已带到，接下来如何决断，你好自为之”。 一句话未完，他已转身往外走。 走了几步后，孔言书忽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应该告知你”。 杨晓风没有问。 不过，虽然他没有问，但孔言书却已经自顾自的道:“四月十一那天，是端木敬的五十寿诞，他已发下英雄帖，广邀武林群雄齐聚缥缈峰顶为自己祝寿。另外，缥缈峰的少掌教端木轩也在那天订婚”。 杨晓风神色一暗。他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举杯的手又抖了一下，杯中的酒水立刻洒出来一片。良久，淡淡的问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端木轩订婚与你当然没什么关系，其实，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订婚都与你没有半点关系。我也不过只是随口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而已”。 “哦……”。 “你可知道，与端木轩订婚的女子是谁”？ 杨晓风似乎有些好奇，明明不想问但却下意识的追问道:“是谁”？ 孔言书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再次缓缓往外走，走出老远一段路后，才开口道:“江湖人口中的冷仙子，当今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的大小姐——洛清雪”。 “洛清雪……洛清雪……”，虽然早已经料到，但听孔言书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杨晓风的身子还是瞬间就像筛糠一般剧烈颤抖了起来，手上忽然发力，“咔嚓”一声，那只厚达一分的瓷杯竟已被他生生捏碎。可是，他的手竟然还在用力，就似乎竟想将手中的碎片完全捏成粉末。 瓷杯没有被捏成粉末，但锋利的碎片却深深割进了他掌心的肉里。然而，他却没有放手，就好像他的手竟感觉不到一丝痛觉。 血水混合着酒水在桌面上洒了满满一片，随即又顺着桌面缓缓流到了地上。 良久，他终于平静了下来。他也终于松开了手中的碎杯。 接着，他又取了一只新杯过来，拿过酒壶，再次为自己倒满。 只是，这次酒杯举到嘴边的时候，他却没有再喝，随即将手中的酒杯终又放回了桌上。 杨晓风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叫道:“老板，结账”。 “啊……”，老板睡眼惺忪的应了一声，正要走过来算账，杨晓风却早已将一串钱扔到了他面前。 老板粗略看了一眼，大概有百八十文，也就没再过来。随即一愣，抬头时，杨晓风已在店外。 看着杨晓风走路时摇摇晃晃的样子，老板感觉有些奇怪。以往这人连喝两壶，甚至三壶都没有半分醉意，每次走的时候脚步依旧很沉稳，怎么今天才喝了不到一壶，却好像已有些醉了？ 他却不知道，前几日，杨晓风只是人醉了，心没醉，所以走起路来当然很沉稳。但今日，杨晓风的人虽然还没醉，心却已经醉了，或者说，是碎了。 其实，杨晓风的心已碎过无数次，但却从来都没有像今日这般，碎的如此彻底。 他只是一个人，一个血肉做的躯体，一个会受伤的人。他只想卑微的守护着自己心底的那一丝温暖与柔情，可如今呢，命运竟然连他心底最后的这一抹温暖也要无情的夺走。 从此之后，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从此以后，还有什么可以支撑着让他继续活下去？ 从此以后，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报仇。 他甚至都已经忘了，原来自己竟然还有大仇在身。 当最后的一丝柔情也被无情的夺走，他心底所剩下的似乎就只有仇恨。 当心底的温暖被夺走后，他的心终于变得冷酷，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冷酷。 第一次的，他感觉到了恨。 那足以毁灭一切，甚至连他自己也能一并毁灭的仇恨。 恨，已经成了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力量。 借着路边微弱的灯光，杨晓风缓缓打开了手中的信封。 第三百一十二章 路难处，也要行 偌大一张信纸上，却只有很简短的四行字: 四月十一…… 缥缈峰顶…… 杨晓风一个人来。 否则，妖女性命不保。 “妖女……哈哈……妖女……”，看到这里，杨晓风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低声自语道:“她到底做了什么恶毒之事，就要称她为妖女”？ 没有人回答他。他问的本也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更何况这路上就只有他一个人。 看了一阵，也笑了一阵。杨晓风的目光忽又移到了信封中的另外两件东西上。 一支玉簪，他认得这是林雨涵的玉簪。 一份喜帖，不用看也知道，这是端木轩与洛清雪订婚的喜帖。 他也真的没有看。 就像孔言书说的那样。 “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订婚都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洛清雪呢？ 她与他之间其实也早已没有半点关系。 这是他自己亲口说过的，而且，不止说过一次。 那日离开落雪谷的时候，他说: “自今日起，妳我情义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还有那日，在风月教的议事大堂上，他又说: “我今日救你，只是最后还你一份人情，从此后，妳是妳，我是我，我们再不相欠”。 这全都是他亲口说过的呀，可为何此时却又会心痛？ 路旁有灯，但不远处，却是一片黑暗。 杨晓风苍凉前行，终于完全走进了那一片黑暗里。 他不喜欢黑暗，可是，他却习惯于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就像他习惯于隐藏起自己的柔弱，习惯于隐藏起自己的伤痛，甚至就连感情，他也要隐藏起来。 他心里，从来都只有洛清雪一个人，可如今，她和他之间已绝无半点可能。 所以，他要将自己的心也隐藏起来。 巷道里很黑，脚下的路也很滑。 杨晓风便在这样一条路上跌跌撞撞的走着。 这条路似乎很长，长的根本就没有尽头。可是，他却一直在走，他也必须走。 他要赶到缥缈峰去，虽然明知是去送死，可他还是要去。 林雨涵，这个世上最后一个还真心待他的女子，她此时就在缥缈峰。 他知道，她此刻一定在等着自己去救她。 他失去的实在已经够多，他又如何能让她再出事。 所以，他要去缥缈峰，去缥缈峰送死。端木轩掳走林雨涵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引他去缥缈峰送死吗？ 既如此，那就随了端木轩的意吧。或许，这也算是对他心底那个女子的成全呢。 这不是选择，他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选择。他走的，一直都是命运为他早已安排好了的路。 他没有反抗，他也没想过反抗。他一直都在努力适应脚下的这条路。 直到命运已经连走下去的权力都已不再给他，直到，他的脚下已再没有路可走。 直到，别人用死亡将他的脚步挡住。 或许，他已想就此沉寂，就此消亡。 活着，实在太过于艰难，死亡更像是一种解脱。 可是，前方还有个人在等着他，所以，他必须还要再走下去。 当路被挡住的时候，那就用手中的剑将面前的所有障碍全都毁灭掉。 或许，真的是时候反抗了。 若是前方已没有路，那就杀出一条路来。 用血为自己冲开一条路，用仇人的血，将脚下的路洗清。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孔言书的话: “……幸福从来都不是别人所给予的，幸福要靠自己去追求”。 什么是幸福，他不知道。可是有一点他却非常清楚，这一次，他一定要让林雨涵活着。 除非他死了，否则，他一定要活着将她从缥缈峰带出来。若是带不出来，他就和她一道去死，至少在黄泉路上，他要去陪着她。 前方已有灯光，喧闹声也传了过来，看来，再走几步便是出口了吧。 要是别人的话，此刻早已迫不及待地跑起来了，可杨晓风却并不忙，他还是缓缓的走着。 一条路，不管有多长，但只要你在走，就一定会有走到的时候，更何况，他已经看到出口。 出口就在前方不远处。 终于，杨晓风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然后，他就看到了唐云飞。 唐云飞似乎专程在等着杨晓风，见他走出来，赶紧笑着迎上来，道:“公子，你来了”？ 杨晓风淡淡问道:“你在等我”？ “是啊……”，唐云飞神色凝重，道:“圣女遭劫，教主命我即刻赶到缥缈峰去打探消息”。 杨晓风冷淡道:“你料定我会去缥缈峰”？ 唐云飞缓缓点了点头，道:“是”。 杨晓风冷冷道:“为什么你会如此肯定，肯定我会到缥缈峰去送死”？ 唐云飞淡淡一笑，但却笑的很坚定，道:“我相信圣女的眼光，我相信她看上的男人绝对是个重情重义的大丈夫，我相信她看上的男人绝对不会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为了自己苟活而弃朋友的安危于不顾。最重要的是，我相信我自己，我相信我自己不会看错人”。 杨晓风身子一震，淡淡问道:“难道你从来都没有看错过人”？ “当然不是……”，唐云飞沉默一阵，道:“唐四这辈子非但看错过人，而且还错过很多次。但是，我始终相信，有些人我绝不会看错，比如公子你”。 “哦……”，杨晓风冷冷的笑了笑，道:“你真的这么相信自己”？ “不是唐四自信，而是因为公子你”。 杨晓风讽刺道:“我，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的懦夫。我不过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而已，你说你居然相信我，呵呵……”。 唐云飞高声道:“公子莫非忘了，当日在风月教总坛的议事大堂上，面对着风月教所有人，你是如何保护洛清雪的，当时你……”。 “住口……”，不等唐云飞说完，杨晓风的眼中忽然暴射出两道厉芒，冷冷的盯着对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从此以后，我永远都不想再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半个字都不要……”。 “唉……”，唐云飞的话被生生打断，只有苦笑着叹息了一声。 “呼……”，杨晓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踏前一步道:“既是要去缥缈峰，那你就先出发吧”。 唐云飞皱眉道:“公子不与我同去”？ “我会按约定，于四月十一那天准时出现在缥缈峰顶”。 “好……”，唐云飞大声道:“既如此，唐四就先行一步了。哦，对了，这个公子收好了”。 唐云飞说着，随手抛给杨晓风一个小包。 杨晓风顺手接过，是一袋银子，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唐云飞笑道:“人总要吃饭不是吗”？ “多谢……”，杨晓风也不推辞，直接将银袋揣进了怀里，道:“日后我会还你”。 唐云飞摆手道:“几两散碎银子，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杨晓风再不说话，直接走了开去。 望着他那落拓的背影，唐云飞摇头苦笑一声，忽又问道:“公子可知道，此次缥缈峰之行，到底有多难，或者说有多凶险”？ 没有回头，没有停步，远远的，只听杨晓风低声说道:“路难处，也要行，不是吗……”？ “路难处，也要行……”，唐云飞一愣，喃喃道:“是啊，路难处，也要行……”。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人生的真谛 缥缈峰。 最近这几日，缥缈峰实在是热闹非凡。 掌教师尊的寿诞加上少掌教的定亲之礼，这真可以说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为了四月十一那天的盛事，缥缈峰顶的所有景致都重新布置过了。门面窗饰更是用新纸裱糊了一遍，各种器具该换的也全都换成了新的。 只是，这些事却着实忙坏了缥缈峰的一众弟子和杂役。然而，因为额外加了二两银子的月钱，众人倒也乐得忙活。 虽然今天才是四月初八，然落雪谷一众人等早就到了缥缈峰。或许是因为看重这次订婚的缘故，除了洛清羽兄妹，以及跑来凑热闹的兰啸瑞外，一向很少出谷的老管家谢山父子这回竟也一道来了，倒是难得的很。 贵宾招待处。 因为端木轩实在有事要忙，以至于竟连陪客的时间都没有，便只留下洛清羽和兰啸瑞二人闲坐着。 不知因为何故，兰啸瑞最近有些闹情绪，平时一向好动的他倒也难得安静了一会儿，连话也少了许多。 洛清羽悠闲的品着手中的茶，看到兰啸瑞这幅样子，不由笑道:“小兰，这可是今年谷雨时节才新摘的信阳毛尖，你就不过来尝尝”？ 兰啸瑞理都不理会洛清羽。 洛清羽倒也有耐心，接着笑道:“这茶味道真不错的”。 兰啸瑞终于冷冷的接话道:“不好，一点都不好。非但这茶不好，我看缥缈峰的人也都没一个好东西”。 “你这说的什么话，人是人，茶是茶，这二者怎能相提并论呢……”，洛清羽淡淡道:“还有，既然缥缈峰不好，那你还跟来干什么”？ 兰啸瑞顿时冷笑道:“我当然要跟来了。端木轩不是要订婚吗，到时候我就狠狠搅闹它一番”。 “行了……”，洛清羽立即冷声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不说就不说”，兰啸瑞冷哼一声，生气的转过脸去，只留给洛清羽一个冷漠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洛清羽却又忍不住先开口道:“怎么，不满意了”？ 兰啸瑞冷冷道:“不是不满意，是非常不满意”。 “因为小雪的缘故”？ “当然”。 洛清羽笑问道:“怎么，莫非你对小雪还有念想”？ “什么呀……”，兰啸瑞翻了个白眼，道:“我曾经是喜欢过清雪，但她和大哥在一起后我早就放下了，怎么还会有念想”？ 提到了杨晓风，洛清羽的脸色不由得冷了几分，淡淡道:“既然你已经放下了，为何最近却不太高兴”？ 兰啸瑞冷冷道:“我只是想不通，清雪她为何要这么做”。 “你是说，她答应嫁给端木轩这件事”？ “当然”。 “不知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 洛清羽淡淡道:“你有没有想过小雪的苦衷。以她现在的处境，你要她如何做”？ “罢了罢了……”，兰啸瑞感觉一阵莫名厌烦，摆了摆手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清雪自己的选择。虽然我不明白，但我也知道，除此之外，她确实已别无选择……”。 有谁能听得出，这话中有多少无奈，又有多少辛酸。 只是，无奈的，又何止兰啸瑞一人。 洛清羽同样涩声道:“我对不起小雪”。 兰啸瑞沉声道:“你们落雪谷真正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大哥吧”。 沉默了一阵，洛清羽低声道:“的确，我们洛家最对不起的人，是晓风”。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兰啸瑞强笑一声，扯开话题，道:“对了，谢俊父子俩呢，他们不是也来了吗，怎么自打上了缥缈峰后，就再没见到他们的面啊”？ 洛清羽正沏茶的手微微一抖，洒出了一滴水来，随即朝窗外望了一眼，不露声色的道:“你问他们干什么”？ “没什么……”，兰啸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洛清羽刚刚的小动作，笑道:“就是闷得慌，想找个人闲聊一下。姐夫你不知道，我和这爷俩可都熟的很啦”。 “哦，是这样……”，洛清羽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面上却装得很轻松，道:“他们可能去帮忙了吧，毕竟此次订婚是我们两家的事”。 兰啸瑞冷笑道:“是端木轩要订婚，他们帮什么忙?看来你们落雪谷已经急着和缥缈峰攀关系了啊，哈哈……”。 洛清羽眉头微皱，不过却并不计较兰啸瑞的这一番讽刺言语。 兰啸瑞自感没趣，在屋里瞎转悠了几圈，愈发觉得无聊。正打算出去耍玩一遭，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清雪呢，怎么她也不见人影”？ “小雪在隔壁的房间里”。 “哦……”，兰啸瑞应了一声后，开门出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去找洛清雪了。 房间里，终于就只剩下了洛清羽一个人。 他起身，又新添了一壶水，随即坐下，不对，应该说是仰躺在竹藤椅上。举杯，缓缓呡了一口淡茶，随即闭上眼，很是轻松的养起神来。 闻着淡淡的茶香，洛清羽忽然就想起了家人，兰如是和妞妞。 记得临来缥缈峰的前一日，也是在这黄昏时刻。 那日，他又一个人在房间里枯立。 兰如是端了一杯茶出来，抵给他。当时，她什么都没说，可能是从丈夫的眼神中，她已明白了一切吧。 看着妻子脸上的那一抹柔情，他原本还残存在心底的几丝彷徨和犹豫彻底被消除。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或许，为这个决定，他可能会付出自己的生命，但他却绝不后悔。 到最后，兰如是就问了一句话:“你决定了”？ “是”。 洛清羽从来都没有对妻子说过自己的决定，兰如是也从来没有问过他决定了什么。 但他和她各自心中却已完全明白。 从落雪谷出来那日。兰如是带着妞妞特地送他们一行人到了谷口，临别时分，她也就只说了一句话。 “我和妞妞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或许，有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寻些什么，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何而活。 但现在洛清羽却已明白，他已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他也找到了自己活着的价值。 这一生，他不是为权势而活，更不是为野心而活。他活着，只为了一个家，一个温暖而又平和的家。 这个家里，有他的骨肉至亲，更有他的生死至爱，还有那些不是亲人但却胜似亲人的兄弟。他活着，就是为了守护她们。 这一生，他必将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她们。守护，已成为他人生的真谛。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一个人，一个门派 兰啸瑞本要来找洛清雪的，来和她争论一番。最新章节阅读说真的，他最近对洛清雪很是不满。 他这一生，其实也没有什么朋友的，但他却早已将杨晓风和洛清雪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朋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或者说不过就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对朋友，似乎并没有谁会像爱人或者亲人那样去对待他们。比起亲情和爱情来，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份量。 但是，在有些人心中，朋友的价值却同样重要，就好像一个人生命中总是少不了至亲至爱一样，人这一生，也少不了朋友。 在他们心中，友情的价值其实丝毫不输于亲情和爱情半点。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兰啸瑞很气愤。他想来质问洛清雪，为什么？ 他要问为什么，是不是他真的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其实不然，他明白，他和洛清雪本人一样明白。 可他就是迈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洛清雪和杨晓风，原本好好的两个人，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本是至死不渝的挚爱啊，怎么忽然间，却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所以，兰啸瑞要问为什么。 或许，他真正想质问的，并不是洛清雪，而是命运。 为何，命运竟要如此作弄于人。 不过十多步的距离，兰啸瑞本已走到了洛清雪房间的门前。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敲门，忽然却又停住了。 一时间，他竟然呆住了。 自己现在进去质问洛清雪一番，真的合适吗？ 他心里原本有好多话的，可是，他又该从何问起。 他了解屋里的这个女子，他甚至还一直都在喜欢着她。 他迷恋着她的那一份清冷，他更佩服她那份无怨无悔的坚守。 虽然兰啸瑞很气愤，可是，事情已到了这步田地，此刻，纵然他进去质问她一番，又有何意义。 不过只是在洛清雪心头那早已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而已。不过只是再一次带给她伤害。 她过的已经很苦，对于这样一个女子，他又怎能再给她伤害。 “唉……，算了吧……算了……”，终究，兰啸瑞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语道:“就这样了”。 “我一个外人而已，又何必要如此多事……呵呵……”。 最后，他到底没有敲洛清雪的门，只不过是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后，便走了开去。 房间里，洛清雪正站在窗前，愣愣的望着外面的那片大广场，看着看着，不由得就呆住了。 记得两年前武林新秀会那次，杨晓风在台上背对着她，说的那几个字:“我认输了……”。 就是那一次，她心里居然有了几丝不知所措。就好像许多年前在清水山庄的那个黄昏午后一样。 岁月早已将记忆模糊，原本腼腆纯初的少年也早已不复往日笑颜。连她自己也完全变了，此时此刻，可还有谁记得许多年前的那个旧约。 那年，在清水山庄，她和他相约，要在哪一届的武林新秀会上联手与人对决，为武林留下一段佳话。 可是，佳话呢？ 清水山庄都不复存在了，又何来佳话。 但至少，她和他也算是同台过一次了吧。 想到这些，洛清雪心里就一阵发苦。 于是，她关起了窗，又走到另一边，这边也有窗。但这边对着的却不是缥缈峰的大广场，而是山下的那一处小镇。 洛清雪不知道，当她望着山下那处小镇的时候，这小镇上的某家客栈中，有一个人刚好也正在望着远处的缥缈峰顶。 青山镇。 最近这几天，青山镇上的生意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随着缥缈峰掌教端木敬五十寿诞和少掌教端木轩订婚之期将至，青山镇上似乎是突然间就多了好些陌生人。 这些陌生人之间，似乎彼此并不相熟，又似乎像是有着什么联系，总之，最近青山镇上的形势很是微妙。 但是，对于青山镇上的原住民来说，谁会去注意这些。反正只要有生意做就行，或许对他们来说，还嫌最近来得人少了呢。 山依居。 青山镇最边外的一家小客栈，本就不大的店里此刻来来往往的全是人，这可乐坏了老板，当然，同时也忙坏了伙计。 几个招呼客人的跑堂伙计早已累的满头大汗。 不过，虽然他们忙的不可开交，却似乎完全忽略了坐在角落窗口处的那位客人。 那是一个男子。除了老板在算账之余偶尔瞟上他一眼之外，不管是伙计还是其他客人，已绝不会再有别的谁注意到他。 因为他是一个奇怪的人，更因为他来这里已经有三天。 三日前，他到了山依居，开了一间普通客房，算是住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更没有人问过他的名字。 这三天来，他每天都会准时吃饭，准时休息，除此之外，其它时间大都是要一壶茶在靠窗那张桌子前枯坐，而且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的目光似乎总是注视着遥远的地方，老板有时也会朝窗外看上一眼，才知道他一直都在注视着缥缈峰顶。 最最奇怪的是，像他这样一个年轻男子，三日来竟没有喝过一滴酒。 也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老板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他。对老板来说，反正只要有生意做就行了。 说真的，青山镇最近是来了好多奇怪的人，但这个人实在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奇怪。 他，就像是一个谜。 他，就是杨晓风。 当杨晓风将目光从缥缈峰顶收回来的时候，窗外，早已是黄昏。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又枯坐了大半天。 今天初八，算算日子，还有三天了。 “该出去走走了”，杨晓风起身，嘀咕一句，缓缓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阴暗，似乎快要下雨了，可他却还是走了出去。 他早已不在乎。 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不过就只是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多久后，他终于停了下来，在一家修鞋铺前停了下来。 杨晓风看着自己脚上这双早已陈旧得都已经脱线了的布靴，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走进了修鞋铺。 “老板，补鞋……”。 这几日来，他按时吃饭，按时休息，也没有喝酒，更没有熬过夜。现在，他又给自己的鞋加了两道线。 现在，这双鞋已经非常结实，至少短时间之内暂时还不会开裂。 他做这些，因为他知道自己三日后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场面。 他只有一个人。 对方却是一个门派，当今的武林第一大派缥缈峰。 而且，那日缥缈峰顶更是有群雄齐聚。虽然他不过只是去救人，他与那些人中的大多数都没有任何恩怨，甚至在这之前，他们根本连面都没有见过。 可是，若是一个人想要你死，又何需一定要有恩怨呢？ 这个世界其实真的很可笑，人们绝不会将自己的善或者好轻易给予他人，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好处，他们都会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他们都会觉得是别人欠下了他们的债。不过，他们却将自己的恶肆无忌惮的随意强加给别人。 他们不会考虑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别人带来伤害，他们也不会考虑别人要如何去承受。他们所考虑的，永远都只是自己。 这就是人，自私的人。 这就是人性，自私的人性。 人虽然自居万物之灵，但有时候人真的比畜生还要肮脏，还要卑鄙，也还要可耻。 动物杀戮只是为了生存，而人却是为了私欲，贪婪的私欲。 虽然明知道三日后不过只是去送死，可是，杨晓风还是要将自己的精神状态调到最佳。他要去搏一搏，即使对手是做为武林领袖的缥缈峰，他仍要去搏一搏。 他必须要去博一搏。 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女子，为了那个这世上最后一个还真心待他的女子。 他知道，此刻她一定在等待着，等待着自己去救她。 当杨晓风从补鞋铺里出来的时候，天色竟已晚。 其实，天本不该黑这么早的，只是今天天阴，故而天黑的早了些。 看样子，夜里应该要下雨了。 本来还想再逛一圈的，但天既然已晚了，而且可能还要下雨，他只好又往回走。 正走着的时候，远处的一阵萧声就传入了杨晓风耳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偶遇 萧声悠扬，忽高亢、忽低沉、忽隐约模糊、忽清晰可辩。最新章节阅读听起来，那奏萧之人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又似乎和自己隔得很近。 萧声呜咽，似乎像是一个等待了许久的女子正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一个疑问。或者说，是在找寻着什么。 但那奏萧之人到底在找寻什么呢？ 杨晓风不知道。 不知道，便不免有些好奇。 长夜凄凄，配上这呜咽如诉的萧声，愈发凄清萧索了许多。 莫非，这奏萧之人也是个有心事的人吗？ 当然了，这世上有心事的人实在太多，这本就不奇怪。 他实在也已见过了太多有心事的人。可是，今夜却似乎有些不同。 不是这奏萧之人有些不同，而是这萧声本身有些不同。 这萧声太熟悉了，只是一声杨晓风便已听出，那人所奏的竟是“清心灵决”。 当年在幽谷之中偶然得到清心灵决和那一管玉萧，当时师父曾告诉他说那是什么音杀之法之类的，他那时觉得这事有些玄乎。而且，这些年也再没听说过有关音杀之法的半点消息，若不是今夜偶然听到这萧声，以至于他都快将这事给忘了。 那奏萧之人到底是何人，会不会是师父所说那个百多年前在江湖上昙花一现的天音门后人呢？ 他决定去看看。 脚下稍稍用力在地上一踏，下一刻，杨晓风竟已凭空跃起，脚尖在道旁的枝梢上轻点，他的人便像只离巢的雪燕般从半空掠了出去。 恐怕不会有人想到，就好像他那身天下无双的剑法一样，这个平时走起路来都慢慢悠悠的男子竟还有着一身天下无双的轻功。 杨晓风身法矫捷如燕，从青石镇上各家客栈屋宇的檐顶上极速掠过，去找寻那在暗夜里奏出这一曲离愁的人。 掠过几进院落之后，他停了下来。他已看到那奏萧之人就在前方一处屋宇的房顶上，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竟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似乎并没有发觉有人到来，仍旧缓缓的吹动着手中的竹萧，低沉的萧声便传出去很远。 杨晓风悄无声息的在女子身后站下，缓缓闭上眼，静静的听着，一时间竟仿佛已经醉了。 一曲终了，女子忽然转身轻笑道:“公子的轻功实在很好，我都没发觉到你是何时站在我身后的”。 杨晓风听得太入迷了，都没发觉女子竟已停下了萧声，良久后，才缓缓睁开眼，淡淡笑道:“姑娘刚刚所奏的这一曲着实很让人迷醉，只是过于幽怨了些”。 女子浅笑道:“萧声本无意，听者有心而已。看来，公子是个有心事的人啊”。 杨晓风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一件青布长衫，温婉的长发随意束在身后，眉宇间不着粉黛，一张白皙的素颜上带着几丝淡淡的浅笑。 女子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甚至还比自己要小一两岁，总之怎么也不算太老。但她身上透露出的气质却给人一种恬静而又稳健的感觉。 这是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曾几何时，他自己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纯真而又沉稳的少年。 只可惜…… “呵呵……”，杨晓风淡淡笑了笑，道:“姑娘说我有心事，那妳自己呢。姑娘自己难道不也是一个有心事的人吗”？ 女子不置可否，道:“只要是个人，就难免会有些心事的……”。 “是啊……”，杨晓风表示承认，道:“只要是个人，就难免会有些心事的……”。 女子笑问道:“不知公子的心事是什么呢”？ 杨晓风并不作答，却反问道:“姑娘的心事又是什么”？ 女子笑，轻笑着岔开话题，道:“今晚的夜色不错哦”。 “的确，今晚的夜色是不错……”，杨晓风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惋惜道:“只可惜少了月亮，否则，一定会更美”。 女子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却不这么认为”。 杨晓风不解道:“莫非姑娘不喜欢月亮”？ “当然不是……”，女子柔声道:“有那个女儿家不喜欢月亮，只是岂不闻古人云：月圆是画，月缺是诗。所以说，虽然月亮一直都是那个月亮，但在不同的人眼里，月亮跟着也变得不同起来了。不同的月亮，岂非正是代表了不同的心境。所以，月亮一直都是那个月亮，看似是月亮在变化，但真正变化的，其实是赏月人的心情。或者说，月亮不过只是一道风景。既是风景，有月是风景，那无月是否也是一道风景呢”？ 杨晓风喃喃道:“月亮只是一道风景”？ “是啊……”，女子细声道:“月圆月缺，有月无月，终究不过就只是一道风景。既如此，公子又何必执着于一道风景呢”？ “或许吧，但人生一世，总是免不了要执着于一些东西的……”。 “想不到公子竟是个痴人……”。 杨晓风摇头，道:“姑娘错了……”。 “哦……”，女子似乎颇为意外，笑问道:“我那里错了”？ 杨晓风沉吟道:“姑娘说我痴，可是姑娘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我们各自痴迷的角度和事物不同而已”。 女子笑，沉默地笑。过了片刻后，她轻笑着又重复刚才的话，道:“今晚的夜色不错哦……”。 杨晓风也再次点头道:“的确”。 女子看了杨晓风一眼，随后竟在屋顶上就地坐了下来，眺望着幽暗的夜空，淡淡道:“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竟能遇到一个像公子这样人。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呢”？ “缘分……”，杨晓风喃喃道:“或许吧。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女子追问道:“公子不相信缘分”？ “相信……”，杨晓风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却缓缓摇头道:“不过，我不需要，也不刻意去追寻所谓的缘分”。 “既是缘分，自然不需要刻意去追求……”。 女子像是对着眼前这无尽的夜空，又像是对着身旁的这个陌生男子，忽然就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过，虽然女子叹息了一声，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叹息，直到多年之后她才明白。 以后的许多年，当柳如烟每次想起初遇杨晓风的那个夜晚，总是会叹息一声。 或许，她还不知道，居然就在这样的叹息中，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完了这一生。 不知多久后，女子忽问道:“公子是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缥缈七秀中的某一位吧”？ “不是”。 “那公子就是去缥缈峰祝寿的了”？ “也不是”。 女子有些奇怪，不解道:“那不知公子为何来这青山镇”？ 杨晓风反问道:“姑娘是去缥缈峰祝寿的”？ “是”。 “我的确也是要去缥缈峰，但却不是去祝寿的”。 女子调笑道:“公子不是去祝寿，难道还是去砸场子的。哦，对了，听说那天除了是缥缈峰掌教端木敬的五十寿诞外，还是少掌教端木轩的订婚之期，如此一想，公子莫非是去抢亲的”？ “呵呵……”。 杨晓风淡淡一笑，道:“我去缥缈峰，只为了赴一个约定”。 女子好奇道:“不知是什么样的约定”？ 杨晓风再也没有回答。 女子娥眉轻皱，道:“公子不愿说”？ 杨晓风反问道:“姑娘可愿将自己的心事说给陌生人听呢”？ “既是心事，自然是要藏在心底的了……”，女子低笑道:“不过，若对方是个陌生人，我或许还真会说给他听。这就好像一个人在黑夜里将自己的心事说给一颗树，一座山听。而且，做为听众的对方，根本就分不清你所说的事究竟那些是真，那些是假的”。 杨晓风抬眼望着远处的那一片暗影，缥缈峰的那一片暗影，话题一转，道:“刚刚姑娘的萧声真的很好听，似乎就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力量直达心底，竟能使人平心静气，排除心中的烦躁情绪，真是不简单啦”。 女子一愣，随即笑道:“哪有公子说的这么神奇，不过就只是一曲普通的萧声而已”。 “呵呵……”，杨晓风又是一声淡笑。 “公子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杨晓风忽然转头，看着女子手中的竹萧，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不过片刻后忽然道:“告辞……”。 他没有问对方是不是天音门的后人，他更没有提及清心灵决。 今天已是初八，三日后，他或许就会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了。一个将死之人而已，又何须再给自己添一份麻烦。 女子有些意外，问道:“公子这就要走”？ “姑娘是去缥缈峰祝寿的吧”？ 女子点头道:“不错。我奉家师之命，上缥缈峰去给端木敬祝寿”。 说到这里，女子眼睛一亮道:“看来，我与公子三日后要在缥缈峰顶相遇了”。 “三日后，我的确是要去缥缈峰，但姑娘最好不要遇见我……”。 话还未说完，杨晓风忽然已像雪燕般掠起。下一刻，他的人已完全消失在了这一片朦胧的夜色之中。 第三百一十六章 父债子还 这一夜，不管是对缥缈峰还是青山镇的人来说，都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夜晚。不过，这一夜对另外的一些人来说，却绝对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缥缈峰顶。 掌教书房。 端木敬淡笑着问身边的端木轩，道:“轩儿，一应诸事都安排好了”？ 端木轩点头，道:“是”。 “那你回去吧，回去陪陪洛清羽他们”。 “好”。 端木轩走了几步，忽又担忧道:“叔叔，我们真的能杀死杨晓风吗”？ 端木敬脸色一沉，道:“怎么，你还是不放心。妳可别忘了，我们是整整一个门派，而杨晓风却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就是再能，难道还能以一挡百不成，纵然他真有这本事，可我缥缈峰上光一流好手怕是就有三四千人，难道他能将这么多人全杀了”？ 端木轩焦躁道:“这些我知道，我只是担心杨晓风不会来”。 “他一定会来”。 “为何”？ “就算不是为了林雨涵，但为了洛清雪，他一定会来”。 端木轩脸上顿时闪过几丝残忍的杀意，冷酷的笑了笑，道:“只要杨晓风来了，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端木轩冷笑着的时候，一道诡异的人影在屋外一闪即逝。 贵宾招待处。 谢山走进来的时候洛清羽依然还坐在桌前品着茶。一天了，这整整一天他只就做了这一件事——品茶。 壶里的茶叶早已被冲泡尽了最后一丝味道，此刻的茶水其实根本就是白开水。 可是，虽然茶叶早没味了，但洛清羽仍然却还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冲泡着，似乎他的所有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眼前的这一壶茶水里。 或许，除了洛清羽自己外只怕再不会有人能想到，其实，他是在等人。 现在，他等的人已经到了——谢山。 “谢叔，你来了”？ “嗯”。 洛清羽这才将壶里的旧茶叶倒掉，又从茶灌里重抓取了一把新茶加进去，冲上水，等了一会后，为自己和谢山各倒了一杯，道:“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谢山真的就坐了下来。 洛清羽浅浅呡了一口茶，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谢山略微沉默一阵，道:“黑雪总共一千九百八十六人已全部集合完毕，有多半已经上山，剩下的一小半还在青山镇上待命，等大后天一并上山”。 洛清羽神色自若，又呡了一口手中的茶，淡淡道:“很好”。 除此之外，他多一个字也没有说。 谢山本想再问些什么的，但洛清羽的态度让他实在已没有多少兴趣再问，遂道:“那少爷你早些歇着，我回去了”。 洛清羽依旧没有说话。 谢山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洛清羽终于开口道:“谢叔可知道，那晚父亲都对我说了些什么”？ “哪一晚”？ “就是小雪答应端木轩的提亲后，我去见了父亲的那一晚”。 谢山没有再问。 洛清羽却已经自顾自的道:“那日，父亲告诉我，就在小雪与晓风成亲的前夜……”。 时间渐渐的停顿了下来，仿佛这一刻又回到了洛文斌对洛清羽说出事情原委的那一夜: “就在雪儿成亲的前一夜，缥缈峰掌教端木敬来到了我的住处，威胁我让我在第二天的婚礼上下手杀死晓风，否则他就要灭了我落雪谷满门……”。 听着洛清羽的转述，谢山愤愤的一跺脚，恨声道:“老爷可是堂堂落雪谷的谷主啊，端木敬的一句大话就吓住他了。就因为这样，他便在第二天的婚礼上对姑爷下了毒手”？ 洛清羽淡淡道:“我还没有说完。当时，我也这样问了父亲，可是，父亲说……”。 “老爷说了什么”？ 又回到那一夜: “初时，我很愤怒，可是端木敬接着就告诉我，当年清水山庄的灭门惨祸便是他做下的”？ “什么”，谢山着实吃了一惊。 就像那一夜，洛清羽同样吃了一惊，惊呼道:“什么，这是真的”？ 洛文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想，当年的清水山庄可是武林第一世家，江湖上能将清水山庄一夜全灭的势力能有几家”？ 洛清羽沉默，愤怒的沉默，许久后，质问道:“所以，你怕了”？ “的确，我的确怕了……”，洛文斌毫不避讳，道:“当年清水山庄惨祸后的现场你也看到了，那是一副怎样凄惨而又恐怖的场面，你难道要我眼看着落雪谷也变成那副模样，变成那种到处都是死人的人间地狱”？ “所以，你就可以对晓风下杀手。所以，你就可以因为你自己的懦弱与自私毁掉小雪一生的幸福”？ 洛文斌双手抱头，痛苦的叫道:“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洛清羽沉声道:“你别无选择，所以你要杀了自己的女婿；你别无选择，所以你要对小雪的丈夫下毒手；你别无选择，所以你让晓溪惨死在了你剑下”？ “我只能用晓风一个人的命去换整个落雪谷的安危”。 “用晓风的命去换整个落雪谷的安危，哈哈……”。 洛清羽冷笑道:“我来问你，你凭什么决定晓风的生死，你凭什么拿他的命去换整个落雪谷的安危，落雪谷中人的命是命，晓风的命就不是命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啊……”，洛文斌涩声追问道:“做为谷主，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整个落雪谷血流成河，难道你要我看着我的家人全都惨死在我眼前。所以，我别无选择……” “或许吧……”，洛清羽冷淡道:“或许你的确别无选择，可是现在呢。现在你做了端木敬让你做的事，可他放过我们落雪谷了吗”？ 洛文斌惨笑道:“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洛清羽冷笑，道:“你说你错了”？ “是，我错了……”，洛文斌惨笑道:“我错在相信了魔鬼”。 洛清羽的拳头忽然握紧，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父亲啊。纵然他犯下了大错，可他又能如何？ 他只有放过，他也只能放过。 他握紧的拳头只得松开。 他注视着眼前的父亲，良久，开口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你为了保全落雪谷对晓风下杀手，这笔血债一定要还”。 “只要是债就一定要还，更何况是血债……”，洛文斌似苦笑，又似无奈，问道:“可是，要怎么还”？ 洛清羽没有回答。 他转身，慢慢走了开去。许久后，才淡淡说道:“父债子还，你欠下的血债，我会替你还”。 第三百一十七章 风暴将至 谢山沉默着。听着洛清羽口中的真相，他实在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担忧，又或者是伤心，为家人伤心。 虽然他与洛家的人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他早已将洛家的每一个人都看成了他最亲的人。 洛清羽同样沉默着，片刻后道:“现在，你明白了”？ 谢山还是沉默着。 洛清羽又浅浅呡了一口淡茶，随即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手中的茶杯，缓缓道:“此事开端，便是端木敬为了达成他一统江湖的狼子野望，先是在十二年前中秋之夜纠集杀手突袭了清水山庄，致使清水山庄在一夜之间被悉数屠灭。而现在，他又将目标移到了我们落雪谷。端木敬威胁我爹对晓风下手，便是想让小雪和晓风的婚姻破裂，这样小雪才有可能嫁到缥缈峰来。之后，端木轩便可利用落雪谷女婿的身份插手谷中事务，进而渐渐的掌控落雪谷，最后彻底吞并落雪谷。这样一来，当今江湖上最大的三家势力中已有两家被端木敬掌控，只要他再出手灭掉风月教，便能达成他独霸天下，一统武林的超级野心了”。 谢山冷笑道:“好，好啊，真是非常好的毒计”。 洛清羽也冷笑道:“应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如意算盘才对”。 “的确是个如意算盘……”，谢山再次冷笑道:“只可惜，端木敬千算万算，却偏偏算错了一个人”。 “谁”？ “少爷你”。 洛清羽沉吟道:“我”？ “不错，就是你……”，谢山眯着眼睛，道:“端木敬以为只要能够胁迫老爷，将他控制住便能控制住整个落雪谷，但他却忘了，今时今日落雪谷的真正主事人却早已是你”。 “我又能如何”？ 谢山摇头道:“少爷你不像老爷，遇事怯懦，你身上也没有老爷的那种优柔寡断”。 “或许吧……”，洛清羽忽然又笑了笑，悲凉的笑了笑，道:“如果再没什么事的话，谢叔你就先回去吧”。 “是……”，谢山应了一声，刚走几步，不想洛清羽却又叫住了他。 “谢叔……”。 “少爷还要说什么”？ “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 “后日一战，可能我们都会死”？ 沉默，长久的沉默后，谢山大笑道:“人总是要死的，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迟一些早一些又有什么区别。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即使死，也是死而无怨”。 青山镇。 某家客栈中。 林雄负手而立，淡淡问身后的唐云飞，道:“你确定雨儿就在端木老贼手里”？ “是”，唐云飞点了点头，回答得很肯定。 林雄又问道:“那你又没有探查出端木老贼到底将雨儿藏在哪里”？ “这倒没有，不过，圣女的确就是被端木敬掳走的，这点确定无疑”。 “哦……”。 “我隐在端木敬的书房门外，听到了他和端木轩的谈话”。 “他们说了什么”？ “我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说，要以圣女为筹码，对付杨晓风和你”。 “好，我知道了……”，林雄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淡淡道:“你即刻回去，要绝对保护好雨儿的安全。我杀上缥缈峰顶的时候，要看到她完完整整的站在我面前，若是让我看到雨儿少了一根头发，到时候别怪我对你下手无情”。 “是……”，唐云飞肃然道:“属下定不会辜负教主的期望。若此次不能保得圣女周全，我任凭教主处置”。 林雄摆摆手，道:“好，你去吧”。 “属下告退”，唐云飞向林雄躬身行了一礼，脚步轻移，如鬼魅般从窗口轻轻掠了出去。 夜色幽暗，空气似乎也沉闷了许多。 要下雨了吗？ 林雄站在窗前，望着眼前这漆黑的夜空，良久，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孔言书推门而入。 林雄头也不回，冷淡道:“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我们的人到了多少”？ “依教主号令，除前些日子被杨晓风伤了的花弄影和谭敏外，其余花使和护法全都到齐了”。 “其他人呢”？ “除了守护各堂口和总坛的弟子，以及另外一些实在抽不开身的教众外，此次我教中的精锐弟子几乎是悉数尽出，人数足足有四千六百三十八人”。 “很好……”，林雄满意的笑了笑，道:“这些年来，我们风月教一向行事低调，几乎很少与其它门派有过太大的正面冲突。那么，这一次我们就和缥缈峰来个硬碰硬，也让那些所谓的正道伪君子们知道一下我们风月教的实力。否则，只怕他们还以为风月教已经从这个江湖上消失了呢”。 孔言书皱了皱眉，担忧道:“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圣女的处境就……”。 林雄淡笑道:“放心，只要我还活在世上一天，端木老贼就不敢把雨儿怎么样。他很清楚，若是伤害了我林雄的女儿，他缥缈峰要面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报复”。 风声呜咽，从窗外吹进来，霎时间感觉一股湿冷之气扑面而来。 “你看，马上要下雨了”。 “是啊……”，孔言书点头道:“四月本就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你猜，待会儿这场雨会有多大”？ “一定是一场暴风雨……”。 “暴风雨吗”？ 林雄嘀咕了一句。话音未落，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接着一声炸雷传来，只震得人两耳发聋。 风也刮得急了许多，不久后，雨终于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珠急促地从天空砸落下来，立时便淹没了这个缥缈峰下的小镇。 果然，这是一场暴风雨。 第三百一十八章 恨意，心意 若是再迟一会儿，恐怕就要被淋成落汤鸡了。好在雨下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客栈。 他运气一向很差的，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居然破天荒的好了一回。 其实淋不淋雨的，他倒也不在乎。不过，能不淋自然最好。想来不管是谁被冷雨灌上一场，他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可是，此刻虽然他并没有被淋成落汤鸡，但他的心情似乎也还是不怎么好。 或者，对于他这个人，一向就没有心情好或不好之说。 外面的雨下得正急。 杨晓风刚一回到客栈雨便下了起来。或者说，雨下起来的时候，他也刚好回到客栈里。 对于他来说，这下雨的时间点刚刚好，若是早一分，他肯定要被淋到了；若是迟一分，他恐怕又已经睡下了。 一个人若是已经睡下了，恐怕就不会再大半夜起床来看雨了。 所以说，这场雨下的时候刚刚好。 他现在还没睡，这会儿，他正站在窗前看雨。 雨势很急，豆点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的从天空砸下来，就像是老天在向人间宣泄着它的不满。 杨晓风忽然就想到，会不会这雨也是有心的呢？ 随即，他又觉得有些可笑，一场雨而已，又怎会有心！ 这世上唯一有心的，只有人。人有心，所以人有情义。 情义，人世间最甜蜜、最让人难以割舍，同时也最让人痛苦、最折磨人的东西。 情义到底是什么，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感觉。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那这份情感就会开花，到最后一定也能结出一份甜蜜而又美满的果实。但是，若是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呢。 若是一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那最后又会是一种怎样的结局？ 那只会让人痛苦，让人倍受煎熬。那更是一种折磨。 就像林雨涵对他的情意。 杨晓风很清楚林雨涵对自己的情意，可是，他怎能接受？ 他的心早已被某个人占满，哪里还有空间再接受别的人。他心中已经一丝空间都没有，他也绝不会有一丝可能再接受除洛清雪之外任何别的女子。 终此一生，他心里始终就只有她一个人，洛清雪永远是他心里唯一的那个人。 洛清雪是他的妻子，是与他拜过堂，成了亲的妻子。在他心里，这一点绝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他与她的婚约是多年前就当着双方父母的面订下的。 可是，如今呢？ 如今，他与她已变成了仇人。 而且，三日后，她就要与别人订婚了。 想到这里，杨晓风的心不由得就酸涩无比。忽然间，他竟感觉好像就连呼吸都已有些困难，心悸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这种感觉已快让他发疯，也已经快让他窒息。 他的心，忽然就痛了起来。可是，他的心不是早就碎了吗？ 原来，纵是碎了的心竟然还是会痛，而且是撕裂般的痛。 这一刻，他心中忽然就产生了一股极其浓烈的恨意。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恨过。 他恨，他恨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 以前，他会尽量的选择原谅，即使是仇人，他也会选择原谅。 可是，到头来他又换得了怎样的一个结局。 就在他和洛清雪的大婚之日，妹妹竟惨死在自己怀里，而她，她马上就会成为别人的未婚妻。 他之前一直所执着着的，现在竟全都落了空。他心底最深的牵挂，他的至亲至爱竟全都离开了他。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一直被命运肆意玩弄着。 他活得很悲哀，也很讽刺。 他自己本身就只是个卑微的可怜虫，竟还老想着去原谅别人。 他原谅了别人，可谁来原谅他。他放过了仇人，可谁会放过他。 他有时甚至感觉很迷茫，或者说困惑，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怎样恶毒的事，以至于别人竟将他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时时都想着让他死。 他用善意，用宽恕去对待这个世界。可是，这个世界又是怎样回馈他的。 他得到的只有残忍、冷酷……。或许，也曾有过真心待他的人，可现在，有人已将她，将她们从他身边夺走。 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其实，世界一直很公平。这个世界上有一条最公平的原则: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错了。是他自己搞错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却还在怨恨别人没有用善良来对待自己。 从此以后，他会改变自己，改变自己对待世界的态度。他会让那些想伤害他，想致他于死地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他会让那些欠下他血债的人，用他们自己的血来一笔笔还清他们所欠他全部的债。 缥缈峰顶。 洛清雪辗转反侧着，她本已睡下了，可却又被雨声给惊醒了。 一个本就不易睡着的人若是半夜被惊醒的话，要想再次睡着就很难了。 她虽然还躺在床上，但却再没有一丝睡意。 屋外，雨声凄凄。听着冷雨一下下打在寒窗上，似乎更像是打在她的心上。 每当这种时候，人的思念总是格外强烈。 除了她自己之外，或许再没有人知道，为何她要答应嫁给端木轩。 她背着谢山暗入父亲住处的那日，端木敬和父亲的谈话全被她听到了。 恐怕端木敬不会想到，当他再次胁迫洛文斌的时候，洛清雪就躲在屋外。 那时起，她做下了一个决定，她答应了端木轩的提亲。并且，她要求端木轩将自己和他订婚的消息昭告天下，人尽皆知；她要求端木轩广邀武林群雄齐聚缥缈峰顶，她要在那一天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揭露端木敬的伪善面目，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端木敬的阴谋。 或许，这个决定会将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可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纵然牺牲了性命又如何，至少，她也算对得起他了。 这辈子，除了杨晓风和她的家人外，其他人她不会在乎。她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在乎。 说白了，她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而已，她有着普通女子的渴望和梦想，她有着自己注重的东西，为这些，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虽然夜已深，可洛清雪已再没有一丝睡意。侧卧了一阵后，她索性下床燃起灯，披好衣服，随即走到窗口，略微犹豫了一会儿后，终是打开了窗。 屋外，水汽氤氲。 寒空入漆，黑如浓墨。 按理说，暴雨虽急，但不过只是短暂一阵后便会停了，可不知为何，今夜这场雨却足足已下了大半夜。 此刻，雨势虽小了许多，但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样子。 夜很静，雨也很静。 今夜的这场雨，竟然没有吹风。 风呢？ 这一刻，她又想起了风。 “呵呵……”。 想着想着，她忽然就笑了，笑得很苦。 因为她发现，这场雨竟也是孤单的，孤单的就好像她自己一样。 夜雨已没有风的陪伴，而她，也早已失去了陪伴她的风——杨晓风。 这一刻，她再难以克制自己的思念，她又想起了杨晓风。其实，每次午夜梦回之时，她总是会想起杨晓风。 此时此刻，他还好吗？ 此时此刻，他又在何处？ 此时此刻，他是否也像自己想着他一样正在想着她？ 细雨如诉，如丝如织。雨声朔朔，仿佛已淹没了世间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爱恨。 “风……”。 洛清雪又一次轻声呼唤着心底的那个名字。 她想知道，隔着这万里长空，远方的他可能够感知到她此刻的心意吗？ 又或者说，就像他说过的那样，他会努力忘记她？ 细雨如玉，时间都不知已过去了多久，但这场雨竟还在下着，一直在下着。 第三百一十九章 出发 雨一直下着，断断续续的下着，似乎它还远远没有下够。 天空本就一片阴暗，何况还下着雨。 不知不觉间，这场雨已整整下了两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虽然中间也有停过，但天却一直都没有放晴。 这不免让人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天何时才会晴？ 青山镇。 某家客栈中。 林雄背对着风月教众人负手而立。良久后，转身，冷冷的扫视众人一眼，淡淡道:“出发”。 缥缈峰顶。 贵宾招待处。 兰啸瑞犹豫许久后，终于问洛清羽，道:“姐夫，真的非如此不可吗”？ “若不如此，又能如何”？ 兰啸瑞急道:“可是，待会儿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将订婚的消息一宣布，这件事便再没有半点反悔的余地了”。 洛清羽淡淡道:“我知道，可这是小雪自己的决定。更何况，为什么要反悔”？ 兰啸瑞正要再说些什么，屋外已响起了敲门声。 洛清羽和兰啸瑞同时脸色一冷，不过洛清羽同时也和声道:“进来吧”。 话音未落，端木轩已推门而入，微笑道:“大哥，兰兄，你们起的这么早啊，这天才刚亮呢”。 端木轩走进来的时候，洛清羽已在笑。 兰啸瑞冷淡的注视着端木轩，一脸的厌烦，也不搭话。 洛清羽脸上的神色却早已转为淡笑。他笑道:“端木兄不是也很早吗”。 兰啸瑞冷笑道:“姐夫说错了，我看端木兄不是起得早，只怕他是昨晚一宿都没睡吧”。 “嗯，兰兄还真说对了……”，端木轩点了点头，道:“我昨晚的确是一夜都没合眼”。 “哦……”，兰啸瑞话语中带着几丝淡淡的讽刺，道:“却不知端木兄如此费心伤神，是在操劳端木掌教的寿诞还是在忙着安排自己的订婚事宜呢”？ 端木轩脸色一寒，道:“兰兄这话，是在嘲讽端木轩不懂孝义吗。我不过只是个晚辈，怎会只顾着忙自己的婚事却忽略了叔叔的寿诞诸事”。 “不过……”，说到这里，端木轩赶紧转头看着洛清羽道:“不过，还请大哥放心，我虽这般说，但绝不会委屈清雪半点”。 洛清羽笑道:“没什么。小兰嘴快，还望端木兄莫要与他置气”。 端木轩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哥说错了。我知道兰兄是过于关心我和清雪的婚事了，所以，问话唐突了些。再说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怎会将这些微末小事放在心上”。 “好个一家人啊……”，兰啸瑞顿时一阵冷笑，不过，也就只是一阵冷笑而已。 洛清羽也笑了笑，很随和的笑了笑。 端木轩更是笑着道:“大哥，缥缈峰的待客大殿里席位早已摆好，你看我们是不是也该过去了”？ “是要过去了啊……”，洛清羽仍旧笑着，随即却又愣了愣神，良久，冲端木轩一伸手，道:“请”。 “大哥请”。 三人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洛清雪正在发着呆，站在窗前发着呆。 窗外，细雨朦胧，远远望去，山下的青山镇一片迷蒙。 “小雪，收拾一下吧，我们要过去了……”。 洛清羽声音很柔和，只是他脸上却有着一丝深深的无奈。 洛清雪发着呆，没有理会任何人。 “小雪……”，洛清羽只得又叫了一声，催促道:“我们要过去了”。 洛清雪终于开口，却是问端木轩，道:“我要你将我们两个订婚的消息昭告天下，却不知这次你总共请来了多少人”？ 端木轩忙道:“请妳放心，凡是江湖上有些名声和脸面的人我几乎都下了请帖”。 “很好……”，洛清雪冷冷一笑，终于把目光从外面收了回来，转身道:“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端木轩傻愣愣的点头道:“过去……过去……”。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洛清雪早已出了房门，他只得赶紧追了上去。 兰啸瑞看着洛清羽，冷笑道:“姐夫，走，过去”。 洛清羽眼中闪过几丝莫名的神采，也朝窗外瞟了一眼，随即淡笑一声，道:“好，过去”。 青山镇。 今天的青山镇实在热闹至极，虽然下着雨，但赶着去缥缈峰为端木敬祝寿的人一大早就喧闹了起来，胡乱梳洗一番后，这会儿已全都在往缥缈峰顶赶。 其实，从青山镇到缥缈峰顶的这段路并不是很远，但这些人却赶得很急，就好像生怕迟一会儿就会错过什么似的。 会错过什么呢？ 其实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一想到今日能有幸去缥缈峰顶给当今武林第一门派，江湖正道领袖端木敬祝寿，这些人就莫名激动了起来。 这一众人里，有好些年轻人还是第一次随父辈出来长见识，也是第一次来缥缈峰，光这些就已经足够他们兴奋的了，再想到端木轩和洛清雪今天订婚，顿时，他们只感觉自己周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 不过，在所有人都兴奋的往缥缈峰顶紧赶慢赶的时候，杨晓风却还毫不在意的躲在山依居里，似乎一点也不怕错过什么，更不怕迟了些时候。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他依旧很平静，平静的就好像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其实，这一切本来也都与他无关。 他也不紧张，更不着急。似乎，这世上已没有什么能让他紧张和着急的事。 就在要去缥缈峰顶祝寿的人都走了一大半，就在青山镇都快空了的时候，杨晓风才慢吞吞的出了山依居的门。 外面还在下着雨，他只好撑起一把伞，一把已经裂开了一大道口子的油纸伞，随即缓步往缥缈峰顶行去。 开裂了的伞，根本就无法遮雨。可是，这一路上，他却一直都撑着这把伞，或许，他撑着的不过只是一份曾经的记忆。 开裂了的伞，又怎能遮雨，好在雨下得倒也不大。 就这样，他一直撑着这把开裂了伞，缓缓走着脚下的路。 雨虽不大，但他的一角衣袖还是被打湿了，毕竟，伞早已破了。破了的伞，就像是碎了的心，已无法再修补。现在，它已经无法再为撑着它的人挡下雨水的侵淋，可是，又有谁知道，这把伞，却也曾为他遮挡过太多的风雨。 这把伞，曾经本撑在林雨涵手中的，可现在，撑着它的人已换成了杨晓风。 曾经撑着它的那个女子呢，她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它只是一把伞而已，它曾经也很完整，很新颖。可是，现在它早已破了一大道口子，它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就好像它也无法守住原来撑着它的那个人一样。 虽然伞是没有生命的，可是这把伞却已经有了属于它自己的故事，或者说，它做为一个旁观者，见证了一个故事。 雨一直在下着。 杨晓风撑着伞，就这样一路缓缓的走着。这条路并不远，他走得也不急。 他的脚步一直很沉稳，他脸上的神色也一直很平静。或许，他的心已死。 的确，他的心本已是死了的，可是，当他走过一段路后，他的心忽然就又再次活了过来。 他必须活过来，因为今天，他必须要将林雨涵从缥缈峰顶活着带出来。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上山的路口处。抬头时，上山的路就在眼前。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一遭，在两年前去缥缈峰顶参加武林新秀会的时候走过一遭。记得那一次，就在山前的这片空地上，光迎客的缥缈峰弟子就足足有五百多人。然而今时今日，却一个迎客的弟子都没有。 今日的缥缈峰，似乎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反常的平静。 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杨晓风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便登山而上。 雨一直还在下，他也一直在走。随着他一步步走远，他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迷蒙。直到他的身影被细雨淹没，直到他完全消失在那一片朦胧的烟雨里。 或许，淹没他的并不是这漫天细雨，也不是眼前的缥缈峰，而是这个虚妄的世道，是这个充满了血腥与**的江湖。 或许，他走进去的，更像是自己的爱恨，是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第三百二十章 无妄的世道 缥缈峰顶。 与山下的冷清不同，今日的缥缈峰顶实在是热闹非凡。 待客大殿里，分左右两边各四行，早已排起了总共八行足有三十丈的长席。不过，即使如此，整个大殿里的空间还是很宽敞，虽然八行宴席加起来占了有大殿将近一半的空间，但留在中间的通道依然足有六七丈宽。 此等排场，着实让今日前来祝寿的一众群雄们不禁有些惊叹。缥缈峰做为当今武林正道领袖，江湖第一大门派，光这待客大殿的规模便足见一斑了。 就在此时，洛清羽一行人走了进来。他们一行人一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几乎便全都同时落到了端木轩身上，这个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关于他的声名传说早已如雷灌耳，提到他的时候，人们似乎除了敬仰之外，所余下的就只有羡慕了吧。 缥缈峰的少掌教，这是何等身份，这背后又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权势？ 但权势到底是什么呢？ 没有人能说清楚，虽然人们一直都在追寻它，但却没有谁能真正说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或许，权势不过就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过，正是为了追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很多人放弃了太多，也抛弃了太多。 为了追求权势，太多了抛弃了人性中的善良，抛弃了人性最初的纯真，最后变得不择手段，变得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却有那么一种人，他们一来到这世上，命里便带着足以令别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达到那种高度的权势和地位。 端木轩便是这样的人，做为缥缈峰掌教端木敬的侄子，他的权势是与生俱来的。他根本都不用自己努力，命运天生就已经给了他足以让别人苦苦追寻一生都无法达到的权势高度。 在别人眼里，他的命实在已太好，像他这样的人，也实在该满足了吧。 可事实却恰好相反，端木轩非但不满足，而且是极其不满足。他本已拥有了太多，可他却还要去争，他要去争洛清雪。 为了洛清雪，他甚至可以放弃他原先所拥有的一切，只要能得到她，要他付出多少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现在端木轩似乎就只为了一件事而活，为了得到洛清雪而活，纵然要他将世界反转，纵然落得个万劫不复的结局，他也要得到洛清雪。原本命运给予他的他不要，他甚至根本都不在意。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只是为了得到洛清雪，他活着的理由，也只剩下得到洛清雪。 可是，如此的不顾一切，真的是因为他爱洛清雪吗？ 或许吧，或许端木轩的确爱洛清雪，而且是很爱很爱，否则，他为何要为洛清雪沉沦，又为何快要为洛清雪发疯。 又或者，不过只是出于一种人性的占用欲。他已经拥有了令天下人艳羡甚至是嫉妒的权势，所以，权势对于他来说，实在已没有多少吸引力。 现在，唯一能够吸引端木轩的就只有洛清雪。因为他还没有拥有她，所以他要不顾一切的得到她。 他要得到洛清雪，或许并不是因为他爱她，而是出于一种自私的征服感。他要得到洛清雪，或许只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因为除此之外，他已找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他无法得到的东西。 他命里与生俱来便带着别人奋斗一生也无法达到的权势高度。争名夺利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对于端木轩来说，权势已经毫无兴趣，他现在唯一有兴趣的就只有洛清雪了。越不曾得到，他对洛清雪的占有欲也就越强。 端木轩搞不懂，这个世上竟还有他也无法得到的。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他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搞不懂，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洛清雪竟然可以对他不屑一顾，甚至是厌恶。他搞不懂，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杨晓风，这一切都是因为杨晓风。他无法得到洛清雪，不过是因为这世上有杨晓风这样一个人存在。他无法得到洛清雪，只因为杨晓风还活着。 每每想到这里，端木轩就恨得牙根发痒。为了得到洛清雪，他一定要让杨晓风死。他对杨晓风的恨，甚至都已经超过了对洛清雪的爱。 若是可以，他一定要慢慢的折磨杨晓风，他并不想让他很快死去，他要慢慢的折磨他。他要将杨晓风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拿去喂狗，而后，将杨晓风的骨架用烈火烧成粉末。 他要将杨晓风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这个世道其实很奇怪，也很可笑。有时候，有些事似乎根本就没有理由，甚至都不知道它为何会发生，又为何会存在。 就好像端木轩对杨晓风的恨。 杨晓风从来都没有伤害过端木轩，他二人之间也不曾有过半点仇怨。所以，杨晓风根本都不知道端木轩为何要恨他。 这份恨的存在，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这份恨的存在，似乎也极其不合理。 然而，虽然这样，但恨却还是存在，确确实实存在。恨，就和爱一样，是这世上最强烈、同时也最刻骨铭心的感情之一。当然，也是最让人难懂，又最莫名其妙的两种感情之一。 恨一个人，就和爱一个人一样。你不知道你为何会爱上一个人。所以，你也不知道，你为何要恨一个人。 端木轩确实恨杨晓风 但端木轩知道吗，他为何要恨杨晓风。或者换一种问法，杨晓风知道吗，端木轩又为何会恨他。 就因为洛清雪的缘故？ 若是因为洛清雪，那端木轩的这份恨意实在有些莫名其妙，或者说过分。 洛清雪与杨晓风俩个人在还未出生之前便指腹为媒定下了亲事，十六岁那年更是当着双方父母的面正式订下了婚约，若不是当年清水山庄发生了祸事的话，如今人家两个的孩子恐怕都已经有**岁了吧。 至于端木轩，他初次遇见洛清雪的时候洛清雪已经整整等待了杨晓风十年，十年呐。或许，那时端木轩并不知道洛清雪的心其实早有归属。所以，第一次见面，他便爱上了这个雪一样冰冷如霜的女子。 爱一个人本没有错，可是，后来端木轩知道了，知道了洛清雪的心意，也知道了她和杨晓风之间的种种过往。按理说，他也该放下了吧，就好像兰啸瑞一样。 兰啸瑞也曾深深的喜欢过洛清雪，并且直到现在，他一直都还喜欢着洛清雪，然而杨晓风回来后，他终究还是放开了。可端木轩呢？ 端木轩放不下，他不容许这世间还有连他也无法得到的东西，他更不容许这世间竟还有他得不到的人。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要千方百计，不择一切手段得到洛清雪。所以，他要杨晓风死。 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端木轩自己的错，他错在喜欢上了一个错误的人。可是，他却将这种错误完全加注到了杨晓风身上。 对杨晓风来说，这是不是不太公平。又或者说，命运又何曾对他公平过？ 就好像端木轩对他的恨。 或许有人会说，命运其实对杨晓风很公平，命运给了他一个对他至死不渝的洛清雪，当然同时也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端木轩。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的确，洛清雪给予杨晓风的爱太深，也太重，可是，他用同样重的爱回报了她。他爱洛清雪，所以，即使面对着杀妹仇人，他也只能选择放过，因为对方是她的父亲，因为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因为他不能给予他伤害。 洛清雪和杨晓风之间的爱，其实是相互的。他和她俩个人之间彼此深爱着对方。在得到一份爱的同时，也付出了同样份量的一份爱。 可是，端木轩呢？ 杨晓风从来不曾给予过他半点恨意，他凭什么要将自己的恨加注在杨晓风身上。他又有什么资格因为洛清雪去恨杨晓风？ 对于端木轩来说，他拥有的实在已太多，又何苦要为了自己的占有欲而执着于一个洛清雪呢！他有地位，他有权势，他有着这世间大多数人所痴迷的一切。 然而，杨晓风呢，他又有什么？ 杨晓风什么都没有，他没有权势，他更没有地位，他只能四处漂泊，连一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甚而至于，他身上就连吃一餐饭的银子都没有。 他只有洛清雪。 对于杨晓风来说，洛清雪不光只是他深爱着的一个女子，更是他的依靠，是他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份温暖，也是唯一的一份温暖。失去了洛清雪，他也就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失去了最后的一份温暖。 失去了洛清雪，你让他怎么活啊？ 可是，可是 可是，就连这最后一份温暖，端木轩也要从他身边抢走。甚至，端木轩不光要从他身边抢走洛清雪，并且还要他死。 这世间的事其实真的很奇怪，奇怪的根本让人无法理解。就好像同样是活在这世上的两个人，端木轩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就要杨晓风去死，他凭什么要让杨晓风去死？ 同样是人，同样是为了活着，凭什么一个拥有着无边权势地位的人还是不满足，还要为了自己的私欲就要将另一个人最基本的活着的权力也要剥夺掉。 这世上的事本无对错之分，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好人和坏人的区别。可是，一个是出于私欲，一个只是为了活着。 端木轩出于自己的私欲，竟然让杨晓风连最起码的活着都不能再活下去，这是不是多少过分了些？ 然而，谁又会去注意这些呢？ 对今日缥缈峰大堂上的这些人来说，他们只会艳羡端木轩，他们只会艳羡端木轩的权势地位。他们暗中甚至都已有些妒忌端木轩，他们妒忌端木轩的命怎会这般好。端木轩做为缥缈峰的少掌教，拥有无边的权势和声名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再娶到倾城绝代，天下无双的冷仙子洛清雪这样的天之娇女为妻。 他们这些人除了妒忌端木轩之外，绝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他们不会怜悯杨晓风。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杨晓风不过只是一个悲哀而又懦弱的可怜虫。若是他们中的其他任何一个人处在端木轩的位置上，他们也会做同样的事。 这怪得了谁，要怪就只能怪杨晓风自己，怪他太过于软弱，怪他太过于善良。 杨晓风空有一身天下无双的武功，可是他却甘愿被屠戮，被践踏。虽然杨晓风手中有剑，可是他却还是像一只温顺的羔羊一样，俯首任人宰割。所以，一切都只能怪杨晓风自己。 或许，他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因为他本是一只羊，却活在了狼的世界里。他所面对的，本是一群恶狼，可是，他却妄想让别人像羊一样对待他。 这是多么可笑，同时又多么悲哀！所以，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错。 又或者，错了的还有这个无妄的世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 死期 回到缥缈峰待客大堂，众人的目光在端木轩身上停留片刻后，随即，目光后移，渐渐看向了端木轩身后的洛清羽。 这个当今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的少谷主，关于他似乎并没有太多传言。为数不多的几句传言也多说他只是个老实木讷，甚至平庸无为的人。有着这样一位少谷主，人们似乎隐隐的就对落雪谷的未来担忧了起来。 现在，这个平庸而又木讷的洛清羽就站在众人面前。现在，关于他的传言似乎仍旧不多，也一直没变过。不过现在，众人却全都知道了一件事，一件似乎令他们有些困惑甚至都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 虽然现在名义上洛清羽对外依旧还是声称为少谷主，但眼下这个少谷主其实早已完全掌控了整个落雪谷。对落雪谷的众弟子来说，现在他们只有一个谷主，一个年轻气盛，但却又沉稳内敛；一个老实稳重，一个不骄傲张扬，一个平凡甚至还有些弱势但却绝不平庸，也不会任人欺凌的谷主——洛清羽。 这一点，并没有人将它说得很明白，甚至众人还在刻意回避它。不过，虽然有些事没有说明，但对于落雪谷的众弟子来说，他们每个人都已经完全心知肚明。 原来，有些事其实并不用很明白的说出口。 最后，众人的目光终于看向了洛清雪，这个当今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的天之骄女。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暗中艳羡着这个女子的出身。不同于男子，女子不需要承担过多的责任，所以，女儿生于世间其实本就比男子要幸运许多，而在这众多的女儿家之中，洛清雪无疑就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但洛清雪真的是最幸运的那一个吗？ 或许吧，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就只有洛清雪自己知道。 看到洛清雪的时候，众人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她的传言。在这个江湖上，从来都不缺少传言，尤其是像洛清雪这样一个女子，关于她的传言也绝对比其她人要多太多。 随着洛清雪和杨晓风成亲那日，在女儿的婚礼上洛文斌对做为女婿的杨晓风突下杀手，致使杨晓风的妹妹杨晓溪惨死当场之后，关于洛清雪和杨晓风之间的种种往事也被人渐渐挖掘出来，通过好事者之口慢慢传了开来，时至今日，早已是人尽皆知。 传言，在十六岁那年，洛清雪便和曾与落雪谷齐名的武林第一世家清水山庄的世子杨晓风正式订立了婚约，而且，这门婚事居然还是双方父母在她和杨晓风两个人都还未出生时便指腹为亲定下的。若不是后来清水山庄遭遇了祸事的话，这桩婚事必定能传为一段武林佳话，为后人津津乐道。 只是，谁能想到，随着清水山庄遭遇灭门祸事，杨晓风也跟着消失了，这一走就是整整十年，十年呐，人生一世，又有多少个十年。 好在在杨晓风消失的这十年间，洛清雪竟以超乎寻常人之意志整整等待了他十年。十年后，杨晓风回来了，并且和她补上了那场整整迟到了十年的婚礼。 可是…… “唉……”，到最后，对于洛清雪，众人唯有一声黯然叹息。 此刻，虽然正席还没有开始，但早宴已经上桌，端木轩进来的时候，众人大都已在推杯换盏，彼此互相谈着话。 端木轩刚一走进来便立刻躬身对左右两边的一众人等各行了一礼，笑道:“感谢诸位前辈同仁今日能便移尊步莅临我缥缈峰，此实乃我缥缈峰一大幸事。今日，缥缈峰顶能有诸位大驾光临，实在令鄙派蓬荜生辉啊”。 闻言，众人大都连忙起身，抱拳笑着回礼道:“少掌教客气了，能来为端木掌教祝寿是我等的荣幸，何况还有请帖下书。只是有一点我等不敢当，在缥缈峰上，我辈诸人怎敢言大驾光临，少掌教这样说，真是折煞人了”。 “端木轩代叔父谢过各位的深情厚谊……”，端木轩又笑着对两边众人各拱了拱手，道:“如此，各位请坐”。 端木轩今日精神焕发，满面红光，可以说意气风发至极。悄悄瞟了一眼身后的洛清雪，只觉得满意极了。 权势、地位、声名、金钱、美人……，想来人生得意之事，不过如此吧。可以说，凡这世间之人所为之奋斗，所穷尽一切去苦苦追寻的东西现在他都已经齐全了。 这一刻，他应该再没有别的什么奢求了吧？ 其实不然，此刻端木轩心中仍然还有遗憾，或者说可惜。虽然他已经拥有了一切，可他仍然还不太满足。 按理说，他苦苦追求的洛清雪今天也要和自己订婚了他还有什么好可惜的。不过纵是如此，可他心里还是有些可惜。 他可惜，杨晓风还没有死。 以前，他有两个目标，得到洛清雪，而后杀死杨晓风。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洛清雪，可在得到洛清雪的同时却没有杀死杨晓风。所以，他心中此刻还有遗憾。 现在，杀死杨晓风已经成了他唯一的目标，也成了他心中唯一的遗憾，更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愿景。 不过，这个遗憾马上就要消失了，他的愿景马上就要实现。有林雨涵在手，想必杨晓风马上就要死了。只有杨晓风死了，这件事的结局才真正算得上完美。 今日，为了让杨晓风放松戒心好上山，他特意连在山下迎客的弟子都尽数遣调了回来。想必此刻杨晓风已经在来送死的路上了吧，甚至，或许杨晓风此时就隐藏在今日来缥缈峰的这些客人里头。 不过，不管杨晓风隐藏在那里都无所谓，因为今日他必定会死。 只是，有一个问题，端木轩如何就断定杨晓风今日一定会来缥缈峰送死呢，他未免太过于自负了吧。 或者说，不是端木轩自负，而是他太了解杨晓风了。他承认，杨晓风重情，那日在落雪谷，他连洛文斌都能放过，究其根本就因为洛清雪。而今日，洛清雪就要和自己订婚了，他相信杨晓风早已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也知道，杨晓风听到这个消息后，必定会来缥缈峰，来缥缈峰送死。 今日，就是杨晓风的死期。 第三百二十二章 订婚 不会再有人能够救得了杨晓风，既使是杨晓风自己也无法救得了他自己。面对着缥缈峰整个门派，有谁能够从这里救走一个人？ 除非……除非是做为当今武林三大势力中的另外两家——落雪谷和风月教倾尽全派之力联手出击，或许那样的话，真的能够有与缥缈峰一战的实力。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落雪谷马上和缥缈峰就要成为姻亲了，又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反过来和风月教联手对付他们缥缈峰。退一万步，即使落雪谷真的要对付缥缈峰，又怎会和风月教联手呢？ 所以，杨晓风今日已是必死无疑。除非是神，否则，这世间已再没有人能够破得了今日的死局。 这一刻，端木轩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快感。他感觉杨晓风就是一只木偶，而他自己就是那个操纵木偶的提线人，他可以随意玩弄杨晓风的命运。而且很快，缥缈峰、落雪谷、风月教、以及这个江湖上所有人的命运都会和杨晓风一样，他们都会成为像杨晓风一样的木偶。 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会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中，尽情的、肆意的玩弄。 这种感觉，甚至比得到洛清雪竟还让人感觉兴奋。 如果，如果不是端木轩算错了太多事，或者说如果不是他算错了太多人的话。 端木轩自以为，他已将世人尽数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他却算错了一些人。 其实，在过去许多年后端木轩才发现，当时他错算了的，并不是一些人，而实在是很多很多人。比如，他错算了杨晓风、他错算了洛清雪、他更错算了洛清羽、他错算了兰啸瑞、他甚至还错算了端木敬和慕容颜。究其根本，他真正错算了的，其实是他自己。 或者说，他错算了这世间最重要、最复杂同时又最简单、最浓烈却又最平淡的一种东西，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他低估了洛清雪和杨晓风之间的情感，他更没有真正重视过人世间的情感。他喜欢洛清雪，可是他却藐视人世间的情感。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他只能是一个失败者，他这一生，终究只会以悲剧收场。 眼下，叙礼过罢，众人再次各自坐回原位，又开始尽情畅饮起来。虽然缥缈峰的七阁阁主及江湖上那些真正可以称得上老资格的大人物还尚未到场，但这却一点都不影响此刻场上的欢乐气氛。 端木轩才刚与众人叙礼罢，缥缈七秀早已尽数围了过来。东方明老远便嬉笑着道:“恭喜师兄，贺喜师兄……”。 端木轩义气风发，红光满面，道:“东方师弟，今日乃是掌教师尊的五十寿诞，你不去恭贺师尊，恭贺我做什么”？ 东方明朗声笑道:“师兄说的什么话，掌教师伯的寿诞固然要恭贺，但今日真正值得恭贺的人，是师兄你啊”。 端木轩明知故问，笑着道:“师弟这样说，不知我有何喜事，竟比掌教师尊的寿诞之喜还值得恭贺”？ “我要恭贺师兄的，不是喜事，而是天大的喜事”。 “哦……”。 东方明先是扫视了洛清雪一眼，随即笑着道:“师兄终于得尝夙愿，得佳人芳心，和洛姑娘喜结良缘，如此大喜，难道不值得恭贺吗”？ 缥缈峰七秀中，动情阁弟子常笑也笑着附和道:“东方师弟说得是，今日真正应该恭贺的人，实在非师兄莫属”。 缥缈七秀顿时也一齐附和道:“是啊是啊”。 “胡说”，端木轩呵斥众人一声，本想努力的拉下脸来，可努力了半天，却是越来越欢喜。终于，他再也顾不得今日到场的这许多外人，一时间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端木轩笑的越来越欢，笑声也越来越大，虽已引得许多人不住朝这边侧目，可他就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欢喜之情，反而愈发狂笑了起来。 当下，受端木轩的影响，场上的其他几人也都开始低笑起来。不过，洛清羽只是淡笑，兰啸瑞却是冷笑。 他冷笑着看着端木轩，脸上表现得要多厌恶有多厌恶。 下意识的，兰啸瑞看了洛清雪一眼，让他意外，甚至有些诧异的是，洛清雪竟然也在轻笑。 这一刻，似乎所有人都在笑，除了一个人——慕容颜。 慕容颜没有笑，她实在笑不出来。她心里更多的是一股浓烈的伤悲，做为女子，她为洛清雪感到伤悲。 “雪姐姐……”，慕容颜往前几步走到洛清雪眼前，看着她，低声道:“妳……”。 洛清雪淡淡一笑，轻声问道:“妹妹想说什么”？ 慕容颜苦笑道:“我想不通，妳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洛清雪还是笑着道:“在妹妹看来，一个人做事一定需要理由吗”？ 慕容颜正要说话，忽听洛清羽道:“慕容姑娘，妳要和小雪叙旧的话，还是等我们入了座再叙也不迟吧”。 “对对对……”，端木轩忙道:“大哥，请赶快入座”。 “端木兄请”。 慕容颜叹息一声，只好也道:“姐姐请上座”。 几人遂在右侧最前端的位置各自坐了下来。一行人入座之时，端木敬终于也和缥缈峰七位阁主缓缓进了大殿。 端木敬径直走到上首主位上坐定，随即笑着冲场上众人抱拳道:“今日老夫贱降，承蒙各位辛苦前来缥缈峰为老夫祝寿，端木敬先在这里谢过了”。 场上众人一时全都慌忙起身回礼道:“掌教真人言重了，能够来为真人祝寿实乃我等的荣幸，怎敢言辛苦”。 端木轩早已对着端木敬深深鞠躬，行了个大礼，恭敬道:“侄儿祝叔叔身清体健，福寿绵长”。 众人立刻附和道:“我等祝掌教真人长命千岁，愿真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端木敬大笑着摆了摆手道:“感谢诸位的深情厚谊，端木敬就此谢过。还请坐下说话”。 “掌教真人请”。 一时间，众人及端木敬全都入了座。端木轩同时高叫一声:“开宴”。 霎时间，从殿外进来近百十个侍女及缥缈峰弟子，手中全都端着菜肴，不一会儿，八行长席上已全部摆满。 众人不再推辞，一时觥筹交错，气氛好不热闹。 端木轩笑着冲洛清羽举杯道:“大哥请”。 洛清羽饮了一杯，不过却不回敬。端木轩倒也知趣，只得自斟自饮起来。 至于洛清雪和兰啸瑞，这二人从一入座开始就再也没有动过身。刚刚也没有起身为端木敬祝寿，此时也没有一丝动筷的意思。 饮了一阵后，端木敬缓缓起身道:“诸位，若是只为老夫贱降，实不敢烦劳大家远涉缥缈峰。今日之所以下帖邀诸位同道齐聚缥缈峰顶，实在是有几件紧要之事要和诸位相议商榷”。 底下一人问道:“不知掌教真人所说的要事是指什么”? 端木敬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其一，便是老夫贱降，此为小事，暂且不提。这第二件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下来。 底下人忍不住问道:“不知第二件事是什么”？ “这第二件事……”，端木敬伸手分别指了指端木轩和洛清雪，道:“这第二件事，便是劣侄端木轩和落雪谷清雪姑娘要在今日当着诸位武林同道的面正式订立婚约。所以，今日邀各位前来缥缈峰顶其实也正是要给劣侄和清雪姑娘的订婚之礼做个见证”。 缥缈峰前山的山道上，杨晓风忽然停下了脚步。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猛然抬头朝前方望去，但见缥缈峰顶的那一片建筑群俨然已映入眼帘。 这一刻，他那原本沉寂了许久的心潮，不知为何，竟莫名汹涌了起来。 许久后，再次踏前一步，那落拓而又萧索的身影，终又缓缓融进了这无边细雨中。 第三百二十三章 联盟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最新章节阅读 虽然众人早已得知，但当端木敬亲口将这个消息说出来的时候，众人还是略微吃了一惊。 做为缥缈峰少掌教的端木轩和落雪谷之女洛清雪订婚这意味着什么？ 只怕从此后，当今正道最大的两家势力落雪谷和缥缈峰就要合而为一了吧。再想到落雪谷与兰花门的姻亲关系，众人顿时只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 江湖虽大，可是，从此后，这个江湖还会有他们这些人的容身之处吗？ 端木敬看着场上众人的反应，意味莫名的笑了笑，随即道“诸位，接下来我们说第三件事，也是今天要说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今天之所以下帖把大家清来，最根本的原因其实还是为了这件事”。 兰啸瑞冷笑道“姐夫你猜，接下来端木敬要说什么，听这口气，似乎这才是今天的压轴大戏啊”。 “当然”，洛清羽淡淡道“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莫非姐夫你已经知道端木敬要说什么了”？ “不知道”，洛清羽摇了摇头，道“不过，料想我也能猜到一二”。 “是什么”？ 洛清羽淡淡笑了笑，再不言语。 一人问道“不知掌教真人所说的第三件事又是指什么”？ 端木敬摆了摆手，道“不急。在此之前，我们先来说说前些日子江湖上发生的一件小事”。 “什么小事”？ 端木敬淡淡问道“诸位可知道，前些日子一群邪魔外道中的宵小鼠辈在九幽魔君的倡导下在血月山举行了一次拔头大会”？ 一人道“当然知道。只是，不知掌教真人提这事做什么”？ 端木敬道“我们接下来要说的事便与这件事有关”。 听到这里，兰啸瑞皱了皱眉，道“姐夫，这端木敬到底要做什么”？ 洛清羽还是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神色却渐渐冷了下来。 端木敬接着道“既然诸位已知道拔头大会的有关事宜，那关于这件事的细节我也就再不多说。想必诸位也都知道拔头大会最后的情形吧，风月教的妖孽一剑击杀了九幽老怪，将黑道上的一众杂碎宵小一举全都收到了风月教麾下”。 听到这里，洛清羽忽然冷哼了一声。 至于洛清雪，从入座至今，她一直就只是呆呆的坐着。那样子，就似乎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已与她无关。 场上顿时又是一阵沉寂，似乎众人已经料到端木敬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端木敬接着道“风月教本就势大，而今又收拢了一众杂碎，只怕以后我们这些人的日子就要难过许多了”。 底下一人冷笑道“掌教真人此言差矣，魔教宵小能掀起什么大浪来，难不成还怕他们翻了天怎的”？ 端木敬皮笑肉不笑的道“不是老夫夸口，有我缥缈峰一门在世一日，魔教宵小自然不足为虑。但是，诸位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了吧”。 有人问道“不知掌教真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端木敬淡淡道“话既已说到这份上，我也就不和诸位拐弯抹角了。这么说吧，如今我缥缈峰、落雪谷、兰花门三家已是一家，而风月教的势力也是飞速发展。想必以后，以我缥缈峰为首的三家正道势力定会和魔教争个你死我活，届时，定会波及到诸位。动乱就在眼前，难道诸位就不想为自己的门派谋一条出路吗”？ 兰啸瑞鄙夷道“端木敬已经是正道领袖，可现在听这口气，莫非他还想做武林至尊不成”？ 洛清羽淡淡道“皇帝谁不想做，只怕还远不止端木敬一人吧”。 兰啸瑞冷哼一声，道“的确，皇帝人人都想做，但也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才行。否则，到头来皇帝没做成，却把自己的小命儿给丢了”。 洛清羽笑道“这倒也是啊。有时候一不小心的确是会玩出祸来的。而且，或许这祸还不小呢”。 似乎是听出了洛清羽话里的弦外之音，兰啸瑞不由得多看了洛清羽一眼，不过，皱了皱眉后，却什么都没有再问。 殿上众人一片沉默。端木敬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无非是要他们这一众人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从此听命于他，做缥缈峰的附属势力。原来，这所谓的祝寿不过只是个幌子，端木敬的真正目的是要看他们这些人的态度。现在，他们已不得不选择自己的立场。 说什么会被动乱波及到，真是恬不知耻，若是他们这些人今天不明确自己的态度，只怕立时就会被端木敬铲除掉了吧。 许久后，一人试探着问道“掌教真人的意思，是要我等依附于你缥缈峰”？ 此言一出，场上众人几乎全都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端木敬。有些人已是面带怒色，不过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依附”，端木敬慌忙摆手道“哪有这等说辞，看来诸位是误会老夫的意思了。老夫刚刚所言乃是对当前局势加以分析后得出的应对之策，实乃句句肺腑，一片赤诚之心，绝没有半点强迫威胁的意思”。 兰啸瑞冷冷道“这老狐狸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不去说书实在是屈才了些”。 殿上众人也大都一脸鄙夷，一人道“掌教真人有话还请明说，不必顾及什么。方才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端木敬却并不急着说话，而是先扫视众人一周，缓了缓，才道“我的意思是，为了遏制魔教势力的疯狂蔓延，眼下我们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一条路”？ 端木敬淡淡道“结盟”。 “结盟”？ “不错，结盟”。 端木敬补充道“此次结盟，只是名义上的结盟，并不是要诸位将自家势力并入我缥缈峰。所以，虽然我们已结成了联盟，但对大家却并不加以约束。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大家互相之间依然各行其事。只有一点，若是哪一家遭到魔教荼毒的话，我们便可号召盟友共同御敌，同仇敌忾，一举挫败魔教宵小的嚣张气焰。故而，此次结盟对诸位来说，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众人沉思着，并没有谁急着表态。端木敬现在说得好，只是名义上的结盟，对大家并不加以约束，但这只是第一步，以后呢？ 谁能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要是今天同意结盟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大家就要全部被缥缈峰吞并了吧。可是，如今就连落雪谷、兰花门这样的大势力都已经和缥缈峰完全绑在一起了，他们这些人又能如何？ 纵然他们之中有人不同意结盟，可是能够改变形势吗？ 就在众人踌躇不决之时，端木敬又道“当然了，老夫刚刚所说结盟之事不过只是个提议，绝不强迫大家，若是有谁不想结盟或者不同意结盟的话，我也绝不勉强。但是，有一点希望诸位想清楚，如果不加入联盟，以后遭遇魔教侵扰的话，只凭你自家势力，身单力薄能不能抵得住魔教的屠戮，希望诸位好好思虑之后再做决定”。 一番话说完，端木敬再不看众人一眼，只是悠然地坐在那里喝着茶。接下来，只等着看殿上众人的表态就是了。 至于大殿上的一众人等，大都目光愤愤的瞧着端木敬。显然，这老狐狸的意思已经很明确，若是今日他们中有谁不同意结盟的话，自此后这个江湖上恐怕已不会再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想想也是，若是谁不同意结盟，从此后在江湖上黑白两道都已容不下他，他又能去哪里。 犹豫半天后，终于有人率先表态道“我同意”。 这一下立刻引发了连锁效应，之前一直踌躇不决的一众人等顿时一个个全都抢着表态道“我同意”。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结盟”。 “既然结盟对大家有百利而无一害，那就结盟吧”。 “”。 第三百二十四章 皇帝轮流做 看着殿上众人的反应，端木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只是，映在场上众人眼里，这笑容却总显得有些玩味，或者说戏谑。 兰啸瑞冷笑一声，道“姐夫，看来以后我们要在别人的脚下俯首称臣了”。 本以为洛清羽会点头说是的，却没到这次洛清羽竟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俯首称臣嘛，倒也未必吧。要是做皇帝这么简单的话，那这位置还有什么意思”。 兰啸瑞感觉有些诧异，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感觉到诧异了。当下瞟了洛清羽一眼，问道“姐夫，我怎么总感觉你今天说的话有些莫名叵测，是不是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洛清羽缓缓饮了一杯，随即目光望向殿外，淡淡问道“你说，我能做什么”？ 兰啸瑞皱眉想了半天，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遂甩了甩头，一并往外面看去。 这才发现，外面竟一直都在下着雨。 此刻，他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问，这场雨，已经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啊。 雨停的时候，是不是天就会晴了呢？ 有着同样疑问的，还有洛清雪。 此刻，她也正望着外面这场凄迷的夏雨。 天总是要晴的，也必然会晴。只是，她还能等到天晴的那一天吗？ 她不知道。 许久后，她从外面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自己的手，良久后，又移到了腰间的剑上。 这把剑其实很少出过鞘的，除了在那十年苦守的日子里，她一个人对风狂舞的时候除了曾和杨晓风仗剑天涯，为兰花门解围，在黑石镇御敌的时候。除此之外，她的这把剑真的很少再有出鞘过。 其实，她之所以那般深爱着杨晓风，就是因为他善良。虽然，虽然她平日总是表现得冷冰冰的，但其实她和他一样。她喜欢他的善良，她喜欢他的纯真，因为她自己也本就是一个善良而且纯真的人。 她有一颗善良的心。所以，她和他一样，她和他都不喜欢用剑来解决问题。可是，有些时候，有些问题却实在不得不用剑来解决。 现在，手中的剑是不是已经到了非出鞘不可的地步？ 拔剑，用仇人的血洗清所有的孽债。 拔剑，要么别人死，要么，她自己死。 死，本是一件最让人恐惧，也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可是有时候，有些事，即使是死却也要去做，而且是不得不去做。 渐渐的，洛清雪的目光又从自己的剑看向了端木轩。与往常不同的是，她看着端木轩的眼神中已没有厌恶。 是不是，她真的已开始接受端木轩了？ 绝不是。以前，对于这个男子，她最多不过就只是觉得有些厌烦而已。那现在呢？ 为了吞并落雪谷，为了得到她，为了好以女婿的身份掌控落雪谷。端木叔侄竟不惜以落雪谷全谷之人的性命相要挟，让父亲在自己的婚礼上对她丈夫突下杀手，最终致使晓溪惨死当场。 那个她整整等待了十年之久的人啊，那一份她苦苦守候了十年才迟迟到来的快乐。就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子，全毁了。 端木轩叔侄毁了她，毁了她所有的一切，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的确，晓溪是惨死在父亲手下，大错既已铸成，她不想有一丝的狡辩，她也不想找什么借口。 现在，她只想用自己手中的剑去讨回端木叔侄欠下的血债。她要用对方的血为死去的亲人，为他，也为她自己向端木轩叔侄讨回一个公道。 现在，她对端木轩已再没有一丝的厌烦。现在，她和他之间只有仇恨，很深很深的血仇。 这仇恨，不死不休。这仇恨，唯有用血才能彻底洗清。 剩下的日子，她只为了仇恨而活，直到她死。 洛清雪看着端木轩的时候，端木轩正望着殿外。 今天，他对一切都满意极了。 现在，他心里只余下一种期盼，他在期盼着一个人，一个要来送死的人杨晓风。 他相信，杨晓风现在就在前来送死的路上。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就有些兴奋起来，他甚至已经能看到自己的剑刺穿杨晓风心脏的那一刻鲜血从他胸口喷溅而出的情形。 再之后，他便能和洛清雪拜堂完婚，从此夫妻相携，永结白头。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此生已再无任何遗憾。 只可惜。 或许，端木轩真的曾爱过洛清雪，可是，他不明白，他的爱之中夹杂着太多的占有欲，同时又夹杂着太多的恨。或者说，他对洛清雪的爱从一开始便是建立在对杨晓风的恨之上。 这样的爱怎能长久，又怎会圆满呢？ 场上，端木敬非常满意众人的表态。接着道“诸位既然同意结盟，那就得推举一位盟主出来，虽然只是名义上的结盟，但总是要有一个人领导大家的。人无首不活，蛇无头不行嘛”。 一人道“既然这结盟是掌教真人你提出来的，而你原本就已经是武林领袖，那这盟主的人选也当仁不让就是你了”。 端木敬象征性的摆摆手道“不不不，老夫已年过半百，早就没有了争名夺利之心。眼下虽然还厚着脸皮占着本门掌教之位，但早已没什么雄心壮志了，等轩儿大婚后，我就要把缥缈峰的一应事务全交给他打理了。往后啊，我就要一个人去过自己的清闲日子了”。 有人道“哎，真人此言差矣，你虽然有淡泊名利之心，但你的身体还这么硬朗，虚话不说，长命百岁那时稳稳当当的。以后啊，我们这些人还要在你的英明领导下好好干一番大事呢，怎能这么快就要隐退，岂不是武林的一大损失嘛”。 端木敬摇头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老夫毕竟已上了年纪，好多事情都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所以，我是万万不敢担当这个盟主的。我们既要结盟，这个盟主需得一位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担当才行，依我看”。 说到这里，他笑看着洛清羽道“依我看，这盟主之位还是由清羽贤侄担当最为合适。贤侄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以你的威望，大家定会信服。也只有你来担任这盟主，我们此次结盟才算得上真正的圆满。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一时间，众人全都向洛清羽看来。不过，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却并不怎么尊敬，有些甚至还带着几分不屑。 落雪谷少谷主洛清羽一向平庸呆滞，对这样一个人，他们自然不会给予太多尊重。 兰啸瑞笑道“姐夫，看来这次你要过一回武林盟主的瘾了”。 洛清羽并不理会兰啸瑞，在众人的冷眼中，缓缓起身，先是对端木敬微微欠身行了一礼，随即淡笑道“掌教真人此言着实令我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清羽只是个木讷的老实人，就连一个小小的落雪谷尚且都打理不好，又有何德何能，敢忝居这武林盟主之位。所以，这等玩笑话真人千万莫要再说，另外，父在子不言，清羽在您面前不过只是个晚辈，怎敢造次就要坐这盟主之位。这等话，接下来万望真人休要再提”。 端木敬微眯着眼睛，道“贤侄过于谦虚了吧，以你的年纪，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候。此刻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却推辞起来了”？ 洛清羽淡淡道“不是清羽谦虚，实在是才疏学浅，不敢担此大任”。 “哈哈”，兰啸瑞各看了端木敬和洛清羽一眼，再也忍不住调笑道“姐夫，端木掌教，你说清雪和端木兄方才已然订婚，眼下你们两家已经是一家人了。这都是自家人还有什么好相互谦虚推诿的。依我看，这盟主之位暂且就由掌教你来坐，你坐几年后不想坐了的时候再让给我姐夫来坐，我姐夫坐几年后，又让给端木兄来坐。等端木兄再坐几年，那时候我小外甥女妞妞也应该长大成人了吧，到时候端木兄就把这盟主之位再让给我小外甥女来坐。如此反反复复，岂不更好。正应了那句话，叫什么：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嘛”。 第三百二十五章 命运 场上众人顿时一阵洪堂大笑。 端木敬不咸不淡的笑着道:“啸瑞贤侄可真幽默，不过你刚刚的这番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那当然……”，兰啸瑞颇为自豪的起身挺着胸膛，道:“我兰啸瑞从不说无用之话。凡是从我口里说出来的话句句皆发自肺腑，只可惜别人总是将我的一番真心实意的好话当成了废话，为此，我还苦恼了很久呢，直到今天端木掌教你终于承认我说的很有道理，看来你老人家是我的知音啦”。 “哦……”，端木敬阴阳怪气的笑问道:“是吗，我真的是贤侄你的知音”？ 兰啸瑞一脸诚恳，点了点头道:“是啊”。 “好了……”，洛清羽呵斥兰啸瑞一声，道:“小兰，这是在什么场合，岂容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在淡正事呢”。 兰啸瑞冲殿上众人耸了耸肩，努嘴道:“你们看，我刚刚才说的吧，别人老说我说的是废话，果然，姐夫已经开始训斥我了”。 众人顿时又一阵大笑。只是，这笑声却并没有将殿上的压抑气氛冲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虽然今天的缥缈峰顶一片欢愉，但所有人心里头却似乎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没有人知道，今日的缥缈峰，在这片表面的欢愉之下其实早已暗流涌动。 或许，是今天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吧。不过，会是什么事呢？ 外面的雨还在下，洛清雪的心忽然就不安了起来，似乎总感觉有些担忧，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忧着什么。 众人笑了一阵后，终于再次沉寂了下来。一人道:“掌教真人，众望所归，我看你也就不必再推辞了，这盟主之位非你担当不可”。 洛清羽也劝道:“是啊。真人若是再推辞的话，只怕会寒了大家的心啊”。 “那好……”，端木敬笑了笑，勉为其难道:“既如此，那这件事暂且先搁下。眼前我们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要办，等办完了这件事后，我们再来复议这盟主之位的人选也不迟”。 洛清羽问道:“不知真人所说指的是什么事”？ 端木敬眼中忽然闪过几丝戾色，声音也冷酷了许多，淡淡道:“既然大家要结盟，自然要有个结盟的仪式才行。不过，我们江湖人一向不拘俗礼，这仪式也就免了。然我思前想后，有一件事情非但能够代替这仪式，还能考验大家结盟的诚心，所以，这件事今天一定要办”。 兰啸瑞早已不耐烦，催促道:“端木掌教有话还请讲明，不要和我们绕弯子”。 端木敬冷淡道:“好，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前些日子，我们擒住了一个魔教妖孽，此刻，这妖孽就在缥缈峰顶。恰逢今日结盟之喜，待会儿我们大家就在这里当场处置了她，权当是代替此次结盟的仪式了”。 洛清羽脸上原本平静的神色渐渐冰冷了下来，淡淡问道:“你们缥缈峰擒住了一个魔教妖孽”？ “不错”。 听着端木敬的话，洛清雪心中的不安似乎又加重了几分。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洛清羽又问道:“不知被你们擒住的这魔教妖孽是哪一个”？ “林雨涵”。 “风月圣女林雨涵”？ “正是这妖女”。 洛清雪豁然起身，目光酷冷的注视着端木敬。这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心中不安的原因是什么了。 洛清羽则淡淡一笑，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凝重了起来。虽然他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却没想到事情竟会变得这么复杂。 也不知这突兀的变化对于他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他不知道。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他之前要做的事现在依然要去做，他不会因为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就改变自己的决定。 纵然他的决定是在拿他自己以及整个落雪谷所有人的性命赌博，可是，他却必须得去赌。 众人再一次沉寂了下来，大家全都有意无意的看着端木敬，几乎所有人心中忽然已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们不知道端木敬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像他们同样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走向一样。 时间忽然竟变得格外漫长起来，仿佛在某一刻，时间竟已变成了一种折磨。 在洛清雪充满敌意的目光注视下，端木敬却很反然地笑了起来，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这种感觉让他很是兴奋，遂冷冷笑着道:“诸位，魔教妖女的恶行就不用我再细说了吧，她那一身**邪功不知迷害了多少良家少年。对于这种为祸武林的狐媚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想必在座的诸位对这个祸害早已是欲除之而后快了吧。我缥缈峰做为武林正道之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努力追剿妖女，怎奈却被她屡次从我们手下逃脱，好在月前妖女终于被我门中弟子所擒。今日，正好当着大家的面公然处置了她，也算是为武林除去了这个祸害”。 洛清羽淡淡问道:“不知掌教真人打算如何处置林雨涵，莫非是要将她给杀了”？ 端木敬冷冷道:“贤侄怎会这么问，对妖女这等武林祸害，莫说是杀了她，就是将她千刀万剐尚且不足惜……”。 听到这里，洛清羽脸上凝重的神色瞬间又加重了许多。他看着端木敬，眼眸深处似乎已闪现过一丝淡淡的杀意。 话说到一半，端木敬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冷冷的扫视殿上众人一周后，才冷酷而又残忍的开口道:“一来，为了表明我等除魔卫道的决心；二来，也是为了考验大家结盟的诚心。待会儿我将妖女带上来后，愿意真心结盟的就刺妖女一剑，当然，我不是要大家直接将妖女一剑刺死，而是要让她在受尽折磨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直等到全身的血都流干后才死”。 “呃……”，此言一出，场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众人一片哗然，有人惊问道:“掌教真人，这样做恐怕有些不太妥当吧”。 端木敬微眯着眼睛，注视着那人，问道:“有何不妥”？ 那人道:“妖女虽然恶行累累，可她是林雄的独女啊。若是我们今日杀了她，日后林雄疯狂报复起来，那到时候该怎么办”？ 端木敬冷笑了一阵，道:“当然，如果有谁害怕林雄的报复不敢对妖女下手的话，我也绝不强迫。不过，这样一来，对于他结盟的这份诚意我就要仔细考量一番了。另外，对妖女不敢下手的人，到底是因为惧怕林雄的报复，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我更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那人顿时眉头一紧，怒问道:“掌教真人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是怀疑在下暗中与风月教有什么勾结吗”？ “不错……”，端木敬直接道:“十指尚且长短不一，更何况是人。虽然同为正道，但谁能担保在我们这些人之中就没有那良莠不齐的欺世盗名之辈，这种人明面上打着正道的幌子，暗地里却与魔教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平日里总是以一副伪善的面貌示人，但所做所为却全是一些偷鸡摸狗的下流勾当，鼠辈行径，实在为人所不齿”。 “你……你……”，那人气的浑身发抖，用手不住的指着端木敬，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良久，身子一个趔趄，摇晃着直接昏厥了过去。 殿上众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显然，今日之事绝难善了。 待会儿，若是迫于端木敬的威胁对林雨涵下了毒手，日后林雄报复起来谁能承受得了。可是，若不对林雨涵下杀手，又会立刻被端木敬扣上一个和风月教勾结的大帽子。虽然端木敬嘴上说并不强迫，可若是真的这样做，今日还能不能活着离开缥缈峰顶就是个未知数了。 所以，到最后大家只能乖乖听端木敬的话，先是下手杀了林雨涵。至于以后，为了避免林雄的报复，大家只能紧紧依附在缥缈峰麾下，听命于端木敬，被其任意摆布玩弄。 此刻，他们根本已别无选择。不过，这些平日里自命英雄的一众所谓的侠义之士似乎忘了，眼下他们本还有第三种选择的。 端木敬给了他们两种选择，杀林雨涵或者不杀林雨涵。杀林雨涵就意味着和风月教结死仇，不杀林雨涵的话必定又会遭到缥缈峰的暗中血洗，似乎，他们已到了生死两难的境地。 似乎，对他们这一众人来说，眼前已走到了绝境的边缘。似乎，他们就只能在端木敬给出的两种选择中选择出一种来。 其实，他们完全还有第三种选择的。既然选择是端木敬给出的，那么，如果端木敬这个给出选择的人不存在了，是不是也就是说，前面的两种选择同样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这第三种选择，就是杀了端木敬。 可是，虽然有第三种选择，可那也就只是个可是而已。 有太多人，虽然他们还活在这世上。可他们早已抛弃了自己选择的权力。 他们永远只能在别人给出的选择中做出选择，他们也永远只能活在别人的摆布和玩弄中。到最后，他们却将这一切归结为“命运”。 所以，他们不敢去反抗那个给他们给出选择，那个逼迫他们做出选择的人。因为，他们不敢去反抗命运。 或者说，他们不想去反抗命运。 其实想想也是，人生一世，能有几载岁月。很多人存在这世间，其实初衷真的很简单——活着。他们不想反抗，直到有人连这最基本的一丝奢求也要从他们身上夺走。 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谁会去反抗命运。 第三百二十六章 妖孽 “哈哈哈”。 就在众人沉寂着的时候，忽然在这片压抑的静寂中响起了一阵突兀的大笑声。 兰啸瑞大笑着，打破了场上沉寂的气氛，拍手叫好道“好，端木掌教这话实在说得好。我们这些人之中，的确是有一些如你所说良莠不齐的欺世盗名只辈，口口声声以正道自居，平日里总是以一副伪善的面貌示人，说自己是什么所谓的侠义之辈。明面上打着正道的幌子，但暗地里所做所为却全是一些偷鸡摸狗的下流勾当，为人所不齿的鼠辈行径”。 “嘶”，殿上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人已开始替兰啸瑞担忧起来，不过更多的人却大都默不作声，显然一副十足看热闹的样子。 端木敬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双眼直直的盯着兰啸瑞，冷冷问道“贤侄这话什么意思，老夫怎么有些听不懂啊”？ 兰啸瑞大声道“好，既然你不懂，那我就说得更明白些”。 “好，你说”。 兰啸瑞起身，毫不畏惧的注视着端木敬，道“我来问问端木掌教，你口口声声说林雨涵是为祸武林的魔教妖女，那么，就请掌教告诉我，这林雨涵究竟做过那些恶毒之事，请你一一说给我和今日在场的诸位武林同道听听”。 端木敬沉默不语。 兰啸瑞得理不饶人，冷笑道“掌教真人做为当今正道领袖，满口的仁义道德。可是，你却暗中将一个女子劫掠而来，并且强迫众人下手杀她，还要慢慢折磨人家，直等到这个女子流干全身鲜血而亡。两相比较之下，到底是谁更残忍一些。你们这些人一向自居为侠义君子，莫非，所谓的侠义之士就是像你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随意强加在别人头上，而后残忍荼毒。这哪里是什么侠义君子，根本就是一群凶残歹毒的暴徒，我呸”。 “兰啸瑞”，端木轩猛然起身，大怒道“请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和措辞。这里是缥缈峰，不是在你们兰花门。不要以为没人制得了你，若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恐怕你现在早已经”。 “哦”，兰啸瑞冷哼一声，冷笑着问道“怎么，端木兄是不是给我头上也要扣一个勾结魔教妖孽的大帽子，或者干脆点，直接说我是魔教妖孽好了。然后你再让众人各刺我一剑，只等到我慢慢流干全身鲜血而死”？ “啪”，洛清羽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起身冲兰啸瑞怒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兰啸瑞急道“姐夫，你说我胡闹，他们为什么把林雨涵掳来，难道你不明白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对付”。 “够了”，洛清羽断喝一声，道“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有多大本事，谁要对付谁，那用得着你来管”？ “姐夫”。 兰啸瑞话未出口，洛清羽直接呵斥道“坐下”。 “呼”，兰啸瑞深吸一口气，恨恨的看着洛清羽，良久，咬了咬牙，终是缓缓坐了下来。 洛清羽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向端木敬陪笑道“小兰说话无礼了些，还望真人看在我的薄面上，莫要与他一个孩子计较”。 “没什么”，端木敬面无表情的道“年轻人嘛，性子难免火爆一些。贤侄宽心，老夫绝不会和一个晚辈计较的”。 洛清羽忙躬身行了一礼，道“真人宽宏大量，清羽代小兰给你赔礼了。请真人放心，回去后我这个姐夫一定好好管教管教他，定要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礼数”。 端木敬摆摆手，示意洛清羽坐。 “刚刚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那么，接下来”，端木敬先是扫视殿上众人一眼，随即侧顾端木轩道“轩儿，话我已说明，你去把妖女带上来”。 “是”，端木轩应了一声，正要走。忽然间，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双眼中莫名爆射出了一股有如实质性的厉芒，瞬间死死的盯着门口。 那眼神，就像是布好陷阱等待了许久的猎人终于盼到了猎物一样，说不出的兴奋与激动。 与此同时，殿上众人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也全都侧目齐刷刷的望向大殿之外。 刚刚坐下的洛清羽和兰啸瑞二人也瞬间起身，就连一直稳稳当当坐在上首的端木敬也缓缓起身。三人的目光，更是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 洛清雪的身子忽然就轻轻颤抖了起来，下一刻，她那原本冰冷如霜的娇颜上瞬间就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温柔。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加快了好多，甚至于，在某一刻，她的心仿佛已停止了跳动。 就连她的呼吸似乎也经已停顿。 她甚至还笑了笑。 下一刻，一个男子的身影已缓缓出现在门口。 他撑着一把早已裂开了一大道口子的油纸伞，慢慢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的身影是那般萧索，那般落拓。 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那孤独的双眼间有一丝末世荒寒般的落寞。 他的人是孤独的吧，但想必他的心却更孤独。 他低垂着头，就那样一个人缓缓的从殿外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很轻，轻的没有一丝声音，他也走的很慢，慢的都让人感觉不到他到底有没有在移动。 似乎，永远就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在孤独的走着自己的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 他已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很久，直到那些曾经陪伴他一起走路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他，可他，他还是远远没有看到路的尽头。 前方，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现在，还在陪伴他一直走着的，就只剩下他自己的孤独。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这条路到底还有没有尽头？ 他走得很慢，一步迈出，许久之后，另一步才慢慢的跟着迈出。不过，洛清雪却死死的盯着他的脚，就仿佛他每走出一步，都重重的踏在了她的心坎上。 这世间除了兄嫂和父亲之外，唯一还能够让洛清雪如此牵肠挂肚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杨晓风了吧。 第三百二十七章 疯狂 没有人说话，甚至都没有再呼吸。众人的目光全都随着杨晓风的脚步缓缓的向前移动着，一步、再一步……，直到他走到大殿中央距端木敬十丈左右处停下。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他停下。 当杨晓风停下脚步的时候，洛清羽脸上忽然就涌现出了几许轻松至极的神情。随即闭上眼睛，气定神闲的坐回了座位，自此，再不看场上任何人一眼。 现在连晓风也来了，自己的胜算一下子又提高了太多。 当然，随着杨晓风的出现，今天的这出戏也越来越精彩了。 停下的时候，杨晓风已收起手中的伞，随手一抛准确的靠在了一旁的桌角上。与此同时他抬头淡淡的瞟了端木敬一眼，不过也就只是一眼，接着又再次垂下了头，甚至比刚刚走进来的时候还垂得更低。 今日到场的这一众人之中，有些是认识杨晓风的，当然，还有好些不认识他的。当下，便有人悄悄问身边的人道:“这人谁啊”？ 那被问话之人转头看了身边问他话的人一眼，不过却只是摇了摇头。 问话之人感觉有些莫名奇妙，追问道:“你不知道”？ 那被问话之人分别各看了洛清雪和端木轩一眼，当他将目光再次转向杨晓风的时候，忽然就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问话之人顿时明白了什么，讶异道:“他就是杨……”？ “就是他”。 “他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来闹场的”？ “谁知道呢”。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哈哈……”。 “的确”。 没有人注意到，当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杨晓风，并低声谈论着他的来意的时候，在大殿靠近角落的一桌侧席前，一个青衣女子同样也正皱眉打量着杨晓风，待看清来人后，先是一惊，随即嘀咕道:“怎么是他……”？ 若是杨晓风能够注意到她的话，就会发现那个女子他见过，正是三日前夜里他在青山镇上遇到过的那个女子。 许久后，殿上微妙的气氛终于活跃了起来。 杨晓风虽然依旧垂着头，但终于开口问道:“人呢”？ 端木敬自己根本懒得开口，倒是端木轩微眯着眼睛，反问道:“什么人”？ 杨晓风低声道:“你们把林雨涵掳掠而来，并传信要我今日孤身一人前来缥缈峰顶，否则她性命不保。现在我已经来了，她人呢”？ 端木轩嘲弄道:“你说魔教妖女，不错，她现在的确就在这缥缈峰顶”。 杨晓风略微抬头看了看端木轩，但也就仅仅只是看了端木轩一眼，除此之外，他没有再多看其他任何人，随即又低下头，祈求道:“端木公子，你要对付的人是我，你要杀的人也是我，与林雨涵无关。请你放了她，我任凭你处置”。 “啊哈……”，端木轩忽然冷笑一声，就仿佛杨晓风刚刚说的话非常好笑一样。他俯视着杨晓风，极是轻蔑的问道:“你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放了她”？ 杨晓风顿时沉默了下来。他甚至还笑了笑，他在笑他自己。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他刚刚说的话很好笑。 是啊，端木轩为什么要放了林雨涵。此时此刻，他可是身在缥缈峰顶啊，端木轩手中是整整一个门派，而且是当今武林第一大门派，可他呢，他不过就只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对一个门派，这是多么悬殊的力量对比。在这种情况下，占尽了优势的端木轩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为什么要放了林雨涵。 站在端木轩的立场上，放了林雨涵如何，不放林雨涵又如何，杨晓风还能把他怎么样吗？ 不能，杨晓风今天除了等死之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总之一句话，放不放林雨涵，主动权完全掌握在端木轩手中。此刻，杨晓风在他眼里不过就只是一只蚂蚁，还不是他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沉默片刻后，杨晓风再次问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么样……”，端木轩又是一阵大笑，嘴里不住重复道:“我想怎么样，哈哈……哈哈哈……”。 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他才戏谑的注视着杨晓风，冷酷的笑道:“你说，我想怎么样”？ 杨晓风慢慢问道:“你要我死，是吗”？ “不错……”，端木轩双目怒张，眼睛睁得老大，刀子一般锋利的目光怨毒的看着杨晓风，牙齿紧咬，一个字一个字残忍的恨声道:“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要你死……”。 “好……”，杨晓风忽然将音量提高了数倍，抬头道:“只要你能放林雨涵下山，我立刻自刎在你面前”。 “我为什么要让你自刎在我面前……”，端木轩努了努嘴，嘲讽道:“杨晓风，你觉得今天你还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吗。不错，我是要你死，但绝不是要你痛痛快快的死，我要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活活割下来，我要看着你受尽煎熬之后才慢慢死去。至于林雨涵，你放心好了，我会在割你身上的肉的同时，命殿上众人每人刺她一剑，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你面前流干全身鲜血到最后血枯而死。你觉得我的这个想法怎么样，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整个大殿上，甚至是整个缥缈峰顶，似乎就只有端木轩那发了疯似的狂笑声。 “哦，对了……”，端木轩笑了一阵后，忽然停住口，看了看身边的洛清雪，再次朝杨晓风努了努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我刚刚已经正式和清雪订婚。而你的血，就是对我们俩订婚最好的见证”。 说着，他就去拉洛清雪的手。意外的是，洛清雪竟然没有躲避。 于是，就在杨晓风眼前，她任由端木轩将自己的手轻轻拉住。这一次，她没有排斥，也没有厌恶，她甚至还笑了笑，对着端木轩很温柔的笑了笑。 笑起来的时候，洛清雪的双颊上就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那笑容，真的就好像是一个女子被自己最爱的男人轻轻拉住她的手后所表现出来的那一抹羞涩。 看着洛清雪那正被端木轩紧紧拉着的手，以及她脸上所流露出的那一抹羞涩的笑。杨晓风的呼吸已渐渐加重了起来，可是他的心却忽然停止了跳动，完全停止了跳动。 这一刻，他忽然也想笑，或者说仰天长啸。 长天一笑之时，他忽然很想问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对待他，为什么老天要对他这般残忍？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没想过要报仇，他也没想过去伤害任何人。 可是，即便如此，可为什么端木轩还要如此对待他？ 此刻端木轩已经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夺去，他更是将他的最后一丝温暖也已经从他身边抢走。可是为什么，端木轩就连活着的机会也不给他？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端木轩，为什么他都已经得到洛清雪了，可他还是不能放过他。 难道，他真的就不能放过他吗？ 难道，端木轩一定要他死，一定要要了他的命。难道一定要这样，端木轩才肯罢休。 不过，虽然他真的很想问，但最后他却没有问。或者说，他已不必再问。 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又何需再多问。 他知道，今天自己绝对是非死不可，绝对是。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 第三百二十八章 公道自在人心 人活在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人活着，若是你用善良去对待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回报给你的必定是残忍和欺骗。 所以说，永远不要去怪那些伤害了你的人，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因为是你自己给了他伤害你的机会。 终于，原本一直沉默不言的端木敬淡淡开口道:“杨晓风，你本是名门正道之后，清水山庄的世子，却不想如今已沉沦堕落如斯，竟甘愿做魔教妖孽的爪牙，实在是可惜啊”。 “什么，杨晓风是清水山庄的后人……”，端木敬此言一出，殿上众人顿时一片骚动，大都开始低声谈论起杨晓风的身世来。 “实在想不到，此人竟是曾经的武林第一世家，清水山庄的后人”。 “是啊，想不到一代名门之后，如今竟沉沦魔道，做了风月教的杀手爪牙，可悲啊”。 “……”。 总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无非就是说杨晓风沉沦魔道如何如何。这些话着实让兰啸瑞是越听越来气，正要暴起，忽见端木敬摆了摆手，显然，老东西又有话要说了。 端木敬示意众人安静，随即冷淡道:“杨晓风，当年清水山庄遭遇祸事的确让人惋惜，而你在清水山庄惨祸后也音讯全无……”。 说到这里，端木敬看了一眼洛清雪，接着道:“好在当年与你订下婚约的清雪侄女竟为你苦苦相守，没有另行改嫁他人。你消失了十年之久，清雪侄女也整整等待了你十年之久。十年后，你空无一物只身回到了落雪谷，虽然那时你早已一无所有，可清雪侄女以及洛家父子却全都不悔初心，依然将你招赘为婿，如此恩义，亘古未有。可是，你又是怎样对待这份恩义的，你不思回报也就罢了，你竟然还在与清雪侄女的大婚之日反叛出落雪谷，之后更是投入了魔教。这也就罢了，更有甚者，你竟还要对自己的岳父洛文斌洛谷主下杀手。要不是清雪侄女拼死以身抵挡，只怕洛谷主早就遭遇毒手成为你这魔教妖孽的剑下之鬼了吧。试问，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禽兽行径，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杨晓风没有辩驳，也没有看端木敬一眼。甚至端木敬说了什么他根本连半个字也没有听到。 此刻，他眼中就只有被端木轩紧紧拉着的洛清雪的那只手。 这一刻，他那原本已经活过来的心忽然就又一次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 这一刻，他仿佛已失去了整个世界，他的确也已经失去了整个世界。 眼前的一切忽然就变得苍白，变得模糊起来，他眼中已再看不到其它的任何事物。 他的耳朵也已听不到任何声音。 此刻，他眼中唯一还剩下的就只有洛清雪的那只手，那只正被端木轩紧紧拉着的手。 除了洛清雪的那只手，他眼中已再没有任何色彩。除了洛清雪的那只手，他的世界竟已完全变得黑白。 这一刻，他失去了的，不光只是全世界，还有他自己。 他的心，他的一切，他所有的所有早已全都放在了洛清雪身上。失去了她，他还剩下什么？ 这一刻的他，不过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若是生命中没有了她，以后的日子，他又该怎么活？ 可是，他却还是要活，他必须活着。还有一个人正在等着他。 虽然他还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但他知道，此刻她一定在等着他，等着自己去救她。 今天，除非是死，否则，他一定要将她活着从缥缈峰带走。 “遭天谴，啊哈……哈哈……”。 端木敬的话音刚落，兰啸瑞立刻冷笑着起身道:“的确，有些人的确可能会遭天谴，但绝不是他……”。 兰啸瑞忽然踏前一步，指着杨晓风，道:“遭天谴的人绝不会是他——杨晓风”。 端木敬冷冷喝问道:“听啸瑞贤侄这话，莫非你要替这魔教妖孽辩护吗”？ 兰啸瑞理都不理端木敬，先是扫视众人一周，随即道:“既然端木掌教刚刚提到了杨晓风和落雪谷之间的恩怨，我这里还有另一个版本，倒也不妨一并告诉大家”。 端木轩怒问道:“兰啸瑞，你到底要做什么”？ 兰啸瑞直接对众人开口道:“不错，这杨晓风的确是在与洛清雪大婚当日离开了落雪谷，至于他离开落雪谷的原因，且听我细说。那日，在杨晓风与洛清雪的婚礼上，做为老丈人的洛文斌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对女婿杨晓风突下杀手，幸亏有杨晓风的妹妹杨晓溪为哥哥以身挡剑，杨晓风这才免过一劫。可是，虽然杨晓风未死，但他妹妹杨晓溪却被洛谷主一剑穿心，当场惨死。杀妹之仇怎能不报，杨晓风悲痛欲绝之下立马就要为死难的妹妹报仇，怎奈他的剑却被洛清雪挡住。诸位想想，一面是不得不报的杀妹血仇，一面是正与自己拜堂成亲的至爱发妻，如果当日处在杨晓风位置上的人是你们，你们又会如何选择。就因为仇人是自己妻子的父亲，所以，即使是杀妹血仇，杨晓风也只能放过。到最后，他一个人带着妹妹的尸体凄惨地离开了落雪谷。至于加入风月教，这就是后话了。而且，谁说和风月教走得近些就一定是风月教的人了”。 端木敬大怒，咬牙喝问道:“兰公子，看来今日你一定要替这魔教妖孽说话了”？ “魔教妖孽，哈哈……”，兰啸瑞指着杨晓风，冷冷问道:“你说他是魔教妖孽”？ 端木敬反问道:“难道不是”？ 兰啸瑞顿时冷笑道:“魔教妖孽又如何。端木掌教，我来问你，你一口一个魔教妖孽，可依我看来，这魔教妖孽做的事反而比你要光明正大。枉你以正道领袖自居，可你却暗下黑手将林雨涵掳掠而来，而后以林雨涵为质要挟杨晓风前来缥缈峰送死。你们这样做，不就是因为如今端木轩要和洛清雪订婚了，你们放心不下杨晓风这个隐患，从而想要将他彻底除掉吗。难道杨晓风他不明白你们的险恶用心，可是，他今天还是来了。事实就在眼前，两相比较之下，谁是偷鸡摸狗的鼠辈小人，谁是光明磊落的高尚君子难道还不够明白”？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兰啸瑞还是不给端木叔侄一点插话的机会，换口气后，立马又接着道:“另外，你们为了掩饰自己的丑恶嘴脸、为了掩饰你们欲除掉杨晓风的真正用意、为了继续在世人面前保持你们所谓的正道形象、为了以后能继续欺瞒世人、为了不损坏你们一直苦苦保持着的伪善面貌，竟恬不知耻，颠倒黑白，将脏水全部泼到杨晓风身上，给他扣上一个忘恩负义、反叛落雪谷的罪名。可是，不管这些事情你做的如何隐秘，但天理昭彰，浩然正气长存于天地之间，对错曲直岂是你端木敬的一席话就能改变得了的。想必今日到场的各位中，有许多人也参加了当日落雪谷的成亲之礼吧，兰啸瑞所说是否属实，各位心中自有公断。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借用你自己的话说，你如此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第三百二十九章 杀人的条件 众人一片沉默。 “你……”，端木敬气的浑身直发抖，不住的指着兰啸瑞，牙齿紧咬，半天后，深吸一口气，冷冷问道:“兰啸瑞，莫非你以为老夫真的奈何不了你吗”？ 兰啸瑞极其讽刺地回话道:“哪敢啦，你是什么人，堂堂的武林领袖，缥缈峰的掌教真人，哦，不对，现在应该尊称你一声盟主。而我呢，不过一个无名后辈而已，要取我的性命，还不是你随口一句话的事。我想，接下来你一定要说，我兰啸瑞是和魔教妖孽勾结的妖人了吧。怎么样，对待我这妖人，你是不是也打算让今日到场的众人每人刺我一剑，最后直等到我流干一身鲜血而亡”？ 端木敬直气的两腿打颤，牙齿咬得咯咯做响，脸上闪现着浓浓的杀意，双眼死死的盯着兰啸瑞看了许久后，冲洛清羽冷冷叫道:“清羽贤侄，若是兰啸瑞接下来再有一句替魔教妖孽申辩，破坏结盟大计，中伤老夫的话，就休怪老夫手下无情了”。 闻言，一直沉默着的洛清羽终于淡淡开口道:“小兰，坐下”。 奇怪的是，这次他竟没有呵斥兰啸瑞，甚至连眼都没有睁。 兰啸瑞大声道:“姐夫，事到如今，莫非你还要沉默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哥被他们算计而死？不管怎么说，他与你们落雪谷都有着极深的渊源，你就不想为他说一句话？而且，你也别忘了，是你们洛家做了对不起大哥的事，而不是他对不起你们洛家的人”。 洛清羽也不生气，依旧语气平和的道:“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又何苦要强出头呢”？ 兰啸瑞冷冷道:“你说今日之事与我无关，或许吧，或许在你眼里今日之事的确与我无关。但是，我偏偏就要强出这个头……”。 说到这里，他扫视殿上众人一周，随即指着杨晓风，朗声道:“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人有情义。人存于天地之间，当恩怨分明。兰啸瑞虽然只是个无名小卒，但还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当年，我兰花门危难之时，是这杨晓风不顾自身安危，和清雪姑娘二人只身前来解了我一门危机。今日，若是有谁要想对杨晓风下手，除非先从我兰啸瑞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说得好……”，洛清羽忽然忍不住赞叹一声，随即终于睁眼看着兰啸瑞，笑着道:“小兰，知恩图报的确是好的，但是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否则，若是只凭一腔热血就要强出头的话，到头来非但达不到预想的目的，最后反而只会白白牺牲掉自己的性命。所以，听我一句劝，你先坐下好不好”。 “姐夫你……”，兰啸瑞像是从洛清羽的脸上看出了什么，立马就坐了下来。这过程中，他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甚至，他都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洛清羽同样没有看任何人一眼。见兰啸瑞坐下后，他又缓缓闭起了双眼。那神情，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可是，他到底在等待什么呢？ 场上，见兰啸瑞安静了下来，端木敬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杨晓风，冷冷道:“杨晓风，以前老夫一直想不通，你到底是因何缘故竟要在成亲当日反叛落雪谷加入魔教。如今看来，你一定是受了魔教妖女的蛊惑，迷恋贪图妖女的美色，否则，你也不会为了妖女今日只身前来我缥缈峰搅闹了。可恨，好好的落雪谷女婿你不做，像清雪侄女这么清白的好姑娘你不要，却甘愿堕落沉沦魔道，为妖女做出忘恩负义之事，真真是天理难容，死有余辜”。 杨晓风静静的听着，没有辩驳。甚至，连头都未抬一下。 顿了顿，端木敬接着道:“诸位，像这等魔教妖孽，实在是死不足惜。今日，诸位中若是有谁能仗义下手除掉这祸害武林的魔教败类，老夫在此保证：除掉这妖孽后，为表功绩，老夫先出黄金两千两赏赐与他。另外，我缥缈峰一向缺一个副掌教，除掉这妖孽者，老夫还可扶他上位，做我缥缈峰的副掌教。最后，我门下弟子慕容颜至今还不曾许配与人，要是有谁能除掉这妖孽，便可由老夫做主，将颜儿下嫁与他。总之一句话，只要谁能除掉杨晓风，我以上所说三个条件，便可尽归与他”。 “呼……”。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众人那倒吸冷气的声音。 似乎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良久后，回过神来的众人火热的目光全都向慕容颜看来。 慕容颜一下子站了起来，怒问道:“掌教师尊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将我当成用来和别人交易的工具了吗”？ 端木敬没有理她，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理她。 众人盯着慕容颜看了一阵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又全都将目光投向了杨晓风。 看到杨晓风的时候，众人便莫名兴奋了起来，有些人甚至已激动得浑身开始发抖。更有一些人，因为欢喜过了头，精神都有些失常了，直接手舞足蹈起来了都。 巨额数目的金钱、权倾天下的高位、名动江湖的美人。这对太多人来说，即使拼斗八辈子都未必能得一样的三件东西，此刻，就这样眼睁睁的放在他们面前。 而要得到这三样东西的唯一条件，就只有一个——杀掉杨晓风。 他们这些人中的太多人以前只为了一点很小的利益纠纷就杀过人，何况今日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何等的诱惑。 沉寂了一阵后，众人便骚动了起来。 当下便有人开口问端木敬，或许是太过于激动了吧，以至于他都有些口吃起来，结结巴巴的问道:“掌……掌教真人……刚刚刚所说，是否属……属实，不……不是玩……玩笑话” 端木敬笑道:“老夫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声的人，所说自是句句属实。莫非诸位还怕我用虚话哄骗大家不成”？ “如此最好”。 有人高叫道:“掌教真人说的什么话，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之己任，对于像杨晓风这种杀千刀的魔教妖孽，早已是人人得而诛之。杀他实是为武林除害，又何需掌教以名利动之，黄金美人什么的眼下暂且先不谈，我们先下手除掉这魔头再说”。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 第三百三十章 暗算 当下，话都还未说完那人便已抢先跃出座位，拔剑拦住杨晓风的回路，喝斥道:“你这魔头，还不过来受死。上天有好生之德，此时伏诛，尚且能落个全尸，不然，如若你还要垂死挣扎、负隅顽抗的话，瞬间叫你落个魂飞魄散，骨r不存的下场”。 这一下，殿上直接炸开了锅，受先前这人影响，那些刚刚还尚有些犹豫着的一众人等也纷纷争先恐后的跳入场中，一大帮子人将杨晓风前前后后直接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生怕被别人将杀杨晓风的机会给抢先了去。 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正义凛然的脸，杨晓风忽然有些想笑。他想笑，笑人性的可悲。 “清雪，等我……”，端木轩暂时放开了洛清雪的手，和声道:“等我去杀了杨晓风就再也没人能够威胁到岳父的安全了，当然，同时也就再不会有人能够阻碍咱们两个以后的路了”。 洛清雪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端木轩，原本脸上冰冷的神色瞬间就火热了起来。她的双眼中，竟已燃起了熊熊火焰。 她那清澈如水的双眸间，再也没有一丝平静与柔情，有的，只是一种彻底的厌恶，以及一股强烈的愤怒，或者说仇恨。 她一直紧握着剑柄的另一只手已完全变得沉稳，绝对沉稳。 “诸位，要杀杨晓风当然得由我来打头阵。诸位不必动手，只要围着这魔教妖孽莫让他趁机逃了就好……”。 端木轩跳到场中，高声道:“不过请诸位放心，端木轩绝不是要和你们抢功，只是杀这魔教妖孽一直是我的夙愿。今日我一定要亲手了结了他，等他死在我的剑下后，诸位再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依然还算是你们的功劳”。 众人齐声道:“少掌教放心，有我等在场，今日这魔教妖孽就是c上翅膀也休想再踏出这大殿半步”。 说完，众人互相看了看，一时大都远远的退开了去，他们可不想待会儿卷入到杨晓风和端木轩的战团中去。 不过，看他们战立的方位，已是将殿门完全堵死。显然，杨晓风今天想要活着从这里离开的机会实在已是微乎其微。 除非是发生奇迹，否则，别说带着林雨涵离开缥缈峰顶，今天就是他自己活下来的可能也已经极其渺茫。 可是，人世间并没有所谓的除非，当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奇迹了。 “卑鄙……”，兰啸瑞怒吼一声，起身咆哮道:“好险恶的用心，好歹毒的计策。端木轩，你不是要杀杨晓风吗，那就先来问问我手中的这把幽兰剑”。 话尚未说完，他的人早已跃到端木轩面前，拔剑在手冷冷喝问道:“且让我看看都有谁要杀杨晓风。除非先杀了我，否则，今日兰啸瑞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为他挡上几剑”。 场上气氛一时有些诡异，或者说奇怪。最奇怪的是，洛清羽这次竟没有阻止兰啸瑞。 端木轩冷笑道:“兰啸瑞，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兰啸瑞同样冷笑着道:“好啊，那就来吧，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来杀我”。 端木轩没有任何动作。 兰啸瑞又是一声冷笑，喝问道:“怎么，你不是说要杀我吗，为何却又不动手，你在犹豫什么，啊……”？ 端木轩终于抽出了他的武器，不过却不是剑，而是一把丝质的折扇。 兰啸瑞同样举剑指着端木轩，道:“这才像个男人”。 眼见得下一刻，两个人就要以命相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晓风忽然淡淡的开口道:“兰公子，请你让开”。 兰啸瑞一呆，即刻转身面对着杨晓风，问道:“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要你让开”。 “为什么”？ 杨晓风垂着头，低声道:“不管是谁要杀我，还是谁要我死，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事情。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外人管我的事，我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可怜，所以，还请你让开”。 兰啸瑞急道:“我不是同情你，更不是可怜你。我也不是外人，我这么做，因为我们是朋友”。 杨晓风终于抬头看了兰啸瑞一眼，随即再次垂下头，沉默了一阵后，低声道:“杨晓风没有朋友”。 兰啸瑞不死心，和声道:“大哥，你……”。 杨晓风直接怒喝着打断道:“让开”。 兰啸瑞被惊了一下，愣愣的看了杨晓风许久后，终是恨恨的跺了跺脚，随即苦笑一声，从众人的包围中退了出去。 杨晓风忽又冷冷叫道:“兰公子，自始至终，我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请你不要再叫我大哥”。 兰啸瑞脚步一顿，苦笑道:“我记下了，杨公子”。 “啰嗦……”，端木轩颇为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即目光怨毒地注视着杨晓风，咬牙切齿的道:“杨晓风，听说你的剑法很厉害是吧。但我却要告诉你，在我眼里，你不过就只是一只蝼蚁，还不是我想怎么踩就怎么踩。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蚍蜉撼树”。 低头，沉默。 杨晓风依旧低着头，依旧沉默着。可是他眼睛里忽然就多了几丝深深的厌倦。 他厌倦了这个江湖、他厌倦了杀戮、他甚至都已经开始厌倦自己的命运。 可是，虽然早已经厌倦了，但他却只能接受命运。而命运就是要他去杀戮，为了活着，他不得不去杀戮。 手中的折扇就像是不经意地对准了杨晓风，此刻，已没有多少人能注意到端木轩这看似无心，也不会有任何危险的细小举动。 只是忽然间，端木轩脸上原本怨毒的神色瞬间就变成了残酷的笑意，咬牙道:“去死吧”。 与此同时，他手上的折扇中忽然就s出了一片寒芒。下一刻，眼见得那片寒芒瞬间便直接穿透了杨晓风的身体。 “是飞针……”，过了一阵后，有眼尖之人这才发现，从端木轩折扇中s出来的竟是一片飞针，这也就是为什么刚刚他要用扇而不是用剑的缘故。 虽然端木轩一心要置杨晓风于死地，但他并没有被自己狂热的恨意冲昏头脑。虽然他对自己一向很有自信，可是他也很清楚，以杨晓风的武功造诣，要想杀掉他绝非易事。所以，这才一出手便用上了暗器。 没有人知道，从端木轩心里第一次萌发出杀杨晓风的念头开始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在琢磨怎样杀死杨晓风，于是他特意为杨晓风设计了这把装满飞针的折扇。 而今天使用出来的时候，果然让他不失所望。 在这种情况下，绝没有人想到端木轩竟然还会用暗器偷袭，杨晓风自然更不会想到。故而，端木轩一击中的。 虽然这样杀死杨晓风并不光彩，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要的只是结果，至于杀死杨晓风的过程，他并不在乎。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从端木轩折扇中s出来的飞针直接就从杨晓风身上穿了过去。 端木轩脸上残酷的笑意终于也变得狂热起来。之前，他对自己能不能杀死杨晓风其实还不太确定，但现在，他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 纵然他的飞针并不能立刻杀死杨晓风，那也不打紧，因为他的针早已经用剧毒，而且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淬炼过了。所以，只要有一根毒针s中了杨晓风，那他已是必死无疑，更何况还是被这一大片毒针同时穿透了他的身体。 “可恶，端木轩，你这卑鄙下流的无耻小人，突施暗算算什么，有本事明目张胆的打一场啊，用如此龌龊的手段，你也算是个男人……”，兰啸瑞怒吼一声，便要跳下场和端木轩拼命。然而还不等他行动，洛清羽已开口制止道:“小兰，坐下”。 听着兰啸瑞的话，端木轩只是冷笑一声。暗算又如何，卑鄙下流又怎么了，只要能杀死杨晓风就行了。他的信条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洛清雪眼中原本厌恶的神情忽然就变成了疯狂的杀意。他冷冰冰的目光就像是完全呆滞住了，愣愣的看着眼下发生的这一幕。 这怎么可能？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他就这样被端木轩轻而易举的杀死了！ “端木轩……”。 下一刻，她脸上的冰冷，她眼中的杀意瞬间已完全消失不见，她又恢复了往日那种淡漠的神色。她用平静，绝对的平静，超乎常理的平静的目光冷冷的盯着端木轩，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一句话。 不过，虽然洛清雪好像说了句话，却没有人听到她到底说了什么。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要你给他抵命……”。 端木轩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残忍的笑意，不过却神色自若的看着眼前的杨晓风。 他自然没有注意到此刻洛清雪的神色变化，当然，他更没有注意到洛清羽。 就在众人愕然的望着发生在大殿上这惊恐的一幕时，洛清羽的嘴角却微微上扬，随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甚至都有些诡异的笑容。 此时此刻，他为何还会发笑？ 场上，端木轩的飞针毫无阻拦的直接穿透了杨晓风的身体。然而，针上的力道依旧丝毫未减，尤自还足足飞出去十几丈后，又直接钉入了大殿坚硬的地板里。 众人一时似乎都忽略了一个问题，这飞针的力道到底是有多大，竟在穿透了一个人的身体后还能再钉入到大殿的地板里？ 还有，杨晓风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 善良的风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似乎，今日缥缈峰顶的这场端木叔侄为对付杨晓风而特意设下的死局根本都还没有开始便随着杨晓风的死而结束了。最新章节阅读 这故事未免也终结的太快了些吧。此时，仿佛一切都已经落幕。 众人彼此之间，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间都感觉有些恍惚，杨晓风这么容易就死了？ 现在看来，杨晓风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嘛，就这样一个人，也需要端木敬大动干戈，许下高位，甚至不惜以重金美人相诱欲将其除掉？ 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端木轩更是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失落，那种一下子失去了目标感的失落。现在，他已得到洛清雪，而杨晓风也已经死在他手上。以后，还会有什么值得他去用心，又还有什么目标值得他去达成？ 这一刻，端木轩甚至感到了一丝孤独。可是，他心中的恨却一点也没有减弱，甚至比先前还更加强烈了几分。 按理说，他对杨晓风的恨应该随着杨晓风的死一并消解掉的，可是，为何此刻他心中竟然还有恨。 他又在恨谁？ 当然是杨晓风。 可是，为何他还要恨杨晓风，一个已经死在他手里的人，他为何还要恨，但他确实还在恨杨晓风。而且，甚至比对方活着的时候还要恨。 此刻，他之所以恨杨晓风，只因杨晓风死得太快，太容易。 端木轩恨杨晓风。他想将杨晓风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他还要慢慢的折磨他。他要极尽世间所有冷酷的手段，残忍的折磨杨晓风，他要让杨晓风即使死后变成鬼都还要受尽煎熬，可是现在呢？ 现在，他根本都还没来得及折磨他现在，杨晓风根本就还没有受到一丝折磨。然而，虽然没有受到折磨，但他却已经死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 他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死掉？ 这一刻，端木轩甚至已开始感到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用飞针偷袭杨晓风，不然，杨晓风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不过，最后悔的还是先前围住杨晓风的那一帮人。 现在杨晓风已经死了，那他们想要杀杨晓风从而得到端木敬所许诺的众多好处的愿望自然也就落了空。也就是说，他们忙活了半天，最后却只是空欢喜了一场。 这算什么事嘛？ 就在众人懊恼杀杨晓风这莫大的好处被端木轩给抢了先，而他们这些人落了一场空之际。这些人忽然发现，那刚刚被端木轩的飞针穿透了的杨晓风的身体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不一会儿后，竟完全消失了。 端木轩的瞳孔忽然就开始收缩，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发现，刚刚被他所击中的不过只是杨晓风的一道残影，怪不得他的那些飞针毫无阻力地就从杨晓风身上穿透了过去。 那他的真身呢，杨晓风的真身此刻又在何处？ 原来，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今天，发生在缥缈峰顶的这个故事，现在才刚刚开始。 仿佛只在一瞬间，端木轩全身的血一下子便全都凝固住了。他顿时感觉有如坠落进了万丈冰渊，浑身的每一根毛发在某一刻竟全都倒竖了起来。 这一刻，他心中已再也没有哪怕一丝其它的感觉，有的，就只是恐惧，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想想也是，当一个人忽然发现某个本以为已经被自己偷袭杀死了的人竟然又消失不见了的时候，他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下一刻，几乎是下意识的，端木轩猛然转身，于是，他刚好就对上了杨晓风那落魄的眼神。 他是如何到端木轩身后的，他又是何时到端木轩身后的？ 此刻，杨晓风的脸色很平静。即使是面对着端木轩这个要杀死自己的人，他依旧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 冰冷的双眸间，透出几许孤寂而有些厌倦的目光。从头到尾，他不过就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端木轩。 其实，他已经在端木轩身后站了好久，可他却并没有对端木轩出手。他不喜欢杀人，更何况是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冤仇的人。虽然端木轩恨他，而且是恨之入骨，但说到底，他与端木轩之间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仇怨，一丁点实质性的仇怨都没有。 端木轩恨他，不过只是因为洛清雪。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恨过端木轩，他甚至还有些同情端木轩。 他同情端木轩，也是因为洛清雪。 端木轩一心要杀他，可是他却不想杀端木轩。他已经到了端木轩身后，如果可以，就是十个端木轩现在也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是，他却没有出手。 他没有对端木轩出手，也是因为洛清雪。 是不是，他已经将洛清雪当成了他自己？ 一个人来到这世上之初本就是残缺不全的，只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后，他才真正算得上一个完整的人。 那另一半就是自己的至爱，伴侣。对男人来说，那一半便是自己的妻子对女人来说，那一半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所以，对杨晓风来说，他不是已经将洛清雪当成了他自己，而是他和她本就是一个人。他和她早已心意相通，虽然他与她至今为止还没有真正结合在一起，但他和她的确已是夫妻，拜过堂，成了亲的夫妻。 所以，洛清雪的一切，也就是他的一切。洛清雪在意的，他同样在意。 所以，对那些洛清雪爱着和爱着洛清雪的人，纵然他们有些人深深的伤害过他，可是，他却不能对他们下杀手。 因为他是杨晓风。 纵然别人想要他死，纵然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曾善待过他，纵然命运带给他的从来就只有伤害。可是，他还是选择原谅。 因为他是杨晓风。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有着一颗像风一样善良而又纯真的心。 第三百三十二章 蚍蜉撼树 虽然，风有时也会有些冷。最新章节阅读但风的本质却总是和煦的、温暖的。而他心里的善良就好像这四月初的晨风般温暖，柔和。 当和杨晓风目光相接的那一刻，端木轩瞬间就呆住了。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甚至就连他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竟全都凝固。 他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杨晓风，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甚至已经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可是，他本来不是想要杀杨晓风的吗？ 杨晓风同样愣愣的站着，他仿佛也已经有些呆滞。只有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直很亮。 只是，他的目光却很落魄。然而，最落魄的还是他脸上的神情，几许孤寂，几许厌倦。看似面无表情，但却仿佛带着一种深深的忧郁，从心底发出的忧郁。 不过，他还是看着端木轩。他一直都冷冷的注视着端木轩，只是却始终没有对其出手。 端木轩不出手，他也不会出手。 终于，端木轩出手了。呆愣了很久后，他终于再次出手了。 原来，他终究还是要杀杨晓风的。 端木轩的手下意识的去拔自己腰间的剑，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今天竟没有带剑。 他苦心设计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杨晓风，可最终，他自己却没有带剑。 端木轩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或许，在他看来，要杀杨晓风已不需要再用剑。他从来都没有看起过杨晓风，在他眼里，杨晓风不过就是一只蝼蚁。杀一只蝼蚁，又何须用剑。 现在，端木轩只能用拳。 只是，他已没有出拳的机会。 他的拳才刚握紧，根本都还没有打出来的时候，杨晓风已经一巴掌重重的掴在了他脸上。 没有人看到杨晓风是何时出现在端木轩身后的，当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端木轩已经像个皮球一般被拍飞了出去。 “啪……”，端木轩被拍飞好一阵之后，一记清脆的耳光声才传了过来。 杨晓风这一下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些，以至于端木轩在他这一记耳光之下，直接飞出去三丈多远后才跌在了地板上。 顿时，五道紫黑色的血指印便清晰的印在了端木轩的左脸上。最恐怖的是，端木轩的半边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 众人一时全都后退了好一段距离。看来这杨晓风下手实在够狠的，他们可不想好处没捞到之前平白无故的就被波及到了。 洛清雪长出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心中的担忧也瞬间消减了许多。 下一刻，她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她眼中的怒火，她脸上的杀意，她心中的恨，渐渐的完全消失殆尽。 她那一向冰冷如霜的脸上忽然竟浮现出了几许难得的柔情，那时只有在面对着杨晓风时才会表现出来的温柔。她嘴角甚至还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此刻，若是有人注意到洛清雪的话，便会发现此刻她竟笑得有些俏皮。 洛清雪笑着，无声的笑着。她忽然记起，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这一刻，她觉得很开心，但她更觉得解恨。 她有一颗善良的心，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毫无原则的原谅所有的恶人。 这世间之所以有这么多恶人横行霸道，最主要的原因是好人大多都选择了沉默，甚至选择了原谅。 好人的默默忍受，只会让恶人更加的有恃无恐。 所以，虽然她不行恶，但她却绝不纵恶。 她不是杨晓风，她不会把那些伤害自己，甚至想要杀死自己的人都还能放过。 她不会像他那样，就连灭门仇人都能够原谅。 她是洛清雪，她出身落雪谷，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名动江湖的冷仙子。 可是，她也只是一个女子。抛去了以上三种身份，她不过也就只是一个普通而又平凡的女子。 和这世间所有的女子一样，她心中有一个梦，一个甜密而且美丽的梦。她更和这世间所有的女子一样，都在渴望着自己的幸福。 唯一不同的是，她会自己去争取，她也一直都在很努力的争取着。 或许洛清雪不明白，又或许她明白，杨晓风的原谅，杨晓风的放下，全都是为了她。他实在已失去了太多，他实在已不能再失去她。为了守护她，他可以放弃一切，他也可以拿他所有的东西去交换。 其实，杨晓风同样也一直在争取，放下仇恨，原谅仇恨，这便是他争取的方式。他一直都在很努力的争取着，他想和洛清雪一起去过那种平凡而又普通的日子。 他原谅，是因为他已见过了太多的死亡，他也经历了太多的死亡。他不想让自己也变成一个死亡的制造者。 他是人，他更有要守护的人。他不是杀人的工具，他也不想成为杀人的工具。 只是，要是一个人可以自己选择的话。 相比起洛清雪来，兰啸瑞可就笑得没那么矜持了。 “哈哈哈……”，一阵突兀的大笑声打破了场上的宁静。 兰啸瑞笑得腰都快趴下了，最后实在笑不出来时才住了口。