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年年   作者: 未可可   文案:   贺年年遇见个极为头铁的追求者,无论她怎么拒绝,头铁哥依旧坚持这只是贺年年的欲迎还拒。   她不得已只能使出杀手锏——翻出铂金戒指往左手无名指上一套说:其实我结婚了。   头铁哥不信:哪有人大学就结婚的?   此时几个计算机学院男生正好路过,他们院草蒋禹涵也在其中。   贺年年犹如见到救星,一把拉住路过的蒋禹涵,对头铁哥说:这就是我老公!   众人哗然。   …   事后有哥们儿问蒋禹涵:什么时候谈了个金融学院的女朋友?   蒋禹涵:没谈。   哥们儿:那她说你是他老公,你也承认了。这会儿又反悔,你俩究竟什么关系?   蒋禹涵:我是她老公,字面意思上的,仅此而已。   …   阴差阳错订了婚,所幸贺年年和蒋禹涵谁也没有和谁白头偕老的意思。   于是俩人约定好,大学毕业就解除婚约,期间彼此互不干涉。   贺年年曾暗恋一个学长,眼看着对方要毕业了,她决定表白!   学长:可我听说你已经订婚了。   贺年年: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不信你问当事人!   被突然叫来的蒋禹涵一脸不爽:确实不像你想的那样,其实我们很相爱。   贺年年:你什么意思?   蒋禹涵:你看我像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年年、蒋禹涵 ┃ 配角:浪子回头文《纯白》求预收 ┃ 其它:未可可   一句话简介:青梅竹马/契约关系/男暗恋女   立意:热爱生活永不言弃 第1章   太阳开始西斜,一天中最让人困倦的时段总算过去了。   校园里活动的人陆续多了起来,以篮球场和操场上最是人声鼎沸。   相比起来,校门口的奶茶店里冷清了很多,但因为今天老板娘不在,只有一个面生的小哥在忙,收银台前依旧排起了不算长的队。   贺年年进门时前面还有两个人,她看了眼时间,琢磨着一会儿不堵车的话应该可以在五点半之前赶到B大。   正在这时,身后一声“欢迎光临”响起,她下意识回过头,就见两个穿着篮球队队服的高大男生走了进来,一个笑得斯文阳光,看到在排队的她时目光明显停顿了一下,而他身边那人始终面无表情,看到她也像没看见似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打篮球的男生本就长得高大,这两位又长相不俗,贺年年能感觉到,他们一进门这店里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被吸引了过去。   但贺年年只看了那么一眼就转过头来。   那两人排在她身后,她听到他们讨论着刚才球场上的事——准确的说应该是那个斯文阳光的在说,另一个面无表情的只是静静地听着。   天气太热,奶茶店里明明开了空调,但贺年年还是能感受到从身后涌来的若有若无的热浪,她知道那是来自身后两个男生的。   不过很奇怪的是,他们明明满身大汗,但却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相反的那种夹杂着一点皂香的汗味该死的竟然让她闻出点“男人味”来。   “美女喝什么?”   终于轮到贺年年了。   “一杯黑糖波波,谢谢。”   “加冰吗?”   贺年年挣扎了一下还是说:“不加冰。”   简直抛弃了这杯奶茶的灵魂!   奈何身体不给力,大姨妈前夕还是低调做人吧。   扫码付了钱,她便低下头摆弄手机,这才发现大约半小时前,冯硕发了条微信语音给她。   贺年年戴上耳机点了开来。   冯硕似乎正在户外:“年年,我刚接到通知,我们班晚上有班会,估计要开挺久的……你还没出来吧?”   她原本打算买了奶茶就出发的,不过冯硕这意思应该是叫她今天不要过去了。   贺年年不免有点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周遭环境有点嘈杂,她打字回复了对方——   【年年年糕:还没,既然你有事,那就改天再见吧。】   这一次,冯硕也回复了文字——   【石页:回的这么痛快,看出来了,一点不想我……】   然后还配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明明是冯硕这家伙倒打一耙,但看到这样的回复,贺年年心里刚冒出的那点不爽便立刻散尽了。   【年年年糕:鸽王有资格撒娇吗?】   【石页:原谅哥吧,刚开学破事太多了……】   【石页:[呲牙][呲牙]反正周末就见面了,到时候可要好好给你男朋友加油啊[亲亲]】   学期伊始,大学生篮球联赛就如火如荼地拉开了帷幕。   贺年年所在的A大在这方面历来很强势,倒是冯硕所在的B大实力一般,但是今年有了冯硕的加入,再加上分组运气不错,虽然艰难,但他们竟然一路克敌,挺进了前八,终于要和实力强劲的A大遭遇了。   想到这里,贺年年不免有点小骄傲,但她嘴上说的却是——   【年年年糕:想多了吧,要加油也是给我们学校加油。】   几乎是下一秒,冯硕又回了个“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的表情包。   贺年年被那对三角狗眼逗笑了,再想到包里给冯硕准备的一百天纪念日礼物,忽然觉得晚两天送给他并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他根本没提纪念日这事,贺年年也想通了——有几个直男会记得这种日子?能记得女朋友生日的那都算很不错的了。   贺年年心情好了不少,恰巧这时候她的奶茶也做好了。   小哥把奶茶递给她,又开始招呼她身后的人。   一个慵懒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两杯冰美式。”   火力真旺啊!   贺年年内心无比羡慕,但面上却矜持又冷淡,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留意到身后那俩人似的,离开时也是目不斜视。   目送着贺年年的身影出了店门,秦铮问蒋禹涵:“刚才那姑娘就是金融学院的院花贺年年吧?听说你们是一个高中的,怎么看你们像不认识?”   贺年年今年大二,比他们小两届,大一刚入学时就因为长得漂亮远近闻名了,只是A大有两个校区,金融学院大一时在郊区,大二才搬到城里来,所以秦铮也是这学期才第一次见真人。   蒋禹涵百无聊赖地摆弄手机,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认识。”   “哦,那刚才也没打个招呼,看样子是不熟。”秦铮也不拐弯抹角,“有她联系方式吗?”   一直漫不经心的蒋禹涵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哥们儿的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审视。   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澄澈明亮,秦铮笑得坦坦荡荡。   蒋禹涵沉默了半晌,然后一句话直接灭了他蠢蠢欲动的念头:“她有男朋友了。”   秦铮了然点点头:“那就算了。”   那语气听上去格外遗憾。   这小插曲很快过去,秦铮又说起别的事:“对了,这周六的比赛你真不来?”   “嗯,周六我有事。”   “难得对你来说还有比球赛更重要的事。”   “反正我不在你也能应付。”   秦铮笑笑:“也是,B大往年都垫底,随便打打就行。”   蒋禹涵怔了怔:“怎么是B大了?上次不是说是理工大吗?”   “理工大这周末有个重要活动,临时和我们协商改了时间,所以和B大的比赛就提前了……”秦铮有点意外蒋禹涵不知道这事,“没人和你说吗?”   蒋禹涵若有所思:“周六什么时候?”   “周六下午两点。”   “那周六我参加。”   秦铮微微挑眉:“怎么?周六的事又不重要了?”   蒋禹涵面不改色:“嗯,改天办也行。”   ……   从奶茶店出来,贺年年不想回宿舍,就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学期刚开始,课程不多也不忙,图书馆里空荡荡的。   也是,谁没事愿意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这里呢?可惜她今天无处可去。   图书馆二层的阅览室有一个角落里有漫画和小说,贺年年随便找了两本小说,大概是故事情节太枯燥,看着看着她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推醒的。   贺年年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原来这一觉竟然睡了几个小时,眼下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要闭馆了。   看完时间,她随手点开微信,没有新消息,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好友申请。   对方的头像是只小猫,昵称叫“朵朵”,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孩子。这位朵朵并没有自报家门,而是直接问她是不是贺年年。   有点没礼貌,但好奇心驱使贺年年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对方像是一直在守着手机似的,在她通过好友申请的几秒后就发了个视频过来。   贺年年犹豫了一下点开了视频。   视频的拍摄角度很奇怪,镜头是朝下的,还在不停晃动。不过贺年年眼尖,一眼看到镜头里一闪而过的那双鞋,有点眼熟。   她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耳机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年年,我刚接到通知,我们班晚上有班会,估计要开挺久的……你还没出来吧?”   同样的一句话,她几个小时前刚听过……   她忽然预感到这后面的内容大抵不是她想看想听的,可是她还是无法控制地继续看了下去。   这时候一个带着点南方口音的女声冷不防开口:“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有那么片刻的工夫,耳机里只有周遭环境的白噪声,而就在这白噪声中,贺年年的心也被高高提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冯硕说:“我没说要这样下去啊,但总得给我时间吧?”   被提起的心忽然坠落,在看不到底的地方摔得稀烂……   女生继续逼问:“什么时候?”   冯硕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带着点诱哄的口吻说:“我和她是同学,她也没做错什么,做不了男女朋友,那也还有普通朋友的情谊在,就算最终还是要分手,也不能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   女生委屈控诉:“那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怎么没考虑啊!她今天本来说要过来找我,但你说你想让我陪你去吃火锅,我立刻就不让她来了,这还不是考虑你的感受吗?”   原来不让她去是这个原因……   女生:“我觉得你还喜欢她,你不知道刚才你跟她发微信时的表情多么刺眼。”   冯硕:“我之前确实很喜欢她,这才过了多久,如果这时候我就说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了,那肯定是骗你的。但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现在更喜欢你,不然我今天就去见她了。”   听了这么荒谬的话,贺年年最初的忐忑、不可置信、难过到了这一刻都化成了一声冷笑。   女生的情绪明显好转:“你们男生真奇怪,还能同时喜欢两个人……”   视频还有大约半分钟,贺年年没有继续听下去。   她愤愤拿起书包走出阅览室,从最初的怒气冲冲,到渐渐偃旗息鼓。犹豫了几次想去质问冯硕,但终究还是没有。   晚上九点多,校园里依旧有不少人在走动,但像她这样形单影只的却没有几个。   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篮球场。   白天人声鼎沸的地方此时却格外安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的,此时场上空落落黑漆漆的,远处操场的灯光漫过来,只能照亮这里的一个角落,和那里躺着的一颗孤零零的篮球。   贺年年忽然觉得自己就跟那球一样,前一秒还被人追捧着,下一秒就被人毫不怜惜地丢在了这里。   她找了个台阶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一本相册,这事准备送给冯硕的纪念日礼物之一。   她和冯硕是初中同学,高中并不在一个学校,所以那三年里几乎没什么联系。高中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各种同学聚会不断,当然也包括初中同学聚会。贺年年也是这时候才和冯硕恢复了联系。   冯硕家境优渥,长得高大帅气还很会讨女孩子喜欢,贺年年初中时就对他有点好感,听说他大学也留在了北京,她竟然有点高兴,后来相处中对他自然会比对别人多一分关注。值得开心的是,冯硕对她似乎也比对其他同学殷勤很多。   俩人暧昧了很长一段时间,今年五一小长假时,冯硕约她去欢乐谷玩。这一次没有其他同学,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冯硕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好久没有过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了。可惜的是冯硕那天并没有表白,但在那之后,以前许多人的聚会就变成了他们俩人的约会。终于,在暑假来临前他说喜欢她,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了,问她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   答案当然是愿意的,贺年年庆幸甜甜的恋爱就这么来了,稍微“考虑”了一下就高高兴兴地答应做他女朋友。两人迅速进入热恋期,接下来的整个暑假几乎天天腻在一起。   眼下暑假刚过,贺年年觉得这热恋期还没过呢,可是冯硕这狗东西竟然早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心。   看着两人之前的照片,还有她费尽心思在旁边批注的甜言蜜语,贺年年简直觉得自己蠢到家了。   一气之下,她直接把相册撕成了两半。这个头开了,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她一边撕一边骂,骂冯硕不是东西,也骂自己瞎了眼。   一场球赛结束,同伴们都走了,蒋禹涵独自留下来收拾球场。刚收拾完,蒋禹涵正要拎起地上的垃圾袋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球场出口的台阶上坐着个人。   丸子头,纤长白皙的脖颈,白色棉布连衣裙,这单薄的背影是他白天才见过的。   她大概没想到球场里还有人,一边泄愤似的撕扯着什么东西,一边委屈巴巴地咒骂着,却也不经意间道出了自己的心事。   她坐的位置正好堵在门口,蒋禹涵要出去只能和她擦身而过,但他只动作稍顿,依旧朝着出口处走去。   刚走到球场门前,咒骂声停了,撕东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以为她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却不见她回头,而她的姿态比刚才更瑟缩,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在他走近时还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抽噎声……   蒋禹涵蹙眉,只好停下脚步——于是隔着一道铁网门,一个在里,百无聊赖地拎着袋垃圾站着,一个在外,委屈巴巴小声哭泣着。   蒋禹涵抬头看了眼天,一弯新月悠然挂在黑沉沉的夜幕上,清澈如水,漾着碧辉,这夜色明明很漂亮,他却莫名觉得心里烦躁。   所幸门外的人没有伤心太久。   贺年年委屈了那么一小会儿便收拾好了情绪起身。旁边就有垃圾桶,她把被自己撕碎的照片一股脑丢进去,像是急着把这段不怎么美好的感情一起丢掉似的。   和垃圾男有关的东西就应该进垃圾箱!   但当她看到要送给冯硕的另一样礼物时,她又犹豫了。   一双几千块的篮球鞋对她这样的穷学生来说可以说很贵重了。为了买这份礼物,她除了要省吃俭用外,也没少对家里人坑蒙拐骗,这才勉强攒够了钱。   如今想想,她为了她的爱情真是付出了全部的心力和财力呢!   最终,贺年年还是把那双鞋重新塞回了书包里。   为了狗男人伤情也就算了,再伤钱包那可是伤上加伤!   不值得不值得,还是回头问问代购能不能退了吧。   贺年年一边盘算着怎么把失恋成本降到最低,一边落寞地往宿舍方向走,殊不知他刚离开,刚才她停留过的地方便走出一个人来。   蒋禹涵将垃圾塞进垃圾桶,离开前忽然注意到垃圾桶旁掉落了一张纸,捡起来才发现是半张照片。   此时这半张照片里只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五官很明艳,但一双眼睛却干净纯澈,梳着天真烂漫的双马尾,刘海有点凌乱,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却也更显出逼人的朝气来。她就那么坐在教室里,像是隔着光阴笑望向照片外的他。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大家,我回来了!   简单说明一下:本文女主在《望川》和《痒》里都出现过,故事背景大部分在大学校园,后期有十几万字的都市,双C,基本无虐。这是一篇没什么营养的小甜文,只图大家看得开心。   另外如无意外每天早上8:00更新。 第2章   接下来的几天,贺年年几乎过着山顶洞人的生活——课自然是没心情上了,饭也懒得吃,饿急了随便吃桶泡面,就连澡都好几天没洗了,每天睁眼就是打游戏,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想干。   那个叫朵朵的女生倒是再没给她发过信息,但那天那个视频里冯硕说的那些话却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一样,时不时地自动播放一下,时刻提醒着她被人给绿了。   这挺折磨人的,但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最初想到冯硕和别人好了她还挺难过,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彻底麻了。   倒是冯硕的态度让她有点意外。   贺年年本以为冯硕要酝酿分手势必该冷落她的,可是这几天里他对她的态度还和以往一样,黏黏糊糊的早请安晚汇报,动不动还会说几句肉麻兮兮的情话。   贺年年起初不明白,甚至怀疑那个视频是那个女生伪造出来挑拨离间他们感情的,可理智上她又觉得不可能。   于是贺年年特意上网搜索了一下,结果也是令人意想不到——在“男生会不会同时喜欢上两个女生”的这个问题下,几乎所有的回答都是肯定的。   男人,还真是一个肮脏的物种啊!   所以说冯硕其实根本没想跟她分手,他大概就是想两头蒙骗,坐享齐人之福,能拖到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也难怪那女生坐不住了。   贺年年就这么蓬头垢面地在宿舍里过了几天,直到周六这一天,她才重新把自己捯饬得像个人,踩着时间出了门。   篮球场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而且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绝大多数竟然都是女生。   在A大这种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高校里要达到这种效果,贺年年有理由怀疑全校女生或许都来看球赛了。   当然这并不包括她,因为她不是来看比赛的,她是来处理垃圾的。   此时的球场上,双方队员都已经到场,正在利用最后的休息时间排兵布阵。   大嘴是蒋禹涵的舍友,篮球队的替补,重要比赛几乎没他什么事,只有今天这种实力悬殊的比赛才能轮到他上场。他今天一觉差点睡过头,紧赶慢赶赶在开赛之前到了球场,可到了才知道人齐了,不用他上场了。   大嘴委屈巴巴看着蒋禹涵:“我说涵神,什么情况啊?铮哥不是说你今天来不了吗?”   蒋禹涵毫不客气:“知道你不靠谱,所以我来了。”   大嘴挠挠头:“晚那么几分钟而已,至于吗?”   一旁的秦铮见状再次征求蒋禹涵的意见:“要不还是按照之前说的那样,我们保留点实力,你下半场再上?”   大嘴连忙附和:“就是就是,就算那个冯硕再怎么厉害,对B大的整体实力也没什么影响。杀鸡哪用牛刀啊,还是让我这小菜刀来吧!”   蒋禹涵顺着队友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穿着B大篮球队球服的几个人,大嘴口中的那个冯硕正被他的队友众星捧月地簇拥着。几乎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可他却始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的目光不停地梭巡着场边的学生,像是在找什么人。   蒋禹涵一句话就把大嘴牢牢按在了替补席上:“那我就随便打打。”   秦铮笑起来:“也行,难得今天来看球的人多……”   蒋禹涵闻言看了一眼观众区域,他目光所到之处的每一张脸都是生动的,直到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而此时,冯硕终于在场边的观众中找到了他要找的人,他眼前一亮便朝着A大的观众区域跑了过去。   他跨越了小半个球场的举动立刻引来了周遭人的注意,就见他停在了一个A大女孩的面前。   女孩长得很漂亮,穿了件墨绿色的宽松背心裙,露出白皙修长的四肢,微卷的长发温柔的披散开来,不光是美,浑身还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冯硕对女孩的态度很亲昵,一看就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呦,这家伙竟然和我们学校校花认识,俩人什么关系啊?”   大嘴边说边拍了拍蒋禹涵的肩膀。   蒋禹涵只是冷冷拍开大嘴的手,开始做热身,似乎对贺年年和冯硕的事情丝毫不关心。   很快,比赛正式开始,紧张的气氛立刻拉满。   起初A大这边谁也不了解冯硕的底细,对上他时还很谨慎。   但很快众人就发现,冯硕总是心不在焉的,以至于屡屡失误。   A大队员见状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蒋禹涵和秦铮的人气在A大都很高,此时球场周边的观众里有一大半女生是为他俩来的。女生们也不扭捏,热情高喊着两人的名字,给他们加油。   而站在这群女生中的贺年年就显得尤为的格格不入了——从比赛开始后,她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像是在关注着比赛,却又好像没那么关注,就那么冷漠地看着球场上的男生们跑来跑去。   周遭有蒋禹涵和秦铮的拥趸者不明情况地窃窃私语着,以为她是因为男朋友发挥不好才不高兴的,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两队实力悬殊呢,他们A大随便打打,B大也没什么机会。   正在这时,球又到了蒋禹涵手里,对方安排了两个人对他严防死守,要突破防线不是不可能,但是有难度。   没必要硬碰硬。   秦铮朝他招手,以往两人配合默契,这种时候他的意思蒋禹涵不会不懂,可是今天的蒋禹涵也不知道怎么了,几次突围不成,竟然打算直接投三分了。   秦铮蹙眉,防守他的人都人高马大的像堵墙一样,这种情况进球概率极低。   就在秦铮位他捏把汗的时候,却见他只是虚晃一枪,在众人的愣怔中闪身突围,最终轻轻松松将球送进了球筐。   场边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秦铮笑着拍了下蒋禹涵的肩膀:“说好的‘随便打打’呢?”   蒋禹涵没有立刻接这话,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冯硕。   此时他也正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那一球激发了斗志,他再不是那么魂不守舍的状态,再看向他们A大这群人时目光竟是凉飕飕的。   蒋禹涵擦了下滚到下巴上的汗珠:“这不就是‘随便打打’吗?”   秦铮笑了。   接下来的冯硕让所有人都有点意外,他和之前比好像全然换了个人似的,带球进攻时又快又猛。   场边的大嘴坐不住了,对着场上的人大喊道:“涵神你行不行,不行让我上!”   B大拉拉队因为他们连续追回比分激动了起来。   贺年年看着那群热热闹闹的女孩,也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给她发视频的那个“朵朵”。   想想就觉得恶心,冯硕竟然还好意思来跟她甜言蜜语打情骂俏!   就在刚才,冯硕还责怪她没有早点来给他加油打气,一点也不记挂他这个男朋友。   以前他也偶尔嫌她不够在意他,每每这种时候贺年年面上不说,心里却很受用,这说明他是足够在意她的。   可是刚才再听这样的话,再看冯硕那有点委屈的神情,贺年年只觉得恶心反胃。   人怎么可以虚伪到这种程度?   目光无意间扫到A大篮球队的几个人,有人也在看着她。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冯硕,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嘲:“怎么?我来加油你就能赢吗?”   冯硕微微一怔,再开口时,贺年年能看出他有点不高兴了。   “你们A大是挺厉害的,但我们也不是没有赢的可能。”   几天来贺年年想了很多,视频的事情不会有假,分手她是分定了。   她一开始甚至还气不过,想着不能就轻易的放过渣男,报复渣男的招术收集了一大堆。但某一天醒来,她突然就想明白了,报复也要花精力,可是再在渣男身上付出一分,她都觉得不值得。   她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想当面跟冯硕说出自己的决定。   他有点自知之明不问原因也就算了,如果他问起她也不想提那个视频的事情,更不想去质问他为什么背叛她——让别人都知道是渣男移情别恋,是她贺年年被抛弃被绿,她不要面子的吗?   至于那女孩,明明知道她的存在还和冯硕搞到了一起,可见也不是什么好鸟,那就祝他们长长久久永不分离吧。   当时见冯硕这么在意这场球赛,她忽然冒出了一个灵感:“咱们来打个赌吧。”   冯硕不解:“打什么赌?”   “这场球赛的输赢。”   冯硕笑了:“行啊,你们学校输了,我安慰你,亲你一口,万一我输了,你安慰安慰我,亲我一口,怎么样?”   贺年年有点不适地看着面前的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油腻?   古人诚不欺她,恋爱使人盲目啊!   贺年年神色淡淡的:“那多没意思,不如赌大点。”   冯硕忽然来了兴致,神色暧昧地说:“赌多大?”   贺年年一眼就看出他想到了什么,以前他这样她会觉得甜蜜害羞,可当时只觉得恶心反胃。   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低头喝水的蒋禹涵,然后对冯硕微微一笑说:“你赢了,随你提一个要求。”   冯硕暧昧看着她:“那输了呢?”   贺年年:“你从我眼前彻底消失。”   冯硕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那你还不伤心死?”片刻后,他勉强笑道。   不过很快,似乎是看出贺年年不像开玩笑,他脸上最后那一抹勉强的笑容也绷不住了。   “开什么玩笑?!”冯硕冷笑。   贺年年无所谓地耸耸肩:“赌不起就算咯。”   贺年年说完便不再看冯硕,不过她能感受到冯硕逐渐粗重的呼吸,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片刻后,冯硕再度开口:“别闹了好不好?上次爽约是我不对……”   贺年年只当没有听到。   远处的队友在叫冯硕,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贺年年:“你说真的?为什么?如果有什么误会,我可以解释。”   他说是误会,看来是心虚了,他说的“解释”,十有八九就是“狡辩”吧。贺年年才没那个闲工夫听他狡辩。   贺年年:“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没意思了,但我还没想好……怎么?不敢赌?”   冯硕看着她,双眼赤红,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哨声忽然响起,比赛即将开始了。   不得已,他只能先回到赛场上。   贺年年从没有哪一次这么在意一场篮球赛的输赢,她刚才之所以那么说,除了有羞辱和激怒冯硕的成分在,最重要的是她相信A大篮球队的实力。   上半场的比赛打下来,确实就如她想的那样,A大发挥不错,再加上冯硕状态不好,导致A大一路领先。   可是就在上半场结束前,冯硕忽然开始绝地反击,两队比分差距越来越小,贺年年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看向正在场边休息的蒋禹涵,他一下场就有女生争先恐后给他递饮料,但他都冷漠拒绝了,最后只是接过了队友递来的矿泉水。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微微滚动了几下,这又引来刚才那些送水的女生一阵小小的骚动。   但他好像浑然不觉,喝完水又随意地撩起球服下摆擦了下脸,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眼尖的观众们还是没错过他腹部上若隐若现的小方块以及漂亮的人鱼线。   贺年年无语,球打得一般般,耍帅倒是无人能及。   而就在此时,擦完脸的人抬起头来,目光恰巧与她从他腰腹处移开的视线撞上了。   贺年年的脑子有一瞬的空白,但依旧表情淡定地移开了目光。   冯硕从不远处的贺年年身上移开视线,又看向刚才被她看着的蒋禹涵。   这人冯硕早就知道,是A大篮球队的小前锋,A大篮球队的得分主力。其实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对上,高中时他在八中,蒋禹涵在附中,两个学校的一场比赛里两人有过交锋。所以冯硕早就知道蒋禹涵球打得好,也知道他还是附中的学神加校草。   那时候他有点羡慕蒋禹涵,又有点钦佩他,所以对他印象深刻。   贺年年也是附中毕业的,后来他们在一起以后,冯硕想起蒋禹涵还专门问过贺年年知不知道这个人,贺年年当时表现得漠不关心,他心里还觉得很熨帖——贺年年初中时可是他们学校的校花,升入高中后行情依旧很好,可是这样的她对蒋禹涵那种风云人物不感冒,却唯独对他另眼相看,让他怎么能不得意呢?   然而贺年年刚才那个态度不像是闹脾气,他最初怀疑是朵朵的事被她发现了,可如今想想,如果她真的发现了,就算她不哭不闹也该让他解释吧,可是什么都没有,她只想分手。   他刚才一直想不清楚为什么,此刻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哨声再度响起,中场休息结束了。   冯硕起身走向场中央,目光死死锁住蒋禹涵。   “杀气够重的啊,你对他做什么了?”秦铮玩笑地看向蒋禹涵。   蒋禹涵没接这话,起身朝场上走去。 第3章   下半场开始,众人很快发现冯硕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比上半场结束前打得更快更猛。但是这时候的A大也已经回过味儿来了,再没像刚才那么措手不及,自然也没让B大再连续进球得分。   场上的局势肉眼可见的更焦灼了。   冯硕想要带球上篮,挡在他面前的正是蒋禹涵,可惜他的几次假动作并没能骗过蒋禹涵。   忽然间他朝着场外瞟了一眼,与此同时勾起嘴角笑了笑,那表情只在一瞬间,蒋禹涵微微蹙眉,而就在刹那的工夫,冯硕突围上篮……   球进了,与此同时,蒋禹涵被撞倒在地。   周遭有一瞬的安静,场上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裁判。   裁判比了个手势,示意进球有效。   场周一片哗然,秦铮脸色难看地拉起蒋禹涵:“没事吧?”   蒋禹涵遥遥头,看向不远处的冯硕。冯硕恰巧也正看向他,那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歉意。蒋禹涵能感觉到,他刚才就是故意的。   有脾气火爆的队友直接破口大骂,眼见着要冲上场找裁判理论。   蒋禹涵拉住队友:“算了, 999999分而已。”   队友不满地嚷嚷着:“那么明显的犯规他都看不见,瞎了吗?”   其他人愤愤不平,但蒋禹涵不想再纠结这个小插曲,只是嘱咐队友们小心受伤。   为了公平起见,这场球赛的裁判既不属于A大也不属于B大,但这裁判蒋禹涵有点印象,据说和B大教练关系不错,去年联赛时就没少偏帮B大,只是那时候B大实力垫底,再怎么偏帮,也照样赢不了比赛。   然而刚才那次并不是一次意外。   接下来的比赛里,B大的人小动作不断,尤其是冯硕,他本来个子就高,块头又大,还来势汹汹,对上蒋禹涵时更是毫不收敛,可是裁判还真像瞎了似的,好像完全看不见这些。好在蒋禹涵有了心理准备,倒是没吃什么亏。   然而一次两次好蒙混过关,一直这样,场下的观众也都看出来了。   A大这边嘘声一片,场上队员们也憋着口气,忽然间秦铮又被对方撞倒。   此时场边不少秦铮的拥趸者,见他摔倒在地都愤愤不平起来。   贺年年见此情形也跟着捏了把汗——这裁判偏心得这么厉害,显然让B大那群人有恃无恐,这要是真让秦铮或者蒋禹涵这样的主力受伤离场,那这场球赛的输赢可就真不好说了。   这一次秦铮摔倒并没有立刻起来,场边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怎么样。   裁判这回也有点摸不准了,再加上刚才确实是B大有明显犯规,观众的不满情绪越来越高涨,他终于舍得判了个罚球。   秦铮这才站起身,周遭随之安静下来,但没有安静太久,因为他只是随手一投,球就轻轻松松进了篮框。   周遭又是一阵欢呼声,秦铮在进球后还不忘对着裁判微微一笑。   贺年年见状松了口气,也猜到他刚才大概是故意的,于是她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蒋禹涵从场外收回视线,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比赛中。   在裁判的偏袒下,难得去年的冠军队和垫底队比分曾一度咬得很紧,好在蒋禹涵的状态越来越好,再度将比分拉开,众人这才知道他之前并没有全力以赴。   而片刻前还气势汹汹的B大渐渐也丧失了斗志,最后还是A大以较大的优势赢得了比赛。   冯硕没想到自己全力以赴最后还是输了,而且还输得这么难看。   有队友见他垂头丧气,过来安慰他:“打得挺好的了。”   他冷冷看向来人:“哪里好了?”   队友见他这表情先是一愣,然后又笑道:“能和A大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这可是近年来的第一次。”   冯硕冷笑一声:“输还输得光荣了?难怪你们之前一直垫底。”   队友怔了怔,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竟然换来这么一句。都是年轻气盛的人,哪受过这种气?那队友顿时就火了。   其他人早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这要是在别人家地盘打起来了那可比单纯输了球还丢人。众人连忙去拉架。   那队友被安抚住也不忘气鼓鼓地抱怨冯硕不识好歹。   冯硕却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一抬头就见贺年年正看着她。   此前还在回避,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是当赛前那番谈话不存在,还是死皮赖脸求她别分手?   可这一刻他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办,但却不得不面对她了。   在他的印象中,贺年年最爱笑,偶尔生气或委屈也都是很灵动的,她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感染别人的情绪,可是他从没见过此刻这样的贺年年。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无喜无怒,好像在看一个无趣又陌生的人。   她对他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就像她说的那样真的腻了?还是嫌他最近联系她少了在闹脾气?又或者是他和朵朵的事被她发现了?   最后那个可能性刚冒出头就被他否定了。   他和朵朵的事一直很低调,朵朵大概也知道当小三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也不好意思对外说两人的关系,这就使得他的同学朋友都不知道他们的真正关系,更别说远在A大的贺年年了。   正在这时,视线中的贺年年似乎要离开。   冯硕忽然就慌了,他一阵风一样跑过去,一把拉住了她。   他这样的举动引来了周遭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贺年年抽出手腕,声音不大,语气很冷漠:“就这样吧。”   冯硕勉强笑笑:“不至于吧,一场球赛就决定咱俩的关系,是不是太儿戏了?”   贺年年也笑了:“无聊时随便找个人谈谈恋爱而已,又不是要结婚,本来就儿戏呀。”   冯硕强压着的火气顿时涌上脑门儿,他缓缓收了笑容,面色阴冷地看着贺年年:“你其实早就想分手了吧?为什么?”   “非要说吗?说出来怪伤感情的。”   冯硕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现在这样不伤感情吗?所以到底为什么?”   贺年年不去看也知道周围有多少人在看着他们,也猜到他们说的话周遭离得近的人应该都听见了,可她依旧声音不低地说:“打个球都这么下作,这样的人品你不觉得很倒胃口吗?”   周遭A大学生居多,听了贺年年这话都不由得高看她一眼,再看向冯硕的目光就更加鄙夷了。   冯硕虽算不上什么天之骄子,但从小到大也是一直被女生们追捧着的,哪经历过今天这样的事?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分手就分手,少了她贺年年,多得是女生想当他冯硕的女朋友。   他也不再客气,笑着说:“这么倒胃口你当初还不是喜欢得不行?现在是有新欢了才看不上我这个旧人吧?变心了就直说,装什么?”   他边说边朝着A大篮球队那边瞥了一眼。   贺年年没想到冯硕会倒打一耙,想到自己曾经那么喜欢这个人,心心念念都是他,她的心里就更难受。她忍无可忍脑子一热抬手就是一巴掌。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打人,打完之后自己也惊住了。   冯硕大概也没想到她会打他。   他舔舔嘴角看向她,眼神渐渐从不可置信变得愤怒狠厉。   这样的眼神贺年年第一次见,她不禁有点害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似乎是以为她要走,冯硕一把拉住了她。   “打完人就想跑?”   他手劲很大,握得贺年年手腕生疼。   贺年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冯硕,心里更加害怕了。   她试图甩开他,但他就像是要把她骨头捏碎似的不肯松手。   贺年年提醒他:“这可是我们学校!”   周遭人都知道这是两个小情侣在吵架,只是在旁边观望着。   而就在其他人还在看热闹的时候,一个人已经若无其事地走向了他们。   那人拍了下冯硕的肩膀,冯硕正在气头上,正要回头呵斥来人少管闲事,但话还没出口就觉得眼前一花。   他脑子有一瞬间是蒙的,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打倒在地,脸颊上火辣辣的,嘴里一股血腥味儿。   “你特么……”   看到打自己的人,冯硕意外又不意外,心中的某种猜测像是得到了证实,嫉妒愤怒和耻辱感在他心里搅成一团,堵得他心口痛。   他抹了下嘴角爬起来,然后就朝着蒋禹涵冲了过去。   蒋禹涵也不是打一拳就要走的意思,一言不发躲过冯硕挥过来的拳头又是一拳招呼在了冯硕的太阳穴上。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挥向冯硕的每一拳都使尽了全力。   贺年年这才回过神来,本以为自己今天肯定要在渣男手上吃亏了,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眼见着冯硕还要还击,贺年年连忙冲上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直到贺年年冲出来,秦铮和大嘴他们才反应过来要上去帮忙。   虽然冯硕刚跟队友发生了争执,但他平时人缘还不错,B大的几个人见状也不能让自己人吃亏,可是谁也不想为了冯硕把事情闹大,真的就只是想把冯硕拉开,但A大的人却不是这么想的——有人敢在A大篮球场上和蒋禹涵动手,那这人就是活腻歪了。   于是冯硕不光是被蒋禹涵揍了,混乱中又挨了其他几人几拳几脚,被拉开时已经被揍得不清了。   后来不知道是谁报了警,校方还没人赶来,打架的几个人就被带到了派出所。   血气方刚的大学生打着打着球变成打群架的事并不少见。   年轻的民警象征性地询问起事情原委。   冯硕抢先开口:“我和我女朋友正说话,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上来直接开打!”   民警顺着冯硕手指的方向看向蒋禹涵……原来还不光是打球的事,还有情感纠纷,不过再看这小伙子的样貌也就不足为奇了,就是不知道能和这俩人有纠纷的小姑娘得长成什么样。   被警察叔叔惦记着的小姑娘此时正蹲在派出所门前百思不得其解——蒋禹涵刚才发什么疯?以她对他的了解,她和冯硕闹成这样,他该幸灾乐祸冷眼旁观才对,可他竟然为了她这事进了局子,说出去谁信呐!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把人捞出来吧。   周六的派出所里人不多,打架的几个人被拉到一个小办公室里问话做笔录。   那间办公室门虚掩着,贺年年见走廊里没人,便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为什么打人?”民警看向蒋禹涵。   蒋禹涵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不爽就打了。” 第4章   旁边的冯硕冷哼一声,民警又看看另一边的秦铮几个人:“你们呢?也是不爽就打了?”   秦铮微笑:“您搞错了吧?打架的是他们两个。”   大嘴附和说:“对啊警察叔叔,我们几个就是去拉架的!”   民警冷笑:“拉架拉到人家脸上去了?”   说着又看向挂了彩的冯硕,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周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冯硕也反应过来民警大哥这话里的歧义。   他愤愤瞪向发出声音的人:“这件事我绝不私了!”   民警一听就觉得头大,其他人闻言也都有所收敛,显然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唯独蒋禹涵没事人似的,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波动。   贺年年贴在门外听到的第一句就是这么一句。   她顿时一颗心往下沉。   她知道冯硕家里是有点背景的,他妈又是个护儿狂魔,要是知道他在A大被群殴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先动手的蒋禹涵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候该去哪搬救兵呢?找学校肯定没什么用的,搞不好还得挨处分。   贺年年想着想着忽然福至心灵。   她刚才走进来时发现旁边那间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小姐姐在办公。   她想了想,退回隔壁办公室门口,稍稍在门前徘徊了片刻,就被那小姐姐注意到了。   抬头看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女警神色柔和:“你找谁?”   贺年年指了指旁边,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说:“我哥打架被叫来问话了,我在等他。”   女警了然,原来是跟隔壁那几个小伙子一起过来的。   贺年年犹豫着说:“那个……能请您帮个忙吗?”   女警:“进来说吧。”   贺年年走进去,指了指女警桌面上的座机说:“我哥进去前让我叫我嫂子来接他,但我手机没电了,能借用下电话吗?”   原来只是借个电话。   不过隔壁那几个不是大学生吗?这小姑娘口中的嫂子大概是其中某个人的女朋友吧。女警觉得好笑,更觉得这小姑娘有点可爱,但派出所的电话也不是随便能借用的。   只是叫家人过来一趟而已,她想了一下问贺年年:“你哥叫什么名字?”   贺年年一听有戏,连忙递上一张便签:“我哥叫冯硕,这是我嫂子的电话。”   这还多亏那个什么朵朵的微信号看着像是个手机号,那就试一试吧。   女警点点头,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片刻后,电话被接通,贺年年松了口气。   女警说:“你好,这里是XX路派出所,请问你认识冯硕吗?他在我们这有点事,你方便过来一下吗?”   ……   从派出所出来,贺年年买了一支可爱多,然后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等着。   等了没多久,就见派出所门前停下一辆出租车,车上下来了一个看着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贺年年猜测这应该就是那个朵朵了。   对方最多一米六的个头,人长得很纤巧,不算多漂亮,但是白白净净细眼红唇,是典型南方人的长相。   贺年年本以为她对冯硕彻底死了心,他的事再不会轻易牵动她的情绪,可是当她见到了这个朵朵,心里依旧不那么舒服。   “长得也就那么回事嘛!”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见人进了派出所,连忙三两口吃掉剩下的半根可爱多,也跟着走了进去。   正如贺年年所猜想的那样,冯硕见到朵朵出现吓了一跳,隔着堵墙她都能听出他声音中的慌乱。   看来就像贺年年猜测的那样,他和朵朵的事别人并不知情,不然他也不敢那么理直气壮地在A大和蒋禹涵动手了。眼下这个朵朵忽然出现,他肯定担心自己劈腿的事情败露,急着离开才对。   果然就听冯硕一改刚才的强硬态度说:“算了,你们A大的道个歉,我没时间浪费在这。”   贺年年松了口气,在朵朵出来之前,转身走出了派出所。   民警对冯硕突然改变态度有点意外,但想到刚才进来的那个小姑娘又秒懂了,不过这小姑娘的长相也没那么出众啊。但无论如何,这几个家伙肯和解是好事。   “这么说你同意和解了?”民警问冯硕。   冯硕没好气:“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   秦铮冷冷看向冯硕。   大嘴直接嚷嚷道:“警察叔叔,我突然觉得有点头晕,估计刚才拉架时被疯狗误伤了……”   “你……”冯硕怒不可遏,“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大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想私了就私了啊?老子还不同意呢!”   民警按了按太阳穴,心说这位嘴有点大的同学,明明上蹿下跳生龙活虎的,哪像个头疼的样子,该头痛的是他才对吧!   他倒是想早点把几个猴崽子打发走,可惜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谁也听不进去他的话。   任由两边人互不相让地吵了一会儿,民警看向那个始终沉默着的男生。   据说就是他先动的手才引发了这场群殴,可以说他就是今天这事的导火索。可是他却是这群人中话最少的一个。   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他的同伴们都在巧舌如簧地帮他开罪,被打的男孩子态度嚣张处处针对他,反而是他跟没事人一样,对维护他的和针对他的都是态度淡淡的。这么沉得住气,倒是看不出是个一言不合就会动手的主。   不过从A大这群人维护他的态度看,什么时候结束这场闹剧,恐怕还得看他的意思。   蒋禹涵似有所感的抬起眼来正对上民警希冀的目光。   他抬手看了下时间,这才开口:“道歉不可能,他的医药费我会赔。”   民警一听这话,真觉得头疼了,不过肯主动提起赔付医药费的事也是好事。   可是这屋子里还有几个不嫌事大的。   那位嘴有点大的同学闻言第一个叫嚣起来:“那我们这群拉架的医药费谁赔啊?”   民警只想呵呵——上哪去找这么精神焕发的病患去?   民警正琢磨着怎么委婉提点他们见好就收,他手上的笔录突然被人抽走了。   蒋禹涵大致看了一眼笔录内容,见和实际情况没什么出入便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大嘴还在试图为己方争取利益:“不是……我这伤……”   没等他把话说完,蒋禹涵站起身来看向民警:“可以走了吗?”   秦铮也跟着站起身来,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   大嘴见状也只能悻悻闭了嘴。   民警看向冯硕。   冯硕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个道歉是等不着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在那笔录上签了字。   从派出所出来,冯硕没有看到贺年年,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又有点失望,再看到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朵朵,想到身后的队友和A大的那群人,他又焦躁起来。   说好的在外人面前要避嫌呢?   听到身后有人走近,他连忙对迎过来的朵朵说:“张老师让你来的吧?现在没事了,你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他回过头,正看到A大那几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为首的蒋禹涵目不斜视,这家伙除了打他的时候,眼里好像看不见他这个人似的。那个叫秦铮的倒是正看向他和朵朵,但那斯斯文文的微笑在他看来却无比刺眼。而那个黑猴子一样的家伙简直明目张胆!虽然听不清他在和同伴说什么,但他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瞟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而且听声音就知道刚才那笑声是他发出来的!   冯硕顿时有种被人扒光了衣服游街的羞耻感。   他心乱如麻,没再理会朵朵,拿出手机拨打贺年年的电话,电话那边只有冰冷的女声反复地告诉着他,他大概率已经被拉黑了。   运动了一下午,又在派出所耗到这么晚,大嘴他们早就饥肠辘辘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一会儿去哪吃饭。   秦铮看向一直不说话的蒋禹涵:“饿蒙了?”   蒋禹涵突然停下脚步。   秦铮不解:“怎么了?”   从前面不远处的胡同口收回目光,蒋禹涵说:“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去吧。”   秦铮也没有追问他有什么事,只是问:“那晚点过来吗?”   “不了,你们吃吧。”蒋禹涵说,“今晚算我的。”   秦铮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大嘴兴奋地接话道:“那哥几个就不客气了哈!”   直到秦铮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夜色中,蒋禹涵才朝那个胡同口走了过去。   刚才闪过一片绿色裙摆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蒋禹涵又往里走了片刻,就见一个小超市的台阶门口坐着个姑娘,一手一个甜筒,见到他出现,连忙朝他招招甜筒。   蒋禹涵脚步顿了顿才走过去。   待他走近,她朝她身边的位置努努嘴示意他过去坐,然后又很谄媚地把一根甜筒递到他面前。   “你再不来该化了。”   他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去看手机。   像是知道他要干什么,她立刻解释说:“距离下一次大姨妈还有半个多月呢,今天这么热吃一根没关系。”   他这才接过那甜筒,沉默地抿掉甜筒顶端要划不化的那部分奶油。   见他肯吃她送的甜筒,贺年年松了口气:“今天,谢咯。”   蒋禹涵哂笑一声:“难得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谢。”   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许久没吃了,蒋禹涵觉得今晚这只甜筒格外的甜。   而蒋禹涵的这一句揶揄,原本在两人过往相处的岁月中绝对算是稀松平常了,可是此刻的贺年年听了却觉得很没面子。   她收敛起强行伪装出的嘻嘻哈哈,没精打采地嘀咕了一句:“你现在肯定很得意吧?”   蒋禹涵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转过头看她:“你觉得我现在这样有什么值得得意的吗?”   这个混乱的下午里,贺年年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看他,此时她也恰巧抬起头来,就着身后小超市里透出的微弱光线,这才看清了他嘴角上的淤青。 第5章   想到他下午在球场上揍人的那副狠劲儿,再加上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帮手,她以为吃亏的只有冯硕,以至于她刚才准备药水药棉时都是本着做做样子的打算,完全没想到他还真受了伤。   说起来从小到大蒋禹涵难得几次受伤好像都是因为她。   第一次是幼儿园的时候,蒋禹涵虽然比她大一岁,但那时候几乎比她矮半个头,她本来就很讨厌这个会说英语会弹钢琴会画画的“别人家的小孩”,她只是想看看他的小汽车他却怎么也不肯给,所以那一次,她抢了他的小汽车还把他打到流鼻血。   第二次是贺年年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蒋禹涵跳了一级刚升入初中,他的身高终于赶上了她,但依旧算不上高。   那时候附近初中有几个小混混女生知道她家里条件好,总在她放学路上堵她,抢她的文具和零花钱。有一次竟然被蒋禹涵撞见了,这远比单纯被抢还让她觉得丢脸。本以为他只会在事后笑话她几句,没想到他却走到那几个女生面前让她们以后不要再欺负她。   不出意外的,双方大打出手,但他们两个怎么打得过四五个初中女生?所以蒋禹涵终究还是挂了彩。   升入初中后的蒋禹涵好像一夜之间就长高了,高到她总是需要仰望他。那时候她想,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担心被人欺负了,果然后来也再没人欺负她。   不过自从升入初中后,就总有男孩子追她,而且这行情还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好。   高二的时候隔壁职高有个男生追她追的很猛,当时那男生在她看来除了学习不好其他都不错——长得不错,还比他们重点高中的那些呆板男生更有趣。   可是当她终于答应跟他约会的时候他却忽然爽约,而且在她发消息追问缘由的时候,却收到了他说以后不要再联系的回复。   也是那天晚上,蒋禹涵回到家时竟然挂了彩……   “又瞎想什么……”话说一半,蒋禹涵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贺年年知道这是牵扯到了伤口,她这才想起正事来。   她拿出刚在药店买的碘酒,作势要学着电视里那样帮他擦药。蒋禹涵原本是拒绝的,但在她的坚持下,他只好乖乖坐着任由她摆弄。   胡同里光线不好,只有身后小超市透出来一点灯光。   贺年年拿着棉签比划了几次都觉得不太得劲。   “啧,你能不能过来点?”   蒋禹涵:“还是算了,明天就长好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明天就能长好?”   说着贺年年直接掰过他的脸,让他的伤口暴露在超市的灯光下。   她的手就那么停在他的下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拿过冰淇淋的缘故,她皮肤的温度比他低了不少。   棉球蘸着碘酒轻轻擦过他的颧骨还有嘴角,皮肤上传来凉丝丝的刺痛感,但他好像感觉不到。   他垂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她的皮肤很白很细腻,以至于看不到一点毛孔和瑕疵,长而浓密的睫毛像两簇小扇子,此时在她的眼下投下两片淡淡的阴影。   像是怕他疼,她每涂过一处伤口,还会贴心地对着那里呼口气,而那口气就像是顺着他破开的皮肤吹在了他的心口上。   就在这时,她忽然开口:“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蒋禹涵怔了怔:“什么?”   贺年年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他:“你之前总说冯硕不好,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再开口时蒋禹涵没什么情绪,也不是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纠正她之前的话。   “我没有总说他不好。”他说。   “好吧好吧,是我用词不当。”   事实上蒋禹涵只在她面前提过冯硕一次。他估计早看出她和冯硕之间有暧昧,所以那次他说她眼光不好,劝她早点悬崖勒马。   可惜那时候她正在兴头上,对即将到来的恋爱满怀憧憬。听到蒋禹涵说冯硕不好,就以为蒋禹涵是在存心给她添堵,不然他俩又不认识,他怎么知道冯硕好不好?所以贺年年也不客气,他说冯硕不好,她就说冯硕哪哪都比他好。   过往十几年里,两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往往几个小时前还吵架,几个小时后又跟没事人一样。可是那一次争执让两人之间的第一次长期冷战拉开了帷幕。   也是这一次旷日持久的冷战让贺年年意识到一点,以前他们之所以能打打闹闹又很快和好如初,好像都是蒋禹涵先给了她台阶。这一次,他像是打定主意不理她了,所以两人才一直都没有恢复邦交。   意识到这一点时的贺年年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当时说话太过分伤害了他,可是她又抹不开面子先低头,而且再怎么说也是他先“诋毁”了她男朋友。   贺年年:“你当时为什么也不说清楚?”   不等蒋禹涵回答,她又自顾自地点头说:“也是。如果我发现我闺蜜男朋友出轨,我也会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万一他们闹过之后又和好了,那我算什么?”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着的蒋禹涵忽然开口:“你还打算跟他和好?”   贺年年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打个比方,假设可能存在的一种情况而已。”   蒋禹涵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问她:“你现在好了吗?”   “什么?”   “失恋。”   听他这么问,贺年年就想到刚才冯硕和那个朵朵一起离开的背影。   理智上,贺年年知道她不该再回头看了,可是看到他们并肩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她还是不可控制地想了很多。   她想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是否也是这样漫步在校园里?他曾经对她那么好,那他对那个朵朵是不是也很好?想象着他们曾经一起做过的事,他同时和另一个女生也在做,一颗心就变得又酸又涩的……更何况,这可是她谈得最久的一次恋爱!   网友曾不欺她,智者不入爱河啊!   她蔫蔫的把下巴放在屈起的膝盖上,声音闷闷地问蒋禹涵:“你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吗?”   其实问出这话的同时,贺年年并没有对答案抱有什么期待,毕竟网上那个有几万人参与的问答帖子中就有八成男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其实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这样,中国历史上的一夫多妻又怎么会持续那么久呢?   “不会。”   他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倒是让她有点意外。   贺年年侧过头来观察他的表情,而他则是大大方方垂眼与她对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太柔和,贺年年发现这么死亡的角度看他,他竟然还是那么好看。   冯硕那样的人都有朵朵这种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愿意跟他在一起的女生,更何况是蒋禹涵了……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吧?至少他看上的女生大概率不会不喜欢他。   “我记得你是‘母单’吧?”   “什么牡丹?”   贺年年:“母胎单身狗啊!”   蒋禹涵:“……”   蒋禹涵:“这跟我是不是单身有什么关系?”   贺年年:“那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蒋禹涵移开了视线。   贺年年只当是他没有又不好意思承认,于是说:“你又没喜欢过别人,怎么断定自己不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呢?你觉得你不会,可能只是因为你眼光高吧。”   听了这话,蒋禹涵却嗤笑一声看向她:“我眼光高吗?”   贺年年撇撇嘴:“你这个人从小就挑剔,这方面的眼光肯定也低不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很难喜欢上别人,那么从概率的角度说,也更难出现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情况了。   不过他这么傲娇,喜欢上一个人得是什么样啊?不会还让人家女孩子追捧他吧?   “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你会为了她不去打篮球吗?”   “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跟直男沟通可真累啊!   贺年年耐心解释道:“万一她觉得你打篮球占用太多你们约会的时间怎么办?”   蒋禹涵想了一下说:“如果她需要的话,那就不打了。”   这都可以?   在贺年年的印象里,蒋禹涵虽然兴趣爱好广泛,但打篮球绝对是排在他所有兴趣前列的。   “那假如你正在打游戏,她找你出去玩,你会直接为她退游戏吗?”   蒋禹涵蹙眉:“为什么不会?”   贺年年:“那你会记住你们的各种纪念日,记住她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会。”   “你会吃她吃剩下的东西吗?”   “……会。”   “你会时时刻刻想她、想联系她,遇到高兴的不高兴的都想跟她分享吗?”   “……嗯。”   贺年年:“看不出你还是个恋爱脑啊!”   蒋禹涵:“……”   蒋禹涵:“还有什么问题?”   贺年年:“干妈和她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蒋禹涵:“……”   正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整条胡同的宁静。   蒋禹涵拿出手机,贺年年随意扫了一眼来电屏幕,顿时吓了一跳。   “你手机不会被¥干妈她老人家监听了吧?”   蒋禹涵像看智障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接通了电话。   此时周遭很安静,项小云的话让坐在一旁的贺年年也听得清清楚楚。   项小云语气埋怨:“你这臭小子怎么回事啊?我和你爸的结婚纪念日你是不是忘了?说好要回来的,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   项小云和蒋振东的感情几十年如一日的好,虽然这些年蒋振东的工作越来越忙,在家的时候越来越少,但每逢这种日子他都不会忘记,必定又是礼物又是鲜花的把生活的仪式感拉满。   而作为他们这段爱情和婚姻的结晶,蒋禹涵也被迫每次都要陪伴在父母身边,一同庆祝。   难得他今天竟然放了父母鸽子!   好在对付自己的老妈,蒋禹涵很有一套,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把老妈安抚住了。   见他挂上电话,贺年年问:“你不回家陪干妈打什么球啊?”   如果不来打球,那也就不会进局子了。   蒋禹涵:“她和我爸的结婚纪念日,有我爸陪着就行了。”   “好像是那么回事,可你不是都答应干妈了吗?听干妈的语气好像很生气哦。”贺年年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她要是知道你是因为我才爽约的,会不会怪我啊?”   蒋禹涵无所谓地说:“她不介意。”   贺年年家和蒋禹涵家一直是邻居,两家关系始终不错,尤其是两个妈是多年的同学兼闺蜜,所以分别认了双方的子女为干儿子干女儿。   贺年年当然知道自己干妈是不会介意的,她从小到大把她当成亲女儿看待,给足了她长辈的关怀,又同时让她毫无压力,能像个朋友一样跟她相处。   干妈对她都这么好,那以后对蒋禹涵的女朋友、她的未来儿媳妇只会更好。   想到这里,贺年年又开始羡慕蒋禹涵未来的女朋友了——那女孩得多幸运啊,男朋友对她一心一意,男朋友的妈妈也是这么好的人。   再对比起自己,还没尝到恋爱的甜,就先吃了恋爱的苦!   那些小说里写的、电视剧里演的浪漫的事情她都还没来得及去实践呢,这场恋爱就这么匆匆结束了!凭什么别人的恋爱都那么美好,她的恋爱就是一地鸡毛呢?   越想越是悲从中来。   蒋禹涵无语看着委屈巴巴的贺年年:“你这是又怎么了?”   贺年年没好气:“我失恋了啊!还不许我难过一会儿吗?”   蒋禹涵冷笑:“一个渣男而已,分了就分了,这么舍不得,还打算留着再绿你几次吗?”   贺年年抽了抽鼻子:“你不懂……”   “放心,我也不稀罕懂。”   这叫什么话?她就不该跟这家伙说这么多。只是可怜了她,被绿也就算了,失恋了连个可以分享心情的人都没有。   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败。   蒋禹涵等了一会儿发现贺年年的情绪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委屈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当即就冷下脸来:“那家伙没把你怎么样吧?” 第6章   贺年年抽抽噎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也没搞清楚蒋禹涵这话的意思:“什么怎么样?人家都把我绿了还要怎么样……”   话说一半,她忽然有点明白了什么,再看他一脸愤愤的,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哎,这就是她的冤种竹马!   贺年年:“你还是不是人啊?这种时候问这种话。”   她和冯硕才谈了多久啊?他把她当什么人了?   蒋禹涵倏地站起身来,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   贺年年不明所以抬头看他。   他皱着眉头,表情没太多变化,但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这家伙是真生气了。   贺年年回想了一下两人刚才的对话,这才明白过来,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贺年年翻了个白眼:“看不出你还挺古板,跟我妈似的。”   蒋禹涵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好像非要个确切的答案似的。   贺年年无奈扯了扯他的短裤裤腿,示意他坐下:“他又没把我怎么样,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片刻后,他才重新坐回她身边,声音冷冰冰的:“怎么看你这样好像还有点遗憾?”   贺年年故意赌气说:“是啊,谈了这么久还没睡到人,可不遗憾吗?”   “我说贺年年,你这什么三观?你能不能自爱点?”   蒋禹涵这人平时话不多,偶尔不高兴了也是冷嘲热讽,很少见他这么疾言厉色。   贺年年也不高兴了:“这话要是你们男生说你就不觉得有问题了,怎么我说就是我不自爱了?