随即用手捂着肚子，喘着粗气，道:“端木兄，你刚刚说什么，要让我们知道什么叫蚍蜉撼树。但是，你也不用如此卖力，表现得这么栩栩如生吧。说真的，以前我并不怎么看好你这个人，但今天我却彻底服你了，就你刚刚的这种牺牲精神，实在让我佩服得很啊”。 第三百三十三章 仇人 ，最快更新节！ “呃”，众人实在有些无语。最新章节阅读几乎是下意识的都瞟了兰啸瑞一眼，此刻，想必众人心里都在想：杨晓风的巴掌已经够重的了，但兰啸瑞的这张嘴却实在比杨晓风的这一巴掌还要狠毒万倍啊。 “吼”，端木轩受了杨晓风这一巴掌一时有点发懵，趴在地上半天都还没起来。正自哼哼之际，被兰啸瑞这一番嘲讽，神识总算回转了过来，顿时怒吼一声，仓皇挣扎起来，虽说已是狼狈至极，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再次朝杨晓风冲了过来。 那模样多少有些可悲，甚至是可笑。实在像极了一只受了伤后犹自还在垂死挣扎着的困兽。 现在，他只想将面前的一切全都撕碎，而在他面前的，似乎就只有杨晓风。 “轩儿，接剑”，端木敬对眼下的情形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早已料到端木轩绝不是杨晓风的对手。然而，他却并不招呼其他人帮忙，只是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扔给了端木轩。 剑已出鞘，端木轩顺手接过，直接朝杨晓风的心脏刺了过来。 “你去死吧”，此刻，端木轩心里已没有任何其它念头，唯独就想着一样，他要杨晓风死。 端木轩的武功本来并不弱，缥缈剑法也极其精妙灵动，然而此刻被端木轩施展开来，却笨拙至极。 此刻的端木轩更像是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地痞流氓，只是出于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剑拼命刺向杨晓风的胸膛。 杨晓风冷冷的注视着端木轩，不经意间，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脸上原本冰冷的神情瞬间就完全僵住了。 忽然间，时间就好像凝固在了某一点上，所有的声音也已经停止。 为何杨晓风忽然出现了这种诡异的表现，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端木轩手中的剑。 可是，不过一把剑而已，又怎会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莫非是以前他没有看见过剑吗？ 当然不是，他以前非但见识过太多的剑，各种各样的剑。同时，他也见识了太多用剑的人，各种用剑的人。甚至他都已记不清，有多少次，他都曾差点死在某个人手中的某一把剑下。 既然他已见过太多的剑，为何还会因为一把剑而产生如此反常的情绪波动呢？ 莫非此刻端木轩手中的这把剑是一把特别的剑？ 其实不是，他之所以有如此反常，甚至是诡异的表现，只因为他看清了端木轩手中这把剑的模样。 这把剑一点也不特别，不过就是比一般的剑长了三四寸而已。 可是，看到这把剑的时候，他的心瞬间就停止了跳动，他的呼吸也已停顿。他的眼睛死死的看着端木轩手中的剑，死死的看着，死死的看着 此时，这把剑已向他的胸膛刺了过来，剑尖距他胸口已经不过尺距。 不过，杨晓风的眼睛却已经定格，完全定格。他看着那剑，黑色的长剑，剑身距剑耳下两寸处一座山峰图案，有云雾缭绕其间。 原来，这把剑他认识。 此刻，这把剑正向他心脏刺来，就好像十二年前的那一个中秋之夜，他眼睁睁看着这把剑在他面前刺进了母亲的胸膛。 一幕早已快被遗忘了的记忆，一段在心底尘封了十二年的往事在这一刻重新被翻了出来。 杨晓风只感觉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再一次痛了起来。记忆深处的那一幕他永远都不想再忆起的血腥场面又一次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心中原本已熄灭了的火焰，仇恨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早已平静了许久的心海终于再一次沸腾。 这一刻，纠缠了他长达六年之久的噩梦终于再一次觉醒。 本以为早已淡去了的，原来一直都在。本以为已经放下，甚至遗忘了的，终于再一次被唤醒。 一切的折磨和煎熬，现在才刚刚开始。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只是，却被之前那一记更重。 毫无意外，端木轩再次被扇飞了出去。相比起前次来，这一次却飞的更远，直接落到了五丈开外。 与此同时，原本握在端木轩手中的剑已经握在了杨晓风手中。 低头，杨晓风定定地看着手中的剑。脸上还是那副冷淡而又落拓的表情，让人根本无法揣度此刻他心中的想法。 或许，此刻他心中根本就没有任何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后，他终于抬头瞟了端木敬一眼，随即，就只说了两个字 “是你”？ 这话似乎有些莫名奇妙。 不过，端木敬的回话同样莫名奇妙，冷淡的接话道“怎么，你看出来了，是吗”？ 殿上众人一时全都被他二人这莫名奇妙的两句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搞不懂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众人疑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着实有些不解。 洛清羽则是微皱着眉，隐在袖里的双手却瞬间紧握成拳，似乎，他已经想到了什么。 洛清雪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似乎她也感觉到了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刚刚放松下来的手又一次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兰啸瑞这次却没有说话。 慕容颜也是秀眉微皱，清澈的目光来回扫视了端木敬和杨晓风一眼，随即又看了看身旁的洛清雪，似乎，她也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时间就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过去了好久之后，终于，杨晓风再次缓缓说道“十二年前的中秋之夜，灭我清水山庄满门，屠我全族，杀死我娘的人是你”。 第三百三十四章 杀意 ，最快更新节！ 杨晓风的目光依旧还是那般冷淡，他脸上依旧还是那种落魄的表情。最新章节阅读 似乎他的内心根本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很平和，音量也很低。就好像他刚刚所说只是一段年少轻狂时的昔年往事就好像他所说的，不过只是一段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别人的故事。 只是，杨晓风这平淡如水的一句话却让大殿上的气氛忽然沉寂了下来，完全沉寂了下来。 紧接着，众人就炸开了锅。 倘若杨晓风所说属实的话，后面的事情，大家根本想都不敢想。 总之，今日的缥缈峰注定难以平静，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想要善了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洛清雪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潮瞬间沸腾了起来。她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而且是彻底被点燃。 下一刻，她缓缓站了起来。 兰啸瑞则是直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跨前一步就要跳到场中来，却被洛清羽拉住了。 “姐夫，你”，兰啸瑞有些不解，甚至是愤怒。 洛清羽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慕容颜也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看向端木敬的目光中已多了几丝愤怒。 虽然她没去过清水山庄，但当年清水山庄灭门惨祸现场的情形有多惨她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的，若是这件事真的是端木敬所为的话。 现在，她宁愿相信是杨晓风在撒谎。 她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子，但却一向嫉恶如仇。可是，若是她一向敬重的掌教师尊做下了恶事，纵然她是缥缈峰弟子，她也绝不会姑息。 洛清雪的剑早已出鞘。 她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端木敬，此刻，她的心已完全被仇恨的怒火所占据。 新仇、旧恨，今天就一并清算了吧。 这一刻，她心中的决定愈发坚决。今天，除非是她死了，否则，就一定要让端木敬付出惨重的代价。她要让端木敬用他自己的命，来偿还他所欠下的累累血债。 她要用端木敬的血来祭奠那些死去的亲人杨晓风的亲人。 杨晓风的亲人，自然也就是她的亲人，因为他，是她的丈夫。 这是她对他，也是对她自己的交代。 炸了锅的众人目光不断的来回扫视着杨晓风和端木敬。刚刚杨晓风说的话实在让人太过于震撼，或者说恐怖。 其他人还好，缥缈峰的一众阁主长老早已悉数起身，满目怒意地敌视着杨晓风。他们岂能容对方如此污蔑掌教师兄，污蔑了掌教便等于污蔑了整个缥缈峰一门。 慕容颜的师父问情阁阁主宋无量怒喝道“杨晓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岂容你在这里随意污蔑攀咬好人。你清水山庄一门遭遇祸事确实令人痛心，但你怎能无凭无据就胡乱指认，血口喷人说灭你全家的人是我师兄端木敬，我师兄贵为缥缈峰掌教，更是武林正道领袖，怎会做下这等恶毒之事”？ “不错”，宋无量身旁的另一人，动情阁阁主邓觞也高叫道“宋师兄何必和他废话，这个人本就是魔教妖孽，眼下他污蔑师兄不过只是想为自己赢得一丝喘息之机，今日断不能容他”。 “对，邓师兄说得对，污蔑掌教就等于打我们缥缈峰的脸，杀了他”。 受此影响，此刻在大殿上的所有缥缈峰弟子顿时全都高呼了起来“杀了他杀了他”。 这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到最后，几乎整个缥缈峰顶各个角落都能听得到。似乎，此刻的缥缈峰顶就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杀了他”。 缥缈峰众弟子一阵呼喊，只把嗓子都喊哑了这才停下。 现在，似乎就只剩下对杨晓风出手这一件事了吧。 不过，在众人还未动手之前，端木敬却笑着冲杨晓风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年灭你全家，屠你满门，杀死你娘梅落云的人的确就是我。而且，我不光一手策划制造了当年清水山庄灭门之祸，覆灭了你全家。就在你和洛清雪成亲的前夜，我特地赶到了落雪谷，以全谷所有人的性命相威胁，要洛文斌在第二天的婚礼上下手杀了你，否则，落雪谷的下场将会是第二个清水山庄。遗憾的是，我没想到你的命这么好，洛文斌虽对你出手了，但他的剑却被你妹妹挡住。唉，怎么说呢，虽然杀死你妹妹的人是洛文斌，但真正害死她的人却是你自己，因为你才是那天真正该死的那个人”。 杨晓风静静的听着，冷淡的脸上毫无神色变化，那样子，就好像端木敬此刻所说的这些话根本与他无关。 端木敬同样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还是像刚刚那般微笑着道“所以，最后总结一句：当年灭你全家，杀死你娘的人是我。前些日子，令你妹妹横死落雪谷的人也是我”。 场上瞬间死寂一片。 缥缈峰一众人等个个面面相觑，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这怎么可能，清水山庄灭门惨祸真的是师兄一手策划的”？ 即使到了这一刻，宋无量还是有些不相信，或者说他其实是不愿相信，更不敢相信。 “绝对是我听错了，师兄没理由这么做”，场上的一众缥缈峰阁主长老依然还在为端木敬找着各种借口，他们心里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们更不愿承认。 他们缥缈峰一向以正道领袖自居，这些恶毒之事绝对不能与他们沾上一点关系。 “呼”，杨晓风极力压制着自己心里的杀意，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母亲和妹妹惨死的那一幕似乎又再次清晰的浮现在他眼前，只是，他却早已麻木了。 他已经习惯了痛，所以，他的心似乎已不再痛。 “曾经，我一度只想着要为惨死的家人报血海深仇，可有个人用十年的时间教会了我，让我放下仇恨，我一直记着他的话，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话，所以”。 不知过了多久后，杨晓风终于再次睁眼，凝视着端木敬，淡淡说道“只要你放了林雨涵，我今天就不杀你”。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为红颜，倾覆了天下又如何（上） “你说什么，你不杀我？哈……哈哈……哈哈哈……”。 端木敬一阵狂笑，嘲讽道:“杨晓风，你搞错了吧，今天是我要杀你。所以，你要杀我也好，不杀我也好，都没有什么关系。但有一点你一定要知道，今天，你必须死，我所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要让你死吗。若今天还让你从缥缈峰活着离开，那我所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以后我缥缈峰在江湖上还有何立足之地”？ 杨晓风凝望着端木敬，良久之后，低头，又看向手中的剑。这一刻，似乎李木清曾经问他的问题又在耳畔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风儿，你为什么一定要变强”？ 那时他有答案的: “为了报仇”。 不过，李木清却给了他另一个答案。 “你错了，报仇从来不是一个人活着的理由，更不是他要变强的理由。一个心中只有仇恨的人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 “强者并不是为了打败别人。他们手中的剑挥动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制止杀戮。强者是能够保护那些弱小的人，能够保护身边的人不受到伤害，能够带给他人爱和光明。强者给人的感觉应该是温暖和安全，而不是恐惧和死亡”。 可是，现在他忽然有些怀疑起李木清给他的答案。甚至他已经分不清，他怀疑的到底是李木清还是他自己。 他曾经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李木清。 “强者的心中不应该是仇恨，而是爱和责任。所以，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就要学会宽恕，宽恕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学着原谅别人，同时也放过自己。学着放弃，放弃仇恨，放弃杀戮。以仁爱的方式去为人处世，去对待一切”。 杨晓风凝望着手中的剑。他忽然很想问一个问题，剑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放弃仇恨，放弃杀戮，用手中的剑去守护身边的人，带给她们温暖和安全感。 这是李木清教给他出剑的理由。可是，现在呢？ 最亲的人早已经惨死在自己怀了，唯一的温暖也被端木轩抢走了。 现在，还有谁要他去守护？ 端木敬的话语越发尖锐，刻薄道:“杨晓风，你不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吗。你虽有一身天下无双的剑法，可是你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亲人一次又一次的死在你面前。十二年前是你娘，后来是你妹妹，你的剑法不是很厉害吗，那为什么她们死在你眼前的时候，你却根本无能为力，你手中的剑又是为何而存在”？ “你以为你看重情义，不过你似乎忘了，这是江湖。江湖中的人永远只认利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情义”。 “你看看你身后这些人……”，端木敬指着堵在大殿门口的那一大帮子人，讽刺道:“你看看他们，他们和你有何冤仇。可是，为了利益，他们却要杀死你，你不觉得这很可悲吗”？ “你明明是活在这个充斥着血腥和杀戮的世界里，可你却妄想要做一个善良的人。我想问你，到底是这个世界对你太过残忍，还是是你自己太过愚蠢”？ “你连杀死自己妹妹的人都能放过，你将灭门之仇都放下了，可最终你又得到了什么。你最爱的女人现在已经做了别人的未婚妻，爱你的女人马上就要和你一起死在这缥缈峰顶，你不觉得这既可怜又可笑吗”？ “你就是个灾星，你想要守护身边的人，但却只能把厄运带给她们……”。 “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杨晓风静静的听着，没有反驳。甚至，他根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是啊，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也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他原本以为有答案的，可是，现在他的答案又开始模糊了。 他低着头，一直凝望着手中的剑。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凝望着手中的剑。 或许，和人一样，剑也是有宿命的。 就好像人无法逃脱自己的宿命，剑也无法逃脱它的宿命。 剑的宿命，就是杀戮。 不管出剑的理由是什么，守护也好，报仇也好，但最终的结果都是杀戮。 剑本是为杀戮而生的。杀戮，本就是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若是一把剑被隐藏了起来，那是不是也就是说，它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价值。 过去好久后，杨晓风终于抬头。他的目光也终于从手中的剑上移到了端木敬脸上。 随即，转身，他的目光随着他一道扫视了殿上众人一周，最后，在洛清雪身上停了下来。 接着，他就笑了。 他笑得很轻，就只是淡淡一笑而已，就好像过去许多次那样他对着洛清雪轻轻笑了笑。 不过，在他笑起来的那一瞬间，洛清雪的心瞬间就碎了，很彻底很彻底的碎了，完全碎成了一地粉末。 杨晓风笑，只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 他忽然就再次迷茫了起来。他搞不懂，曾经自己放不下的，他所在乎的那些人、那些事，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已经不懂，他的执着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又是为何而坚持，为了洛清雪吗，为了一个早已经是别人未婚妻的女子？ 出剑的理由本应该是为了守护，可是，现在还有谁需要他去守护？ 他努力找寻着，他想找出自己现在还剩下什么。 答案是什么都没有。 现在，他心中的那一份温暖又要给谁？ 他一直以为自己拥有好多，可是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以前以为自己所拥有的那些从来都不曾真正属于过自己。 他唯一所拥有的，一直就只是他的孤独，以及他手中那把同样孤独的剑。 这一刻，他又对洛清雪笑了。他的笑容还是像以前那样，像以前那样纯真，像以前那样温和，就好像他的笑从来都没有变过。 可是，洛清雪却总感觉此刻杨晓风的笑容里少了点什么。 但到底少了什么呢？ 看着他的笑，她忽然明白，此刻他的笑容里已经少了曾经的那一份温暖。 此刻，他虽然还在笑，可是他却笑得很苦，他的笑容里除了那浓浓的凄伤之外，已没有一丝暖意。 他虽然还在像以前一样对她笑着，可是他的人却早已变了。 今日的杨晓风真的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杨晓风。 此刻，他的笑容里少了温暖。 是不是，此刻他心里已失去了那个能够让他感到温暖的人。 以前，他以为，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但这世间总还有一个女子可以让他的心有所倚靠。 娘亲去了，妹妹也去了。他的亲人一个个全都离他而去，可是，他总以为还有洛清雪。 那现在呢，现在她早已不属于他。就在今日，就在刚刚，她已经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他这一生实在太过于可笑，也实在太过于悲哀。 现在，他终于才发现，原来自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人。或许，曾经的确有人走进过他心里，可是现在，她又悄悄的离开了，带着他的心一道，悄悄的离开了。 以后，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或许，死亡是终结一切的最好方式吧。终结掉他的生命、终结掉他的执着、同时也终结掉他的牵挂与不舍、终结掉他的爱与恨。就让死亡将他的一切全都终结掉。 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此刻就死。 有个女子还在等待着他。 或许，她已是这世间最后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了吧。 以前，他从不曾给予过她什么。虽然，她也曾奢求。 不过，即便是一个承诺，即便是欺骗她的话，他也不曾对她多说过一句。 柔和的目光轻笑着在洛清雪身上停留了好一阵后，或者看着洛清对她笑了好一阵后，杨晓风再次低下头，再次静静的看向手中的剑。以前，他从来都不曾像现在这般重视过手中的剑。现在，他终于发现，原来一直陪伴着他的，除了他自己的孤独外，还有剑。 或许，就连他的孤独也在某些时候离开过他，可是，剑却没有。真正从来都不曾离开过他的，也只有他的剑。 此时，剑就握在手中。这一刻，他感觉内心竟是如此的充实。 此刻，还有一个等待他的人。那么，就让他最后，也是唯一为她挥动一次手中的剑吧。 杨晓风不懂，他也不想懂，为何人世间竟会有这么多杀戮和仇恨；为什么，这个世道总是容不下善良的人。 他只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可为什么，总有人想要杀了他，总有人想让他死？ 现在，他都已经答应自戕，他只求对方能放过林雨涵。可为什么，他们还是要让她死？ 既然这个世道已对他和她收起了最后一丝善意，那么，为了她，倾覆了这个天下又何妨。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为红颜，倾覆了天下又何妨（下） 当杨晓风对她笑起来的时候，洛清雪的心彻底就沉到了谷底。最新章节阅读 她的双唇再也没有了一丝血色，她的眸子也瞬间黯淡了下去，她脸上更是变得完全苍白如霜。 或许，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心早已经完全碎了的话，可能她还会感觉到痛吧。 她想不通，为什么？ 她心中甚至已没有愤怒，就只有恨。 洛清雪恨恨的望着大殿上这一众人，他恨眼前的这些人，她恨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逼他。 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逼杨晓风？ 他曾经本是一个多么纯真善良的少年啊，可现在，眼前的这些人却已经将他生生逼成了一个魔鬼——杀人的魔鬼。 她甚至已能够看到，今日这座大殿上的那一片尸山血海。 场上，端木敬已是再懒得看杨晓风一眼，对一个死人，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 他现在感兴趣的，是杨晓风死的过程。 怎样让杨晓风死呢？ 他自己是不会亲自动手的，他可不想冒半点风险，一丝风险他都不想冒。万一待会儿一个不小心，他可能就要死在杨晓风手上了。 他可不想拿自己的这条老命去和一个实力不下于李木清的人动手。 更何况，现在这个人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考虑了半天后，端木敬忽就淡笑着对堵住杨晓风后路的那一班人发话道:“诸位，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谁能杀了杨晓风的话便可得黄金两万两。另外，他更可一举坐上我缥缈峰副掌教的高位，同时，我更要把我缥缈峰弟子慕容颜许配给他。现在，这三件事依然作数，除此之外，我再加一条，谁若能杀了杨晓风，他便可到我缥缈峰的藏书阁去阅览一番，那里有本门历代先师或自创，或收藏的各种武功心法秘籍，各位届时可以随时翻阅”。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呆，随即彻底疯狂了起来。 黄金、美人、高位、武功秘籍……，有那个人能经得住这样的诱惑？ 这一刻，众人心里因为刚刚杨晓风狂扇端木轩两个耳光而对他生出的那一丝恐惧感瞬间便彻底消失殆尽。一时全都死死的盯着杨晓风，显然是在重利面前红了眼。 端木敬见众人的情绪已被彻底点燃，顿时高叫道:“诸位，此时不杀杨晓风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便听见不知是谁喊叫了一声:“动手……”。 却是有一人再也忍耐不住，当先向杨晓风冲杀了过来。受此影响，后面的一众人等也全都争先恐后尽皆朝杨晓风围杀了过来。 众人全都一脸兴奋，眼中闪现着贪婪而又残忍的光芒。这是群狼围猎时的眼神，看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此刻，杨晓风在他们眼中已成了猎物。 看着那一张张残忍且兴奋的脸，看着那一把把向自己冲刺过来的剑，杨晓风终于明白了端木敬刚刚所说的那番话。 “这个世界只有利益，根本就没有无谓的情义……”。 这时，外面忽然起了一阵风。 殿外，雨一直下着。雨势越来越弱，似乎已经像是快要停歇了。 可就在这时，屋外忽又刮起了一阵大风。 这风旋转着，从外面直接吹进了大殿里，从众人脸上极速地刮过。 风是什么？ 没有人说得清楚。 风又是什么样子的？ 也没有人说得清楚，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风本来就是无相无形的，但是每个人却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风是温暖的，和煦的。 他更是一种力量，一种轻柔无力却无比强大的力量。 风无声无息的拂过大地，为万物带来了无限生机。 他是那样的平静，沉稳，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其实也可以毁灭一切。 风吹进来的时候，杨晓风那像风一样轻柔的话语也缓缓吹进了场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今天，凡是对我出手的人，都要死……”。 风吹起来的时候，杨晓风手中的剑也跟着动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等别人的剑已经刺到他胸口的时候才出手。这一次，他主动出了手。 风吹得很快，轻柔地从人脸面上刮过的时候，杨晓风手中的剑也同时从众人的咽喉上划了过去。 风刮得很快，杨晓风的剑却更快。风还没有停下的时候，杨晓风的剑已经停下。 剑已停手，他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不知为何，那些原本冲过来想要围杀他的人忽然也全都停了下来。 众人这突然就停了下来的举动不由得让人觉得有些诡异。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眼前这让人不解的一幕，但是，却没有人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人只看到，那些人虽然已停下脚步，可贪婪的目光却依然还在残忍的望着杨晓风，只可惜，他们已再没有出手的机会。至少，这辈子是不会有机会了。 过了好一阵后，一丝鲜血终于从那些人的咽喉处渗了出来，众人这才发现，这些人的咽喉处似乎已裂开了一道细细的伤口。而后忽然间，这道伤口一下子就炸裂了开来，鲜血瞬间狂喷而出。 就一剑，杨晓风仅仅就只用了一剑。整整二十三个人，竟全都被他一剑封喉。 一剑之威，竟然强横如斯！ 眼前所见，让众人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这是多么可怕的剑法。能用出这等剑法的，又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或者说，杨晓风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鬼，一个索命的恶鬼。不对，即使是索命的恶鬼恐怕也没这么可怕。 一时间，那些原本还打算要对杨晓风出手的人瞬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黄金美人固然对人有很大的诱惑力，但若是一不小心把命都给弄丢了的话，那要再多的黄金又有什么用。 端木敬的额头上已沁出了几滴冷汗，心里也感到了一丝害怕。他实在想说，这下玩完了。 不过，杨晓风的剑法再可怕又如何，他终究不过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对整整一个门派，谁的胜算大一些，这个问题不用脑子都能想得到。 既然其他人已对杨晓风生了怯意，现在看来只能动用缥缈峰自己的人了。 端木敬大喝道:“缥缈七秀何在”？ 慕容颜一愣，她这一愣之际，缥缈七秀中除端木轩之外的另外五人已迅速跳到了杨晓风身前将其团团围住。 苦笑了一声，慕容颜也只得跳到场中围住了杨晓风。 虽然她心里不愿，可她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她是缥缈峰门下弟子，是这个门派养育了她。 端木敬冷笑一声，残酷叫道:“列阵，杀了他”。 缥缈峰之所以能做大到今天这种地步，除了个人实力超群外，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整体实力。 缥缈峰弟子若是结成剑阵，他们的整体实力更能提高十倍不止。 缥缈七秀名动天下，个人实力已属一流，由他们结成的剑阵，那该有多恐怖。 被他们结阵围住的人，只怕再难有活命之理。 可惜的是，今天被他们围住的这个人现在还不能死。 每个人都可以死，为什么杨晓风就不能死？ 杨晓风当然也可以死，可是今天他却不能死，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死。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所以，他必须要活着，他要努力活着，他今天要活着将林雨涵从缥缈峰带出去。 缥缈七秀分六个方位将杨晓风团团围住，不管他从何处出手，不管他攻向六人中的那一个，剩下的五人都能要了他的命。 只可惜，缥缈七秀犯了一个错误，他们同时对杨晓风出手了。或许他们以为，六个人同时出手胜算会大些，但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六个人同时出手死得也更快。 众人都没看到杨晓风是如何出手的，只看见好像有一道剑光闪过，缥缈七秀除慕容颜之外的五人已全都倒了下去。 慕容颜呢？ 杨晓风的剑已抵在慕容颜的咽喉处。 死亡就在咫尺之间，慕容颜却忽然笑了起来。她淡笑着道:“公子，收手吧，不要再杀人了。不要让你心中的恨把你变成一个魔鬼”。 杨晓风一阵恍惚，忽然记起了那次在黑石山的情形。 “慕容姑娘，我要说今日之事并不是我在背后策划的阴谋，妳相信吗”？ 他没有期待她的答案，他也没奢望她会给出答案。 可是，那次离开的时候，慕容颜却给了他答案。 “公子，我相信你……”。 杨晓风的剑终究没有刺出去，一个魔鬼也会有不忍下手的时候吗？ 今天，他不是要将这个世界毁灭，将眼前的一切全都给倾覆了吗，又为何？ 或许，就因为那六个字: “公，我相信你”。 虽然这个世界已对他收起了所有的善意，虽然他已要将这个世界给倾覆。 但是，他必须还留下一些什么，比如说，那些曾给予过他善意的人。 或者说，那些善良的人。 第三百三十七章 杀人的魔鬼（上） “噗踏……噗踏……”。 人一步步向前走着。 “滴答……滴答……”。 血一滴滴从剑上往下滴着。 杨晓风走得很慢，也走得很轻。他一步踏出，根本就没有一丁点脚步声。 不过，听在众人耳中，此刻他的脚步声竟比天雷还响。就好像杨晓风的每一步都踏在了他们的心坎上。 此刻，杨晓风手中的剑上正往下不断的滴着血，一滴，又一滴，缓缓滴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众人的座位之中也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滴水声，接着更是发散出了一股s臭。 杨晓风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再次走了过来，朝端木敬走了过来。 端木敬脸上已是汗如雨下，他的贴身衣衫已完全被冷汗湿透。可能别人还不是很了解杨晓风到底有多可怕，但他了解。 做为李木清的亲传弟子，杨晓风到底有多可怕他甚至已不敢想象。 虽然他并没有和李木清正面交过手，但是，能让那个人都那般忌惮的人，到底有多恐怖不用脑子想都能知道。 这一刻，端木敬只想逃。面对着杨晓风，面对着对方手中那把正在不断往下滴血的剑，他根本就没有出手拼斗一番的勇气，甚至连半点和杨晓风对战的念头都没有。 心念及此，端木敬双脚在地面上重重一踏，人已借力一跃而起，他现在只想拼命奔逃。 只可惜，与此同时杨晓风的剑也早已经挥出。 端木敬人已经在半空，似乎杨晓风的那一剑根本就连他的半边衣角都没有沾到，似乎杨晓风的那一剑已经落了空。想到这里，他不由一阵冷笑，随即回头，这时才发现虽然他的人已在半空，可他的脚却还留在原地。 剑光过处，端木敬的双腿已自膝盖处被杨晓风一剑齐齐削断。下一刻，端木敬的人直接从半空中倒栽了下来，刚好摔在了杨晓风面前。 “林雨涵在哪里”？ 端木敬痛得紧紧蜷缩成了一团，听到杨晓风问话，吃吃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杨晓风俯首去听。 “去死……”，端木敬脸上闪着疯狂的杀意，不想他袖中竟还藏了匕首，见杨晓风凑了过来，当场直接朝其咽喉刺了出去。 又一道剑光闪过，毫无意外，端木敬的双手也从腕关节处被齐齐削断了去。 两剑，仅仅就两剑而已。堂堂的武林领袖，当今正道第一大派缥缈峰的掌教端木敬仅两剑就被削断了双手双脚。 场上众人呆呆傻傻的看着眼前这血腥而又残忍的一幕，很快，有些人已开始干呕了起来。 谁能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杨晓风神色冷漠，还是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淡淡问道:“林雨涵在哪里”？ “不……知……道……”，端木敬牙齿打着颤，浑身更是剧烈颤抖着，剧痛让他的神识已快接近昏迷，可却依旧还是怨毒的大笑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把她藏在那里了，就算今天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你想一下，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来给我陪葬”。 说完，端木敬竟像是连痛觉都没有了一样，极其残忍而且极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此刻这笑声听在殿上众人耳中却是要多可悲有多可悲。 飞鸟临死前最后一刻的哀鸣而已。 听着这疯狂的悲笑声，杨晓风忽然竟同样也淡笑了一下，无声低笑了一下。不过虽然笑得很轻，但却很冷，实在实在太冷。 他的笑容中已再没有半点暖意，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如春风善良的少年，那个笑起来灿烂得像雪后的朝阳般温暖的少年，他现在只是一个魔鬼，杀人的魔鬼。 “啊……”。 下一刻，正犹自狂笑着的端木敬忽然住了口，杨晓风用剑终结了端木敬的笑声。他手中的剑直接从端木敬口里刺穿过去，剑尖贯穿颈椎后又从后脑处透了出来。 端木敬已被自己一剑穿喉，但杨晓风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他有多残忍，以至于竟又再次淡笑了一下。 随即手上用力，一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随着剑刃一震端木敬的脑袋便整个直接炸裂了开来。 端木敬的脑袋已被杨晓风一剑震得当场炸开，顿时只看见脑浆混合着鲜血向四处喷溅洒散而出，直接溅了杨晓风满满一身。 只是，他却根本不在乎。他的眼睛已转到了脚下端木敬的尸体上。没有了四肢和脑袋，端木敬的尸体就只剩下一个r球。 看着这个圆滚滚的r球，杨晓风不由就再次无声笑了笑，笑得很平静，同时也更冷。 杀人，多简单的一件事。 端木敬能杀人，端木轩能杀人，这个世间有那么多人都能杀人，难道他就不能？ 他当然也能杀人。 杨晓风当然也能杀人。 可他却不想杀人。不过，虽然他并不想杀人，但有人却一定要*着他让他杀人。 要想活着，他就不得不杀人。 杀人是罪，不管是为了什么，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杀人都是一种无法饶恕的，天大的罪孽。 可是，要是一个人杀人就只是为了活着呢？ 是不是，这样也不可原谅？ 为什么别人都能活着，他就不能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他都已经这个样子，除了这条贱命外他已经一无所有。他没有什么野心，更没有什么贪欲，他就只想就这样卑微，或者说下贱地活着。 可是…… 可是为什么有的人已经明明活得比他好千倍万倍了，但他们就是不放过自己。为什么他们这些人可以活着，自己就一定要死？ 为什么，他们这些人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杨晓风想不通这个问题，此时他也已经再懒得去想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还活着。他也知道，为了活着，他已经杀了人。 他其实已杀过不少人。 从落雪谷，到清水山庄，到血月山，再到今日的缥缈峰。 一个是杀，十个也是杀。既然已经杀了人，何妨再多杀他几个。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朝端木轩走了过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杀人的魔鬼（下） 此刻，大殿内除了缥缈峰七阁阁主外，其他长老至少也有二三百人，至于普通弟子，更是有足足有四五百人。可是，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眼睁睁的看着本门掌教端木敬刚刚已惨死在杨晓风手上，但却不约而同的竟全都无动于衷。 此刻，他们是不是应该出手杀掉杨晓风为掌教报仇，至少也应该在杨晓风杀端木敬的时候阻止他。可事实是，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的忽然就好像是完全钉在了座位上一样，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想过出手阻拦杨晓风。 或者说，此刻在这座大殿上除了杨晓风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变成了一截木头，一块石头。尤其是端木轩，已经完全傻在了那里。 虽然端木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置杨晓风于死地，可以前他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死亡居然真的就离自己这么近。 就在刚刚，他最亲、也最敬爱的叔叔已经死了，死在杨晓风剑下了。现在叔叔已死，可他本最想要杀死的杨晓风却还活着。 是不是，他该恨杨晓风呢？ 可是，他不是本来就恨杨晓风吗？ 以前，他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能掌控一切。他当然也可以将别人随意踩在脚下，他可以不择手段去攫取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 他可以不惜任何代价，他可以为此不惜杀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那现在呢？ 现在，端木轩忽然迷茫了。 不知是不是出于本能，他先是看了看洛清雪后竟然把目光转向了杨晓风。 这一刻，他忽然开始有些懂杨晓风了。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做人实在不能太过分，更不能*人太甚。 可端木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已经开始懂杨晓风的时候，杨晓风自己却已经不懂自己了。 端木轩懂的那个杨晓风已经被他们这些人杀死，现在站在端木轩面前的，不过就只是一个魔鬼而已。 现在还站在端木轩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和杨晓风长得一摸一样的陌生人。虽然这个人形体模样和杨晓风完全相同，但心却已经再不会像先前那个杨晓风那般善良，现在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和杨晓风长得一模一样的魔鬼。 不过，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又是谁创造出了眼前的这个魔鬼？ 是端木轩自己。 是他杀死了杨晓风心中的善良，是他亲手造成了这一切。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端木轩也不例外。 现在，他已经付出了代价。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由他自己亲自来承担。 可笑的是，他却还不想承担。 杨晓风已在端木轩眼前停下，随即开口，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也还是那种淡淡的语气，问道:“林雨涵在哪里”？ “不知道……”，端木轩回答得很快，也很坚决，他甚至已经要开始发笑，他想残忍的发笑。 他只有用笑来掩饰自己内心已快要让他发疯的恐惧。 可是，他的笑声从嘴里发出来的时候忽然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呼: “啊……”。 杨晓风手中的剑看似只是轻轻一挥，端木轩的一只耳朵便被削了下来。 “她的人在哪里”？ 杨晓风又问了一次。 “不……知……道……，今天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把妖女的下落告诉你”，端木轩双手死死的捂着自己被削掉的那只耳朵，回答得还是那般坚决。 “啊……”。 紧接着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下一刻，端木轩已痛得开始在地上来回打着滚。 杨晓风的剑再次一挥，这次，直接是端木轩的一只眼睛已被他一剑刺瞎。 随即，他就笑了。 “很好，嘿嘿……”，杨晓风轻笑着，脸上的神情表现得非常和气，温声道:“端木公子，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跟你耗。不过有件事要先告诉你，我不会这么快就让你死。我每问一次，就会削掉你身上的一处器官，先是你的耳朵、眼睛，然后是你的鼻子、嘴唇，最后是你身上的r，当然，还有你的双腿双脚、五脏六腑。所以呢，其实你也不用急着说出林雨涵的下落，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玩……”。 “等你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砍下去，等你变成了一具骨架的时候，到那时候……”，杨晓风淡笑着，抬眼扫视了缥缈峰众长老一眼，轻声道:“到那时候，我会用和问你一样的方法接着再问这里的其他人。若是饿了，累了，就先停下歇息一会儿，吃个饭，睡一觉后接着再问。终其一生，我以后唯一剩下的事情就是待在缥缈峰问你们这个问题，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经过多少人，直到有人给出我答案，直到我问出林雨涵的下落为止”。 说到这里，他又将目光收了回来，注视着端木轩，微笑道:“端木公子，你觉得我这个打算如何”？ 洛清雪早已经泪流满面，望着此刻的杨晓风，听着此时他所说的这些话，她忽然有些，或者说强烈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就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少年吗，那个风一样善良的少年？ 他真的还是那个自己始终深爱着的男人，那个她整整为其等待了十年之久的男人？ 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已经与她正式拜过堂，成了亲的那个人，他真的是她丈夫？ 不是。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和她丈夫长得一摸一样，但却绝不是她丈夫。他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他根本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恶魔。 她丈夫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他始终很善良，即使是对于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即使是对于那些想杀死他的人，他也能原谅。即便是对方想要他的命，可他却依然会选择放过，她丈夫更不会杀人。 为什么？ 为什么原本很善良的一个好人，却一定要*着让他杀人。为什么一定要把人*成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恶魔？ 为什么，自己的男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恨，她真的好恨。 洛清雪冷漠如霜的目光恨恨的注视着殿上一众人等。下一刻，她的剑已缓缓举起。 第三百三十九章 陪葬 端木轩没有答话，他现在已接近奔溃的边缘。他现在甚至只想死，他只想杨晓风赶快一剑杀了他。 可杨晓风却并没有杀他。 杨晓风没有杀端木轩，他只是和声笑着道:“我再问一次，她的人在哪里”？ “不……知……道……”，端木轩牙齿都已经开始打颤，可是他却挣扎着笑了笑。这回，杨晓风要杀他了吧。 杨晓风还是没有杀端木轩，他的剑一挥，端木轩的左手半个手掌已直接被他给削掉了。 端木轩这次连惨呼都没有再发出，只是躺在地上不断的喘着粗气。 杨晓风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不觉便又淡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的时候，端木轩全身的毛发也全都倒竖了起来。 果然，杨晓风还是一如既往的笑问道:“她的人在哪里”？ 自始至终，就像他自己刚刚说过的那样，他竟一直就只在问这一个问题，连问话的语气都没有变过。 “杨晓风……”，慕容颜忽然一声断喝，愤怒的咆哮道:“你到底要怎样，啊，你今天到底还想杀多少人”？ “我到底想怎么样，我想杀多少人，哈哈……”，杨晓风豁然转身，双眸间有如燃烧着两团熊熊烈火，不过他火一般的目光却冷冷的注视着慕容颜，忽然一阵狂乱的大笑，随即伸手连连指着躺在脚下的端木轩及场上的一众人等，喝问道:“慕容姑娘，妳问我到底想怎样，那妳为什么不问问端木轩，不问问你们自己，不问问今天在座的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正道君子们，妳为什么不问问他们这些人，不问问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慕容姑娘，妳问我要杀多少人，那你们呢，你们又要杀多少人。你们缥缈峰的掌教，你们这些武林正道的领袖人物端木敬十二年前杀了我全家几百余口，后来他又威胁洛文斌杀了我妹妹，现在，他和他的侄子端木轩还要杀我。为什么，今天我的人已经在这里，我刚刚都已经答应，只要你们放过林雨涵我便自刎当场，你们已经可以随时来杀我，可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林雨涵。我不想再让无辜的人因我而受到牵连，今天，我不过只是想让你们放过林雨涵，让她能活着离开这里。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定要逼我，非要逼我用这种方式”？ 慕容颜无言以对。女儿善良的天性，杨晓风这番话说完的时候，她早已泪流满面。 是啊，她也想不通，原本多么温厚善良的一个人，就这样和气朴实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逼着让他成为一个杀人的魔鬼？ 风本是温暖的，和煦的，为什么一定要让他释放出足以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 慕容颜想不通，端木敬已灭了清水山庄，洛清雪现在也已经和端木轩订了婚，他希望通过成为落雪谷来控制落雪谷的愿望已经达成。再站在端木轩的立场上，他已经得到洛清雪，杨晓风也已经答应自戕，或者任凭他们叔侄处置，就只希望能够放了林雨涵，放过无辜的人，可为什么？ 见慕容颜再无话可说，杨晓风不由冷笑一声，随即不屑的转过身去，再次对着端木轩，这次足足将音量提高了至少十倍，怒吼道:“说，她现在在哪里”？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又对上了端木轩的另一只眼睛，接着却又放低了音量，轻笑道:“端木公子，你觉得我这次是刺你的眼睛好呢还是削你的鼻子好，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这还有一只耳朵呢”。 此言一出，端木轩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发疯般的连声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林雨涵的下落……我知道林雨涵的下落……我知道……”。 杨晓风脸上的笑意也好，怒意也罢，瞬间全收了起来。似乎……似乎他终于又再次恢复了平静，他终于又变成了以往的那个杨晓风。 可是，他不是一直都很平静吧。 外面的雨停了，风也停了。 杨晓风的神情又如以往那般落拓，他的心又变得那般孤独。 为什么，他心里又多了一丝茫然若失的感觉。 为什么，他依旧还是那般萧索。 他注视着端木轩，这次没有再笑，只是冷冷问道:“她在哪里”？ “在……在掌教的练功房里……”，端木轩四肢剧烈哆嗦着，身体更像是筛糠一般不住打着寒颤，连声叫道:“林雨涵一直被我们关在掌教的练功房里……林雨涵一直被……”。 话音未落，慕容颜已闪电般向殿外飞掠了出去，几个腾跃之后再也不见了人影。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林雨涵，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她实在已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死。 此刻，殿上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几个缥缈峰长老再也坐不住，一下子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直接跌在了地上。 另外几人互相对望一眼后，缓缓站了起来。 今日他们缥缈峰的掌教死在了杨晓风手上，若眼下他们不将杨晓风当场击杀的话，那他缥缈峰一派以后还有何面目再在江湖上立足。所以，杨晓风今天必须死。 注意到几人的异动，兰啸瑞也站了起来，接下来，该轮到他出手了吧。不管杨晓风再说什么，接下来他都一定要帮他。 洛清雪则直接离席走到了桌前，同时随手拭干了眼角的残泪。她的目光先是扫视了杨晓风一眼，随即移到了手中的剑上。 曾几何时，他送她清水剑法的剑谱，并且相约要在那一次的武林新秀会上联手抗敌。今天，就把曾经的这个约定实现了吧。 虽然有点迟了，但好在还不算太晚。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已都放在了杨晓风身上，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在几个缥缈峰长老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之后，一名长老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也不知他去干什么了？ 既然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那对于他是要去做什么，当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除了洛清羽。 洛清羽正用一种极其不屑的，甚至是玩味的目光望着那名悄悄走出去的长老。对于对方的举动，他似乎早已料到，他当然也知道对方去干什么了。 只不过，那又如何？ 想到这里，洛清羽嘴角不由得就浮出了一许淡淡的诡笑。 场上，杨晓风的目光已从端木轩身上移到了殿外。 端木轩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刚刚几乎希望杨晓风一剑将他杀死，可当他真正感受到死亡的那一刻才瞬间体会到，死亡竟是那般可怕。 不过，就在他内心稍稍平静下来的时候，杨晓风忽又问道:“我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端木轩的神经立时再次紧绷了起来，浑身又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了起来，哆嗦道:“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们每天都给了她足够的饭食和饮水”。 “很好……”，杨晓风背对着端木轩，仿佛是笑着说出这两个字的，他的语气也很温和，可是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再次让殿中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或者你们把她清白的身子给玷污了的话，我要你们缥缈峰所有人给她陪葬”。 端木轩的身子又下意识的缩了缩，不过，这次他心中的恐惧却再没有刚才那般强烈，他看着杨晓风的眼神也重新变得怨毒起来。 以前他与杨晓风之间只是恨，而现在，他和他之间已是仇，不死不休的血仇。 第三百四十章 曾经的那个人 这世间最脆弱的是什么呢？ 是不是人心？ 那这世间最坚强的又是什么呢？ 是不是也是人心？ 若非她足够坚强，又如何能够一个人在那暗无天日的练功房里苦苦捱过了这足足一月时光？ 说是一月，但对她来说，似乎每一日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最新章节阅读 一个女子，尤其是像她这种生**美，又极其喜欢干净的女子，被人关在一处密闭的石室里足足一月，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和煎熬？ 便溺，梳洗打扮，这些平日里看来最寻常不过的小事对此刻的她来说竟也成了一种奢求。 一想到自己连脸都没有洗过，每次吃饭的时候，她都恶心的想吐，可是，她必须吃饭，而且她每次都会将所有的饭菜通通吃光。 她要活着。 当一个人只是为了活着的时候，她就可以放下一切。 她可以放下她之前所有的习惯，她要活着，她要等待，她在等待一个人。 像她这样一个女子，被人掳来，这其中有多恐怖让人想都不敢想。 虽然，虽然她要活着，但若是那些人敢碰她干干净净的身子，想玷污她女儿清白的话。就算死，她也绝不会让对方得逞。 这是她的底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 好在这一个月来，除了每次从门外的那处暗格里送饭和抵水的时候外，从来都没有人进入过这里。 或许，外面的人和她一样，也希望她活着。 对端木敬来说，她只有活着，才能成为他对付林雄和杨晓风的筹码。 因此，他不希望她死。 杀杨晓风不过只是端木敬计划中最前端的一小部分。杨晓风的份量，最多就只能算是这个计划开始的一个序幕而已。 端木敬的目标是风月教，他要铲除风月教。他要让武林中大大小小所有的势力尽数都归附到自己麾下，他要一统江湖，成为至高无上的王者。 所以，林雄才是他真正要对付的人。 只是，很可惜…… 或许，端木敬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计划都还没有真正开始呢，他自己就先死在了杨晓风剑下。 不过，端木敬的失败却并不是因为他低估了杨晓风，而是因为他低估了人世间的情义，低估了人世间的爱与恨。 爱与恨，这世间最强烈的两种情感。 端木敬的失败就在于他用杨晓风的爱去激发出了他心底的恨。当这两种人世间最强烈的情感发生碰撞的时候，这种力量已足以将一切毁灭。 杨晓风之所以善良，之所以一直选择原谅，选择放过，是因为他心里还有爱存在，可端木敬叔侄却害死、抢走了他最爱的人，更有甚者，连爱他的人也要一并从他身边夺在。 端木叔侄彻底夺走了杨晓风心中的爱，让他心中只剩下了恨，而恨终于将他变成了嗜血的恶魔。最终，端木敬被这个恶魔所杀，这正是端木敬最可悲，同时也最可笑的地方。 当石室的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忽然很想哭，大哭一场。可是，当她再次走到外面，再次感受到外面的暖风，再次呼吸到屋外新鲜空气的时候，她忽然就笑了。 她没有问慕容颜要将自己带去哪里，她一直就只是默默的跟在对方身后。 这段路并不长，但她跟着慕容颜走到缥缈峰待客大殿门前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忽然就加速了好多。 从慕容颜打开门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一定是有人来救她了。但她却没有问今日来缥缈峰救自己的人是谁，她已不必问。 不过只是短短的一个月，却感觉像是隔了一个轮回那么久。久的她都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有从那暗室里离开的那一天。 好在今天，今天她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外面的阳光。此刻，大殿的门就在眼前，门里面，是否便是她一直都在期盼着的那个人呢？ 分别了这么久，此刻她终于又要见到他了吗？ 这一刻，她忽然又记起了自己曾经问过杨晓风的那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掳去了，你会不会也会像今天救她那样，不顾性命来救我”？ 这个问题，她今天终于有了答案。可是，在看到杨晓风的那一刻，她忽然已开始后悔，甚至已是伤心。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甚至已开始责怪自己。 虽然现在她终于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 可是这一刻，他多么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给她答案。 因为这一刻她看见的杨晓风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杨晓风。 曾经的他，是一个温和善良的青年，是一个儒雅洒脱的书生。 曾经的他，虽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是他的双眸却很灵动，间中没有一丝杀戮与暴戾之气。 曾经的他，喜欢穿一件早已洗的发白的蓝布长衫，他脚下的布靴更是陈旧得早已破了几个大洞。 可是…… 可是他身上却有一股和气。他更能带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温暖得就像是三月初的早阳。 他穿着那件衣服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晨早的阳光里。 他的衣服虽然已经很旧，可是却很干净。 那现在呢？ 现在他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那件衣服，可是这件衣服上已沾上了好多血，甚至还有好些浆糊状的白色不明物体，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脑浆吧。 看到这些，她顿时只觉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作呕欲吐的恶心感不由就让她不住干呕了起来。 面前的这个杨晓风是那样陌生，他不光衣服上沾满了血和脑浆，他手中的剑刃上竟还在不停的滴着血。虽然她的确已经看见了杨晓风，但她眼中所见，她此刻所看到的却是一个杀人的魔鬼。 这个人，真的就是自己之前所认识的那个杨晓风吗？ 他真的还是之前的那个只凭着自己对善的理解，竟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就为了她一个偶然相逢的陌生人，便不惧和身为武林第一大派的缥缈峰为敌的单纯青年吗？ 看着杨晓风，她甚至都已经开始有些怀疑，她很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之前所认识的那个杨大哥。 若不是他的笑，杨晓风唯一还没有改变的，是他的笑。 当他看到林雨涵的时候，他忽然就笑了。 林雨涵此刻看上去已是憔悴至极。 一月之久的煎熬，早已将曾经那个明艳动人的清丽女孩变得面色晦暗，篷头污垢。 她那一头及腰的秀发已经一个月没有梳过，她的发丝间甚至还夹杂着好些个灰尘。 她那本来明亮照人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魅惑妖娆，有的，就只是好几块油渍。 她那一袭紫色的丝锦长裙上也满是灰尘和脏污，甚至还有好几处汤汁的痕迹。 可是，即使林雨涵已经变成现在这副又憔悴又狼狈的样子，但看到她的时候，杨晓风还是立刻笑了起来，虽然他笑得很淡。 看到他笑容的那一刻，林雨涵早已是泪流满面。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一场梦 “杨大哥……”，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等待，以及这一个月来所受的委屈和煎熬，在这一刻，却只化成了这一声轻轻的呼唤。 现在，她只想立刻冲过去，一头扎入到他怀里放声大哭一场。将自己这一个月以来所受的苦、所受的委屈通通全都哭出来。 可是，她才刚刚往前挪动了一步，路便已被人挡住，接着，一把剑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 林雨涵才刚踏进大殿的门，刚刚起身的那些缥缈峰长老便跃到了她面前。她再一次被人制住。 一时间，整整三十多位缥缈峰长老拦在了林雨涵和杨晓风中间。不过就是眼前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可是，对此刻的他和她来说，仿佛竟已是遥不可及。 挡在他和她之间的，或许并不只是缥缈峰的这一众长老，还有命运。 命运从来都没有眷顾过他，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为什么，命运就不能对他有一次例外，给予他一次例外的善意。 见此情形，慕容颜当即怒喝道:“各位师叔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根本就没有人理会慕容颜，众人全都盯着杨晓风，饿狼一般的眼神像是要活吞了对方似的。过了一会儿后，一位长老踏前一步，恨声道:“杨晓风，你杀了我们缥缈峰的掌教真人，难道就想这样算了”？ 杨晓风没有说话。 慕容颜再次怒喝道:“怎么，到了此刻，难道你们还要为难杨晓风吗”？ 一人顿时冷笑道:“颜儿，妳说错了，我们不是要为难杨晓风，我们是要让他为掌教师兄偿命”。 杨晓风还是没有说话，不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就笑了笑。他忽然想问:“要我给端木敬偿命，那清水山庄惨死的几百口人的命又该谁来偿”？ 不过，虽然这样想，可他却没有问出来。 他只是向着门口，向着林雨涵，向着这一众想要杀死他为端木敬偿命的缥缈峰长老走了过来。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其它表示，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他原本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的，他本来是在看着林雨涵笑，或者说自始至终他一直都在笑。 他淡笑着缓缓朝门口，朝林雨涵，朝那一众要杀死他为端木敬偿命的人走了过来。 只是，虽然他始终在笑，但他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笑什么，或许是在笑别人，或许是在笑自己，又或许是在笑命运。 既然命运，既然这个世道已经对他收起了最后一份善意，那他又何需再用善良去对待这个世界。 如果路已被挡住，如果面前已是绝境，那就将眼前的这一切全都毁灭吧。 此刻，他手中已经有一把剑了，可是在走过一具尸体旁的时候，他随手又另捡起了一把剑。 此刻已没有对错，只有生死。 此刻已无需再讲半句道理，也无需再做任何辩解。 此刻，所有的恩怨都只在手中的剑上。 不会犹豫，不会彷徨，更不会迷茫。此刻，他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带林雨涵活着离开缥缈峰。 倘若命运已对他没有善意，那就用手中的剑去打破命运。 倘若此时还有人要挡在他面前，那就用手中的剑去将挡住他前路的人尽数毁灭。 倘若天已不给人活路，那索性就逆了天，用手中的剑为自己杀出一条路来。 风起，剑也起…… 剑起…… 剑又落…… 剑光闪过的时候，死神瞬间收走了人世间鲜活的生命。 当剑停下的时候，又有三十多具尸体倒在了他身后。 当剑停下的时候，那个原本用剑胁迫着林雨涵的缥缈峰长老的脑袋忽然就从脖子上滚落了下去。 当剑停下的时候，杨晓风的人刚好停在了林雨涵面前。 当剑停下的时候，心跳似乎也已经完全停下。 深深，凝望…… 深深，呼吸…… 许久后，他淡淡问道:“妳……妳还好吗”？ 看着眼前的女孩，他忽然有些心疼，更多的却是心碎。 “嗯……”，虽然流着泪，但林雨涵却还是轻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她的笑，他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事全都值得了，一切都值得了。然后，他自己也轻笑了起来。 纵然今日死在这里又如何。至少，至少这一次他给了她答案。 他用自己的生命给了她一个答案。 虽然并没有许下承诺，也没有对她保证过什么，但他确实已经向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掳去了，你会不会也会像今天救她那样，不顾性命来救我”？ 仿佛耳边又响起了那天女孩问自己的问题，想到这里，他不觉又轻笑了起来。只是，嘴角扬起笑容的时候，殷红的鲜血也从他唇边缓缓流了下来。 他伸出手去，似乎是想去触摸女孩的长发，可手伸到半空的时候，忽然又无力的垂下，接着，他的人就倒了下去。 林雨涵大惊，下意识的去扶他，入手处一片冰凉。她这才发现，他的衣衫竟已完全被血水浸透。 此刻，杨晓风身上最少已有近二十处伤口，有些甚至已深及白骨。 想想也是，他之前已经经历了一场恶战，此刻又对上了整整三十多名缥缈峰长老，纵然他真是铁打的，可又能碾几根钉呢？ 他只有一个人，而对方是整整一个门派。 这根本是个从一开始起就已经注定了结局的故事，纵然他还在苦苦挣扎，可最后等待他的，终究还是失败。 失败也就意味着死亡。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必死无疑。 洛清雪的身子已开始猛烈颤抖起来，这一刻，她多想上前，她多想扑上去，哪怕……哪怕就是去扶他一把也好。可是，她不能。 也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的，总之，现在她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覆水难收，刚刚端木敬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了她和端木轩订婚的消息，现在，现在她已是端木轩的未婚妻。 而杨晓风，现在他们两个已经各不相欠，现在她和他早已成了陌生人。 又或许…… 林雨涵恨恨的望着殿上众人，愤怒，彻底的愤怒。 她很想拿起手边的剑让眼前这些伤害了他的人全都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可是，她不能。 整整被幽闭了一月之久，此刻她根本就连说话走路都觉得很吃力，那里还有拿剑的力气。 这一刻她好恨自己，她恨自己这虚弱至极的身子。她甚至开始恨杨晓风，她恨他为什么要来救自己。 因为自己的缘故，此刻他的性命都已经危在旦夕，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杨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傻到为了我跑到这里来送死”？ 林雨涵努力想笑的，可是眼中流出的却是滚烫的热泪。 是啊，杨晓风为什么会这么傻，他不是从来都没有将林雨涵放进过心里吗？ 他不是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她，她在他心里不是根本就无足轻重吗？ 不过，人这一辈子，偶尔傻一回又有何妨呢！ “不要哭，为什么要哭呢……”，杨晓风笑着，忽然和声问道:“妳可有过后悔”？ 林雨涵缓缓摇头，轻声道:“我早就说过，为你所做的一切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今天……今天就算是死在这里，我也甘心情愿。不过，杨大哥，若是有下辈子的话，希望你还能记得我，记得你的生命中曾经有我这样一个女子来过”。 说着说着，她就笑了。 虽然她正流着泪，可她还是笑了。她那泪水氤氲的双颊上忽然就流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美，美得就像是三月雨后的初花。第一次，杨晓风第一次发现面前的女子竟是这般的美，美得如梦似幻。 其实，林雨涵的确就是他生命中的一场梦。 如果，如果这场梦永远都不会醒来该有多好。 她笑起来的时候，也很甜。甜得已快要将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都给完全融化掉。 第三百四十二章 清风做剑 “或许，这样的结局倒也好……”，杨晓风想努力转头，转头去看自己身后，转头去看看身后的那个人，那个他口口声声说要忘记却已经融进了灵魂的女子。最新章节阅读可是，此刻他却连转头的力气都已没有。 不过，他还在挣扎。 随即，他的手就碰到了掉在脚边的剑。 这一刻，李木清曾经教导了他无数次的话似乎又在耳边轻轻响起: “风儿，你这般拼命练剑是为了什么”？ “为了变强……”。 “你为什么一定要变强”？ “我要报仇……”。 “风儿，你错了，强者手中的剑从来都不是为了报仇。他们挥动手中的剑是为了守护，守护身边自己所爱和爱着自己的人不受到伤害。守护，才是强者手中的剑存在的意义……”。 这一刻，杨晓风扪心自问，他算是强者吗？ 绝不是。 他手中虽有剑，可他手中的剑却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他想要守护身边的亲人，可反而却从来都是他的亲人在用她们自己的命一直守护着他。 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他放弃了仇恨，他选择了原谅，可最后却还是连累了许多无辜。 他这一生真的很可悲。他本已放弃了仇恨，可他今天却又拿起了自己的仇恨。但是，结果呢？ 他的仇还没报，他自己却已经要死了。 活着早已没有什么意义，或许对他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很好的解脱吧。 可是，为什么他心里还有不甘，而且是一股很强烈很强烈的不甘。 他可以死，但林雨涵却绝不能死。 此刻，他手中还有剑。 今天，就让他的剑彻底发挥出它存在的价值吧。 看着女孩脸上那还带着泪的笑容，他感觉身上渐渐的又多了几分力量。 只可惜，以他现在的这份力量，今日想要将她活着带下缥缈峰去，只怕还远远不够。 刚刚的一场血战已让缥缈峰众人彻底杀红了眼，先前不过跳出来三十多，这次一下子跳出来五十多个且已尽数向杨晓风和林雨涵围了过来。 此刻缥缈峰众人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杀死杨晓风。 林雨涵眼看着缥缈峰众人一步步紧逼了过来，她甚至都已经能感受到这些人剑上的寒意了，不过她心里却没有一丝害怕。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今日就是死在这里又如何。能够和他死在一起，她甘心情愿。 她伸手拭干了脸上残留的泪痕，她已不想再流泪。她要笑，在死亡来临之前，她要最后好好的笑一回。 她要笑着死。她知道，杨大哥喜欢看她的笑。 虽然以前每次自己对着他笑的时候他都表现得很冷漠，有时甚至还会皱眉，但不管怎样，她还是喜欢对他笑。 现在，就让她再对他笑这辈子的最后一回。 她笑着，看向杨晓风，柔声道:“杨大哥，结束了”。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还远远没有结束。 看着女孩脸上柔美的浅笑，杨晓风同样笑了起来。他笑着道:“扶我起来”。 他手中还有剑。 面前正笑靥如花的这个女子，他怎么能让她死。 他手中还有剑。 可是，此刻他却已经没有再次挥剑的力气。 缥缈峰众人已完全将杨晓风和林雨涵围住，奇怪的是却没有人抢先出手。虽然这样，但他们的杀气已将杨晓风和林雨涵彻底淹没。 与此同时，杨晓风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在林雨涵的搀扶下他才勉强站住身子，此时他完全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来挥剑。于是，他索性干脆丢掉了手中的剑。 他真的要放弃了吗？ 不，他没有放弃，他丢开手中的剑，只是为了要另换一把剑。 “雨涵，替我把背后的剑取下来”。 他已经再没有一丝挥剑的力气，另换一把剑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林雨涵还是立刻帮他把身后背着的布包取了下来，虽然有些不明白，但她立刻按他的吩咐做了。随即打开，两把剑，以及一管玉萧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缥缈峰众人困惑地看着杨晓风这不明所以的举动，冷酷的脸上忽然表现出了几丝浓浓的戏谑。在他们看来，杨晓风此时的任何举动都是这般滑稽可笑。 杨晓风先是从剑上缓缓看到萧上，接着又看到林雨涵脸上，最后，他的目光终于定格在已经死死围住了他们两个人的缥缈峰众人身上。 “雨涵，把那管萧抵给我……”。 “啊……”，林雨涵略微愣了一下，她想不明白，在这生死关头他要一管萧做什么。不过，虽然不明白但她还是很顺从的取出布包里的玉萧递给了杨晓风。 杨晓风顺手接过。 缥缈峰一人不由冷笑道:“怎么，杨晓风，你这是要在临死之前为自己演奏一曲哀乐吗”？ 其他人闻言当场狂笑了起来，笑的很刺耳，也笑得很冷酷。这笑声中没有半点同情与怜悯，有的只是残忍，或者说兴奋，杀人前的兴奋。 杨晓风这次却没有再笑。或许，是此刻他已经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或许，他还有力气，但他已不想再把自己的力气浪费在这种无谓的笑容上，他要省下每一丝力气，他要活着。 下一刻，他已将手中的玉萧缓缓凑到了嘴边。 没有人注意到，当看清杨晓风手中哪管玉萧的时候，有个人的瞳孔忽然就收缩了一下。 是一个女子，一个一直隐藏在大殿角落里的女子，也就是几日前杨晓风在青山镇上偶然遇到的那个女子。 此刻，女子的双眼正死死的盯在杨晓风手中的玉萧上。她脸上的神情已分不清是惊讶，还是欢喜。不知过了多久后，只听她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喃喃低语道:“那是清风剑……！” 明明是一管萧，为何却叫清风剑呢？ 清风徐徐，又何以做剑？ 其实，清风也可以做剑的。清风做剑，吹入人心里，引出了人心中的剑。 每个人心中都隐藏着太多的剑。或是对权势地位的贪婪、或是对名望黄金的渴求、亦或者是对美女佳人的执着与迷恋。以上种种，隐藏在人心底深处，就好像一把把利剑一样，促使人不断的去杀戮，任意屠戮别人的生命。 当然，这些利剑在屠戮别人的同时也杀死了主人本身的善意与良知。所以，一个人心里的剑不光可以杀死别人，也很可能会杀死他自己。 “杨晓风，就算你想为自己演奏一曲哀歌，只怕也没有这个机会了……”，缥缈峰众人里忽然有人残忍的大笑了一声，随即呼喝道:“大家还在等什么，杀了他”。 话未说完，那人手中的剑已当先向杨晓风刺了过来。其他人更是一呼百应，也全都向杨晓风下了死手。 林雨涵又笑了起来，目光柔柔的看着杨晓风。她笑看着他，死又如何，她绝不后悔，能和他死在一起，她甘心情愿。 她笑看着他，她要记住他的样子，她要将他的样子完全印在自己灵魂深处。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在下辈子忘了他。 剑已刺了过来。 天地仿佛也完全安静了下来。 剑刺过来的时候，悠扬而又低沉的萧声也响了起来。萧音徐徐，空灵清丽。 萧声响起的时候，那些原本刺向杨晓风和林雨涵的剑瞬间就停顿了下来。 这萧声就好像带着种魔力一样，已让缥缈峰众人着了魔。 当萧声响起的时候，缥缈峰众人眼中的神采忽然涣散了许多。不过，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残酷起来，下一刻，这些人已完全失去意识。 此刻这些人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毁灭，毁灭掉眼前的一切。 不知怎么回事，停顿了一小会儿后，有一小部分人忽然清醒了过来，他们看了杨晓风一眼后，缓缓丢掉了手中的剑，叹息着走了出去。 或许，他们以前也杀过人，但自此后，他们这辈子已不会再杀一人。 清雅的萧声唤起了他们心底的善意，那些早已快被他们给遗忘了的善意。 悠扬的萧声就好像儿时夏夜里的虫鸣。那时节，正值青春年少的他们和几个小玩伴一起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听着阵阵虫鸣，仰望着天际的繁星。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人生最纯初的年代，一切还是那么美好，那么无邪。 没有杀戮，也没有仇恨。 生命本是这世间最昂贵，也最值得尊敬的东西，人活在世间，为什么一定要去肆意屠戮别人的生命呢！ 不过，有些人清醒了，但更多的人却已完全沉沦到无边的杀意中去了。 这些人再次出手，再次挥剑。只是这一次他们手中的剑却已不是刺向杨晓风，而是刺向了身旁的自己人，刺向了曾经的同门师兄弟。 那架势就好像他们眼中已没有同门。此时，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对方。 下一刻，大殿上已开始了激烈的拼斗。 第三百四十三章 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萧声还在继续，杀戮也越发惨烈起来，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萧声中缓缓倒下。最新章节阅读 萧声不停，杀戮不止。 是杨晓风杀了这些人吗，是他用这魔音一般的萧声杀了这些人？ 不，杀死这些人的是他们自己，是他们自己心中的剑。杨晓风的萧声只是引出了他们心中的剑，仅此而已。 或许，杨晓风用萧声引出他们心中的剑，本意是要他们将这些剑抛弃掉，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心中的杀意实在已太重。 萧声仍在继续，更多的人已随着这魔音一般的萧声倒了下去。 为什么杨晓风还不停下他的萧声呢，他今天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 终于，最后一个人也倒在了地上，杨晓风的萧声也随即停下，下一刻，他自己也倒了下去。 这一次，彻底结束了。 这一次，他已经完全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一分力气。 现在，他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他感觉自己的双眼已沉重得再无力睁开。 原来，他到底只是个凡人。以至于虽然苦苦挣扎了这许久，但终究还是没有改变结局。 这失败的结局。 殿上死寂一片。唯一的声音只有林雨涵那焦急万分的呼喝: “杨大哥……，你怎么啦……，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好不好……”？ 女孩拼命呼喊着，拼命去拉杨晓风的手，可杨晓风却再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殿上众人更是没有任何反应。所有人都惊恐万分的望着躺在地上的杨晓风，不过紧接着，这些人的目光瞬间就狂热了起来。 “这是音杀之法……”。 也不知是谁先这样嘀咕了一句。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一下子将众人的情绪完全点燃。 “音杀之法……”，兰啸瑞皱眉，问身旁的洛清羽，道:“姐夫，音杀之法是什么”？ 洛清羽面色凝重，思虑良久，也沉默了好一阵后才回话道:“传说中最恐怖，也最诡异的一种武功”。 兰啸瑞不解，道:“江湖上的确有太多精妙奇绝的武功，但不管怎么说，终究只是一种招数套路而已，为什么要用诡异这个词”？ “因为这音杀之法，更应该说是一种妖术才对”。 “妖术……”，兰啸瑞愈发不解。 “是妖术。说白了，音杀之法就是以乐声为媒介，引出人心中的杀意，使人走火入魔，进而让人心智紊乱，神识尽丧，沉沦在无边的杀意中永远也不会再转醒。到最后彻底沦为被人控制的傀儡，也就是杀人工具”。 “这……”，兰啸瑞倒吸一口凉气，惊恐道:“这未免太过于玄乎了点吧”。 洛清羽又是一阵沉默，随即道:“不管一个人的武功有多高，剑法有多精妙，一旦遇到会音杀之法的人，纵然你身负有天下无敌的武功又如何，对方不过只需用短短一段音乐便可让你的武功一下子全部失效。而且，这种武功根本没有什么人数的区别，不管对敌时对方有多少人，但只要是在音乐的范围之内，这边只需一人便可将对方尽数打败”。 “啊……”，兰啸瑞的神色也渐渐沉重了起来。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说到音杀之法这种武功的时候竟要用到诡异这个词了。 洛清羽接着道:“不过，关于音杀之法的种种历来都只是个传说。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我实在很难相信，这世上竟真的有这种武功存在”。 听到这里，兰啸瑞不由将目光移向了杨晓风，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谁若是能习得这音杀之法，也就意味着，从此这世间他便再无敌手”？ 洛清羽点了点头，肯定道:“的确可以这么说”。 兰啸瑞顿时担忧道:“那大哥的处境……”？ 洛清羽沉吟道:“之前不过只是缥缈峰的人要杀他，但现在，现在恐怕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杀他了吧。所以，今天他想要活着离开这缥缈峰顶，除非有奇迹发生”。 兰啸瑞冷笑道:“怎么，端木敬都死了，难道这些人还会为了一个死人开出的条件定要杀了大哥不成”？ 洛清羽淡淡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端木敬是死了，但相比起之前端木敬开出的条件来，音杀之法的诱惑力似乎还要大一些吧”。 果然，洛清羽话音刚落，殿上众人已全都行动了起来。这次已不单单只是缥缈峰的人，就连之前不为端木敬条件所动的那一部分来宾也加入了进来。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向杨晓风和林雨涵围了过来。而在殿外，更有大量的缥缈峰弟子长老涌了进来。 很明显，就在刚刚杨晓风逼问端木轩之时悄悄溜出去的那位长老已将当下殿上的情形通知了缥缈峰顶的所有长老及弟子。 缥缈峰众人这时赶来就只为了一件事——杀杨晓风。 而殿上众人更是彼此心照不宣，此刻他们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杀杨晓风。 现在的事实已是所有人都要杀杨晓风。虽然他们彼此有各自不同的原因，但最终就只有一个目的——杀杨晓风。 似乎，今天这里的每一个人本就是为杀杨晓风而来的。 端木敬要杀杨晓风。 他杀杨晓风是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同时，也是为了除掉他这个隐患，好让洛清雪不得不嫁到缥缈峰来，为端木轩以后以女婿身份掌控落雪谷，继而彻底控制落雪谷铺平道路。 端木轩要杀杨晓风。 他杀杨晓风是出于妒忌，出于对洛清雪的占有欲，从而因妒生恨。 缥缈峰众人要杀杨晓风。 他们杀杨晓风是为了替端木敬报仇，为了铲除他这个魔教妖孽。 其他人也要杀杨晓风。 他们杀杨晓风是为了利益，绝对的利益。之前，为了得到端木敬许下的黄金美人他们要杀杨晓风，现在，为了这能无敌天下、得之便能称霸江湖的音杀之法他们更要杀杨晓风。 总之，杨晓风今天已是必死无疑。 杨晓风自己呢，这么多人要杀他，他知道吗？ 他虽然已不能动，可是他的神智还很清醒。这或许就是世上最残忍的事了吧，明知道有这么多人要杀他，但他却已无力再反抗。 虽然他手中还有剑，可他已没有挥剑的力气。 是不是，他现在就只能等死，他的确也好像就只剩下等死。 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他今天已是必死无疑。 可这世上真的会有奇迹吗？ 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有奇迹，但凭什么就一定会眷顾他呢？ 不过，他还是只能等，除了等，他还能再做别的吗？ 只是，却不知道等待他的，到底是死亡还是那微乎其微的奇迹呢？ 就在场上众人都围杀向杨晓风和林雨涵的时候，有六个人却没有动，也就只有他们还没有动。 洛清羽、兰啸瑞、洛清雪、慕容颜、端木轩、最后一个人隐在角落里，却是三日前在青山镇和杨晓风偶遇过的那个女子。 洛家兄妹和兰啸瑞倒没什么，他们纵然不想帮杨晓风，但也不至于就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慕容颜也差不多，她现在更想杨晓风能活着，女孩善良的天性吧，她始终很同情杨晓风的遭遇。端木轩就想不通了，按理说，他才是最想杀死杨晓风的那个人，那为何此时却没有动呢？ 端木轩的确是最想杀死杨晓风的人，一直以来，他都是最想杀死杨晓风的人。此刻，他之所以没有动手，只是因为他已经残废。一个被人削断了手指、剔掉了一只耳朵，刺瞎了一只眼睛的残废，还能再杀人吗？ 至于那个女子，或许，她根本就不会半点武功吧。她不明白这音杀之法代表着什么，所以，她一个女子也就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杀一个陌生了。 须臾间，众人已将杨晓风彻底围定。 兰啸瑞看着场上的情形，冷笑道:“姐夫，看来你还真说对了。只怕今日大哥是难逃一死了……”。 说着话的时候，他已将目光移到了手中的剑上。 下一刻，他的剑已出鞘，剑出鞘的同时，他的人已跃到了大殿中央。他脸上的神色瞬间就变得坚定无比，他的声音甚至比他的神情还要坚定。 他的目光，似乎已透过了围着杨晓风的那层层众人直接望到了杨晓风身上。 “大哥，接下来，就让我为你拼一回吧！” 洛清雪也动了。 这一刻，已不再犹豫，也再没有迟疑。 这一刻，不再彷徨，不再踌躇。 记忆里那些甜蜜而又温馨的情景，往日的一幕幕似乎瞬间涌上了心头。 “风，我们曾说过要各自保护对方的，这么久了，一直都是你，也从来都只是你在践行这个诺言。以前，每一次都是你在保护我，这一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结束了 剑已举起。 “杨大哥，结束了”。 众人围过来的时候，林雨涵居然又笑了，而且依然笑得还是那么温柔，那么甜。 直到这一刻，杨晓风好像直到此时才终于发现了她的美。他终于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和洛清雪好像。 原来不光只是她对自己的情意，就连她的笑也和洛清雪好像，遗憾的是自己始终没有将面前的女孩当成洛清雪，也始终没有放下过洛清雪。 不过，虽有遗憾但也该知足了吧，至少这一生，他已看过太多次这样甜美的笑容。 他忽然发现，林雨涵笑起来的时候不光像洛清雪，甚至还像妹妹，更像娘亲。 的确也该知足了，因为这一生竟有这么多真心对他笑过的人。而且，临死之前竟还能再看到这样甜美的笑意，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吧。 爹爹、娘亲、妹妹……，清水山庄的家人们，也该去和他们团聚了吧。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这么久，也和他们分离了这么久，今天终于是要团圆了。 想到这里，他不觉也笑了，笑得那么纯真。 放下了心里的执着，抛开了所有的爱恨，原来，他依然还是那个纯初无邪的少年。 如果说这一刻他心中还有什么留恋的话，或许，也就只有她了吧。那个早已刻进骨血，融进了他灵魂里的女子。 只是下一刻，他也就放下了她。 如果说这一刻他心中还有什么亏欠的话，或许，也就只有她了吧。那个一直无怨无悔，这世上最后一个唯一真心待他的女子。虽然他从来都没有给过她什么，最后死的时候，却还是她陪着他。 只是下一刻，他也就放下了她。 如果说这一刻他心中还有什么牵挂的话，或许，也就只有他了吧。那个与他一母同胞，骨血相连的弟弟，也不知他是不是还活着。他就要死了，可他还是没有弟弟的任何下落。 只是下一刻，他也就放下了他。 如果说这一刻他心中还有什么念想的话，或许，也就只有他了吧。那个在十二年的那场祸事中救了他的性命，这些年来教他、养他，完全已将他视为己出，而自己也早已将他看成了父辈的那个老人。师父他一生凄苦，老来更是鳏孤无依，本想着等自己安定下来后就将师父接过来一起住的，谁料想却是这种结局。没有自己在身边，师父他能够安享晚年吗？ 只是下一刻，他也就放下了他。 纵然还在留恋，纵然难分难舍，纵然还有太多的牵念和挂怀，可是，都快要死了。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是啊，是该结束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晓风不管是表面还是内心二者都很平静，真的很平静。 心中原本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海潮般波涛汹涌的思绪，一下子全都复归平静，他再次变得心如止水。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无比的轻松，他已经抛开了一切。一切痴念与执着，一切恩怨和是非。 爱也好，恨也好；情也罢，仇也罢；对如何，错又如何，通通都抛开吧。 他真的累了，很累很累了，同时也厌倦了。 此时此刻，他甚至很想对面前正举剑刺向自己的这个人说声谢谢，谢谢他杀死自己。谢谢他结束掉他的生命，谢谢他能够让他解脱。 剑已刺了下来，对着杨晓风的胸膛刺了下来。 没有任何意外，剑就那样直接刺进了胸膛，并且完全是穿心而过。然后，剑又被抽了回去，剑抽出的时候，他的人就倒了下去。 随即，他自己手中的剑也掉了下去，掉在了杨晓风腿边。 他就是那个举剑刺向杨晓风的人。他倒下去的时候，洛清雪缓缓在他身后现出了身。 第一次，也是此生唯一一次，她杀了人，为了保护自己的男人，她杀了一个想杀死他男人的人。 的确，虽然她平日里待人的态度的确有点冷，但冷淡却并不一定就说她冷酷无情，其实她真的很善良，和她所爱的那个少年一样善良。 和他一样，她并不想杀人，她也不喜欢杀人，她不想让血脏了自己的手，她更想让罪恶玷污自己纯净的灵魂，可是，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逼她。 总之，为了保护杨晓风洛清雪已经杀了一个人。刚刚那人举剑刺向杨晓风的时候，洛清雪的剑却早已将他当场穿胸而过。 这真是一件可笑而又讽刺的事情，原本要杀人的人在还没有杀死对方的时候自己却已经被她人所杀。 谁能料到，场上形势竟反转如此之快。 端木轩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洛清雪，声音中更带着无尽的愤怒，以及无尽的恨，怒吼着恨声质问道:“为什么”？ 洛清雪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端木轩狠狠咬着牙，咆哮道:“我们两个的亲事是妳自己亲口答应了的，而且……而且刚刚我们都已经正式订婚了”。 “订婚，是，我们刚刚是已经订了婚……”，洛清雪语气冷如夜霜，却柔声笑着，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你莫非不知道，我和他订婚远比和你订婚要早。我和他，我们两个还尚在娘胎里的时候便已经订下了亲约。还有，你莫非已经忘了，在去年十一月初十那天，我和他已经正式拜过堂，成了亲……”。 “你和他，哈哈，你和他……”，端木轩惨笑着，一下子颓然坐倒在地。他明白，这一次，这一次他彻底失败了。 这一刻，他终于懂得了绝望的滋味。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努力了这么久，最终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结局。 他和叔叔一起设下今日的死局，本是为杀杨晓风的，可现在呢？ 现在杨晓风还活着，叔叔却早已经死无全尸，而他自己，他自己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残废。 就在前一刻，刚刚他还是缥缈峰的少掌教，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他又要和落雪谷之女洛清雪订婚。想来人生得意，不过如此吧。 那时，他似乎已拥有世人所渴求的一切。现在呢，现在他还是缥缈峰的少掌教，他还是他，可是，现在的他仿佛已经失去了一切。 又或是，他认为自己所拥有的那些东西，其实他从来都不曾拥有过。 这是不是很可悲？ 又是谁造成了端木轩这种可悲的结局，杨晓风吗？ 不，不是杨晓风。这一切都是端木轩自己造成的。 老天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但这世间最公平的也是老天。杀人的人反而被人所杀，这便是上天给予的公平。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后果，或者说，一个人每做一件事都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现在的这种结果就是端木轩为自己之前所做的事付出的代价，所以，不管他是否愿意，但他都要承担这后果。 刚刚那个人的死更加激起了众人的杀意，一时间，竟有十多把剑同时向杨晓风刺了过来。 不过，这些剑还没有刺到杨晓风的时候，举剑的手便已被洛清雪一剑削断。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到，一个女子的武功竟能高绝到这等地步。甚至，就连洛清雪自己也有些意外。 她的武功本不弱，但似乎也还没强到像今天这等地步吧，或许，那只是因为她今天要保护他，她今天要保护的是一个比她自己的生命都还要重要的男人——她的丈夫。 为了他，她已经完全不顾一切。 只是，此时围杀杨晓风的人最少也有两三百，不光如此，殿外还有更多的缥缈峰弟子正在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洛清雪只有死命拼杀，可以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够抵敌住这许多人的进攻，好在还有兰啸瑞。 年轻人都有好胜之心，自从前次武林新秀会上一招便败给杨晓风之后，打那天起他拼命练剑，此时此刻兰啸瑞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有他相帮，洛清雪的压力才稍稍减轻了些。 只是，减轻并不代表她和兰啸瑞已经能完全抵挡住众人的攻击，而且她二人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护着杨晓风和林雨涵。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彻底疯狂了起来，一个个全都不要命似的向洛清雪和兰啸瑞展开了狂暴的攻击。这一下，纵使她二人武功再高，但终是势单力薄，很快便落了下风。 洛清雪和兰啸瑞虽已尽了十二分的力道，可是又如何能够以一敌百。 众人重围之下，渐渐的，洛清雪和兰啸瑞相互间已被重新和杨晓风隔开。渐渐的，杨晓风和林雨涵再次被众人合围了起来。 这一次，即使洛清雪再如何奋力拼杀，可始终再也无法突出重围。当然，她也始终再难接近杨晓风半步。 兰啸瑞甚至还被隔得更远。 死亡之剑又一次对准了杨晓风的胸膛。这一次，再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难道这一次她真的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杀死在自己面前？ 洛清雪已完全发了疯，招式出手间已彻底放弃了防守。她手中剑势顿时威力大增，立刻又有五六人倒在了她的剑下，当然，同时她身上也多了最少七八处伤口。 只一会儿，那一袭如雪般的白衣便已被鲜血染成了鲜红色。可她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纵使她连自己的命都已不顾，但最后还是无法再靠近杨晓风半步。 奇迹到底没有发生。 可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奇迹吧，一切不过只是人心中的幻想而已。 又或许，这世上的确有那所谓的奇迹，但杨晓风却不是那个可以得到奇迹眷顾的人。 杨晓风笑看着那些刺向自己的剑，缓缓闭上了眼睛。远远的，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一个女子的声音。 天地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要死，就只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撕心裂肺一般狂吼着。 那是洛清雪的呼喝: “不……”。 这一刻，也值得了吧。 至少，她终究还是在乎自己的，虽然自己曾那般恨她，虽然她阻拦自己为妹妹报仇，虽然她是自己仇人的女儿，但也值得了。 虽然在自己和她成亲那日她选择了她父亲，但今日她选择了他。 下一刻，一切将完全结束。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丧钟 “你……”，林雨涵仍然还流着泪，不过片刻后，到底还是开心的笑了出来。 她这会心一笑，惹得杨晓风也轻笑了一下。就冲着此刻女孩脸上这甜美的笑意，今天他的血就没有白流。 听到杨晓风还在说话，洛清雪总算也稍稍放心了些，更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此刻他依然还活着。 而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与可能。 看到女儿无恙，林雄心情大好。随即眼光轻蔑的扫视着殿上众人，嘲讽道:“端木老弟，一向少见，不知身体还清健否，林某可是对你挂念得紧啦……”。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疑惑道:“端木敬呢，怎么不见他的人”？ 杨晓风在林雨涵的搀扶下已勉力站了起来，淡淡道:“他死了”。 “死了……”，林雄眉头一紧，讶异道:“被你杀了”？ 杨晓风沉吟半晌，漠然点头道:“是”。 林雄眉头紧皱，转身盯着杨晓风看了老半天，片刻后忽然大笑道:“好，杀得好。晓风，这假仁假义的老匹夫今天命丧你手，你为我教又立下了一桩不世奇功啊”。 杨晓风豁然抬头直视着林雄，良久，冷淡的笑了笑。 林雄也不理会杨晓风这意味莫名的笑意，移目望向殿外，喃喃道:“怎么回事，都这会儿了，小书怎么还没到”？ 话音未落，孔言书赫然已从殿外掠了进来，在林雄身前站定，正色道:“教主，属下已带领我们的先头部队冲上了缥缈峰顶，不过，大队人马还在半山正与缥缈峰弟子拼杀。属下担心教主安危，先杀了过来。怎么样，你们还好吧”。 “我们没事……”，林雄随意摆了摆手，吩咐道:“小书，你和唐四、远生、碎玉四人立刻护着雨儿和晓风先走，我们断后”。 林雨涵立刻反对道:“爹爹，我不走，要走大家一起走”。 林雄肃然道:“雨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不可耍小性子胡闹。听话，妳和晓风先走，爹爹随后就到”。 “爹爹……”，林雨涵刚要说话，忽然感觉杨晓风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当即转头看了杨晓风一眼，迟疑片刻后，只好点头道:“那好，爹爹你自己小心”。 林雄笑着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和声道:“放心好了，爹爹这辈子什么没经历过，以往比今日还凶险万分的场面爹爹也挺过来了，就凭他们这些杂碎还留不住我”。 话说到这里，林雄忽然语气一转，直视着孔言书四人，面色凝重道:“雨儿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唐云飞正色道:“教主请放心，唐四就是死也绝不会让圣女少一根头发”。 林雄摆摆手，道:“赶快走吧”。 “是”，孔言书四人同时应了一声。几人正要走，忽听端木轩一阵尖锐的大笑，狠毒道:“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魔教妖孽，以为我缥缈峰是什么地方，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吗？今天你们既然来了，那就把狗命留在缥缈峰吧”。 林雄脸色顿时一寒，侧目看向端木轩，以他的胆略，却还是当场被吓了一大跳，不觉惊呼一声，缓了缓后沉声问道:“这……这人是谁”？ 也难怪林雄被端木轩吓了一跳，此刻端木轩因刚刚受了杨晓风两记耳光一张脸肿得像发好了的面团似的，简直快要爆炸了，脸上又全是血，一边的耳朵和眼睛也没了，样子着实恐怖非常。 唐云飞反问道:“教主问的可是刚刚说话的这位公子”？ “当然”。 唐云飞嘻笑着道:“这位公子的名头可是大得紧啦，他就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缥缈峰少掌教端木轩”。 “端木轩……”，林雄盯着端木轩看了半天，摇头道:“不对呀，端木轩我听说过。没听说他是个残废啊”？ “哈哈……”，唐云飞调笑道:“教主有所不知，刚刚这位端木公子本想要杀别人的，怎奈学艺不精，非但没能将对方杀了，他自己却被对方打成了残废”。 “哦，原来是这样啊，哈哈……”。 “吼……”，林雄和唐云飞二人一唱一和，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尖刺扎在了端木轩心口，刺激得他像受了伤的野兽般吼叫了一声。随即伸手连连指着场上的风月教诸人，发疯般的咆哮道:“你、你、你……，今天你们都要死”？ 林雄冷笑道:“我说，你们有没有听清楚刚刚这位端木公子说了什么”？ 唐云飞抢着道:“我好像听到他说，今天我们都要死”。 林雄冷哼一声，道:“这我也听到了，就是不知道他要怎样杀死我们。就凭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我怎么也看不出来，他此时莫非还能杀人”？ 唐云飞连连点头，轻笑着表示赞同道:“我也看不出来”。 “当……”。 话音刚落，一声极其脆亮的钟鼎声忽然就从大殿西侧的某座高阁里传了过来。 这一声钟声响过，原本噪杂的大殿瞬间寂静无声。 只是，这一声响过之后，钟声忽然又沉寂了下来。过了好久后才再次响起，而且是一声比一声脆亮，一声比一声急促。片刻后，如狂风骤雨般急促的钟声已传遍了缥缈峰的每一个角落。 随即，在钟声之中又响起了一阵鼓声，同样急促，同样脆亮。那节奏，完全就像是在催命。 这的确就是来自地狱的催命鼓，只是却不知道催的是谁的命。 钟声响起的同时，端木轩忽然就极其残酷的狂笑了起来。一时间映衬得他那张早已肿胀不堪的脸愈发恐怖。 至于其他人，在这急促的钟鼓声中，心里忽然惶恐不安了起来。 孔言书皱眉问道:“教主，这是什么”？ 林雄面色已是凝重至极，沉默了好一阵后才沉声道:“这是缥缈峰的丧钟”。 第三百四十七章 害人终害己 另一边，趁着刚刚混乱之际，洛清雪和兰啸瑞，以及谢俊一行人也已经回到了洛清羽身旁。当下，兰啸瑞也惊问道:“丧钟，那是什么”？ 洛清羽同样面色凝重，同样沉默良久后，才开口道:“所有人都知道缥缈峰是当今江湖上的第一大派，实力非凡。但是，恐怕很少有人知道，缥缈峰除了明面上的这股力量外，暗中还有另外一股更隐秘，也更强大的力量——隐世力量。而且，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这股力量全都是由缥缈峰长老级别的人物组成的。这些人平日里并不在明面上出现，只在暗中活动，只有在缥缈峰顶的丧钟响起的时候，他们才会现身”。 兰啸瑞追问道:“一旦这些人出现，会有什么后果”？ 洛清羽淡淡道:“历代缥缈峰掌教都有严训，只有在缥缈峰遭遇灭门大劫之时才能敲响缥缈峰顶断魂楼里的丧钟和催命鼓。换句话说，当丧钟响起的时候，也就是说缥缈峰的形势已是万分危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时，隐世长老一旦现身，定要将来犯之敌尽数屠灭，一个不留……”。 另一边，唐云飞已有些焦躁，担忧道:“教主，我们的人马被缥缈峰众弟子缠住，一旦再遭遇到这些实力更强的隐世长老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是啊……”，林雄也一脸忧虑道:“看来今天我们要打一场硬仗了。不知道你们怕不怕，或者说怕不怕死”？ 孙跃大笑道:“教主问的什么话，我们风月教众人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都已经死习惯了，还怕什么死。管他什么狗屁的隐世长老，他们最好不要来，即使来了，最好也别挡我们的路。若是他敢挡我们的路，最好也不要遭遇到我，否则，管他来多少人，来多少老子今天就杀他多少”。 虽然孙跃放了这一番豪言壮语，不过却只是更加加重了众人心里的危急感而已。 孔言书沉声道:“刚刚孙护法这番话说的不错，不过，我们多少还是小心些的好。毕竟，虽说此次我教也是倾巢出动，但大队人马此时正被阻在缥缈峰半山腰上，真正到这缥缈峰顶的人数实在不多，若真是有什么隐世长老出现的话，恐怕就只能靠我们这十多人应对了”。 言语间，暴雨般急促的钟声已经停了，场上再次沉寂了下来。 不管是缥缈峰之众还是之前围攻杨晓风和洛清雪的一行人等都悄悄的退到了大殿两侧。一时间，这空旷的大殿上就只有风月教一行人还站在当场。 周围鸦雀无声，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又是怎样的结局。 屋外，雨早已停了，就连风也停了，但气氛却是沉闷至极，也平静至极。不过，在这种平静之下隐藏着的似乎却是一场更加狂暴的暴风雨。 又或者，是天终于要晴了吗？ 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今日的结局。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完全取决于命运的安排。 每个人的心里似乎都笼上了一层浓厚的阴影，不知不觉间，冷汗早已将衣衫湿透。 似乎是下意识的，林雨涵忽然就紧紧拉住了杨晓风的手。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了，她的手心里竟全是冷汗。而且，杨晓风明显能感觉到，此刻她的手正在不停的颤抖着。 杨晓风心神猛然一震，本想立刻抽回手的，不过，侧头看了林雨涵一眼后，到底没有任何动作。 就这样，他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久久没有说话。或许，林雨涵此刻拉住的并不只是杨晓风的手，而是一种依靠。 空旷的大殿，紧张的内心，这一刻，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已完全绷紧。 不一会儿后，林雨涵的额头上竟已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便在这时，她忽然感觉杨晓风反过来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手，她下意识的转头，发现他正笑看着自己。 “放心，不会有事的”，杨晓风笑着，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嗯……”，林雨涵轻轻点了一下头，柔声应了一句，心里总算安心了些。 时间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煎熬，对此刻殿上的这些人来说，似乎一秒钟竟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之后，就在众人都快要发疯的时候，空旷的大殿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人。 他的出现，瞬间让众人早已高度绷紧的神经彻底奔溃。 “奶奶的，终于来了，看老子不把他娘这狗日的脑浆给打出来……”，风月教这边，孙跃怒骂一声，就要上前拼命，忽听林雄叫道:“护法且慢，这个似乎并不是缥缈峰的人”。 唐云飞困惑道:“不是缥缈峰的人，那是谁”？ 林雄皱眉看着正走进来的那人，没有回答，片刻后却将目光投向了杨晓风。其他人见状，也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杨晓风。 不过，杨晓风却是一脸漠然的神色，虽然也在注目着正走进的那人，却没有说话。 林雄看了杨晓风一眼后，又将目光移向落雪谷这边。 待看清来人后，兰啸瑞再也抑制不住满脸的笑意，自顾自的笑着道:“我说怎么上缥缈峰后就一直没有见到他，原来他是忙别的事去了”。 此刻，他已完全明白，这个人究竟是去忙什么了。 端木轩却以为走进来的他们缥缈峰的人，立刻指着风月教一行人，怨毒的大叫道:“各位长老，这些都是魔教妖孽，快……你们快将他们通通杀光，一个不留……”。 “呃……”，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端木轩生生顿住了，因为他终于看清了走进来的人是谁，顿时惊问道:“怎么是你”？ 那人淡淡一笑，道:“怎么，听公子这口气，莫非老夫的出现，让你感觉有些意外”？ 其实他说错了，对于端木轩来说，此刻，他的出现已不光是意外，而是彻彻底底的震惊了。 因为他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今日的结局。 风月教这边，唐云飞略微皱了皱眉，问道:“教主，这人到底是谁啊”？ 林雄淡淡答道:“落雪谷，谢山”。 唐云飞吃了一惊，诧异道:“什么，他是谢山”？ “不错……”，这次说话的却是孔言书。他点了点头，道:“这个人就是落雪谷的管家谢山，只是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唐云飞不以为然道:“一个管家能来做什么，无非是照看照看他们家公子小姐的日常用度，难不成他还和我们一样，是来杀人的”？ 林雄沉吟道:“莫非唐四你真的以为这谢山就只是落雪谷的一个管家”？ 唐云飞反问道:“不是管家是什么”? 林雄又问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落雪谷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那你们可知落雪谷到底靠的是什么”？ 唐云飞笑了笑，他有心想说，我又不是落雪谷的人，我怎么知道。不过，这话他终是没有说出口。 林雄接着道:“不知你们有没有人听说过黑雪”？ “黑雪……”，听着这光从字眼上就觉得有些诡异的名字，唐云飞追问道:“那是什么”？ 林雄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又移到了洛清羽身上。不知为何，此刻他看洛清羽的眼神忽然就变得格外凝重起来。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机之重，城府之深，甚至已让他觉得有些可怕。 下一刻，自始至终一直都坐的稳如泰山的洛清羽终于缓缓站了起来，随意扫视端木轩一眼后，冷淡道:“端木兄，现在看来，你们缥缈峰的隐世长老怕是来不了了”。 端木轩呆了一呆，愣愣道:“你说什么”？ 洛清羽淡淡笑了笑，看向谢山，道:“谢叔，你来说吧”。 “是……”，谢山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直面着殿上众人，缓缓开口道:“方才一战，缥缈峰的隐世长老共计一千五百多人已尽数被我落雪谷弟子所杀，一个不留”。 “嘶……”，此言一出，殿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其他人倒还好，然缥缈峰众人可就不怎么淡定了，死死的盯着谢山看了好一阵后，好多人终于颓然坐倒在地。谢山的话，无疑于在他们心里掷下了一座千钧重锤。 “这不可能……不可能……”，突然，端木轩发了疯似的，指着谢山狂叫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说谎对不对，对不对”？ 谢山微微摇头道:“老夫所言句句属实，并未说谎”。 端木轩疯疯癫癫的大笑道:“你骗人……你骗人……，说，你为什么要骗人”？ “唉……”，谢山只有叹息。他能够体会到端木轩此刻的心情，可是，他却并不同情对方的遭遇。因为造成当下这一切的，正是端木轩自己。 这正应了那句古话：害人者终害己。 第三百四十八章 恩怨情仇，尽消了如何 当端木轩设下毒计，千方百计的欲置杨晓风于死地，当端木敬为了能让端木轩顺利成为落雪谷女婿，从而以女婿的身份参与落雪谷事务，最后彻底吞并落雪谷。最新章节阅读当他为了这邪恶的目的而以落雪谷全谷人的性命相要挟，让洛文斌在女儿婚礼当日对杨晓风下毒手导致杨晓溪惨死当场。从那一刻起，端木叔侄本该早就料到迟早有一天会落到现在这种结局的。 可笑的是，当害人的人亲口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的时候，他们却不想承受。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又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呼喊厮杀声。这声音由远及近，初时还不觉得什么，不过，随着厮杀声越来越近，殿上众人竟全都惶恐了起来。听那架势，此刻至少已有千余人马杀上了缥缈峰顶。 孔言书顿时大喜道“教主，是我们的大部队到了”。 “我听到了”，林雄大笑着道“那我们走吧”。 与此同时，风月教的先头军已从大殿门口涌了进来。 这下风月教众人再也不怕，完全已是有恃无恐，孙跃恶狠狠的注视着殿上众人道“教主，此时走什么，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日我们索性就将这缥缈峰顶给夷为平地，让这些伪君子通通去见阎王”。 林雄脸色一冷，沉声道“护法不可乱来，眼下还是赶紧离开这里的好。我们长途奔袭，虽然暂时占了上风，然一旦等缥缈峰众人缓过气来，我们的处境就堪忧了”。 孙跃遗憾道“那好吧，就先放过这些杂碎”。 林雨涵拉了拉杨晓风的胳膊，柔声道“杨大哥，你的伤不要紧吧，要不找个人背着你”？ 杨晓风沉默着，良久，淡淡道“没事，我能自己走”。 说完，不再管林雨涵，直接抬步便走，随即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在地上。 林雨涵只得紧紧搀扶着他，挣扎着出了殿门。虽然她自己也很虚弱，但相比起杨晓风来还是好很多的，毕竟，她没有受像他这么重的伤。 此刻，洛清雪就在这大殿上。 “风”，杨晓风出去的时候，她本要立刻追上去的，不想却被洛清羽一把拉住。 洛清羽望着杨晓风的背影，淡淡道“小雪，相信大哥，晓风他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吗”，洛清雪同样望着杨晓风的背影，痴痴的望了许久。直到他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她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真的会回来吗？ 为什么，她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走出殿门的时候，杨晓风的脚步忽然顿了顿。似乎，他能感觉到此刻正有个人在看着他，他也知道，那是她。 此刻，他真的很想就此留下来，留在洛清雪身边，从此再也不离开她。不过，到最后，他终究却还是和风月教一行人离开了去。 离开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纵是回来，又会是在多久后？ 他回来的那一天，她依然还在等待吗？ 没有答案的问题，就交给时间吧。 “我们也走吧”，落清羽扫视眼前几人一眼，淡淡道“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是啊，是该回去了”，谢山淡笑一声，道“想必今天过后，所有人都该回去了吧”。 几人再不多说，紧随风月教众人离开了去。 经过端木轩身旁的时候，洛清羽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片刻后，终是又走开了去。 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事。 不过，虽然洛清羽没说半个字却忽听端木轩冷冷喝问道“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端木轩接着厉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和清雪都要假意答应我的提亲。还有，为什么今天你要这样做”？ 洛清羽缓缓回身，直视着端木轩，像刚刚妹妹那样反问对方，道“你说呢”？ “我说哈哈我说”，端木轩惨笑着，凄迷道“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现在的我，不过只是一个残废而已，我还能再说什么”。 “唉”，洛清羽幽幽叹息了一下，再不看端木轩一眼，摇了摇头后，淡淡道“我们走吧”。 不一会后，几人也出了殿门。 不知为何，此时殿上竟然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再走。 或许，他们只是在等，等风月教一行和洛清羽他们先走。 果然，过了一阵，估摸着这两拨人都已经走远后，殿上众人直接像开闸的洪水一般，不管是缥缈峰本门弟子还是其他来宾，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涌了出去。 片刻间，这偌大的大殿上，除了一具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外，竟就只剩下两个活人。 望着眼前这一地的尸体，端木轩心里却没有一丝恐惧，或许，一个连心都已死了的人，根本就不会再有半点恐惧的。更何况，此刻，不光他的心已经死了，就连他的人也已经快要死了。 此刻，他的身体早已完全虚脱。可他还是挣扎着，缓缓走到了殿门口。 跨过门槛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他终于倒了下去。 随即，他的手就碰到了一把剑，一把正握在一具横躺在门口早已气绝的缥缈峰弟子手中的剑。 这一刻，端木轩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思绪，疯狂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同时，他更笑自己的可悲。 到了此刻，他终于明白。他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他才是真正的失败者。 就在刚刚，他还是缥缈峰的少掌教，可现在呢？ 现在，他不过只是一个可怜的残废而已。 杨晓风没有杀他，洛清羽也没有杀他。或许，那只是因为在这两个人眼里，他已经不值得他们下手。 他现在虽然还活着，可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罢罢罢，既然一切都已结束，索性就彻底结束了吧。 端木轩挣扎着捡起了地上的剑，不过，他却好像还没有下定决心，以至于又犹豫了好一阵后，终于鼓起勇气，惨笑着抹向自己的脖子。 或许，对于他来说，死亡已是最好的结局。 可他却没死成。 他的剑刚架到脖子上的时候，慕容颜已出手一剑将他手中的剑给挑飞了出去。 端木轩一呆，凄笑道“师妹，妳这又是何苦”？ 慕容颜怒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端木轩笑得愈发凄迷，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妳不让我死”？ “死，你这个懦夫”，慕容颜狂怒，咆哮着呵斥道“为什么要死，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着”？ “懦夫”，端木轩竟不反驳，道“的确，我的确就是个懦夫。你刚刚说什么，好好的活着，如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慕容颜怒喝道“你为何不学学杨晓风，当年他家遭遇灭门惨祸，全家几百余口一夜间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他尚且还坚强的活了下来，为什么你就不能活下去”？ 端木轩无言以对。他只有笑，苦笑。 慕容颜也沉默了下来。 下一刻，她忽然将目光移向殿外。 此刻，外面的雨早已经停了，而且天也已转晴。虽然已是黄昏时分，但阳光却又照了下来。 “师兄你看，就好像这场雨一样，一切都结束了。虽然这场雨已经下了好久，但天终于转晴了，不是吗”？ 端木轩低声道“天晴了吗”？ 抬头看去，果然，殿外晴爽一片。 慕容颜在端木轩身边蹲下来，柔声道“师兄，不管你曾做过什么，爱过谁也好，恨过谁也好，但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每个人都已经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从此以后就让这些事烟消云散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所有的恩怨情仇，爱恨纠葛，从今天起，尽皆消了吧”。 “恩怨情仇，尽消了罢”，端木轩不住地自语道“恩怨情仇，尽消了罢”。 慕容颜喃喃道“师兄，你绝对不可以颓废，尤其是当下。在本门遭遇大劫的当口，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因为你的命不光只属于你自己，更属于缥缈峰，因为你是我们缥缈峰的少掌教，你明白吗”？ “少掌教”，端木轩惨笑道“妳说如今我依然还是缥缈峰的少掌教”？ 慕容颜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是”。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们缥缈峰的少掌教”。 “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是缥缈峰的少掌教，呵呵”。 端木轩苦笑着道“可是妳觉得，现在我还有这个资格吗”？ “我始终相信，你有”。 有风吹过，吹动了一地夕阳，仿佛也吹散了满地的忧伤。 这风吹走了爱恨，更吹走了过往。 点点碎阳，在风吹过的地方又洒落了下来。 这一刻，整个缥缈峰顶已完全笼罩在这夕阳温暖的余晖里。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夜曲 青山镇。 热闹了好一阵子的青山镇这两天终于沉寂了下来。 似乎只在一夜之间，那些原本去缥缈峰为端木敬拜寿的江湖豪强忽然就走了个干干净净。三日前那些人从缥缈峰上下来后，一刻未停就走了。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快，更没有人知道，那一日的缥缈峰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对于青山镇上的人来说，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就是一些普普通通的人，过着自己普普通通的日子。 他们这些人，这辈子始终就只凭着天性里的那一份良善去生活着，他们用最纯真的态度去对待这世间的一切。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更没有什么善恶是非。 杨晓风一直都很羡慕他们这样的生活方式。也许，正因为这样，那日从缥缈峰上下来后，他并没有立刻跟着风月教的人一道回去金陵总坛，而是留在了青山镇上。 山依居。 这两天青山镇上的生意一向冷清，难得山依居里还有客人。 今天十四，刚好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山依居的某处房间里，林雨涵百无聊赖的把玩了手中的茶盏一会儿后，终于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兴趣，索性双手支着下颚，聋拉着脑袋发起愣来。 不过，虽然她看似在发愣，但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偷瞄着杨晓风。 至于杨晓风，这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总之，相比起之前来，虽然他对林雨涵的态度依旧表现得很冷淡，话也很少，但林雨涵却总觉得他好像变了许多。不过，她却不知道他到底是那里变了。 或许，杨晓风并没有变，变了的，只是她自己。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变化到底从何而来。 可能是她在担心着什么吧，但她到底又在担心些什么呢？ 摇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不再多想。理了理思绪后，林雨涵柔声问道:“杨大哥，你的伤不要紧吧”？ 杨晓风那日受的伤实在太重，或许她所担心的，正是他的伤。 但真的就只是这样吗？ “风，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多苦，但绝不会都还是只有你一个人走。无论你要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我也不是花瓶，所以，并不是遇到什么事都要你来保护。同样，我也会保护你”。 本说好要试着忘记的，可为何曾经的承诺却又一次拨动了他那沉寂已久的心弦。 发生了那么多意外，虽然有些承诺并没有像当初许下时那样真的去践行，但有一些却确确实实践行过了。 不管他如何努力，可那日在缥缈峰大殿上洛清雪以命相护的情形竟始终回荡在眼前，已是再难忘记。 只是，挥之不去的到底是心底的记忆本身，还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呢？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根本分不清洛清雪在自己心中的定义，是仇人的女儿吗，又或者是……？ 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明明已经和端木轩订了婚。既然已经亲口答应了端木轩的提亲，可她为何却又要……？ 明月当空，银辉万千。 杨晓风斜倚在窗前，静静的沉思着。 本以为早已如流水般消逝了的往事，本以为早已如轻烟般消散了的人，这一刻，忽然又再次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怎么说呢，自打这次从缥缈峰下来后，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变了许多。 或许，他并不是他变了，他只是又回到了许久之前的样子。 长夜如诉，月华似练。 良久后，杨晓风终于将目光从外面收了回来，淡淡道:“我没事”。 “哦……”，林雨涵嘀咕了一声。一时间，竟再也找不到别的话题。 又一次，她和他之间又一次沉默相对。 杨晓风背对着林雨涵，忽又问道:“妳呢，妳怎么样。想必在缥缈峰的这段时间，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那段时间，林雨涵的确是受了太多苦。 可眼下，她却轻声笑了笑，道:“我没什么的，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那些人呢”。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语气也变得很温柔。 “……要不是他们，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你对我，至少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在乎……”。 杨晓风早已经心乱如麻。似乎，总之他的心从来都没有这么乱过。 不知为何，此刻他心里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可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是不是，这一刻他忽然发现，林雨涵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实在已太重，重得甚至已让他开始有些忧虑。 这样的感情已经容不得一丝失去，可是，不管他和她在一起会走过多久，但终有一天，他总是要离开的。 到那时，她又当如何？ 她是个坚强的女孩。但说到底，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孩而已。 “雨涵，我……”，杨晓风忽然想说些什么的，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实在想不出，此刻，他究竟该对她说些什么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女孩却仿佛明白他的意思，浅笑道:“杨大哥，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们这样不就很好吗”。 “或许吧”，杨晓风只有笑。 此刻他正背对着女孩，要是他正面对着她的话，林雨涵就会发现，此时他脸上的笑容有多么苦涩。甚至，在他苦涩的笑容之中，还夹杂着太多太多的无奈。 夜更静了，月色也更加寂寥。 林雨涵忽然快步上前，在他身旁站下，注视着某个方向，道:“杨大哥你听”。 “听什么” “萧声”。 “萧声”？ 杨晓风侧耳细听，果然，暗夜里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萧声。很淡，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不过却很清晰。 林雨涵听了一阵，随即微微皱眉。忽然，她转头看着杨晓风，讶异道:“杨大哥，这不就是那日你在缥缈峰大殿上吹奏的那支曲子吗”？ 杨晓风点头道:“这的确是那支曲子”。 “什么……”，林雨涵惊问道:“莫非还有别的人也会这支曲子”？ 杨晓风已解下了背后的布包，取出玉萧，看了一阵后，默然道:“这支曲子还有这管萧都是我偶然间从我和师父隐居的那处幽谷的一个山洞里得到的，听师父说，这好像是什么天音门的遗物。想来还有别的人会这支曲子也不奇怪吧”。 林雨涵思虑一阵道:“这么说，此刻吹这首曲子的就是你所说的这个天音门的人了”？ 杨晓风淡淡道:“天音门百十年前在江湖上昙花一现，以音杀之法惊艳武林。后来却突然没落，个中缘由外人不得而知，不过，天音门有后人在世也不足为怪吧”。 这一刻，他眼前忽然又浮现出了几日前夜里偶然遇到过的那个女子。 “天音门……音杀之法……”，林雨涵沉吟一阵，嘀咕道:“不对呀。我此刻听来，这支曲子除了意境悠远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呀。怎么当日你在缥缈峰大殿上吹响这首曲子的时候，那些原本要杀我们的人忽然就像入了魔似的，疯狂拼杀起来了呢”？ 杨晓风冷淡道:“一首曲子而已，哪有什么魔力。真正入魔的，从来都只是人心”。 “人心……人心……呵呵……”，林雨涵忽然叹息着笑了笑。不知为何，此刻她心里竟有几丝忧伤的感觉。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忧伤，是为人心，还是为她自己呢？ “唉……”，最终就只余下一声幽幽叹息。 杨晓风同样也低低叹息了一下，随即扬起手中的玉萧，放到嘴边，缓缓吹奏了起来。 悠扬的萧声，顺着月色，传出去很远，很远。 他这里萧声响起的时候，那另一边的萧声忽然就停顿了下来。 淡淡的萧声，似幽怨的女子，在寒夜里孤独的低诉着对心底之人的相思。 听着听着，林雨涵就醉了。 他痴痴的看着杨晓风，静静的听着，也不知道让她沉醉的，到底是这萧声还是杨晓风本身。 听得太过入迷了，以至于林雨涵竟没有发觉，杨晓风早已一曲终了。 第三百五十章 有女如烟 夜很静。 月色仿佛又孤独了许多。 停顿了好一阵后，杨晓风忽然淡淡叫道:“姑娘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坐吧”。 林雨涵惊问道:“什么，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一人已缓步推门而入，正是那夜杨晓风偶遇过的那个女子。此刻，她手中正握着一管竹萧。 林雨涵扫视对方一眼，讶异道:“刚刚吹那首曲子的人就是妳”？ 女子点了点头，随即抬眼看着杨晓风，道:“那夜公子说要去缥缈峰，我还以为你是去拜寿的，却不想……”。 杨晓风淡淡道:“却没想到我是去杀人的”？ 女子叹了口气，似是觉得有些可惜。 杨晓风问道:“那日妳也在场”？ 这个问题，他本不需问的，所以，女子也无需回答，她注视着杨晓风的背影，惋惜道:“你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杀人的人，像你这样的人，本也不该杀人的”。 杨晓风苦笑道:“可我却偏偏就是个杀人的人，而且，还杀了很多人”。 “唉……”，女子只有叹息，随即却又淡淡笑了笑，道:“不过，像端木敬那种人也实在该杀”。 杨晓风冷冷道:“没有什么人是实在该杀的”。 “有一种人”。 “什么人”？ “那种定要逼着别人来杀他的人”。 杨晓风笑，冷笑道:“那姑娘妳呢，妳又是那种人”？ 女子笑道:“难道公子看不出来，我只是一个女子”？ “女子又如何”？ “女子就是女子，意思就是：我既不会杀人，也不会逼着让别人来杀我”。 杨晓风淡淡问道:“这么说，妳不是来杀我的”？ 女子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等一下……”，听到这里，林雨涵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疑惑，先是仔细打量了女子一番，随即又看了杨晓风一眼，狐疑道:“怎么，听这口气，你们认识”？ 似乎是听出了林雨涵话里的那丝醋意，女子当即掩嘴轻笑一声，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和公子不过在几日前偶遇过一次而已，除此之外，并未有任何交集”。 林雨涵脸一红，急道:“谁……谁误会啊。对了，妳来找我们到底所为何事”？ 女子盯着杨晓风的后背，道:“也没什么事，我来只不过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公子，当然了，如果不方便的话，公子也可以不回答”。 林雨涵皱眉道:“妳有什么问题，且说来听听”。 女子低头看着手中的竹萧，沉默良久，抬头道:“公子，我想知道你手中的哪管玉萧从何而来”？ 林雨涵脸色顿时一寒，冷冷道:“妳想做什么”？ 女子轻笑道:“姑娘不必紧张，我说了，不过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 杨晓风沉默着，良久，终于转身，注视着女子，道:“姑娘是天音门的后人”？ 女子脸上的笑意立时一滞，不由惊问道:“公子居然知道天音门”？ 杨晓风淡淡道:“这管萧，还有我刚刚所吹奏的那首曲子都是在我和师父隐居之地的一座山洞里得到的。听师父说，这管萧应该是天音门之物，那夜和姑娘偶遇之时，听妳吹奏的和我的这首竟是同一首曲子，那时我就知道姑娘是天音门的人了。只是，当时我以为此去缥缈峰绝难活着离开，也就没和姑娘有过多纠葛”。 “是这样……”，女子思虑一阵，忽试探着问道:“不知公子的尊师是……，可否愿意引我见见他老人家的尊颜”？ 杨晓风的目光忽然变得很遥远，仿佛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半晌后才淡淡道:“姑娘为何想见我师父”？ 女子笑道:“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我也不瞒公子，很多年前我门中一位师尊出走，从此再没有回来过。既然这管萧是公子从你和尊师隐居之地偶然得到的，尊师更知道这管萧的来历。故而，我想见见他老人家，看他是不是知道一些我门中那位师尊的下落”。 杨晓风摇摇头，道:“只怕不行。家师隐居的地方距此太远，此时我也抽不开身引姑娘前去，若是姑娘一定要见的话，待过些时日吧”。 “这样啊……”，女子又问道:“那不知可否方便告知尊师的姓名”？ 杨晓风的脸上忽然就露出了一股浓烈的尊敬之情，不过语气却仍是很平淡，和声道:“李木清”。 “什么……”，林雨涵当场惊呼道:“杨大哥，原来你师父竟是三十年前叱咤风云、纵横江湖的武林神话，人称其为剑神的李木清前辈”？ 杨晓风有些无语，有心想说，妳有必要做出这么大的反应吗。不过，最后他却只是冲女子笑了笑道:“不方便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李木清……，原来他也姓李吗……”，女子低声念叨了一句，听到杨晓风说话，遂笑着道:“公子不必在意，这事本也不急。如此，有劳了，打扰了公子这一阵，我就先告辞了”。 话说完，她已转身作势欲走。 杨晓风却又问道:“姑娘妳连地方都不问一个，日后要去何处找我”？ 女子轻笑道:“公子说笑了”。 “说笑”？ 女子笑着道:“三日前缥缈峰一战公子的名字早已传遍整个江湖。孤身一人独闯缥缈峰，一招便杀了掌教端木敬，试问，当今武林中谁有这样的气魄。所以，日后我若想见公子的话又何必还再刻意打问，只需在大路上随便找个人问问，便能得到你的全部信息吧”。 杨晓风只有低头苦笑。 抬头时，那女子已在门口。 杨晓风忽又道:“等一下”。 女子脚步未顿，问道:“公子还有何事”？ 杨晓风上前，将手中的玉萧抵给女子道:“还给妳”。 女子一惊，更有些意外，诧异道:“你要将这管萧还给我”？ 杨晓风点头，道:“这管萧本就是妳们天音门之物，被我偶然得到，既然妳是天音门的人，此物理当奉还”。 女子秀眉微皱，道:“话虽如此，可这管萧已是本门遗失多年之物了，既然公子有缘得到，那便是你的了。我又未向公子讨要，你何需还我。况且，此萧的威力如何公子比谁都清楚，有它在手，便可天下无敌，如此这般，公子还要将它还给我吗”？ “天下无敌……天下无敌……呵呵……”，杨晓风凄笑一声，淡淡道:“的确，人人都想要天下无敌。可是，纵然真的天下无敌又如何，天下无敌了，就能让我死去的亲人复活吗。既如此，我为什么一定要天下无敌”？ 女子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即伸手郑重的从杨晓风手中接过玉萧，道:“那多谢公子了”。 说着，她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道:“我身上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块玉权当谢礼。日后公子若是有用得着本门出力的地方，也可做个信物，鄙派的地址在……”。 女子还未说完，林雨涵忽然大声咳嗽了起来。而且，目光更是颇有敌意的注视着女子手里的玉佩，看那架势，大有上前欲将其给摔个粉碎的冲动。 杨晓风赶紧退开两步，干咳一声道:“姑娘客气了，至于这谢礼什么的，我看就不必了”。 “那算了吧……”，女子早已笑的合不拢嘴。当下，收起了手中的玉佩玉萧，最后又冲杨晓风浅笑道:“公子，我叫柳如烟哦”。 说完，她又悄悄瞟了林雨涵一眼，果然，听她对杨晓风说了自己的名字后，林雨涵的脸色瞬间就冷到了极点。随即，在林雨涵那足以杀人的目光注视下，柳如烟趁着她还没有发作，赶紧轻笑着快步跑了出去。 有女如柳，梦幻如烟。 果然，这个女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如柳如烟，缥缈而来，又缥缈而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残忍的事实 杨晓风正在发愣之际，忽然被身旁的一声冷哼惊醒。 “哼……”，林雨涵冷哼一声，脸色更是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块一样，颇为不满地盯着柳如烟离开的方向，显然很是生气。 杨晓风感觉头一阵疼，伸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和声问道:“又没人惹妳，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啊”？ 林雨涵又是一声冷哼，生气道:“好好的一管萧，你干嘛随随便便就送给她了”？ “不是送，是还……”，杨晓风轻声道:“再说了，那管萧本就是人家门中之物，如今还给别人，难道不对吗”？ “可是……”，一个女孩要是想闹腾，从来都是不怎么讲理的。林雨涵当然也不例外，当下，她本也要好好闹腾一番的，但当她和杨晓风目光相接的时候，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更是垂着头，再不说一句话。 杨晓风伸手，轻轻在女孩的肩头拍了拍，道:“雨涵，别人的东西始终是别人的，纵然妳曾拥有过一段时间，但最后，终究还是要还给人家的，妳说是不是”？ 林雨涵身子忽然一震，剧震。女孩豁然抬头看着杨晓风，温柔的双眼中早已流下了两行清泪。 随即，更以手掩面哭着跑出去了，远远的，依旧还能清晰的听到她的低泣声。 杨晓风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拉住她，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拉住。 是他刚刚又说错话了吗，还是林雨涵太敏感了？ 他只有苦笑。 夜很快过去。 杨晓风正在洗漱的时候，林雨涵已迫不及待地跑进来拉着他不由分说就往外走。 看她此时的这股子活泼劲，显然，昨晚上的事恐怕早就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杨晓风一边还在擦脸，一边问道:“怎么，我们这么急着干什么去”？ 林雨涵笑道:“回去”。 “回风月教”？ “不然还能回哪儿去”？ 杨晓风脚步立时一顿，不过根本就不容他多想，早被林雨涵强拽着从山依居里给拖了出去。 “雨涵，房钱还没结呢”。 “放心，我早就结了”。 “我可是身上有伤的人，好歹也找个车啊”。 “放心，金护法已经等候多时了”。 金陵城。 回到金陵的时候已是六天之后。 金陵城一点都没变，依旧还是那般喧嚣，那般奢华。 不过，人本身却好像已经变了。 就好像杨晓风，以前他是绝不会多朝车外看一眼的，每次他都把车窗关得死死的。 其实他并不喜欢乘车，基本上每次都是骑马，或者直接走路的。 可是今天，今天他却坐在车里，同时又把车窗大开着。此刻他就像是个好奇的孩子一样，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车外的每一样东西。 他看得很仔细，也记得很仔细。 这一路上经过了多少摊位，遇到了多少人，甚至拐了几道弯，这些小事桩桩件件每一样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车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吸引着他的视线，以至于此刻他脸上甚至竟带着几丝兴奋。 是不是他的心又开始渐渐活了过来？ 此刻，他脸上已经少了往日的那种孤独与落魄，同时却多了一种悠远。 此刻他的心早已经在远方。 或者说，他的心从来都在远方，因为那里有他牵挂和同样牵挂着他的人。 那是他的亲人。 他看着窗外，林雨涵在旁边看着他。他看得很仔细，她同样看得很仔细。 许久后，杨晓风终于从窗外收回了目光，随即看向林雨涵。这一次，他比刚才看得还仔细。 以前，他从来都没有认真看过面前的这个女子，现在，他要好好看看她。他要将她的样子记在自己心底。 或许，他本是想要选择遗忘的，可现在，他要记住她。 或许，以后他还会偶尔想起他，想起这个在自己最孤独无助的日子里曾真心陪伴过他的女子。 又或许，他可能真的还会想起她，但那不过也就只是偶尔想起一下，仅此而已。 终于，马车已在相忘楼前停了下来。 相忘……相忘…… 人生匆匆一世，生命里有人来，有人去。留下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 似乎，来的依然在来，走的也依然在走。我们都是彼此的过客，似乎一个人的生命并没有被别的人刻下什么，而我们也没有在别人的生命里留下什么。 人来人往，人去人留。似乎，我们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 有些东西，有些人，真的就像流逝掉的时光一样，如轻烟般随昨日消散了。 但是，总还是有些东西，悄悄沉淀了下来，隐藏在心底。不过最后，我们却还是想着要忘掉它。 是不是，只有那些根本无法忘怀的，才要刻意相忘呢？ 院子里很静，回到了这里，林雨涵忽然感觉内心舒适极了，也满意极了。 她不由感叹道:“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是啊，回家的感觉真好”，杨晓风也感慨了一声。 只是，他的家呢？ 这里不是他的家。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又看向了远方。 便在这时，天空竟慢慢阴了许多，不一会儿后居然开始下起了小雨。 金陵不似塞北，只要天一阴很快就会下雨，但这雨未免也下得太快了些吧。 他只得和林雨涵进屋躲雨。 杨晓风嘟囔道:“怎么回事啊，天才刚阴，这雨怎么说下就下”？ 林雨涵细声道:“杨大哥你不知道，金陵一向如此，每年的春秋两季还好，尤其是冬夏两季，最多雨，而且一下就是好几天，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果然，就像林雨涵说的那样，这场雨真的一下就下了好几天。直下得空气里已全是氤氲水雾，下的巷道里已全是积水时才渐渐停歇。 这一日，林雨涵又老早的亲自跑出去买了刚开市的早鱼回来，吩咐厨下炖了一大锅子鲜美的鱼汤给杨晓风。 女孩如此有心，这些日子以来杨晓风的伤恢复的很快，从离开缥缈那天算起，近半月下来，他身上的伤竟已恢复了大半，至于女孩自己的身体也早已完全恢复。 这让林雨涵很高兴，不过，唯一让她有些不满意的是，如果是她特意出去买的东西的话，杨晓风每次必定都只是吃一点点。 这一点，让她很是不解。 他也曾问过杨晓风，可他却什么都没说。 或许，他已不忍将这背后的原因告诉她。可总有一天，甚至可能就在这几天，他不是迟早都要告诉她的吗？ 迟一些，早一些，又有什么区别。 或许，真的有区别吧。他将这原因迟一天告诉林雨涵，她就会少一天痛苦。 看得出来，这段日子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他不忍在她最开心的时候伤害他，那样做，太过于残忍。 可是，他却必须残忍。 今天雨歇了，林雨涵本想拉着杨晓风出去转一圈的，可忽然想起了什么，只好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杨晓风有些不解，问道:“妳不是要出去吗，怎么又不去了”？ 林雨涵嘟着嘴道:“还不是爹爹，他传信说让我们回来后就过去见他的，因这几日下着雨，考虑到你身上有伤怕着了湿气，也就没过去。今天既然雨停了，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过去见他吧，免得日后爹爹又说我不听他的话”。 杨晓风失笑道:“莫非妳有听过妳爹的话”？ “你……”，林雨涵被噎了一下，气的脸色通红道:“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听话吗”？ 杨晓风忙道:“听话听话，妳最听话了”。 林雨涵还想再说什么。 杨晓风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抢着道:“既然要去见前辈，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免得迟了妳爹可就真的要怪妳不听话了”。 “好吧”，林雨涵应了一声便要走。不过，随即却又微微皱眉道:“怎么这都大半年了，你还是称呼我爹前辈前辈的，听着多生疏啊”。 杨晓风淡淡问道:“那我应该称呼妳爹什么”？ 林雨涵咬着嘴唇道:“你……你就不能叫他一声伯伯什么的，或者……或者叔叔也行啊”。 “伯伯……”，杨晓风的身子忽然微微一颤，原本平和的脸上瞬间就闪过了几丝强烈的痛恨之色，他的目光也瞬间变得痛苦起来。 “伯伯……”。 那个杀死他妹妹的人，他也称其为伯伯。 曾几何时，除了父母亲和师父外，那个人已是他最尊敬的长者。可是，就在他心里将他已当做自己最亲的亲人来看待时，他又是如何对待他的。 不管当时洛文斌是受了谁的胁迫本要杀他的，但却误杀了他妹妹，这是事实。 虽然灭他清水山庄满门，导致妹妹惨死的端木敬现在已死在他剑下，虽然他已报了仇，可他死去的亲人已经永远回不来了，这也是事实。 第三百五十二章 选择 事实无法改变。 现在，杨晓风终于明白李木清的话了。 “……就算你报了仇，就算你把那些人都杀死，又能如何，死去的人难道还能再次活过来吗”？ “……你一心只想着报仇，难道你要一辈子都活在仇恨里，一辈子就这样陷在黑暗的深渊里无法自拔。报仇，报仇，等真有一天你把所有仇人都杀死的时候，你又该怎么活”？ 是啊，现在仇人已死。 现在，他又该怎么话？ 原来，报仇真的没有一丝欢愉的感觉，有的就只是空虚。 现在，他已经大仇得报。可是他却忽然感觉已有些迷茫。 是不是，因为他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以前，他可以为仇恨而活。那今后呢，今后，他又要为何而活。 今后，还有什么能够做为支撑可以让他继续活下去？ 其实，一个人活在世上本也不一定非要什么理由的，但人活着，总归该有些希望和目标的。这样，人活着才有盼头。 这也是人和其它动物最大的区别。 那么，他的盼头又是什么呢？ 或许，他还有牵挂吧。 当年清水山庄的确有太多人惨死，但那日缥缈峰顶死的人也实在已不少。 纵是以命抵命，这一切也能够扯平了吧。 血已经流的太多，死的人也已经太多。从今日起，所有的恩怨情仇，尽皆消了罢。 金陵城外。 还是那处熟悉的村落，还是那些熟悉的酒家，也还是那条熟悉的路。 再次走在这里，杨晓风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莫名滋味。 这条路他先前已经走过一遭。让他感觉有些奇怪，甚至不适应的是，今日他竟没有觉察到一丝杀意。 前次他走进这里的时候，感觉周围各处处处都隐伏着一股股浓烈的杀意，并且，随着他每向前一步，这杀意也跟着加重一分。 那一日，若不是有林雨涵片刻不离的陪在他身边，只怕他早就被人撕成碎末了吧。 可是，今日他明明已经在这里走了很久，甚至都已走到林雄居住的院落前了，但他仍是没有觉察到一丝杀意。 是不是，这里的人对他的态度忽然变得和善起来了？ 绝不是。或许，这里的人之所以再没有对他表露出杀意只是出于对他的惧怕。 一个只用了一剑就杀了缥缈峰掌教端木敬，并且还身负音杀之法的人不得不让人惧怕。 经过当日缥缈峰一战，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 杨晓风，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柔弱如书生般，甚至还带着几分怯懦之相的年轻人其实并没有如想象中那么软弱不堪，也并不像他所表现出的那般任人可欺。 虽然他一直都在躲避，虽然他一直都在忍让，但是他反抗起来的时候，实在太过于可怕，甚至是恐怖。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就算是兔子，一旦将其逼得太过，一旦将其彻底逼到绝路上的时候，它也会咬人的。 更何况杨晓风根本就不是兔子，而是一只猛兽，一只力量可恐的猛兽。 虽然这只猛兽平日里一直表现得很温和，但那不过只是他将自己的利爪隐藏起来了而已。 他在隐忍，他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力量。一旦他将这种力量释放出来的时候，这力量便足以毁灭一切。 这就是江湖。 当你用和善的态度去对待别人的时候，你得到的往往只有欺压和凌辱。每个人都想将你踩在脚下，每个人都想让你臣服与他，每个人都想将你的东西从你手中白白抢走，每个人都想霸占你的所有。 只有力量，绝对的力量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只有让所有人都惧怕你，他们才会尊重你。 这就是江湖人。 江湖中永远只有利益，江湖人也永远只认利益。 但好在，江湖中总还是有情的。 虽然情义这种东西早已被许多人抛弃，甚至好多人还在利用、欺骗别人的感情。不过，不管到什么时候，总还是有那么一些有情有义的人存在的。 是不是，杨晓风便是这种人？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但是，只要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无愧于心，这便足够了。 现在，杨晓风和林雨涵已经在林雄的院落门前停下，但他却忽然犹豫了起来。 不同与上一回，这次他没有感受到半点威压。 犹豫之际林雨涵却已经催促道:“走吧”。 “嗯”，杨晓风应了一声，可是脚下却丝毫未动半步。 林雨涵轻笑道:“上次不是都来过了吗，你还怕生怎的”？ 杨晓风应道:“好”。 还是和前次一样，他还是不知道，此刻在这院落里等待他的又是怎样的一种命运。 然而，不同与上一次的是，这回他已经在心里做出了选择。 这一次，他不会还和以前一样，只知道接受，接受命运为他做下的选择，接受命运早已为他安排好了的路。 这一次，他才是那个真正做出选择的人。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最是难舍唯别离 院里就只有林雄一个人。最新章节阅读此刻，他正坐在木楼前的几株梅树下很悠闲的品着茶。 梅花虽已凋谢，但枝叶却正青。梅树下摆着一副根雕木桌，林雄就坐在桌前。 听到脚步声，林雄头也不抬，淡淡道:“是雨儿和晓风吗，快过来”。 林雨涵立刻快步跑过来，甜笑着问道:“爹爹，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啊”？ 林雄板着脸道:“怎么，当爹的一定要有事才能找妳来吗，难道没事的时候就不能把女儿叫过来陪陪我吗”？ 林雨涵拉着林雄的胳膊摇晃了几下，柔声道：“当然不是啦，爹爹要是想雨儿了，那我以后就不再跑出去了，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这样最好，免得以后妳一个人跑出去的时候再被什么坏人给掳走了……”，林雄抬头，伸手溺爱的轻刮了一下林雨涵的鼻子，关切道:“想必这次妳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林雨涵眼圈一红，不过随即却笑了笑，道:“爹爹放心，我没事的，虽然此次我被缥缈峰的人掳了去，但他们却没有真正虐待我”。 林雄顿时脸一沉，寒声道:“端木老匹夫真是好狗胆，竟敢害我林雄的女儿，幸亏那日赶到缥缈峰的时候这老匹夫已经被晓风给杀了，否则，我定将他大卸八块为雨儿妳出气”。 说到这里，他终于转头看向杨晓风，笑道:“晓风，坐”。 杨晓风真的就在林雄对面坐了下来。 林雄随手推过来一盅热茶，笑道:“来，尝尝看，这是今年谷雨前刚采的新茶，虽然味道相比陈茶苦了些，但是喝起来却比陈茶要爽口”。 杨晓风端起茶盅浅尝了一口，淡淡道:“不错。虽然初时有些苦涩，但慢慢的却有一丝回甘之味在口中荡漾开来，而且茶色也很清冽，相比起陈茶来，香味也要更重一些”。 林雄笑着道:“你喜欢就好，要是愿意，以后就和雨涵一起住到这里来，我这里挤一挤的话还是能再住下你们两个人的”。 杨晓风端着茶盅的手忽然微微抖了抖，盅里的茶水都差点洒出来几滴。 他这细微的动作，林雄全看在眼里，眼中顿时闪过几丝异彩，不过很快又笑着问道:“对了，你的伤不要紧吧，我看那日你受的伤似乎极重”。 杨晓风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一点皮外伤而已，多谢前辈挂怀。经过这段日子的修养，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这就好，这就好啊……”，林雄笑着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林雨涵插话道:“爹爹所说的这个放心并不是指杨大哥的伤吧”？ “不错……”，林雄点头道:“这也正是我叫你们过来最主要的原因”。 林雨涵好奇道:“爹爹到底要说什么呀”？ 林雄注视着杨晓风，正色道:“晓风，我已经决定了，过些日子就让你正式担任我教的副教主之职”。 林雨涵大喜道:“这是真的，爹爹你不是在开玩笑”？ 林雄肯定道:“我怎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林雨涵却又担忧道:“爹爹，这事好是好，但只怕教中会有个把人不服啊”。 林熊肃然道:“此次晓风一人独闯缥缈峰，非但救了妳，还将端木老匹夫一剑毙命，而且，他当日一人一剑将那些所谓的正道伪君子们杀得人仰马翻，以他现在在江湖上的声名，谁敢不服。最重要的是，此次若不是他先一人杀入缥缈峰顶打乱了端木老匹夫的规划部署，我教人马如何能够轻易大获全胜，从而一举杀上缥缈峰。有如此大功在身，谁会不服”？ 杨晓风端着茶盅的手一紧，淡淡道:“此次前去缥缈峰顶只是为了救回雨涵，杀端木敬也是他逼我出手的，故而这担任副教主之说还请前辈收回成命”。 “怎么，你是怕在教中没有根基是吗……”，林雄略微皱眉，随即看了林雨涵一眼，道:“若是你怕没有根基的话，这点完全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人看过日子了，下个月初十便是最好的黄道吉日，我要你和雨儿在那天正式拜堂成亲，举行完婚之礼。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女婿了，我女婿担任本教的副教主，谁敢说半句闲话”。 林雨涵当场便愣住了，好一阵后才红着脸道:“爹爹，你……”。 林雄打断道:“怎么，是不是怪爹爹事先没有和妳商量，要不，我另选一个日子”？ “不是不是……”，林雨涵忙摇头道:“只是我……”。 后面的话，她已经脸红的再说不下去了。不过，她随即却转头悄悄的盯着杨晓风，双手更是紧紧的捏住了自己的裙角，空灵的双眸间似带着几许期盼，又像是还夹杂着几许不安。 林雄当然也在看着杨晓风，笑看着杨晓风。他脸上的笑意就和这世间所有的长辈看着自己的子侄一样，一样慈祥，甚至还有几分欣赏和宠爱。 他的目光也很满意。 不管是对杨晓风，还是对自己，他都很满意。 杨晓风呢？ 杨晓风沉默着，低着头，沉默着。 他的手一次次握紧，却又一次次松开。 林雄也不急。他并不急着催促杨晓风，他并不要杨晓风立刻表态。若是那样的话，若是杨晓风不加任何考虑，轻而易举就做出选择的话，他反而会觉得失望。 沉默良久后，杨晓风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盅，随即缓缓起身，淡淡道:“下个月初十，是我妹妹的半年祭”。 说完了这句话后他就迈步走了出去，而且直接出了院子。 他甚至都没有再看林雄父女一眼。 林雨涵呆了呆，随即立刻追了出去。 林雄微眯着眼睛，看着杨晓风的背影，“咔嚓”一声，手中的茶盅已被他捏的粉碎。 不过片刻后，他却也就只是低低叹息了一声: “唉……”。 长出了一口气后，他又从桌上另取了一只新盅过来，重新为自己倒了一盅茶水，轻轻呡了一口，苦笑道:“这茶水明明这般苦涩，可为什么却有那么多人喜欢它呢”？ 茶水是很苦，可是，若是你不亲口尝一尝的话，又怎会了解，或者说明白它那苦涩的滋味呢。 好在茶水入口虽苦，但却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那么，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呢？ 人世间的感情，是不是也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 “杨大哥……”，林雨涵焦急的呼唤着。她本以为追出来的时候杨晓风早已走远，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走。 此刻，杨晓风就站在院门外。 他知道林雨涵一定会追出来，所以，他正在等她。 不管怎么说，最后的时候，终是要道个别的，不是吗？ “杨大哥，你……”，见他还在，林雨涵总算安心了些。 “雨涵……”，杨晓风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妳身边了，妳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过，知道吗”？ 林雨涵眼中瞬间就有晶莹的泪花闪现而出。她呆呆的看着杨晓风，许久后，低声问道:“你要走了，是吗”？ “是……”。 这个字，杨晓风说得很直接，也很坚决。 说完了这个字，他真的就转身走了。 他走的也很直接。 这个字，已是他对林雨涵说的最后一个字。 他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再回头。甚至，就连转身的时候，他都没有最后再看林雨涵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他本不是个绝情的人，但他此时却实在太过于绝情。 他并不冷酷，可他却必须冷酷。 他虽然不忍伤害林雨涵，可他却必须伤害她。 林雨涵痴痴的望着杨晓风离去的背影，一直望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处。 随即，她像发了疯一般跑出去，然后，她忽然又呆在了那里。 她以为杨晓风此刻依然还在拐角处，因为他走得并不快。 可是，眼前除了一条空荡荡的巷子，那里有半个人影。 杨晓风的人呢？ 就这样，他又一次从林雨涵的世界里消失了，而且这一次是彻底消失了。 彻底的意思就是，她已不用再像上次那样不惜把整个金陵城都给翻一遍去找她。 因为这一次，他已不在这金陵城里。 金陵城虽大，他却就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 就好像对林雨涵来说，他同样只是个过客。 或许，只是他在赶路累了的时候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歇了歇脚，但这里却始终不是他要到达的地方，林雨涵也不是那个他要去追寻的那个人。 可能，他的确也曾眷顾过林雨涵，但却从不曾对她动心过，当然也就不会为她停留。 他要走的路还很长，还远远没有走完。他虽然在这里停留了许久，但他终究要走的。 现在，他已重新上路。 他的终点在很远的地方，他的心也一直在那个地方。 所以这一次，林雨涵已根本不必再去找。 “杨大哥……”，现在，林雨涵只有不住的低声呼唤着这个名字。 下一刻，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颓然坐倒了下去，双手抱膝，低声啜泣了起来。 “呜呜……呜呜……” 这女子幽咽的啜泣声传出去很远，就像是一根根尖刺一样，一下，再一下，却又尽数扎在谁的心坎上。 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里，孔言书正注视着林雨涵，他的手已紧紧握住了背后的剑。 这一刻，他忽然有种想杀了杨晓风的冲动。可是，他却不能。 不是他怕杨晓风的武功，更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他只是没有杀杨晓风的理由。 虽然在江湖正道之人的眼中他不过只是个魔教妖孽，可他却不是一个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人。 他杀过人，而且他杀过的人还不少，但这并不能就说明他本性便嗜血好杀。虽然他杀的人并不都是坏人，但他却知道什么叫恩怨分明。 所以，他现在虽然很想杀了杨晓风。但是，他虽有杀杨晓风的冲动却没有杀杨晓风的理由。 杨晓风伤害了林雨涵，这算不算理由？ 根本不算。因为杨晓风根本就没有伤害过林雨涵。 虽然林雨涵的确是因为杨晓风而受到了伤害，但那个真正伤害她的人却不是杨晓风，那个真正伤害了林雨涵的，是她自己。 莫非，不喜欢一个人也是一种伤害？ 对林雨涵来说，若真是杨晓风抛弃了她，那的确是一种痛彻入骨的伤害。可事实是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有何来抛弃之说。 就因为杨晓风不喜欢林雨涵，所以说他伤害了她？ 这道理根本说不通。 喜欢一个人是一种感觉，不喜欢一个人也是一种感觉。没有谁可以强迫别人的感觉。 杨晓风和林雨涵之间，从来都只是朋友，或者说比一般的朋友稍微特殊了些。男女之间的朋友关系本就比一般的同性朋友要特殊些，也复杂些。 但是，那也紧紧只限于朋友，仅此而已。 那次，杨晓风在缥缈峰下替林雨涵解围，帮了她一次。后来，他落难之时，她又解救收留，反帮了他一次。再后来，他孤身一人独闯缥缈峰去救她，以上这些，通通都只是出于朋友间的一种情义而已。 只是，在杨晓风第一次帮她之后，林雨涵就喜欢上了这个朋友。 林雨涵喜欢杨晓风，这是事实。杨晓风却从来都不曾喜欢过林雨涵，这也是事实，事实有时很难说清楚。 有些事实，当然也无法改变。 “唉……”，唐云飞站在孔言书身边，他同样注视着林雨涵，叹息着道:“自古最黯然**者，唯别而已啊”。 第三百五十四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 落雪谷。 夜不深，却很静。 天空也没有月亮，落雪谷仿佛已在夜色下睡去。 似乎已有很久落雪谷都没有像此刻这么安静过了。或者说，自从那次祸事发生以来，落雪谷就再也没有安静过。 但好在现在，落雪谷终于又安静下来了。 聆风楼。 楼里很静，院子里更静。没有风铃声，甚至就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处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人的心自然也是平静至极。 又一次，洛清雪又一次静静的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的夜色。 夜空很静，她的心却更静。 可是忽然间，她的心竟剧烈跳动了起来。 是不是，她已感觉到什么了。 下一刻，她几乎是飞奔着跑了出去。然后，她就看见了杨晓风。 此刻，他就站在廊檐下，屋里的灯光照过来，刚好映在他脸上。 此刻，杨晓风正在对着她笑。 洛清雪因为跑得太快，以至于几乎就在快撞到杨晓风身上的时候，才堪堪顿住脚。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那等在流年里的容颜啊，依旧清晰如昨。他正在笑，接着，她也温柔轻笑了起来，对着他笑了起来。 此刻他就站在她眼前，于是，曾经的那些伤痛也好，绝望也罢，都在他和她这浅浅的相视一笑里，烟消云散。 那些沉淀在岁月深处的往事，那个被遗忘在时光深处的人啊。 这一刻，昨日的旧忆竟一瞬间全部浮现在心头。 是不是，他和她依旧还是初见时的那个样子？ 毫无意外，也不觉得吃惊。就好像她早就料到，总有一天他会再次出现在这里一样。 深深，凝望…… 浅浅，相忆…… 夜很浓，相思更浓。 情意呢，是不是很重。 他和她之间的情意，已经不能再用重这个词来形容了。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容。 他和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随即，两个人竟同时轻笑了起来。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笑容。 曾经无数次在梦里相逢的那一幕，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那个笑容，曾经无数次想在梦里抓住的那个人啊。 此刻，就在眼前。 这会不会还是在做梦？ 这绝对不是在做梦，这一刻是这样真实。 真实的笑，真实的人。 