别说的自己跟个圣人似的,也不知道是谁偷偷躲在家里看A……”   她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嘴上遍覆盖上一只大手……   恰巧此时身后店门打开,有人从店里走了出来。   难怪蒋禹涵这么紧张,大概是怕她说的话被人听到了有损他的形象吧。   不过与她们女孩子的手不同,男生的手那么大,遮住她半张脸都富富有余。而且他的手那么干燥温暖,手指修长,手掌上方还有薄薄的茧,有点粗糙却并不让人讨厌。   小超市出来的人从他们身旁经过时留下一声意义不明的笑声在胡同里回荡。   贺年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拍开捂在她嘴上的手。   她嫌弃地擦了擦嘴,还连“呸”了两声。   “你手干净不干净啊?!”   蒋禹涵漠然将手揣回短裤口袋里,什么也没说。   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蒋禹涵轻咳一声说:“这么大人了,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   这是埋怨她公开场合说他看片的事儿呢。   贺年年撇撇嘴,敢做还不敢当了?!   贺年年:“我嘴上怎么没有把门儿的了?这不是有你吗?”   说她嘴上没有把门儿的她还不承认,知不知道这话多少有点歧义?   蒋禹涵站起身来:“走吧,回了。”   ……   两人走出胡同,前面是条小马路,道路两旁的老树枝繁叶茂,一盏盏路灯就隐在其中。   贺年年和蒋禹涵并肩走着,地上一高一矮的影子亦步亦趋,慢慢缩短又慢慢拉长,从眼前跑去身后,又从身后绕到眼前。   贺年年偷偷打量身边的人,她的头顶刚到他下巴处,这还归功于她今天穿了厚底的运动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比她还矮的“小豆丁”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也会为她遮风挡雨了。   “看什么?”   他明明没有看她,却知道她在偷看他。   “你那个伤不会留疤吧?”   他转过头看她一眼:“留疤怎么办?”   她还真没去想怎么办,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怎么现在年纪越大反而有容貌焦虑了呢?   但无论如何,如果真留了疤,这疤总归是为她留的。   所以贺年年说:“我负责呗……”   蒋禹涵脚下步子一顿,就听贺年年继续道:“我负责出钱请你做医美。你放心,现在技术很先进的,多大的疤都能去除,别说你这种了。”   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他自认对她还算了解,他几乎就要以为她今天的种种举动都是故意的了。   贺年年话音落下,并没有听到身边人的回应,抬头再看蒋禹涵,听了她刚才的信誓旦旦他却没有多高兴的样子,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道路前方。   至于吗?再说这点破皮小伤怎么会留疤!而且她刚才要给他上药时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会儿又突然这么在意,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接下来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所幸派出所离学校很近,很快就进了校园。   前面就是男生宿舍,贺年年正要跟蒋禹涵道别,他忽然问她:“你家什么时候搬家?”   贺年年还有个大她1 999999岁的亲哥贺培风,前两年她哥从国外回来没有住回家里,自己在东边买了套房。东边离她家隔着十几公里,在北京不算很远,但要从长安街上穿行红绿灯就几十个,来回一趟没两个小时不够。   去年她哥娶了嫂子,她妈就想着以后要替他们带孙子,于是雷厉风行在同一个小区又买了一套房。   眼下房子装修好有段时间了,但什么时候搬还说不准。   贺年年说:“不一定呢,估计我嫂子怀孕以后吧。”   蒋禹涵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贺年年总觉得他依旧是不高兴的,可能还在为他破皮留疤的事情生气,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事。好在她也早就习惯了他偶尔的阴晴不定。   说话的工夫他们已经到了女生宿舍楼下,贺年年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家伙竟然绅士地把她送了回来。   分别前贺年年问蒋禹涵:“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礼拜没时间,下周末吧。”   贺年年本打算蹭他车回家的,听他说这周不打算回去,她也懒得折腾了。   贺年年:“正好我们有节课调到明天下午了,我只能等到下周末再去陪干妈打牌啦。”   蒋禹涵微哂:“上去吧。”   贺年年朝他挥挥手,转身小跑进了楼道里。   A大的宿舍楼都是老房子,贺年年的宿舍朝向不好,但有个好处就是人少,只有她和舍友吴晓两个人。   大二开始,大家已经逐渐适应了大学生活,课业压力并没有减小,但肉眼可见的每个人都更游刃有余了,恰巧又赶上她们院从偏远的郊区搬到市区里来,同学们的课余时间几乎都安排得满满的。   吴晓是比较上进的那一类,大多数时间还是留在学校里学习,每周唯一的外出就是周六去给一个初中男生做家教。   贺年年进门时吴晓也是一副刚回来的样子。   见她回来,吴晓笑道:“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贺年年愣了愣:“我看上去很高兴吗?”   吴晓点点头:“对呀……和你男朋友和好了?”   提到冯硕,贺年年敛起笑容:“请注意您的措辞,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而且还是那种再无瓜葛的前男友。”   吴晓有点意外:“你来真的啊?”   “当然了!”   “可你今天不还去看他打球了吗?”   “谁去看他打球啊,就是想去跟他当面说清楚。”   这段时间贺年年浑浑噩噩的,有时候还会偷偷在被窝里流几滴眼泪。作为舍友,吴晓自然察觉到她状态不对,但贺年年没有多说,吴晓大概只当她在和冯硕闹别扭。   吴晓闻言打量她的神情,像是在揣测她这话有几分可信:“那怎么看你还像没事人似的?”   贺年年也懒得解释:“难过了两天,就想通了呗。”   再说谁规定失恋就得要死要活的啊?难道要她为了个交往几个月的渣男一直茶饭不思吗?   吴晓说:“我觉得你男朋友挺好的,人长得帅家庭条件又好……”   贺年年其实不爱听这些话,但是她也知道很多人的想法都和吴晓一样,所以也没有很在意,只是无所谓地敷衍道:“可我也不差呀。”   吴晓笑笑:“那倒是……不过你们为什么分手?”   倒不是不信任吴晓,贺年年最初没和吴晓说是觉得被绿这事挺丢脸的,后来乃至现在不愿意说也只是不想再揭自己伤疤而已。   贺年年简而言之地说:“他没那么喜欢我,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我自己知道。”   “既然这样,那分就分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嘛!”说着,吴晓试探着问,“蒋禹涵就不错,要不你俩试试?”   类似的话她从小到大没少听,所以听吴晓这么说,她想都没想就摆摆手:“不用试了,我和他要是有可能早就在一起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不会吧,我看他对你挺好的。”   贺年年不由得又想到今天下午蒋禹涵把冯硕按在地上打的情形。   心里有一瞬间的不确定,但她还是说:“‘好’有很多种,总之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好’。再说我们认识那么长时间了,他要是喜欢我,有那么多机会表白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是对他有意思,何必舍近求远去做别人女朋友?”   听她这么说,吴晓好像很高兴:“你说的也是。”   贺年年隐约觉得吴晓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她也没多想。   吴晓又说:“那那个秦铮学长呢?人长得帅,又很斯文,医学生毕业后很吃香的,而且我听说他家境也不错……对了,你大一的时候不还花痴过人家吗?”   A大有个传统,每一届新生入学时都会请一些老生代表为新生们做大学生活的经验分享。请来的学长学姐不只是本院系的,还有一些外院的,当时秦铮就作为医学院的老生代表给他们这群学弟学妹们做过经验分享。   他高高瘦瘦白净斯文,对学弟学妹们都很温柔,声音也很富有磁性,简直就是每一个大学女生梦寐以求的理想学长形象,更何况他篮球打得也好,偶尔说出的话还很幽默,更是赢得一众学妹的好感和芳心。   当时没见过世面的贺年年就是这群学妹中的一份子。   但花痴归花痴,贺年年潜意识里没把这个学长当成自己生活中的人,所以后来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   直到搬到本部校区,再见到这位学长时才知道原来他和自己的关系也可以很近——他竟然是蒋禹涵的篮球队队友,两人关系似乎还不错。   不过那时候,她已经过了当初花痴他的那一阵,而且早已满心满眼都是冯硕了。   吴晓继续游说道:“反正你现在单身了,他和蒋禹涵的关系那么好,只要蒋禹涵肯帮忙,说不准你很快又要脱单了。”   吴晓不提秦铮还好,提到他,贺年年就想到秦铮也算是目睹了自己狼狈模样的人,虽然她早就不花痴他了,但想想还是觉得挺丢脸的。   贺年年疲惫叹口气:“算了,我现在没这种心情。”   见她兴致缺缺,吴晓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而又担心起另一件事:“不过你和冯硕分手的事会不会影响这次金融建模竞赛?竞赛这事我是无所谓的,主要看你。”   这个金融建模竞赛每年都有,由金融学院发起,参赛队伍不拘哪个学院哪个专业,也不限制年级,只要是在校的本科生就行,但是要求三人组队完成。   因为是金融学院的题目,参加最多的也是金融学院的学生,其次是数学系,还有计算机系。每年学霸们都打着强强联合的主意拉人组队,因为竞赛获奖可以在保研时加分。   大一一学年下来,贺年年和吴晓的成绩都不错,至少目前看绩点排名还算靠前。但是保研成绩是算前三年的,大二大三的成绩还有各种加分,都可能改变现在的排名情况。   贺年年她哥是早早出国读书的,她妈妈挂念了这么多年贺年年都看在眼里,所以她并不想走哥哥的路,可现在就业市场中毕业生学历内卷的厉害,即便是A大的毕业生,只有个本科学历也是处处受限,所以贺年年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国内读研。   她第一学年的成绩算不上特别好,所以各类加分对她来说都很重要。这一次的建模竞赛又是金融学院组织的,拿到名次的话对未来选导师也很有帮助,所以贺年年对这次竞赛势在必得。   这一次和贺年年一起组队的有吴晓,还有一个数学系的学霸,他们仨也算是强强联合了,拿到名次的概率非常高。可惜就可惜在学霸是冯硕的老同学,现在贺年年和冯硕分了手,学霸有什么想法还真不好说。   “这是两码事,学霸应该不会放我们鸽子吧?”可贺年年说这话时一点底气都没有。   “我看很有可能。如果他真要退出,我们现在可不好找人了,毕竟想参加比赛的人早就组好队了,但是……”吴晓看了眼贺年年,“也不是没有替补人选”   “谁?”   “蒋禹涵呗,每年他们专业参加这个竞赛的人也不少呢。”   这个问题贺年年早考虑过了,所以贺年年直接否了吴晓这个提议:“他肯定不行,我明天先问问学霸吧。”   正在这时,贺年年电话响了,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对方说她的外卖到了,让她下去拿一下。   她什么时候订外卖了?   贺年年怀疑是外卖小哥搞错了,但对方能精准报出她的名字,她只好下楼去拿。   看包装是她平时最常点的那一家,再看餐单上的名字和电话都没错,是她的。   正满脑子问号,手机忽然振动了两下。   【jyh:好好吃饭。】   原来是蒋禹涵那家伙,看下单时间应该是她一上楼他就点了。   【年年年糕: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被魂穿啦?】   【jyh:完成我妈下达的任务而已。】   贺年年撇撇嘴,她就说嘛。   【年年年糕:谢谢干妈!】   然后还附赠了个亲亲的表情包。   另一边的蒋禹涵看到那个烈焰红唇先是愣怔了一下才收起了手机。 第7章   周日下午的这门《金融学原理》正常的上课时间是在周一早上,因为时间段不好,贺年年翘课最多的就是这门课。   周末没有上下课铃声,但这门课的授课老师项政南依旧一分不差很准时地进了教室。   他放下课本,把摆放不太规整的粉笔盒严丝合缝地贴着讲桌桌沿放好,这才抬头看向教室里的学生。看到后排的贺年年时,贺年年朝着对方灿然一笑,对方却只是漠然移开了视线。   都说男孩像舅舅,从某些方面看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位项老师就是蒋禹涵的亲二舅,她的干二舅,她干妈的亲弟弟。   看蒋禹涵的长相就知道他家在这方面的基因肯定差不了,所以项老师的长相自然也是没的说,只可惜这人就跟他身上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裤一样,刻板到有点迂腐得程度,所以别说是她这个干外甥女,就是蒋禹涵那个亲外甥,跟这位二舅也没有多亲近。   项老师开始讲课,贺年年很快发现,她周围的学生都听得格外认真,以往那种大部分人昏昏欲睡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像吴晓这种每节课一定要坐第一排的就更不用说了。   看到吴晓,贺年年忽然想起了建模竞赛的事情。   吴晓说的对,报名的时间快截止了,她得尽快确认一下学霸那头会不会因为她和冯硕的感情破裂就和她们拆伙。   贺年年拿出手机斟酌了一下。   开门见山地问肯定不合适,于是贺年年就问了下他什么时候方便,一起讨论一下竞赛题目。   结果还真被吴晓猜中了,片刻后学霸回了信息,委婉拒绝了和她们一起组队参赛的事,理由倒是比较含蓄,说他这学期课业繁重没有时间准备比赛,但实际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种事也不能强求,贺年年虽然失望,但幸好早有心理准备。   贺年年编辑了一条微信,把和学霸沟通的结果告诉了吴晓。怕吴晓一直悬心,她又说会尽快找到人替学霸。   她看到前排的吴晓低头看了眼手机,但是却一直没有回她的消息。   贺年年也没多想,开始琢磨着找谁来替代学霸。   竞赛题目已经公布了,打算参加竞赛的人都早已完成组队并且正式提交了报名材料,这种时候,还有谁能来补上学霸的空缺呢?   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蒋禹涵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其实第一次组队时她就想过找他帮忙,毕竟蒋禹涵的硬件条件摆在那——计算机专业,还是学霸,有他在,她和另一个队友基本可以躺赢。   但上次没找他就是因为他今年已经大四了——学校倒是没有规定不允许大四的学生参加,但大四学生的去向基本都定了下来,谁也不会在意这点加分奖励,有那时间还不如干点别的,毕竟准备竞赛也挺耗心神的。   蒋禹涵的成绩一直很好,保研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样说服他加入是个问题。   贺年年正犯愁,忽然听到讲台上她干二舅说:“今天的授课内容就到这里,接下来的时间咱们来做个随堂测试,这次的考试成绩将计入这门课最后的总分。”   什么?她没听错吧?   再看周遭的同学们,一个个像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似的淡定如鸡。   她戳了戳前排的一个男生:“你们怎么这么冷静,不会早就知道今天有随堂小考吧?”   那男生困惑地看向她:“难道你不是知道今天有考试才来的吗?”   此时,项政南已经走下讲台,将卷子分几份给前排的同学们往后传。   贺年年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怎么都不紧张啊?计入期末成绩呢!”   那男生无所谓地说:“就那几道题,早背下来了。”   什么?大家连考题都知道了?!   “哪几道题?”   那男生一脸悲悯地看着她:“上一节课老师划了几道题,说这节课会抽几道考,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还真不知道!   这时候卷子已经传到了最后一排,跟着一起到来的还有项老师本人。   她立即展露一个谄媚的笑容。   项老师却熟视无睹,抬手看了眼时间说:“半个小时后交卷。”   贺年年忙不迭去看考题内容,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这些字连起来她就读不懂了。   看前排那男生奋笔疾书,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写了密密麻麻一片,她恨不得把眼睛贴到人家卷子上,可惜项政南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一直在她的座位附近徘徊。   至于吗?即便是干的,也是她二舅啊,用得着这么铁面无私吗?   直到半小时过去,她都没找到机会作弊。   卷子交上去,大家三三两两结伴离开教室。   前排那男生见贺年年还蔫头耷脑的,安慰她说:“这个小测验就占期末成绩的 9999990%,你这次测验多几分少几分影响不了多少。”   贺年年眼前一亮:“真的?”   “对啊,上节课项老师说得清清楚楚,不过我上节课也没来,是听我舍友说的。”   难怪今天明明是周日,来上课的人还这么多。   那男生又问她:“怎么没人告诉你啊?你和谁一个宿舍?”   贺年年看向教室前方,刚才吴晓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了人。   她对男同学笑笑说:“可能她忘了告诉我吧,或者说了我没注意听。”   贺年年不认为吴晓会故意不告诉她,因为性格原因,她们虽然没有好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但是平时相处的也很融洽。再说退一万步讲,是她自己翘课在先,别人哪有义务帮她转达这些事。   幸好这次小考只占期末成绩的 9999990%,可能会影响她这一门课最后的成绩,但是好在她现在开始追赶进度还能补救一些。   直到快熄灯的时候,吴晓才回到宿舍。   贺年年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跟隔壁宿舍的几个人去教室自习了,后来又在操场上走了几圈才回来。”   贺年年想起白天那条微信吴晓一直没回,于是又说了一遍她和学霸沟通的情况。   贺年年说:“我最近会问问其他人,看看有没有想报名还没报上的,拉进来咱们一起组队,时间确实有点急,不过应该还来得及。”   贺年年说这些的时候吴晓始终静静地听着,直到贺年年说完好一会儿,她才有点抱歉地开口说:“不好意思啊年年,这个竞赛我当初就没打算参加,是为了给你冲人头数才决定参加的,既然现在人凑不齐,我想我就不参加了。”   这个题目贺年年都已经准备一段时间了,吴晓怎么能说不参加就不参加呢?   贺年年有点着急,试图挽留吴晓:“要不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如果我还凑不齐人就算了,凑得齐的话咱们就继续参赛。”   吴晓做出很为难的样子:“年年你看咱们这学期课也不少,我还得做家教,实在没什么时间。”   贺年年懂了,吴晓是打定主意不打算和她组队了。   有点失望,但心里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学霸退出说到底也是因为她。   似乎是见她久久不说话,吴晓怯怯看她:“年年,你不会生气了吧?”   贺年年摇摇头:“没事,那我再问问其他人吧。”   吴晓像是松了口气:“回头我也帮你问问,万一别的参赛队伍也有队员临时退出的情况,你一个人也更方便跟其他人组队。”   ……   接下来的一周,贺年年把周围关系好一点的同学都问了遍,既没有缺人的队伍,也没有落了单还想参加竞赛的人。   有那么一刻贺年年也打起了退堂鼓,要不今年的竞赛就别参加了?但想到自己之前还为这次的竞赛题目做了好几个方案,她又觉得有点不甘心。   她拿起手机琢磨了片刻,最后给蒋禹涵发去一条微信。   【年年年糕:问你个问题。】   【jyh:?】   【年年年糕:你从小就这么聪明吗?】   【jyh:??】   【年年年糕:学习成绩就名列前茅,甚至还跳过一级,而且钢琴英语篮球样样精通,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jyh:……】   【jyh:说人话。】   【年年年糕:我仰慕你!】   “噗……”正在喝水的蒋禹涵看到这四个字直接没忍住,差点呛到自己。   旁边大嘴不嫌事大的笑了:“行啊涵神,也懂雨露均沾了,今天篮球场边这些花花草草算是有福气了。”   秦铮把蒋禹涵的毛巾递给他:“没事吧?”   蒋禹涵接过道了谢,擦了擦下巴上的水珠说:“没事,你们先打,我歇会儿。”   蒋禹涵走到角落里重新打开微信,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贺年年连发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表情包。   【jyh:有话直说。】   片刻后,贺年年回复——   【年年年糕:江湖救急,能不能帮个忙(搓手……】   蒋禹涵微微叹了口气,他就知道……   贺年年焦急等待了片刻,结果就等来某人冷冰冰的两个字——   【jyh:不能。】   【年年年糕: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呢!】   【jyh:什么事儿都不行。】   贺年年咬牙切齿,但也只能忍着气做出一副求人的态度。   年年简单把竞赛组队的事情和蒋禹涵说了一下。   【jyh:你的意思是,你想拉我组队去参加金融建模竞赛,竞赛需要三个人,目前你的队伍只有你一个?】   贺年年发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过去。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贺年年忽然燃起了一点希望。   而就在这时,蒋禹涵回了四个字——   【jyh:我没时间。】 第8章   贺年年气得差点摔手机,亏她刚才绞尽脑汁想了那么多拍马屁的话,早知道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她也不费那功夫了!   果然人长大了没那么好忽悠了。   想当年她三天两头被罚抄作业,那时候随便找个理由骗骗蒋禹涵,他就会乖乖帮她写,而且还要模仿着她的字迹。   家长们都说他从小学习用功,其实只有她知道,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写她的作业了。   可是好景不长,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家伙越来越难忽悠了,最近几年甚至经常跟她对着干,让她头痛不已。   所以蒋禹涵的不同意也是在贺年年的预料之中的,更何况她就一光杆司令,就算他破天荒的答应了,另一个队友去哪找呢?   算了,早知道蒋禹涵靠不住,她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大不了把认识的学长学姐学弟学妹也都问一遍吧。   这天是周六,贺年年他哥贺培风要带着她嫂子宋拾一回爸妈家,回去时恰巧路过年年学校,年年听说蒋禹涵今天约了人打球,就没等他,吃过午饭后搭了她哥的顺风车早早回了家。   他们到家时陆灵芝正在隔壁干妈家里搓麻将,听说儿子儿媳回来了,连忙从麻将桌上退下来:“培风和拾一他们小两口难得回来一次,我得回去招呼着,年年来替我。”   她亲妈对她嫂子比对她亲,还好她还有个干妈。   更何况贺年年也刚学会打麻将没多久,正是瘾大的时候呢,她妈刚让出位置,她二话不说就坐了上去。   在座另外两个阿姨也都是从小看着年年长大的邻居,熟悉的很,边搓着麻将,边和贺年年打听他们学校的趣事。   贺年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十几张麻将牌上。   她这人一思考就想喝点奶茶,看了下时间,估摸着蒋禹涵应该快回来了,于是趁别人出牌时发了个微信问他到哪了。   片刻后,蒋禹涵回复——   【jyh:楼下。】   贺年年连忙回复语音:“唉唉唉,你先别上来!”   周遭几个阿姨包括项小云在内一听就猜到对面的人应该是蒋禹涵,对两人的这种交流方式也丝毫不觉得意外,谁也没理会,只关注着手里的牌。   【jyh:?】   贺年年继续发语音:“帮我带杯奶茶呗?”   随手附赠一个磕头的表情包。   项小云这才插了一句:“总喝那东西不好,干妈煮的花茶最有营养了。”   贺年年嘿嘿一笑:“是是是,其实我平时不怎么喝,就回家的时候想喝楼下那家的。”   说完贺年年轻咳一声打出一张妖姬,奈何项小云只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贺年年等了一会儿,蒋禹涵没有回微信。   【年年年糕:黑糖波波半糖少冰。】   【jyh:常温。】   【年年年糕:?】   【jyh:已经买了。】   好吧,也行。   蒋禹涵进门就看到一桌四个女人正忙得不可开交,他妈和贺年年眉来眼去半天,但最后还是让另一个阿姨和了牌。   每次都是这样,蒋禹涵丝毫不觉得意外。   在打麻将这件事上,这对母女俩足以诠释了“人菜瘾大”四个字。   他和几位长辈打了招呼,把带回来的奶茶和吸管一同递给贺年年。   自动麻将桌早为她们洗好了牌,新的一局开始贺年年正琢磨着该出哪张牌,一时间没顾上理会蒋禹涵递过来的奶茶。   蒋禹涵早就习以为常,又把奶茶吸管帮她插好,重新递给她。   贺年年斟酌再三好不容易打出一张牌,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桌面池子里的牌,余光瞥到蒋禹涵递过来的奶茶,并没有伸手去接,嘴巴倒是很自觉地凑了过去,狠狠吸了一口。   珍珠Q弹,奶味儿十足还不算甜,可惜不够冰凉,少了灵魂。   看她一边理牌,一边津津有味砸吧嘴的模样,蒋禹涵有点无奈。   正在这时,贺年年旁边的阿姨拉着蒋禹涵帮她看看牌。   “你看看阿姨这牌打哪个好?”   熟悉蒋禹涵的人都知道,他从小记忆力超群,别人出过什么牌他几乎不用刻意去记,走几圈下来,别人手里有什么牌他也都能猜个七七八八,她这一求助,另外一个阿姨就表示了不满。   求助的阿姨不为所动:“好久不见毛毛了,说说话嘛怎么了?”   另一个阿姨也没再说什么,蒋禹涵就站在先前那阿姨的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几个长辈聊天,偶尔指点一下阿姨出什么牌,手里的奶茶却一直没有放下,方便贺年年时不时凑过来吸一口。   在座两个阿姨都是看着蒋禹涵和贺年年一起长大的,知道他们从小就像亲兄妹一样,对两人的小互动也没太当回事。倒是项小云,她的目光不停在儿子和干女儿身上打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快到晚饭时间,牌局终于散了,不出意外的又是这母女俩输的最多,俩人一边复盘刚才那一局有哪些失误,一边还不忘彼此安慰几句。   蒋禹涵听着觉得好笑,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阿姨将一盘刚切好的橙子端出来。   项小云摆手示意不吃,贺年年拿起一牙尝了一口,哇塞好甜!   项小云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不禁笑了,目光又看向楼梯的方向。   再看向贺年年时,这小丫头已经风卷残云地吃了小半盘了。   项小云问贺年年:“你这学期和毛毛一个校区了,平时在学校里联系多吗?”   贺年年有点心虚,这学期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她间接把他送进局子这件事了,但料想她干妈应该不知道。   贺年年摸摸鼻子说:“还行。”   项小云说:“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他,这小子要是不尽心,还有干妈在呢。”   贺年年忽然又想到建模竞赛的事情,或许可以再努力努力。   “谢谢干妈!干妈最好啦!”   项小云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跟你妈说一声,今天就留在干妈家吃饭吧,我让阿姨多准备两个你喜欢吃的菜。”   贺年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项小云:“我去帮帮阿姨,你去找毛毛玩吧。”   还真当他们是小时候啊!   项小云离开后,贺年年正打算上楼去找蒋禹涵,忽然又想到什么,回头拿上了那半盘橙子。   她边往楼上走,边重新给橙子摆了个盘,试图摆出个没被人动过的样子。当然了,有点难,但贺年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蒋禹涵的房门是关着的。   贺年年走上前,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然后便推开了房门。   蒋禹涵T恤脱到一半,听到声音连忙又穿了回去,见是贺年年也不意外,只是有点无奈:“我说你能不能敲个门?”   之前在球场上离得远看得还不算清楚,这么一看,某人腰腹线条确实不错,很紧实,一看就是平时有在偷偷健身,不仅如此,皮肤也好。   贺年年一脸无辜:“敲了呀。”   “我说让你进来了吗?”   贺年年撇撇嘴,心说要不是有求于他,哪容他屁事这么多!   她重新退到门外,却把脑袋探进来。   很敷衍地敲了两下门,谄媚地笑着问:“我可以进来了吗?”   蒋禹涵无奈:“什么事?”   贺年年献宝似的捧过那半盘橙子:“给你送橙子呗,可甜呢!”   “不吃。”   “橙子下火,你看你下巴都长痘痘了,火气不小啊!”   “放桌上吧。”   见贺年年放下橙子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蒋禹涵无语看着她。   贺年年笑嘻嘻:“我在这待会儿怎么了?”   “我要换衣服。”   “你换呗。”   蒋禹涵:“……”   “你在这我怎么换?”   贺年年义正言辞:“蒋禹涵,你最近怎么了?你有没有发现你跟我越来越见外了?咱俩这关系你真不用这样!”   蒋禹涵:“咱俩什么关系?”   贺年年:“这还用说吗?青梅竹马啊!”   蒋禹涵去拿笔记本的手忽然顿了顿。   贺年年继续道:“就咱俩这交情,你绝对是除了我爸我妈我哥我嫂子我奶奶我未来小侄子我干爸干妈以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了!”   “哦。没看出来……”蒋禹涵分明感觉到额角的某根神经跳了跳,“我对你来说还挺重要。”   “那当然啦,毕竟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一个被窝睡觉一个碗吃饭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蒋禹涵轻咳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年年瞬间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说:“你的小青梅我,现在需要你。”   蒋禹涵沉默了。   贺年年不知道蒋禹涵在想什么,难不成她这套近乎的办法真的奏效了?   然而下一秒,就听蒋禹涵说:“我现在也需要你,需要你从外面帮我把房门带上。”   贺年年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是变着法的赶她走呢!   嘁,有什么了不起!走就走!   贺年年不情不愿地离开后,蒋禹涵准备换衣服,路过书桌看到上面那可怜巴巴的半盘橙子,他都能想象到某人送进来之前偷吃的模样。   犹豫了一下拿起一牙尝了一口,果然很甜。   洗了澡换了衣服,再下楼时正好赶上开饭。   贺年年有说有笑地帮着她妈摆碗筷,见他下来殷勤备至地帮他拉开椅子示意他坐。   蒋禹涵一进餐厅,闻着味儿就觉得不对,走近餐桌一看,这是早预备好贺年年要留下来吃饭了——她喜欢的臭鳜鱼炸臭豆腐干煸肥肠三样上了两样,还有皮皮虾也是她爱吃的。   这一桌子又是臭又是腥的,那味道可想而知。   蒋禹涵瞥了眼坐在他身旁的贺年年问:“你怎么不回自己家吃饭?”   项小云闻言,立刻白了儿子一眼。   贺年年笑嘻嘻:“这不就是自己家吗?”   项小云这才笑了,对儿子说:“年年说的没错!再说你爸常年应酬不回家吃饭,平时就我和阿姨,年年能来咱家吃饭我不知道多高兴呢!”   贺年年朝项小云甜甜一笑:“那我以后经常来。”   说完还挑衅地看了眼蒋禹涵。   蒋禹涵:“你来一次,餐厅至少得通风三天,你要是常来,这窗户可以直接拆了。”   贺年年撇嘴:“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她使劲儿闻了闻,陶醉道:“多香啊!”   蒋禹涵没再搭理她,低头吃饭。   正吃着,碗里忽然多了一块鱼。   他抬起头,就对上贺年年一张谄媚的小脸。   “这鱼也就闻着臭,吃着可香了!”   项小云附和道:“年年说得对,别那么挑剔,看我们年年多懂事!”   贺年年心说,就是就是,更懂事的还在后面呢! 第9章   桌上有一道清蒸皮皮虾,这东西特别不好剥皮,但越是有难度的事越能体现一个人的诚意,于是就见贺年年费劲力气最后只剥出一条小“肉丝”,放在了蒋禹涵的碗里。   贺年年喜欢什么就会表现出来,相反蒋禹涵的喜好就比较难以琢磨了。旁人知道他喜欢打篮球,因为这是要呈现在别人面前的,至于吃东西穿衣服这类琐事上,他有什么样的偏好,连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都不太确定,他给她的感觉似乎是什么都可以。   皮皮虾是贺年年爱吃的,只要贺年年在蒋家吃饭,饭桌上大概率会有这道菜,至于蒋禹涵是否爱吃,贺年年不太确定。   但比起臭鳜鱼和臭豆腐,他应该更喜欢皮皮虾吧。   她有点期待地看着蒋禹涵,见蒋禹涵毫不犹豫地将那根“肉丝”吃掉,贺年年兴匆匆又去剥下一只。   第二次比第一次稍微好一点,贺年年渐渐摸索出经验来,但偶尔还是会扎到手,可只要蒋禹涵领情,她就不算白付出。   眼看着贺年年不把整盘皮皮虾剥给他誓不罢休的架势,蒋禹涵放下了筷子。   “你不吃能不能别浪费。”   贺年年也注意到了,因为她剥虾技术实在不过硬,那堆虾壳里的虾肉比她剥出来的都多。但有什么办法,以前她吃的皮皮虾都是他剥的,她确实没经验呀!   蒋禹涵见状无奈叹了口气,拿起一只皮皮虾:“看着。”   他手指修长,明明感觉很费力的事情,他轻轻松松搞定,很快几乎完整的虾肉被他剥离出来。   她以为他会自己吃,他却放在了她的碗里。   “我吃饱了。”他说。   