洛清雪浅笑着，柔声道:“回来了”？ 杨晓风笑着回道:“回来了”。 然后，他就伸出了手，将她轻轻的揽入了自己怀里。 真心相爱的两个人，终于再次紧紧相拥。 没有一丝生涩的感觉。他的手依旧还是像以前那么自然，他的胸膛还是像以前那般温暖结实，就连他的笑也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或许，她和他都曾有过或多或少的改变。时间本就会改变太多东西，太多人。 他和她也是曾被岁月改变过的人。可是这一刻，他和她又重新变回来了。 就这样紧紧依偎着彼此，就这样清晰的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对方的呼吸。 倚靠在他怀里，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温馨感觉。 洛清雪终于明白，此刻的杨晓风依旧还是自己初识时的那个少年。 同时，他将她拥得更紧。他心中再也没有一丝的迷茫与彷徨。 原来，本以为早已经失去了的却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原来，他想要守护的人也一直都在。 他和她，彼此的心，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开过对方。 杨晓风终于知道，此刻，她依旧还是曾经那个为自己倾心一舞的少女。 这一刻，是不是就是永远呢？ 夜很静，心也很静。 夜很浓，情意更浓。 渐渐的，夜已经深了。心中的情感仿佛也随着夜色又加重了几分。 杨晓风斜倚着栏杆，洛清雪斜倚着他。她将脑袋紧紧靠在他胸口，他用手轻轻拥着她的肩。 “风……”，洛清雪微微仰头，柔柔的看着杨晓风棱角分明的脸，细声道:“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呢，你要是留在风月教的话，等以后接掌了教主之位，那时候，你便是当今武林第一大教的教主了”。 “哪又如何”？ “所以，你不该放弃的，为什么在最不该放弃的时候却偏偏要放弃呢”？ “这不是放弃，而是选择”。 “选择”？ “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经做下的选择”。 “至少你实在不该在这时候离开风月教的啊”。 “不离开，又怎样？做女婿，还是做副教主”？ “女婿很好，副教主更好”。 “莫说只是一个风月教的副教主，就算是教主又如何”？ “看你问的，这可是位及巅峰的权势啊，你们男人最迷恋的不就是权位和声名吗，难道你就一点都不觉得遗憾”？ “遗憾……”，杨晓风拥着洛清雪的手不觉又紧了几分，随即，他更是低头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她鬓角的秀发，淡淡道:“的确是有些遗憾，但相比起这点遗憾来，我心里还有个更大的遗憾”。 “什么遗憾”？ “若是身边没有了妳，那才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洛清雪心里顿时感觉就好像吃了蜂蜜一样甜，忍不住轻轻捶了他一下。 杨晓风注视着夜色，喃喃道:“妳刚刚说什么，我们男人最迷恋的是权位和声名”？ 洛清雪反问道:“难道不是”？ 杨晓风摇头，淡淡道:“我要那些有什么用”？ 洛清雪呢喃道:“那你要什么”？ “阿雪……”。 “嗯……”。 他低头看着她的脸，轻声道:“我要的只是妳”。 “我……”？ “是。我想要的，就只是能和妳一起过普普通通的日子。我不想去追求什么权势，更不想去追求什么声名，我想要的就只是能和妳一起平平凡凡的过完这一辈子。只要能有妳陪在身边，只要有妳陪我走完这一生，如此便足够了”。 洛清雪清丽无方的娇颜上霎时涌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顿时，只看得杨晓风完全醉了。 女儿那似水般柔美的情怀啊。 他痴痴的看着她，良久，良久……。 时间似乎又一次完全停滞，一切仿佛都已完全定格。唯一还在跳动着的，或许就只有彼此正紧贴在一起的两颗心。 女儿如画，笑靥如花。 过了好一阵后，杨晓风才回过神来，接着道:“阿雪，我这辈子实在亏欠了太多人。不过，好多人我已经还过了，现在我唯一还亏欠着的，就只有妳了。欠妳的，我会用此生剩下的所有时间，慢慢来还”。 洛清雪娇嗔道:“谁要你还了”。 “阿雪，妳愿意吗”？ “什么啊”？ “和我回清水山庄去，好吗”？ “我们早已经正式拜过堂，成了亲，是吗”？ “当然”。 “那你还问”。 “啊”？ “你难道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吗”？ “什么话”？ “嫁j随j，嫁狗随狗……”，洛清雪素手轻轻抚弄着杨晓风的脸庞，垂着眼，道:“做妻子的，当然是丈夫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 杨晓风大喜道:“那好，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去过那种平凡而又简单的日子”。 洛清雪低声道:“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是我们一家人。你难道忘了，我们说好以后要把三叔也接过来的吗”。 杨晓风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是我们一家人。你、我、师父、还有我们的孩子”。 洛清雪狡黠一笑道:“到那时候你可就辛苦啦”。 杨晓风不解道:“怎么说”？ 洛清雪一本正经道:“你想啊，你一个人不但要照顾师父，还要照顾老婆孩子，不是很辛苦吗。再加上你自己，不说其它，就光这么多人的饭，就够你忙活的了”。 杨晓风皱眉道:“这不好吧，做饭貌似是妳们女人的活吧”。 “也行啊，只要我做的饭你们爷几个吃得下就行”。 “只要妳做得出，我们就吃得下”。 “嘿嘿……”。 夜色朦胧。 无月。 屋里的烛火不知何时竟也悄悄燃尽了，天地顿时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杨晓风和洛清雪也已完全被这片黑暗所淹没。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纵使天地间已再没有一丝光亮，但希望与光明早已重新在他们心中燃起。 想必用不了多久，阳光便会再次将黑夜完全照亮。 江湖依旧还是那个江湖，人依旧还是那些人。江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改变的从来就只有人。 不过，不管改变的到底是江湖还是人，但这些却都已经与他和她无关。 从此，他和她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恩怨纠葛，再也不会有一丁点的仇恨。有的，就只是爱。 相濡以沫，相依相守，简单而又平凡的挚爱。 从此，相扶相携，永不相离。 从此，除非死亡，除此之外已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彼此分开。 或许这一刻，仍然还有太多人正在为活下去而苦苦挣扎着，还在为利益而奋力拼斗着；或许这一刻，仍然还有太多人正在为权势声名而抛弃了他们本来所拥有的最珍贵的情感，不择手段的算计和伤害着其他人。 但是，权势和声名到底能带给人什么呢？ 只有空虚和寂寞。 不过，纵然如此却还是有太多人对此趋之若鹜。 他们这些人永远都不会明白，不管多高的权势，多大的名声，最终却根本抵不过一个家。 一个平凡的家。 当然，还有家里的人。 两个平凡的人。 第三百五十五章 人去楼空（上） 五月初五，今天又是一个端午节。最新章节阅读 大清早的，兰如是便和妞妞提了一盒刚蒸好的热粽子来看洛清雪。只是，聆风楼里却早已空无一人。 若是以往，小雪这时候早已经梳洗完备，要么正独坐在屋里对窗凝思，要么就在院里练剑。 可是今天呢？ 院还在，楼还在，但今天楼里早已没有人。 晨风吹过，屋角也再没有风铃声响起。这楼里的人和这屋角的风铃一样，竟全都悄悄的消失了。 小雪她，她到哪里去了？ 兰如是在屋里转了一圈，感觉有些奇怪。屋里的东西全都没有动过，就连床上的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的，唯一少了的，是平日里换洗的衣物和一些女儿家的梳妆物什。莫非，小雪是自己走的，但她又会去哪里呢？ 洛清雪的确是自己走的。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和杨晓风就走了。 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也不需要再告别。 妞妞垂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问道:“娘亲，姑姑呢”？ 兰如是皱了皱眉，拉着妞妞的手道:“妞妞，姑姑出去玩了，我们回去吧”。 “好耶……好耶……”，妞妞欢呼道:“妞妞也要出去玩。姑姑也真是的，出去玩都不带着妞妞”。 兰如是眼圈微红，悄悄叹息了一声，拉着妞妞，和声道:“妞妞乖，我们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爹爹，好吗”？ 妞妞雀跃道:“对，告诉爹爹，告诉爹爹”。 娘俩个出门的时候，洛清羽早已站在院子里。 兰如是一愣，一时呆呆地看着丈夫，什么话都没有说。 妞妞欢呼雀跃着，蹦哒了过来，抱着洛清羽的腿，摇晃着胖嘟嘟的小手，指着里屋道:“爹爹，姑姑……姑姑……不见了……”。 洛清羽笑看着妻子。随即蹲下身抱起妞妞，溺爱的笑道:“妞妞乖，姑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等过些日子，爹爹就带妳去看望她好不好”？ “好……好……”，妞妞乐的手舞足蹈，甜笑道:“看望姑姑……妞妞要和爹爹去看望姑姑……”。 “妞妞真听话”。 兰如是走过来，站定，困惑道:“怎么回事，小雪昨晚明明都还在的呀”。 洛清羽逗弄着妞妞，头也不抬，道:“可她现在已经走了，想必是趁着夜色走的吧”。 兰如是担忧道:“她一个人走的”？ 洛清羽终于抬头，淡淡道:“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两个人……”，兰如是疑惑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洛清羽反问道:“妳说呢”？ 兰如是思虑片刻，惊讶道:“是晓风”。 “除了他，小雪还会跟别的人走吗”？ 兰如是愈发吃惊道:“想不到啊想不到……”。 洛清羽淡淡道:“想不到什么，想不到晓风他还会回来”？ “是啊……”，兰如是呢喃道:“虽然我之前安慰小雪的时候也说晓风会回来的，可是转念一想，唉……”。 洛清羽淡淡笑着，笑得很欣慰，也笑得很愉快，道:“那只因为他是杨晓风”。 “杨晓风又怎的”？ “杨晓风就是杨晓风”。 “这是什么话，难道他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要说真正不同的，并不是杨晓风，而是这世间的其他人……”。 兰如是听得一愣一愣的，摇头道:“什么意思，你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我一句都没听懂”。 洛清羽依旧淡淡笑着，也摇了摇头，自顾自的道:“想这世间，何止有千千万万的人，但或许只有像晓风那样的人，才能真正称之为‘人’”。 兰如是白了丈夫一眼，道:“什么话吗，照你这么说，难道其他人就不是人了”？ “其他人当然也是人，但是他们中有太多人早已抛弃甚至是完全丧失了做为一个人最珍贵，也最重要的本质”。 “什么本质”？ “人性最初的善良与纯真……”。 兰如是再也无话可说。 是啊，这世上的确有太多的“人”，他们虽然形体和其他人并没有任何区别，不过，他们虽然有着人的躯壳，披着人的外衣，可隐藏在这人的躯壳之下的却是一具魔鬼的灵魂。 他们内心之中所向往和贪求的，永远就只有利益。他们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肆意践踏和屠戮着别人的生命。为了野心，为了权势，他们不惜毁灭一切，将伤害和不幸随意强加在无辜者身上。这样的“人”，早已经枉为人。 沉思了一阵，兰如是忽又道:“不对呀，你怎么就能肯定小雪一定是和晓风一起离开的。莫非他二人离开的时候来和你道过别了”？ 洛清羽摇头道:“那倒没有”。 兰如是无语道:“那你还话说得这么绝对”。 洛清羽失笑道:“若是连妹妹跟人跑了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的话，那我这个哥哥也未免太失败了吧。当然，我这个谷主也就不用再做了”。 “切……”，兰如是狠狠瞪了丈夫一眼，随即又忍不住笑道:“这样也好，也不枉小雪苦守了这么多年。这些年，她过得实在太苦了，希望以后她能够过得开心些吧，我们这做哥哥嫂嫂的，也就放心了”。 “小雪以后一定会过得开心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洛清羽再不说话，边逗弄着妞妞，边转身往外走，小声道:“妞妞，我们去和爷爷玩好不好啊”？ “好……好……”，妞妞挥舞着小手，吃吃笑道:“和爷爷玩……和爷爷玩……”。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人去楼空（下） 内谷，洛文斌的住所。 父女俩走进来的时候，洛文斌正在不停的咳嗽着。 不过一月的时间，洛文斌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洛清羽不由得皱了皱眉。相比起前次，父亲的精神好像又萎靡了几分。上次来的时候，父亲脸上至少还有几分血色，可这次竟已变得完全苍白，甚至还有些发青。 “爹，你的身体……”？ 洛文斌忽然愣住了，凝目注视着洛清羽，良久，淡淡笑道:“有好长一段时间，你都没有这么叫过我了”。 “是吗……”，洛清羽同样淡淡一笑，道:“我倒是没觉得”。 简单的对话之后，父子俩竟同时选择了沉默。沉静的气氛中，父亲看着儿子，儿子也看着父亲。 此刻，他们父子俩脸上都带着几丝淡淡的笑意，可是，仿佛更多的却是苦涩。 “爷爷……爷爷……”，妞妞扯着洛文斌的衣角，摇晃着小脑袋，叫道:“我们到外面去玩好不好”？ “好啊……”，洛文斌捏着妞妞的小手摇了摇，随即又轻轻拍了拍妞妞的后脑勺，溺爱的笑着道:“妞妞乖，妳先自己一个人玩会儿，爷爷过会儿再陪你去玩好不好，我有事要和你爹爹商量”。 “哦”，妞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小家伙倒也听话，自顾自的乖乖跑到门口一个人玩去了。 “说吧……”，洛文斌抬头看着面前的儿子，和声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洛清羽淡淡道:“做儿子的，难道一定要有事才能来找父亲吗，莫非我没事的时候就不能过来看看你”？ 洛文斌顿时苦笑了一下，随即涩声道:“既然没事，那就是有话要对我说了”。 洛清羽沉默着，良久，道:“这次，我动用了黑雪”。 洛文斌一点都不意外，也不吃惊，道:“我知道，老谢已经对我说过了”。 洛清羽脸色一寒，冷冷接着道:“虽然当年清水山庄的灭门惨祸是端木敬一手策划实施的，但好在善恶到头终有报，这老贼现在已死在晓风手上了。大仇得报，清水山庄的冤魂也该安息了吧”。 洛文斌还是一点都不意外，同样也不吃惊，道:“这些，我也已经知道”。 “还有，小雪离开了……”。 “什么……”，洛文斌瞬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洛清羽，厉声问道:“雪儿走了，她去哪里了”？ 洛清羽沉吟许久，淡淡道:“应该是回清水山庄了吧，今儿早上刚走的”。 洛文斌一愣，缓缓低头，皱眉道:“回清水山庄，就雪儿一个人吗”？ “不……”，洛清羽慢慢摇了摇头，缓缓道:“是两个人”。 “两个人”？ “小雪和晓风一起走的”。 “你说什么……”，洛文斌惊得直接跳了起来，豁然抬眼直视着洛清羽，死死的盯了好半天后，不确定的问道:“风儿……呃……晓风他……他回来过了”？ “昨夜回来的”。 “真的，雪儿真的和他一道回清水山庄去了”？ 纵然是洛清羽亲口说出来的，可洛文斌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 “晓风他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洛清羽冷淡的笑了笑，道:“因为他是杨晓风”。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直接走了出去。 远远的，背后传来了父亲生涩而又讥诮的苦笑声。 “呵呵……”。 洛清羽脚步一顿，同样叹息着苦笑了一下后，终是走出去了。 苦笑着，洛文斌的身子瞬间瘫软了下来，直接跌坐在靠椅上。 他脸上的表情似痛苦、似自责、甚至还有几丝愧疚…… “雪儿和晓风一起回清水山庄了……”。 洛文斌低声念叨了一句。 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多了几丝担忧。 父亲担忧女儿实在是正常不过。但不知为何，下一刻，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由担忧转成了浓浓的恐惧，彻彻底底的恐惧。 可他到底在恐惧什么呀？ 端木敬已经死了，已经再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了。此刻，他还有什么好恐惧的，莫不是，自始至终，他恐惧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端木敬？ 此刻，洛文斌很想不顾一切冲出去对儿子讲明所有真相和秘密，可是，他的脚却难以挪动半步。 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彻底被恐惧完全占据；此刻，他心中根本就没有向儿子讲出真相的勇气。 此刻，他浑身上下完全没有一丝力气。 此刻，他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的背影，看着他一步步走远，最后彻底消失在门外。 洛清羽一出门就碰到了谢山。 谢山手里正端着一碗汤药。 “谢叔，我爹的病……”？ 虽然经过前次事件后，洛清羽和父亲的关系似乎淡了许多，但他心里对父亲的担忧程度其实一点都没减少过。 试问，有那个做儿子的，会因为父亲犯了一些错误就永远责怪父亲。 “唉……”，谢山没有多说话，只是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 洛清羽皱眉道:“父亲得的到底是怎样严重的风寒，从入冬开始到现在都快有半年了，药更是就只差当饭吃了，怎么还不见好转”？ 谢山淡淡道:“汤药不过只是调养一下身子上的病，老爷的病又岂是吃几副药就能好得了的……”。 洛清羽脸色瞬间冷了许多。 谢山接着道:“老爷的病不在身上，而是在心里。心里的病，一般汤药又怎能治得好”？ 洛清羽只有苦笑。或许，谢山的话他不愿意听，但他却不得不承认。 他苦笑道:“或许，父亲并不是心里有病，而是他认为他欠了债”。 “什么债”？ “人命债”。 谢山淡淡道:“老爷欠的人命债，你不是已经帮他还过了吗”？ “是，我是还过一次了……”，抬头，洛清羽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遥远，就仿佛……仿佛他要透过眼前的这重重阻隔看到早已远去天边的妹妹身上，良久后，却又低头道:“但是，我还了的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相比起他欠的债来，实在微乎其微。至于这剩下的债，就让小雪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替他慢慢偿还吧”。 时光真是这世间最奇怪的东西，有时不过只是一刻钟，却漫长的给人感觉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有时明明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但给人的感觉却好像只过了短短一刻钟。 酷夏很快消尽，不知不觉间，已是初秋。 三个月，林雨涵已经在痛苦的煎熬中整整度过了三个月。杨晓风离开后的这三个月，对她来说，完全是一种折磨。 林雨涵痛苦，伤心，可是，她有时却觉得自己的这种伤心有些可笑。 她为什么要伤心？ 这一切明明不都是她自找的吗，从来都是她在自作多情。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吗，不是早就知道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吗，她又为何要痛苦？ 这就是感情，感情原本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感是这世上最没道理也最不需要理由的一种情愫，否则，那也就不是感情了。 相忘楼。 相忘……相忘……，明明说好本该相忘的，可为什么越是要忘记却越是刻骨铭心？ 楼还是昨日一样的楼，院还是昨日一样的院，可是，昨日的那个人呢？ 楼依旧在那里，院依旧在那里，人又在哪里？ 想着想着，林雨涵竟已泪流满面。 初秋的风，轻柔却也凌厉，吹过来，吹起了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随即，她迎着风，大步走出去，任这风吹干她脸上的热泪。 渐渐的，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金陵城无尽的人流里。 她要去哪里？ 第三百五十七章 做一个伙计有何不好 虽已是中秋，但山上的青叶却依旧还葱绿一片。不知道为什么，今年清水山庄的枫叶到此时竟然还没有变红。 或许，那些枫叶早已被季节给遗忘了，就好像那片枫林中的清水山庄也早已被人遗忘了一样。 这个地方基本上都是枫树，于是，这里就叫红叶镇。 对红叶镇上的人来说，这个秋和过去的每个秋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山前的那条溪水依旧清澈明净，岁月并没有将它改变，但岁月却已经改变了人。 之前的孩子早已长大，之前的年轻人却早已老去，之前的记忆也早已被岁月尘封了起来。 时间真是世间最无情的东西了。 岁月实在已过去太久，久的人们都已经忘记在那绿叶深处，曾经有一个名动天下的世家大族存在过。 只有在深秋之际，当漫山遍野的青叶都被秋色染成一片火红之时，老人们才会偶尔对儿孙辈说起曾经的往事。 只是，人总是健忘的。过去了十二年，有关那个家族的记忆早已随往昔一起被时光淹没在昨日夕阳下的晚风中。 时至今日，或许人们早就已经记不清那个家族的名字了。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还模糊记得，那个家族叫清水山庄。 日子一天天在继续，生活也一天天在继续。 夏季的闲暇早已过去，人们又开始忙活起来了。 平凡的人，平凡的日子，没有太多的贪念，也没有太多的渴求。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昨天、今天、或是明天，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不过，唯一有些区别的是，镇上酒馆里的生意相比起夏季来渐渐冷清了许多。 随着收获的季节来临，人们早已忙得连喝杯酒的时间都没有多少了。 但是，不管有多忙，该喝的酒总还是要喝。所以，虽然生意稍微淡了些，但酒馆里的客人却从来都没有彻底断绝过。 因此，镇上的酒馆也一直都在开着。 “老齐记”就是红叶镇上的一家老酒馆。 没有人注意到这家酒馆是什么时候开张的，似乎已经有十来年了，然而，谁又会去关心这个。人们只知道，这家店里的酒水味道醇厚，故而，平日里生意也还不错。 记得以前，老齐记的酒只是在店里卖，随着这几年生意越来越好，店里的酒水已不光只在店里卖，还连带着外送。 只是让老齐叔苦恼的是，每次打发出去送酒的伙计老是偷酒喝，搞得主顾们很是不满。 不过，好在两月前店里又新招了一个伙计，为人诚恳老实不说，干活也勤快，关键是腿脚还麻利，别人一天最多跑两趟就使唤不动了，但新来的伙计一天竟能跑四五趟，即使这样，人家每次还都是老早就赶回来了。 并且，这伙计不光会送酒，还会酿酒，这可真是让老齐心里简直都快乐开花了。 这不，今天才刚刚未时，新伙计老早就已经将两趟酒送完赶回来了。 这个新伙计姓杨，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至于具体叫什么名字，老齐叔有些记不住了，隐约只记得伙计自己好像说过的，应该是叫杨晓风吧。 虽然已经跑了两趟了，但杨晓风似乎一点也不累，就好像他这人永远不知道疲惫一样。这让老齐很不理解，这个看起来略带着几分书生气的小伙子到底那来的这么好的活力。似乎，他时时刻刻都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 这不，才刚停了车，杨晓风都不歇下喝口水，就又过来问:“齐叔，还有活吗。这会儿还早着呢，我再去跑一趟”？ 老齐满脸堆着笑，摇头道:“小杨啊，今天活就这么多了，下午你就不用再忙活了”。 “啊，没活了呀……”，杨晓风舒缓了一口气，这才胡乱喝了口茶水，冲老齐打个招呼，道:“齐叔，要是没活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说着，他已经往外跑。 老齐忙招手道:“小杨，你急什么，这都忙了快一天了，来来来，先坐下歇会儿。你上个月酿的酒我今天已经开坛了，正好，我们先尝尝鲜”。 杨晓风只是摇头道:“不了，我回去还有事呢”。 旁边一个年龄比杨晓风小四五岁的小伙子很是疑惑的瞧着他，问道:“杨哥，我看你每天好像都很忙的样子，这么着急赶回去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呀”？ 不等杨晓风自己说话，旁边另一个年级和他差不多大的伙计立刻调笑道:“小徐你不知道吗，人家小杨这么着急是要回去看媳妇呢”。 随即，他又道:“要是我张五有那么好看的媳妇，我绝对都不出来了，每天就腻着她。唉，也不知道我这辈子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媳妇呀”。 老齐立刻笑道:“张五你小子好吃懒做，我看这辈子媳妇你就别想了”。 张五立即怒瞪了老齐一眼，不过，却也没有反驳。 小徐似乎有些惊讶，瞅了杨晓风一眼，问道:“杨哥，你都有媳妇了啊”？ 杨晓风笑而不答。 张五两眼放着精光，道:“小徐你不知道，小杨他媳妇那叫一个好看。我敢打包票，你小子这辈子绝对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姑娘”。 小徐不屑道:“张五哥，这么说你见过杨哥他媳妇了”？ “那当然……”，张五连连点头，眉飞色舞，道:“月前，小杨和他媳妇来镇子里采办货物的时候，小杨特地带媳妇来过这里呢。当时我还以为是那个仙女下凡到咱们这酒馆里来了呢，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姑娘是小杨他媳妇”。 “月前……”，小徐皱眉道:“我怎么没见过”。 张五可惜道:“那天你刚好出去了。这事你要是不信的话，问齐叔好了”。 小徐立刻看向老齐，道:“齐叔，张五哥说的是真的”？ 老齐点了一下头。 “唉……”，张五摇头叹息，道:“你说，这小杨他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怎么就能娶到那么好看的一个媳妇呢。想我张五，也老大不小了吧，怎么就没一个姑娘看上我呢，没道理呀”。 听他这话的口气，似乎对自己至今为止还没娶上媳妇颇为不满。同时，对杨晓风能娶上媳妇这回事颇为妒忌。 小徐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p颠p颠的跑过来，笑眯眯的道:“杨哥，我知道你喜欢喝酒对不对”？ 杨晓风笑着点了点头。 小徐又扯着杨晓风的袖子道:“等这个月发了工钱，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杨晓风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道:“嗯”。 小徐接着道:“那杨哥，你看啊，你能不能在方便的时候把嫂子带下来让我也见见好不好”？ 听到这话，张五顿时也来了精神。杨晓风还未说话，他已经一脸兴奋的跑过来，抢着道:“对对对，小杨啊，你要是能把你家里那位比仙女还好看的媳妇带下来再让我们见见的话，别说小徐了，就是张哥我，我这个月的工钱也全拿来请你喝酒”。 杨晓风一脸黑线，实在有些无语，不过却还是笑着道:“好吧，反正让阿雪整天一个人待在家里也冷清了些，等有空的时候我就带她来这里看看。说不定啊，以后我们也会在镇上开一家酒馆的”。 “真的啊……”，张五拍着杨晓风的肩膀道:“那到时候我第一个去你店里做伙计”。 小徐也忙接话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去”。 杨晓风点了点头，微笑道:“到时候再说吧”。 不知为何，这一刻，杨晓风心里感觉真是无比轻松。 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早已迷恋上了这种平凡而又简单的日子。 他心里一直向往着的不就是这种日子吗？ 这种普通人的生活方式，虽然平庸，甚至可以说俗气，但是却让他感觉无比充实。 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此刻他心里早已没有了任何仇恨，一丁点都没有，他早已放下了一切仇恨。 从此后，他不会再为任何事而苦恼。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爱。和自己最爱的人执手白头，相守一生的爱。 爱是这人世间最伟大，却最平凡，但又最强烈的情感。 爱已经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下一刻，杨晓风的目光忽然就看向了远处，映入他眼帘的，是那一片漫山翠碧的枫叶。 虽然此刻那些绿叶依旧清脆欲滴，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那些青翠终会漫山红遍。那火红的色彩，岂非正是生命最鲜活的代表。 原来，生命一直都在顽强地，生生不息地生长着，从来都没有凋落过。凋落了的，从来就只是人心，被人世间的恩怨纠葛萎靡了的人心。 听着张五和小徐的话，老齐不由得有些来气，笑骂道:“你们两个臭小子，脑子里全是坏水。成天正经事不做，满肚子的花花肠子，老惦记着人家小杨的媳妇做什么？有本事自己也去找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娶回家里去，才是正事”。 小徐大窘，再不说一句话。 张五的脸皮可就厚多了，脸不红心不跳的道:“齐叔，你这说的什么话，好东西就要拿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嘛。正所谓女人如花，既是美丽的鲜花，当然要常常带出来多晒晒太阳，否则时间久了还不发霉啊。好看的媳妇老是藏在家里做什么，再说了，我们又没什么歪心思”。 “你敢……”，老齐呵斥一句，随即却又忍不住笑着道:“不过话说回来，即使你小子真有什么歪心思，谅你也没那个胆。退一步说，即便有那个胆，也没那个能耐”。 张五不悦道:“齐叔，你可别看不起人”。 老齐佯怒道:“就看你小子碍眼，咋滴……，呃，小杨，你哪里去”？ 杨晓风本已要走了，闻言，只好又回头笑着道:“齐叔，我先回去了”。 说着又冲张五和小徐二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缓缓走了开去。 老齐只好远远的叫道:“小杨，明天是中秋节。反正最近店里也没什么活，这几天你就不用每天都来上工了，在家里陪媳妇好好过个节吧，等过些日子忙的时候再过来就可以了。不过放心，你的工钱还是每月四两一分都不会少的”。 “谢谢齐叔，那我明天就不过来了”。 看着杨晓风走远，老齐叔和小徐，张五三个人忽然全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老齐笑着点头道:“如今这样的结果真好”。 便在此时，只听背后一人笑问道:“齐叔，什么真好”？ 三人惊了一下，转头时才发现洛清羽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他们身后。 张五诧异道:“谷主，你怎么来了”？ 洛清羽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笑道:“当然是来看我那苦命的妹妹妹夫了，怎么样，情况还好吧”？ 老齐忙道:“谷主放心，一切安好”。 “嗯……”，洛清羽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们了，对了，其他弟兄们都还好吧”？ 老齐笑道:“多谢谷主挂怀，弟兄们都很好”。 洛清羽喝了一口茶，道:“如今局势总算安定下来了，你们要不要回去”？ 三人俱是一愣，沉默片刻，随即互相对望一眼，老齐红着眼道:“这么多年了，我的根早已扎在这里了，还回哪里去”？ “那小张和小徐呢”？ 张五摇头道:“我们也不回去了。人生一世，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做一个酒馆里跑堂的伙计又有何不可”。 “是啊……”，小徐也摇头道:“不回去了，不回去了啊”。 洛清羽端着茶杯的手定在半空中，注视三人良久后，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那好”。 说着，他也起身缓缓走了出去。 抬头，已是黄昏。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一个平凡的家，两个平凡的人 夕阳刚好照在清水山庄山前的那一片绿荫上。 云水间的气象已经焕然一新，之前腐坏了的器具早已经换过新的了，房间里的陈设也重新布置过了，灶台和卧房当然也重新收拾好了。 “阿雪，我回来了”。 还没进门呢，杨晓风老远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油香，其中还夹杂着几丝焦糊味。显然，洛清雪在准备晚饭。 果然，桌上已摆好了四五样菜肴。只是在看到这些菜的时候，杨晓风的脸一下子就苦了许多。 不过，屋里却没人。 老婆大人哪儿去了？ “阿雪……”。 杨晓风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正要四下找寻，却刚好撞见洛清雪端着一大瓷罐汤从后面出来，看见他在，不由意外道:“怎么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杨晓风赶紧接过洛清雪手里的汤罐先放下，又拉着她的手坐下，这才和声道:“最近活少了许多，就老早回来了呀”。 其实，他心里本想说:“有像妳这么好看的一个媳妇在家里等着，恐怕只要是个爷们儿谁都会老早赶回来的吧”。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其实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做饭的吗，怎么每天我回来的时候妳都已经做好了呀”？ 杨晓风语气中带着几丝责怪，不过脸上却全是关切的笑意。 洛清雪白了杨晓风一眼，道:“不是你说的，做饭是我们女人的活吗，你们大老爷们粗手粗脚的，就算下厨房能烧好菜吗。再说了，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做”。 杨晓风轻抚着洛清雪的手，微笑道:“我不是不让妳做事，只是这才几天呀，妳看妳这手都粗糙成什么样子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心疼死了”。 “贫嘴……”，洛清雪笑着娇嗔道:“看不出来啊，你平时一副呆愣木讷的样子，想不到说起这些俏皮话来竟也是一套一套的。你们男人的这张嘴啊，就会哄我们女孩子”。 杨晓风凑到洛清雪眼前，很认真的道:“我可不哄别的女孩子，我就只哄妳一个人，而且一哄就是一辈子，妳愿不愿意”？ 洛清雪挥拳轻轻捶了一下杨晓风的前胸，娇笑道:“真不羞。都老夫老妻了，还像个小情人似的”。 其实她心里是想说:“愿意，我愿意这一辈子都让你哄”。 但这种话她现在是绝对不会再说出来的。 “谁说老夫老妻就不能像小情人似的……”，杨晓风嘀咕一句，随即一本正经的问道:“哎，不对呀，谁是老夫老妻啊”？ 洛清雪眨了眨眼，道:“当然是咱们俩个啊”。 杨晓风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道:“什么呀，不对不对。什么老夫老妻，我老吗，嗯，那个我……我还真有点老啊。但是我保证……”。 洛清雪打断道:“你保证什么”？ 杨晓风把脸直接凑到了距离洛清雪不到一寸左右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洛清雪的脸看了好一阵，只看得洛清雪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这才郑重其事的说道:“但是我保证，这会儿阿雪妳要是出去到镇上转一圈的话，十个人中绝对有九个半认为妳现在最多就只有十八岁”。 洛清雪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又轻轻捶了杨晓风一拳，咬着嘴唇道:“看你这嘴里老是没一句正经的”。 随即她却又好奇道:“对了，九个半是什么意思，人还有半个的吗”？ “那当然……呃……呃……”，杨晓风故作神秘，先清了清嗓子，随即不慌不忙的道:“当然是因为那人眼里进沙子了，他正在用手揉眼睛，所以当时他就只睁着一只眼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自然没看清楚喽。要不就是那人是个独眼龙，有一只眼睛坏了，这才没看清楚嘛”。 “哈哈……”，洛清雪这下直接被逗得是笑的前仰后合，简直是花枝乱颤。说真的，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 这一刻，她真正打心底里觉得，过去十多年的孤苦相守，真的值了。 她的手从杨晓风腋下穿过去，紧紧搂抱住丈夫的腰。脸更是紧紧的贴在丈夫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 杨晓风的胸膛很温暖，他的心跳也很有力。 他心里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满足过。 她心里同样也从来都没有这么满足过。 “阿雪……”。 “嗯”。 “妳刚刚说什么，都老夫老妻了是吧”。 “嗯”。 “我们好像都还没吃饭呢”。 “嗯，怎么啦”？ 杨晓风拥着洛清雪的肩，故作深沉道:“妳说，哪有老夫老妻的，连饭都不吃就只顾着卿卿我我的呀”？ 洛清雪只感觉脸上像火烧一般滚烫，将脸深深的埋在丈夫的胸口处，过了片刻，待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这才悄悄抬头，狠狠瞪了杨晓风一眼，道:“就你话多，吃饭……”。 “好好好，吃饭吃饭……”，杨晓风目光瞟了一眼桌上的菜，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咽了咽口水，道:“今天都是些什么菜呀，我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也不用筷子，就直接用手去抓一盘煎的有些焦了的豆腐块。 洛清雪立刻轻轻打了杨晓风的手一下，嗔怪道:“你都不洗漱一下就吃啊，脏死了，快去洗手”。 杨晓风动也未动。 洛清雪顿时冷着脸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快去快去”。 杨晓风只好极不情愿的起身，耸了耸肩，道:“妳吩咐，我照办”。 看到他脸上那很无奈的表情，洛清雪忍不住掩嘴笑道:“你这怪脾气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听话了呀，我记得你以前可倔得很啦”。 “没办法……”，杨晓风假装着很委屈的样子，苦着脸道:“谁让妳是我的老婆大人呢，在妳面前，我可是半点脾气都不敢有啊”。 不知不觉间，夕阳竟已落山。与此同时，明月也已从天边升起。 夜，又降临了。 夜幕淹没了一切。 不过，天际的明月瞬间又将黑暗驱散了去。 这一餐吃完的时候，月亮刚好从东天升起。 一缕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刚好照在洛清雪脸上。 月光照进来的时候，杨晓风已燃起灯，灯光也刚好照在洛清雪脸上。 杨晓风的目光也刚好瞅到洛清雪脸上。 洛清雪却假装冷着脸，喝问道:“你在看什么”？ 杨晓风理直气壮道:“我当然是在看妳啊”。 洛清雪沉声道:“不许看”。 杨晓风毫不在意，大声道:“为什么不许看，妳是我老婆。妳说这大晚上的，一个男人不看他老婆看什么。再说了，我就要看妳，怎么啦，妳有意见啊”？ 洛清雪也大声道:“反正就是不许看”。 杨晓风又盯着洛清雪看了好一阵，忽然凑过来，一脸贱笑道:“阿雪，妳看这月色这么好，我们就这样干坐着吗”？ 洛清雪直接拒绝道:“不行”。 杨晓风不死心，道:“妳看这又是大过节的……”。 洛清雪这次更直接，仍旧拒绝道:“大过节的怎么啦，明天才是中秋节呢，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想喝酒就是没门儿”。 杨晓风摇着洛清雪的胳膊，低声道:“就喝一杯，一杯怎么样”？ 洛清雪不理他。 杨晓风的声音更低，道:“那半杯，半杯总可以吧”？ 洛清雪索性将头转向另一边，根本就不睬他。 杨晓风这下总算是彻底死心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聋拉着脑袋再不说话。 洛清雪却又忍不住转回脸来偷偷瞧了他一眼，心中虽已大乐，但却强忍着不笑，故意板着脸，干咳一声道:“咳咳……，本姑娘呢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这样吧，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这次就破个例，满足你的这个要求吧”。 “真的啊……”，杨晓风顿时来了精神，跳起老高道:“我就知道老婆妳还是疼我的，我这就去拿酒”。 说完就往外跑。 洛清雪却又叫道:“慢着”。 杨晓风立刻住了脚，慢慢回过身来，垂头丧气道:“妳不会又反悔了吧”？ 看着他这幅表情，洛清雪再也忍不住狂笑一阵，随即又觉得有些失态，遂干咳一声，起身，还是故意板着脸，道:“等着”。 杨晓风呆愣道:“等什么”？ 洛清雪再不说话，转身掩嘴偷笑着进里屋去了，不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端着一壶酒。 她自己先坐了下来，杨晓风却不敢坐，甚至反而还往后倒退了两步。 洛清雪冷着脸，瞪了他一眼，道:“坐啊，愣着干什么”？ 杨晓风动都没敢动。 洛清雪假装生气道:“怎么，我是妖怪啊，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杨晓风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有心想说“妖怪我反而不怕，只怕十个妖怪加起来也没妳一个可怕”。 不过，他心里虽这么想，脸上可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的。 似乎感觉洛清雪已在盯着自己，他立刻坐下。看了一眼她面前的酒壶，狐疑道:“这是什么意思”？ 洛清雪倒了满满一杯，抵到他面前，柔声道:“喝吧”。 莫说喝，杨晓风连看都不敢看面前的酒杯一眼。 他此时强烈怀疑洛清雪是不是受了什么风寒发烧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洛清雪已经冷冷问道:“你是不是怀疑我发烧了，如果怀疑的话，不妨摸一下我的额头试试”。 杨晓风浑身一个冷颤，立刻把手放到了身后。他刚刚果然没想错，十个妖怪加起来也没老婆大人一个可怕，试想一下，那个妖怪会读心术。 洛清雪本来还想再故意板着脸的，但实在装不下去了，柔声笑道:“我知道，让你这老酒鬼三个月没喝过一次酒也实在是有些难为你了，本姑娘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为免得你背着我在你那些狐朋狗友面前偷偷说我虐待老公，今天就让你过一回酒瘾。但是说好了，不许喝醉，就这一壶”。 杨晓风跳起来就要欢呼。 洛清雪立刻摆手道:“打住哦，你要是还想喝酒的话，就安静一点”。 杨晓风马上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连连点头道:“安静……安静……”。 酒是早已烫好的，味道也很好，是那种并不浓烈的小米酒。 入口醇厚，回味甘甜，余味爽净。 月光如银，酒香清冽。这样的酒只需一口，人的心情立刻便会好起来。不过，这还不是最让杨晓风高兴的。 最让他高兴的，是老婆大人的这份心意。 第三百五十九章 柴米油盐酱醋茶 三杯下肚，杨晓风忽又拉住洛清雪的手，颇为神秘的小声道:“阿雪，还记得我们之前说好的吗”？ “什么啊”？ 杨晓风双眼睁得大大的，目光中带着几丝兴奋，道:“妳难道忘了，我们之前说好以后要在红叶镇上开一家酒馆的……”。 洛清雪也兴奋道:“当然记得，做老板娘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忘了呢”。 随即她又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看好地段了”？ 杨晓风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不过呢，现在还缺了点东西，不然我们的酒馆立刻就可以开张了”。 洛清雪笑问道:“老板娘不缺，伙计也不缺，还缺什么”？ “银子”。 “银子”？ 杨晓风无奈道:“是啊，就缺银子了。以前我以为开酒馆只要有伙计和老板娘就够了，现在才知道，除了伙计和老板娘之外还要银子，原来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银子的确是最重要的。因为不管到什么时候，人都要吃饭，而吃饭，就要银子。 其实对这世间的太多人来说，他们活着的唯一目标就只剩下一个——吃饭。 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才是最充实，也最快乐的日子。 洛清雪忍住笑，很认真的问道:“这么说，你没有银子”？ 杨晓风似乎有些诧异，皱了皱眉，惊问道:“我的银子都在妳那儿，有没有妳不清楚”？ 洛清雪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道:“呃……那个……的确，你的那点银子想开一家酒馆的话的确还少了点”。 杨晓风再不说话，微眯着眼看着她。他此刻的表情可以用一个很确切的词来形容——贼眉鼠眼。 洛清雪被他看得很不自然，板起脸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杨晓风大声道:“老公看老婆天经地义……”。 洛清雪佯怒道:“少贫嘴。我是说，你干嘛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杨晓风嘿嘿贼笑道:“阿雪，这样啊。为我们的酒馆着想，也为了妳做老板娘的愿望，妳看这银子的事，能不能先找大哥借点，或者直接找他要点也行啊。怎么着，妹妹出嫁，他多少得给点嫁妆吧”。 他越说越兴奋，连连点头道:“我看也不需太多，给个千八百两的就行。反正落雪谷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嗯，就这样……”。 洛清雪呆愣了片刻，好一阵后才反应过来，顿时狠狠瞪了他一眼，嚷叫道:“想得美，你连一分彩礼钱都没给就白捡了一个媳妇。这暂且先不说，现在还反而找我大哥要嫁妆，我长这么大，也见过脸皮厚的，但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脸皮厚的”。 杨晓风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道:“我无所谓啊。只是，妳还要不要做老板娘啊”？ 洛清雪根本都不考虑，直接脱口而出，道:“当然要做。只要是个女人，谁不想做老板娘”。 杨晓风苦笑道:“没钱怎么做老板娘”？ 洛清雪认真道:“没钱当然不能做老板娘，但谁说做老板娘就一定要找我大哥要嫁妆”。 杨晓风眼睛一亮，道:“怎么说”？ 洛清雪问道:“你可知这三个月来，我每天除了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外，还做了什么”？ 杨晓风摇头。 “你当然不知道了……”，洛清雪白了他一眼，目光幽怨道:“你们这些男人永远都只会以为女人整天闲在家里无事可做”。 杨晓风忙道:“我可没这么说”。 洛清雪盯着他，似乎已经要看透到他心里面去，冷冷道:“你嘴上没这么说，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杨晓风赶紧闭上了嘴。 好在洛清雪只是盯着他看了一眼，就又笑着道:“你当然不知道，这三个月来我已经把咱们家里里外外整理了一遍，总算找到了一些还值点钱的物件。现在看起来，你家以前也还不算太穷”。 杨晓风有些无语，接着又是震惊，倒不是震惊洛清雪说找到了一些值钱的东西，而是震惊她整理屋子这件事本身。 试想一下，若是这件事传出去，让江湖上的人听到那个曾经名动天下的冷仙子，那个清冷如霜、孤傲如雪的洛清雪竟然也会整理房间，竟然每天就只是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的话，只怕她这仙子的形象在他们心中立刻就要一落千丈了吧。 杨晓风盯着她看了好一阵，随即不住的摇头。他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个被江湖上的人奉为冷仙子的洛清雪。 她还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的大小姐吗？ 答案是肯定的：是。 洛清雪的确还是那个洛清雪。 只是，她现在的身份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仙子，也不是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的千金大小姐。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和这世间其她女人并没有多大区别的女人。 她已经和她们一样，一样普通、一样平凡。 曾经，她的确是那个云天之上的冷仙子，落雪谷的大小姐，但她现只是一个妻子。 现在的她，只想守着自己的男人，和他一起过这种平凡而又简单的日子。 或许，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才是最充实、最幸福、也最快乐的日子。 洛清雪喃喃道:“你知道我整理了多少东西出来吗”？ 杨晓风摇头，道:“多少”？ 洛清雪歪着脑袋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出个确切数目来，只得摇了摇头，道:“具体多少我也说不清，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我又不是很懂。不过呢，我觉得我整理出来的那些东西随便拿几件出去卖的话，至少也能买个千八百两银子。要是全部一起拿出去，少说卖个几万两银子还不成问题”。 杨晓风狂喜，跳起老高，道:“真的，真的有这么多钱”？ 只是下一刻，他瞅到洛清雪正看着自己的时候，赶紧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 洛清雪板着脸，道:“你激动什么，这些东西就算是真要拿出去卖，那也是我们俩个一起去，你以为就只让你一个人去啊”？ 杨晓风连忙点头，一脸认真道:“那是那是，妳可是咱们家的当家人，涉及到千八百两银子这种天大的事当然是由妳说了算”。 “知道就好”。 杨晓风嘟囔道:“不知老婆大人还有其它什么要说的没有”？ “有说的也是明天再说，本姑娘又不是那种话特别多的女人”。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现在……”，洛清雪淡淡道:“喝酒”。 “对对对，喝酒……喝酒……”。 洛清雪本来想强忍着不笑的，但此刻却再也忍不住，终于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 淡淡的月光，淡淡的灯光，淡淡的笑声。 欢快的笑声就从灯光明亮的房间里传来，传出去很远。 洛清羽站在门外不远处，正静静的听着这笑声。良久后，转身，又朝着来时的路缓缓下山去了。 他本是来看妹妹的，可却没有进屋去。现在，他已经改变了主意。 他忽然已明白，自己已不必再去。 第三百六十章 结晶 夜很快就过去了。 洛清雪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确切的说都快中午了。 枕边人早已不在，不过他的气息却还留在枕头上。 挪了挪身子，洛清雪感受着丈夫刚刚睡过的位置上的那丝丝温暖，心里甜蜜极了。 这时，杨晓风的脚步声已从外面传来。 “你怎么没去上工”？ 洛清雪有些意外。 杨晓风和声道:“妳不知道今天是中秋节吗”？ “啊，今天是中秋节……”，洛清雪故意假装糊涂，诧异道:“有这么快吗，这就中秋节了”？ 杨晓风没好气道:“妳以为呢”。 “哦……”，洛清雪垂着眼，忽又盯着杨晓风，道:“不对呀，中秋节怎么啦，这与你不去上工有什么关系”？ 杨晓风苦着脸道:“都中秋节了好不好，妳好歹让我也歇一天。再说了，中秋佳节本来就是要在家里好好陪老婆大人的呀，还上什么工嘛”。 洛清雪心里已在笑，但却故意板着脸道:“不行，老婆固然要陪，但更不能让老婆饿肚子，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杨晓风哪敢说不是，只有连连点头道:“放心，其实是这些日子店里没什么活，老板放我的假”。 洛清雪眯着眼睛，道:“不是你偷懒才这么说的吧，可别哄我哦”。 杨晓风立刻站直身子，心虚道:“绝对不会，我哪敢哄老婆大人妳啊。就算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儿不是”。 洛清雪忍住笑，淡淡道:“那就好”。 杨晓风凑上来，讨好似的笑着道:“阿雪，妳饿不饿啊……”？ “打住……”，洛清雪伸手在他脸上刮了一下，道:“说吧，什么事。是不是想支配点零花钱去买酒喝，别忘了你昨晚上可刚喝过的”。 “我可没这心思”。 “那你想做什么”？ 杨晓风嘿嘿笑道:“我昨天回来的时候买了许多好东西，什么鸡啊鱼啊的通通都有，而且这会儿都已经炖好汤了，妳要不要起来喝点”。 “好啊你，敢藏私房钱……”，洛清雪一下子直接坐了起来，努力想装出生气的样子，不过却又红着脸，忍不住吃吃笑道:“谁像你啊，这大清早的，就吃鸡啊鱼啊什么的。你就不能熬点粥吗，或是豆浆包子这些也好啊”。 “什么大清早的……”，杨晓风指着外面，委屈道:“妳起来自己看看，这都大中午了好不好。妳看，这太阳早就照到院里来了”。 “大中午了……”，洛清雪真的朝外面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我有睡这么久吗”？ 看着她脸上这无辜的表情，杨晓风一个趔趄，差点就跌坐在地上。 此时，他真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 当下，他不由得仔细看了看洛清雪，想到她之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 之前阿雪虽然性子冷淡，但一向温和，最主要的是智商似乎没这么低啊。 见杨晓风目光奇怪的看着自己，洛清雪不由皱了皱眉，很不自然的问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杨晓风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不对呀”。 “什么不对”？ 杨晓风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接着又摸了摸洛清雪的额头，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对呀”。 洛清雪大声道:“什么不对”？ “哦，我知道了……”，杨晓风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的小孩子一样，兴奋道:“一定是吃坏东西了，不过……”。 他又皱眉道:“还是不对呀，吃坏东西与脑子也没关系呀”。 洛清雪咬着牙，抓狂道:“到底什么不对”？ 杨晓风盯着洛清雪的脸看了好久后才道:“阿雪，我发现妳变了”。 洛清雪嗔怒道:“我哪里变了”？ 杨晓风不住的点着头，一本正经道:“妳说妳又没发烧，也没受什么刺激，怎么这性子就泼辣了许多呢，而且，智商也一下子降低了好多。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最近闷的，嗯，就是这样……”。 洛清雪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直接抓起床上的枕头就砸了过来，嚷叫道:“好啊你，敢说我泼辣是吧，那我就泼辣一回给你看”。 “老婆大人饶命啊”，杨晓风赶紧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洛清雪笑着看向外面，呆了一下，小声嘀咕道:“哎呀，还真不早了呀。不对啊，我最近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嗜睡呢，莫非……”。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又掐指细细算计了一番，黛眉先是一紧，随即脸上的笑意直接一下子浓烈了太多太多。 那笑容，简直比三月里的春花还要灿烂万倍。而且，这笑容中的甜蜜已经无法再用言语来形容。 梳洗完备的时候，杨晓风精心熬制的鸡汤也刚好端上桌。 虽说是鸡汤，但却很淡，火候也恰到好处。洛清雪心里不觉又满意了几分，同时她也很庆幸。对一个女子来说，这辈子还有什么能比找到一个细腻体贴，而且还懂得疼人的丈夫更满意也更庆幸的事呢。 这时，杨晓风已盛好一碗热汤抵到了她面前，和声道:“尝尝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洛清雪柔柔道:“你的手艺我都尝过几百遍了，难道还会有什么新意不成”？ 杨晓风笑着道:“那当然了”。 他的笑容里满是期待。 洛清雪心里同样也有几分期待，说真的，虽然丈夫的手艺她的确已经尝过几百遍了，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还真的每次都有新意。 即使是同一道菜，从他手下做出来两回，味道也绝不相同。 “好吧，我尝尝看”。 鸡汤很鲜美，但味道却并不是很重，不咸不淡，也不油腻。关键是入口很温暖。 洛清雪不由好奇道:“你都用了什么佐料啊”？ 杨晓风笑道:“就只是盐而已，当然，还加了一点葱丝和蒜苗”。 “就没别的什么了”？ “没有了”。 洛清雪不解道:“光葱丝蒜苗加上盐就能做出这么美味的鸡汤”？ 杨晓风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复杂，道:“汤好不好喝，只在于喝汤人的心情。若是喝汤的人不知道满足，就算加再多的佐料又如何”。 生活岂非正和喝汤是一个道理，有许多人对生活不满意，甚至痛苦，并不是他们拥有的东西太少，而是他们贪求的实在太多。 “是啊……”，洛清雪叹息道:“一个不知道满足的人，永远都不会快乐的”。 “那妳呢”？ “我……”，洛清雪柔声道:“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你呢”？ 杨晓风笑着道:“我已经拥有了全世界，难道还要再贪求什么吗”？ “全世界”？ 洛清雪不懂。 杨晓风注视着她，缓缓说道:“阿雪，难道妳不知道吗，妳就是我的全世界”。 洛清雪还能再说什么呢，她只有喝汤。 可是，虽然汤很鲜美，但她才刚喝了一口下去，忽然就觉得一阵恶心，当下便干呕了起来。 杨晓风大惊，一把拉住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惊问道:“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清雪干呕了半天，待气息稍稍平复了些后，这才轻轻摇了摇头，垂着眼，细声道:“风，你……你可能要当爹了”。 杨晓风身子剧震，愣愣的看了她许久，喃喃道:“真的”？ 洛清雪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更细，道:“我最近老是感觉有些眩晕，浑身无力，更没来由的干呕，还一阵阵的犯困、嗜睡，记得嫂子怀着妞妞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而且……而且这两个月的月事也一直没来”。 “好……好……好，哈哈……”，杨晓风这下算是彻底听明白了，一下子跳了起来，二话不说一把抱起洛清雪直接就冲了出去。 这一下，他直接冲到了院子里，抱着她欢呼着转了十几圈，只把洛清雪头都有些转晕了，这才停下。 随即，他又急忙蹲下来，耳朵贴着洛清雪的小腹，喃喃道:“我听听我听听……”。 洛清雪嗔怪地打了一下杨晓风的头，柔声道:“哪有这么快啊，最多就才两个月而已”。 “阿雪，妳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嗯，我想想……”，杨晓风沉思片刻道:“女孩，哦不，男孩，不不不，女孩，不，男孩……”。 显然，这个问题把他给难住了。 洛清雪笑着蹲下来，在杨晓风耳边轻声道:“风，你放心，以后我们会有好多孩子的。不光有女孩，还有男孩……”。 第三百六十一章 伉俪情深 吃过饭后，两个人就在廊下静坐着，杨晓风靠着长条椅的椅背，洛清雪靠着他的肩。 若是时间就此停滞该有多好啊。可是，时间非但没有停滞，反而好像过得更快了一些。 杨晓风抬头时，才发现竟已是黄昏。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个黄昏。 “阿雪……”，杨晓风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妻子，发现她竟然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安详，安详得就像个初生不久的孩子。 也不知是梦到什么了，她在梦里居然还在笑。她的笑也很纯真，纯真的也像个孩子。 此时，她脸上早已没有一丝冷傲的神色。 看着妻子脸上安详的笑容，杨晓风就笑了。他笑，是因为他明白，阿雪心里此时一定是温暖而又安全的。否则，她不会这样笑，至少不会像孩子一样笑。 孩子只有在娘亲怀里的时候才会这样笑，可阿雪已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女人来说，只有在自己最爱，最依赖的男人的怀里才会这样笑。 就在他看着她的时候，洛清雪忽然动了动脑袋，吧唧了一下嘴，呓语了一声。杨晓风本以为她要醒，没想到却又没动静了。 不过这一动，几缕头发就沾到了她嘴角，他只好替她去拨弄。 他这一拨弄，洛清雪就醒了。 杨晓风顿时觉得有些抱歉。 “我怎么又睡着了”？ 洛清雪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感觉有些脸红。 杨晓风这时似乎记起了什么，轻轻拍了拍洛清雪的肩，起身道:“阿雪，妳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我们一起去后山一趟”。 “去后山干什么”？ 杨晓风人已进了屋，声音却传了出来，道:“今天是中秋节，中秋要祭祀一下的。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已经买了香烛纸钱，我们这就去给爹娘上柱香，顺便把妳有了身孕的这个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哦……”，洛清雪嘟嘟嘴，有心想说“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有必要弄得人尽皆知吗”？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杨晓风已拉着她的手一路小碎步往后山而来。 后山。 杨霜子和梅落云的合葬墓前。 杨晓风双膝跪地，将一沓沓纸钱烧给逝者，不过，这次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悲痛，而是欣慰。 他甚至还在笑。 虽然是在拜祭亡者，但他却在笑。此时，他的确应该笑。 他这一生的伤痛已经够多了，相反，他却实在笑得太少。 只要一个人还笑得出来，情况就还不算太糟。 不管一个人的心情有多坏，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心情也会渐渐好起来。 只要一个人的心情还能好起来，那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总之，一切都会过去的。 人总是要向前看，路总要向前走。日子总要继续，生活总要继续。 时间总会将一切伤口抚平。其实，在很多年后你再次回头看的时候，那时你就会发现，不管多么惨痛的记忆，终究不过只是一段已经被时光模糊，甚至早已被尘封在岁月深处的陈年往事而已。 人不能总是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不可自拔。 所以，他此时实在应该好好的笑。而且，他马上就要做父亲了，在这种时候，他要是再不多笑一笑的话，都对不起他未来的孩子。 笑是这世上最纯真的一种感情，而初生的孩子就和纯真的笑容一样，是这世上最无邪的生命。 此时此刻，若是他再不多笑一下的话，就是对这种生命的亵渎。 以前，他总是不喜欢笑，那时他只是他自己，那时他就只是他本身一个人。但现在，他已经是一个父亲。 他这一生的伤痛实在已经太多，他不能再让自己的孩子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感受到来自父母的伤痛。 孩子是无辜的。 “爹、娘……”，杨晓风跪在父母的墓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随即微笑道:“阿雪怀了我们的孩子了，咱们家有后了。爹、娘，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你们的孙儿健康成长，一定要保佑我们的这个家”。 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妹妹。瞬间，他眼中就闪过几丝痛色，可是他立刻又笑着道:“晓溪，妳听到了吗，妳马上就要做姑姑了。妳说，将来要给妳侄儿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哦，我忘了，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要是女孩的话，就是侄女了”。 “风，你……”，洛清雪用手轻轻磨弄着杨晓风的头发，似乎有些担忧，同时脸上也有一股深深的愧疚。 即使她为他苦守了这许多年，即使她与他现在已完全结合在一起，即使他和她此时已是相依相守的挚爱夫妻。 可是，这一切终究还是不能也无法弥补以前的过错。过错之所以为过错，就在于它不可挽回。 虽然杨晓风早已不恨，虽然伤口早已痊愈，但是，曾经的伤口处总是会留下或深或浅的一道疤痕。 岁月可以抚平伤口，但却永远抹不掉疤痕。 杨晓风却已拉着洛清雪的手，起身笑着道:“阿雪，我没事。妳也不要多想，晓溪她不会怪我们的”。 “风，我……”，洛清雪凝视着丈夫，随即将头轻轻靠在了他胸口，似乎有太多言语，但最终却只是柔声道:“风，谢谢你”。 以前，她以为自己对丈夫的情感只是出于男女之间的爱。可此时她忽然发现，对他，她竟然多了一种尊敬。 她爱自己的丈夫，同时她更尊敬他。 她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么高兴过，因为此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丈夫竟是一个如此伟大的人。 杨晓风笑着问道:“好好的，干嘛要说谢谢我啊，我们两个人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 洛清雪坚定道:“这个谢谢一定要说的”。 “为什么”？ “因为你”？ 杨晓风听糊涂了。 洛清雪轻声道:“因为你，让我遇到了这么好的你”。 杨晓风调笑道:“那妳就应该感谢命运”。 “我从不相信命运……”，洛清雪咬着嘴唇，细声道:“此生，我只相信一样东西”。 “什么”？ “你”。 “什么嘛……”，杨晓风嘟囔道:“我又不是东西”。 洛清雪用额头轻轻蹭着杨晓风的胸口道:“你纠结这个干什么呀，反正我此生就只相信你”。 杨晓风还要再说些什么，洛清雪却已经伸手轻轻掩住了他的嘴，道:“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待着不就很好嘛”。 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洛清雪却又拉着他的手道:“走吧，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在不远处的某颗老树后，有一双妒忌的眼睛正死死的注视着他们夫妻二人。 此刻，她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苦，或许，更多的只是凄凉。 这不是早就已经注定了的结局吗，她为何还要妒忌，又为何悲愤，为何凄伤？ 可是，若是能说得出原因的凄伤，那还叫凄伤吗？ 第三百六十二章 爱恨的枷锁 前面，只是一片悬崖绝壁，有几丝淡淡的白雾正从崖底升上来。最新章节阅读 洛清雪看了一阵，柔声问道:“你有到下面去过吗”？ “妳是说到这悬崖底下”？ “嗯”。 杨晓风摇了摇头，道:“在很多年前，那时候我还小，那时我的确有想过到下面去看看”。 洛清雪侧头看了他一眼，道:“那现在呢”？ “现在，我已经不想去了”。 “为什么……”，洛清雪追问道:“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当然好奇……”，杨晓风点头道:“只是我更想保留住心底的那一份神秘感”。 他不让洛清雪说话，接着道:“小时候听爷爷说过，这崖底是一片深潭，想来都是水了。除此之外无非就是树啊，草啊什么的，或者就只是枯叶乱石。倘若真的下去看的话难免要失望，但若是不去看，我就可以在心里任意想象”。 洛清雪低头想了一阵，眨了眨眼道:“这我就不懂了，知道真相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呢，知道了真相又能得到什么呢，得到的只是失望……”，杨晓风笑着道:“有太多美好的东西，在妳知道了它真相的同时，妳只是失去了对它最初的那份神秘感。所以，对很多东西，我更想在心底留住它最初的样子”。 洛清雪还是不懂。只是，她已经不需要再懂。 第一次的，她很正式的看着杨晓风。 杨晓风感觉有些发毛，一时表情很不自然，呐呐道:“怎……怎么啦，干嘛这么看着我”？ 洛清雪淡淡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会装神弄鬼”。 杨晓风很想跳脚，但他却没这个胆，只得不满的抗议道:“我怎么就装神弄鬼了”？ 洛清雪咧嘴轻笑道:“那就是你变了”。 杨晓风的确变了，不过，他只是变回原来的样子罢了。 “好吧，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洛清雪跺了跺脚，嚷叫道:“听这口气，你是不是不服啊”？ 杨晓风忙道:“服服服，我哪敢不服啊”。 洛清雪眯着眼，道:“你真的服，我记得你一向可都是很少服人的呀”。 “我的确很少服人，但有一个人，不管她说什么，我都服”。 “谁啊”？ 杨晓风不说话。 洛清雪忍不住捶了他一拳，其实明知道他说的就是她自己，可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追问道:“到底是谁啊”？ 杨晓风故作深沉道:“妳说呢”？ “我哪知道”。 杨晓风温柔的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发髻，和声道:“除了我的老婆大人妳还会有谁”。 洛清雪笑。 杨晓风也笑。 只是忽然间，他眉梢的笑意瞬间就完全凝结在脸上，出于下意识的，他挡在了洛清雪身前，更是直接将她揽入了自己怀里。 下一刻，一道凌厉的剑锋已猛然袭向洛清雪的后背。 洛清雪惊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不过紧接着，她终于也发觉了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感觉到了一丝浓烈的杀意。 杨晓风已回头。对方的剑虽然很快，但他还是完全可以很轻易的将其弹开，只是，当他看清对方的脸时，他原本已经伸出的手忽然就停在了半空中。 接着，锋利的剑锋当场就从他肩口刺了进去。 他为什么不挡？ 难道他挡不住？ 这世上连杨晓风都挡不住的剑只怕还没有。 他为什么不避？ 难道他避不开？ 这世上连杨晓风都避不开的剑只怕也没有。 即使此时对方的剑再快十倍，即使此时对他出手的人再多十个。他也完全能很轻松的就挡住，避开。 那他为什么既不挡，也不避？ 因为他不能避。 因为他不想避。 因为此时对他出剑的人是林雨涵。 林雨涵的剑本是刺向洛清雪的，妒忌已让她发了疯。她的妒忌现在甚至已经演变成了恨，一种几乎像是对仇人一样的恨。 但这种恨却实在值得被原谅。这种恨也太过于凄凉，或者说可悲。 试问，这世上有哪一个女子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恩恩爱爱的过日子而不妒忌，而不恨。 这样的结果，这种恨，若是还不足以让人发疯的话，除非……除非她不是人。 只因为爱的太深，所以恨起来的时候同样也太深。 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爱与恨，本就是一种情感的两种形态。 林雨涵的剑本是刺向洛清雪的，可是现在却刺进了杨晓风的肩口。因为杨晓风替洛清雪挡下了这一剑。 做丈夫的，为妻子挡剑，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做丈夫的，莫说只是为妻子挡剑，就算是替妻子去死，也是理所应当的。 妻子与丈夫之间，其实本就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 下一刻，杨晓风就笑了。他觉得很欣慰，他不光在笑，他甚至都想狂笑，因为欢喜而狂笑。多少次，从来都是亲人为他挡剑，这一次，这个挡剑的人终于换成了他。 这回，他总算也为自己爱的人做了一点事。 “杨大哥，你……”，见自己的剑已从杨晓风肩口处刺了进去，林雨涵当时就愣住了。 握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风……”，洛清雪同样也愣住了。 一时间，两个女子都看着杨晓风，看着血一点点从他的肩口渗出来。 一样的紧张、一样的惊讶，甚至是难以置信。 林雨涵泪流满面，拼命摇着头，喃喃道:“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杨晓风也笑，苦笑。他苦笑着自己拔出了还c在他肩口的剑，血立刻便涌了出来。只是，他却只是淡淡道:“妳应该懂”。 “我应该懂……呵呵……我应该懂……”，林雨涵惨笑道:“我为什么要懂”？ 这一刻，她的确懂了，可是，她心里更多的却是绝望，彻头彻尾的绝望。 或者说，恨，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恨过一个人。她恨洛清雪，她更恨她自己。 “风，你……”，洛清雪手足无措的看着杨晓风身上的伤口，她本该流泪的，可是她却无泪可流。 “阿雪，我没事的”，杨晓风伸手轻抚着洛清雪的脸，摇摇头，让她安心。 他没有再看林雨涵，他根本就没去注意她。他的世界里，除了对洛清雪的爱之外，已不会再有别的东西。或许也有一些别的东西，但和洛清雪比起来，那些根本就无足轻重。 洛清雪就是他的整个世界，有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已不会再注意到别的东西，当然还有别的人。 他始终都只是对着洛清雪，一直在对着她笑。 洛清雪也在笑。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还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她就会觉得安心。 林雨涵呢？ 她同样看着洛清雪，可是，她脸上却只有恨。这种恨，已经强烈到让她想毁了洛清雪，同时也毁了她自己。 她恨得很绝望，她也恨得很凄凉。 这种恨，洛清雪不会懂，她没有恨过，所以她不会懂。 但是，她却懂林雨涵的绝望。所以，她并不恨林雨涵。 杨晓风也不会恨林雨涵。 他已不会再恨任何人。 对林雨涵，他更多的只是愧疚，因为他懂她的恨，他更懂她为何而恨。 她本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她心中本没有恨的。她之所以恨，只是因为她已爱得太深。 林雨涵的爱已经成了一种执着，一种枷锁。 第三百六十三章 来生再见 “妳……都是妳……”，下一刻，林雨涵像受伤发了狂的野兽似的，忽然朝洛清雪扑过来，发疯般的推着对方直接向前猛冲了过去。 前方几步处就是悬崖。 洛清雪却像是毫无知觉似的，任由林雨涵推着自己往前猛扑而去。 她知道前方就是悬崖，她更知道从这么高的山崖上摔下去绝无一丝存活的可能。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显得很平静，她甚至还笑了笑。 死又如何？ 刚刚林雨涵的那一剑已经重伤了杨晓风，若是他死了，她为什么还要活着。 其实这样倒也好。 执着了这么多年，挣扎了这么多年，苦苦相守了这么多年，更等待了这么多年。 她真的已经累了，她也已经等不起了。 最终落得这样一个结局，也算是圆满了吧。 现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人总是要死的。怎样死，什么时候死，又有什么不同。 被推下悬崖的那一刻，洛清雪缓缓闭上了双眼，忽然却又轻声笑着道:“风，若是有缘，我们来生再见”。 人真的有来生吗？ 即使真的有来生，是否依旧还能记得彼此呢？ 即使真的有来生，他是否依旧还是那个善良纯真的少年。 即使真的有来生，她自己是否依旧不会变。 今生既已缘尽，为何还要求来生再相见？ 将洛清雪推下山崖的那一刻，林雨涵忽然愣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刚刚她做了什么呀？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恨洛清雪，可是，她为什么要恨洛清雪？ 洛清雪并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她凭什么恨人家，她凭什么将人家推下山崖？ 就因为杨晓风心里的人是洛清雪而不是她？ 可是，她凭什么要求杨晓风心里的那个人一定就要是自己。 喜欢一个人，难道错了。不喜欢一个人，难道也错了？ 其实，谁都没错。错了的，只是命运。 命运让你在错的时间里遇到了对的人。于是乎，对的人也变成了错的人。 这本就是一段从一开始就错了的缘分。这样的缘分，除了痛苦外，还会有什么结果。 林雨涵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眼前正被自己推下了山崖的洛清雪的脸，看着她脸上的那一丝平和而又安逸的笑容。 她搞不懂，此时，洛清雪怎么还会笑。 不过，看到洛清雪脸上笑容的时候，她忽然就感觉到一丝深深的后悔，自责。 她刚刚还在恨洛清雪，可此时她心里的后悔和自责却完全盖过了她的恨。 她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她不相信自己竟真的做下了这种恶毒的事。 一瞬间，她心里对洛清雪的恨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她心里对洛清雪只有愧疚。 下一秒，她的愧疚就变成了惊呼。 就在洛清雪被推下山崖的同时，杨晓风也自己跳了下去。 耳边没有其它声音，只有风声。她也感受不到别的什么，只有从身边极速飞过的气流。 洛清雪知道自己正在下坠，可是，她却有一种漫步云端的舒适感。接着，她就感觉到了杨晓风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已经紧紧箍住了自己的后背，她甚至已能感觉到他胸口的温度。 可是，她却仍在下坠，他同样也在下坠。 不过，杨晓风的剑已出鞘。 他的一只手紧紧拥着洛清雪的身子，另一只手已拔出自己背后的剑。 除了睡觉和洗澡的时候，他的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身体半步。 他一直背着他的剑，或许，这两把剑早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两把剑，早已不单单只是剑，更是他的一个伙伴，一种依靠。 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他的剑都放在可以随手拿到的地方，只有这样，他才会安心。 现在，杨晓风已拔出了他的剑，凌厉的剑锋在崖壁上划过，坚硬的石块上顿时爆射出一路火花，立时减缓了他二人下坠的力道。 刚好，崖壁上还有一些从石缝里横生出来的枝杈，虽然并不是很粗壮，但至少已能够歇住脚了。 感觉到耳边的风声停了，洛清雪终于睁开眼，杨晓风的笑容立时映入了眼帘。 “风，你……”？ “不要动”。 洛清雪本想去抚摸杨晓风的脸的，可是杨晓风却立刻喝止了她。 此刻，他二人正驻足在一根不到手臂粗细的松枝上，稍微一动便有掉下去的危险。 这般大一根松枝根本就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要不是杨晓风紧贴在崖壁上，只怕此时脚下这根枯枝早已被他们踩断了吧。 松枝随时都有断掉的危险，现在必须尽快上去。若是以往，以杨晓风的轻功，即使带着洛清雪一起，也能轻松的翻上去，可是，此时他已经受了林雨涵一剑。 此时，他最多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勉强上去，而且，究竟能不能上去还说不定。 更何况，洛清雪怎么办？ 洛清雪的轻功虽也不弱，但终究…… “阿雪……”，杨晓风笑着，轻唤着妻子的名字，似乎，就在这一声简单的呼唤之中，竟已包含了他对她全部的情意。 “阿雪，妳记着，不管遇到什么，不管有多艰难，妳一定都要好好活着，即便以后妳身边已没有了我”。 洛清雪一愣，像是明白了杨晓风的意思，瞬间泪水已溢满了眼眶，拼命抬头道:“我不要……我不要……”。 “阿雪……”，杨晓风大声道:“我可以死，但是妳不能，妳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妳记着，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妳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话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坚决过。他的话，已绝不容违逆。 “阿雪，对不起，说好要陪着妳一起过完这一辈子的，现在看来只怕要食言。以后的路就只能靠妳自己走，就只有妳一个人走下去了，原谅我丢下了妳”。 洛清雪想叫，可是却什么都叫不出来，她想哭，可是却已哭不出声。 她只有下意识的摇头。 此刻，她的嗓子已完全嘶哑。 杨晓风笑着，最后嘱咐道:“还有，不要恨雨涵，也不要怪她。我的这条命本就是她捡回来的，现在，不过只是又还给她而已。从此以后，我们夫妻俩这辈子已再不欠任何人”。 “风……”，洛清雪的眼泪终于滑落了下来。 杨晓风的脸忽然压下来，他的唇立刻就紧紧的贴在了洛清雪的双唇上。 或许，这已是此生的最后一吻了吧。 他吻着洛清雪，轻轻吻干了她眼角的泪水。 “阿雪，妳记着，以后只有妳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再流泪，千万不可以再哭”。 洛清雪忽然感觉自己的身子飞了起来，杨晓风已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将她奋力向上抛起，随即，他的脚用力一踏，脚下的那根松枝应声而裂。 下一刻，他的人已像离弦的箭羽般掠起，左右双手同时齐出，在洛清雪即将再次下坠的时候，他的手已在她脚底下又重重向上推了一掌。 借着这股力道，洛清雪很轻易的就跃上了崖顶。可是，杨晓风自己呢？ 杨晓风已用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他的人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苹果般从枝头重重的掉落了下去。 只是他现在所掉下去的却不是一棵树的高度，而是眼前的这百丈悬崖。 但他却依然还在笑着道:“阿雪，此生已矣，我们来生再见”。 第三百六十四章 红颜只是一场劫 此时，他的笑，已是洛清雪所能看见唯一的色彩。最新章节阅读他的言语，已是她唯一还能听得见的声音。 洛清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丈夫从自己眼前掉下去，她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只是一个凡人，和这世间其她人并没有多大区别的凡人。 她当然也可以选择再次跳下去，她虽然救不了自己的丈夫，不过，她却可以陪着他一起死。 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就这么死，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处境有多艰难，她都要好好活着。 她必须好好活着。 因为她的命，早已不只属于她自己。 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他和她的孩子，即使不是为了她自己，她也必须为了丈夫和孩子好好活着。 她不能让他的死毫无价值。 “杨大哥，你等等我，我这就来陪你……”，林雨涵惨呼着，就要往下跳，可是她的身子却忽然就被洛清雪拉住。 “为什么，是我害死了他，妳却还要拉着我，为什么不让我陪他一起死……”？ 林雨涵注视着洛清雪，她不懂。 “现在，就让我为他陪葬……”。 洛清雪死死拉着林雨涵的胳膊，就只是摇头。任林雨涵百般挣扎，她就是死不松手。 “为什么，明明是我害死他的，是我害死了妳丈夫啊。要不是我的话，你们本来可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的。为什么不让我去死，难道妳就不恨我……”？ 洛清雪不理她。 林雨涵忽然回身拾起了被杨晓风丢在地上的剑直接抵到了洛清雪面前，连声道:“来来来，杀了我，杀了我替妳丈夫报仇”。 洛清雪接过林雨涵手中的剑，看了看，随即远远扔了出去。 林雨涵呆愣半天，摇头道:“我不明白”。 她的确不明白。她不明白洛清雪对杨晓风的爱已有多深。 洛清雪终于抬头看着林雨涵，良久，缓缓道:“我为什么要杀妳。其实，我更应该感谢妳才对”。 “妳说什么，妳感谢我”？ 林雨涵甚至都想笑。她觉得洛清雪的话实在很可笑。 “哈哈……”，她惨笑道:“我害死了妳男人，妳居然还说要感谢我”？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洛清雪是不是疯了。 洛清雪没疯，非但没疯，相反，她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都要冷静。 她看着林雨涵，淡淡道:“他落难的时候，是妳救了他。要不是妳，可能他早已被人杀死，或者饿死，或者冻死。所以，我要感谢妳，感谢妳救了他的命，感谢妳重新让他回到了我身边，因为妳，我们才有了这三个月的美好时光。虽然是妳害了他，可他的这条命本就是妳救回来的。当初是妳救了他，现在妳又把他从我身边带走。所以，我们谁都不欠谁。所以，我不会恨妳，妳也不必自责”。 林雨涵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洛清雪自顾自的道:“或许，这就是我和他的命吧，命中注定我们这辈子永远都是有缘无分”。 林雨涵看着洛清雪，看了好久，久的太阳都落山了才收回目光。 随即，她笑着从洛清雪身边走开了去。 刚刚她还在惨笑，可现在她的笑容里已只有悲苦。 “以前，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杨大哥心里的那个人始终都是妳而不是我，但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明白了什么？ “我一直以为，我绝不比妳差，现在我才知道，我根本就比不上妳”。 “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认输过，甚至包括我自己，不过对妳，我确实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三句话说完的时候，林雨涵的人已完全不见踪影。 天际的明月又升了起来。 晚风吹过，漫山的秋叶在寒风里沙沙作响。 “风，我本以为咱们俩个已经有结局了，谁知却是这样的结局”。 这一次，洛清雪竟没有流泪，可能是她早已无泪可流了吧。 就像他刚刚说的那样，以后她已经不能再哭。 红叶镇。 似乎，今晚红叶镇上的酒家里并没有多少客人。中秋佳节，大家这会儿正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团圆饭呢，谁还会在这时候跑出去喝酒啊。 这种时候还跑出去喝酒的，就只有一种人，有心事的人。 林雨涵今天的心事实在太重，所以此时她已整整喝了两大壶酒。 一个女孩子，尤其是长得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出去喝酒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此时她早已不在乎，即使发生什么她都已不在乎。 她对一切，甚至是对自己的命都已不在乎。 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醉。 她想大醉一场。 她以前也喝过酒，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想醉过。 此时，这家店里就只有她这一个客人。 故而，从林雨涵一走进来老板就已在注视着她。此时，老板在注视着她的同时已在不停的摇头叹息。 老板姓赵，是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犹豫一阵后，终是走过来在林雨涵对面坐下，为自己也倒了一杯，饮尽了，细声道:“姑娘，看得出妳是个有心事的人。可是，岂不闻‘借酒消愁愁更愁’”。 林雨涵不理他。 赵老板又自顾自的道:“记得以前，每年中秋节的时候总会有位李先生来我这店里也像姑娘此时这样猛喝一顿酒”。 李先生……”，林雨涵淡淡问道:“莫非，他也是个有心事的人吗”？ 赵老板点头道:“是啊，他每次来，总是半夜就走，我也问过他，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 林雨涵好奇道:“他说了吧”？ “说了……”，赵老板淡淡道:“去年的时候，他说他来这里是为了看望一位故人。而且他还说了许多年轻时的往事，他说他一生孤苦……”。 后面的话，林雨涵一个字都有没有听进去，她只是不断的重复着:“来此看望一位故人……”。 眼中仿佛已有泪珠闪动。 可是，她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不过，眼中的泪就好像心中的悲一样，又如何能忍得住。 她自己呢，她是不是也是来此看望一位故人的。 林雨涵一口气连饮了三杯，问道:“对了，既然大叔你说有个什么李先生，那为何他此时竟还不来”？ “我也不知道……”，老板摇头，忽然却高声道:“姑娘，妳本不该这么消沉的”。 林雨涵硬着舌头道:“什么”？ 老板叹息道:“那位李先生和我一样，都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可是以姑娘妳的年纪，却实在不该这样子的”。 “我的年纪……”，林雨涵淡淡道:“我的年纪怎么啦”？ 老板和声道:“姑娘正是青春红颜的芳华年纪，妳又是个女孩，实在不该像我们这些老骨头一样死气沉沉的。至少，不管怎么说，都不该借酒浇愁的”。 “青春红颜的芳华年纪……”，林雨涵忽然淡淡笑了笑，注视着老板道:“大叔可知道，红颜这个词到底代表的是什么”？ 老板干笑一声，道:“我是个粗人，刚刚这句话不过只是随口胡诌的，姑娘要问的话，我还真不知道”。 林雨涵将目光从老板脸上收了回来，随即看向屋外，看向远处，看向那正被月光笼罩着的清水山庄，喃喃道:“红颜，不过只是一场夺命的杀劫而已……”。 老板也看向屋外，他显然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就在这时，忽听咣当一声，林雨涵已彻底醉倒在桌上。 “唉……，妳说妳这又是何必呢”？ 老板只有叹息一声，随即起身冲后面苦笑着叫道:“老伴，妳出来一下，这孩子喝醉了，妳把她扶到偏房去休息。虽说女儿家多有不便，但要是着了凉的话总不太好的”。 老板娘很快出来，扶着林雨涵进去了。 老板看着面前的酒壶，耳边似乎又传来了刚刚林雨涵说的那句他没有听懂的话: “红颜，不过只是一场夺命的杀劫而已……”。 第三百六十五章 苦命人 又是一个中秋夜。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个中秋和过去的每个中秋一样，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但是，对少部分人来说，今夜却还是有些区别的。 洛清雪就是这少部分人中的一个。 鱼已经烧好，月饼也已摆上桌。这鱼是他昨天回来的时候买的，这月饼也是他今天早上趁着她还在睡着的时候悄悄做的，可是，他的人呢？ 以前，每天这个时分，他必定已经回来了，他也必定正在吃自己给他做的菜。 这三个月来，他从来没有哪一天没回来过，而且，他一向都回来的很早。即便最晚的时候，也不过是斜阳刚落到门外那片宽阔的演武场上的时候，他绝对就会回来了。 这三个月来，她每天都会做好晚饭等着他。尽管她也知道自己烧的菜不怎么好吃，可她就要偏偏做给他吃，她喜欢看他每次吃菜时明明一脸苦相却不得不强装着很好吃的样子假笑。 每当这时候，她就忍不住想狂笑。 她喜欢听他像普通的农家汉子一样粗俗地称呼她为“老婆大人”。 她喜欢每次吃过晚饭后他轻轻拥着她的肩一起坐在外面的长廊上看月亮。若是没有月亮的时候，他们就一起看星星。 其实，对她来说，具体看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好。 她喜欢他每次睡前都会端一盆热水来强拉着她坐下嚷嚷着说“伺候老婆大人洗脚”。 而他自己呢，每次都只是胡乱洗一下，也不管水热水冷，还总是说什么“反正我要出去跑路，也不怕寒气入体，着了凉什么的……”。 她喜欢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将他的胳膊悄悄拉过来当枕头然后蜷缩在他怀里再次入睡。 或者，她先开始装睡，等他也睡着后她再起来看着他那轮廓分明的五官发呆。 …… 她觉得，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幸福了吧。 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他熬好一碗热粥端给她还像哄小孩一样哄她喝。 要是她懒得动手的时候，他甚至还要自己亲手来给她喂。 她已经习惯了他每天老是求着自己要零碎钱币说是买酒但每次买回来的却都是水果，胭脂，或者是一些女孩子用的饰品什么的。然后还老是一本正经的装酷说什么“是因为他生的潇洒，这些东西都是镇上的姑娘们送的。另外还特地嘱咐她叫她用心看管好自己家爷们儿，免得被别人勾去了什么的……”。 每每这时，她心里虽然已被他逗得乐开了花，但她却还要假装着生气，随即嗔怪他。 她要和他一起把他编造的这段小插曲演完。 或者有时候，他会在回来的时候从路旁摘几朵野花什么的愣是要给她戴在头上。她犟不过他，嚷闹一阵后只得乖乖任由他把花给自己带上，随即他就会趁机在她脸上亲一下，然后赶紧跑开。 她已经习惯了这时候他看着自己傻笑时脸上的那副憨态。 她觉得这时候的他更像是一个孩子。她喜欢看他的笑，她也已经习惯了他的笑。 她已经习惯了偶尔不上工的时候他就兴致勃勃的嚷嚷着要给她弄头发但却越弄越不满意，越弄越乱。最后，还是要靠她自己动手才再次梳洗整理好。 她已经习惯了每次自己要收拾房间，或者在旁边给他帮忙的时候他老是皱眉。总之，只要是看到自己要做活的时候他马上就会抢着把那活儿先做了。 他老是说“这些杂事通通交给我做，老婆大人妳只需在一旁看着我做就行了，要是妳这手粗糙了的话我会心疼的……”。 她已经习惯了每次去镇子里采办货物的时候他老是要让自己带个面纱，还嘀咕说什么“我可不想妳这么漂亮的老婆被别的什么人给惦记上了……”。 她已经习惯了只要自己说走累了的时候，他立马就会背着她上山来，还说什么“反正老婆妳也不重，看来妳以后要多吃点东西了，这么瘦下去可不好……”。 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和他拌嘴、明明有时候是自己无理取闹可他却老是让着她，还说什么“哪有男人会跟自己老婆计较之类的……”。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声音，他的气息，甚至是他做的每一道菜的味道。 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他做饭劈柴的动静把自己吵醒，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听着他的呼吸声入睡。 …… 她的生活中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存在。 没有他的日子，叫她如何习惯得了啊。 菜也在，桌也在，她也在，唯一少了的，就只是他而已。 可是，明明就只是唯独缺少了他，但她却感觉自己少了的是整个世界。 就像他说的那样:“阿雪，妳就是我的全世界”。 同样，他也是她的全世界。 他和她已是彼此的全部，或者说一切。 他的话依旧还在耳畔，可是，他的人呢？ 爱情到底是什么啊？ 人人都在叫嚣着爱情，似乎他们真的很懂爱。 这世间，似乎有太多相爱的人。 可是，在这许多双双对对相爱的人中，真正相爱的又有几人呢？ 相爱的人很多。 但太多都只是欺骗、背叛、辜负、或者说玩弄。 太多人的爱情，不过只是出于一种对**的占有欲，或者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种爱情，更多的只是杂质。 这样的爱情，简直就是对爱情的亵渎。这样的爱情，简直可耻，甚至是下流。 但好在，总还是有真正相爱的人的。这样的人，他们在享受这种最真挚而又纯洁的情感带给彼此甜蜜的同时，更懂得敬畏这种情感。 洛清雪和杨晓风就是这样一对相爱的人。 她和他，对于彼此来说，对方已不单单只是爱人，更是朋友、知己、亲人。 他和她，已不单单只是相爱的两个人。他和她彼此了解对方、依靠对方、更尊敬对方。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这种情感很伟大，也很神圣。就和亲情，友情同样伟大，同样神圣。 只是，让人伤心的是，现在，他和她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时，门外已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洛清雪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她刚刚已经发出了信火。 她知道红叶镇上有落雪谷的人，早在十二年前落雪谷就在红叶镇上设立了据点。 若不是今天的事情实在太严重的话，她本不想麻烦任何人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离开落雪谷的那天起，她已完全脱离了落雪谷。 现在，她早已不再是落雪谷的大小姐。现在，她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妇人，就和这世间任何一个平凡人家的妇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现在，她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当前的这种身份。现在，她也早已经习惯了当前的这种生活方式。 可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她不得不再次动用落雪谷的力量。 她其实也可以不动用落雪谷的力量，就她自己一个人跑到崖底去找杨晓风的。 可是，光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又能找多大地方？ 或者说，她只是不敢面对。她不敢去面对找到他时的结果，那种伤心的结果。 第一个进来的，竟是洛清羽。 昨天洛清羽并没有走。红叶镇上旧部中的好多人都有好些年没有回去了，洛清羽索性就留了下来陪他们过了个中秋节。 妹妹是他的家人，那些旧部同样是他的家人。 落雪谷之所以能在江湖上长存三百年之久，就在于每一代谷主将谷中的每一个弟子，每一个仆人都当做家人看待。 这也正是为什么洛文斌迫于威胁要对杨晓风下杀手的原因。杨晓风的确是他的女婿，但他更要保护他的家人。 他是落雪谷的谷主，他要为谷中每一个人的性命负责。 人这辈子总是免不了会遇到两难的选择，只要杀一个人就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这笔买卖也还算合算。 洛文斌这样做错了吗？ 或许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 但事实是他的确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他的错，并不是说他的做法错了，而是他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认知。 人命不是货物，不能用来交易。 一群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也是命。 生命没有轻重之分。 所以，一个人不能为了要保护一群人的命而去肆意剥夺掉另一个人的命。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但真正懂这个道理的人却实在少得可怜。 不过好在，终究还是有一两个人懂。 杨晓风是一个，洛清羽也是一个。 只可惜，现在还懂这道理的人，似乎就只剩下洛清羽一个了。 “大哥……”，对洛清羽的到来，洛清雪有些意外。 “怎么，是不是没想到大哥会来啊……”，洛清羽已发现妹妹的神色不对，可他却故作轻松道:“小雪，妳这做的可不好啊。女儿家出嫁三天后要回门的，当然，从这里回去路远了些，但妳也不至于三个月都不回来吧。妳不回来，大哥就只好跑过来看妳了，谁让我就妳这么一个妹妹呢”。 洛清雪强忍着泪水，别过头去，悄悄擦了擦，随即再次回头看着洛清羽。 她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哭。从此以后，她已不能哭。 至少，她绝不能再在大哥面前哭。她不能让大哥以后还为她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妹妹操心。 洛清羽似乎也觉得有些伤感，却仍旧笑着道:“对了，晓风呢，我这做大哥的来了，他怎么着也得陪我出来喝一杯吧”。 他四处扫视了一眼，心想：莫非晓风心里的结还没有解开。不过，若是他心里的结还没有解开的话，又怎会到落雪谷将小雪接走呢？ 反正，眼前的情形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再想到刚刚的信火，他心里忽然就有些不安起来。 洛清雪虽然很努力的压制着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可是，泪水又岂是能忍得住的，她早已低泣道:“他掉下山崖了”。 “什么……”，洛清羽呆了片刻，惊问道:“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不都还好好的吗”？ 洛清雪趴在桌上哭了好一阵，哽咽道:“今天下午，我和他去后山祭拜的时候，我贪玩跑到崖前去看日落，不小心摔了下去，他为了救我，掉下山崖去了”。 “看日落……”？ 洛清羽皱着眉，问道:“真是这样”？ 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妹妹并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女孩子，怎会看一个日落就从山崖上摔了下去？ 洛清雪流着泪，再不说话。 她已不想再牵涉到任何人。她也不想再有任何恩怨。 洛清羽盯着妹妹看了好久，淡淡道:“我知道了”。 随即，他就出去了。 此时，老齐一帮人就在门外等他。 见洛清羽走出来，老齐急忙迎上来，问道:“谷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洛清羽面色沉重，淡淡吩咐道:“齐叔，你立刻将我们能动用的人全部召集起来到清水山庄后山崖底去找一个人”？ 老齐朝身后的小徐和张五挥挥手，两人立刻去了。他这才惊问道:“谷主，到底怎么啦”？ 洛清羽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晓风掉下山崖了”。 “啊……”，老齐大惊，不由看向屋内，担忧道:“那大小姐她……”？ “唉……”，洛清羽颇为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涩声道:“你说，小雪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本以为这次她和晓风能……，谁知却……”。 第三百六十六章 回家 朝阳初升。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虽然昨日的伤痛依旧还残留在心底，但泪水却已经干了。 昨夜的梦，仿佛依旧还很清晰，可是等真正想回忆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早已是模糊一片。 枕边微凉的气息提醒着她，昨夜自己可能在梦里哭过了。 此时，阳光已从外面照进了，照在了她脸上。 林雨涵只好起身下了床，随即打量着屋子。 房间里的摆设很朴素，但却收拾得很整洁，光线也很好。 她的目光又移到了床上，被子虽已陈旧，但却洗的很干净。 她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情形，但却是迷糊一片。 昨天的其它事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昨晚的事她似已全部忘记。只隐约记得自己心灰意冷之下跑到这家酒店里来喝酒，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此时，看这情形，应该是自己醉了之后，店里那位大叔照顾她睡下的吧。 原来，这世上还是善良的人多一些。 一场宿醉，此刻她的头正痛，但却让她很清醒。 想起昨天的事，想起杨晓风，她心里顿时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绞痛，可是，她却不能流泪。 她已经失去了流泪的资格。 她本不是一个很容易就承认失败的人，可是这一次，她的确败得很彻底，并且很绝望。 她虽然不想接受，但她却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败给了洛清雪这个事实。 虽然她从不轻易认输，但这一次，她的确输了，输给了洛清雪，而且输得很绝对。 一个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若是彻底感到绝望，感到失败的话，世界上只怕没有比这更糟糕，也更荒谬的事情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荒谬的，最荒谬的是她对洛清雪的恨。 她甚至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恨洛清雪。 若真的要恨，也是洛清雪恨她才对。 在这件事中，若是真的有人要恨，那个人也是洛清雪。 洛清雪也的确应该恨。 洛清雪即使要用怎样狠毒的手段对待她都不为过。 可是现在呢，这个该恨她的人非但不恨她，还说什么要感谢她。而她这个不应该恨的人却要恨。 这是不是很荒唐，也很可笑？ 可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非但笑不出来，她根本就想哭。 此刻，她心里满满的全是苦水。 还有恨。 以前，她也恨。现在，她更恨。 以前她恨的人是洛清雪，现在她已不恨洛清雪了。现在对洛清雪，她只有愧疚。 或者说，现在她甚至都有些害怕洛清雪了。面对着洛清雪的时候，她感觉实在有些自贱形秽。 她感觉自己就是那躲在黑暗里的偷鸡摸狗的小贼，而洛清雪就是阳光。 贼一向很怕阳光。 只是，她若已不恨洛清雪，那她心里的恨又从何而来。 现在，她还有谁要去恨。 现在，她只恨一个人，她自己。 虽然洛清雪已经原谅了她，可是她自己却不能原谅自己。 她为何要恨自己？ 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庭，就因为她的出现被生生拆散。原本一起好好过日子的两个人，就因为她的出现从此生死两隔。 她做的这些事，难道不应该恨？ 或许有人会说，这件事对她本就不公平。 可是，这世间之事，又何时有过绝对的公平。 对一个人公平，对另一个人必定就不公平。就因为要追求她的公平，难道就要对别人不公平。 对她公平了，对洛清雪呢？ 洛清雪的公平又从何而来？ 一个女子，一个只想和自己爱的男人一起过平凡日子的女子，一个已经整整等待了十二年的女子。 在洛清雪余下的生命里，似乎就只剩下等待，这对她公平吗？ 林雨涵对自己已经恨得发疯，她甚至想立刻去死。 死很容易，活着才不容易，尤其是在愧疚和负罪感中活着。这样活着，根本就是一种折磨。 可是，她却必须活着。 即使不为自己，为别人也要活着。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以前，她有执着，她也有执念。可是，现在呢？ 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执念有些可笑，她甚至已搞不懂自己到底为何而执着。 或许，她从来就是一个可笑的人，同她的执念一样可笑。 想到这里，她就笑了。笑了笑后，她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时候，阳光刚好照到了她脸上。 “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面前是一座普通的老院子，院子里有一位同样普通的老妈妈。 老妈妈脸上有着和她本身同样普通但却很和善的笑容。她笑着却有些责怪道:“妳说妳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实在该小心一些的，怎么还喝那么多酒啊。以后可不能这么做了哦”。 老妈妈笑的很普通，但林雨涵却觉得，此刻她脸上的笑容竟比这晨初的朝阳还要温暖。 这阳光般温暖的笑容直接照进了林雨涵心里，让她心里顿时温暖了起来。 面对着这样温暖的笑容，林雨涵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同样也很温暖。 她笑着道:“多谢大娘，我一定记得妳的话，以后不管遇到多悲苦的事都不会再喝酒了”。 “这就好……”，老妈妈笑着走过来，拉过林雨涵的手，和声道:“姑娘，看到妳我就像看到了我自己的闺女一样”。 林雨涵垂着眼，问道:“那妳女儿呢”？ 老妈妈抬眼望着远处，道:“我女儿嫁到了很远的地方，都快有一年没有回来过了”。 老人的眼中忽然闪过几丝浓浓的落寞。 林雨涵心里似乎也感到有些落魄，她忽然就想到了父亲。 这三个月来，她连一次都没有回去看过父亲。 她还想到了娘亲，那个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娘亲。虽然她也缠着爹爹问过很多次，但每次爹爹对娘亲似乎都不愿多说一个字。 不过她却知道，每次提到娘亲的时候，爹爹总是一个人将他自己关在屋里喝闷酒。 “唉……”，林雨涵想着心事的时候，老妈妈忽又叹息一声道:“还有我的儿子和儿媳妇，也都有一年没有回来过了”。 林雨涵问道:“难道大娘妳的儿子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老妈妈点头道:“是啊，我儿子和儿媳妇都跑到外面讨生活去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着林雨涵，笑着道:“妳不知道，我的儿媳妇就和姑娘妳一样懂事，而且，还很孝顺……”。 林雨涵呆了一下，忽然就往外走。 老妈妈惊了一下，急道:“姑娘，妳昨晚上喝了多么多酒，这大清早的，又要跑哪里去啊”？ 林雨涵头也不回，道:“回去。我忽然想起，我也有好久没有回家去看我爹爹了”。 “回家去……”，老妈妈笑了笑，喃喃道:“回家好……回家好啊。可是，家到底是什么呢”？ 是啊，家到底是什么呢？ 家是一条路，一条你永远不会迷失，永远不会走错的路。 家是一份牵挂，一份不管你身处何方、何地，不管你遇到的情况有多艰难，但只要一想到她心里就会感到温暖的牵挂。 家是一盏灯，一盏即使在最黑暗的雨夜里也一直都在为你苦苦等待，为你照亮前路的明灯。 家是一碗面，一碗不管你回家多晚都还在锅里热着的美味可口的面。 家是一座港湾，一座在你累了、困了，在你经过长途跋涉后、在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后，可以让心灵得以依靠和休息的港湾。 家里有什么？ 家里有人。骨肉至亲、生死挚爱，相扶相携、相依相偎、牵手共度一生的人。 林雨涵走出来的时候，老板正在发呆。 对老人来说，似乎这辈子唯一还剩下的事就只有发呆了。 “大叔，结账”，林雨涵随手将一腚银子往桌上一放，脚步不停的往外走。 以她的大小姐脾气，基本上都是直接将银子往桌上一丢就走人的，根本懒得说话。 可不知今儿个是怎么啦，她非但没丢，而是轻轻放下走的，甚至还破天荒的说了一句话。 老板被吓了一跳，赶紧叫道:“姑娘，已经有人替妳付过账了”。 “已经有人付过账了……”，林雨涵感觉有些奇怪，皱眉问道:“谁”？ 只听一人道:“除了我还有谁”？ 林雨涵转头，这才发现唐云飞正坐在角落里悠闲地喝着茶。她脸色顿时一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云飞耸了耸肩，笑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林雨涵不由冷哼一声道:“你在跟踪我”？ 唐云飞无所谓的笑了笑，道:“这是什么话，怎么就叫跟踪呢。我不过只是奉教主之命保护一下圣女的安全而已”。 林雨涵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唐云飞却已抢着道:“当然，我知道其实完全没这必要，但妳也知道，做父亲的总是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出门的”。 忽听老板插话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啦。姑娘，一个人出来这么久了，妳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挂怀”。 唐云飞笑着附和道:“看来老伯也有牵挂的人呀”。 老板摇摇头，叹息道:“人生一世，谁心里还没有个牵挂的人呢”。 唐云飞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老板不解道:“老夫为人世沧桑而叹息，不知小哥你又在叹息什么”？ 唐云飞也很是不解道:“我不过只是心里有感而发，但却不知道我到底在感慨什么”。 林雨涵早已听得很不耐烦，瞪着唐云飞看了半天，随即狠狠一甩衣袖道:“你废话可真多，回家”。 说完直接扬长而去。 唐云飞呆了呆，皱眉道:“好吧”。 刚要走，老板却已过来将林雨涵刚刚丢给他的那锭银子塞到唐云飞怀里，随即又拉了拉唐云飞的袖子，悄声问道:“小哥，这是你媳妇啊”？ 唐云飞被问得哭笑不得，看了林雨涵的背影一眼，苦着脸道:“我可没那个命，更没那个胆儿……”。 还没说完，他已微笑着大步而去。 老板不解，喃喃道:“娶个媳妇要什么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盼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三日。最新章节阅读 三天时间很短，但三天时间却已足够做太多事。 当然，若是对一个心里只有等待的人来说，三天时间实在已太长，长的就像是一种煎熬。 事实上，这的确是一种煎熬，这三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洛清雪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她已经整整等待了三天，她现在只有等。 她在等一个消息，她在等前去后山崖底搜寻的人给她把这个消息带回来。可是，她心里却在害怕这个消息，她甚至希望前去搜寻的人永远都不要回来，这样，她就不会听到那个噩耗一样的消息了。 她在等，可她却不想听。 这是多么矛盾而又复杂的一种心理。 后山那里是一处绝壁，虽然并不知道具体有多高，但从其间有云雾缭绕这点就可以判断出，从崖顶到崖底少说也得有二三百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有什么后果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除非是会飞的鸟儿，要么就是有奇迹发生，否则，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绝无再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可是，这世上奇迹并不多。而能被奇迹眷顾的机率比奇迹本身还要少。 这三天来，她一刻都没有睡过，虽然她早已经困得要死，可就是睡不着。 此刻，她脸上已完全没有一丝血色，双眸间的黑眼圈甚至已比眼睫毛还黑。 这三天来，她每天就只勉强喝了一小碗粥。 虽然她根本连一口粥都喝不下，可她却必须强迫自己喝下去。 她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要是身体垮了的话，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她的命已不只属于她自己。 当年清水山庄出事后，她绝食了好多天，接着又大病了一场。 后来落雪谷出事后，她又绝食了好多天，又大病了一场。 但是，无论如何，此次她绝对不能病，更不能绝食。 所以，虽然面前的饭食让她看着想吐，但她却在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吃下去。 这时候，洛清羽走了进来。 这三天来，他同样也出去搜寻了。此时，终于将消息带回来了。 可是洛清雪却已经在害怕，她害怕听到大哥带回来的消息，她不敢面对。 洛清羽自己也知道他此时带回来的消息对妹妹的打击有多大，可他却还是要说:“我动用了将近两百余人轮流换班没日没夜的搜寻了三天。几乎将晓风坠崖方圆两里内的每一块石头，每一颗树，每一片草皮都翻了个遍”。 “结果呢”？ 洛清雪想听的并不是过程。 洛清羽摇头，沉默半晌，道:“没找到”。 洛清雪放下手中的汤碗，抬头，看着大哥，同样沉默半晌，道:“没找到”？ “是……”，洛清羽点了点头，有几分无奈，更有几分愧疚，道:“死的活的都没找到”？ “死的活的都没找到……”，洛清雪再不说话，就只是盯着他看。 洛清羽忙道:“我说的是真话，要是找到他的尸体我绝对会告诉妳。这种事，瞒着又有多大意思”。 洛清雪冷冷道:“那他是变成鸟儿飞走了，还是被狼吃掉了”？ 洛清羽沉思片刻，犹豫道:“或许……”。 洛清雪立马追问道:“或许”？ 洛清羽沉默片刻，道:“或许，他并没有死……”。 洛清雪垂下头，惨笑了一声。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 洛清羽坐了下来，道:“我不是安慰妳，晓风摔下去的地方刚好是一片深谭。从山根处往前有二百余丈宽，左右更宽，水深至少也在百丈左右”。 “什么……”，洛清雪豁然起身，死死盯着大哥，道:“这么说，他是掉在潭里了”？ 因为太激动了，她的声音甚至已开始颤抖。 洛清羽点了点头，道:“不错”。 “那你们有没有到水底去找过”？ “这三天来，至少已经有一百四十人下过水了”。 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瞬间从头顶浇下。 洛清雪心中刚刚燃起的哪一点希望之火瞬间破灭，完全破灭。 她又跌坐了下去，眼中已有泪水溢出。 洛清羽仔细观察着妹妹的神情变化，不由感到了一丝欣慰。 说真的，小雪的确坚强多了。这样的情况，若是在以前，那还得了。 前两次妹妹是什么样的他可是比谁都清楚。刚刚回来的路上他本来还一直在担心小雪能不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现在看来，这已经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是不是，这次洛清雪心里的痛要比前两次轻？ 绝不是。她此时表现出这种反常的冷静只有一个原因，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即便是为了孩子，她至少也不该像现在这么轻松啊。是不是她已经变了？ 的确，她变了，她也习惯了。她已经变得成熟，这种成熟已经足以让她习惯生活中的任何风雨、苦痛、磨难。 她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生离死别，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离死别。 洛清羽慢悠悠的道:“还有一个情况……”。 洛清雪猛然抬头，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双眸中又闪现出几许希翼之色。 其实，她这会儿真的很有一种冲动。要不是顾忌着兄妹的身份，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打洛清羽几拳。 有什么话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洛清羽不慌不忙道:“我刚刚所说的那个深潭并不是一处死潭，而是一条河的源头，并且还是一条大河。河面不到十丈宽但却足足有三十丈深”。 在洛清雪可以杀人的目光中，洛清羽干咳一声，道:“妳放心，我已经派人到下游去找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现在……现在妳先跟我回去”。 “回落雪谷”？ “当然”。 洛清雪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不去”。 她又端起自己刚刚放下的汤碗，慢慢喝了起来。 洛清羽脸上满满的全是心疼，皱了皱眉，道:“不回去，难道妳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洛清雪不说话。 洛清羽痛心道:“以前有晓风，可现在就妳一个人了，妳还死守在这里做什么”？ 洛清雪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一个人死守在这里，我已经死守了十二年了，难道还会在乎再多几年”？ “呵……呵呵……”，洛清羽连连点头，已有些愠怒，冷笑道:“对，妳说得对。妳是不在乎，但妳有没有想过我，我这个大哥在不在乎……”。 洛清雪不说话。 洛清羽怒意更甚，直接暴起，用手重重的一拍桌子，吼道:“死守……死守……，妳就知道为妳的杨晓风死守。我问妳，是不是除了嫁给杨晓风外，这辈子妳就打算一个人过了。妳今年都二十八了，妳有没有想过，看着妳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越说越气，也越说越急，根本不给洛清雪任何说话的机会，接着道:“以前，我们都不管妳，而且还净量满足妳的要求，因为我总觉得妳还小，还不懂事。可现在呢，现在妳多大了，妳还要由着性子胡来吗？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跟晓风走了，妳眼中没有我这个大哥我也不怪妳，可现在这里就只剩下妳一个人了，妳却还要在这里死守，妳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上想一想，妳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这是自小到大以来洛清羽第一次对妹妹发火，也是唯一一次对妹妹发火。不过，这通火才发出来，他就后悔了。 可是，他却必须发这通火。就像他说的，有那个做大哥的可以眼看着妹妹受苦而不在乎。 面对着大哥的这通火，洛清雪却也不生气，她甚至还笑了笑。她笑着，摇了摇头，道:“就像你说的，若是只有我一个人，我的确会跟你回去，但现在，我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 洛清羽一时没听明白。 第三百六十八章 相守无期 洛清雪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甜蜜起来，点了点头道:“现在，我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用不了多久，我和他的孩子就会出生。到时候，我们就是娘儿俩个了”。 洛清羽原本一肚子的火气瞬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狂喜道:“这是真的”？ 洛清雪轻点了一下头。 洛清羽高兴得差点跳脚，大笑道:“这么说，我要做舅舅了”？ 洛清雪点头。随即一脸坚韧，道:“若是以前，我的确可以跟你回去，但现在我已是杨家的媳妇。现在我肚子里已经有了杨家的骨血，所以，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呸呸呸……”，洛清羽急忙止口道:“大喜之事，妳胡言乱语些什么。既然妳不想回去，我也不勉强，这样吧，我安排几个人过来照看照看”。 洛清雪直接拒绝道:“不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洛清羽也知道妹妹的性子倔，只好道:“那好吧，就不让其他人来了，我让如是带上妞妞过来先陪妳住一段日子”。 洛清雪本还想再推脱，但想了想后，到底还是算了。毕竟，大哥的一片心意她要是再三推辞的话总是不太好。而且，自己现在这样子，大哥也绝对放心不下。 大哥要操劳的事情实在已够多了，她心里实在不想让大哥再为自己担心。 洛清羽心情大好，来回在屋里转了两圈，忽又道:“这样吧，反正天色还早，我再出去看看”。 话一说完，他立刻就出去了。 他实在不想再在妹妹面前提说一些关于杨晓风的事情，他更无法直接面对妹妹的伤心。 他只有暂时离开。 或许，对洛清雪来说，她的确也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了。 她实在分不清楚，刚刚大哥带来的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命运有时候竟是如此相似，这一次，真的和十二年前好像。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为什么不让她彻底死心？ 或许，对她来说，若是真的找到了他的尸体的话，反而是一种解脱。 为什么每次命运都是在给了她希望，让她误以为圆满的时候却一下子又将她的希望完全断绝。 然而，就在她准备彻底死心的时候却又隐隐带给她一丝虚无缥缈的希翼，或者说就只是一个盼头。 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她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离开她了。 第一次，他回来了；第二次，他也回来了。 这一次，他还回的来吗？ 虽然她很想自欺欺人，但凡事可一而再却没有再而三。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又是一月。很短的一月，同时又是很长的一月。 山上的枫叶终于红了，似乎只在一夜间，昨晚还青绿一片的枫叶林今早的时候竟已层林尽染。 原来，虽然人们早已忘记了清水山庄，但秋却并没有将那片枫林遗忘。 其实，若是真的能遗忘就好了。 若是真的可以遗忘，洛清雪绝对会选择遗忘掉杨晓风。 她爱杨晓风，但是，她实在已经累了。 可是，不管多累、多苦、多么想选择遗忘，可她却还是忘不了他。 或许，她可以忘了自己，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他。 当夕阳照在山前那片演武场上的时候，也是她对他思念最强烈的时候。 试想，有那个做妻子的不是在夕阳下的晚风里烧好了一桌热菜静静的守候在家门口等着外出做活的丈夫归来呢。 现在，洛清雪也已经做好了一桌菜，可是，她要等的人能够回来吗？ 她在等待，可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等待些什么。 菜已在桌上，桌上摆着两幅碗筷，还有一壶温着的酒。 洛清雪就坐在桌旁。 此刻，她正在看着酒壶发笑。 记得以前，他老是嚷嚷着要喝酒，她也总是板着脸不给他喝。 其实，她并不是不让他喝酒，她就是想和他闹一闹。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不就是要闹腾吗？ 若是整天像陌生人一样彬彬有礼，或是像主子和仆人一样恭敬有加，那还是什么两口子，那这日子还过得有什么意思？ 就因为这样，她总是故意板着脸不让他喝酒。现在，她已经温好了一壶酒，可是，他的人又在哪里？ 想到这些，洛清雪心里就一阵发苦。 他真的很想大哭一场，可她却不能哭，她只能努力假装着强笑。 “风，你知道吗，之前翻出来的那些物件我并没有拿去卖，说好了的，等你回来后我们一起再去卖……”。 “对了，前些日子嫂子和妞妞过来了，住了十多天，本来还要再住一段日子的，但妞妞不太习惯这里的气候，就只好先回去了。这段时间，我跟嫂子学了刺绣，你不知道，昨天我把我的绣品拿到镇子里去卖的时候好多人抢着要呢，你猜猜我卖了多少钱。你一定猜不到，我总共卖了十七两银子呢，这可比你三四个月的工钱还要多好多的。不过呢，我也知道，其实我的绣品并不怎么样，还不是那些男人看我的这幅相貌所以充大头想在我面前表现一下，哈哈……”。 说得这里，她实在忍不住大笑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接着道:“再给你说一件事，就昨天我卖绣品的时候有个泼皮竟敢过来调戏我。我正想出手教训他的时候，却被和你在老齐记一起做活的那个伙计张五给抢了先，狠狠的揍了那小子一顿，当场把那人的门牙都给打掉了一颗，我当时看着有些不忍心也就再没和那人计较。其实呢，也亏得张五出手，那人实在应该感谢张五，要是我亲自出手的话，至少得削掉那人的一只耳朵”。 虽然屋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可她却相信自己说的话他一定听得到。 她和他早已心意相通。 “风，你放心，凭我的这双手，我一定能养活得了我自己和孩子。要是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我就教他攻书读史，将来考取功名，替咱家光耀门楣。要是个女孩呢，我就教她针织女红，等她长成大姑娘的时候就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入赘，替咱家延续香火，总之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咱家断了血脉的”。 “现在，就只有一件事还不太圆满——我还没做上老板娘。你都说了八百回了，要开一家酒馆让我做老板娘的，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呀。你说咱家的酒馆什么时候开张啊，被你之前一提说，我现在整天都在想着做老板娘，我实在已经等不及了，你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有人回答她，她问的本就是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向谁发问。 她一直都在笑，可是，笑着笑着她忽然就笑出了泪。 她终于再也压制不住，趴在桌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虽然，她还清楚的记得他对自己的嘱咐: “阿雪，妳记着，以后只有妳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再流泪，千万不可以再哭”。 可是…… 可是…… 渐渐的，洛清雪的哭声小了许多。不过，她仍旧低泣着，喃喃自语道:“风，你还会回来吗。你知道吗，我一个人，我已经一个人整整等待了十二年，我整整已经苦守了十二年。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还能再守多久……”。 菜已残，酒已冷，心已碎。 烛泪犹在，烛身已尽。摇曳的烛火燃烧的其实并不是蜡烛本身，而是时光。 烛身燃尽的时候，一天又过去了。当烛光再次燃起的时候，却已是明天。 明夕何夕，君已未期。 问君归期未有期。 只余下一直还在苦苦相守的那个人，却也是相守无期。 第三百六十九章 灵海村 秋。最新章节阅读 和春一样，秋也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季节。不同与春的是，秋季还多了一份收获。 农历九月，已是深秋。 若是在北地，九月已经很冷了，但对于江南的人来说，天气不过才稍稍转凉了一些而已。 九月，是江南儿女们最喜爱的季节。河塘里的鱼虾肥了，新藕也可以采摘了，这对于那些以此来维持生计的渔家儿女来说，实在没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事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村里的人便要忙起来了，但最忙的还是村外的那条水路，每天都有百多只小船赶着趟儿将村里新收的鲜藕和鱼虾运到距离村子大概有十多里水路之外的镇子上去卖，然后，又从镇子上买回粮食和其它生活用品来，准备过冬的物什。 之所以此时就准备过冬的物什也是为了图个方便，虽然早了些，但若是等到入冬再准备就要麻烦些了。 现在水涨船高，正是跑船最顺溜的时候。一旦入了冬，水位枯竭，行船可就没那么顺畅了。 当然了，此时穿梭在村外的这百多十只船儿大多都是别的村子的，真正自己村子的最多不到四十多只。 村子并不大，一共就住了四五十户人，大都是以打鱼为业，当然也种田，不过种田在这里只是副业。 沿着村外的水路往东走不一会儿有一片大湖，湖里水道四通八达，再沿着最大的湖道往东走十多里就是海。 出海的人几乎都从这里走。 因为这里近海，名字就叫做“临海村”。后来，村里有个读了几天书的年轻人觉得这个“临”字太普通，也就是俗气，于是就自作主张将这个“临”字改成了灵气的“灵”，还理直气壮的说这样一来村子里才有会灵气嘛。 虽然当时村里人根本就没人理他，但不知为何，经过他这一番闹腾之后，人们有意无意的就将原来的“临海村”叫成现在的“灵海村”了。 今天天色晴朗，正是个打鱼的好天气。这让村东头里的一位姑娘很兴奋，姑娘姓梁，叫梁海欣，今年才刚刚十八岁。 不过，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和爷爷常常一起出去打鱼了。 姑娘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温婉，是那种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孩子。 江南的女孩子就和江南本身一样，一样细腻，一样让人留恋。 江南，在很多人的印象里实在是一个如梦如幻的词。 江南很美，江南的人也很美，美得就像诗一样。 其实，很多亲身到过江南的人会觉得困惑，他们不明白那些诗里所写的，究竟是江南的女子还是江南本身呢。 梁海欣就是江南诗里的那个女子，不，应该说是女孩才对。 今天天色很好，这让梁海欣有些兴奋。因为这样的天气，又让她想起了月前的那天。 那天，也是这样晴爽的天气，她和爷爷还有弟弟小晶一起乘船出湖，顺着一条平日里比较生僻的水道往上，本想打几网好鱼的，的确，那天确实也打了几网好鱼。不过，在回来的路上还打到了一个落水的人。 一位二十多岁的大哥哥。 当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也不知已经在水里漂了多少天了，因为还有一口气，她和爷爷便将他捞上船带了回来。 对这些善良质朴的人来说，见死不救实在于心不安。 也不知是为什么，海欣对那大哥哥特别有好感。一见他，姑娘心里就非常欢喜，总之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总觉得这大哥哥和村里的其它大哥哥小哥哥不一样，甚至就是她亲大哥也比不上。 村里的哥哥们虽然也很疼她，但是这些老实憨厚的哥哥们身上少了他的那种儒雅。 当时，大哥哥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祸事，肩口处还有一道贯穿伤，想来想去，姑娘觉得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 大哥哥遭遇到山匪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就低声骂了句:“这可恶的山匪，迟早全都被官府捉住治罪才好”。 只可惜，她却知道这不可能。她们这里也有山匪，可是官府愣是由这些山匪横行了十多年也没一个老爷或是捕快管过。 不过，现在她却不想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如果可以，她从不想不开心的事，她只会想开心的事。 有时候，她甚至为自己的这种心思本身感到开心。 她虽然已经十八岁了，但却还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在她们这些人心里，有着最淳朴的想法。她们的生活同样也很简单，对她们来说，一塘鱼、一条小木船、一座竹楼、几个亲人，这些就已是她们的全部。 她们的世界里，没有江湖。她们也不懂什么是江湖，她们的生活中没有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姑娘过得很开心。 她也实在应该开心。她又疼爱她的爷爷和哥哥、嫂子，她还有个活泼可爱的弟弟。她的爹娘早年出海的时候遇上了狂风，当时被恶浪掀翻了船，爹爹奋不顾身救下了娘亲，自己却被恶浪吞噬了生命。 后来，娘亲思念爹爹成疾，老早就撒手人寰了。 不过，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伤痛，毕竟，这些都已是过去的往事了。现在，她净量避免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事。 现在，她只想开心的事。 所以，现在她心里正在想月前救下的哪位大哥哥。 当时，大哥哥昏迷了好几天，爷爷和大哥都说他可能不会醒来了，但就在大哥还责怪她和爷爷救了个麻烦，万一这人死在家里怎么向邻里街坊解释交代的时候，他却忽然就醒了过来。 这一醒，直接把大哥给吓了一跳。 之后，那位大哥哥却又昏迷了过去，在又昏迷了一天后，终于彻底醒了，这之后，他再没昏迷过。 不过，当时大哥哥的身体很虚弱。他肩上的伤也很重，但经过这一个月的修养，此时总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想到这些，她就说不出的开心。 今天，爷爷和大哥出去卖鱼去了，家里就只剩下她、嫂子、小晶、和大哥哥。 她刚刚太困小睡了一会儿，这会儿也不知道大哥哥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她已决定去找他。 第三百七十章 水乡姑娘 很简单的村子，更简单的屋子，没有院，门前直接对着路。最新章节阅读 梁海欣出来的时候，大哥哥就站在门口眺望眼前的那条路，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小晶悄悄的从一旁摸过来，似乎是想吓大哥哥一吓，不过，还老远呢，小晶自己就先被大哥哥吓了一跳。 他就好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在小晶还离得老远的时候，已经问道:“小晶，你轻手轻脚的想干什么”？ 小晶被吓了一跳，聋拉着脑袋，跑到大哥哥跟前，嬉笑道:“大哥哥，你都没回头看，怎么就知道是我啊”？ 大哥哥笑而不语。 小晶忽又瞟到大哥哥背着的剑，顿时来了精神，兴奋道:“大哥哥，能把你的剑借我玩玩吗”？ 大哥哥依旧笑而不语。 听到这里，梁海欣赶紧上前呵斥弟弟一声，道:“小孩子家家的，玩什么剑。剑是你能玩的东西吗”？ 小晶顿时鼓着腮帮子，很是气恼的大叫道:“姐姐，谁是小孩子呀，我都十四岁了好不好”。 “十四岁就了不起啊……”，梁海欣白了弟弟一眼，随即冲大哥哥笑着道:“大哥哥，不用理他”。 大哥哥却蹲下来，拍了拍小晶的肩膀，笑着道:“小晶，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学剑术啊”？ 小晶不住的点头，道:“当然”。 大哥哥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想学剑术”？ 小晶想了想，挥舞着胳膊，道:“等学了剑术，我就不怕别人欺负我了。到时候，谁要是还敢欺负我，我就打他”。 大哥哥的脸色忽然无比凝重了起来，严肃道:“小晶你记着，学剑不是为了打人，而是为了保护你身边的亲人，明白吗”？ “学剑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亲人……”，小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兴奋道:“对对对，等我学了剑术，我就可以保护爷爷和姐姐不受坏人的欺负。大哥哥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一伙山匪，总是欺负我们，真是可恶”。 大哥哥笑着道:“小晶放心，等你学会了剑术之后，管他什么山匪水匪的，通通都不用怕”。 “真的啊……”，小晶欢呼道:“这么说，大哥哥你是武林高手了”。 大哥哥摇了摇头，道:“什么武林高手，我最多就是个一般的江湖人而已”。 小晶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好奇，问道:“什么是江湖人啊”？ 大哥哥笑容一僵，淡淡道:“等你长大就明白什么是江湖人了。对了，你不是要学剑吗，我的剑太重你拿不动，我为你另做一把怎么样”？ “好耶……好耶……”，小晶又是一阵欢呼，雀跃着跑开了。 不知为何，大哥哥的脸上忽然现出了几丝淡淡的感伤，面前的小男孩，似乎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他也曾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每个人都有过童年。 在他也像小晶这般大的时候，每天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跑到后山去捉蝴蝶，往往蝴蝶一只都没捉住，只弄得自己满身都是杂草枯叶。 那时候，他们往往一玩就是一整天，等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才跑回去。 不管他们三个什么时候跑回去，娘亲总是已经做好了晚饭等着他们。 记得娘亲总喜欢板着脸的，可真正等看到他们三个小家伙身上的杂草树叶之后也就不忍再责怪他们了。 如今岁月变迁，他自己已快是而立之年，可是，弟弟妹妹呢？ 旁边少女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梁海欣柔声道:“大哥哥，我一直都没敢问，你是怎么掉到水里的呀”？ 大哥哥转头看着面前的少女，微笑道:“小欣，我姓杨，叫杨晓风”。 不知为什么，面对着杨晓风这一笑，梁海欣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好多，脸上也没来由的一红，道:“晓风哥，那你是遇到山匪了吗”？ “山匪……”，杨晓风低思一阵，点头道:“对。我本来要去州里参加举试的，结果半路上遇到了水匪打劫，不光抢了钱，还把我打伤之后扔到了河里”。 “可恶……”，梁海欣握着粉拳道:“晓风哥你不知道，我们这里也有水匪，就盘踞在距此二十多里的乱石岭上。那些人最坏了，老是来抢我们的东西”。 “既然有水匪搅扰，那妳们怎么不搬到别处去住啊”？ “我们也曾想过搬迁，可我们世代祖居于此，又能往哪儿搬呢”？ “唉……”，杨晓风只有叹息。原来，这世间没得选择的，远不止他一人。 这些淳厚质朴的普通渔民，他们与世无争，只想过平平静静的日子，可为何老天却偏偏要让一帮山匪去骚扰，欺压他们。 俗话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可是，善良的人所得到的永远就只是欺压和凌辱。那些飞扬跋扈的恶人也从来没有得到过恶报。 这让他感到很困惑。 相比起杨晓风的想法来，梁海欣的想法就简单多了。对于那些可恶的山匪，她最多不过也就只是骂一句“坏人”而已。 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公。 她和爷爷、大哥辛辛苦苦打鱼赚回来的钱被那些山匪抢去也没什么，可能在姑娘看来，似乎那些钱本就是山匪的一样。 昨天的祸事，到今天的时候，她就已经忘了。 只要她的双手还在，只要她还能打鱼，被山匪把卖鱼的钱抢去了又如何，她会再去打鱼。当然，她也知道过不了多久后山匪会再来，可她还是得去打鱼。 这真是一种无奈。 她活的很单纯，纯的就像山涧的溪水一样。不过，这种单纯之中却有一丝可悲。 就好像曾经的杨晓风一样，他虽不行恶，但是，纵恶是不是也是行恶？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姑娘没想过和命运抗争，又或许只是她的力量太弱小，她无力，也没法和命运抗争。 第三百七十一章 欺压 梁海欣摇晃了一下脑袋，不再去想山匪的事情，看着杨晓风，细声问道:“晓风哥，你家住在哪里啊”？ “家”，杨晓风的目光忽然变得很远，他的心似乎已飞过了重重阻隔，飞到了他时时挂念的家中。 他仿佛已看见了那个等待的人。 那个他日也想，夜也想，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的人。 他知道，此时她一定正倚在门前的廊柱下，期盼着他归家的脚步声。 “小欣，刚刚说了不是要为小晶做一把剑的吗，你看我都给忘了”。 杨晓风没有回答梁海欣的问题。他知道，他的回答女孩不一定听得懂。 家在哪里？ 家一直就存在每个人的心里。 剑很快就做好了。 说是做剑，其实，不过就只是将一块从中刨开的竹片削平了竹节和四边的棱角，又用碎步条缠了一个把手而已。 然而就是这样一把剑，小晶却已经是喜爱至极，当场挥舞着跑开玩去了。 杨晓风的目光忽又移到了门前的路上。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阿雪怎么样了，想必她一定急坏了吧。 现在，他就应该立刻赶回去，他知道她一定在等，而且已经等得万分焦急。 他也一样，不知从何时起，只要有一天没见到她，他就感觉快要发疯了。 他现在已的确快要想她想得发疯。 可是，他却又暂时不想回去了。 或许，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对阿雪也未尝就没有好处。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离开她。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再离开。谁都不敢保证，这样的情况以后还会不会再发生。 他很怕，他其实怕得要死。很多时候，他连想都不敢想。 以前的时候，阿雪在落雪谷，不管怎么样，但总还有大哥照顾她。可现在呢，现在她只能靠她自己。 所以，他要让她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学着坚强。 只有她足够坚强，他才能放心。因为他知道，即使有一天他已彻底离开她；即使有一天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可她还是会坚强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以前，他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的命。直到现在他才渐渐明白，原来活着，真的是一件美好并且有趣的事。 其实有时候，活着真的已是一种奢侈。 就在这时候，小欣的哥哥海刚和爷爷、以及村里的其他几个一起出去卖鱼的小伙子都回来了。 小欣立刻就迎了上去。 杨晓风却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老远就看清，此时那些小伙子脸上都有一股怒意，尤其是梁海刚，怒意最甚。 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反正，就连一向和恭可亲的爷爷，脸上也带着几丝忧虑之色。 小欣也发现大哥神情不对，呆了呆，问道:“哥，这是怎么啦”？ 不问还好，这一问梁海刚怒意更甚，强忍着怒火，没好气的道:“还不都是姓洪的那个阎王”？ “洪阎王……”，梁海欣又是一呆，半天才反应过来，目光扫视着眼前众人，追问道:“怎么，洪阎王又欺负大家了”。 梁海刚冷哼一声，大抵是要开骂，不过旁边立刻有人劝道:“刚子哥，算了吧。在小欣面前提这些做什么”。 “对对……”，爷爷老梁笑了笑，道:“大家没什么事都散了吧”。 几人当下都四散而去。 老梁和梁海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看了杨晓风一眼后，竟没有搭话就直接进屋去了。 杨晓风感觉有些奇怪，皱着眉看了梁海欣一眼，淡淡问道:“小欣，妳刚刚所说的那什么洪阎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海欣顿时气愤道:“晓风哥，你不知道，这个洪阎王是这方圆百里之内最臭名昭著的一个恶霸。欺男霸女，强抢强占，白吃白拿，总之是丧尽天良，坏事做尽。最可恶的是，谁家的姑娘要是被他看到，也不管人家是尚未出阁的少女还是刚刚嫁人的小媳妇，他铁定就要抢去做小妾，过一段时间后又随意抛弃……”。 女孩早已气的咬牙切齿，恨声道:“还有，我们每次去卖鱼的时候，要是被洪阎王碰上，便要冲我们强索银子。说什么我们卖鱼的河口是他的地盘，要交地皮税”。 杨晓风冷淡道:“不知这地皮税一次要交多少”？ 梁海欣怒道:“一家二两”。 杨晓风吃惊道:“二两”？ 梁海欣点头道:“对，就是二两。晓风哥你不知道，我们一家人辛辛苦苦打一个月的鱼，要是收成好也就四五两银子，要是收成不好，有时候连二三两银子都不到……”。 杨晓风淡淡道:“也就是说，这洪阎王一次就抢了你们一家人一个月的收入”？ 梁海欣点了点头。 杨晓风沉吟道:“这洪阎王如此强凶霸道，欺压乡里，难道官府就不管”？ 梁海欣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反正我是没见过有官府管过”。 杨晓风心下了然，像这种恶霸，说不定就是某个官老爷的外戚亲眷，官府又怎会管。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官府不管，这里的人为什么自己也不反抗。 “小欣，难道妳们就任由这恶霸肆意欺凌，就不敢反抗”？ 梁海欣苦着脸道:“晓风哥你不知道，这洪阎王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批杂碎跟班，都是和他一样的地痞流氓。加起来一共有近二十人……”。 杨晓风微眯着眼，道:“二十个地痞流氓妳们就怕了”？ 梁海欣摇头道:“洪阎王手下的这些杂碎跟班我们当然不怕，关键是洪阎王自己会几手拳脚，我们这些普通渔民又不会武，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而且，最可恨的是，这洪阎王还和乱石山上的那些土匪有勾结。听说几年前，也有个村子组织了近百十号人狠狠教训了洪阎王一回，打得他半个月没下床，不过后来，洪阎王便带着土匪血洗了那个村子，烧房子、抢女人，还杀了不少人呢”。 “是这样……”，杨晓风深吸一口气，道:“小欣，最近还有鱼要去卖吗”？ 梁海欣点头道:“这个月打得鱼才买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还在塘子里养着呢。我今儿早上去看的时候，还有整整九筐，要趁着现在水位高好跑船，赶紧运到镇上去卖”。 杨晓风淡淡道:“那好，明天爷爷就不用去了，卖鱼的事就交给我和你大哥吧”。 第三百七十二章 水乡人家 天还未亮透，杨晓风就起来了。最新章节阅读这倒是惊动了旁边的小晶和老梁，小晶揉了揉睡眼惺忪的脸，迷迷糊糊问道:“晓风哥，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杨晓风直接道:“去卖鱼”。 二人这一说话，老梁也醒了，诧异道:“晓风，你还真要去啊。我还以为你昨晚就只是说说而已”。 杨晓风淡淡道:“当然要去，我很想见识一下，这个所谓的洪阎王到底是什么样的厉害角色”。 老梁吓了一跳，一骨碌坐了起来，惊问道:“晓风，你要干什么，洪阎王可惹不得”。 杨晓风随意笑了笑。他以前的确以为这世上有太多人惹不得，所以，他一直都在逃避，也一直在忍让，怎奈那些人却一直都在惹他。现在，他已经明白了，那些所谓惹不得的人，有时候其实也是可以惹一惹的。 见杨晓风不说话，老梁顿时急道:“晓风，你恐怕还不知道那洪阎王有多可怕。他自己会拳脚不说，手下还有十多个跟班呢”。 听到这里，杨晓风本想笑，但却没有笑。他觉得这件事情实在一点都不好笑。 当然，他也没有说话。 小晶却已经兴奋的接话道:“爷爷你不知道，大哥哥是个武林高手呢。洪阎王要是遇到他，就该真的去见阎王了”。 “这……”，老梁注视着杨晓风，看了片刻，狐疑道:“晓风你是武林高手，这是真的”？ 小晶催促道:“大哥哥你快说话呀，告诉爷爷你是武林高手啊”。 杨晓风没有说话，他只是起身穿好衣服，随即出去了。 这时，天已亮透，外面也已经喧闹起来了，想来是赶早市的人要出发了吧。 海刚媳妇早已做好了早餐。让杨晓风有些意外的是，小欣竟然也要和大哥一道去卖鱼。 梁海刚这下可不答应了，杨晓风要去他什么话都没说，但小欣怎么能去。 “小欣，妳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去卖什么鱼，万一遇到洪阎王怎么办”？ 这个渔家汉子的话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老梁也正色道:“刚子说得对，小欣，妳不可胡闹”。 梁海欣嘟着嘴道:“爷爷，哥，不就是去卖鱼吗，你们怕什么呀”？ “对啊，你们怕什么吗……”，小晶也在一边起哄道:“爷爷，大哥，你们不知道晓风哥会武功吗”？ “什么，晓风会武功”？ 梁海刚不由得多看了杨晓风一眼，似乎感觉有些意外。 海刚媳妇这时也劝道:“小欣，妳还是不要去了吧，帮我带带孩子，这些外面的事情交给他们男人就行了”。 杨晓风也接话道:“对，小欣，妳就不要去了，嫂子一个人实在够忙活的了，妳就留在家里帮嫂子的忙”。 不过，任大家废了这许多口舌，梁海欣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反而更加坚定道:“我一定要去。就算遇到洪阎王又怎么样，有晓风哥在怕什么”？ “小欣……”，梁海刚不悦，大声道:“妳就这么相信他”？ 也难怪他不悦，杨晓风不过就一个从大路上捡回来的人而已。看他这柔柔弱弱的样子，那会是洪阎王的对手。 他可不想将妹妹的人身安全押在这个人身上，这实在太过于冒险了。 不过，他不信，并不代表梁海欣也不信。 女孩看了杨晓风一眼，点了点头，道:“我相信晓风哥”。 小晶抢着接话道:“我也相信，哥你不知道，晓风哥昨天还教我剑术来着呢。告诉你们，过不了多久，我也能像他那样厉害”。 小男孩一脸崇拜地看着杨晓风，灵动的双眼间全是期待和向往的神色。 其实，他并没见识过杨晓风的武功，不过在男孩心中，杨晓风应该是很厉害的。 试想，一个身上光剑就背着两把的人，怎么可能不厉害？ 恐怕杨晓风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这时已经成为这个渔村少年心中的偶像了。 如果梁海晶能跟着杨晓风刻苦学剑的话，或许，他日后的确也有可能成就一番事业的，只可惜…… 在过去很多年后，当杨晓风都已经老去的时候，他每次想起那个小渔村来，心中竟还是那般伤痛。 那份痛，甚至比当年清水山庄灭门惨祸在他心里留下的伤都还要深刻几分。 命运有时候真的就是那么残酷，当洛清雪和李木清用自己对他的爱，当兰啸瑞出于对朋友的道义，当然，这之中或多或少还有林雨涵做为朋友的那些许关怀，当她们已渐渐将清水山庄灭门惨祸留在杨晓风心里的伤口抚平的时候。想不到，他的伤口竟再一次被宿命残忍的撕裂。 当所有人都以为故事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却发现，原来真正精彩的故事现在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压轴大戏。 第三百七十三章 卖鱼 吃过早饭，装好鱼货，梁海刚终究强不过执拗的妹妹，只得让她也跟着一道去镇上卖鱼。 平缓的流水，青绿的芦苇。不时从芦苇从中窜出来的野鸭，看见人后扑腾一下又窜到另一边的苇子丛里去了，只留下一片波花还在水面荡漾着。 好一派江南初早的迷人风光，就像是一副淡淡的水墨画，美得如梦如幻。 乘着小船，迎着清早潮湿且还有些阴冷的空气，行走在平缓无波的河道上，杨晓风觉得自己的内心真是平静极了。 深吸一口气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生在江南，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彻底领略、顿悟了江南的美。 江南就好像一个恬静的女子，让你不知不觉的就醉在了她这温柔如梦的情怀里。 这一刻，他已经打定主意，等这次回去后，一定要带着阿雪也来这个小渔村看看。 让她也来领略，感受一番这诗一般的水乡美景。 以前，他从未真正到过江南水乡之地。 虽说清水山庄到这里实在算不上太远，最多就一天的路程而已。但那时他还也就没出过远门。 后来，又直接和师父一起在那处无名幽谷中隐居了十年，其间，根本就再没出来过。 此时，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师父，他离开师父都已经整整两年了，也不知道这两年他老人家过得可还好。 现在也算安定下来了。这次回去后，就把老人家接到清水山庄来住吧。阿雪也已经有了身孕，以后刚好可以让师父帮忙带孩子。 想到这里，杨晓风就想偷笑。等师父来了清水山庄，那可实在有他受的了，光阿雪做的菜，嘿嘿 以前的时候，那些要么辣得要命、要么咸的发苦、要么硬得像石块一样，要么已完全煮成粥了的菜就只有他一个人享用。 现在，总算有个人要和他一起享用了。 而且，还有另一样好处，以后沾着师父的光，他又可以喝酒了。 之前阿雪不是不让他喝酒吗，纵然再给她十个胆又如何，他总不敢连师父也限制吧，师父可是个大酒鬼耶。 他甚至仿佛都已经能看见，到那时候阿雪对着师父时还在笑，但转向他是已经冷的像冰块一样的脸色了。 一阵喧闹声将杨晓风拉回了现实，不知不觉间，船已经进了镇子了。 河两旁就是街面，街上来来往往全是赶早市的人。前方有处小码头，看来便是停船卖鱼的地方。 梁海欣忽然问道“晓风哥，你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杨晓风笑道“没什么”。 梁海欣正要再问什么，忽听一人高叫道“小欣侄女，妳怎么也来了”？ 与此同时，另有几个年轻人已经忍不住嚷道“刚子哥，赶紧过来，这里刚好有个位置可以泊船”。 几人停好船，上了岸，梁海欣这才笑着冲刚刚问她话的那人打招呼道“黎叔，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我们当然早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我们是根本睡不好觉啊”。 黎叔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形很魁梧，一脸憨厚的笑容，让人看起来感觉很亲和。当下，他盯着梁海欣看了好一阵，啧啧赞叹道“小欣啦，想不到这才一月未见，妳可是长得越来越漂亮了。这指不定得迷倒多少小伙子呢，想必来家里提亲的人把门槛都快踏破了吧”？ 梁海欣顿时脸红的得像天边的晚霞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黎叔还想再调笑几句，忽目光瞟到了杨晓风身上，顿时皱了皱眉，问道“这位小哥是谁啊，面生得紧啦”？ 杨晓风淡淡一笑，道“黎叔好，我叫杨晓风”。 “杨晓风”，黎叔疑惑地瞧着杨晓风看了一阵，又将目光转向梁海欣，顿时了然，大笑道“哎呀，小欣啦，这是从哪里找的这么标致的一个小哥啊，什么时候办喜事一定要通知我啊，我最爱的就是喝喜酒了”。 梁海欣顿时感觉脸上烧的像炭火一样，急忙辩解道“黎叔，你可别胡说啊，他不是我的未婚夫。呃，晓风哥，你赶紧向黎叔解释一下啊”。 杨晓风笑而不语。此时女孩的窘态，直接让他想到了一个词可爱。 梁海欣的确是一个可爱而且很善良的女孩。她的样子不由得让杨晓风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孩，他的至亲血肉晓溪。 他这一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只有晓溪了吧。 黎叔意味莫名的笑着道“小欣，妳不必急着澄清关系，黎叔知道，知道啊”。 梁海欣的脸瞬间完全红透，显然，自己刚刚的解释越描越黑，这下让黎叔彻底误会了。 好在梁海刚及时开口道“黎叔，你误会了，小欣的确尚未许配人家。晓风是个落难之人，在行路之时遇到了山匪，被抢了钱财不说，还把他打伤扔到了河里，是小欣和爷爷在打鱼的时候偶然搭救的。只因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就一直还留他在家里住着”。 “原来是这样”，黎叔笑问道“也就是说，小欣的婚事目前还没有着落了”？ 梁海刚点头道“那当然”。 本以为这样一来，黎叔会收了话头，没想到他反而来了精神，凑上来笑嘻嘻的道“小欣啦，我有个侄子，为人老实，做活勤快，而且模样长得也还不算差。妳明天还来不来，我介绍他给妳认识啊”。 梁海欣有些无语，微红着脸道“黎叔，你怎么老是往这方面扯啊，就不能说点别的啥吗”？ 黎叔连连点着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那当然，像妳这么懂事又孝顺的好姑娘可不能便宜了别家人。这叫什么，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什么嘛”，梁海欣不满的嘟囔道“我是人，又不是什么东西，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 黎叔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就住了口。周边原本还在调笑着的其他人也一时全都住了口。 当下，众人全都看着一个方向，脸上似带着几分愤怒，更多的却是恐惧，有人已在悄悄往后退。 杨晓风有些奇怪，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一个看起来最多也就刚刚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苍白得似乎都有些病态的脸上一脸邪魅的笑容。 在他身后，还站着十多个满脸痞气的泼皮无赖。此时，这些人全都在看着梁海欣笑。那眼神就好像一只饿了许久的恶狼终于看见了猎物一样，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不用想都知道，这便是那所谓的洪阎王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恶霸 被洪阎王盯着，梁海欣只觉得头皮发麻，脚下已是不由自主的在往后退。然而，洪阎王的动作却更快，他已经抢先一步扑到了梁海欣面前。 的确就像恶狼扑食一样，洪阎王伸手便去捉梁海欣。 梁海欣早已被吓得浑身发抖，眼看就要跌倒，好在梁海刚及时挡在了她面前。 杨晓风注意到，此刻梁海刚两腿同样也在打颤，但却还是挡在了妹妹面前。这让他心里不由得对这个渔家大哥多了几分敬意。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每个人心中都有恐惧。但是，一个人若是能为了守护自己在意的人而放下心中的恐惧，这样的人便值得尊敬。 洪阎王正要伸手去捉梁海欣，不想却被梁海刚挡住，顿时脸色一寒。不过，立即却又笑着道:“刚子哥啊，这就是你妹妹吧”？ 梁海刚战战兢兢的道:“是……是又如何，你……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洪阎王大笑道:“刚子哥，你说你光靠着打鱼能赚几个钱。你看这样啊，我呢，现在刚好缺一房小妾，你就把你妹妹嫁给我，到时候咱们就是亲戚了，你就再也不用靠打鱼过日子了，我让你做这里的渔把头好不好”？ 梁海刚顿时心里一凉，刚要说话，洪阎王却已经闪身到了他身后，一双贼眼直直盯着梁海欣，邪笑道:“小妹妹，妳看妳这么漂亮，干嘛要跟着妳大哥过打鱼这种苦日子呢。打鱼有什么好的，妳看这样好不好，只要妳答应跟了我，我保证妳吃香的、喝辣的、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绝对比妳成天打鱼好过千倍万倍”。 梁海欣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呆愣在原地哪敢说一句话。 不由分说，洪阎王便来拉扯梁海欣，不过他的手还没伸到女孩眼前便已被另一只手捉住。 不知何时，杨晓风已经站在梁海欣身旁。也不见他怎么用力，但被他抓住的洪阎王的手竟再难动弹分毫。他根本连看都懒得看洪阎王一眼，只是淡淡道:“兄弟，你把人家姑娘给吓到了”。 洪阎王只感觉自己的手就像是被一只铁钳给死死箍住了，任他百般努力，竟难以抽回半分，顿时大惊道:“你谁啊，想干什么”？ 杨晓风依旧淡淡说道:“我不想干什么，倒是你，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你妹妹……”，洪阎王诧异道:“这么说，你也是这位小妹妹她哥了”？ 杨晓风这次连话都没有再说。 洪阎王皮笑r不笑的道:“都是一家人，你拉着我干什么呀”？ 杨晓风淡笑着道:“一家人”？ 洪阎王笑着道:“没听到你妹妹刚刚都答应要嫁给我做小妾了吗，这还不算一家人啊”？ “呵呵……”，闻言，杨晓风实在忍不住笑了笑，冷淡道:“有吗，我怎么没听到。小欣，妳有答应要嫁给这个人吗”？ 梁海欣又气又怕，急道:“谁答应要嫁给他……”。 “很好……”，杨晓风终于低头看了看洪阎王，随即放开对方的手，道:“你听到了，我妹妹没说要答应嫁给你。所以，你最好离她远一些”。 “好好好……”，洪阎王一阵大笑，脸上神色忽然一冷，狠声道:“不过，只怕却由不得你”。 话音未落，也不知他手中怎么突然就多了把匕首，当下直接就对着杨晓风的小腹刺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一班泼皮无赖也全都朝杨晓风冲了过来。 杨晓风本不想找这些人的麻烦的，不过，看对方这疯狗一般的架势便知道，他们显然是常做这种事。他脸色顿时一冷，随即出手。 洪阎王的匕首刚刚才刺到距离杨晓风小腹二尺左右的地方，他的人便像个皮球般被拍飞了出去，紧接着，众无赖也全都被拍飞了出去。 杨晓风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们，只是随手一人给了一记耳光。当然，相比起其他人来，洪阎王这一下力道最重。 洪阎王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脸火烫一般的疼，不用想也知道，只怕此时他的脸早已肿得不成样子了。 躺在地上闷哼了一阵，洪阎王正要爬起来，却见杨晓风已在他面前蹲下，淡淡开口道:“如果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一次，我就打断你一条腿，两次，我就打断你两条腿。如果是三次的话，你的小命可能就保不住了，听到了吗”？ 洪阎王吓得直发抖，蜷缩着身子，拼命点头，道:“大侠饶命，小人今后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只求大侠放过我今天这一回”。 杨晓风冷冷道:“滚”。 洪阎王挣扎着爬起来，二话不说，直接抱头鼠窜而去。 众人一阵沉默，所有人都在望着正狂奔而去的洪阎王，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收回目光，随即全都看向杨晓风。 吃惊、意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这就是此刻众人的心情。 实难想象，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年轻人居然这么容易就将平日里为祸一方，凶神恶煞般的洪阎王给收拾了。 这多少让人有些不敢相信。不过，事实俱在，众人也不得不相信。 过了好半天后，梁海刚才从吃惊中回过神来，讶异道:“晓风，你……”？ 梁海欣也惊讶道:“晓风哥，就这样了”？ 杨晓风笑着道:“不这样，还能怎么样”？ 梁海欣追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杨晓风反问道:“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梁海欣还没回过神来，只是说了一个字，道:“啊”？ 杨晓风摇头笑道:“我们不是出来卖鱼的吗”？ 梁海欣下意识的点头道:“是啊”。 杨晓风淡淡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只剩下一件事”。 “什么事”？ “卖鱼”。 第三百七十五章 做衣服 梁海欣又愣住了，好在梁海刚终于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卖鱼，卖鱼啊”。 今天的鱼卖的不错，只用了一上午，三筐鱼便全都买完了，一筐卖了一两二钱银子，加上两娄虾，总共卖了四两六钱银子。 这可直接把梁海刚高兴坏了，光今天这些银子他们一家人便能稳稳当当的过个好年了。 而且，今天还只是卖出了三筐，家里还有六筐，这样算来，要是全部卖完的话，还能再卖到七两多，这些钱加起来，他们明年春季的用度就有着落了。 