既然如此,贺年年就毫无负担地吃了他剥的虾。   今天的虾很新鲜,蘸料调制的也刚刚好。贺年年刚吃完一只,很快碗里又多了一只……就这样,片刻的工夫,臭鳜鱼和臭豆腐还有剩下的半盘子皮皮虾便都进了贺年年的肚子。   看贺年年一脸的满足,蒋禹涵问:“吃饱了吗?”   贺年年:“撑了。”   蒋禹涵点点头起身:“吃饱了就回家吧。”   贺年年正事还没说,哪能就这么走了,不然她的手不是白被扎了吗?   贺年年起身追上他:“你今天怎么总赶我走?”   “晚上我有事。”   眼见着蒋禹涵要把自己关在门外,贺年年眼疾手快伸手一挡,果然对方怕夹到她立刻松了手。   贺年年露出得逞后的笑容:“你能有什么事啊?”   蒋禹涵无奈,做到电脑桌前打开笔记本。   蒋禹涵今年大四了,虽然保研的事情早就定了下来,他不用像有些同学一样为了未来的去留忧心,但是毕业设计总还是要做的。而且正是因为他保研的事情定了,他未来的导师已经开始给他安排一些工作了。所以未来这段时间蒋禹涵会非常忙。   这周他刚和毕设导师沟通好开题内容,打算周末就着手准备开题报告,但贺年年这家伙一直黏着他。   他不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目前看他的情况确实再没有余力参加竞赛了。   贺年年见他打开电脑又什么也不干,明摆着是嫌她碍事了。   什么事是不方便当着她面做的?   贺年年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这么急着赶我走,又这么急着回来开电脑,你不会又要……”   她话没说完,蒋禹涵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啪嗒”一声直接合上笔记本朝着贺年年走来。   “你干什么……啊啊啊啊……疼疼疼!”   蒋禹涵二话不说像拎小鸡一样拎起贺年年的胳膊把她往门外拉。   看着房门在自己眼前关上,贺年年揉了揉刚才被蒋禹涵捏得生疼的手腕撇撇嘴。   想到他脸上长的那颗痘痘,她立刻福至心灵,难怪这么急着赶她走呢!这是憋了多久啊!   果然男人这类生物,不管小时候多么可爱,到了一定年龄以后就都不干净了!   贺年年啧啧摇头,但想到竞赛组队还没着落的事情又免不了唉声叹气。   ……   回到家,家里人也刚吃完饭,正边看电视边吃水果,见她回来他们仿佛没看见一样,刚才在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   别人不理她,但她也不想就这么回房间,故意大咧咧地坐在她妈和她哥中间,顺手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换了个台。   陆灵芝瞪了女儿一眼:“看得好好的呢!”   贺年年撇嘴:“你天天都有的看,我一礼拜能看一次不错了。”   陆灵芝闻言也就随她去了。   陆灵芝对儿子说:“新房子那边我好久没过去了,估计又落灰了,十一过后我们有个同学聚会,几个老姐妹也不知道从哪听说我刚装修了新房子,恰巧聚会地点就在那附近,说什么也要顺道去看看。”   贺年年一边没什么耐心地切换着频道,一边说了句:“您自己不说谁能知道?”   “啧,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陆灵芝一脸心思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贺培风却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问他妈:“房子那头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   还是儿子懂事,陆灵芝心情稍缓,说:“她们去了无非也就喝杯茶,也没别的,茶具那些我之前拿过去一套,你再看看还缺什么,再找个阿姨提前去打扫一下。”   贺培风说:“到时候让我们家阿姨去一下就行,都在一个小区,方便。”   陆灵芝点头:“那也行。”   贺培风又问:“具体哪天?”   陆灵芝说:“下个月15号,应该是个周六。”   老妈和老哥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没注意到坐在他们中间的贺年年的小情绪,还是她嫂子见她回来了,站在厨房门口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厨房里,她嫂子宋拾一正在切水果,贺年年以为她是叫她来吃的,没精打采地摆摆手:“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她嫂子看她一眼笑了:“和毛毛闹别扭了?”   贺年年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她嫂子问。   贺年年正愁不知道怎么办,想找个人商量一下,于是就把事情简单和嫂子说了说。   宋拾一叹气:“你做这些都是白费力,要投其所好懂不懂?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贺年年不假思索地回答:“篮球?”   这怎么投其所好?她不会打篮球,总不能让他把她当篮球打吧?   宋拾一启发她:“再想想他喜欢吃什么?喜欢收藏什么?或者有没有喜欢看的书和电影……”   说到电影,贺年年立刻福至心灵。   “我怎么忘了这个!”   宋拾一孺子可教地点点头:“对嘛,你可以请他看电影!到时候再找机会好好说说你的困难,搞不好他就同意帮忙了呢!”   贺年年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对对对!谢谢嫂子!”   贺年年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一些不可描述的内容。   然而净网这么久了,网上简直比她的脸还干净,真搞不明白那些男生是从哪下片的,不过这也正变相说明,她打算送给他的礼物有多么宝贵了!   经过一番苦寻无果后,贺年年忽然想到她高考完那段时间沉浸在小说的海洋里,因此关注了不少推书博主,其中有一个推书博主有个不为人知的小号,她偶然间关注后才发现,这个小号偶尔会推一些小璜文和小电影。   她立刻找到那个博主微博,翻了很久总算翻到她曾经分享的一个网站,研究到大半夜果真登录进去了。   这时候贺年年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了,但看到整个网站都可能是蒋禹涵的心头好,她又振奋不已。   不清楚他喜欢哪种剧情,她干脆各种类型都下载了几部。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下载下来的视频名称都是乱码,她也没精力去一一更正了,把所有视频打了个包,发到了蒋禹涵的邮箱里。   此时天都快亮了,为了让蒋禹涵知道她这一晚都在为他忙碌,她毫不犹豫地给他发了个微信。   【年年年糕:起床后记得查收邮件,里面有一份来自你青梅竹马的爱,一定是你喜欢的,不用谢,我也就忙了一个通宵而已。】   发完微信,贺年年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蒋禹涵已经很久没有做那个梦了,或许是昨天贺年年在他面前出现的时间太长,他整个晚上都在梦到她。   早上醒来,那种与她接触后的悸动感还在。   他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中的情绪,同时等待着身上某一处的反应消去。   好一会儿,他重新睁开眼,拿过手机想看一下时间,然后就看到贺年年大半夜发给他的微信,一时间,刚刚被他压下的情绪又翻腾起来。   理智告诉他,贺年年那家伙准没干什么好事,但她说那是她给他的爱,他又自欺欺人地有点期待。   起床洗漱好,忍了很久,他最终还是打开了邮箱。   果然有一封未读邮件,没有主题,没有任何说明,只有一个十几个G的附件。   是什么?   解压文件包,里面是一个个的视频文件,但名字都是乱码,是她录了什么东西给他吗? 第10章   蒋禹涵不确定地打开了其中一个,女人高亢嘹亮的声音立刻响彻整个房间,视频里的男女大汗淋漓。   与此同时,他的房门被人敲响,项小云站在门外说:“毛毛,起来了吧,我能进来吗?”   蒋禹涵手忙脚乱地去关视频,却发现根本关不掉,而且他的鼠标点过得地方就会弹出一个涩情网站的小广告,点几下弹几个,而且小广告还是那种有动图带配音的……一时间他房间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怪声……   项小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我进来了啊!”   蒋禹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找到静音键,然后在项小云推门进来的前一秒合上了电脑。   项小云进门见他坐在电脑前,脸色红润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联想到自己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声音,看向儿子的目光也带着点探究。   “什么事?”   “哦。”项小云回过神来,“我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   “好的,我下午自己回学校。”   项小云点点头:“既然起来了就去吃早饭吧。”   蒋禹涵:“我还不饿一会儿再说。”   项小云点点头,一副“我懂”的神情,最后离开前留给儿子一句:“要多注意身体啊。”   ……   贺年年今天要回学校,于是给自己定了个午饭前的起床闹钟,关掉闹钟就看到一条未读微信,打开一看,是不久前蒋禹涵发给她的。   【jyh:过来。】   单从这两个字完全看不出蒋禹涵的情绪,难不成是看到她学会投其所好了,要表面上义正言辞地骂她一顿,实则是被她打动要当面谢她吗?   贺年年瞬间有了起床的动力,迅速洗漱好。   餐厅里,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贺年年也顾不上吃,打了个招呼先去了隔壁蒋禹涵家。   阿姨给年年开的门,说项小云一早出去了,毛毛在房间里。   贺年年谢过阿姨直奔蒋禹涵的房间。   贺年年进门时,蒋禹涵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回学校了。   “你这么早就走?”   “嗯。”   “找我来什么事?”贺年年有点期待。   蒋禹涵看她一眼说:“我现在没时间参加竞赛。”   不是……这怎么跟她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我发你的邮件你看到了吗?别告诉我我昨晚一晚上白忙乎了。”   “你没有。”   蒋禹涵很想告诉贺年年,经过她一晚上的努力,他的电脑成功中了病毒,开了个头的开题报告怕是也保不住了,所以他才不得不早点回学校返工,而且还要花时间处理一下他中病毒的电脑。   但谁也不知道如果贺年年知道他已经打开了她昨晚发给他的视频会怎么想。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只是说:“对了,我还想问问你发的是什么,一解压就死机。”   贺年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她顿时有点心虚,还好蒋禹涵没看到里面的内容,不然别说帮她了,不揍她一顿泄愤都算不错的了。   “内个……”贺年年干笑两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我觉得不错的电影想分享给你。”   “不错的电影?你看过了?”   “当然啦!不看过怎么知道好看啊!”说着贺年年不解地蹙了蹙眉,“那电影在我自己电脑上看没什么问题啊,怎么你一打开就死机?不会你电脑上本身就有病毒吧?”   她越说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经常看片的电脑能不中病毒吗?这病毒哪来的还真不好说,可别赖上她!   可是对上蒋禹涵平静审视的目光时,她又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她错开视线轻咳一声:“算了算了,回头我把名字发给你,你自己去下吧。”   就是可惜了,她白熬了个通宵。   “你早就知道我要求你帮什么忙吧?那你早说啊,害我昨天剥虾扎破了手,还……”   还一夜没睡就为了给他下片儿!   蒋禹涵却不为所动:“过去这么多年都是我给你剥,你剥一次给我怎么了?”   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贺年年本来就有点精神不济,又被蒋禹涵拒绝,只觉得丧丧的。   “你叫我上来就是为了拒绝我啊?发个微信告诉我就行了呗。”   蒋禹涵看着她不说话。   贺年年摆摆手:“那我下去吃饭了。”   “贺年年。”   “干什么?”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贺年年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这话,但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   多年以前,贺年年父亲和蒋禹涵的父亲还是同事,两家都住在家属区,她第一次知道这个小邻居的时候应该是她四岁上幼儿园中班的时候,那时候五岁的蒋禹涵已经是大班了。后来即便蒋父换了工作,但两家人依旧关系亲厚。再后来眼看着北京房价涨得厉害,两个爸都觉得到了买房的好时候,于是找了熟人以相对便宜的价格买了现在的住的房子继续做邻居。只不过那时候蒋振东已经赚了不少钱,两家虽然在一个小区,可蒋家的房子几乎是贺家的两倍大。   “15年了吧。”   贺年年想起很多年前,她和他初次见面,她很少见长得这么好看的小朋友,睫毛那么长,皮肤比她都白,他不怎么爱笑,也很沉默,大人们介绍那是哥哥,又对他说她是妹妹,让他们俩人好好相处。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她就把他打到流鼻血……   他今天忽然跟她说这些,该不会是想翻旧账吧?   贺年年摸了摸鼻子:“说这些干嘛?”   蒋禹涵低垂着眼帘:“这么久了,难怪你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习惯我都记得。”   贺年年有点不满:“我哪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习惯?”   “吃面包不吃边,吃鸡蛋不吃黄,不喜欢胡萝卜青椒洋葱,喜欢吃臭鳜鱼炸臭豆腐干煸肥肠和皮皮虾,还有所有的甜食,奶茶通常是半糖少冰。穿衣服喜欢白色和墨绿色,最喜欢的歌手是周杰伦,喜欢的动漫是《犬夜叉》……”   贺年年自己都没总结过这些,直到蒋禹涵说出来,她意外地发现每一条都中了。   她有点不确定第看着蒋禹涵:“你怎么那么关心我的喜好?不会……”   不会对她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蒋禹涵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朝夕相处15年了,想不知道这些也很难。”   “哦,好像是这么回事。”贺年年松了口气。   蒋禹涵:“那我呢?”   “什么?”   蒋禹涵抬眼看着她:“你对我了解多少?”   “那可多了去了……”贺年年绞尽脑汁,“你喜欢打篮球。”   “然后呢?”   她想说看片儿,但他的电脑还在中病毒阶段,她现在可不敢提这一茬。   “学习?考试?刷题?”   怎么感觉她在说一个变态?   蒋禹涵:“……”   贺年年忽然生出点对这位青梅竹马的愧疚来,可是转念又觉得这也不能怪她,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她的所有喜好和情绪都挂在脸上,哪像他,年纪不大,天天装深沉,让人琢磨不透。   这时候,贺年年的手机忽然响起,是她妈问她要不要回家吃饭,贺年年说了句“马上就来”便挂断了电话。   蒋禹涵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一会儿先回学校了,风哥会送你吧?”   “嗯。”   贺年年没精打采地走出蒋禹涵的房间时,阿姨正在餐厅里摆饭。   见她似乎要走,阿姨问:“不留下来吃饭吗?”   贺年年朝阿姨笑笑:“我家也准备好了。”   不过看到满桌子的菜,贺年年忽然有点好奇,这里面有哪些真正是蒋禹涵爱吃的呢?   贺年年回头看了一眼,蒋禹涵房门关着,一时半刻应该没有要出来的样子。   于是她问阿姨:“阿姨,毛毛爱吃什么呀?”   对于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阿姨似乎有点意外,不过还是回答了贺年年的问题:“毛毛从小爱吃鱼啊,我做的这个清蒸多宝鱼他最喜欢了,还有炒灌肠,他也爱吃……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贺年年真心实意地说:“阿姨您可真厉害,他那人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从来不跟别人说的。”   阿姨笑了:“他不说我可以观察啊,最多一两个月也就看出来了。再说我就这点正事,他学习那么辛苦,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吃不到合胃口的饭菜那可怎么好?”   阿姨只是随口絮叨的话,但听在贺年年耳里却有点沉甸甸的。   ……   蒋禹涵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处理自己的电脑。   电脑一开机,他还什么都没干立刻又弹出那个网站的小广告,广告不光有文字图片,还有一段几秒的视频,一时间暧昧旖旎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宿舍里。   刚才还在看书打游戏甚至抠脚的几个人立刻围拢了过来。   原本正专注抠脚的大嘴拍拍蒋禹涵肩膀:“可以啊涵神,平时在我们面前清心寡欲得跟什么似的,敢情是回家偷偷补课呢!不过这什么网站啊你也随便上,看这回这毒有点霸道啊!”   蒋禹涵不动声色地躲开大嘴的手。 第11章   其实蒋禹涵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家时没有立刻利用虚拟机还原设置,而是想着回宿舍来花点时间研究一下这个木马,把样本保存下来。   另一位舍友小胖仔细研究了一下弹出来的这些广告,由衷感慨道:“这身材一般啊,胸看着还没我大。”   宿舍里除了他们三个是计算机大四的学生,还有一个金融系大三的学弟刘明杰。   学弟当初报到时比别人晚,同院系的男生宿舍人数刚好都满了,他就只能和别的系男生住,但他没有选择同年级的宿舍,偏偏选了蒋禹涵他们宿舍,因为他跟蒋禹涵来自同一所高中,对蒋禹涵极为仰慕。   学弟因为性格原因被高中同学起了个外号叫“阿呆”,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大嘴知道了,见学弟没有不高兴,于是这几年,大家也就习惯了叫他这个外号。   阿呆看清蒋禹涵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吓得一溜烟跑去关门,然后怯怯看了眼蒋禹涵说:“白白白……日宣淫,不不不好吧?”   他话没说完就被另外俩人拉到了一旁教育了一番。   ……   贺年年回去吃了饭,又补了个眠,下午她哥嫂回去的时候顺路送她回了学校。   快到学校门口时,她忽然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影。   吴晓和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手挽手走在路边,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她们旁边还有个男生。   单从背影贺年年没看出那男生是谁,但随着车子超过他们,贺年年看清了那男生的脸,竟然是冯硕的高中同学,数学系的那个学霸。   他们三人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杯奶茶,边走边说着什么。   这三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但贺年年没多想,毕竟这是学校附近,都出来买奶茶遇上了也很正常,又或者是遇上了就请对方喝杯奶茶也不是什么大事。   贺年年回到宿舍没多久,吴晓也回来了。   贺年年随口问她:“去哪了?”   吴晓:“哪也没去呀,你怎么这么问?”   贺年年明明只是见她回来随口一问,算是打招呼,也不知道吴晓在紧张什么。   “随便问问。”贺年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和蒋禹涵的那番对话让她心情很糟糕,是因为他最终还是拒绝了她吗?大概是吧。   这种低迷情绪持续了很久,直到周二这天,她正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忽然感到手机连续振动了几下,拿出来一看,才发现她被人拉进了一个微信群。   这是一个有蒋禹涵在的三人小群。   另一个人贺年年不认识,微信头像黑漆漆的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看到蒋禹涵在群里的留言,她心里隐约冒出个猜想,难不成蒋禹涵改变主意了,决定和她一起报名竞赛,不仅如此,还帮她找好了另一个队友?   【jyh:金融系贺年年,金融系刘明杰。】   【jyh:你们应该认识吧?】   这个刘明杰贺年年也有所耳闻,他们都是一个高中的,刘明杰比她高一届,整天一板一眼的说的想的都是学习,自然成绩也不错,始终是年级前三。   对比起蒋禹涵整天打篮球弹钢琴参加市里组织的诸如英语演讲辩论竞赛等各种活动还能每次大考都稳居榜首,这位刘明杰学长的高中三年就显得单一很多,据说他的同学都说他就是典型的“学呆”,所以暗地里都叫他“阿呆”。   哦对了,现在看,他连微信名都叫“阿呆”。   但让贺年年对阿呆印象这么深刻的原因是,他高中时的目标不是他们年级的第一,而是高他一级的蒋禹涵。在蒋禹涵还没毕业的时候,他就到处叫嚣着要超越他。贺年年虽然敬佩他的勇气,但想想当初他做的那些事都免不了替他尴尬。   不过没想到的事,他竟然是真的仰慕蒋禹涵,后来他们俩还成了舍友。   贺年年连忙回复——   【年年年糕:认识认识,刘师兄的大名我早有耳闻!】   阿呆却表现得很冷淡。   【阿呆:算不上认识,听过名字而已。】   【jyh:那就慢慢认识,你们院的那个竞赛报名时间快截止了吧?你俩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抓紧时间把名字报上去。】   还真是要跟她组队参加竞赛!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啊!   贺年年恨不得原地转圈圈!   她立刻切出小群,点开和蒋禹涵的聊天界面,连发几个“爱你”过去。   群里刘明杰回复说——   【我没问题,感谢师兄带飞!】   这个阿呆对她够高冷,对蒋禹涵倒是很热情。   不过贺年年不会计较这种细节,据她所知,阿呆的绩点很高,没有其他加分也是稳稳保研的人,而且她没记错的话,他去年已经参加过金融建模竞赛了,还带领着他的小组取得了第二名,这一次他显然不是为了加分来的,多半是看在蒋禹涵的面子上来帮她的。   所以贺年年真心实意地说——   【好的好的,这些杂事就交给我吧,你们能和我组队,我已经不胜感激了。】   消息发出后,还附赠一串[抱大腿][谢谢老板]甚至[亲亲]的表情包。   阿呆没想到这个以前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学妹竟然是这个画风,忽然有点不自在起来。   转头看向身旁的蒋禹涵,他对着手机屏幕露出浅淡却足够温柔的笑容,这还是刘明杰第一次见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这位师兄的脸上。   他想了一下问蒋禹涵:“哥,你你你真要……”   没等他把话说完,蒋禹涵就心领神会地“嗯”了一声。   蒋禹涵看着刚才接二连三弹出的消息和表情包,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贺年年那张表情灵动的脸。   忙点就忙点吧,也值了。   阿呆把后半句没问出的话咽了回去,犹豫一下又说:“可可可可是……”   “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阿呆点头:“好吧,竞……竞赛的事,我我我多干点。”   蒋禹涵抬头看他一眼,笑了:“谢了。”   ……   贺年年不但忽然有了队友,加入的还是两位一般人望尘莫及的大神,这样的组合如果再拿不到名次,那简直没有天理了。   一夜之间,贺年年像打了鸡血,赶紧整理了和竞赛题目相关的一些资料,连带自己之前的一点想法发到了三人小群里。   这一次的竞赛题目有点偏门,要设计一个兼顾效率和公平的医疗保险的偿付制度。   贺年年最初拿到这个题目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后来查阅了一些关于保险偿付的资料才有了初步的想法。   阿呆看完贺年年发在群里的这些资料后说:这个题目除了要求设计一个保险的偿付制度外,另一个需要注意的是对比起普通保险,医疗保险有其独特性,还需要对现在的医疗环境有一定的了解。   这个问题贺年年之前也想到了,但“医疗环境”的概念太大,她还没想好从哪方面入手搜集资料。   蒋禹涵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jyh:关于这一点,可以咨询一些专业人士,但是我们现在需要将问题缩小范围,前期还是需要查阅一些资料,到时候才能有的放矢地去咨询。】   贺年年想了一下说——   【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小组成立以来还没开过会呢?要不我们见面讨论一下后续的工作方向,顺便分个工?】   阿呆看向蒋禹涵:“哥,我最近都有时间,你呢?”   蒋禹涵想了一下在群里回复——   【那就晚上七点在1号教学楼下碰面吧。】   贺年年早早吃了饭,带好相关资料去了1号教学楼。   蒋禹涵和阿呆也准时到了。   贺年年和阿呆虽然是高中校友大学同专业,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打交道。   就和贺年年印象中的一样,他穿着打扮还和高中时差不多,一板一眼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只不过高中时的黑框眼镜换成了金属框架。   贺年年跟他打招呼,他矜持地点点头。   难得见到比蒋禹涵还惜字如金的人。   蒋禹涵提议:“我们去楼上找个空教室简单开个会吧?”   贺年年和阿呆都表示没问题。   这个时间点恰巧赶上自习的高峰期,他们三人连续找了几层楼也没有一个空教室。   高楼层人相对少一点,他们一间间找过去,其中有一间只有三个人。   贺年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吴晓,因为就在一个多小时以前,她说她要去做家教。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身边的人竟然是数学系的那个学霸,另外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她们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   在贺年年看到吴晓的时候,她也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来。   贺年年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和惭愧。   学霸没注意到门口多出来的人,空空荡荡的教室里,他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递到贺年年的耳朵里。   “国内现有的基本医疗保险制度实现了个人账户与社会统筹之间的结合……”   这些天来,贺年年都在跟“医疗”、“保险”这些名词死磕,吴晓他们在干什么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看来几天前,她在路边看到他们三个人,那并非是偶然了。   之前因为她和冯硕分手的事情导致学霸退出小组解散,虽然那时候竞赛题目刚刚下发,他们还没来得及投注太多精力,但吴晓也确实跟着他们一起开了两次会,所以吴晓说要退出时,贺年年非但没有怪她,还为之前耽误了她的时间感到抱歉。   现在看来,傻子只有她一个。   有很多原本不被贺年年在意的事情一下子都浮出了水面,包括金融学原理随堂测验的事情。 第12章   蒋禹涵显然也看到了教室里的人,对贺年年说:“走吧,去学校对面奶茶店吧。”   贺年年点点头,跟着蒋禹涵往楼下走,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觉得不能理解,另外还有点难过。   她不说话,蒋禹涵不爱说话,阿呆又是个见面至今只哼过一声的人,所以三个人竟然就这么安静地走到了校门口的奶茶店。   阿呆率先走进店内,走在贺年年前面的蒋禹涵并没有跟进去,而是忽然停下了脚步。   贺年年不明所以抬起头看他,他转过头来,背光的五官格外深邃:“怎么那么丧?”   贺年年下意识想解释,但转念又觉得这种事就算她解释了,他也未必能理解。   好在蒋禹涵似乎也不是真要她回答什么。   在她开口前,他说:“搞不好她现在已经在后悔了。”   说完这一句,蒋禹涵便推门进了奶茶店,留下贺年年一个人在门外发呆。   刚才他话语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不用多说。   贺年年想到不久前吴晓看到他们几人时的表情,一开始是惊慌失措,看到蒋禹涵和阿呆后虽然没有表现出损失了几百万的样子,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不甘贺年年没有错过。   也是,贺年年能看出他们在准备竞赛,吴晓看到他们三个在找教室,也不难猜测他们是去干什么的。看出来了可不是就要后悔了吗?   数学系的那位学霸在他们年级的排名也就是前十,可蒋禹涵和阿呆的绩点都有4,蒋禹涵更是学校里闻名的全能型选手,不管什么活动,他只要参加就绝对不会空手而归。他和阿呆两个人的组合那简直堪称王炸组合了,能和他俩一起组队,也就意味着这次竞赛的前三名里必有他们一席之地。   想到这些,确实有点解气。心情随之好了起来,可是那种被朋友背叛排挤的失落,她无法和蒋禹涵说。   贺年年进店时,蒋禹涵和阿呆已经买好了饮料。   一杯黑糖波波放在了贺年年的面前。   她满足地吸了一口,虽然还是少了点灵魂,但在此时此刻也足以安抚她低落的情绪。   贺年年把提前准备好的资料给蒋禹涵和阿呆分发了一下。   几人大致讨论出了题目的完成方案,而且贺年年还列出几个诸如医疗需求、医疗价格等公共卫生方面的问题,需要咨询“专业人士”。   贺年年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阿呆那么惜字如金了,因为阀门一开容易收不住……   “前前前期工作由我我……和学妹共同完成……但但但是问题……”   蒋禹涵打断他:“年年这几个问题,我回头咨询一下秦铮。”   阿呆猛地拍手,贺年年被吓了一跳。   阿呆:“对对了!问秦秦秦师兄就行。”   蒋禹涵继续道:“前期的理论建模你俩负责,我负责后续数值检验。还有什么问题?”   阿呆:“没没没……有。”   贺年年摇头。   蒋禹涵:“那就这样,以后定期碰个头,更新一下各自进度。”   ……   贺年年回到宿舍时,吴晓已经回来了。   贺年年如往常一样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准备去洗漱。   吴晓忽然叫住她:“年年,有个事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   贺年年打断她:“你说竞赛的事吧?我知道,学霸不是不想参赛,他只是不想跟我组队。”   吴晓说:“其实我最初还是想跟你组队的,可惜那时候我们凑不齐人,隔壁宿舍的小丽也是听说有学霸在才肯加入的,你也知道,既然参赛了,大家还是希望能拿奖。”   贺年年笑笑:“所以你能不受我的影响,继续和学霸组队也挺好的。”   贺年年不想把矛盾放大,只想把这篇赶紧揭过去,所以随便吴晓怎么说,她就顺着她的话敷衍两句,谁知吴晓反而阴阳怪气起来。   吴晓笑了笑:“能有多好呢?反正跟你们小队比不了。”   贺年年不明白,明明是吴晓和别人一起排挤她在先,吴晓哪来这么大的怨气?   贺年年敷衍道:“比赛结果一天没出来,这些都不好说。”   “是吗?”吴晓看着她,“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   “当初学霸退出,我们缺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去找蒋禹涵?”   当然是因为这个竞赛加分对蒋禹涵没用,所以他大概率不会同意参加,与其浪费那时间,不如先问问更有可能被说动来参赛的其他人。   这么简单的事,贺年年不信吴晓想不到,而且她为什么这么纠结这个问题?   “他都保研了,这竞赛对他没什么用还耽误时间,我没把握说动他。”   “是吗,那他现在怎么答应和你组队了?”   贺年年怔了一下,吴晓这个问题还真把她给问住了。   吴晓笑了笑,似乎并不纠结她的答案,继续道:“还有上学期末,那个计入期末成绩的投资大赛,当时需要编一个模拟程序,我的程序遇到了问题,想找个比较擅长编程的人帮帮我。谁不知道蒋禹涵是计算机高手,我那个小程序根本用不了他多少时间,我当时找到你,可你就是不肯帮我引荐一下,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们那时候已经开始冷战了啊!   但让贺年年意外的是,吴晓会因为这件事记恨上她。可是她当时虽然没有找蒋禹涵帮忙,她也并没有袖手旁观,后来那问题也是她帮吴晓解决的,虽然多耽误吴晓一点时间,但她自己也花了同样的时间啊。   所以吴晓纠结的点并不是她不帮忙,而是她没有帮她引荐蒋禹涵?   贺年年忽然想到她们之前谈起蒋禹涵时吴晓的种种反应,之前那种一闪而过的怪异感好像渐渐有了雏形。   吴晓继续道:“周六那天你回来时那么高兴……我当时还好奇,为什么你分手了不觉得伤心反而那么开心,现在想想还有什么不懂的?可笑的是,你以前总说你和蒋禹涵彼此不喜欢我还都信了,可是他不喜欢你他会为了你和你那前男友打架吗?”   贺年年简直无语了,吴晓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可是因果关系却是大大的离谱!   要是以前,贺年年一定会解释一下,可是现在,她的事还有什么必要跟吴晓解释。   所以贺年年干脆说:“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还有个能站出来给我撑腰的人,我当然高兴了。”   吴晓冷笑:“那他凭什么替你撑腰呢?就是因为你们是邻居?校友?贺年年,你是自己在装傻还是当我傻?”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动了贺年年,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丝茫然。   但她很快收敛心神,看向咄咄逼人的吴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吴晓愣怔了一下错开视线,说话时语气中依然带着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嘲讽:“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就在一起呗,何必折腾别人呢?你假装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一边和别的男生谈恋爱一边要防着别的女生跟他接触。他呢,什么事都帮你做,甚至你和男朋友闹点小矛盾他就立刻站出来给你撑腰,哪怕没名没分也乐意。”   贺年年真实困惑了,这说的是她和蒋禹涵吗?   “你在说什么?你不会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吧?”   吴晓:“别装了,其实你就是享受女生们嫉妒男生们为你争风吃醋的感觉吧?”   贺年年无语道:“随便你怎么想吧。”   她转身要去洗漱,身后吴晓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她的语气中满是委屈:“你们的关系你可以早跟我说的啊,看我的笑话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   忽然间,贺年年什么都想清楚了。难怪遇上和蒋禹涵有关的事情吴晓都那么在意,每每提到蒋禹涵,吴晓都表现得很不自然。也难怪她自认为对吴晓不错,可吴晓对她的态度就像他们之间总隔着什么……   原来是这样!   但她脚下并没有多停留,快步走向了洗漱间。   ……   当天晚上,吴晓迟迟没有睡着,总是在床上翻来覆去。   而睡不着的又何止吴晓一个人。   想到吴晓的那些控诉,虽然当时听着觉得很荒谬,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仔细想想,贺年年的内心也产生了一些疑惑。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一点了,这个时间蒋禹涵应该已经睡了。   可她心里毛躁躁的,不把疑问说出来今晚怕是要彻底失眠了。   于是她试探性地发了个嬉皮笑脸的表情包给蒋禹涵。本以为对方不会回复的,谁知不过片刻的工夫,手机振动了两下,贺年年连忙打开微信。   【jyh:?】   【年年年糕:我觉得你这人有时候特别冲动。】   【jyh:……】   【jyh: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年年年糕:我现在想想觉得我和冯硕那事吧,当初说清楚就行,没必要大动干戈,但我没想到你二话不说就动手,而且下手还那么狠。】   【jyh:?】   【jyh:一个渣男你还心疼上了?】   贺年年还没想好怎么回,就见蒋禹涵很快又发来一条微信。   【jyh:他又来找你了?】   贺年年连忙解释——   【年年年糕:没没没……我哪是心疼他啊……】   她只是后怕万一他进了局子影响他毕业或者保研怎么办?   可“我是心疼你”几个字打出来又觉得有歧义,连忙删掉。   【年年年糕:我是心疼医药费。对了,赔了多少?我转给你吧?不过我最近囊中羞涩,只能慢慢还。】   蒋禹涵看到这条回复,忍不住嗤笑一声。   【jyh:不用了,没多少钱。】   【年年年糕:[谢谢老板][抱大腿]】   【年年年糕:那改天请你吃饭!】   【jyh:找我就这事?】   贺年年组织了一下语言又问他——   【年年年糕:你记不记得我高二那年隔壁职高有个帅哥追我,有一次他约我出去,我本来都想好了,那天只要他表白,我就答应他,但他那天竟然爽约了,而且晚上就发信息跟我说以后不要联系了,还说什么晦气,跟人打了一架。】   【jyh:嗯,他管我叫大舅哥,我丢不起那人。】   当时蒋禹涵挂彩回家后第一时间就让她以后不要跟那人联系,她问原因蒋禹涵只说对方脑子不好使。   贺年年只当他瞧不起人家是职高的,对方又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他才搞的双方大打出手。虽然有点生气蒋禹涵不给她面子,毕竟她和职高那人的事蒋禹涵一直知道,但那人就因为这点事就跟她说算了,她也很失望。   所以她和蒋禹涵大吵一架后又冷战了没两天就恢复如常了。   隔了这么久再听他说当时的细节,她差点笑出声来。   她当时也觉得那人有点憨憨的,没想到这么中二非主流,也难怪蒋禹涵不待见他。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蒋禹涵听到那句“大舅哥”时臭着脸的样子。   想到他这些年为她挂的彩,她最后试探性地说了句——   【年年年糕:你没发现吗?你这人挺冲动的,动不动就跟人动手。】   消息发出去她有点忐忑,以前她觉得他遇到自己挺倒霉的,不然为什么每次挂彩都和自己有关。不仅如此,以前的她想到这些还有点幸灾乐祸。   可是现在如果这因果关系颠倒过来,他真说出他只有在遇到她的事才会那么冲动之类的话,她光是想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这厮不会藏那么深吧?! 第13章   【jyh:打球的时候有点摩擦很正常。】   贺年年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当年和职高那人打架似乎也是因为在他们学校篮球场上遇上了,才有了后来的事。之前和冯硕动手那事就更不用说了,冯硕再三挑衅,不惜犯规也要撞倒蒋禹涵,蒋禹涵能忍那么久都是极限了,可能他早就想动手了,而冯硕抓着她不放那就是个契机而已。   想通了这些,贺年年松了口气。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除了最初还不算太熟悉时,两人之间有点距离,她对他也有种对好看事物的好感,后来渐渐熟悉了,两人朝夕相处,她免不了在他面前丑态百出。   有时候她也觉得丢脸,但她会安慰自己,他就和她亲哥贺培风一样,是家人、是可以依靠的朋友,所以那些小女儿的包袱在他面前完全可以丢掉。   所以如果他说喜欢她,她第一反应是不信,接下来的反应可能就是不适了。   【年年年糕:对了,你怎么突然想通要跟我组队了?之前不还说没时间吗?】   【jyh:那时候确实没时间,我毕设要开题了,老板还安排了别的工作。】   【年年年糕:那后来怎么又有时间了?】   【jyh:老板安排给我的工作临时取消了。】   【年年年糕:就这?】   【jyh:阿呆上次没拿第一,这次想再尝试一次。】   这么说倒是挺像是阿呆能做出来的事。   【jyh:也省的你再去找我妈。】   看到最后这一条,贺年年笑了,虽然这次她并没打算找干妈给她撑腰。   【年年年糕:不管怎么样,谢啦~】   贺年年看着屏幕顶端对方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她以为他会说什么,最后他只回了冷冰冰的两个字。   【jyh:睡了。】   ……   对于贺年年列出来的几个问题,秦铮竟然以报告的形式一一作了回答,包括概念解释、典型案例、参考了哪个数据库等等都做了详细的说明。   但是有些数据是现有数据库里没有的,需要重新收集。也就是说,贺年年他们还需要收集一些问卷,而且为了让数据更有说服力,至少需要上千份问卷。   幸好,秦铮已经帮他们把问卷的问题设计好了。   但是上千份问卷调查的工作量不小,这样一来,时间就更紧张了。   大家只好先对身边人下手,让周围同学亲戚帮忙填一份问卷,但这数量也有限,免不了有人得去医院附近派发问卷。   因为蒋禹涵开题在即比较忙,这个工作就留给了贺年年和阿呆。   这一次阿呆倒是比较大气,两家学校附近的医院,他主动选了较远的那一家,另一家和他们学校隔着一条街的A大附属医院留给了贺年年。   所以这些天贺年年只要没课就去医院门口发传单,深深体会了一把打工人的苦。   起先她还没什么经验,空着手去,基本没什么人搭理她。后来她见有人经常去医院门口的报刊亭买水,于是就在网上下单了两箱饮料,用于赠送给填写问卷的过路人。   有了赠品,愿意停下来花几分钟填个问卷的人多了,但也仅仅是比之前一个都没有的情况好一点。   虽然北京已经入秋,但秋老虎也不可小觑。   贺年年顶着大太阳等了几个小时,也就送出去一箱饮料而已,另一箱刚开了个封。   蒋禹涵知道最近几天贺年年下了课就会去发传单,所以从实验室出来,他不自觉就朝着附属医院的方向走去。   还隔着条马路的时候,老远就看医院门口有个戴着草帽的姑娘,试图拦下出入的人帮她填一份问卷,可惜好半天了,都没有人愿意停下来。   人行道的绿灯亮起,蒋禹涵过了马路,就在这片刻的工夫,他忽然注意到距离贺年年不远处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明明不是去医院的,但是看到贺年年却停了下来,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特意绕到了贺年年面前,自然就被贺年年拦了下来。   蒋禹涵路过报刊亭时,停下来买了份体育杂志。   这时候,两个男生很配合地做完了问卷。   贺年年热情地拿出两瓶饮料:“谢谢谢谢,你们想要什么口味的,乌龙茶还是花茶?”   两人都没有去接水,其中个子略高一点的那个男生支吾了一下,红着脸问:“我可以不要饮料换别的赠品吗?”   蒋禹涵拿起杂志走向贺年年。   贺年年看到他立刻展露一个笑容:“你怎么来了?”   “过来接你。”   他说话时,贺年年面前的男生刚拿出手机。他的目光便从那男生的脸上移到了手机上。   被他这么看似随意的一瞥,那男生悄悄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贺年年觉得莫名其妙,这里到学校几步路,他怎么会这么好心来接她?   贺年年正想问他出什么事了,见他又看向刚才做问卷的两个男生,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做完,于是又问刚才跟她说话的男生:“不好意思啊,你刚才说想换什么?我今天只准备了饮料,不过明天可以准备点其他东西。”   那男生看了眼蒋禹涵,连忙说:“就饮料吧,乌龙茶就行。”   贺年年笑得很甜,连忙一人递上一瓶乌龙茶:“谢谢啦!”   那两人走后,贺年年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贺年年狐疑看他:“那你怎么会那么好心来接我?”   “买本杂志,顺便来接你。可以走了吗?”   她就说嘛……   贺年年已经在这耗了三四个小时了,早已经精疲力尽,虽然今天收获一般,但也只能明天再来了。   ……   晚上吃了饭,蒋禹涵来到学校对面那家奶茶店,看店的依然是上次那个面生的小哥。   蒋禹涵没点奶茶,要了瓶冰柜里的雪碧,然后问小哥:“老板娘回来了吗?”   老板娘去云南旅游了,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听这个他这么说,小哥就猜到他和老板娘是认识的。   于是小哥笑着说:“还没呢,说是要再玩几天。”   蒋禹涵点点头:“你们这平时外卖多吗?”   此时店里没有其他人,小哥就和蒋禹涵多说了几句:“多啊,附近几公里奶茶店不少,但我家奶茶口味挺好的,回头客比较多。”   蒋禹涵抬头看向菜单:“哪个口味卖的最好?”   小哥介绍说:“最前面一列卖的都不错,原味珍珠奶茶和黑糖波波卖的最好。”   蒋禹涵颔首,离开了奶茶店。   回去的路上,他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里一个略显成熟的慵懒女声传了过来。   “难得啊,小帅哥,找我什么事?”   ……   金融建模竞赛交论文的最后期限是十一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十月中旬结果就出来了。   距离交报告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月,贺年年本以为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她就要在发问卷中度过了。结果几天之后,阿呆就带了几百份做好的问卷给她,加上她这里的一百多份,还有阿呆上一次给她的一百多份,竟然已经过千了。   贺年年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更没想到阿呆在说话这么费劲的情况下竟然能搞定这么多问卷,不由得真心崇拜他。   彩虹屁不要钱一样吹了一大堆,阿呆几次欲言又止,但贺年年都没给他“谦虚”的机会,眼见着他脸憋得越来越红,贺年年这才停了下来。   “你真不用不好意思。”   阿呆像是憋了很久似的,头一次不打磕巴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   阿呆拿出手机,然后找到一个网页打开递给贺年年看。   阿呆打开的网页是他们学校论坛的一个帖子,帖子名叫《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你喝到了吗》,正文像是回答标题的问话。   【楼主:我喝到了,而且还是男神送的!】   配图照片中的人虽然只露出四分之一张脸,但她还是一眼认出,那人竟然是蒋禹涵。   照片背景是间自习教室,拍照的角度应该是他的斜后方。   他一身黑衣黑裤没什么特别,角度原因只露出他的小半张脸,但是他高挺的鼻梁和干净利落的下颚弧线让即便不认识他的人也可以看出这人长相不俗。   难得他那么大的个子竟然坐在了拥挤的第一排,还是门口的位置。   他戴着耳机,面前是笔记本,修长白皙的手指正飞快输入什么,看屏幕像是在写程序。   他整个人非常专注,但在他面前,几个女生似乎在排队等着什么,还有人明显拿着手机偷拍他,最前面的那个女生弯下腰在他旁边的桌子上低头写字,那张桌上还摆放着十几杯奶茶。   这则帖子下已经被盖了几百楼,贺年年随便翻了翻。   【白敬亭老婆:以前只在篮球场上见过他,第一次离他这么近,毫不夸张地说360度无死角的帅!】   【男神等等我:羡慕楼主!我听说的时候赶过去,奶茶已经送完了,男神也走了,不知道明天他还会不会去!】   【婷婷:男神好酷哦,一言不发,好在姐妹们都很有素质,一个接一个,安静填写问卷,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祈祷不挂科:只有我关注那份问卷的内容吗?怎么感觉跟这一届的金融建模竞赛题目有关啊?可是男神都大四了,没必要参加这个竞赛了啊,难不成是帮别人搞的?】   【婷婷回复祈祷不挂科:会是谁?】   下面一大堆回复“是谁”的。   【祈祷不挂科:涵神出马不拿个一等奖不合适吧?我们安静等公布成绩就知道他在帮谁了。】 第14章   贺年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没想到蒋禹涵竟然想出这么高明的招数,不过这一招确实让他牺牲不少啊。   首先是色相,要不是他坐镇,也不会有那么多女生愿意为了一杯奶茶专门赶过去做问卷。第二就是钱了,那奶茶包装贺年年认得,正是她表姐的奶茶店的奶茶,一杯少说也十几块,几百份问卷就是几千块……   “看看看完了吧?”   贺年年回过神,把手机还给阿呆。   阿呆叹了口气:“涵涵涵哥最近特特特别忙。”   贺年年问:“是毕设开题的事吗?”   “嗯,他他他老板也安排给他很多工作。”   贺年年怔了怔:“他不是说他老板安排的工作取消了吗?”   阿呆也愣了一下,然后没好气地说:“如如果取消了,那那他在教室干干什么呢?”   莫非蒋禹涵怕她担心所以在骗她?还是他和阿呆说的不是一回事?   她看向阿呆:“学长,你们这学期忙不忙?”   “忙。”   贺年年讪笑着说:“我听说你的成绩完全不用担心保研的,这么忙还能来参加竞赛一定是你对自己要求特别高吧?”   “可算了吧!”阿呆就差翻白眼了。   阿呆磕磕绊绊地讲了他被拉来参赛的经过,并非是他因为上一次没拿到冠军很遗憾所以主动提出参赛,而是蒋禹涵把他拉来的,不过一开始蒋禹涵还叫了阿呆的另一个同学,可惜那同学后来有事还是拒绝了蒋禹涵,蒋禹涵这才不得已跟着他们一起参赛。   阿呆叹气:“他他是真忙,我我没他忙。”   难怪她干妈昨天还跟她打听蒋禹涵在学校的状态,说经常找不到他人,偶尔回微信都是后半夜。她干妈还和贺年年打听儿子是不是恋爱了,毕竟他已经大四了,总不至于是通宵学习吧。   现在看来他还真是在通宵学习。   阿呆把问卷交给贺年年,嘱咐她尽快把这些数据录入,建模急需,他自己则是要花心思先把论文的框架搭建出来。   贺年年预估了一下时间,答应两天之后把录入的数据交给阿呆。   和阿呆分开后,她立刻给表姐打了个电话。   贺年年的这位表姐名叫兰月,是她大姨唯一的女儿。兰月性格大大咧咧,不爱被约束,典型的北京大妞儿。大学毕业后她给杂志写了几年的两性话题专栏,生活只有两种状态,要么就宅在家里几天不出门,要么就是跑到外面去几个月不回来。   近两年志销量不行了,她的稿费也一再缩水。再不想被拘束也得恰饭啊。   所以今年暑假时,在经过一番所谓的市场调研后,她利用早年存款在A大对面开了家奶茶店——就是贺年年时常光顾的那一家。   可惜她无拘无束惯了,奶茶店的运营刚步入正轨,她就跑到云南去旅游了。   接通电话,兰月的第一句便是:“我才出来一个多月,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就想我了?”   听了这话,贺年年想问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贺年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兰月:“毛毛联系你了?”   兰月说:“对啊,他说他们院有个活动,想从我那订一周的奶茶,每天50杯。”   一周……难怪他们的问卷那么快就攒齐了。   兰月继续道:“难得他有这种好事儿还惦记着我,等我回去了说什么也得请他吃饭,至少也得是M1 999999。”   贺年年轻咳一声:“买这么多,你就没给他个什么团购价?”   “我说了,但他小少爷没同意啊,让我按原价来。”   贺年年意外:“为什么?”   兰月笑了:“他说让我在外卖平台上帮他挂一份问卷,如果点了外卖的人做了问卷,就把我先前说的给他打的那个折以现金的形式返还给订外卖的人。”   说着兰月感慨道:“这学霸的小脑袋瓜转得就是快啊!怎么?还担心你姐我坑你的小竹马啊?”   这话就是兰月在故意揶揄贺年年了。   蒋贺两家交好,连带着两家经常走动的亲戚彼此也都很熟悉,尤其兰月,和蒋家人的关系可比多年在外的贺培风亲近多了。   说起来这还得归功于一个江湖术士。   早年贺年年的大姨经人介绍结识了那位江湖术士,甚至还让对方给女儿算了个命,结果一算被告知女儿这辈子婚姻坎坷,恐怕会落得个孤独终老的结局。她大姨坐不住了,从兰月18岁开始就各种张罗相亲。到兰月大学毕业的时候,始终没有个能谈的超过两个月的男朋友,而此时她大姨自己的人脉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只能发动身边的亲戚朋友继续给兰月介绍对象。最后辗转就找到了贺年年她干妈。   她干妈对这件事也非常上心,隔三差五就会给兰月介绍对象,介绍的对象中甚至还有蒋禹涵他二舅……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虽然两家大人都在致力于把兰月嫁出去,奈何她今年整30了,依旧单身一人。   但无论如何兰月因此经常出入蒋家,再加上陆灵芝的这层关系,这么多年下来,她倒是跟蒋家处得像一家人一样。   贺年年:“岂敢啊,不过M1 999999听者有份!”   兰月:“没问题,等我玩够了就回去请你们吃饭。对了,你和你那小男朋友怎么样了?”   兰月表姐是贺年年在家里少数能分享心事的人。冯硕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   贺年年叹气:“分了。”   “这么快?”兰月的语气里倒是没有丝毫的惋惜,“我看你也别舍近求远了,身边放着个顶配的你不要,偏去找个平替。”   兰月总喜欢拿她和蒋禹涵开玩笑,贺年年早习惯了。   “别逗了,我跟他要是能擦出火花,改明儿地球得绕着月亮转了。”   兰月笑:“那也不一定。”   说话间,贺年年已经到了宿舍,于是也没再多聊。   挂上电话,她不由得又想起阿呆刚才的那番话,还有那则帖子。   其实说起来,从小到大,蒋禹涵没少像这次这样帮她,以前她都没觉得怎么样,这次竟然有一点小感动。   果然女人啊,年纪越大越感性。   不过想到蒋禹涵送出去的那些奶茶,贺年年又有点发愁——让他牺牲一点色相也就算了,可让他大出血花了那么多钱可不是件小事,虽然知道他不差钱,但突然让她占他这么大个便宜,她还是略感忐忑。   怎么办呢?   还他钱他肯定不要,只能以别的方式还他了,更何况之前那个什么鬼百天纪念日礼物已经将她掏空,她现在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至于值钱的东西……   贺年年的目光忽然锁定在书桌下方的那个鞋盒上。   对啊!她现在能送的出去的也就这双鞋了!   她兴匆匆把那双鞋拿出来,再一次看还是对自己当时的眼光挺满意的。   可是高兴过后,她又觉得不太好——毕竟当初这是买给冯硕的。把原本送给别人的鞋送给蒋禹涵,是不是显得她太没诚意了?   但她很快又说服了自己,虽然这双鞋最初是买给冯硕的,但挑选款式时并没有参考其他人的喜好,就单纯是她喜欢的,她也真金白银花了那么多钱,既然没送给冯硕,那就是她的东西,她想再送给谁就是她的事了。   再说蒋禹涵又不是她男朋友,就算知道了鞋的来历应该也不会介意。   而且这双鞋可是限量版呢!之前被她挂在闲鱼上,好多人来问价,要不是她不舍得割肉早就转出去了,最后被她留到现在,说明还是和蒋禹涵有缘啊!   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蒋禹涵穿多大码呢?   这肯定不能去问他,不然就没有惊喜了,也不能问她干妈,她干妈要是知道她送了蒋禹涵一双几千块的鞋,怕是要给她再买好几双这样的鞋了。   不过蒋禹涵和冯硕身高差不多,想必鞋码也差不多吧。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经看不见太阳的影子,天边只有最后一抹残霞。   贺年年特意找了个漂亮的包装袋装着那双鞋,一边下楼一边给蒋禹涵发了条微信。   【年年年糕:嗨,喝奶茶吗?】   片刻后蒋禹涵回复——   【jyh:不喝。】   贺年年好像完全没看见那冷冰冰的两个字。   【年年年糕:好的,黑糖波波半糖少冰。】   【jyh:?】   【年年年糕:我就给自己来一杯爆大橘吧。】   【jyh:……】   贺年年买好奶茶来到男生宿舍楼下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但她这么站在男生宿舍门口,还是挺扎眼,路过的学生频频看向她。   她浑然不觉,拍了张他们宿舍楼门的照片发给了蒋禹涵。   蒋禹涵没有回她,但她也不着急,乖巧等着。   不一会儿就见面前的宿舍楼里懒洋洋晃出一个人。   两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她站在台阶下,他在台阶上,更显得他身材高大。   蒋禹涵下了台阶走到她面前,一言不发。   贺年年笑嘻嘻,很谄媚地递上一杯奶茶。   蒋禹涵扫了一眼并没有接:“装什么?你不就想喝两杯吗?”   贺年年也不客气:“嘿嘿嘿,你要是实在不喝,我勉为其难喝两杯也没关系。”   说着她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满足地咂了咂嘴。   说起来蒋禹涵还真了解她啊,黑糖波波是她的最爱,每次买奶茶,九成的概率她都会买这个口味,不过刚出的新品名字实在别致,她乍一看到就被勾起浓浓的兴趣。   正在这时,她手上一空,她刚喝过一口的黑糖波波被人拿走了。   蒋禹涵当着她的面吸了口奶茶,径自朝着操场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啦~   老规矩入V后更新量翻倍,入V当天万更,入V前三天每天50个红包~   喜欢《年年》的朋友麻烦收藏一下作者专栏,以及我的下一个文(《年年》的系列文):   《纯白》作者:未可可   文案:   1   谢一菲觉得自己没有被爱的能力。   大学的时候喜欢同班男生很久,吃散伙饭的那一天,她鼓足勇气去告白,然而告白的话还没出口,她就被人拒绝了。理由是,她太普通。   后来有了男朋友,恋爱一谈就是五年,到谈婚论嫁的年纪,男方父母不热络,男朋友不坚定。嫁到这样的人家,余下的一生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头。   直到,她再次遇到秦铮。   重逢后的每一次相遇,他都和不同的女生有瓜葛,她以为自己最多是其中之一,甚至比不上她们任何一个。   可她不曾想,浪子也有心中执念,而她就是那个执念。   其实谢一菲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年夏天穿着白衬衫骑着自行车从她家楼下经过的秦铮。   若干年过去了,她发现在这五彩斑斓的世界里,只有那一份纯白那么清晰。   999999   单薄的肩膀,漂亮的蝴蝶骨,最简单甚至有点土气的内衣款式,包裹她浑圆的胸脯,小腹扁平,一丝赘肉也没有,有少女的青涩,也有成熟女性的玲珑。   往后的许多年,秦铮想到的看到的最美好的身体,还是那年看到的谢一菲。   然而,让他印象更为深刻的是,那看似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皮囊里,竟然包裹着一团张扬的火。   浪子回头&久别重逢&医生男主 第15章   贺年年目瞪口呆, 这家伙不是从来不喝奶茶的吗?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又心疼起来, 她的黑糖波波啊, 她才喝了一口!   她连忙追上蒋禹涵,看着他悠闲自在地又吸了两口奶茶,她有点不爽:“你什么意思?”   “不是给我买的吗?我又没说我不喝。”   “可是这杯我喝过了啊。”   见他好像没听见一样又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贺年年皱巴着脸嫌弃道:“你这人真不讲卫生。”   蒋禹涵冷冷瞥她一眼:“以前舔一根冰棍儿的时候也没见你觉得不卫生。”   这事儿不能提,因为饶是贺年年脸皮这么厚的人, 再提起来都会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贺年年这人从小就喜欢多吃多占, 偏偏小时候家里长辈们管的严,从来不许她多吃零食。   她记得那是某年的小学暑假, 她和蒋禹涵在她家写作业,那时候她妈允许她每天吃一根冰棍儿, 她从早上起来就惦记着,直到下午写完当天的作业, 她妈终于大发慈悲允许他们歇一会儿吃点东西。   等了大半天,贺年年早就馋的不行了,拿到冰棍儿没两口就吃得干干净净。   好吃的吃进肚子里非但没有满足感反而觉得空落落的,再看蒋禹涵, 吃得斯斯文文, 看样子还可以吃很久的样子,她又开始后悔,早知道不该吃那么快的。   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样, 她“好心”提议说:“你吃的那么慢, 我帮你吃吧?”   但那一次的蒋禹涵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真让她“帮忙”, 他好像没听到她的话, 神情冷漠, 看都不看她一眼。   贺年年越看他越不顺眼,于是恶从胆边生,趁他不注意,快速凑过去,在他的冰棍儿上狠狠舔了一口。   蒋禹涵大概没想到她会用这么阴险的招数,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嫌弃地怒瞪着她:“你恶不恶心啊贺年年?”   贺年年得意洋洋:“怎么样,用不用我帮你吃?”   她本以为蒋禹涵会乖乖交出冰棍儿,但不知道他那天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比她还夸张地在那根冰棍上狂舔了几口。   这样一来,就算他肯给,她也不想吃了。   在蒋禹涵面前,贺年年一向是个小霸王般的存在,蒋禹涵虽然大她一岁,学习成绩也好,但谁让他长得没她高,人也不爱说话,她就欺负他怎么了?   但没想到,她也有在他这踢到铁板的时候。   当时贺年年唯一的感觉就是委屈,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想起往事,贺年年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现在和以前能一样吗?”   他看向她:“怎么不一样?”   两人视线相触的一瞬间,贺年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心慌,好在他很快移开了视线。   贺年年拿出另一杯爆大橘,用吸管扎开喝了一口,虽然味道不如黑糖波波,好在也不错。   她一边用吸管搅动着沉在杯底的果肉,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你以前还在路边尿尿呢,你现在怎么不这么干了?”   “咳咳咳咳……”   蒋禹涵像是被呛到了,咳得面红耳赤。   贺年年丝毫不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像她妈那样无奈地给他拍了两下背,还不忘数落他一句:“多大的人了……”   蒋禹涵缓过来后问她:“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贺年年指了下前面人不算多的操场看台,那里还有点光亮。   “过去坐一会儿。”   蒋禹涵只好跟上。   找了个位置坐下,贺年年把拎了一路的袋子递到他面前。   其实从一见面起蒋禹涵就注意到这个袋子了,但他也没多问。   这会儿见她给他,他才问:“是什么?”   “送你的。”   蒋禹涵仔细想了一下,最近没什么年节,离他生日还远。   他有点戒备地看向贺年年:“为什么送我东西?”   看他那眼神,好像她送他东西就是图谋不轨想算计他似的,贺年年无语了:“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这还有什么为什么的,当然是想送就送咯。”   蒋禹涵微微一哂把那袋子又推了回去:“受不起,拿回去吧。”   贺年年有点生气:“看都没看就不要啊?”   “你突然这么大方,我不敢收。”   贺年年翻了个白眼,别别扭扭说:“因为你帮我搞定了竞赛,”   蒋禹涵闻言勉为其难拿过袋子,怀揣着疑虑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可看到鞋盒的一刹那,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当初还是被贺年年强迫的,他在某二手网站上也关注了她。过了这么久,她怕是自己都忘了吧,所以不知道他早就在她挂出来的商品里看到过这双鞋。   那时候她恰巧刚跟冯硕分手,所以这鞋原本是送给谁的不用她说,只是没想到这双鞋竟然能辗转到他这里。   贺年年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然而预想中的惊喜惊艳都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在看到鞋的那一刻他反而不高兴了。   他不是一直很喜欢鞋吗?别说还是这么贵的限量款了。这究竟什么情况?还是他太会掩饰了?   “送我的?”他声音没什么温度,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贺年年乖巧点头,怕他是因为不相信才这么淡定,她还补充了一句:“真的,送你哒。”   蒋禹涵似乎是笑了一下,只不过是冷笑。   他拿起鞋子看了一眼,然后兴致缺缺地又放了回去:“你是打算给我穿小鞋吗?”   糟了,看来是鞋码不对。   她拿起鞋子看了一眼,这双是8.5码,也就是4 999999码,她又看看他的脚,好像是不小,难道比4 999999码还大吗?   贺年年有点丧:“你又没说过你穿几码的鞋,我以为差不多呢。”   蒋禹涵:“认识这么久了,你连我穿几码鞋都不知道?”   贺年年:“认识久就得知道吗?那你知道我穿多大码吗?”   蒋禹涵看她一眼,然后淡淡说出了五个数字:“37、55、84、60、90。”   她确实穿37码的鞋,不过后面那几个数是什么?   贺年年问:“55是什么?”   “头围。”   贺年年笑了:“这你都知道啊,我都不知道,那84、60、90又是什么?”   贺年年话刚问出口,就觉得这三个数字好像有点熟悉……   抬起头正看到蒋禹涵目光扫向她,这跟平时那种随意一瞥不同,他的目光是结结实实在她身上打了个来回。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你变态啊!”贺年年大惊失色地护住胸前。   蒋禹涵嗤笑一声:“你自己告诉我的又说我变态?”   被蒋禹涵这么一提醒,贺年年还真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么一件事。   高二那年的暑假,她身为准考生并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暑假,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补课。   当时他们学校附近开了家高温瑜伽馆,开业有免费体验课,她那时候的小姐妹就撺掇她周末一起去,两人一拍即合。   可是第二天就是周末,她还没有一套瑜伽服,瑜伽馆里肯定贵不少,网上买又来不及了,等下了晚自习再去又怕商场下班。那就遥控家里人去帮她买吧,她爸妈都在上班,但是蒋禹涵那时候已经是大学生了,有的是时间。   于是她发了微信给蒋禹涵,软磨硬泡一番,最后总算说服他去买。   然而和普通衣服不一样,瑜伽服的码数实在太多了。蒋禹涵问贺年年要买什么码,贺年年也说不准,最后只好报上了自己的三围……   想不到时隔这么久他都还记得,但她却连他穿多大码的鞋都不知道。   而且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到的这些过往好像都是她在欺负他。   贺年年难得有点内疚:“那我拿回去换个尺码吧。”   蒋禹涵:“现在还能换吗?”   当然不能换了,不过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贺年年狐疑抬起头看向蒋禹涵。   蒋禹涵:“我说觉得太麻烦了。”   贺年年:“那你也不能穿尺码不合适的鞋呀,我这不是给你穿小鞋吗?”   蒋禹涵:“算了,或许能穿。”   贺年年却坚持:“那怎么行?换货很方便的,放心吧。”   蒋禹涵微微挑眉,贺年年已经把那双鞋拿了回去。   贺年年刚才听他说或许能穿,猜出他的尺码比这双应该大不了多少,于是说:“其实你穿43码吧?我之前就是记错了。”   蒋禹涵也不揭穿她:“心意我领了,你要是能退就直接退了吧。”   蒋禹涵越是这样,贺年年越是心虚,说什么也要坚持把鞋送出去。   “这些我来搞定,你不用操心,过两天新鞋到了我再找你。”   和蒋禹涵分开回到宿舍,贺年年笑脸立刻垮了下来。   她找到之前那个代购小姐姐的微信。   【年年年糕:上次我买的那个款式还有货吗?】   小姐姐很快回复她——   【没有了呀,一个款式有一双就好了呀,买那么多干什么?要不你看看我朋友圈,有很多更好看的款式。】   也只能这样了……   贺年年翻了翻小姐姐的朋友圈,一眼就看中了一双,这双在她看来比之前她买的那双还好看,可是一看价格,她又果断放弃了。   