想到这些，梁海刚就差点哼着小曲手舞足蹈一番了。 “小欣，晓风，走走走，现在还这么早，我们到前面的铺子里吃饭喝酒去，喝完酒到镇子里逛一圈再赶回去也不迟”。 梁海欣笑问道:“哥，你的酒瘾又犯了啊，我看你是又想挨训了吧，难道你忘了上个月就因为喝酒，你被嫂子狠狠数落了一顿”。 梁海刚顿时只感觉后背一凉，缩了缩脖子，尴尬的笑着道:“这个……这个……，哎呀，小欣，只要妳不说谁知道”。 梁海欣白了大哥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可以不说啊，但你以为嫂子傻啊，难道她自己就闻不出来”？ 梁海刚顿时泄了气，垂着头，呐呐道:“那好吧，我们就只吃饭，就单单只吃饭。我保证不喝酒，一杯都不喝，行了吧”？ 梁海欣嬉笑道:“这还差不多”。 “咳咳……”，听兄妹二人说了这许多，杨晓风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问道:“呃，那个，刚子哥啊，你媳妇也不让你喝酒吗”？ 梁海刚一脸沮丧，颇为无奈的苦着脸道:“我媳妇什么都好，就是不让我喝酒。你不知道，只要我一喝酒，她铁定就要和我闹”。 “是这样”，对梁海刚的这种心情只怕没有人比杨晓风更清楚了吧。 梁海刚摇摇头道:“不说这些了，我们去吃饭吧”。 “对对对，吃饭……”，杨晓风边走边小声嘀咕道:“怎么还有别的女人也不让自家男人喝酒啊，我以为就只有阿雪这样呢”。 梁海欣大声问道:“晓风哥，你一个人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杨晓风被吓了一跳，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去吃饭，吃饭啊”。 路旁刚好就有饭铺，三人随意找了家铺子，各要了一碗面。就只是一碗面而已，不过，对于像海刚兄妹这种渔家儿女来说，能到镇子里吃上一碗铺子里的面已经很满足了。 杨晓风同样很满足。以前他吃过很多种菜，甚至是山珍海味他都吃过。当然，他也吃过很多次面，不过，还是今天的这碗面，他感觉吃得最真实。 就好像眼前这对渔家兄妹的生活也最真实一样。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他们都在以活着为借口做着各种y险、恶毒的事。他们每个人都冠冕堂皇的说自己做的事，不过只是为了生存。但是，他们之中又有多少像这对渔家兄妹，或许，只有像他们这样的人，只有他们所做的一切，才真正是为了生存，为了活着。 吃完了面，梁海欣本已要回去的，但梁海刚愣是拉着妹妹到镇上又转了一大圈这才往回走。 至于杨晓风，自然也一道跟着转了一圈。 当然了，刚刚这一转自是买了许多东西。这让梁海刚很高兴，虽然是个大男人，但话不由得就多了起来:“小欣啦，今天买了这许多布匹，回去后，妳一定要和妳嫂子两个为咱家每个人都做一套新衣服，知道吗”？ 梁海欣只好无奈的点头道:“好好好。哥，不就是做衣服吗，你有必要一直说个不停吗。这样吧，看你打鱼辛苦的份上，给你一次做两套好吧，一套现在就穿，一套过年的时候穿”。 “那倒没必要……”，梁海刚摆了摆手，随即看着杨晓风，道:“晓风啊，回去后让小欣帮你量一量尺寸，免得衣服做出来不合身”。 杨晓风淡淡道:“不用了。我这身衣服还不算太旧，再穿个两三年也没什么问题，暂时就不用换新衣服了”。 梁海欣顿时一个趔趄，要不是梁海刚船撑得很稳，只怕她不是自己掉水里就是把船给打翻了。 当下，她很是有些无语的看着杨晓风，道:“晓风哥，你这还不算太旧啊，我看你这身衣服至少穿了有四五年了吧”。 梁海刚好奇道:“妳怎么就知道晓风这身衣服穿了有四五年了”？ 梁海刚眨了眨眼，道:“哥，你这眼力也太差了些吧，光从颜色就看得出来啊”。 梁海刚不解道:“颜色”？ 梁海欣没好气道:“难道你看不出来虽然晓风哥的这身衣服大多地方都已经发白，但其实它原本是蓝布做的吗”？ “是吗……”，梁海刚还真盯着杨晓风看了好一阵，皱眉问道:“晓风，看你的年纪也应该成家了吧。不过，看你这衣服，你到底是没成家呢，还是你媳妇手不巧，不熟女红不会做”？ 杨晓风只有苦笑，同时嘴角的肌r微微抽搐了几下。不过，苦笑了几声后，终究却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他是想说:“我媳妇连做个饭都做不好，那里还敢奢望她给我做衣服啊”。 第三百七十六章 守一段岁月静好 回到灵海村的时候，竟已是黄昏。 在晚饭桌上，梁海刚很兴奋的跟其他人讲着今天遇到洪阎王的事，其间还不忘添油加醋夸大了一些情节。显然，今天的事让这个渔家汉子觉得很是解气。 “你们知道吗，我可从来都没想过，那洪阎王也会像狗一样撒腿疯逃，哈哈……”。 当然了，他的这一番吹嘘直接让老梁、小晶、还有他媳妇听得那是一愣一愣的，以至于他媳妇都差点忘了自己正在给儿子喂饭。 好在小宝宝都快一岁了，娘亲手上的小饭勺一停，他便立刻能用大哭来提醒娘亲继续。 至于杨晓风，早已经吃过出去了。 此时虽天色已晚，不过却已是月末，月亮要过一会儿才会升起来。他便站在星光下，立身在门前的那条小路上，抬头眺望着远处的夜空。 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吧，这一次，实在已出来的太久了。 想必这会儿阿雪实在已经等得很心焦了。而他自己，也同样心焦非常。 以前的时候，他虽然也想她，可却没像现在这么强烈过。偶尔有时候，他甚至还会暂时忘记她，但是，现在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他无一不都在想着她。 以前，他和她最多也就只是彼此相爱的恋人而已，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和她已是夫妻。就好像妻子每天都守在家门口盼着归家的丈夫一样，试问，又有哪一个外出的丈夫，心中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挂念着家中的妻子。 “晓风哥……”，梁海欣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他身后，柔声问道:“你又想家了吗”？ 杨晓风点头道:“是”。 梁海欣咬着嘴唇，仿佛在努力，犹豫了半天后，缓缓问道:“那你成家了吗”？ 杨晓风立马笑着道:“成了，而且，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当爹了。这次出来的时候，我媳妇都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啊……”，梁海欣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仔细一想却又不觉得惊讶。以晓风哥的这种年纪，的确早就是已经成了家的人了吧。所以，眼下她就只剩下惆怅。虽然连她自己都搞不懂，她为何会有这种惆怅的感觉，而且，不光惆怅，甚至还有几丝感伤。 “那……晓风哥，那恭喜你……”。 一个男人要当爹了这种事的确该值得恭喜，但是，梁海欣说这句话的语气不知为何竟有些苦涩。 如果一句恭喜的话用苦涩的语气说出来就有些变味了，甚至还有些莫名奇妙。 不过，杨晓风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既听不出此时女孩话里这份莫名奇妙的苦涩，他更不懂她的那几许惆怅。 现在，在这世上，除了洛清雪之外，他已不会再懂别的任何女子的惆怅，他也不会去在乎。 这世上有太多女子，于是也就有了太多的惆怅，但是，除了自己的妻子外，他已不会再去在乎任何人。 他的世界，已只有洛清雪一个人。 这份感情甚至已不能只简单的称之为专一，更应该说是一种执着。或者说，他对洛清雪的感情早就已经成了一种执着。 这份执着直到他死也不会改变。甚至说，即使他死了，也依然不会改变。 或许，他自己本身会改变，洛清雪也会改变。但是，他和她之间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改变，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经历多少事、不管是因为任何人……，始终都不会改变。 人世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天荒地老，他和她其实也不相信什么海枯石烂。 他和她之间的这份感情其实真的很平凡。然而，就是这种平凡，却已经超越了太多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他和她之间没有过海盟山誓，也不需要海盟山誓。 简单而又平凡，这才是人世间最真实的感情。 不需要海盟山誓，也不需要海枯石烂。只在这一生平凡的时光里，守一段岁月静好。 第三百七十七章 山匪（上） 梁海欣又问道:“晓风哥，那你是要回去了吗”？ 姑娘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感伤，还带着几分不舍。最新章节阅读 “回去……”，杨晓风喃喃道:“是啊，是该回去了。不过，我还是过几天再走吧，妳不是说那个洪阎王与乱石山上的土匪有勾结吗，万一我这边刚一走，他立马把土匪带过来的话大家就要遭殃了”。 其实，这世界上最让人愤恨的事情就是，你千盼万盼，简直都盼到望眼欲穿的地步了，但你眼看着就要发生的好事最后却偏偏愣是没有发生。然而，你心里不过只是随意想了想，认为它其实没多大可能发生，但你却千方百计想要避免的坏事到最后它偏偏就发生了。 天还未亮透，洪阎王便带着一大帮子山匪气势汹汹的闯到村子里来了。老梁家首当其冲，正好是村东头第一家，山匪一进村便直接闯到了他家里。 杨晓风只听到一阵乱砸东西的声音，出门时，房前的几件家具已经碎成了残片。 这一下，山匪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倾巢出动，粗略数去，至少也有四十多人。 山匪头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脸粗胡子，脸上全是横肉，身材也比常人高出一头，活脱脱像个钟馗。就他这身形，平常人看一眼，便有些害怕了。 老梁一家子显然没见过这种阵势，一个个早已吓得两腿发软。梁海刚面色煞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问道:“大……大王，你……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就只是些穷苦人家，没……没多少钱的”。 洪阎王阴笑着道:“刚子，大爷们今天不要钱”。 梁海刚嗫喏着问道:“不要钱，那要什么”？ 山匪头子一阵恶笑，笑得脸上的横肉都一阵颤动，大声道:“要人”。 梁海刚吓了一跳，小声问道:“不知大王要什么人”？ 山匪头子又是一阵大笑，沉着脸道:“美人，还有死人”。 随即，他又转头问洪阎王道:“你说的美人，还有你要我们杀的人呢”？ 洪阎王伸手一指杨晓风，恨声道:“就是他”。 “就是他……”，山匪头子盯着杨晓风看了半天，又是一阵大笑，很是鄙夷道:“洪方，你就是被这个弱不禁风的瘦书呆子给打了”？ 洪阎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怨毒道:“就是他”。 “哎呀呀，我还以为是个高高大大的壮汉呢，原来只是个小白脸，洪方啊洪方，你说就这样一个人，也值得我们兄弟动手……”，山匪头子一阵摇头，似乎感觉很是意外，随即骂道:“洪方，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以前我还以为你是条汉子，原来只是个没用的废物，脓包”。 洪阎王牙齿咬得咯咯做响，却又不敢发作，只是像条狗一样讨好似的笑着道:“洪方怎敢在你老面前称汉子，你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我不过只是你的一个奴才而已”。 山匪头子强调道:“什么奴才，是一条狗”。 洪阎王忙笑道:“对对对，是狗，我就是你的一条狗。不过，虽然你老人家是很厉害，但千万别小看这小白脸，他的确也有些手段”。 “你说他有些手段……”，山匪头子差点没笑岔气，指着杨晓风，转身笑着对身后的小喽啰道:“你们都听到了吧，刚刚洪方说这个小白脸有些手段……”。 “哈哈哈……”，小喽啰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杨晓风甚至都搞不懂，这些人为何发笑。在他看来，似乎这件事并不怎么可笑。 山匪头子笑了一阵，忽然沉下脸，冷冷道:“做了他”。 小喽啰们早已等不及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向杨晓风扑了过来。 忽听梁海欣大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也不知女孩哪儿来的勇气，虽然此刻她全身都在发抖，但她还在慢慢的走到了一众山匪面前，再次问道:“你……你们想做什么”？ 山匪们的眼睛一下子全直了，一个个愣在了原地，他们看着梁海欣的目光很像一只饿狼看到了一块肉。 或者说，此刻梁海欣在他们眼中的确就是一块肉。 “姑娘，那个……”，一个小喽啰正要上前说话，早被山匪头子一把老远扔了出去。当下，他邪笑着凑上前道:“姑娘，我手下这些小王八蛋不懂事吓到妳了吧，在下这厢向妳赔礼了”。 他说着竟真的躬身向梁海欣行了一礼。 梁海欣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问道:“你……你们想……想做什么”？ 山匪头子笑嘻嘻的道:“不做什么……不做什么呀”。 说着，他忽然冲身旁的小喽啰吼道:“没听到老子说的话吗，宰了这小白脸”。 小喽啰们顿时又向杨晓风扑了过来。 梁海欣尖叫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山匪头子微眯着眼，淡淡道:“姑娘真的想知道”？ 梁海欣咬了咬牙，鼓足了勇气，竟又向前走了一步，道:“只要你们今天放过我哥，你们想怎么样都行”？ 山匪头子侧着耳朵，皮笑肉不笑的道:“真的想怎么样都行”？ 梁海欣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是，只要你们放过我家人，怎么样都可以”。 “好……”，山匪头子一阵狂笑，道:“只要姑娘妳答应跟我走，我就放过妳家里人”。 女孩灵动的双眸间忽然就流出了两行清泪，转身，各扫视了爷爷、嫂子、小晶、大哥，最后又看了看杨晓风，忽然竟笑了笑，随即回身，冷冷道:“我可以跟你走。不过，你最好不要再找我哥的麻烦”。 “那当然。以后咱都是亲戚了，我说什么也不会为难大舅哥吧……”，山匪头子一阵淫笑，迫不及待的拉着梁海欣的胳膊，道:“美人，那咱们走吧”。 梁海欣似乎还想反抗，但她怎会有山匪头子这般大的力气。不由分说，便被硬拖着往前走。 “畜生……”，梁海刚怒吼一声，朝山匪头子猛扑了过来，咆哮道:“我跟你们拼了”。 只是，他才刚扑出去便被七八个小喽啰一拥而上直接打倒在地。可怜，这个憨厚朴实的渔家汉子虽想要保护妹妹，怎奈势单力薄，被山匪们这一痛拳脚乱踢，眼看已是躺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 “哥……”，另一边，梁海欣拼命呼喊着想要冲过来，然而却被山匪头子死死拉住，根本难以挣脱分毫。 山匪头子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似乎面前的一幕让他感觉很兴奋，遂绕有趣味的笑着道:“美人，妳也看到了，是他自找的，这可怪不了我。怎么，妳还不乖乖跟我走，是不是要我把这里的人都宰了，再把房子给烧了”？ 梁海欣急促的呼吸着，小手也攥得生紧。良久，忽然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冷冷道:“好，我跟你走”。 “这就对了”，山匪头子顿时一阵大笑，笑得很冷酷。一边笑着，一边拽着梁海欣又往前走。 杨晓风一直平和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愤怒，呼吸也渐渐粗重了起来。他并不是个轻易发怒的人，他刚刚一直都在刻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此刻，终于淡淡开口道:“等一下”。 第三百七十八章 山匪（中） 山匪头子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抬头，注视着杨晓风，喝问道:“你说什么”？ 杨晓风冷淡道:“我说，让你等一下”。 梁海欣忙道:“晓风哥，你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虽然女孩嘴上说没事，可是身子却像筛糠一样颤抖着，刚刚擦干的泪水也再次流了下来。 显然，她心里实在害怕极了。 杨晓风理都不理会梁海欣，甚至已不在看她，不过，女孩眼中的焦急和无助他已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忽又低下头，淡淡道:“放开她”。 山匪头子冷笑道:“还有呢”？ 杨晓风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低声道:“把你们打坏的家具全都照价赔偿。当然，你们打伤了我兄弟，他的医药费也要全部由你们出，两样加起来，就要二百两银子吧”。 “二百两银子……”，山匪头子残忍的笑着道:“二百两银子会不会少了点，要不要再加一些”？ 杨晓风想了一下，自顾自的点头道:“既然你觉得二百两太少，那就四百两好了”。 山匪头子失笑道:“然后呢”？ 杨晓风依旧低声道:“然后，你就可以带着你的人走了”。 “哈……哈哈哈……”，这一下，山匪头子就好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直接笑的腰都趴下了。当然，其他一众小喽啰也直接笑的腰都趴下了。 只有老梁一家子没有笑，他们看着杨晓风的目光根本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当然，杨晓风自己也没有笑。虽然山匪们都在笑，但他却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可笑。 山匪头子笑了好一阵后，忽然停住笑，待呼吸平稳了一些，这才又道:“如果我没钱赔家具也没钱出医药费呢”？ 杨晓风淡淡道:“那你就直接走吧，待回去后慢慢还钱就行了。迟些早些没关系的”。 山匪头子恶声道:“如果我也不走呢”？ 杨晓风还是淡淡道:“那也没关系，你只要让你手下刚刚打了我兄弟的这几个人每人砍掉他们自己的一条腿，你再切下你自己的一只手，就当是赔了医药费了”。 山匪头子冷笑道:“我要是也不切呢”？ 杨晓风缓缓闭上了眼睛，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我自己来切好了”。 “好……”，山匪头子大喝一声，道:“你想切我们的手脚，实在很好。不过，就看你还有没有命”。 说着冲小喽啰们一挥手，吼道:“宰了他” 小喽啰们早已等得不耐烦，有一人甚至都不等他们老大发话便直接朝杨晓风猛扑了过来。被他这一带，其他人顿时也争先恐后的朝杨晓风扑了过来。 从他们一个个脸上既残忍而又凶狠的笑意便能看出，显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当然，这次他们也没有像刚刚对梁海刚那般仁慈。这次他们已动了刀，这次他们是要杀人了。 一想到杀人，这些人便莫名兴奋了起来。虽然这已不是他们第一次杀人，但他们依旧觉得很刺激。 其实，杀人实在不是一件刺激的事，也不值得兴奋。对杨晓风来说，杀人只会痛苦。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经历这种痛苦了，他从来都不想杀人，只是，却总有人要杀他。 山匪手中的鬼头大刀在空中闪着刺眼的光芒，梁海欣的心瞬间完全就沉到了谷底。她知道杨晓风会几招武功，可他现在所面对的，是四十多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而且全都是没有一丝人性的土匪。他们心中不会有一丝怜悯，更没有什么罪恶感。似乎一条人命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无关紧要，似乎在他们看来，有些人天生就该被杀。 他们扑向杨晓风的时候，就像是一群恶狼扑向了一只羔羊。显然，此刻杨晓风在他们眼中，的确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山匪们的眼中忽然就发出来一股兴奋的光芒。似乎他们已经看到自己手中的刀砍下面前这个小白脸的脑袋之后，血从他脖子里涌出来的那一幕。 只可惜，山匪们似乎忘了。他们这次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渔家汉子，更不是一只羔羊。 羔羊不会消失，在恶狼向它扑过来的时候，羊不会动，它已经被吓得身子都软了，还怎么动。 杨晓风却动了，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因为他的人忽然已从原地消失，与此同时一起消失了的，还有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山匪手中的刀。 山匪们还在向前冲，虽然杨晓风的人已经消失了。但他们刚刚冲势太猛根本就停不下来。 不过，这次只是向前冲了一步后，他们便直接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的一条腿竟还留在原地。 只有一条腿还要往前猛冲怎么会不摔倒？ 可是，好好的这些山匪们怎么突然间就只剩下一条腿了呢？ 因为他们的另一条腿早已从膝盖处被砍断。 山匪们一时都有些不明白，他们的这条腿是怎么断的，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下一刻，从原地消失了杨晓风已站在他们身后，刚刚那个山匪消失了的鬼头大刀也正握在他手里。 山匪们现在也终于明白，虽然他们这些人是恶狼，但这个小白脸却并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只猛虎。只可惜这个道理他们明白得已太晚，甚至有些人根本还没明白这个道理，人便已疼晕了过去。 杨晓风忽然就想笑，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实在有些好笑。他想不明白，一个常常砍断别人手脚，砍掉别人脑袋的山匪也会感到疼？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杀人不是一件既兴奋又刺激的事吗？ 怎么，他们这些人却不想自己也亲自尝试一下这种刺激？ 其实这样说也不对，在这些山匪眼中，杀人的确是一件兴奋而又刺激的事，但被人杀却一点也不刺激，更不兴奋。 他们从来都只是想着砍断别人的手脚，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被别人砍断自己的手脚。 他们不明白，大家都是人，倘若他们能随意砍断别人的手脚，别人自然也能随意砍断他们的手脚。 这就是这些人的可悲之处，若是他们能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的话，也许就不会被杨晓风把腿给砍断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山匪（下） 吃惊、震撼、难以置信。 剩下的三十多个山匪一个个眼睛大睁着，嘴巴大张着。他们本来是要狂笑着为同伴喝彩的，只是现在，这一声喝彩硬生生憋在了喉咙里，他们的笑容也直接僵在了脸上。 此时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刚刚活活吞下了一只大耗子，又滑稽，又可笑。 不过，虽然可笑，但却没有人笑。 杨晓风没有笑，老梁一家子也没有笑，山匪们自己更没有笑。非但没有笑，他们简直都想哭。 不过下一刻，不管是笑也好，哭也罢，他们实在已没有这个心情。现在，他们心中就只有恐惧，彻头彻尾的恐惧。 杨晓风已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但他每往前走一步，山匪们便向后退一步。 这些山匪们现在只想逃。他们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这个小白脸看起来不过就是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但他其实一点也不弱。 他根本就是一只猛兽，甚至是比猛兽还要可怕万倍的恶鬼。 在这只恶鬼面前，他们已彻底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非但没反抗的勇气，他们甚至连手中的刀都已握不住。 顿时，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众山匪们瞬间丢掉了手中的武器，直接做鸟兽四散。 刚刚还抓着梁海欣胳膊的山匪头子直接丢开了女孩的胳膊，跑得最快。 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像这样抱头鼠窜实在有些狼狈，更有些丢人，但丢人什么的总比丢命要好吧。 杨晓风却已经淡淡开口道“等一下”。 他这句话依旧声音很低，但却好像带着种奇异的魔力。在这种魔力之下，四散奔逃的众山匪立刻住了脚。 其实，并不是他们自己想停步，只是他们的脚好像也被魔力给定住了，定在了原地再也难以挪动分毫。 杨晓风慢慢走过来，慢慢在山匪头子面前停下，慢慢开口道“我刚刚是不是说过，让你赔了钱后带着你的人离开”？ 山匪头子直接打了个寒颤，身子也在不停的发抖，本想站着的，但两腿早已发软，被杨晓风这一问，直接瘫在了地上，想哭却哭不出来，想笑也笑不出来，结巴了半天才呐呐道“是是的”。 杨晓风淡淡道“看来刚刚你是没有听清楚了，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山匪头子一激灵，颤声道“不不不，我听听清楚了”。 杨晓风冷淡道“你刚刚说你没有钱，是吗”？ 山匪头子颤粟道“是”。 杨晓风依旧冷淡道“我刚刚是不是还说过，没有钱的话就拿你自己的一只手和你手下的腿来赔”？ 山匪头子全身早已完全被冷汗湿透，嗫喏道“是”。 杨晓风忽然高声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好”，山匪头子惨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道“动手动手我这就动手”。 说着，他用发抖的手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半尺长的匕首直接对着自己的左手切了下去。 杨晓风忽然就一阵冷笑。 下一刻，山匪头子原本切向自己左手的匕首忽然极速变招，随即直接向杨晓风的小腹刺了过来，面目怨毒的吼叫道“去死吧”。 这变化实在发生的太快，也太突兀。谁能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山匪头子竟然会向杨晓风出手，又是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杨晓风似已根本避无可避。 只是，他原本就用不着避。 不到眨眼间，山匪头子手中的匕首距杨晓风的腹部已不足一寸。山匪头子的眼中忽又射出了一道像刚刚那般冷酷而又残忍的厉芒，显然，他对自己的这一招极有信心。因为迄今为止，死在他这一招之下的人至少已有三十多个。 他甚至已要笑出声来，只是这笑声忽然就变成了惨呼。 杨晓风不过只是随手一挥，山匪头子原本刺向他小腹的匕首便和整条胳膊一起被当场砍飞了出去。 其他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一阵后后众人才看清，山匪头子的整条右臂已从肩膀处被砍断。 杨晓风却还是连看都没有看山匪头子一眼，只是轻轻抚摸着手中大刀的刀背，依旧如刚刚那般冷淡的语气，淡淡道“这把刀的刃口看起来还不错，想来即使再多砍断几条胳膊也不会卷口，你还有一条胳膊两条腿，要不要再试试”？ 山匪头子疼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只是不停的打滚哀嚎着，像犁了一天地的牛一样喘着粗气，哪里还能再说一个字。 杨晓风冷冷一笑，又慢慢看向一众小喽啰，低声道“既然你们老大不想试，那不知你们之中有没有人想试试”？ 被他这一看，一众小喽啰只感觉像是在半夜里被鬼盯了一下，直接吓趴在了地上。空气中甚至还传来了一股恶臭，有几个胆小的裤裆处已湿了一大片。 也难怪这些小喽啰会如此害怕，要知道平日里他们才是这杀人放火的主。不想风水轮流转，今日形势变了。他们本是为杀人来的，怎料人还没杀成，他们自己中已有十多个兄弟被砍断了腿，就连他们的老大也被砍掉了一条胳膊。 这种事，他们以前从来都没遇到过，甚至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以前，这些山匪只觉得杀人是一件既刺激又兴奋的事，他们从来不明白被杀的人是什么感觉。现在，他们终于体会到，也彻底明白这种感觉了。 只可惜，现在似乎已有些晚了，又或许也还不算太晚。毕竟，能明白总比永远都不明白要好。 杀人既不刺激，也不兴奋。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即便是出于被动，即便是被逼着杀人，但同样都是一件天大的罪孽，一笔永远都不值得宽恕的债。 杀人除了增加心里的恐惧和负罪感之外没有任何好处，杨晓风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从来都不愿，也不想杀任何人。 他一直都在净量避免杀人，可有时候，有些事实在是避无可避。他也想活着，一个人做的事若是只为了活着，那不管他做了什么，即便是杀人也不算过分。 所以，他只有被动地杀死那些原本想杀死他的人。虽然杀人无趣，但被杀更无趣，更因为他别无选择。 似乎，他一直都是在被动地做着选择。甚至就连活着，其实也不是他自己在选择。 他一直都在给别人选择的权力，他也自认为他给别人的选择一直都很合理。他给别人的选择从来都没有怎么过分过，就好像刚刚，他让山匪头子赔了砸坏家具的钱和打伤梁海刚的医药费后带人离开就好像那日在缥缈峰顶，他让端木敬放林雨涵下山，之后自己任凭处置，这些要求难道也算过分？ 他给了别人选择的权利，可是，别人却从来都没有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一次都没有过。 别人只给了他一个资格，选择受死的资格。 此刻，时间对山匪们来说俨然已成了一种煎熬。这些平日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土匪们，此时却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杨晓风盯着山匪们看了一阵，终觉得太无趣，只是忽又开口道“站住”。 他这话当然是对洪阎王说的。就在刚刚，洪阎王已打算悄悄开溜，被杨晓风这一声断喝，只得立刻站住。 不知为何，洪阎王此时已开始觉得后悔。他本以为今天来非要将杨晓风大卸八块的，只是却没想到。 不过，不管他是否后悔，但都已经晚了。现在，他和那些山匪一样，心中就只有恐惧。 杨晓风已走了过来。 他每往前走一步，洪阎王的心跳就加速一分他每往前走一步，洪阎王的呼吸就粗重一分。 虽然此时天气已转凉，但当他在洪阎王面前停下的时候，洪阎王全身的衣服已彻底被冷汗湿透，人也直接瘫在了地上。 杨晓风目光平和，盯着洪阎王看了一阵，渐渐的，眼中已出现了几丝厌恶。不过，他却依旧只是淡淡的开口道“我昨天对你说过的话，莫非你已经忘了”？ 洪阎王身子像得了羊角风一样颤抖着，断断续续的回道“没没忘”。 杨晓风冷淡道“既然没忘，那就是根本没有听进去了”。 洪阎王已根本不敢再说话，甚至连求饶都已不敢。 杨晓风又一次抚弄着手中的刀，随即目光转到洪阎王脸上，刀随手一挥，道“既然话都听不进去，那要你这耳朵还有何用”？ 只听见一声惨呼，众人看时，洪阎王的左耳已直接被杨晓风削掉，血顿时从伤口处喷了出来，顷刻便将洪阎王的大半个肩膀染成了一片血红。 第三百八十章 是时候离开了 这会不会残忍了些？ 这的确残忍了些。最新章节阅读可是杨晓风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得这般残忍。这种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似已不忍再直视洪阎王，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手。 这本是一只书生的手啊，多少年前，第一次见到洛清雪的那会儿，这只手甚至和洛清雪的手一样纤细。 那时，洛清雪还只是一个清纯烂漫的少女，而他自己，也还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少年。 那时候，他和她，他们心中还没有任何杂质，没有恨，也没有痛苦。有的，只是人性最初的善良。 也只有善良的少年，才能绽出如春风般温暖的笑意。就是这笑意，融化了洛清雪的心，就是这春风吹进了洛清雪心里。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喜欢上了他。 这是一种多么纯粹且真挚的喜欢，不是因为他的家世背景，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就只因为他的那一笑。 可现在呢？ 现在，他依旧还是那个他，他的名字依旧还叫杨晓风。可他的心却已经变了，变得冷酷，变得狠毒。他的手上已全是厚厚的老茧，虎口处甚至还密布着裂口。 原来，岁月不光只是沧桑了他的心，更沧桑了他的人。 时光在染白了鬓角乌发的同时，也在他手间留下了一层厚厚的死皮。 原来，时光同样太过于残忍。 杨晓风注视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阵后，终又将目光转向正瘫在地上，用手死命捂住自己左耳处的伤口杀猪一般哀嚎着的洪阎王，随即蹲下来，淡淡道“我现在再说话，你是不是已经能听进去了”？ 洪阎王的确已经能听进去了，虽然他的左耳朵没了，但右耳朵还在。 杨晓风却没有再说话，起身，又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一众山匪，依旧淡淡道“现在我说的话，你们是不是同样多少也能听进去一些了”？ 其实他这话问得不对，此时莫说是听进去一些，只怕他此时所说的每一个字，这些山匪这辈子都不会再忘记。 一个山匪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勉强的笑容，苦着脸道“请大侠吩咐”。 杨晓风却又不开口了，他忽然又沉默了下来，甚至连目光也收了回来。 他又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半晌后才道“我已经说过，赔了砸坏东西的钱和医药费后，你们所有人立刻离开这里”。 山匪们顿时如蒙大赦，浑身上下一阵乱翻，慌忙摸出几两散碎银子往地上一丢，随即抬起自己老大及一众被砍断了腿的同伴逃也似的就要飞奔而去。 洪阎王虽然疼痛难禁，但也只有强忍着和众山匪一道把命逃。 杨晓风却又叫道“等一下”。 山匪们只得立即站住，同时脸色又紧张了起来。莫非，杨晓风要反悔？ 杨晓风没有反悔，他只是淡淡道“我不管你们要去哪里，也不管你们以后做什么，但有一点你们最好时刻牢牢记在心里”。 众山匪松了一口气，虽然有人想问杨晓风是哪一点，但却不敢问。 顿了顿后，杨晓风道“以后，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你们最好都不要让我再碰到，否则”。 说着，他将手中的刀扔了出去。白森森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弧度，缓缓的落在了众山匪眼前。 落地的那一刻，这把用精钢锻造的大刀忽然就断成了几截。 众山匪一愣，接着飞逃而去。 这时，天已经彻底大亮，阳光也早已经照下来。温暖的朝阳照进了这个小渔村，也照在了杨晓风脸上。 有微风吹来，吹起了他鬓角的白发。 朝阳是温暖的，和煦的，就和他脸上的笑容一样。 很多年前，还在清水山庄的时候，每当朝阳东升，他总是会面向太阳，站在听雪阁的院子里发笑。 那时候，他也有一颗阳光般的心。那时候，他脸上的笑容甚至比朝阳还要灿烂。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朝阳有些刺眼。 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后，杨晓风缓缓闭上了眼睛。此时，他心里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厌倦，对一切都感觉有一种厌倦。 他已经厌倦了这个世道、厌倦了这个江湖。他更已厌倦了命运，甚至对他自己，他都已经开始厌倦了。 以前，他也曾厌倦过太多东西，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般深刻过，强烈过。 他本以为经过缥缈峰那一战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的。月前，他甚至都已经在红叶镇上选好了一家门面，他本以为自己的小酒馆这次终于能够开张了。 他只想做一个酒馆里的小伙计，他从来都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可现在呢？ 就在刚刚，他又一下子连伤了十多人，而且是重伤致残。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这到底是为什么？ 谁能告诉他？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在命运面前，我们只能被动的去接受。当然了，也可以不接受，但如果不接受，就要死。 死，其实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人终究是要死的，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迟一些早一些又有什么关系。然而，他却还不能死。 他还有牵挂没有放下，还有人要他去守护。 他还有妻子，而且，他马上就要有孩子了。 对于老梁一家子来说，刚刚的经历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虽然山匪们早已经走了，但这场梦俨然还没醒。 当下，所有人都在看着杨晓风，他们甚至都无法想象，单单只有他一个人就击退了四十多个山匪？ 他们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杨晓风是怎么做到的。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事，但杨晓风的确做到了。 杨晓风也的确就只是一个“人”。或许，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真正称之为“人”。 直到微风吹干了腮边的泪痕，梁海欣才总算回过了神。她也在看杨晓风，只是她此时看着杨晓风的眼神却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在女孩眼里，杨晓风最多就只是一个邻家大哥哥而已。可此时，女孩心里已有些惧怕他，而且是那种很深很深的惧怕。 一个独身一人就击退了四十多个山匪的男人，不由得不让人惧怕。虽然，杨晓风对她们一家子没有丝毫敌意。 梁海欣本欲上前的，但犹豫了好一阵后，终只是远远的问道“晓晓风哥你”？ 杨晓风顿时转头笑看着女孩，和声道“我没事”。 梁海欣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杨晓风在她眼里已完全变了，但好在他的笑容还没有变，完全没有变。 依旧还是那么亲和，那么温暖。 杨晓风忽又皱眉道“对了，海刚怎么样了”？ 梁海欣一愣，这才记起大哥来，立时急忙跑上前来看。 梁海刚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虽然刚刚被山匪一顿乱踢，但好在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杨晓风也已围了过来，查看了一下梁海刚的伤势，总算放心了些，却还是担忧道“怎么样，有没有被伤到哪里”？ 梁海刚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忙笑道“没事没事，像我们这种人大都皮糙肉厚，就是再多挨几脚也没什么的”。 看着这个渔家汉子脸上那憨厚的笑容，杨晓风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了一下。虽然梁海刚在笑，可他笑容里的惊惧却根本掩饰不住，直接流露了出来。 看着这个渔家汉子脸上那已经变味了的憨笑，杨晓风只觉得心里一阵发苦，他明白，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他在这个小渔村里已经逗留了一个月多，此时，实在已没有理由再多留下去。 他知道，以前，在老梁一家人眼里，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可是现在 现在，在这憨厚朴实的一家人眼里，他的可怕程度绝对不比刚刚的那个山匪头子低一分。 只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杨晓风忽又问道“对了，小欣，还有多少鱼没有卖出去”？ 梁海欣有些意外，甚至有些奇怪杨晓风这时候竟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想了想后，还是答道“还有六筐”。 说到了鱼，梁海刚的神情顿时萎靡了许多。他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张了张口后，终究却什么都没有说。 老梁也摇头叹息了一声，海刚媳妇眼中的泪花明显已快要涌出来。 杨晓风心里明白，却故意问道“怎么，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梁海刚苦笑道“现在正是鱼货行情最好的时候，要是再过几天的话就买不上什么好价钱了。而且，鱼虽养在水里，但时间一长多数会死掉，所以，要越快卖掉越好。可是，现在我”。 海刚媳妇再也忍不住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后进屋去了。老梁摇头道“刚子受了土匪这一顿打只怕暂时根本动不了了。这一下又和土匪结了仇，倘若我和小欣去卖鱼的时候再遇到土匪或洪阎王的话”。 杨晓风已彻底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本打算就此离开的，但现在可能又要多留几天了。 “小欣，妳赶紧去帮嫂子把早饭做好吧”。 梁海欣不理解，疑惑地看着杨晓风，道“啊”？ 杨晓风淡淡道“吃完饭后，我们两个去卖鱼”。 第三百八十一章 魔影（上） 黑暗，无尽的黑暗。最新章节阅读 虽然有几点明灭不定的烛火，不过只是将这里映衬得更加黑暗而已。 这里，是一处密室。 密室里还摆着一张桌子，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色长袍里的男子正站在桌前。 此刻，他正注视着放在桌上的一把剑。一把黑色的长剑，剑身距剑耳下两寸处一座山峰图案，有云雾缭绕其间。 男子除了一双眼睛之外全身都包裹在黑袍里，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他的眼神却很分明。他定定的看着桌上的剑，目光像是很痴迷。似欢喜，又似痛苦，不过到最后却全都变成了恨。 那是种深入骨髓的恨。正是这种恨，已让他入了魔，发了疯。 接着，男子的目光忽然就狂热了起来。然而只是一瞬间，却又彻底冰冷了下来，随即淡淡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密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男人慢慢走了进来。 此刻，若是有缥缈峰的弟子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感到吃惊。因为刚刚走进来的这个人，竟是缥缈峰仅此于掌教的掌权人物——七阁主之一的绝情阁阁主袁傲。 袁傲走进来，在黑袍男子身后站下，恭谨道:“不知主上召我来所为何事”？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此时袁傲的腿竟然在不住地发抖。面前的这个黑袍男子，竟已让他恐惧到了这种地步？ 黑袍男子背对着袁傲，淡淡道:“你可知，以前站在你这个位置的人是你师兄端木敬”？ 袁傲打了个冷颤，道:“知道”。 黑袍男子叹息了一声，问道:“你知道前次缥缈峰顶一战，我们为什么会以惨败收场吗”？ 袁傲咬牙道:“因为杨晓风”。 黑袍男子摇头道:“你说错了。前次惨败，不是因为杨晓风，而是我低估了另一个人”。 “洛清羽”？ 黑衣男子声音中好像竟带着几分欣赏，甚至还笑了笑，道:“不错，就是洛清羽。以前我从未将这个人放在眼里，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洛清羽竟实在比洛文斌强了太多。说起来，正是我的失误，导致了这次惨败”。 袁傲忙道:“主上千万别这么说，其实这样倒也好，前次缥缈峰一战死的又不是我们的人。就拿那些隐世长老来说，他们要是活着，只怕还会坏我们的大计，现在死了，反而更好。反正，我们的实力又没有半点损失，就算那些人不死，也不一定就会听我们摆布。而且，经过这一战，正好给林雄和洛清羽一个假象，让他们误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黑袍男子觉得很满意，笑道:“很好，那你认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袁傲脸上闪过几丝诡笑，道:“这还用说，接下来，是该向风月教和落雪谷彻底发起总攻的时候了”。 “是啊，是该发起总攻的时候了……”，黑袍男子点了点头，忽又问道:“对了，缥缈峰的情况怎么样”？ 袁傲顿时笑道:“主上放心，如今缥缈峰七阁阁主除了宋无量外，剩下的全都已归附到我们麾下了”。 “如此说来，宋无量是个例外了”？ “的确”。 黑袍男子淡淡道:“那你就找个机会杀了他”。 袁傲身子一震，注视着黑袍男子的后背看了一阵后，点头道:“是”。 黑袍男子挥了挥手，示意道:“那你回去吧”。 “是”，袁傲应声后退。说真的，他在这里一刻也不想多留。 正要出门，忽听黑袍男子又道:“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两个人要你去解决掉，确切的说，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另一个我已经安排好了”。 袁傲皱眉道:“不知是那两个人”？ “晓风和洛清雪”。 “什么……”，袁傲惊呼道:“杨晓风还没死”？ “是啊……”，黑袍男子似乎觉得有点惋惜，淡淡道:“也不知为什么，晓风似乎总是死不了”？ 袁傲不住摇头道:“这可真是让人意外，想不到杨晓风从清水山庄后山的山崖上摔下去，居然都还不死”。 黑袍男子叹息道:“后山崖底是一片深潭，我早就知道晓风死不了。所以老早派了人去打听，果然半月前传来消息说，他被下游打鱼的人给救了”。 袁傲沉吟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黑袍男子淡淡道:“我是半月前得到的消息，这半月来，再没有其它消息传回来”。 袁傲不解道:“什么意思”？ 黑袍男子道:“半月前晓风的确是还活着，但现在是不是依然还活着，就不知道了”。 袁傲还是不明白。 黑袍男子只好又补充道:“得到消息的同时，我派了三十七位鬼煞去解决晓风……”。 袁傲瞬间面无血色，差点被吓得跳了起来，双眼死死的注视着黑袍男子，良久后，才愣愣问道:“主上刚刚说你整整派出了三十七位鬼煞去解决杨晓风”？ 黑袍男子对袁傲的这种反应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吃惊，淡淡点头道:“不错”。 袁傲又一次确认道:“整整三十七位”？ “是”。 “我想不通”。 黑袍男子笑了笑，问道:“哪里想不通”？ 袁傲摇头道:“不得不承认，虽然杨晓风的确很可怕，但也不至于一次出动三十七位鬼煞吧。当年我们灭清水山庄满门的时候，也不过就才出动了三百多位而已”。 黑袍男子问道:“这么说，你觉得用三十七位鬼煞去对付晓风人有些多了”？ 袁傲道:“当然”。 黑袍男子又问道:“很好。不过，莫非你已经忘了血修罗、茶老板、毒黄蜂、以及端木敬这些鬼煞的结局。莫非你已经忘了当年清水山庄灭门之夜，李木清在带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晓风的情况下还整整杀了我们三十多人”？ 袁傲不以为然，道:“这些我当然没忘，但不管怎么说，杨晓风并不是李木清。而且，就算是李木清自己来了，三十七位鬼煞也足以解决他”。 黑袍男子忽然就笑了笑。不过，这笑声中却只有怨毒，只有恨。 听到这样的笑声，袁傲的身体顿时又不住地颤抖起来，不一会后，额头上已全是冷汗。 好在黑衣男子就只是随意笑了几声，接着道:“不管鬼煞有没有解决掉晓风，你最好还是派人去把洛清雪掳来，到时候，她就是一张对付洛清羽的王牌”。 袁傲这次连话都再没答，直接逃也似的出了门。 黑袍男子终于转过身，似乎是笑了笑，随即袖袍轻轻一甩，密室里忽然就刮起了一阵风。 其实也不是风，只是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气劲。 在这股气劲之下，那几点本就明灭不定的烛火瞬间便被彻底打灭。 密室里霎时彻底乌黑一片。 “唉……”。 不知过了多久后，黑暗里忽又传出了一声幽咽的叹息。 不知为何，只听男子的声音竟像是有些伤感，喃喃道:“风儿啊风儿，我还真希望你这次死不了，到时候也好让我见识见识李木清用了整整十年时间到底教会了你多少东西……”。 第三百八十二章 魔影（下） 乱石山。最新章节阅读 其实乱石山上并没有什么乱石，而是一处水清山秀的好地方。因为山上树木浓密，又长满了四季常青的毛竹，所以原本叫青竹山。 只是，青竹山被一群土匪占据后便被改了名字，叫做乱石山了。 这些土匪在山上盘踞好些年了，对于他们来说，最高兴的除了量数分赃外便莫过于每次出去抢掠归山的时候了，只是，今天他们归来的时候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想想也是，他们今早上天不亮就跑出去，本是奔着灵海村的美人去的，听洪阎王说，那美人生的如何如何，一想到美人，他们就感觉很是兴奋。 只是回来的时候，他们却再也没有了出去时的那股子兴奋劲，他们甚至都想哭。 美人没抢到手，还白白伤残了十多个弟兄，就连他们的老大也被砍断了一条胳膊。 对山匪们来说，今天实在是倒霉透顶了。不过，他们可能还不知道，真正倒霉的事情，现在才刚刚开始。 见老大回来了，原本留下看守山寨的几个小喽啰立马迎上去想要接应一下，顺便看看今天的收获怎么样。 只是，除了几个被砍断了腿的弟兄外，红货和美人连影子都没看到。 当下，一个小喽啰忍不住好奇，悄悄将一个刚刚回来的同伴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那个同伴用死了人的表情看了问话的小喽啰一眼，直接走开了去。 小喽啰愈发不解，追上去问道:“你们不是去抢美人了吗，美人呢”？ 同伴被问得烦了，冷冷一笑道:“美人没有，死人你要不要”？ “死人……”，小喽啰呆了一下，正要再问，却发现刚刚的同伴不知早走到哪里去了。 晚间的时候，一个传言就在土匪窝里传开了。说今天出去抢美人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煞星，伤残了十多个弟兄，非但美人没抢到，连老大都被对方打成了残废。 也不知道这个传言是从谁口里先传出来的，但是不一会后，就连原本留守山寨的那些土匪也全都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 山匪头子知道这件事后顿时气的暴跳如雷，不顾伤体在议事大厅里对一众小喽啰好好发了一通火，本来还想打人的，不过因为实在伤得太重，又是急怒攻心之下当场昏死了过去。 这种情况吓得一众小喽啰赶紧将他们老大抬到后堂忙活了半天才总算将老大的伤口包扎处理完毕。待到半夜的时候，山匪头子总算才又醒了过来。 当下，便有一个今早上没有随大伙一起去灵海村的小头目上前撺掇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要想办法报仇啊”。 “报仇……”，山匪头子在小头目的搀扶下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断掉的左臂，苦笑道:“怎么报仇”？ 小头目眯着眼睛想了一下，心想此时正是在大哥面前表现的好机会，遂打定主意，正色道:“大哥你就只管留在山上好好养伤，我明天便带几个弟兄下山去，把伤了你的那个杂碎干掉”。 山匪头子淡淡道:“你确定你有这个本事”？ 小头目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大哥放心好了，我一定砍下那杂碎的脑袋带到山上来给你当夜壶”。 堂中的另外几个头目顿时一阵冷笑。 小头目一时觉得有些难堪，更有些不解，微怒道:“你们笑什么”？ 众头目又是一阵冷笑，这次，竟连山匪头子也忍不住笑了笑。 这笑声中充满了讥诮，充满了嘲讽。 小头目大怒道:“你们到底在笑什么”？ 另一个早上到过灵海村的头目很轻蔑的瞅了小头目一眼，讽刺道:“何老三，就凭你也想砍下别人的脑袋做夜壶，我看你的脑袋做夜壶倒是挺合适的”。 小头目拔刀怒吼道:“你说什么”？ 那个头目却已经完全不再理他。 小头目气得跳脚，指着那个头目，咬牙道:“大哥，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山匪头子居然摇了摇头，道:“老三，算了。不过一条胳膊而已，断了就断了吧，总比把命都丢了的好”。 何老三呆了呆，惊问道:“大哥，难道你的这断臂之仇不报了”？ 山匪头子眼中立时闪过一丝恨意，只是紧接着这丝恨意便被一股浓浓的恐惧所淹没，身子不禁又打了个寒颤，凄惨道:“不是不报了，而是这仇咱们根本报不了”。 “咯咯……”，就在这时，忽听一阵诡异的y笑声从人群中响起，随即，一个尖锐而又低沉的声音道:“谁说这仇报不了”。 这声音似远却近，隐隐约约，非但辩不出方位，更听不出是男是女。听着这声音，众土匪顿时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山匪头子大惊，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一众头目，怒喝道:“是那个在说话”？ 几个头目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慌忙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 山匪头子一把拔出了立在床角的大刀，喝道:“那是谁”？ 话音刚落，又听到一阵y阳怪气的诡笑。说是笑，但是在众土匪听来，更像是恶鬼夜哭。 听到这笑声的时候，山匪们身上的汗毛立时一根根倒竖了起来。有些人甚至已开始在发抖。 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笑声，竟然让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目们只是听了一下就怕成了这种地步？ 山匪头子这次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发疯似的狂吼道:“到底是他娘的什么人在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又是之前那个尖锐而又低沉的声音，道:“是我”。 众人这才发现，房中已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就连脚上的长靴也是黑色的。 堂中有桌，桌上有酒。此时，这个男子已坐在桌前喝着酒。 此刻，堂中的山匪头目加在一起总共有十一个，十一个人就是十一双眼睛。此刻，这张桌子就摆在距离这十一双眼睛最多五尺的距离内，可是，这十一个人的十一双眼睛中却没有一只眼睛看到这个黑衣男子是何时出现的。 这间厅堂就只有一道门，门口也有小喽啰把守，可是，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人从门口走进来。否则，把门的人一定会看到。 总之，这个黑衣男子凭空就出现在了这里。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甚至连想都想不到，当众人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喝酒。 桌上虽然有酒，但酒杯本来是空的，也没有人看到这个男子有倒过酒。 众人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将满满一杯酒饮了下去，随即赞叹道:“真是好酒。不过酒虽好，但这这酒杯却实在不怎么好”。 看见了人，土匪们总算安心了些，当下一个大胆些的开口问道:“这可是上好的琉璃瓷杯，你竟还说不好”？ 黑衣男子摇头道:“不好不好，实在不好”。 土匪头目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酒杯才算好”？ 黑衣男子y笑一声，冷酷道:“这个问题问得好，我这辈子唯一觉得好的酒杯就只有一种”。 “哪一种”？ “人头做的酒杯”。 第三百八十三章 暗夜恶鬼 山匪头子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多问。 黑衣男子却又盯着何老三，笑问道:“我听这位老兄说你打算将一个的脑袋砍下来做夜壶”？ 何老三后退了几步，硬着头皮，道:“是”。 “唉……，真是暴殄天物啊……”，黑衣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道:“看来老兄你还不懂得人头的好处。新鲜的人头刮掉皮r、掏出脑髓后用来盛酒喝那才叫一个美味呢”。 何老三只有干笑。 黑衣男子又问道:“你有没有用人头装酒喝过”？ 何老三嘴角肌r抽搐着，本想说话，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黑衣男子却自顾自的道:“就知道你没喝过，否则，你也不会把人头拿来当夜壶用了”。 山匪头子听黑衣男子说了这许久，也看了他许久，但却始终看不透对方的身份。而且，从这个个人刚刚出现时的情形来看，绝对是个实力恐怖的一流高手，当下，心中虽惊惧已极，但却努力沉着脸问道:“兄弟，你想干什么”？ “我……”，不过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黑衣男子却想了很久后才回道:“你觉得我能干什么，不过只是进来喝杯酒而已”。 山匪头子冷哼一声，道:“这里不是酒馆”。 “我知道这里不是酒馆……”，黑衣男子这次却答得很快，道:“不过，谁说喝酒就一定得到酒馆里去。而且，我这人虽然喜欢喝酒，但却有一个毛病”。 “什么毛病”？ “不是别人请的酒，我从来不喝”。 山匪头子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却又笑不出来，道:“我也不会请你喝酒”。 黑衣男子摇头道:“我相信这顿酒你一定会请”。 山匪头子终于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请”？ 黑衣男子反问道:“你一定要知道原因”？ “当然”。 黑衣男子忽然又凭空消失了，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手中已多了一把刀，这把刀本是拿在山匪头子手里的，现在却已经到了他手里。 与此同时，山匪头子原本好好束着的头发忽然就散落了下来，还有一些甚至直接已从头上滑落到了地上。 原本束得好好的头发怎么会突然滑落下来？ 当头发滑落到脚边的时候，山匪头子才发觉自己手中的刀已被黑衣男子夺去，而且自己束得好好的头发也已被黑衣男子削了一刀。 好快的刀，好快的身法。 众山匪的瞳孔已开始收缩。 黑衣男子注视着手中的刀看了好一阵后，抬头问山匪头子，道:“你觉得以我手中的这把刀，能不能为你报这断臂之仇”？ 山匪头子摇头。 黑衣男子皱眉道:“你觉得我杀不了砍断你胳膊的那个人”？ 山匪头子笑了一下，道:“你出手的确很快”。 黑衣男子也笑了一下，道:“但是，在你看来却还是没有砍断你胳膊的那个人快”？ 山匪头子居然点了点头，道:“你的确出手很快，几乎和那个人一样快。可是，你却是先发制人，而他却是后发制人”。 黑衣男子本来在笑的，听到这句话，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沉吟道:“在和对手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先发制人岂非有更大的胜算”？ 山匪头子摇了摇头。 黑衣男子眯着眼道:“怎么，莫非你认为我说得不对”？ 山匪头子淡淡道:“只有对自己缺乏信心的人才会先发制人。而且，先发制人看似是占据主动，然一旦你出手之后，占据主动的便是你的对手了”。 黑衣男子沉思着，而且还在不住的点着头，就好像他也认为山匪头子说得很对一样。过了一会儿后，他忽又问道:“若是像我这样的人有三十七个呢”？ 山匪头子惊问道:“三十七个”？ 话音刚落，已有一帮同样做黑衣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顷刻间，这间本不算太小的厅堂便已被占满。 进来的人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六个。 黑衣男子问道:“现在你觉得我们能不能杀得了砍断你胳膊的那个人”？ 山匪头子已经无话可说。只是，他心里却还有一个问题，他问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们又是什么身份”？ 黑衣男子脸色一冷，道:“这与你有关系吗”？ “没有”。 “那么，你就不该问”。 “那我该问什么”? “你应该问，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山匪头子果然问道:“那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黑衣男子笑，残忍的一笑，道:“你明天带着你手下的小喽啰去把那个村子的人全都杀掉”。 “什么……”，众山匪头目当场一齐惊呼了起来。山匪头子也一下子跌到了床上。 黑衣男子看着山匪头子，笑道:“放心，砍断你胳膊的那个人明天一早就会到镇上去卖鱼，至少要到黄昏时分才会回来”。 山匪头子喝问道:“你们要杀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将全村的人都杀掉”？ 黑衣男子笑着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个人引到这乱石山上来”。 山匪头子冷哼一声道:“要是我不去呢”？ “当然……”，黑衣抚弄着手中的刀，淡淡笑道:“你当然也可以不去，不过那样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出一个时辰，这乱石山上除了你和我们三十七个人以外，再不会有一个活人”。 第三百八十四章 惨祸 灵海村。 天才刚亮，杨晓风与梁海欣就和村里的其他小伙子们一道装船出发了。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船鱼货了。想必卖完最后这六筐鱼后，晓风哥就要走了吧。 一想到这里，女孩就感觉莫名的心烦。 不知为什么，不过就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心里对这个只知道名字的大哥哥竟已经产生了几分依恋。 只是，这份依恋，杨晓风自己知道吗？ 或许，他知道。又或许，他不知道。 不过，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对杨晓风来说，知道或是不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心早已平静至极，就好像脚下的这片河面一样平静无波。 早阳初照，绿水依旧。 就好像这种平静的日子一样，今日和昨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今日的杨晓风和昨日的杨晓风也一样。 杨晓风永远都是那个杨晓风，永远已不会再改变。 只是，今天他心里却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何而感到不安。 直到这天黄昏。 多年后，当杨晓风向儿女们讲起往事的时候，依旧还是那般自责，甚至还又一次大哭了一场。 那天发生的事，让他自责了一辈子。那天的事带给他的愧疚，也整整折磨了他一辈子。 这天的鱼卖的很快，一上午便全部卖完了。 杨晓风本欲卖完鱼后就直接回去的，回清水山庄去，反正镇子里刚好有顺路西去的车队，正好搭个伴。但想了想后，还是先送小欣回去吧，至少最后也得和老梁一家子道个别，毕竟一起生活了一月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他要走了，梁海欣竟有些不舍，鱼刚卖完，她便愣是拉着他要到镇子里去逛。 这一逛就逛了一大圈。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以往这个时候，正是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 孩子们早早便守在了河岸边，他们知道，爹爹一定从镇子里给他们买了玩具和好吃的回来。 女人们已经在准备晚饭，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 只是，今天河岸边却没有一个孩子，也没有那家的烟囱里冒着炊烟。 其他人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早早停好了船，随即相继回家去了。 梁海欣也停好了船，走的时候才发现杨晓风竟然还待在船上没有下来，不由催促道:“晓风哥，快走啊”。 杨晓风没有动。 梁海欣想到了什么，笑问道:“怎么，你不是晕船了吧，前两回也没见你晕船啊”。 杨晓风真的就只是晕船了？ 当然没有。虽然他以前没坐过船，但他也不晕船。 “小欣，有些不对劲”，杨晓风心中忽然有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梁海欣不解道:“什么不对劲”？ 杨晓风望着眼前这看似平静如常的村子，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淡淡道:“妳不觉得村子里静得有些反常吗”？ 经他这一提醒，梁海欣这才觉察到村子里竟连一丝说话呼闹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偶尔几声狗吠。 不过，女孩也就只是皱了皱眉，随即笑道:“这又不是在镇子里，当然没那么热闹了。再说，大家这会儿都在做晚饭嘛”。 杨晓风淡淡道:“妳说大家在做晚饭”？ “当然”。 “那为什么没有炊烟”？ 梁海欣一愣，四处望了望，喃喃道:“还真是没有烟”。 杨晓风又问道:“小欣，妳难道没发现我们在这站了这么久了，却连一个人都没看到吗”？ “啊……”，梁海欣惊了一下，朝自家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奇怪道:“不对呀，小晶和爷爷哪儿去了”？ 杨晓风渐渐已握紧了拳头，微眯着眼冷冷的盯着村口看了好一会儿，随即一跃上岸，顺手拉住梁海欣，淡淡道:“走”。 不由分说，拉着女孩快步进了村。 梁海欣感觉杨晓风竟将自己的胳膊攥得生紧，甚至都已经有些攥疼她了。而且，女孩忽然发现，虽然他脚下走得很稳，但不知为何，此时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竟好像正在微微发抖。当下，心里一急道:“晓风哥，怎么啦”？ 杨晓风没有说话。 就在这是，村子里忽然传出了几声极其凄惨的惊叫，听声音，应该是刚刚先回家的那些男子发出的。 杨晓风大惊，瞬时拉着梁海欣窜进了屋里，随即，他二人便同时愣住了。 屋里的家具已全被打碎，爷爷仰面躺在地上，小晶蜷缩在爷爷怀里，二人身下有一大摊血。 显然，爷孙俩早已被杀死多时 “爷爷……小晶……”，梁海欣惨呼一声，发疯般的扑了过去，不住的摇着二人的尸首。只是，任她百般哭喊，却始终没有人答应。 死人又怎会答应？ 杨晓风却已完全呆在了当场，一时间只觉得脑子里似乎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站着，愣愣的望着小晶爷孙二人的尸首，身子忽然筛糠般颤抖了起来。 随即又感觉喉咙一甜，已喷出了一口鲜血，人更是直接栽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隔壁屋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婴孩的啼哭声。 “大哥……嫂子……”，梁海欣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杨晓风像牛一般喘着粗气，好半天后，终于也挣扎着站起来，不过立刻脚下一软，再次重重跌在了地上，但他再一次努力挣扎着爬了起来，慢慢走了出去。 隔壁房里的景象更惨。 梁海刚靠着床，眼睛还睁着，人却已死透。他的一条胳膊已直接被砍掉丢在一边，咽喉已彻底被割开。但他剩下的一条胳膊却正紧紧抱着自己的媳妇。 这个朴实憨厚的渔家汉子在死的时候竟还在保护着自己的妻子。只是他媳妇却早已被一把长刀穿胸而过，而且刀依然还留在身体里。 他夫妻二人身下的血已经凝固，只是强烈的腥气却依旧浓得让人作呕。 好在宝宝当时可能睡着了，这才没有遭遇毒手。此刻饿了，不停的哭闹着，不过，被梁海欣逗弄了一阵后，又再次睡着了。 梁海欣放好宝宝，终于转头看着杨晓风，泪流满面道:“死了……都死了。爷爷、小晶、大哥、嫂子，一个没剩，全都死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那些山匪做的。 杨晓风斜倚着门框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去，死死盯着面前这残忍已极的一幕。虽然双眼早已发红，眼中却没有一滴眼泪流出，只是，他却已经目眦欲裂。 他曾流过许多次泪，但这次，他竟没有流泪。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种情感，不是愤怒，不是恨，是杀意，滔天般的杀意。 虽然他已经不想再杀一人，但如果不把那些山匪全部杀光，怎么能对得起面前的这一家人。 如果不把那些山匪全部杀光，死去的灵魂如何能得以安息。 梁海欣牙齿紧咬，竟将嘴唇都咬出了血，恨声道:“这是谁，是谁做的”？ “是昨天那群土匪”。 第三百八十五章 屠村 梁海欣猛扑上来，一把扯住杨晓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做下这等恶毒之事，为什么他们要将我们一家子全都杀掉”？ 杨晓风无法回答，他也不能回答。最新章节阅读 他现在只后悔，为何昨天就不将那些山匪一个不剩当场杀掉。 梁海欣用力摇晃着杨晓风的身子，咆哮道:“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杨晓风还是没有说话。其实，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平生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起李木清的话。李木清教他宽恕，他也一直都在宽恕，可是，他现在已经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宽恕？ 给对方一个机会，让他缓口气后再次来杀你？ 是什么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是他的宽恕。 原本好好的一个村子，一天之间被人屠灭，这就是宽恕的结果。 他选择宽恕，选择放过，可是，换来的是什么？ 是更加残忍的报复。 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他选择放过，可若是把他和对方的位置换一换，谁又会放过他？ 是谁导致了现在这种结果，是谁造成了这一切，是他。 这所有的所有，全都是因为他。 说什么宽恕，说什么放过，不过只是用来逃避，掩饰自己懦弱的借口罢了。 梁海欣拉扯了杨晓风一阵后，终于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幽咽的哭声顿时将杨晓风心中的杀意彻底点燃。 这一回，再不需要一丁点宽恕，这一次，也不会再放过一个凶手。 这一次，杀人的人全都得死。 忽然，门外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几件农具已直接朝着杨晓风后背砸了过来。 杨晓风却没有躲。此时，他那里还有资格躲。 下一刻，刚刚先回去的那些小伙子们像受伤的猛兽般咆哮着冲了进来。 看这情形，只怕其他人家里也都遭了灾。 杨晓风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山匪恨的人是他，与这些善良朴实的渔民何干，为何要下此毒手，连累无辜。 当先冲进来的一个小伙子二话不说手中的鱼叉直接便对着杨晓风的后背刺了过来。这一下若是被刺中，绝对必死无疑，可是，他还是没有躲。 要不是他，怎会有这场祸事？ 所以，这些人要杀他报仇，本就理所应当。 所以，他又怎能躲。 他根本就不想反抗，死在这些渔民手上，他一点也不觉得冤。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从来都没有想过反抗，即使别人想要他的命，即使命运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丝善意，可他从来都没有反抗过。 他一直都只是在默默的承受。直到，命运彻底将他逼到了绝路上；直到，死亡降临。 他本不想出手的，可他却不得不出手。梁海欣已扑到了他身后，替他挡住了那本想要他命的鱼叉。 梁海欣挡在了他身前，挡在了他和鱼叉中间。可小伙子却没有一丝要停手的意思，他现在本只想杀了杨晓风，但若是梁海欣要为杨晓风挡这一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掉梁海欣。 这些小伙子心中现在就只有仇恨，很深很深的仇恨，家人的惨死已经让他们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他们现在只想杀人，杀掉杨晓风这个罪魁祸首，因为正是他导致了这一切。 可是，这场祸事真的是杨晓风所导致的？ 这些渔民此时的确应该恨，但他们却恨错了人。他们真正该恨，他们真正要杀的人实在不应该是杨晓风。 他们要恨杨晓风，那杨晓风自己呢，他又该恨谁？ 可是，这些渔民如果不恨杨晓风，那应该恨谁？ 若不是他那日招惹洪阎王，对方怎会带着山匪闯进村子来？ 若不是昨日他打伤了山匪，又怎会导致今日的灭村惨祸？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所以，这些渔民实在应该恨他。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杨晓风并没有什么大错。 如果他那日不招惹洪阎王，难道要眼看着小欣被对方霸占？如果他昨日不打伤山匪，难道要眼看着小欣被山匪掳走？ 这两件事他都没有做错。 他唯一的错，是他不该用自己心中的善去回报别人给予他的恶。 善良本是一种最高贵的品格，但有时候，善良的人却比行恶的人更让人可恨。 转瞬间，刺过来的鱼叉已距梁海欣的胸口不到一尺，杨晓风只能出手。 他一出手，鱼叉便被他牢牢抓住。 他可以死，他可以毫不反抗的让这些渔民把自己杀死，可是，小欣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原本来势汹汹的鱼叉，原本要取杨晓风性命的鱼叉，只被他随手一丢，便连带着那个渔家汉子被一起丢了出去。 只是，这一下却更加激起了这些小伙子的血性，原本刚刚对杨晓风出手的只是一个人，这下全都咆哮着冲了过来。 杨晓风只有再次出手，那些冲过来的人也再次被踢飞了出去。对他来说，莫说只是二三十个渔家汉子，就是再多一些又有何妨。 不过，这些小伙子们却似乎毫不惧死，前一刻才被打飞，下一刻爬起来后再次咆哮着向杨晓风冲了过来。 或许，除非是将他们全都杀了，否则，只怕今日之事恐难以善了。 可是，杨晓风又如何能对这些无辜的渔民下手。虽然对方想要杀死他，那也只不过是被仇恨和愤怒冲昏了头脑而已。 眼看着这些人又猛扑了过来，梁海欣终于歇斯底里的怒吼道:“你们想干什么，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人咆哮道:“我们要杀了他”。 梁海欣一阵冷笑，质问道:“杀了他，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你们又凭什么要杀他”？ “凭什么杀他……”，一人惨笑一声，指着杨晓风，怨毒的吼道:“要不是这个人，要不是他招惹山匪，我全家怎会被山匪全灭。要不是他，怎会有这场祸事，难道我们不该杀了他为家人报仇”？ 梁海欣又是一阵冷笑，盯着说话的那人道:“你要杀了他为你的家人报仇，莫非是他杀了你全家。如果你有这本事，为什么不去杀乱石山上的土匪，那才是你真正的仇人，你为什么不去”？ “我……”，那人顿时被问得无言以对。 梁海欣再次质问道:“你的家人惨死，所以你要杀了他为你的家人报仇，那我的家人呢。我爷爷、弟弟、大哥、大嫂也全都被土匪杀死了，我又该找谁报仇”？ 那人只有低下头，再不敢和梁海欣对视一眼。 梁海欣却不依不饶，嚷叫道:“你说啊，我又该找谁去报仇。我一个女孩子不敢去找土匪报仇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也不去？你们不去杀真正的仇人，在这里发什么狠劲，若你们真要报仇，为什么不去乱石山”？ 众人全都再不开口。 梁海欣一阵惨笑，大声道:“其实，你们和那些山匪一样，就只会欺负弱小，欺负那些善良的人。你们全都是懦夫，脓包……”。 众人彻底无话可说。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女孩和众人吵嚷之际，一人拿着把镰刀悄悄绕到杨晓风身后，随即举刀就砍他的后背。 只是，刀还没有砍下来，举刀的刀便已被杨晓风抓住。 他瞬间回头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人，眼神冷的就像三九天的寒冰一样。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渔家小伙子浑身不由自主的就颤抖了起来，瞬间全身的衣衫已完全被冷汗湿透。 显然，这一次杨晓风真的怒了。他可以容忍这些人正面冲过来杀了他，但他绝对容不下从背后偷袭的人。 其实，他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痛恨在背后偷袭的人。或许，只是因为这种行为刺中了他心中最痛的旧伤。 他妹妹就是被洛文斌偷袭而死的。 不过，握了握拳后，他终是没有将眼前这个人怎么样。 过了一阵后，他放开了这个人，他甚至都没有再看这个人一眼。 他向前走了过来。他走过来的时候，面前的这些小伙子们立时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于是，他只好停下，缓缓开口道:“祸事既已发生，就先让死者入土为安吧”。 “入土为安……哈哈……入土为安……”，一人惨笑一阵，凄迷道:“亡灵不息，即使入了土，又如何能安”？ “请你们放心，亡灵一定会安息的”。 “怎么安”？ 杨晓风淡淡道:“因为凶手很快就会下去陪他们，而且是一个不剩”。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出奇的平静。但他的拳头却一直握得很紧。 或者说，他的拳头始终就没有松开过。 一人喝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杨晓风依旧淡淡道:“我从来都没有让你们相信我，你们也不需要相信我”。 众人一时无言。 的确，他们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祸事已经发生，现在不管说什么还是做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现在，他们只能看着杨晓风。可是，他们也只能看着。 他们看着杨晓风，他们想杀了他。但即便是杀了杨晓风又如何，他们死去的亲人还会活过来吗？ 最后，他们只好离开。 他们也只能离开。 众人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以往的这个时候是村子里最安静的时候。 以往天黑下来的时候，这个村子便会在夜色中平静的睡去。 只是这一晚村子里却传出了哭声。 不一会儿后，悲咽的哭声已在夜色下响成一片。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追寻（上） 三个月了。最新章节阅读 迄今为止，柳如烟已经整整找了杨晓风三个月了。 那次，她带着清风剑——也就是杨晓风还给她的那管萧回去后，师父当场迫不及待的对清风剑的来历追问了她不下十遍，她更是至少说了不下二十遍。 回去后的那三天，她几乎一刻不停的都在向师父细说遇到杨晓风前前后后所有的细节，直到她的嗓子都彻底说哑了，师父这才没有再问。 不过，休息了几天后，师父便命她立刻动身前来寻找杨晓风，最好是将他带回门里去，以便于追查多年前失踪的那位故人的消息。 柳如烟不敢耽搁，只得再次动身，本以为这次会很顺利的，怎料到……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和杨晓风在一起的那位姑娘是风月圣女林雨涵，故而，她先去了金陵。 这一路来回赶到金陵的时候，早已是一月之后。她废了好些力气去见林雨涵，然而还没见到对方，她便听说杨晓风已经走了。 这一下，她彻底没了杨晓风的消息。 虽然经过缥缈峰那一战后，杨晓风的名字早已传遍了整个江湖，但他本人却好像忽然间从江湖上消失了，而且是彻底消失了。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但却已经没有杨晓风这个人。 柳如烟这一门一直隐居世外不问江湖事，她自己以前也没在江湖上走动过，自然对江湖上的事一无所知。 废了好大一番周折后，她终于打听到杨晓风与当今武林“二仙一妖”中的冷仙子——落雪谷的大小姐洛清雪颇有些纠葛。于是，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落雪谷。 只是，在见到落雪谷现任谷主洛清羽后，柳如烟才知道，莫说杨晓风了，就连洛清雪自己也失踪了。 至于洛清雪究竟是不是失踪，柳如烟并不知道，这些话都是洛清羽告诉她的。 虽然当时柳如烟再三向洛清羽说明了自己找寻杨晓风的缘由，但洛清羽却始终都没有告诉她有关杨晓风的半点消息。 洛清羽当时还说，自己的妹妹也已经走了有两个月了，至今都没有消息，所以，他也在找杨晓风。当柳如烟问有没有什么线索的时候，洛清羽回答的很直接：没有。 虽然柳如烟感觉的出来，洛清羽对她似乎有所隐瞒，但她却不好死死追问，而且她也知道，杨晓风绝不会留在落雪谷。 可是，既然杨晓风也不在落雪谷，那他离开金陵之后到底去了哪儿呢？ 柳如烟不知道。她现在只知道一件事，她应该走了。 这一趟落雪谷之行到最后又白走了一遭。 这一下，她该去哪里找杨晓风？ 柳如烟不知道。 她只得又四处打听，然而，打听了许久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中秋节那天。 中秋节那天，她终于想到了清水山庄。 其实，以她的聪慧程度，本该早就想到清水山庄的。 杨晓风是清水山庄的世子，除了清水山庄之外他还会去哪里？ 而且，那日缥缈峰一战，他大仇得报，之后去落雪谷接走洛清雪，夫妻二人一起回了清水山庄。还有比这更合理的可能吗？ 柳如烟暗骂自己怎么竟这么笨，她本该早就想到这一点的。 她本不是个粗心大意的女孩子，只因初涉江湖没什么经验，而且，因为前两次扑了空趟让她心里焦躁这才跑了这许多冤枉路，以至于忽略了这最合理的一种可能性。 第二天，她立刻赶去了清水山庄。 只是，谁料到…… 那日在清水山庄见到洛清雪的情形，柳如烟至今还历历在目，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记得那天赶到清水山庄的时候，已是晚饭时分。 还在门外的时候，柳如烟便听到了屋里洛清雪说话的声音，她顿时满心欢喜，本以为这次一定能见到杨晓风的。 此时，这清水山庄就只有两个人，和洛清雪说话的不是杨晓风又是谁？ 可是，进屋后才发现，不过就只有洛清雪一个人。 原来，洛清雪竟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洛清雪并不是在自言自语，她的确是在对杨晓风说话，不过，此时杨晓风并不在她身边。 柳如烟还清晰的记得，洛清雪当时正坐在饭桌前，桌上摆着的是够两个人吃的菜，而且，碗筷也有两副，只是人却只有一个。 虽然有两副碗筷，有够两个人吃的菜，但人却只有一个，洛清雪一个。 杨晓风并不在屋里。 当时，洛清雪虽然正在像是对某个人说着话，细看之下却只是在对着自己身旁空荡荡的椅子在说话。 她身旁没有人，只有空气。 屋里除了洛清雪外，再没有第二个人。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洛清雪太入神了，以至于柳如烟走进去的时候，她竟没有察觉到。 直到柳如烟在桌前站下，洛清雪这才发现了她，顿时惊问道:“妳是谁”？ 同时，她的手已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剑。 回到清水山庄后，洛清雪本已经不再随身带着剑的，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又将剑时时刻刻带在了身边。 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没有半点安全感。 柳如烟见洛清雪对自己有些敌意，慌忙笑道:“姐姐莫紧张，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洛清雪冷冷道:“找什么人”？ 柳如烟赶紧又笑道:“找妳丈夫杨晓风”。 洛清雪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在手，起身喝问道:“妳找他干什么”？ 柳如烟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洛清雪实在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的。她一时没明白，洛清雪怎么会这么敌视自己。 当下，她没有再说话，而是从包里拿出清风剑，也就是哪管萧随手抵给了洛清雪。 洛清雪先是呆了一呆，接着身子剧烈颤抖了起来，发抖的手一把接过柳如烟手中的玉萧看了好一阵。随即，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柳如烟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这管萧妳是从何处得来的”？ 她当然认得这就是杨晓风的哪管萧。那么，既然现在萧在这里，那他的人呢？ 他的人又在哪里？ 柳如烟心顿时一沉，虽然她还不知道洛清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但她知道一定出事了。 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见柳如烟不说话，洛清雪当场急坏了，催问道:“快说啊，这管萧妳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柳如烟只好将这管萧与她门中故人的缘由以及杨晓风将萧归还与她前前后后所有的细节尽数讲了一遍。 等她讲完之际，洛清雪眼中的一丝希翼之色也彻底破灭。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洛清雪凄楚的笑了笑，笑容中尽是酸涩和绝望。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也已经没必要再说。 她还以为什么呢？ 或许，她以为是杨晓风落水后这管萧被柳如烟捡到了，那以此为线索或许还有几分找到他的可能，可原来是…… 柳如烟也有些急了，但却只能试探着问道:“姐姐，不知妳丈夫他现在人在何处，能不能让我见一见”？ 第三百八十七章 追寻（下） 洛清雪没有说话。她又重新坐了下来，又一次开始发呆。 甚至，她眼中已有泪花在闪现，不过却强忍着没有让眼泪立时流出来。 柳如烟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呐呐问道:“请姐姐放心，我就只问他一句话而已”。 洛清雪还是没有说话。 柳如烟不觉有些尴尬，又站了一会儿，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正打算走，却听洛清雪开口道:“妳来得太迟了，他的人现在已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哪去哪儿了”？ “中秋那天，他从后山山崖上摔下去了，至今生死未明”。 “什么……”，柳如烟惊呼道:“那妳怎么没有去找他”？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此时，她实在不该这样问的。 “找……”，洛清雪凄笑道:“去哪里找”？ 柳如烟皱眉道:“但妳也不该就这样空等着吧”？ “不空等着又能如何……”，洛清雪抬头注视着柳如烟，淡淡问道:“万一他回来了，我又不在怎么办”？ 柳如烟也看着洛清雪，淡淡笑问道:“妳确定他一定会回来”。 “确定……呵呵……”，洛清雪苦笑一声，涩声道:“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 柳如烟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的，只是话到嘴边时却又住了口。此时，她说什么才合适呢，此时，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此时，她只能走。 洛清雪却忽然将哪管萧抵了过来，淡淡道:“这管萧，妳拿走吧”。 犹豫了一下后，柳如烟终究还是接了过来，只是，她多少有些不解，道:“要不还是妳留着吧，至少也留个念想”。 洛清雪却摇头道:“既然他已经将这管萧还给妳了，我为什么还要留着它”？ 说着说着，她终于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低声啜泣了起来。 是啊，人都已经不在了，留着一管萧又有什么用？ 柳如烟觉得有些难堪，手足无措的看了洛清雪好一阵后，只得叹息了一声，随即转身便走。 此刻，她心里忽然有些自责。来清水山庄本是为了要打听一下故人的消息的，谁想到却勾起了洛清雪的伤心事。 不过，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呢？ 好一阵后，洛清雪终于渐渐停止了啜泣，抬头时，柳如烟已经走了。 屋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桌上的菜都已经冷了，可是，她却还是没有动筷。 是不是，她的心也已经冷了？ 她又一次对着身旁空无一物的椅子喃喃自语起来:“风，你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啊，杨晓风为什么还不回来？ 或者说，这一次他还回得来吗？ 下一刻，无尽的相思和孤独已将洛清雪彻底淹没。 柳如烟绕了好大一圈才终于到了清水山庄后山崖底，这时才发现，杨晓风摔下来的地方竟是一片深潭，而且是一片活谭。 这处深潭居然是一条河的源头。 照此情形来看，杨晓风或许真的还活着，那他会不会是被河水给冲走了。 之后，柳如烟便沿着这条河顺流而下，沿岸四处打听，看有没有落水的人被下游的渔民给救起。 这一找便是一个月。只是虽然这个月来她废了好多周折，却始终一无所获。 或许，也该放弃了吧。 心灰意冷之下，柳如烟本打算休整一两天后便回去的。 虽然她知道师父听到这个消息后又要失望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天，她来到了江南的一处小镇上。这处小镇是附近最大的一处镇甸，周围十多个村子的鱼货都在这里集散，也算是一处南来北往之地。 抱着最后碰一碰运气的心理，柳如烟走进了镇上的一家饭铺。 铺子并不算大，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另外四五个客人。 柳如烟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一壶茶，一碗汤粉，也不急着吃，一时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的风景。渐渐的，另外几个客人的谈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听一个中年男子愤愤道:“灵海村的祸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顿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乱石山上哪些杀千刀的土匪，一个个不得好死，你说天上打雷的时候怎么不霹了这些没人性的畜生”。 中年男人也怒道:“是啊，哪些禽兽不如的土匪实在该死，迟早不是被雷劈，就是掉到河里淹死”。 另一个年轻小伙子追问道:“黎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灵海村的人怎么就惹了那群土匪了呢”？ 中年男子，也就是黎叔，恨声道:“这还不都是被那个杨晓风害的，要不是他，也不会有这场祸事”。 听到这里，柳如烟顿时一惊，随即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小伙子皱了皱眉，问道:“杨晓风又是谁，怎么黎叔你说灵海村的祸事是他害的”？ 黎叔叹息一声，道:“杨晓风是月前老梁和孙女梁海欣打鱼的时候救的一个落水之人，因当时他身上有伤，老梁一家人便留他在家里住了一个月。几天前，海欣和刚子以及杨晓风三个人到镇子里卖鱼的时候碰到了恶霸洪阎王。洪阎王看海欣长得漂亮便欲将其强占为妾，姑娘自然不愿意。当下两厢争执起来，没想到那杨晓风竟然会武功，当场狠狠教训了洪阎王一通……”。 小伙子颇为解气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后来呢”？ “后来……”，黎叔道:“第二天一早洪阎王便带着乱石山的土匪闯到了老梁家里，砸坏了许多家具，打了刚子一顿，最后还要将海欣掳走……”。 小伙子急道:“后来呢，对了，你刚刚不是说那杨晓会武功吗，他怎么没出手”？ 另一个小伙子大声道:“小武哥，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就算那杨晓风会武功，他一个人难道还能对付得了一大帮子土匪”？ 小武哥正要反驳，梁叔已抢着开口道:“你还真说对了，那些土匪本来要杀杨晓风的，没想到非但没将他杀了，反而被他出手打伤了十多个土匪，就连土匪头子也被他直接砍掉了一条胳膊”。 “什么……”？ 小伙子们顿时惊叫起来，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小武哥一脸的难以置信，讶异道:“那杨晓风是神仙不成，一个人就打伤了十多个土匪，还砍掉了土匪头子的一条胳膊”？ 黎叔点头道:“可事实就是如此”。 小伙子们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小武哥问道:“那后来呢”？ “唉，后来……”，黎叔一脸悲苦，痛声道:“再后来，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的，谁料到五天前海欣和杨晓风卖鱼回去时发现一家人竟全都被山匪给杀了。而且，不光老梁一家子，村里的其他人，不分男女老幼，一个不剩，尽皆全都死于非命”。 “呼……”，听到这里，柳如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起身，缓缓朝黎叔几人走了过去。 小伙子们也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小武哥正要再问，忽发现不知何时面前竟多了一个女子，正冷冷的看着他们几个。 小武哥立时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问道:“姑……姑娘，妳……妳要做什么”？ 柳如烟淡淡问道:“你们刚刚所说的那个灵海村在哪里”？ 小武哥下意识的道:“从镇里的鱼货码头登船顺河道一直往西，大概十多里水路就到了”。 黎叔也起身皱眉道:“姑娘打听灵海村做什么”？ 柳如烟淡淡道:“我要到灵海村去找一个人”。 黎叔大惊，赶忙道:“我看姑娘还是不要去了，此时灵海村已经成了一片死地。对了，不知姑娘妳要找什么人”？ 柳如烟也不答话，忽然伸手一指小武哥，道:“我给你二百钱，你带我去灵海村”。 小武哥又被吓了一跳，若是在平日里，他只怕巴不得有姑娘要自己载她一程呢，但此时…… 小伙子头摇的像波浪鼓似的，慌忙摆手道:“我不去，莫说姑娘妳给我二百文钱，就是给我一两银子我也不去”。 柳如烟脸色一冷，随手在桌子上一拍，那张实木方桌顿时碎成了一堆木块，喝问道:“你去不去”？ 小武哥被吓得浑身一阵哆嗦，颤声道:“好……好……，姑娘若真要去灵海村，我可以载妳去，但我绝不登岸”。 柳如烟不耐烦的催促道:“那赶快走啊”。 第三百八十八章 报仇 灵海村。 此刻，村后的北山上已添了百多十座新坟。 五天的时间，终于将村里惨死的人尽数安葬完毕了。 一身重孝的梁海欣正跪在家人的坟前嗷哭。 杨晓风同样跪在坟前，但他却没有哭。 他神色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望着眼前这一座座刚落成的新坟，他的拳头再次握紧。 看了好一阵后，他忽然起身，淡淡道:“小欣，赶紧回家做饭，备船”。 “备船……”，梁海欣一愣，哽咽道:“晓风哥你……你这会儿就要走了吗”？ 杨晓风没有说话。 梁海欣浑身一阵颤抖，发抖的手一把拽住杨晓风的胳膊，道:“晓风哥，我的家已被土匪毁了，在这世上，我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难道这时候你……你也要在舍我而去”？ 杨晓风还是没有说话。 梁海欣祈求道:“你……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倘若就连你都走了。丢下我一个弱女子，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杨晓风终于开口道:“小欣妳放心，除非是死，否则，我绝不会丢下妳不管，更不会一个人离开。以后我的家就是妳的家，我去那里妳就跟着我去那里”。 梁海欣本想笑的，可是反而却哭着道:“那你要我备船做什么”？ 杨晓风深吸一口气，冷淡道:“吃完饭后，妳带上宝宝跟我一道去乱石山”。 梁海欣大惊，惊呼道:“去乱石山”？ 杨晓风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座座新坟，缓缓道:“我要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我要让他们在九泉之下的英灵得以安息”。 “所以你要去乱石山”？ “山匪不死，亡灵不安”。 柳如烟赶到灵海村的时候，已是午后。 老远的，便看到一帮子人聚在河岸上发着呆。 撑船的小武哥总算松了一口气，陪笑道:“姑娘，那就是灵海村了。我就不下去了，妳看妳……”。 柳如烟随手丢给小武哥一小串钱，随即玉足一踏，人已像只飞燕般掠起，不过，原本离岸尚且还有七八丈的距离，她再次在波面上轻轻一点，有如蜻蜓点水一般，下一刻，已直接掠过剩下的三四丈水面，轻松上了岸。 撑船的小武哥当场便看得痴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个美丽如仙的女子居然有一身这般轻巧灵动的高绝轻功，以至于竟能踏波而行。 就柳如烟的这身轻功来说，只怕比起杨晓风来，也逊色不了几分。 她这突兀现身，顿时让原本在岸上正发着呆的小伙子们一阵s乱，不由得就后退了好一段距离。盯着她看了好久后，一人才持着一把鱼叉，大声喝问道:“妳……妳是谁”？ 声音中满满的全是敌意。 柳如烟扫视众人一眼，淡淡问道:“那个被你们村里人打鱼时救下的落水之人呢”？ 众人一呆，一人喝问道:“妳问那个灾星干什么”？ 柳如烟冷冷喝道:“快说”。 她这一声呵斥，顿时把众人吓了一跳，一个胆子小的小伙子赶紧道:“那人去乱石山了”？ “去乱石山了，也就是土匪窝”？ “是”。 柳如烟秀眉微皱，淡淡道:“什么时候走的”？ “大约午饭时分”。 柳如烟沉吟一阵，冷冷道:“他去乱石山了，你们为什么不去”？ 众人不答。 柳如烟接着质问道:“村里遭了灾，你们不去乱石山找土匪报仇，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们一个个还是男人吗”？ “我们……”，众人想反驳，却又无法反驳。一时大都低着头，不开一句口。 柳如烟冷笑一声，讥诮道:“为什么山匪会如此猖獗，就是因为有太多像你们这样的人。你们不敢反抗，也不想反抗。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么一大群男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一人青着脸，大声道:“妳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问这些做什么”？ 柳如烟面冷如水，沉吟道:“我本来是来找人的，但眼下看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首先要做”。 一人硬着头皮，问道:“什么事”？ 柳如烟冷淡道:“杀土匪”。 众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柳如烟扫视着众人，冷淡道:“你们中有谁要跟我一道去乱石山”？ 没有人接话，一人悄悄抬头来看柳如烟，却发现对方正在注视着他们一众人，慌忙之下赶紧把头垂得更低。 柳如烟等了一阵，见始终没有人答话，终于失去了耐心，叹了叹气后，转身就走。 这些人心里害怕山匪不想和她一道去乱石山，她也不勉强。 只是，对于眼前这些人，她多少有些不屑。 走了几步后，忽听背后一人道:“我和妳去”。 柳如烟瞬间回身，看向说话之人。 说话之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见柳如烟向他看来，立时犹豫了一下，不过片刻后，终是踏前一步，再次开口道:“我和妳一道去乱石山”。 柳如烟淡淡道:“你确定”？ 男子憨厚的一笑，话却说得很坚决，直接道:“我确定”。 其他人大惊，一个岁数大些的男子一把拉住年轻男子，忙阻止道:“石头，你犯什么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石头甩开男子的手，淡淡道:“二伯，你不用劝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二伯急了，大声道:“你可想清楚了，那可是乱石山啊。那些山匪有多狠毒，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清楚”。 “那又如何……”，石头迈开大步，边走边道:“我老娘，还有我媳妇都被土匪害死了，我要是连仇都不敢给她们报，那我还算是什么儿子，什么男人”。 石头走过来，又憨厚的笑了笑，伸手一指河沿上的一艘木船，道:“姑娘，那就是我的船，我们走吧”。 柳如烟笑着点了点头，道:“那走吧”。 二人刚登船欲行，忽听后面一人道:“石头哥，我和你一起去”。 接着，又有一人道:“我也去”。 不多时，原本还在犹豫着的小伙子们已全都争先恐后上了自家的船，一齐道:“我们都去”。 第三百八十九章 除恶 黄昏，又是一个黄昏。 杨晓风和梁海欣到达乱石山的时候，已是黄昏。 山上的翠竹被晚风吹着，发出一阵阵清音，波涛起伏间，煞是好看。 只是，有谁能想到，在这美丽的竹景之下却盘踞着一群山匪。 不过，今日过后，这些山匪就要消失了吧。 杨晓风盯着眼前的竹景看了许久后才将目光收了回来，随即看了一眼身旁的梁海欣，沉默片刻后嘱咐道:“小欣，妳就在这里等我”。 说完直接往山上行去。 梁海欣急道:“晓风哥，你……”。 她本欲追上去的，不过看了看怀中的侄子后，终是又住了脚。 杨晓风头也不回，淡淡道:“妳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不过……”。 脚步顿了顿，他接着道:“如果到明天早上我还没有回来的话，那妳就走吧，也不用上山去找我”。 梁海欣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哭着道:“如今就只剩下我孤身一人，你让我去哪里，我又能去哪里”？ 杨晓风忽然将背上的剑解了下来，随手扔给梁海欣，道:“到时候妳带上这两把剑，沿着官道往西去一个叫红叶镇的地方，在红叶镇对面的山上有个清水山庄，妳去那里找一个叫洛清雪的人”。 话说完时，他的人已消失在梁海欣的视线之外。 天色忽然也暗了下来，梁海欣抬头时，才发现太阳竟已被乌云遮住。 不知何时起，竟已变天了。 或许，是风暴要来临了吧。 山上，土匪营寨里。 此刻，这里的气氛实在是热闹非凡。 大块的r，大碗的酒，土匪们已经喝得烂醉了。 显然，这几天他们很高兴，也很兴奋，每次杀了人之后，他们总是觉得很兴奋。 更何况他们这次还杀了百十口人，所以，他们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兴奋，而人兴奋的时候往往就要喝酒。 其实，这几天来，他们一直都在喝酒。不过，除了因为兴奋而喝酒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他们要用烂醉来逃避心里的恐惧。纵然是山匪又如何，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心里总免不了会有些不安的。 更何况还有一个更令他们这些人恐惧的原因。此刻，这乱石山上除了他们这群土匪外，忽然间又多了三十七个人，或者说三十七个死神。 厅中，山匪头子看着堂下一个个烂醉如泥的弟兄，虽然在笑，但实在笑得有些勉强。 这时，洪阎王又端了一大碗酒过来，在山匪头子面前站下，硬着舌头道:“来来来，大哥，再喝一碗……”。 山匪头子面色一冷，喝道:“给老子滚开”。 “你不喝是吧，那我喝……”，洪阎王扬起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喃喃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来日是与非啊”。 说着，摇摇晃晃的出去了。 这时，忽见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随即，天空响起了一声炸雷。 接着，刚刚走出去的洪阎王忽又直接从屋外被打飞了进来，跌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后，彻底气绝。 异变突生，堂上众山匪先是呆了一呆，肚里的酒也一下子醒了一半。 几乎是出于本能，众人的目光一齐全都死死的看向门口。 下一刻，杨晓风缓缓走了进来。 他走得很慢。 他走进来的时候，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他走进来的时候，山匪头子下意识的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大刀。随即看向场上的弟兄们，发现已有许多人在悄悄后退。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杨晓风慢慢走到山匪头子面前站下，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冷淡道:“灵海村的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山匪头子浑身已在不住发抖，本努力想笑的，但实在已笑不出来，只颤声道:“不错，就是我们杀的。你……你想怎么样”？ “要你偿命……”，杨晓风淡淡笑了笑。他的人忽然从原地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山匪头子手中的刀已握在他手中，与此同时，山匪头子的脑袋也直接从脖子上滚落了下去。 可怜，这个也曾恶霸一方的山匪头子竟连对手是如何出手的都没有看清楚就直接被砍掉了脑袋。 这一下，一众山匪们彻底被吓呆了。 他们自己也曾杀过人，他们也曾看见过杀人。但像杨晓风这样快速，这样迅猛的杀人手法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们从来都没见识过，甚至想都没想过，这世上竟有像杨晓风这样可怕的人。 虽然明知今日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这些人本还打算和杨晓风拼一拼的，至少，他们足足有百八十人，而对方，就只是一个人而已。 可此时莫说拼，他们根本已经连拔刀的勇气都已没有。 现在，他们只想逃。逃的越远越好，逃的越快越好。 但他们的脚却好像被灌了铅球一样，根本就难以挪动分毫。 这时，杨晓风已经朝着山匪们走了过来。 只是，山匪们还是没有动，他们早已完全被吓呆了。 这时，天际又有一声炸雷响过。 这一下，众山匪终于被惊醒，顿时发了疯似的朝着门口狂奔而去。 此时，门口距他们不过四五步的距离，只要出了这道门，他们活下来的机会便能多一分。 瞬间，最前面的几人已冲到门口，不过，接着他们便像皮球一般倒飞而回。 原本在众山匪身后的杨晓风竟已经站在门口，而且，他的另一只手中也多了一把刀。 他持双刀而立，已将众山匪的最后一条活路彻底堵死。 原本就已发疯的山匪们这下彻底发狂，再也顾不得逃命，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朝杨晓风冲了过来。 杨晓风也已出手，主动出手。 此时此刻，他早已不再是往日那个善良的少年，此刻的他，已化身为末日狂魔。 此刻，他的人就像是从最黑暗的地狱里走出来的厉鬼，而他手中的刀，就是死神的镰刀。 死神的镰刀是用来收割生命的，而他手中的刀也是用来收割生命的。 唯一不同的是，他手中的刀比真正的死神的镰刀还要可怕。 因为即使是死神的镰刀，收割起生命的速度也没有这么快。 此刻，他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杀。 第三百九十章 杀人放火 杀光眼前的所有人。最新章节阅读 其实，他并不喜欢杀人，他甚至憎恶杀人，杀人从来就只有痛苦。 所以，在很多情况下他都会选择放过。 出于心中的善良，即使是对那些想杀他的人，他也会净量放过。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忍让。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忍让不过只是一种懦弱的表现，但他却认为忍让是一种美德。 他也一直都在践行着这种美德。 可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忍让，现在，也不需要再忍让。 出于怜悯，出于同情，或者出于自己的懦弱，他放过了很多人。 但那只是以前。 现在，他心中已没有一丝怜悯，也没有一丝同情。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杀人是解决一件事情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 以前，他之所以放过，并不是因为他很伟大，而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小人物。 他也从来都只是一个小人物。 他有小人物的梦想，他想守护自己爱的人。所以，他净量不去伤害别人，他以为这样一来，别人也会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他。 可是现在他已经明白，他这样做，只是给了别人喘息的机会。就好像一条毒蛇，你第一次没有将它打死，等它缓过气来的时候，便会反过来给你致命一击。 所以，现在已不需要再放过。 放过，只会给别人第二次伤害你的机会。 他现在觉得自己以前真的好愚蠢，他居然一直都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好在，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虽然已经晚了些，但还不至于太晚。 刀挥出的时候，死神瞬间带走了人世间鲜活的生命。 这一次，他的刀已不再犹豫，他的刀下也没有半点仁慈。 血债必须要用血来偿，而现在，是讨债的时候了。 刀落下的时候，一切都已结束。 除了杨晓风的心跳外，好像一切都已经停止。 不过只是顷刻间，百十多个山匪已全倒在了他身后。 想之前在缥缈峰顶那一战，面对着那些白道高手，面对着缥缈峰的一众长老，他一人双剑瞬间便击杀了百多十人，更何况这一次，不过就只是百十多个根本不会武功的山匪。 山匪倒下去许久后，血才从他们被割断的咽喉处渗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后，屋里的血腥气已浓重得让人作呕。 杨晓风立刻开始干呕起来，不过，任凭他如何努力，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或许，他要吐出来的只是心里的苦，可是，一个人心里的苦又如何能吐的出来。 下一刻，他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他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而且是越快越好。 他心里不光厌倦，他甚至已开始恐惧。 但他恐惧的却绝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恐惧，并不是因为他杀了人，而是因为他害怕迷失了自己。 他本以为，他对杀人已经麻木了。 却原来，他的心并没有完全麻木。 是不是因为他的心已经活了？ 他的心本已死，但回到清水山庄的那三个月，他的心又活了过来。 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吧。 杨晓风出门的时候，随意在地上踢了一下，一把山匪掉落在地上的刀便被他踢飞出去，落下时刚好打翻了屋里的烛火。等他走出来的时候，屋里也跟着烧了起来。 他终结了这些山匪的性命，从此，这世上已再不会有他们这样一群做恶的人。 现在，就让大火将这些人的尸体也终结掉，从此，除了他们留在老人们心中的y影外，乱石山上已再不会有这群山匪的一丝痕迹。 正厅已烧了起来，偏房却还无火，既然要烧，索性就烧个干干净净。 杨晓风又在每座偏房处各点了一把火，不一会儿后，狂暴的火势已将整座营寨彻底吞没。 原来，毁灭从来都比创建容易太多。或许，建造这座营寨整整用了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时间，但毁灭却只用了一瞬间。 火光映在杨晓风脸上，接着，他就笑了，笑得很可悲。 他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也会杀人放火。 他甚至觉得，自己其实比刚刚被他杀死的那些山匪还可怕，还恐怖。 山匪只是杀光了灵海村的人，而他，不光杀了人，杀人后还放了一把火。 可是，又是什么，将一个原本善良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个杀人放火的恶魔？ 在火前站了一阵后，杨晓风终于觉得无趣，遂转身离开。 不过，他的脚才迈出一步，立刻又停下。 在他身后的空地上，竟然还站着一大群人。 一群身着黑衣的男子，粗略数去，刚好三十七个。 这些又是什么人？ 杨晓风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这些人是来杀他的。 他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意。 这些人也绝不是山匪，更不是突兀出现在这里的。 他们一直都等在这里。 他们一直都在等他到来。 这些人之所以威*山匪屠村，杀光了灵海村所有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等他来复仇，而后杀了他。 他们不敢主动对杨晓风出手，只有等他来复仇的时候，再出手杀掉他。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y谋。 山匪屠灭灵海村只是这个y谋的开始，现在，这个y谋马上就要结束了。 现在，杨晓风已经出现在这些人面前，等他一死，这个y谋就结束了。 杨晓风注视着面前的黑衣人，这些黑衣人也在看着他。 现在，杨晓风一切都明白了。可是，虽然他已经明白，但实在已明白的太晚。 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一个人对三十七个人，根本就没有一丝胜算。 虽然他也曾以一敌百，但这一次…… 这次他所面对的，并不是刚刚那些山匪，也不是缥缈峰的那些长老，更不是那些所谓的白道高手。 这次他所面对的，是三十七个死神。 这些人中的每一个，都比以往他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可怕。 这一刻，杨晓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清水山庄灭门惨祸发生的那一夜。 面对着这些人，就像是曾经面对着血修罗手中的刀。 下一刻，他朝着这些人走了过去，而对方也朝着他走了过来。 他们双方之间没有说一句话，死人之间已不需要再废话。 现在，就只剩下一件事——杀。 不是他杀了这些人，就是这些人杀了他。 第三百九十一章 屠鬼 很快，黑衣人已将杨晓风团团包围，他们手中的刀也已向杨晓风挥出。最新章节阅读 下一刻，杨晓风手中的刀也向着这些人挥出。 黑衣人出手很快，甚至已快得不可思议。在杨晓风之前所遇到的所有对手当中，除了李木清之外，这些人几乎已是他所见出手最快的了。 不过，杨晓风却更快。早在好几年之前，他的剑就已经比李木清还要快上一分。 李木清从来都是在别人出手后才出剑，但他的剑却总能后发先至，也从来没有人在他剑下走过一招。 所以，江湖上的人才将他称之为“剑神”。 或许，也有人能在剑神的剑下走过一招，甚至是很多招，比如杨霜子或者慕容柯。 不过，杨霜子和慕容柯却从来都没有和李木清对战过。因此，从来都没有人知道杨霜子的剑法到底有多可怕。 唯一的一次，是三十年前李木清和杨霜子，以及慕容柯等一众江湖人一道闯进江南一言堂去救梅落云的时候。 当时，李木清和慕容柯被外围的门众和常靖天手下的护卫缠住，等他二人杀入一言堂议事大殿的时候，曾经不可一世的一言堂总舵主常靖天以及他手下的二十八位分舵主已经尽数死在了杨霜子剑下。 自此，一家新势力取代了江南一言堂的地位，成了江湖霸主。 这家势力就是清水山庄。 自此，李木清也有了一个新的称号——武林神话。 可是，或许没有人想到，早在许多年前，杨晓风的剑法竟已超越了李木清。 即使是在李木清先出手的情况下，他的剑依然还是能比李木清快上一寸。 虽然不过就只是一寸，但这一寸，已是生与死的距离。 或许，那只是因为李木清已经老了吧。 毕竟，英雄总有迟暮的时候。就好像红颜一样，红颜总易逝，英雄总早老。 当下，黑衣人的刀尚在离杨晓风身体三尺之距的时候，杨晓风的刀已切断了他们的咽喉。 一刀断喉，他刀势不停，以刀做剑，双手齐出，以更快的速度再次攻向面前的黑衣人。 此时此刻，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活着。 以前，他总觉得死或许反而更是种解脱，但现在，他必须活着。 他若死了，阿雪怎么办？ 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他必须活着。因为他已不光只是为自己而活。 所以，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将面前的杀手全部解决掉。 虽然他自信自己的出手的确已快得不可思议，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他体力有限，若是这样耗下去，即使对方暂时杀不死他，累也累死他。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一丝一毫都绝不能耽搁。 他出手的速度本来就已经够快，但这一次，他出手的速度竟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 一个人若是只为了活着去做某件事，那他所发挥出来的潜能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 杨晓风的速度甚至已完全超越了人的速度，他手中的刀似乎已不是一把凡铁打造的刀。 凡间的刀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挥刀的速度很快，生命消逝的速度也很快。 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对手杀死，否则，死的人就是他自己。 这一次，他已完全放弃了防守。 所以，当他的刀划过对手脖颈的时候，对手的刀也砍在了他身上。 战斗很快停止，刀落下的时候，三十六个杀手已全都倒在了杨晓风身后。而他自己也倒了下去。 此刻，他身上至少已有十一处刀伤。虽然都是在不致命的地方，但是，受了这许多伤，即使他没有当场气绝，时间一长，他终究还是要失血过多而死。 死，似乎已成了注定的结果。 更何况，杀手中还有一个人没有倒下。 一共有三十七个杀手，刚刚只倒下了三十六个，还剩下一个。 不过，此时若要杀杨晓风，一个杀手便已足够。 而且，这个杀手根本还没有受伤，他刚刚根本就没有出手。 刚刚众人围攻杨晓风的时候，他一直都只是站在旁边观战。 若是刚刚他也在战团之中，或许他也已经死在了杨晓风的刀下，可现在……。 现在，他依旧还好好的站在那里。 杨晓风也已经发现了这个杀手，他也向对方冲了过去。 杀手看着他冲过来，动都没有动。好像他根本就没有看到杨晓风这个人，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杨晓风冲过来，一脸的冷酷。 甚至，他还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 此刻，杨晓风在他眼中看来，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不过只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此刻，杨晓风已是必死无疑，但他却并不急着杀死杨晓风，他要好好体验一下杀人前的这种感觉。 看着杨晓风脸上那种绝望而又不甘的表情，他觉得这简直是一种享受。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只猫抓住了一只老鼠，但却并不急着吃掉它，还要在死之前好好逗弄它一番。 此时，杨晓风俨然就是这只老鼠，一只快要死的老鼠。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不甘 杨晓风虽然已冲过来，但在距离杀手还有四尺远的时候，他的人又再次倒了下去。最新章节阅读 他手中的刀也掉了下去，掉在了他脚边。 这终究只是一把普通的刀，虽然这把刀刚刚所表现出来的恐怖魔力已经带走了近一百五十个人的生命，但现在，这把刀已经再杀不了人，哪怕就只是一个人。 因为握着这把刀的手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再将它挥动。 见此情形，杀手终于走了过来，先是围着杨晓风缓步转了一圈，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杨晓风，你的确没有让我失望。来的时候，我还不明白，主上为什么要足足派出三十七个人来解决你，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的确很可怕，甚至已和那个人一样可怕”。 杨晓风没有问杀手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他已不必问。 杀手自己却已经答道:“那个人当然就是我们这些人的主上，也就是清水山庄灭门大案真正的幕后主使人……”。 杨晓风身子剧震，一脸杀意，恨恨的怒视着杀手，可是，却一句话都已说不出来。 杀手笑着道:“你是不是一直以为，端木敬就是灭你们清水山庄一门的幕后主谋”？ 杨晓风没有答话，他现在只有听。 杀手接着道:“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在这出戏中，端木敬只是一个小角色，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色，虽然他的身份是当今武林第一大派缥缈峰的掌教，但他不过只是主上的一条狗。像他这样的狗，主上手下至少有好几百条”。 仿佛觉得很可笑，杀手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或者说，端木敬死后你本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杨晓风心里一阵发苦。他的确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直到现在才发现，他错的有多么离谱。 杀手盯着杨晓风，戏谑道:“你怎么不想想，如果端木敬真的有本事，怎会只在一招之间便被你给砍掉了脑袋”？ 杨晓风不想去想。 杀手又道:“那只是因为，他只是主上的一条狗。当年，主上看出他觊觎缥缈峰掌教的位置，便替他出手除去了当时的掌教慕容柯。慕容柯一死，他这个师弟便顺理成章的接任了缥缈峰掌教之位”。 杨晓风甚至已不想再听。 杀手接着道:“当日缥缈峰顶一战你也见到了，缥缈峰败得一塌涂地。你怎么不想想，堂堂一个武林第一大派，就只有那点实力？还有，当日洛清羽也出手了，落雪谷的实力如何你自然也见识到了。你有没有想过，就凭端木敬也能威胁到洛文斌，以至于让他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对你这个女婿下杀手？还有，你怎么不想想，当年清水山庄可是当时武林第一世家，正是势力如日中天之际，以缥缈峰的那点实力，也能将清水山庄灭掉”？ 杨晓风的身体已在不住的发抖。他终于发现，自己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少。 杀手似乎很有耐心，接着道:“还有，你怎么不想想，清水山庄既然为当时武林第一世家，门中势力有多恐怖不用我多说了吧。或许当时你还小，虽身为世子但却还没有参与门中事务，不过，清水山庄既然与缥缈峰、落雪谷并称，门中实力你总该能想象到一些的。虽然当年清水山庄惨遭灭门，但清水山庄不过只是庄主的居住地，那一战死的大多都是一些不甚重要的普通护卫弟子和你家的杂役、仆从，那么，门中真正的核心力量到哪里去了”？ 杨晓风忽然有一种坠入无尽深渊的感觉。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人。 灭门那一夜，那个人并不在庄中，可是，落雪谷的人事后掩埋尸体的时候那个人也在其中。 这本是一个多么大的破绽，可他却疏忽了。 又或者，不是他疏忽了，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往那个人身上想过。 杀手再也忍不住，大笑了一阵，道:“还有，你有没有想过，十二年前那一夜，你全家人都死了，你弟弟妹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对了，你为什么不想一下，你妹妹已死在洛文斌手上，那你弟弟又到哪里去了”？ 杨晓风的拳头已握住，可是，他已没有愤怒。现在他心中只有悲哀。 杀手摇了摇头，用可怜的目光看着杨晓风，道:“最后一个问题，李木清既然已退隐江湖快二十年，当年清水山庄灭门那一夜，他又怎会突兀现身将你救走的”？ 杨晓风已完全虚脱。 他心中甚至连痛苦都已没有。他想恨，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 他的世界，已完全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马上就要死了吧。 可是，为什么还有人放不下？ 他想到了生死未知的弟弟、他想到了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师父。 师父一生孤苦，老来无依无靠的，他本打算这次回去后就将老人家接到清水山庄来住的。 他已是师父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最后是阿雪和她肚里还未出世的孩子，他若死了，以后，她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活？ 要是别的女子的话，他或许并不担心，毕竟阿雪还很年轻，即使丈夫死了，她还可以再改嫁。 然而，阿雪她不会。 就像她在他心里的位置一样，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个男人，这一点也永远不会改变。要是他死了的话，要是他死了，或许，她就要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过完剩下的日子了吧。 杨晓风看着眼前的杀手，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恨，只有不甘。 他不甘就这样死。可是，死亡和出生一样，根本就无法选择。 或许，人这一生，从来都没有自己做出过选择。 杀手忽然叹了口气，仿佛他也为杨晓风的处境感到悲哀。只是下一刻，他忽就残忍的大笑道:“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很不甘”？ 第三百九十三章 活着 杨晓风的确不甘，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死。 杀手吃吃笑道:“好吧。其实我知道你不甘心，不过没关系，你马上就要死了，人一死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或许，这对你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你不是一直活的很痛苦吗，今天刚好解脱”。 杨晓风不想解脱，以前，他的确有很多次想过要解脱。但现在，他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还这么年轻，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他终于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了，他为什么还要解脱？ 杀手笑着道:“我知道，此刻你心里肯定还有很多人放不下，比如你的妻子……”。 杨晓风的眼睛里瞬间爆s出一道寒芒，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杀手。 下一刻，他的手已重新握住了掉在身边的刀。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好像又有了几分力量。 他本已完全虚脱，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力量是从那里来的，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 他要活着。 杀手却没有注意到杨晓风的细微举动，他现在已完全放松，他一丝戒备都没有。 现在杨晓风就是一只快要死的老鼠，对老鼠又何需戒备。 只是他忘了，杨晓风不是老鼠，而是一个人，一个一心想要活下去的人。 他忘了，一个人为了活着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往往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错误，当他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时候，实在已经太迟。 杀手忽然狂笑了起来，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要发笑，他笑的实在有些莫名奇妙。 笑了一阵后，杀手又看向杨晓，道:“不过你放心，她很快就会下来陪你的，到时候，你们可以在阎王殿里接着再做鬼夫妻，啊……哈哈哈……”。 杀手又一次放声狂笑了起来。他这笑声在夜色下传出去很远，听着他这笑声，瞬间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杨晓风已将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他的腿也渐渐蜷了起来。 杀手笑了一阵，觉得很有趣，又道:“我知道，你心中现在肯定有太多疑问，看在你快要死了的份上，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不妨问我，说不定我还会告诉你答案”。 杨晓风嘴角的肌r一阵抽搐，此刻他的嗓子已完全嘶哑，喉咙里也已发不出半点声音，挣扎了好久后，才断断续续的问道:“主……主上……究竟……究竟是……”？ 杀手脸色顿时一冷，随即大笑着道:“这个问题你还是不要问了，我保证，绝对是一个你做梦都想不到的人”。 杨晓风却已经想到了，这些年来，他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些以前的往事，只是，他却不愿意相信。 杀手笑着，忽然间脸色彻底狰狞了起来，残忍的低吼道:“死吧”。 下一刻，他手中的刀直接朝着杨晓风心脏刺了下来，只是，却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将杨晓风杀掉。 杨晓风的人就地一滚，已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如果杀手在他刚刚倒下去的时候就上来给他这一刀，他绝对无法躲过，可是，杀手却和已他说了这许多话。 这也就给了他喘息的时间。 杀手先是呆了一呆，随即大惊，他想不通，杨晓风此时怎么还能躲过他的刀，他那里来的力气？ 杨晓风的确已没有一丝力气，他能躲过这一击，或许只是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 杀手一击不中，立刻变招，改刺为砍，再次朝杨晓风攻来。 杨晓风却没有再躲，他也实在没有力气再躲。忽然，他竟站了起来，随即反而迎着杀手的刀锋扑了过来，杀手的刀砍在他肩口处的时候，他的刀已经贯穿了杀手的腹脏。 他手中的刀从杀手的胃腹处刺进去，斜刺而上，直接刺进了杀手的心脏。 杀手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瞳孔也瞬间收缩。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杨晓风，他甚至都有些困惑，他想不通，杨晓风怎么还能再挥刀杀人。 杀手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已经死了。 他倒下去的时候，眼睛还在死死的盯着杨晓风，他至死都不愿相信，自己竟然死在了杨晓风手里。 看着杀手倒下去时那死不瞑目的表情，杨晓风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可是，他却笑了笑。以前，他觉得杀人是一种绝不可饶恕的罪恶，但这一刻他却想笑。 他还活着，所以他想笑。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虽然他杀了人，但只要自己还活着，为什么不笑呢？ 不过，他却没有笑出来。 他也倒了下去。 他已经用尽了最后一分力量，他已经彻底虚脱。 他倒下去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呼喊:“晓风哥……”。 然后，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他这边跑了过来。 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他已实在太累，他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或许，等睡醒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一切其实不过都只是一场梦。 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了梁海欣，以及她身旁的柳如烟和灵海村那帮朴实的小伙子们。 他似乎还看见每个人都在焦急的呼喊着他的名字，梁海欣甚至已在放声大哭，可是，他却什么都已听不见。 他甚至还有些奇怪，奇怪柳如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他已来不及想。 下一刻，他彻底昏迷了过去。 “晓风哥……”，梁海欣焦急的呼唤着杨晓风的名字，可是，任她如何呼唤，杨晓风却再也没有给她一点回应。 “难道晓风哥已经……”，再往后，女孩已经想都不敢想。她的家人已经被山匪尽数杀害，现在就连晓风哥也…… 思及此处，女孩彻底放声大哭了起来。她这一哭，惹得原本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的宝宝也跟着哭闹了起来。 这一下，灵海村的一众小伙子们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因为杨晓风的缘故，让他们的村子遭到山匪洗劫，他们的家人也尽数惨死在山匪手中，他们本该恨杨晓风的，可是，此时他们却为杨晓风流下了眼泪。 这些在疾风恶浪里也从不曾流过一滴眼泪的渔家汉子们，今日，第一次流下了眼泪，为杨晓风流下了眼泪。 其实，或许他们心里真的曾恨过杨晓风，因为他招惹了山匪，从而让村子遭了灾，但导致这件祸事的根本却并不是杨晓风。试想，若那日他不招惹山匪，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小欣被山匪掳走？ 看着早已化成了火海的山匪营寨和倒在地上杀手的尸首，以及倒在他们脚边的杨晓风。这些小伙子再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此刻，他们对杨晓风心里已没有恨，有的，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 虽然杨晓风看起来不过只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但却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孤身一人闯到乱石山为灵海村死难的人报了仇，让众人的亡灵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做为男人，他的这份担当也的确值得让人尊敬。 虽然杨晓风早已失去了直觉，但他此时纵然真的死了也值得了吧，因为已有这么多人为他流下了眼泪。 一个人死的时候别人为他流下的眼泪，正是他这一生的价值所在，也是活着的人对他的付出给予的肯定。 就在众人都在嗷哭着的时候，柳如烟却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一个很美的地方 柳如烟笑，只因为她这三个多月的苦苦追寻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她这一笑，顿时引得许多人转头侧顾，小伙子们想不通，柳如烟此时为何要发笑。众人有心想说：人家都快死了好不好，这种时候，亏妳还能笑得出来？ 的确，虽然此刻柳如烟的笑看起来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但她却根本不在乎。 柳如烟低头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杨晓风，心中五味杂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总之，感觉很复杂。 虽然截今为止，她与杨晓风不过就只是数面之缘，但她心里对这个男人竟已隐隐萌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追寻杨晓风的这三个月，可以说，她已经将杨晓风的过往前后全都清清楚楚。再想到自己的亲身所见，她心里对这个男人已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尊敬之情。 想到前次为救林雨涵，杨晓风孤身一人独闯缥缈峰顶，这是何等的气魄。那次，他一战成名，若是自此后留在风月教的话，将来定是权势倾天的江湖霸主。可是，谁能想到他却在这种时候毅然决然的放弃了眼前的权势和声名，而是回去落雪谷接走了洛清雪，从此两个人远避清水山庄过起了平凡而又普通的日子。 柳如烟忽然已有些羡慕起洛清雪来。她也是女子，有那个女子不希望此生能找到一个甘愿为她放弃一切，只想守着她默默的过一辈子的男人？ 杨晓风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虽然他和洛清雪确实已经正式拜过堂、成了亲，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但是，成亲当日出了那种事后，他们这对夫妻想要在一起已经不大可能了，甚至是绝无可能。 试想，有谁会和杀死自己妹妹的仇人的女儿过一辈子？ 纵然父亲与女儿并不是一个人，但心中的死结如何解得开？ 只要看到女儿，会不会立刻就想到父亲，继而再想到惨死的妹妹。想到妹妹，会不会就要恨？ 若是一对夫妻之间没有爱，只有恨，那又如何能在一起过一辈子？ 除了杨晓风。 或许，也只有杨晓风，只有他能和杀死自己妹妹的仇人的女儿过一辈子。 洛清雪的确是他仇人的女儿，但更是他的妻子，这一点绝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 他的确已经和洛清雪走在一起，而且，他和她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下去。 或许，杨晓风心里曾经的确责怪，甚至是恨过洛清雪，但现在，他心里对她只有爱。现在，他已经放弃了恨。 为洛清雪，杨晓风连自己的性命都能放弃，何况是怨恨呢！ 所以，误会解开后，他立马去落雪谷接走了洛清雪，一起回到了清水山庄，这一辈子，从此两个人彼此守着对方简简单单的过完剩下的日子。 做为一个女子，此生若能遇到像杨晓风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是她的幸运。 这样的男人也的确让人倾慕。 那柳如烟呢，她心里会不会已经在倾慕杨晓风？ 或许吧！ 但现在，她心里对杨晓风最多的还是尊敬。 先是孤身一人独创缥缈峰，救走林雨涵，而后又放下心结，去落雪谷接走了洛清雪。做为一个女子，光是杨晓风做的这两件事已经让她心里对他产生了敬意。 然而，这还不是她最尊敬杨晓风的地方，她最尊敬他的，是这次灵海村之事。 虽然之前灵海村的人将这次祸事的根本原因归结为是杨晓风招惹了山匪，若不是他招惹山匪，怎会有这等祸事发生。 但柳如烟不是灵海村的人，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她非常清楚，此次山匪屠村之事并不能怪杨晓风。 这祸事是山匪做下的，杨晓风并没有叫山匪们这么做。他招惹山匪，只是出于保护梁海欣，只是为了保护这个单纯善良的渔家姑娘不被山匪掳走，难道这也有错？ 不过，柳如烟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山匪之所以屠村正是杨晓风导致的。如果山匪不去杀灵海村的人，刚刚死在杨晓风刀下的那三十七个杀手就要立刻杀他们。 杀手们要杀杨晓风，灵海村的血案只是杀手们*杨晓风前来乱石山送死的牺牲品。 所以，这件祸事的确是杨晓风导致的。 若不是他，灵海村的这些渔民怎会惨死？ 那山匪们呢，他们有没有错？ 如果他们不去杀灵海村的人，杀手们就要杀光他们，为了活着，他们只能去将灵海村的人全部杀死。 一个人若只是为了活着，那不管他做的什么事都能够被原谅。即使是杀人，就好像刚刚杨晓风杀了那三十七个杀手。 但是，这些山匪做的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原谅。他们虽然也是为了活着才去杀的人，但死在他们手中的人实在太无辜。 杨晓风也杀人，但他杀的都是想要杀他，也先要杀他的人，他从没有主动去杀过谁，从来都没有。 可是，这些山匪呢？ 不过，柳如烟并不知道这些缘故，在她看来，杨晓风根本与灵海村的这件祸事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他大可以放手不管，甚至是一走了之。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回家去，从此将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这份责任，本不该由他来承担。 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非但没有走，他还揽下了这份原本不属于他承担的责任。 他更是孤身一人独创闯乱石山，为灵海村死难的众人报了仇，让九泉之下的亡灵得以安息。 这份魄力，这份担当。这样的男人，实在让她打心底里尊敬。 如果说，之前杨晓风为林雨涵和洛清雪做的事情，是出于儿女间的小爱，那这次灵海村事件，表现出的便是他的大爱。 杨晓风此时的行为，是出于他心中对正义，对公理的追求和博爱。 想到这些，柳如烟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看着她的笑，旁边一个小伙子实在觉得有些不太适宜，犹豫了一下后，劝道:“姑娘，妳这笑……”。 不待他说完，柳如烟立刻打断，随即又是一阵窃笑，道:“怎么，难道我不该笑吗”? 刚刚说话的小伙子直接被她问得有些哭笑不得。 柳如烟看了一眼杨晓风，笑着道:“他都还没死呢，你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急着哭什么呀”？ “姐姐，妳……”，梁海欣有些生气，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顿时激动道:“姐姐，妳是不是有办法救晓风哥”？ 柳如烟慢吞吞的点了点头，道:“这个嘛，嗯，算是可以这么说吧”。 梁海欣大喜，一把扯住柳如烟的胳膊，催促道:“那就请姐姐赶快救救晓风哥。只要妳能救下晓风哥的命，叫我怎样报答妳都可以”。 柳如烟摆摆手道:“报答就不必了，我又不是男人”。 梁海欣不解道:“男人怎的”？ 柳如烟调笑道:“想来女孩的报答，无非就是以身相许，但我自己本身就是个女子，所以，就不要妳以身相许了”。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刚刚尤自还在暗暗滴泪的小伙子们一阵发笑，梁海欣的脸更是一下子红透了，那样子就像是刚刚熟透了的山桃。 柳如烟却是一点也不脸红。当下脸不红心不跳的看向杨晓风，道:“依你们看，他受的伤重不重”？ 众人立刻道:“很重”。 一人又补充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有受这么重伤的人”。 柳如烟摇头道:“其实，你们看错了”。 众人讶然道:“我们看错了”？ “不错……”，柳如烟肯定道:“虽然我没杀过人，也没怎么被人杀过，但一个人什么部位受伤才会死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梁海欣忙问道:“那这么说，晓风哥受的伤其实并不重”？ 柳如烟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梁海欣沉默一阵，随即又追问道:“那晓风哥此时怎么会昏迷不醒”？ “疲累”。 “疲累”？ “只凭一个人足足诛杀了百多十个山匪，妳觉得他会不会累。纵然他武功很高，但他的体力毕竟有限”。 众人一时无话可说。 柳如烟淡淡道:“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但其实都只是一些皮外伤”。 梁海欣大喜，道:“这么说，晓风哥他没事”？ 柳如烟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道:“要是任由他一直就这样躺在这里当然有事，好在他遇到了我，经过我一番救治，他基本上就没事了”。 梁海欣欢喜道:“姐姐妳真的能救晓风哥”？ 柳如烟颇为得意道:“当然。虽然我跟着师父这些年武功学得不怎么样，但救人的医术却学到了几手”。 梁海欣嘻笑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把晓风哥背回村里去啊”。 “我来背……”，话音未落，一个小伙子已经背起杨晓风，憨厚的笑着道:“走吧，我们赶紧回村去”。 梁海欣忙感谢道:“谢谢石头哥”。 石头憨笑道:“小欣，这有什么好谢的。他为我们除了山匪，报了仇，应该是我们感谢他才对”。 梁海欣笑了笑，随即催促道:“姐姐，那我们回村去吧”。 柳如烟淡淡一笑，道:“的确是到了回去的时候了，但却不是回妳们灵海村”。 梁海村问道:“哪去哪里”？ 柳如烟忽然抬头眺望着远方，仿佛她的心也已经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好一阵后，她忽又回头冲梁海欣神秘一笑，道:“妹妹，跟姐姐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什么地方”？ “我长大的地方”。 “那个地方怎么样”？ “很美”。 “有多美”？ 柳如烟一脸迷醉，痴痴答道:“我保证妳长这么大绝对没到过那么美的地方。那里四季花开，温暖如春，现在这个时节，正是菊花开得最好的时候”？ “那个地方有多远”？ “不远，大概距此最多就一两日的路程”。 梁海欣深吸一口气，也看向远方，满脸向往，问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无尘谷”。 “无尘谷”？ 柳如烟似痴似幻，道:“那个地方远隐世外，没有被任何尘俗之气侵染过，所以，我们都叫它无尘谷”。 第三百九十五章 离开 长夜终于过去，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最新章节阅读 温暖的朝阳照在缥缈峰顶的时候，杨晓凌的目光也刚好落在缥缈峰顶。 十个月了，他已经在这绝谷中整整渡过了十个月。 对他来说，这真是漫长的十个月，然而，他现在却恍惚觉得，这十个月其实很短暂。 “你在看什么”？ 慕容柯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 杨晓凌笑着道:“阳光，缥缈峰的阳光。我相信，此刻被朝阳照着是那片地方，一定很温暖”。 “的确……”，慕容柯也抬头望着峰顶，喃喃道:“朝阳映照下的缥缈峰的确很温暖。记得很久以前，每次朝阳初升的时候，我总是会带着颜儿跑到前面的那片大广场上去晒太阳，那段日子真的很美好，只可惜……”。 杨晓凌淡淡道:“只可惜，你已经有二十年都没有再在峰顶的那片大广场上晒过太阳了”。 “是啊……”，慕容柯凄惶道:“往事如烟，虽然一切都还恍如昨日一般。然岁月匆匆，转眼间，已整整二十年了啊”。 杨晓凌沉默。良久后，忽然转头直视着慕容柯，淡淡问道:“那你还想不想再到那片大广场上去晒一回太阳”？ 慕容柯一呆，随即皱眉道:“什么意思”？ 杨晓凌淡淡道:“好叫师父知道，你教给我的剑法和身法早在四个月前我便已尽数领悟透了”。 慕容柯狂喜道:“真的”？ 杨晓凌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我们能离开这里了”？ “是”。 慕容柯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又问道:“你确定能行吗”？ 杨晓凌淡淡道:“即使我们面前这片绝壁再高上一百丈，我现在也能背着师父你一起上去”。 他话说得很平淡，但却很坚定，也很自信。 “我相信……”，慕容柯笑着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却又凝目注视着杨晓凌，淡淡问道:“既然你四个月前就已经能上去，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杨晓凌沉默着，良久，道:“因为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杨晓凌没有再回答，而是直接走过来背起慕容柯，道:“走吧”。 随即用脚在地上轻轻一踏，人已像飞燕般掠起。 慕容柯伏在杨晓凌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一路沿绝壁飞速上攀。他没有再追问杨晓凌到底在想什么问题。他知道，即使自己再如何追问，杨晓凌也绝不会回答。 或许，他并不知道。杨晓凌想的问题其实是：他要如何去面对一个人。 一个让他不知道是该爱还是该恨的人。 这个人是谁？ 缥缈峰顶。 此刻，朝阳已经完全洒落在峰前的大广场上。清早的阳光已经将峰顶的一切都已完全照的透亮。 但这里却依旧是漆黑一片，完全漆黑一片。 因为这里是一间密室。 密室里很暗，也很静，死一般的寂静。 不过，在黑暗深处却忽然传出了一阵琴声。 琴声本是优美的，但这琴声中却只有痛苦。 这琴声呜咽如泣，在人听来，就仿佛是一个幽怨的女子在孤寂的寒夜里向人低低诉说着她凄苦的陈年往事。 听着这琴声，人已渐渐的愤恨起来。 原来，这琴声并不能使人心海清明，反而勾起了心中的戾气。 或者说杀意。 不一会儿后，琴声停了，随即一盏孤灯燃了起来。 灯在桌上，桌上摆着琴，琴前站着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中的男子。此刻，他正凝目注视着面前的琴。 灯就是被他燃起来的，刚刚的琴声也是他所弹奏的。 灯燃起来的时候，袁傲推门走了进来。 黑衣男子从琴上收回目光，看向袁傲，问道:“说吧，什么事”？ 袁傲淡淡道:“是时候了”。 黑衣男子忽然一笑，道:“是啊，是时候了。对了，缥缈峰的情况怎么样”？ 袁傲也笑着道:“今天，缥缈峰七阁阁主齐聚议事大堂，要推举新的掌教”。 黑衣男子沉吟一阵，淡淡道:“那缥缈峰这边就交给你了”。 “是……”，袁傲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那主上你呢”？ “我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落雪谷”。 袁傲沉默半晌，道:“主上亲自去落雪谷，那风月教和兰花门怎么办”？ 黑衣男子淡淡一笑，道:“风月教那边我早已安排好了，至于兰花门，根本就不足为虑”。 “安排好了……”，袁傲惊异道:“难道风月教也有我们的人”？ 黑衣男子反问道:“你说呢”？ 袁傲冷笑一阵，虽觉得有些吃惊，但却并不意外。 黑衣男子忽又问道:“对了，洛清雪呢”？ “她……”，袁傲残酷的一笑，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洛清雪倘若还没有落在我们手里的话，应该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黑衣男子略微皱眉，道:“你就这么有把握”？ “的确很有把握”。 “你派了多少人过去”。 袁傲慢悠悠的道:“虽然不多，但已足够解决洛清雪”。 “好……”，黑衣男子一挥手，道:“那你走吧”。 袁傲没有走，又问道:“杨晓风那边怎么样了”？ “派去杀晓风的人还没有一个回来”。 “那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也没有”。 袁傲脸上神色y晴不定，站了一会后，转身道:“那我先走了”。 随即，迈步出去了。 黑衣男子也是神色复杂。他的目光也再一次看向桌上的琴，良久，缓缓将琴用黑布包好背在背上出去了。 他出去的时候，灯火忽又熄灭，这间密室再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出去的时候，阳光正照着缥缈峰顶，可是他的人一出密室忽然就消失了。 而且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是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或许，他并没有消失，他只是不喜欢阳光，不喜欢白昼。 他只属于黑暗。 他本就是黑暗的化身，他就是一个永远隐藏在黑暗里的恶鬼。 第三百九十六章 新掌教 缥缈峰，议事大堂。 袁傲走进来的时候，其余六阁阁主已经都到了，缥缈七秀也全都到齐了。 当日那一战，虽然他们尽数伤在了杨晓风剑下，但杨晓风却只是打倒了他们，并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在看着端木轩。不过，却都在沉默着。 端木轩早已是少掌教，按理说，端木敬一死，这掌教之位顺理成章就应该由他接任。只是，如今他 如今的端木轩，早已是个残废。一个只有一只耳朵，一只眼睛，一只手的手掌也被杨晓风切掉了的残废。 一个残废又怎么能做缥缈峰的掌教，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虽然那日一战缥缈峰在落雪谷和风月教的合力夹击之下损伤惨重，但缥缈峰的根本依然还在，缥缈峰在天下各处的产业并没有遭到破坏。 缥缈峰依旧还是那个武林第一大派。一个武林第一大派绝对不需要一个残废做掌教。 终于，还是慕容颜先打破沉默，慎重道“各位师叔伯，端木师兄是掌教师尊在世时就选定的少掌教，如今师尊故去，这掌教之位自然而然就该由师兄接任。再者说了，即便以前掌教师尊在世的时候，也一直都是由师兄协助打理门中事务，如今由师兄接任掌教，这有什么问题吗”？ 其他人还是沉默着。 片刻后，缥缈七秀中的另外几人也都附和道“不错，师姐说的也正是我们想说的，师姐说的话我们都同意。对于由大师兄接任掌教这个决定，我们都没有异议，也没有什么问题”。 “好”，慕容颜大声道“那么，不知还有谁有问题”？ 没有人说话。 慕容颜又看向端木轩，和声问道“师兄，你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端木轩垂着头，看着脚下的地面。虽然他已经听到了慕容颜的问话，但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仿佛慕容颜刚刚所问的根本就是一个与他自己无关的问题。 “唉”，慕容颜摇了摇头，在心里黯然叹息了一声，她也知道，前次的事对师兄的打击有多大，眼看着最爱的女人已经和他订婚了，可最后 最后，洛清雪没得到不说，叔叔也死在了杨晓风剑下，而他本人也已经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虽然如今他还活着，但却早已是颓废至极。 以前，他是缥缈峰的少掌教，但现在他不过只是一个残废。 以前，他疯狂痴迷着洛清雪，可现在洛清雪早已嫁做他人妻。以前，他发了疯似的恨杨晓风，他一心想着要置杨晓风于死地。 可现在呢，现在他已不恨杨晓风。他已经无力再恨。 虽然他最亲的叔叔死在杨晓风剑下，可杨晓风全家都死在了叔叔手上。 端木轩觉得自己真的好可怜，更可笑。他现在终于意识到以前自己对杨晓风的恨有多可笑。 慕容颜叹息一声，随即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问题，我觉得今日之事就可以这样决定了”。 话音刚落，忽听一阵冷笑。 众人一时全都看向那冷笑之人。冷笑的当然是袁傲。 袁傲冷笑道“慕容师侄，似乎我缥缈峰一门还没到由妳说了算的地步吧。我知道师侄女妳天资聪颖，能力出众，但妳别忘了，我们这些老人还没死呢”。 慕容颜顿时脸色一冷，不过随即却笑着道“这么说，袁师叔你有问题了”？ “当然”。 “什么问题”？ “只有一个问题”。 “说”。 袁傲看了端木轩一眼，不屑道“我缥缈峰怎么说也是当今武林第一大派，难道门中之人都死完了，竟要一个残废来做掌教”？ 慕容颜瞬时面如寒霜，冷笑道“袁师叔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吧，你可别忘了，师兄可是掌教师尊在世时就选定的接班人”。 “哼”，提到端木敬，袁傲顿时冷哼一声，骂道“我呸，妳还提那个死鬼”。 慕容颜怒喝道“你说什么”？ 袁傲同样大声喝问道“我来问妳，要不是端木敬当年灭了清水山庄满门，怎会惹得清水山庄的后人杀上缥缈峰来，如今他已死在杨晓风剑下，这件事就暂且先不提。可是，要不是他想吞并落雪谷，威逼落雪谷谷主洛文斌在女儿成亲之日下手杀女婿，怎会惹得洛清羽率人杀上山来，导致我门中隐世长老尽数惨死要不是他将魔教妖女林雨涵掳来，怎会惹得林雄举全教之力倾巢出动杀上缥缈峰来，导致我门中弟子死伤千余”？ 慕容颜一时无言以对，沉默半晌道“师叔说的对，也是事实，但这些事都是掌教师尊一人所做，如今他本人已经陨落，这些事也已经过去了。我们今天是推举新任掌教，与这些事何干”？ 袁傲冷笑道“的确，我们今日所议之事与这些事无关，但妳怎能保证，端木轩就没有参与这些恶毒之事”？ 慕容颜冷冷道“师叔什么意思”？ 袁傲微眯着眼，道“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是看在端木轩已经成了残废的份上，他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了，而是在本门的执法堂里”。 端木轩抬头冷冷的注视着袁傲，不过，随即却又只是自嘲的笑了笑。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表示，当然也没有说一句话。 慕容颜冷淡道“师叔话说得不错，但我们缥缈峰一门掌教之位已空缺半年有余，今天总得推举一个人出来做掌教吧，难道就一直让这掌教之位空着”？ 袁傲淡淡道“的确，的确是要推举一个人出来做掌教，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是端木轩”。 慕容颜问道“那以师叔的意思，谁出任这掌教合适”？ 袁傲意味莫名的笑了笑，道“谁出任掌教都可以，总之，只要不是端木轩就行”。 慕容颜脸色一冷，她好像已经明白袁傲的用心了。 “好”，自始至终，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宋无量终于开口道“既然袁师弟说端木轩不能出任这掌教之位，我倒是有个更合适的人选”。 袁傲直接问道“谁”？ “颜儿”。 “慕容师侄女”？ 宋无量扫视慕容颜一眼，道“就是颜儿”。 慕容颜吃惊道“师父，这怎么能行”？ 宋无量反问道“怎么就不行”？ 一丝淡淡的杀意在袁傲眼中一闪而过，微眯着眼道“宋师兄认为慕容师侄女能出任这掌教之位”？ 宋无量点头道“当然。难道袁师弟认为颜儿没有这个能力”？ “不错”，袁傲道冷冷道“慕容师侄的确是有这个能力，但师兄可别忘了，她终究只是个女子”。 “女子怎么了”，宋无量同样冷冷道“袁师弟也别忘了，颜儿是谁的女儿”。 袁傲冷笑道“那又如何”？ 宋无量肃然道“她爹本就是本门前任掌教，如今颜儿女承父业，由她出任本门掌教，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莫非袁师弟以为有什么问题吗”？ “不错”，端木轩忽然开口道“我也认为这样很好。我端木轩已是废人一个，的确已没有资格再接任掌教之位。师妹她天资聪颖，武功更是丝毫不输于我，以师妹的机变能力，由她出任本门掌教，我觉得很好”。 第三百九十七章 同门相残（上） 缥缈七秀中的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尽皆附和道“大师兄说得对，以师姐的人气和家世背景，我们觉得由她出任掌教合情合理。既然袁师叔认为当下大师兄已无资格再接任掌教，那么就理应由师姐来出任这掌教之位。师姐不管是能力还是人品我们都服，我们也相信师姐一定能做好这个掌教”。 端木轩立刻道“各位师弟说得好，不管是论资历、个人能力、还是身世传承，我觉得师妹都是接任掌教的最佳人选，由师妹接任掌教最合适不过”。 宋无量大声道“也就是说，对于由颜儿出任本门掌教这个决定，大家都同意了”？ 缥缈七秀齐声答道“同意”。 宋无量又问道“不知谁还有不同的意见吗” 缥缈七秀立刻道“没有了”。 端木轩也道“我也没有什么异议，对于由师妹出任本门掌教这个决定，我完全同意”。 宋无量看向袁傲，问道“袁师弟你呢，不知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袁傲大笑道“我没有问题”。 宋无量皱眉道“既然没问题，那你为何发笑”？ 袁傲笑着道“我只笑你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前提”？ 宋无量追问道“什么前提”？ 袁傲忽然残酷的一笑道“的确，不管是能力、机变、还是资历、家世、人气，慕容师侄女都是出任本门掌教的最佳人选，但以上这几点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 宋无量不由失笑道“那就请师弟说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袁傲淡淡道“活着”。 “活着”？ 宋无量一愣，没明白过来，除了另外五阁阁主和袁傲本人外，其他人也没明白过来。 袁傲戏谑道“是啊，不管是谁要出任本门掌教，都必须要有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她还活着。不管她是否是出任掌教的最佳人选，要是她死了的话一切就都不重要了，因为我缥缈峰的掌教必须要由活人来做”。 宋无量盯着袁傲看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大怒道“袁傲，你什么意思”？ 忽然间，袁傲脸上的笑意渐渐狰狞了起来，低吼道“我的意思就是，要你们死”。 “死”字未出口，他手中的剑已直接朝慕容颜攻了过来。 与此同时，原本一直冷眼旁观的其余五阁阁主也尽数拔剑朝宋无量和端木轩攻了过来。 下一刻，更是从议事大堂外面冲进来一干弟子，也尽数前来围攻慕容颜和宋无量三人。 好在慕容颜机警非常，虽被偷袭，却立时反应了过来，当下拔剑来敌袁傲。 袁傲得意之下，看慕容颜又是一个女子小辈，难免轻敌，却不想慕容颜武功丝毫不落与他分毫，被其全力出手之下，当下反而还将自己压制得有些施展不开。 至于宋无量和端木轩两人的形势就没这么好了。此时，足足有三位阁主围攻宋无量，人数上已然占了优势，又是猝不及防之下，只得连连败退，心中叫苦不迭。 端木轩情形更糟，他自从被杨晓风毁去一眼一手后的确已是一个残废，虽以前武功还算不弱，但此时最多剩下不到五成战力，那禁得起两位阁主的围攻，不多时，身上便被刺了一剑。 异变突生，缥缈七秀中的其余五人一时全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情形，竟不知道该出手帮谁？ 现在发生的事，已完全超出了他们几个人的认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是一脉相承的同门，为何却要刀兵相见？ 一方是他们最敬重的师长，一方又是他们最亲近的师兄师姐，他们要如何选择。 宋无量虽节节败退，狼狈不堪，却仍旧狂怒道“袁傲，你这阴险小人，为夺掌教之位竟不惜同门相残，对我和颜儿痛下杀手，你就不怕我死后变成厉鬼来找你吗”？ “哈哈”，袁傲狂笑道“怕，怎么不怕。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死后要怎样去面对本门的历代祖师”？ 宋无量本欲再说，怎奈早已被逼得根本无法开口，只得连连再退。 至于端木轩，更是早已完全落入下风，虽还在苦苦支撑，但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要被斩于剑下了吧。 唯有慕容颜长剑如虹，一剑斩退袁傲，随即急转身，连续两剑直袭围攻端木轩的二人的后背，大喝道“师兄不可恋战，我们先突围出去再说”。 围攻端木轩的二人被慕容颜剑势一迫，只得暂退，端木轩压力一松，立时向门口冲去。 “想走，没门儿”，袁傲低吼一声，再次向端木轩杀来。刚刚被逼退的二人回过神来，也同时向慕容颜攻来。 慕容颜手中剑招再变，一个侧身躲过二人的剑招，进而横剑在手，极速扫向二人的小腹，一人躲避不及，顿时肚子上被划破了一大道血口。 另一人大惊，不想慕容颜武功如此高绝，不由慌了神，手中剑势一缓，却被慕容颜斜刺一剑，肩口着了一下。 二人尽皆闷哼一声，只得再退。 慕容颜战开二人，又举剑来助宋无量。 宋无量被三人合力逼得已是穷途末路，这下有慕容颜相帮，顿时压力一松，奋起神威，举剑反攻对方。 三人眼见就要拿下宋无量，不想却被慕容颜乱了阵势，不觉慌了神，在慕容颜和宋无量的死命反攻之下，立时落了下风。 “师父，快走”，慕容颜连续攻出六招，杀退眼前三人，趁着间隙，冲缥缈七秀中剩下的五人大喝道“几位师弟难道也要和袁傲一样，对同门下毒手吗”？ 被慕容颜这一声大喝，五人立时醒悟。少年热血，对袁傲这种卑鄙行经本就不齿，更何况他们几人平日里本就和慕容颜、端木轩二人更加亲近，当下再不考虑，纷纷拔剑在手，三人来助慕容颜，二人来攻袁傲。 这一下，袁傲这边彻底落了下乘，慕容颜几人趁机突围而出。 不料，将近门口时却又被冲进来的另外一干人挡住，只是，这些人怎是缥缈七秀的对手。被慕容颜剑起之处，连杀三人，余下众人惊骸之下，那敢再来阻挡，立时四散而退，眼看着被慕容颜八人冲杀了出去。 “废物”，袁傲怒吼一声，立马追出。 场外大广场上，形势更乱。 慕容颜一行人本欲先行冲下山去再做打算的，然前路却早已被挡住。 足足一百多人，已将议事大堂门口死死围住。 见此情形，慕容颜彻底明白，这根本就是一个早已策划了很久的阴谋，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 小时候，她心底对缥缈峰有一种很强烈的敬意，因为她这一门是江湖第一大派，正道领袖，每当她向别人说起自己是缥缈峰弟子的时候，她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自豪感。 可现在呢？ 此刻她忽然对缥缈峰这三个字感觉无比厌恶。 此刻，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些人要称她们缥缈峰的人为伪君子。 什么正道领袖，什么仁义大侠，呸 第三百九十八章 同门相残（中） 以前，她最尊敬的人除了师父外就是掌教师尊端木敬和大师兄端木轩了。可就是她最尊敬的掌教师尊，为了达成他一统江湖的狼子野心，先是在十二年前策划制造了令人发指的清水山庄灭门惨祸，之后又为了吞并落雪谷，竟以落雪谷全谷之人的性命相要挟，要洛文斌在自己女儿大婚之日杀杨晓风，致使杨晓风妹妹惨死当场。 再说端木轩，因爱入魔，为了得到洛清雪，竟不择手段的想要置杨晓风于死地。 更有今日的袁傲，为了坐上掌教之位，竟不惜手足相残，屠戮同门。 以上桩桩件件，哪里有一个正字可言。 慕容颜忽然觉得，就是那些她以前一直看不起的魔教妖孽也比眼下这些人要光明磊落的多。 前路被阻，缥缈七秀大惊，慌急道:“师姐，现在怎么办”？ 慕容颜正在出神，听见问话，顿时回过神来，抬头恨恨的扫视着眼前众人，只感觉心乱如麻。 虽说她平日里的确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但眼下这种状况，她能怎么办？ “罢罢罢……”，宋无量眼见大势已去，惨笑道:“想我宋无量叱咤江湖三十余年，一生光明磊落，不想今日竟死在小人手里，这也真可说得上讽刺至极了”。 缥缈七秀更急，心焦道:“师姐，现在到底怎么办，妳倒是说话啊”？ 慕容颜没有说话。 她不像洛清雪，虽平日里聪慧不凡，但几时经历过这等变故，早已没了主意。 忽听端木轩沉声道:“师妹，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妳和五位师弟先走，我来断后”。 这种时候，到底还是端木轩先做出了反应。这么多年的少掌教可不是白做的。 慕容颜不由眼圈一红，着急道:“师兄你……”。 端木轩忽然踏前一步，朗声大笑道:“端木轩枉为男儿，以前却尽做的都是些卑鄙龌龊之事，好在今日总算也能光明正大一回。而且，我本就是缥缈峰的罪人，今日要是死了，也算是赎了我的罪孽吧”。 被这番言语一激，缥缈七秀个个只感觉热血上涌，顿时齐声道:“师兄，我们七人虽非一母所生，但在我们心中一向将你和师姐视为我们的亲生大哥大姐，今日危难之际，我们绝不会弃你而去，要走大家一起走”。 宋无量再也忍不住一阵大笑，他感觉很欣慰，虽然前次缥缈峰顶一战本门元气大伤，但他却在这些后辈身上看到了希望。 慕容颜眼中已有晶莹闪现，但她却也笑着踏前一步，大声道:“各位师弟说的对，我们师兄妹七人一脉相承，要走大家一起走”。 忽听袁傲冷笑道:“你们谁也走不了，今天你们就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 言语过处，他已然率人追出，当下又将几人死死围住。 宋无量狠狠的盯着袁傲，咬牙切齿道:“袁傲，你这个卑鄙无耻的y险小人，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陪葬”。 袁傲一阵狂笑，嘲讽道:“是吗，哈哈。只是，我怕你没这个机会啊，啊……哈哈哈……”。 宋无量大怒，又看向另外五阁阁主，喝问道:“你们就甘愿做袁傲的爪牙。他今日为夺掌教之位竟不惜手足相残，屠戮同门。像他这种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难道你们就不怕他以后也这样对你们”？ 动情阁阁主邓觞冷笑道:“宋师兄，这些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日后怎么样，至少你是看不到了”。 另一人也冷笑道:“宋师兄，你还是多担忧担忧自己的处境吧，袁师兄怎样对我们，似乎不用你瞎c心吧”。 余下几人一阵哄堂大笑。 宋无量大吼一声，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暴喝道:“你们欺师灭祖，残害同袍，如此做法，难道就不怕我缥缈峰历代祖师的亡灵变成厉鬼来向你们索命”？ 在宋无量刀一般凌厉的目光注视下，邓觞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随即大怒，道:“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们”。 当下就要冲出来拼杀，却被袁傲拦住道:“邓师弟急什么，莫非还怕他们飞了不成”？ 邓觞不解，喝问道:“师兄什么意思，此时不杀他们，更待何时”？ 袁傲再不理他，而是看向宋无量一行人，淡淡笑道:“宋无量，我知道自从慕容柯失踪后，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暗中找他对不对”？ 慕容颜豁然抬头，死死的盯着袁傲。 宋无量呆了一下，惊愕道:“你什么意思，莫非……莫非慕容师兄也是被你……”？ 袁傲连连摇头道:“不不不，不是我”。 宋无量咬牙道:“那是谁”？ 袁傲笑着看向端木轩，淡淡道:“你说呢”？ 宋无量惊问道:“是端木敬”？ 袁傲大笑着点头道:“不错，就是端木敬”。 缥缈七秀一片哗然，全都看向端木轩。慕容颜也凝目看向端木轩，脚下更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端木轩身子大震，死死看着袁傲，咆哮道:“你胡说……”。 “胡说，我为什么要胡说”？ 袁傲似笑非笑的道:“当年端木敬觊觎掌教之位日久，于是在一次闲谈之时，趁慕容柯毫无防备之际从背后出手偷袭，致使慕容柯当场重伤，然而这样他还不放心，又挑断了慕容柯的脚筋后，将其从缥缈后山的绝壁上扔了下去。怎么，这事端木敬没有告诉你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端木轩的脑子里瞬间完全空白。 袁傲又看向慕容颜，讥诮道:“唉……，居然将杀父仇人的侄子看成了自己的亲兄长，可怜啦，哈哈……”。 慕容颜愣愣的看着端木轩，此刻，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就只剩下一句话久久回荡着: “居然将杀父仇人的侄子看成了自己的亲兄长……，居然将……”。 “可恶……”，只听宋无量低吼道:“端木敬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亏得师兄将他当成亲弟弟看待，不想他竟做下这等灭绝人性的恶事，真真是猪狗不如。可恨……可恨……”。 “是啊，我也想不通，端木敬怎么就能下得了这个毒手”？ 袁傲笑吟吟的看着端木轩，道:“端木师侄，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年你叔叔出身低微，在门中一无背景，二无势力，要不是慕容柯看他资质不凡，一路提携赏识与他，想来最后他最多不过就是一个看守山门，洒扫庭院的普通门众而已”。 顿了顿，袁傲接着道:“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弟子，幸得有慕容柯慧眼识人，将他推荐给当时的掌教真人，并努力劝服掌教真人收他做了亲传弟子。端木敬这才在门中有了根基，自此一路扶摇直上，一时成了本门年轻一辈中除少掌教慕容柯外风头最盛的风云人物。后来，归真阁老阁主退位后，他更是坐上了归真阁阁主之位，等慕容柯接任掌教之时，他在门中的权势地位已是除了掌教之外的二号人物”。 端木轩只有听着。 袁傲接着道:“谁成想你叔叔对权位的贪婪竟永无休止，一个归真阁阁主的位置远远满足不了他，竟趁慕容柯毫无防备之时暗下杀手。夺了师兄的掌教之位不说，竟然还将其挑断脚筋后活活从后山的绝壁上扔了下去”。 端木轩只有听着。 慕容颜双眼已发红，浑身也在不停的颤抖。显然，这个平日里温婉如素的女孩今日彻底怒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同门相残（下） “唉”，袁傲叹息一声，道“这就是人性啊，可悲的人性。最新章节阅读按理说，慕容柯有大恩与端木敬，他不思回报也就罢了，谁成想反而竟恩将仇报。可怜慕容柯，自己身遭横祸，被夺了掌教之位不说，更害苦了自己的妻女”。 端木轩只有听着。 慕容颜死死抓着手中的剑，胸膛极剧起伏着，双眼死死的盯着袁傲，呼吸更已是粗喘如牛。 宋无量狂怒道“畜生畜生，端木敬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不将起撅坟鞭尸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袁傲也看向慕容颜，随即却颇为讥讽的问端木轩，道“端木师侄，你知道这件事对谁的伤害最大吗”？ 端木轩不知道，他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他甚至根本都没有听清楚袁傲到底在说些什么。 袁傲伸手一指慕容颜，道“就是她们娘儿俩个。慕容柯死时她才六岁，还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悲伤，可是她娘亲却承受不了一下子失去丈夫如此沉重的心理打击，起初还不太严重，然不久后就得了痴傻之症，后来更是一病不起，没几年便香消玉殒了，只遗下这个孤女，要不是被宋无量收养，恐怕早就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吧。可怜慕容柯一世英雄，将端木敬当成亲弟弟看待，可最后被端木敬害的自己惨死不说，竟差点连自己独生女儿的命都给搭进去”。 端木轩忽然像发狂的野兽一般怒吼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袁傲冷笑道“我为什么不说，端木敬自己做了恶事，还怕别人说吗”？ 端木轩恨恨盯着袁傲，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要是再说一句，我就要你死”。 “就凭你”，袁傲冷哼一声，再不理睬端木轩，又将目光转向慕容颜，笑道“师侄女，虽然我今天要杀妳，但妳根本不应该恨我，妳应该恨的人是端木叔侄，相比起他们做的恶事来，我这算什么呀”。 慕容颜一个趔趄，不过立刻又站住身，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她现在必须迫使自己保持平静，她绝不能发怒，只有这样，才有活着突围出去的可能。 良久，她忽然笑了笑，淡淡道“你说的这些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袁傲眉头微皱，颇为意外的凝目注视着慕容颜，良久，忽然大笑道“好，很好。不愧是慕容柯的女儿，有几分妳父亲的风范。对于我的话妳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其实我本来就没让妳相信，只是说给妳听听而已。现在，妳只需要知道一件事”。 慕容颜冷冷道“什么事”？ 袁傲狞笑道“死”。 慕容颜也冷笑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杀得了我”？ 袁傲点头笑道“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要对妳说刚刚那些话，就是害怕妳死不瞑目”。 慕容颜厉声道“是吗，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袁傲却又淡笑道“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嘴上虽这样说着，却随手一挥，原本包围着慕容颜几人的一众缥缈峰弟子瞬间全都围拢了过来。 宋无量心念急转，忽然拉了慕容颜一把，催促道“颜儿，妳快走，以妳的武功突围出去不成问题，我替妳挡住这奸贼”。 缥缈七秀也齐声道“是啊，师姐妳赶快走，不必管我们，只要妳突围出去，这些人的阴谋就无法得逞”。 谁料慕容颜却异常坚定的摇头道“我不走”。 几人大急，他们清楚，以慕容颜的性子，既然她说不走，那就没有谁能劝得动她了。 眼见得袁傲一行人已围了过来，端木轩忽然转身跪在慕容颜面前，祈求道“师妹，就当是我求妳了，妳赶快走。我端木家对不起妳，我也不奢求妳能原谅我。不过我想让妳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看着他们伤害妳半点，今日我拼着一死，也要护着妳突围出去，就当是替叔叔还一点债吧”。 慕容颜面如寒霜，冷冷的注视着端木轩，手中的剑动了动，嘴唇也动了动，不过，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此时，她感觉心里真的好乱，她根本不知道该不该恨端木轩。她一直将他当兄长看待，可现在 命运从来都是这样讽刺吗？ 原本最亲近的师兄妹，转眼间竟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 冷漠的注视了端木轩好一阵后，她终是转过头去，再不理他。 缥缈七秀心焦道“大师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话，我们先杀出去再说”。 “对，眼下突围出去最为要紧”，生死关头之际，端木轩倒也清醒，随即起身扫视着向他们围攻过来的袁傲一行人，大喝道“不是要杀我们吗，来啊”。 袁傲冷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不就是送死吗，有什么好抢的，放心，今天你们一个个谁都跑不了，都得死”。 不待袁傲“死”字出口，端木轩早已听得不耐烦，持剑直接向他前胸袭来。 “动手”，宋无量也暴喝一声，直接对上了五阁主中的三位。 慕容颜更不答话，横剑在手，向剩下的二位阁主冲杀过来。 至于缥缈七秀则是分做五路，分别杀向围攻过来的一干门众。 “飞蛾扑火，不自量力”，袁傲狞笑一声，举剑对上了端木轩。 其余众人也各自持剑来迎，霎时间彼此杀做一团。 端木轩自前次被杨晓风重伤后，武功早已大不如前，哪里是袁傲的对手，十多招过后，已再难有还手之力。 至于宋无量以一对三，也是倍感吃力，几招过后，被逼得早已招架不住，只凭着一口气在苦苦支撑。 缥缈七秀的武功虽然在年轻一辈中已属顶尖，但此时他们只有五人，而围攻他们足足有百多十人，没多久便彻底落了下风。 唯有慕容颜剑势如瀑，一连攻出三十多招，打的与她对战的两位阁主狼狈不堪。慌乱之下，一人被慕容颜小腹一剑刺倒在地，一人小腿中招，也再难有一战之力。 慕容颜战退二人，正欲回剑来助宋无量，却被三十多个门众死死围住，这下双拳难敌四手，任她如何发狠却再难突出半分。 恰在此时，袁傲一剑刺倒端木轩，随即发力，也来夹攻与她。 慕容颜本就已倍感吃力，只在勉力支撑，被袁傲这一加入，立时也同样彻底落了下乘。 场上形势已直接变成了一边倒。 慕容颜一剑强力逼退袁傲，趁间隙四处扫视一眼，但见端木轩早已倒地不起，缥缈七秀中的五人也已倒下三人，剩下两人也早已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而师父那边形势更加凶险，直接就是在挨打，只得一退再退，身上也早已着了四五下。 出神间，只觉肩口一痛，慕容颜这才发觉自己已中了一招，而旁边又有一人举剑向她刺来，只得堪堪躲过。 不躲还好，就是这一躲，她前胸后背顿时尽数暴露在对手剑下。被袁傲瞅个机会直接向她咽喉切来，慕容颜举剑来挡，袁傲却是一个虚招，眼看就在切到她咽喉一尺距离处却忽然变招，剑身下移，改切为刺，直接刺向她的心脏。 这一下，已再难躲过。 同时，背后更有两人也向她后背刺来。 袁傲脸上已露出了一抹残忍至极的笑意，低吼道“去死吧”。 料想今日再难有活命之理，慕容颜忽然就笑了，随即缓缓闭上眼睛。 死亡就要降临了吗？ 被慕容颜这一笑，不觉令袁傲手中剑势一缓。只是，片刻的犹豫后，他手中的剑以更加迅猛的劲道刺向女孩的心脏。 转眼间，锋利的剑刃距离慕容颜的心脏已不过两寸。她似乎已经能感觉到那剑刃之上的寒意。 下一秒，是不是就是生命结束的时候？ 慕容颜终于明白，原来死亡竟是这种感觉。 下一刻，剑毫无意外的穿心而过，死神瞬间又将一具鲜活的生命从人世间带走了。 生命，本是人世间最美丽，也最珍贵的东西，可是，终究还是免不了要凋落。 场上瞬间死寂一片，上一刻还在死命拼杀着的众人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剑，他们似乎已经忘了还要出手。 每个人都在看着那把剑，那把死亡之剑。 剑身穿心而过，剑尖上正在往下滴着血。 一滴、再一滴 剑被抽回的时候，人缓缓倒了下去。 这瞬间的死寂，让慕容颜感觉有些奇怪。她一睁眼，就看到了袁傲那张带着几分吃惊与讶异的脸，甚至还有几分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困惑。 这张脸上甚至还保留着几分残酷的狞笑，只是这笑容早已僵硬在脸上。 随即，袁傲的人就倒了下去。 虽然他已经死了，可他至死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袁傲倒下去的时候，慕容颜终于看到，一个黑衣男子在他身后缓缓现出了身。 此刻，男子的剑上犹自还正在往下滴血。 第四百章 回归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黑衣男子是谁？ 他又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连串的疑问瞬间从众人心中涌现了出来。 好一阵后，呆愣的众人终于回过了神，原本袭向慕容颜后背的两剑再次刺来，只是这一次他们已再难有一丝机会。 黑衣男子已经出手。 袭向慕容颜后背的两剑很快，黑衣男子手中的剑却更快。袭向慕容颜的两剑尚且还在距慕容颜后背二尺之距的时候，黑衣男子手中的剑却已经切断了他二人的咽喉。 场上立刻又倒下去两人。 出手两招，连杀三人。 这个恐怖的黑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这下场上彻底大乱，袁傲的血也让围攻慕容颜的一干众人彻底杀红了眼，当下一个个全都悍不畏死的向她和黑衣男子攻杀了过来。 只可惜，这些人忽略了一个前提——他们这次围攻的已不是死战力竭后的慕容颜。 众人攻杀过来的时候，黑衣男子忽然就从原地消失了。 失去了目标的众人一下子慌了神，这是什么情况？ 下一刻，众人只感觉好像有一阵风从他们面前掠过，随即，在他们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他们的人已经倒了下去。 这些人根本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死神便已将他们的生命收割走了。 慕容颜的瞳孔瞬间开始收缩，即使以她的眼力，还是没有看清楚黑衣男子到底是怎样出手的。 她只看到有一道黑影从众人面前飘过，随即众人的咽喉便已被切断。 没有人看清楚黑衣男子到底是如何动的，但他只是出手一招，原本围杀向他和慕容颜的一干人等便有二十多个倒在了地上，而且当场彻底气绝。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又在慕容颜面前站定。 若不是已经有二十多人倒在了黑衣男子的剑下，众人一定会以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原地挪动过半步。 震惊，确切的说是惊恐，而且是绝对的惊恐，每个人都在惊恐万状的看着黑衣男子。 此刻，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若非是鬼，否则，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若非是鬼，否则，怎会有如此迅猛的速度？ 慕容颜秀眉微皱，惊恐万分的看着面前黑衣男子，忽然发现他居然和杨晓风有些相像。 “杨……”，若非是面前这个男子身上的气质比杨晓风要y冷许多，她差点就要将杨晓风的名字惊呼出口了。 黑衣男子的确和杨晓风长得很相像，不过年纪却比杨晓风稍微要小一两岁。 慕容颜越看越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忽然，一年前黑石镇上的情形跃入了脑海。 顿时，慕容颜惊呼道:“是你”？ 此时，她终于记起这个人是谁了。 “你是杨晓风的弟弟……”？ 黑衣男子淡淡一笑，点头道:“不错，就是我，难得慕容姑娘妳还记得我”。 他正是刚刚从缥缈峰绝谷底下上来的杨晓凌。 慕容颜沉思片刻，惊问道:“不对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晓凌笑而不答。 慕容颜正待再问，忽听背后一人朗声道:“当然是我带他来的”。 话音未落，一个中年男子缓缓从大广场那边朝众人走了过来。 众人大惊，全都看向说话的男子，只见他已在五十开外。虽然此时上身衣衫褴褛，下身更是只披着一件兽皮，但他身上却有一种威严的霸者之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其中隐藏着一股*人的英气。 只是虽然他身材魁梧健硕，但走路的时候却一瘸一跛的，而且步伐的跨度也不大，应该是双脚受过重伤。 宋无量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男子看了好一阵，当终于看清男子的脸时，这个已经活了五十多年的汉子忽然身子就再也忍不住剧烈颤抖了起来。 慕容颜也盯着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就完全停顿了。 男子走过来，在慕容颜面前站下，随即伸手轻轻磨弄着慕容颜脑后的秀发，脸上似乎有些激动，慈祥的笑着道:“妳就是我的颜儿吧”？ 慕容颜任由男子轻抚着自己的长发，虽然对方不过只是个陌生人，虽然她和这个男子只是初次见面，但她却并没有将自己的脑袋移开。虽然她还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但她却感觉和对方之间有一种强烈的亲切感，骨r相连的亲切感。 她凝目注视着面前的男子看了许久，忽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与欢喜之情，一下猛扑进男子的怀里。 此刻，虽然并没有人告诉她这个男子是谁，但她自己却已经知道她和他是什么关系了。 她终于知道他是谁了，她也终于知道他是自己的什么人了。 慕容颜又激动，又欢喜，一头扎进面前男子的怀里，流着泪，痴痴问道:“你是我爹爹，对吗”？ 男子溺爱地轻轻拍着慕容颜的后脑勺，沧桑的双眸间似乎也已经有泪光闪现，但却欢笑着点头道:“对对对，我的好颜儿，我就是爹爹，我就是爹爹啊，我回来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儿，笑着道:“想不到一别二十年，再次回来的时候，当年我的小不点都出落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唉……”，感慨了一句，又叹息了一声，他终于抬头看向场上众人，忽然将音量提高了数倍，道:“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慕容柯”。 他正是被杨晓凌从缥缈峰绝谷底下背出来的慕容柯。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慕容柯”这三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没有人说得清楚，或许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但这个名字却好像带着种奇异的魔力。 眼下这些人都是被袁傲纠集来围杀慕容颜等人的，但在听到慕容柯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心中已再没有一丝杀人的念头，现在，他们只恨不得老娘给他们再多生六条腿，以便亡命飞逃。 不过，虽说想逃，但这些人一个个却感觉脚上被灌了铅一样，根本难以挪动半步。 胆子小的，早已满头冷汗，直接跌在了地上，只有个别胆子大的，悄悄在往后退。只是，当慕容柯的目光向他们扫过来的时候，这些人立刻住了脚。 这一来，宋无量和缥缈七秀中剩下的两人才扶着已经受了重伤的另外三人和端木轩向慕容颜这里靠拢了过来。 宋无量盯着慕容柯看了许久，才有些犹自不相信的问道:“师兄，真的是你吗，你不是已经……”？ 慕容柯笑着道:“无量师弟，就是我。一别二十年，师弟一向可还安好”？ “好，好啊……”，宋无量大笑着，连连说了几声好，也不知是说自己还好，还是说慕容柯回来这件事很好，不过，这已经不重要。 说着说着，宋无量，这个已经活了五十多年的男子眼中再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浑浊的热泪。 第四百零一章 可恶 慕容柯却已将目光移到了脚下袁傲的尸体上，看了一阵后，又抬头看向另外五阁阁主，淡淡问道“几位师弟这是在做什么呀”？ 五阁阁主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慕容柯忽然冷冷道“几位师弟刚刚可是在围杀我女儿”？ 五阁阁主那个敢答话。 慕容柯大喝道“说”。 五阁阁主浑身一抖，瞬间全部跪了下去，颤粟着道“师兄饶命，我们都是迫于袁傲的威胁，才这么做的”。 慕容柯微眯着眼，淡淡道“真的是这样吗”？ 五阁阁主只感觉像掉到了冰窖里一样，一人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大声道“师兄，饶命啊，都是我们被猪油蒙了心，听信了袁傲这奸贼的话。否则，就是再给我们一百个狗胆，我们也不敢做出手足相残，屠戮同门这等灭绝人性的恶毒之事的”。 “很好”，慕容柯冷笑一声。随即又转向宋无量，吩咐道“无量师弟，鸣警钟，将门中所有的长老一个不少全都给我召集到这议事大堂里来，我有话要说”。 “是”，宋无量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慕容柯最后又冷冷的扫视众人一眼，随即道“颜儿，妳带我和晓凌去换一身衣裳，我们待会儿再过来”。 慕容颜看了看杨晓凌，乖巧地搀扶着慕容柯的胳膊，道“爹爹，那我们走吧”。 等慕容柯三人再次回来的时候，议事大堂里早已聚满了人。只是，大多数人显然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都在看着袁傲的尸体窃窃私语着。 慕容柯一走进来，众人的目光顿时移到了他们三人身上。待看清慕容柯的面容后，有人当场惊呼了出来“那是那是慕容师兄”。 “慕容师兄”四个字一出口，众人直接炸开了锅，一个个全都呆若木鸡，死死的盯着他三人。 想想也是，眼见得一个早已死去了二十年的人此时又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有谁不吃惊。 慕容柯却并不理会早已惊呆了的众人，径直走到上首站下，随即扫视众人一眼，淡淡道“这么多年了，众位师弟可都还好啊”？ 众人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人再也忍不住惊问道“慕容师兄，你不是早已经”？ 慕容柯毫不避讳，直接道“早已经死了，是吗”？ 那人不敢再接话。 慕容柯淡淡一笑，道“的确，我的确早已经死了。不过，我今天又回来了”。 一个不明状况的长老立刻追问道“师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突然失踪了呢”？ 慕容柯神色瞬间一寒，吓得那问话之人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好在慕容柯并不看他，而是扫视众人一眼，冷冷问道“端木敬呢，端木敬在哪里”？ 众人一片沉默，没有人答话，好多人更是低下了头。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慕容柯皱了皱眉，随即看向宋无量，道“无量师弟你来说，端木敬去哪儿了”？ 宋无量默然良久，这才道“回禀师兄，端木敬他”。 话说了一半，他忽然又住了口。再看其他众人，已有人在叹息。 慕容柯感觉有些不对，追问道“师弟你说，端木敬怎么了”？ 宋无量仍旧沉默了一阵后，这才叹息一声道“他死了”。 “死了”，慕容柯眉头一紧，诧异道“怎么死的”？ 宋无量淡淡道“今年四月十一那天，端木敬死在了清水山庄世子杨晓风手上”。 “四月十一那天”，慕容柯讶然道“四月十一，不正是端木敬的生日吗”？ “是，端木敬就是在自己五十寿诞上被杀的”。 “你说端木敬是死在了清水山庄世子杨晓风手下”？ “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无量叹息一声，道“师兄且听我细说。十二年前的中秋之夜，端木敬一手策划实施了震惊江湖、惨绝人寰的清水山庄灭门之祸，导致清水山满门遭诛，当时庄上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在一夜之间尽数被屠戮殆尽，只余下一个不过十六岁的世子杨晓风逃出生天”。 “什么”，慕容柯大惊，虽然这件事他已经听杨晓凌说过一回，但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等恶事竟然真的是端木敬做下的。几乎是同时，他和慕容颜皆向杨晓凌看去，只见其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似乎刚刚宋无量所说根本就与他无关一样。 宋无量接着道“两年前，杨晓风回到了落雪谷，被洛文斌招赘为婿，将自己的女儿洛清雪嫁给了他。本以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谁成想端木敬为了能够让自己的侄子端木轩做落雪谷的女婿，以便以女婿的身份插手参与落雪谷的事务，最后彻底吞并落雪谷。为了达成他的险恶用心，端木敬竟在杨晓风与洛清雪成婚前夜以落雪谷全谷之人的性命相要挟，要洛文斌第二天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对杨晓风下杀手”。 慕容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这已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件事，但再次听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内心的震撼与惊异。 “迫于端木敬的威胁，洛文斌洛文斌在第二天的婚礼上果然对杨晓风下了杀手，却不想他的剑被杨晓风的妹妹杨晓溪挡住，虽然杨晓风幸免于难，但为大哥以身当剑的杨晓溪当场被洛文斌一剑穿心而死”。 听到这里，慕容柯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慕容颜也再次悄悄向杨晓凌看来，只见其面沉如水，根本让人无法揣摩其心中的想法。 宋无量也暗暗叹息了一声，接着道“本来是一场喜庆非常的婚礼，不想却发生了这样的祸事，杨晓风只得离开落雪谷，后来被风月圣女也就是林雄的女儿林雨涵所救加入了风月教。本来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的，谁料到端木敬又生歹心，竟暗中将林雨涵掳来，同时又大肆宣扬洛清雪与端木轩将要在他五十寿诞那天订婚的消息，以此为质要挟杨晓风于四月十一那天孤身一人来缥缈峰顶，仗着那日有为他前来拜寿的武林群雄在场，想借刀杀人，除掉杨晓风这个遗患”。 “可恶”，慕容柯闻言怒喝一声，随即向杨晓凌看去，只见其依旧面色冷漠，只是双手却已经紧握成拳。 “不想那杨晓风的确有些胆识，竟真的于四月十一那天孤身一人来了缥缈峰顶”。 说到这里，宋无量忽然住了口，似乎后面的话实在已不想再说下去。 慕容柯只好问道“后来呢”？ “后来”，略微停顿了片刻，宋无量接着道“杨晓风到场后，对端木敬直言说他想对付的人是自己，要求要求让端木敬放林雨涵下山，之后自己便任凭端木敬处置，甚至自刎也可以”。 第四百零二章 可恨 慕容柯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吃惊道:“什么，这杨晓风他……他竟说要自刎……”。最新章节阅读 宋无量点头道:“是啊”。 慕容柯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宋无量愤恨道:“端木敬当时早已将杨晓风看成了死人一个，那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林雨涵”。 慕容柯怒道:“连自刎都不行吗”？ 宋无量点头道:“不行”。 慕容柯沉吟一阵，片刻后淡淡道:“你接着说”。 宋无量继续道:“为杀杨晓风，端木敬当场许诺出黄金两千两，外加缥缈峰副掌教之位，以此为条件，诱惑场上来宾诛杀杨晓风。并且……”。 “可耻……”，慕容柯怒骂一声，追问道:“并且什么”？ 宋无量看了一眼慕容颜，接着道:“并且扬言，只要谁能杀掉杨晓风，便将颜儿许配与他为妻……”。 “什么……”，慕容柯惊呼一声，凝目看了看正站在身旁的女儿，狂怒道:“可恨，真真是可恨之极，这狗贼竟敢拿我女儿做他阴谋的筹码，真是该死”。 “唉……”，宋无量再次叹息一声，接着道:“端木敬此言一出，当场便有一些利欲熏心的阴险小人，禁不住黄金高位的诱惑，说了一番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话后便欲对杨晓风下杀手”。 慕容柯又怒喝道:“好一个借刀杀人的毒计啊，端木敬真是好手段，可恨……可恨……”。 “谁说不是呢……”，宋无量接着道:“眼看杨晓风已是必死无疑，端木敬得意之下，竟当场将自己所做的种种恶事一一说了出来。从清水山庄灭门，到威胁洛文斌致使杨晓溪惨死落雪谷，桩桩件件全都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 “这……”，慕容柯深呼一口气，他似乎已经能想象得到当时端木敬那丑态毕露的嘴脸。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杨晓风。然而，虽然已经到那种时候，他……他竟然还说，只要端木敬放过林雨涵，他就不杀端木敬……”。 慕容柯吃惊道:“他竟这样说”？ “是啊……”，宋无量点头道:“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杨晓风是在说笑话，毕竟他不过就只有一个人，而他所面对的却是整整一个门派。至于那些因利出手，为了能在杀死杨晓风后得到端木敬许下重金高位的那些人更是早已经等得不耐烦，当场便要对杨晓风下杀手……”。 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了下来。 慕容柯正听到紧要之处，见宋无量住了口，立时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宋无量苦笑一声，道:“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杨晓风已然必死，可是，没一会儿他们便发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慕容柯皱眉道:“怎么说”？ 宋无量讥诮道:“当众人对杨晓风出手后，才发现他们的行为有多可笑。杨晓风就只是出手一剑，当场便杀了二十多人”。 “什么”，慕容柯忍不住又惊呼了一声。出手一剑便杀了二十多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一把剑。 “是啊，其实有时我也在想，杨晓风手中的到底是怎样的一把剑，杨晓风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个人，一个凡人怎么会有他那般可怕的力量”。 慕容柯问道:“杨晓风真的很可怕”？ 宋无量点头道:“应该说是恐怖才对。当下，他一剑杀了二十多人后，径直朝端木敬走了过来，端木敬惊慌之下，命我缥缈峰最出色的七位弟子结阵围攻与他，谁成想缥缈七秀在杨晓风手下根本就不堪一击，他又只是出手一剑，便放倒了缥缈七秀中的五位。接着，杨晓风再次将目标锁定到了端木敬身上，端木敬惊恐之下，本欲逃走，却被杨晓风一剑砍断了双腿，端木敬又执短剑来攻杨晓风，却又被杨晓风一剑砍断了双手。之后，杨晓风向端木敬追问林雨涵的下落，谁料端木敬依然死硬着嘴不开口，杨晓风这下彻底动了杀心，一剑直接震爆了端木敬的脑袋……”。 “呃……”，平静，死一般的平静，除了粗重的喘气声，场上鸦雀无声。 良久后，慕容柯终于大声道:“好，杀得好。端木敬这个恶贼，真是死有余辜”。 宋无量看了一眼端木轩，接着道:“再之后，杨晓风又转向端木轩逼问林雨涵的下落，初时端木轩也死硬着嘴不开口，但被杨晓风出手三剑，削掉了一只耳朵、刺瞎了一只眼睛、切掉了一只手掌后，端木轩恐惧之下终于说出了林雨涵的藏身之处。颜儿立马出去将林雨涵带了过来，本打算让杨晓风带着林雨涵马上离开缥缈峰的，只是，唉……”。 慕容柯皱眉道:“又出什么事了”？ 宋无量第三次叹息道:“端木敬的死彻底让场上的本门长老红了眼，立时便要杀杨晓风为掌教报仇，更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欲杀杨晓风。众人将杨晓风和林雨涵团团围住，这下，又被杨晓风出手杀了近百多十人，不过这样一来，杨晓风终于也耗尽了体力，重伤力竭之下，眼看已是众人的剑下亡魂。不想，洛清雪和兰花门世子兰啸瑞却又突然出手杀向众人，接着，又有林雄举风月教全教之力，倾巢杀到……”。 慕容柯吃惊道:“林雄也杀到了”？ 宋无量点头道:“是啊。林雄突然杀到，场上形势立时变成了一边倒，本门长老再难以抵挡，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敲响了丧钟……”。 “什么……”，慕容柯惊得差点跳起来，喝问道:“你们敲响了丧钟”？ “是”。 “后来呢”？ “后来……”，宋无量苦笑一声，道:“丧钟响起，本门中的隐世长老一齐出动，只是，谁料到隐世长老们刚一现身便遭到了落雪谷精锐力量的伏击”。 慕容柯惊问道:“落雪谷的人也出动了”？ “谁说不是呢……”，宋无量凄声道:“到了此刻，我们才明白，洛清羽——也就是落雪谷的现任谷主之所以答应端木轩对他妹妹洛清雪的提亲，不过只是为了让端木叔侄放松警惕，而他却早已暗中将落雪谷的精锐力量带上了缥缈峰，先前在暗中埋伏，只等我门中的隐世长老一现身，落雪谷的人立时出手突袭，猝不及防之下，本门长老千百余人尽数被灭”。 慕容柯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沉默半天后，才颤声道:“你说本门中千百多位长老已尽数被落雪谷的人所杀”？ 宋无量凄声点头道:“是啊，此一战，不光本门一千五百多位长老尽数被杀，死在风月教徒众手下的其他弟子更多达千余，再加上先前被杨晓风所杀人众，总共有近三千人在这一战中惨死”。 慕容柯又怒又悲，嘶声道:“端木敬这遭天杀狗贼，因他之故，竟使我缥缈峰损失这许多人众，真是可恨……可恨……”。 宋无量涩声道:“此一战，本门损失惨重，元气大伤。端木敬死后，这掌教之位便一直空缺着。今天，我们一行人齐聚这里，本打算新推举一位掌教出来的，不想……”。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袁傲的尸体及另外五位阁主，接着道:“不想袁傲为了坐上这掌教之位，竟联合他们五个对我和颜儿突下杀手，企图杀死我们师徒两人。要不是这几个孩子还顾念着同门之情，不忍手足相残，同我们师徒一道死命相抗，只怕我们师徒两人早已血溅当场了”。 “什么……”，此言一出，场上众长老顿时惊呼道:“竟有这样的事，这袁傲竟然……”？ 宋无量点头道:“各位师弟还不知道吧，刚刚要不是亏得师兄及时赶来，只怕我和颜儿此时早已死在袁傲手上了”。 众人俱是呆立当场，一人试探着问道:“宋师兄所说可是真的，真有这样的事”？ 宋无量指着五阁阁主，淡淡道:“师弟若是不信，可以问他们五个，或者问这几个孩子也可以”。 第四百零三章 因祸得福 此时此刻，哪里还用问，只要是个人，一眼便能看的出来宋无量所说句句属实。 “这……”，虽然事实就在眼前，可众人一时实在难以接受。一人望着袁傲的尸体，狂怒道:“本是一脉相承的同根同门，袁傲这狗贼，他竟下得去这毒手。可恶……”。 慕容柯冷冷道:“本门中人一向善于对同脉同门下毒手，莫非各位师弟竟不知道”？ 众人顿时一阵尴尬，再没人敢接话。 慕容柯又看了缥缈七秀一眼，随即问宋无量道:“你说刚刚是这几个孩子救了你们”？ 宋无量点了点头。 “好……”，慕容柯朗声大笑道:“我缥缈峰一门虽然早已经烂透了，但所幸门中还有些有良知的好弟子，如此看来，我缥缈峰一脉还是有些希望的”。 说到这里，他冷冷打量五阁阁主一眼，厉声道:“即日起，罢黜他五人的阁主职位，交由这几个孩子来接任。至于他们五个，就先去执法堂里待一阵子吧。对了，执法堂堂主何在”？ 场下立即转出一人，恭声道:“师兄请吩咐，我在这里”。 慕容柯淡淡道:“你立刻着手对门中与端木敬和袁傲有关的人员展开清查，若发现有心怀叵测之辈，当即进行处置”。 众长老一阵沉默。 慕容柯沉声问道:“各位师弟可是以为，过了二十年后，现在我慕容柯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众人忙道:“师兄说什么话，我们万死不敢有此念头。如今恰逢本门遭遇大劫，端木敬身死，掌教之位空缺，而师兄此时回来，正是本门之大幸。眼下还要靠师兄带领我们，再创辉煌呢”。 “很好……”，慕容柯注视着执法堂堂主，面沉如水，淡淡道:“师弟还需要我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吗”？ 执法堂堂主慌忙摆手道:“师弟不敢，我这就依师兄吩咐，立即去办”。 慕容柯点头道:“好，那你去吧”。 执法堂堂主没有动。 慕容柯皱了皱眉，微眯着眼正待发问，忽然，执法堂堂主已抢着问道:“师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突然就失踪了呢”？ “当年……呵呵……当年……”，慕容柯忽然一阵凄迷的低笑，道:“你问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执法堂堂主被慕容柯这突然间的失态吓了一跳，已不敢再多问，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慕容柯却自顾自的道:“我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这还得好好感谢我那个师弟，那个我一直将他当做亲弟弟看待的好师弟啊。毕竟，这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赐”。 执法堂堂主惊问道:“端木敬”？ “就是他”。 “不知端木敬到底做了什么”？ “端木敬到底做了什么，是啊，端木敬到底做了什么呀”？ 慕容柯平和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几丝莫名的愤怒，虽然早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虽然早已经饱经风雨沧桑，虽然早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恨意。但如今再次提到端木敬的时候，老人心里还是觉得愤怒莫名。 他愤怒，或许并不是因为端木敬对他下了毒手，而是端木敬这个人本身。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不应该由端木敬来做。 “枉我慕容柯自认为英雄一世，原来却不过只是个睁眼瞎……”，慕容柯自嘲着，凄笑道:“竟然没有看出端木敬是个阴险狡诈、卑鄙龌龊的无耻小人，亏得我还一直赏识他，提携他，将他看做亲弟弟对待。谁料想，在他那一副伪善的面具掩藏下的竟是一颗比蛇蝎还犹自要阴险的歹毒心肠。我本以为当年以他在本门中的位置也该知足了，谁知道原来他早就已经盯上了我的掌教之位，竟趁着我毫无防备之际，在背后突施杀手，当场重伤与我。然这样他竟还不放心，又挑断了我的脚筋后，将我从缥缈峰后山的绝壁上扔了下去”。 有谁能体会到，在老人这平淡的低诉中，到底隐藏着多少辛酸与苦涩。 “什么”？ 场上众人一阵惊呼，慕容柯的这一席话带给他们的已不光只是吃惊了，而是深深的震撼。 有人忍不住问道:“这是真的”？ 慕容柯不理他，接着道:“所幸天可怜见，我竟没有被摔死。恐怕端木敬做梦也没有想到吧，时隔二十年后，我居然又活着回来了”。 宋无量立刻追问道:“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柯淡淡一笑，道:“绝壁上横生出来的藤蔓枝杈减缓了我下坠的力道，落地之处刚好又是一片密不透风的松林，我这才没被当场摔死”。 顿了顿，老人接着道:“当时，我一心想着复仇，于是强撑一口气苟活了下来。可是，因为受的伤太重，我一身武功尽失，绝谷四面又全是高达百丈且几乎完全垂直的悬崖峭壁。我在那绝谷中整整被困了二十年，本以为此生已再难有活着出来的希望，直到遇到了他”。 说着，他向杨晓凌一招手，道:“晓凌，你过来”。 杨晓凌立刻走了过来。 慕容柯指着杨晓凌，道:“这孩子是清水山庄的二世子杨晓凌，也就是杨晓风的亲弟弟”。 众人大惊，顿时一齐看向杨晓凌，宋无量惊问道:“师兄，这……晓凌他又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会遇到他”？ “唉……”，慕容柯叹息一声，道:“晓凌的情况几乎和我一样，他也是被人追杀逼到了绝境，万般无奈之下纵身跳下了山崖，好在他同样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如今，我已将他收为关门弟子，将我一生所学尽数传授与他，他武功大成之后，这才背着我一道从那绝谷间的峭壁上攀爬了上来，不想刚好碰见了袁傲围攻你们的情形”。 “好，好啊……”，宋无量朗声笑道:“这可真说得上是天无绝人之路，师兄你非但大难不死，还因祸得福收了一个这么好的弟子，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算是吧……”，慕容柯也淡淡笑了笑，忽然目光瞟到了女儿身上，顿了顿，和声问道:“对了，颜儿，妳娘亲呢”？ 第四百零四章 狡猾 场上众人及宋无量顿时面色一沉，悄悄后退了几步，宋无量甚至已将脸转向一边，随即更是黯然叹息了一声。 被问到娘亲，慕容颜立时浑身一震，眼中似已要流下泪来。不过却强忍着，沉默了一阵后，才抬头看了慕容柯一眼，随即又垂下头，低声道“当年爹爹失踪后，娘亲因为思念爹爹过甚，日久成疾。初时，先是得了痴傻之症，没几年后便去世了”。 “什么”，慕容柯惨呼一声，捶足顿胸，直接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嘶声道“都怪我都怪我啊。都怪我错看了端木敬，没能及早察觉到他的狼子野心，没能早些看穿他的险恶肚肠，到头来害了自己不说，竟还害了夫人”。 慕容颜黯然凄笑道“爹爹不必太过于自责，或许，对娘亲来说，这反而是最好的结局。若是她一直还活在世上，这二十年之久的相思与煎熬之苦，她又该如何忍受”？ 慕容柯愧疚难当，自责道“我真是该死该死啊”。 话音未落，端木轩忽然挣扎着走过来，噗通一下跪在了慕容柯面前，虽然刚刚已受了重伤，不过却强提一口气，决绝道“师伯，我端木家对不起你，如今你要杀要剐，听凭处置，我绝无半句怨言”。 慕容柯脸色一寒，冷冷问道“这是谁”？ 宋无量忙道“师兄，这就是端木敬的侄子端木轩”。 慕容柯的拳头瞬间握紧，双眼中更是射出了一道实质性的厉芒，又像是燃烧着一团火，一时冷冷的注视着端木轩。 虽然端木轩已经感觉到了慕容柯的愤怒，不过却还是定定的跪在地上，动也没有动。 忽听慕容颜凄迷一笑道“师兄，你这是何苦呢，虽然你叔叔做了许多恶事，但与你有什么关系”。 端木轩立刻道“妳说错了，父债子还，既然我叔叔死了，那他欠下的血债，理应就该我来还”。 慕容颜看着端木轩，良久，反驳道“师兄难道忘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一直待我像亲妹妹一样，在我心中，也早已把你看成了亲兄长。而且，刚刚要不是你全力拼杀，只怕此时我早已死在袁傲剑下了”。 “啊”，慕容柯呆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端木轩，细看了许久，讶异道“你身上的这些伤，就是刚刚”。 端木轩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点了一下头。 “唉”，慕容柯又注视着端木轩看了好一阵，片刻后，终究只是叹息一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虽然端木敬做了许多恶事，但如今他也已经死了，也算是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了代价。至于你，以后你依旧可以留在缥缈峰，依旧还是我缥缈峰弟子，这里依旧还是你的家”。 端木轩的身体忽然一阵剧烈颤抖，就连那只已经被杨晓风刺瞎了的眼睛里竟也流出了一行清泪。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也终于知道了以前的自己有多可恨。 以前，他一心想致杨晓风于死地，可杨晓风却没有杀他。 就在刚刚，他本已报定必死之心要替叔父受过，不想慕容柯竟原谅了他。 其实，他本性并不坏。以前，他不过只是因爱成痴错走了路而已。 他从没想过，人与人之间，竟还可以选择原谅，选择宽恕。 慕容柯最后扫视场上众人一眼，淡淡道“今日之事，就这样吧。对了，找几具棺木将死去的门人都下葬了吧。还有，将受伤的弟子妥善安置，好好照看”。 执法堂堂主试探着问道“师兄，那袁傲呢”？ “他”，慕容柯瞟了一眼袁傲的尸体，淡淡道“把他也妥善下葬了吧，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门中之人”。 “唉”，执法堂堂主只有苦笑着叹息了一声。 慕容柯随即摆摆手道“若是再无其它事宜，大家就散了吧”。 “是”，众人立刻齐声应了一声，随即全都出去了。 片刻间，堂中就只剩下慕容柯父女，以及杨晓凌宋无量四人。 慕容柯一阵神伤，好一阵后，终于又将目光移到了女儿身上，立时和声笑道“颜儿，妳先带晓凌出去四处转转，散散心，同时让他好好看看我缥缈峰的秀丽美景”。 “啊”，慕容颜呆愣了一下，不由得看向杨晓凌。 慕容柯也将目光转向杨晓凌，意味莫名的笑了笑，嘱咐道“晓凌，你和颜儿出去走走吧，让她带着你四处看看，熟悉一下我缥缈峰的环境。我和无量还有些话要说，待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再聚”。 被慕容柯父女看着，杨晓凌顿时感觉浑身极不自在，很不自然的干笑着点了一下头，道“好好”。 慕容颜嫣然一笑道“那我们走吧”。 说完直接先出去了。 “这”，杨晓凌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即也跟了出去。 慕容柯笑看着女儿和杨晓凌走出去，脸上笑容很是狡猾，甚至说阴险。不过，随即似乎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遂正了正色，干咳一声道“无量，那个，我们也走吧”。 宋无量笑着应道“好”。 不过，随即他却又问道“师兄，你刚刚在想什么，我看你的笑容似乎”？ 慕容柯大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啊”。 第四百零五章 缥缈仙子 外面，已是黄昏。 又是一个黄昏。 此刻的缥缈峰顶，真的平静极了，平静得就好像没有发生过内乱一样。 也不知怎么回事，刚刚那么多人竟好像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一样，一个个的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于是，在这偌大的缥缈峰顶一时间竟就只有慕容颜和杨晓凌两个人肩并肩默默的走着。 慕容颜走的很慢，但不知为何，她的心却跳得很快。悄悄的瞟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她首先开口，柔声道:“那个，今天谢谢你啊”？ 杨晓凌的心似乎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跳得要快，笑问道:“谢我什么”？ 慕容颜笑着道:“今天要不是你及时出手，只怕我就要死在袁傲手上了。还有，你把我爹爹从缥缈峰下的绝谷中背了出来，让我们父女得以团聚，更要谢谢你”。 杨晓凌笑着摆了摆手，无所谓的道:“没什么，师父对我有厚恩，要不是他老人家传授我武功，我也无法从那绝谷中出来，至于背他出来，不过区区小事，不足一提，有什么好谢的”。 慕容颜努嘴道:“反正就是要谢谢你”。 杨晓凌笑了笑，再没说话。 就这样，两个人又沉默着走了一阵。 慕容颜没话找话道:“你觉得我们缥缈峰怎么样”？ 杨晓凌立刻接话道:“妳是说这里的人吗，很美啊”。 慕容颜脸一下子红透了，急道:“不是不是，我是问你这里的风景怎么样”？ “风景啊……”，杨晓凌狡黠一笑道:“风景也很美，和人一样美”。 慕容颜脸顿时又红了几分，再没有接话。二人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又走了一会儿，杨晓凌忽问道:“慕容姑娘，妳今年多大了”？ 慕容颜一呆，道:“二十六。你问这个做甚”？ 杨晓凌摇头笑了笑，惋惜道:“可惜啊，我也二十六，本以为妳要是小我一两岁的话，以后就叫妳妹妹了”。 慕容颜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我不要你叫我妹妹……”。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时红着脸道:“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别误会”。 其实，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杨晓凌却立刻接话道:“我也没误会什么啊，妳干嘛要解释”？ 慕容颜这下脸彻底红的连头都不敢再抬起。 杨晓凌却又看着她，低笑道:“其实我知道妳心里是怎么想的，也知道妳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嘿嘿……”。 话一说完，他立刻就走开了去，再不给慕容颜说话的机会。 慕容颜只感觉两颊发烫，愣在原地半天后才回过神来。抬头时，杨晓凌却已经在十几步外，只得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回去的时候，宋无量已经吩咐下人备好了一桌极其丰盛的晚饭，而且，他和慕容柯师兄弟两个都已经喝上了。 被困在绝谷中二十年了，慕容柯今天总算是好好的过了一回酒瘾。 这一餐，对于他们这四个人，可以说是这二十年来吃得最开心也最愉快的一顿晚饭。 吃过了饭，慕容柯师兄弟两个人又喝上了。 杨晓凌不喜欢喝酒，索性一个人到外面闲站着。 此时正值月末，无月，他便站在廊下眺望着远处的夜色发着呆。 “你在看什么呢”？ 不知何时，慕容颜已站在他身旁。 杨晓凌淡淡道:“没什么”。 慕容颜又问道:“那你在想什么”？ 杨晓凌没有答话。 慕容颜和声道:“我知道，你一定在想你大哥，对吗”？ 杨晓凌还是沉默。过了片刻，忽侧头看了慕容颜一眼，问道:“妳……妳知道我大哥的消息”？ 慕容颜轻点了一下头，柔声道:“前次缥缈峰之事结束后，你大哥离开风月教去落雪谷接走了洛清雪，想必这会儿，他们回清水山庄去了吧”。 杨晓凌又一次沉默了下来，对这种结果他一点都不意外，更不愤怒，反而感觉很欣慰。 慕容颜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会不会怪你大哥”？ “我为什么要怪他”？ “毕竟，洛清雪……你妹妹她……，唉……”。 杨晓凌面色黯然，道:“毕竟，我妹妹是死在洛清雪父亲手上的，对吗”？ 慕容颜沉默不答。 杨晓凌忽然淡淡一笑，道:“妳错了”？ 慕容颜诧异道:“你说我错了”？ “是，妳错了。要是大哥没有去落雪谷接走嫂子的话，我反而要怪他”。 “嫂子……”，慕容颜愣了一下，他居然称呼洛清雪为嫂子，按理说…… 虽然洛清雪的确是他嫂子，但…… 慕容颜困惑道:“我不懂”。 杨晓凌淡淡道:“的确，我妹妹的确是被洛文斌杀死的，可是，这与洛清雪有什么关系。她一个女子，竟然能为大哥苦苦守候十年之久，十年啦。试问，这世间这样的女子能有几个。对于这样一个女子，又怎能辜负”？ 慕容颜只有叹息。 “是啊，这世间像洛清雪这样的女子能有几个，可是，我还想问一句。你认为，这世间像你大哥这样的男子，又有多少”？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命运让大哥和嫂子，让他们两个人此生成了彼此的唯一，而他和她本身，其实也是这世间的唯一”。 屋内。慕容柯至少已喝了二十多杯，终于，有几分酒意了。 当下，醉眼朦胧的看了看屋外的女儿和杨晓凌，颇为神秘的低声问宋无量，道:“颜儿还没有嫁人吧”？ 宋无量似已猜到师兄心中所想，笑着道:“还没有”。 慕容柯又问道:“那颜儿她有意中人了吗”？ 宋无量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好，我自己问她……”，慕容柯朝屋外喊一声，道:“颜儿，妳进来，爹有话要问妳”。 听到父亲喊自己，慕容颜赶紧进来，在父亲身旁站下，笑着道:“爹爹，你要问我什么”？ 慕容柯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嗯……颜儿……那个……那个妳心中现在是否已经有中意的男子了”？ “中意的男子……”，慕容颜嘀咕一声，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红着脸，垂头低声道:“爹爹，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虽说她平日里也是个大大方方的姑娘，但眼下当着师父的面被父亲问这种儿女间的问题，难免有些害羞之态。 慕容柯严肃道:“这有什么，有那个女孩子不要嫁人。快说，妳到底有没有意中人”？ 慕容颜头垂得更低，用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答道:“还没有”。 “还没有……”，闻言，慕容柯顿时大笑道:“好啊，没有就好”。 慕容颜忍不住白了父亲一眼，娇嗔道:“爹爹，女儿都二十六了还没有嫁人，你居然还说好”？ 慕容柯笑着道:“是很好，妳先出去”。 随即又朝屋外喊一声，道:“晓凌，你进来”。 刚刚走到门口的慕容颜不由脚步一缓，不过随即到底还是走了出去。 杨晓凌看慕容颜红着脸，笑问道:“刚刚师父问妳什么了，怎么妳的脸这么红”？ 不问还好，这下慕容颜的脸直接又红了几分，不过也没有答话，只是嗔怪地看了杨晓凌一眼后，赶紧跑开了去。 杨晓凌正自不解，只听慕容柯又叫道:“晓凌，你怎么还不进来”？ “哦，来了”。 慕容柯满意的看着杨晓凌，问宋无量道:“以师弟的眼光看来，这孩子怎么样”？ 宋无量笑着赞赏道:“好啊。师兄能在晚年收得这么好的一个弟子，实乃一大幸事”。 “嗯，我也这么觉得……”，慕容柯点了点头，随即又笑着问杨晓凌，道:“晓凌，我来问你，你觉得我女儿怎么样”？ 杨晓凌虽然已明知慕容柯的意思，却故意表示不懂，装糊涂道:“什么意思，什么怎么样”？ 慕容柯直接道:“我是说颜儿的人品、武功、气质、相貌等等这些怎么样？总之，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杨晓凌实在不好意思再装下去，只得干咳一声，道:“慕容姑娘出身大家，名门之后，这人品武功自然就不用说了。至于这气质相貌嘛”？ 慕容柯问道:“怎样”？ 杨晓凌干笑一声，道:“慕容姑娘人称缥缈仙子，为当今江湖‘二仙一妖’中的三个奇女子之一，因此这气质相貌嘛，就更不用说了”。 “二仙一妖……”，慕容柯好奇道:“什么二仙一妖”？ 宋无量笑着插话道:“师兄有所不知，所谓这二仙一妖乃是江湖上一些好事之徒对当今武林之中三个不管是宗派出身、还是武功相貌、以及个人声名都属于绝顶的女子的合称。分别是颜儿——人称其为缥缈仙子，和落雪谷的洛清雪——人称其为冷仙子，以及风月圣女林雨涵，因才色俱佳，气质妖娆绝伦，加之风月教又一向被人称为魔教，所以江湖人便送了林雨涵一个一语双关的称号——妖女。她们三个加起来合称二仙一妖”。 “是这样……”，慕容柯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大笑道:“好，好啊”。 说着，又看向杨晓凌，笑问道:“看来我女儿还是有些名声的，你说是不是”？ 杨晓凌尴尬道:“你的女儿干嘛问我”。 慕容柯顿时一阵大笑，宋无量同样也是一阵大笑。 杨晓凌一个大男人的，被二人笑的脸都有些红了，沉声道:“你们到底在笑什么，莫非我说错话了吗”？ 慕容柯犹自还笑了一阵后，忽然道:“晓凌，这样啊，以后你不要再称呼颜儿为慕容姑娘了，听着多生疏”。 杨晓凌立马问道:“那我要怎么称呼”？ “和我们一样，直接叫她颜儿就行了”。 说到这里，慕容柯忽又问宋无量道:“无量，你觉得让晓凌这样叫颜儿好不好”？ 宋无量大笑着点头道:“好，非常好，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第四百零六章 冷雨 九月末的金陵城，天气总算稍稍转凉了些，想必是快要立冬了吧。 而且，今天又下了一场大雨。 残秋的雨，总让人感觉有些感伤与凄惶。 不过，对风月教的人来说，今天却是个让人颇为激动的日子，因为今天他们要推举一位副教主。 其实，林雄现在才五十开外，对于像风月教这样的江湖巨擘势力的掌权人来说，这样的年纪实在不能算太大，而且还可以说很年轻。 最重要的是，前次缥缈峰一战后，缥缈峰元气大伤。眼下，曾经在江湖上呈鼎立之势的三家势力中，除了落雪谷外，已再没有那家能与风月教分庭抗礼。 前些日子，血月山之事过后，风月教又一举将黑道上大大小小几十家势力尽数收入麾下。所以，现在正是风月教大力发展的绝好时机。 而实际上，风月教现在的势力范围也达了空前绝后的绝顶规模。 按理说，此时此刻正是风月教一统江湖，问鼎武林至尊的绝佳契机。但不知为何，林雄却忽然说要卸任教主，归隐闲居。 这一举动立刻在风月教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力劝林雄，说此时绝对不可以有归隐之念，然林雄只说他意已绝，任众人将嘴皮子都磨破了，却还是没有让林雄动摇半分归隐之心。 对此，几乎所有人都不理解，当然，更没有人知道他这样做到底用意何在。 总之，自打林雄说有归隐之心以来，风月教上下顿时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总之，最近金陵城里的气氛很不安稳，似乎所有人都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要出大事情了。 只是，却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风月教总坛，议事大堂。 此刻，除了孔言书、唐云飞以及金戈外，风月教的高层已经全都到齐了。 以往这种时候，众人的脸色虽然也很穆然，但却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严肃过。 当然，众人的心情也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么沉重过。 堂中的气氛也很压抑，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谁说话，甚至好多人一直都在低着头。 风细细冷冷的注视着场上众人，首先打破沉默，问道:“教主呢”？ 没有人回答。直到这时有人才注意到林雄并不在场。 孙跃疑惑道:“对啊，教主呢”？ 还是没有人回答。 风细细只得再次开口道:“各位可知道，教主在哪里”？ 是啊，林雄呢，他此时在哪里？ 其实，此时林雄就在议事大堂后面的一间屋子里看雨。 屋外雨声凄凄，虽然这场雨下的不急，但雨势却不小。 良久，林雄终于收回目光，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孔言书，感慨道:“想不到九月竟还有这么大的雨，看来有些四时不正啊”。 不料，孔言书却淡淡一笑道:“我却不这么认为”。 “哦……”。 “我倒认为这场雨其实下得很好”。 林雄笑着道:“说来听听”。 孔言书淡淡道:“此时正是秋冬交替时节，若是这会儿不下几场透雨，只怕入冬以后天就很少再晴了”。 林雄微笑道:“也就是说，正是因为这时候雨已经下的够多了，等到入冬后，反而就不会再下了”。 孔言书点头道:“正是”。 林雄也笑着点头道:“我懂了。雨总是免不了要下的，所以早一些反而比迟一些更好。毕竟，此时天还不算太冷，要是入冬以后再下，那才真是冷的要命呢”。 孔言书道:“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 林雄摇头道:“道理虽然简单，但真正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却很少”。 “少并不代表没有”。 “那你呢”？ 孔言书一惊，道:“什么”？ 林雄转头看着孔言书，淡淡问道:“想必你也听到最近本教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一则传言了吧”？ 孔言书低着头，缓缓点了点头。 林雄又问道:“那你可懂，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孔言书沉默着，良久，抬头注视着林雄，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林雄再次将目光移向窗外，淡淡一笑道:“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懂，只是你心里却想不通对不对”？ 孔言书沉默不答。 林雄自顾自的道:“那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像我这么老。你可能不知道，在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我也想不通”。 孔言书只有听着。 林雄的笑声忽然有些发苦，道:“就因为想不通，导致我做错了很多事，也错过了很多人”。 孔言书淡淡问道:“那这么说，你是后悔了”？ “后悔，或许吧”。 林雄低笑道:“其实，不应该说是后悔，更应该说是遗憾才对。然而，现在再次回顾过往的时候，其实早就释然了，谁没有年轻过呢。不过，虽有诸多遗憾，可若是能够回到过去的话，或许我还是会选择像现在这样重来一次。毕竟，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活着会有诸多遗憾，若是一个人将每件事都做的尽善尽美，那他还是个人吗”？ 孔言书又沉默了下来。 林雄忽又问道:“你可知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谁”？ “谁”？ “雨儿”。 孔言书不解。 林雄低笑一声道:“因为我的身份，所有人都对雨儿恭敬有加，以我的身份，也能给予她任何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可是……可是我却没能给予她一个完整的家”。 孔言书静静的听着。 林雄又问道:“你可知，为何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惯着雨儿，不管她要做什么，都由着她自己的性子，从来都没有约束管教过她吗”？ 孔言书摇了摇头。 林雄低声道:“那只是因为，我想给补偿雨儿那一份亏欠的母爱。可是我也知道，对一个孩子来说，纵然我给予她再多的东西，但母亲在孩子心中的位置又岂是一个父亲可以代替得了的”。 孔言书只能沉默以对。 林雄苦笑道:“以前，我总以为权势声名是最重要的，为此，我放弃了太多东西去追求权势。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纵然我有再大的权势又如何，情感与人，又岂是权势所能够相比。现在，我已是武林第一大教的掌舵人，可是，我曾经失去的那些东西，曾经错过的人，已经永远都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啊。呵呵……”。 孔言书淡淡道:“因此，你厌倦了”？ “是啊，厌倦了。人生一世，没有什么人，什么东西不会从来都不曾有厌倦的时候。就好像这秋末的残叶一样，或许正是因为它们厌倦了，所以，它们选择了凋落”。 “凋落本就是秋叶的宿命，无法选择，也无法逃避的宿命，人也一样”。 林雄微微摇头道:“你错了”。 孔言书皱了皱眉，道:“你说我错了”？ “是啊，人的确有自己逃不开的宿命，但人却可以自己选择”。 “怎样选择”？ “虽然无法逃开，但可以选择不接受”。 “不接受”？ “是啊。虽然命运为人安排了太多，但你自己可以选择不接受。在很大程度上，你完全可以自己做出选择。因为我们是人”。 孔言书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太懂”。 林雄笑了笑道:“那也许只是因为你还经历的太少，虽然你很聪明，但有些东西却非亲身经历不能明白”。 “或许吧”。 林雄叹息一声，道:“不说这些了，我们走吧。想必这会儿大家都已经等得有些急了”。 说完直接走了出去。 孔言书沉默着，随即也叹息一声，缓步跟了上去。 这时，雨仿佛下的又大了一些。 第四百零七章 背叛（上） 相忘楼。 直到今天林雨涵才觉得，相忘楼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 相忘相忘，正因为时时刻刻提醒着让人相忘，以至于反而更加忘不了了。 或许，改叫相忆楼反而更好一些，相思相忆，最后在不经意间，反而悄悄相忘掉了。 今天又下了一场雨。 每次下雨的时候，她总是免不了要想起杨晓风来。于是，每次下雨的时候，她的心便要痛一次。 自从前次从清水山庄回来后，她再没有刻意去打听过杨晓风的消息。她已不想再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她害怕再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从此，不管他是好是坏，或者说是死是活都已与她无关，完全无关。 他和她，相对彼此来说，终究就只是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而已。 这场邂逅，在许多年后再想起来，不过只是一段年少轻狂时的经年往事。 他来的时候，并没有为她带来什么，他走的时候，也没有从她的生命里带走什么。 或许，就连思念也会被时光淡忘。 所谓咫尺天涯，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一个人在屋里呆立了许久后，林雨涵终于走了出去，随即，她就看到了金戈的马车。 金戈的马车已在院里等了好一阵了，也该出发了吧。 虽然，她并不知道今天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总还是要出发的。 前些日子，父亲突然提说要任命一位副教主。虽然她一时并不太明白父亲的用意，但却没有反对。 其实，对于谁做教主或副教主，她一点都不关心。她关心的是，父亲为何要这样做？ 林雨涵突然发现，原来，她对父亲真的了解的太少。 以前，她总是一个人跑出去胡游乱转，遇到杨晓风后，她又将心思全都放在了杨晓风身上，以至于从来都没怎么关心过父亲。 原来，她一直都在忽略自己的父亲，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间，父亲的两鬓竟已被岁月染白。 杨晓风的离开，终于让她成熟了许多。她终于发现，对一个女子来说，她的生命里不应该只有男人，更应该还有其他一些什么人。 现在的她，才真正算是一个女人，而以前的她，不过只是一个青涩而又懵懂的女孩。 此次从清水山庄回来后，她忽然感觉父亲好像变了很多，甚至根本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最明显的就是，父亲没事的时候老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发呆。 虽然她不知道父亲为何会改变，也不知道父亲到底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但她却一点都不担心，更不害怕。 对一个女人来说，甚至对所有人来说，害怕不外乎是不想失去，可她已经失去过一回。从此之后，这世上已没有什么再能让她还感到害怕的事。 “圣女，上车吧……”，出神间，金戈已经在催促，道:“今天是本教推举副教主的重要日子，要是去的晚了，教主怕是又要怪我了”。 “好”，林雨涵应了一声，直接上了车。 金戈打马扬鞭，马车便缓缓驶出了相忘楼的后门。 林雨涵没有注意到，今天金戈似乎与以往有些不一样。就在她刚刚上车的时候，金戈的脸上忽然闪过了几丝阴谲而又诡异的淡笑。 马车走得很快，不过却很稳。车轱辘在积满了雨水的青石路上滚过，发出了一串单调而又枯燥的响声。 林雨涵静静的坐在车内，不由得又是一阵出神。听着这声音，她心里只觉得一阵莫名的感伤。 曾几何时，每次出来的时候，都是她和杨晓风两个，而现在，却只有她单单一个人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现在所走的并不是去风月教总坛议事大堂的那条路。 此时赶车的人是金戈，莫非是他走错方向了。 绝不是。那条路，金戈少说也已经走过八百回，又怎会走错。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在一条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到了吗”？ 林雨涵似乎已觉察到有些不对，淡淡问了一句，不过却没有下车。 金戈淡淡回道:“还没有”。 林雨涵奇怪道:“那为什么不走了”？ 金戈已跳下马车，道:“就到这里吧”。 林雨涵掀开车窗看了看，皱眉道:“我们不是去议事大堂吗”？ 金戈淡淡一笑，摇头道:“只怕圣女妳今天去不了议事大堂了”。 林雨涵面色一冷，缓缓下了车，注视着金戈，疑惑道:“金护法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雨虽然下得小了一点，但却并未停歇。 金戈站在雨里，忽冷笑着道:“圣女，我来问妳几个问题”。 林雨涵同样冷冷道:“好，你问，我在听”。 金戈却并不急着发问，而是先盯着林雨涵看了好一阵，这才问道:“我想问圣女，妳为我们风月教做了什么”？ 林雨涵不解，反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哈，什么意思……”，金戈一阵大笑，道:“圣女，请妳告诉我，我们这些人呕心沥血，出生入死，才使本教有了今日的规模。我们也不知道在鬼门关上走了几遭，这条命根本就是捡回来的，能活到现在，纯属幸运。可是妳呢，妳又为本教做过什么，凭什么就凌驾在我们头上，妳凭什么能颐指气使，而我们这些真正做事情的人，却反而被妳像下人一样，整天呼来喝去。我们为什么要看妳的脸色行事”？ 林雨涵一愣，嘴唇动了动，但却无法反驳。 金戈厉声道:“还有，凭什么妳随随便便从外面带一个野男人回来，我们就要认他做副教主”？ 林雨涵淡淡道:“现在，我带回来的这个野男人已经走了”。 “是吗，哈哈……”，金戈一阵冷笑，接着道:“不错，杨晓风是走了，但是，妳日后难道就不会再带别的野男人回来吗”？ 林雨涵冷冷道:“所以，你恨我”？ 金戈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为什么要恨妳”？ “你恨我爹”？ “不错……”，金戈忽然激动了起来，恨声道:“我的确恨妳爹。不得不说，妳爹的确为本教做了许多事，但我们这些人为本教做的事也不比他少。可是，凭什么妳爹就是高高在上的教主，而我们这些与他一起打拼的老兄弟，就只能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我们当初本来都是一样的人，然而现在呢，我们这些人不过只是妳们父女的奴仆，只能为妳们做下人，为妳做一个赶马的车夫”？ 林雨涵呆了呆，微微摇头道:“你错了，我从来都没有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当做下人看待”。 金戈眯着眼，冷冷道:“妳说什么”？ 林雨涵轻声道:“的确，我以前可能的确有些不懂事，脾气也有些执拗。在很多时候，不经意间便伤害了你们，但在我心里，一直都将你们当做自己的长辈来看待的”。 金戈冷笑道:“妳说妳竟把一个车夫当做长辈来看待”？ 林雨涵和声道:“你又错了，车夫如何，大小姐如何。人与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每个人都应该被尊重”。 “好，很好……”，金戈像是第一次认识林雨涵似的，吃惊地盯着她看了许久，这才道:“我今天第一次发现，原来一直都是我看错了妳，我本以为妳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是个只能永远依靠妳父亲的大小姐。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妳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就凭妳刚刚说的这几句话，我保证妳死的时候，绝不会有一丝痛苦”。 第四百零八章 背叛（下） 林雨涵娥眉一紧，冷冷道:“你要杀我”？ 金戈冷笑一声，并不否认。 “现在”？ 金戈又摇头道:“我们的确要杀妳，但却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还要留着妳，对我们来说，妳还有更大的用处”。 林雨涵面沉如水，寒声道:“你们要用我来对付我爹”？ 金戈点头道:“不错”。 林雨涵冷冷注视着金戈，良久，缓缓摇头道:“虽然我对我爹了解的并不多，但也绝不比你们少。以他的实力，你们要想对付他，只怕并不太容易”。 顿了顿，她又诚声道:“听我一句劝，放弃你们将要做的事。今后，你依然还是我们风月教的护法”。 金戈感觉有些意外，讶异道:“那今日之事呢”？ 林雨涵淡淡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向我爹提说半个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金戈失笑道:“我凭什么相信妳”？ “我没让你相信我，你也不需要一定就相信我”。 “真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哈哈……”，金戈忽然y笑道:“的确，妳爹的确很不好对付，但只要我们手中有了妳这张王牌，妳爹就是再难对付又如何，等妳落到了我们手里，那时候，恐怕他也就只能乖乖听我们摆布了吧”。 林雨涵心里顿时一惊。 金戈似乎已完全看透她的心思，冷笑道:“妳在你妳爹心中的份量有多重，想必妳还不是很清楚吧。这次，正好试量一下”。 林雨涵冷哼一声，拔剑在手道:“你想拿下我，只怕还没那么容易”。 “是吗……”，金戈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马鞭，脸上忽然露出了几丝凌厉的霸气，深吸一口气，傲然道:“妳可能一直想不通，就凭我一个赶车的车夫，怎么竟会是风月教十二位护法之一。今天，就让妳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不等他说完，林雨涵已抢先出手。一剑直刺金戈的左肋，她很清楚，以金戈的实力，如果不能先一步抢得先机将其击败，反而被他占了上风的话，她便很难再有胜算。 见林雨涵一剑刺来，金戈不由冷笑一声，随即闪身躲过，与此同时，手中马鞭一抖，原本软绵绵的长鞭立时就像条毒蛇一样袭向林雨涵的小腹。 林雨涵出手很快，金戈却更快。 一剑落空，林雨涵却也不慌，立即变招，侧身扫向金戈的下盘，不料金戈却也已经变招，原本袭向林雨涵下腹的长鞭忽又袭向林雨涵的后背。 林雨涵吃了一惊，正欲堪堪躲过，谁想金戈这一下却是虚招。 长鞭在空中忽然一转，却又袭向她的右肩。 林雨涵顿时慌了神，欲回剑来救，却早已来不及，欲躲，也已迟了。只得硬生生捱了一记。 金戈一招得手，厉啸一声，手中长鞭接连出手，一下子攻出七八招，尽数袭向林雨涵的命门。 林雨涵闷哼一声，只觉得眼前全是鞭影，慌乱之下，只得连连再退。 金戈*退林雨涵，却又不急着来追，反而收了鞭，冷酷的笑了笑，戏谑道:“圣女，倒也不妨告诉妳，当今世上，除了妳爹和妳之前带回来的那个野男人外，只怕能在我这条马鞭下走过十招的人还没有几个”。 林雨涵心里又是一沉，料想今日恐怕难以善了了。 正在思虑该如何脱身之际，金戈却已冷笑道:“圣女，未免受皮r之苦，我劝妳还是乖乖听话，否则，待会儿会发生什么我可就不敢保证了。我知道妳的武功并不弱，但我刚刚也已经说过了，当今世上，除了妳爹和杨晓风外，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的，还没有几个人”。 就在此时，忽听身后一人淡笑着问道:“是吗，金护法的这条马鞭真有这么厉害”？ 金戈猛然回身，待看清来人是谁后，惊呼道:“是你”。 林雨涵也看着来人，不觉暗暗松了一口气，虽说金戈确实比她想象的要难缠许多，但以来人的毒功加上暗器，脱身只怕是不成问题了。 来人正是唐云飞，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 当下，他目光有意无意的瞟着金戈手中的马鞭，似笑非笑道:“我一直很好奇，听说金护法手中的这根马鞭与韦松手中的铁剑、曾婕妤手中的短枪、陈辉涛手中的银钩以及孙跃手中的铁g并称为本教五大夺命杀器，故而我一直都想见识见识，怎奈一直都没有机会”。 金戈微眯着眼，淡淡道:“你真的想见识见识”？ 唐云飞点头道:“当然”。 金戈摇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于好奇的好”。 唐云飞不解道:“为什么”？ 金戈冷笑道:“因为如果你真的想见识我手中这根马鞭的威力的话，只怕你的命就要保不住了”。 “嗯，有道理……”，唐云飞再次点头道:“不过，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也要劝你一句”。 “你要劝我什么”? 唐云飞笑着道:“第一点，永远不要太过于自信，也永远不要低估任何人”。 “哦……”，金戈冷笑道:“那第二点呢”？ 唐云飞瞟了林雨涵一眼，依旧笑着道:“第二点，永远不要欺负女人”。 金戈也扫视林雨涵一眼，冷冷道:“你说的女人是不是就是她”？ “是”，唐云飞并不否认。 金戈冷淡道:“唐云飞，你虽身为风月教的天龙护法，但你自己的家世背景也并不比风月教差……”。 唐云飞打断道:“什么意思”？ 金戈冷冷道:“我们要对付的只是林雄，而你，即使离开风月教，也照样可以活的好好的。既如此，为什么还要趟这滩浑水”？ 唐云飞淡笑道:“你这是在劝我不要多管闲事了”？ 金戈沉默不答。 唐云飞笑着道:“不错，我的确可以不管你们的闲事。但是，你总该也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哦”。 “所以，只要我还在风月教一天，就要担起我的责任。我也应当担起这个责任，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还算是个男人”。 “什么责任”？ “其实呢，不应该说是责任，更应该说是任务，教主交给我的任务”。 “林雄交给你的任务”？ “不错，教主命我保护好圣女的安全。所以，我绝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欺负她。唉……，其实做为下属，我也很无奈，想必你多少也应该能理解”。 金戈冷笑道:“也就是说，你一定要管这闲事了”？ 唐云飞再不答话。 金戈冷冷的注视着唐云飞，良久，问道:“你的暗器呢”？ 唐云飞反问道:“什么暗器”？ “我知道你的暗器一向很厉害”。 唐云飞只是笑了笑。他没有任何动作，他手中此时也空无一物。 金戈忽然沉下脸，寒声道:“不过，有件事我一定要先告诉你”。 “什么事”？ “不管你的暗器有多厉害，在我面前，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唐云飞又笑了笑。 金戈冷冷道:“你笑什么”？ 唐云飞笑着摇头道:“没什么”。 金戈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唐云飞摇头道:“没有了”。 随即，他又反问道:“那你呢，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金戈也摇头道:“没有了”。 唐云飞道:“那就好”。 金戈也道:“好，的确很好”。 唐云飞却又问道:“你刚刚说很好”？ “是很好”。 “为什么很好”？ “很好的意思就是，你可以去死了”。 第四百零九章 放过 金戈脸上原本冷淡的笑意忽然变得残忍无比，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长鞭在空中一抖，鞭身直接旋转着绞向唐云飞的脖子。最新章节阅读 唐云飞却没有动，似乎在金戈的攻势下，他已不能动。 金戈脸上忽又闪过几丝诡异，与此同时绞向唐云飞脖子的马鞭忽然在空中一转，被灌注了内力的马鞭顿时变得坚硬如钢枪。充斥着杀意的鞭尖更像是一把利剑，直接刺向唐云飞的咽喉。 他这一招实在很妙，他手中的马鞭更妙，可柔可刚，软硬兼可。要是唐云飞侧身闪避，他便可改刺为缠，要是一个人的脖子被马鞭缠住，只怕情况就有些糟糕了。 要是唐云飞不避，那下一刻，金戈的马鞭便要直接将他穿喉而过。要是他闪身后退，金戈便可紧随而上，再次变招，完全压制住他出手的机会。 即使唐云飞的暗器再厉害，可要是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的话，那再厉害的暗器又有何用。 总之，金戈似乎已完全占据主动。而对于唐云飞来说，等待他的似乎就只有失败，或者说死亡。 林雨涵刚刚才暗暗放松了一点的心立时又提了起来。她实在没想到，金戈出手的速度竟快到了这种地步。 唐云飞果然也没有躲，既然根本就躲不过，又何须再躲。 金戈马鞭刺来的时候，他终于也出手。所有人都知道，唐四公子的暗器和毒功天下无双，所以，每个人在与他交战的时候都在万分提防着他的暗器，但或许没有几个人知道，唐四公子最可怕的暗器其实是他的那一双手。 唐云飞伸手在金戈的鞭身上轻轻一弹，那原本如毒蛇般刺向他咽喉的鞭尖便被弹开了五寸。虽说只是五寸，但这时候五寸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下一刻，金戈的马鞭已紧挨着唐云飞的脖子擦了过去，而唐云飞的人却已经欺身而上。不知何时，他左手中竟已多了一把七寸长的匕首。在金戈根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唐云飞的人已经扑到了他眼前。 唐云飞甚至还低笑着，诚恳道:“金护法，我也有一件事要先告诉你。要对付你，根本就不需要暗器，你明白了吗”？ 金戈明白了，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即使他心里还不太明白，但从他右肩处刺进去的匕首也足够让他明白了。 唐云飞出手非常干净利落，一招出手，七寸长的匕首便直接从金戈的右肩口刺了进去。 金戈惨呼一声，吃痛之下，右手中的马鞭早已脱手而出。不过，他毕竟不是常人，虽已受伤，但左手却已出招，一拳向唐云飞胸口轰来。 只是，唐云飞的右拳也已经向他轰来。 二拳相接，只听咖嚓一声。金戈立时像触到了火炭一般，惨呼着将手缩了回去。 唐云飞这一拳，已将他左手的三根指骨尽数击碎。 金戈虽然手上功夫也不弱，可谁让他今天碰上的是唐云飞呢。唐四公子的暗器功夫天下无双，而暗器主要多靠手上发力。所以，唐云飞手上的力道又岂是金戈可比。 不过才两招，金戈两只手便已尽数遭受重创。当下，面对着唐云飞，他已是再难有一丝抗力。 想到自己刚刚所做之事，料到今日恐难逃一死，心里反而放开了。遂惨笑一丝，跌倒在地。 唐云飞似笑非笑的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淡淡道:“怎么样，不知你服不服”？ “服，想我金戈纵横江湖二十余年，我服过谁，哈哈……”，金戈虽已疼的满头大汗，不过却忍痛笑着道:“我这辈子杀的人也不算少了，想不到今日败在你这个后辈手上。不过，凭你刚刚表现出来的这份实力，我也输得不冤，来吧，是条汉子的话，就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唐云飞大笑一声，赞赏道:“好，就凭你刚刚说的这句话，我保证，待会儿你死的时候，绝不会感到一丝痛苦”。 金戈缓缓闭上了眼睛，扬起头，欣然受死。虽然将要死了，但这条江湖恶汉却并没有低下头去，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恐惧，反而更像是有些视死如归。 唐云飞已准备出手。 就在此时，忽听林雨涵呵斥道:“住手”。 唐云飞手上一缓，转头，疑惑地看向林雨涵。 林雨涵缓缓摇头道:“算了吧”。 唐云飞皱眉道:“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明白，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林雨涵凄笑一声，淡淡道:“不管怎么说，他的确也曾为风月教做过好多事情。虽然今日反叛，不过只是因为不甘一直久居人下而已。一个人想要往上爬，这有什么错”？ 唐云飞只有沉默。 金戈自己呢？ 他心中现在只有凄凉，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胸竟还不如一个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女子。 忽然，林雨涵似想到了什么，狠狠跺了跺脚，急道:“你看我都忘了，想必爹爹那边的情形也已经万分危急……”。 说着，她将目光转向唐云飞，催促道:“唐四，听说你驾车的技术也不错，我们这就赶过去”。 唐云飞苦笑一声，面上表情很是无奈，有心想说，我唐四公子什么时候竟沦落成为车夫了。不过，他虽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好好好，这就来”。 他走的时候，再也没有看金戈一眼。 二人上了车，经过金戈身边的时候。林雨涵忽然颇为惋惜地叹息了一声，淡淡道:“可惜啊，我以后再也不会有像护法这么好的一个车夫了”。 金戈沉默着，良久，抬头时，林雨涵和唐云飞早已去得远了。 不知何时，雨竟然也已经停歇。这场雨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了。 既没有事先知会，也没有和谁告别。 金戈这才发现，除了满地的积水外，这条y暗的巷子里竟然空无一物。 第四百一十章 内乱（上） 风月教，议事大堂。 林雄和孔言书走进来的时候，其他人早已经等得有些心急。以至于他二人才刚踏进大堂的门，风细细便立刻招呼道:“教主，你可总算是来了”。 “是啊，我来了，让大家久等了”。 林雄直接走到上首站下，随即转身直面着众人，淡笑道:“请坐下说话”。 韦松、陈辉涛二人坐了下来，不过，其他人大都还是站着。 林雄也不勉强，直接道:“想必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所为何事你们也都知道了。我说话也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不错，正如最近在教中传言的那样，今日让大家来就是为了推举一位副教主。至于我，想必一年半载之后，就要完全隐退了吧”。 风月教众人大惊，风细细急道:“教主，此事万万不可。当前正是我教大力发展的绝佳时机，你怎能在此时萌生隐退之心，还请三思啊”。 “是啊……”，月依云立即附和道:“怎么好好的，教主你却要突然隐退”？ 林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我已接任本教教主二十余年，也该找个新人出任教主了。而我呢，也正好想去过几天清闲日子，所以，对于我当下的决定，大家不必奇怪”。 众人一阵沉默。 良久，韦松问道:“那不知以教主的意思，谁有资格出任这副教主一职”？ 林雄反问道:“以韦护法的意思呢”？ 韦松淡淡一笑，道:“想来在教主心中早已经有合适人选，既如此，何不直接说出来”。 林雄向孔言书一招手，道:“小书，你过来”。 闻言，孔言书愣了愣，不过还是走了过来。 林雄笑着道:“各位，以我的意思，就由言书来出任这个副教主，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顿时一片沉默。 孔言书先是一惊，随即慌忙摇头道:“教主，此事万万不可，属下心愚身笨，有何德何能，如何敢担此要职”？ 林雄淡淡一笑，道:“小书，你不必自谦，你的能力和人品我都清楚。如果今天一定要推举一个人出任本教的副教主，那这个人一定非你莫属，我也相信你。我相信将来我们风月教在你的领导下，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再创辉煌”。 众人一阵沉默，良久，风细细淡淡道:“此事是否再考虑考虑，虽然我也相信孔兄弟的确有领导本教的能力，但他毕竟还太年轻了些”。 “不错……”，韦松也附和道:“虽然孔兄弟为我们十二护法之首，但他今年不过才刚刚二十八岁，资历尚浅，由他出任本教副教主，只怕会有很多人不服啊”。 林雄微笑道:“年轻怎么了，资历浅又怎么了。试问，古往今来，有哪一个成大事者不都是英雄年少。再说了，我此举正是为了改变本教风气，提携新人，所以，小书是当前出任副教主的最佳人选”。 风细细急道:“教主，这……”。 林雄立即打断道:“我意已决，各位不必再劝”。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终是孔言书先打破沉默，道:“教主，此事是否再容三思啊”？ 林雄摆了摆手道:“小书，你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或许，我的这个决定对你来说的确是过于突然了些，又或许，你其实并不想将这副担子接下。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从一开始你就注定要面对这样的宿命，从你成为本教护法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你要担起这个责任”。 孔言书只有沉默，除此之外，他再也无言可对。 是啊，这种结果他或许早就已经想到。从他八岁那年被林雄收养的时候起，他就应该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林雄扫视众人一眼，问道:“不知对于我的决定，各位可有异议”？ 众人沉默一片。 林雄淡淡一笑，道:“如果大家都没什么异议的话，那这件事就这样……”。 不待他说完，韦松忽然打断道:“教主……”。 林雄看向韦松，笑问道:“韦护法有异议”？ 韦松摇了摇头，道:“属下不敢有异议，我只是有几句话想问一下教主”。 林雄笑着道:“好，你问”。 韦松淡淡道:“既然是要推举一位副教主，那我想问，是不是只有孔兄弟才有这个资格。或者说，除了孔兄弟外，我们其他人都没有出任这个副教主的能力”？ 林雄脸色一寒，随即却笑着道:“当然不是，风月教是我们大家的风月教，又不是我林雄一个人的风月教。本教能有当前这等规模，是我们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并不是我林雄一个人的功劳。所以，关于推举某个人出任副教主这件事，并不是我林雄一个人说了算”。 韦松道:“也就是说，这个副教主是能者居之了”？ 林雄点头道:“当然”。 韦松淡淡道:“那么我想问教主，按你的说法，我韦松是不是也能出任这个副教主，或者说教主”？ 林雄目光如刀，豁然盯着韦松，却没有再接话。 韦松也毫不避让的看着林雄，淡淡道:“教主你为何要这样看着我。怎么，难道我说错话了吗”？ 林雄摇了摇头，道:“没有，你说得很对。如果韦护法自负有能力的话，的确可以出任本教教主”。 韦松笑着道:“那就好”。 风细细冷笑道:“我看韦护法是昨晚上酒喝多了到现在还没清醒吧”？ 韦松冷冷道:“妳认为是我糊涂了”？ 风细细冷哼一声，道:“若是没有糊涂，怎么竟说起胡话来了。希望护法搞清楚这是在什么场合，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韦松冷冷道:“妳认为我是在开玩笑”？ 风细细反问道:“难道不是”？ “的确不是……”，韦松摇了摇头，随即将目光移向林雄，淡淡道:“是不是教主也认为，我说的话有些不妥”？ 林雄笑着摇头道:“没有”。 韦松道:“那么，对我刚刚的提议，教主可有什么异议”？ “大的方面倒也没有，只有一点”。 “哦”。 “我要推举小书做这个副教主，而韦护法要自己出任这个副教主”。 “不错”。 “如此一来，要出任这副教主的人选就有两位了，但是位置却只有一个”。 “的确”。 “那么，以韦护法看来，此事该如何解决，或者说，谁出任这个副教主更合适一些”？ “以教主你的意思呢”？ “我想听听护法的意见”。 “教主认为此事不好解决”？ “的确”。 “其实……”，韦松摇了摇头，淡淡道:“教主错了，其实此事很好解决”。 林雄笑问道:“你说，我错了”？ 韦松点头道:“的确”。 林雄笑着道:“那你说，怎么解决”？ 韦松深吸一口气，随即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只要你和孔言书死了，那这事不就解决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内乱（中） 林雄呆了一呆，片刻后笑问道:“护法刚刚说，只要我和小书死了，这事就解决了”？ “不错”。 “这么说，你是要杀我”？ 韦松冷冷道:“你是不是人”？ “我当然是人”。 “我韦松这辈子也不知杀过多少人。因此，对我来说，杀谁或者不杀谁，其实并没有根本的区别”。 林雄大笑道:“很好”。 韦松皱了皱眉，道:“你说很好”？ “的确……”，林雄大笑着点头道:“韦护法说得对，世间人皆可杀，凭什么我林雄就不能被人杀。想我林雄纵横江湖近三十年，死在我手上的人也不知有几何，今日我死在别人手上，这完全就是理所应当，也很公道”。 韦松点头道:“确实很公道”。 其余人皆大惊，风细细厉声喝道:“韦松，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韦松冷冷一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还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那你可知道你做的事意味着什么”？ “当然”。 韦松似已懒得再和风细细争嘴，遂又问林雄道:“你准备好了吗”？ 林雄淡淡道:“准备好什么”？ 韦松嘲弄道:“死啊”。 林雄居然点了点头，道:“我随时准备受死，不过，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林雄忽然冷哼一声，很是不屑的注视着韦松，道:“就凭你也能杀掉我”？ 韦松竟也不否认，反而笑着道:“可能我的确杀不了你，但你千万莫以为，这个世上就没人能杀得了你”？ 林雄面色冰冷，寒声道:“你说什么”？ 韦松笑着道:“教主，你说一个连清水山庄都能灭掉的人，难道还杀不了你”？ 心跳似乎停顿了一下，下一刻，众人的目光全都死死的看向韦松。 韦松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依旧笑着道:“教主，你认为今日的风月教比起当年的清水山庄来，实力如何”？ 林雄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中的震惊，盯着韦松看了许久，面沉如水，道:“我早就该想到，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支撑，就凭你的那点本事，还不敢公然反叛与我，你更没这个胆子。我也早该想到，先是清水山庄，再是落雪谷和缥缈峰，接下来，的确也该轮到风月教了”。 “其实你现在想到也不晚啊……”，韦松大笑道:“不错，我背后的确还有人。不管是清水山庄、落雪谷、还是缥缈峰，所有这些事都是他在背后一手策划的”。 林雄冷冷道:“你们想吞并我风月教”？ 韦松轻蔑道:“我呸，一个小小的风月教算什么，我们要的是整个天下”。 林雄强压着心中的怒意，冷笑道:“看来你们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啊”。 韦松笑着道:“的确。先是在十多年前灭掉了清水山庄，再挑起缥缈峰、落雪谷以及风月教之间的矛盾，让当今江湖上最大的三家势力彼此之间互相攻伐，在你们元气大伤之际我们再出手将你们一举覆灭，而后一统江湖。这样的野心我也觉得不算小了”。 林雄厉声道:“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韦松笑着道:“你有必要知道吗”？ “当然”。 韦松冷笑着摇头道:“纵是你想知道，只怕也没这个机会了。我只能告诉你，你、杨晓风、洛文斌、端木敬……，你们这些人不过就只是一枚棋子。你们所有人在我们眼里，全都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哈哈……”，林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可笑，我林雄一向还认为自己是个人物，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不过就只是一枚棋子”。 韦松淡淡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雄反问道:“即使我问了，难道你会告诉我”？ “或许会，又或许不会……”，韦松淡笑道:“不过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先让你知道”。 “什么事”？ “现在等待你的，就只有一种结果”。 “什么”？ “死”。 话音未落，韦松忽然出剑直袭林雄的前胸。与此同时，陈辉涛手中的银钩也直接向林雄的小腿勾来。 眨眼间，韦松手中的剑已距林雄的胸口不到三寸的距离。韦松脸上忽然泛起了一抹冷酷而又残忍的笑意。 显然，他对自己的这一剑非常自信。 下一秒，眼看着韦松的铁剑已要将林雄穿心而过。不过，韦松的人却忽然倒飞了出去。 他的剑还没有刺进林雄的心脏，林雄的拳头却已经重重的轰在了他胸膛上，随即，韦松直接倒飞而出。 林雄一拳轰飞了韦松，只是却再难以躲开陈辉涛勾向他小腿的银钩。这本就是一招早就演练了无数遍的合击绝杀，韦松和陈辉涛上下同时出手，林雄若要躲避韦松的铁剑，他的小腿怕是便会被陈辉涛的银钩勾断，他若是要躲避陈辉涛的银钩，韦松的铁剑立时便会刺进他的胸膛。 眨眼间，陈辉涛的银钩距林雄的小腿已不足五寸。这一下，林雄实在已再难躲过。 陈辉涛的脸上也泛起了像韦松那样冷酷而又残忍的笑意。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林雄的小腿被自己的银钩勾断的情景，这让他感觉很兴奋。 只可惜，他似乎忘记，或者说忽略了林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孔言书。 孔言书已经出手。 陈辉涛的银钩尚在距离林雄小腿五寸处的时候，他的手以及他手中的银钩忽然一起飞了出去。而他的人也惨呼一声，几乎已跌倒在地。 没有人看到孔言书是如何出手的，众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听得一声惨呼，众人这才发现，陈辉涛的右手竟已从肘关节处被孔言书齐齐砍断。 孔言书一招得手，第二剑立刻跟进，斜削陈辉涛的前胸，陈辉涛重伤吃痛之下早已闪避不及。毫无意外，孔言书的剑便在他的胸膛上划出了一大道口子。 下一刻，众人直直的目光全都死死的看向孔言书，震惊，绝对的震惊。他们这些人以前一直都不知道，孔言书的剑法竟然如此可怕。 就连林雄都有些惊异，虽然他早就知道孔言书出剑很快，但却没想到竟已快到了如此地步。 不过，眼下却不是震惊孔言书出剑速度的时候，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韦松和陈辉涛重伤之下，已经倒在地上哀嚎着。 林雄目光扫视着他二人，淡淡道:“你们反叛我，我不怪你们，你们要杀我夺取教主之位，我也可以不怪你们。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联合他人，里外勾结企图覆灭我风月教。我们这些人付出了多少心血，牺牲了多少性命才使本教有了今日的规模。所以，风月教就像是我们这些人的孩子一样，我绝不能看着你们将她毁灭”。 “好，很好……”，韦松正在哀嚎着，闻言，忍痛惨笑了两声，质问道:“林雄，我来问你，风月教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打压过多少势力，吞并过多少门派。凭什么你林雄就可以覆灭别人的势力，而别人就不能覆灭你的风月教”？ 林雄一愣，随即沉默了下来。良久，淡淡道:“不错，这样说来，你们的确可以覆灭本教，不过，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 “实力，哈哈……”，韦松一阵大笑。 林雄冷冷道:“你笑什么”？ 韦松没有再回话。彭剑和却淡淡一笑，道:“教主，你觉得我们没有这个实力”？ 林雄呆了呆，半晌后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犹自惊讶道:“你也要反叛”？ 彭剑和笑吟吟的点了点头，道:“当然”。 林雄忽然沉默了下来，冷冷的凝视着彭剑和，淡淡道:“就凭你”。 彭剑和仍旧笑着道:“行走江湖，千万不可轻视任何人，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懂”？ 林雄忽然没来由的感觉一阵烦躁，实在已没有多少耐心，喝斥道:“废话少说，动手吧”。 彭剑和却缓缓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急，不急。教主，你怎么这么没耐心，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不妨先等一个人来了再说”。 “等谁”？ “金戈”。 “金戈”？ 第四百一十二章 内乱（下） 林雄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若是金戈也反叛的话，将会有什么后果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金碎玉笑着c话道:“教主，难道你就没发现，金戈一直都没在”？ 余远生在一边接话道:“哎，妳这话就不对了，教主是大人物，怎会注意到我们这些小人物呢”。 金碎玉掩嘴轻笑道:“你这话其实也不对”。 余远生疑惑道:“怎么不对，难道金戈不是一个小人物”？ “金戈的确不是一个小人物”。 “那他是什么”？ “车夫”。 “车夫不就是小人物吗”？ “车夫的确就是小人物，但金戈却是一个大人物的车夫”。 “哦，我明白了……”，余远生恍然大悟似的连连点着头，随即笑着看向林雄，道:“我竟差点忘了，金戈一直都是圣女的车夫啊”。 林雄暴喝道:“你说什么”？ 余远生反问道:“难道教主真的不懂我的意思”？ 林雄眼中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目光如实质一般，盯着余远生看了许久，冷冷道:“我的确不懂”。 被林雄这么看着，余远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不过立时反应了过来，冷笑道:“林雄，实话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乖乖听话的话，你女儿就死定了。金戈的实力你想必比谁都清楚，你觉得你女儿能在他手下逃脱吗”？ 林雄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丝怒意，不过语气却出奇的平静，甚至平静的都有些可怕，冷冷道:“你们要是敢伤害我女儿一根头发，我保证你们会后悔为什么要活着来到这个世界上”。 “哦，有些意思……”，彭剑和大笑一声，道:“教主，其实我们彼此之间何必要有这诸多敌意呢。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吗，这么互相敌视干什么呀，搞得像仇人似的”。 林雄心中焦躁，直接道:“好，那你说，怎么谈”？ 余远生c话道:“教主，其实你应该这样问，我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或者说需要你为我们做什么”？ 林雄强忍着杀人的冲动，冷冷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彭剑和低笑道:“教主，恰如你所说，我们现在的确不敢动你女儿一根头发，但以后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一时间，林雄只觉得心焦意乱，再没有一丝主见。其实，他本是一个行事极其冷静，头脑也极其清澈之人，怎奈眼下被对手抓住了命根子。 试问一下，有那个做父亲的能眼见得女儿陷入危镜而不慌神的。 彭剑和嬉笑一声，道:“教主，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听凭我们的摆布，我保证圣女绝对无事。但若是你想要反抗的话，金戈的手段你也了解，那时候，我可就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圣女之类的事情了”。 “是吗……”，忽听堂外一人淡笑着问道:“各位护法对金护法的实力就这么自信”？ 众人略微呆了一呆，几乎是同时，全都向门口看去。 下一刻，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林雨涵和唐云飞缓缓走了进来。 彭剑和几人的脸色瞬间y沉到了极点，一时间就好像生生吞下了一只死耗子。 本以为早已胜券在握，但林雨涵和唐云飞的出现无疑打乱了他们的全部计划。 余远生脸上已出现了几丝惊恐，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后，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倒是金碎玉，死死的盯着唐云飞，颤声道:“是你”？ 唐云飞笑着点头道:“不错，就是我”。 林雨涵也淡淡笑了笑，道:“怎么，几位护法是不是没想到我还会活着出现在这里”？ 金碎玉焦躁道:“金戈呢”？ 林雨涵反问道:“妳说呢”？ 金碎玉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你们杀了他”？ 唐云飞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他现在也和一个废人没什么区别了”。 金碎玉立马又问道:“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唐云飞已不再回话，只是叹息一声道:“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啊”。 林雄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微笑着扫视众人一眼，淡淡道:“除了他们六个，还有其他人要反叛吗”？ 众人全都沉默着。 等了一阵，见没有人说话，林雄忽然将音量提高了许多，冷冷的看着彭剑和，道:“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彭剑和惨笑着道:“当然”。 “很好，如果你能在我手下走过三十招，我便放你走”。 “是吗，那可真是要谢谢教主你的大恩大德……”，彭剑和笑着，缓缓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刀，淡淡道:“只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放我走呢，难道我就不能自己走出去”？ 林雄点头，赞赏地笑着道:“这样更好”。 “的确很好”。 “好”字出口，彭剑和忽然纵身跃起，手中双刀齐出，不过却不是攻向林雄，而是林雨涵。 与此同时，金碎玉和余远生也猛然出手，从左右两路直接向林雨涵包抄而来。 第四百一十三章 也放过 这三人很明白，以他们的实力，要拿下林雄只怕实在不容易，但如果能制住林雨涵，也就等于制住了林雄。 当然，他们三个人同时出手的话的确能够拿下林雨涵。只是，他们似乎忽略了林雨涵身边还有一个人。 唐云飞。 见彭剑和三人向林雨涵袭来，唐云飞不由冷笑一声，随即袖袍一甩，只见一片寒芒从他袖中飞出，接着，彭剑和三人便惨呼着倒了下去。 这就是唐四公子的暗器。 一招得手，唐云飞冷冷的扫视着堂中剩下的几人，不屑道:“还有没有人也想来试试唐四飞针的威力”？ 众人全都沉默着。 或许，在剩下的几位护法中，确实还存在着本欲反叛的人，但此时，他们已绝不会再出手了，而且，他们今后永远都不会再出手了。 眼见得彭剑和、韦松等五人已全都重伤倒地，林雄心里却没有一丝轻松感，更多的，反而只是悲苦。 这些人都是他最得力的属下，也是他的帮手，更是他的伙伴，曾经一起打拼的老兄弟，只可惜，自打今日起…… 唉…… 眼下，他虽然胜了，但他心里却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感。 当下，林雄叹息了一声，随即朝韦松五人轻轻甩了甩手，淡淡道:“你们走吧”。 韦松等人俱是一呆，半晌后，犹自还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你……你说让我们走”？ 林雄点了点头，道:“是”。 韦松复问道:“你就这样放我们走了”？ 林雄这次没有再开口。 韦松惨淡道:“为什么，我们刚刚本欲要杀你，你现在却要放我们走”？ 林雄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放你们走”？ 韦松冷冷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难道你就不怕以后我们再来找你”？ 林雄淡淡一笑道:“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而且，你们会不会再来找我，那是你们的事，而此时我放你们走，却是我的事”。 “好，好啊……，哈哈……”，韦松忽然一阵大笑，凄迷的大笑，良久，淡淡道:“我今天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你是本教的教主，而我，永远只能做你的一个下属”。 林雄也笑着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 虽然他在笑，可是，此时除了他自己之外，又还有谁能懂他这笑声中的凄凉。 韦松最后看了林雄一眼，随即挣扎着爬起来往外走，其余四人也跟着他往外走。踏出大堂门口时，韦松忽然又回头道:“教主，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告诉你，虽然你今日胜了，但你日后要面对的敌手，远比我们这些人要狠毒，也要y险千百倍，他们的可怕程度，只怕你连想都无法想象。因此，你……你好自为之”。 林雄没有答话，也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微笑着看着韦松五人走远，良久，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先是从林雨涵、唐云飞以及堂上众人脸上一一扫视过去，最后终于定格在孔言书脸上，淡笑一声，问道:“你们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按理说，我应该将他们尽数处死才对，可我却放过了他们”？ 众人的确想不通。 林雄却已经自顾自的道:“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要放过他们。或许，只是因为我已经老了，一个人若是上了年纪，他的心肠也会跟着变软的。若是在十年前，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是啊……”，孔言书叹息一声，道:“一个人经历的多了，总是会改变的”。 林雄却又摇头道:“其实这样说也不对，人并不会被外界的诸多因素所改变，经历也不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可你还是放过了他们”。 “是啊，我放过了他们。可能只是我终于意识到，我这辈子杀的人已经够多了，而今天，我也终于明白了被杀者的那种恐惧与绝望”。 孔言书再也无言以对。众人也都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林雄忽又看向何瑶和曾婕妤，道:“小瑶、小妤，妳们过来”。 二女立刻上前站定。 林雄笑着道:“两位姑娘执掌本教的教律教规，一向做得很好，我先在这里代表教中弟兄谢谢妳们”。 二女慌忙道:“教主说什么话，这是属下的份内之事。不过是使职当为，怎担得起教主的这个谢字”。 林雄微笑着摆摆手，道:“闲话不说，妳们立即对教主弟兄展开清查，罪责轻的，就此略过，罪责重的，便……便遣散了吧。对了，即日起，革去韦松等六人的护法之职，着本教后辈中的优秀才俊补之”。 “是……”，二女互相看了看，躬身道:“那属下先行告退”。 林雄最后看了看剩下的人，随即迈步往外走，边走边道:“若无它事，大家也都散了吧”。 林雨涵皱了皱眉，看着父亲，担忧道:“爹爹，你……”？ 不待她说完，林雄便已打断道:“雨儿，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妳和唐四待会儿再过来，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几人俱是一呆，全都看向唐云飞，显然很不明白林雄这意味不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孔言书，看向唐云飞的目光中已多了几分敌意。 唐云飞只有苦笑。他自然明白孔言书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可是他…… 这时，却又听林雄道:“小书，四位花使，你们回去后准备一下，三日后，我要正式任命小书为本教的副教主”。 众人一愣，看向林雄时，却发现他早已出了门。 风细细叹息一声，招呼另外三女道:“三位妹妹，我们也走吧”。 随即出去了，与此同时，谭敏和孙跃也悄悄出去了。 林雨涵看了看唐云飞，淡淡道:“走吧”。 随即二人也出去了。 一时间，这偌大的议事大堂中就只剩下了孔言书一人。 至此，风月教的这场内乱终于落下了帷幕。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 落雪谷。最新章节阅读 虽不是相当的冷，但九月末的落雪谷已能感觉到冬日的薄寒了。 白天还好，晚上吹风的时候若是不多加几件衣服的话，人实在已冷的不能承受。 每年秋冬交替时节，落雪谷总要变天的。刚开始先是下雨，接着又是整日大雾，过一段时间后，就开始下雪了。 这种状况一般要持续近二十多天，有时候甚至是一个月也不见晴天。直等到立了冬，一场大雪过后，天才会再次放晴。 今夜还没有下雨，也没有雾，不过，大风却一直在刮着。 冷风吹在脸上的时候，只觉得一阵生疼。 就在这凛冽刺骨的寒风中，落雪谷外的某座山丘上，两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袍里的男子一前一后静静的站着，也不知道他们已经站了多久。 此刻，他们的目光全都冷冷的望着落雪谷之中的星点灯火。 前方的男子首先开口道:“好美的夜景啊”。 后方的男子附和道:“的确很美。不过景物虽美，却马上就要毁灭了，细细想来，多少有点可惜”。 “是啊，确实可惜了些。也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还会不会再看到这么美的夜景”？ “或许会，又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简短的对话之后，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又过了好一阵后，前方的男子终于将目光从落雪谷那边收了回来，冷冷问道:“缥缈峰和风月教的情形如何”？ 后方的男子立刻道:“袁傲和韦松等人都没有成功”。 前方的男子叹息一声，道:“可惜啊”。 后方的男子皱了皱眉，问道:“主上，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针对风月教和缥缈峰的行动都失败了，我们还要对落雪谷下手吗”？ 前方的男子淡淡道:“当然”。 后方的男子急道:“可是……”？ 前方的男子立刻打断道:“你认为我们针对缥缈峰和风月教的行动失败了”？ 后方的男子反问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那……”。 前方的男子微笑道:“袁傲和韦松等人只能算是几个打前站的小喽啰，他们的作用不过只是为了引开风月教和缥缈峰门中之人的注意力，让他们误以为内乱已经平息了而已”。 “也就是说，针对缥缈峰和风月教的行动根本还没有开始”？ “不错。我们的行动还远远没有开始，等到风月教和缥缈峰的人松懈下来的时候，才是真正致命的一击”。 “那落雪谷呢，什么时候下手”？ 前方的男子忽然敞开衣襟，任冷风从领口直接灌了进去。刺骨的寒风顿时吹冷了他的心，也吹冷了他的血。迎着冷风，他冷冷说道:“现在”。 内谷。 夜越来越深，谷中也越来越静，想来，弟子们大都已经睡下了吧。 洛清羽却还没有睡，谢山也没有睡。此时，他二人就在少谷主住处的院子里静静的站着，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虽然寒风刺骨，但他们却仿佛根本就感觉不到一点冷意。 或许，只是因为洛清羽心中的寒意已远比这寒凉的夜风还要冷上百倍。 望着洛清羽脸上的神色，谢山不由得又想起了几日前的情形。 那一日，他和洛清羽像往常一样去看望洛文斌，期间，洛文斌似乎对洛清羽说了些什么。 其实，这也没什么，父子之间说几句话实在是太平常不过的。只是，让谢山奇怪的是，这次洛清羽在房中呆的时间竟足足比以往长了三倍。 更奇怪的是，当洛清羽从洛文斌书房出来的时候，神色实在太过于凝重了些，以至于把谢山给吓了一跳。 似乎，在他的记忆里，少爷的脸色从来都没有这么凝重，或者说严肃过，也不知道老爷刚刚对少爷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让谢山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略微犹豫了一下后，试探着问道:“少爷，你……”？ 不待他说完，洛清羽便打断道:“谢叔，谷中现在的守卫力量有多少人”？ 谢山立刻道:“足足有两千多”。 洛清羽直接摇头道:“不够，远远不够”。 “不够”？ 谢山不由得眉头一紧。 “是啊，不够……”，洛清羽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无比，直接吩咐，不，应该说是命令道:“你即刻将谷外的精锐弟子悉数召回，全都加入到谷内的防卫中来”。 谢山惊了一下，确认道:“确定要将谷外的精锐弟子悉数召回”？ “非常确定……”，洛清羽为了让谢山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我说的悉数是指除了打理产业实在无法回来的弟子之外的所有人。另外，即刻传令给正在外出办事的弟子们，让他们停止一切活动，星夜兼程赶回来先护卫住大本营再说”。 谢山吃惊道:“到底怎么啦”？ 洛清羽沉默着，良久后，淡淡道:“谢叔，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 “以端木敬的实力居然能够威胁到父亲”？ “这……”。 “前次缥缈峰顶一战，我们可以说大获全胜。然事后我细细想来，总觉得有些不对，以端木敬及缥缈峰的那点实力，竟然让父亲怕到了那种地步，以至于为保全我落雪谷竟不惜在小雪的婚礼上对自己的女婿痛下杀手”。 “这点我也觉得奇怪，似乎……似乎……，以端木敬的实力，似乎还没有强到能将我落雪谷一举覆灭的地步”。 “也就是说，端木敬其实根本无法威胁到父亲”？ “的确”。 “可是，父亲之所以要对晓风突下杀手，正是因为受到了威胁，而且，对方是以我落雪谷全谷所有人的性命做为筹码，才*得父亲不得不对晓风下狠手”？ “不错”。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端木敬并没有能威胁到父亲的实力，为何父亲却会害怕到那种程度”？ “此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这事情很好理解”。 “哦”。 “那只是因为威胁父亲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端木敬”。 “什么”？ 洛清羽并不理会谢山的震惊，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震惊非常。不过，他却无动于衷的笑了笑，怅然道:“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自始至终，父亲害怕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端木敬”。 “这……”，谢山愣愣的看着洛清羽，如果刚刚他心中只是震惊的话，那现在已经是恐惧了。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老爷害怕到了那种地步”？ “其实我也不明白”。 谢山追问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洛清羽沉默着，良久，淡淡道:“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 变天了 “早已死去多年的人”？ “是啊，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最新章节阅读而且，我可以保证，即使给你十个脑袋，你也绝对想不到那个人的确切身份”。 “十个脑袋都想不到”？ “是”。 其实，不光谢山想不到，若不是听父亲说出来，洛清羽自己也想不到，而且是即使他有十个脑袋，也永远都不会想到，永远。 “谢叔”。 洛清羽的一声轻唤将谢山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啊”，抬头时，发现洛清羽正在注视着他，下意识的问道“怎么啦”？ 洛清羽淡淡问道“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谢山点了点头，道“少爷放心，依你的吩咐，我已将谷外的弟子悉数都召回来了。谷内的布防也都重新调整过了”。 “说说详细情况”。 “上次你不是说谷里的防卫不足吗，为此，我在谷内里里外外又加了三层防卫力量”。 “岗哨呢”？ “五步一暗岗，十步一明哨，而且，不分昼夜有人来回巡视”。 “这样啊，那不知此时谷中可以动用的守卫总共有多少人”？ “九千七百多”。 “九千七百多”？ “是”。 “唉”，洛清羽忽然叹息了一声。也不知为什么，在听说了布防情况后，他非但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脸色甚至反而还愈发凝重了起来。 谢山惊问道“怎么，莫非你认为，这么多人还是不够”？ “或许够，又或许不够”，洛清羽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够不够”。 谢山沉声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啊，竟然让你忌惮到了这种地步”？ “你真的想知道”？ “我应该知道”。 “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 谢山明白了，即使他现在再怎么问洛清羽也不会说的。故而，他索性闭上了嘴。 洛清羽也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忽又问道“对了，小雪那里呢？我此时最担心的就是她了，毕竟，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 谢山微笑道“放心好了，除了原本红叶镇上的百多十人外，我还特意让俊儿也赶过去了，有他在，想来小姐那里不会出什么事的”。 “那就好”，洛清羽脸上总算出现了几丝笑意，只是，当他看向身后房间里早已睡下的妻儿时，这笑意忽然就变成了担忧。 谢山忽然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担忧。 下一刻，洛清羽脸上的担忧忽然就变成了决绝，他转头，仰望着无尽的夜空，忽又问道“对了，晓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谢山苦笑着点头道“我们的人沿着清水山庄后山崖底的那条河一直在往下游搜寻，只是却毫无所获”。 “晓风他，唉”。 “哎呀”，谢山忽然眼睛一亮，道“你要是不问的话我差点忘了，有件事我正要跟你说”。 洛清羽立刻追问道“什么事”？ “沿着清水山庄往下大概百多十里路的地方，有一个叫灵海村的小渔村日前遭到了山匪的洗劫，全村男女老少百多十口人尽数被杀。听说起因是村里的一户人家救了一个落水之人，而这人不知为何又招惹了山匪”。 洛清羽豁然转身，盯着谢山，问道“你说这灵海村的一户人家救了一个落水之人”？ “是”。 洛清羽激动道“那你说，这个落水之人会不会就是晓风”？ 虽然明知此刻洛清羽心中万分期待，但谢山却摇了摇头。 洛清羽皱眉道“你认为不是他”？ “我的意思是不知道”。 “不知道”。 “现在那个村子已成了死地，虽然还有三四十个年轻人因为外出卖鱼幸免于难，但无论我们的人如何询问，他们对山匪屠村这件事却全都缄口不言”。 “哦”。 “不过，那些山匪也被人杀了”。 洛清羽焦虑道“我现在只想知道，被灵海村所救的那个落水之人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 不待洛清羽发问，谢山已自己答道“可能山匪就是被那个人杀的，不过，那个人自己却失踪了”。 “失踪了”？ “是啊，失踪了”。 洛清羽又叹息了一声，这已是他今夜的第三次叹息。 谢山也莫名奇妙的叹了口气。 一时间，两个人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夜空终于变得彻底暗淡。下一刻，几点原本还隐约能看得到的星光也完全被阴云所淹没。 “谢叔你看，这天变得可真快啊”。 谢山感慨道“其实天早就变了，只是你没有注意到而已”。 “是吗”？ “是”。 “或许吧”。 洛清羽同样感慨一声，抬头，仰望着灰暗无垠的夜空，淡淡道“也不知道这一次，我们落雪谷还能不能渡过这场大劫”？ “放心”。 “你叫我放心”？ “是”。 “我不是太懂”。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是太懂，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坚持到最后，取得最终的胜利”。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就这么相信自己”？ 谢山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不是我相信我自己，而是我相信落雪谷”。 “哦”。 谢山淡淡笑了笑，决绝道“想这三百年来，落雪谷所遇到的危急情况，有那一次不比这次轻。所以我坚信，这一次我们依旧能够渡过难关，赢得最后的胜利。就好像这天色一样，虽然看似永远都不会晴了，但总有一天，它总是会晴的”。 洛清羽想笑，可实在已笑不出来，只是淡淡道“这一次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这一次”，洛清羽正要说话，忽然，一声刺耳的爆鸣声划破夜空，接着，只看见谷口方向一道灿烂的烟火伸空，随即在空中绽放出了一朵巨大无比的雪花图案。 绚烂的光芒，几乎在一瞬间竟然将幽暗的夜空也完全照亮。 异变突生，洛清羽却丝毫也不觉得吃惊，只是喃喃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啊！” 谢山望着谷口方向，大惊道“怎么回事”？ 洛清羽依旧喃喃道“想必十二年前中秋之夜的清水山庄大抵就是这样子了。而这一夜的落雪谷，或许就是十二年前中秋那一夜的清水山庄了，只是不知道，这次落雪谷的结局，会不会和十二年前的清水山庄一样”。 “啊”，谢山愣了愣，随即焦急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洛清羽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良久，沉声道“鸣警钟，命我们的先头人马尽数参战，同时，将老弱妇孺全部撤到中谷。除非男人都死了，否则，绝不能让妇人孩子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是”，谢山肃然道“我立刻去办”。 正要走，洛清羽忽又问道“谢叔，你你怕死吗”？ 谢山脚步一顿，沉默片刻，淡淡道“只要是活着的人，谁不怕死”。 洛清羽接着问道“那你想死吗”？ 谢山这次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 “你不想死”？ 谢山反问道“我虽然已经活了五十多年，但还远远没有活够。而且，俊儿已成婚快有四个月，眼看我马上就要抱孙子了，在这种时候，我为什么要死”？ 洛清羽再次问道“那你认为我呢，我可不可以死”？ 谢山立刻道“你更不能死。甚至，就算是我死，你也不能死”？ “为什么，为什么你都可以死，我就不能死，难道我特殊”？ “你女儿才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你怎么能扔下她不管，你怎能忍心让一个才六岁的孩子老早就没有了父亲。而且，你又是我们落雪谷的谷主，在我们遭遇这种灭门危机的时候，你怎么能够狠心抛下谷中这么多人撒手不管，你休想一个人去躲清闲”。 “听你这么说，我们是都不能死了”？ “与公与私，我们都绝不能死”。 “所以，我们一定都要好好活着，不管多艰难，但一定都要好好活着，对吗”？ “我们必须活着”。 “必须”？ “必须”。 第四百一十六章 灾变 兰花门。 十月，正是兰花凋谢的季节。 现在，就连兰花门的人似乎也快要凋谢。 凋谢后的兰花，在来年春天的时候会再开，人呢？ 人的生命若是凋谢了，是否也会有重开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因为人的生命从来都不会凋谢，对于人，从来就只有死亡。 几个值岗的弟子正在没精打采的闲聊着的时候，夺命的利剑忽然已将他们的生命带走。 下一刻，当夜色将兰花门淹没的时候，足足三百多名黑衣杀手已冲进了兰花门。 立刻，他们也一道被黑夜所淹没。 缥缈峰。 经过前两次劫难后，缥缈峰最近总算是平静了一段时间。 吃过晚饭，慕容颜又像往常一样正在听爹爹对她讲述过往的那些遭遇。 有好多情节其实慕容柯早已说过许多遍，但慕容颜却听得一点也不腻味，慕容柯讲得更不腻味。 或许，只是他们父女间想说说话而已，他们要将本该在这二十多年间要说的话全部都说完。至于具体说的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可能，在外人听来，慕容柯的遭遇很让人愤恨，更让人悲凄，但慕容柯自己却讲得很轻松，当他随口讲出那些悲惨的往事的时候，他甚至还在笑。 其实，他本不该笑的，但他却在笑。 他也的确该笑，又有什么样的苦悲可以冲淡人世间的天伦之乐呢。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还不多笑一笑；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觉得伤悲？ 慕容颜也在笑。她同样笑的很轻松，或许，她也曾为父亲的遭遇愤慨过，但她却已经不恨。 她根本不知道恨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她的心一直都很善良，她也始终保持着心里最纯真的那份善意。她这一生，从来都没有学会恨。 父亲遭遇横祸，娘亲黯然离世的那时候她本该恨的，可那时她还太小，还不懂什么才是恨，她更不知道该怎样去恨。 就在她刚刚懂了恨，知道了该怎样去恨的年纪，父亲却已经回来了。 在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还要恨？ 她实在是个幸运的女孩子。因为她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恨带给人的煎熬和痛苦。 可能，或者说恐怕她这一辈子永远都学不会该怎样去恨了吧。 更何况…… 更何况此刻她心中还有一种比恨更浓烈，也更让人欢愉的情感。 虽然，她似乎到现在都还有些不太懂这种情感。 这是一种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似欢快，但其中又好像带着几丝淡淡的失落，甚至是迷惘、困惑。似乎极其坚韧，但却好像又有点无措。 她甚至都有些搞不懂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她心里竟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根本都记不清这种感觉是从何时开始的？ 似乎……似乎是在遇见杨晓凌之后，也就是他从袁傲剑下救了她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忽然间就萌发了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对这种感觉，她好像还有些不了解。她甚至都不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每每想到杨晓凌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非常浓烈。 而且，她还知道，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心中的这种感觉也在一天天壮大，就像是早春的野草一般，在以近乎狂暴的速度疯长着。 她本是个心性极其沉稳，性格也极其活泼大方开朗的女孩，当然，她的性情也极其专一。可是，只要一想到杨晓凌，她便感觉自己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是心神不宁了。 为了能使自己心神宁定，她只好强迫自己不去想杨晓凌，可是，这种刻意的逃避丝毫没有作用，反而更加加强了她对他的想念，使得她愈发想他。 她想逃避自己的感觉，却沮丧的发现这只会让她愈发深陷在这种甜蜜的相思中。以至于到最后，她脑子里竟全是他的影子。 她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无时无刻不都在想着杨晓凌，就连吃饭、睡觉的时候，她心里装的竟然也全都是他。 总之，只要一看见杨晓凌，她心中便会觉得莫名的甜蜜，莫名的欢愉。 现在，她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杨晓凌。 慕容柯说了许多话后，似是有些口干了，索性先停下来喝了一口水。 趁着这个当口，慕容颜又悄悄将目光移到了正站在廊下发着呆的杨晓凌的身上。 看着看着，她便有些痴了。于是，她自己也痴痴的发起呆来。 杨晓凌正背对着门口站在走廊的栏杆前沉思着。故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屋中有一道目光正在深情款款的看着他。 慕容颜正在看着杨晓凌。 蕴含在女孩儿双眸间的那几许脉脉柔情，看似轻柔，却是那般的浓烈。 她的那一道目光，似已完全定格在他的后背上。 “颜儿，我们接着说啊，当时我在那绝谷中……呃……颜儿……”，慕容柯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讲了起来，可是，正当他要津津有味的打算大谈特谈的时候，不经意间抬头却发现面前的女儿此刻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而是在看着屋外。当下，他也顺着女儿的眼神向外看去，刚好发现女儿的目光竟然已完全定格在杨晓凌身上。 有那个做父亲的会不懂女儿的心思，慕容柯又是何等聪慧之人，立时便明白了女儿心中所想。当下干咳一声，大声道:“颜儿……”。 慕容颜却毫无反应，仿佛根本就没听到父亲正在叫她。 慕容柯只得又叫了一声，道:“颜儿……”。 “啊，怎么啦……”，慕容颜终于回过了神，发现父亲正在看着自己，不由得一阵心慌，脸也没来由的红了几分，赶紧垂头道:“爹爹，你接着说，我在听呢”。 “妳真的有在听”？ “当然”。 慕容柯大发感慨，道:“我看妳早就嫌我啰嗦了吧。这也难怪，都说过好多回的话了，听也听腻了”。 慕容颜赶紧摇了摇头，随即摇着慕容柯的胳膊，眨了眨眼，轻声道:“爹爹，颜儿哪有听腻啊。你说，我真的听着呢”。 慕容柯不由得把脸往女儿眼前凑了凑，紧紧盯着她，笑吟吟的问道:“是吗，妳真的有在听”？ 慕容颜脸又红了几分，只感觉脸上一阵莫名发烧，头也垂得更低，只是细声点了点头道:“嗯”。 “是这样啊……”，慕容柯决定让女儿的脸再红一些，遂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杨晓凌，似笑非笑道:“那怎么我看妳的心思好像在别的什么人身上”？ 果然，被父亲看穿了心思，慕容颜的脸这下彻底红透到了耳根子上，顿时又羞又急，拖着长声娇嗔道:“爹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一直都在听你说话，哪有看别的什么人” “是吗，那我问妳，我刚刚在说什么”？ “爹爹，你……”，慕容颜这下原形毕露，干脆恼怒地瞪了父亲一眼，娇哼一声，随即将脸转向一边，再不理他。 “哈哈……”，看她这幅小女儿的娇羞情态，慕容柯再也忍不住一阵放声大笑。 被屋内的笑声惊了一下，杨晓凌转头诧异的向屋内看去，刚好看到慕容柯向他招了招手，叫道:“晓凌，你老待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 “师父，你叫我”？ “对对对，快坐到我这边来，我有话要对说”。 “哦”。 正要坐下，慕容柯却又道:“你把门关上吧”。 “怎么还要关门，又不是很冷”？ “叫你关你就关，那来这么多废话”。 “是”。 杨晓凌关上门，正要笑着坐下，只是忽然间，轻柔的笑容瞬间已完全凝固在他脸上，随即，他豁然转身，拔剑直接向门口冲了过去。 于此同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片惨烈之极的厮杀声。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不平静的夜晚 还不等杨晓凌冲到门口，门便已经被撞开，接着，一身是血的宋无量猛扑了进来，紧随其后，两把犹自还正沾着血的长剑已直袭他的后背。 只是，就在这两把剑距离宋无量的后背尚且还有一尺之距的时候，杨晓凌已出手将其挑飞，随即他再次出剑，两个杀手便倒在了他剑下。 然而，才刚刚倒下两人，立刻又有四把剑同时向他前胸刺来。 杨晓凌只好接连出手，怎奈杀手似是无穷无尽。下一刻，他已和众杀手战成一团。 屋内的慕容柯父女先是一愣，还未发话，宋无量已疾呼道“师兄，颜儿，不好了”。 宋无量跑得太急，一个趔趄差点跌在地上，好在慕容颜一个闪身及时扶住了他。 她这才发现，师父光前胸就足足有四道伤口，惊呼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师兄”，宋无量吃力地朝慕容柯伸了伸手。 片刻间，慕容柯虽腿脚不很灵便，但也已疾步上前，一把拉住宋无量的手，心中惊异非常，却还是和声道“无量，我在这，到底怎么啦，你慢慢说”。 宋无量面如死灰，呼吸也是微弱之极，不过仍是强提一口气，忍痛道“刚刚，我正要过来和你叙话，突然遭遇了杀手的袭击。我拼死杀出向这边赶来，一路上竟然竟然全是杀手。此刻，本门的许多弟子怕是早已尽数成剑下亡魂了”。 慕容柯喝问道“是什么人要突袭我缥缈峰”？ “不知道”，宋无量猛摇着头，惊恐道“不过，他们的战力极其强悍，本门弟子又是突然遭袭，根本难以抵敌。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 宋无量说话已是极其吃力，缓了缓后，这才断断续续的道“而且，从对方的袭击人数来看，似乎似乎足足有一两千号人”。 “你说什么”，慕容柯惕然心惊，道“居然足足有一两千号凶残彪悍的杀手突袭了我缥缈峰，这怎么可能”？ 不是他不愿相信，而是这实在太过震惊了。 慕容颜平日里也是个遇事不慌的女孩儿，可这时有父亲在场，焦急之下，急切的看向慕容柯，忙问道“爹爹，现在怎么办啊”？ “是啊，师兄，现在怎么办”？ “无量，你先尽量不要说话，免得牵动伤口”，慕容柯虽然遭遇祸事后武功尽失，但身上多少还残存着几分内力，当下极速出手，接连封住了宋无量伤口处的各个穴位，同时吩咐慕容颜，道“颜儿，走，我们先突围出去，并发信火将门中弟子全都聚集到前面的大广场上，在这里只会被挨个击杀”。 不由分说，慕容颜直接持剑冲杀了出去，粗略扫视一眼，只见已有十多个杀手倒在了杨晓凌剑下。只是，院中剩下的杀手竟还有四十多个，而且，还有人正从院外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不过，好在杨晓凌出手如风，虽然杀手们招式阴狠毒辣，但他出手间却更加诡异奇绝，很快又有三人倒在了他剑下。 只是，正身处杀手围攻之中，饶是他如何前后突袭，左右冲杀，但一时竟难以突出重围。 “晓凌，我来助你”，慕容颜娇喝一声，跃到杨晓凌身旁，也开始向四周杀手出手猛攻。 “颜儿，靠紧我”，紧靠着身后女子的背，杨晓凌心中忽然感觉一阵莫名的悸动，不过正身处重围，根本来不及细想。 当下，二人互相配合，手中剑势顿时威力大增，片刻间便将杀手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 慕容柯也已扶着宋无量出来，见场上形势逆转，顿时一喜，高声道“颜儿，晓凌，不可恋战，我们立刻到外面的大广场上去和大家汇合”。 杨晓凌一连五剑震退杀手，一把拉住慕容颜的手，急道“走”。 下一刻，缥缈峰上的星点灯火已被彻底打灭。 就在缥缈峰已要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时候，一道耀眼的信火突然从峰顶的大广场上升起。 虽然，相比起无尽的夜空来，这点火光实在太过于微弱。但就是这一瞬间划破黑夜的信火，总算将黑暗照亮了片刻。 不过，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落雪谷如是，兰花门如是，缥缈峰如是，风月教更如是。 第四百一十八章 去意已决 风月教。 忙活了这许多天，总算将该做的事情大概都做完了。 与韦松等六位护法有牵连的判教者已被尽数清查出教，新人也在逐渐补缺。当然了，孔言书出任副教主一事也在今日彻底敲定。 随着诸事完备，众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总算是能歇缓一下了”，林雄眼中竟出现了几丝淡淡的厌倦之色。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到，不知不觉间，他真的已老了许多。 “小书，你过来”，林雄向孔言书招了招手。怎么说呢，孔言书算是他的义子吧，好像不是，说是徒弟吧，好像也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奇特。既非父子，亦非师徒，但亲近程度却并不比任何一对父子或师徒轻上分毫。 总之，对这个由自己抚养并一手提携起来的年轻人，林雄觉得非常满意。 其实，孔言书更应该说是林雄的下属才对，是林雄最信任的下属。 还有就是林雨涵。林雨涵和孔言书两个人虽不算青梅竹马，但她平日里和父亲的这个亦子亦徒的下属，多少免不了会有所接触。当然了，少年心性，让孔言书对大小姐怎么不可能萌生悸动。 林雄倒也有意撮合，故而，以往女儿出去的时候他总会让孔言书暗中随护，但随着杨晓风的出现，孔言书已然多余。 后来，虽然杨晓风走了，但那段时间孔言书又恰好忙于教务，于是林雄便把这暗中相护女儿的任务交给了唐云飞。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许久之后，当林雄再次忆起过往的时候，总会淡然失笑。 回到当下，林雄看着孔言书，似乎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竟看到了几许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小书啊”，林雄笑着拍了拍孔言书的肩膀，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风月教的副教主了，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孔言书笑着点了点头，道“责任”。 “不错，就是责任，从今天起，本教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与你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你也必须为本教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负责。所以说，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林雄对于孔言书的回答显然很满意。 孔言书淡淡道“我知道”。 “嗯”，林雄满意的轻点了一下头，随即却多少有些诧异道“对于你的回话，其实让我感觉很意外”。 “意外”？ “是啊，我本以为你会说名声和地位的”。 “名声和地位”？ “在很多人眼里，风月教副教主不就意味着名声和地位吗”？ “的确，当今武林第一大教的副教主，的确是名望的象征，可是，呵呵”。 “可是，又有谁能知道，在这盛名之下的人，肩上挑着的担子又有多重”。 “好了好了，你们两位就不要唠叨这些没用的闲话了”，风细细笑着打断道“教主，为恭贺孔兄弟接任副教主之喜，你觉不觉得我们应该出去喝一杯”？ 花弄影立即附和道“对对对，一定要出去喝一杯，由孔兄弟请客”。 唐云飞也笑着道“我认为两位花使的提议非常好。咱们这帮人实在难得聚齐一次，又逢孔兄弟高升之喜，要是不出去聚一聚，都有些对不起自己了。孔兄弟，你说是不是啊，呃不对，现在应该称你为副教主”。 孔言书苦着脸道“那好吧”。 花弄影坏笑道“孔兄弟，你说你拉着个脸干什么呀，放心，我们最多就花你百八十两银子，又不是太多。你现在的身份可是咱们的副教主好不好，才这点银子就心疼了，也太没风度了吧”。 “才百八十两银子”？ 孔言书简直连哭的心都有了。 只是众人却好像一点都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情，花弄影还特意强调道“孔兄弟，你身上要是没有这么多现银的话，赊账也是可以的。反正相忘楼是咱自家开的，难道还怕不给你这个副教主赊账”？ “什么，你们还要去相忘楼”？ “不去相忘楼去哪里，赶紧走啦”。 几人出了门，正要走。 “唉，不对啊，怎么少了一个人”？ 花弄影四下扫视了一周，这才发现雪葬梅竟没有跟上来。不由催促道“雪妹妹磨蹭什么呢，赶紧走啊”。 雪葬梅摇头道“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不去了”，花弄影大感奇怪，悄悄问风细细，道“细细姐，梅妹妹这是在犯什么病啊”？ 风细细笑而不答。 虽然花弄影声音很但雪葬梅还是听见了，立刻大声道“姐姐说什么呢，我可没犯病”。 “没犯病，难道是发烧了”？ 雪葬梅却不再理会花弄影，忽将视线转向林雄道“教主，属下有一个请求”。 林雄淡淡道“妳说”。 犹豫了一下，雪葬梅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属下请求辞去本教花使一职”。 “啊”，几人俱是一惊，风细细立即道“妹妹在胡说些什么呀”？ 花弄影冷冷摇头道“我说对了吧，梅妹妹果然发烧了，而且还烧得不轻”。 林雨涵忽淡淡一笑道“或许，梅姐姐的确是病了，但却绝不是发烧”。 花弄影追问道“圣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妳知道梅妹妹得了什么病”？ “我的确知道”。 “说说看”。 林雨涵却只是笑了笑。 月依云插嘴道“其实，我也知道梅姐姐得的是什么病”。 花弄影皱眉道“妳也知道”？ “我知道”。 “知道就说呀”。 月依云却也只是笑了笑。 林雄略感有些诧异，不过却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凝视雪葬梅片刻，淡淡道“花使可想好了”？ “我早就想好了，只不过今天才终于说出了口，故而，还望教主成全”。 “这么说，花使是去意已决了”？ “是”。 林雄沉默片刻，淡淡道“那好，我答应妳”。 “啊”，风细细大惊，道“教主，此事万万不可，本教才刚刚折损六位护法，此时又怎能让梅妹妹再离教而去”？ 林雄无奈道“既然梅姑娘的心早已不在这里，纵使我强留住她的人又能如何”？ “这”，风细细无言以对。良久，转向雪葬梅，不解道“我不懂”。 “姐姐真的不懂”？ “真的”。 “姐姐也是个女人。姐姐不懂我，难道还不懂女人”？ “女人”，风细细困惑道“女人怎么了”？ “女人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想问姐姐，这样的日子妳究竟还要过多久”？ “怎样的日子”？ “就是这种整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子”。 风细细只有苦笑。 雪葬梅也苦涩的笑了笑，道“我虽然身居本教花使，在教中地位超然，但这种日子我真的有些厌倦了。说到底，我不过就只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所追求的并不多，一个安稳的家，一个男人，一双儿女，这些便已足够”。 林雨涵嫣然一笑道“梅姐姐果然是想成家了”。 月依云调笑道“圣女不知，梅姐姐早就想嫁人了”。 雪葬梅淡笑一下，道“不错，我是想找个男人把自己给嫁了，女人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不是吗？我有时总是在想，若是在平凡人家，以我的年纪，或许早已儿女成双了吧”。 第四百一十九章 要命的鬼 “平凡人家，是啊……”，风细细感慨道:“只可惜，我们没有生在平凡人家”。最新章节阅读 “的确……”，雪葬梅点头道:“我们是没有生在平凡人家，但那又如何，难道我们就不能自己选择吗”？ “怎么选择”？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每个人的选择也都与别人不一样。故而，姐姐的选择，我又如何得知”。 “离开风月教就是妳的选择”？ “不错，而且是早已做好的选择”。 “既然妹妹早有离开之意，那为何今天才说出来”？ “的确。虽然我早就萌生了离开风月教的念头，却迟迟没有开口。之所以一直都没说，是因为我心里还在犹豫，还在犹豫我到底该不该离开”。 “现在，妳已经不再犹豫了”？ “是啊，不犹豫了。听到教主要退隐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半分犹豫了。这个江湖是男人的江湖，从此以后，追名也好，逐利也好，所有这一切都让男人们去玩转吧，我累了，也厌倦了”。 花弄影立刻反驳道:“妹妹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男人的江湖。妹妹且说说，我们女人那点不如男人，有那些方面没有男人好，又有那些事做得比男人差了”？ 雪葬梅淡淡道:“好也罢，差也罢，总之，我都不想再去争了。姐姐若是一定要和男人比，那就是妳的事了”。 “好了好了，两位姐姐就不要再争论这些没用的了……”，月依云轻笑着上前，一把拉住雪葬梅的胳膊，嬉笑道:“姐姐，找男人这事不急啊，反正这种机会以后多的是。相比之下，孔兄弟请客这种机会实在太少了，恐怕错过今天这回就再也没有下回了。所以，其它的暂且先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先去相忘楼把菜点好。对了，孔兄弟，你切记要带够买单的钱啊”。 孔言书脸上的苦笑已变成了哭笑。 看着他脸上的这幅表情，孙跃和谭敏二位再也忍不住一阵大笑，至于几个女孩子大都一阵窃笑。 就连故意板着脸的林雄也实在是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唐云飞心里一阵狂笑，不过却立刻干咳一声道:“教主，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嗯，是该出发了……”，林雄轻点了一下头，看向孔言书道:“你说呢，小书”？ 孔言书很是沮丧地垂着头，缓缓踏前一步，边走边道:“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走吧”。 几人又是一阵欢声大笑。 就在此时，从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一阵笑声，阴冷而又低沉的笑声。 这阵笑声传来的时候，这边众人的笑声立刻停止。 林雄脸上的笑意一僵，待到那边的笑声也停止了，这才开口喝问道:“是什么人”？ 那边又是一阵阴笑，随即一个尖锐而又阴毒的男声传来:“不是人，是鬼，要你们命的鬼”。 林雄脸上的笑意彻底收了起来，下一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恐怕除了风月教内部的人之外，没有人能明白现在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这么说吧，这处议事大堂处在一群建筑的最中心，不管从前后左右那个方向，要想闯到这里来都得经过十多进院落。 这每一进院落里至少有不下于一百名守卫。一旦这些守卫发觉有闯入者，立刻便会群起而攻之，直到将对方擒拿或杀死。 总之，若非不是风月教自己的人或为本教的客人，任何一个外人，在没经过风月教教众许可的情况下，除非他能插上翅膀或者变成鸟雀，否则，他绝对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议事大堂之外。 但现在的确已经有人堂而皇之的站在这议事大堂的门外了。 这是怎么回事？ 林雄想不通，既然想不通，他索性直接问道:“本教的守卫呢”？ “守卫……”，那边顿时一阵大笑，一阵又讥诮又嘲讽的尖笑。这笑声中没有一丝暖意，有的，就只是冷，冰彻入骨的冷。笑了好一阵后，才淡淡道:“死了，全都死了，若是那些守卫没死，我们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林雄皱眉道:“你们”？ “是啊，是我们……”，说着，一个除了眼睛外，全身都包裹在黑衣之中的男人缓缓从院外走了进来，随即在林雄等人面前站定，扫视众人一眼，淡淡一笑道:“好叫林教主知道，不光这里的守卫死了，今天，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这人的声音本就尖锐低沉，这种声音说出来的话本就让人听着很不舒服。他还特意将这个“死”字的语气加重了，顿时间，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黑衣人说的话就好像是催命符一般，随着他的这个死字出口，立刻又有一大波做同样打扮的黑衣从门外涌入了院中。与此同时，墙头上、屋顶上、走廊前、屋檐下……，总之，院中的各个地方已全都站满了黑衣人。 这些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是何时来的，似乎他们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后，林雄等人才发现他们。 对风月教的人来说，只怕再也没有遇到过比现在更为危急的情况了。 这是风月教自创派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对手杀到了总坛的议事大堂门口。这也是自林雄执掌风月教以来唯一一次在对手的剑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的时候，他才察觉到。 可想而知，现在的情况究竟有多严重。 林雄的脸色已凝重到了极点，心也完全沉到了谷底。不过，虽然身处危境，情况万分紧急，但他毕竟不是常人。 只在一瞬间的震惊与愕惧之后，他立刻便冷静了下来，而且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必须冷静，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他必须冷静。 此时，他的思路也极其清晰。 “你们想要杀我林雄，只怕还没那么容易……”，林雄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一众黑衣人，不屑的冷笑一声。随即，他转过身，缓缓的，对着众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命令道:“各位，我们先杀出去再说”。 风月教众人早已被惊得六神无主，好在林雄的这一声大喝总算让他们回过了神。 “走”，唐云飞大喝一声，再不多话。袖袍一甩，顿时一片寒芒如暴雨梨花般射向周围的各色黑衣人等。 “走……”，黑衣人面目狰狞地冷笑一声，残酷道:“你们谁都走不了”。 下一刻，唐云飞的人已瞬移到了院落门口，执剑在手，向着面前的黑衣人展开了激烈的猛攻。 与此同时，林雄等人也朝着周围的各个黑衣人猛扑了过去。 惨烈的厮杀声瞬时在黑夜里响成一片。 第四百二十章 等待的人 清水山庄。 漫山的枫叶早已被夕阳染成了火红一片。就似乎，昨日的时光也早已被晚霞带走。 昨日的旧忆呢，是否也已被岁月沉封了起来？ 旧忆仍在，旧人也还在。 晚风吹过的时候，飘来了一阵沁鼻的饭香。 洛清雪早已做好了晚饭，只是，她要等的人依旧还没有回来。 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洛清雪不知道。 此时此刻，他又在哪里？ 洛清雪也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就只是等待。 她唯一剩下的，也只有等待。 或许，等待已成了她的宿命。 她这辈子做过最多的事，就是等待，似乎，她已经习惯了等待。 在雪的生命里，更多的似乎就总是等待，等待岂非本来就是她的宿命。 她更是孤独的，这么多年来，始终一个人在孤独的为心中的那个男人相守着。 就好像那冬日酷寒里的夜雪，静静的下着。 雪下了无数个日夜，她也守了无数个日夜。 饭菜的式样没有变过，就好像洛清雪的心情也从来都没有变过。 又一次，她浅笑着，对着身旁空无一物的椅子低诉了起来 “风，你知道吗，最近我的厨艺又精进了不少，我还新学了几道菜。等你回来，我就做给你吃，看来你的口福还真不浅，嘿嘿”。 “对了，前几天我去镇子里买东西的时候，路过你之前做工的那家酒馆，那个老齐叔特意把我叫住结清了你上个月的工钱，一共二两八分银子。还有，临了老齐叔还特意送了我两坛酒，说是你之前在店里做工时酿的”。 说着，她拿过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举杯在手，接着道“你知道，我一向都是滴酒不沾的，所以，我当即便推脱不要，但老齐叔说什么硬是要我收下。我一想，既然是你酿的，那就收了吧。现在，就让我来尝一尝你的手艺怎么样”。 怀着几分期待的心情，她浅浅呡了一口，就只是一小口。入口处，一股强劲的辛辣之味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其中更是夹杂着一股厚重的苦涩味道。 原来这就是酒的味道吗？ 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难喝的东西，让她赶紧又吐了出来。只是，虽然酒已经吐了，但整个舌头还是感觉像被火烧过一般灼热。 她只得赶紧喝了好几口汤，这才感觉嘴里稍稍好受了些。 当下，她凝视着面前的酒壶和那已经被她又重新放回到桌上的一满杯酒，皱眉道“酒就是这个味道呀，真难喝。以前，我看你和大哥喝的津津有味的，还以为真是什么好喝的东西呢，要不是今天亲口尝一尝的话，我都还不知道”。 随即，她忽又惋惜道“唉，真是可惜啊。你不知道，我本打算你回来后陪你喝几杯的，现在看来，只怕以后就只能你一个人喝了，这么难喝的东西，我可不喝。不过，虽然我不会陪着你一起喝，但却可以陪在你旁边看着你喝，你觉得怎么样”？ 没有人回答，屋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谁又会回答？ 不过，纵是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的问题，但她却还是问了出来。 其实，她本不该问的。 或许，她不过只是在问自己的内心而已。 “行了行了，你也别过于高兴了，我虽然会给你酒喝，但一天最多就两杯，绝不会多给。为什么给你两杯呢，一杯是你自己的，另一杯当然是我的，不过呢，我实在喝不下这么难喝的东西，所以我这杯也就给你了。现在呢，先吃菜吧”。 这一餐吃完的时候，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院外，早已没有了一丝光亮，不过屋里却很明亮。 洛清雪已经燃起灯。 以前在落雪谷的时候，即使天黑了，她也不喜欢点灯的，那时候，她喜欢的是黑暗。 她喜欢一个人在黑夜里静坐，或者，一个人独立窗前去思念心底的那个人。 但现在，她已经改变了好多。 现在，虽然还是只有她一个人，但只要天一黑，她立刻就会点起灯。 若是再没有灯火的陪伴，叫她一个人如何渡过这漫漫长夜。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她忽然感觉有点冷，只好又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 以前，她从不怕冷的，但现在，只要天一冷，她立刻就会加一件衣裳。 不是她现在已开始怕冷，而是她怕冻着肚里的孩子。 一个有了身孕的女人，做事不得不万分小心。 “该睡了吧”。 虽然这会儿夜还不算深，但洛清雪已经想睡了。 以前，她总是习惯很晚才睡。但现在，她已经改了这个习惯。 她现在已经不喜欢再熬夜，熬夜对身子不好。 现在已快入冬，睡觉的时候自然是要关好门窗，否则夜里会着凉的。 关好窗户后，她又去关门。 夜静如水，她本打算关好门休息的，想了想后，又走到外面小站了一会儿。 每晚睡前，她都要到外面小站一会儿，这已成了她的习惯。 其实，这并不是她的习惯，而是他丈夫的习惯。 以前，每次睡前他都要到廊下小站一会儿，现在，他的这个习惯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站了一小会儿后，她回屋笑着关好了门，正要去后屋的卧房。 便在此时，她的笑意忽然僵在了脸上，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侧身往旁边躲了躲。 随即，一把泛着寒芒的长剑顺着她的肩膀刺了过去。 下一刻，门已被撞开，一个黑衣蒙面人已冲了进来。 第四百二十一章 ? ? 夜雪炫舞 ???黑衣人冲进来的时候，洛清雪早已在五步之外，与此同时，她的剑也已经出鞘。 ????这段日子，她的剑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她不光要保护自己，她更需要剑的陪伴。 ????虽然剑带给她的似乎就只有孤独，但同时却也能减轻她的孤独。 ????没有愤怒，甚至都不觉得震惊，她只是冷冷的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要妳命的人……”，黑衣人冷酷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情感波动，不过他的眼睛却因为杀人前的兴奋而泛红了起来，狞笑道:“也不妨告诉妳，我们才是真正屠灭清水山庄满门的那些人”。 ????“是你们……”？ ????“就是我们”。 ????洛清雪握剑的手剧烈颤抖了几下，她只有更用力的将手中的剑握紧。 ????她脸上再没有任何表情，就只有冷漠，完完全全的冷漠。 ????渐渐的，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许多。 ????她凝目注视着眼前的黑衣人，良久，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好”。 ????黑衣人皱眉道:“妳说什么，好”？ ????“就是好”。 ????黑衣人讥诮道:“我不懂，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了，她居然还说好”？ ????洛清雪忽然淡淡一笑道:“好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死了”。 ????“哦……”，黑衣人还在笑，只是下一刻，他已再也笑不出来了。 ????“啊……”，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黑衣人脸上的狞笑已完全僵在了嘴角。他的瞳孔也已经收缩。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洛清雪的剑已贯穿了他的胸膛。 ????低头，黑衣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将自己穿胸而过的这把剑。随即抬头，困惑地看向洛清雪的脸，他至死也不相信，洛清雪竟然有这么快的速度。 ????嘴角的肌r抽搐了几下，似乎他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他嘴里已再难以发出一丝声音。 ????艰难地张了张口后，黑衣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过，虽然已经气绝，但他的眼睛依然还大睁着。 ????这个杀了一辈子人的杀手在自己死的时候竟然死不瞑目？ ????是不是，他心里还有些不甘？ ????或许吧。 ????随着洛清雪抽剑回手，杀手便在她面前缓缓倒了下去。 ????随即，她慢慢走了出去，从杀手的尸体旁走过，走到了门外。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杀手一眼。 ????外面还有更多的杀手。 ????洛清雪粗略扫视一眼，发现此刻光院里至少就有十多个黑衣杀手。 ????没有惊惧，没有迟疑，也没有答话，甚至，洛清雪的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她就这样毫不畏惧的直接朝着杀手们走了过去，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剑也已经挥出。 ????杀手们当然也朝洛清雪扑了过来。 ????此刻，没有任何其它的东西，有的，就只是死亡。 ????不知何时，又起了一阵夜风，呼啸着从门口吹了进去。屋里的烛火在风中剧烈摇晃了几下后，终究熄灭。 ????仿佛只在一瞬间，黑暗已完全将这处院落彻底淹没。 ????只是，风依旧未停，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劲了几分，这却不是夜风，而是剑风。 ????云水间后方的院落里，洛清雪的剑如暴雨惊虹般划破了黑夜，夺目的剑光太过于耀眼，竟使人不能直视。 ????长剑呼啸着，带起一阵迅疾的剑风，在黑夜里悄悄收割着生命。 ????洛清雪执剑在手，接连出招，一开始便使出了落雪剑法中最精妙的雪乱人间。 ????但见寒芒乱舞，凌厉的剑花如飞瀑般急速旋转着狂暴地冲向面前的各个黑衣杀手。 ????只听得一阵兵器相接的刺耳之音，接着是一阵利刃刺破皮r的钝响，然而很快，这些声音便被各种惨叫声淹没。 ????风终于停了，洛清雪也停了下来，停在了众杀手身后。血从她手中的剑身上滴落下来的时候，杀手们一个不剩全在她身后倒了下去。 ????黑夜又一次将云水间淹没，一切仿佛又都重新归于平静，平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万般俱籁，除了那一阵紧过一阵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谁的心跳声？ ????莫非还有人活着？ ????当然还有人活着，否则又怎会有心跳声。 ????洛清雪还活着，这便是她的心跳声。