又翻了一会儿,可能是有珠玉在前,后面看到的这些款式都不怎么样。   贺年年又恋恋不舍地找到刚才看中的那双鞋的图片,脑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蒋禹涵穿着这双鞋的样子,越想越觉得合适好看。   其实她就算买一双和原来那双同款式的,都意味着她接下来两个月只能吃土了,别说这双,价位几乎是这些款式里最贵的一双。   她的眼光怎么就那么好呢?   贺年年颤颤巍巍打开自己的手机银行,那里面的余额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并不比那双鞋的价格高多少。这可是她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费啊!   贺年年脑子里天人交战着,最终她找到代购小姐姐。   【代购小姐姐:姐妹看上哪双了?】   贺年年忍痛把她看上的那款鞋子照片发了过去。   【代购小姐姐:眼光不错啊姐妹!这款可是限定款,可难买呢,现在也就我的渠道能拿到货了。】   【年年年糕:嗯嗯。】   【代购小姐姐:那我下单了?】   年年忐忑地敲下一行字——   【年年年糕:内个……代购费能优惠点吗?】   贺年年怪不好意思的,代购小姐姐大概也没见过她这样的吧,毕竟能买得起这么贵的鞋的人应该也不差那点代购费了。   但是没办法,她未来几个月里吃泡面时能不能多个卤蛋就看着一回了。   还好这代购小姐姐没让她失望,片刻后回复说——   【咱合作这么久了,你也知道我代购费这一块不讲价的,但看你一个月光顾我两次的份上这次给你打个八折吧。】   年年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代购小姐姐:那我下单了啊,还是4 999999码吧?】   没等贺年年回复,代购小姐姐又发来一条——   【你对你男朋友可真好!这都是这个月的第二双了!你们这种感情一定长长久久!】   几乎是与此同时,贺年年发了个“43码”过去。   手机安静了一会儿,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还是代购小姐姐先打破这短暂的尴尬,再度发来消息——   【换男朋友了啊?那你现任一定比你前任长得帅。】   【年年年糕:为什么这么说?】   【代购小姐姐:因为这双更贵呀!】   【年年年糕:……】   【年年年糕:其实这次不是买给男朋友的。】   【代购小姐姐:我懂我懂!不过话说回来就该这样,男人嘛这一个不乖,下一个更好,姐妹以后有需要尽管找我哈~】   下好了单,她彻底是穷人一个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她还不知道怎么办,但无论如何付出这么多都是为了建模竞赛,那竞赛的事情就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能马虎!   一千多份问卷被装在两个纸袋里。   贺年年打开电脑,从袋子里拿出一份,开始录入数据。   一千份问卷数据的录入不是个小工程,贺年年一直忙到后半夜,也只录入了一小半。可惜她第二天一早还有课,所以剩下的问卷只能留到明天录入。   第二天一早是她二舅的《金融学原理》,她料定上周的随堂测试她的成绩肯定很差,但她也不敢再翘课了,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其他测验。   贺年年穿戴整齐正要出门时,才注意到吴晓还没起来,难得她这个全勤的好学生也会有翘课的时候。   两人自从那一晚吵过后,冷战了好几天,但因为住在一起,有些事情躲不开。比如贺年年要洗澡之前还是会问一下她要不要上厕所,同样的吴晓占用卫生间之前也会跟她说一声,这样一来,两人的关系又好像缓和了一点,但是肯定是无法回到以前了。   贺年年不是没想过要搬出去住,其实这学期他们从郊区搬到市区后,就有不少同学在校外租了房子。贺年年之前就动心了,加上吴晓这件事后更是下定了决心要搬走。可惜找房子要花时间,和家里交涉周旋也要下功夫,她现在实在太忙了,所以就打算竞赛的事情忙完再忙搬家的事。   就在这时,贺年年见她似乎醒了,她也就没再管她。   眼看着要迟到了,她快速出门下楼,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贺年年紧赶慢赶,赶到教室门口时恰巧遇到了来上课的项政南。   所幸还差一分钟才打铃,也不算迟到,贺年年笑嘻嘻和二舅打了个招呼:“项老师好!”   按理来说贺年年跟她这位干二舅关系应该很亲近的,因为她二舅是她干妈唯一的小弟弟,早些年他还读书的时候都是她干妈在照顾她,她经常出入蒋禹涵家,贺年年跟他也经常碰面,可惜他这位二舅性格有点怪。   说好听的就是不苟言笑干什么都一板一眼,说不好听点就是有时候有点一根筋。就比如如果这门课是贺年年其他亲戚授课,她肯定不会不知道上一堂课要测验的事,但授课老师是她这位二舅,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对她不比对别人要求严格就不错了,哪还敢指望他对自己有额外的优待呢。   所以上一节课的测验也是给她一个提醒,说什么也不敢再翘课了。   项政南见她出现似乎很意外,微微挑眉说:“我以为这学期剩下的课你都不打算上了。”   这话让贺年年有点摸不着头绪,是怪她之前出勤率太低了吗?   贺年年笑着说:“项老师讲课这么有意思,为什么不来呀?”   她二舅难得露出一点笑容:“因为来了也拿不到学分了。”   说完项政南也没再多说,走进了教室。   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就因为上一堂测验不及格,所以就连学分也拿不到了吗?   项政南把手上的卷子放在讲桌上,然后朝呆立在门口的她看了一眼。   贺年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走进了教室。   贺年年找了个后排的座位坐下,不久后上一次的测验卷子就发了下来。   这一次坐在贺年年身边的是上次坐在她前面的那个男同学,那男生看到贺年年的分数颇为同情地看她一眼:“想开点,这样你接下来的课就不用上了。”   刚才她二舅也说了类似的话,可是这个成绩不是才占期末成绩的 9999990%吗?难道少了这 9999990分就没资格参加期末考试了吗?   那男生看出贺年年的疑惑,解释说:“不是少了这 9999990分的事,而是期末考试成绩只占这一门课成绩的60%。”   贺年年心里一惊:“那剩下那 9999990%呢?”   男生说:“考勤呗,缺一次课扣五分,你这都缺多少次了……不是,这个事情项老师之前有一节课说得很清楚,还让大家回去互相转达的,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贺年年她恰巧缺了四节课,也就是说考勤那 9999990分也是妥妥的没了。所以说除非她期末考个接近满分的成绩,不然无论如何这门课是要挂掉了。   贺年年如遭雷击!   根据学校的规定,一旦挂了科,哪怕绩点再高也不具备保研资格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不行!无论如何也要求求她二舅!她从现在开始好好学,哪怕最后的综合成绩勉强及格,她也可以靠其他学分把绩点拉起来,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挂科啊。只要她最后考试成绩高,相信她二舅也不会真的那么不给面子。   这么想着,她心情略微好转,可是当她看到台上一脸正气的项老师时,她又不那么确定了。   蔫头耷脑地回到宿舍时,吴晓的床上已经没有了人。今天后来也没见吴晓去上课,不知道她去了哪,但是此时的贺年年再没有心思去关注其他。   她还惦记着找机会去求她二舅网开一面的事。但她也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现在去找肯定没用,要是有用,他当初就会提醒她她即将挂科了。   贺年年想了很久——项政南说她接下来不用去上课了,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心话,而且这门课不容易,想拿到好成绩还是要好好学。等他看到了她的态度,到时候再求他,成功的概率更高。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问卷的事情搞定吧。   想到问卷,贺年年忽然注意到原本放在宿舍角落装着昨晚没有录入的那部分的问卷袋子不见了。   她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是自己记错了放在了其他地方,贺年年几乎把宿舍翻了个遍。   可是宿舍就这么大的地方,几乎是一目了然,更何况她仔仔细细找了这么多遍。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几百份问卷不见了。   这个宿舍只有她和吴晓,不是她收起了问卷,那就只能是吴晓了。   她立刻打电话给吴晓,可是电话迟迟无人接听。   贺年年又去了隔壁宿舍,那个一向跟吴晓形影不离的女生也不在,其他人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   就这么心急如焚地等到下午,吴晓总算回电话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你找我?”   贺年年连忙问:“你有没有看见我放在饮水机旁边的那个纸袋子?”   “什么纸袋子?我今天不太舒服,来医院了。”   “那个纸袋子里面放着几百份问卷,我早上出门前看着还在,上午下课回来就没有了,我们宿舍除了你还有谁来过?”   吴晓想了一下说:“上午我在睡觉,如果你走时候关好了门,那就应该没有人来过。”   吴晓的意思是因为她自己没关好门所以有人专门跑到她们寝室来拿走了那些问卷?   贺年年的耐心已经耗尽:“行,我去找阿姨调监控了。”   吴晓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你说那个袋子是不是牛皮纸袋,破破的?”   正要挂电话的贺年年惊喜道:“对,就是牛皮纸袋。”   但袋子好好的,哪里破了?不过这种时候贺年年也懒得跟她计较这些细节了。   “你把她放起来了?”贺年年连忙追问。   吴晓的语气带着点懵懂和歉然:“啊,原来你找那个袋子啊,我不知道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今天出门前我看宿舍太乱了,就简单打扫了一下,饮水机旁那块地方不是经常放一些旧书废纸吗?我以为你那袋子东西是不用的,恰巧那个收废品的阿姨今天来,我就连同其他废纸一起给她了……怎么办?要不去问问那个阿姨,说不准还能追回来。”   听了吴晓这番话,贺年年简直要蹶倒!   “是谁说过那个地方放的都是废品了?你扔我东西前也该跟我说一声吧?”   吴晓原本就很虚弱的声音此时已经带上了哭腔:“我只是想打扫一下卫生,我真不是故意的……”   贺年年知道,再跟她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了。   她挂掉电话,立刻去联系收废品的阿姨,同时祈祷着今天的东西没那么快转运走。   值得庆幸的是,阿姨今天收的东西确实还没来得及卖掉,经过阿姨的一番回忆,也确认了吴晓的确给了她一些废纸和旧书。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贺年年把那些废品翻了个遍,就是没找到那些问卷。   她猜测吴晓或许本就是故意的,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生气了。   她首先想到的是蒋禹涵,他付出那么多精力收集的问卷被她搞丢了,他会不会很失望?   还有阿呆,他本身就在替蒋禹涵把宝贵的时间花在她身上而愤愤不平,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更讨厌她了!   她可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和冯硕分手的时候她都没有今天哭得这么伤心。   可是哭不能解决问题,冷静下来后,贺年年决定想办法弥补。   宿舍书柜上摆放着她昨晚录入完的一些问卷,还有一沓是崭新的。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今天过去还有好几个小时,她决定去碰碰运气,能弥补多少是多少,大不了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只干这一件事。   ……   这天白天还晴空万里,到傍晚时却忽然起了风。   风越来越大,树枝被吹得歪歪斜斜,还没到入夜的时候,可是天色却早已暗沉了下来。   蒋禹涵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继续埋头写他的程序。   宿舍房门被推开,一阵疾风突然闯入,引动大敞着的窗户晃了晃。   大嘴刚从外面回来,见蒋禹涵在,随口问了句:“你们那问卷还没凑够啊?”   蒋禹涵也没多想:“应该凑够了。”   大嘴怔了怔:“难道我刚才看错了?”   蒋禹涵抬起头:“什么看错了?”   大嘴说:“我刚才回来时路过附属医院,远远就见个姑娘在那拉着人做问卷,我看就像金融系那小学妹……难道是我看错了?”   听大嘴这么说,蒋禹涵不由得蹙起眉。   可是不应该是贺年年啊,他托阿呆转交的问卷就有七百多份了,阿呆和她自己也收集了一些,据说怎么也有三百了,既然已经超过一千份了,她怎么会再跑去医院门口发问卷呢?   蒋禹涵拿出手机打给了贺年年,可惜电话一直没人接通。   他又等了一会儿,电话依旧没人接。   最终,他还是在大嘴抱怨天气时起身出了门。   大嘴见他风一样的出了门,提醒道:“唉你去哪?要下雨了,带把伞吧?”   蒋禹涵听到了,但这时候他已经下了楼,也懒得再返回去了。   ……   在医院门口站了三四个小时,可收获寥寥,偏偏又忽然变了天,刚才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短短片刻的工夫就像什么人要渡劫似的狂风骤起,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路人行色匆匆,显然今天只能到此为止,可不巧的是,她一个不留神,手上的几张问卷就被狂风裹挟着跑出去老远。   而就在她追上去去捡,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   等蒋禹涵赶到附属医院的时候,雨已经下了起来。   他远远就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在狂追着一张纸跑,不用看脸,单这么一个身形,他就知道大嘴没有认错人。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贺年年好不容易追上了最后一张问卷,再抬头时却发现面前多出一个人来。   她顺着那人的运动鞋工装裤一路往上看——这么熟悉的装扮,让她隐隐有点不太好的预感,然后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就那么看着她,明明面无表情,但她却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不快来。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而她——就在刚才的一瞬间,脑子里已经闪过了一大堆胡编乱造的话,可是在与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她又什么也不想说了。   算了吧,摆烂了。   雨一下子就大了,报刊亭老板开始收摊,街边行人拔足狂奔,蒋禹涵这才像回过神来似的拉着她奔向旁边的门诊楼。   这么大的雨,一时半刻显然回不去,蒋禹涵拉着贺年年在二楼一个休息区坐了下来。   休息区正对着一组落地窗,恰巧可以看到窗外的街道,刚才还人来人往的地方,此时空无一人。   因为早已过了接诊时间,门诊楼里的人并不算多,休息区空荡荡的,只偶有人声,更多的是雨水噼里啪啦拍打窗玻璃的声音。   蒋禹涵这才问贺年年:“怎么回事?”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委屈起来,明明都是她的错的。   她简单把丢掉问卷的事还有《金融学原理》可能挂科的事都说了一下。   说完她又连忙补充:“你们已经帮我太多了,这次我想自己解决。”   蒋禹涵蹙眉:“你自己想怎么解决?你在这站一星期也未必能凑够那么多份问卷,更何况那样一来时间就来不及了。”   这一点贺年年也知道,她今天之所以跑过来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可她又想做点什么。   “那怎么办?”   蒋禹涵看着空荡荡的等候区,这里在白天时可以说是人满为患了。   他想了想说:“看来只能找医院的熟人帮帮忙了。”   贺年年反应了一下,眼前一亮:“对啊,候诊时本来也没什么事,或者住院的时候也挺无聊的,这种情况下大家的配合意愿应该更高。”   在这些人群中发放问卷肯定效率更高,但这就要经过医院的同意。   贺年年越想越觉得可行,立刻说:“我好像听我哥说过,他和咱们学校附属医院——也就是这家医院挺熟的,而且我们做的这个课题搞不好他们也感兴趣。”   蒋禹涵接着说:“他们只是举手之劳,我们可以把最后的分析结果给他们分享,加上风哥的关系,应该不是没有希望。”   贺年年立刻高兴地点点头。   蒋禹涵说:“倒是我二舅那比较难办,我再想想办法。”   说到这个,贺年年又觉得沮丧无比。   她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外面的一切都笼罩在了黑漆漆的夜色中,贺年年只看到窗玻璃上自己的样子,憔悴的、落魄的。   半晌她叹口气说:“你知道吗?我从小特别羡慕你。”   蒋禹涵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玻璃窗上她模糊的面容上,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知道吗……”   “什么?”贺年年不明所以看向他。   蒋禹涵也转过头看向她,片刻后,他笑了一下说:“我从小就知道你特别羡慕我。”   贺年年愣怔了一下也笑了。   他们之前的气氛因为她的这一笑忽然就没那么丧了。   贺年年吸吸鼻子说:“承认也没什么,我就是特别羡慕你,羡慕你什么都能做好,而且还不花什么力气……为什么我周围都是你们这种人?我哥是,你也是。你知不知道我一个普通人生活在你们中间很容易产生童年阴影啊?”   蒋禹涵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心思却有点飘远了,其实就在刚才,他差点就要说出口了。   他想说,你知道吗?我从小就特别喜欢你。   ……   这种雨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医院等了一个小时,雨总算停了。   贺年年回到宿舍时,吴晓也已经回来了,但她早早上了床,一副睡熟了的模样。   贺年年看了眼时间,猜她应该是在躲她,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一直吐不出去,恨不得现在就把她从床上拖下来,大吵一架。   但刚才回来前,蒋禹涵劝过她了,他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意思她听懂了,她现在不该再把时间耗费在吴晓这种人身上。   她忍了又忍压下那口气,然后暗暗下定决心,竞赛的事忙完后说什么也要搬出去。   第二天贺年年就打电话给了贺培风,说明了一下问卷的事情需要他帮个忙。   他哥对她几乎言听计从,更别说是学习上的事情了,当即就放下其他工作联络了医院的领导。很快医院有了回复,同意他们在医院内部做这个小调查。   问卷的事情迎刃而解,但这还没完。每年的竞赛看似给出的准备时间不短,但其实工作量非常大,参赛的人往往会发现越是到快截止的时候,时间越是不够。   所以整个十一假期,他们三个谁也没有回家,就在蒋禹涵从导师那借的实验室里通宵达旦地准备竞赛论文和演示程序,终于在交稿日的最后期限,把论文和演示程序交了上去。   竞赛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这之后贺年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大觉。   再醒来时,她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接通电话,蒋禹涵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还没睡醒?”   贺年年眯着眼睛看了下时间,她是从前一天傍晚开始睡的,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贺年年也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   “这会儿醒了。”她说。   蒋禹涵问:“晚上有空吗?”   贺年年伸了个懒腰,顿觉精神百倍:“我现在最有空了。”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笑了一下:“那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为什么啊?”她随口问了句。   “竞赛的事搞定了,我们宿舍聚个餐,阿呆让我叫上你,晚上六点,学校东门出去那个小渔村,我订了位置。”   贺年年一骨碌爬起来,不说吃的还不觉得,一提起来贺年年立刻觉得饥肠辘辘。   不过算算时间,她都快 9999990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而且以她现在的经济条件,想吃一顿小渔村,确实也只能靠蹭了。   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她立刻兴高采烈地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本章50个红包,感谢支持正版的宝子们~   另外请大家收藏一下我的下一本《纯白》,男主是本文里出现的秦铮,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基调没有《年年》轻松,但是会尽量写得好看。文案昨天放过了,感兴趣的可以去我的专栏看看~ 第16章   挂上电话, 贺年年迅速爬下床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终于又像个人了。   她本以为蒋禹涵说的宿舍聚餐就真的只有他们宿舍的人, 到了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她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了七个人。   没想到秦铮也在。   不过稍微想想也就不觉得意外了,他和蒋禹涵本就关系不错,而且这次竞赛的事他也没少帮忙。   除了他们几个外, 还有两个男生和两个女生,其中那个胖胖的男生和那个被蒋禹涵他们叫大嘴的应该是蒋禹涵的另外两位室友, 上次在派出所, 这两个人贺年年都见过。   至于另外两个女生,坐在小胖旁边的那位, 看她和小胖的互动就知道他们俩是一对。   另一个女生坐在秦铮和阿呆旁边,难不成是秦铮女朋友?可是看着两人类型又不太搭。秦铮算得上是院草级别的了, 就算他本人不张扬,也自有一种张扬的气场。而那女生是看着很舒服的类型, 对比起秦铮的气质实在过于低调了,所以和秦铮坐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一对。   正当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弋的时候,那女生忽然轻咳了一声,而贺年年身边的阿呆像是被触动什么机关似的, 立刻给女生倒了杯水。   贺年年目瞪口呆, 然后忍不住小声对阿呆感慨了一句:“你竟然有女朋友!”   阿呆听出她话里有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关关……”   贺年年点点头:“我懂我懂,不关我的事。”   阿呆气结。   阿呆女朋友名叫文文, 听到他们的对话, 抿嘴笑了笑。   大嘴见状开始带头调侃阿呆, 列举各种例子, 说他绝对是个二十四孝男朋友。   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哪怕今天是初次见面的,也都很快熟络了起来。   众人聊着聊着自然聊到了今天这顿饭的主题上,也就聊到了蒋禹涵阿呆还有贺年年三人的关系。   大嘴暧昧地说:“没看出来我们涵神藏得这么深啊,我们做了快四年的哥们儿,都不知道他和咱校花关系竟然这么好,难怪那么多美女前仆后继地追我们涵神,我们涵神都无动于衷呢——这有珠玉在前,哪看得上别人啊!”   贺年年连忙辩解道:“他眼光高可跟我没关系啊。我俩就是认识得比较早,比别人熟悉一点而已。”   大嘴笑道:“我看不是吧,只是比别人熟悉一点的话涵神会花那么多时间参加这个竞赛吗?还有上次篮球场上那事,我当时可是在场的啊,还有下雨那天……”   小胖问:“下雨那天怎么了?”   大嘴正要开口,冷不防对上蒋禹涵凉飕飕的目光,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   贺年年大概猜到大嘴要说什么,但她真不觉得那天的事能说明什么。   她只觉得有口难辩:“大家都是朋友嘛,朋友遇到事肯定要帮忙呀,再说我俩要是真有什么,不早就有了吗?”   这话听着有点道理,大嘴不确定地问:“你俩真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蒋禹涵面无表情好像他们在讨论别人的事。   贺年年笃定地说:“绝对不是!”   文文问贺年年:“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贺年年觉得这种事没必要撒谎,坦坦荡荡地说:“幼儿园吧。”   别人还没反应,大嘴一拍大腿感慨道:“那就难怪了,从小就认识,太熟悉了擦不出火花也正常。”   说完转过头去看蒋禹涵,发现蒋禹涵那眼神依旧凉飕飕的。   怎么说他们有私情他不爱听,说他们清清白白他好像也不买账呢?   大嘴不得不默默闭上了嘴。   一直沉默着的秦铮忽然笑道:“原来这么熟啊,我还以为你们不熟呢。”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蒋禹涵,而且说到“不熟”那两个字时他刻意放缓了速度,像是生怕人忽略了似的。   蒋禹涵转过头去,催促老板快点上菜。   贺年年总觉得秦铮这话和蒋禹涵的反应都怪怪的,但此时这么多人,她也不好问。   没等多久,陆续开始上菜了,与此同时还有两箱啤酒被搬了进来。   贺年年一看这阵势,身体里的某根神经就蠢蠢欲动了起来。   在喝酒这件事上,贺年年的态度就和她对待打麻将是一样的,简单四个字总结下来就是——人菜瘾大!   众人都把空杯放在转盘上,等着坐在外面的大嘴将空杯一一倒满酒再转给众人。   快要转到贺年年面前时,转盘上就只剩一杯酒了,她正要伸手去拿,身边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抢先把那杯酒拿了过去。   什么情况?   贺年年看向蒋禹涵,蒋禹涵无辜地耸了耸肩。   “咦,怎么少一个杯子?”大嘴见状连忙张罗服务员再拿个杯子来。   这时候蒋禹涵却忽然递上一瓶NFC放在贺年年面前,然后对大嘴说:“她喝这个。”   大嘴有点不确定地看向贺年年。   贺年年朝大嘴笑了笑说:“对,我喝酒时喜欢配点这个。”   笑话!阿呆那害羞小女友都喝酒,却让她喝果汁?她丢不起那人!   大嘴立刻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果汁解酒,这样就能多喝点了。一看学妹的酒量就不错!”   蒋禹涵:“……”   看着大嘴将服务员刚递上来的空杯子倒满,蒋禹涵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大约又将是不平凡的一晚了。   这么想着,他就忘了之前被他放在脚边的那只空杯,一伸腿,杯子倾倒,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杯子恰巧滚到了秦铮脚下,他抬脚轻轻碰了杯子一下,止住他继续滚动。   秦铮旁边的大嘴“咦”了一声:“这谁的杯子?”   秦铮把那只杯子放在身后的矮柜上,然后看着蒋禹涵说:“估计是这包间里没收拾干净的。”   众人边吃边聊,聊到建模竞赛的事,贺年年这才知道在座的这些人都帮了不少忙。   虽然大家出手帮忙都是看在蒋禹涵和阿呆的面子上,但贺年年明白大家帮他们就等于在帮她。所以后半场众人开始“自由活动”时,贺年年又特意去把在座每个人都“谢”了一遍。   起初拉着阿呆道谢的时候她还算正常,就是说话比平时多了点。她每谢一个人,就喝一杯酒。几杯下来,她的醉态就更明显了。但她醉了也不会大肆撒酒疯,只是话特别多,表情特别丰富,反而更可爱了。   蒋禹涵无奈呼出一口气,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贺年年最后要谢的人是秦铮。   到了秦铮面前,她一改刚才在其他人面前豪气干云的样子,突然就露出点小女儿形态来。   “秦铮学长,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你啦!”   秦铮微微挑眉:“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说起来,这还是贺年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听秦铮说话,她发现他的声音很好听,语气也很温柔。   贺年年说:“大一的时候学校组织各个院系优秀学生代表给我们分享大学生活感悟,当时你也给我们做过分享,我们系好多女生都记住你啦!我也是!”   秦铮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看来不止他早就听说过她,她也早就知道他了。   可惜啊……   秦铮抬头去看不远处的蒋禹涵,果然就见蒋禹涵正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   秦铮对贺年年笑了笑:“太巧了,我也早就听说过你。”   这倒是让贺年年很意外,她露出惊喜的神色:“是吗?听说我什么?”   然而还不等秦铮回话,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吧。”说话的是蒋禹涵   这结束来得有点突然,但时间确实很晚了。   秦铮有点遗憾地对贺年年说:“看来只能下次再说了。”   贺年年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没听到答案有点不情愿,但人家已经说下次了,她也不好再拉着人家问。   他们走出饭店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门口的街道上人迹寥寥。   此时早已过了宿舍的门禁时间,不过秦铮是在外面租房子住的,他舍友这段时间恰巧不在,大嘴决定去他那将就一晚。   小胖女朋友是北京人,明天就是周末了,今晚正好回家住,所以小胖刚才就叫好了车,打算送完女朋友再回来找秦铮和大嘴会合。   大嘴开玩笑说:“真回来假回来啊?别让我们白等一晚。”   小胖被大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趣,更何况女朋友就在身边,他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没好气地对大嘴说:“肯定回来,敢不给我留门你死定了!”   大嘴哈哈大笑:“真没出息,跟人家阿呆多学学。”   被cue到的阿呆面红耳赤,狠狠瞪了大嘴一眼。   贺年年不明所以,好奇地看看阿呆,又看看大嘴:“学什么?”   大嘴笑得不怀好意,却什么也不说。   贺年年只好求助蒋禹涵,一脸求知若渴地又问了一遍:“学什么?”   蒋禹涵垂眼看她,见她不听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他无奈道:“好好学习。”   说完,他看了眼口无遮拦的大嘴。   大嘴立刻打了个哆嗦,搓搓手臂催促秦铮:“还挺冷的,咱赶紧回吧哥。”   秦铮笑着跟众人道别。   他们刚走,小胖叫的车也到了。   一下走了好几个人,最后只剩下蒋禹涵贺年年还有阿呆和文文四个人。   贺年年和文文一见如故,听说她不打算回宿舍,贺年年非要拉着文文去她家。   文文求助地看了阿呆一眼,对贺年年说:“这么晚了,我就不去打扰了。”   贺年年不依不饶:“那怎么行呢?这么晚了你还能去哪?”   文文讪笑着:“真的不打扰了。”   贺年年还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到后衣领被人扯住,她一时没防备,被扯得连退几步。   一回头,就对上蒋禹涵没什么表情的脸:“人家有地方去,不用你操心。”   贺年年愣了一下,再看面红耳赤的阿呆和他女朋友,被酒精灌迷糊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点。   茫然的表情瞬间变成不怀好意的笑:“早说嘛,差点让我坏了好事,春宵一刻值千金……哎哎哎你拉我干什么……”   蒋禹涵不确定贺年年还能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无语拉起她的手腕就走,同时回头对阿呆说了句:“不早了,你们快走吧。”   阿呆红着脸明显被贺年年气得不轻,听蒋禹涵这么说情绪这才和缓下来:“那那那我们先走了,有有事电话联系。”   说完,他拉起女朋友的手,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   贺年年被拉扯着连退几步,还不忘抓紧最后的机会调侃阿呆:“放心,今晚不会打扰你的!”   等阿呆他们走后,她意犹未尽地和蒋禹涵感慨说:“真没看出来啊,你们宿舍最出息的竟然是阿呆。我说你可得加油了,别看着人高马大的,结果是个银样镴枪头!”   蒋禹涵:“……”   蒋禹涵无奈:“不能喝就别喝,我今天要是不喊停,你打算怎么办?”   是不是就要跟秦铮表白了?   贺年年无所谓道:“这不是有你吗?醉了也不怕。”   “你就那么信任我?”   “对啊。”   他无语地看向寂寥的长街,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觉得可悲。   忽然间脸被人捏了捏,他蹙眉转过头,对上贺年年有几分醉意的脸。   “毛毛,你不高兴了。”   是陈述的语气。   蒋禹涵垂眼看着她,这种时候她那比筷子还粗的神经倒是难得敏感了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吗?”   她笑嘻嘻:“知道呀。”   他怔了怔,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下意识放缓了语气:“为什么?”   “不就是被阿呆比下去了吗?没关系的,我们毛毛继续加油哦!”   果然,他就不该对她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象……   他没好气地拿开她的手:“说多少次了,别这么叫我。”   他最不喜欢别人叫他的小名,长辈这么叫他他无能为力,但贺年年竟然也这么叫他他就不能忍了。   很早以前他就警告过她,但这家伙丝毫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也或者当回事了,所以才会跟他的意思反着来,他越不让她那么叫,她就越是要那样叫,很多时候还是故意当着他同学的面。   不出意料的,这话又引来了适得其反的效果,贺年年哈哈大笑过后就“毛毛”“毛毛”地叫个不停。   蒋禹涵觉得头疼,后悔今晚她要酒时他没坚持拦她。   “毛毛你又生气了?”   “毛毛你今晚也没少喝,怎么一点都没醉?”   “毛毛我们现在去哪?”   “毛毛你为什么一直牵着我的手?”   蒋禹涵看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但并没有松开。   “从 9999990 9999991年5月开始,带你出来再不牵好就属于违法行为了,这会儿虽然是半夜,但我也不能冒这个险。”   贺年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蒋禹涵不由得笑了:“你要是一直这么笨也挺好的。”   贺年年不满道:“你才笨。”   蒋禹涵拿出手机看了眼,他们叫的车已经快到了。   “走吧,回家。”   可贺年年说:“我不回家!”   “为什么?”   “不想听我妈唠叨。”   蒋禹涵闻言也犹豫了。   他干妈那人什么都好,就是非常古板,贺年年要是这时候回去,还是喝了酒的,肯定会被他干妈狠狠数落一顿。   “不回家还能去哪?”   “反正不回家。”   蒋禹涵想了想:“那去我家?”   蒋禹涵他妈喜欢贺年年,简直把她当亲闺女,他家那客房贺年年没少住。   今天这种情况,看来也只能把她带回去了。   但贺年年还是不肯:“我也不想去你家,干妈肯定会告诉我妈的。”   “你怎么事儿那么多?”   那他们还能去哪?   今天是个阴天,白天的时候一丝风也没有,入了夜风却越来越大。   眼看着就要下雨,要赶紧决定去哪才行。   蒋禹涵抬起头,看向前方,没有月亮的夜色灰蒙蒙的,以至于不远处那栋高层建筑上的霓虹显得格外醒目,那是某某酒店的招牌……   作者有话说:   50个红包 第17章   蒋禹涵的心忽地漏跳了一拍。   他很快回过神来, 他在想什么呢?   他垂眼看向贺年年:“那你说去哪?”   贺年年蹙眉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地方说:“要不咱们去我家新家吧?你还没去过吧?”   他倒是听说她家那房子早就装修好了, 可是之前也没人住过, 现在能住人吗?   贺年年说:“当然了,我哥家阿姨经常过去打扫,拎包就能入住。”   蒋禹涵想了一下, 也只能这样了。   正在这时,蒋禹涵叫的车到了。   所幸贺年年醉得还不算厉害, 至少记得她家新家的地址。   上了车报上地址, 车子开了大约一刻钟,“东山壹号公馆”的小区大门就在视野中了。   可惜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躲过今晚这场雨。   起初只是有零星的雨点打在车窗玻璃上, 很快那雨点越来越密集,等出租车停靠在小区门前时, 这雨已经很大了。   小区不允许外部车辆入内,两人只能走进去。   贺年年今天为了臭美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连衣裙, 好在蒋禹涵的白色T恤外还套着件黑色休闲衬衫。   他脱下衬衫遮在两人头顶上方,带着贺年年朝小区里跑去。   可能是酒精在作祟,贺年年的动作有点跟不上脑子,几次差点摔倒, 多亏蒋禹涵在身边, 最后几乎是把她半拖半抱地带到了单元门下。   到了干净的地方,两人下意识回头看,此时的雨比他们刚才下车时好像更大了, 几乎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蒋禹涵把衬衫披在贺年年身上, 催促她:“快上楼吧, 别感冒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 贺年年的酒意也醒了大半, 打了个哆嗦,小跑着冲进了单元门。   想着她今晚要住在这,进了门蒋禹涵大致看了下房间里的布置——就像贺年年说的,房子很干净,一看就有人常来打扫,房子里也有一些生活必需品,冰箱里甚至还有水果和酒,但唯独没有床品。   或许是他干妈没打算购置新的,等着要从旧房子搬过来,所以光秃秃的床垫上什么都没放。   那问题来了,这要怎么住人呢?   又不是盛夏,这样睡一晚肯定要生病。   “要不你还是跟我回家吧?”   贺年年正在厨房冰箱里翻吃的,听到他这么说,扯着嗓子问:“为什么?”   蒋禹涵站在她的卧室门口:“你自己来看看,这床你晚上怎么睡?”   贺年年抱着两瓶酒跑出来,看了眼房间内的床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可能一条被子都没有吧?”   这个时节晚上温度不高,更何况今天还下着雨,温度只会更低。   她把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一间间房间找过去,结果发现所有的柜子都是空的。   最后终于在一个房间的床箱里找到了一条没有开封的空调被,大概是买什么家具送的。   她暴力撕掉她房间床垫的塑料膜,把被子和沙发抱枕丢上去。   搞完这些,她朝蒋禹涵嘻嘻一笑:“这不就行了?”   蒋禹涵犹豫了一下,这样的雨天,如果在这能将就一晚,确实比跑来跑去的强。   他点点头,又检查了一下门窗水电天然气。   确定贺年年在这住一晚不会出什么事,他拿起那件已经半湿的衬衫走去门口:“那你赶紧睡吧,我回去了。”   贺年年没想到他要走,连忙上去拦他:“别啊!我今天谢了那么多人,就没来得及谢你呢!”   原来她还知道。   “再说这么大雨你怎么走?”   蒋禹涵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他几分钟前叫的车,这会儿前面还有49个人在排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蒋禹涵正犹豫着,忽然她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   “哇,还要等这么久呢!”   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洗发水,头发上总是有种很特别的香味,像是小苍兰的味道。今天这个味道混杂着一点清冽的酒香,倒是更馥郁了。   蒋禹涵稍稍后退了一步,收起手机:“那就再等一会儿。”   贺年年抬起头,有点耍赖皮地说:“别走了吧,我不想一个人在这睡,再说了,你那车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蒋禹涵正犹豫,忽然窗外骤然亮起,紧接着一阵闷雷声传来。   贺年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表情皱巴巴的:“我一个人害怕。”   贺年年也是第一次在这栋房子里过夜,此时外面又是雷雨交加的,她是真的有点害怕,所以说什么也要把蒋禹涵留下来。   见蒋禹涵不说话,似乎在犹豫,她连忙献宝似的说:“我发现两瓶好酒,肯定是我哥拿来的,咱们把它喝了吧!”   蒋禹涵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叹道:“今晚还没喝够吗?”   听他这么说,她就知道他今晚不会走了。   她大言不惭地说:“今晚那点酒才哪到哪呀,以我的酒量就像没喝一样。”   说着,她坐在了茶几边的地毯上,打开了一瓶酒。   “这个梅酒可好喝了,反正明天是周末,多喝一点也没事!”   在她殷切目光的注视下,他走到茶几后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看着她把褐色的酒液倒入加了冰块的玻璃杯里。   他本以为这杯酒是给他的,没想到她却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一边砸吧着嘴说真好喝,一边喝掉了整杯酒。   蒋禹涵:“……”   直到喝完了,她才后知后觉不对劲:“嘿嘿,有点渴。”   然后才又将两杯倒满,将其中一杯推到了他的面前。   她是真的醉了吗?   如果他没看错,面前的酒杯分明是她刚用过的那个杯子。   他垂眼看着那杯酒,听她语气郑重地说:“这次竞赛多亏了你,不然我当时那个情况只能选择放弃了。”   算她还有点良心。   蒋禹涵拿起酒杯,很随意地和她碰了下杯。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连带酒水中埋着的冰块也因为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很悦耳。   喝掉了杯子里的酒,蒋禹涵说:“现在谢我还太早,毕竟成绩还没出来。”   贺年年又帮蒋禹涵倒满一杯:“重在参与嘛!这次参赛过程中遇到那么多事,能坚持下来就已经是胜利了。”   蒋禹涵笑:“你这心态不错。”   贺年年撇撇嘴:“也只是暂时的,万一最后吴晓他们组拿了奖咱们却没拿,那我到时候心态肯定爆炸了。”   蒋禹涵:“你说的这种情况属于极小概率事件。”   贺年年想想也是,在蒋禹涵的字典里大概就没有“失败”这两个字,有他出马,不拿个一等奖都算失误了,不拿奖的概率更是几乎为零。   贺年年连忙拿起酒杯,笑嘻嘻与他碰杯:“对对对,我们涵神出马怎么能空手而归呢?说真的,谢谢你毛毛,总让我抱大腿!”   蒋禹涵像是心情不错,她劝他酒他会很顺从地喝,而且他的表情很柔和,说话时的声音也比平时更有温度。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玻璃杯杯口与她碰杯的样子很好看。不止如此,他喝酒的动作也很帅,仰头时露出漂亮的下颚弧线,吞咽酒液时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这本该一连串完成的动作,在贺年年的眼中被拆解成了一帧帧片段。   可能是酒精的缘故,让周遭的一切都放慢了速度,包括他喝酒的动作。   待他喝完了酒,她的目光依旧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而是顺着喉结一路向下,扫过他若隐若现的锁骨,然后来到被T恤遮盖但依旧看得出的平直的肩膀,以及T恤袖管下蓄满力量的小臂和骨节分明的手上……   岁月真是把神奇的刻刀,当年那个比她还要矮半个头的小团子好像在一夕之间就长大了,虽然依旧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他幼时的影子,明明他还是他,可又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线条锋利了,身形高大了,浑身透着压迫感,但又莫名多了一丝她分辨不清的吸引力。   蒋禹涵放下酒杯,抬眼对上了她的视线,先是一愣,然后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贺年年知道自己该错开目光的,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反应有点迟缓。   “发什么呆呢?喝醉了吧?”   他拿起梅子酒的酒瓶晃了晃,不知不觉间已经见底了。   贺年年松了口气,原来她是醉了。   蒋禹涵放下酒瓶,抬手看了眼时间:“谢也谢过了,酒也喝完了,可以睡觉了吗?”   贺年年其实也有点困了,但她心里却不想睡,虽然他们相处的机会很多,但她觉得像今晚这么畅快惬意的氛围很难得。   “我现在特别精神,一点都不困!”   “怎么看你也不像是精神的。”   “这才几点呀!怎么也得喝完这瓶再说。”   说着不等蒋禹涵阻止,她把没开封的那瓶酒也打开了。   蒋禹涵明显不想再喝,贺年年却不顾他的阻拦再度给两人倒上酒:“这酒没多少度数,喝不醉人,就当饮料喝啦!”   但事实上,在说这话时,她已经觉得有点头晕了。   她把酒杯递给他,他接过去时,两人手指有短暂的碰触。   对比起酒杯的冰凉,他的皮肤倒显得很热。   她有一瞬间像是被烫到了,不只是手,连带着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她今天是怎么了?   果真是这酒上头吗?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一个问题,其实她以前也好奇过,但今晚就是特别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看她一眼,仿佛在说:“有话就说。”   “我记得从小学的时候,就有很多女生喜欢你,但也没见你回应谁。”贺年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就是单纯有点好奇哈,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作者有话说:   50个红包~   另外明天晚上 9999993:00更新,早睡的宝子们可以隔天来看 第18章   接下来贺年年就有点忐忑地等着蒋禹涵的答案。   她说不上自己为什么忐忑, 但这种心情确实不是单纯的好奇。   而蒋禹涵只是看着她,没有立刻回话。   这是不想说的意思吗?   贺年年不满地撇撇嘴:“这你就不够意思了, 我每次谈恋爱可都是主动向你报备的!”   蒋禹涵闻言哂笑:“为什么主动向我报备你心里没点数吗?”   说到这个, 确实不是她多么坦诚,只是每次都是不得不告诉他。   中学那会儿是早恋自然不能被家里知道,大学以后虽说没人管她这些了, 但一旦被她妈或者她哥发现她谈恋爱,肯定少不了一大堆麻烦事要应对。   可是约会还是要去的, 所以为了应付家里人, 她最管用的伎俩就是祭出蒋禹涵——每次出门只要说是跟他一起出去,她家里人绝对不会多问一句, 这招简直屡试不爽。   但撒谎需要串供,所以每次蒋禹涵都是第一个知道她谈恋爱的人。   贺年年狡辩:“不管怎么说, 也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最值得信赖的人才佚?会找你帮忙。你呢,什么都不跟我说, 天天防贼一样……”   贺年年越说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有点委屈了。   “有。”   贺年年怔了怔:“什么?”   “没听见算了。”   贺年年反应过来,他这是承认了他有喜欢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为什么那么快,接下来的问题想问却又不敢问。   但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稍微纠结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是谁?我认识吗?男的女的?”   蒋禹涵:“……”   蒋禹涵:“你觉得是谁就是谁吧。”   这明显是不打算告诉她的意思。   贺年年追问:“那她也喜欢你吗?”   问完她又觉得自己这问题白问了, 有人会不喜欢蒋禹涵吗?   “她肯定喜欢你!”她自问自答。   这话倒是让蒋禹涵有点摸不着头绪:“为什么这么说?”   贺年年不情不愿道:“平心而论你长得不错、学习不错、家境不错、篮球打得好、钢琴弹得好……”   妈的,怎么越说越气了……   “想听我夸你就直说呗。”   蒋禹涵被她逗笑了:“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好。”   “不了解你的人当然只能看到这些,既然她们看到的全是你的优点, 很难不喜欢你吧。”   蒋禹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贺年年偷偷打量他的表情——面上荣辱不惊的, 内心里怕是早乐开花了吧!   她正腹诽着, 冷不防他忽然看向她。   “那你呢?”   贺年年被吓了一跳:“我?”   “对。”   干嘛突然cue她?难不成光听她夸他还不行, 还得顺便拉踩一下她他才舒服吗?   贺年年越想越气:“我怎么了?我虽然学习没你好, 也没什么才艺,但是……但是我心地善良啊!”   听了她的话,他像是突然宕机了一样看着她,好半天才无奈道:“算了。你脑回路清奇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这人什么意思啊?!   “善良是个很重要的品质懂不懂?而且我也不是没有别的优点,至少我脾气比你好!”   可他只是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很敷衍地说:“当我什么都没说,睡觉吧。”   话还没说完睡什么觉?!   眼见着他要走,她一把扯住他的裤子:“不睡不睡!再聊一会儿!”   蒋禹涵猖惶失措地拎住裤腰:“你先放开。”   “我不放!”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半天,最后在贺年年的努力下,蒋禹涵终于又坐回了沙发上。   贺年年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还没说呢,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蒋禹涵生无可恋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不想睡觉就看看电视吧。”   贺年年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己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到底是谁呢?   在她的印象中,他大部分时候是独来独往的,偶尔出现在他身边的同龄异性,好像也只有她自己了……难不成是网恋?   这家伙藏得够深的啊!   贺年年的视线停留在电视屏幕上,脑子却转个不停。   猜了半天没个结果,注意力渐渐被电视里正播的电影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部美国电影,此时电影应该刚开始没多久,开场就死了一个人,贺年年还以为是个悬疑片,可渐渐地,她觉得不太对劲,这分明就是个爱情片。   这个时段的电影尺度果然比白天播的那些大一点,十几分钟后,镜头来到男主人公的书房,已是深夜,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光线很暗,他没有工作,只是看着窗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他应了一句,便急切地站起身来,女主角推门而入,两人没说什么话便靠近彼此。   又是很长一段没有台词的戏,这就将他们衣料摩擦的声响和暧昧的喘‘息声放大到极致。   那声音仿佛已经从电视里钻了出来,360度立体声环绕在他们周身。   贺年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女主角亲吻男主喉结的时候,她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刚才蒋禹涵仰起头喝酒时的那一幕。而当男主角脱掉上衣的时候,她脑子里又很快匹配到那一晚她闯进他房间时他脱衣服拖到一半的那个画面。   紧接着,男主角赤、裸着上身单手将女主抱坐到他办公桌上,另一只手迫不及待去解自己的皮带……   贺年年正看得入了神,电视屏幕忽然黑了,所有暧昧的声响也随之戛然而止。   贺年年回头看向蒋禹涵,蒋禹涵手里还拿着遥控器。   “看得好好地,怎么突然关了?”   蒋禹涵站起身来,把遥控器丢到一旁:“太晚了,睡觉吧。”   贺年年确实有点困了,于是也跟着起身,打算去睡觉。   刚才坐着的时候她没意识到自己喝了多少,直到此刻这么猛然一动作,她只觉得眼前忽然晕眩,身体几乎不受控制,脚一软直接跌坐回了地毯上。与此同时手肘无意间扫罗了茶几上的半杯酒,褐色的酒液一滴不剩地全洒在了她的裙子上。   蒋禹涵听到声音回头时,贺年年已经倒在地上了。   他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她。   “年年,没事吧?”   她躺在他怀里,好半天才睁开眼,表情皱巴着,看上去很不舒服,半晌吐出两个字:“头晕。”   蒋禹涵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有地毯,应该不至于摔伤。   “除了头晕还有哪不舒服?”   贺年年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胃不舒服。”   “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吗?不让你喝你非逞能。能起来吗?”   怀里的人动了动,在摇头。   蒋禹涵无奈,只能将她抱回房间,一伸手触摸到她身上一片湿凉,这才注意到,滚到了沙发边的那只酒杯,以及她湿了一小半的裙子。   她今天穿得裙子很单薄,半杯酒足以洇湿一大片,而那一片好死不死正好在她左胸口,此时几乎透明,贴在她的皮肤上,清清楚楚暴露出她内衣的纹路。   蒋禹涵觉得,自己也有点头晕……   好在贺年年很轻,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捞了起来。   那一瞬间,刚才晕眩的感觉再度席卷贺年年,她下意识伸出手臂死死环住蒋禹涵的脖子,同时把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   蒋禹涵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缓了缓,他才迈开步子朝着她卧室走去,刚到床边,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扔”在了床上:“从今以后,你别想再碰酒了。”   他这不太温柔的动作无疑又引来了贺年年的一阵不适,头晕加恶心,直接逼出她几滴生理性眼泪来。   其实她觉得自己意识还算清醒,就是身体哪哪都不舒服,人也比平时更脆弱,另外就是行为不那么受控制。   她蹙眉忍着那一阵不适感过去才勉强睁开眼。   蒋禹涵还在床边看着她,没有她料想之中的凶巴巴的表情,相反的,他的表情中有难掩的关切。   见她睁开眼,他似是松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说:“裙子湿了,穿着不难受吗?”   “难受。”   “你家还有别的衣服吗?”   有没有他刚才不都看到了吗?那些柜子里比她脸都干净。   “没有。”   想着自己刚才的不小心就懊悔无比,现在好了,只能穿着这件湿衣服睡了。   然而就在这时,片刻前还被她回味的那一幕突然再度重演——蒋禹涵干脆利索地脱掉了他身上的白色T恤。   贺年年没想到今晚能看到这么活色生香的画面。她怀疑自己醉大发了,不然怎么想什么来什么?   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半遮半掩的那一幕看得更清晰。   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男生宽肩窄腰,肌肉紧实却不偾张,有少年人的单薄,也有属于成熟男性的力量。而且他皮肤看上去很好,在卧室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唉,男生的肌肉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忽然很想摸一摸他小腹上的那几个小格子……还有……   视线再往下隐约可以看到印着字母的内裤边缘,然后是松松垮垮的系带休闲裤……   贺年年正胡思乱想,忽然眼前视线一黑,有什么东西兜头罩了下来。   贺年年不爽地把遮住了眼睛的东西从脸上拿下来,发现是蒋禹涵刚脱下来的那件白色T恤。   “把这件换上吧。”说话间,他已经转身出了房间。   贺年年愣了愣对着房门外问:“那你穿什么?”   没人回答她。   她自言自语道:“哦,差点忘了,男生睡觉好像都不穿衣服。”   蒋禹涵从餐桌旁的椅背上拿起自己那件黑色衬衫。这件衬衫刚才进门前已经被雨水淋湿了,晾了这么一个多小时依旧湿哒哒的,显然这会儿没法穿。   他犹豫了一下,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衣服是他晚上出门刚换的,除了沾了点饭店的味道又淋了雨倒是没什么脏污的地方,他洗干净拧干,没找到可以晾衣服的地方,最后晾在了浴室的玻璃门上。   蒋禹涵离开后,贺年年揉了揉脑袋勉强坐起身来。   废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扒掉身上的裙子,沾了酒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立刻让她感到一阵凉意。   蒋禹涵从房间出去时,替她关了门,但门没关好,只是虚掩着,她能清晰听到他在外面活动的声音。   可此时此刻的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能听到他的声音很安心。   脱掉湿哒哒的裙子套上蒋禹涵的T恤,好像是舒服了一点,但又好像还有哪里不舒服。   贺年年蹙眉感受了一下,终于想到是哪里不舒服了。她把手伸进T恤里,熟练地把内衣脱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倒回床上,棉质的T恤很快贴合上她的皮肤,是和刚才穿着裙子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很柔软、很舒服,还有一点他的体温。   而且……   贺年年揪起T恤前襟闻了闻——而且很意外的,折腾了这么一晚上,蒋禹涵的衣服上竟然没什么难闻的味道,甚至隐约还有点类似于洗衣粉或者是他沐浴液的淡淡香味,那是独属于他的柑橘香,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因为门没关严实,那声音仿佛就在身后。   “衣服换好了吗?”   贺年年勉强转了个身对着门口:“好了。”   蒋禹涵这才走进来。   贺年年一动就头晕,她尽量保持着原来的侧卧姿势,只让自己的眼珠子跟着蒋禹涵走。   她见他走到床尾,拿起了她刚换下来的裙子,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背对着她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门外走。   “干什么去?”贺年年问。   蒋禹涵头也不回地说:“不洗干净你明天穿什么?”   贺年年拢着被子笑了:“毛毛你真好!”   蒋禹涵看着水池里的连衣裙深呼吸,就在刚才他拿起她裙子的时候,一个东西忽然从裙子里滚落了出来,他仔细一看,是一件淡粉色的蕾丝内衣,那质地很轻薄,只有关键部位遮挡严实,周遭是镂空设计,肩带上还有可爱的蝴蝶结。   那件内衣就那么摊开来躺在床上,让他脑中瞬间勾勒出了少女的弧度。   他当时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动那件内衣,只是拿起她的裙子出了房间。   蒋禹涵深吸一口气,打开水龙头没急着洗衣服,而是先给自己洗了个脸。   洗好了裙子,他把贺年年裙子晾在玻璃门上,把自己的衬衫拿到了房间里的小阳台上,阳台上没有晾衣服的地方,但是有把椅子,他把衬衫挂了上去,明早应该也能干。   贺年年见他晾好了衣服,然后替她关了灯就要走,连忙叫住他问:“你去哪?”   蒋禹涵:“去睡觉。”   贺年年想坐起来,但一动就头晕:“去哪睡?”   “你不用管了,我在沙发上或者客房里凑合一晚吧。”   “那怎么行?!”   他要是这么睡一晚,明天就算不生病也会腰疼脖子疼。   此时外面客厅里的灯没关,灯光从开着的房门透进来,蒋禹涵就站在门口背对着光源,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清他的轮廓——那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男人了。   但贺年年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你就在这睡吧。”   蒋禹涵没有立刻回话,贺年年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才开口,只是说:“快睡吧。”   眼看他要走,她也想跟下床,但脑子晕晕乎乎的,身体还是不听使唤,抱枕直接被她掀到了地上。   蒋禹涵听到动静又折了回来,弯腰捡起抱枕仍在床上,再想离开时,忽然被人拉住了手。   他低头看了眼被她拉住的手,才看向她。   她看上去应该还是不太舒服,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声音更是含含糊糊,但他还是听出了几句——   “只有一条被。”   “两个人睡才暖和。”   “又不是没睡过。”   每一句话都是实事求是,但每一句话又都像是在搞事。   就像她说的,他们小时候经常在一张床上睡,而且这种事甚至持续到小学二三年级。   但现在能和小时候一样吗?   “别闹了。”   “我没闹,你生病了怎么办?”   这么多年了,白眼狼终于有点良心了,但他却不能留下来。   他知道即便贺年年这家伙一向大大咧咧的,但只要她是清醒的状态都不会让他留下来跟她睡一张床盖一个被子。   随着他们渐渐长大,虽然还会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两人会比一般的异性朋友亲密很多,但是他们心里却已经有了男女之别。   或许在她心里,他和她哥贺培风没什么差别吧。   想到这些,他的心口有点憋闷,但还是不自觉放缓了声音说:“行了,好意心领了,但我要是睡在这你明天早上醒来肯定会发脾气。”   贺年年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不会。”   蒋禹涵微哂:“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吗?说翻脸就翻脸了。”   贺年年闻言干脆道:“那我也不睡了,咱们就这么躺着聊天吧,反正你不能走。”   理智告诉蒋禹涵,他该走的,离开这个房间,替她关好门,然后各自睡觉,明天继续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上。   但或许是酒精的缘故,让他的决定完全背离了他的理智。再说,他已经拒绝过了,既然拒绝不了,那不如就这样吧。   他无奈说:“好吧,我先去把外面的灯关上。”   意识到他愿意留下来陪她,贺年年立刻高高兴兴躺回到床的里侧,还不忘乖巧地留下一半被子给他。   片刻后门外的光线消失了,脚步声回转,蒋禹涵重新走进房间。   蒋禹涵把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就着窗外稀薄的光线看清床上的情况。   他也有点累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躺了上去。   但他没有盖被,而是直接压了上去,这样一来那条被恰巧将两人隔开。   没枕头,他也懒得再去客厅拿靠枕,就那么头枕着手臂仰躺着。   “你想聊什么?”   闷闷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你怎么不盖被?”   “我有点热。”   说热有点夸张,但今晚明明只有十几度,蒋禹涵这么躺在这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就这样聊点清心寡欲的话题,说不准他真能在她身边安稳度过这一晚。   “你们男生是不是火力都很旺?”   蒋禹涵:“……”   一定要聊这个吗?   “换个话题。”   “哦,刚才电影看得好好的,为什么关掉?”   “不想看了。”   “你是不好意思了吧?不过像你这种有事没事就看片消遣的人怎么看个亲密镜头就不好意思啦?”   蒋禹涵:“……”   蒋禹涵叹气:“聊这个就没得聊了。”   那年真是个意外。   蒋禹涵刚上高中那会儿,有一次带了几个高中同学回家看球赛。中间他去接了个电话,留那几个同学在他房间。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用他电脑登陆了某人的网盘。   那年贺年年中考在即,经常去找他辅导功课。那天就是她打来的电话,问他在不在家。   球赛已经接近尾声,他没犹豫就让她过来了。   他的同学听说他要给邻居家孩子辅导功课,约了改天再一起看球就离开了。   后来贺年年要借他电脑查东西,他就随手把笔记本递给了她,谁知道那几个家伙走时候也没关网盘,贺年年一打开笔记本,里面就传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从那以后,他在她眼里就成了满脑子黄色废料且毫无节制的人。   贺年年嘻嘻笑着把他拉回去:“唉唉唉,朋友之间不该无话不谈吗?”   蒋禹涵很中肯地说:“我觉得朋友之间还是应该留点各自的隐私。”   贺年年说好,但紧接着她又问他:“你还是处男吗?”   “咳咳咳……”   问出那样的话,贺年年竟然还很无辜地问:“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蒋禹涵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贺年年听他不咳了,继续道:“唉我特别好奇,你们男生怎么那么喜欢看那种片子?”   蒋禹涵望着天花板,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他生无可恋地说:“再换个话题。”   贺年年想了想,还真换了个话题:“你说阿呆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蒋禹涵:“……”   蒋禹涵:“算了,还是睡觉吧。”   ……   作者有话说:   50个红包 第19章   为了周末的这场同学聚会, 陆灵芝已经准备好久了,原因无他, 就因为今天聚会的人里有一个她的老对头张美丽。   张美丽这个人平时跟她表现得亲亲热热的, 背地里什么都要跟她比一比。   说起这个张美丽,陆灵芝对闺蜜项小云说:“这次她这么热情张罗聚会,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项小云说:“听说她小女儿要订婚了, 今天多半是要说这事。”   说起这个陆灵芝不屑道:“她那女儿我记得,当年高中在我们学校上的, 男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 班主任管都管不住,找我好几次, 后来被她早早送去国外读书了。我听说她女儿在国外也是老毛病,年纪轻轻就和人同居了, 同居没多久又分手了,这次订婚这个也不知道知不知道她前面那些事。”   项小云笑道:“现在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 多多少少都有点感情经历,像我们家毛毛这种的才是少数。”   陆灵芝不以为然:“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我们学校一个高二女生,聪明又漂亮, 重点大学的好苗子, 结果呢,谈了个男朋友谈怀孕了,爸妈丢不起这个人不得不给她转学。那男生洗心革面冲刺了小半年现在成绩考个一本没问题, 那女孩子呢, 身体原因耽误一年不说, 有了这种经历, 她的一生也就毁了。”   