此刻，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的心跳已实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此刻，她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一阵后，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她看上去脸色依旧苍白的厉害，但她终究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的气息也渐渐归于沉稳。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远远没有。 ????黑暗里，又有寒光闪动，莫非还有杀手？ ????这个问题已根本不必问。 ????洛清雪忽然感到一阵深重之极的悲凉，甚至是绝望。 ????此刻，她终于懂得了自己丈夫曾经所面对的那种深沉的绝望。她也终于体会到了以前他所说的那种死亡时的心境。 ????转身的时候，她面前又再次站满了杀手，这些人就站在刚刚倒下去的那些人的尸体旁。 ????粗略看去，依旧还是十多人。 ????不同于洛清雪冷漠的眼神，杀手们一个个正疑惑地看着她。他们想不通，洛清雪竟有如此强悍的战力，似乎，站在他们面前的，不过就只是一个单薄的女子而已。 ????她的身子看起来是那样的柔弱。 ????洛清雪面如晨霜，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杀手。她依旧是那般冷傲如冰，清绝的娇颜上，除了冷漠再没有一丝表情。 ????风吹起她的那一袭飘飘白衣，恍惚间给人一种夜雪炫舞的错觉。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夜雪炫舞 黑衣人冲进来的时候，洛清雪早已在五步之外，与此同时，她的剑也已经出鞘。 这段日子，她的剑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她不光要保护自己，她更需要剑的陪伴。 虽然剑带给她的似乎就只有孤独，但同时却也能减轻她的孤独。 没有愤怒，甚至都不觉得震惊，她只是冷冷的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要妳命的人……”，黑衣人冷酷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情感波动，不过他的眼睛却因为杀人前的兴奋而泛红了起来，狞笑道:“也不妨告诉妳，我们才是真正屠灭清水山庄满门的那些人”。 “是你们……”？ “就是我们”。 洛清雪握剑的手剧烈颤抖了几下，她只有更用力的将手中的剑握紧。 她脸上再没有任何表情，就只有冷漠，完完全全的冷漠。 渐渐的，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许多。 她凝目注视着眼前的黑衣人，良久，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好”。 黑衣人皱眉道:“妳说什么，好”？ “就是好”。 黑衣人讥诮道:“我不懂，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了，她居然还说好”？ 洛清雪忽然淡淡一笑道:“好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死了”。 “哦……”，黑衣人还在笑，只是下一刻，他已再也笑不出来了。 “啊……”，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黑衣人脸上的狞笑已完全僵在了嘴角。他的瞳孔也已经收缩。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洛清雪的剑已贯穿了他的胸膛。 低头，黑衣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将自己穿胸而过的这把剑。随即抬头，困惑地看向洛清雪的脸，他至死也不相信，洛清雪竟然有这么快的速度。 嘴角的肌r抽搐了几下，似乎他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他嘴里已再难以发出一丝声音。 艰难地张了张口后，黑衣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过，虽然已经气绝，但他的眼睛依然还大睁着。 这个杀了一辈子人的杀手在自己死的时候竟然死不瞑目？ 是不是，他心里还有些不甘？ 或许吧。 随着洛清雪抽剑回手，杀手便在她面前缓缓倒了下去。 随即，她慢慢走了出去，从杀手的尸体旁走过，走到了门外。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杀手一眼。 外面还有更多的杀手。 洛清雪粗略扫视一眼，发现此刻光院里至少就有十多个黑衣杀手。 没有惊惧，没有迟疑，也没有答话，甚至，洛清雪的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她就这样毫不畏惧的直接朝着杀手们走了过去，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剑也已经挥出。 杀手们当然也朝洛清雪扑了过来。 此刻，没有任何其它的东西，有的，就只是死亡。 不知何时，又起了一阵夜风，呼啸着从门口吹了进去。屋里的烛火在风中剧烈摇晃了几下后，终究熄灭。 仿佛只在一瞬间，黑暗已完全将这处院落彻底淹没。 只是，风依旧未停，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劲了几分，这却不是夜风，而是剑风。 云水间后方的院落里，洛清雪的剑如暴雨惊虹般划破了黑夜，夺目的剑光太过于耀眼，竟使人不能直视。 长剑呼啸着，带起一阵迅疾的剑风，在黑夜里悄悄收割着生命。 洛清雪执剑在手，接连出招，一开始便使出了落雪剑法中最精妙的雪乱人间。 但见寒芒乱舞，凌厉的剑花如飞瀑般急速旋转着狂暴地冲向面前的各个黑衣杀手。 只听得一阵兵器相接的刺耳之音，接着是一阵利刃刺破皮r的钝响，然而很快，这些声音便被各种惨叫声淹没。 风终于停了，洛清雪也停了下来，停在了众杀手身后。血从她手中的剑身上滴落下来的时候，杀手们一个不剩全在她身后倒了下去。 黑夜又一次将云水间淹没，一切仿佛又都重新归于平静，平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万般俱籁，除了那一阵紧过一阵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谁的心跳声？ 莫非还有人活着？ 当然还有人活着，否则又怎会有心跳声。 洛清雪还活着，这便是她的心跳声。此刻，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的心跳已实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此刻，她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一阵后，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她看上去脸色依旧苍白的厉害，但她终究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的气息也渐渐归于沉稳。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远远没有。 黑暗里，又有寒光闪动，莫非还有杀手？ 这个问题已根本不必问。 洛清雪忽然感到一阵深重之极的悲凉，甚至是绝望。 此刻，她终于懂得了自己丈夫曾经所面对的那种深沉的绝望。她也终于体会到了以前他所说的那种死亡时的心境。 转身的时候，她面前又再次站满了杀手，这些人就站在刚刚倒下去的那些人的尸体旁。 粗略看去，依旧还是十多人。 不同于洛清雪冷漠的眼神，杀手们一个个正疑惑地看着她。他们想不通，洛清雪竟有如此强悍的战力，似乎，站在他们面前的，不过就只是一个单薄的女子而已。 她的身子看起来是那样的柔弱。 洛清雪面如晨霜，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杀手。她依旧是那般冷傲如冰，清绝的娇颜上，除了冷漠再没有一丝表情。 风吹起她的那一袭飘飘白衣，恍惚间给人一种夜雪炫舞的错觉。 第四百二十二章 娘家兄弟 清冷如霜，孤傲如雪。最新章节阅读 这才是那个如寒雪般冰冷孤傲的洛清雪。 只是，虽然她看似很平静，但她那握剑的手却好像在微微颤抖着。 方才一战，虽然她一举击杀了所有杀手，但她的体力也已消耗大半，此时再战，她已经再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是接下来这一战，她却必须胜，她也绝不能受伤。 然而，这又是何等艰难。 或许，这一战，即使她不能全胜，但脱身还是能办得到的。只是，不管怎么样，终究免不了要和杀手激斗一番，而后咬牙挨上几击，拼死逃遁。 在这种情形下，这已是唯一的办法。对别人来说，这或许的确能行，但在她这里却根本行不通。 此时，她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若是在和杀手拼斗的过程中不小心动了胎气，要想保住孩子只怕就难了。 情势如此危急，她该怎么办？ 她又能怎么办？ 她根本就别无选择。 对她来说，现在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舍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要拼死杀出去，要么一尸两命。 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办？ 可是，孩子又如何能够舍弃？ 杀手们终于动了。 虽然他们很享受被杀者临死前那种绝望的心境，但此时他们却仿佛根本没这个雅兴，更没有这个耐心。 当先一人狞笑着，声音冷酷之极，咬着牙，残忍道:“受死吧”。 其他人也跟着动了，瞬间十多把利刃同时向洛清雪攻了过来。 似乎是过于兴奋了，杀手们眼中全都闪着一股嗜血的光芒，有些人甚至已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洛清雪的剑也已出手，只是忽然间，她却又把剑收了回来，而且是直接收剑回鞘。接着，她更是轻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就是这一笑，让众杀手一时尽皆愣了愣。 这些人不懂，不懂洛清雪为何会突然发笑。 就是这一愣，他们已再难有出手的机会。 当被剑刃穿胸而过的时候，杀手们才回过神来。 十多个杀手同时被十多把剑穿胸而过。 此时，杀手们终于懂了，懂洛清雪为何会发笑了，只是，虽然懂了却实在已经太迟。 就好像之前的那个杀手一样，杀手们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剑尖。 他们很想问，这是谁的剑？ 不过，虽然很想问，但却已经没有机会再问。当剑被抽回去的时候，杀手们已经气绝。 他们同样死不瞑目。 同样，他们至死也不相信自己竟就这样死了。 甚至，他们连自己是死在谁剑下的都没有弄清楚。 洛清雪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已经看清了来人是谁。 杀手倒下的时候，落雪谷一行人缓缓现身出来，当先领头的正是谢俊。 谢俊抽剑回手，看了一眼倒在眼前的杀手，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随即目光转向洛清雪，略微皱了皱眉，担忧道:“属下来迟了，大小姐，妳没事吧”？ 洛清雪冷漠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忽又淡淡一笑，道:“谢兄弟，我早已不是落雪谷的大小姐，你还是称呼我杨夫人吧”。 “啊……”，谢俊呆了呆，眉头也跟着一紧，片刻后，终究点了点头，道:“是，杨夫人”。 洛清雪有些奇怪谢俊怎么会突然出现，扫视过去，发现张五以及小徐二人正站在其身后，顿时明了，道:“原来你们是落雪谷的人”？ 谢俊抢着点头道:“不错，老齐记正是谷里的产业”。 “哦”，洛清雪倒也不觉得吃惊。看了看地上杀手的尸体，随即又往屋里看了看。 谢俊会意，对身旁一行人吩咐道:“你们立刻将这些尸体清理出去，不要污了大小姐……呃……不要污了杨夫人的眼”。 “是”，一众人再不多话，立刻动手，当即便将尸体拖了出去。 洛清雪转身回屋，将被风吹熄了的烛火重又燃起。 祸乱平息，一行人正要散去的时候，洛清雪已经拿着一串钥匙走了出来，抵给谢俊，淡淡道:“我一个人照顾不周，这是偏房的钥匙，你为大家安排下住处吧”。 谢俊下意识的伸手接过。 洛清雪又问道:“哦，对了，不知大家吃过晚饭了没有，我这就去做”？ “啊……”，众人又皆是一愣，全都看向洛清雪，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他们没听错吧，刚刚她说什么，安排住处，还要为大家去做饭？ 这……这还是他们的大小姐吗？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 见大家都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洛清雪不由淡淡一笑，问道:“怎么，我脸上有花啊，你们干嘛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众人慌忙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了去。谢俊干咳一声道:“呃……那个大……杨夫人，我们都吃过晚饭了，就不劳烦妳了”。 洛清雪和声道:“那你就安排大家住下吧”。 谢俊赶紧摇头道:“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洛清雪脸色一冷，道:“都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去哪里。再说了，大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干嘛这么急着走”？ 谢俊不好再推辞，只好道:“那好”。 随即领着众人出去了。 看着眼前的这些小伙子，洛清雪又是一阵轻笑。以前没觉得什么，但现在她已是嫁出去的女儿。 对嫁出去的女儿来说，娘家兄弟总是能带给人一种温暖的亲切感。 谢俊回来的时候，洛清雪还站在廊外。或许，她正是在等他。 “你怎么会来清水山庄”？ 对谢俊的突然出现，洛清雪多少有些诧异。 谢俊沉默不答。 洛清雪心里顿时有了一丝不安，皱眉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沉吟良久，谢俊淡淡道:“几日前，谷主突然要父亲将外面的弟兄尽数调回来，同时命我立刻赶来这里保护大小姐妳的安全”。 “是这样……”，洛清雪心里的不安似乎又加重了几分，转头看了谢俊一眼，追问道:“大哥大嫂，还有谢叔，他们还好吗”？ 谢俊立刻道:“小姐放心，谷主一切都好，夫人和妞妞也都很好。至于我爹嘛，一直就那样”。 “那……”，洛清雪咬了咬牙，道:“那他呢，他的病怎么样了”？ “唉……”，谢俊叹了口气，道:“随着天气转凉，老爷的病似乎愈发沉重了许多，不过暂时倒也没什么大碍”。 洛清雪再不问，两个人一时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终是谢俊先开口道:“小姐，妳自己的身子”？ 洛清雪心里一暖，淡淡一笑，道:“放心，我还能照顾好自己”。 谢俊犹豫了一阵，片刻后道:“姑爷他……”。 洛清雪立刻打断道:“我知道，他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对吗”？ 谢俊只有苦笑着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谢俊终于想起了什么，冷淡道:“那些杀手”？ “刚刚先冲进来的那人说，他们才是真正屠灭清水山庄的人”。 对于谢俊，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什么……”，谢俊大惊，道:“可是，这件事不是端木敬做的吗，如今他人已死……”。 洛清雪冷哼一声，道:“前次缥缈峰一战你也看到了。你觉得，就凭端木敬也能灭了清水山庄，就凭缥缈峰的实力，便能让我爹害怕到那种程度”？ “这……，莫非那个以落雪谷全谷人的性命威胁老爷，让他犯下大错的人并不是端木敬”？ “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 “其实，从缥缈峰那一战之后我就应该想到，从一开始，真正让我爹害怕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端木敬”。 第四百二十三章 回去做一个了结 谢俊震惊非常，看着洛清雪，担忧道:“如此说来，这一系列事情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深的主谋”？ “不错，真正的策划着现在才刚刚现身”。最新章节阅读 “这个黑手会是谁”？ “我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想必用不了多久，这个问题便会有答案”。 “现在看来，这个真正的黑手终于要跳出来了，而且只怕是迫不及待地要跳出来了”。 “的确。想来他隐藏了这么多年，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等”。 “等”？ “暴风雨要来的时候，除了等还能怎么办”？ “的确，既然暴风雨无法避免，我们的确就只能等。只是，不知道这场暴风雨究竟有多大”？ 谢俊心里忽然笼上了一层沉重的阴霾。 一阵夜风吹来，吹起了洛清雪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那一袭白衣也开始随风猎猎做响。 她仰头眺望着远处无尽的夜空，那一副冰冷如霜的绝世容颜上终于再没有一丝表情。 此刻，已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会是他吗”？ 洛清雪喃喃低语了一声，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同样白衣如雪的男子。 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人，但除了他，她想不出这世上还会有谁能够威胁到父亲。 而且，除了他之外，与清水山庄以及落雪谷都有着极深渊源的，她也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还有，为什么那个人早已经隐退江湖近二十年之久，既如此，十二年前的中秋之夜，他为何却会出现在清水山庄。 可是，若这些事真是那个人做下的，那他为何又要救下自己的丈夫。 但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谢俊猛然抬头看向洛清雪，惊问道:“不知妳想到了谁”？ 洛清雪却不答话。忽然话题一转道:“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再不停留，直接转身进了屋里。 谢俊本还想再问，只是终究再没有开口。看着洛清雪的背影，他只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酸涩。 下一刻，洛清雪已将房门关上，就连谢俊的目光也被关上的房门彻底隔断。 或者，虽然谢俊还站在这里，但他的人，早已被完全隔绝在门外。 看着那紧闭着的房门，谢俊终于明白，原来自始至终，大小姐一直都是个与世隔绝的人。 这一等，就是五天。 对有些人来说，五天的时间实在太短，但还有一些人，五天时间对他们来说，实在已太长。 不过，对于一向少有人来往的清水山庄来说，这五天算是过得很热闹了。那天随谢俊来的都是些年轻小伙子，而年轻人总是闲不住的。 开始时，这些小伙子还有些拘谨，不过随着一两日的相处，他们明显感受到洛清雪对他们的态度已完全变了。 相比起在落雪谷时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此时的大小姐实在变得亲和了太多。 或许，他们一时忽略了，如今的洛清雪早已不是他们落雪谷的那个大小姐，此时的她，是清水山庄的杨夫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伙子们索性帮着打理起房间来，将庄上所有的杂物也都重新整理了一遍。 还有几个干劲十足的，更是修缮起了房屋，经他们这一带动，大家纷纷下手，只用了两日便将庄上各处已有些残破的屋顶，窗棂，门户等尽皆修补一新。 经他们这一闹腾，清水山庄彻底一改往日冷清的气氛，终于多了几丝热闹。 洛清雪感觉很满意，这样的氛围才像个家的样子嘛。为了答谢这些娘家兄弟，她特意做了好几桌菜，在众人诧异甚至是震惊的目光中，她脸上瞬时绽开了一抹灿烂如春花般的笑意。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微笑。从此后，她终于也能在所有人面前笑了。 此刻，她心情愉快极了。 只是，在她正会心微笑着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忽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股不安，并且是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安。 这让她的大好心情顿时沉重了许多。 可能她还不知道，此刻，有一个人的心情也很沉重，甚至比她还要沉重——谢俊。 尤其是这天黄昏的时候，谢俊的心情更是沉重到了极点。 云水间。 谢俊走进来的时候，洛清雪和往常一样正站在院里发着呆。 此时，她静静的站着，清冷的目光正透过云水间的院墙眺望着远方。或许，虽然此时她的人就在这里，但她的心却早已飞到了某个未知的远方。 “你来了”？ 对于谢俊的到来，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是，我来了”。 简单的问了一句后，洛清雪忽然又住了口。不过，她已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转而看向谢俊。 她不问，或许只是因为她知道，她已不必再问。 看得出来，此时即使她不问，谢俊也会自己说。 果然，谢俊也抬头看向她，不过却又沉默着，良久后淡淡道:“有消息了”。 “哦”。 “刚刚收到父亲传来的消息，五日前，也就是我们到达这里的那天夜里，落雪谷遭到了杀手的袭击”。 “就这些”？ “就这些”。 “谢叔在传信上有没有说，现在谷中的情形如何了”？ “没有”。 “那信上有没有提到别的什么”？ “也没有”。 “好，我知道了”。 谢俊眉头微皱，道:“妳知道了”？ “我知道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 “哦”？ “你要回去了”？ “我必须回去”。 “所以，你是来辞行的”？ “是”。 “你打算一个人回去”？ “是”。 “那你带来的那些人呢”？ “他们不能走”。 “你要把他们留在这里”？ “是”。 “为何”？ “我必须回去，但他们却不能回去，他们必须留在这里”。 “留着他们保护我”？ “是”。 “难道你忘了，落雪谷才是他们的家。难道你要他们在自家危难的时候，弃自己人不顾而去保护别人”？ “落雪谷的确才是他们的家，但妳也不是别人”。 “嫁出去的女儿难道不是别人”？ “不是”。 “不是”？ “就算妳已经嫁出去了，就算妳已经是杨夫人，但在我们心里，妳永远都是我们落雪谷的大小姐”。 洛清雪笑了笑，淡淡笑了笑。她笑着道:“不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现在”。 “那走吧”。 “走，去哪里”？ “除了回落雪谷，还能去哪里”？ 谢俊惊问道:“回落雪谷，妳要回落雪谷”？ 洛清雪点头道:“是”。 谢俊立刻否决道:“不行，此时妳绝不能回落雪谷”。 洛清雪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此时的落雪谷早已是风暴的中心”。 “那又如何……”，洛清雪冷淡道:“我知道此时落雪谷早已成了风暴的中心，但既然你能回去，我为何就不能回去”？ 谢俊立刻道:“因为妳早已是嫁出去的女儿”。 “嫁出去的女儿吗，的确……”，洛清雪低笑一声，道:“可是，难道嫁出去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难道就因为我嫁了，我就可以弃落雪谷的危难而不顾”？ 谢俊无话可说。 洛清雪淡淡道:“我希望你明白一点，即使我已经嫁到了清水山庄，即使我已经是杨夫人，但我依然还是落雪谷的女儿，永远都是”。 谢俊只有苦笑，道:“我知道”。 洛清雪终于将目光从谢俊脸上移开，她又一次透过院墙看向远方。渐渐的，她那冷漠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几丝坚韧的神色，决绝道:“而且，眼下我除了落雪谷女儿的身份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清水山庄的长媳妇，世子杨晓风的夫人”。 她决绝的话语里，多少带着几分酸楚。 谢俊心里也一阵酸涩，似乎，对于洛清雪此时的心情，他完全能感同身受，凄声道:“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 洛清雪冷淡道:“你说呢”？ 谢俊还能说什么。 洛清雪已踏前一步，她那冷漠的双眸间忽然绽开了一抹柔美的微笑，边轻移脚步往前走，边低笑道:“如今，清水山庄还活在这世上的人，恐怕……恐怕就只有我一个了吧，我已是清水山庄唯一的幸存者。所以，此次回去，不光只因为我是落雪谷的女儿，我还要代表清水山庄去做一个了结”。 第四百二十四章 白了少年头 无尘谷。 无尘谷并不是一处山谷，而是一处盆地，一处占地足足有五千多亩的盆地。 和落雪谷一样，无尘谷更是一处门派，一家江湖势力。谷中散居着的千百户人家，便是这家势力的弟子门人。 因为四面环山，又地处江南，谷中一年四季如春，鲜花从不曾凋谢过。 现在虽已进入十月，但谷中的菊花却才刚刚开好。 有风吹过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花香便在整个谷中弥漫开来。 或者说，无尘谷的空气中从来都带满了花香。 现在，正是起风的时候。 微风从院外吹进来，花香便随风一道飘了进来。 被这样的风一吹，人心里的愁闷凄苦顿时减轻了许多。 宝宝才刚刚睡着，虽然离开了娘亲，但好在孩子已经断了奶，所以这些日子并没有过于哭闹，这倒让梁海欣省心不少。 深吸了一口略带着清香的空气后，她决定去找杨晓风。 晓风哥在她们三人回到无尘谷的当夜就醒了。 乱石山距离无尘谷并不远，大概只用了一夜时间便到了。 此时，已是柳如烟带着她和晓风哥回到无尘谷的第八天。 就是这短短八天，晓风哥所受的伤几乎已完全好了。这倒让她很奇怪，他的伤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后来问了柳如烟才知道，原来当日晓风哥之所以昏迷不醒，只是因为消耗了太多体力，其实他并没有受什么太重的伤。 这让女孩很高兴，虽然她依旧还没有从家人惨死的噩梦中醒转过来，但晓风哥没什么事，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杨晓风就住在她隔壁。 “晓风哥，我……咦，人呢”？ 梁海欣轻轻推开门，本想吓一吓杨晓风的，只是他的人却并不在屋里。 四处搜寻了一番，院里也空无一人。 晓风哥哪儿去了？ 就在此时，一阵清雅的萧声从后面的一进院子里传了过来，梁海欣立刻循声往后院跑去。 穿过前后相连的回廊，她一眼就看到了杨晓风。 此刻，他正斜椅在廊柱边的栏杆前静静的倾听着萧音。 萧声幽雅，入耳清新空灵。最神奇的是，听到这萧声的时候，她心中那些烦躁不安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女孩下意识的停下脚，也侧耳细听了起来。 至于杨晓风，似乎已经听得痴了。以至于就连他那落拓而又孤寂的脸竟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的目光正盯着前方的花丛。 那里，有一个女子。 她站在花前，手中一管竹萧正举在嘴边，朱唇微起，美妙的音符便从她唇角的竹萧中流露出来，如梦似幻，似远却近。 菊花正开得娇艳，花前的人却比这花还更要娇艳。 花美人也娇，人比花更俏。那清丽无方的红颜似乎根本就是刚刚从花从中伸起的一缕轻烟。 她就是柳如烟。 惊艳，绝对的惊艳。 即使梁海欣是个女孩，一时竟也被柳如烟给惊艳到了。 柳姐姐这惊心动魄的美，实在让人不得不为之感到震撼。 或许，那只是因为这个女子本就在红尘外。不然，人世间怎么会有像她这么美的女子？ 其实，梁海欣不知道，江湖还有个“二仙一妖”，不过，柳如烟的美，就是比起“二仙一妖”中的任何一个来，似乎也绝不输一分半点。 “小欣”，出神之际，忽听杨晓风叫了她一声。 “啊……”，梁海欣抬头，只见杨晓风正在对她招手，轻声道“小欣，妳过来”。 “哦……”，梁海欣刚走了几步，忽然间就停住脚，愣愣地看着杨晓风的头发。 “晓风哥，你……”，梁海欣震惊非常，呆呆的看着杨晓风的头发，一时感觉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许久后，才难以置信道“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怎么啦”？ 杨晓风下意识的去看，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的那一头墨玉般的长发已尽皆银白。 虽然他以前就有白发，不过却只是就鬓角少许，可现在呢。现在，那鬓角少许早已变成了满头如霜。 “呵呵，没什么”，他随意的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虽然他嘴说没什么，但真的没什么吗？ 又有谁能懂，在他这看似不经意间连忧伤都已经掩藏起来了的淡笑中，又夹杂着怎样的辛酸与沧桑。 随即，他又讥诮的轻笑了一下，自嘲道“不就是长了几根白头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岂不闻古人常说：愁一愁，白了少年头。连少年都可以白头，更何况我这种早已过了少年时期的人”。 愁一愁，白了少年头。 这话说起来很简单，听起来好像也不会给人带来多大的震撼。不过，古往今来，真正能懂这句话中之蕴意的，又有几人。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有谁能够真正体会，或者说了解这一个所谓的“愁”字。又该是怎样的一种离愁，才会让一个少年一夜白头？ 言谈之间，萧声已停了。 柳如烟缓步走了过来，老远就轻笑道“杨公子，小欣，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我都没察觉到”？ 梁海欣顿时又是一呆，她忽然感觉，柳如烟虽是在笑，但又好像根本就没有笑。 或许，在这个女子的眉间，一直都带着种似笑非笑的风情。 想来，这就是所谓的未语先笑吧。 杨晓风也淡淡一笑，道“柳姑娘一曲，实乃天籁之音啊。杨晓风今日能听到到这么好听的萧声，可谓是三生有幸”。 “是啊是啊……”，梁海欣立即附掌叫好道“姐姐这一曲实在太好听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乐声呢”。 梁海欣嫣然窃笑道“多谢两位谬赞。哦，对了，不知公子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杨晓风点了点头，道“有劳姑娘挂怀，在下的伤差不多都已经全好了”。 “这就好，这就好啊”，柳如烟看了看杨晓风，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却欲言又止。 她不说，杨晓风只好问道“姑娘似乎不光只是想问问我的伤势吧，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话要问我”？ “公子确定要我问”？ “当然”。 “好，那就请公子随我去见一个人，他已经等了你好久了”。 “他才是那个真正想问我的人”？ “是”。 “那咱们走吧”。 杨晓风走了几步，忽又转头道“小欣，妳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待此间事一了，我们就回去”。 “嗯”，梁海欣乖巧的点了一下头。她忽然发觉，只要是杨晓风的话，她几乎都会下意识的遵从。 第四百二十五章 无尘谷 院外芳香弥漫。 碎石铺就的小路上，两个人慢慢的走着。 一路走来，尽是些普通的农家院落，所遇之人，也尽是些朴实的农家子弟。 若不是知道此处是无尘谷的话，杨晓风绝不会想到这里竟会是一家江湖势力。 “是如烟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如烟姐，妳回来啦”？ “如烟侄女，妳身旁的这位小哥是谁啊，妳没有娘家兄弟的啊。怎么，莫非妳已经找到如意郎君了”？ “……”。 一路上遇到的人，大都向柳如烟笑着打招呼，她也一直点头回礼。 虽然有些人问的问题实在无语了些，但她却也不恼，全都一笑置之。 倒是杨晓风，这一路走过来，所遇之人大都用怪异的目光盯着他看，这让他很不自然。 好在这条路并不长，遇到的人也不算多。 渐渐的，又只剩下了他和柳如烟两个人。 有拂面的微风吹过，吹起了女子的长发，似乎也吹动了她心间的离思，或者，还有女儿那淡淡的愁绪。 她不觉侧顾向杨晓风看去，只见他面色淡然。也不知此时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柳如烟张了张口，似乎是想问他什么话，但却又没有问。 杨晓风却忽然感慨道:“想不到这无尘谷竟像是一处村落”。 柳如烟淡笑道:“公子此言差矣，无尘谷本就是一处村落”。 杨晓风淡淡道:“无尘谷不是一家门派吗”？ 柳如烟笑着反问道:“谁说村落就不能是一处门派，难道只有处处守卫，处处甲士的地方才能算是门派”？ 杨晓风心中一动，脚步也停了一下，片刻后，再次迈步道:“的确，我以前也见过一家门派，那里就和这里一样，也是一处村落”。 “你是说落雪谷”？ “不错，就是落雪谷”。 提到落雪谷，杨晓风自然便想到了自己的妻子。 此时此刻，她一个人在清水山庄可还好吗？ 想到洛清雪，他不由得就一阵心焦。现在，他只想立刻赶回去。 此刻，他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赶回去和她团聚。 当下，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催问道:“柳姑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 “公子似乎有些焦急”？ 杨晓风毫不掩饰，道:“是”。 柳如烟似乎明白他的焦虑，同时也明白他焦虑的原因。 一切，都只因为他心底的那个人。 想到她，柳如烟不觉一阵莫名黯伤。 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啦。似乎……似乎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男子已在她心里悄悄的占据了一席之地。 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和这个男子之间绝不会发生任何交集，而且是永远都不会。 见她不说话，杨晓风愈发着急，催促道:“柳姑娘，我在问妳话呢，我们什么时候到”？ “啊……”，柳如烟回过神来，转头，刚好对上杨晓风略微焦急的目光，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不过却不流于表面，反而嫣然一笑，道:“已经到了”。 杨晓风一愣，道:“已经到了”？ “是啊……”，柳如烟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院落，道:“想见你的人，就在那里”。 眼前所见，依然是一处平实的农家小院，只是，却不知这院里的人，是不是也和外面所见的那些人一样。 不过，不管人怎么样，至少这院落的布局结构，倒完全和他之前所住的那处院落一样。 下一刻，柳如烟已推门走了进去。杨晓风紧随其后，立刻也跟着走了进来。 现在，他实在已不想再多浪费一点时间，哪怕只是片刻。 对归心似箭的人来说，时间根本就是一种煎熬。 刚进门，一阵浓烈的花香顿时扑面而来。这处院落里，除了一条小路外，其它地方竟然全都栽种着菊花。 一个老人正站在花前凝思着什么。 老人的年岁，最多不过就才五十开外而已。之所以说他老，只是因为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沧桑。 从背后看去，他的身影更有些落拓。 杨晓风顿时一呆，就仿佛他已经看到了许多年后的自己。 柳如烟已笑着跑过去，叫道:“师父，我们来了”。 “嗯……”，老人笑着回过身来，先是伸手在柳如烟的琼鼻上轻轻蹭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杨晓风，灿笑道:“这位就是杨公子吧”？ 杨晓风躬身行了一礼，淡笑道:“晚辈杨晓风，见过前辈”。 “嗯……”，老人笑着点了点头，道:“公子不必拘泥俗礼，叫我曾月馑就好。对了，公子请到屋里说话”。 “好”，杨晓风点头答应一声，随即跟着二人进了屋。 屋里的陈设更简单，简单得已近乎朴素。一个书架，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副书案，一副桌椅便已是这里的全部。 曾月馑笑着伸手道:“公子请坐”。 “前辈请”，杨晓风笑着坐了下来。 曾月馑也坐了下来，笑着道:“我这里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如烟，妳去沏一壶茶来”。 柳如烟正要走，杨晓风已摆手道:“不必麻烦了，前辈若有话的话，直接问我就是了”。 “公子莫着急，我们有话慢慢说”。 “前辈虽不急，可我却很急”。 曾月馑皱眉道:“公子有这么急”？ 杨晓风淡淡道:“是很急。在谷中已经待了八天了，我的伤也已经全好了，也该回去了”。 “回去”？ “是啊，出来的时候我夫人已有孕在身，如今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那好吧”，曾月馑不好再说什么，转头看向身旁的柳如烟，恰好柳如烟也向他看来。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柳如烟遂将手中的玉萧抵了过来。 曾月馑随手接过，淡笑着转向杨晓风，问道:“我听如烟说，这管萧是公子还给她的”？ 杨晓风淡淡道:“前辈要问的问题便与这管萧有关”？ 曾月馑点了点头，道:“应该说与带走这管萧的人有关”。 “带走这管萧的人”？ “是啊，那是我无尘谷的一个故人”。 杨晓风沉默片刻，道:“前辈请问，我定当知无不言”。 老人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几许淡淡的孤寞，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玉萧，淡淡道:“公子可知，这管萧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清风剑”？ “不错，它就叫清风剑。清风做剑，吹动人心中的杀意，让一个原本好好的人走火入魔，最后完全失去神智，彻底沦为杀人工具”。 杨晓风冷冷道:“好可怕的武功”。 曾月馑默然道:“的确，以声音控制人的心神，让人沦为杀戮傀儡，这样的武功又怎只能用可怕二字来形容，更应该说诡异才对”。 杨晓风再不接话。 曾月馑低声道:“百多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扬州仙乐坊中一个叫景虹的年轻乐师发现乐声竟能扰乱人的心智，激起人心中的杀意。经过进一步研究他发现，若是将乐声以内力催动，再加以刻意引导，甚至能完全控制人的神智。于是，这个乐师经过刻苦钻研，终于创出了一种以乐声做为武器，攻杀他人的可怕武功”。 杨晓风淡淡道:“音杀之法”？ 第四百二十六章 喜堂，丧场 曾月馑黯然道“正是音杀之法。不管一个人的武功有多高，但只要遭遇音杀之法，轻者被扰乱心神，敌手便可趁机将其击杀。重者当场走火入魔，完全丧失神智，成为任人操控的傀儡。借着音杀之法，景虹在短短两年内便打败了当时江湖上的数十位成名高手，从此横行天下，再无抗手，一举成为当世无敌的武林第一高手”。 杨晓风冷淡道“难道这音杀之法就没有破解之法”？ 曾月馑苦笑道“怎么破解。音杀之法是以乐声勾起人心中的欲念或者执念，将人心中的伤痛苦悲尽皆诱导出来，从而控制人的心神。而你也知道，只要是个人，他心中难免就会有欲念和执念，即使没有以上两者，但总该有各种各样的伤痛悲苦吧。一个人心中总免不了有以上这些情感，而只要他有情感，便会被音杀之法所控制”。 “也就是说，只要是个有正常情感的人，或者说只要是个正常人，便逃脱不了被音杀之法所控制的命运了”？ “的确”。 “傻子呢”？ “傻子当然不会，没感情的人也不会。可是，这世间的傻子和没感情的无欲无求之人实在不多”。 “不是不多，而是实在太少。何况，即使真的有傻子，或者说没感情的人，但对于这两种人，又何必要用音杀之法来对付”。 曾月馑只有摇头叹息。过了一会儿，道“景虹成名之后，便在江湖上创立了一家门派，而且没几年便发展成了江湖上一等一的大势力”。 “天音门”？ “正是天音门”。 杨晓风淡淡道“我听说过天音门。传说天音门并不是一家嗜血好杀的恶势力，想来这个景虹也不是个凶戾残暴之徒吧”。 曾月馑立刻道“不错，景虹虽然天下无敌，但却并不嗜血，也不残暴好杀，天音门门众也大都是热血侠义之辈。所以，天音门虽然势大，但却是一家堂堂正正的正道势力，做的也都是光明正大的合法生意”。 “正道”，杨晓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清淡之极的笑意。试问世间之人，利益为重，又何来正邪之分。 他很想问问曾月馑，到底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邪，不过却终究忍住了。 曾月馑接着道“公子既然知道天音门，那可知天音门为何在江湖上只是昙花一现，此后忽然就没任何消息了”？ 杨晓风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所以他也不开口。 曾月馑忽然叹息一声，道“这就要从景虹座下最出色的两个徒弟说起了”。 “哦”，杨晓风不禁有些好奇。 曾月馑淡淡道“天音门门徒最多时足足有**千人，但门主景虹一生却只收了两个亲传弟子，大弟子李曼云和二弟子赵玉锋。这两个弟子都是天资聪颖，惊才绝艳之辈，景虹对他二人是喜爱之极，也从未有丝毫偏颇之心，因此，他二人非但尽得师父真传，而且青出于蓝，将音杀之法更是又向前推进了一层。有这般出色的两个年轻弟子，天音门的发展势头也是一天强过一天，这让景虹十分欢喜，唯一让他感到忧心的是，两个弟子的资质、能力以及其它的各个方面都完全不相上下，以后自己该把这门主之位传给师兄弟两个中的哪一个好呢”？ “哦”。 “而且，景虹的独生女儿景无香从小与两位师兄一起长大，三个孩子青梅竹马，彼此间早已暗生情愫，这女儿的终身事宜更是把他给难住了”。 杨晓风淡淡“看来这景前辈陷入了两难之境”。 “谁说不是呢，可是，虽然景虹一时无法选择，但他却必须做出选择。门主之位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一个。纵然现在三个年轻人相处的很融洽，彼此相安无事，但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杨晓风清淡的笑了笑，道“难道景前辈就不能让两个弟子各自选择一样。将门主之位传给其中一个，将女儿嫁给另一个。这样不就很好”？ “这样当然好，只是”，曾月馑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是江山美人，谁不想尽数得到。而且，说到底景虹毕竟也只是个凡人，又有那个凡人没有私心”。 杨晓风冷淡道“因此，这偌大的家业自然要交给自己的女儿，而这女婿自然也就是将来门主的传人”。 曾月馑只有叹息。 柳如烟也沉默着叹息了一声。 杨晓风问道“后来呢”？ “后来，呵呵”，曾月馑凄笑一声，道“后来，景虹将女儿嫁给了大师兄李曼云，门主之位当然也传给了李曼云”。 “那另外一个弟子”？ 杨晓风实在已不忍再问，想来，后来定然发生了许多变故。 曾月馑惋惜道“二弟子赵玉锋见门主之位和心爱之人尽皆归了李曼云，心中愤慨难平，气恼之下怀着满腹怨恨在大师兄成亲之日离开了天音门。李曼云夫妇也觉得有些愧对师弟，便派人四处打听赵玉锋的消息，然费尽周折却一无所获，赵玉锋这一走就像是完全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竟渺无音讯。一年后，景无香产下一子，而赵玉锋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本以为这事就此告一段落，谁料想就在婴儿满月之日，大家正在为孩子庆贺满月之喜的时候，赵玉锋突然归来，二话不说，当场大开杀戒，顿时将大喜变成了大悲，喜堂化作了丧场”。 “什么”？ 杨晓风暴喝一声，瞬时站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手在面前的木桌上一拍。那足足厚达两寸有余的实木桌面便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好在还没有立时倒下。 或许，他心中也有一道这样的裂痕。 “将大喜变成了大悲，喜堂化作了丧场”。 是不是刚刚曾月馑的话，触到了他心底最深的伤痛。 而那原本以为已经愈合了的伤口，又撕心般的痛了一下。 “公子你”，曾月馑被吓了一跳，也立刻长身而起，正要问些什么，却见柳如烟正使劲对自己摇着头。当下，虽然还不明状况，但也不好再问。 屋外的风忽然刮得疾劲了许多，就好像杨晓风那急剧波动着的心潮一样。 他的胸口剧烈波动着，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 好一阵后，风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杨晓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后，再次坐了下来，淡淡道“前辈请接着说”。 第四百二十七章 人心为魔 曾月馑犹自心有余悸，目光凝重的看了杨晓风一眼，随即也坐了下来，犹自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接着道:“以李曼云的武功与赵玉锋本不相上下，然上回出走后，赵玉锋怀着满腹怨气，竟创出了一套无比恶毒的武功——移魂**。以琴声控制人的心神，虽说也是音杀之法的一种，但相比起之前的音杀之功来说，却要更加霸道凶狠太多，威力和暴戾之气也要强上十倍不止。魔音一出，当场便有数十人心智尽丧沦为了赵玉锋的傀儡。瞬时，平日里原本相亲相爱的同门师兄弟当场展开了惨烈的拼杀。赵玉锋心怀怨恨，先下手杀了师父景虹，而后又来杀婴儿，景无香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受了赵玉锋一剑，当场身死。眼见得最心爱的师妹已死在自己剑下，赵玉锋终于醒转了过来，再一看师父也被自己所杀，只感悔恨莫及，可大错早已铸成，再难以挽回，沉痛之下，遂自断一臂后凄惨离去，从此再不知所踪”。 “呼……”，杨晓风长出了一口气压抑在胸口的烦闷之气，尽量使自己保持着平静。 他本以为自己的遭遇实在已经够凄惨的了，却不想，这世间竟还有和他同样凄惨的人。 “我想不通，为什么赵玉锋一定要这样做，即使他心怀怨恨，可他怎么也不该……。毕竟景虹前辈是他的授业恩师，景无香又是他最心爱的师妹，即便她嫁给了李曼云，但他如何能忍心下得去这毒手。难道……难道师徒之情，同门之谊真的就比不上他心中的怨恨吗”？ 曾月馑沉默着，许久后才苦笑道:“或许，那只是因为赵玉锋太过于执着了”。 “执着”？ “是啊，执着早已将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魔鬼”。 “执着……执着……”，杨晓风喃喃自语着，心里忽然一阵后怕。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也是一个过于执着的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要教他放弃仇恨了。 曾经，仇恨便是他心底最深的执着。而执着，竟然这般可怕。 “此战过后，天音门元气大伤，总共死伤了百多十人。眼见得师父、妻子尽皆惨死，李曼云虽悲痛欲绝，但经此一战，他早已心灰意冷，凄伤之下，解散了天音门，只身一人带着自己刚刚满月的儿子在一处幽谷中惨淡归隐”。 “他归隐的那处幽谷便是这无尘谷”？ “正是。起初，这谷里只有李曼云父子二人，因这里土地肥沃，气候相宜，后来便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附近的村民，这才有了无尘谷今日的规模”。 杨晓风疑惑道:“前辈刚刚说这无尘谷中居住的，大都是从附近搬来的村民”？ “是”。 “可我看他们一个个皆身怀武功，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村民。而且，无尘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处平凡的村落，但却并不是一处村落，而是一处门派，一家江湖势力”。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问，曾月馑笑了笑，道:“那只因为今日的无尘谷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无尘谷。当年的无尘谷的确只是一处普通的村落，但今日的无尘谷却已经变成了一家门派”。 “哦”。 “是李曼云的儿子李恕，也就是我无尘谷的创派祖师。孩子长大后在这里创立了一家门派，不过，鉴于父辈的惨痛教训，祖师留下了一条严规——本谷之中，同门之间不可相恋，违者必遭重处。如若有人不遵谷规，还要同门相恋，一旦恋情被发现，先是面壁思过，发誓以后和恋人斩断情愫，再不往来，这是轻者。再有重者，若是相恋双方死不悔改，定要和爱人结合在一起的话，便直接逐出谷去，永世再不得回谷”。 “这……”，杨晓风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冷淡道:“这什么规矩嘛，情发自于心，须知爱到深处，身不由己，怎能因为前人的遭遇就要将后辈相爱之人活活拆散，太不人道了吧”。 “我也觉得祖师留下的这规矩实在太不近人情……呃……师父，你……”，柳如烟嫣然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瞧见曾月馑正怒目瞪着她，顿时干笑一下，呐呐住了口。 曾月馑干咳一声，道:“其实祖师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之人，相反，他为人非常大度宽容。但父辈血的教训犹在眼前，所以，虽然他定的这条谷规虽有不妥之处，但他却不得不这么做。不知公子可明白”？ 杨晓风只有摇头叹息，道:“仔细想想，这也怪不得他，毕竟这种经历不管是谁都难免会在心里留下一些y影的，唉……”。 曾月馑默然道:“是啊，除了只在这一件事上祖师有些执拗外，在其它方面其实他非常随和的。不过，因为心中的y影，他又穷尽毕生心血特意创出了一套功法，专门克制移魂**的功法，祖师将其取名为‘清心灵决’”。 杨晓风惊讶道:“清心灵决是你们祖师为了克制移魂**所创的”？ “正是。赵玉锋虽然不知所踪，但移魂**一直是祖师父子心中的一个结。祖师创这套清心灵决的初衷便是为了克制移魂**。移魂**是以琴声勾起人心中的y暗面，进而扰乱心神加以控制，使人走火入魔沦为杀戮工具”。 说到这里，曾月馑扬了扬手中的玉萧，继续道:“而清心灵决，说白了也就是一本曲谱，以这管萧奏出的萧声使人灵台复归明净，让那些被移魂**控制了心智的人重新从无边的杀念中醒转过来，摆脱心魔，再次恢复神智。这也是祖师的一片苦心，毕竟赵玉锋下落不明，万一他的移魂**落到了心术不正的人手中，以移魂**的威力何人可敌，若是它一出世，那江湖上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祖师的用意，便是等浩劫起时以清心灵决加以克制，以免生灵涂炭，无辜者遭难”。 杨晓风不解道:“既然这清心灵决是为了克制移魂**，让被移魂**扰乱心神，丧失神智的人灵台复归明净，摆脱心魔。那为何它同样也能扰乱人的心神，使人走火入魔呢”？ “公子这问题问的好……”，曾月馑忽然脸色肃穆了好多，淡淡道:“清心灵决的确是能让人摆脱心魔，重新恢复神智，但说白了，它终究不过就只是一曲萧音而已。它的功效是以萧声唤起心底的良善和纯真，可是，若是一个人心底早已没有半点良善，若是他心中就只有无边的恶念。对这样的人，仅凭一曲萧声又如何便能够让他们摆脱心魔？因为这种人，不管他们的心智有没有受到移魂**的侵扰，但他们的心中早已经没有良善了。这种人，他们虽然披着一张人皮，但他们早已枉为人，他们早已抛弃了人性最初的善良，他们心中已完全只剩下无边的欲念，恶意早已将他们的心完全占满。所以，早在遭遇移魂**之前，他们本身便已经入魔了，这种人，清心灵决对他们又有什么用”。 杨晓风淡然道:“也就是说，真正让人走火入魔的根本就不是移魂**，而是人自己的本心”。 “入魔的本就是人本身。自始至终，一个人为善为恶，是神是魔，从来都取决于他自己的心”。 “唉……”，杨晓风轻轻叹息了一声，他为人性而叹息。 他感觉心中一阵莫名的悲凉。 第四百二十八章 无尘过往 “哎，不对呀……”，杨晓风忽又道:“前辈让我来，莫非就只是为了要给我讲这段陈年旧事，你先前不是说，是为了打听一个故人的消息吗”？ 曾月馑微笑道:“公子莫急，我之所以从头讲起，只是为了将故事讲得更明白些。关于故人的消息，现在正要开始”。 “前辈请讲”。 曾月馑又扬了扬手中的玉萧，道:“祖师创出清心灵决后，这管萧便成了本门的信物”。 “哦……”，杨晓风皱眉道:“既是信物，为何会流落在外”？ 曾月馑苦着脸道:“公子实在急了些，且听老夫细说”。 杨晓风尴尬道:“好，前辈请说”。 曾月馑道:“后来，祖师娶妻成家，生下两子，长子李泽华，次子李少华。而刚刚我已经说过了，祖师留下严规，本门中同门之间不可相恋”。 “这点前辈是说过了”。 曾月馑再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苦笑道:“谁料想这两兄弟长大后偏偏就同时喜欢上了自己的同门师妹，而且两兄弟喜欢的竟然还是同一人，祖师的一个亲传女弟子秦浅”。 “啊……”，杨晓风感觉以他的认知都有些无法理解这件事了，这都是什么状况啊？ 当下，他不由得向柳如烟看去，恰恰女孩也正好向他看来。二人对视一眼，尽皆一阵摇头苦笑。 曾月馑也苦笑着感慨道:“虽说历史总是在不断的重复，可是，对于祖师来说，这种重复也太……呵呵……”。 杨晓风叹息着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呵呵……”，曾月馑淡淡道:“此事传开后，祖师大怒。先是将两个儿子狠狠的揍了一顿，犹自还不解气，又将两兄弟关起来，叫他们好好面壁思过。同时更严令二人，若不斩断恋情，便要将他们逐出谷去。被祖师这一顿训斥，老大李泽华害了怕，虽有不舍，但只得挥剑斩情丝，发誓以后再不对秦浅师妹有任何非分之想”。 “那老二李少华呢”？ “唉，李少华。李少华虽然年纪比大哥小了两岁，但脾气秉性极其执拗，绝不更改自己的决定。祖师恼怒之下，威胁他说若不斩断情丝的话，便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并将他逐出谷去，永世不得回还。可纵是如此，李少华依然毫不动摇自己对秦浅的爱恋之情，虽然受到祖师严训，可就是死不悔改，依旧倔强至极，说什么除非是他死了，否则，就算是断绝父子关系，被逐出谷他也不在乎。总之一句话，就是死他也要和秦浅师妹在一起。他的坚韧和这一片痴心，终于打动秦浅，为了不让祖师父子失和，也为了让心爱之人不至于受到惩戒，姑娘竟主动去求祖师，请祖师放过少华师兄，并且，为了两位师兄不再因自己而受到困扰，她竟然提出愿意离开无尘谷，从此远走江湖，与两位师兄再不见面。祖师当即表示，此事自始至终问题都是出在他两个儿子身上，与她并无直接关系，他也不会为此迁怒于她，所以，明确拒绝了秦浅。可秦浅却执意要求，说自己去意已决，还请师父见谅，同时也请师父成全。祖师无奈之下，虽然心有不舍，但最后终究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秦浅真的离开了”？ “是”。 “想必故事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结束吧”？ 曾月馑叹了叹气，接着道:“本以为随着秦浅的离开这件事终于结束了，谁料到她前脚刚一离开，李少华后脚便追了出去，同时还带走了本门的信物，也就是这管玉萧以及清心灵决的曲谱”。 “原来是这样”，杨晓风总算听明白了。 “是啊……”，曾月馑淡笑道:“这就是清心灵决和这管玉萧流落出去的始末缘由”。 杨晓风淡淡道:“其实这样也好，要是李少华和秦浅这对有情人留在无尘谷的话，说不定又会重蹈他祖辈当年的覆辙，还是离开好啊”。 “唉……”，柳如烟叹气道:“虽然这样的结局多少凄伤了些，但有情人终成眷属，相比起他祖辈的结局来，还是实在好了太多”。 曾月馑也颇为欣慰的笑了笑，接着道:“李少华和秦浅离开后，真的就没有再回来。后来，祖师也上了年纪，正所谓人老多情，当年的事也已经淡去，他思念儿子，遂派人四处打听李少华的下落，但直到他死也终究没能再见上儿子最后一面。至于李泽华，同样四处打听弟弟的下落，可人海茫茫，要找一个离开多年的人谈何容易，虽费尽周折，然最终依旧只落得个一场徒劳”。 “情之一字，到底为何……”，柳如烟摇了摇头，苦涩道:“我想不通，祖师怎么会如此心硬，难道父子之情，兄弟之情真的就没有一条规矩重要吗。规矩是人定的，难道就不能改改，而且，虽然当年的祸事的起因是同门恋情，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赵玉锋心中的执念太重，从而导致他走错了路而已。这少华兄弟又不是的李曼云和赵玉锋，怎么祖师就害怕一定会重蹈当年的覆辙。还有，就是少华夫妇，他们怎么真的能就这样一去不回，难道他们就一点也不挂念自己的父亲。莫非父子之情，师徒之情真的就比不上男女之爱”？ 杨晓风淡淡道:“姑娘错了”。 “我错了”？ 曾月馑也笑着道:“如烟妳的确错了”。 “师父也认为我错了”？ 曾月馑再不搭话。 柳如烟冷冷道:“你们都说我错了，那就请公子说说，我哪里错了”？ 杨晓风淡淡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姑娘错了，只因为你是个女子，而不是男人”。 柳如烟不服，道:“男人怎么啦，女子又怎么啦”？ 杨晓风道:“正因为你不是男人，所以你不懂男人，你更不懂少华前辈”。 柳如烟不悦道:“难道你懂”？ 杨晓风点头道:“我的确懂”。 “哦”。 “少华前辈之所以再没有回来，并不是他不挂念自己的父兄，而是因为他太挂念自己的父兄了”。 “这是什么逻辑”？ “若不是因为当年的祸事已经成了父亲心中的死结，他绝不会定下同门之间不可相恋这样的严规。少华前辈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敢回来，他怕自己会触及到父亲心中的旧伤。而且，他之所以不敢回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他和大哥同时喜欢上了师妹秦浅，而现在他已经和师妹结合在一起，他觉得心中有愧，他无法面对大哥”。 曾月馑终于又c话道:“公子说得对。其实在我看来，这样的结局实在是最好的了，若是当年的李曼云和赵玉锋有一人能像少华这样做，又怎会发生后来的祸事”。 杨晓风淡笑道:“我也觉得很好，若不是少华前辈的离开，又如何会有前辈今日的这份牵挂呢”。 第四百二十九章 故人之子 杨晓风此言一出，曾月馑不由眉头一挑，不过，虽然多少有些诧异但却并不吃惊，微笑道:“看来公子已经知道我要问的故人就是少华了”？ 杨晓风失笑道:“晚辈虽然愚笨，但话都已说到了这一步，我要是还猜不出前辈要问的人是谁，那我也太不堪了些吧”。最新章节阅读 曾月馑忙摆手道:“公子不可多想，老夫绝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方才言语中有不当之处，万望海涵”。 杨晓风笑着道:“开个玩笑，前辈莫要当真。不过，有一点我还是不太清楚”。 “哪一点”？ “这少华前辈与前辈你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曾月馑似已经料到杨晓风必定会这样问，脱口而出道:“我算是少华的师侄吧”。 “师侄，这么说前辈是少华大哥泽华前辈的弟子了”？ “正是。师父只生了两个女儿，我是他唯一的亲传男弟子”。 “原来是这样，这也难怪前辈会如此关心少华前辈的下落”。 曾月馑忽又黯然道:“祖师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师父务必找到师叔的下落，怎料师父终其一生却始终一无所获，他临终前便将这任务又交给了我这个唯一的男弟子。当时师父交代，要我找到师叔后，一定劝他们回家来。可是，这么多年来，我虽废了许多心力，但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点头绪也没有。如今，我都是已年过半百的人了，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完成师父的心愿”。 “前辈寿数几何”？ “刚好五十四”。 “的确不小了”。 “不是不小，而是已经太老了吧。也不知我还能再活几年，还能不能在剩下的日子里把师叔找回来，否则，我死后怎么向师父和祖师交代”。 虽然并不想说明，但杨晓风还是道:“前辈真的认为还能将少华夫妇找回来”？ “什么意思”？ “前辈都已经五十四了。想来以少华夫妇的年纪，只怕早都已经离世了吧”。 曾月馑苦笑道:“这点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想到没能替师父完成心愿，总觉得有些遗憾”。 杨晓风淡淡道:“人这一辈子总免不了要留下些遗憾的，否则，他又是为何而活，他又如何能懂得活着的意义。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不甘，遗憾，这些所有加起来才是人生本来的样子。也只有将人世间的爱恨情仇，辛酸离愁，将这一切情感尽皆体会过、经历过，将生活的各种滋味尽皆尝过，才能真正明白人生的真谛”。 柳如烟低笑道:“或许公子说得对，只是，人为什么一定要活得那么明白呢，太明白的人往往活得很痛苦。倒是那些糊涂的人，反而比明白人活得更加快乐。所以，有时候糊涂一些，岂非也很好，你说是吧”？ 杨晓风淡然道:“或许吧……”。 “哎，不说这些了……”，曾月馑磨弄着手中的玉萧，好一阵后，看向杨晓风，道:“公子，我听如烟说，这管萧是公子偶然间在你和尊师隐居之地的一处山洞中得到的”？ “嗯”。 “而且，尊师还知道这管萧的来历，知道天音门之事”？ “是”。 “尊师姓李”？ “对”。 “多大年纪”？ “大概和前辈差不多吧”。 “这就是了，姓李，年纪也刚好符合，想来绝不是巧合”。 杨晓风诧异道:“前辈的意思，莫非我师父他……”？ “正是……”，曾月馑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尊师应该就是师叔的儿子了”。 “啊……”，柳如烟惊讶道:“师父认为，杨公子的师父就是太师叔的儿子”？ 曾月馑淡淡道:“这世上的巧合并不多”。 杨晓风微微摇头，道:“只怕不对”。 曾月馑问道:“不对”？ 杨晓风反问道:“的确不对。若家师真的是少华夫妇的儿子，那怎么他从来都没有对我提起过有关无尘谷的一点事迹”？ “是这样……”，曾月馑道:“但是有一点不能否认，公子得到这管萧的那个山洞一定就是师叔夫妇生前的隐居之处”。 杨晓风点头道:“这点可以肯定”。 “这就是了，怪不得祖师、师父、以及我，我们三代人穷尽毕生心血也没有找到师叔的下落，原来他早已远离尘世，江湖上又怎会再有他们夫妇的消息”。 “这倒也是”。 “公子，你刚刚说尊师不是我师叔的后人，那有个问题老夫斗胆想问一问公子，还请你见谅，也不要有所隐瞒”。 “前辈请问，晚辈知无不言”。 “不知公子可知道尊师的身世来历”？ “这……”，杨晓风呆了呆，随即苦笑道:“我今天才发现，虽然我和师父在一起生活了整整十年之久，但对于他的身世来历却是丝毫不知。若不是前辈相问，只怕到现在我也不会发现这点”。 “公子确实不知道尊师的身世来历”？ “确实不知”。 “那公子怎么就能肯定尊师一定就不是我师叔的儿子呢”？ “前辈请想，若家师真是少华夫妇的儿子，那这管萧他就应该带在身边才对，怎么却会将其丢在那处山洞里。毕竟，这算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了”。 “这倒也对。不过，或许尊师并不是这么想的呢”。 “那前辈认为我师父是怎么想的”？ “公子说得对，对于尊师来说，这管萧的确可能是师叔夫妇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了。但同时，这管萧也是师叔夫妇对无尘谷唯一的念想，或许尊师留着它，就是为了给父母保留住这份回忆，当然，他或许还有其他的想法也说不定。公子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我……我不知道……”，杨晓风实在已不知该如何回话。 曾月馑忽然起身，向杨晓风拱手道:“公子，老夫有一个请求，还望你能够答应”。 杨晓风也慌忙起身行礼道:“前辈说哪里话，我这条命都是柳姑娘救回来的。如此大恩正不知该如何报答，前辈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杨晓风纵是死也绝不推辞”。 曾月馑微笑道:“公子言重了，我所请并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只是想请公子此次回去的时候，把如烟也一道带回去”。 “啊……”，杨晓风奇怪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柳如烟也不解道:“师父，这是为何”？ 曾月馑笑道:“公子不必多疑，我没有别的意思。之所以让如烟跟公子回去，不过是想让公子做个引见，待见到尊师颜面时，详细问一问，看他究竟是不是就是师叔的儿子。如若不是，也不打紧，反正我们都已经找了这么多年了。倘若就是的话，就请他千万回无尘谷来看一看，毕竟这里有他的先祖。让他为先祖上柱香，这样，我也算在有生之年替师父和祖师达成他们的遗愿了。只有这样，我死后才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先师，否则，只怕我此生和先师一样要死而难安了”。 “好，我答应”。 第四百三十章 夜归 杨晓风根本想都不想，直接点头道“反正我本也就打算此次回去后要把师父接过来一起住，柳姑娘跟我回去的话，正好能与师父见一面。如若家师真的是少华夫妇之子，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哈哈，好，那就这样，只是劳烦公子了”。 “前辈客气了”。 “是啊，师父，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如若公子的师父真是太师叔之子的话，那公子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自家人之间还客套什么”。 “姑娘说得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杨晓风和声道“既然如此，还请姑娘收拾一下，我看明天我们就动身吧”。 “啊，公子明天就要走……”，曾月馑挽留道“纵是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好歹再多住几天呀”。 杨晓风笑着摇头道“不了。前辈盛情一片，本该多住些时日的，但怎奈家中就只有拙荆一人，我实在放心不下，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反正以后时间有的是，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是吧”。 “嗯……”，曾月馑点了点头，道“那好，来日方长，我们以后再聚。不过，下次再聚，公子一定要带尊师和贤妻一道前来，我这人最喜欢热闹了”。 杨晓风点头道“一定”。 曾月馑又笑道“公子现在不急了吧，如烟，妳去沏一壶茶来，说了这许多话，我实在有些口渴了”。 杨晓风本已打算走，但听曾月馑这样说一时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先坐着。 柳如烟刚把茶沏好，还没来得及喝呢，一人已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老远便叫道“师父，如烟，不好了”。 曾月馑不悦道“叶明，你瞎嚷什么，没看到有客人吗”？ 叶明哪里还顾得什么客人，焦急道“师父，出大事了”。 倒是柳如烟冷静，和声道“师哥，你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叶明先抢过柳如烟手中的茶壶猛喝了一通，这才道“师父，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前些日子缥缈峰和风月教都遭遇了严重的内乱……”。 “什么……”，不待他说完，杨晓风立刻打断道“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而且……”，叶明猛点头，接着道“而且，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情况……”。 “怎么……”，柳如烟皱眉道“莫非还有更坏的情形”？ “是。就在五天前，以落雪谷、缥缈峰、风月教、兰花门为首的江湖各大门派尽皆遭到了一股不明身份的杀手的袭击，其中尤以落雪谷最为惨烈，听说已经死伤不下于四五百人了。至于缥缈峰、风月教和兰花门虽然情形相比起落雪谷来稍微要轻一些，但各门中的死伤人数也尽皆已超过了三四百人”。 “你说什么……”，杨晓风和曾月馑同时长身而起，一时都被震惊得连话都难以说出，好半天后，曾月馑才沉声问道“你所说的这些情况是否确切属实”。 “绝对属实。据我收到的消息，袭击各大门派的应该是同一伙人”。 柳如烟震惊道“你说这些事是同一伙人所为”？ 她下意识的看向杨晓风，只见其眉头紧锁，脸神情已是担忧到了极点。 曾月馑还算冷静一些，不过也是焦急道“那现在情形如何了”？ 叶明摇头道“不知道，这已是五天前的消息，最新情况如何，一无所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此次，只怕是武林近百年来遭遇的最大一次浩劫。对于江湖的各门各派来说，恐怕是一次灭顶之灾啊”。 柳如烟也急了，看向曾月馑，道“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要不要出手相帮落雪谷”？ “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曾月馑额头已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不过却强自镇定心神，缓缓坐了下来，淡淡道“我无尘谷虽然远避世外，一向不问江湖事，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是一方江湖势力。既是整个武林的浩劫，想必灾祸迟早会波及到这里，与其到那时被动应敌，倒不如现在主动出手”。 见师父态度已明，叶明当即道“师父，那我这就去召集门众”。 “好，你立刻去，而且是越快越好”。 叶明闪身而出。 曾月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知公子作何打算”？ 杨晓风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曾月馑又道“公子，你先坐下，我们且商议商议应对之策。呃……公子，你那里去”？ 杨晓风转身便走，而且步伐极其急促。都什么时候了，还坐？ 柳如烟急闪身到了杨晓风身前拦住他，劝道“公子，情况不明，你何必如此着急赶回去。而且，祸事已经发生，就算此时你连夜赶回去又能怎么样”？ 杨晓风沉声道“我必须赶回去”。 曾月馑也前道“如烟说得对，此时情况不明。公子你急也没有用，我看我们还是先冷静冷静，坐下来好好斟酌斟酌再说”。 “不必斟酌了……”，杨晓风的声音冷的像冰块一样，淡淡道“前辈的确不知道袭击落雪谷的是什么人，但我知道”。 曾月馑惊声道“你知道”？ 柳如烟一呆，随即想到了什么，担忧道“公子，莫非此次袭击落雪谷的和当年袭击你们清水山庄的是同一伙人”？ 这个问题已很明显。对于明显的问题自然也就不用回答了。 杨晓风已抢出门外，随即却又道“柳姑娘，请立刻帮我准备一条快船，我要马动身”。 柳如烟吃惊道“此时就动身”？ “当然”。 “可此时天色已晚，是否等明日”。 “不必等了，我要连夜走”。 “去落雪谷”？ “不”。 “不去落雪谷，哪去哪里”？ “回清水山庄”。 最近这段日子，梁海欣终于体会到做为女子有多艰辛了，就比如这照顾孩子。虽然才短短几天，但她已是焦头烂额。总之，她这些天几乎一直都是寸步不离的在围着宝宝转。 好在孩子很乖，否则，她只怕都要哭了。 此时，难得孩子睡着了，她自己也实在太累了，索性就趴在床沿打起盹来。 只是，才刚刚眯着，便立刻被隔壁的一阵噪杂声吵醒。 莫非晓风哥回来了？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杨晓风已推门快步走了进来。 见孩子还在睡觉，杨晓风总算安静了些，只是眉宇间透出的焦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低声道“小欣，我家里出事了，我要立刻回去。妳和孩子就先在这里住一段日子，等我把家里的事一了，就来接妳”。 他也不给女孩考虑的时间，话都还未说完，便又急急往外走。 梁海欣呆了一呆后才反应了过来，瞬时前紧紧扯住杨晓风的袖子，着急道“晓风哥，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此去凶险，带着妳和孩子实在有些不方便”。 梁海欣死死拉着杨晓风，猛然摇头道“我不怕，就算多凶险我都不怕。晓风哥，如今大哥和爷爷都不在了，现在你已是我在这世唯一的亲人了，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话说到最后，女孩已是双眼含泪，道“晓风哥，带我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家里人都没了，要是连你也走了，我一个人害怕”。 “唉……”，杨晓风虽然实在不想让女孩跟着他一道去涉险，可是，面对着女孩眼中的泪光，面对着她殷殷祈求的语气，他的心又如何还能够硬得起来。 “那好”，杨晓风迅速回身从床轻轻抱起犹自还在沉睡的孩子，沉声道“小欣，我们现在就走”。 梁海欣吓了一跳，惊道“现在，难道要连夜走，不等天亮吗”？ “对，连夜走”。 第四百三十一章 着急 一天的时间究竟有多长？ 似乎就只是转瞬间而已，不过，对于杨晓风来说，这一天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一天的时间里，似乎也做不了多少事。但若是用来赶路，的确已能赶太多的路。 经过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穷命奔波后，杨晓风、柳如烟以及梁海欣加孩子四个终于在第二天黄昏时分回到了清水山庄。 “阿雪，我回来了”，杨晓风几乎是直接冲进来的。 “阿雪，妳在哪里”？ 云水间里平静如常，只是却没有人。 杨晓风像热锅的蚂蚁一样，前前后后一阵乱窜，将妻子可能去的地方全都找遍了，依旧没有找到她的人影。 “阿雪呢，阿雪她去哪儿了，谁能告诉我，她的人在哪里”？ 此刻，他早已方寸大乱。心里是又后悔又害怕，更感到一阵强烈的自责。 “该死的，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为什么要留阿雪一个人在这里”？ 还是柳如烟相对冷静些，从旁劝道“公子，你先冷静一下……”。 不等她说完，杨晓风已咆哮道“阿雪不见了，我怎么冷静，妳又如何叫我冷静得下来。万一……万一她出事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我真是该死……该死……”。 “公子……”，柳如烟大声道“虽然尊夫人不见了，但谁说她一定就是出事了”。 杨晓风焦躁道“那妳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柳如烟打量着屋里的一应陈设，道“公子且看，这屋里的各种器具都摆设得很整齐，若是尊夫人遭遇了不测，这屋里定然是狼藉一片，可事实却并非如此，照此情形来看，想必尊夫人一定是自己走的”。 “自己走的，妳说阿雪是自己走的”？ “绝对是”。 “好，既然姑娘如此肯定，就请妳说说，她为什么要走，她又能去哪里”？ 若是在平时，这种问题杨晓风根本不用脑子都能想到，可此时…… 此时他脑子里早已完全空白一片，恐怕，就差要哭了吧。 能让一个大男人都快急哭的事情，实在已太严重。 可是，他却不能哭，不管多么严重他都不能哭。 他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做，他要找到洛清雪，他也只有这一件要做，此时，其它事情对他来说都已不再重要。 他必须找到自己的妻子，必须。 柳如烟淡淡道“公子认为呢”？ “我认为”？ “难道尊夫人去了哪里公子真的想不出”？ 杨晓风把脑袋都快想破了，但最终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柳如烟有些无语。按理说，杨晓风并不是一个蠢笨之人，可此时他……？ 或许，那只是因为她还不明白杨晓风对洛清雪的感情。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对自己妻子的感情已经有多重，重得已再也容不得有一点失去。 对于杨晓风来说，他可以失去自己的命，但他却不能失去洛清雪。 柳如烟似乎已有些头疼了，只得用手轻抚着自己的额头，提醒道“公子，请问你为什么要如此不顾一切，或者说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匆忙赶过来”？ 杨晓风脱口而出，道“当然是担心阿雪会出事啊”。 柳如烟淡淡道“公子担心自己的家人，难道尊夫人就不担心她的家人”？ 杨晓风总算反应了过来，失声道“妳是说，阿雪她是回落雪谷去了”？ 柳如烟长出了一口气，她实在感觉刚刚让杨晓风明白自己意思的这个过程比这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赶路都还要疲累太多。不过，好在废了这许多劲后，他总算明白了。当下道“试问，有那个做女儿的，在听说娘家遭了难后还能忍住担忧不回去的，怎么着，也要去看看吧”。 “好，那我们这就去落雪谷”，杨晓风已转身往外冲。 柳如烟吓了一跳，惊问道“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难道公子今晚还要连夜赶路”？ “当然”。 “我们昨晚就已经赶了一夜的路了好不好”。 “那又如何”？ 柳如烟苦着脸道“公子，你一个大男人没什么，我虽然是个女子，但好歹也会点武功，可你总该替小欣想想吧，她还带着个孩子，这样不眠不休的赶路能吃得消吗”？ “这……”，杨晓风本已出了门，闻言只好停住脚，向梁海欣看了一眼，只见女孩脸色苍白，一脸疲态，心里顿时一软，道“那这样吧，柳姑娘妳和小欣就在这里歇下等我回来”。 柳如烟皱眉道“公子要一个人去落雪谷”？ 杨晓风决绝道“我必须去，我失去的人已经太多了。现在，除了师父外阿雪已经是我在这世唯一的亲人了，我绝不能再失去她。总之无论如何，这一次，我绝不能再让阿雪有一丝损伤。所以，莫说只是连夜赶路，就是死我也要现在就赶去落雪谷”。 柳如烟无奈的笑了笑，道“公子的心情我能理解。那好，我和你一起去。小欣妳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不……”，梁海欣直接摇头道“就像晓风哥刚刚说的，除了孩子外，他已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不管他要去哪里，我都会跟着，死也要跟着”。 柳如烟淡笑一声，辛涩道“妳这又是何必”？ 杨晓风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又立刻道“我看这样吧，我们就在镇雇一辆马车，一边赶路一边休息好了”。 柳如烟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 “那我们这就走”。 “嗯，好”。 第四百三十二章 浩劫 夕阳满天。 落日的余晖刚好照在缥缈峰顶。 落日本是淡金色的，可今日的夕阳却是血红一片。 在残阳的映照下，峰顶的大广场更像是浸染在一片血海之中。 晚风吹来的时候，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又浓烈了起来。 虽然已过去了六天，但笼罩在缥缈峰众人心中的死亡阴影并没有随时间淡去，相反还愈发沉重了许多。 当夜的那一战，虽然缥缈峰众人奋力诛杀掉了所有杀手，然他们当场死掉的弟子就有三百多人，更多受重伤的弟子在这短短五天中又相继有五百多人死去，截止今日，总共已快有九百多人丧生，而且，迄今为止，死亡依然还在继续。 明天，还有多少人会死？ 没有人知道。 对缥缈峰的人来说，他们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明天。 议事大殿。 活着的长老们几乎全都到场了。 慕容柯一眼望去，只见平日里原本人拥众杂的大殿里此刻就只有寥寥数十人，而缥缈七秀除了自己的女儿和端木轩外，已再没有第三人。 那夜一战，刚刚接任阁主的缥缈七秀中的另外五人尽皆惨死，无一幸免。 那一战缥缈峰实在伤亡惨重。杀手虽然并没有将缥缈峰尽数覆灭，但现在还活着的人，几乎全都带着伤。 众人一片沉默，此时，晚饭虽已经做好，但他们却连一丝吃的**都没有。 终究，还是慕容柯打破沉默，惨淡一笑道“现在我缥缈峰就只有这么几个人了吗”？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敢回答。 慕容柯只好看向女儿，问道“颜儿，妳来说”。 “是，爹爹”，慕容颜目光仔细地从殿上每一个人脸上扫视过去，似乎是想确定一下具体的人数，良久，凄声道“我粗略看了看，此时本门还活着的长老最多就只剩下不到以前的四分之一了”。 “四分之一”？ “是”。 “妳能肯定”？ “就算不能绝对肯定，但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呵呵，四分之一”，慕容柯惨笑道“我本以为最多不过就折损了一半人众，谁成想”？ 执法堂堂主严真忧心道“师兄，现在该怎么办。此时我缥缈峰损伤惨重，形势已是万分危急，倘若那些人再次杀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我也不知道”，慕容柯苦笑着摇头，随即沉声道“你这几日查的如何了，有关那些杀手的来历，可有什么线索”？ 严真一脸颓色，慢慢摇了摇头，道“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 “是”。 众人心中的阴影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慕容柯细思一阵，忽又看向自始至终一直都沉默不语的杨晓凌，淡淡道“晓凌，你怎么看”？ 杨晓凌没有说话。 慕容颜觉得有些奇怪，同时更有些疑惑，目光也下意识的向杨晓凌看来，只见他一脸惨淡的神色，双眸深处似痛苦，又似愤怒，不过，更多的却是茫然。 怎么回事，他这是怎么啦？ 慕容颜皱了皱眉，悄声道“晓凌，爹爹在问你话呢”？ “啊”，杨晓凌被惊了一下，立刻抬头道“师父，你叫我”？ “是，我问你，对于当日那些杀手的来历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我”，杨晓凌犹豫着，片刻后，微微摇头道“我不知道”？ 慕容柯追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是”。 这次，杨晓凌回答的很快。不过，他也很快低下了头，似乎似乎是怕被别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可是，他又怕被别人看到什么呢？ 又或者，只是他怕被别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后他自己会崩溃？ 还有，他真的不知道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吗？ 绝不是。若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知道那些杀手的身份，那这个人一定就是他。 可是，既然他明明知道，那他为何却不说？ 是他不想说，还是他不能说？ 慕容颜心中的疑惑更甚，她本想问问杨晓凌，只是，当着大家的面，只好先暂时忍住没开口。 慕容柯更是眉头紧锁，平和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淡淡的厉芒，似乎要直接看透杨晓凌的内心。不过，过了一会儿后，他终是将目光从杨晓凌身上收了回来。 他知道杨晓凌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他也知道他必定知道些什么。不过，既然杨晓凌自己不愿说，他也不好深入追问。 “哎，对了，无量师弟呢，怎么一直都没看到他”？ 慕容柯这才发现宋无量并未在场。 “师兄，我在这里”，宋无量已从殿外走了进来，老远便叫道“师兄，不好了，出大事了”。 众人顿时全都向他看去。 慕容柯脸色一沉，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宋无量脸色沉重，不过却犹豫着没有立时开口。 慕容柯催促道“无量，到底怎么啦”？ 宋无量仍旧沉默了一阵后，淡淡道“师兄，刚刚收到的消息，那天夜里遭到袭击的不光只有我们缥缈峰，落雪谷、兰花门、风月教等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一应门派尽皆遭遇了突袭，尤其是落雪谷那边，相比起其它门派来，听说落雪谷的情形最为严重。战况的惨烈程度无法想象，似乎似乎这次袭击他们的是杀手的主力”。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一起 “嘶……”，殿立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慕容柯先是震惊，接着是直接崩溃。他绝望地看着殿众人，不住摇头道“你们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没有人回答，谁又能回答。 “无量你说，是谁有这般强大的实力，竟然能同时对我缥缈峰、落雪谷、风月教以及兰花门下手，是谁”？ “我不知道……”，宋无量同样绝望道“我根本想不出，有人居然能同时对当今江湖势力最大的四家门派下杀手，这似乎根本就不可能”。 “你说根本不可能”？ “是绝对不可能”。 慕容柯冷冷道“可这种你认为根本不可能的事现在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的确发生了”。 “那现在你还认为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我……”，宋无量再也无话可说。 “哦，对了……”，他忽又嘀咕了一句。 慕容柯立刻追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宋无量先是扫视了一眼杨晓凌，道“前次缥缈峰一战，虽然端木敬亲口承认说当年清水山庄灭门之事是他做的，可我事后想来，总觉得有些蹊跷”。 “哪里蹊跷”？ “清水山庄和杨霜子的实力想必师兄你比我清楚。要想将清水山庄一夜尽灭，除非是我缥缈峰倾巢而出，即使这样，也未必就能做得到。可是，我却清楚的记得，清水山庄出事那阵子，我缥缈峰并未有大队人马外出，若是这件惨事真的是端木敬做的，那他手下的杀手是那里来的。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问题”？ “当年，虽然清水山庄与我缥缈峰，落雪谷并称正道三大巨擘，但不管是整体实力还是势力范围，清水山庄都远远超过我们另外两家，试想一下，究竟是怎样的一股力量，竟能将清水山庄这等雄踞一方的武林霸主一举尽灭。还有，清水山庄灭门惨祸中死去的大都是庄主杨霜子一家的亲眷族人，以及杂役仆佣，那么，清水山庄的真正核心力量哪里去了。细细想来，清水山庄灭门之案本身就存在着很大的疑点”。 “这……”，众人一时全都看向杨晓凌，不过，他依旧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慕容颜却有些不高兴了，淡淡道“师父，不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怀疑此次的杀手与清水山庄有关。那么我想问问你，你觉得有没有人会丧心病狂到对自家人下毒手”？ “这……”，宋无量当场哑口无言。 慕容颜冷哼一声再不说话。随即她忽又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这是怎么啦，刚刚居然顶撞了一向最尊敬的师父。 而这背后的动机，或者说原因，似乎就只是想为杨晓凌辩护。 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杨晓凌的事似乎格外心了许多。 对这个男子，莫非，自己竟已经……。 想到这里，她没来由的脸一阵发烫。不过却又忍不住悄悄转头向杨晓凌看去，眼中所见，他此刻竟正在微微颤抖着。 慕容颜愈发奇怪，正要开口相问，然而，还不等她问出口，便已被父亲打断。 慕容柯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沉吟道“被师弟这一提醒，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师兄想到了什么事”？ “我之前说过，当年是端木敬趁我不防备之际突下黑手偷袭了我”。 “不错”。 “可是，其实真正偷袭我的人却并不是端木敬，而是另有其人。若不是那个人，就凭端木敬还拿不下我。因此，我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更应该说是拜那个人所赐才对”。 “什么……”，不光宋无量，但凡殿众人无一人不惊呼道“师兄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众人已被震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除了杨晓凌，他依旧低着头，更像是个没事人，那样子，就好像当下所发生的这一切全都与他无关。 虽然还是看不清他脸的表情。不过，他那刚刚还在颤抖着的身子此时却忽然平静了下来，完全平静了下来。 慕容柯接着道“而且，虽然我这辈子从没有服过任何人，但那个人却是个例外。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以那个人的实力，即使他不用偷袭，即使是在我实力鼎盛的情况下，和他堂堂正正的正面交手，很有可能也不是他的敌手”。 宋无量立刻道“这怎么可能，师兄你一定是在说谎骗我们”。 慕容柯淡淡道“我为什么要说谎骗你们”？ 慕容颜心中焦急，打断道“爹爹，师父，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形势危急，我们该想个应对之策才是……呃……晓凌，你那里去”？ 杨晓凌已不想再听慕容柯说他的陈年旧事，正要离开，闻听慕容颜问话，脚步未停，淡淡道“去落雪谷”。 慕容颜惊问道“你要去落雪谷”？ 杨晓凌默然道“事情已经很明显，当年联合端木敬偷袭师父，之后灭我清水山庄，以及现在席卷全武林的这场浩劫背后的主使者显然是同一人。现在，是该将这一切了结的时候了”。 慕容颜二话不说，跟来道“我和你一起去”。 杨晓凌略微皱眉道“颜儿，妳……”？ 慕容颜咬了咬牙，忽然转头冲他嫣然一笑，道“以后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一起”。 杨晓凌脚步顿了顿，同样转头注视着她，凝目良久，淡淡笑道“好，那我们这就走”。 “嗯……”，慕容颜点了点头，正要走，忽然诧异道“咦，师兄哪儿去了”？ 众人这才发现，刚刚还在殿的端木轩不知何时竟已经不见人影了。 “对呀，端木轩哪儿去了，你们有没有谁看到他”？ 慕容柯也觉得有些奇怪。 “莫非师兄他……”，慕容颜望着外面那片宽阔的大广场，忽然叹息了一声，随即淡淡道“晓凌，我们走吧”。 残阳终于完全落山。 天边的晚霞也渐渐黯淡了下来，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悄悄来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同仇敌忾 金陵城。最新章节阅读 风月教总坛，议事大堂。 满堂的烛火将整个大堂照的通明一片，不过，虽然灯火通明，但却怎么也照不亮堂中人心里的黑暗。 虽然身处在白昼般的烛光中，但所有人心中仿佛却全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 此刻，堂上总共就八个人，四大花使和林雄父女都还在，但十二位护法中就只剩下孔言书和唐云飞了。 六日前夜里的那一战，孙跃和谭敏当场身亡，何瑶和曾婕妤也身受重伤，至今卧床不起，至于余下的人，也大都带着伤。 林雄一眼看过去，只见众人大都神色低迷，孔言书和唐云飞更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厉害。 就连一向喜欢调笑耍闹的风月四女也没有了往日的活泼神情，一个个脸色沉重之极，即使是月依云也收起了嘴角习惯性的低笑。 实际上，此刻不光风月四女，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 可是，比死亡的阴霾还要让人感到不适的却是此时堂中沉默的氛围。 与其说是沉默，更应该说是压抑才对。这种压抑，已经快让人发疯。 似乎，每个人的意志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此时，所有人心中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若是像当夜那样的突袭再来一次的话，他们还能够抵挡得住吗？ 那一夜，虽然来犯之敌被他们尽皆歼灭，可他们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那一夜，守卫总坛的弟子近八百人几乎全部遇难。尤其是风月教高层之中，除了此刻还在堂中的这几个人之外，其他人几乎无一幸免。 那些杀手的战力之强，手段之狠辣，行动之迅疾，实在令人触目惊心。虽然已过去六天，但至今想来，却仍然心有余悸。 那一战的惨烈程度似乎依然还历历在目，想到这里，林雄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唉”，悲苦地叹息了一声，林雄沉重的目光从每个人同样沉重的脸上扫过，最后，惨淡一笑，道“先是韦松等六人的反叛，接着又是不明身份的杀手的突袭，莫非，这是天要亡我风月教吗”？ “天呵呵天”，唐云飞惨笑道“要亡我风月教的不是天，而是人”。 林雄当然知道是人，厉声道“唐四，你和言书最近调查的怎么样了，那些杀手究竟是什么来历”？ 唐云飞只是苦笑着摇头。 林雄皱眉道“这么说，你们什么都没查出来”？ “那倒也不是。我们这几天倒也查出了些什么”。 林雄催促道“快说”。 唐云飞转头看向孔言书道“孔兄弟，你来说吧”。 “唉”，孔言书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却又点头道“教主，我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六日前夜里遭到突袭的不光我们风月教一家。而且，相比起战况的惨烈程度来，袭击我们风月教的，根本就不是杀手的主力”。 “什么”，林雄倒抽一口冷气，震惊道“这么说，还有别的门派也遭到了杀手的突袭，情况甚至比我们风月教还要糟糕”？ “不错”。 “都有谁”？ 孔言书沉默着，良久道“其它门派我先不说，就只说三家”。 “那三家”？ “落雪谷、缥缈峰、兰花门”。 林雄被惊得直接跳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孔言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确认道“你说都有那几家”？ “落雪谷、缥缈峰、兰花门”。 林雄惊问道“如此说来，当今江湖上黑白两道的各家势力几乎全都遭遇了突袭”？ 孔言书淡淡回道“这本就是一场席卷全武林的空前绝后的大浩劫，凡是江湖上的门派，又有哪一家能够幸免”？ 林雄喃喃道“是谁，是谁有这么强的实力，居然敢同时对当今武林最大的三家势力下杀手”？ 孔言书苦笑道“杀手的具体身份我并不清楚，不过，这让我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已经都快被人给淡忘了的陈年往事”。 “什么事”？ “清水山庄灭门之事”。 林雄竭声道“你是说，此次袭击我们的杀手和当年屠灭清水山庄满门的是同一伙人”？ “这点可以肯定”。 林雄震惊道“可是，清水山庄灭门惨祸的制造者不是端木敬吗”？ “哼”，孔言书冷哼一声，不屑道“清水山庄的实力如何想必教主你是清楚的，难道你还真觉得，就凭端木敬的那点实力，也能在一夜之间全灭了清水山庄”？ 林雄沉默着，半晌道“这点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看来，端木敬不过就只是一个小喽啰。或者说，他不过就只是一个听命于这件事真正幕后主谋者的一个傀儡”。 唐云飞忧心道“现在情势已是万分危急，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些人的胃口恐怕不是一般的大。如今我们风月教和缥缈峰都已经元气大伤，仅凭落雪谷一家要想对抗这场浩劫，只怕有些”。 “是啊，教主”，风细细附和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现在还能怎么办”，林雄苦笑道“想我风月教传承了三百多年，不想竟会断送在我手中，林雄以后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历代先辈”。 风细细凄惨道“难道我们真的就只能等死吗”？ 林雨涵忽然插话道“等死，那也未必。的确，我们现在似乎就只能等死，但最后到底是谁死，却还不一定吧”。 林雄忙道“雨儿，这么说妳已经有主意了”？ “嗯”，林雨涵淡淡道“杀手势大，不管是落雪谷还是我们风月教，仅凭我们中的任何一家之力单独与其对抗的话，的确没有丝毫胜算。但若是爹爹能够放下门户之见，与落雪谷合力一处，共同进退，一起与之对抗。我就不信，以风月教和落雪谷两家之力同仇敌忾之下还是无法渡过这场浩劫”。 风细细立刻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我们与落雪谷之间一向势如水火，洛清羽怎么可能会与我们联手抗敌”？ “是啊，雨儿”，林雄也皱眉道“妳的想法虽好，可是要想与落雪谷联手谈何容易”。 林雨涵冷冷道“怎么不可能，我害死了杨晓风，杀夫之仇啊，可洛清雪她却没有怪我。试想，落雪谷中的一个女子尚且有如此胸襟，那他大哥洛清羽又是怎样一个人爹爹还需要我多说吗。当然，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可是前次缥缈峰顶一战大家也都看到了，洛清羽真的就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是那种不明事理，没有担当的伪君子，是那种冥顽不灵的迂腐之辈吗”？ 林雄仍是犹疑道“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还是”。 “没什么可是的，怎样区处，全凭爹爹的意愿”，林雨涵已大步往外走。 林雄皱眉道“雨儿，妳去哪里”？ 林雨涵淡淡道“落雪谷”。 第四百三十五章 赴难 “什么，妳要去落雪谷”？ 众人皆大惊，林雄急道:“此时落雪谷正处于危难之际，妳还要去落雪谷，这……”。 林雨涵直接打断道:“正因为落雪谷处于危难之际，所以我才要前去帮助他们”。 “圣女……”，风细细正要相劝，林雄却已经制止了她。 “细细，算了吧，雨儿决定了的事情，即使妳再劝她也不会听的”。 林雨涵头也不回，道:“不知道此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有一点我现在一定要告诉爹爹”。 “哪一点”？ “我欠了洛清雪一条命，现在我就要去落雪谷把这条命还给她。另外，以前女儿不懂事，心思全都放在了杨晓风身上，没有好好陪伴、孝敬爹爹。虽然我也努力过，但这段感情到最后终究还是没有什么结果。我此次去落雪谷，不光只是为了还洛清雪一条命，更是为了斩断从前，重新开始，将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彻底做个了结。如果……如果我能够有幸活着回来的话，再为爹爹尽孝道吧”。 顿了顿后，林雨涵接着道:“请爹爹原谅女儿的不孝”。 林雄只有苦笑着叹息。 话说完的时候，林雨涵已经人在门外，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哪怕就只是一眼。 不过，走出大门的时候，她的脚步到底还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但也就只是一下而已，随即快步离开。 她不回头，是不是，她对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再留恋。又或许，正是因为她太放不下父亲了，所以她已经不敢再回头。 一直以来，她所走的都是一条不需要回头的路，她也从没有想过要回头。 可又有谁知道，其实她早已经回头。自打杨晓风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回头。 “圣女，我跟妳去”，唐云飞犹豫了片刻后，终于也一道追了出去。 林雨涵诧异道:“你……你要跟我去落雪谷”？ “当然”。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去落雪谷是为了斩断旧日纠葛，可你呢，你又为什么要去趟这趟浑水？要知道，此去落雪谷，我们可能都无法活着回来”。 “那又如何”？ 唐云飞淡笑着，坚定道:“教主让我保护妳的安全，所以，不管妳要去哪里，我都要跟着。至于妳说的，我们可能都无法活着回来，那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谁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生如何，死又如何。人生一世，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东西比生死还重要，不是吗”？ 唐云飞眼中忽然涌现出了几分狂热，直直的盯着林雨涵，不过却淡淡道:“为了守护这些人，这些东西，即使付出了自己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林雨涵同样目光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先是意外，接着是吃惊，不过到最后尽皆变得了然，仿佛她早就料到唐云飞会这样说。 良久，她忽然轻笑一声，嫣然道:“好，我明白了，那我们这就走吧”。 其实，她更想说: “其实我心中一直都明白”。 只是，她究竟明白了什么呢，是明白了唐云飞这个人，还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不过，不管她到底明白了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 堂中，孔言书忽然感觉到一股彻底的失败，他的心也重重的痛了一下。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彻底输了。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希望的，因为他并没有输给杨晓风。 可是，到最后……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没有输给杨晓风，最后却输给了唐云飞。 而且输得很绝对。 林雨涵和唐云飞已经走了。 “教主，这……”，风细细还想再劝劝林雄，不过见他一直无动于衷，忽又改口问道:“教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林雄终于将目光从已经离开的女儿身上收了回来，沉默一阵后，淡淡道:“集合人手，立即去落雪谷”。 “啊，教主真要去帮落雪谷”？ 即使是到了现在，风细细还是有些吃惊。她怎么也没想到，教主竟真的要去落雪谷。 林雄已迈步离开，边走边道:“我去落雪谷，并不是为了帮助洛清羽，他的死活又与我林雄何干。但是，我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只身去赴难，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众人一齐道:“属下明白”。 “那就出发吧”。 第四百三十六章 回谷（上） 黑夜终于彻底降临。最新章节阅读 不过，黎明也很快到来。 顷刻间，又是五天过去了。 今天已是初九，天似乎也要晴了。 随着昨天立冬，最近一直笼罩在落雪谷上空的阴云终于逐渐散开了许多，风劲也似乎有所减弱，这给人一种错觉。 天似乎已经要晴了。 落雪谷，谷口。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空气中似乎还飘着几丝淡淡的腥味。 今天，距离遭遇杀手的袭击已经过去了十一天。可是，当夜那一战的惨烈程度至今依旧让人无法忘却。 对于那些杀手的可恐战力和突袭能力，至今想起来，洛清羽依旧觉得浑身发寒，以至于竟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 那一晚，若不是他早已经做好了全面部署，将落雪谷所有外出的弟子尽皆调了回来，悉数应敌的话，恐怕那一夜过后，落雪谷就要变成第二个清水山庄了吧。 只可惜，即使他已做了万全准备，可那一夜落雪谷依旧有八百多名弟子当场丧生，伤者更是不下千余人。 然而，至今为止，杀手的真正头目依旧还没有现身。 洛清羽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更不知道，等那个人现身的时候，他又该如何去面对。 总之一句话，现在的情况真可以说是糟糕透顶了。 若是此时杀手再来一次突袭的话，他又该如何应对？ “唉……”。 现在，他能做的似乎就只有这种毫无意义的叹息。 谢山似乎明白洛清羽此刻的心情，安慰道:“少爷不必担心，虽然此刻谷中已有千余人伤亡，但我们目前的精锐战力还有七千多。我就不信，短时间内杀手能将我们全部杀死，要想吞下落雪谷，他们的胃口恐怕还不够大”。 “嗯……”，洛清羽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忽问道:“对了，小雪有消息了吗”？ 谢山点头道:“四天前我就收到了俊儿的消息，清水山庄也遭到了杀手的袭击”。 洛清羽急道:“那小雪……”？ “少爷放心，小姐毫发无损。这会儿她和小俊已经赶过来了”。 “什么”，洛清羽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阴沉得可怕，不过，在这阴沉背后，更多的却是担心。 他冷冷注视着谢山，问道:“是小俊，对不对。谁让他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小雪的，现在落雪谷已是多事之秋，她还赶回来做什么”？ 谢山被惊了一下，不过立刻道:“你也知道，俊儿如何能拦得住小姐。而且，以小姐的性子，出了这种事，她怎么会不赶过来”？ “可她已是嫁出去的女儿……”。 谢山直接打断道:“不错，小姐是已经出嫁了。可她终究都是落雪谷的女儿，不是吗，娘家遭难，难道你要她置之不理”？ “呵呵……”。 洛清羽只有苦笑，或者还有那深深的无奈。 或许在别人看来，小雪脾气执拗，性子冷淡，一心只想着她的杨晓风。以至于竟不惜为其苦等了十年之久。 可是，只有他知道，在妹妹心里，对自己，对父亲，以及对谷中每一个弟子，她都是有感情的，而且是很深很深的感情。 因为她是落雪谷的女儿，因为这里是她的家，因为这里的人是她的家人。 家人在她心中的份量从来都不比杨晓风低一分半点。 “哦，还有一件事”，谢山终于想起了正事。 洛清羽淡淡道:“什么事”？ “此次遭到杀手突袭的，不光只有我们落雪谷。缥缈峰、风月教同样遭遇了杀手的袭击”。 “是这样……”，洛清羽既不吃惊，也不意外，只是冷淡道:“如此说来，这是一场席卷全武林的绝世浩劫了”。 “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 洛清羽抬头望天，只见阴云惨淡，似乎压抑得让人心中也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愁绪。 良久，他忽又问道:“你说天是不是要晴了”？ 谢山摇头道:“绝不会”？ “你这么肯定”？ “是非常肯定”。 “为什么”？ “因为还没有下雪。天要想晴的话，必定要下一场大雪的”。 “依你看，这场雪什么时候才会下”？ “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不远了。也许就在今日，或者明日，谁知道呢。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场雪一定会下，天也一定会晴”。 “那也就是说，风暴要来了吗”？ “的确”。 “也不知道，我们还能等到暴雪过后天重新放晴的那一天”？ “我相信，一定会”。 便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厮杀声。 一眼望去，只见一波人已向这边冲了过来。 最前边一个年轻男子正在死命奔逃，紧随其后，一大片杀手正在奋力追杀他。 “是小兰……”，洛清羽一眼便认出，最前方的那个男子是兰啸瑞。 “嗯，是啸瑞”，谢山也看到了。 洛清羽再不迟疑，立刻飞身上前来救兰啸瑞，同时还不忘提醒道:“谢叔，你绝不可轻动，我去接了小兰马上回来”。 “少爷，那你自己小心”。 谢山虽然焦急，但也没办法，谷中防守绝不可轻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虽还隔着老远，兰啸瑞却也已经望见了洛清羽，立刻呼喊道:“姐夫，快救我”。 只是，他这一喊也分了神，刚好被后方的杀手瞅准机会凌空一跃窜到了他身前。 前路被截，兰啸瑞却也不慌，手中长剑直袭面前杀手的前胸，杀手执刀来挡，二人立时战做一团。 恰在此时，只听洛清羽急呼道:“小心背后”。 其实不用他说，兰啸瑞也已经感觉到后背一阵恶寒，怎奈他被前方的杀手缠住，根本无力顾及身后。 洛清羽的心已完全沉了下去，眼中所见，一把武士长刀直袭兰啸瑞的后背。虽然他已看见，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想救应根本就来不及。 眼见得下一刻，兰啸瑞便要命丧当场。 就在此时，四周的温度忽然急剧下降，而且是直接降到了冰点。 接着，一把剑横空削出，一剑挑飞了袭向兰啸瑞后背的长刀。 与此同时，谢俊也对上了原本正与兰啸瑞苦战着的杀手。一行其他人也各自对上了一个杀手。 受到突袭，杀手立时大乱。 兰啸瑞终于松了口气，转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哪一袭曾经令岁月也为之惊艳的白衣。 “清雪，怎么是妳”？ 第四百三十七章 回谷（下） 兰啸瑞有些想不通，洛清雪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洛清雪背对着兰啸瑞，也不理他。手中长剑急转，一招雪乱人间逼退面前的杀手，随即回头，大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哦”，兰啸瑞如梦初醒，顿时放开脚步往谷口方向闪身飞奔。 只是，他才刚跑出两步，前路便重新被杀手堵住。再观洛清雪一行人似乎也已经完全陷入到杀手的重围之中了。 其实，洛清雪的武功本不弱，只是此刻她有孕在身，为怕伤到胎儿，招式出手间是三分攻敌，七分防守，根本无法将落雪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此时她防守多于进攻，最多只发挥出不到平常四成的战力。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着杀手的猛攻，自然是很快便落了下风。 而且，后方还有大批杀手正在源源不断的赶过来，再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她们这一行人便都要被屠戮了吧。 情势已是万分危急，好在洛清羽终于赶了过来。 “小雪，小兰，你们先走，我来断后”，洛清羽纵身一跃，虽人还在半空，但手中剑已出鞘。长剑疾刺，抖落出一片凌厉的剑花，但见寒芒乱舞，如飞雪般冲向正从后方赶过来的大批杀手。 同样一招雪乱人间从他手中施展开来，威力何止增强了十倍。 只听得一片惨叫声传来，剑芒落处，冲在最前面的十多个杀手身上顿时透出了好几个血窟窿。 一剑之威，竟强横如斯。 以至于让正在死命拼斗的洛清雪一行人稍稍愣神了片刻。 以前从未见过大哥出手，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哥的实力竟然如此强悍。只怕就是比起自己的丈夫来，也不落下风吧。 对于洛清羽此时表现出来的实力，让谢俊，兰啸瑞几人心中也是震撼无比。 迫于这一剑之威，原本要冲上来的杀手只得暂时后退。 洛清羽一剑逼退杀手的后援，他的人也已落地，立即回剑来救洛清雪。 周遭的气浪忽然急剧波动了起来，洛清羽执剑在手，急速旋转着横扫而出，迎向正在围攻妹妹等人的杀手。 只见一片白芒掠过，就似忽然间下起了一阵暴雪，外围的杀手已尽数倒下，包围圈当场被撕开了一大道口子。 这一次，却是落雪剑法中的另一式绝妙剑式——流羽漫天。 杀手被洛清羽这狂暴的剑势惊得一愣，洛清雪几人也是一阵出神，便在此时，只听洛清羽狂呼道:“小雪、小俊，不可恋战，快走”。 “哦”，洛清雪立刻闪身急退。 当然了，谢俊等人也是抽身急退。 杀手很快反应了过来，正要再次合围，然洛清羽却早已经再次出手。 他的步法极其精妙，忽左忽右，已冲到了杀手眼前。 初一交手，双方便展开了狂暴的攻击。 一众杀手竟有些悍不畏死，不过今日他们遇到的人却是洛清羽，是落雪谷这个传承了三百多年的古老家族眼下最年轻的掌舵人。 传言，洛清羽资质平庸，木讷愚钝，直到今日众杀手才知道，原来有关这个人的传言全是假的。 洛清羽横剑在手，人就像是一支离弦之箭，更像是虎入羊群，手中长剑左右开弓，一阵前劈后刺，斜削横扫，这一次用的却是落雪剑法中的又一式妙招——风卷残云。 在他这凌厉霸道，刚猛无匹的剑势面前，杀手立时又倒下一片。一时之间，剩下的杀手再没有人敢上前，全都远远对峙着。 趁此间隙，洛清羽转头往后方看了一眼，见妹妹和兰啸瑞几个已尽数脱困，不觉松了一口气，最后扫视众杀手一眼，再不停留，凌空一跃，追上了妹妹几人。 当下，一行人闪身急退，不一会儿便全数安全入谷，除了兰啸瑞本身就带着伤外，其余人尽是丝毫未损。 “小姐，俊儿，你们回来了”？ 谢山立刻迎了上来，不等洛清雪回话，老远便又问洛清羽道:“少爷，没事吧”？ “嗯……”，洛清羽点了点头，吩咐道:“谢叔，你严密把守谷中各处出入口，绝不可有半点松懈之心，要严防杀手的偷袭”。 谢山肃然道:“少爷放心，除非我死，否则，杀手休想踏进落雪谷半步”。 谢俊急道:“爹，你……”。 谢山立刻笑着打断道:“俊儿放心，我还没抱上孙子呢，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 “好……”，洛清羽淡然道:“那谢叔你自己小心。小雪、小兰、小俊你们几个随我进谷”。 刚走几步，洛清羽已然迫不及待地问道:“小雪，妳没事吧”。 洛清雪苍白而又略显得有些疲态的脸上露出了几许淡淡的微笑，道:“大哥放心，我不打紧”。 洛清羽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却又责怪道:“谁让妳和杀手交手的，眼下妳有孕在身，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啊，清雪已经有身孕了……”，兰啸瑞呆了一下，随即兴奋道:“这是真的”？ 洛清雪轻笑着点了点头，道:“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兰啸瑞还要再问，只是忽然看见洛清雪眼中闪过几丝凄伤，只好住了口。 恰在同时，身上的伤口也被牵动了一下，痛得他呼喊了一声。 “对了，小兰……”，洛清羽终于记起了兰啸瑞，虽然已经明了，却还是询问道:“你怎么跑到落雪谷来了”？ 兰啸瑞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急道:“姐夫，快救救兰花门吧”。 洛清羽也焦急道:“兰花门怎么啦”？ 兰啸瑞恨声道:“二十八那天夜里，兰花门遭到了百多十名杀手的袭击，那些人战力之强，是我平生仅见。危难之际，我和父亲以及二叔三叔率人杀出重围，本想来落雪谷求救，怎料在路上的时候我们一行人被杀手冲散了，最后就只有我一个一路拼杀了过来，也不知道现在父亲他们怎么样了，只怕早已经……”。 或许是因为太焦急了吧，说着说着，这个热血男儿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 洛清羽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也没有说话。 兰啸瑞拭了拭眼角的热泪，又祈求道:“姐夫，现在就只有奢望你能救兰花门了。还请你看在姐姐的份上，务必出动人马救我们这一救啊”。 洛清羽还是没有说话。 兰啸瑞皱了皱眉，讶异道:“姐夫，难道你不愿意”？ “我不愿意，你说我不愿意……”，洛清羽苦笑一声，惨淡道:“的确，我的确应该去救兰花门，可如今落雪谷自家都难保了，我那还有力量再去救兰花门”。 “什么意思”？ “二十八那天夜里，落雪谷同样遭到了杀手的袭击，至今已有千百多人伤亡。外面的情势你也看到了，如今落雪谷已被杀手团团包围，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怎么去救兰花门”？ “什么，这……哈哈……”，兰啸瑞彻底绝望，一阵惨笑后，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好在谢俊及时从旁边扶住了他。 洛清羽已再次迈步往前走，同时开口道:“好了，我们先进谷去吧，具体要如何应对，待我和各位长老商量后再做区处”。 洛清雪也从旁劝道:“小兰，你不要太担心了，先好好养伤，其它事以后再做打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可怕的杀手，我就不信，他们真的能一口将落雪谷给吞下去”。 兰啸瑞只有惨淡地点头。 转眼，已是晚间时分。 冬初本就日短，更何况天又阴着。 这是洛清雪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 这一晚，洛清雪并没有回聆风楼。虽然自打她走后，聆风楼一直都还空着。 这晚上，她和嫂子兰如是一起挤了挤。至于洛清羽，晚间出门后，彻夜未归。 眼下，谷中的老幼妇人已全部集中在中谷。 以往这个时候，也是谷中最热闹的时候，四处都是孩子们的嬉闹声。 其实，今日外面也依然洋溢着孩子们的嬉闹声，似乎今日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对孩子们来说，他们的日子永远没什么不同，他们无邪的生命里没有那么多杂质。 孩子永远不懂大人们心中的愁绪，就好像大人同样不懂孩子们为什么能永远笑得那么灿烂一样。 只是今日终究与往日不一样了。 至少今晚的晚饭吃得就和以往不一样。 虽然兰如是实在没什么食欲，但有洛清雪在，她只得强撑着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简单的菜肴，不过洛清雪也只是勉强吃了几口后就再也难以下咽了。 兰如是吃得更少，倒是妞妞，小姑娘如今已六岁了，也取了正式名字——洛娉婷，反而吃得比她们两个大人还多。 此刻，除了小婷婷外，谷中对饭菜难以下咽的只怕远不止她姑嫂二人。 小姑娘摇晃着脑袋，天真地问道:“娘亲，姑姑，妳们怎么都不吃饭啊”？ 洛清雪揉了揉侄女的后脑勺，和声笑道:“婷婷怪，姑姑不饿”。 “哦”，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续开吃。 洛清雪总算觉得有些欣慰，笑着劝兰如是道:“嫂子莫要过于担忧，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渡过这次浩劫的。妳以前不是一直对我说，要相信未来，相信明天吗。因此我相信，只要我们心中还存着希望，不管多么艰难的处境，我们都一定能够安然渡过。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泄气，更不能失望”。 兰如是一愣，良久，凄笑道:“以前总是我在劝妳，没想到现在换成妳来劝我了。小雪，看来妳真的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只由着自己性子行事的傻姑娘了”。 “傻姑娘，呵呵，傻姑娘……”。 有人说她冷，有人说她倔，还有人说她孤傲，更有人说她执拗。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已经搞不懂，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她是洛清雪，是当今武林第一世家落雪谷的大小姐，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女。 她，一直都是云天之上的冷仙子。 可原来，在兰如是心中，她不过就只是个傻姑娘。 的确，她做的事的确太傻了些。 对一个女子来说，将自己这一生最美好的年华都用在了等待上，而且她等的还是个生死未知的人。如若不是她太傻，又怎会做这种事？ 论家世、论才华、论人品、论仪表、论权势、论名望……，这世上比杨晓风优秀百倍的男子又何止千万。如若不是她太傻，又何苦执着与他一个人？ “是啊，我长大了。我的确已不是之前的那个傻姑娘了，可是，如果可以选择，我还是选择做那个傻姑娘。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一次的话，我依旧还想再傻一回”，洛清雪笑着，只是眼中却似乎已有泪光闪现。 谁能了解，她为成长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 “夜深了，早些睡吧”，兰如是以前总是个多话的人，只是不知为何，今夜她竟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嫂子，妳和婷婷先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再坐一会儿”。 明亮的烛光，照在洛清雪脸上，这一刻的她，看上去竟是那般萧索。 对灯独坐，已是她多年的习惯。 如若不是这样，叫她一个人又该如何渡过那无数个漫长的日夜。 第四百三十八章 灾难 寒夜凄清，屋外沉寂一片。最新章节阅读 这一夜，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辗转反侧中彻夜未眠。 这一夜，洛清雪心里实在有些惴惴不安。不过，在这份不安背后，似乎却隐隐生出了几分期盼。 那她在期盼着什么呢，是不是明天？ 所有人都在恐惧着明天的时候，她却在期盼？ 只是，不管是期盼也好，恐惧也好，明天终究会到来。 洛清雪睡下的时候，已是深夜。在梦中，她又一次见到了杨晓风。 他曾无数次走进过她的梦里。 以前，她梦到他是因为思念，而现在，这份思念已变成了牵挂。 梦终的时候，夜已尽。 天才刚亮，洛清雪便被外面的喧哗声给吵醒了。 她只得下床，随意梳洗了一下，正打算叫嫂子起床，这才发觉兰如是已不在屋里。 身旁就只有婷婷还在睡，小姑娘睡得正香，也不知是梦到什么了，粉嘟嘟的小脸上正挂着几许柔和的笑意，不过旁边的位置上却空无一人。 兰如是早已出去了。 她只好也出去。 门外，兰如是、兰啸瑞、谢俊等一大帮子人都在，唯独不见洛清羽。 “嫂子，大哥呢，怎么一直都没看到他”？ 虽然洛清雪已经问的很大声了，但兰如是就似完全没有听到她在问话一般，根本没理她。 是她真的没有听到自己在问她吗，还是，她是在故意假装不想搭理自己。 她又为何不搭理自己？ 觉得有些奇怪，洛清雪遂又问道:“嫂子，我在问妳话呢，大哥呢”？ 兰如是仍是不发一言。 终于，一旁的谢俊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小姐，谷主出去了，刚刚……”。 “住口……”，还不待他说完，便被兰如是厉声打断，道:“谁要你多嘴，莫非你忘了，清羽刚刚是怎么交代你的”？ “是”，谢俊似乎被惊了一下。这也难怪，平日里夫人对他们这些下属一向很和善，所以，她此时这种强势的表现不由得不令人吃惊。 只是，想到夫人这强势背后的原因，谢俊只觉得心中一阵悲苦。 兰如是这种反常的表现，顿时让洛清雪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不安。凭她的直觉，一定是出大事了。 当下，不由得皱了皱眉，冷淡道:“小俊你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哥究竟去哪里了”？ 谢俊瞟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兰如是，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洛清雪心中焦躁，呵斥道:“快说”。 谢俊犹自沉默了半天，就在洛清雪快要发火的时候，终于苦笑着道:“刚刚杀手已经开始攻击了，谷主他去谷口处应敌了”。 “什么……”，洛清雪先是吃了一惊，瞬间脸色冰冷到了极点，目光死死的盯着谢俊看了半天，一个字一个字的质问道:“既然杀手已经开始进攻了，那你还不快去帮大哥的忙，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在洛清雪冷若冰霜般目光的注视下，谢俊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这才讷讷回话道:“我又何尝不想和谷主一道去应敌。只是……只是谷主临走前，千叮万嘱要我一定保护好小姐妳和夫人的安全，即使情况再危急也绝对不能离开妳们半步，所以我……我……”。 “呵呵，保护好我跟嫂子的安全……”，洛清雪冷哼一声，道:“眼看落雪谷都快没了，你不去上阵杀敌，却在这里保护我们的安全。我来问你，一旦谷口处的防线被攻破，那这谷里其她老幼妇孺的安全谁来保护”？ “我……我……”，她词锋犀利，让谢俊一时根本无言以对。 洛清雪得理不饶人，再次冷冷质问道:“谷中的老幼妇孺加起来至少有万余口，一旦杀手攻杀进来，你觉得就凭你一个人，能保护几个孩子，又能保护几个女人”？ 谢俊实在无法回话。 洛清雪咬了咬牙，道:“走，我们一起到谷口去看看，就算不能击退杀手，但多少也能帮一帮大哥的忙，减轻一些他的压力”。 谢俊吓了一跳，忙上前拦在她面前，急道:“小姐，这万万不可，纵是我要去，但妳绝对不能去”。 “哦，我为何不能去”？ 谢俊焦急道:“此时谷口那边的情势万分凶险，妳这会儿赶过去，万一出了事谷主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出事，能出什么事，无非就是死而已……”，洛清雪寒霜般冰冷的双眸间忽然泛起了一股强烈的决绝，注视着谢俊，冷冷道:“我来问你，大哥可以死，你可以死，谷中的每一个兄弟都可以死，为什么我就不能死？难道在你看来，我现在已经不算是落雪谷的人了”？ “当然不是，妳永远都是我们落雪谷的女儿，是我们落雪谷的大小姐。这一点绝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可是……可是……”，谢俊已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他实在也不知道此时还能再说些什么。不过，他依旧拦在洛清雪面前，并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洛清雪似有些怒了，冷喝一声道:“让开”。 随即脚在地面上用力一踏，纵身一跃，她的人便已到了谢俊身后。当即再不多话，飞身而出。 谢俊又惊又急，立刻也跟着飞身追了出去。 兰啸瑞虽然有伤在身，可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伤势，叮嘱姐姐一声，道:“姐，妳照看好孩子，莫要担忧，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也不等兰如是回话，同样飞身而出。 兰如是也想和他们一道出去应敌，可是刚走两步，忽又想起了孩子。 转头看去，屋里静悄悄的，显然，婷婷还没有醒。 她只得停下，双手合十，低声祷祝道:“望上天垂怜，保佑谷中的每一个人都安然无恙，保佑我们落雪谷一定渡过这次灾劫”。 第四百三十九章 死 天地幽幽，今日竟连一丝风都没有，只有满天的阴云，弥漫着，完全笼罩住了整个落雪谷。 谷口处。 远远望去，一股黑色的浪潮犹如奔腾的海啸一般，正狂暴地冲击着落雪谷众人设下的防线。 地上已满是尸体。 洛清羽和谢山以及谷中的弟子们正在奋力拼杀。刚刚他们已经击退了杀手的三次进攻，现在，已是第四次。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五次，第六次？ 洛清羽手中长剑刚猛无匹，剑光过处，血花一片，诸多杀手竟无一人能近得了他的身。还有谢山，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竟也一点都不输与他。 受到他两个的振奋，其他弟子也都悍不畏死的死命冲杀着。 只是人的体力终究有限。 渐渐的，落雪谷这边的人已略显疲态。 至于杀手这边，情况就要比落雪谷这边好多了。他们采用的是车轮战术，一波人冲上去先猛攻一阵，随即退后由第二波人补上，如此反复，体力消耗自然就比落雪谷这边要慢太多。 如此这般下去，落雪谷的防线迟早要崩溃。 洛清羽接连出手，逼退杀手的攻势，回头粗略扫视一眼，只见在杀手的狂暴攻杀下，他们这边的人大都已快顶不住了。 一时心念急转，跃到谢山身旁，急吼道:“谢叔，立刻将后备力量悉数调到这边来，绝不能让杀手攻进谷内半步”。 “明白”，谢山抽身后退两步，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号筒来，轻轻一按，只听一声尖锐的巨响，顿时一束灿烂的烟火升天。 信火呼啸着，犹如一道惊鸿一般，一朵璀璨的雪花图案在阴暗的天空中炸裂开来。 信火一出，原本隐伏在后方的人马立刻冲杀了上来。随着这一股生力军的加入，杀手的攻势立时减弱了许多，并且更反将其逼得连连后退。 眼见得已快要崩溃的防线再次固若金汤。 谷外，隔着不远，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中的男子在一众杀手的簇拥下负手而立。 此际，男子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正在左突右冲四处杀敌的洛清羽，渐渐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不过，随即却又淡淡笑道:“实在想不到，洛文斌的儿子竟然比洛文斌要强上这许多”。 身旁一杀手附和道:“以我看，不是许多，而是太多”。 “的确……”，男子点了点头，道:“不过那又如何，不管洛清羽有多强，但他依旧还是无法改变落雪谷将要灭亡的命运。从一开始，他的努力都只是徒劳的无用功而已”。 那杀手又附和道:“不错，困兽犹斗，虽然看似刚猛无匹，实则不过只是在白费力气。哦，对了，主上打算怎么办，是不是收兵明日再战”？ “收兵……”，男子豁然转头，刀锋一般的目光注视着身旁的杀手，缓缓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收兵”？ 杀手被吓得一下子后退了好一大截，这才颤抖着点了点头。 男子冷冷一笑，道:“今日不拿下落雪谷，绝不收兵，你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杀手牙齿打颤，过了一会儿，又试探着道:“可是主上，我们人手虽足，但眼下洛清羽无人能够抵敌，该怎么办”？ “无人抵敌吗，哈哈……”，男子冷淡道:“好，那就让我去会会他”。 也没见他有何动作，似乎就只是轻轻一跃，不过，他的人便已在五丈开外。 好惊绝的轻功。 随即，男子在前方某个杀手的肩头一踏，再次借力跃起，几个起落间，便已冲进了前方的战团之中。顿时有如虎入羊群，也不见他怎么出手，周遭的十多个落雪谷弟子已永远失去了生机。 洛清羽正在酣战之际，忽然后背泛起了一阵恶寒，甚至于他后脑勺的头发在某一刻都尽皆倒竖了起来。几乎是出于本能，他把头往旁边偏了一下。 下一刻，一把黑色的长剑堪堪擦着他的耳际刺了过去。剑气如水，充斥着浓浓的杀意。 “咦”，后方的出剑之人好像有些惊讶，略感意外地感慨了一声。似乎，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剑竟会失手。 不过，也就只是一瞬间的惊讶之后，后方之人立刻变招，改刺为削，直接切向洛清羽的颈动脉。 好在洛清羽也早已变招，手中剑在身前旋转一圈，随即自下而上砍向杀手削向他脖颈的长剑。 两剑相接，洛清羽只觉得虎口一阵生疼，有一股刚猛无匹的力道从对方的剑上传来，震得他直接往一旁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落脚时脚下不稳，更是差点跌倒。 洛清羽大惊，刚刚与他对敌的这个人的剑势竟是如此这般迅猛，可以说是霸道已极。 甚至已是他平生所遇之敌中的最强者。以至于初一交手，他便落了下风。 同时，耳后传来了一阵剧痛，他伸手一摸，手上一片血红。虽然他刚刚接住了对方的那一剑，但剑气却已经将他耳后的皮肤刺破。 洛清羽心中愈发吃惊，要知道，如今他的武功已至化境。以他的内力修为，究竟是怎样强横霸道的剑势，才能只凭剑气便足以将他割伤。 便在这时，只听身后之人淡笑道:“不错不错，相比起当年的洛文斌来，你实在要强上太多。就你刚刚这一剑的速度和力量，以及出剑的时机、方位，还有出剑的分寸都拿捏得非常好，几乎已接近完美。在我的印象中，似乎除了李木清之外，已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实力了”。 听他说这话的口气，似乎竟像是在赞赏，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怀念。 “唉……”，身后的男子忽又感伤道:“岁月无情，晃眼间二三十载光阴转瞬而过，随着李木清隐退，我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像他那样的人了。你可能不知道，没有和李木清一战，一直都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好在老天对我不薄，所幸今日让我遇到了你，这也算是我有生之年的一大幸事了”。 洛清羽缓缓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全身上下尽数全都包裹在黑袍中只露着一双眼睛的男子。他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冷冷道:“你认识我父亲还有我三叔”？ “当然……”，黑衣男子笑着点头道:“只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们。尤其是对你父亲的了解程度，甚至于就是你也没有我多”。 洛清羽死死的盯着黑衣男子，怒喝道:“你到底是谁”？ 黑衣男子淡笑道:“我，你问我是谁，这重要吗？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 洛清羽的手已紧握成拳，良久后，又缓缓松开，随即，冷冷喝问道:“清水山庄之事是你做的”？ “不错，就是我……”，黑衣男子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问，也不否认，直接点了点头。随即又反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问了你会说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就要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了”。 “那就没有了”。 “很好。那你也可以走了”。 “走”？ “走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或者换一种说法，就是死”。 “死”字出口，也不见黑衣男子有何动作，不过，他的人忽然就从原地消失了。 第四百四十章 等死 洛清羽大惊，几乎是下意识的横剑一挡。只听一阵金铁相击之声乍起，他手中的剑已和黑衣男子劈向他的剑猛烈相击在一起。 好快的动作，好快的一剑。 黑衣男子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洛清羽眼前。他剑初一出手便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招，似是想将洛清羽当场横劈于剑下。 好在洛清羽的反应也不慢，及时挡下了他这一击。不过，他感觉相比起之前的攻击来，从对方剑传过来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以至于震得他后退了好几步。 黑衣男子眉角忽然泛起了一抹残的笑意。一击不中，他也不慌，立时收剑撤招，随即又从原地消失了。 如此奇诡的身法，莫非他是鬼魅？ 他不是鬼魅，他是比鬼魅更可怕的恶魔。 洛清羽的瞳孔已开始收缩。这是第一次，也是他生平唯一一次，他竟然连对方出手的方位都看不清。 只感觉有一股冰冷的剑气扑面而来，他本能的双膝前屈，脑袋后仰堪堪一躲。 下一刻，充斥着浓烈杀意的剑刃直接擦着他的鼻尖横扫了过去，若非他刚刚躲得快，只怕此刻他的脑袋早已不在脖子了。 只是，这一下虽躲过，然黑衣男子也已擦着他的脸跃到了他身后，随即反身斜劈一剑。 洛清羽本要躲，只是却已经迟了。只觉得右后肩传来了一阵剧痛，黑衣男子刚刚那一剑已在他肩背划开了一道五寸多长的口子。 其实，以洛清羽的实力本可以与黑衣男子有一战之力的，不管怎么说，至少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落败。 只是，此时他已与其他杀手苦战多时，内力早已枯竭，体力更是已经消耗殆尽。以疲累之身对抗刚刚下场的黑衣男子，又怎会不落败？ 若非如此，以他的实力，也不至于初一交手便落了下风，而此时，更是已接近完败。 黑衣男子一击得手，后招却不急着跟进，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再出剑。似乎，他并不急着杀死洛清羽。 或许，此刻洛清羽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只已被猫捉住了的老鼠。在这种时候，猫一般都要好好玩弄老鼠一番的。 洛清羽正在奇怪为何黑衣男子再不出手，便听对方略微惋惜道“可惜呀，我本以为你能及得李木清的，现在看来，是我刚刚看走眼了”。 他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失望，到最后竟长叹一声道“本以为你能让我得尝和李木清一战这个夙愿的。可以你现在的实力来看，未能和李木清一战只怕要成为我永远的遗憾了。唉……，早知道，我就该老早杀了李木清的，啊哈……”。 洛清羽冷冷道“若是你早些对李木清的话，只怕你就活不到今日了”。 “是吗……”，黑衣男子竟也不怒，反而淡淡笑了笑。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洛清羽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或许你说得对，要是早些对李木清的话，只怕我早已经死了。可惜的是，我之前并没有和李木清战过一次，更可惜的是，你，马就要死了”。 洛清羽瞬间转身，同时一招雪乱人间出手，随即飞身后退，只是他忽就愣住了。 他面前空无一人。 那原本应该站在他面前的黑衣男子呢，他到哪里去了？ 他出手实在很快，但黑衣男子似乎却比他更快。 几乎都没有经过考虑，洛清羽便反手一剑向背后刺出，然而却早已经太迟。 随着一声金铁交击的钝响，只觉得手口处一阵发麻，他握剑的手再也不稳，长剑立时从掌中脱手而出。 虽然剑被击飞，但洛清羽毕竟不是常人。他的人忽然已从原地跃起，似乎是想脱离黑衣男子的攻击范围。 其实在刚刚出剑的同时，他便已经跃起。只是，黑衣男子几乎已和他一道跃起，同时一剑对着洛清羽的后背刺了下去。 洛清羽依然还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而这一次，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他这一剑洛清羽已再难躲过。 可是，这世又那有这许多的奇迹。 眼见得黑衣男子的剑尖已刺破洛清羽后背的衣衫，这一次，他已是在劫难逃。 就在这时，一把剑凌空刺出，自下而轻轻击在了黑衣男子的剑，虽然未能将其挑飞，但总算将剑身削得向偏移了几寸，锋利的剑尖便顺着洛清羽的肩口刺了出去。 与此同时，更有另外三把剑同时攻向黑衣男子的左腹、右肋以及后背。 洛清雪、兰啸瑞、以及谢俊父子同时出手了。若非她四人这一阻，只怕洛清羽此时早已命丧于黑衣男子的剑下了。 手中的剑被洛清雪挑开，黑衣男子倒也不慌。或者说，他此时根本就没必要发慌，他的剑此时刚好搭在洛清羽肩头处，若是他想，只需轻轻一抹，立时便能结果掉洛清羽的性命。 只是如此一来，他自己只怕也要伤在兰啸瑞及谢家父子三人的剑下。在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冒险。 黑衣男子用剑在洛清羽肩头轻轻一压，他的人便已借着这股力再次跃起，随即反身横扫出狂暴无匹的一剑，兰啸瑞及谢家父子三人的剑直接被他挑飞。 “哥，你怎么样”，洛清羽突一落地，身子一晃，几欲跌倒，好在洛清雪及时从旁边扶住了他。 “我没事……”，洛清羽摇了摇头，忽然拉下脸，斥责道“小雪，谁让妳到这里来的，妳不在谷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哥，我……”，洛清雪虽然有心想辩驳两句，但张了张口后，终究还是算了。 此时此刻，那还有功夫和大哥斗嘴。 便在此时，只听黑衣男子颇为嘲讽地调笑道“你刚刚说什么，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其实你说错了，不是万一，是一定会出事”。 洛清羽的脸顿时凝重到了极点，缓缓将妹妹拉到身后，淡淡道“小雪，妳立刻回去，和妳嫂子一道带着谷里的妇人孩子离开落雪谷，倘若我们出了事的话，那妳们永远就不要再回来了”。 他话虽然说得很淡，但听他说话的语气中却好像带着一种绝不容质疑的决绝。 洛清雪沉默着，没有回话。 洛清羽一下子将音量提高了数倍，几乎是吼叫道“我说的话妳听到了吗”？ 洛清雪似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却缓缓摇了摇头，咬牙道“我不走”。 “妳不走……”，洛清羽狂怒道“难道妳要在这里等死吗”？ 第四百四十一章 赎罪 黑衣男子看到这里，不由冷笑了一下。随即将手中的剑缓缓插回到了腰间的剑鞘之中，再次绕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兄妹情深的一幕。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精彩，或者说有趣。 面对着大哥的暴怒，洛清雪依然缓缓摇了摇头，道“就算是等死我也不走，因为这里是我的家，因为这里有我的家人”。 “妳说什么，这里是妳的家，这里有妳的家人，哈哈”，洛清羽就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随即咆哮道“如果妳非要这样认为，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妳，自打妳跟着杨晓风离开这里的那天起，妳就已经不是我落雪谷的人了。妳以为妳是谁，妳以为妳现在还是我落雪谷的大小姐吗，不是，妳最多就只算是我落雪谷的一个客人而已。客人，妳明白了吗，啊，妳明不明白？妳现在立刻给我滚，滚啊”。 “谷主你”，谢俊实在听不下去了，刚欲开口阻拦，谢山却立刻拉了他一把。 “父亲你”，谢俊恼怒地看着父亲，实在不懂他为何要阻拦自己。 谢山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俊儿，难道你不懂谷主的苦心吗”？ “啊”，谢俊立时反应了过来，当下也跟着劝道“是啊，小姐妳还是快走吧，这是我们落雪谷的事，与妳无关，妳又何必要趟这趟浑水呢”？ “小俊，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先做好该做的事吧”。 兰啸瑞冷笑一声，随即冷冷的扫视了谢山父子一眼。 “嗯，好”，谢家父子会意，点了点头。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向黑衣男子冲了过来。此时他们手中的剑早已被挑飞，只得用拳攻击。 黑衣男子却似早已料到他们会有此一招，眉梢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随即出手。 兰啸瑞三人出手很快，他三人几乎是同时分左右三路一齐攻向黑衣男子，但黑衣男子出手的速度却更快，他一样也同时从不同方向攻出了三拳。 接着，兰啸瑞三人便倒飞了出去。他三人的拳势根本还连黑衣男子的衣边都没有碰到的时候，对方的拳头却已经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们的胸膛上。 三人只感觉有如被千斤巨锤砸了一下，俨然已遭受重创。一时都趴在地上闷哼着，显然短时间内已再难有丝毫还手之力了。 另一边，洛清雪惊愕地看着大哥，呆愣了许久后，凄惨地点了点头，道“好，我走，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黑衣男子一拳击倒兰啸瑞三人，此时已转过身来，目光再次移到了洛家兄妹身上。当下，微眯着眼，眉梢露出了几许冷酷的诡笑。 “走”字出口，洛清雪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执剑在手直刺黑衣男子的前胸。 与此同时，洛清羽也已纵身跃起，以掌做刀横切向黑衣男子的咽喉。 兄妹二人这一击一前一后，不管是出手的时机、方位、还是角度实在都配合得堪称完美。 只可惜，他们今日遇到的对手实在 黑衣男子竟也不躲，眼见得洛清雪的剑已距他胸口不到一寸，他这才出手，而且双手同时齐出。 他初出手时甚至还很慢，但出手后忽然就快的不可思议。左掌切向洛清雪的手腕，右拳轰向洛清羽的胸膛。 洛清雪只觉得眼前掌影一晃，接着手腕上便挨了重重一击。她立时感觉整条手臂好像完全失去了知觉，手中的剑直接脱手而出。 而洛清羽更是已经倒飞了出去，黑衣男子的右拳已结结实实的击在了他胸膛上。不过，在倒飞出去的时候，他犹自还奋力拉了妹妹一把。 于是乎，他兄妹二人便一起向后倒飞了出去。 黑衣男子反手抄住洛清雪脱手而出的剑，随即刺出，追着正倒飞出去的洛清雪刺出。 这一次，洛清雪已再难躲过。 便在此时，一个人忽然挡在了她面前，一个被削去了一只耳朵，刺瞎了一只眼睛，一只手的手指也已被切掉了的人挡在了她面前。 端木轩。 千钧一发之际，端木轩忽然出现挡在了洛清雪面前，替她挡下了黑衣男子的一剑。 那日在缥缈峰听到落雪谷遭劫的消息后，端木轩立刻赶了过来，于是，他此刻出现在了这里，为洛清雪挡下了黑衣男子那原本刺向她的这一剑。 下一刻，锋利的剑刃直接从端木轩的右肩处刺了进去，并且是穿骨而过。 “找死”，黑衣男子似乎终于有些怒了，暴喝一声，握剑的手用力一震，只听端木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他的整条右臂便从肩膀上飞脱了出去，鲜血顿时有如狂瀑般喷溅一片。 然而，剑身却被他的肩胛骨卡住，以至于虽然此时他的胳膊都已经断了，但剑刃却还牢牢的刺在他的断臂上。 黑衣男子又是一脚踹在了端木轩的小腹上，他的人立时也向后倒扑而去，刚好跌在洛清雪脚前。 洛清雪却已经愣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端木轩，看着这个她一向厌恶，甚至是痛恨的男子，好久好久后，惨淡道“你这又是何苦”？ 她的心并不是铁打的，她对端木轩的冷漠也并不是因为她太过于无情。 此时，她对面前的这个男子竟忽然隐隐有了一丝感动。 此时，她终于发现，端木轩对自己的情感竟已是这般的重，重得她都已有些不敢承受。 试想，若不是真心爱慕一个人，又怎会为她舍身挡剑，又怎会为她竟能不惜自己的性命。 端木轩伤口处血如泉涌，一张脸更是苍白得完全没有一丝血色，甚至已开始渐渐发紫，气息也越来越微弱，连呼吸都已经有些困难，只得不停的喘着粗气。可是，他却艰难的笑了笑，断断续续道“清雪，我我的罪孽实在很深很深。我我和我叔叔我们叔侄对妳对妳和妳丈夫一家以及以及妳丈夫本人所做所做的恶事实在太重。我不我不奢求不奢求能能够得到妳妳们的原原谅，我我只只希望能能用用我的血消消弭掉消弭掉我们叔侄叔侄的一点一点点罪孽。这样这样的话，即使即使我现在我现在就死了，我也能也能死而无憾死而无憾了”。 说完了这句话后，他终因失血过多完全昏死了过去。 “啊”，洛清雪一阵仰天长啸。随即，她又低头再次呆呆的看着端木轩，她那冰冷的双眸间竟缓缓流下了两行清泪。 这一刻，她忽然对眼前的这个男子已再也恨不起来。 黑衣男子绕有兴致地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端木轩，良久，又看着洛清雪，淡笑道“就这样一个人，也值得妳为他流泪”？ 第四百四十二章 死也要拉上你 洛清雪依旧呆呆地看着端木轩，那样子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黑衣男子在对她说话。最新章节阅读 “唉，可悲啊，这就是女人，为什么女人总是这么感性呢”，黑衣男子又叹息着感慨了一声。随即，忽又将音量提高了数倍，厉声质问道“莫非妳忘了，是谁三番五次欲置妳丈夫杨晓风与死地，又是谁，灭了妳丈夫杨晓风全家。难道这些妳已经全都忘记了”？ 洛清雪还是低着头，不过却已经开口道“我没忘，就算有一天我把自己都忘记了，但我绝不会忘了我的丈夫”。 “哦，是吗”，黑衣男子冷笑道“可是妳现在似乎已被眼前的这个残废感动，可笑的是，妳居然还在言之凿凿的说妳不会忘记妳的丈夫”？ “我绝不会忘记我的丈夫，所以，我也绝不会忘记他所背负的血仇。我丈夫的仇，也就是我的仇，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家的灭门血仇”。 洛清雪终于抬头，注视着黑衣男子，酷冷的声音竟似比三九天的冰霜还要寒冽几分，决绝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黑衣男子反问道“明白什么”？ “我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要你明白，我就算死也一定要拉上你。或者说，我今天即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一定要为我惨死的家人报此血仇”。 “为什么。我搞不懂，妳要报仇关我何事，为什么要拉上我”？ 洛清雪死死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因为你就是那个屠灭清水山庄满门，杀了我全家的人”。 黑衣急忙摆手道“哎哎哎，妳搞错了吧，灭了清水山庄满门，杀妳全家的人是端木敬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 洛清雪再也不想多说，忽然用力拔出卡在端木轩肩胛骨中的剑指着黑衣男子，竭声道“我和你拼了”。 话未说完，她已向对方发疯般扑了过去。只是，她才刚扑出去一步便被洛清羽拉住。 洛清羽虽已遭受重创，但此时却依然拼着最后一口气，强自挣扎着站了起来，颇为吃力地开口道“小雪，妳快走。妳绝不是这个恶魔的对手，不要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洛清雪慢慢摇了摇头，脸色极其决绝。此时此刻，又叫他如何能够丢下大哥只一个人一走了之。 “大哥，我”，她正欲开口拒绝，洛清羽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而且拉得极其用力，以至于她都感觉手上一阵生疼。 他这才艰难开口道“小雪，自小到大，我一直都尽量遵从妳自己的意愿，从未强逼妳你什么，唯独这一次。这一回妳无论如何都要听我的，绝对要听我的，快走好不好，就算是大哥求妳了”。 洛清雪已是泪流满面。 洛清羽又惨笑一声，接着道“妳走后就不要再回来了，不管发生什么，就算是落雪谷被人满门屠灭也不要再回来了。等孩子出生后，妳娘俩就相依为命着过日子，总之一句话，一定要好好活着，懂吗”。 洛清雪流着泪，缓缓点了点头，道“好，我走”。 “走，哈哈”，黑衣男子放声狂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居然还想着走，真是痴人说梦，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 忽然间，他突自停住了大笑，至于他脸上的笑容已完全凝固在眉梢。 他的人忽然已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一片寒芒如凌空飞瀑般打在了他刚刚所站立的位置上，是一片飞针。 与此同时，唐云飞和林雨涵已纵身跃到了场中，刚刚的飞针便是唐云飞所发。 黑衣男子再次出现的时候，人已在两丈开外。他略微皱了皱眉，仔细端详着唐云飞看了片刻，赞赏道“川蜀唐门的暗器，果然是名不虚传”。 唐云飞脸上神色已是凝重之际，要知道，能躲过他刚刚这一击的人至今为止还从来没有过，刚刚他已是倾其所有全力一击，可是对方却安然无恙。他一向引以为豪，一向从未失手过的飞针居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这是他第一次失手，或许，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失手。以后，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出手了。 听着黑衣男子的赞赏，他勉强笑了笑，道“多谢承赞。只是对我的暗器我自己却有些不太满意，要是我的暗器真有这么厉害，只怕此时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黑衣男子摇头淡笑道“你错了，我这不是夸你。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哦”。 黑衣男子淡淡道“你的暗器的确厉害，但在我眼中，实在还太过于小儿科了一些”。 唐云飞冷笑道“是吗”？ “当然，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再试一试”。 “好，那就再试一试吧”。 便在此时，谷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噪杂的厮杀声，原本正停留在外围观战的杀手像是遭到了什么可怕的袭击，立时四散崩溃。 远远望去，只见杀手们已在迅速后退，显然，前方遭到了猛烈的攻伐，而且看这架势，来人的攻势极其狂暴。 场上众人皆是一呆，黑衣男子略微皱了皱眉，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唐四”，林雨涵也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厮杀声响起的时候，唐云飞脸上的表情终于舒缓了许多，缓缓笑着道“是教主带领我们风月教的人杀到了”。 林雨涵呆了一下，诧异道“是我爹，他真的来了”？ 唐云飞没好气道“那妳认为还会有谁”？ “哈哈，好，好啊”，林雨涵再也忍不住大笑道“来得正好。真想不到我爹这老顽固，呃不对，现在看来，他还不算太顽固”。 洛家兄妹愣愣的望着远处的情形，良久，洛清羽凄笑道“落雪谷与风月教一向水火不容，可谁能想到，最后来救我们的，竟然是风月教的人，这也真够讽刺的了”。 黑衣男子也笑着道“我也认为够讽刺的，不过，更应该说是悲哀才对，哈哈哈”。 话说到中途，他忽然一阵狂笑。 洛清羽冷冷道“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那些可笑的人”。 “谁是可笑的人”？ “你说呢”？ 黑衣男子兀自又笑了两声。不过紧接着，他那刚刚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忽然就完全阴沉了下来，尤其是他那双阴鸷的双眼中，瞬间爆射出一道冷酷而又残忍的寒芒，冷冷道“你刚刚说什么，风月教的人是来救你们的，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莫说只是一个林雄，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落雪谷。不过只是多来了几个送死的人而已，难道你还真以为，加上一个风月教，我就奈何不了你们了”？ “啊哈”，洛清羽也冷笑道“你想吞下我落雪谷只怕还没那么容易”。 “是吗，看来你似乎还很自信。我实在搞不懂，都到这时候了，你的这份自信到底是从那里来的。虽然我并不想打击你，但鉴于你的这份自信，那我现在就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今天，你们一个个全部都得死”。 洛清羽冷哼一声，道“那我也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死又如何，我们一定会顽抗到底。就算你的胃口确实够大，能将我们全都吃下去，就算你能将我们全都杀死，可我们绝不会束手待毙，就像我妹妹刚刚说的，今天就是死，我们也要拉上你。是不是，小雪，呃，小雪妳”。 第四百四十三章 要结束了 洛清雪没有回大哥的话，此时，她正冷冷的注视着林雨涵。 自打林雨涵一出现，她就一直注视着她。 同样，林雨涵也正在看着她。 两个女子就这样彼此互相静静的看着对方，全都沉默着。 此时，洛清雪心中五味杂陈，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定义眼前的这个女子。 仇人，还是恩人？ 似乎，她应该恨林雨涵，若不是她，自己的丈夫杨晓风又怎会从清水山庄后山的崖壁上掉下去，以至于至今生死不明。 可是，她似乎更应该感谢林雨涵，若不是她搭救收留了落难时的杨晓风，他又怎会回到自己身边？ 对林雨涵，她是该感激，还是该恨！ 或许，她们两个人之间既不需要感激，也没必要恨。她们互相之间最好的状态便是像此刻这般彼此相对无言，彼此沉默。 终究，还是林雨涵先打破沉默，道:“洛清雪，妳不必觉得意外，我欠妳一条命，今日前来落雪谷便是为了还妳这条命。我不奢望得到妳的原谅，所以，妳也不需要感激与我”。 洛清雪冷冷道:“我不需要妳还，我也不会向妳讨要，妳根本也没欠我什么”。 “呵呵，是吗……”，林雨涵凄迷道:“可是，虽然妳说我没欠妳什么，但我自己却认为我欠了妳。因此，不管妳需不需要我还，不管妳有没有向我讨要，可我终究却还是要还的，是我自己要还的。欠了债，迟早总是要还的，更何况还是人命债”。 洛清雪冷如冰霜般的脸上闪过几丝凄伤，清绝的双眸间似乎有那么片刻的失神，随即漠然道:“那妳打算要怎么还，以妳自己的命来抵我丈夫的命”？ “是啊，怎么还，我欠妳的是命，又不是钱。人命债，又该怎么还。就像妳说的，即使一命换一命，那也不过就只是抵命而已”。 林雨涵苦笑着，似乎很是无奈，不过，她忽然间就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以一种悲凉而又决绝的眼神注视着黑衣男子，淡淡道:“不过，即使是人命债，其实还是有办法还的”。 这个“还”字出口的同时，她的剑已刺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对着黑衣男子的前胸刺出。 她的人也已纵身跃起，随即向前扑去，毅然决然的向着黑衣男子扑去，不会害怕，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害怕。 或许，所谓的飞蛾扑火就是这样吧。 那优雅的紫色身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凄伤的弧度。她明明只是一个人世界的女子，但此时此际，似乎她已化身成了一个红尘外的精灵，她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扑灭来自地狱的邪魔释放而出的烈火。 此刻的她，美得就像是一朵正随风飘舞的紫罗兰。只是，这兰花却已经被风吹落。 人的生命岂非比兰花更容易凋落！ 是不是下一刻，她同样也要凋落。 唐云飞袖袍一甩，一片飞针化成的寒芒如暴雨梨花般冲着黑衣男子疾射了过去。同时，他的剑也已出手。 他出手时原本比林雨涵慢了几分，但他的速度却实在比林雨涵快了太多。几乎是转眼间，他的人已到了黑衣男子身前，他的速度几乎和他射出的飞针一样快。 寒光清冷，不光是黑衣男子的周身诸穴，即使是他的退路也已被完全封死。 如此可怕的暗器，如此迅捷的出手，即便是放眼天下整个也没有几个人能躲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谁能躲得过。 只可惜，今日唐云飞遇到的对手是黑衣男子。 只见他伸手将宽大的袖袍对着那片寒芒随意一卷，那片寒芒忽然就不见了，很诡异的消失了。 而唐云飞的人也已倒飞而出，黑衣男子已一拳轰在了他的左肩口处。接着，林雨涵同样倒飞而出，她的右肩口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她只感觉自己的肩胛骨好像都已经碎了。 黑衣冷笑着嘲讽道:“我早就说过了，川蜀唐门的暗器虽然厉害，但在我面前不过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而已”。 唐云飞只有涩声苦笑，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只可惜却已经太晚。 黑衣男子笑得很是讥诮，只是下一刻，他眉梢忽然又泛起了几丝酷冷的诡笑，其实说是笑，更像是戏谑才对。随即转身，出手。 只听一声脆响，洛清雪正刺向他的剑已断成了两节。 黑衣男子只是伸手在剑身上轻轻弹了一指，这把用精钢锻成的长剑便已从剑耳处被击断。 洛清雪本打算趁着黑衣男子与唐云飞林雨涵缠斗之际从背后突袭攻杀与他，只可惜…… 只可惜唐云飞和林雨涵败得实在太快，只可惜她所面对的敌手的实力实在太过于可怕。 手中的剑已被击断，现在，她只能后退。 洛清雪毫不犹豫的丢开了手中的剑柄，同时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她的人便已像雨燕般掠起，只是却不是往后退，反而是掠过眼前黑衣男子向前飞退。此时此刻，她还有大仇未报，她绝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总之，她绝不能就这么死。即使是狠心抛下大哥他们不管，她也必须要逃走。 她今天绝不能死在这里，她更不能受伤。因为她的命早已不只属于她一个人，她肚子里已经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 所以，她绝不能现在就死。 别人死了最多就只是他自己一条命，可是她不一样，现在的她，已是一尸两命。 然而，黑衣男子却似乎已经料到洛清雪会有此一招。冷笑一声，他的人也跟着纵身跃起。 洛清雪纵身从他头顶掠过的时候，他的人同时也已经转身跃起。 转身跃起的时候，他的拳头已冲着洛清雪的后背轰了下去。 虽然用尽了全力在闪身飞退，只是洛清雪又怎么可能快得过黑衣男子？ 泛眼间，那充斥着浓烈杀意的拳头已距她的后背不到一尺。 洛清雪仿佛都已经能感觉到哪拳头上的死亡气息。 场上响起了众人绝望的呼喊声: “小雪……！” 这是大哥。 “清雪……！” 这是兰啸瑞。 “大小姐……！” 这是谢俊父子。 “洛姑娘……！” 这是唐云飞。 “洛清雪……！” 这是林雨涵。 黑衣男子的拳影已将洛清雪完全笼罩在其中，但其他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他们想救应，只是却早已经无能为力。此时，除了呼喊，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呼喊传进了洛清雪耳中，一个个听起来都那么绝望，那么撕心裂肺。 只是下一刻，她便什么都听不到了。死亡已将她彻底包围。 就这样结束了吗？ 曾经的伤痛、执着、恩仇、爱恨……，这所有的所有，终于，要结束了吗？ 便在此时，耳边忽然有风声响起。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天涯路近，旧人归心 在已被黑衣男子的死亡气息完全包围的情况下，一阵风忽然狂暴无匹地从前方吹来，将洛清雪身后的死亡气息吹散。 当然，这风同时也吹过她的耳畔，吹起了她耳后的长发。 下一刻，她突然就撞进了一个人怀里，她的额头直接撞到了他的胸膛上。 就在电光石火间，一人自场外飞掠而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跃起，就像是凭空瞬移到了洛清雪面前，右手伸出，凌空接住了她。 随即，他更是紧紧将她拥进了怀里，就像是害怕她会突然掉下去，或者说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 与此同时，他的左掌已和她身后黑衣男子的拳头轰然相撞。 随即双方都是闷哼一声，黑衣男子凌空向后一翻，缓缓站定，死死的打量着来人。 他也拥着洛清雪缓缓落下地来，同样打量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洛清雪和黑衣男子一样，也在死死的打量着他，忽然间，她竟已泪流满面。 见妹妹被人所救，并且对方居然还挡住了黑衣男子的一击，以此看来，刚刚这人的实力绝不在黑衣男子之下。想到这里，洛清羽总算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也一样。 当下，他们全都打量着在万分危急之时救了洛清雪的这个人。 似乎是一个年轻男子，只见他身着一件已经洗的发白的淡蓝布衫，装束一点也不出众，气质更是极其普通，极其平常。 唯一有些与常人不同的是他那一头霜雪般的银发。他的年纪似乎也不算太老，可是却已经满头尽白。 他是谁？ 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认出他来。 除了洛清雪。 她仰头痴痴的凝望着眼前的这张脸，自打他一出现，她立时便认出了他。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月，可是他实在已经改变了太多，这也就难怪此时已经没有人能认出他了。可是，即使所有人都没有认出他，即使所有人都已经忘了他，但洛清雪绝不会忘。 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她都绝不会忘记他。 不管他怎样改变，莫说他只是白了头发，即使此时他已经完全面目全非，可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已经将他铭刻在自己心底深处，她已经将他尘封进自己的记忆中了。 他已经完全印在她的骨子里，融进了她的灵魂中。 他就是那个让她日日思、夜夜想、时时刻刻都在期盼，无时无刻不在相思，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的那个人。 即使他的头发白了，即使他的容颜改了，即使他早已经沧桑得不再是她初遇时的那个少年。可是，他心跳的韵律却没有改变，他的心跳依旧还是那般清晰。 他的胸膛也依旧还是那般温暖。 就连他眉间的那些许落拓也依旧还在。 洛清雪看着他，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的嘴角依旧还是她熟悉的弧度、他的侧脸依旧还是她熟悉的轮廓。他的眉宇间，依旧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一抹孤寞。 她伸手，就像是怕惊到他似的，轻轻摩弄着他额角的长发，那一头原本黑如墨玉但现在却早已经完全雪白的长发，柔声道:“风，是你吗”？ 刻骨的思念，深重的挂牵。 听到洛清雪唤他，他终于将目光从前方的黑衣男子身上收了回来，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 如果说此刻有什么比他心中的执念还重要。或许，就只有对地老天荒的眷恋了吧！ 有那么一个冲动，突然就想此刻，时间便这样停沚，不再流逝，不再往前。 若生命只停留在这一刻，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了吧。 只是，若还有什么愿望可以许，便是好想用自己的双手，再抚摸怀中的女子一次，再拥抱她一回。 风忽然静了，雪瞬间也不再冷。 洛清雪深情款款的看着他。 倒映在他眼中的，只是怀中女子那原本冰冷如霜忽然却变得温柔无比的容颜，以及她嘴角的那几许浅浅笑意。 为了这几丝笑意，即使要他立刻去死他也绝不犹豫。 他就是杨晓风。 洛清雪笑起来的时候，他同样也跟着笑了。 不过，她虽然在笑，但眼角却还残留着些许泪水。 他只好伸出手去，极其轻柔地为她拭干了残留在腮边的热泪，同时，将她拥得更紧。 他从来都没有说过爱她，他一点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只有用自己的手将她紧紧拥进自己怀里。 还有什么会比拥抱更能表达感情的呢？ 随即，他笑着道:“阿雪，是我，我回来了”。 这时候，其他人终于也认出了杨晓风。顿时，众人全都激动了起来。 “是大哥”，兰啸瑞先惊呼了起来。 “杨大哥，真的是你，你不是已经……”，林雨涵也已经泪流满面，她本以为杨晓风已经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今天竟回来了。 她甚至都想欢呼，可是顾及着当下情形，终究还是忍住了。 “呼……”，洛清羽长出了一口气，完全放松了下来。虽然眼下的危机还没有解除，但他却已经彻底放了心。 黑衣男子的武功实在太过于可怕，即使是自己在全盛之时最多也就能勉强应对。 面对着如此恐怖的对手，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够抵敌的话，恐怕也就只有杨晓风了。 既然现在他已经回来，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其他人也大都笑出了声。 甚至就连黑衣男子竟然也笑了笑，或者说其实他一直都在笑。 不过，此刻他眉间的笑意，多少没有刚才那么从容了。 只是，欢喜也好，悲痛也好，对杨晓风来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在意别的人。 他只是低头看着洛清雪，此刻，他眼中只有洛清雪。 或者说，不管是眼里，还是心里，她从来都只是他的唯一。 他看着她，微笑道:“妳还好吗”？ “嗯，我很好”，洛清雪笑着，眼角的泪水已再次涌出。 不过这一次，却是欢喜的泪。 杨晓风用手捋了捋她耳后散乱的秀发，心疼道:“妳看起来瘦了好多，这段日子妳一个人一定受了许多苦吧”？ “没有，哪有啊。我还感觉自己胖了许多呢”，洛清雪忽然很想大哭一场。 可是，在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还要哭？ 此时，她只想笑，对着他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四十五章 若身边没有了妳，我宁可不活（上） “公子，我就说尊夫人不会有事的，你现在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柳如烟和梁海欣也已笑着走了过来，只是不知为何，在两个女孩那柔美的笑意深处，似乎却带着几许伤怀。 “是妳”？ 洛清雪有些意外地看着柳如烟。 林雨涵也想说几句话的，只是看到洛清雪已经先开口，索性也就闭了嘴。 柳如烟点头道:“不错，就是我，没想到夫人还记得我”。 杨晓风疑惑道:“阿雪，妳和柳姑娘妳们认识”？ 柳如烟抢着道:“公子有所不知，为了追寻故人的消息，我月前特地去清水山庄找过你。不过，当时你已经出事，我就只见到了夫人，也正是从尊夫人的口中，我得知了你摔下山崖的消息，于是我沿着崖底的那条河往下游一路找寻，最后在灵海村找到了你，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杨晓风淡淡道:“原来是这样，我之前还一直奇怪为什么姑娘妳会和小欣一起出现在乱石山呢，原来妳是从阿雪这里得到的消息”。 “当然喽，不然公子以为还是什么样子的”。 洛清雪注视着柳如烟，插话道:“是妳救了我丈夫”？ “不是我……”，柳如烟摇了摇头，伸手指着身旁的梁海欣，道:“是她”。 洛清雪又将目光移到了梁海欣身上，道:“是这位小妹妹吗。风，是她救了妳”？ “是啊，阿雪，她叫小欣，是距咱们清水山庄下游往东一百多里处一个小渔村的渔家姑娘……”，杨晓风点了点头，沉痛道:“那日我坠崖后，掉进了崖底的深潭里，随后被河水携运着一路往下游漂去，恰好那日小欣和她爷爷两个出来打鱼，便把我从河里捞了上来，之后又把我带回了她家里，我昏迷了好些天后才醒转了过来”。 “是这样……”，洛清雪虽然被杨晓风紧紧箍着身子，但还是冲梁海欣笑着点了点头，感激道:“多谢妹妹救了我丈夫，洛清雪万分感激，待此间事一了，我再另行感谢”。 梁海欣慌忙摇头道:“姐姐客气了，我救晓风哥只是出于善意，并不是为了图什么谢礼的”。 洛清雪轻笑一声，道:“风，想不到这小姑娘非但善良，为人也还挺质朴的。如今这世上，像她这么单纯的女孩子只怕很少了吧”。 杨晓风凄伤道:“是啊，小欣她的确是挺善良的，否则她也不会和她爷爷一道救我这个落水之人。只是，她虽然救下了我的命，可她们全村的人却……，唉，要不是我，她家里也不会……”。 他本想对妻子详细讲一讲灵海村的惨事的，不过却又算了。此时讲这些实在不合适。 只是，洛清雪何等聪明，即使他不细说，但她却已经感觉到了什么，皱眉道:“怎么啦，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杨晓风淡淡道:“以后再说吧”。 “哦”。 直到这一刻，杨晓风还一直紧紧的拥着洛清雪。他是又紧张，又担心，看那架势，似乎就害怕她会突然飞走似的。 柳如烟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这都是什么人啊，即便是夫妻，可这好歹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好不好，他两个这像什么样子。 “咳咳……”，当下干咳一声，道:“公子，虽说小别胜新婚，可你们两个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就这样一直旁若无人的彼此拥抱总是有些不太好吧”。 此言一出，立时惹得众人一阵哂笑。场上的情势似乎也多了几丝温馨，就连笼罩在众人心头那浓重的死亡阴影也被冲淡了不少。 只有林雨涵，在大家都笑着的时候，她的双眸间却已有泪花闪现。 不过，随即她却也凄伤的苦笑了一下。 是时候放下了吧，虽然她对杨大哥的感情并没有丝毫变淡。 可是，现在就只能用可是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虽然还是舍不得，又如何能舍得。试问，这世间有哪一个女子，能真正舍得放下自己最初时倾心爱过的那个男人。 然而，舍得又如何，不舍又如何。在一个人的生命里，有些人，有些事，不过就只是过客，如流水，如轻烟。不管你怎样挽留，但又如何能够强留得住。 到最后，终究还是要离去的，不是吗？ 是到了该结束这段感情的时候了吧。这段没有任何结果，甚至连花都不曾开过的感情的时候了。 虽然，她还是没有真正放下杨大哥，她又何曾放下过他。但不管怎么说，再次想到他的时候，心里的情绪波动已不再那么剧烈。 虽不能完全释怀，但她对他的执念终是变淡了不少。 面对着场上众人的哂笑，洛清雪终是觉得难堪了些，便欲从杨晓风怀里挣脱出来，只是，她却感觉他拥着自己的胳膊反而更加收紧了几分。 杨晓风用力将怀中的妻子拥得更紧。虽然，他曾不止一次的将她拥入怀里。可是，他拥抱她的愿望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过。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或许，除了他自己和洛清雪外，别人永远都不会明白他这些天有多担心，多害怕。 对他来说，这六天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一种非人的折磨。 在无尘谷听到落雪谷出事的那一刻，连夜回到清水山庄却不见阿雪她人的那一刻，他几乎都快疯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阿雪对他来说一直都很重要，但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她对他竟然重要到了如此地步。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的生命中别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没有，即便是他自己的生命本身也可以没有。 但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没有她。 假如这一生没有阿雪相伴，那他宁可不活。 因为身边没有了她的日子，即使活着也只是一种煎熬。 人生本就多苦，为什么还要在折磨和煎熬中活着。 所以，倘若身边没有了她，他就会去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四十六章 若身边没有了妳，我宁可不活（下） 洛清雪挣扎了两下，终是没有从杨晓风怀里挣脱出来，索性，她也就不挣扎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如何，夫妻之间的感情还需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吗？ 见此情形，柳如烟颇为无奈的暗叹一口气，冲洛清雪笑着道:“夫人不知道，公子听说落雪谷出事的消息后，立时连夜从我无尘谷赶了回来。当夜我们先回了清水山庄，只是，在清水山庄却并没有见到夫人的踪影，当时公子他……他一个大男人都差点急哭了”。 洛清雪轻轻抚弄了一下杨晓风前额的头发，失笑道:“这是真的，你真的快哭了”？ 杨晓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旁若无人地拥着洛清雪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即使是柳如烟刚刚都已经明确说出了这一点，他依旧是脸不红，心不跳，足见其脸皮实在不是一般的厚。然此时，面对着妻子嘴角那一抹吟吟窃笑，忽然就脸一红道:“这不当时我还以为妳出事了嘛”。 “哦，是这样啊，就因为这个，你就差点哭了”，洛清雪故意将声音拉得老长，似乎就是想要他的脸更红一些。 果不其然，杨晓风的脸顿时又红了几分。 柳如烟愈发笑着道:“夫人不知道，公子见妳没在清水山庄，一下子彻底就没辙了。发疯似的找了妳一通，几乎将清水山庄里里外外全都翻了个遍，可依然还是没有找到妳，当时他……，唉，当时他的着急程度想必妳能想象得到吧”。 “嗯”，洛清雪默默点了点头。的确，对于丈夫当时的心情，她的确能够想象得到，或者说完全明白。 因为那种情形她也经历过一次，当年清水山庄出事后，她不眠不休地在死人堆里找他的时候，不就和他那时的心情一样吗。 柳如烟接着道:“要不是我从旁边提醒，只怕公子他还不会想到夫人妳已经回落雪谷了呢”。 洛清雪嬉笑道:“是妳提醒后，他才想到的”？ “不错……”，柳如烟忍住笑道:“当时我仔细看了看，见屋里的陈设什么的都很整齐，于是我赶紧提醒公子这一点，叫他不要着急，看情形妳很可能是自己走的”。 洛清雪白了杨晓风一眼，道:“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别人提醒，难道你自己就想不到”？ “我……我……”，杨晓风嗫嚅了半天，实在不好意思接话。 “嘿嘿……”，柳如烟掩嘴笑道:“夫人莫要见责，其实这事也怪不得公子，只能说他当时太着急了。要是在平时，想必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可那时他实在太担心妳了，心中过于焦急，这才没有想到。妳是不知道，虽然我当时已经在旁边提醒了他，可他脑袋就是转不过弯，最后啊，我着实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明白妳可能是回落雪谷来了，唉……”。 想到那日让杨晓风明白这一点的过程，她实在忍不住又摇了摇头。 洛清雪淡淡道:“于是你们就又到落雪谷来了”？ “是啊，当时我们已经赶了一夜又一天的路，以我的意思本想先休息一晚再出发的，可公子他说什么也要立时赶过来。于是乎，我们只好再次连夜出发了”。 洛清雪讶异道:“你们是连夜赶过来的”？ 柳如烟苦着脸道:“不连夜赶路还能怎的。这一路上我一直都在担心，要是在这里还是没有见上妳的话，那公子他……？好在这次没出什么意外，否则，不知道公子他会不会……！” 洛清雪仰头脉脉的注视着杨晓风，柔声道:“要是在这里还没有见上我的话，你会怎么样啊”？ 杨晓风如此近距离的看着眼前妻子的脸，良久，缓缓伸出另一只手去，将她的脑袋轻轻揽过来紧紧靠在自己肩头，淡淡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妳出了事的话，我是绝对不会一个人独活的”。 紧贴着丈夫温暖而又结实的肩膀，洛清雪一时来了小女儿情态，忍不住轻轻在杨晓风胸口捶了一下，细声道:“那你出事的时候还叫我一个人活着，难道你就舍得”？ “我是舍不得，但……”，杨晓风正要长篇大论一番，忽然被洛清羽的一阵干咳声打断。 即便是自己的妹妹妹夫，但此时洛清羽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劫后重逢确实令人欢喜非常，一时真情难以自抑，忍不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拥抱一番也就算了，可此时小雪和晓风她两个这算什么。 他不知道，要是再不加以制止的话，待会儿这两个人还会不会有更令人膛目咋舌的举动。遂故意很大声的咳嗽了几声，盯了他两人一眼，颇为尴尬道:“晓风，小雪，你们两个这……”？ “哥，你要说什么”？ 洛清雪装着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明显是明知故问。 “呃，这个……这个……”，后面的话，洛清羽实在不好再说下去。他虽然很想让妹妹明白自己的意思，但这话却实在不好讲得太明白。 兰啸瑞可就没这么含蓄了，嘿嘿一笑，直接道:“大哥，清雪，你们两个这样总不太好吧！” 杨晓风厚着脸皮道:“怎么啦，我们两个有什么不太好的”？ 兰啸瑞负气道:“虽说这夫妻之间卿卿我我，耳鬓厮磨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你们两个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做这些私下里的儿女之事，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人的感受啊。就比如说，我至今都还没有成婚呢，眼下你们在我面前公然秀恩爱，这不明摆着是在打击我吗，叫我这没老婆的人该情何以堪啊”？ 话说到这份上，即便杨晓风的脸皮比牛皮还厚，也实在不好再继续拥着洛清雪，只得暂时先松开了她。不过，同时他却又拉住了她的手，而且拉得很紧。 自打杨晓风出现后就一直在一边冷眼旁观的黑衣男子终于也冷笑着开口道:“你们说够了没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四十七章 要守护的人 场上众人刚刚才轻松了几分的心情顿时又沉重了下来。虽然杨晓风的出现将笼罩在众人心间的死亡阴影多少冲淡了少许，但阴霾却还远远没有散去。 危机依旧还在，死亡依旧还在威胁着所有人。 只是，现在的情势终究已有所不同了。 对杨晓风，对洛清雪，对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现在便是到该将一切都了结的时候了吧。 这个从十二年前，清水山庄灭门那一夜开始的故事，现在终于已到了。而往往在的时候，故事本身也就已接近尾声。 虽然真正的精彩才刚刚开始，不过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洛清雪的脸色再次变得冷若寒霜，恨声道:“风，这个人就是清水山庄灭门惨祸的幕后黑手，而且，他当年灭了我们一家不算，今天又同时袭击了江湖上的各个……”。 “阿雪，这些我都知道了”，洛清雪还未说完，便被杨晓风出言打断。 洛清雪侧头看着他，担忧道:“那你……”？ 杨晓风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洛清雪忽然感觉杨晓风捏着自己手上的力道好像加重了几分，她的手已被他捏得有些微疼。可是，她却没有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她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没有再开口。 此时此刻，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晓风缓缓踏前一步，同时又将洛清雪拉到了自己事后，这才抬头注视着黑衣男子，淡淡道:“都到这一刻了，你还要裹着这身黑袍吗”？ 洛清雪眉头微皱，道::“难道他是你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呵呵……”，杨晓风淡淡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却又是何等悲凉，涩声道:“我和他之间，又何止就只是认识……”。 没有人注意到，洛清羽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沉重无比。只是，在这沉重背后，却似乎更隐藏着一股惊涛骇浪般的愤怒。 那日从父亲口中得知真相后，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灭了清水山庄满门的，竟会是这个人。 杨晓风淡淡道:“其实，我早就该想到是你”。 黑衣男子冷笑道:“哦，是吗，这么说你已经想到我是谁了”？ “是啊，我想到了。从见到阿雪她们为你立的墓碑的那一刻起，我就该想到是你的。我一直都在奇怪，当年祸事发生时，你正好外出并不在庄上，那阿雪她们事后下葬掩敛庄中惨死人众的时候你的尸首却怎么也会在其中。这一点我一直都想不通，清水山庄的所有人众只在一夜之间便全被尽数屠灭，你一个外出之人，你的尸首又怎会莫名奇妙的也出现在那些惨死门众之中。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原来当年死去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原来你一直都还活得好好的”。 “什么……”，洛清雪死死的盯着黑衣男子，大惊道:“莫非他是清水山庄的人”？ 杨晓风抬头望天，缓缓闭上了眼睛。好久好久后，他才再次睁眼，他也再次低头看向面前的黑衣男子。 两行强忍了许久的清泪终于缓缓从他眼角涌出，只是他却忽然笑了笑。这笑容中没有悲凉，甚至都没有凄伤，只有崩溃，彻彻底底的崩溃。 有谁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他的身子忽然剧烈摇晃了几下，似乎他已经有些站不稳。 好在洛清雪赶紧从旁边扶住了他。 “风，你……你怎么啦”？ 洛清雪忽然害怕极了。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脆弱过。 她感觉此时不光他的身子在颤粟，就连他捏着自己手的那只手也在剧烈的发抖。 她只有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反过来紧紧将他的手捏住。 她的手背冰冷，可是她的手心却是暖和的。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正是自己给予的这份温暖，才使他熬过了那漫长而又痛苦的岁月。才使得他一次次从绝望和伤痛中走了出来。 正是她给予的这份温暖，才使得他摆脱了心魔，放弃了仇恨，最终回到了她身边。 洛清雪给予杨晓风的这份温暖，已不单单只是一份温暖，更是一种希望，一种强撑着他在伤痛的煎熬和折磨中依然还努力活着的希望。 这份温暖，就像是一盏明灯，在杨晓风这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候为他照亮了前路，使他即使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却依然还在坚持着往前走的明灯。 正是洛清雪给予的这份温暖，杨晓风才能从噩梦中醒来。 做一个假设，倘若杨晓风这辈子没有遇到洛清雪的话，或许他早就已经放弃了。 感觉到妻子手心里传过来的那几许淡淡的暖意，杨晓风忽然就冷静了下来，而且是完完全全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的确已完全崩溃，但他却绝不能崩溃。 母亲、妹妹、弟弟……，他这一生中已失去了太多亲人，他绝不能再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师父说得对，杀戮和仇恨从来都不是变强的理由。一个真正的强者，他手中的剑从来都不是为仇恨而挥动，而是为了爱，为了那些爱他和他所爱着的人，是为了保护她们。 他没有保护好母亲，他也没有保护好弟弟和妹妹。这一次，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再出事。 虽然此刻他已经知道了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但哪又有什么关系。今天，谁也不能再伤害到阿雪，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他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到她的一丝头发。 而且，即便是死，他也要先将可能会伤害到阿雪的人除掉。否则，就算是死了，他也是死后难安。 现在，这个他不惜性命也要保护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在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崩溃。 “阿雪，我没事的”。 为了让洛清雪安心，杨晓风还特意冲她笑了笑。 洛清雪顿时安心了许多。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能看到他脸上的笑，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此刻，他就在自己身边，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她也浅浅回笑了一下。随即伸手，用自己的袖子轻柔地为他擦干了眼角的残泪。 虽然他已经满头尽白，虽然她和他都已快是而立之年。但在她眼中，他依旧还是自己初遇时的那个少年，那个单纯、善良、而且腼腆、甚至还略带着几分青涩的少年。 或许，杨晓风也有过改变。但在洛清雪眼中，他却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改变，一丝也没有。 当然喽，洛清雪自己也一样。她对他，在任何时候，都从未有过一丝改变。如若不是这份矢志不渝的初心，他和她又如何能够走到今天。 随着眼角的残泪被洛清雪擦干，杨晓风的人也瞬间变得不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四十八章 黑手现身 杨晓风又看向黑衣男子，只是这一次，他脸上已再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恨，也没有凄伤，就只有几丝淡淡的落拓，良久后，涩声道:“有谁能想到，那个灭我清水山庄满门，杀我全家，害死我娘，害死我妹妹的人居然就是你，就是那个我一向最敬重，最爱戴的生身父亲，我至亲的爹爹——清水山庄庄主杨霜子，哈哈……”。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已经压抑得让人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了。 几乎在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已完全停顿。 每个人都茫然而又无措的看着黑衣男子，许久后，又都将难以置信的目光转向杨晓风。 这一次，崩溃的人已经不是杨晓风，而是他们。 震惊，或者已不是震惊，而是震撼。 “啊……”，过了好久后，终是洛清雪先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惊呼道:“风，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公公他在十二年前就亡故了，这个人他……他怎么可能会是……，这怎么可能，绝不会……绝对不会……”。 “大哥……”，兰啸瑞也大惊道:“我看你是疯了吧，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父亲”。 “是啊，杨大哥……”，林雨涵立即接话道:“你糊涂了吧。有谁会对自己的家人下毒手”？ 柳如烟更是赶忙呵斥道:“公子，这等话可不能乱说，做儿子的怎能随意污蔑自己的父亲，令尊今已仙逝，难道你要让他的亡灵不安”？ 唐云飞也忍不住开口道:“杨兄，虽然我不清楚当年清水山庄祸事的细节，但你的话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吧”。 谢山更是高声道:“晓风，令尊侠名远播于江湖。他一向为人光明磊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伟丈夫，是我这一生最尊敬的人之一。他怎么可能会是眼前的这个魔头”？ 所有人之中，就只有谢俊和洛清羽没有说话。谢俊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至于洛清羽，忽然就一阵凄笑。 “怎么可能……哈哈……怎么可能……”，杨晓风喃喃道:“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我也希望是我疯了，我也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可是……”。 他直面着黑衣男子，淡淡道:“可事实就是事实，你说对吗，父亲……”？ “父亲”，这本是世间最尊敬最温情的称呼，可是对此刻的杨晓风来说，却只有苦涩。 原本站在杨晓风身后的洛清雪忽然扑到他眼前，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竭声道:“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一定是你搞错了，一定是你搞错了对不对，对不对”？ 杨晓风沉默着，理都没理她。 洛清雪嘶哑着嗓子，道:“你说话啊，你说是你搞错了。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绝对是你搞错了”。 杨晓风涩声道:“我没有搞错，绝对没有”。 洛清雪拼命摇头道:“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一定是你骗我……”。 “阿雪……”，杨晓风忽然将洛清雪紧紧拥入怀里，哽咽道:“妳的心情我理解，我又何尝不是。我也不相信，可是，我说的是真的，他就是……他就是啊”。 没有人相信，又有谁能相信。 或者说，又有谁能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那个害死了自己全家的仇人，竟然是自己最亲的父亲。 若不是因为杨晓风实在已经历了太多惨痛，他又如何能够接受得了如此残忍的真相。 如若不是为了妻子，他又如何还能够强撑着没有彻底崩溃？ 没有人相信，绝没有人愿意相信。 可是，黑衣男子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打碎了所有人微弱的幻想，最后仅存的那一丝幻想。 “不错……”，他淡淡一笑，指着杨晓风道:“我就是他父亲，我就是清水山庄的庄主杨霜子。也就是杀了他全家所有人的凶手，他的仇人，清水山庄灭门惨祸的主谋。当然，我还是最近突袭武林中各大门派的那些杀手的主上，导致缥缈峰和风月教内乱事件背后的推手，以及隐藏在江湖上这十多年来所发生的大大小小一系列事件幕后的策划，制造者”。 说话的时候，男子周身的黑袍忽然无风自动。随即，他伸手将身上的黑袍缓缓扯了下来，现出了一直包裹在黑袍之下的真身，一个清瘦健硕的男子。 年纪大概只在五十开外，不过两鬓却已经有几缕斑白。 或许是长年不见阳光的缘故，他的脸显得异常苍白，然而在这苍白得都有些病态的脸上，却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尤其是他的那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看似平和，却有一股凌厉的王者霸气透射而出，几乎令人无法直视。 好一张不怒自威的脸。 此时，他正在淡笑，然而，不管此刻他脸上的笑意有多温和，但在这看似温和的笑意之后，却有一股浓浓的阴翳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杨晓风死死的盯着男子，原本落拓的目光忽然变得空洞，继而完全呆滞。过了好久后，才咬了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 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可是真正面对着他的时候。 杨霜子笑着点头道:“是，就是我”。 杨晓风深吸一口气，仰面朝天，缓缓闭上了眼睛。同时，他拥着洛清雪身子的胳膊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此刻，他眼中本该有泪水流出的，可是…… 是不是，他早已无泪可流？ 他已经完全麻木。 好一阵后，他终于才又缓缓睁眼，低头笑了笑，道:“你知道吗，即便我已经想到是你，但我还是不愿相信。就像阿雪说的那样，我宁愿相信你在十二年的那场祸事中就已经死了。你实在早就本该死了的……”。 男子依旧笑着道:“可是我却并没有死，我还活着。而且，我不光活着，还活得很好”。 杨晓风缓缓摇了摇头，冷冷质问道:“为什么你不死，为什么你还要活着”？ “是啊，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男子轻声笑了笑，笑得很讥诮，就仿佛觉得杨晓风的问题很可笑。 “一个人死的理由可以有千万种，活着的理由当然也可以有千万种。你呢，你问我为什么还要活着，那我来反问你一句，你又为什么还要活着”？ “我……，的确，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杨晓风忽然也轻声笑了笑，同样笑得很讥诮。 是不是，他也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很可笑？ 洛清雪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甚至已咬出血来。 她那原本就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此刻已完全惨白。 如果之前她还不相信，但现在她却不得不相信。 虽然对于这残酷的真相她实在无法接受，但却由不得她不接受。 现在，她实在已无法再自欺欺人。 因为这个男子她见过，她在十二年前就已经认识了这个男子。 那一回，正是她随父亲一道第一次去清水山庄，也是那一次，她遇到让自己痴恋了十二年的男人，她的丈夫，当时正是个青涩少年的杨晓风。 她和那个少年彼此一见倾心，于是，当着双方父母的面正式为她俩个定下了婚约。 而为她和少年定下婚约的，便是父亲洛文斌、以及她十二年就已经死去的婆婆梅落云和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她本以为早在十二年前的那场灭门惨祸中就已经死去了的人——她的公公，她丈夫的父亲杨霜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四十九章 伤人的情感 本就阴沉的天色仿佛更加阴暗了许多。 忽然又起了一阵风。 冬日的风已将人的心完全凉透。刚刚从眼里流出的泪本是滚烫的，只是被这风一吹，顿时也完全凉透。 洛清雪的心忽然就像是被尖刺狠狠的刺了一下，已痛的让她无法呼吸。 可是，她却更心疼另外一个人——她的男人。 此刻，杨晓风的心又痛到了何种程度。此时，她虽然正依偎在他怀里，可是，她却不敢去看他。 她已经没有勇气。 她忽然很想放声大哭，只是还不等她哽咽出声，便已被杨晓风打断。 杨晓风紧紧拥着洛清雪的肩，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情绪，极力保持着冷静，绝对的冷静，淡淡道:“阿雪，妳说得对，父亲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今天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和父亲长得很像的魔鬼，他虽然有着父亲的皮囊，但这具身体里面的却早已不是父亲的灵魂”。 虽然极力压抑着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可是，有些情感又如何能忍得住。 只是洛清雪才刚刚哽咽出声，杨晓风立时便厉声道:“阿雪，不要哭，无论如何都不能哭。为什么要哭”？ 又一次，他抬头看向面前的杨霜子，他的父亲。随即伸手轻柔地拭干了洛清雪眼角刚刚流出来的热泪，淡淡道:“妳答应过我，以后都不会再哭的。即使真要哭，也不要因为这个人，他不值得妳流泪，根本不值得”。 “这个人，呵呵……”，杨霜子似乎也流露出了几丝凄伤，不过随即却又淡笑道:“风儿，我记得以前你一直都是叫我爹的，怎么现在竟成了这个人”？ “爹……哈哈……爹……”，杨晓风放声大笑道:“是啊，你本来就是我爹，我现在依然可以叫你爹。我甚至还想问问你，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 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 这是一句多么平常的问候，久别重逢的人，似乎总是这样问候对方。可此时这句问候经由杨晓风问出来的时候，又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悲凉。 又有何人，能懂这句问候背后所包含着的无奈和伤痛。又有谁，能懂杨晓风此刻的心情。 也许就只有洛清雪了吧。 可是，即便是做为妻子的她，对丈夫此刻的心情是否真的就能完全体会到。 “这些年来，我过得还好吗”？ 杨霜子重复着杨晓风的问题，沉默了一阵，良久后，淡淡道:“还行吧，你呢”？ 杨晓风立刻笑着回话道:“我很好。我以前过得很好，现在也过得很好，我确信，以后我会过得更好”。 杨霜子又问道:“听说你和清雪你们两个已经正式完婚了”？ “嗯……”，杨晓风点了点头，随即又轻声笑了笑，笑得很温和，道:“而且，阿雪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了，不久后我就要做父亲了”。 “哦，是吗，那不知孩子现在有多大了”？ “三个多月了，仔细算来，最多再有半年，也就是明年的三月份左右，孩子就该出生了吧”。 “那我在这里先恭喜你了啊。你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做父亲这件事，实在该值得恭喜一番的”。 “谢谢”。 他们两个人之间就和这世间的其他任何父子一样，温和地笑谈了这许多平常的私家话。接着又互相对望着各自轻笑了一阵，随即忽然便沉默了下来。 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阵后，杨晓风才又淡笑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不妨尽数问出来，我可以一并告诉你”。 杨霜子缓缓摇头道:“没有了，该问的我已经全都问完了”。 “那你可还有别的什么话想要说吗”？ “当然，即便你不问，我也会说的。否则，想必你今天就是死了也会死不瞑目吧”。 “这么说，我今天一定要死了”？ “那也不一定，如果你不跟我作对的话，我或许并不会杀你”。 “你认为我一定会跟你作对？看来你倒是很了解我！” “我当然了解你。不管怎么说，我们是父子，有那个做父亲的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你看这样好不好，要不要跟我作对，还是先听我说完该说的话之后你再做决定吧，我给你选择的权利”。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让我自己选择”？ “当然，我从来都没有强迫过任何人”。 “那你现在便可以说了，我必定洗耳恭听”。 杨霜子却又沉默了下来。 杨晓风冷淡道:“你怎么又不说，是不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的确，我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要不我替你开个头”。 “从哪里开头”？ 杨晓风始终平静如水的目光渐渐凌厉了起来，就如隐伏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猎物的恶狼一般，冷冷的窥视着杨霜子。 那落拓不羁的双眸间又涌出了些许熟悉的厌倦，只是这一次，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沉。 洛清雪终于抬头，抬头看向杨晓风。只一眼，她忽然就害怕极了。 有他在身旁的时候，她原本从来都不会害怕的。 她害怕，只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像此刻这样子，像此刻这样子失魂落魄。 不管是他一直刻意假装着的坚强，还是他原本被隐藏起来的脆弱。他的沉稳，他的伤痛，在这一刻竟已被完全击得粉碎。 可是，他依然还没有倒下，虽然他已经崩溃，虽然他的心已死。 不过，他还有牵挂，为了怀中的女子，他绝对不能倒下。 虽然杨晓风已完全崩溃，可是他依旧笔直的站着，他的手还是和平时一样有力，甚至比以往还要沉稳。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还在支撑着他？ 是爱吧！ 恨的力量虽然可以将一个人完全毁灭，但他心中的爱早已比恨还要强烈。 他的痛苦，他的恨，在对洛清雪的爱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 所以，他还没有倒下。 良久后，他漠然开口道:“就从十二年前的中秋之夜，清水山庄遭遇灭门之灾的那一晚说起”。 杨霜子淡淡道:“好吧，就从那一晚说起。那次，我假意外出，实际却并没有走。就在中秋那天夜里，趁着大家欢度佳节，庄里所有人都沉浸在团圆之喜中的时候，我命杀手突然杀入，我想在那种时候，庄中之人绝不会过多提防。你想，有谁能想到在那种时候会遭遇到杀手的突袭呢。果然，事情果如我预料好的那样，仅仅一夜之间，杀手们便将清水山庄上上下下一举尽灭。唯一遗憾的是，李木清突然出现将你给救走了”。 杨晓风静静的听着，即使此时面前这个人说出的真相如何惊世骇俗，但都已无法再在他心中掀起一丝波动。 他淡淡道:“所以，你留下了晓凌和晓溪，为的就是对付我”？ “不错……”，杨霜子点头道:“你的资质极佳，性子又极其坚韧。加上有李木清调教，等你日后回来的时候，必定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到那时晓凌和晓溪便是对付你最好的武器。即使你的武功已经天下无双，但亲情却是杀死你最好的刀”。 杨晓风只有沉默。 他的确可以挡住任何人的剑刃，但他却挡不住亲情这把刀。 他从来都是一个重情的人。对娘亲、对妹妹、对阿雪、对清水山庄惨死的家人，甚至对林雨涵……，对这些人的感情让他至少已在鬼门关上走了不下数十遭。 他有那一次受伤，真正是被剑伤到的。真正伤到他的，是他的爱，是他对身边人的情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五十章 英雄，魔鬼 杨霜子接着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十二年前的那一夜，被杀掉的只是庄中的家众、杂役仆人以及少量的护卫弟子。清水山庄是当时武林第一大世家，产业势力遍布天下，真正的精锐力量几乎全都在外面，可是那一夜过后，清水山庄的所有力量几乎全都完全消失了，那么，这真正的精锐力量哪里去了？那当然是我将这股力量全都转入了地下。还有，前次缥缈峰顶那一战，端木敬只在一招间便被你给杀了，你怎么也不想想，就凭端木敬也能在一夜间灭掉清水山庄”？ “哈哈……”，杨晓风涩声道:“我早该想到，端木敬不过就只是你的一个傀儡”。 “的确，端木敬只是我的傀儡。当年，端木敬觊觎他师兄慕容柯的缥缈峰掌教之位，于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慕容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和端木敬联手对其突施暗算，当场将慕容柯重伤。不过，突袭得手后，端木敬却并没有立时杀死慕容柯，而是将其脚筋挑断后扔进了缥缈峰顶后山崖壁下的绝谷之中。慕容柯突然失踪后，缥缈峰掌教之位自然空缺了出来，借着端木敬在门中的威望，没多久他便顺利坐上了一直梦寐以求的掌教之位。就这样，缥缈峰落到了端木敬手中，而他这个武林第一大派的掌教也彻底成了我的傀儡”。 杨晓风又选择了沉默。他似乎已不敢再听下去，他不知道下一刻面前的这个人还会再讲出多少令人发指的隐情。 虽然他很想知道真相，可他已经没有接受真相的勇气。 然而，他却不得不听，他也不得不接受。 至于其他人，早已经呆若木鸡。此刻，众人的脑中几乎已全都完全空白。 所有人，都茫然地看着杨霜子。 这个人，到底做下了多少恶事？ 虽然已经被震撼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可林雨涵还是咬着牙，极其艰难地问道:“你手下到底还有多少杀手，恐怕远不止端木敬这一个吧”？ “当然……”，杨霜子笑着点了点头。只是此刻他的笑容在其他人看来，却更像是绽开在地狱血海中的一朵恶花。 众人好像已经看到死神在向他们招手。 虽然是在回答林雨涵所问的问题，但杨霜子却笑看着杨晓风，道:“其实端木敬虽是我的傀儡，但他却根本还够不上杀手的资格。不光端木敬，死在兰花门的血修罗、你在黑石镇遭遇到的毒黄蜂、以及前些日子血月山拔头大会上被你杀掉的九幽老怪、还有将林雨涵掳到缥缈峰顶的那个老者等等这些人，全都是我手下的杀手。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月前，风月教和缥缈峰全都遭遇了严重的内乱。风月教中，以蛮牛韦松为首的六位护法联手向林雄发难，意图杀死林雄夺取教主之位，可惜呀，他们低估了林雄的实力，到最后以惨败收场。还有缥缈峰，以绝情阁阁主袁傲为首除问情阁阁主宋无量外的其余五位阁主，在缥缈峰众人重新推举新掌教的那天，公然下手围攻缥缈七秀，意图除去这些小辈后一举将掌教之位抓在手里，不过还是很可惜，袁傲他们一大帮人竟然不敌几个后辈小生，最后同样也失败了。说了这么多，想必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杨晓风当然明白，他已经完全明白，冷冷道:“韦松和袁傲也是你的人”？ 杨霜子笑了笑，表示默认。 杨晓风冷哼一声，嘲讽道:“其实你手下的杀手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就只是一群脓包而已”。 “嗯……”，杨霜子竟点头道:“这一点我也承认，但你认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远远没有”。 杨晓风冷笑一声，道:“袁傲和韦松不过只是你终极计划开始前的牺牲品，对吗”？ “不错，他们是最好的牺牲品，他们的失败是我早就计划好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他们两个能够真的成功”。 杨霜子微眯着眼，冷冷道:“缥缈峰和风月教毕竟是当今江湖上最大的两家势力，你知道，想要拿下它们并不容易。所以，我命袁傲和韦松等人在门中制造内乱，他们的作用只是为了转移风月教及缥缈峰门众的注意力，让他们误以为危机已经平息，等到他们完全松懈下来的时候，我再发动致命一击。这样一来，就算不能一举将风月教和缥缈峰彻底覆灭，但经此巨变，你觉得以他们手上当下余下的这点实力，他们现在还能够再与我相抗吗”？ 杨晓风叹息着摇头道:“只怕不能”。 杨霜子大笑道:“不是只怕，而是绝对”。 杨晓风淡淡道:“所以，你现在将主力全都放到了落雪谷这边，等攻破落雪谷后再一举灭掉风月教和缥缈峰的残余势力。这样一来，当今江湖上最大的三家势力便全都被你覆灭了，到那时你便可彻底称霸武林，一统江湖，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你的脚步。这才是你的终极目的，也就是你做下这许多恶事，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动机”？ “当然……”，杨霜子笑着道:“你知道落雪谷对我来说不同于风月教和缥缈峰，要灭落雪谷必须是我亲自动手才行，否则，我只怕要遗憾终生了”。 “称霸武林，一统江湖……”，杨晓风凄声道:“权势真的就这么让人迷恋，以至于竟将你变成了一个毫无人性的魔鬼”？ 杨霜子冷笑道:“魔鬼又如何，又有哪一个心中没有藏着心魔，难道你就没有？你说什么，我做下了许多恶事，残害了许多无辜，那我来问你，难道你没有杀过人，难道死在你剑下的人还少吗”？ 杨晓风竟似已无言以对。只是沉默着，如刀锋般的目光冷冷注视着面前的这个人。 他的言辞甚至比他的目光还要犀利，厉声道:“你知道吗，你一向是我最敬重的人，甚至我对你已不光只是儿子对父亲的那种尊敬，更应该说是崇拜才对，就像是每个热血少年对自己心中最敬佩的英雄的崇拜……”。 “以前，我以为我父亲实在是个伟大的人。他不光淳朴、善良，而且还很亲和，他一直都是我学习的榜样，是我的椅靠。他是为我照亮前路的明灯，是我心中的一座山，只要想到他，我就会觉得很温暖，很安全。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从没有被任何人取代过。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是我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原来我一直敬重的英雄根本就是一个嗜血好杀的恶魔，是一个比这世上最毒的毒蛇还要恶毒万倍的厉鬼，哦，不对，即使是恶魔厉鬼也没你这么可怕，也没你这么阴险，更没你这么狠毒。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哈哈……”，杨霜子清笑道:“恶魔也好，厉鬼也好，随你怎么说。不过，你为什么一定要说变呢，难道你不觉得我从来就是这样的人吗，只是你以前看错了我而已”。 “或许吧……”，杨晓风自嘲道:“我真是可笑，我本以为我对你已经了解的够多，直到今天才知道，我对你实在了解的太少”。 “风，你……”？ 还不等洛清雪问出口，杨晓风便笑着打断道:“阿雪，我没事”。 他真的没事吗？ 他可能真的没事吧，否则，他又如何还能够笑得出来？ 如果说洛清雪刚刚只是害怕的话，现在已是彻彻底底的恐惧了。 要是杨晓风冷着脸的话，她可能反而还会更好受一些，可他却在笑。 此时此刻，他为何还要笑。 他又如何还能够笑得出来？ 又或者说，他此时除了笑之外，难道还能再做些别的什么吗？ 此时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不管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他想做些什么，都已经太迟了，实在是太迟了。 此时，除了笑之外，他似乎就还只剩下一件事可以做——沉默。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五十一章 无耻 杨霜子同样也沉默了下来。 其他人更是全都沉默着。 此时，他们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后，终究还是林雨涵先开口道:“我不明白……”。 她对着杨霜子，似是在质问，又像是在感慨，愤恨道:“我不明白，你是武林第一世家清水山庄的家主，缥缈峰掌教端木敬已是你的傀儡，风月教内也已有半数护法被你抓在手中，至于落雪谷，更是你的儿女亲家。既如此，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彻底灭了风月教、灭了落雪谷和缥缈峰，还有，你为何竟然连清水山庄也不放过”？ “武林第一世家的家主，阿哈……”，杨霜子冷哼一声道:“区区一个清水山庄的家主算得了什么，我要做的又何止只是一个武林第一世家的家主，我要做的是整个天下的主。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就必须要将当今江湖上原来的这些门派势力彻底覆灭，之后再由我来将一切重新创造。届时，我便能够称霸武林，成为至高无上，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王者”。 “住口……”，洛清雪再也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咆哮道:“就为了达成你这邪恶而又歹毒的野心，为了满足你这可耻的私欲，为了追求你所谓的权势，为了做什么至高无上的王。你残害了多少无辜，造下了多少杀孽，似你这般泯灭天良，毫无人性的残暴凶狠之徒，阴险奸诈之辈，真是枉披着这张人皮，所做之事却连禽兽都不如。别的不说，就说清水山庄，那可都是你的家人啊，你竟不惜对自己的家人也痛下杀手。到底是怎样恶毒的一颗心，才能忍心对自己的家人下得去这毒手。我实在不敢想象，你如何能够下得去这狠手，难道你忘了那是你的妻小、儿女，是你的亲生骨肉，是与你血脉相连，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是你的至亲至爱啊……”。 “至亲、至爱……哈哈……至亲、至爱……”，杨霜子忽然指着杨晓风放声狂笑道:“你以为他是我的儿子，不是；你以为他母亲心中真正爱的男人是我吗，也不是。他母亲真正爱的男人根本就不是我”。 洛清雪呆了一下，随即怒吼道:“你说什么”？ 杨霜子又冷笑着问杨晓风道:“风儿，你知道你娘真正爱的男人是谁吗，你应该知道吧”？ 杨晓风冷漠地摇了摇头，淡淡道:“你说娘真正爱的男人不是你，但我知道，除了你之外，她心中再没有第二个男人，她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那好，既然你不知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杨霜子本就阴翳的目光瞬间变得怨毒无比，双眸间就像是带着深入骨髓般的恨意一样，看着杨晓风，看着他的儿子，恨声道:“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你娘真正爱着的男人也不是我，是李木清。你娘真正爱着的男人是李木清，李木清才是你父亲”。 洛清雪立时怒喝道:“你胡说，三叔他隐退江湖已经有足足三十年，他怎么可能会……”？ 杨霜子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胡说”？ 杨晓风原本冷漠的双眸间也渐渐出现了几丝怒容，冷冷道:“你可以杀了娘亲，但是我绝对无法容忍你侮辱她”。 杨霜子大笑道:“我侮辱她，我为什么要侮辱她。那我来问你，李木清是何等人物，一个武林神话，这世间仰慕他的女子何其之多，可是他为何终生未娶，难道他真的就那么喜欢一个人过，孜然一身孤独终老真的就那么好？当然不是，有谁愿意孤独一世，有谁愿意孤苦无依，又有谁能真的愿意一个人凄惨终老。所以，并不是李木清真的不想娶妻，而是因为他最爱的女子嫁给了我，嫁给了他的结义二哥。李木清为当时武林第一人，声名如日中天，你以为他为什么却要在这种时候黯然退隐江湖，还不是因为被我和你娘给刺激到了”。 杨晓风竟无话可说。上辈的事情，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此时，他只恨自己知道的太多。 他已经害怕面前这个人再说下去，他已经不敢再听，可是，他却不得不听。 “这这这……”，兰啸瑞已惊得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努力了好半天后，才呐呐道:“姐夫，记得那次在缥缈峰顶的时候你对我说过，剑神前辈曾有过一个刻骨铭心的恋人，不想他的恋人竟……竟然是……唉……！” “呵呵……”，洛清羽只有苦笑着摇头叹息。 除了叹息，他还能再做什么呢？ 杨霜子接着道:“当年，清水山庄不过只是一个江湖四流门派，处处受到其它门派的打压、欺凌。那时我便暗暗立誓，一定要将清水山庄发扬光大，让其实力一举跻身于江湖前三的超级大派之内。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当时在江湖上已声名鹊起的李木清和他的恋人梅落云，起初，我对这二人并未在意，不过随着交集加深，李木清的眼界见识渐渐让我不由得对他生出了敬佩之情，尤其是他那一身惊绝的武功，几乎已不在我之下，当时我便决定，一定要将他收拢到我的麾下为我效力，试想，有了李木清的加入，何愁我清水山庄的霸业不成”。 洛清雪冷笑道:“看来你的心机城府实在不是一般的深。恐怕也正是为了收拢三叔，你才和他结成异性兄弟的吧”。 “那当然，若不是为了利用李木清让他为我效力，我又怎会和他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愣头青结交。还有妳爹，同样也是为了利用他，若不是冲着他落雪谷少谷主的身份，否则我又怎会和他一个庸夫结义”。 “呵呵……哼……”，洛清雪再次冷笑道:“你倒是很看得起你自己嘛”。 杨霜子仿佛竟听不出洛清雪话中那浓浓的嘲讽，接着道:“随着和李木清交往加深，更让我震惊的事发生了，原来他的恋人梅落云竟是岭南梅家的大小姐。梅家是当时武林中最古老的几个家族之一，势力遍布整个江湖，产业之广，底蕴之深可以说即使是当时已经传承了几百年的落雪谷、缥缈峰和风月教也无法与之相比，最主要的是，当时梅家的家主就只有梅落云这一个独女，不用脑子也能想得到，将来梅家这庞大的家业会由何人继承”。 杨晓风冷冷道:“原来你对娘亲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梅家的家业去的”。 “随你怎么说……”，杨霜子也不否认，接着道:“得知了梅落云的身份后，我便努力制造各种机会刻意和她接近，起初她对我并不怎么上心，甚至还有些厌烦，但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成功把她从李木清手中抢了过来，哈哈……”。 “你……哈哈……”，洛清雪气急而笑，凄楚的摇了摇头，冷哼一声，道:“你真是无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五十二章 隐情 “无耻，无耻就无耻吧……”，杨霜子一点也不在乎，得意道:“李木清倒也知趣，见梅落云移情与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怪我，也没对梅落云有过多纠缠，甚至反而还当面祝福了我们一番。不过，想必这件事多少在他心里留下了疙瘩，祝福过我们之后，他便隐退江湖了……”。 “一年后，我和梅落云在清水山庄举行了完婚之礼，正式结为夫妻，而梅家的家主也就是我岳父也在不久后故去，就这样，梅家的偌大家业自然而然便尽数落到了我手中。得到这份底蕴后，我只用了不到短短十年的时间便将清水山庄的势力规模一举壮大到了比缥缈峰、落雪谷等这些古老门派都还要强盛的地步……”。 “清水山庄已经成了武林第一世家，我也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那时我想着，差不多收手算了，我本来已不想再继续扩张，本来已决定要放弃自己的野心的，可是……可是……”。 杨霜子的身子忽然一阵颤抖，怨毒地注视着杨晓风，咬牙切齿道:“可是我却发现这十多年来你娘竟然和李木清一直都还在暗中往来。想想真是可笑，可笑我居然一直都以为你娘她是真心爱我的，更可笑的是我居然没有发现她所爱的人竟然一直都还是李木清。我虽然得到了她的人却没有得到她的心，原来她心中装着的一直都是别的男人，原来她的心从来都没有属于我。尤其是你，更为可恨，随着你日渐长大，我发现你的脾气秉性竟和李木清是那般相像，简直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究竟是我的儿子还是李木清的儿子。可恨我虽身为武林第一世家的家主，可怜我虽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势地位，我可以说已经拥有了一切，可是……可是我妻子的心却不属于我、我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到最后才发现竟然是别人的儿子，我怎能不恨。我这清水山庄的家主做的还有什么意思，我所拥有的这一切，我的权势和地位还有什么意义，既如此，我索性干脆毁了它，毁了清水山庄，也毁了梅落云”。 杨晓风极力极力让自己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冷淡道:“真正杀死娘亲的那个人不是端木敬，而是你”？ 杨霜子冷笑着点头道:“我怎么可能会让她死在别人手里”？ 杨晓风咬了咬牙，道:“就因为你心中的些许猜疑，就因为你对李木清的妒忌，你就下毒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小、毁了整个清水山庄”？ “猜疑，你说只是因为我心中的些许猜疑……”，杨霜子怨毒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李木清一个早已隐退江湖十八年之久的人，为何十二年前中秋那夜，他却突然出现在清水山庄将你救走。其实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每次逢年过节他都会跑到清水山庄来和你娘私下幽会，可笑他居然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恨自己发现得太迟，没有早些杀了他”。 “或许吧……”，杨晓风悲声道:“或许事实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但是我相信娘亲，我也相信李木清，我相信他们两个绝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的人”。 “你相信李木清，相信你娘，但却不相信我”？ 洛清雪悲愤道:“都到这时候了，你居然还想让我们相信你，你还值得我们相信吗，你认为你还有这个资格吗”？ “不，阿雪……”，杨晓风竟然摇头道:“我相信他，不管他是否还值得我们相信，我都相信他”。 杨霜子略微呆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意外，随即又立时冷笑道:“是吗，你居然还相信我，真是难得啊”。 “不错，我相信你……”，杨晓风淡淡道:“不过，我更相信我娘，她既然已经嫁与你为妻，她也已经为生下了三个孩子。不管是为人妻，还是为人母，我相信她绝不会做出对丈夫不忠的事，还有李木清，他当年既然已经选择了成全，为何事后却又来纠缠”？ “很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来问你，若不是为了和你娘私会，李木清跑到清水山庄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杨霜子冷笑不已，接着道:“从那时开始，我才发现自己实在很可笑，我虽看似已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可讽刺的是，却偏偏没有得到自己妻子的心。所以，在那年中秋，我假意外出，实际却暗引杀手突袭了清水山庄，一战过后，将庄中的百多十口人全部残杀屠尽，尤其是你娘，我要让她因对我的不忠而付出最沉重的代价，这代价便是她自己的性命。唯一遗憾的是让你逃脱了，不过这倒也好，若不是你，又怎会有后面的这许多故事”。 “哈哈，哼……”，洛清雪忽然放声清笑道:“这代价的确够沉重了。既然你说到了代价，那不知你可有想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你也不例外。相信我，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是吗？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还一直活得好好的，按理说，我应该早就遭到报应了呀！” “你是没遭到报应，但是……”，杨晓风淡淡问道:“但是这么多年来，你的良心就没有觉得不安过吗？你杀了自己的家人，你害死了那么多无辜，难道你真的就没有过害怕，难道你真的就没有做过噩梦，难道那些惨死的亡魂就没有在梦里来向你索命”？ “够了，你就要死了嘴还这么硬。我实在后悔当年没能及早杀了李木清，不过今天杀了他儿子也一样。实话告诉你，今天不光你要死，你的女人以及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一个局（上） 杨晓风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但现在已完全变得陌生。曾经慈爱，但现在已彻底变成厉鬼的父亲，良久，细声问洛清雪道:“阿雪，妳怕不怕”？ 洛清雪柔声笑道:“有你在身我身边，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死呢”？ “死又如何，我早就说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死，又有何惧”。 杨晓风缓缓摇头道:“妳错了，我们绝对不能死。难道妳忘了吗，我们以后还要在红叶镇上开一家小酒馆的，现在我们的小酒馆都还没有开张，我们为什么要死”？ “对啊，我还想着要做老板娘呢”。 “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以前那么多次生离死别我们都坚强地走过来了，这一次也一样”。 杨霜子冷笑着打断道:“你们不想死，但今天只怕是由不得你们自己选择。今天，我就要把李木清加注给我的痛苦十倍回报给你，就算是拼着一死，我也要让你尝到失去至爱的痛苦”。 “你给我住口……”，洛清羽厉声断喝道:“明明是你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亏你还在这里说什么失去至爱的痛苦，说什么得到了妻子的人却没有得到她的心，你说这话也不觉得害臊。我来问你，你杀死自己的妻子是出于对她的妒恨，那你杀清水山庄的百多十口人是为了什么，你现在攻击我落雪谷、缥缈峰以及风月教，妄图将我们一举颠覆又是为了什么？对妻子的妒恨不过只是你的借口，是你为自己这罪恶行经开脱的理由，是你为了混淆视听，转移江湖中人的注意力，为了掩藏你真正的目的，为你的丑恶嘴脸所做的掩饰而已。事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你却还在这里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杀妻是因为她对你不忠，真真是又可恶又可恨，简直是无耻至极”。 洛清羽词锋如刀，接着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你为了追求所谓的权势，为了满足你邪恶的私欲，竟能够狠心将自己一家人悉数屠戮殆尽，真是连畜生都不如。清水山庄是当时武林第一世家，你很清楚，以清水山庄庄主的身份做这些恶事必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以你下手杀死了自己一家百多十口人，为的就是要让江湖中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只有这样，你做这些恶事的时候才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试想，有谁会将当前所发生的事和一个死人扯上关系”。 “不错……”，杨霜子竟点头道:“以落雪谷、缥缈峰和风月教的实力，要想将你们彻底颠覆，我就得倾尽全力。可是这样一来，以我清水山庄家主的身份，只怕一点极其细小的举动也立时会引起你们的警觉，更不要说将你们灭掉了。那要怎样才能将你们的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呢，当然是假死，清水山庄全家上下所有人都被杀掉了，那时候还会有人将怀疑的焦点放在我身上吗，自然不会。所以，我必须将清水山庄的力量转到地下，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暗中悄无声息的行事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试想一下，有谁会怀疑一个死人呢”。 洛清羽冷笑道:“好一个天衣无缝的如意算盘，我实在是很佩服你。这世上除了你，只怕再也没有谁能够想出如此恶毒的计划了，哼哼……”。 杨霜子大笑道:“我也觉得是”。 “原来这就是你不惜残杀家人，制造了惨绝人寰的清水山庄灭门之祸的终极目的”，洛清雪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若不是和杨晓风彼此互相搀扶着，只怕她都已经有些站立不住。实在无法想象，这世间竟真的有如此狠毒的人，或者说面前的这个人，他还算是个人吗？ 杨霜子当然是人，除了人之外，还有别的什么能有这么恶毒的一颗心。人是这世上最肮脏、最无耻、最卑鄙龌龊、最残忍虚伪的东西，也只有人，才会有这般狠绝的肚肠。 顿了顿，洛清雪接着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在灭掉清水山庄后没有立时再对其它门派下手，而是隐忍了十年之久后才再次出手”？ 洛清羽抢着道:“这个问题很好理解，他灭掉清水山庄后为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力，这才隐伏了整整十年”。 “的确……”，杨霜子阴笑道:“清水山庄一夜间惨被灭门，这件事在江湖上引起的波动实在太大，尤其是你们落雪谷，当时竟然发了疯似的在追查真凶，这让我很是头疼。于是，为了避开你们的视线，也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我不得不暂时停止一切活动，隐匿起来蛰伏待机，等待再次出手的机会。这一等，就是十年啦，当然，在这十年里，我又暗中吸收了大批力量，以韦松为首的风月教六位护法便是其中之一。十年后，随着清水山庄之事所造成的影响渐渐淡去，我终于决定再次出手。首先，我命端木敬带着他侄子端木轩到落雪谷来提亲，本想等端木轩成为你们洛家的女婿后能参与到落雪谷的日常事务中来，继而渐渐全面掌控落雪谷，最后完全吞并落雪谷，却不想……”。 洛清羽冷冷道:“不想晓风他竟然在那时候回来了，你的计划自然而然便落了空”。 “风儿回来的确打乱了我的计划，不过我当时并未将他放在心上，料想他孤身一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一计不成，我立时又生一计，命血修罗率领杀手突袭兰花门，试想一下，落雪谷与兰花门是姻亲，兰花门遭袭，落雪谷难道会坐视不管。于是，我让血修罗将兰花门到落雪谷来求救的人故意放走，目的便是为了让他将兰花门危难的消息顺利带到落雪谷。不用想，听到这个消息后，你们父子必定会举全谷之力倾巢而出前去救应兰花门，等到落雪谷本身实力空虚之时，我便可趁机突袭。虽不能将你们一举尽灭，但遭受重创后必定元气大伤，那时候你们必定需要找一个强助来帮落雪谷渡过这次危机。而缥缈峰便是你们最好也是唯一有实力帮你们渡过这次危机的强助，那时候，你们还能再拒绝端木轩的求亲吗？可惜啊……”。 “可惜你没想到落雪谷并没有倾巢而出去救应兰花门，而是只出动了晓风和小雪两个人。你更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他两人便解了兰花门之危。所以，你的计划又失败了”。 “唉……，我的确没想到风儿的实力竟然强到了那种地步，只是半招血修罗便败在了他手中。不过，这也就催生出了我的第三个计划”。 “黑石镇假宝藏事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一个局（中） “正是。风儿他资质极佳，性子也非常坚韧，加上受到了清水山庄灭门之祸的刺激，他更是又被李木清调教了十年。当时我料想他的武功一定已至化境，绝对已是天下无双，果然，这一点在他与血修罗的对战中得到了证实。那时我便想，要是让他和你们落雪谷反目成仇，结为死敌的话，最终会如何呢”？ “好，好啊，好高明的计策……”，杨晓风仰天长啸道:“我刚刚还说，韦松等人只是你的牺牲品，原来自始至终，我才是你最好的牺牲品，哈哈……”。 “风，你……”，洛清雪大惊，刚要说话便再次被杨晓风打断道:“阿雪，放心好了，我绝不会有事，绝对……绝对不会……”。 杨霜子接着道:“于是，我散播出假消息，说在黑石镇上发现了天音门的遗宝。你们可能不知道，天音门是百多年前的武林巨擘，门中之人所习练的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武功——音杀之法。不过，天音门在江湖上昙花一现，所留下的都是些只言片语的传说，后人对它知之甚少。然而，越是神秘的东西，对人的吸引力越大，果不其然，当时武林中人对于黑石镇上出了宝藏的消息深信不疑。一个个趋之若鹜，一时间全都跑到黑石镇去了……”。 “当然，这不过只是我计划最开始的准备部分。试想，宝藏的消息一出，做为武林第一世家的落雪谷难道会置之不理，即使不派大队人马出动，但不管宝藏的消息是否属实，你们必定都会派一两个人前去探查一番，那么，若是要出动人手，你们会派谁去呢”？ 洛清羽苦笑道:“当然是晓风，基于他在兰花门一事中表现出来的实力，派他去最为合适。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晓风那时刚刚回到谷中不久，并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也就是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我落雪谷的女婿。所以，派他前去绝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杨霜子大笑道:“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便让晓凌和晓溪前去黑石镇，骗他们说当年清水山庄之所以遭到灭门是有人觊觎清水山庄的种种宝物，为劫财杀人。试想一下，当年劫财的人现在为了宝物是否已齐聚黑石镇了呢？那么，等晓凌和晓溪到了黑石镇后，他们兄妹必定会和风儿正面相见，那时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兄妹相认”？ 洛清羽恍然大悟道:“我现在终于明白，所谓的假宝藏之事就是为了引出晓凌和晓溪，好让他兄妹俩和晓风相认”。 杨霜子点头道:“你说得很对，晓凌、晓溪和风儿相认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晓风会带着妹妹一道回落雪谷”。 “不错，我的用义正是为了要风儿带着晓溪一道回落雪谷。从晓溪回到落雪谷的那时起，我的计划才真正开始，而晓溪的命运也早已注定”。 “什么命运”？ “为大哥挡剑，被你父亲杀死……”。 众人沉默一片。 兰啸瑞再也悲愤难当，怒吼道:“畜生……畜生……，你这毫无人性的魔鬼，那可是你的女儿啊。纵然如你所说，大哥是李木清的儿子，那晓溪呢，她……她总该是你的亲生骨血吧，莫非……莫非她也是李木清之女”。 杨晓风缓缓放开了拥着洛清雪的手，蜷缩着身子慢慢坐了下去。他实在已站立不住。 他没有哭，可是他的心却在滴血。 纵然他再怎么坚强，可是…… 可是他怎能够接受得了如此残酷的事实。 叫他如何接受，他又该怎样接受？ 他一直以为妹妹的死只是个意外，今天才知道，原来……原来这一切是早就被算计好了的。 “风，不会有事的，你刚刚说过，不会有事的……”，洛清雪蹲下来，反而伸手紧紧揽过杨晓风的肩膀，将他拥入自己怀里，同时另一只手死死攥着他的手，决绝道:“我在你身边，我就在你身边”。 其实，她自己心里比杨晓风还要难受，她也害怕极了。但她却勉力笑了笑。 杨霜子接着道:“风儿带着晓溪回到落雪谷后会做什么呢，当然是和清雪完婚。我实在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痴情的女子，在风儿他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居然真的为他苦守了整整十年，十年呐。现在，她等的人已经回来了，她俩个难道还不正式完婚吗”？ 洛清羽嘴角微微扬起一抹酷冷的清笑，极其厌恶道:“你倒是算得挺准”。 “如果连这一点也没算到，那我之前的这些准备岂不是都白做了……”，杨霜子笑着道:“就在风儿和清雪成亲前夜，我和端木敬一起到了落雪谷找到了你父亲，威胁他要他在第二天的婚礼上杀了风儿，否则落雪谷将会变成第二个清水山庄。并且直言不讳的告诉他，清水山庄之事就是我做的”。 “我爹他真的就信了，就甘愿被你威胁，受你的摆布”？ “你爹好歹也是落雪谷的谷主，以他的身份又岂会甘愿受我摆布，可是，不管他是否愿意，他都得遵从。我和端木敬一起出现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清水山庄加上缥缈峰仅凭你落雪谷根本无法与之相抗，而且，他更清楚，我连清水山庄的人都能下得去手，就不要说你落雪谷了”。 洛清雪涩声道:“缥缈峰那一战后我就知道，真正让父亲害怕的那个人绝不是端木敬，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一直以来父亲他真正害怕的那个人居然……居然是你。这也难怪他会做下那恶事，原来他是受到了你这魔鬼的威胁。面对着你，他又怎能不怕”。 杨霜子脸色一沉，不过随即却又淡笑道:“试想一下，大哥成亲，做为妹妹又怎么可能不在现场。在当天那种喜庆的氛围中，妳们其他人又有谁会想到妳爹竟会对自己的女婿痛下杀手，绝对没有，除了晓溪。因为她本身就是个杀手，她从十六岁那年就做了杀手。对一个杀手来说，最敏感的是什么，当然是杀意，这也是她做为杀手的本能。妳爹要对风儿下杀手，难道不会流露出杀意？就算他掩饰得再好，但有些东西是下意识的，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杀意又如何掩藏？如果晓溪发现妳爹要对风儿下毒手，做为妹妹，她会不会舍身为大哥挡下妳爹刺向他大哥的这一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一个局（下） 洛清雪无力地摇了摇头，酸楚道:“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你，畜生、恶魔、厉鬼……，可是，就算将这些词全部加在一起，又怎能及得上你恶毒的万分之一”。 杨霜子毫不在意，接着道:“本来多么欢喜的一场婚礼，可眼见得妹妹惨死当场，喜堂转瞬变丧场，到那时候会发生什么。妹妹为救自己被妳爹所杀，风儿他岂能不惊、不怒、不悲？狂怒攻心，悲愤难当之际他是不是当场就要杀了妳爹为妹妹报仇。等风儿杀了妳爹后又会发生什么，杀父之仇，妳们兄妹难道会放过他？不会。就算清雪妳会，那清羽呢，为报父仇，你会不会举全谷之力将风儿当场杀死”？ 洛清羽一个趔趄，已有些站立不住。就像杨霜子所说，当日晓风都没有下手杀掉他父亲他便已有杀他之心，更何况晓风他……他若是？ “经此巨变，难道对落雪谷真的就没什么影响。还有一点，当日你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突然下手袭杀风儿，这让人不得不怀疑，怀疑当年清水山庄灭门之祸是不是也是你爹，是你们落雪谷一手做下的恶事。如此一来，你爹对风儿下毒手就说得通了，他是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否则……否则他为何要这样做，他又有什么理由要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对女婿突下杀手”？ “哈哈……”，洛清羽惨笑道:“真是一条好计啊，除了你之外，只怕再不会有谁能想出如此恶毒的计划了。我现在真的很想剖开你的胸膛看一看，看一看在你胸膛跳动着的是一颗肉做的心还是一条毒蛇。不对，就算是最毒的毒蛇，只怕也及不上你的恶毒”。 杨霜子大笑道:“多谢夸赞。若想要一统江湖，你爹和风儿他们两个人必定会成为我霸业最大的阻碍之一，尤其是你爹，虽然脓包，但他也绝不会将祖宗基业拱手相让，一旦落雪谷真到了生死存留的危亡时刻，他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拼死相抗。所以，这个计划从一开始便是为你爹而设计的，一旦成功，我不费吹灰之力便除掉了两个阻碍我霸业大计的强敌。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将矛头全都指向了你们落雪谷。到那时，为了保全你们落雪谷的百年基业，你们兄妹还能再拒绝端木轩的求亲吗，当然不会！因为那时候的你们根本已没得选择。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 “你没有想到在那种情况下晓风竟然没有当场杀死我爹，你更没有想到我居然还放他离开了落雪谷”？ “是啊，我真是没想到。我低估了风儿，我也低估了你。我真是不明白，你们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彼此放过……”。 “你当然不明白，像你这种虽有着人形，却没有丝毫人性的人又怎会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错，你让落雪谷和晓风之间结下了死仇，但你绝没有想到晓风对小雪的感情已经有多深，所以，即使晓风和小雪已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但他怎么会下手杀死自己妻子的父亲，而我，我又怎么可能杀死自己妹妹的丈夫”。 “或许吧。本来我以为这次计划又失败了，可当我听说晓风离开落雪谷后居然被风月圣女林雨涵所救，这顿时让我喜出望外。试想，我之前的计划最多就只是杀死你爹，对你们落雪谷来说，这件事造成的打击并不是很大，可如果我能挑起风月教和落雪谷之间的战事呢，那又会如何”？ “如果落雪谷和风月教火拼一场，必有一家被灭，而另一家即使不被全灭，定然也是元气大伤，纵使一时之间犹自还在苟存，但以残留下来的实力，只怕就再也无法与你抗衡了”。 “不错，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结果。然而，风儿他即使已经入了风月教，而且受到了林雨涵的青睐。可是他才刚刚入教，在教中根本还没有半点根基，仅凭着林雨涵对他的那几分好意便想着让林雄为他出头，替他报杀妹之仇而与落雪谷为敌的话，只怕是有些天方夜谭吧。林雄何等人物，岂会为了替女儿的一个不明不白的野男人便与落雪谷为敌，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我必须增强风儿在风月教中的影响力，只有等他在风月教中站稳脚步，等他手中有了实权后，他才有可能借助风月教的力量向你们落雪谷复仇。他也只有借助风月教的力量，才会有为妹妹报仇雪恨的可能”。 “于是，你策划了血月山之事”？ “正是。所谓的血月山拔头大会，和黑石镇事件一样，都是我特意为风儿设的一个局。是为了提高他在风月教中的影响力而做下的一场闹剧。若不是他在血月山上一剑诛杀了九幽老怪，风月教中有谁会注意到他”？ “你可真说得上是用心良苦啊，啊……哈哈……”。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也知道，以风儿的心性，即便在风月教中掌握了实权，但他只怕也不会向你们落雪谷复仇。为什么呢”？ “因为小雪的缘故”。 “完全正确。风儿他之所以连杀妹之仇都能不报，究其根本，还不是是因为清雪，他对清雪的感情已经太重，重得以至于让他连妹妹的仇都不可以不报，因为杀死他妹妹的人是洛文斌，是清雪的父亲。那么，要怎样才能彻底激起风儿心中的恨呢”？ “除非断了他的念想，让小雪嫁给别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一子算错 “不错。只有完全斩断风儿对清雪的念想，只有让清雪嫁给端木轩，只有这样，才能激起风儿心中的恨。对风儿来说，若是让他知道清雪要嫁给端木轩，到那时他还能不恨，他还能不怒，他还能不悲愤？到那时，他还会再因为出于对清雪的情义而放过你父亲，他还会不向你落雪谷复仇？然而，这样还是远远不够，仅凭风儿的恨还不够挑起落雪谷和风月教的战事，要想让林雄也跟着风儿一道向落雪谷复仇，我就必须再在他二人的心头上再狠狠的扎上一刀，我必须要彻底激起他们的愤怒”。 “于是，你派杀手掳走了林雨涵”？ “林雨涵是林雄的独女，要是她出了事，林雄的怒火该强烈到何等程度。即便风儿并不在意林雨涵，可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子毕竟对他有救命之恩，对他还情深义重，更在他落难的时候收留了他。对那时的他来说，林雨涵只怕已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了吧，对这样一个人，他又怎能辜负。所以，风儿和林雄一样，他也绝不能让林雨涵出事。鉴于此，我先是让端木敬向你父亲施压，要他务必答应端木轩对清雪的求亲，同时我派手下杀手将林雨涵掳到了缥缈峰，之后连同清雪和端木轩的订婚喜帖一道下书给风儿，要他在四月十一那天只身一人前来缥缈峰，否则林雨涵便会有性命之虞”。 “四月那天是端木敬的寿诞，等晓风一到，端木敬便可假借当日前来缥缈峰贺寿的众宾客之手杀他，为你除去他这个大患。同时却将罪名载害到我们落雪谷头上，让端木轩说杀晓风是为了害怕他以后会威胁到我爹的安全而不得不下手除之”？ “杀风儿并不是我的真正目的，我真正的目的是要挑起你们与风月教之间的战乱。我知道，虽然我给晓风的下书中只是要他一人前来缥缈峰，但林雄难道真的会置自己女儿的安危于不顾，那时节，他必定会举风月教全教之力倾巢而出杀上缥缈峰来。届时，你落雪谷与缥缈峰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天你必定会助端木敬抵御林雄的攻阀。为了使事态进一步激化，我会在必要的时候适时出手杀死林雨涵，到哪时，你落雪谷和缥缈峰与风月教之间的血海深仇便永世不可解了。为了替女儿报仇，林雄必定会不惜任何代价对你们展开疯狂的报复，等到你们双方两败俱伤之际，我再出来收拾残局，一举将你们彻底覆灭，自此江湖上便再也没有能够可以与我相抗的人了。也就是说，我一统江湖的大计便再也没有阻碍了。可惜呀，我又一次低估了你……”。 “你没想到我非但没有助缥缈峰抵敌风月教，反而是和风月教一道给了缥缈峰致命一击”？ “这点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说真的，你比你父亲实在要强上太多。要是你父亲和你一样，只怕我当初威胁他的时他便会奋起反抗。如果那样的话，晓溪她也许就不会死了，当然，风儿也不会离开落雪谷。有他在，再加上你，我想要对落雪谷下手的话，只怕就要好好掂量一番了”。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答应端木轩对小雪的求亲，就是为了迷惑你们，让你们误以为你们的奸计已经得逞，否则我落雪谷的人马又如何能够出现在缥缈峰顶，我又如何能够给你们施以致命一击。父亲已经犯下了大错，我不想狡辩，但是我绝不会让这样的错误再发生第二次”。 “这也够讽刺的了，我本要算计你的，想不到反而被你给算计了”。 “哈哈……”，兰啸瑞大笑着插话道:“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你自以为得计，不想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倒把端木敬和缥缈峰给断送掉了，真是活该……”。 杨霜子冷笑道:“你以为我失败了”？ 兰啸瑞反问道:“难道你没有失败”？ “当然没有，不过多少有些意外。我早就知道端木敬不堪大用，但实在没想到他一招不到便死在了风儿剑下，更让我意外的是，清羽竟没有帮着端木轩对付林雄，反而却给了端木叔侄致命一击。然而，你若是认为我失败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洛清羽漠然道:“我知道，对你来说，不管那日我帮谁都一样，因为不管是落雪谷或者缥缈峰还是风月教都只是你计划中的牺牲品。不过只是牺牲的前后顺序变动了一下而已”。 “说得对……”，杨霜子抚掌笑道:“缥缈峰早已是我的掌中物，若是风月教先亡，我便全力对付落雪谷，若是缥缈峰先亡，我便对付风月教，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区别。唯一可惜的是，落雪谷现在还没有亡”。 “的确可惜……”，洛清羽凄笑道:“不过对你来说，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了吧，风月教和缥缈峰早已遭受重创，就只有我落雪谷一家，虽然还在和你拼死相抗，但似乎也并没有多少胜算”。 杨霜子冷酷道:“所以你们现在就只有死。我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们死得更明白一些”。 “死，是啊，我们的确就只能被你杀死。虽然有这么多人，但我们之中却根本没有谁是你的对手，不过，死就死了吧，人总是要死的，不是吗”？ “大哥……”，杨晓风慢慢站了起来，淡淡道:“你错了”。 “我错了……”，洛清羽惨笑道:“我也想认为是我错了，但事实摆在眼前，不承认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认为我们之中有谁会是他的对手吗，所以，除了死之外我们已别无选择，我们现在已完全没有活路”。 杨晓风缓缓摇了摇头，道:“你刚刚说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难道不是”？ “莫非你忽略了，还有一个人”。 “谁”？ “我”。 “你又能如何，我知道以你的武功或许确实能与他相抗，可是……”。 “没有可是”。 “风儿……”，杨霜子脸色一冷，沉声道:“怎么，你要与我为敌，你要救这些人”？ 杨晓风再次摇了摇头，随即道:“不是我要与你为敌，而是一直以来，你始终都在与人间的公理正义为敌。不得不说，你的计划实在是天衣无缝，你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你将我们都当成了你的棋子，但是你却唯独少算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你所设下的这个局中，唯独少算了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五十七章 情感的力量 情感到底是什么，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虽然无影无形，但确实存在。 虽然并没有人切实看见过它的存在，但却绝不可忽视它的力量。 情感的力量实在太过于强大。 杨晓风不给杨霜子接话的机会，继续道:“你的局，你的计划，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互相仇视，你要激起我们心中的恨，可是，你永远不懂，爱的力量始终要比恨更加强烈。你自认为可以掌控一切，但却无法掌控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一个人的情感有时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更何况是你。你可以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你甚至可以践踏它，但是你绝不能忽视它的存在。所以，你的失败是注定的，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会成功，像你这种根本就不懂得情义的人，最后注定会被情义所败”。 杨霜子忽然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杨晓风接着道:“虽然都到这时候了，但我还是想自欺欺人，我真的不愿接受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我还是不相信一直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的那个人竟真的是你。我还是想问一句，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别人可能不了解你，但我是了解你的，难道你所做的这一切真的就只是为了权势，难道你真的就只是为了称霸江湖”？ 杨霜子忽然凄笑道:“你知道吗，我曾经有无数次都想过要放弃，可是我已经陷得太深，我实在已无法收手了。对你娘，对李木清，对你的恨已经彻底让我发疯了”。 洛清雪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试着回头呢”？ “回头，妳说回头，哈哈……”。 杨霜子狂笑一阵，道:“我为什么要回头，我又何曾想过要回头。自从我亲手将剑刺进落云心脏的那一刻起，我还能再回头吗”？ 杨晓风淡淡道:“如果当年我并没有被李木清救走，而是当场就死在了你剑下，那你会不会回头”？ “或许会，或许不会。你若死了，我的恨也就消了，到那时我实在不知道还要去恨谁”。 “所以，我必须死”？ “我谁都可以放过，甚至连李木清也可以放过，除了你，你必须死。你是我恨的根源，你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要去恨。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无辜，但谁让你是李木清的儿子呢。而且，你也应该明白，爱和恨一样，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恨一个人有时也不需要理由”。 杨晓风微微摇头道:“我并不觉得无辜，那些因为出于对我的恨而被你害死的人才真正无辜，就像小欣她一家人……”。 他伸手指着梁海欣，道:“她本是一个渔家姑娘，她一家都只是朴实的渔民。你可能不知道，你手下的那些杀手不敢直接下手杀我，只能隐藏暗中突袭伏杀。于是和当地的一群山匪勾结，为了引我到山匪窝里去送死，竟将她们整个村子的人全都杀了。小欣她爷爷、她大哥大嫂、还有她弟弟全都死在了山匪的刀下，现在她一家就只余下她自己和她大哥不满一岁的儿子两个人。虽然那些人并不是我杀的，但却是因我而死，所以这笔债自然要算在我头上……”。 “够了……”，杨霜子忽然厉声打断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装的这么伟大，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这幅姿态。你和李木清一摸一样，永远只想着成全，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伤害他人，你果然是李木清的儿子”。 便在这时，忽听一人高声道:“二哥，你错了，你实在错得太离谱了”。 话音落处，一个老人缓缓走了过来。 老人穿一件陈旧至极的素布长衫，原本是白的，现在却早已经洗得发青，脚上同样着一双短筒布靴。原本乌黑的两鬓早已斑白，不过头发却梳理得很整齐，用一根木簪随意束在身后。 脸上虽带着几分和善的笑意，眉间却多少显得有些落拓，加上他清瘦的身形，以至于远远看去，竟有些枯槁。 他的年纪其实并不是太大，最多就只有五十多，但却已是满脸皱纹，或者说那不是皱纹，而是时光刻在他脸上的印记。 或许他的人还未老，但他的心却早已经被岁月刻满了深痕。 他确实已不再年轻，青春早已离他远去。时间已将他完全改变，唯一还没有被岁月抹杀掉的，恐怕就只有他眉间那几许平和的微笑了吧。 他笑着走过来，在杨晓风身旁站下，不过却对着杨霜子，凄迷道:“二哥，风儿他是你的儿子，落云心中真正爱的男人也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杨霜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冷冷的注视着老人，许久之后，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两个带着无尽恨意，无尽痛苦的字:“是你”。 老人笑着点头道:“是啊，是我。你没想到吧，再次相见，我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嘿嘿……哈哈……”，杨霜子忽然痴痴傻傻的笑了起来，好一阵后，这才沉声道:“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已经老成这个样子。看起来只怕再用不了多久，你便要老死了吧，哈哈……”。 老人低声道:“是不是我的样子让你很意外，或者说失望，是不是我现在已经不值得你再恨”？ 杨霜子脸上竟掠过几丝茫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怒吼道:“你当年既然已经选择了成全，你既然已经隐退江湖，为什么还要和落云私下往来，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老人摇头道:“我没有和她私下往来，从来都没有”。 “你放屁，你每次逢年过节的时候都偷偷跑到清水山庄来和她私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问你，若不是为了来和她私会，你又怎么会将风儿救走”？ 老人苦笑着叹息道:“我也是人啊，我心中也有念想。不错，我是来过清水山庄，但每次都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后立刻便走，我从来都没有和她碰过面”。 “但风儿是你的儿子，不是吗”？ “不是，风儿是你的儿子”。 “哈哈，我的儿子，你可别忘了，和她最早相遇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老人叹息道:“我本以为你是了解她的，没想到你对她根本就不了解”。 杨霜子厉声道:“你说什么”？ 老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和落云相识的确要比你早，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越礼的举动，我和他之间最多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她嫁给你的时候还是完壁之身难道你不清楚。落云是梅家的大小姐，她爱的是像她父辈那样心机重、城府深、并且善于权谋机变的人，而你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所爱的那个男人从来都只是你，她心中也从来就只有你”。 “是我，你说落云心中所爱的男人从来就只有我，哈哈……”，杨霜子旁若无人地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又完全沉默了下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五十八章 代替 盯着杨霜子看了好一阵后，老人这才侧过头来，看向杨晓风，立时皱了皱眉，似乎被杨晓风的这一头白发惊了一下，不过，随即却很快和声笑道:“风儿，我本以为我已经老得够快的了，怎么你却比我还老得都快啊，你这头发是怎么搞的”？ 杨晓风一时有些激动，却淡然道:“没什么，不过就只是白了几根头发而已，我可没你这么老。你看你的头发虽然还没有全白，但你脸上已满是皱纹，可我呢，我脸上有皱纹吗”？ “嗯……”，老人自顾自的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点了点头道:“还真是啊”。 洛清雪悄悄拉了拉杨晓风的胳膊，细声道:“风，这是……”？ 老人已然已注意到她这细微的举动了，大声道:“这就是清雪吧”？ “嗯……”，杨晓风笑着道:“阿雪，妳不说以后要把师父接过来一起住吗，现在看来都不用我们去接了，他老人家自己跑过来了”。 “啊……”，洛清雪惊了一下，慌忙向老人行了一个晚辈之礼，怯怯叫道:“三叔”。 老人自然便是李木清。 杨晓风纠正道:“什么三叔，妳现在是我老婆，应该和我一样，叫师父”。 洛清雪白了他一眼，道:“我是你老婆不假，但谁说就一定要叫师父。我就叫三叔，怎的”？ 杨晓风不敢强辩，只得道:“随妳”。 “哼……”。 “嗯，不错不错……”，李木清仔细打量着洛清雪，看了好一阵子，是越看越满意，不住点头道:“风儿啊，你小子的命可真好，居然能娶到这么好看的一个媳妇，我有些怀疑你是不是走了狗屎运了”？ 杨晓风苦着脸道:“师父，你可千万别被阿雪的外表给骗了，我可不这么认为”。 李木清不解道:“这话什么意思”？ 杨晓风唉声叹气道:“你不知道，虽然阿雪她这模样嘛，倒还勉强说得过去吧，但是不要以为她长的好看就说她好，娶媳妇是用来过日子的，长的好不好看其实并不太重要……”。 “嗯，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杨晓风委屈道:“师父你不知道，阿雪她是饭也不会做，衣服也不会缝。所以，虽然我这名义上是娶了个媳妇，但实际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姑奶奶啊，每天就只能把她像菩萨一样供着……嘶……”。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洛清雪甜笑着柔声问道:“风，你怎么啦”？ 杨晓风脸上神色极其古怪，表情也是很不自然，嘴角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咬牙道:“没……没什么，嘶……”。 李木清哑然失笑，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洛清雪放在杨晓风身后的手此刻正在他后背上做着拧或者扭的动作。当下干咳一声，疑惑地打量着洛清雪，认真问道:“清雪，风儿她说的是真的，妳真的不会做饭”？ 洛清雪脸一下子红透了，呐呐道:“我……是……不……不是”。 “哦……”，李木清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啊”。 洛清雪的脸顿时更红，恼怒地瞪了杨晓风一眼，在他耳边悄声道:“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杨晓风苦笑一声，看了洛清雪一眼后，很沮丧地垂下了头。 天似乎又暗了几分。 片刻的温馨并没有将众人心头的阴霾吹散。 “来来来……”，杨霜子再次抬头时，脸色已是阴沉如水，忽然冲李木清伸手道:“拔你的剑”。 李木清无动于衷。 杨霜子厉声喝道:“为什么你还不拔剑。哦，我知道了，你一向习惯于后发制人，但你别忘了，你此时面对的人可是我，等我一出手，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所以，你还是先拔剑的好”。 李木清还是无动于衷，只是淡笑着问道:“你真的要我拔剑”？ “当然。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想试一试，我们两个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更快一些”。 李木清仍是毫无动作。 杨霜子嘲讽道:“你怕死”？ 李木清淡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还不拔剑”？ “我不明白，如果之前你想要我死是因为你怀疑风儿是我的儿子，是出于对我的嫉恨，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杨霜子冷笑道:“对你的恨早已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得了的”？ “哈哈，那好吧……”，李木清脸上掠过几许无奈，沉默片刻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恨我，那我就最后成全你一次。不过，我有个请求”。 “不妨说来听听”。 “我知道你的实力从来都比我强，一直都知道，即便是在三十年前，我也绝不是你的对手。我只希望我死后，你能放过风儿，放过他们夫妇，毕竟他是你的儿子”。 话说完的时候，他的手已摸到了腰间的木剑上。 他已准备拔剑。 只是下一刻，他的手忽然就被杨晓风拉住。 李木清惊了一下，讶然地看着杨晓风，良久后，缓缓摇了摇头。 杨晓风却并不理会，淡笑道:“我来”。 洛清雪惊问道:“风，你要做什么”？ 杨晓风决绝道:“阿雪，妳退后”。 洛清雪死死扯住杨晓风的胳膊，拼命摇头，道:“不……不可以，谁都可以，但是你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是你……”。 杨晓风肃然道:“阿雪，正因为这样，我才必须要阻止他。我不能让他再继续做恶，我更不能让人杀了他，妳明白吗”？ 洛清雪沉默无言，但到底放开了自己的手。 “阿雪，帮我把剑取下来”。 洛清雪愕然道:“你……你确定要用这两把剑，这可是……”。 杨晓风打断道:“只有用这两把剑，我才有向他挥剑的资格”。 洛清雪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将杨晓风背着的剑解了下来，抵给了他。 杨晓风接过，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洛清雪抵到面前的剑，仔细看着，看得很认真，眼神很温和。与其说他是在凝视着妻子手中的剑，倒不如说他是在脉脉注视着一个最亲的亲人。 剑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真正亲切的是剑的主人。 这两把剑的主人都是他最亲的人，他的母亲梅落云和师父李木清。 凝目良久，杨晓风终于踏前一步，他的目光也从手中的剑上移到了杨霜子脸上，淡淡道:“这一战，由我来代替”。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不共戴天的仇人 杨霜子微皱着眉，冷淡道:“你刚刚都听到了，你是我的儿子”。 “是，我是听到了……”，杨晓风语气不变，道:“但这一战还是由我来代替”。 杨霜子微怒道:“你要代替谁”？ 杨晓风忽然拔出了母亲的剑，指着杨霜子，冷冷道:“代替这把剑的主人，莫非你认为我不能代替她”？ 杨霜子冷笑道:“你的确能代替，那就动手吧”？ “不急，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哦”。 “十二年前的那一夜，以你的实力本可以杀了我和李木清永绝后患的，为什么你却要放过我们”？ “其一，李木清的实力非同小可，我怕被他识破身份。其二，他一个早已隐退江湖达十八年之久的人，怎么会莫名奇妙的死在清水山庄，难道要把他跑到清水山庄和你娘私会这件事搞的人尽皆知。其三，那一战我必须死，如果他也死了，试想一下，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对手，竟然能将我们两个人全都杀死，这样一来，恐怕会招来太多人的怀疑。我绝不能冒这个险，所以，那夜对他只能放过”。 “还有一个问题……”。 “说”。 “晓凌呢”？ “他……”，杨霜子阴沉的脸上浮出了几丝淡淡的伤痛，沉默了一会儿，道:“死了”。 杨晓风颤声道:“你……你杀了他”？ “不，我没有杀他，他……他是自杀的”。 “自杀”？ “是啊，自杀。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为了威逼洛文斌在你和清雪的婚礼上对你下杀手，我和端木敬在你们婚礼前夜一起来了落雪谷，就是那一次，晓凌发现了我藏在缥缈峰后山冰洞里你娘的尸体，趁我不在，他把你娘背回清水山庄给下葬了……”。 “你……你……”，杨晓风喘着粗气，咬牙道:“娘亲死后，你竟把她冰冻了起来”？ “她是我的女人，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她都是我的女人。她也只能待在我身边，我绝对不允许她离开我半步”。 “所以，你竟将她冰封了十一年”？ “不错，十一年。就是那次，晓凌彻底明白清水山庄灭门之事是我做下的。回去后，他来杀我报仇，我也向他讲明了全部真相，当然，他也见到了我的真面目。最后，他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缥缈峰顶跳崖自尽了”。 “晓凌，晓溪……”，杨晓风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悲痛，摇了摇头，悲声道:“你这个毫无人性的畜生。你恨我，你要我死是因为你怀疑我是李木清的儿子，那晓凌和晓溪呢，他们总该是你亲生的儿女吧，那可是你的骨血啊，你……”。 “亲生的儿女又如何，为成大事总免不了要牺牲一些人的，反正总是要死的，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杨霜子沉思片刻，道:“这样吧，你看我们父子联手怎么样，我们一旦联手，还有谁能够抵敌。现在我的计划基本已完全成功，可是我今年都已经五十五了，还能再活几年，将来我这偌大的霸业又该让谁来承继。晓凌和晓溪都已经去了，现在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这份家业自然是要交给你的”。 “这么说，你不杀我了”？ “不杀了”。 “好，我可以答应和你联手，毕竟我们是父子，不管你做过多么恶毒的事，但血脉亲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情当场凝重到了极点。 兰啸瑞沉声喝问道:“大哥，你……你真的要和他联手”？ 杨晓风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我们可是亲父子”。 “这么说，你要杀死我们这些人”？ “不杀你们，难道你要我杀了他，你有听说过儿子为救外人杀死自己父亲的吗”？ “儿子，父亲，哈哈……”，兰啸瑞仰天长啸道:“好一个儿子，好一个外人，亏我一直以来把你当成大哥，我兰啸瑞真是瞎了眼”。 洛清雪忽然大声道:“小兰，你没有瞎眼”。 兰啸瑞冷笑道:“清雪，其实真正瞎了眼的人不是我而是妳，妳才是真的瞎了眼。妳看到了吧，妳的男人不过也就只是个欺世盗名之徒而已。他也是个人，想一想，只要是个人，哪一个不爱权势功名，等到他称霸江湖的那一天，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妳又算得了什么，难道妳还真以为妳在他心里的位置有那么重。之前他对妳好，只是因为他一无所有，甚至连最基本的容身之地都没有，可现在已经不一样，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妳懂吗”？ “真正不懂的人是你”。 “妳说什么”？ 洛清雪踏前一步，在杨晓风身旁站定，道:“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和以前一样。不管过去多久，不管经历什么，他都不会变，绝对不会”。 兰啸瑞嘲讽道:“妳就这么肯定”？ “不错，我肯定”。 “为何”？ 洛清雪目光柔和地扫视了杨晓风一眼，随即道:“他是我的男人，我懂他，我也了解他”。 兰啸瑞冷哼一声道:“但愿妳不是在自欺欺人”。 “阿雪绝不是在自欺欺人……”，杨晓风淡笑道:“她是我的妻子，她了解我，甚至都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风儿……”，杨霜子皱了皱眉，道:“这么说，你要维护这些人。或者说，你要因他们与我为敌了”。 “不……”，杨晓风缓缓摇了摇头，道:“我既然答应与你联手就绝不会食言。不过，前提是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放过这里的人”。 “我可以答应”。 “第二，让娘亲、晓凌、晓溪以及被你杀死的清水山庄的家人全都活过来”。 杨霜子冷笑道:“还有呢”？ “第三，让那些惨死在你手下的无辜之人，就比如小欣的家人和灵海村那些朴实的渔民，让他们也活过来。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这三个条件，我们还是父子，不然……”。 杨霜子打断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也可以，只要你自废武功后跟我回清水山庄去，我依旧可以把你当父亲对待，否则，我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六十章 决战 “如果我也不答应呢”？ 杨晓风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淡淡道:“那我就只好动剑了”。 杨霜子好笑道:“你要向我挥剑，你有这个资格吗”？ “我的确没有向你挥剑的资格，但今天向你挥剑的人不是我”。 “你确定你能杀得了我”？ “我想试一试”。 “其实我也想试一试”。 “那动手吧”。 “好”。 杨霜子缓缓拔出了身后的剑，黑色的长剑，剑身距剑耳下两寸处一座山峰图案，有云雾缭绕其间。 杨晓风的眼睛已完全定格，定格在杨霜子手中的剑上，许久后，淡淡道:“这就是杀死娘亲的那把剑”？ 杨霜子点头道:“这本是慕容柯的佩剑，二十年前和端木敬袭杀他的时候从他手中拿过来的。说实话，这的确是一把很不错的剑”。 “你拿过来的恐怕不光只有这把剑吧”？ “当然，与这把剑一起拿过来的还有缥缈剑法的秘籍”。 “风儿小心……”，李木清忽然担忧道:“他的剑法本就不在我之下，很难想象，再加上缥缈剑法后，他现在的实力到底有多可怕”。 杨霜子大笑道:“其实你错了，我真正可怕的并不是剑法，而是……”。 话未说完，他的人已动了，举剑直刺杨晓风的心脏。 杨晓风也动了，他不光右手动，同时左手又拔出了还被洛清雪拿着的另一把剑，李木清的无影剑，双剑齐出。 原本隔着十多步远的两个人转瞬已不足两步。 好快的出手，好快的身法，以至于其他人都没有看清这两个人是如何动的。 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直整得众人耳膜一疼，甚至短暂失聪了片刻。 众人这才发现，杨霜子刺向杨晓风心脏的那把剑已被他右手中的剑格开，而杨霜子削向他侧颈的剑也已被他用左手中的剑抵住。 杨霜子出手时明明只有一把剑，怎么忽然变成了两把？ 这时候，他未说完的话也传入了众人耳中: “……而是双手互博术”。 “双手互博术……”，兰啸瑞大惊道:“他……他居然会双手互博术”？ 杨霜子笑得极其残酷，道:“风儿，你知道吗，你是让我这辈子第二次用出互博术的人，第一回是在三十多年前江南一言堂总坛面对着总舵主常靖天和他手下二十八位副舵主的时候”。 他笑得不光残酷，而且很得意，他仿佛已看见杨晓风的颈动脉已被他的剑切开。 原来，这第二把剑才是真正的杀招，第一把剑不过只是诱敌的虚招而已。 有谁能想到，一个人的左右手竟能同时使出完全不同的招式。 只是下一刻，杨霜子的笑容忽然完全凝结在脸上，杨晓风的颈动脉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被切开。 他的另一把剑竟也被杨晓风抵住。 一招失手，杨霜子立时后退了好一段距离，满脸惊愕地看着杨晓风，失声道:“你……你竟然也……”。 杨晓风冷淡地点了点头，道:“你没想到吧，会双手互博术的人并不止你一个”。 “好，好啊……”，虽说略感惊讶，但杨霜子却并不意外，大笑道:“这样才有趣”。 与此同时，他的人忽然已从原地消失。 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在杨晓风身后，只是背后突袭，却依然没有伤到杨晓风分毫。 杨晓风早已转身，同时出手，两个人又对了一招。 下一刻，杨霜子周身的气浪忽然剧烈波动了起来，诡异而又凌厉的剑招一招接着一招尽数攻向杨晓风诸处要害。 剑势犹如怒啸海潮，已将周围十步之内完全吞没。 杨晓风就像是海浪里颠簸的一叶扁舟，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杨霜子出手愈发迅急，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围着杨晓风展开了狂暴的攻势。 杨晓风却一直都只是死守不攻。或许他也想出剑反攻，怎奈他的剑势已经完全被杨霜子压住，他根本已没有出手的机会。 至于周遭落雪谷弟子的防线似乎也已经到了彻底崩溃的临界点。 “这样不行……”，兰啸瑞强撑着站直了身体，焦急道:“再这样下去，大哥只怕最多连三十招都支持不到”。 说着便欲挣扎着上前相帮，洛清羽立刻阻拦道:“小兰不可，你此时上前非但帮不了晓风，反而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那又如何，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大哥被这魔头杀死”？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战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我不管，大不了就是死而已”，兰啸瑞一时犯了倔脾气，似乎是硬要上前。 忽听唐云飞道:“兰公子，如果你一定要插手的话我们也不拦你，但我保证你此时上去只会让杨晓风死得更快，而你自己，你会比杨晓风死得还快”。 “我……，罢罢罢……”，兰啸瑞身子一软，再次跌坐了下去。 杨霜子的攻势似乎又狂暴了几分，他的人已完全化为了一道残影。就只能看到从他手中攻出的剑招化成了万千寒芒尽数都落在了杨晓风身上。 初时还能清楚的看到杨晓风正在出剑相抗，渐渐的，他的身影完全模糊了起来。凌厉的剑芒已他将完全笼罩在其中。 “风……”，洛清雪早已忘了生死，此时此刻，她眼中就只有一个人，那个已被杨霜子的剑芒完全笼罩住了的男人，她的男人。 此时此刻，她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帮他。 只是，她才刚踏出一步，胳膊便已被李木清死死扯住。 “三叔……”，洛清雪拼命甩着胳膊，似乎想甩开李木清的手。可是，任凭她如何用力，李木清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动半分。 李木清缓缓摇了摇头，决绝的语气根本不容置疑，几乎是命令道:“清雪，不可以，妳此时绝对不可以上去”。 “可是风他……”，洛清雪的声音中已带着哭腔。 李木清目光死死的盯着战团，喃喃道:“清雪，妳既然了解他，那就应该相信他，相信妳自己的男人。以往那么多次，他都活下来了，这一次也一样……”。 便在此时，漫天狂暴无匹的剑芒忽然停顿了一下。接着，杨晓风的人已倒飞而出，重重落在了几丈开外的地面上。 不过，他很快又站了起来。 然而众人却清楚的看到他前胸上已多了一道深达半寸的伤口，从伤口处渗出的血瞬间已将他身前的衣衫尽皆染红。 而他嘴角处同样渗出了一道刺目的鲜红。 众人的心完全沉到了谷底。 任谁都看得出来，杨晓风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六十一章 音杀之功 连杨晓风都败了，现在，还有谁是杨霜子的对手？ 杨霜子似乎是有些失望，盯着杨晓风看了好一阵，冷笑道:“怎么，这就是你全部的实力，可惜啊！”。 杨晓风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剑却再次缓缓举了起来。 “去死吧……”。 杨霜子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怒吼着举剑向杨晓风刺了过来。 这一次，再没有剑芒，甚至连花俏的招式都没有。只有那让人浑身发寒的杀意，那收割生命的杀意。 酷冷的剑锋就那样直直的刺了过来，对着杨晓风心脏刺了过来。 众人全都闭上了眼，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们已不忍再直视。 “去死吧”，杨霜子狂吼着，似乎已只剩下嗜血的渴望。 洛清雪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张了张口，似乎是想叫，却没有叫出声。 她甚至还想动，但却已经动不了，就只能看着，她的脚似乎已完全钉在了地上。 只是下一刻，她便什么都看不到了。李木清已挡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眼见得刺过来的剑尖距心脏已不足半尺，杨晓风忽然就笑了，淡淡的笑了笑。 他笑着，丢开了手中的剑，随即侧身，竟冲着杨霜子的剑锋撞了过去，直接撞进了杨霜子怀里。 毫无意外，杨霜子的双剑紧挨着杨晓风的皮肤擦了过去。 一剑不中，他本想变招，只是却已经太迟，实在已经太迟。 在杨霜子还没来得及变招的时候，杨晓风的拳头已结结实实的轰在了他胸膛上。 只听得一阵胸骨碎裂的声音传了开来，虽然很是细微，但场上的每一个人却都清楚的听到了。 众人终于忍不住睁眼，刚好看到杨霜子已倒飞而出，同时他手中的剑也已脱手。 “噗……”，与此同时，一口鲜血也从杨霜子口中狂喷而出。 如果所料不错，杨晓风刚刚这一拳已将他的胸骨尽数轰碎。 “就这样结束了吗”？ 兰啸瑞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呆愣地望着眼前的情形，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四处看了看，只见其他人已完全呆住了。 洛清雪躲在李木清身后，只听得一人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顿时吓得她浑身一颤。 虽然她很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却根本不敢看。 刚刚砸在地上的人是谁，莫非是……？ 莫非他……他……莫非她的男人已经……？ 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便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李木清的低笑声。 她听得出来，这绝不是悲笑，这笑声虽然听起来很平淡，但其中却夹杂着无限欢喜。 她这才敢伸头，于是刚好看到杨晓风慢慢倒了下去。 他似已用完了所有的力气，终于也倒了下去。 “啊……”，洛清雪愣了愣，随即尖叫一声，发疯似的扑上前扶住了杨晓风，结巴了半天，这才手足无措地叫道:“你……你怎么啦”？ 入手处一片冰凉，只见杨晓风脸色煞白，更带着一种浓重的死灰色，而且，连眼睛似乎也已经睁不开。 “风……风……”。 场上静寂一片，只有洛清雪那发了疯似的呼喊，绝望的呼喊。 她的眼泪更是如断线的雨珠一般，尽数滴在了杨晓风脸上，甚至还滴进了他嘴里。 过了好一阵后，似乎是听到了洛清雪的呼喊，杨晓风嘴角的肌肉先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洛清雪那绝望而又悲痛欲死的脸。是那样清晰，那般接近。 他吃力地伸手轻轻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淡淡笑了笑，安慰道:“阿雪，不要流泪，我没事”。 “哇……”。 洛清雪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此刻再也顾不上其他，她颤抖的双手一把将杨晓风抱进怀中，抱的很紧。 此时她再也不想和他分开，片刻也不想。 “阿雪……阿雪……”，忽听杨晓风急叫了两声，同时双手一阵乱晃，大声道:“妳抱的太紧了，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啊，你……”，洛清雪急忙松开了手，身子犹自还在剧烈颤抖着，流着泪却带着笑，哭叫道:“你知道吗，我刚刚还以为……还以为你……”？ 杨晓风忍痛笑道:“放心，我的命硬着呢，这点伤还死不了”。 “好……好……好哎……”，其他人终于回过了神，场上顿时响起了雷霆般的欢呼声。 兰啸瑞跳起来老高，像个孩子一般，欢呼道:“胜了……姐夫，你看见了吗，大哥胜了，我们胜了，胜了啊”。 “嗯，我看到了……”，洛清羽笑着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向谢山父子看去，恰好二人也向他看来。 谢俊握了握拳，欣喜道:“少爷，姑爷胜了，我们胜了”。 林雨涵悄悄背过身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回身冲旁边的唐云飞轻笑了一下，低声道:“胜了”。 唐云飞也冲她笑了笑，同样低声道:“对，我们胜了”。 梁海欣轻轻拉了拉柳如烟的衣角，小声道:“如烟姐，晓风哥赢了”？ “当然……”，柳如烟浅浅一笑，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嫣然道:“别忘了，那可是你的晓风哥啊”。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忽然就将沉浸在狂喜中的众人拉回了现实。 被这突兀的咳嗽声打断，众人顿时惊醒了过来，凝目看去，只见杨霜子已经缓缓站了起来。 众人的心又一次沉了下来。 看着眼前正欢呼雀跃着的众人，杨霜子艰难地张了张口，冷笑道:“胜了，你们是在做梦吧。你们以为，我这么容易就落败了”？ “风，他……”？ 洛清雪正拉着杨晓风胳膊的手上的力道下意识的加重了几分，神情再次焦急无比。 “不怕，有我呢……”，杨晓风伸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冲她笑道:“绝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 “可是，他……”，洛清雪本想笑一笑的，但实在笑得比哭还难看。 杨晓风缓缓抬手拨弄了一下她脑后的头发，坚定道:“以往那么多次，我们都走过来了，这一次也一样。我绝不会死，绝不会，我们还要一起在红叶镇上开一家小酒馆呢，我怎么能现在就死。扶我起来”。 “哈哈……，现在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手段……”。 杨霜子伸手指着杨晓风、洛清雪、以及场上诸人，几近癫狂道:“你、妳、还有你们，你们全都得死……你们全都得死……全都得死……”。 “阿雪，退后……”，虽然杨晓风只有在洛清雪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站住，但此刻却缓缓踏前一步，神情凝重地盯着杨霜子，好一阵后，忽然竟淡淡一笑道:“你还有什么手段，不妨全都使出来”。 “好，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成全你好了”，杨霜子嘴角忽然露出了几丝残酷的诡笑，随即将身后背着的一件东西缓缓解了下来。 除去包裹的布条，赫然竟是一架古琴。 此时，他为何要拿出一架琴来？ 在众人疑惑而又惊惧的目光中，杨霜子就地坐了下来，将琴放于膝间，同时手指已按在了琴弦上。 他到底要做什么？ 指尖轻抬，在众人完全不知道他究竟意欲何为的时候，琴弦已被拨动。 悲呛的琴音如泣如诉，缓缓从杨霜子指间传了过来，传入了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幽咽的琴音更似已穿透了所有人的神识，直达心底。 也不知这是为谁奏响的一曲哀歌？ 琴声本是优美的，但这曲琴声中却只有痛苦。 这琴声呜咽如泣，在人听来，就仿佛是一个幽怨的女子在孤寂的寒夜向人低低诉说着她凄苦的陈年往事。 听着这琴声，人已渐渐的愤恨起来。 琴声本来可以让人凝神静心，消弭心中的凶暴恶意，可这琴声非但不能使人心海清明，反而更加勾起了心中的戾气。 或者说杀意。 这琴声并没有让人忘记伤悲，反而在伤悲中陷得更深。 这究竟是一曲怎样的琴声？ 杨霜子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琴音自然也是一声强过一声。渐渐的，众人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就好像……就好像已快要完全迷失在这魔音一般的琴声中去了。 琴声入耳，众人的眼神渐渐变得涣散，空洞，接着完全呆滞。 只怕再过片刻，他们便会完全丧失心智进而彻底沦为被这琴声操控的傀儡了吧。 便在此时，只听杨晓风不可思议的惊叫道:“这是音杀之法”？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六十二章 魔音一曲 似乎很惊讶，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杨晓风此言一出，众人彻底绝望。 “音杀之法……音杀之法啊。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音杀之法”？ 没有人愿意相信杨霜子竟然会音杀之法，他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如果说他们这些人之前没有见识过音杀之法的威力的话，他们还不至于太绝望，可事实是他们见识过，亲眼见识过。 那日在缥缈峰顶，因为杨晓风的那一曲箫音而丧失心智，走火入魔，最后互相攻伐而死，命丧当场的缥缈峰长老少说也有一百人。 现在琴声已起，今日又会有多少人要丧命在这勾魂摄魄，杀人于无形的魔音之下？ 这哪是人间的琴声，这声音根本就是出自地狱。 创出这一首琴曲的人，根本就是来着地狱的恶鬼。 琴声铮铮，与此同时，杨霜子那残酷而且像是带着魔性的话语也传入了杨晓风耳中。 他似乎非常得意，阴笑着，沉声道:“风儿，怎么，你没有想到，除了奇绝的剑法和双手互博术外，我还懂音杀之法。听说你也懂这种诡异的武功，那你应该也了解这种武功到底有多可怕吧”？ 杨晓风当然了解。他了解这种诡异而可怕的武功，这世间只怕已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人了。 当然，他更了解面前的这个人。 真正可怕的其实是这个人。 音杀之法虽然可怕，但相比起这个人来，实在及不上万分之一。 杨霜子阴笑道:“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当年黑石镇假宝藏事件时我提到的门派是天音门”。 杨晓风冷漠道:“我的确想不通，更没有多想过。现在看来，只怕你与天音门还颇有些渊源吧，否则你这一曲音杀之法又从何而来”。 “不错，我的确与天音门有着很深的渊源，这一曲音杀之法也正是出自天音门弟子之手”。 “我很好奇”。 “放心，即便你不问我也会说的。天音门乃是百多年前的江湖巨擘，当时的武林第一大派，门主景虹一身音杀之功天下无敌。门中弟子最多是竟达到了九千多人，但景虹一生却单单只收了两名亲传弟子，大弟子李曼云，二弟子赵玉锋。因这师兄弟两个与景虹的独女景无香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师兄妹三人自然而然便互相生出了爱慕之意。对三个年轻人来说，这本是一段美好而且甜蜜的感情，但不想后来这一切竟都变了，变成了一场噩梦”。 “不知是怎样的噩梦”？ 杨晓风其实是明知故问，关于天音门的往事在无尘谷的时候他早已听曾月馑祥祥细细的讲过一遍了。他现在就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天音门的往事？ 再结合刚刚的这一首琴曲…… 莫非……莫非他与赵玉锋有什么关系。 而这一首琴曲，莫非便是那移魂？ 虽然此刻他心中的思绪已如翻腾的怒海狂啸，但表面上却装得不动声色。 杨霜子接着道:“起初，师兄妹三人相处的非常融洽，谁料想后来景虹先是将女儿景无香嫁给了大弟子李曼云，没过多久，就连门主之位竟也一并传给了李曼云。此事当然激起了赵玉锋的不满，他不满师父景虹的偏心，他更嫉恨自己的师兄李曼云，于是在师兄师妹大婚当日负气离开了天音门”。 “对于赵玉锋的出走其他人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不过只是以为他心中有气，料想过一阵子后便会回来。果然，一年多之后，在李曼云和景无香儿子的满月宴上，赵玉锋真的回来了……”。 “他是来贺喜的”？ “贺喜，哈哈，贺喜……”。 “莫非不是”？ “当然不是。为了和李曼云争夺门主之位，更为了将师妹景无香从李曼云手中抢过来，赵玉锋在离开的这一年里竟创出了一套诡异至极的武功，也是一种音杀之法。以琴声为引，勾起人心中的悲苦与伤痛，从而激发出人内心的恨。进而使人神识模糊，心智尽丧，到最后彻底沦为被琴声控制的杀人工具，没有丝毫自主意识的傀儡。只要琴声不停，杀戮永不休止，直到最后身疲力竭活活脱力而死。即使琴声停了，被琴声夺去心智的人也会终生痴傻，再不会有一丝醒转的可能。赵玉锋当时将他所创造出来的这种武功命名为‘移魂’。顾名思义，便是这种武功能扰乱人的心智，使受控着神识丧尽，就好像是被生生夺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移魂……”，杨晓风表情漠然，四处看了看，只见众人几如中酒，似乎已完全没有意识。 琴音不止，杀伐不休。 渐渐的，先是兰啸瑞，接着是谢家父子，随即是唐云飞和林雨涵……。片刻后，在琴音范围内的所有人尽皆附身拾起了刚刚被打落掉在地上的剑。 甚至就连洛清雪也捡起了杨晓风刚刚丢掉的剑。 只是，看他们涣散的眼神，僵直的动作，似乎就好像……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唯独还没有受到影响的，似乎就只剩下了杨晓风以及站的稍微远了些的李木清以及柳如烟和梁海欣四人。 杨晓风越看越惊，沉吟良久，赞赏道:“好，好一个移魂，好啊……”。 琴声入耳，只觉得一阵莫名的烦躁。 “这怎么可能……”，不知何时，柳如烟已站在李木清身后，满脸错愕，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愣愣的看着杨霜子，看着他膝前的那架古琴，喃喃道:“他怎么会移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她，李木清没有说话。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这个一向镇定的女子此时已经方寸大乱。 想想也是，虽然杨晓风也早已从曾月馑哪里听说了移魂，但对于这种邪功的威力只怕就只有她最清楚。 柳如烟忽然感觉手心里已全是冷汗，不由看向李木清，焦急道:“怎么办啊现在”？ 下意识里，她似已将李木清看成了当前唯一的希望。 只是，看到李木清脸上的表情时，柳如烟忽然窘了一下。 此时，李木清神情淡然，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甚至嘴角还带着几丝淡淡的笑意。像是察觉了柳如烟心中所想，冲她轻笑了一下，道:“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霜子手上不停，琴音便一阵紧过一阵，同时又笑着道:“见师弟归来，李曼云夫妇十分欢喜，不料赵玉锋二话不说便大开杀戒。琴音一出，赵玉锋当场控制了数十人，这些傀儡顿时向天音门众人展开了狂暴的进攻。一场血战过后，景虹、景无香尽皆惨死。眼见得师父师妹已全都死在了自己手下，赵玉锋终于停了手，只是却早已太迟，悔恨难当之下没有再继续对李曼云下手，一个人凄凄惶惶地离开了天音门，从此流落江湖，在悔恨与愧疚中煎熬了数十年。这一走，至此再也没有回过天音门，直到在三十多年后悲愤而死。经此剧变后，天音门也从江湖上渐渐消失了”。 杨晓风淡淡道:“我想知道，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 杨霜子愈发笑得欢了，接着道:“不急，我们慢慢说。赵玉锋漂泊江湖，在晚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人，他二人虽然年龄相差悬殊，却成了朋友。于是，他在临死前便把自己创出的这套移魂的秘籍与他的琴一起送给了那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是当时江湖上一家小门派的家主，虽然得到了移魂，但他资质平平，未能参透这套功法。他死后，这套功法便传到了他儿子手里，不过他儿子依旧未能参透，直到最后这套功法传到了儿子的儿子，也就是当初那个年轻人的孙子手中。这个孙子实在是个天资聪颖惊才绝艳的人物，在将这套功法拿到手的片刻间便尽数参透了其中的奥秘，后来，这人又借着他妻子娘家的财力竟只在短短十年间便他将家原本一个四流门派一举发展壮大成了武林第一世家，其势力规模甚至都超越了当时江湖上势力最大的三家门派落雪谷、缥缈峰和风月教”。 “这个人就是你”？ “不错，这个人正是我”。 “也就是说，你刚刚这一曲便是那移魂”？ “当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曲清心 琴音愈急，场上众人已朝杨晓风逼了过来，渐渐的，竟已完全将他合围。 杨晓风左右看了看，显然众人已被琴声扰乱心智，沦为毫无意识的杀人工具了。不过他却也不急，只是缓缓问道:“我不明白，为何你要告诉我这些，你让他们突袭我的话，胜算岂非更大一些”。 “胜算，哈哈……，我本就已经胜了，为什么还要突袭”？ 洛清雪已率先出手，直袭杨晓风的后背，其他人更是相继出手。 杨晓风只得暂时退避。 不过众人的攻势倒也并不急迫，此时除了洛清雪外，其他人大多都带着伤，而且被控制了心智后，招式出手怎么可能还会仍像平常那样迅疾灵活。只是，那又如何，就像杨霜子说的，此时他已经胜了。 对杨晓风来说，就算此时他还尚未丧失心智，可是对这些人他又如何能够出手反攻。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就算除去洛清雪，可还有林雨涵、兰啸瑞…… 对这些人，他怎么下得去手？ 杨霜子讥诮道:“你不是很在意清雪吗，你不是为了她连杀妹之仇都可以不报吗。不过，我实在有些怀疑，你到底是爱她还是爱你自己多一些？你不是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她吗，现在你又要如何保护，现在她要杀你，那你是不是要乖乖受死？当然了，你也可以想办法救她，只是我却实在想不出，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哈哈……”。 洛清雪初时出手还比较缓慢，甚至动作也比较僵硬，但随着琴音的节奏愈来愈快，她出手的速度也愈来愈快，招式也愈来愈毒辣。 杨晓风只得一退再退，怎奈他刚刚已经受创，功力大减，而且洛清雪的动作也越来越灵活，以至于有好几次，她的剑都已经快刺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堪堪躲开。 虽然并未被洛清雪伤到，可是这样躲下去终究不是办法，现在该怎么办？ “阿雪……”，杨晓风只能不停的大声呼唤，希望能够将洛清雪唤醒，然而她却毫无反应。 他每呼唤一声，洛清雪便攻出一招，甚至于到后来，她出手的节奏竟然跟他呼唤自己的节奏达成了一致性。 她根本就是随着杨晓风的呼唤在出手。 他的呼唤，换来的只是洛清雪更狂暴的攻击。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攻击的对象，可是她自己的丈夫啊！ “阿雪，妳不认识我了吗”？ 杨晓风已有些绝望。 这琴声到底有一种怎样的魔力，竟然片刻间便让一个人连自己最亲的男人都完全忘记了？ 洛清雪感觉自己此时就似身处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她又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往地狱里下坠。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虚无缥缈的琴声，而且那里似乎还有光。 她努力向那里奔跑，或许那里便是出口吧。可是在她面前却总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阻拦她。 她看不清那是谁，但她知道，那是阻挡住自己前路的魔鬼，于是，她不顾一切的向那个魔鬼攻击，竭尽全力拼命攻击。 她害怕极了，要不是有琴声指引，她可能已迷失方向。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将面前阻挡她的这个黑影打倒。 杨晓风躲避之际，忽然记起了什么，凌空一个侧翻已到了柳如烟眼前。 洛清雪的剑也如影随形刺了过来。 柳如烟内心焦急如火，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阻挡洛清雪的攻势，忽见杨晓风纵身向自己这边跃来，顿时准备拔剑，却听杨晓风大叫道:“柳姑娘，快把那管箫给我”。 “箫……”？ 柳如烟呆了一下，顿时明了杨晓风的用意，几乎想都未想便从怀里将之前杨晓风还给她的那管玉箫摸出来抵给了他，狂喜道:“箫在这里，公子接着”。 杨晓风快速接过柳如烟手中的玉箫，同时转身飞速后退，就在洛清雪的剑尖已刺到他胸口不足三寸之距的时候，箫声已响了起来。 洛清雪的攻势顿时一缓，手中的剑与脚步同时停了下来。 悠扬的箫声就像是一股清泉，就那般突兀地浇在了她心头。 渐渐的，周围的景物再次明朗起来，眼前的黑影也再次清晰无比。 她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杨晓风。 仿佛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洛清雪只觉得好累，仿佛身体已经完全脱力。 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掉了下去，而她的人也缓缓倒下，好在柳如烟及时扶住了她。 “杨夫人，妳……妳没事吧”，柳如烟总算松了一口气。 洛清雪缓缓摇了摇头，看向杨晓风，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怎么啦”？ 杨晓风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长出一口气后淡笑道:“阿雪，没事了”。 “大哥，这怎么回事啊”？ 兰啸瑞等人当然也全都醒转了过来，先是看了看手中的剑，随即尽皆看向杨晓风，目光中充满了疑问。 也难怪他们会生疑，他们是什么时候再次拿起剑的？ “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杨晓风大笑着上前在兰啸瑞肩头重重的拍了两下，随即转身，缓缓走到杨霜子面前站定，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后，冷冷道:“你不是说被你这琴声控制了心智的人就像是被生生夺去了魂魄一般，会沦为行尸走肉永远都不会再有醒转的可能吗。不过，现在看来，你的这所谓的移魂似乎并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顿了顿，他才又接着道:“你现在还有什么招”？ “这……”，杨霜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洛清雪，再到兰啸瑞，阴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视了一周，最后终于移到了杨晓风手中的箫上，死死的盯了一阵后，又移到了杨晓风脸上，不住的摇头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最后的这几个字，他几乎是完全吼出来的。 杨晓风淡淡道:“你可能想不到，天音门经历剧变后，李曼云心灰意冷，于是遣散了剩下的门人，只带着幼子李恕远避江湖，在一处幽谷中隐居了起来。李恕长大后，在幽谷中创立了一家门派——无尘谷。无尘谷与世无争，一直过着清平安稳的日子，但赵玉锋和他所创出的这套移魂一直是李家父子的心病，试想，如果这套功法以后被心术不正的人得到，定会又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要怎样消除这个祸患呢，鉴于此，为了防止这套邪功以后荼毒、危害武林，李恕穷尽毕生心血创出了一套功法——清心灵决。是一首洞箫之曲，以我手中的这管玉箫奏出，以箫声为引，使那些被移魂的琴声控制了心智，沦为杀人工具、行尸走肉的人灵台再次复归清明，进而完全转醒”。 柳如烟笑着插话道:“你现在明白了吧，为什么他们这些人明明已经被你的琴声扰乱了神识，成了你的傀儡，但突然间却又完全恢复了神识？因为这首清心灵决就是专门克制你这移魂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天意 杨霜子豁然起身，怒吼道:“这清心灵决既然是李曼云的儿子李恕所创，那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还有她……”。 他指了指柳如烟，喝问道:“她又是什么人”？ 柳如烟抢着道:“我叫柳如烟，是无尘谷的弟子，也就是李恕的曾徒孙。七十多年前，祖师李恕的小儿子也就是我太师叔李少华离开了无尘谷，于是将这管萧和清心灵决也一道带出了无尘谷。太师叔走后一直没有再回来，祖师和太师父思念他，便派人四处打听他的消息，但直到他们父子临死也没能和太师叔得以团聚。太师父临死前，命我师父继续打探太师叔的消息，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仍是一无所获……”。 “后来，这件事自然而然便落到了我头上，那次在去缥缈峰为端木敬贺寿之际，我偶然发现杨公子手上的玉箫正是当年太师叔带走的那管箫，我惊喜之余特意去找杨公子询问他得到这管萧的来历，看是不是和太师叔有关，不过杨公子说这管萧是他偶然间在和他师父隐居之地的一处山洞中得到的，我不由感觉有些失望，不料杨公子在听说了我的来意后竟毫不犹豫地将这管萧还给了我……”。 “就这样，我带着这管箫回了无尘谷。师父听说这件事后当即便命我再次来找杨公子问清他得到这管萧的详细情形，看能不能得到关于太师叔的一些线索。不料，我赶到清水山庄的时候，却听说杨公子他从后山的山崖上摔下去了。为了有关太师叔唯一的这点线索不至于断绝，我沿着清水山庄后山山崖下的那条河一路往下游找寻……”。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我在距清水山庄下游百多十里外的一处镇甸里听到了关于杨公子的消息，几个渔民说他被灵海村的一家渔民所救。我当即便赶去了灵海村，谁料我到灵海村的时候，全村的人竟已全都被你派去杀杨公子的杀手和盘踞在当地乱石山上的土匪所杀，而杨公子自己也已经只身去了乱石山为村里惨死的人报仇去了……”。 “我只得和村里幸免于难的一伙渔人赶紧又去了乱石山。我们赶到乱石山的时候，杨公子已经剿杀了所有土匪和你手下的杀手，但他自己也已是身受重伤。在他奄奄一息之际，我将他带回了无尘谷，也就是在无尘谷的这段时间，他养好了伤，同时也知道了这管萧，以及天音门、无尘谷等这些事前前后后所有的前因后果，当然也知道了赵玉锋和他所创出的这套邪功移魂……”。 理了理思绪，柳如烟接着道:“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师父恳求杨公子带着我到他和他师父隐居的那处幽谷中去看看，看他得到这管萧的那处山洞是不是就是太师叔生前居住的地方，或者籍此四处找一找有关太师叔的线索……”。 “不过，我们尚未出发，便听说落雪谷与江湖上各大门派尽皆遭到了不明身份的杀手的袭击。杨公子当时直接急坏了，他担心家里也出了事，于是我们只得连夜动身赶回了清水山庄。谁料我们到的时候清水山庄早已人去楼空。我们四处查探了一番，断定杨夫人是自己走的，再结合落雪谷遭袭的消息，她一定是回娘家了。于是我们又连夜赶到落雪谷来了，嗯，事情就是这样”。 一连说了这么多，柳如烟实在是感觉口都有些干了，咳嗽了一声，道:“现在大家明白了吗”？ 众人一脸茫然，不过却都张口结舌地看着柳如烟，有人点头，更多的却只是摇头。 好一阵后，大家这才反应了过来。 “啊……”，忽听一声惊呼，却是兰啸瑞。大家一时被他吓了一跳，全都向他看来。 兰啸瑞定了定神，犹自不住摇头，喃喃自语道:“匪夷所思……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谢俊四处看了看，接话道:“这……这也太离奇了吧”。 林雨涵似乎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错愕道:“怎么这么巧合啊，感觉像是在听戏一样”。 唐云飞笑着道:“这本就是一场精彩的大戏好不好”。 洛清羽和谢山两个人也彼此对望一眼，不过却没有说话。 众人大都听得是云里雾里的，唯独就只有李木清一脸淡然，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便在此时，忽听杨霜子暴喝道:“既然这管萧和这清心灵决都是李少华在七十多年前带出无尘谷的，怎么偏偏就出现在你和李木清隐居的那处幽谷里，而且还恰恰就这么巧，刚好就被你得到了”？ “是啊，大哥……”，兰啸瑞困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众人也全都向杨晓风投来疑问的眼神。 洛清雪也皱眉道:“风，这……”？ 也难怪大家疑惑，这的确是个天大的疑问。 杨晓风淡笑一声，和柳如烟对望一眼，随即二人同时向李木清看来。 众人的目光也下意识的看向李木清。 洛清雪忍不住询问道:“怎么，莫非这和三叔有关”？ “不错……”，李木清点了点头，施施然一笑，道:“大家没觉得我也姓李吗”？ 众人愈发不解。 洛清雪下意识的开口问道:“姓李怎么啦”？ 李木清先是淡笑着扫视众人一周，随即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踏前一步，盯着杨霜子，淡淡道:“我姓李，因为我就是李少华的儿子”。 “什么……”，柳如烟惊呼道:“前辈真的是我太师叔的儿子”？ “正是。我就是你们无尘谷找了这么多年的故人之子……”，李木清的眼中忽然涌出了几许淡淡的感伤，沉默片刻道:“也就是那个为了和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竟狠心抛下父兄，追着师妹而去，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以至于让你们祖孙四代整整找寻了七十年之久的李少华的后人啊”。 “唉……”，柳如烟苦笑着叹息了一声。 洛清雪悄悄向杨晓风使了个眼色，嘴唇微微动了动，无声问道:“三叔所说的什么追着师妹离去，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杨晓风也无声回道:“以后再说”。 “哦”，洛清雪只得悄悄点了点头。 渐渐的，众人一时间竟全都沉默了下来。 似乎大家都已经忘了，此刻他们还身处危机之中。 直到好一阵后，李木清才再次将目光移到了杨霜子身上，淡淡道:“二哥，为了你邪恶的野心，为了满足你对权势的私欲，你可谓是机关算尽，可惜呀，你独独只少算了一样东西”。 “哦……”，杨霜子沉声道:“什么东西”。 “天意”。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六十五章 最终的结局 李木清正义凛然，大声道:“你一生都活在各种各样的算计之中，你甚至连人性中的爱与恨都算计了进去，可你唯独少算了天意。为了你自己的私欲，你害死了多少无辜，甚至竟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妻儿，像此等毫无人性的做法，着实是令人发指，真可以说得上连畜生都不如，亏你还枉为人。如此逆天而行，怎会不遭天谴。人有千算，天有一算，人又怎能胜天，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所以，你的失败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失败……哈哈……失败……”，杨霜子冷笑道:“失败这个词还从来没有在我的身上出现过”。 “是吗……”，李木清也冷笑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实在高的恐怖，可此时你早已被风儿重伤。而你这所谓控制人心智的移魂这会儿也已经完全没有作用了，我实在想不出，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挽回自己的失败”？ 兰啸瑞嘲讽道:“前辈现在何必还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不过只是垂死挣扎而已，呸……”。 “哦，你说我是垂死挣扎”？ “难道不是”？ “哼……”，杨霜子冷哼一声，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诡异之极的阴笑，淡淡道:“风儿，你能让他们摆脱我移魂的控制，那你自己呢？我很好奇，如果你自己被控制了心智，那又有谁能让你转醒”？ 话音未落，琴音已起。 “风儿快退后”，李木清大惊，本欲上前拉开杨晓风，可是却早已经迟了。 琴声响起的时候，杨晓风的眼神已开始变得涣散，继而呆滞，到最后已完全空洞。 杨霜子朝洛清雪努了努嘴，大笑道:“风儿，去，将她杀了，将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我杀了，哈哈……”。 就像是在刻意应和他的话一样，杨晓风竟真的缓缓朝洛清雪走了过来。 李木清脸色瞬间凝重到了极点，他很清楚，以杨晓风的实力，若是出手攻击众人的话，有谁能够抵挡。当下，几乎是根本不加考虑，便直接挡在了洛清雪面前，命令道:“清雪，妳退后”。 “不，三叔，真正该退后的人是你”。 洛清雪缓缓摇了摇头，凄凉一笑道:“或许，这才是我和他最好的结局吧。记得十六岁那年，我们两个初次见面便各自认定了对方，可是这份感情实在太苦，也实在太累。十二年了，我们整整挣扎了十二年，可老天就是这么残酷，就是这么喜欢作弄与人，我们两个彼此相知，却注定只能是有缘无份”。 说着说着，她眼中已有泪花闪现。 另外几个女子也已悄悄转过头去，林雨涵已经在悄悄抹着眼角的泪痕，可是，旧的泪水才刚刚擦去，新的泪却早已流出。 泪水无尽，又如何能够擦得干。 就连几个男人也都渐渐红了眼眶。 为了不至于让眼泪流出来，他们只能仰头望天。 洛清雪挣开了柳如烟的搀扶，随即竟挣扎着缓缓走了过来，走过李木清身旁，向杨晓风走了过来。 李木清本想伸手去拉住她，可是伸出的手忽又无力地垂下。 是不是，他已经无力再拉住她，还是他根本就不能拉住她。 杨晓风也缓缓走了过来，朝洛清雪走了过来。 不过他早已看不清面前的人。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回到了那一年的中秋之夜。 “哥，我们去看月亮吧”。 妹妹拉着她二哥跑出去了。 他自己也跟着出去。 屋外月光如雨。 可是他看见的却不是月光，而是刀光，血一般清冷的刀光。 他眼睁睁的看着娘亲被一把黑色的长剑穿心而过。 下一刻，面前的一切已完全被血光淹没。 渐渐的，似乎又到了他和阿雪拜堂成亲的那一天。 落雪谷的大堂上，红烛高照。 礼成之时，他恭敬地向岳父洛文斌敬茶。 而洛文斌脸上那一向温和慈祥的笑意忽然竟变得狰狞无比。 随即，他便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洛文斌手中的剑将妹妹晓溪穿心而过，而原本喜庆的红烛仿佛已在滴血。 渐渐的，场景又换到了那个小渔村里。 早上出去的时候还生机勃勃的一个村子，晚上回来时已完全死寂一片，全村的人竟已全部死绝。 早上出去时还好好的一家人，晚上回来时竟已全部惨死在山匪的屠刀下。 记得小晶，那个渔家小弟，不过才十四岁。 还有海刚那个渔家汉子，那个渔家大嫂，那个渔家老爷爷，那本是多么朴实的一家人啊。 为何他们要遭逢如此大难？ 就此沉沦吧。 现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 杀…… 还是杀…… 他只想将一切全都毁灭。 渐渐的，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似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过，他还在走着，一个人孤独的走着，原来，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那些一直所坚持着的，那些执着，就此放下吧。 周围忽然好像又下起了大雪。 他的血液仿佛已经快要被大雪完全凝固。 他的心已冷。 他心中的杀意也更甚。 可是，为什么还有不甘？ 难道他还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放不下吗？ 那又会是谁？ 为什么，都到这种时候了，他竟然对她还是如此的不舍。 是不是，是已经完全融进了灵魂里的那一袭白衣？ 这般的冷，仿佛就是她的温度。 这漫天雪白，便是她的颜色吧。 终于，他看清了，他看清了面前的人，他看清了她的眼神。 于是，他停了下来。 洛清雪也停了下来，在杨晓风面前一尺之距处停了下来。 她看着他，目光柔柔地看着他。良久，像是终于解脱一般，浅浅笑了笑，低声道:“风，此生无缘，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吧。你放心去吧，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以后的路，不管有多难，多苦，但都绝不会还是只有你一个人，我和孩子立刻就会来陪你。你慢点走，等等我们，纵是在黄泉路上，你也绝不会孤单。现在，我们一家三口终于能完全在一起了。哈哈……”。 同时耳边又传来了李木清绝望的嘶吼。 “清雪，不可……”。 只是却早已经太迟，洛清雪手中的剑已刺出，朝着杨晓风的心脏刺出。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他死在自己手上，她绝不能让他沦为傀儡。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她相信他绝不会怪她。 就算是亲手杀了他，她也绝对不能让他在丧失心智后变成被人操控的杀人工具。 先杀了他，然后她再自杀。 她曾经为自己和他设想过无数种结局，但却怎么也没想到…… 和他同归于尽，原来，这才是她和他最终的结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六十六章 恨，不恨 洛清雪的剑已对着杨晓风的心脏刺出。 只是，就在她刺出的剑已离他心脏不到一寸之距的时候，他忽然低声轻唤道:“阿雪……”。 洛清雪刺出的剑生生停住，握剑的手已在剧烈发抖。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杨晓风淡笑着，伸手轻轻将她拥入怀里，低声道:“阿雪，为什么一定要等来世呢”？ 洛清雪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松脱了去，缓缓掉在了地上。 杨晓风紧紧拥着她，呢喃道:“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出生了，我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舍弃妳们母子而去？难道妳忘了吗，妳说过的，以后我们还要生好多个孩子，有男孩，还有女孩……”。 洛清雪本想放声大哭，可却早已没有力气。最终，只是低低啜泣了起来。 不过，此时幽咽啜泣的又何止她一人。 杨霜子的琴声依旧还在铮铮而鸣。 琴韵越来越急促，他拨动琴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甚至，他的手指已经被琴弦磨破，已经在开始流血。 可此时他的琴音又还能再扰乱谁的心神。 “咚……”，直到一声高亢的铮鸣过后，弦已断。 这终究只是一首琴曲而已。 就这般紧紧相拥着对方，直到好久后，仿佛都已经有天荒地老那么久，他才放开了她。 杨晓风放开了洛清雪，又淡笑着轻柔地拨弄了一下她前额的秀发，随即转身，缓缓走到杨霜子面前站定，盯着他看了良久，淡淡道:“你现在还有什么招”？ “你……这……”，杨霜子像是见了鬼一般，不住的来回扫视着杨晓风和洛清雪，似笑又似哭，身子也是不住的颤抖，发抖的手指着洛清雪，呆呆问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受我移魂的控制，为什么，啊……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杨晓风淡笑着，很轻松的笑着，随意道:“你所谓的移魂，不过就只是一首琴曲而已。它之所以能够扰乱人的神识，控制人的心智，是因为它以琴声为引，勾起了人的恨，进而激起人心中的杀意，最终使人沉沦在无边的欲念中而走火入魔。可是你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前提，说到底，真正使人走火入魔的并不是这首琴曲，而是人自己的本心”。 杨霜子喃喃道:“你说什么，入魔的其实是人自己的本心”？ “不错，真正使人走火入魔的从来都是人自己的本心，是人心中的阴暗面，是人性中的恶念。你妄图以琴声勾起我心中的恨，可是你却忘了，我心中早已没有恨，从今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再恨任何人”。 “你说什么，你心中早已没有恨……”，杨霜子呆呆的看着杨晓风，像是完全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良久，冷笑道:“你经历了那么多惨事，你失去了那么多亲人，你怎么能不恨，你又怎么可以不恨”？ “或许吧，或许我真的应该恨，我也实在有理由去恨……”，杨晓风淡淡道:“你说的对，我的确经历了太多惨事，我也失去了太多亲人。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恨呢，难道我就不能选择放下，难道我就不能选择宽恕”？ “宽恕，你说你要宽恕”？ “莫非我不能宽恕吗”？ 杨晓风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自问，转身，他的目光从场上每个人脸上一一看过去，微笑道:“娘亲去了，可我还有师父，他十年如一日的照顾我，教导我，他待我就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妹妹走了，可我还有雨涵，小欣，当然还有啸瑞，大哥，他们虽然都不是我至亲的兄妹，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比任何兄妹轻半分……”。 最后，他的目光终于停在了洛清雪脸上，不过这次却没有笑，只是和声道:“最主要的是，我还有阿雪。试问，人生一世，能有一个像阿雪这样痴心不悔的女子相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随即，他又回身，看着杨霜子，淡淡道:“我失去的实在太多，但我得到的却更多。我失去了父母，我也失去了兄妹，但我却从来都没有失去父母之爱，我更没有少一分兄妹之情。你说，有这么多真心待我，真心爱我的人，我为什么还要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六十七章 情义的力量 杨霜子无话可说，他实在已无话可说。此时，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同时，他也已经完全绝望。 他本以为自己的力量实在已足够强，但现在才发现，在爱面前，他的力量在实在太弱，实在太渺小。 在爱面前，他的力量根本就微不足道。 杨晓风接着道:“虽然我与这些人，虽然我与他们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我们之间的情义却并不比任何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亲人轻，我们之间的情义甚至都已经超越了这世间许多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亲人。我们真心相待，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杂质，我爱他们。所以，为了守护我爱的人，为了不让他们再因我的恨而受到伤害，我只能放弃自己心中的执着，同时也放弃曾经你加注给我的那些痛苦和仇恨……”。 沉默了片刻后，他最后才问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彻底明白了。现在，我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了……”。 “是啊，是有些晚了，如果你早一些明白的话，可能你就不至于错得这么离谱了吧！” “错，或许吧！” 杨霜子感觉自己仿佛已完全虚脱，本来是坐着的，此时却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完全瘫在了地上。 他想笑，可是却已经无力再笑。 此时，他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尽是酸楚。 不过，最终却还是强笑了两声，苦涩道:“你杀了我吧”。 “杀你，的确，我的确应该杀了你，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你”，杨晓风只觉得心中涌出了一股悲彻入骨的凄凉。 他盯着眼前这个本是血肉至亲，此时却只剩下血海深仇的父亲，脸上渐渐的闪现过几丝茫然。 沉默了一阵后，缓缓摇头道:“你害死了娘亲，害死了晓溪，害死了晓凌。不过，虽然你害死了那么多无辜，可我却不能杀你。你叫我如何杀你，我又如何能下得去这手”？ 杨霜子讥诮道:“你之前不是杀过很多人吗，既如此，为什么对我下不了手”？ 杨晓风立刻接话道:“那是以前，那时的我已完全被仇恨迷失了本心，那时的我是一个心中只有仇恨的魔鬼，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已经变回来了，变成了最初的那个我。现在我已经重新找回了曾经的善良与纯真，找回了自己的初心，现在我已经重新找到了自己最初时想要去守护的人。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杀任何人”。 杨霜子冷冷道:“既然不杀，那你究竟要怎样处置我”？ 杨晓风沉默着，许久后，淡淡道:“你走吧”。 杨霜子惊愕道:“你居然要放我走”？ “是，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随便去哪里都行”。 杨霜子惨笑道:“你叫我走，可是我现在还能去哪里”？ “那就是你的事了”。 洛清雪试探着问道:“风，要不把他带回清水山庄去吧，毕竟他是我们的……”。 还不等她说完，杨晓风便立刻否决道:“不行，我可以不杀他，但我绝不能把他带回清水山庄去。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娘亲和晓溪，如何对得起当年清水山庄惨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亡魂”？ 洛清雪再不敢多话。 杨晓风又看向杨霜子，淡淡道:“你那里都可以去，但就是不能回清水山庄，除非我死，否则，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再踏进清水山庄半步”。 “我知道，我也明白……”，杨霜子惨笑着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回清水山庄，如今我那还有脸再回清水山庄啊”。 杨晓风转身，决绝道:“那好，你这就走吧，走得越快越好”。 此时他已经完全不想再多看这个人一眼。 杨霜子没有立刻走，而是再次坐直了身体，嘲讽道:“李木清说得对，我的失败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不过他说的也不全对，我不是败给了天意，而是你。实在很难想象，这世上竟有你这样的人”。 “你错了……”，杨晓风摇头道:“你并不是败给了我，你真正败给了的是这世间的情义，人与人之间的情义”。 “那也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用情义将我击败，将一切罪恶与黑暗击败”。 杨晓风已有些不耐烦，狠狠甩了甩手，催促道:“走，立刻走”。 杨霜子挣扎着站了起来，最后看了杨晓风一眼，似乎还犹豫了片刻，随即缓缓迈开脚步，道:“好，我走，我这就走”。 他从杨晓风身边走过，慢慢走过。下一刻，他嘴角忽又露出了一抹残酷而又阴诡的冷笑。 不过，此时并没有谁想过要去阻拦他，当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他嘴角的这抹诡笑了。 洛清雪也走了过来，朝杨晓风走了过来，她当然也没有注意到杨霜子嘴角的诡笑，她根本就没有去看他。 现在，她根本已不会再去注意这个人。 就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杨霜子忽然出手，对着洛清雪出手，与此同时，他的袖中已滑出了一把短剑。 “清雪小心……”。 李木清忽看见杨霜子袖中寒光一闪，下意识的出口提醒。 他已经发现杨霜子的意图，急忙上前阻拦，只是却已经太迟，实在已经太迟。 剑已架在洛清雪的脖子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六十八章 放过，不放过（上） “谁都不要动……”，杨霜子一手持剑紧紧抵在洛清雪的颈动脉处，一手死死抓着她的肩，大吼道:“谁都不要动，否则我杀了她”。 “小雪……”，洛清羽大惊，欲上前解救，只是他的脚才刚踏出去一步，便被旁边的谢山扯住。 谢山死死扯着洛清羽的袖子，缓缓摇头道:“少爷，不可以”。 杨晓风双眼瞬间血红，暴喝道:“放开阿雪……”。 他的脚步已不由自主的在往前扑。 “站住……”，杨霜子大喝道:“怎么，你想让她死吗”？ 说着手上用力，洛清雪脖子上的表皮已被割破。 一缕血迹立时涌了出来，染红了她雪白的衣领。 洛清雪吃痛，低低呻吟了一声，脸色也比之前苍白了几分。 杨霜子盯着杨晓风的脚，吼叫道:“退后，立刻退后……”。 杨晓风只得停住脚，只是却没有丝毫退后的意思。 “风儿，冷静……”，总算是李木清还镇定一些，命令道:“所有人都退后”。 杨晓风发抖的手已紧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指甲都已陷进了肉里。 冷静，现在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 可是，现在他又如何还能够冷静得下来。 所有人都远远退开了去。 杨晓风也被迫退开了一段距离，现在他只能退后。 虽然剑是架在洛清雪的脖子上，但这与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有什么区别？ 杨霜子冷笑道:“风儿，我不得不说，你很强，你是我屹今为止所遇过最可怕的对手。我知道，即使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即便我已挟持了清雪，但你也完全有可能将我击杀。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我出手的速度并不比你慢，所以，即便你能够杀了我，但在我死之前，还是完全能够杀了她。我的剑此时就抵在清雪的脖子上，只要我的手轻轻一划，便能割开她的颈动脉。因此，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不要乱动，更不要有任何冒险的想法”。 杨晓风只得再次退后。 的确，此时他绝不能有丝毫冒险的举动。他绝对不能拿阿雪的命来赌博，他输不起，绝对输不起。 “哈哈……”，杨霜子大笑着，笑得很讽刺，讥诮道:“你说得对，我败给了人世间的情义，不过我却认为我是败给了你，但你也一样，你同样败给了你自己的情义。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对我这样的人，你居然都能够放过，你对我，对很多人都选择放过，可是，又有谁会放过你？我现在都有些怀疑，怀疑你是不有点傻……”。 “我是什么样的人，一个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能够下得去毒手的人，我究竟有多狠，莫非你到现在都还没看清？我胸膛里的这颗心绝对比这世间最毒的毒蛇还有狠毒一万倍，对我这种人，你怎么可以给我喘息的机会，你怎么能够还放过我？你刚刚实在实在应该一剑杀了我的”。 杨晓风咬牙切齿道:“我的确应该杀了你……”。 杨霜子讥笑道:“这么说，你后悔了。当然，你当然后悔了，不过却已经太迟了”。 杨晓风颓然道:“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怎么样，哈哈，我想怎么样”？ 杨霜子反问道:“你说呢”？ “你要我死”？ “不错，我就是要你死。我是败了，但你也绝对不能活着”。 “好，我答应你”。 杨晓风再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捡起了掉在脚下的剑。 “不……不……”，洛清雪嘶哑着喉咙，绝望地低吼道:“不……不可以，你不可以……”。 “风儿……”，李木清断喝一声，道:“就算你死了，他也绝不会放过清雪，你明白吗”？ 杨霜子立刻接话道:“放心，如果你死了，我不会再杀清雪，我会留下她的命，我要让她活着，活着承受失去你的这种痛苦。我还要时时刻刻提醒她，是她害死了你。我要让她时时刻刻都记得，你是因她而死。虽然你用你自己的命换回了她的命，但却让她一辈子都只能活在失去了你的痛苦和折磨中，你说……你说她会不会恨你，会不会……会不会，啊……哈哈……哈哈哈……”。 杨晓风最后看了看洛清雪，轻笑着看了看她，随即举剑缓缓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不……不……”。 最后一刻，传入耳中的就只剩下洛清雪那绝望至极的，撕心裂肺般的嘶吼。 下一刻，在这嘶吼之中，忽然又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呼。 “啊……”， 不过，惨呼之人却并不是洛清雪，当然也不是杨晓风。 杨霜子的狂笑声忽然就变成了撕心裂肺般的惨呼。 突兀间，他刚刚还抵在洛清雪脖子上的那把短剑已经连着他的整条手臂一道被削飞了出去，而他抓着洛清雪肩膀的另一只手也缓缓垂了下去。 “咖嚓……”。 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杨霜子的肩胛骨已完全被击碎。他的人也缓缓倒了下去，不过却犹自茫然地转身看向自己背后。 洛清雪跟着也倒了下去，虽没有受伤，但她已完全虚脱。 好在杨晓风几乎是瞬移到了她面前，直接丢开了手中的剑，随即一把将她拥进了自己怀里。 “阿雪，没事了……没事了……”，此时他再也顾不上其它，只想紧紧拥着她。 眼中的热泪更是夺眶而出，不过却是欢喜的泪。 杨晓风流着泪，死死拥着洛清雪的肩，更是用自己的下颚不断来回蹭着她的前额的秀发，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 与此同时，一个清冷的男子声音也传入了他夫妇二人耳中，当然也传入了杨霜子耳中。 “他能放过你，但你千万莫要以为，别的人也都能像他一样，像他一样会放过你”。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六十九章 放过，不放过（下） 好一阵后，杨晓风才又重新抬头看向前方，他想看看究竟是谁出手救下了阿雪。 当他将眼神移到对方脸上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忽然就定格住了，完全定格住了。 杨霜子已倒在地上，此时他也看清了刚刚在背后对自己出手的人，接着，他的目光同样也和杨晓风一样，瞬间就定格住了，彻底定格住了。 二人的目光全都定格在刚刚出现的这个人脸上，他二人同时就呆住了。好一阵后，二人又同样难以置信的开口道:“是你”？ “不错，是我。怎么，你们都没想到”？ 二人又同时道:“你……你还活着”？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必问的，对方也就没有回答。 震撼，彻头彻尾的震撼。杨霜子已震撼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就只是呆呆的看着对方。 同样是震撼，杨晓风更多的却是狂喜。或许是太过于激动了，以至于他都有些口吃起来，嗫喏了半天后，结结巴巴的道:“你……你……”。 “除了这个“你”之外，他已经再说不出半个字。 兰啸瑞此时也看清了刚刚出现的这个人的脸，感觉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思虑片刻后，终于记起来了，顿时也激动道:“是他，是他，对，就是他。他还活着”。 其他人之中，除了兰啸瑞之外，大都对刚刚出现的这人感到很陌生。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移到了这个年轻男子身上。 洛清羽皱了皱眉，疑惑道:“小兰，这人是谁啊，莫非你见过他”？ “见过，见过啊”，兰啸瑞一口一个见过，不过却始终没有说出对方的身份。 这让洛清羽有些无语，不过随即他就笑了起来，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洛清雪平安无事，对众人来说实在是很大的安慰。 刚刚实在是太凶险了，不过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然而，此时最欣慰的还是杨晓风。 阿雪没事他已是狂喜，更何况此时这个人还活着。 他看着对方，心中的喜悦之情已不知该如何表达。 他只能笑。 年轻男子也笑着，笑看着杨晓风，和声道:“大哥，我回来了”。 杨晓风拼命点头，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我……”。 他虽然笑着，但却仍是泪流不止。 年轻男子当然就是杨晓凌。 “怎么，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 杨晓凌忽又打趣道:“那你要不要过来仔细看看，看看我是不是鬼魂”？ 杨晓风笑骂道:“胡说什么呢，信不信我给你一拳”？ “大哥饶命，我可受不了你一拳……”，杨晓凌瞅着杨晓风的手，坏笑道:“再说了，你此时能空出手来打我吗”？ 杨晓风老脸一红，只得稍稍将洛清雪松开了些许，细声道:“阿雪，是晓凌”。 洛清雪白了他一眼，道:“还用你说，我自己不会看啊”？ 杨晓凌终于看向洛清雪，脸上的笑意好像僵了一下，不过随即却又赶紧行了个礼，恭敬道:“嫂子好”。 “嗯”，洛清雪笑着轻点了一下头。 “你……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跳崖自尽了吗，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问话的当然是杨霜子。 “是啊，晓凌，你……”？ 杨晓风也有些困惑。 杨晓凌这时似乎才仿佛记起了杨霜子，目光终于移到了他脸上，冷淡道:“不光我活着，另外一个人也活着”。 “谁”？ “我”。 话音未落，慕容柯在女儿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 杨霜子皱眉看着慕容柯，先是疑惑，随即是吃惊，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待完全看清慕容柯的脸后，瞬间眼睛睁得老大，就像是见了鬼一般，失声惊问道:“是你”？ “是，就是我，你似乎很吃惊”。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慕容柯反问道:“是不是你从没想过我还活着，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还能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杨霜子颤声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慕容柯淡笑一声，道:“当年，你和端木敬从背后突袭我，事后更挑断了我的脚筋把我从缥缈峰绝壁上扔了下去，所幸老天垂怜，崖壁上横生出来的枝杈减缓了我下坠的力道，我落地之处更是一片密不透风的松林，我这才没有当场被摔死，就这样，我活了下来。不过，虽然我活了下来，但武功尽失，双腿也残了，本以为这辈子永远都要被困在崖底的那处绝谷中，再不会有活着出来的可能了，直到一年前晓凌跳崖来到了那里，他的情况几乎和我完全一样，他也没有被摔死，他也活了下来。现在，我已经收他做了徒弟，也正是他把我从绝谷中背出来的”。 杨晓风大惊道:“这位就是缥缈峰的前任掌教慕容柯前辈，晓凌，你做了他老人家的徒弟”？ 杨晓凌微微点头道:“要不是学会了缥缈峰的轻功，我怎么可能会从那处四面全是峭壁的绝谷中出来呢”？ 杨晓风忙向慕容柯行了一个晚辈之礼，恭敬道:“感谢前辈对我弟弟的授业之恩，晚辈待他谢过了”。 “公子客气了”。 慕容柯随意摆摆手，又转向杨霜子，道:“你本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可你都做了些什么啊，杀妻，杀子，你生生将自己最亲的儿子逼成了仇人，这也真够讽刺的了。最讽刺的是，我和李木清，我们两个最应该恨你的人却反而收你的儿子做了徒弟，和仇人的儿子成了亲人，想一想，真是悲哀啊”。 “悲哀……”，杨霜子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赶紧杀了我吧，报你当年的仇”。 慕容颜早已拔剑在手，豁然上前，只是看了看杨晓凌后，忽然又犹豫了。 她真的能杀了眼前这个人吗，虽然他害了自己的父亲，她母亲更是因此而黯然离世，可是他…… “算了吧，颜儿，算了吧……”，慕容柯苦笑一声，道:“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我对他的恨早就被时间消磨掉了。再说了，现在杀了他还有什么用”？ 慕容颜沉默着，良久，忽又收剑回鞘，转身，淡淡道:“我不杀你，你根本已经不值得我杀，你已经没有这个资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七十章 女孩的心思 “哈哈……哈哈哈……”，杨霜子惨笑一阵，道:“想我这辈子杀过多少人，不想最后却竟然连被人杀的资格都没有了，哈哈……”。 “她不杀，我杀”。 杨晓凌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冷淡道:“我从十六岁那年就开始为你杀人，今天就让我最后再为你杀一次人”。 “你……”，杨霜子呆呆地看着杨晓凌，愕然道:“你要杀我”？ 杨晓凌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道:“上次无法对你出手，是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对你出手，我不能为了替娘亲和妹妹报仇而杀死自己的父亲。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我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也只有我，只有我才是最合适杀你的人”。 “好，好，哈哈……”，杨霜子忽然放声大笑道:“好一个保护自己的亲人。我杀了自己的妻子，害死了自己的女儿，最终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一点都不冤。既如此，来吧，这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杨晓凌的剑已刺出。只是，杨晓风的手同时也击出。 他出手，一指弹飞了杨晓凌刺出的剑。 杨晓凌一愣，随即怒问道:“为什么”？ 杨晓风缓缓摇了摇头，凄迷道:“谁都可以杀他，唯独你和我不能，不管怎么说，我们身上流着的都是他的血。不管他做过什么，但他始终都是我们的父亲”。 杨晓凌质问道:“难道你还要留着他继续作恶，留着他再去为祸江湖，再去制造更多的杀孽”？ “他如今只是个双臂已残，武功尽失的废人，还能制造什么杀孽。纵然他的心再狠毒，可现在他还能再作恶吗”？ 杨晓凌无话可说。 谷外的厮杀声也渐渐停息，片刻后，战斗终于完全停止。 在落雪谷、缥缈峰以及风月教三家势力的合力夹击之下，杀手彻底完败。除被杀者外，剩下的已四散逃逸而去。 林雄带着风月教的大队人马赶了过来，当即先掠到林雨涵身旁，急急问道:“雨儿，唐四，你们没事吧”？ “爹爹，我没事”，林雨涵笑着摇了摇头。 林雄喜道:“这就好，这就好啊”。 言语间，宋无量等缥缈峰众人也赶了过来。 林雄四处扫视一眼，随即皱眉盯着杨晓风看了一阵，不过却没有说话。最后又回头看了看女儿，不过也没有问什么。 杨晓风忽然踏前一步，面对着众人，指着杨霜子，道:“他，我身旁的这个人就是制造了最近这一系列祸事的罪魁祸首，现在是到了该和他算总账的时候了，你们要报仇的话，就来杀了他好了”。 没有人动身，也没有人答话。 杨晓风接着道:“我知道，这个人的罪孽实在太重，即使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弭他罪孽的千万分之一。这样吧，父债子还，如果你们觉得杀了他还不足以解恨，还不足以偿还他所欠你们血债的话，那你们就再来找我讨要好了，即使你们中有谁现在要一剑杀了我，我也绝不会还手”。 洛清雪立刻接话道:“还有我，丈夫欠的债，做妻子的自然也是要还的”。 杨晓凌也立即踏前一步，道:“还有我，我也是这个人的儿子，如果你们谁要向这个人讨还他所欠下的血债的话，可以随时来取我们兄弟俩的命”。 慕容颜咬了咬牙，竟也缓缓走到杨晓凌身旁站下，随即开口道:“还有我”。 洛清雪一呆，悄悄拉了拉杨晓风的袖子，小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慕容妹妹也……”？ 杨晓风顿时也皱了皱眉。不过立时便想通了什么，轻轻捏了捏洛清雪的手，笑而不答。 看着丈夫脸上的笑意，洛清雪一时感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晓凌惊愕道:“颜儿妳……”？ 慕容颜低着眉，脸也微微一红，不过却又立刻抬头看着杨晓凌，坚定道:“你把我爹爹从缥缈峰后山崖底的绝谷中背了出来，如此厚恩，便让我为你还一些债，就权当是报答你的这份恩情好了”。 看着她的脸色，洛清雪终于了然，她何等聪慧机敏，立时明白了慕容颜的心思，嫣然道:“不对，不对啊，慕容妹妹，妳这样做可就不对了”。 慕容颜不解道:“什么不对”？ “我是指妳这报恩的方式不对”。 “哦，那就请姐姐说说，我哪里做得不对了”？ “嘿嘿……”，洛清雪掩嘴轻笑道:“既要报恩，那就要选择正确的方式，替人还债算什么报恩。女儿家报恩怎么能这样，妹妹应该以身相许才对哦”。 “啊，这……”，慕容颜顿时红了脸，又羞又急，嗔怒道:“姐姐怎可如此随口乱言，取笑与我”？ 洛清雪愈发笑道:“真的是我随口乱言吗”？ 慕容颜更羞，索性转过脸去，佯怒道:“不理妳了”。 “行啊你小子……”，杨晓风微笑着重重捶了弟弟一拳，附在其耳边小声道:“看来大哥要恭喜你了，说说吧，准备什么时候请我吃喜酒”？ 杨晓凌赶忙摇了摇头，急道:“大哥，怎么你也和嫂子一样，都这么喜欢胡说八道”？ 杨晓风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大咧咧的道:“两口子嘛，自然就一样了”。 洛清雪闻言，笑骂道:“你脸皮可真厚”。 “那当然了，妳也知道我脸皮一向厚得很。哦，对了……”，杨晓风又转向慕容柯，道:“前辈，既然你和晓凌已经相处了有些日子，那你也应该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奸恶小人，你看他和慕容姑娘这……”。 “停……”，慕容柯立刻摆了摆手，嘻笑着看向女儿，故意拖长声音道:“虽说我是当爹的，但古话说得好，这女儿大了不由娘，更何况我一个大男人。所以，这女儿家的心思，我怎么会知道，妳说是吧，颜儿……”？ “爹爹……”，慕容颜急得重重跺了跺脚，表示抗议。 “你看到了”？ 慕容柯向晓风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嗯……咳咳……”，见此情形，杨晓风咳嗽一声，打算厚着老脸亲口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愿，遂干笑道:“呃，慕容姑娘，那个我……我这个做大哥的代弟弟向姑娘妳……”。 “以后再说……”，不等他说完，慕容颜便赶紧跑开了去。 洛清雪忽然插话道:“有戏，有戏啊”。 “有戏……”，杨晓风思虑片刻，嘀咕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洛清雪没好气道:“女儿家的心思，你当然不懂了”。 杨晓风很是不满，强烈抗议道:“什么，妳居然说我不懂”？ 洛清雪瞪着他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被老婆大人这样瞪着，杨晓风当场就泄气了，小声嘀咕道:“妳懂，妳懂行了吧”。 “我当然懂……”，洛清雪本要和杨晓风再犟嘴几句的，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忽然瞧见了一直躺在地上的端木轩，脸色顿时一冷，犹豫片刻后，终是上前看了洛清羽一眼，祈求道:“大哥，快帮我看看，他怎么样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七十一章 结束 洛清羽急忙上前详细查看了一番。 洛清雪担忧道:“怎么样”？ “没事”，洛清羽笑着点了点头。 洛清雪立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杨晓风也缓步上前，在洛清雪身旁站定，随即看向端木轩，只见其面色惨白如纸，已无一丝血色，一条胳膊更是已从臂膀处完全断了，当下，眉头微皱道:“阿雪，这是怎么回事”？ “唉……”，洛清雪叹息一声，黯然道:“刚刚他竟不惜性命，用自己的身子为我挡了一剑”。 “啊……”，杨晓风惊异道:“他的这条胳膊就是刚刚……”？ 洛清雪打断道:“是”。 “想不到他竟……”，杨晓风只感觉心中一时间满满的都是苦涩。 “是啊，我也没想到……”，洛清羽也苦笑了一声。 “或许……”，洛清雪凄声道:“或许我们以前都错待他了”。 “来人……”，洛清羽再不迟疑，吩咐左右道:“即刻将端木公子抬到谷里去救治，记住，他对小雪有大恩，要不惜一切代价，定要治好他”。 立时有两名落雪谷弟子将端木轩抬走了。 杨晓风面色凝重道:“他没事吧”？ “放心……”，洛清羽笑着道:“虽然伤得很重，但还有一口气在，应该能救得过来”。 杨晓风喜道:“这就好，这就好啊”。 洛清雪悄悄拉了拉杨晓风的袖子，细声道:“你知道他昏迷前说了什么吗”？ “什么”？ “他说他和他叔叔对咱们一家做了那么恶毒的事，他不敢奢求我们原谅他，只希望用他自己的血来消弭一点点他和他叔叔的罪孽，那样他就死而无憾了……”。 杨晓风只有苦笑。 “唉……”，背后传来慕容柯凄凉的叹息声，苦涩道:“都是些苦命的人啊”。 洛清雪又试探着问道:“你会不会怪他”？ 杨晓风苦笑着摇了摇头。 洛清雪又问道:“那你能原谅他吗”？ 杨晓风依旧不答，不过却又转身问慕容柯道:“前辈认为呢，你说我该不该怪他”？ 慕容柯了然一笑道:“公子自己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我”？ “是啊……”，杨晓风淡然道:“人生一世，谁都难免会有些过错。阿雪，妳说呢”？ 洛清雪并不接话。 倒是慕容柯接话道:“的确，人生在世，又有谁不会犯错。不过，过而能改，便是上善之举，不是吗”？ 慕容颜不知几时又走了回来，当下催促道:“爹爹，此间事已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对对对……”，慕容柯点头道:“是该回去了，我看大家也都散了吧”。 慕容颜又冲洛清雪笑着告别道:“雪姐姐，那我们回去了”。 洛清雪笑着点了点头。 慕容颜又朝洛清羽点了点头，随即搀扶着老父当先走了。 “大哥，我走了”。 杨晓凌自然是要跟着慕容父女一道走的。 杨晓风忙上前一把拉住弟弟的手，追问道:“晓凌，你不跟我回清水山庄”？ 杨晓凌缓缓摇头道:“不了，师父对我有厚恩，现在还尚未报答，因此，我绝不能就这样离他而去。况且，如今缥缈峰又遭逢大难，要我此时回清水山庄的话，怎放心得下他老人家”。 杨晓风没好气道:“我看你真正放心不下的，只怕是另有其人吧。你小子可好，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便连家都不回了”。 杨晓凌急道:“大哥……”。 洛清雪笑着上前劝解道:“晓凌，既如此，那你就去吧。不过一定要记得常回来看看，你知道的，对你大哥来说，你已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杨晓风顿时不高兴了，嘟囔道:“妳这是什么话，什么晓凌已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难道妳和师父就不是啊”？ “是是是，行了吧”，洛清雪实在不想与他计较。 杨晓凌拍着胸膛保证道:“嫂子放心，等我帮师父安顿好缥缈峰的事情后，就立刻回来看你们，到时候妳一定要亲自下厨好好招待我”。 杨晓风立刻插话道:“到时候还是我来招待你吧，阿雪做的菜你要是吃上一顿的话，我保证你终生难忘”。 洛清雪忍着气，还是不与他计较，又叮嘱杨晓凌道:“招待是肯定的，不过你说错了，不是你，而是你们。到时候你一定要把慕容妹妹也带上，你们两个一起来”。 “阿雪说得对……”，杨晓风生怕插不上话似的，忙抢着道:“我可盼着吃你小子的喜酒呢。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来，阿雪他就只让我喝过一次酒，再这样下去，只怕我都快疯了”。 眼见得大哥一脸的屈苦相，杨晓凌赶忙跑开了去。他可摸不准，要是再待一会儿的话，大哥还会再对他哭诉些别的什么。 缥缈峰一众人当下全都走了。 林雨涵最后看了杨晓风一眼，淡笑道:“爹爹，我们也回去吧”。 “嗯，好”，林雄一挥手，风月教众人立时也缓缓退开了去。 眼见得林雄也要走，洛清羽忙上前挽留道:“林前辈，暂请留步”。 林雄停步，淡淡道:“洛谷主有话要对老夫说”？ 洛清羽赶紧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前辈在我落雪谷遭逢大难时相助的这份恩情晚辈没齿难忘，你看这都到谷外了，还请前辈到谷里坐坐，也好让清羽略进一下地主之谊”。 “不了……”，林雄摆了摆手，道:“落雪谷大乱初平，谷主还有许多事要忙，老夫就不打搅你了。若是有缘，我们以后再聚”。 “既如此，那我也不便强留，前辈请”。 “嗯，好”。 林雄却没有立时便走，而是走过来拍了拍杨晓风的肩膀，笑着道:“晓风，以后有时间一定要记得来金陵。我的茶艺最近又精进了不少，到时候我用最好的茶招待你”。 杨晓风笑着回道:“一定”。 唐云飞笑着示意道:“杨兄，我们就此别过，有缘以后再见”。 杨晓风同样笑着点了一下头，道:“唐四，珍重”。 当下，风月教的人也悉数走了。 “阿雪，咱们也走吧”，杨晓风竟没有想着去扶洛清雪，自顾自的走开了去。 原来，他心里对落雪谷终究还是有芥蒂的。 “好”，洛清雪倒也明白丈夫心中所想，苦笑着回头看了落雪谷众人一眼，随即毫不迟疑的跟上了杨晓风。 刚走几步，便听洛清羽叫道:“晓风，既然都已经来了，真的就不进去坐坐吗”？ 杨晓风仿佛充耳未闻，脚步更是加快了几分。 “晓风……”，洛清羽声音提高了许多，大声道:“你就算不为小雪着想，也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小雪现在体力已完全透支，再强行赶路的话，她的身子撑得住吗”？ 杨晓风只得停下脚步。 洛清雪走到他身旁，柔声道:“我没事的”。 “阿雪，妳……”。 杨晓风拉住了洛清雪的手，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阵难受。 他如何能够忍心让自己的妻子受一点苦，可是他…… 虽说很多事情已经过去，虽说很多事也已经放下。 可是，即使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多多少少总是会留下一道伤疤。 心中的疙瘩又岂是说解就能解得开的。 “阿雪，我……我……”，杨晓风犹豫了。 好在柳如烟及时上前劝解道:“公子，尊夫人的身体要紧。她今既有孕在身，不可大意啊”。 踌躇之际，李木清也上前道:“风儿，还是歇几天再走吧，不急在这一时”。 “是啊，晓风哥……”，梁海欣也上前劝道:“孩子也饿了一天了，先进去给孩子喂点粥吧”。 杨晓风看了看洛清雪，又看了看其他人，终于点头道:“好”。 当下，众人也都四散而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七十二章 收养 一时间，偌大的一片空地上，竟然就只剩下杨霜子一个人。 没有人再去注意他，似乎大家都已经完全忽略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一个人躺了许久后，他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走开了去。 他就这样一个人走了。 只是，虽然他在走，可如今他还能再去哪里？ 走着走着，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忽然就仰天长笑起来。 这笑声是那般悲苦，那般凄凉，那般的令人可怜。 “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传出去很远。 杨晓风缓缓停下了脚步，不光他，每个人都住了脚。 清冷的笑声中，仿佛夹杂着无尽的酸楚之意，一下下全都打在杨晓风心头。 那个人每笑一声，他便感觉自己的心被尖刺扎了一下。 不知不觉间，他竟已潸然泪下。 洛清雪悄悄拉了拉他的胳膊，细声道:“风，他……”？ 杨晓风仰头望天，沉默良久，冷淡道:“如果他还是个男人的话，他会自行了断”。 说完大步走开了去。 “清羽……”，李木清叫了洛清羽一声，不过看了一眼杨晓风后，却又什么话都没有说。 见他欲言又止，洛清羽追问道:“三叔可是有话要说”？ 李木清沉默了片刻，终究却苦笑一声，道:“算了吧”。 说完同样大步走开了去。 洛清羽也要走，忽又被妹妹叫住。 “大哥……”，洛清雪待其他人走开了一段距离后，这才悄声道:“你派两个人跟着他，如果他真的如风所说，那你……那你就叫人买口棺材把他葬了吧，就当是替我们夫妇还他的一点血脉”。 天黑得很快。 不知不觉间，夜幕再一次将落雪谷淹没。 谷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是短短几日的时间，但因这场浩劫引发的恐慌与不安仿佛已渐渐淡去。 这场灾难带给人的悲痛似乎也已经被时间冲淡，伤口也在慢慢愈合。 虽然天依旧还没有晴，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却已经彻底散去。 今日的江湖依旧还是那个江湖，今日的落雪谷依旧还是那个落雪谷，但一些人，一些事终究已完全不同了。 这一住，就是半个月。 早在七天前，柳如烟和李木清长谈过一次后就离开了。 五天前，端木轩也在醒转后被慕容颜派来的人接走了。 现在还留着的，就只有杨晓风和兰啸瑞他们两波人了。 说来也怪，当日杨晓风那么急着便要走，但自从进谷后反而却再没有催过。 这是洛清雪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索性就多留些日子吧。 虽然心结一直都没有解开，但杨晓风并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恰恰相反，很多时候他都是宁愿自己受一些委屈，甚至是伤害，也绝不会让身边人多受一分苦。 更何况现在是为了自己的妻子，莫说只是在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多待几天，就是更重的苦他也受得起。 不管丈夫为妻子做什么，本都是天经地义的。 最近这几天，杨晓风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该怎么安置梁海欣。 虽说他可以暂时带她回清水山庄去，可女孩总是要嫁人的。 他总不能让小欣一辈子都待在清水山庄吧？ 终于，在经过这些日子的深思熟虑后，他做下了一个决定。 或许，对女孩来说，他的这个决定并不好，甚至她也很不情愿。但是，这已是就目前来说他所认为最好的决定，也是他唯一的决定。 除此之外，他已经别无选择。 这天一大早兰啸瑞就被叫去了待客大堂，等他到的时候，才发现其他人竟已全都早到了。 “李叔、大哥、姐夫，你们这么早啊”？ 兰啸瑞总觉得今天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小兰，坐……”，洛清羽招手示意，笑着道:“晓风有话要对你说”。 “啊……”，兰啸瑞有些意外，不知道杨晓风要对他说什么，还搞了这么多人来，心想:“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大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想了半天终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好直接追问道:“大哥，你……”。 杨晓风立即打断道:“不急，你先坐下，我们待会儿再慢慢说”。 “哦”，虽说心有疑惑，但兰啸瑞也只得暂时坐着。 说了不急，还真的就不急。 杨晓风也不说话，也没有其它什么表示，就只是定定的盯着兰啸瑞，从脚到腰再到脸，慢慢的将其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只把兰啸瑞盯的都有些发毛了，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这才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不过仍是犹豫了片刻后，终于才走到梁海欣面前，和声道:“小欣，把孩子给我”。 梁海欣抱着孩子与小婷婷闹腾得正欢，见杨晓风要孩子，颇为不解道:“晓风哥，你不是要和啸瑞哥说事儿吗，怎么又要抱孩子啊”？ 杨晓风笑着道:“给我就是了”。 兰如是顿时打趣道:“小欣妳不知道，晓风他这是要先练习一下抱孩子，这样一来他和小雪的孩子出生后他要抱时就不会太过于生疏了”。 梁海欣嫣然道:“原来是这样啊，那给你抱好了”。 见此情形，兰啸瑞用胳膊肘悄悄碰了碰洛清羽，凑到其耳边小声问道:“姐夫，到底还有没有其它事啊，莫非大哥把我叫过来就只是为了让我看他是怎么抱孩子的，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事吧”？ “你说呢”，洛清羽狠狠瞪了兰啸瑞一眼。 兰啸瑞耸了耸肩，道:“我那知道，不然还问你干什么”？ 洛清羽白了兰啸瑞一眼，再不说话。 眼见得从姐夫这里是得不到什么线索了，兰啸瑞只好又转而求助李木清，悄声问道:“李叔你知不知道呀”？ 李木清也故意压低声音，脑袋也往前凑了凑，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啊”，兰啸瑞有些泄气。 李木清笑着摇了摇头，也再不说话。 杨晓风小心翼翼的将孩子从梁海欣怀里抱了过来，逗弄了几下，随即又转身递给了洛清雪。 洛清雪呆了呆，没有立刻来接，反手指了指自己，张口无声问了杨晓风一句。 孩子却已经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直往洛清雪怀里扑，圆圆的眼珠子滴溜直转，嘴里咿咿呀呀的吃吃嘻笑。 杨晓风乐坏了，嘿嘿笑道:“阿雪，看来这孩子还真是跟妳有缘，妳看他这一看到妳笑的有多开心”。 洛清雪大喜，忙抱过孩子，小不点顿时小脑袋往她身上乱蹭，更摇晃着小手来扯她的衣领，嘴里更是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 杨晓风轻轻摸着小家伙粉嘟嘟的小脸蛋，微笑道:“阿雪，这孩子全家都因为我被山匪杀害了，现在就只余下小欣一个，要不是她那天刚好和我一道出去卖鱼的话只怕也多半遭了难了。小欣她一个姑娘家带着孩子多有不便，所以我打算将这孩子收为义子，将他抚养成人，也算是报答他父母对我的救护之恩，妳愿意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七十三章 养子 洛清雪逗弄着小家伙，溺爱道:“放心，从今以后我就是他娘，我一定待他视如己出，绝不会让恩人的孩子受半点苦”。 杨晓风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也算是对得起这孩子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梁海欣吓了一跳，立刻阻止道:“晓风哥，这……”。 不等她说完，杨晓风便打断道:“小欣，妳一个姑娘家都还没出嫁呢，带着孩子实在不方便，还是交给我们夫妇吧。妳放心，阿雪她心底很好，绝不会亏待孩子半点的”。 梁海欣似乎还想说什么，兰如是却已经规劝道:“是啊，小欣，孩子还是让小雪带吧，妳要是舍不得的话常去看他就是了”。 洛清雪也立刻接话道:“小欣，孩子交给我带和妳带没什么区别，妳放心，我绝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再说了，妳看小家伙这么喜欢我，妳要是不让我带的话，他或许还会不高兴呢，是不是啊，小家伙”？ 仿佛就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小家伙不停的挥舞着小手，嘴里更是咿咿呀呀笑个不停。 当下，直乐得洛清雪再也忍不住和小家伙轻轻顶了一下额头。 望着眼前这一幕，兰啸瑞又一次轻轻碰了碰洛清羽的胳膊肘，小声道:“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 洛清羽忍住笑，悄声问道:“你想不到什么”？ 兰啸瑞感慨万千，道:“我真是没想到，那个冷若冰霜，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洛清雪竟也会有母性泛滥的一天，这是什么世道啊”。 洛清羽和李木清二人顿时赶紧把脸转向一边，只见二人都是脸憋得通红，好在总算是没有大笑出来。 梁海欣低着头，似乎正在考虑。 见此情形，洛清雪忙退后几步，道:“小欣，现在妳即便不答应，我也舍不得把孩子还给妳了”。 婷婷这个可爱的鬼精灵也摇着梁海欣的胳膊，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露着两颗小虎牙，俏皮道:“小欣姐姐，妳就答应了吧，我姑姑她人很好的，就跟婷婷一样好”。 小姑娘的话顿时逗得几人一阵大笑。 兰啸瑞大笑道:“姐夫，我看我这外甥女将来一定比你强，你看她这才多大啊，就能说出这么自信的话，听着多有气魄”。 洛清羽自豪感十足，很是骄傲道:“那是，别问了这可是我洛清羽的女儿”。 兰啸瑞朝小姑娘竖起大拇指，道:“婷婷，说得真好，老舅挺妳”。 婷婷眼珠子骨碌直转，吃吃笑道:“小欣姐姐妳听到了吧，我舅舅都说我说得对”。 梁海欣依旧低着头，显然还在考虑。 兰如是只好又劝道:“小欣，答应了吧”。 虽然话都已说到这份上了，梁海欣犹自却依然犹豫着，不过，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道:“好吧”。 “好，好啊……”，杨晓风大喜，笑道:“阿雪，妳看多好，等咱们自己的孩子再一出生，咱俩一下子就有两孩子了”。 “嗯，我还正愁孩子出生后没个伴呢，不想就先多了一个哥哥。小欣，真应该好好谢谢妳，让我们夫妇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洛清雪也是欢喜非常，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欣，孩子还没有正式取名字吧”？ 梁海欣点头道:“还没有，我们以前都只是叫他宝宝”。 “是这样……”，洛清雪想了想，转向李木清，道:“三叔，就请你为孩子取个名字吧”。 杨晓风立刻附和道:“对，这个名字必须得要师父你来取”。 “嗯，好……”，李木清思虑片刻，道:“这孩子刚出世不久便遭逢大难，真可以说得上是命苦了。不过，他在劫难中活了下来，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所以，我相信这孩子以后定会一生路顺，福厚灾浅，平平安安。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对了，这孩子要姓什么，是不是跟着你们姓”？ 杨晓风当即摇头道:“还是依他原来的姓，姓梁吧”。 “梁……梁……”，李木清念叨了一阵，忽然眼睛一亮道:“结合这孩子的遭遇，姓梁的话，我看就叫梁虹劫，你们觉得怎么样”？ “梁虹劫……”。 杨晓风还没有说话，洛清羽已抢着道:“好，好啊，三叔这名字起的实在太好了。这孩子如此年幼便遭遇这等灾劫，不过却平安渡过，正如那经历了暴风雨的彩虹一样，我看就叫梁虹劫好了”。 洛清雪和杨晓风对视一眼，暗暗点头道:“那好，就叫梁虹劫。只有经过风雨的洗礼，彩虹才会美丽夺目，我相信这孩子日后定会有一番做为。至少……至少要比我们两个强，你觉得呢”？ 面对着她询问的眼神，杨晓风赶紧点头道:“对，我这辈子是断不会有什么出息的了，现在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到后一辈身上了”。 “看来你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洛清雪摇头轻笑了一声，随即逗弄着孩子道:“小家伙，你听到没有，爷爷给你取了名字了，以后啊你就叫梁虹劫了，你喜不喜欢爷爷给你取的名字呀”？ 小家伙仿佛竟像是听懂了似的，扯着她的衣领不住的笑。 “小雪，真是要恭喜妳了，说真的，我实在是羡慕妳啊……”，兰如是感慨道:“妳看，我和妳大哥都完婚有八年了，也才就只有婷婷一个女儿，妳可好，和晓风才完婚不到一年，立马就要有两个孩子了”。 婷婷马上接话道:“娘亲，那妳和爹爹还不赶快努力，抓紧再给我生一个弟弟或妹妹，最好是生一对双胞胎，这样就能超越姑姑了啊”。 小姑娘一边说着，还不忘白了洛清羽一眼，嘟囔道:“爹爹，你可真没用，怎么和娘就不多生几个呢，偏偏就只生了我一个。现在好了，你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连个玩伴都没有，哼……”。 小姑娘甚至还没忘要冷哼一声。 “呃……”，一帮人尽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婷婷，看她鼓着个腮帮子，脸上一副似嗔怒又似可爱的表情，片刻后，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尤其是兰啸瑞，笑的同时还不忘点评道:“厉害，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姐夫，虽然我早就已经看出来婷婷要比你强一些，但我原本以为也就只是那么一丝半点而已，现在看来，这小丫头是要逆天啊。姐，妳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兰如是恼羞成怒道:“你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兰啸瑞吐了吐舌头，极其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确实也不敢再多话。 杨晓风犹自笑个不停，片刻后，悄悄望了一眼洛清羽铁青的脸色，强自忍住笑，干咳一声道:“呃，那个……，小兰，你过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七十四章 托付 “大哥，你叫我啊……”，兰啸瑞这时才终于记起似乎杨晓风叫他过来本就是有事要对他说，赶紧凑过来，道:“说吧，什么事”？ 杨晓风淡淡问道:“啸瑞，你今年有二十六了吧”？ “刚好二十六……”，兰啸瑞有些不解，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杨晓风再不多话，直接牵过梁海欣的手，拉到兰啸瑞面前，笑着道:“我知道你至今未婚，这样吧，今天当着咱们大家这么多人的面，我为你做媒，把我妹妹许配给你怎么样”？ “大哥……”。 “晓风哥……”。 兰啸瑞和梁海欣同时惊呼一声，两个人全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杨晓风。 “大哥，这……这恐怕有些不妥吧……”，兰啸瑞犹豫道:“小欣姑娘她……”。 言语间，不由看向梁海欣，只见其面色黯然，眼角似乎已有泪光。 “有何不妥……”，杨晓风脸色一冷，道:“莫非你认为我妹妹配不上你，还是你看不上她，嫌弃她的容貌”？ 兰啸瑞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绝无此意。小欣她论容貌，乃是世间少有的美丽女子，尤其是她心地善良无暇。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像这么好的姑娘，如果能娶到她为妻，实在是我兰啸瑞前世修来的福分，我又怎会嫌弃她呢”。 杨晓风肃穆道:“好，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们大家可都听到了，你到时候可别反悔”。 兰啸瑞决绝道:“君子一诺，至死不悔”。 杨晓风再不和兰啸瑞啰嗦，转向梁海欣，和声道:“小欣，我本打算带妳回清水山庄的，但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人的，啸瑞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把妳托付给他我也放心。妳不要看他表面上好像粗枝大叶，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心思细腻，尤其是他心地醇厚，为人真诚、朴实，妳以后就跟着他，妳愿不愿意”？ 梁海欣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片刻间，眼中便噙满了水雾。 洛清雪和婷婷一道正逗弄着小家伙，此时抬头有意无意地瞧了梁海欣一眼，随即再次来逗弄小家伙。 正所谓夫唱妇随，但却不知为何，她此时竟然什么话也没有说。 兰如是心思何等敏捷，又同是女人，梁海欣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当下悄悄瞟了洛清雪一眼，暗暗叹息了一声，劝道:“晓风，还是算了吧。小欣是个好女孩，还怕找不到好的归宿吗，你看啸瑞大大咧咧的不懂疼人，你让小欣跟着他受委屈了怎么办。进一步说，受些委屈倒还事小，万一要是误了女儿家的终身，你怎么对得起她一家人九泉之下的亡灵，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是啊，晓风……”，洛清羽帮腔道:“不要到最后将好事反而做成了坏事，这样就不好了”。 李木清淡笑一声，也道:“算了吧，风儿，你当知强扭的瓜不甜，即使你现在将小兰和小欣硬生生撮合在一起，可是两个人之间若是没有感情，这日子又如何能够勉强得来呢”？ “好吧……”，杨晓风苦笑道:“那算了吧。既然小欣不愿意，我也绝不勉强于妳，这样吧，过几天我们就一起回清水山庄，至于其他的事，回去后再说”。 不料梁海欣却忽然抬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眼泪，看似无意，实则专门瞟了洛清雪一眼，随即咬了咬牙道:“我愿意”。 她努力强装着想笑的，然而眼泪还是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洛清雪逗弄着小家伙的手微微停顿了片刻，黯然清笑了一下，随即又去继续逗弄孩子。 自始至终，她竟连头都未抬一下。看她此时的神色，仿佛这所有的事情都已与她无关。 当然了，这些事本来就与她无关。 杨晓风似乎松了口气。按理说，此时本该欢喜的，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过却还是强笑了一下。随即郑重其事的拉过梁海欣的手，接着又拉过兰啸瑞的手，然后将女孩的手缓缓交到他手里，肃然道:“小兰，从现在开始，我正式将小欣交托给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若是让我知道你胆敢欺负她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 “对……”，洛清雪也立刻接话道:“小兰，虽然风说了，但我还是要再叮嘱你几句。要是你敢对我妹妹不好，我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她说着又看向兰如是，问道:“嫂子，你不会护着他吧”？ 兰如是立刻道:“说什么话呢，还护着他，不教训他就算好的了。小雪，我在这里向妳保证，要是啸瑞有亏待小欣的地方，不用妳动手，我先替妳收拾他一顿再说”。 面对着几人这连珠炮似的叮嘱，兰啸瑞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委屈，到最后完全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正要开口为自己辩驳几句，却已被洛清羽打断。 见他哭丧着脸，洛清羽顿时不高兴了，呵斥道:“小兰，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难道刚刚小雪和你姐说错了”？ 兰啸瑞本欲大声辩驳，但瞧着洛清羽冷冷的眼神，顿时没了底气，小声道:“姐夫，我那有啊”？ “既然没有，那你干嘛哭丧着个脸”？ “我……我……”，兰啸瑞急了，不过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顿了顿后，拍着胸脯道:“大哥，清雪，你们放心好了。当着李叔，姐夫以及我姐的面，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若是我兰啸瑞以后那天犯了浑，让小欣受了委屈的话，你们只管狠狠收拾我，不必留情”。 “好……”，杨晓风高声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希望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口是心非才好”。 兰啸瑞立刻不满道:“君子一诺，生死不悔。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好歹是个男人，怎会讲些哄骗人的虚话，再说了，以大哥你对我的了解当知我绝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 “如此甚好……”，杨晓风笑着拍了拍梁海欣的肩膀，道:“小欣，那妳以后就跟着小兰，要是他敢欺负妳的话，妳只管告诉我和阿雪，我们为妳做主，不怕他”。 梁海欣伸手擦了擦腮边的泪痕，强笑着点头道:“嗯，谢谢晓风哥。只是虽然兰公子答应了，但我出身卑微，就怕配不上他。故而，还望公子你莫要嫌弃我才好”。 兰啸瑞立时不悦道:“小欣，妳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配不配的，我兰啸瑞是那种以身份看人的人吗，不信，妳问大哥”。 杨晓风点头道:“小兰说得对，虽说他这个人看上去像是有些不大靠谱，但其实为人还是不错的。不然，我也不会把妳交托给他了”。 “好了好了，说了这么多大家也累了……”，兰如是笑着起身道:“既然事情完结了，我这就去做饭，你看好不容易聚一块，咱们一家人先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顿团圆饭，其它的事就先暂且放一放，以后再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七十五章 了结 洛清羽催促妻子道:“对对对，妳赶紧去上菜。哦，对了，另外一定要记得让谢叔把他珍藏了三十年的杏花村多拿出几坛来。三叔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今天要好好的敬他几杯。三叔，你可不能客气啊，咱叔侄几个待会儿定要来个一醉方休”。 李木清大笑道:“好，好，我的酒量可大着呢，到时候你可别心疼谷里的酒啊，嫌我喝的太多了”。 “放心，酒有的是，就怕你老人家的酒量太小。说定了，今天咱们一定要来个一醉方休，你要是喝的太少的话，那我可就真的不高兴了”。 “一定，一定……”。 二人相视着，片刻后，同时放声大笑了起来。 “唉，可惜啊，可惜……”，杨晓风很夸张地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实在是可惜”。 洛清羽不解道:“可惜什么”？ 杨晓风望了望洛清雪，苦着脸道:“美酒当前，我却就只能眼巴巴的干看着，你说可不可惜”？ “干看着……”，洛清羽诧异道:“你戒酒了”？ “饭或许我都能戒得了，但酒嘛，这辈子我恐怕是戒不了了”。 “那你为何却说只能干看着”？ 杨晓风可怜巴巴地看着洛清雪，委屈道:“大哥你不知道吗，你这妹妹她是什么都好，就是不让我喝酒。你也知道，我对老婆大人的话那是丝毫也不敢违逆的。对我来说，你妹妹的话就像是皇帝老子的圣旨，我虽说打心底里不情愿，但却又不敢不听，想必你多少能明白吧。唉……，你说这以后的日子我该怎么过啊，要不大哥你替我跟小雪说说情，今天就……就让我多少喝一点吧，你看这么高兴的日子，总不能坏了气氛嘛”。 洛清羽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毫无表示。 “大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呃，这个……这个……”，洛清羽实在不好再继续假装下去，只好干咳一声，硬着头皮悄悄瞟向妹妹，刚好见对方正怒瞪着自己，忙回头道:“那个，晓风啊，其实少喝一点酒也是好的，正所谓酒多伤身嘛。你看小雪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嘛，我看今天这顿酒你就不要喝了，那个……那个待会儿啊你还是多吃些菜吧，你知道的，你嫂子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大哥，你……”，杨晓风呆呆的盯着洛清羽，似乎仍是贼心不死，犹自挣扎道:“咱们可都是男人啊，你就真的不说说情”？ 洛清羽索性将头往旁边一转，打定主意再不理他。 “那嫂子妳，妳说说……”，后面的“情”硬生生的被杨晓风又咽了回去。 兰如是也早就转过了脸，和婷婷耳鬓交接，娘俩个只顾着说话。 “那小兰你，你替我说说情总可以吧。喂，小兰，小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兰啸瑞两眼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似乎那里有什么非常有趣的东西，已将他的注意力完全给吸引住了。 “你，你们……”，杨晓风终于彻底死了心，狠狠咬着牙道:“好，好……，我吃菜，吃菜总行了吧”。 看着他的窘态，几人都是极力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谁说情都没有用……”，洛清雪板着脸，忍住笑，冷冷道:“不过有三叔在，看着他老人家的面上，今天就让你破例一次”。 “真的”，杨晓风如闻仙音，一下子跳起来老高。看这架势，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只怕他都要冲过来咬洛清雪一口了。 “瞧你这出息”，洛清雪白了他一眼，随即再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其余几个人当然也是一阵大笑。 便在这时，忽听婷婷嚷叫道:“娘亲妳看，下雪了”。 “下雪了”，兰如是循声向屋外望去，只见院里果然已飘起了雪花。 “还真的下雪了啊”。 “娘亲，我们去看雪吧……”，小姑娘不由分说，拉着兰如是的手就往外跑，还不忘回头叫道:“爹爹，你要陪我去堆雪人啊”。 洛清羽笑着点头道:“好好好，等雪停了后，爹爹就陪妳去堆雪人”。 “雪，这就是雪啊”，梁海欣欢喜地望着外面，高兴地拉过兰啸瑞的手，嚷闹道:“我还很少见雪呢，我们也去看吧”。 “嗯”。 两个人笑着跑出去了。 洛清羽向李木清一伸手，笑道:“三叔，雪天寒冷，我们到暖阁里去吧”。 “好”。 “小雪，妳和晓风也赶紧过来，莫要把孩子冻着了”。 洛清雪笑着点头道:“好，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来”。 洛清羽二人也出去了。 一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洛清雪娘俩和杨晓风三个人。 雪势初时还小，渐渐的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后，竟已下成了一场鹅毛大雪。 这是落雪谷今年立冬后的第一场雪。 杨晓风望着屋外，赞叹道:“真是一场好雪啊，想来雪后天就要晴了吧”。 洛清雪笑着接话道:“都阴了这么久了，天的确也该晴了”。 二人忽然间竟都沉默了下来。 “嘻嘻……嘻嘻……”。 雪中似乎还隐隐能听到梁海欣和兰啸瑞的嬉闹声。 听着这声音，洛清雪忽然淡笑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小欣虽然答应了，但她心里其实并不情愿”。 杨晓风淡淡道:“我知道”。 洛清雪又道:“那她的心思……”？ 杨晓风立刻打断道:“我也知道”。 “你知道……”，洛清雪转头看向他，皱了皱眉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要把她交托给小兰”？ 杨晓风淡笑一声，道:“正因为这样，我才不得不这么做，除此之外，我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要是把小欣带回清水山庄的话，只会让她越陷越深。可是，我对他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可能的，所以，还不如趁早把她交托给小兰。虽说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我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小欣和小兰他们两个慢慢的总会喜欢上对方的”。 “唉……”，洛清雪黯然长叹一声，沉默了片刻，道:“我们两个还真是可恶啊，竟害苦的那么多人。细细想来，只怕最自私的就是我们了，小欣、小兰、林雨涵、端木轩，竟有这么多人因我们而黯然神伤，呵呵……”。 “是啊，我们确实是自私了些，但感情不本就是自私的吗，否则，又怎么叫感情呢，呵呵……”，杨晓风同样也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洛清雪柔声道:“在谷里也逗留了有半个月了，等雪停了后，我们就回去吧”。 “回去……”，杨晓风倒也并不意外，也不反对，然而还是劝道:“不急，还是再住一段时间吧，毕竟回来一趟不容易”。 “不了……”，洛清雪轻笑着摇了摇头，和声道:“虽然我是落雪谷的女儿，但我早已嫁了。如今，不管是对我还是对谷里的其他人来说，我在这里不过就只是个客人，只有清水山庄——只有那里才是我的家，我们两个的家”。 杨晓风淡笑一声，点头道:“好”。 洋洋洒洒的雪花如漫天飞羽般从天际洒落下来，片刻间便将落雪谷彻底淹没。 好一场大雪。 往日的爱恨，似乎也已像落雪谷一样被雪势淹没，隔绝。 所有的恩怨情仇，在今日的这场大雪中，终于彻底做了一个了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七十六章 师徒 大雪过后，天果然晴了。 杨晓风他们回到清水山庄的时候，又已是整整二十天之后。 那场雪下了两天，又等了三四天，这才准备趁着天晴就走。 虽然洛清羽夫妇极力挽留，说什么也不让他和洛清雪走，言称小雪有孕在身，怎可在寒冬之际远行，要回去的话也得等过了冬，待明年春暖时节再走。 不过洛清雪执意要走，洛清羽夫妇强不过她，只好放她出门。 但临走之际，洛清羽愣是又强留了好几天，在这期间又准备了好些棉绒暖被等一应物什，最后让谢俊带着十几个弟子装了十多车行李将妹妹和杨晓风以及李木清外加孩子四个送了回去。 这次已不急，又害怕在路上剧烈颠簸的话让洛清雪动了胎气，故而一行人慢慢悠悠地回到清水山庄的时候已是二十天之后。 清水山庄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不过谢俊一行人住了两天后也回谷去了，家里顿时又冷清了些许，但也只是些许而已。 现在多了李木清和孩子，实在比之前就只有杨晓风和洛清雪两个人的时候要热闹太多。 他夫妇两个本都是那种简单的人，但今年不同了，有师父和孩子在，阿雪又有了身孕，这可把杨晓风忙坏了。 收拾房间，洒扫庭院，为师父安排住处，照顾一家人的衣食起居自不用说，他又特意典当了两件阿雪之前整理出来的物件，到镇子里前前后后跑了七八趟，买足了过冬用的粮油菜蔬，衣被暖靴，更为家里新添了好几件家具。 整个家里顿时焕然一新。 新来的一老一小又为家里添了生气。见让家里完全变了个样子，连洛清雪都忍不住夸赞道:“这才像个家嘛，比之前就我们两个的时候实在好太多了”。 只是，看着丈夫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她实在有些心疼，便抢着去做一些杂活，然刚一动手便被杨晓风制止了。他当即拉着她坐下，并且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只要她好好养着身子，说家里的活他一个人便能忙得过来，怎么能让她一个孕妇辛劳。 洛清雪当场便反驳说自己虽然有孕在身但才五个月多，做些轻活怕什么。 杨晓风顿时便板起了脸。 洛清雪虽然很是不情愿，但也不敢强辩，索性也就由着他一个人忙去了。 不过，看他一个忙完了家里的活还要跑到镇子里去，她便要求要和他一道去。 谁料她把自己的想法刚说出口，杨晓风的头便摇得像波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让她跟着自己一道去。 洛清雪还要坚持，反正路也不远。毫无意外，杨晓风的脸立刻板得比之前还厉害，说这大冷天的，万一出去的时候着了凉怎么办？ 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让她出门，只在家里好好待着就行了。 虽说丈夫的这种大男子主义让洛清雪很是不感冒，但她也无法，她强烈觉得自己现在似乎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最后，也只好就这样了。 不过闲暇之余，她还是忍不住心疼丈夫，要他多注意休息，莫要太过于劳累，以免累坏了自己的身体。但杨晓风当场便表示自己不累，还说他浑身此时有使不完的劲。 这一点倒没说错，如果一个男子连照顾老婆孩子都嫌累的话，他还算什么男人。 不过，对于他的这种状态，洛清雪却还是不解，甚至还有点奇怪，似乎从来都没见他像当下这么精神过。 以至于一次临睡前，她忍不住问他，道:“哎，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有精神啊，怎么以前从没见过你这样子”？ 杨晓风当即反问道:“是吗，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洛清雪歪着脑袋细想了片刻，一本正经道:“以前的你，似乎对什么都不太上心，有什么事情也是不管不顾，整天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嗯，就是这样”。 杨晓风皱着眉道:“合着在妳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对对对……”，洛清雪不住的点头道:“怎么，你自己没觉得吗”？ 杨晓风板着脸，很想装出他现在已有些生气了，但却怎么也装不出来，看着妻子脸上那认真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大笑道:“这还不都是没法子吗，妳以为我愿意啊。谁让我如今要同时照顾一个老的，还有一个小的，外加一个身怀六甲的妳呢？唉，命苦啊”。 洛清雪顿时嘟起了嘴，假装生气道:“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合着你这是心不甘情不愿啊”？ 杨晓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笑着哄道:“不是不是，妳千万千万别多想。就像师父说的，能娶到像妳这么好的老婆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有什么情不情愿的想法。不就是累些吗，我一个大男人的，这算什么”。 洛清雪笑着轻轻打了他一拳，道:“这还差不多”。 为了防止她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杨晓风赶紧傻笑着一笔带过。 日子过得好快，转眼间已进入腊月。 随着小寒临近，天气仿佛又冷了几分。 洛清雪最近比之前又嗜睡了许多，这不，这天才刚黑下来，她和孩子两个便先睡下了。 虽然门窗上都已加了暖帘，屋里也加了炉火，但杨晓风还是有些不放心，为怕冻着娘俩个，他特意又加了一床被子，本欲也要睡的，忽又想起师父。 反正现在还早，索性去和他老人家聊一会儿吧。 于是带了一床暖被，又取了一大盆新炭提着出了门，一阵寒意顿时扑面而来，慌得他赶紧关上了门。 吸了口冷气后，往李木清的住处而来。老人家住的并不远，就在云水间紧挨着的一进院落里。 李木清当然还没睡，杨晓风进门的时候，老人家正独倚在窗前凝思着什么。 “师父，你在想什么呢”？ 思绪被打断，李木清立时回身，这才发现杨晓风抱着的暖被等物，忙伸手接过，道:“本就是火床，你看你还带被子做什么”？ 杨晓风随手放下火炭，顺手关上了门，笑着坐下，道:“天气实在冷了些，你年纪又大了，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李木清笑着责怪道:“知道天气冷，你还跑过来”。 杨晓风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没事，我火气正旺，这点冷对我来说没什么”。 “唉，老了，老了啊，还是年轻好啊……”，李木清感慨道:“你说得对，我这上了年岁的人，比不得你们了”。 杨晓风忙道:“师父说什么话呢，你今年才五十四，那能说老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李木清扯开话题道:“清雪和孩子都睡下了”？ “嗯……”，杨晓风点头道:“时候尚早，我也睡不着，便过来看看你，也不知道你住的还习不习惯”？ 李木清没好气道:“看你说的，之前就只有我一个人住了那么久，冷冷清清的都没觉得不习惯，何况现在咱们一大家子人。热闹自不必说，冻也冻不着，饿也饿不着，每天还有你们陪着，闲暇之余还能帮清雪带带孩子。你不知道，我本以为清雪性子冷淡，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最近相处的这段时间我们爷俩几乎是无话不谈，你说说，对我这个年岁的人来说，这么好的日子，还有什么不习惯的”。 显然，老人是开心的。 杨晓风当然也很高兴。 听着这话，他不由笑道:“这就好，我还担心万一你住不惯，闹着要回去的话该怎么办呢，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哦，对了，不知你那天和柳姑娘究竟谈了些什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七十七章 结局（上） “你是说柳如烟”？ “嗯”。 “无非就是问了一些有关我爹娘离开无尘谷之后的琐碎点滴，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当然了，最后她还请我务必回无尘谷去看看，说是为爷爷和大伯上柱香也好，毕竟至死爷爷和大伯还仍在牵挂着我爹娘的下落”。 “那你要去吗”？ “你说呢”？ “你真的不回去”？ 李木清没有再接话。 杨晓风想了想，道:“这样吧，等过完了冬，天气转暖之后我抽个空咱们两个一起回去，也算是了结一下逝者的遗愿吧”。 “回去……回去……”，李木清缓缓抬眼看向屋外，一时神色有些伤怀，良久，却又淡笑道:“你不知道，其实我每年都有回去，只是无尘谷那么多人，又有那个会注意到我，或者说，就算有人注意到我了，可又有那个知道我又是谁呢！” 杨晓风只有摇头叹息，道:“那不知你爹娘有没有怪过……”？ 李木清立刻摇头打断道:“都是亲父子，有什么怪不怪的”。 “那你呢”？ “我……”，李木清也叹息一声道:“上一辈的恩怨而已，时间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有什么好怪的。再说了，虽然爷爷这事做的是绝了些，但他也不是有意的，实在是赵玉锋当年做的恶事在他心里留下了死结，又如何能够怪他。说到底，只怨我爹对娘的感情太过于偏执了啊”。 “或许吧，或许你说得对……”，杨晓风感慨道:“只是，如果真要说到偏执，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是啊，感情一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坦然洒脱……”。 师徒两个又相谈了一会儿后，杨晓风终是告退出来回了房间。 虽说屋里已经够暖和了，但半夜里他还是被冷醒，披上衣服起来一看，才发现外面下起了一场大雪。 他于是又往火炉里加了一些新炭进去，随即为妻儿盖好被子后接着睡。 夜很静，雪花幽幽飘落，竟连一丝风声也没有。 寒夜里的冬雪，本就是寂静无声的。 杨晓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时间竟睡不着了。就好像这寂静得都有些过了头的雪夜一样，他的心也是平静如许。 长夜凄清，心静如水。 身旁的妻儿睡得正子二人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中，惹得他不由就笑了笑。 借着屋外透进来的几许微光，他定定注视着妻子的脸，一张在睡梦中依然甜笑着的脸。 杨晓风静静的看着，看得很认真，也很仔细。甚至之前的时候，他好像还从来都没有这么看过她。 熟悉的轮廓，清晰的音容，低垂的眉角，微微上翘的琼鼻，以及嘴角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那几丝淡笑。恬静而成熟的风韵中却充满着俏皮可爱的气质。 这就是他的妻子吗？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她竟是这般美，虽然人人都说她的美甚至已可媲美云天之上的仙子，但他今天才真正发现，阿雪的美早已超越了仙子。 只一会儿，他便已彻底醉了。 恰在这时，洛清雪悄悄呓语了一声，脑袋动了动，一时将几丝头发粘在了嘴角，惹得杨晓风轻轻伸手去替她拨弄。 谁知被他这一碰，洛清雪便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看了他一眼，模糊不清的问道:“怎么，你还没睡啊”？ “睡不着呀”。 “哦”。 也不知洛清雪到底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翻了个身，还不忘给身旁的孩子盖了盖被子，便再没任何动静了。 不一会后，均匀的呼吸声又传了过来。 杨晓风也只得躺下，一时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再也没有一丝睡意。 虽然外面下着雪，但屋里却并不是很黑。他望着望着，终于感到了一丝倦意。 夜更静，也不知雪是否还在下，他侧耳细听，却没有任何声音，渐渐的，就连身旁妻儿的呼吸声也完全模糊。 心似乎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平静过，只是却不知为何，在这般平静的氛围中，他心里忽然却多了几分莫名的不安。 是不是，今夜还有他所不知道的别的什么事发生，那又会是什么事呢？ 他不知道，也绝没有任何人知道，此刻，清水山庄后山正有一个人踏雪而来。 杨霜子。 此刻，他正一个人踉踉跄跄的在雪中走着。也不知道他已经走了多久，更不知道他已走了多少路。 虽然他此时依旧还在呼吸，虽然他依旧还能勉强行动，但他脸上却已经没有一丝生气，满满的竟全都是死灰色。 是不是，虽然他的人还活着，但他的心却早已死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死了。 也不知到底是怎样的力量才支撑着他让他走了回来。 终于，他在自己和梅落云的合葬墓前停了下来。 这里便是路的尽头了吧，同时也是他生命的终点。 看着眼前的墓碑，杨霜子忽然就笑了。这一次，既不是冷笑，更不是诡笑，而是那种很轻松的淡笑。 这一次，他的笑容里已没有任何阴冷；这一次，他的笑容很明快。甚至在这明快之后，还带着几分解脱的味道。 在墓前站了一阵后，他又往旁边挪了两步，面前也是一座坟，一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坟。或许，连杨晓风都不知道，这里安葬着的人才是他娘亲。 那次杨晓凌将梅落云背回来后便葬在了这里。不过，却没有立碑，也已经不需要再立碑。 杨霜子又一次笑了。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面前的坟茔，笑着道:“阿云，三十年了，从我们相识到相知，再到结为夫妻，整整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我们从没有分开过，我本以为这辈子我们绝不会分开，想不到最后却被凌儿把妳从我身边带走了，咳咳咳……”。 说着话的时候，他忽然就剧烈咳嗽了起来，直到咳出了好几口血后才稍稍停住。 只是，虽然气息稍稍平复了些，但他却再也站立不住，就那样直直的倒了下去，倒在了妻子坟前的雪堆里。 然而，他还是挣扎着，极其艰难地说完了剩下的话: “不过现在好了。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从此后，已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将我们分开”。 身上仅残存最后的一丝力气也彻底用完，最后仅剩的些许执着和牵挂也彻底了结。 现在，对杨霜子来说，死亡已是最好的结局。 他早已残废的身子微微抽搐了几下后，彻底断了气。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七十八章 结局（下） 昨晚的这场雪竟足足下了有两尺多厚。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杨晓风出门时，雪已经停了，李木清已在扫着院子里的雪。 “师父，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杨晓风忙上前抢过老人手里的扫把，劝道:“还是我来扫吧，你先回屋去，莫要冻着了”。 “没事……”，李木清摆摆手，笑道:“这点冷算什么，我早已习惯了。对了，你还是赶紧去做早饭吧，清雪娘俩个待会起来要吃，万一孩子饿了哭闹起来一时可就哄不乖了”。 “嗯，好”，杨晓风点头答应了一声。只是他却并没有去做饭，反而径直往后山而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总觉得应该去后山看看。 李木清皱了皱眉，像是也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当即也随杨晓风一道而去。 洛清雪是被冷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炉里的火炭已经燃尽，最奇怪的是，杨晓风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按理说，此时他早已经把早饭都做好了的，可她起身去厨房看了看，非但没有早饭，竟然连炉火都没有生。 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却容不得多想，她赶紧起火熬了一锅粥，自己倒不是很饿，但孩子却半刻不能饿着。 杨晓风回来的时候，已是中午。 他下山到镇子里去了一趟，似是买了什么东西，而且还是一件大物件，雇了一辆牛车运回来的，只是具体是什么东西，因为用黑布遮着，洛清雪一时没有看清楚。 她刚要问他这一上午去做什么了，但杨晓风却匆匆忙忙的又走了，连中饭都没吃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带了几把拗杠、镢头、铁掀等物。 当然，他更没说自己要去干什么，他根本连一句话都没说。 再次回来的时候，已是晚间。 洛清雪做好晚饭等了好久，等得孩子都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杨晓风和李木清两个人才回来。 也不知他们两个是去干什么了，总之两个人衣服上全是土，就连脸上，甚至头发里也全都是泥水。 菜早已经凉了，洛清雪只好重新回锅热了热，不过杨晓风和李木清却都只吃了两口。 这爷俩的饭量本来都不算太小的，但今天却实在吃的太少。只是随便扒拉了几口便再没动筷，而且洛清雪看得出来，就是这几口两个人也吃得很是勉强。 吃过饭，李木清当即便回屋去了，杨晓风也随意洗漱了一下后早早就睡下了。 以前，他总是很晚才睡的。一般都是做完杂活，安排妻儿老人睡下后他自己才睡的，但今天却比洛清雪睡的都还要早。 为何他今天会表现得如此反常？ 虽然洛清雪心里满满的都是疑问，但她却没有问。 那一夜过后，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杨晓风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他依旧每天里里外外忙前忙后的忙个不停，照顾家里的老人妻小，所有的杂活几乎由他一个人全包了。 因洛清雪最近有些厌食，他便变着法的尽量做一些清谈又不缺营养的菜色给她吃，最值得称道的是居然还很少重样，几乎每餐都有新菜色。 做完杂活后，他便带养逗弄孩子，要是孩子睡着了，他便陪妻子说说话，扯扯家长里短。 要是娘俩个都睡着了，他便来找李木清，师徒两个小酌几杯，谈谈心。 这段时间，杨晓风表现得很正常，甚至正常得都有些过头了。 不过，洛清雪却还是能够感觉到，虽然丈夫表面上整天乐呵呵的像是一点事也没有，但他的心情却明显有些失落。 她想不通，他为何而失落。只是，既然他自己没说，那她也只好强忍住满腹的疑惑不问。 或许是她不想问，又或许她想问，但她知道，即使问了，只怕他也不会说。 既如此，她又何必再问。 直到许久后的一天，她带着孩子让他陪着三个人一道去后山散步的时候看到了一座新坟。 那是一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就在原来公公和婆婆的合葬墓旁，只是却不知坟里葬着的又是什么人。 看到坟的时候，洛清雪顿时明了。不过，她还是没有问杨晓风，她对这件事根本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及，甚至，她虽然很明确的看到坟了，而且看得很清楚，但她却假装着根本就没有看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过了年，残冬也过完。 天气回暖，不知不觉间，春天又一次悄悄来临了。 随着洛清雪的产期临近，杨晓风是越来越欢喜，当然也越来越紧张。 他可以什么都为妻子代替，但这分娩生孩子如何能够代替，好在兰如是和婷婷娘俩个也来了清水山庄。 当然了，也带来了落雪谷中最好的稳婆和大夫。 显然，洛清羽对妹妹的关爱程度也绝不比杨晓风低一丝半点。 毫无意外，洛清雪在三月中旬顺利诞下了一名女婴，分娩之时极其顺畅，母子平安。 这实在让人欢喜无限，既然没什么意外，兰如是又住了十几天后便带着稳婆先回谷去了，只留了老大夫在庄上照看着。 杨晓风最近实在忙得已是不可开交，甚至都可以说是焦头烂额了。 之前还没什么，他一个人不过就只是照顾一个老的，一个小的，再加一个孕妇，现在好了，他一个人要照顾一个老的，两个小的，外加一个坐月子的。当然，落雪谷来的老先生更是丝毫也不敢怠慢。 他现在只恨自己分身乏术，要是能将他一个分成两个人来打理一家老小的衣食起居就好了。 不过，虽然忙确实是忙了些，但却忙得很高兴，也很值得。莫说只是当前这样，即便是再忙一些，他也乐意。 但不管怎么说，忙当然是一定要忙的，可该歇的时候总还是要歇一歇的。 刚好今天下了场大雨，纵使他想忙也没法忙了，便只好乖乖待在屋里。 其实，能陪妻儿说说话也是好的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七十九章 偶尔还想起的那个人 洛清雪看着丈夫满是笑意的脸，实在是有些心疼他，忍不住责怪道:“看最近把你都忙成什么样了，我这些日子胖了这许多，可你看你，整整瘦了一大圈。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歇一歇”。 杨晓风很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嘟嘴笑道:“没事。其实我也没忙什么，不就是照看妳和孩子吗，这有什么”。 洛清雪立刻接话道:“还说没什么，你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好不好。再说了，即便是照顾老婆孩子，也没必有像你这么事无巨细的吧”。 杨晓风就只是嘿嘿傻笑。 “来，坐……”，洛清雪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坐到这儿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杨晓风赶忙坐下。 洛清雪痴痴看着丈夫的脸，不由伸手轻轻抚弄着他的侧脸，柔声道:“唉，你呀，你说你虽然娶了我这个媳妇，可你看你身上的这身布衫，也不知道到底穿了有多久了，都旧成这个样子了也没换过。我想啊，你这要是出去走一趟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压根就没娶媳妇呢”。 杨晓风调笑道:“这样岂不是更好，我想只要是个男人，谁要是娶了一个像你这么好看的媳妇的话，我可以打保证，他绝对是不想让其他男人知道的，你说这万一……”。 “万一什么”？ “万一被人惦记上可就麻烦了，妳也知道，自己的老婆成天被人惦记着这种感觉可不是很好，嘿嘿……”。 “贫嘴……”，洛清雪娇嗔一声，不过也被丈夫的话逗得一阵浅笑，嫣然道:“你看这样好不好，等过几天我身子好了，咱们一家人一起下山去镇子里一趟，为孩子和三叔添两件新衣，顺便把你身上这身也换换，免得以后咱俩一起出去的时候，被人看见老说你和我不相配”。 “嗯，好。也的确该给师父和孩子置办两身行头了……”，杨晓风笑着点头答应，只是听见洛清雪的这后半句话的时候顿时不悦道:“妳这说的什么话，咱俩相不相配的我们两口子知道就行了，管他别人说什么闲话，谁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所以啊，我这身换不换的根本就无所谓，虽然这件衣裳的确是陈旧了些，但又没烂掉，最重要的是穿着很合身。反正，我还想再穿个两三年呢，等到时候完全破了再换也不迟呀”。 洛清雪微眯着眼，极其温柔的问道:“真的不想换”？ 杨晓风被她看着，只感觉一阵心虚，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男人之所以穿衣打扮，无非是为了引起女孩子的注意，从而好下手找老婆。要是以前，我打扮打扮倒也无可厚非，可现在我已经把妳娶到手了，再打扮不是显得多余了吗”。 “哦，是吗”？ 杨晓风更加心虚，腾一下站了起来，呐呐道:“妳这样可不好啊”。 “怎么不好”？ 杨晓风呲牙强笑一声，一本正经道:“天底下那有妳这样傻的媳妇，妳说妳把自家男人打扮的太潇洒了，到时候万一被别的女人看上了怎么办，看上倒没什么，可一不小心要是妳男人再跟别的女人跑了的话，那时候妳想哭可就都迟了”。 “嗯，有道理……”，洛清雪点了点头，随即毫不在意的淡笑道:“不过嘛，我不相信你能狠得下那心抛下我们娘儿三跟别的女人跑，即便你真的跟别的女人跑了，那也只怨我自己命苦。所以你放心好了，如果你要是跑了的话，我是绝不会怪你的”。 杨晓风摇头道:“虽然妳说了这么多，可我还是不想换”。 洛清雪直接道:“原因”？ 杨晓风小声道:“妳看咱家最近的开支已经够多了，养活老小一大家子人不说，咱以后还要省点钱开一家酒馆，所以我觉得，就没必要再在我身上花这许多冤枉钱了”。 洛清雪盯着他，愈发柔声道:“这么说，你是不想听我的话了”？ 杨晓风被吓了一个哆嗦，忙陪笑道:“听听听，在咱家一切都以妳马首是瞻，我除非是脑袋被门夹了，否则，即便给我十个胆子，我也绝不敢不听妳的话”。 “嘿嘿，这才像话”。 “那是，我可没犯糊涂”。 “哦，真的是这样”？ 杨晓风后退了好几步，道:“当然”。 洛清雪淡淡道:“难道你以为你最近偷着喝酒的事我不知道”？ 杨晓风一激灵，顿时又后退了几步。一时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好一阵后，这才悄悄抬头看了洛清雪一眼，只见其正淡笑着看着自己，柔柔的目光竟像是要将他完全穿透似的，遂慌忙低头道:“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喝酒了。不过，大多都让师父喝掉了，我就只是……只是小尝了一两杯而已”。 “哦，是这样……”，洛清雪故意拖着长声道:“你可别诓骗我哦”。 杨晓风的头立时摇的像波浪鼓似的，就差对天发誓了，很是正式道:“除非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我那敢对老婆大人说谎啊”。 “这就好……”。 “呼……”，杨晓风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洛清雪接下来的话立刻又让他紧张起来。 “不对呀，如果你没说谎的话，那你心虚干什么”？ “我没心虚”，杨晓风虽然嘴上很强硬，但很不幸的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把他给出卖了。 “哦，是吗，你真的没心虚”？ “……是……”，杨晓风的声音已小得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到。 “如果你没心虚，那干嘛要离我这么远”？ 杨晓风就差哭了，但还是立马走过来重又紧挨着在洛清雪身旁坐下，聋拉着脑袋，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噗嗤，嘿嘿……”，洛清雪立时被他的这幅神态逗得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直惹得杨晓风再也忍不住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当下两个人便闹腾了起来，不经意间，洛清雪忽瞧见一旁的儿子虹劫，小家伙正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们两个，顿时感觉脸上一热，忙一把推开杨晓风，嗔怒道:“走开啦，都老夫老妻的了，还腻味得跟小情人似的，像什么样子。你呀，真不害臊”？ “谁说老夫老妻就不能像小情人似的在一起腻味了”，杨晓风很是不满的嘀咕了一句。不过，他也看见了小家伙那好奇而又天真的目光，虽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张嫩嫩的小脸蛋上一双清澈的睦子无辜的就像是一汪清泉似的。不过，虽然小家伙才刚满一岁多一点，但被这小子瞧着，他终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只得规规矩矩的坐好。 一时两人忽然都沉默了下来，随即又一起看向外面。 雨竟然没有一丝要停的样子，反而是越下越大。看来今天这场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了。 春雨并不比秋雨，没有那么多的离愁，但不知为何，杨晓风心里忽然就多了几分莫名的愁绪。 忽听洛清雪淡笑着问道:“你又想她了，是吗”？ “是啊，在还活着的人之中，我这辈子唯一亏欠了的，恐怕也就只有她了吧”。 杨晓风笑着回了一句，不过在这笑意中，总带着几丝淡淡的伤怀，顿了顿，道:“也不知道，我离开后，她一个人过得还好不好”？ 洛清雪竟也有几分愧疚，淡淡道:“我实在有些意外，那日在落雪谷，她走的时候竟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和你说”。 “对于这点，我倒不怎么意外。她没有道别，或许只是她认为早已不需要再道别”。 洛清雪表示不解。 杨晓风淡笑道:“其实也不必觉得歉疚，或许现在这样，不管是对我、对妳、还是对她来说，都算得上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洛清雪欲言又止。她也是一个女子，所以她明白林雨涵。 她更明白一个女子如果真的对一个男人动了感情的话，那后果有多可怕。 “一段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或许本就是一个错误，想必她能够明白”。 洛清雪摇头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道理虽然简单，可是感情本身就是这世上最没有道理的事。情之一字，又岂是几句道理能够讲明白的”。 “既然讲不明白，那就选择遗忘吧，时间总会给人一个很好的结局，不管多么强烈的感情，总会被时间冲淡。所以，不管她是否对我动了真情，但随着我的离开，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总会将我淡忘的，不是吗”？ “怎么遗忘，当一个女子对一个男人真的动了感情，又岂是时间可以冲淡的。如果真的能够遗忘，那我们两个，应该早就将对方给遗忘了才对啊，然而事实却是……。现在你觉得，还会有淡忘这回事吗”？ 杨晓风笑着道:“她和我们两个不一样的”。 洛清雪看着他，皱眉道:“我不懂”。 杨晓风沉默着，过了一会儿道:“我们两个经历过的伤痛实在太多，对我们来说，彼此已是对方活下去的希望和依靠，也正是我们两个心中彼此念着对方，我们才有了从伤痛中一步步走出来，我们才有了在最黑暗的日子里也依然还在苦苦坚持的勇气。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两个虽历经磨难，但最终还是走到一起了……”。 “可是她不一样，她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伤痛，虽然她可能曾真的动了感情，但她却还有别的选择。对于她来说，和我的相遇不过只是年轻时的一段往事，在许多年后，当她再想起这段陈年旧事的时候，已不会再引起她内心的波动……”。 “我来的时候，并没有为她带去什么，我去的时候，也没有从她的生命里带走什么，所以，我终究不过就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人总是活在当下的，试问，有谁会一直抓着过去念念不忘呢”？ “或许你说得是对的……”，洛清雪竟有些无言以对。只是却还是忍不住凄迷道:“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啊……”，杨晓风很是意外，甚是不解地看着她，眉头是越皱越紧。 洛清雪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大声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花啊”？ “花倒是没有，不过妳的做法让我很不理解”。 “哪里不理解”？ 杨晓风似笑非笑道:“按理说，以女人的心胸，妳对她应该是只字不提的，怎么我听妳这话，似乎妳还很挂念她似的”。 “哼，女人的心胸……”，洛清雪颇为不满地冷哼了一声，随即却又淡笑道:“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救过你的命，不是吗？就像你说的，女人有时候的确是有些小肚鸡肠，甚至是无理取闹，但这份恩情，我始终没忘记”。 杨晓风诧异道:“她救的是我的命，怎么却成了对妳有恩”？ 洛清雪当即白了他一眼，对这种弱智的问题她本不想回答的。但沉默半晌后，终还是淡淡道:“因为你是我的男人”。 她这话说得很对，做为女人。有恩与自己男人的人，当然也就是她的恩人。 做为两口子，对方所拥有的，自然也就是自己的。因为她和他彼此已是对方的全部。 杨晓风再也无言可对。 不约而同的，两个人的目光再一次看向屋外，看向这场春雨。 看着看着，渐渐的竟已呆了。 杨晓风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此时那里有没有在下雨，须知那里一向最多雨的……”。 他的目光，仿佛竟似已穿透这漫天烟雨，看向那遥远之处。 看向那座遗留了许多残忆的城市。 看向那个他偶尔间还会时不时的记起的女子。 那座城市，叫金陵。 那个女子，叫林雨涵。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八十章 平凡的日子 金陵此时并没有下雨，不过也快要下雨了，天已经阴了有一段日子了。 风月教。 已经快有半年了吧，随着那场劫难过去，风月教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之前叛乱的韦松等六位护法已被革职出教，新人也早已接手。 没有人注意到，最近在金陵城外郊的一处集子里，月前又新开了一家小酒楼，酒楼的老板娘叫金碎玉，还有一个老师傅，叫韦松，另外几个记不清了。 不过，店小二和送酒的伙计却记得很清楚，一个叫余远生，一个叫金戈。 只怕，对那些经常在这里喝酒的客人来说，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这家小酒楼的这些人竟曾是风月教的护法。 不过，对于余远生几个来说，他们现在不过就只是一个在酒楼里跑堂的伙计而已。 从此以后，他绝不会再有第二种身份。 他也不想有。 不过，或许他根本不明白，其实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在酒楼里跑堂的伙计。 他们这些人早已完全放下了从前，也忘记了从前，甚至，他们就连自己也已经彻底忘记了。 当然，其他人也已经彻底忘记了他们这些人。 城市依旧还是那座城市，江湖依旧还是那个江湖。 但今日的风月教早已不再是之前的那个风月教。 风花雪月四位花使已经离去了三位，如今还留着的，就只有月依云一个了。 不过，她也早已不再是教中的花使。 林雄更是已渐渐不问教中事务，尤其是最近以来，几乎大大小小的事，他已经尽数撇给了孔言书。至于他自己，早带着女儿到城外过清闲日子去了。 于是乎，虽然孔言书名义上还只是副教主，但却已完全接手了风月教，现在，他是以副教主之名，行教主之实。 总坛，距离议事大堂不远处的一处独院，只有教中的高层人物才知道，这座看起来平淡无奇的院落实际是教主的住处。 孔言书正凝目望着院外，好久后，他才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看向身旁的月依云，和声道:“妳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三位花使究竟是去那里了吧”？ “这个嘛”，月依云很是抱歉的笑了笑，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孔言书不解道:“莫不是妳以为我是要派人去把她们三个追回来。如果这样的话，妳只管放心好了，反正人都走了有四五个月了，我是绝不会再追她们回来的，不过大家相处一场，我也就只是想知道她们的下落罢了。当然了，如果妳觉得为难的话，那我就不问了”。 月依云摇头道:“倒不是害怕你会派人追她们回来，即便你真要去追，也得她们自己愿意回来啊。我只是怕三位姐姐就这般一走了之，会惹你不高兴，故而才一直没对你提说这件事”。 孔言书当即脸一拉道:“如果妳要是再不说的话，我可就真不高兴了”。 “好好好……”，月依云一副我怕了你的样子，颇为无奈的笑着道:“细细姐跟塞外的一个青年剑客走了，说是她很向往塞外的千里大草原，有生之年一定要去看一看，然而我总觉得，她真正要走的原因是看上那个男人了”。 孔言书忍住笑，问道:“那花姐姐呢，她又看上谁了”？ “花姐姐的脾气你知道，她谁都看不上，她真正喜欢的从来都是钱。恰好她之前认识了鲁东的一个大富商，更好的是，那个富商的儿子喜欢上了她，于是花姐姐看在钱的面子上索性把自己嫁给那富商的儿子了”。 “嗯，这样甚好，看来花姐姐也算是得偿所愿啊，哈哈……”，孔言书这次再没忍住笑，又问道:“最后一个，梅姐姐呢，她又喜欢什么”？ “梅花”。 “梅花”？ “梅姐姐名字中有一个梅字，她喜欢的当然是梅花。说来也巧，年前，梅姐姐刚好碰到了一个同样喜欢梅花的人，一个岭南来的书生。梅姐姐跟他一见如故，便跟着他走了。临走之际，梅姐姐还乐呵呵的跟我说，她名字中的这个梅字说明，她这辈子早就注定了和梅花会有着很深的分割不开的缘分，不过在我看来，她和那个书生的缘分远比梅花还要更深一些”。 “好，真好，哈哈……”，孔言书笑得很开怀，满意道:“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三位姐姐今年都快三十岁了，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我打心底里为她们高兴”。 月依云笑着附和道:“我也是，以三位姐姐的年纪，现在嫁人都算是迟了呢”。 院里忽然起了一阵风。 孔言书忙道:“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月依云一点也不在意，道:“怕什么风嘛，反正又不冷，再说现在都已快是立夏时节了好不好，看把你给紧张的”。 “我知道……”，孔言书笑着揽过她的肩膀，细声道:“我倒不是怕风，只是妳现在有孕在身，万一着了凉怎么办”？ 月依云颇为意外的抬脸看着他，轻笑道:“咱们的孔大教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疼人了，这可与你的身份有些不符啊”？ 孔言书没好气道:“什么教主，那是在别人面前好吧，对妳，我就只是一个丈夫而已”。 丈夫，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名词。可是在月依云听来，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温馨和暖意，甜笑道:“相比起你的前两种身份来，其实我更希望你只是我的丈夫，而不是什么风月教的教主”。 “我又何尝不希望如此，只是……”，孔言书无奈道:“只是教主把风月教交给了我，我怎么能辜负他的这份期望呢”。 提到了林雄，月依云脸色顿时一暗，似乎心里忽然多了几分莫名的感怀，沉默片刻，道:“算起来，教主整整有两个月没回来过了吧，也不知道他们父女两个此时过得还好不好”。 孔言书顿时又笑了笑，笑得很坚决，道:“我相信教主他们一定过得很好”。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教主他终于过上了他一直以来都在期盼和向往着的那种生活”。 “怎么说”？ “没有任何世俗烦扰，杂务缠身，每天就只是陪着家人，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过眼前的清闲日子”。 月依云淡淡笑道:“是啊，这的确是太多人向往的日子，只是，虽然心之所向，但太多人却至死也放不下对权势声名的贪恋。所以，他们始终看不透，更放不开”。 “红尘万丈，如此芳华盛景，又有谁能够真正放得下。人虽自诩为万物之灵，但终究不过只是区区凡俗而已。人的生命，是何等渺小，就如同这天地间的一粒尘埃，又如何能够超脱宿命的选择呢”。 月依云默然良久，忽笑道:“这样吧，过几天咱俩去看望他们父女好不好”？ 孔言书想也不想，便答应道:“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八十一章 往事如烟（上） 金陵城外，风月坡。 孤山，孤坟，孤人。 林雨涵立于坟前，正静静的凝思着。 父亲的话犹自还回响在耳边。 记得是月前清明那天，同样是在这座孤坟前祭奠的时候，父亲平静的问她:“雨儿，你可知此处是谁的坟茔”？ 林雨涵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虽然每次逢年过节的时候，父亲都带她来这里祭奠，但她却并不知道这里葬着的人到底是谁。 父亲从来没有主动对她说，她自己也从来没有问过。 小的时候，她每次都想问的，但只要一看到父亲沉重的脸色，她便不敢问了。随着渐渐长大，她也就一直再没问。 她很意外，为何父亲此时会忽然提起这个。难道，今天他终于要告诉自己了吗？ 林雄脸色哀伤，注视着面前的孤坟，良久，凄然一笑，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黯然道:“是妳娘”。 “娘……”，林雨涵惊了一下，但却并不意外，只是涩声道:“你说这是我娘亲的坟”？ “是，这里葬着的人就是妳娘亲”，林雄神色低迷，仿佛所有的陈年旧事一瞬间全都涌上了心头，不过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便是多么凄伤的往事也早已淡去。 当下，他忽就淡然一笑，道:“妳是不是有无数次都曾想问我，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娘，但妳却单单就只有爹爹一个”？ “是……”，林雨涵并不否认，不解道:“我只是奇怪，爹爹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对我提起过娘亲，是你不想提，还是……”？ “不是不想提，而是不敢提。我怕妳知道后会伤心，而我自己也一样，所以，我一直都在尽量回避。妳可知为何这么多年来，我对妳百般疼爱，甚至都可以说是溺爱”。 林雨涵点头道:“我知道，你想补偿对娘亲，以及对我的亏欠”。 “不错。我林雄这辈子自认为没有亏欠过任何人，除了对妳，对妳娘。我可以给妳一切能用钱买到的东西，但却没能给妳一个完整的家。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宠着妳，惯着妳，从来都没有约束过妳，尽量给妳最大的自由，让妳自己去做选择，就是不想让我和妳娘的悲剧再发生在妳身上”。 林雨涵沉默着。的确，父亲从来都没有管束过自己，她一个人跑出去的时候，他还总是派人一直保护着她。即便是后来，她把杨晓风带回去的时候，他也没有怪过自己。 做为父亲，能放纵女儿到这般地步，实属罕见。 林雄自责道:“可是，虽然我已经尽了全力，但还是没有保护好妳，让那匹夫端木敬把妳掳到了缥缈峰，受了那许多苦，我真是没用啊”。 林雨涵忙道:“爹爹，都已是过去的事了，你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反正那次他们也没把我怎么样”。 林雄欣慰道:“幸亏那次他们没把妳怎么样，虽然妳被掳去了缥缈峰，但好在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算是有惊无险。要是万一被他们动了妳一根头发的话，那我真是万死莫赎，以后还有何脸面到九泉之下去见妳娘”。 林雨涵无所谓的笑了笑，随即正色道:“我娘她……”？ 林雄一时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不由得抬眼远眺，半天后，才终于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再次看向面前的孤坟，不过仍是沉默着，又过了好一阵，这才凄声道:“妳娘叫苏婉心，是姑苏城的大家之女。记得那年她才二十四岁，一次，她随父兄到金陵来玩，与我偶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渐渐的，我们两个互生了情意。过了几个月后，我便去苏家提亲，那时我正是风月教的少教主，当时我想着，以我的身份，妳外公他想必不会反对这门亲事的”。 “那外公他有没有答应”？ “没有”。 “没有”？ “是啊，没有。风月教在江湖上的名声不怎么好，而苏家是一个书香世家，妳外公又是个迂腐的文人。我到苏家后，刚说明来意便被他直接轰了出来，并且扬言说，除非他死了，否则绝不会将女儿嫁给我这个邪魔外道。后来，我又央人去苏家百般请求，但妳外公还是说什么也不答应。渐渐的，我也死了心，本以为此事就这样结束了的，不想我回来后，妳娘却托人带信给我说，她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也就是妳。我立时跑去苏家暗中见她，本想将她带走的，谁料被妳外公发现，将我们拦住。妳外公说，如果我脱离风月教的话，他或许能考虑让妳娘跟我走，可那时我又怎么能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势。现在想来，我真为妳娘感到不值，她怎么会喜欢上我这样一个男人，呵呵……”。 林雨涵摇头道:“这也怪不了你，在你那个年纪的男人，又有几个能够放弃手中的权势”。 “当时，苏家的人将我团团围住，即便我拼尽全力，但以我一人之力也绝难与他们相抗，我当场被妳外公拿住，他本要对我痛下杀手。是妳娘以死相逼，求她父亲放过我，至于她自己，保证从此再不与我有任何往来。妳外公当然不答应，可是妳娘当场质问妳外公说，她已经有孕在身，难道父亲你要让自己女儿的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爹吗？妳外公无奈之下，只得放过了我”。 “那后来呢，既然当时娘亲她还没有将我生下来，那我又是如何回到爹爹你身边的……”，林雨涵有些不解，困惑道:“还有，我娘她又是如何去世的”？ “半年后，妳娘生下了妳，妳外公当然不想将这个在他看来不光彩的孩子留在苏家，可不管怎么说，这终归都是自己女儿的骨肉，他总不能真的下狠心将这孩子给丢弃掉吧，于是便让人把妳带过来交给了我”。 “原来是这样……”，林雨涵恨声道:“外公他心好狠啊，女儿不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吗，至于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娘亲把我都生下来了，他的心就不能稍稍软一下，他真的就忍心要毁掉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 “如果每个人都能像妳这么想就好了啊，只可惜……”，林雄苦笑道:“再后来，妳外公做主把妳娘嫁给了金陵城里的一个大家，与他苏家一样，同样是书香世家的王家。我当时想，其实这样也好，妳娘她总算有了个归宿，只要她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然而，谁料想因为之前的事，妳娘在王家饱受冷落，所有人看她的眼光中都充满了嘲讽与厌恶。她的夫君，王家的长公子虽然娶了她，但却厌弃她早已不是完壁之身，更有甚者，竟嫌她身子脏，根本不拿她当妻子看待，甚至连话都很少跟她说，以至于妳娘嫁入王家都一年了，两个人竟然也没有圆房。在王家受尽冷眼，加上心中又时时刻刻挂念着妳，妳娘终于积郁成疾。起初，不过只是染了风寒，可是，妳娘她身心饱受摧残，于是这一病便再也没有好过，就这样过了一年后，终于撒手人寰，彻底与人世永别了。唉……”。 说到伤心处，林雄幽幽叹息一声，眼中仿佛竟有了几丝湿润，顿了顿道:“妳娘去世后，王家的人并没有把她葬进他们家的祖坟，而是只用一口棺材装殓了，之后在金陵城外的这座孤山上随意挖了个坑，草草下葬掩埋上土便算了事，甚至连墓碑都没有立一块。我接任风月教教主之后，便把这方圆百里全部给占了，我本想将妳娘的坟迁到别处去的，但死者已矣，我又如何能再惊扰她的亡灵，以至于令她泉下难安。于是乎，想了想后，终究还是算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就只是在逢年过节时来祭奠她一下，来祭奠她一下而已啊，就这样”。 不知何时，林雄这个已是五十开外的男人竟然已老泪纵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八十二章 往事如烟（下） 意外的是，林雨涵反而却没有流泪，一滴眼泪也没流，就只淡淡问道:“爹爹可有恨过”？ “恨谁”？ “我外公，还有王家的人”。 “为什么要恨他们”？ “如果不是他们心太狠，妳和娘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即便没有这么圆满，如果王家的人能够待我娘和善一些，她也不至于早早便离开了人世”。 “听妳这么一说，我的确应该恨”。 林雨涵纠正道:“不是应该，而来本来就要”。 “是啊，我本来就要恨的，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 “只是妳错了”。 “我错了”？ “是”。 “我哪里错了，难道我外公，以及王家的人，难道像他们这样的人不应该恨吗”？ “他们的确应该恨，可是有一个人更应该恨”。 “谁”？ “我自己……”，林雄指着自己道:“我自己才是那个真正最应该被恨的人”。 林雨涵沉默。 林雄接着道:“妳外公他并不是完全没给过我机会，他当时说得很清楚，只要我脱离风月教，便让妳娘跟我走”。 林雨涵凄笑道:“那你为什么不脱离风月教”？ “我为什么不脱离风月教，是啊，我为什么不脱离风月教？呵呵……”。 仿佛是觉得自己女儿的这个问题很可笑，林雄笑着道:“你之前也说过，在我那个年纪的男人，又有几个能够舍弃得了手中的权势”。 “于是，你只能舍弃那个痴爱着你的女子。你无法舍弃自己手中的权势，却能舍弃得了娘亲”？ “那个时候，正是热血激扬的年纪，我又如何能够甘心就只为了一个女子便脱离风月教，难道我要埋没了自己的才华？我的报负尚未施展，我的雄心壮志还没有实现，我还要借风月教少教主的身份大干一番，我又怎能在那时脱离风月教？虽然当时清水山庄正在崛起，但风月教、缥缈峰、落雪谷才是当时江湖上最大的三家势力。我做为风月教的少教主，便是未来的教主，届时我手握重权，虽比不上什么将相王侯，但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威势，难道妳要我白白放弃”？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呵呵……”，林雨涵忽然直视着林雄，冷冷问道:“爹爹，你说了这么多，无外乎就是权势二字。那我想问你，权势到底是什么？为了它，你舍弃了最爱的女子，让自己的女儿从一出生便没了娘亲。同样是为了它，杨霜子竟不惜杀妻，杀子，我想知道，它真的就有这么大的魔力”？ “权势并没有什么魔力，这世间也没有什么有魔力的东西。真正入魔的，是人心”。 林雨涵顿时心中大震，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林雄接着道:“年轻的时候，我本以为权势是最重要的，为了它，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但接任教主这么多年，我终于体会到，权势并不能让人快乐，反而只让人生出了一种茫然无措的空虚感。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情义才是最重要的，也只有情感，才能让人快乐”。 林雨涵黯然道:“你现在即便明白了这点，可又有什么用，既不能补救什么，也不能挽回什么，不过只是徒增感伤罢了”。 林雄叹息道:“妳今年二十有六了，也就是说整整已经二十六年了啊。这二十六年来，我只要看见妳，便会想到妳娘，只要一想到她，心中便痛悔难当。有时我常常想，如果当年我真的脱离了风月教，那事情会不会是另一副样子呢”？ 林雨涵直接道:“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以及结果所造成的后果。即便你痛悔难当，即便你对娘有愧，可她早已香消玉殒。故而，此时你后悔如何，不后悔又如何”？ “人生的确没有如果……”，林雄忽然用力握紧了拳头，恨声道:“这么多年了，只要想到妳娘，我便恨透了自己，我恨我当时在妳娘和风月教少教主之间二选一的时候选择的是风月教少教主而不是妳娘”。 “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那你又会如何”？ “不知道。或许我依旧会选择风月教少教主”。 林雨涵并不奇怪，也不意外，反而还笑了笑，道:“这才像是爹爹你的风格，坦诚，洒脱，就这一点，便实在比那些口口声声称我们为邪魔外道的所谓的正道伪君子们要强过太多”。 “那当然”。 “既然爹爹如此坦诚，我也有一句话要说，反正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便你再自责，再后悔，娘亲也不可能再回得来了。所以，我们何不乐观一些呢”。 “的确，我的确是该乐观一些，现在终于可以撇下教中杂务，每天品茶弄花，过清清闲闲的自在日子。还有，就是这睡觉，我现在再也不用每晚都忙到深夜，而早上又要老早跑起来劳累。最主要的是，妳现在终于能安安心心的待在我身边，陪我说说话，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跑出去一次便是几个月，回来后住不了两天便又跑出去了”。 “放心，我保证以后绝对再不老跑出去了，就留在家里陪着你老人家，行了吧”？ “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只不过要是妳能早些成婚让我抱上孙子的话，我就更加满足了”。 闻听此言，林雨涵竟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淡笑了一下。不知为何，心中似总有着些许淡淡的烦忧。不经意间，竟又将目光移到了母亲的坟上，顿时神色一阵哀伤，淡淡道:“整整二十多年了，父亲你从未对我提起过有关母亲的只字片语，既如此，不知为何今日你却要突然提起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八十三章 宿命与选择 林雄同样也不意外，就竟似早已料到她会这么问一样，同样也是淡笑了一下，道:“其实即便是妳不问，我也会说。之所以今日提起妳娘，是因为我想通了一件事情，一件我已经整整想了二十多年，但却一直没有想通，直到最近才终于想通了的事”。 “哦……”，林雨涵好奇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知道，不知你究竟想通了什么事”？ 林雄徐徐道:“其实当年之所以没有脱离风月教，并不单单只是因为我舍不得少教主的身份，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以前我总觉得人逃不开自己的宿命。那时，我已是风月教的少教主，日后必定要接任教主之位，这是老天早已为我做好的安排……”。 “人生于世间，虽然自诩为万物之灵，可与天地相比起来，人又算得了什么，仅凭人的力量，又怎能逃脱得了老天为他做下的安排。在一个人来到这世上的那一刻起，老天便为他做好了选择，至于人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便是人的命运，可悲的命运”。 “这种命运，便是宿命”。 “是”。 “宿命，宿命，呵呵……”，林雨涵莫名笑了笑，喃喃道:“爹爹说得对，人怎能逃脱得了命运的安排。即便我们再如何努力，但有些事情到最后终究不过只落得一场空，这个道理我懂。其实仔细想想，不光是人，万事万物，又有那一样能够逃开自己的宿命，因为宿命本就是一件东西或者说一个人所存在的价值所在”。 又很意外的，林雄居然再一次摇头道:“以前，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杨晓风的出现改变了我的认知。是他，终于让我明白，人其实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林雨涵奇怪道:“你说杨大哥，他怎么啦”？ 林雄笑着问道:“清水山庄遭难，做为世子，杨晓风是不是要为家人报仇”？ 林雨涵只有点头承认。 林雄淡淡道:“可是，他回来后又是怎么做的呢”？ “他回来后并没有报仇，只是依照旧约去了落雪谷，为了和洛清雪相守，他竟然放弃了报仇”。 “是啊，他放弃了报仇。在他与洛清雪成亲那日，洛文斌对他突下杀手，致使他妹妹惨死当场。在那种情况下，以一个常人的角度，他又该怎么做”？ “杀了洛文斌，为妹妹报仇”。 “他实在应该杀了洛文斌的，但他却是怎么做的”？ 林雨涵忽然沉默了下来。她不想回答，他已不想再接话。 “在那种情况下，他居然放过了洛文斌。后来，他被妳所救，来了我们风月教，虽然之前我对他并不看好，然缥缈峰一战后，他名震天下，以至于回来后，我终于决定把妳交托给他。妳对他本就痴心一片，而我对他也颇为看好，试想，我就只有妳这一个女儿，风月教这偌大一片基业，日后自然要交到妳的手中。所以，那时他实在应该加入我风月教，而且是根本就不加考虑，那时候他还有什么好犹疑的”。 林雨涵苦笑道:“的确，他的确该加入风月教。他实在真的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想一下，只要他加入我风月教，只要他娶了妳为妻，那日后这教主之位必定不是由妳便是由他接任。本教的势力有多大，他难道不清楚吗，做为教主，他手中将会握有多大的权势，日后他在江湖上将会有多么高的地位。这是何等荣耀，这又有多么大的诱惑？可是他呢，他竟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而且居然还去落雪谷接走了洛清雪，那可是杀妹仇人的女儿啊，可他……。最后他们两个人还一起回了清水山庄”。 林雨涵只能笑。笑得很是伤怀，更多的却是无奈。 “再说说洛清雪，虽然当年她与杨晓风已经订立了婚约，可清水山庄遭遇灭门惨祸后，杨晓风生死不明，在那种情况下，即便她另嫁他人，也无可厚非。她与杨晓风虽已订立婚约，可却并未完婚，即便她另嫁他人，即便日后杨晓风归来，难道还能怪她不成。可是她呢，她竟然就为了一个旧约，为了一个生死不明的人整整等待了十年之久，并且在杨晓风回到落雪谷后不久便与他举行了完婚之礼。之后，她父亲在婚礼上对杨晓风突下杀手，致使杨晓溪惨死，在这种情况下，她与杨晓风已绝无半点可能，随着杨晓风离开落雪谷，她也该死心了吧，可她……”。 “可她居然还是和当年一样，仍旧在苦苦相守”。 “最后，再来说说洛清羽，即便妹妹对杨晓风情深意重，但他总该是清醒的吧。当时，杨晓溪已然惨死在他父亲手中，在那种情况下，为免日后杨晓风杀他父亲为妹妹报仇，他实在该动用落雪谷的人出手杀了杨晓风的，只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彻底免除后患。可是他呢，他居然也放过了杨晓风，那天，他怎么能够任凭杨晓风就那样毫发未损的离开落雪谷。在这之后，他更是假意答应了端木轩对妹妹的提亲，在妹妹与端木轩订婚之日率人杀上缥缈峰，致使端木叔侄先杀杨晓风，进而再借妳挑起本教与缥缈峰、落雪谷拼斗的邪恶企图没有达成。他这么做，不光彻底粉碎了端木叔侄的阴谋，更是对杨晓风做的补偿，让他和自己的妹妹两个人之间有了能够再次和好的可能性”。 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林雄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顿了顿后，开怀笑道:“以前，我本以为人在命运面前根本就无从选择，但以上种种，终于让我明白，人其实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人虽然无法逃脱宿命的安排，但人仍旧可以自己选择，可以选择不接受。人力渺小，虽无法改变命运，但却可以改变自己对命运的态度。只要初心不变，只要初衷不改，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经历怎样的巨变，但只要一个人始终坚持本心，他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局。虽然有时候努力确实没有用，虽然并不是凡事都尽能如人意，但至少曾努力过就不会后悔，虽然结局可能并不能尽善尽美，但也绝不会太差”。 林雨涵只有笑，虽依旧很无奈，但却已经释怀。 林雄接着道:“以前，我总认为一切都是宿命，总认为我放不下风月教的教主之位，可是即便我身居高位又如何，我一点也不快乐。这些年来，我始终活在对自己的自责，和对妳以及对妳娘的痛悔当中，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权势，什么名利，相比起家人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如今我们父女两个远离尘俗，过的日子虽然平淡无奇，但却很充实，这种其乐融融的日子，实在比当初做教主之时，整天劳心伤神要好过太多啊，哈哈……”。 说着说着，他就大笑了起来。他这一笑，顿时惹得林雨涵也跟着笑了一下，随即道:“所以，杨大哥离开的时候，你没有阻拦”。 “不错……”，林雄大笑着点头道:“悲剧已经在我身上发生过一次，难道我还要让它在我女儿身上再发生一次？以我的实力，要想留下杨晓风很容易，我若是不想让他走的话，他又如何能够那般轻易离开。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即便我强留下他，即便我强迫他娶了妳，可是，把妳嫁给一个不爱妳的男人，妳这辈子又怎会有半分快乐？故而我思虑再三，还是让他走吧，他的人本就不属于我风月教，他的心更不属于妳，我留下他又能如何？只是……”。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只是苦了妳了啊，唉……”。 “不……”，林雨涵忽然笑着摇头道:“我不苦”。 “啊……”，林雄很是诧异地看着女儿，皱了皱眉，道:“妳说妳不苦”？ “是，我不苦……”，林雨涵直视着父亲，笑得很是洒脱。随即抬眼望向远处，沉默良久，淡淡道:“我不苦，更不怨。因为这本就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结局，我一直都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虽然现在杨大哥走了，但我并不怪他，更不怨他，就像爹爹说的，凡事又岂能尽如人意。再说了，世间好男儿何止万千，又不只有他杨晓风一个，我为什么一定要非他不嫁。正因为他的离开，我才有了更多选择的机会，既如此，我有什么好苦的”。 “但愿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八十四章 相思相忆，不如相忘于江湖 “轰隆……”。 一声炸雷，忽然将林雨涵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只感觉眼角凉凉的，莫非自己刚刚流泪了吗？ 可是她自己不是说得那般洒脱吗，又为何要流泪呢？ 是不是，话虽然可以说得很决绝，但人又怎能欺骗得了自己的内心？ 有些东西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淡去的！ 忽然起了一阵大风。 抬头看了看，只见天色阴沉的厉害，眼见就要下大雨了。 果不其然，就要她这样想的时候，随着一道闪电破空，随即又是一声炸雷，接着便开始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雨势急促，林雨涵四处看了看，只见周围根本就没个躲雨的地方。光秃秃的一座孤山，连颗树都没有，又去哪里躲雨？ 看来今天只怕是要淋成个落汤鸡了。 眼见得下一刻，雨水就要落下来了。 反正也无处躲，索性也就不躲了，权当是冲了个凉吧。 雨已经开始下，只是倾盆大雨却一滴也没淋到她身上。 莫非，是雨忽然又停了吗？ 雨并没有停，大雨下起来的时候，她头上已撑起了一把伞。 撑伞的人是唐云飞。 不过，他虽为林雨涵撑起了伞，但自己的半边身子片刻间便已被雨水打湿。 林雨涵一点也不意外，仿佛早就料到唐云飞会来一样，只是侧头看了一眼他那只已被雨水打湿的袖子，随即又看向他的脸，良久，淡淡笑道:“你的袖子被打湿了”。 “没事……”，唐云飞小心翼翼的为林雨涵撑着伞，同时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这才无所谓的笑着道:“我一个大男人的，淋这点雨不算什么”？ 林雨涵看着眼前的大雨，依旧笑着道:“你是特意带着这把伞的吧”？ 雨势又急了几分，唐云飞忙将手中的伞又向林雨涵这边移了移，随即很小心的点头道:“也算不上特意，只是此时正是多雨的季节，于是我就想着，出门的时候带一把伞在身上总是好的，以防万一嘛”。 看着他的这份拘谨，林雨涵忍不住又淡淡笑了一下，随即道:“那走吧”。 不管唐云飞此举是有心也好，是无意也罢，她早已不愿再去多想。她只知道此时自己并不讨厌他，这就够了。 “走……”，唐云飞一呆，道:“去哪里”？ 林雨涵已然迈开脚步，唐云飞只得赶紧跟上。听到他问，她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道:“当然是回家”。 “回家……”，唐云飞虽然脚底下下意识的跟着林雨涵在移动，但脸上却带着几丝迷茫，或者说困惑。皱眉思索了半天，以至于都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路后，才终于反应了过来，顿时狂喜，不住的点头道:“好，回家好啊，回家好”。 走了一阵后，林雨涵忽又停了下来。她呆呆地望着这雨，目光迷离，一时竟像是痴了。 唐云飞竟似是了解她此刻心中所想，以至于几度想开口，但终究却还是算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只是莫名笑了笑，随即将脸转向一边。 林雨涵一时怅然若失，忽转头笑看向唐云飞，淡然道:“你可知此时我心中在想什么”？ 唐云飞缓缓摇头道:“不知”。 “真的不知”？ “真的”。 唐云飞真的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那林雨涵知道他知道吗，她当然也知道。 只是在有时候，对有些事，看破却不说破。 既然唐云飞说他不知道，那林雨涵索性也就假装他不知道。 她淡淡笑道:“我此时心中在想一个人，一个男人”。 唐云飞沉默不言，他当然知道她所说的男人是谁。 林雨涵接着道:“此情此景，不由得就让我想起了他。记得去年此季，在金陵城里，同样下着雨，我和他就像我们今天这样，漫步雨中，也不知一起走了多少路”。 唐云飞淡淡道:“那一次，撑伞的人可是妳”？ “嗯……”，林雨涵不觉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似乎又在细细回忆着什么，过了一会，忽又淡笑道:“今天和那天真的好像，唯一不一样的，是那天撑伞的人是我，而今天却换成了你”。 唐云飞自顾自的低声笑了笑，随即看着林雨涵，犹自笑着问道:“我本以为妳已经将他给忘了，却不想……。呵……呵呵……，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妳……妳又怎么可能忘得了他呢！” 林雨涵竟也不避讳，笑着道:“你说得不错，的确，我的确是忘不了他。不过，你虽说得对，却也并非全对”。 唐云飞眉头顿时一紧，目光疑惑地看着她，表示不懂。 “其实，你应该懂的……”，林雨涵也一样看着他，柔声笑道:“虽然在一时之间我无法彻底将他遗忘，但我总是在将他淡忘。淡忘这种感觉很奇怪，似乎很慢，但只要一开始便永远不会再停止。所以，总有那么一天，或许很久之后，亦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或许很慢，又或许很快，总之，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会在不经意间便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总有一天，妳说妳会在不经意间便将他忘得干干净净，总有一天，啊哈……”，唐云飞忽然很想笑，可是，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时他为何会想笑。 此时，他实在没有什么该笑的理由。不过，虽然不知究竟是出于何故，但他却还是笑了。 他想笑，于是他就笑了。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么多。 他笑着，又一次问道:“妳真的能够忘得了他”？ “是”，林雨涵答得很快，也很决绝。 不料，唐云飞再一次笑着问道:“妳真的能够忘得了他”？ 虽然同样的问题已经重复了三遍，但林雨涵的耐心竟出奇的好，淡笑道:“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啊哈……，好一个既不回头，何必不忘。可是，即便真如妳所说，妳真的能够忘得了他的人，可对他的思念呢，那种深藏在心底的相思又如何能够淡忘得了。还有，就是对过往的那份旧忆，那份刻骨铭心的旧忆，那种早就已浸入血液，融进了灵魂里的旧忆，又岂是轻易便能够淡忘得了的！” 一时无言，唯有冷雨凄凄。 两个人一时尽皆无言，看着眼前的这场大雨，竟忽然同时发起呆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林雨涵终于又笑了笑，笑得很随和，道:“或许吧，或许你说得对。思念和旧忆的确不能够轻易便被淡忘，但你总该也听过这样一句话的……”。 唐云飞当即问道:“什么话”？ 林雨涵又沉默了片刻，最后转过头来，目光直视着他的脸，轻柔的话语中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决绝，淡笑道:“相思相忆，不如相忘于江湖”。 雨还在下，但风却已经停了，悄悄的停了。 也不知道这风是何时停的？ 风来的时候，将雨带了来，风走的时候，却没有将雨再带去。 风和雨看似好像一直都相依相随，但却是完全没有牵连的两种个体。 风起时，雨也跟着落下来，风顿时，雨却并没有被带走。 风的离开，并没有对雨造成直接的困扰。 虽然风已经离开，但雨却并没有停。在风离开后，她一直还在下，还在。 雨终于明白，风，不过就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虽然他在某个时候，真真切切的走进了自己的生命里，但自己却始终不是他所留恋的那个人。 原来，他不过就只是在自己的生命里走了一圈。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归宿。 虽然雨一直都在留恋、追随着风，她希望自己能够陪伴在他左右。她可以为他不顾一切，甚至为他付出自己的所有。可是，虽然她已经完全对他付出了自己的真心，但最后他却还是离开了。 林雨涵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唐云飞的脸，她就这样看着他，仿佛已完全呆住了。直到好久后，才堪堪移开。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原来自始至终，与雨相伴的，是云。 云才是雨的归宿。 风虽然把雨带来，但终究再次离开。对于雨来说，只有云，只有云永远不会离开。 雨和云之间的缘分，是宿命，是上天做好的安排。 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缘分。注定雨和云之间相依相随，相伴相从。 至死不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八十五章 光阴如流水东逝 日子过得很快。是不是”？ 没有人回答她。 “咦……，”，洛清雪有些奇怪，怎么他不说话。不过，她目光犹自颇为留恋地盯着那漫山遍野的红叶看了好一阵，又过了一会儿后，这才目光上移，随即微微转头侧顾，最后终于看向身旁的丈夫，却见他也和自己一样，正盯着山下的那处小镇，也不知是不是看得太专注了，此时他竟已经呆了。 洛清雪顿时不满的嚷叫道:“你聋了啊，没听到我在问你话吗”？ 听到洛清雪的喝问，杨晓风这才从远处收回目光，随即看向她，笑问道:“妳刚刚在说什么”？ “原来你没聋啊，哼……”，洛清雪冷哼一声，显然很是不悦，随即一把从杨晓风怀中抱过女儿，嗔责道:“你说你呀，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让你抱会儿孩子吧，你居然在发呆，这万一你一时出了神，一不小心将孩子摔了怎么办。行了行了，你还是到一边待着去吧，孩子给我抱”。 杨晓风小声嘀咕道:“那有那么容易就摔啊！” 虽说已经很小声了，但洛清雪明显听到了，顿时美目瞪着他，大声道:“你说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没什么，没什么……”，杨晓风慌忙否认，随即又连连头称是，道:“凡是老婆大人妳说的，一向都是对的，是对的”。 他现在可是丝毫都不敢有自己的想法，更不敢有半脾气。 洛清雪仍是怒视着杨晓风，虽然极力想装出一副她现在很生气的样子，但却无论如何也再难装得下去。 她干咳一声，脸上保持着一惯的表情，假意要趁机再好好训斥丈夫一番的，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过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轻笑着问道:“我很凶吗，看把你给吓得。哎，不对呀，你说你能不能有出息啊，一个大男人的，这么怕老婆”？ “男人怕老婆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杨晓风大意凛然地接了一句，随即又凑上来嘿嘿笑道:“再说了，对男人来说，娶的老婆越好看，他也就越怕。所以，谁要是娶了个像妳这么好看的老婆的话，我保证他绝对跟我一样”。 洛清雪嘟着嘴道:“为什么越是好看的老婆，男人也就越怕，这是什么逻辑”？ 杨晓风清了清嗓子道:“当然是怕老婆跟别人跑了呗，正所谓天要下雨，老婆要……”。 “停……”，洛清雪及时止住了杨晓风正要长篇大论一番的打算。 看着此时她脸上这似嗔又笑的表情，杨晓风忍不住啧嘴道:“啧啧啧，阿雪啊，按理说咱这都老夫老妻的了，这新鲜感早过了，可我这怎么是越看越觉得妳好看，妳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为了与自己说的话对应，他又特意往前凑了凑，就如此这般近距离的看着她，就差把脸贴在洛清雪脸上了。 “走开啦……”，洛清雪很是不耐烦的推了丈夫一把，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杨晓风也不想再闹腾，一时收了心思，再次望向漫山的那片火红，看着看着，不觉又发起呆来。 他望着山下，洛清雪却从旁边看着他，一时竟同样也呆了。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时间似乎也在不经意间稍稍停顿了一下。 洛清雪目光如水，悉数定格在杨晓风身上。她就这样悄悄的凝视着他，片刻后，柔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杨晓风有些意外，回头看向她，问道:“妳也要去”？ 洛清雪头道:“当然，你要去我肯定也是要去的。不对，听你这话的口气，莫非你不想带着我一起去，你不会是想撇下我要一个人悄悄的先跑吧”。 “那有的事……”，杨晓风忙道:“只是恐怕还得再等等，我先去安排一下，雇辆车，买礼品啥的，我们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洛清雪摇头道:“不必了”。 “啊……”，杨晓风苦着脸道:“妳还真要空着手去啊，妳就好意思。当然了，我脸皮厚是无所谓的，也不怕被人笑话，可妳只怕就，嘿嘿……”。 洛清雪没好气道:“谁要空着手去啊，该准备的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我们走后这段时间的一应用度我也都买好了，其它事务也安排妥当了。你以为就你会办事啊，瞧把你给能的……”。 “呃……哈哈，好……”，杨晓风微笑道:“看来娶个会持家的老婆就是好啊，妳看这多体贴。这样吧，待我向师父打个招呼，咱们就出发”。 “嗯，好，那你赶紧去”。 杨晓风刚要走，就听李木清老远便叫道:“不用了，此去缥缈峰还有几日路程，你们还是现在就动身吧，免得耽搁了行程”。 说着话，老人已牵着小家伙的手从门里走出来，笑着道:“放心好了，我虽然没用，但照顾好我们爷孙俩的生活起居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们安心去吧，不必太过挂心我和劫儿”。 小家伙再过几个月便有两岁了，现在已经能蹒跚爬步，一见洛清雪顿时欢笑着往她怀里扑，嘴里更是咿咿呀呀嚷叫个不停。 洛清雪大乐，顿时将怀中的女儿抵给杨晓风，随即附身抱起小家伙，和声道:“风，要不把劫儿也带上吧，万一我们走了之后他哭闹怎么办”？ “不可……”，杨晓风笑着拒绝道:“宝宝还没断奶，实在不能不带着她。此去路远，劫儿还是算了吧，咱俩带着两孩子，万一路上得个风寒什么的，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李木清更是忙道:“清雪，这可不行，虽是出远门，但又不是不回来了，干嘛要把两孩子都带着呢。再说了，妳要是把劫儿也带上的话我可就老大不乐意了，这到时候你们都走了，就只留下老头子一个还不得把我急死啊”？ “哦，那算了吧……”，虽说实在是不舍，但也没法子。随即，洛清雪溺爱地捏了捏小家伙胖嘟嘟的脸蛋，和声叮嘱小家伙道:“劫儿乖，你要听爷爷的话，不可哭闹。娘和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买好多好吃的给你，听到了吗。总之，你一定要乖哦”。 “嗯……”，也不知小家伙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反正眼珠子是骨碌碌直转，一个劲的着头。 瞧着他这鬼灵精的样子，洛清雪愈发不舍了。 “那个，三叔，你看要不……”，她当下装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企图借此来打动李木清，好让他心软。只可惜，李木清早已将脸转到了一边。 “风……”，李木清这边看来是不行了，她只好又向杨晓风看来。可惜的是，杨晓风似乎也已经忽略了她，只是一个劲的逗弄着怀中的女儿。 “哼……”，洛清雪只得放下孩子，颇为不悦的冷哼了一声，随即抬步便走。看她这样子，似乎很是恼怒。 见此情形，杨晓风只得赶紧追了上去。同时还不忘回头叮嘱道:“师父，你照顾好自己和劫儿，我和阿雪很快就回来”。 远远的，还听李木清答应道:“放心好了，不会饿着孩子的。哦，对了，你们路上小心啊，记得要早些回来”。 第四百八十六章 喜庆之事 缥缈峰。，我和妳大哥也算远来是客，妳就不打算请我们进去坐坐”？ “呃，啊……”，慕容颜忙欠身道:“大哥，雪姐姐，赶紧里边请”。 不想杨晓风却不理她，而是不满地转向洛清雪，显然很恼怒她刚刚打断自己的行为，嘟囔道:“妳很累吗，人家既然不欢迎，我看我们还是走好了”。 洛清雪眯着眼，笑吟吟的问道:“你真的要走”？ 杨晓风只感觉后背一凉，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不过想到此时有弟弟在场，他绝对不能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有什么怕老婆的行为，立时腰杆一挺，硬着头皮道:“当然要走，难不成还……”。 不过，虽说他看似表现得很强势，但腿却已经软了几分。 洛清雪淡笑道:“那你走好了”。 “是要走……”，杨晓风已作势欲走，但才踏出一步，却又立时回身，朝杨晓凌冷哼一声，很是恼怒地一甩袖子，大步进屋去了。 杨晓凌赶紧跟上。 弟兄两个这颇为可爱的举动立时惹得两女一阵哂笑。 慕容颜掩着嘴，凑到洛清雪耳边悄声道:“姐姐，真有妳的”。 洛清雪明知故问道:“什么”？ 慕容颜朝屋里一努嘴道:“大哥啊，嘿嘿……”。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不可追寻的曾经 婚礼举行的很顺利。 依之前商量好的，杨晓凌和慕容颜夫妇二人甚至连喜服都没穿，只是当着众宾客，以及慕容柯等几个长辈的面拜过了堂，这成亲之礼便算完成了。 按理说，今日弟弟大婚，杨晓风本该很高兴的，他也确实很高兴，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却总感觉有些许淡淡的烦忧。 或许，是因为端木轩吧。 拜堂之时，缥缈峰的新任长老尽皆到场了，唯独少了端木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这个人仿佛已在缥缈峰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江湖依旧还是那个江湖，缥缈峰依旧还是那个缥缈峰。 江湖从未改变，缥缈峰也从未改变。时至今日，它依旧还是武林第一大派，天下正道的领袖。 不过，今日的缥缈峰早已不再是之前的那个缥缈峰。 之前的那个缥缈峰，早已成为曾经，成了昨日的一段旧忆。 曾经所发生的那些事，旧忆里的那些人，似乎已经逐渐被人们所淡忘。 就好像端木轩。 虽然此刻他确确实实就在这缥缈峰顶，但已不会再有人想到他，更没有人会再提到他。 人们早已完全遗忘了他这个人。 虽然他存在过，但他早已成了曾经的那部分，被人们所选择遗忘的那部分。 对那些新入门的弟子来说，对端木轩这个名字甚至都很陌生。 他已和昨日一起，完全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好在总还是有人记得他的，或许也不会记得，只不过是偶尔想起。 就比如杨晓风。 他此时就正在想着端木轩。 他之所以想起这个人，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彼此伤害过。 端木轩曾经是那般恨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杀了他。而他自己呢，他也一样，他削掉了端木轩的一只耳朵，刺瞎了他的一只眼睛，还砍掉了他的一只手。 是他，将人家从堂堂武林第一大派缥缈峰的少掌教，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变成了一个废人。 原来，自己竟也曾这般残忍。 他虽然没有彻底要了端木轩的命，但他加注给这个人的伤害比死也轻不了多少。 杨晓风一时感慨万千，最终决定，在晓凌的婚礼散后去见一见端木轩。 虽然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去见一见这个人，但总觉得应该去见一见。意外的是，洛清雪在知道了他的意图后竟也要跟他一起去。 不过，她却没有进院去。 端木轩早就从先前少掌教的住处搬出去了，他现在住在缥缈峰顶最偏僻的一处院落里。 说偏僻，因为这里本是之前堆积杂物用的。倒不是慕容颜待他不好，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意愿。 端木轩本打算要离开缥缈峰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还能去哪里，他自小生在缥缈峰，长在缥缈峰，缥缈峰就是他的家，离开家，他又能去哪里？ 但他还是决定离开。 是慕容颜苦劝了好些时日，他这才决定继续留在缥缈峰。不过，对于之前住的地方，他是绝对不会再住了，搬出来后，便住到了现在的这处原本堆放杂物的小院里。 起初慕容颜是死活也不同意端木轩住在这种地方的，但他自己却异常倔强，慕容颜拗不过他，最后只得遵从端木轩的意愿，勉强同意让他暂时住在这里。 这一住进去，便再没搬出来。 慕容颜无奈他何，只得为端木轩添置了一应生活器具，每月的供奉也颇为丰厚。 自此后，端木轩一个月里几乎连院门都不会出那么一两回。 他现在已不再过问门中的任何事，虽然慕容颜多次提及要让他出来担任门中的长老，但每次都被他拒绝。 他现在唯一还在做的事，或许就只有写几副字，或者画几副画，完工后着人拿到外面去买，为自己赚点维持生计的银子。 虽然他的确已是废人一个，但他的心却还没有彻底消弭颓废。纵然连他自己都已将曾经的自己遗忘，但他曾经的那份傲气依然还在。 有些东西，已完全浸入骨髓，再难被抹去。 杨晓风走进来的时候，端木轩正在修弄花木。 他本是名动天下的贵公子，曾几何时，每每出行，他总是被人前簇后拥，是所有人目光关注的焦点。 似乎这个世界本就是围着他而转的，那时，他是绝对的主角。 而现在呢，现在，早已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现在，他再也不会有跟班，更不会再有随从，甚至连个闲暇时谈谈心，说说话的人都不会再有。 现在，他只能与一些花花草草相伴了。 当然，或许还有他自己的孤独。 这个院里本没有什么花木的，现在这些都是端木轩住进来后亲手植下的。 现在已是九月，大多花都已凋谢了，好在叶片依旧还很青绿。 对于杨晓风的到来，端木轩似乎一点也没觉得意外。 两个人互相静静的对望了片刻，随即尽皆淡淡一笑。 笑得很淡然，也很轻松。 现在他们两个人已不再互相仇视对方。现在的笑，就只是笑，很简单，绝不会再有任何其它东西。 过往的恩怨也好，爱恨也罢，都在这相视一笑中，成了不可追寻的曾经。 端木轩未停手上的活，淡笑着问道:“你来了”？ 杨晓风也淡笑着回道:“我来了”。 端木轩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道:“听说你和清雪，你们有孩子了”？ “嗯，是个女儿……”，杨晓风看向院外，问道:“她们娘儿俩此时就在院外，你要不要见见”？ “她们……她们就在院外吗……”，端木轩目光豁然移向院外，只是视线却被院门挡住了，终究是什么都没看见，良久后，缓缓摇了摇头，淡笑道:“算了吧”。 随即，他似已忽略了杨晓风的存在，再次开始修弄眼前的花木。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已完全放在了花木上。 杨晓风从旁边看着他，站立良久，终是觉得无趣，遂决定走。 不过，才刚走一步，忽听端木轩又道:“你或许不相信，清雪也不相信，但其实……其实我对她的感情，从来都不比你轻”。 杨晓风顿时停步，随即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端木轩失声问道:“你说你知道”？ “是，我知道”。 “呵，呵呵……，你知道……你知道……”，端木轩不断重复着杨晓风的话，良久，凄笑着问道:“难道我错了吗。我承认，我的确做错了很多事，但爱一个人难道也有错吗”？ 第四百八十九章 又是一个寒冬 秋很快消尽，时间仿佛过得格外的快。才感觉从缥缈峰回来没几天，但不知不觉间竟又已过去了两个月。 又是一个寒冬，现在已是十一月中旬。怕是很快便又要过年了吧。 这天，清水山庄下了一场大雪。 每每下雪，都无一例外地勾起了洛清雪对娘家亲人的思念，而且随着过年的日子临近，这种思念也越来越强烈。 有那个女儿不想娘家。 更何况这还才是她出嫁后的第二个年头。去年，是她二十八年来唯一一次没有和大哥大嫂一起过的年节，那今年呢？ 不知今年又会如何？ 可能是老天有意照顾洛清雪的情绪，就在她想着落雪谷的时候，谷里刚好来人了——谢俊。 这个娘家兄弟的到来，让她很是开心，但同时心中也隐隐多了几丝不安。 一定是谷里出什么事了。 果然，一切当真如她所料。 看着洛清雪欢喜异常的样子，谢俊实在不忍对她讲明自己的来意，但他又不能不说。 “大小姐，老爷病重，我此来，就是希望妳能回去看看他”。 谢俊有些担心，大小姐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不会……？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出乎意料之外的，洛清雪竟还淡笑着问道:“你实话告诉我，我爹的病到底还有没有好转的可能性”？ “这……”，面对着洛清雪那殷殷期盼的目光，谢俊很想说假话骗骗她的，但最终却还是黯然道:“这一回，老爷他……他……”。 “他怎么样”？ “他只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洛清雪沉默一阵，淡淡道:“我爹不就是得了个普通伤寒吗，这都一年了，怎么一直没见好”？ “唉……，我也想不明白，这伤寒怎么会这么严重……”，谢俊暗叹道:“其实，老爷自打去年入冬一病，今年本来已经好了的，但不知为何，这一入冬他的病情又开始恶化，而且比去年还严重了许多”。 “那他现在……”，洛清雪想问一下谢俊有关父亲的状况，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又住了口。 不过，谢俊却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和声道:“老爷最近的食量是越来越少，每天就只是吃很少一流食，气色也越来越差。我来之前，他已昏迷过好几回，每次昏迷之中，都不停的念着妳的名字，他……，妳要不要回去看看”？ 洛清雪沉默着，过了片刻，起身道:“你等我收拾一下”。 谢俊只能等。 没一会儿，洛清雪便收拾好了。说是收拾，其实不过就只是带了几件在路上御寒的衣物，本打算就这样走的，想了想后，终还是带上了孩子，随即道:“我们这就走吧”。 谢俊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告诉姑爷一声”？ 洛清雪直接道:“算了吧，我不过就只是随便回去看看而已，就不告诉他了”。 说完已直接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谢俊总感觉心中有些莫名的难受。不过，最终也就只是苦笑了一声而已。 一出清水山庄的大门洛清雪便呆住了。 让她意外，却又不意外的是，杨晓风和李木清已在门外等着，小家伙当然也带着。 杨晓风老远便迎了上来，笑着道:“小俊，怎么这么急啊，我还饭都没做好呢，你便要走了？走走走，先回去吃过饭再说”。 “好啊”，谢俊笑着头答应，只是目光却移到了洛清雪身上。 “风，我……”，洛清雪实在不知此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我知道……”，杨晓风也不再和谢俊客套，笑着从洛清雪怀里抱过女儿，和声道:“那我们走吧”。 洛清雪诧异道:“你也要去”？ “当然，我当然要跟着了……”，杨晓风淡然道:“妳连自己都不会照顾，更何况还要照顾宝宝，万一这一路上妳们娘俩受了冻生病了怎么办。因此，这一去怎么能少得了我呢，我一个人照顾你们老小四个已经够辛苦的了，可不想再加上两个病人”。 说完他已率先上了马车。 洛清雪又看向李木清，问道:“三叔，你也要……”。 李木清笑着打断道:“兄弟一场，我又如何能够不去送送他呢”？ 随即带着小家伙上了另一辆马车。 洛清雪笑，轻笑着和杨晓风上了同一辆车，同时回头冲谢俊吩咐道:“走吧”。 “是”，谢俊笑着答应一声，随即和李木清上了同一辆车。 一行人当即缓缓行去。 一回到落雪谷，洛清雪本要立刻便去看望父亲的，不过，尽管很急，但总还要先安排好孩子。 洛清羽夫妇当然也赶过来了，他一进门，洛清雪便赶忙问道:“大哥，爹的病怎么样了”？ “好了”。 “好了”？ “是好了”。 洛清雪困惑地看着洛清羽，表示自己没懂。 洛清羽笑着道:“爹的病两天前忽然好了，而且看样子，似乎是完全好了，人也精神了许多，昨晚上还足足吃了三碗饭，今天已完全能够下床走路了”。 洛清雪狂喜道:“真的”？ “嗯”，洛清羽笑着头，不过，在那份淡淡的笑意背后，所隐藏的却是难言的凄伤。 他并不想直接对妹妹说明，但他自己却懂。父亲的病情他比谁都清楚，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好了，此时这种反常的状况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是父亲的回光返照。 只怕他……，如果所料不错，应该就在这几天了吧。 但人生一世，生死不能勉强，倒也没什么想不开的，淡然处之便可。最主要的是，妹妹能回来见上父亲最后一面，这便足够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爱恨过往，尽皆做了空 屋外。 杨晓风只觉得心中有如一团乱麻。虽然今天是个晴天，但他的心情却怎么也乐观不起来。 还是去别处走走吧。 现在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刚好，前些日子一直在下雪，此时天终于放晴，索性就去看看聆风楼后面的那片雪景吧。记得阿雪曾为那处雪景起过一个直白但却很有些诗意的名字——雪后初晴。 依稀记得，那是他刚回到落雪谷的那段日子。虽然那时的他早已不再是当初清水山庄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但那段日子，他真的过得很开心。 旧伤已经结痂，已经淡去，后来的那些祸事也还没有发生，最重要的是，那段日子，一直有阿雪相陪在身边。 他有时甚至想，要是能一直那样该有多好啊，就像当初在清水山庄初遇时那样。 只可惜，所有的所有，终究再也回不去了。 忽听身后一人问道:“你还是不能原谅老爷”？ 杨晓风一转头，刚好看到谢山正对着他笑。 他当即也笑了笑，直接道:“不能”。 谢山上前几步，在他身旁站定，淡淡道:“若是为了大小姐呢，难道也不能”？ 杨晓风还在笑，可是已比方才冷淡了许多，语气也更加决绝，道:“他是阿雪的至亲，我不能向他复仇。可是，即便是因为阿雪，我也绝不会原凉他”。 便在此时，又听一人道:“那他呢”？ 李木清已和小家伙走了出来。 杨晓风当然知道李木清所说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一时间，他竟然犹豫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还是他不愿回答？ 他只有沉默。 对于他的沉默，谢山只能黯然叹息。 李木清却好像根本就不懂他的沉默，追问道:“你是没有答案呢，还是根本就不想说出自己的答案”？ 谢山赶紧暗暗向李木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莫要再追问。 杨晓风依旧沉默着，脸上神情由起初的淡然到凄楚，最后终究变成了彻底的冷漠，随即却又清笑了一下，道:“那日之所以放过他，并不是因为他做的事能够被原谅，而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不管他曾做过什么，不管他如何对我，但这一都无法改变。我杀过人，至今为止，死在我剑下的人至少已有百多十个，可是我却不能杀他，纵然我们之间已没有半亲情可言，可我身上流着的毕竟是他的血，叫我如何能够下手杀他。他的罪孽，纵然死十次也不为过，但我却只能放过。不过，我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儿子，我更是一位兄长，所以，我虽不能下手杀他，但也绝不会原谅他，绝对”。 李木清立即接话道:“可他现在已经死了”。 “那又如何……”，杨晓风冷冷质问道:“难道他死了，就能消弭掉他的那些罪恶吗”？ 李木清淡然一笑，道:“所以，你虽葬了他，却根本连墓碑都没有为他立一块，更是连一次都没有去祭祀过”。 杨晓风已不愿再接话，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 还是出去走走吧。 刚踏出一步，忽就被屋里的一阵哭泣声打断。 也不知是发生什么事了，兰如是和洛清雪竟同时号哭了起来。 杨晓风只得停了停。 李木清和谢山皆是一愣，随即大震，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明了。当即闪身冲进了屋里。临了，李木清还不忘回头最后看了杨晓风一眼。 杨晓风立在原地，久久未动。就这样定定的呆立了许久后，终是缓缓走了开去。 自始至终，他竟连回头看都未曾看过一眼。 洛文斌这次昏厥过去后，便再也没有醒转过，又过了三天后，他终是彻底离开了人世。 在对女儿女婿的愧疚，以及对自己过错与罪恶的自责中，黯然殇逝。 或许对洛文斌来说，这样的结局反而更好。 一个人整天若是只活在悔恨与歉疚之中，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虽然就像杨晓风说的那样，死并不能消弭掉一个人的罪恶，更无法挽回他曾经所犯下的那些过错，但随着洛文斌的死，曾经因为他所带来的那些伤痛终究也渐渐消逝掉了。 死亡在带走他生命的同时，也一并带走了杨晓风对他的恨。虽然始终无法原谅，但现在再恨，还有何意义？ 葬礼办的很低调，一应诸事更是从简。就在洛文斌离世后的第五天，便让他入土为安了。 按理说，头七未过，本不该这么早下葬的，但不知为何，洛清羽却急着下葬，其他人自是不便多说什么。 很快，又已是半月之期。 后谷。 洛清雪一身缟素，立于父亲的新坟前，眼中虽没有泪，但却总免不了凄然神伤。 她本就衣衫单薄，更何况此时正是隆冬之际，寒气最重。 冷风袭来，她下意识的将衣服裹紧了些，只是，即便如此却仍是抵不住逼人的寒意。 只站了一小会儿便已经冷的直哆嗦。 “回去吧……”，一件厚厚的裘绒长袍很适宜的披在洛清雪身上，同时，杨晓风冷淡的声音也已在身旁响起，道:“外面这么冷，别冻坏了身子”。 洛清雪不光身上，心中也顿时暖和了许多，不过却无动于衷，就只是冲他笑了笑，看样子是不打算听话了。 杨晓风无奈道:“孩子总该要喂奶的吧，难道妳忍心让女儿饿着”？ “唉，你呀……”，洛清雪没好气的数落了他一句，道:“你就不能先给孩子喂粥吗”？ 不过她也没法子，谁让她如今当娘了呢，当下嘟囔着感叹道:“你说，这要是离了我，你们父女两个该怎么办呀！” 杨晓风直接道:“凉拌”。 洛清雪被逗得淡笑了一下。不过，忽又收起了笑意，脸色也瞬间沉重了许多，先是扫视了一眼父亲的坟，随即转向杨晓风，柔声道:“你……你恨他吗”？ 杨晓风笑看着她，反问道:“妳觉得我该不该恨他”？ 洛清雪和他对视着，随即又将目光移到了父亲的坟上，略略沉默了一会儿后，淡淡道:“杀亲之仇，如何不恨”？ “是啊，杀亲之仇，如何不恨”。 “其实，你更应该恨我”？ “恨妳”，杨晓风表示自己没听懂。 洛清雪淡淡道:“若是在你离开的那些年里，我变了心，那等你回来的时候，或许我早已嫁作了他人妻。如果那样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许多事了”。 “嗯，似乎是有些道理……”，杨晓风头道:“但照妳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更应该恨我自己才对”。 “恨你自己”，这次轮到洛清雪不懂了。 杨晓风笑着道:“即便妳没有变心，但假如我回来后一心只想着报仇，并没有回落雪谷去认亲的话，自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许多事了”。 洛清雪嫣然笑道:“如此说来，你要恨的人还挺多的嘛”。 然而，虽然她在笑，但这笑意背后，多少总觉得有些伤怀。下一刻，她的目光又移到了父亲的坟上，一时沉默无言。 “的确如此……”，杨晓风同样凝望着眼前的这座新坟，对洛清雪的话表示赞同。只是，随即他却又摇头道:“不过嘛，我此时没这个空”。 “没空，什么啊”，洛清雪一时没搞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杨晓风只好又补充道:“我现在要照顾一大家子人，一个老的、两个小的、外加一个女人，我自己更不必说了。这么多人的开支用度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请想一下，妳男人肩上的这担子是有多重啊。这些事实在已够让我忙的了，妳说，我此时还有空管其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吗”？ 洛清雪了头道:“似乎有些道理”。 “不是有些，是很有道理好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尾声（上） 　时如流水，转瞬即逝。 　　春花秋月，人间又是几许年月。 　　一夕之间，又有多少年华流走。 　　岁月如许，不知今夕又是何夕？ 　　曾经的青春年少，早已被时光老去。 　　时光里的旧人，是否依旧还是昨日容颜？ 　　又是否，旧人早已被时光遗忘。 　　朝露晨霜，这无情的时光啊！ 　　时间如流水东去，光阴就像是天边的晚云，早已似轻烟般被岁月消散在昨日的黄昏里。 　　又是一个温暖如许的阳春三月。 　　清水山庄。 　　演武场上，远远的跑来了三个孩子。 　　前方一个最多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手中托着一个比自己小了三四岁的小女孩跑的飞快，后方几步，一个比男孩稍小了一点的女孩正紧紧追着前面的两个孩子。 　　此时，小姑娘似是跑得累了，停下来气鼓鼓的冲前面二人嚷叫道:“哥哥，你们跑那么快干什么呀，等等我……”。 　　“嗯，好……”，男孩只得停下。不料，他托着的小女孩却反拉着他的手往前跑，期间还不忘回头冲后面的女孩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吐了吐舌头，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快跑，不用管姐姐的”。 　　“好啊小丫头，妳敢不等我是吧……”，后方的小姑娘张牙舞爪的跑过来，笑骂道:“看我怎么收拾妳……”。 　　小女孩似是被姐姐的气势给吓到了，不过明显是假装的。一下子躲到了男孩身后，大叫道:“哥哥救我……”。 　　“今天谁也救不了妳”，小姑娘怒骂一声，伸手便来捉自己的妹妹。 　　当下，三个孩子你捉我躲，顿时嬉闹成了一团。 　　便在这时，只听一个冷淡的男声在一旁喝问道:“你们三个小鬼头这又在闹什么呀”？ 　　被男子这一声断喝，小家伙们立马住了手，全都规规矩矩的站好，一起冲他怯生生的叫道:“爹爹好……”。 　　看这架势，似乎三孩子对爹爹是很怕的，不然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得这般乖巧。 　　男子自然就是杨晓风。 　　一瞬间，七八个年头便这样过去了，此刻他已是三十过半的年纪，只是相比起从前来，却似乎并没有老去多少。 　　又或者说，他之前的样子本就是现在这个年纪才该有的，而现在，不过只是刚刚符合而已。 　　“唉……”，站在他身旁的李木清忍不住责怪道:“你说你就不能表现得和善一些吗，你看看，不过只是随口一句问话而已，就把孩子们吓成这个样子了”。 　　杨晓风笑着道:“师父，这三个家伙实在已经被你和阿雪给宠溺得过了头了，我要是再不严厉一些的话，他们还不得翻天”？ 　　李木清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 　　趁着二人说话的档口，三个小家伙已打算悄悄开溜。 　　“站住……”，杨晓风显然已发觉了小家伙们的意图，拉着脸道:“你们跑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已经溜出去几步远的小家伙们被吓了一跳，忙回头讨好似的笑了笑，一齐道:“爹爹不可怕，爹爹最和善了，最和善了”。 　　“哼……”，杨晓风冷哼一声，也不管此时三个小家伙脸上的笑意有多违心，仍是拉着个脸道:“怎么就你们三个，娘亲呢”？ 　　小男孩忙接话道:“我听娘亲咕叨说爹爹你照顾一家老小也累了，今天就暂且让你歇一歇。想必是她一时心血来潮，要替你给咱们准备晚饭吧”。 　　“啊……”？ 　　“什么……”？ 　　杨晓风和李木清同时惊叫了一声。 　　小男孩不懂他两个为何这般吃惊，嬉笑道:“娘亲不就是替爹爹你为咱们做了一顿晚饭嘛，爹爹你和爷爷也没必要这么欢喜吧”。 　　杨晓风嘴角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却强笑道:“你从哪里看出我很欢喜了”？ 　　小男孩不解道:“难道爹爹你不欢喜”？ 　　“对，我是很欢喜，也很高兴……”，杨晓风几乎哭得心都有了，但总不能当着三个小家伙的面表现出来吧，遂一挥手道:“你们去玩吧，哦，对了，告诉娘亲，叫她少做几道菜，我和爷爷两个最近胃口都有些不太好，怕是吃不了多少”。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告诉娘亲”，小家伙拉着两个妹妹便欲走。 　　“哎，不对呀……”，大一点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先是看了看李木清，随即又看着杨晓风，困惑道:“爹爹的胃口不是一向都很好的吗，记得早上你还整整吃了三大碗饭的呀，怎么这才一会儿功夫，忽然就胃口不好了”？ 　　经她这一提醒，另外两个小家伙也全都向杨晓风看来。 　　一旁李木清更是早已笑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被小姑娘看破，杨晓风顿时恼羞成怒，但当着李木清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很不耐烦的甩了甩手道:“小孩子懂什么，去去去，到一边玩去”。 　　三个小家伙被他这一吓，哪里还敢多想，直接撒腿就跑，不想却被李木清叫住。 　　“等一下……”，李木清咳嗽一声，看了看杨晓风，强笑道:“劫儿，好久没有到镇子里去过了，想必你们这几个小馋猫也想念那些好吃的了吧，爷爷这就带你们去吃好不好”？ 　　“好耶好耶”，三个小家伙顿时一齐叫好，虽然还没有动身，但他三个仿佛已闻到了镇子里那些美食诱人的香气。当即一阵欢呼雀跃。 　　“爷爷，那咱们快走吧”，两个女孩已等不及了，扯着李木清的衣服迫不及待地便要动身。 　　倒是小男孩，定定盯着李木清看了一阵，很是不解道:“爷爷，怎么每次只要是娘亲为咱们准备晚饭，你就必定要带着我们到镇子里去吃，几乎很少例外，这是为什么呀”？ 　　“呃，这个……这……”，李木清没来由的老脸一热。不想自己的小心思会被小鬼头看穿，嗫嚅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娘亲做的菜太难吃了对不对。说实话，娘亲人倒是长得挺好看的，但她的这厨艺嘛，实在是不敢恭维，更难得的是，这许多年竟一点也没见长进。就比如前几天的那一餐，鱼是辣得要死，肉又咸的要命，豆腐块更是快焦了，总之，当晚上我是一夜连觉都没睡好……”。 　　杨晓风起先还在点头称是，忽然脸上略过几丝惊恐的神色，暗暗朝小家伙使眼色，不过，小家伙自顾自说得正起劲，根本就没发现他这点小举动。 　　李木清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大声咳嗽了几下示意小家伙止口。不料小家伙根本不明所以，反而问道:“爷爷，你们怎么啦”？ 　　下一刻，他自己似也感觉到了什么，一瞬间忽觉得身后寒意阵阵，慌忙转身，只见洛清雪面沉如水，也不知她已在自己身后站了有多久，也就是说，自己刚刚那些话她只怕是全都听到了。 　　一念至此，小家伙顿时吓了一跳，忙问道:“娘，妳……妳什么时候来的”？ 　　“哼……”，洛清雪面如寒霜，冷哼一声，显然很是生气。伸手便来捉小家伙，怒骂道:“好啊你小子，居然敢在背后说娘做的菜太难吃，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小家伙慌忙逃开，直接扯了一把李木清的袖子，随即撒腿往外跑，嚷叫道:“爷爷快走”。 　　李木清笑着道:“我去看看”。 　　一瞬间，爷孙四个便跑得没影了。 　　洛清雪犹自生气道:“你说得对，看来这几个小鬼头真是被我给宠坏了，居然敢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 　　杨晓风坏笑着点头道:“其实，那个我觉得吧，劫儿说的也是事实啊”。 　　“什么……”，洛清雪顿时吼叫道:“你皮痒了是不是”？ 　　“呃，不是，不是……”，杨晓风忙捂着都有些被吼哑了的耳朵，从洛清雪身旁退开了好几步。不过，犹自觉得自己依然还没在绝对的安全范围内，一时兢惧地看着她。 　　看这样子，他这怕老婆的毛病也是一点都没长进啊。 　　洛清雪怒气冲冲的看着他，随即再也没忍住，“噗嗤”一下大笑了起来。 　　杨晓风总算安心了些。只是忽然间，内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一时正色道:“阿雪”。 　　洛清雪柔声道:“怎么啦”？ 　　“最近正是春耕农忙时节，酒馆里的生意冷清了许多。有小徐他们几个看着就够了，我这里不用总是过去忙活，难得有闲暇的功夫，我们趁着空闲出一趟远门好不好”？ 　　“做什么”？ 　　“去看望一个人”。 第四百九十三章 尾声（下） 　金陵。 　　又是一个春花烂漫的季节。 　　昨夜下过一场大雨，今早的阳光实在过于明媚了些。 　　枝叶上的晨露还尚未凝干，缓缓滴落下来，滴在一朵刚刚绽开的初花上，打着旋儿转了几下后，再次下落，轻轻的碎成了一地水花。 　　一只蝴蝶从前方飞来，恰好停在刚刚那朵花上，正要吸吮花蜜，不料却被花下的小男孩给惊飞。 　　男孩看起来最多就只有六七岁，不过脸上却是一副很专注的样子。他悄悄靠近蝴蝶，本是要去捉它的，不想手刚伸出，蝴蝶便飞走了。 　　望着那只俞飞俞高的蝴蝶，小男孩显得有些沮丧。不过随即，他忽又想到别的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忙朝前跑去。 　　转瞬之间，他便把刚刚那只蝴蝶给忘了。 　　一时跑得急了些，冷不防便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小男孩被撞得有些发蒙，立时退后几步，揉着小脑袋，气鼓鼓的看着撞到他的人，嚷叫道:“喂，你是谁啊，干嘛撞我”？ 　　那人笑着对身边的女子道:“你看这小家伙还挺霸道的，明明是他自己把我给撞了，到头来却反而怪我撞了他”。 　　女子笑而不答。 　　小男孩这才仔细打量着两人，只见刚刚撞到自己的是一个男子，穿一件陈旧之极的蓝布长衫，年纪也不太大，但头发却整个已完全雪白，至于旁边的女子似乎与男子年纪相仿，着一身白衣长裙，虽然在笑，但气质却总感觉有些冷。 　　大白天的遇上这样两个怪人，小男孩顿时被吓了一大跳，一时连连后退好几步，不过却又眨了眨眼睛，很是好奇道:“喂，你这人怎么弄的，怎么我的头发是黑的，你的却是白的”？ 　　白发男子也不回答，只是笑着道:“小家伙，你爹娘在家吗”？ 　　“当然在……”，小男孩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警惕地看着男子，道:“你问我爹娘做什么”？ 　　白衣女子笑着插话道:“看来这小家伙不光霸道，还挺警觉的嘛”。 　　小男孩见男子不理他，顿时恼怒道:“你怎么不说话啊，对了，你不会是坏人吧，我听娘说，一般打扮得奇怪的人大都是坏人。说，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白发男子笑着摇着道:“小家伙，我们不是坏人，是客人。你赶紧回家告诉你爹娘，就说来客人了”。 　　“客人……”，小家伙偏着小脑袋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客人，赶紧蹦哒着往家里小跑而去，嘴里还不住的叫嚷道:“爹爹，娘亲，咱们家来客人了”。 　　不一会儿，小家伙便拽着一个年轻妇人的手从院里跑了出来，嘴里犹自还在嚷叫道:“娘亲快来，有客人”。 　　紧随其后，小男孩的父亲也跟了出来。 　　虽已过去了好几年时间，但这两人似乎一点也没变。若不是手中正牵着的孩子，恐怕别人一时绝不会想到他两个已经为人父母了。 　　唐云飞和林雨涵。 　　“娘亲快点，客人就在前面”，小家伙拉着林雨涵的手一路小跑了过来，只是，哪有什么客人，莫说客人，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巷子，林雨涵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生气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说谎话了，居然连娘都敢哄”。 　　小家伙立刻反驳道:“我没有”。 　　林雨涵笑着追问道:“既然你没有说谎，那你说的客人呢”？ 　　小家伙急得直跳脚，指着面前的巷子，极其认真的道:“就在刚刚，这里明明有一个白头发的叔叔和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姐姐，哦，不对，是姨姨的”。 　　一边说着，小家伙还不忘四处张望了一眼，妄图找出刚刚的那两个人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可是，努力了半天却终究一无所获。 　　“白头发的叔叔和穿白色衣服的姨姨……”，林雨涵皱眉细思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什么，身子大震，不由看向身旁的丈夫，惊问道:“莫非是……”。 　　唐云飞缓缓点了点头，道:“应该就是……”。 　　林雨涵困惑道:“他们既然已来了这里，为何却不现身出来相见”？ 　　唐云飞笑，淡淡一笑，很从容的道:“他们来此，无非就是想看看妳过得好不好。眼见得妳已嫁为人妻，并且连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出来相见的必有”。 　　前方不远，隐在巷子拐角处的洛清雪缓缓的将目光从林雨涵一家三口身上收了回来，转头看向身旁的丈夫，淡笑道:“你现在总该放心了吧”？ 　　“当然”，杨晓风笑得很轻松，无比轻松，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过。 　　洛清雪接着笑道:“我知道，这么多年来其实你心里一直都在挂念着她对不对”？ 　　“啧啧啧，好酸啊……”，杨晓风极其夸张地啧了啧嘴，他竟也不否认，反而坏笑道:“怎么会这么酸呢？哦，我知道了，听妳说这话的口气，莫非是把醋坛子打翻了”？ 　　“切……”，洛清雪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什么嘛，我就那么小气吗”？ 　　杨晓风点头称是，道:“有点”。 　　洛清雪轻笑了两声，也不再和他斗嘴，柔声道:“我知道，你之所以放不下她，是因为你心里总觉得对她有愧，是吗”？ 　　杨晓风默然一笑，再不回答她的问话，忽一把拉过她的手，道:“走吧”。 　　“去哪里”？ 　　“金陵号称风月之都，既然来了，怎可不去好好赏玩一番呢”？ 　　“谁要去什么风月之地赏玩，我不去”。 　　“去不去，我说了算”。 　　云烟迷蒙春意浓，细雨初花露无声。 　　不知不觉间，半月之期已过。 　　这次远行终于也圆满结束。 　　清水山庄的大门前。 　　“啊，终于到家了，我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不说了，先让我歇一歇”，杨晓风累得气喘如牛，整个人脱力般的趴在门框上，看这架势，似乎随时都会有呼呼大睡过去的可能。 　　要不是看此时天色阴暗，像快要下雨的样子，只怕他立刻就要在这大门口先好好睡上一觉了。 　　只是，还不等他闭上眼，洛清雪早已在旁边嚷叫道:“看你这出息，你说你一个大男人的，不就是走了一会儿山路吗，怎么就累成这个样子了”？ 　　杨晓风有种想吐血的冲动，苦着脸看了她好一阵，唉声叹气道:“姐姐呀，妳这话倒说得轻巧，合着我把妳这么大个人从山下一路背上来，非但没落下什么好，这也就算了，不想反而竟然还被妳讥讽了一通。天啦，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啊……这个……这个……”，洛清雪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干笑道:“我这不是把脚磨破了嘛，因此只好让你背我上山了。怎么，听你说这话，难道你不应该背我吗”？ 　　杨晓风嘟囔道:“妳说妳也真是的，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谁让妳这么着急赶回来的。再说了，终于可以撇下那三个小鬼头，就咱俩个多好，我还打算再玩它个大半个月呢，妳也真是的，孩子又不是还没断奶，干嘛要匆匆忙忙的赶回来”？ 　　洛清雪针锋相对，道:“你还说，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家里那四位怎么样了。还玩，亏你想得出来”。 　　不过，眼见得丈夫一副疲态，她终是心软了些，当下扶着他，吟吟笑道:“这样吧，既然你累了，那今天的晚饭就由我来做，就当是补偿你好不好啊”。 　　“放心，家里那四位一定能把自己照顾好的……”，杨晓风上一刻还在笑着回话，只是听到她接下来的话，顿时惊恐万状，道:“不要啊。其实呢，我也不是很累，这晚饭还是由我来做好了”。 　　洛清雪不由分说，扶着他就进了门，决绝的话语不容有一丝质疑。 　　“叫你歇着你就歇着，那有这许多话”。 　　“呃，好吧”。 　　也不知杨晓风的这句答话中究竟隐藏有多少无奈。 　　演武场上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人都到哪儿去了。 　　“人呢”，洛清雪拉了拉杨晓风的袖子。 　　杨晓风耸了耸肩，道:“我哪儿知道”。 　　“哼……”，洛清雪没好气道:“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杨晓风只有仰天长叹。对于女人的不讲理，他早就已有所领悟，但阿雪她却在不断刷新着他对女人的认知程度。 　　“孩子们，我们回来了，快……”，洛清雪正要扯着嗓子喊叫，却立刻便杨晓风给止住了，当下不快道:“你干嘛”？ 　　“嘘……”，杨晓风打个手势，示意她安静，凑到其耳边悄声道:“小点声，孩子们这会儿应该在午睡”。 　　“午睡”？ 　　“是啊”。 　　孩子果然在午睡，不过却就只有小女儿一个，小不点睡得正甜，李木清也趴在床沿上打着盹。至于另外两个小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 　　两人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东西后，又轻轻退了出来。不料，却在走廊里和刚要进门的两个小家伙撞在了一起。 　　两个小家伙呼啦啦一下冲了过来，因躲闪不及直接齐齐撞到了二人怀里。 　　“哎呦……”，小家伙痛叫一声，这一下似乎撞得不轻，一连后退了好几步。随即皆是一愣，见是杨晓风和洛清雪，顿时欢喜非常道:“爹爹，娘亲，你们回来啦”？ 　　“嗯……”，杨晓风点了点头，不过立时便板起了脸，沉声道:“你们急急忙忙的跑什么，撞疼了吧，来，让爹看看”。 　　说着伸手来拉梁虹劫，不料小家伙闪身一躲便从他手下滑了开去。此时，两个小家伙哪里还顾得上理他，早一齐扑到洛清雪怀里，不停嚷嚷道:“娘亲，给我们买好吃的了没有啊，快给我”。 　　洛清雪伸手往屋里一指，溺爱道:“当然啦，娘亲出门怎么可能会忘了你们这三个小馋猫，呐，放在屋里了，去拿吧”。 　　其实她眼下这些话说得实在有些多余。因为在她的话都还没说完的时候，两个小家伙早已经撒腿朝屋里奔去了。 　　看着一双儿女急迫却又不失可爱的样子，洛清雪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随即嘱咐道:“你们两个别忘了多给妹妹留一点啊，可别都吃完了，要是待会儿她闹腾起来，你们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远远的，只听两个小家伙一齐嚷嚷道:“娘亲放心，我们两个吃一份，剩下两份全留给妹妹”。 　　“这还差不多”。 　　一时再无话，洛清雪不由得踏前几步，缓缓走到廊下，举目朝外望去。 　　只见天色愈发阴暗了许多，不一会儿后，雨终是下了起来。 　　杨晓风却对雨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知何时，他的目光已移到了洛清雪身上，就这样从背后静静的望着她那已经可以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的轮廓。 　　春雨势缓，不急不密，稀疏的雨点徐徐而落，如丝如织。 　　或者说，更像是个忧郁的少女在低低讲述着什么。 　　细雨无声，朦胧如烟，只是一会儿便让人醉了。 　　望着廊外的雨，洛清雪似已完全痴了。 　　杨晓风也痴了。 　　雨下起来的时候，他已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看着她。 　　洛清雪为雨而痴，杨晓风却为她而痴。 　　好一阵后，她终于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遂轻轻转过身来，二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皆是淡淡一笑。 　　杨晓风笑得很平和，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情感，洛清雪同样笑得很平和，只是在那平和之后，所隐藏着的却是无法言说的温柔。 　　那可是女儿最真挚的情怀？ 　　虽只是淡淡一笑，可在这一笑中，也不知夹杂着多少对过往的释怀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冷雨多离殇，可今日的雨并不冷，也没有那么多的离愁。今日的这场雨中，所包含的只有希望，对未来的无边希望。 　　雨还在下，人也仍在笑。 　　多少爱，多少恨；那些过往，那些曾经；恩怨情仇，是非对错，在彼此的这相视一笑里，仿佛全都融进了这漫漫烟雨之中。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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