项小云听完很唏嘘, 但她也不完全赞同陆灵芝的观点。   “那女孩子是挺可惜的,但说毁了一生也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纸里包不住火,学生们都知道这些事了,以后难免不传到她的男朋友或者老公耳朵里,到时候谁能保证别人不介意呢?女孩子还是要先自爱,别人才会爱她。对年年我就不赞成她太早谈恋爱。”   陆灵芝是一所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可能是职业使然,让她对孩子们的教育格外的严格。她视早恋如洪水猛兽,最看不惯不自爱的女孩和痞里痞气的男孩,成天把学校里的一些事当反面教材来教育贺年年。   贺年年大概是被她亲妈教育烦了,多多少少有了点逆反心理,她妈越不让干什么,她越想尝试,所以从高中就开始偷偷背着她妈谈恋爱。   这些事项小云之所以知道这些,一是因为蒋禹涵没少帮着贺年年骗家长们,二是年年并没有像防她妈那样防着她。   其实对于闺蜜的一些观念,项小云也不是很赞同。   “中学确实应该以学习为主,但大学了也该谈谈恋爱了,年年今年大二了吧,也可以谈谈朋友了。”   “谈恋爱可以,但是谈恋爱也得注意分寸和尺度,谁知道两个人能走多远呢,更何况她现在要是谈了男朋友也不会找我帮她把把关,谁知道那男生适不适合结婚,这样的情况下再那么毫无保留地投入,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女孩子。”   项小云笑了:“时代不同了,你这些观念也该改一改了,你也不能什么事都替她做决定,女孩子只要知道保护自己就好了,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陆灵芝并不认同这话,但不想因此和闺蜜发生争执,也就没再说什么。   所幸她们很快就到了聚会的地方,路上有点堵车,她们算到得晚的。   这立刻招来了张美丽几句阴阳怪气的酸话,说什么官太太就是喜欢让人等。   陆灵芝早习惯了她这样,懒得跟她计较,假装没听见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开始上菜,果然就像项小云说的那样,张美丽没几句话就聊到了自己的小女儿和准女婿。   说起那位准女婿,张美丽叹道:“那孩子啊,什么都不关心,就知道读书,就连他们洛杉矶那房子也是静静陪着他爸妈去买的,他自己压根不关心。原本我对那孩子是有点不满意的,但好歹父母现在都定居北京了,他爸爸好像是开什么公司的,我也没记住,但这不重要,至少两人以后想家了可以一起回来,不至于为了这个闹别扭。”   张美丽看似抱怨,实则无非就是想告诉大家她准女婿家境殷实,早早在洛杉矶买了房子。   陆灵芝和项小云对视一眼,谁也没说什么。   另一个同学笑:“人家要是不爱读书,能读到博士吗?再说学习好的孩子谁不喜欢?说到这方面最有福气的就是小云了。”   蒋禹涵从小就成绩好,每逢考试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中学时还跳过级,不仅如此,就连模样也是几家孩子里最出众的。   关于这一点,熟悉的人都知道。就连一向和她们合不来的张美丽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然她也不会在她小女儿出国前,那么努力地撮合小女儿和蒋禹涵了。但后来她女儿出国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提到蒋禹涵,张美丽难得笑得真心实意:“毛毛那孩子我是真挺喜欢,可惜啊我们家静静非要出国,我们做父母的也只能顺着她了。”   这话说的好像是她家女儿留下来这事就能成似的。   张美丽笑道:“不过这就是各自的缘分了,静静现在这个男朋友,不一定比毛毛好,但我们都看得出,他是很喜欢静静了,这不,这次圣诞回国就想把两人的事给办了。”   张美丽身边那女同学闻言很意外:“你们静静才多大,我记得还不到二十吧,这就要结婚了?”   张美丽轻咳一声:“是还小,我原本也不赞成的,所以最后两家商定好只是个订婚,你们也知道我们北方人不讲究这个,但他家南方人把订婚看得还挺重的……反正你们几个到时候都得去啊……”   不管这事的内情如何,但无论如何是喜事一桩,大家也就没刨根问底,热热闹闹地说着到时候肯定捧场。   张美丽看向不吱声的陆灵芝,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年年肯定也谈朋友了吧?我听静静说她上高中那会儿就有关系不错的男同学呢。”   这话什么意思,暗指她家年年早恋吗?   不过说起这些,陆灵芝也有点不确定,因为贺年年在这些方面对她的防备心非常重。   陆灵芝笑笑:“是有几个男生追求她来着,但我们家年年不开这一窍,只当是普通同学相处的。现在虽然大二了,但也是傻乎乎的,根本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   张美丽皮笑肉不笑:“是吗?我看是孩子不敢告诉你吧?”   眼见着陆灵芝脸色不好,有人另起了个话头把话题岔了过去。   这一顿饭吃下来,话题似乎就没离开过张美丽的女儿和那位博士女婿。   聚会快结束前,陆灵芝和项小云一起去了趟卫生间。   憋了一肚子的话总算可以说了。   陆灵芝说:“听她说的好听,说是男方着急,谁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呢?我听说南方有的地方的习惯就是先订婚,等生了孩子再领结婚证。这对女孩子也太不友好了,万一回头孩子也生了,人家不想领证了怎么办?所以我就不赞成婚前同居,女孩子还是要自爱。”   项小云叹息:“别人家的事咱也管不了。对了,她们一会儿还要去你新家看看,都准备好了吧?”   “嗯,培风家的阿姨昨天才去打扫过。”   东山壹号公馆就在她们聚会的餐厅旁边。   吃完了饭,几个老同学就当散步,浩浩荡荡去了陆灵芝新家。   陆灵芝对这套新房子的装修可是下了功夫的,也很乐意把成果展示给几位老同学。   她热情地招呼众人进门,但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   “咦,这里怎么有两双鞋,有人住在这啊?”   .   因为前一天晚上睡得晚又喝了不少酒,贺年年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被一个尖锐的女声吵醒。   她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赤!裸结识的胸膛,而她自己正躺在男人的臂弯里。   一瞬间,贺年年睡意全无,她连忙抬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   看清对方的脸,贺年年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关于昨晚的一些记忆渐渐被唤醒。   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贺年年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看清两人的情形,她又不禁面红耳赤,连忙从对方怀里退了出来。   昨晚睡前两人明明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怎么一觉起来就搂到一起去了?   蒋禹涵明显也是刚被吵醒,表情还有点茫然,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待听到门外的说话声,他又警惕起来。   “你不是说你家不会有人来吗?”   还是那个女声,比刚才离得更近了,听着就像在他们房门外。   贺年年也着急,眼下两人这么衣衫不整的同处一室,还都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任谁看了恐怕都会多想。   “我哪知道?!”   她刚才好像听到她妈的声音了,她简直无法想象,要是被陆灵芝看到她和蒋禹涵睡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她手忙脚乱在床上翻找自己的裙子,最后只找到了内衣……   此时那些声音跟他们只有一门之隔,可以确定来人中有陆灵芝和项小云还有其他三四个不熟悉的声音。   她们纷纷扰扰猜测着这房间里有没有人,有的话又会是谁?   房里的两个人也彻底慌了,然而就在蒋禹涵坐起身,掀开被子,打算去拿晾在阳台上的衬衫时,房门猛然被人推开。   陆灵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推开门看到的会是这样的一幕——   蒋禹涵上身赤’裸,她推开门时正要掀被下床,但因她的突然闯入,他停下了动作。   他身后的床上坐着她家闺女,虽然不至于一\\丝不挂,但也是衣衫不整,两条腿白得刺眼,手里还拿着内衣。   任傻子都看得出,昨天晚上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有那么一瞬间,陆灵芝恨不得直接晕倒算了,那样她就不用面对这对逆子逆女还有身后那帮老同学了。   想想自己今天说的那些话,真是句句都被打脸啊!   陆灵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关上门回到客厅的,也不知道那群同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是一杯热茶,身边坐着的是闺蜜项小云。   陆灵芝怔怔看向闺蜜:“这事儿你事先知道吗?”   项小云摇了摇头。   陆灵芝心里稍稍平衡了一点,还好不是只瞒着她一个人。   其实项小云心里也是乱糟糟的。   知子莫若母,她能看出儿子喜欢年年,可她也看出来了年年的心从来就没放在儿子身上过,更何况据她了解,她是有男朋友的,所以这俩孩子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想到刚才推门看到的那一幕,她也心里打鼓,她能想象得出那个场景对陆灵芝的冲击有多大。   其实以她对两个孩子的了解,她更倾向于这只是场误会,可当她看到茶几上空掉的酒瓶,她又不确定了。   一时间客厅里只有茶香袅袅,两人谁也不说话。   与客厅里这几乎静止的画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贺年年的房间里,两人都在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蒋禹涵一边背对着贺年年系着衬衫扣子,一边问她:“一会儿你打算怎么跟两个妈说?”   贺年年正躲在被子下笨手笨脚地穿着内衣。   “能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了。”   蒋禹涵系扣子的动作顿了顿:“不行。”   “为什么不行?”   蒋禹涵:“如果你是干妈,看到刚才那一幕,你会相信咱俩是清清白白的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   总算穿好了内衣,可蒋禹涵这件T恤实在有点短,贺年年小心翼翼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来问:“那也得实话实说啊,总不能自己污蔑自己吧?”   “你实话实说她们非但不会相信,还会觉得咱俩之所以不承认肯定是有别的原因,搞不好还会把咱俩的关系想得更糟糕。”   贺年年不以为然:“你少危言耸听了,咱俩还能有什么关系?”   蒋禹涵回头看了一眼把自己裹得像茧蛹一样的某人:“会睡在一起但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贺年年:“……”   会睡在一起,还不是男女朋友,那只能是炮友了。   万一被她妈那老古董误会成是那种关系,她连带着蒋禹涵怕是都要横着出这个家门了。   “没看出来你懂得还挺多……”贺年年生无可恋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我干脆以死明志算了!”   蒋禹涵想了想说:“一会儿你别说话,我来跟两个妈解释,你只需要配合就行。”   贺年年惊喜道:“你有对策了?”   蒋禹涵不置可否。   他不说,贺年年也不追问,反正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什么麻烦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反正不管我说什么我妈都觉得不对,解释的话由你来说的话她更容易相信。不过……”贺年年问蒋禹涵,“你说的‘配合’是指什么?”   蒋禹涵看她一眼:“对于我一会儿说的话,你只需要认同就行。”   贺年年点点头:“那好办。”   此时蒋禹涵已经穿好了衣服,贺年年见状就问:“我总不能穿你的T恤出去见两个妈吧,我衣服呢?”   晾衣服的卫生间在客厅的另一边,蒋禹涵也可以出去拿,但他觉得还是和贺年年一起出现在他干妈面前比较好。   蒋禹涵只好给自己妈发了个微信——   【jyh:妈,您能帮我把年年的裙子拿过来吗?在客厅左边那个卫生间里。】   项小云收到微信后起身去了儿子说的卫生间,一眼就看见那条淡紫色长袖连衣裙。   她拿下来摸了摸,已经干了,裙子上还有淡淡的柠檬香。   这不可能是贺年年自己洗的,那究竟是谁洗的不用多说了。   项小云内心复杂,她这儿子可真是出息了,从小到大他自己的内裤袜子都是她或者阿姨洗的,他却会给妹妹洗裙子了。   片刻后,房门被敲响,贺年年连忙把脑袋缩回被子里。   蒋禹涵猜测应该是他妈,起身去开了房门。   项小云把裙子递给蒋禹涵,眼神很规矩地没往房间里看,但临走前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看口型,是“臭小子”三个字。   门再度关上,蒋禹涵把裙子丢给贺年年,走到阳台上背对着她看向窗外。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他的内心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片刻后,两人来到客厅。   陆灵芝坐在沙发正中间,端着手臂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孩子。   对比起刚才的衣衫不整,此时两个孩子都穿戴整齐地站在她的面前。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让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沾染了金色的光芒。   两个孩子就站在那片光中,身上仿佛还能看到多年前稚嫩幼童的影子,却又好像在一夕之间成熟了。   当年的小胖墩儿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苟言笑的小古板也长成了英俊帅气却也心思莫测的大小伙子了。   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有那么一瞬间,陆灵芝的脑子里竟然冒出了“般配”两个字。   她轻咳一声,神色稍缓:“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   贺年年早忘了刚才蒋禹涵嘱咐她别说话的事,下意识回答说:“其实昨晚……”   蒋禹涵开口截住贺年年的话头,把昨晚同学聚会喝酒,又因为太晚没敢回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蒋禹涵描述昨晚的经过,贺年年频频点头,直到他说出他们早就在一起的话。   贺年年愣了愣,待明白过来蒋禹涵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就是他想出的对策?   项小云也很意外,但又听不出这话是真是假。   陆灵芝似乎早有预料地问道:“多久了?”   贺年年试图解释:“不是,我们……”   蒋禹涵:“一年。”   贺年年:“???”   项小云:“……”   贺年年:“蒋禹涵你……”   项小云:“你把话说清楚。”   蒋禹涵看了眼自己妈,又看向陆灵芝:“您放心,我和年年是认真的。”   神特么认真的!   贺年年生无可恋。   陆灵芝对蒋禹涵的态度还算满意。   要说今天发生的这件事里,不幸中的万幸大概就是这个人是蒋禹涵,而非其他乱七八糟的小男生了。   陆灵芝点点头:“你们都长大了,有些事我们也管不了了,但你们要想好可能会承担的代价。”   贺年年没想到她妈的态度会这么温和,看来对比起她这个亲闺女,蒋禹涵这个干儿子倒是比她更了解她妈。   但还没等她彻底放下心来,忽然听到她妈话锋一转说道:“既然是认真的,那就找个时间把证领了吧。”   等等!领什么证?   在场的另外两人似乎也没料到她妈会这么说。   蒋禹涵的脸上闪过一瞬的讶然。   项小云不赞同地说:“这是不是有点草率?”   陆灵芝看向闺蜜,指着他们俩:“有他俩做的这事草率吗?”   项小云道:“灵芝啊,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领证毕竟是大事,我的意思是让两个孩子再考虑考虑,反正他们也还小,不着急。”   陆灵芝:“还考虑什么?你这个当干妈的替年年考虑过吗?”   项小云一听这话就知道陆灵芝是又钻牛角尖了。   “我这也是替年年考虑啊,结婚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应该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陆灵芝看向闺蜜:“那女孩子的名声就不重要了吗?”   说起这个,项小云无话可说,今天这个情况,没个合理的解释确实很难收场。   陆灵芝说:“我不知道结婚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吗?但是事情发展成今天这样,就必须有个结论了。对我而言值得庆幸的是,这人不是别人是毛毛,如果今天年年领回来的是个不三不四的人,这件事也不会是领个证就能解决的。   项小云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无论如何发生今天这样的事,蒋禹涵确实有责任,作为男孩子的妈妈,她的的确确没立场指责闺蜜的决定草率。   而且就像陆灵芝说的那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姑娘是贺年年,她喜欢,蒋禹涵也喜欢。   可是,如果她就这么草率地把儿子的终身大事定下来,儿子他爸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项小云看向儿子,此时他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错愕。   他神情郑重道:“只要年年愿意,我没意见。”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的人生大事就这么被决定了?   “我不愿意!”   这几个字几乎不经贺年年的大脑就脱口而出。   而在她说出这几个字后,在场几人的目光都齐齐投向了她。   她妈的神情是危险的,仿佛在说:“你给我想好了再说!”   她干妈的表情则是困惑的。   至于蒋禹涵……是她看错了吗?怎么还委屈上了?   即将出口的真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忽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   “我的意思是,我俩还小,领证是有年龄限制的!”   陆灵芝蹙起眉头,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她闺女今年十九岁,干儿子二十岁,要到能领证的年纪,少说也要再等两年。   项小云道像是松了口气,只有蒋禹涵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灵芝沉吟片刻:“既然这样,那就先把事情定下来吧,到了年龄再去领证。”   贺年年有点不确定:“‘定下来’的意思是……”   陆灵芝:“订婚。”   她妈怎么就是不死心呢?   “我不订婚!”她壮着胆子反驳道。   陆灵芝立刻瞪向她:“那你想干什么?想气死我吗?干出这种事,我帮你收拾烂摊子,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还跟我对着干?”   “我干出哪种事了?”贺年年受够她妈那迂腐的观念和可怕的控制欲了,“你总是把人往坏处想……你从来不相信我说的话……”   眼见着贺年年情绪越来越激动,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蒋禹涵连忙去拉她。   他一边把她往房间里拉,一边对两个妈抱歉道:“我们俩先商量一下。”   回到房间,贺年年气鼓鼓甩开蒋禹涵的手:“这就是你的对策!现在好了,看你怎么收场!早知道还不如实话实说呢!”   “实话实说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好。而且,你让两个妈在那几个阿姨那边怎么说?也实话实说吗?谁信?”   贺年年不说话了,其实听她妈刚才的那番话,她就知道蒋禹涵说的没错。   就算两个妈肯相信他俩是清白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可未必相信,尤其是今天来的人里好像还有个她妈的老对头,今天这情况处理不好,那人指不定怎么在同学之间编排她妈教女无方呢。   她妈那么死要面子的人,肯定要气死了。到时候她这个罪魁祸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贺年年抓狂道:“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真订婚啊?”   蒋禹涵顿了顿说:“其实订婚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家里长辈坐在一起吃个饭而已,这种场面我们以前也没少经历。”   贺年年无语:“这次这种可不一样,这是可是订婚啊!”   贺年年越想越觉得行不通:“要不今天先答应,等过两天咱们就说咱俩分手了,让她们把订婚的事赶紧取消了。”   蒋禹涵不以为然:“订婚的事有一半是为了堵今天那几个阿姨的嘴,要是过两天就跟她们说我们分手了订婚取消了,你觉得她们会怎么想?”   贺年年生无可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蒋禹涵眼神黯了黯:“订婚又不是结婚,为什么不行?”   “不是……就算订婚不具备法律效力,但订婚这种事也算是件人生大事吧?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儿戏了?”   贺年年觉得这么浅显的道理蒋禹涵不应该不知道……正心烦意乱时,她脑中冷不丁冒出个猜测来。   “等等!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作者有话说:   50个红包 第20章   话一出口, 贺年年就被自己这个猜测吓到了。   她忐忑地看着蒋禹涵,蒋禹涵也看着她。   那一瞬间贺年年的心是真的慌了, 与此同时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也随之涌了上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如果他真喜欢她她该怎么办?拒绝吗?其实她并不讨厌蒋禹涵。要么就试一试?不对, 她究竟在想什么?!   胡思乱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贺年年很快发现慌乱的似乎只有她。   蒋禹涵目光沉静,看向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或许是她想多了?   果然就听他反问她:“你觉得呢?”   那语气听着还有几分嘲讽。   贺年年撇撇嘴, 那颗砰砰乱跳的心又渐渐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与此同时, 她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有点不舒服。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 正好她也不喜欢他。   “那就好。”贺年年心虚地移开视线。   蒋禹涵看了她片刻,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看干妈今天那个架势, 不把咱俩的事定下来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不如就配合她一下, 过了今天再说。”   “怎么配合?”   “这两年内她是没办法让我们去领证的,这两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拖到那时候再说不合适分手就行,而且到了那时候,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谁还记得今天这事儿?”   贺年年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   蒋禹涵继续道:“订婚仪式毕竟是小范围的, 知道我们这层关系的最多也就是两家的长辈, 再加上一些关系亲近的亲戚朋友,这段时间我们只需要在这些长辈面前扮演情侣就行,在他们看不着的地方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么听起来订婚这事好像也没她想得那么可怕。   蒋禹涵接着说:“而且那些亲戚朋友你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见到的时候咱俩也不用刻意表现亲密, 就像以前那样相处, 我觉得也没问题。”   这么说起来即便他们订了婚, 但他们好像什么都不需要改变……   贺年年想了好久, 终于妥协道:“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订婚也不是不可以,但两年时间会不会太长了?半年后说分手和两年后说分手有差别吗?”   蒋禹涵神色黯然:“当然有,大张旗鼓地订了婚,结果连一年都撑不到,显得我们对待这段关系不够深思熟虑。”   “那你说要多久?”   蒋禹涵略微沉吟道:“我觉得至少一年吧,毕竟订了婚不能显得太儿戏。”   这时候跟他说不能太儿戏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答应得那么痛快!   贺年年彻底摆烂了,随便吧,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吧,但是我们提前说好,只在长辈们面前装情侣,到了学校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蒋禹涵看向她:“你想干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贺年年的错觉,总觉得蒋禹涵说这话时的口气凉凉的。   但贺年年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美好的大学时光就这么几年,谁还不想谈个恋爱啊?”   蒋禹涵:“你想和谁谈恋爱?”   这一回贺年年可以确定了,关于她谈恋爱这事,蒋禹涵确实不怎么高兴。   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毕竟他们在有些人眼里是情侣,她要是和别人谈恋爱被那些人知道了,肯定觉得他是被绿了,这样确实会让他没面子。   但是贺年年也不能为了他的面子就拒绝甜甜的恋爱吧,所以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贺年年说:“现在还没人选,我就是说未来可能有这种情况,不光我有,你也有啊。我建议在学校咱们还是互不干涉的好,在家里人面前有需要对方帮忙掩护的,对方也该义不容辞的帮忙。”   蒋禹涵闻言神色稍缓:“这种事我以前办的还少吗?”   贺年年嘿嘿笑着,立刻表态:“你放心,你现在是没有喜欢的人,等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也会尽心尽力的配合你们,一路为你们保驾护航,直到把你们送入洞房。”   蒋禹涵微哂:“看来我还得谢谢你。”   “好说好说。”   “不过……”蒋禹涵话锋一转,“我建议你在学校还是收敛着点,别随随便便什么人对你示好,你就跟人谈恋爱。”   这话贺年年就不爱听了:“我的眼光也很高的好吧!随随便便的人怎么能入得了我的眼?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收敛啊?”   “你是不是忘了,学校还有个我二舅。”   贺年年差点把那位不苟言笑的干二舅给忘了,那这么说她未来一年里岂不是没机会谈恋爱了?   贺年年越想越觉得不划算……   蒋禹涵却说:“这么看和我订婚你还有个好处。”   “还能有什么好处?”   “你也知道我二舅那个人最讲规矩,所以你那门《金融学原理》想考过也很难。但是讲规矩的人也不是一点人情都不讲,关系够近的话,期末之前帮你复习一下重点内容应该还是可以的。”   贺年年一听只是复习重点内容,兴致立刻少了一半。   但蒋禹涵接下来的话又让她来了精神。   “一般来说,考试内容应该会从那些重点内容里出。”   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个了?   他二舅那规矩多半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到时候要给准外甥媳妇补习功课谁能说什么?然后再借着辅导功课的名义给她透透题,她这么聪明还愁过不了吗?   贺年年越想越是那么回事,顿时觉得订个婚也没什么,再说也不是完全不让她谈恋爱,到时候低调点就好啦。   蒋禹涵朝贺年年伸出手:“既然想好了,那就去给两个妈答复一下吧。”   贺年年看着他的手,不确定地问:“什么意思?”   “样子总是要做一做的。”   贺年年犹豫了片刻,最终从善如流地把手放了上去。   贺年年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和蒋禹涵上一次牵手好像是她小学一年级蒋禹涵二年级的时候,那天是六一,两个妈带着他们出去玩。   那时候蒋禹涵已经开始躲着她了,坚决不许她跟他睡一张床,甚至一个房间,更不愿意跟她拉手了。那次也是两个妈哄了半天,他才同意跟她拉着手拍个照。   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了,他的手再不是她记忆里肉嘟嘟软乎乎的感觉,他指腹和手掌上有打球和写字留下的薄茧,触感硬帮帮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轻而易举就将她的手包在其中。而这手的主人,当初的小古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男人。   贺年年本以为,他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样的肢体接触都不会让她情绪波动,至于拉手,对她而言可能就跟左手拉右手差不多。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就有点不淡定了。   抓着她的手缓缓收紧,贺年年这才收回思绪。   “害怕吗?”他问她。   贺年年逞强道:“我怕什么?”   话一出口她又怂了:“好吧,是有点害怕。”   蒋禹涵勾了勾嘴角:“不用担心,一会儿不想说话可以不说。”   “那她们要是问一些咱们以前‘交往’的事,我怎么办?”   “交给我就行。”   贺年年说“好”,任由他牵着她出了房间。   见两个孩子手牵手出现,两个妈还有什么不懂的。   直到这时候,陆灵芝的脸上才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至于项小云,虽然看得出她还有不少顾虑,但更多的是欣慰。   陆灵芝对蒋禹涵说:“那我和你妈妈就着手准备你俩的订婚宴了。”   说起订婚宴的时间和要请的亲朋,陆灵芝的意思是越快越好,亲戚朋友尽量都不落下。   最后还是蒋禹涵含蓄提醒了一下,贺父的工作性质对这种事情比较敏感,还是一切从简低调的好。   最后两个妈算是采纳了蒋禹涵的建议,分别回家给各自老公报备去了。   生怕回家后继续被两个妈盘问,蒋禹涵和贺年年没有跟着回去,而是直接返回了学校。   此时已经近傍晚,一天下来什么也没吃,又受了那么一番惊吓,贺年年早就饿了。   两人在学校附近找了家小饭馆,随便点了两份简餐。   饭菜送上来时,贺年年又和老板要了纸和笔,然后一边吃饭一边认真地写了起来,那表情时而愁眉苦脸时而郑重其事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蒋禹涵不知道她打算干什么,虽然有点好奇,但猜测这东西多半是要拿给自己看的,也就没着急要看。   片刻后,贺年年果然把纸笔往蒋禹涵面前一推:“看看还有没有要修改的,没问题就签字吧。”   蒋禹涵拿起那张纸,贺年年那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字体便映入眼帘:“《订婚协议书》?”   贺年年点点头:“免得以后发生分歧,还是早点立个字据吧。”   蒋禹涵微微挑眉,继续看向那张纸:“协议双方只需在特定的场合假装情侣关系,为期一年。协议期间双方均无需履行情侣间的义务,一方不得强迫另一方做违背其意愿的事……”   贺年年嘿嘿笑着:“毛毛你的人品我是一百个放心的,这条的重点是前面半句——假装情侣关系和为期一年。”   蒋禹涵:“协议双方不得干涉对方感情生活,双方均有自由恋爱的权利,但为了保证协议效果,一方在另一方有需要的时候需提供帮忙掩饰、配合圆谎等服务……”   贺年年:“签了这协议咱俩就正式成为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配合打个掩护很正常,再说这项业务你已经很熟练了。”   蒋禹涵继续道:“乙方需要帮助甲方通过《金融学原理》的考试。”   贺年年:“这可是你答应我的!咱二舅那头还得是你这亲外甥出马才行!退一万步讲,就算实在搞不定二舅的话,你这么聪明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蒋禹涵抬眼看向对面的人:“是你学还是我学?”   贺年年摸摸鼻子:“这不差不多吗?”   蒋禹涵:“……”   贺年年:“我觉得我写的这些都很合理,你看看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蒋禹涵点点头:“很合理,没什么补充的。”   说着便在贺年年的名字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   吃完了饭,贺年年不想回宿舍就去了图书馆,看书看到快闭馆时她才往宿舍走。   进门时,吴晓正和人打电话,见她突然回来大概挺意外,一句“怎么回来这么早”脱口而出。   一般情况,周末的时候贺年年至少要在家里住两个晚上,但今天才周六她就回来了,也不怪吴晓意外。   贺年年敷衍了两句,就去了卫生间洗漱。   其实她和吴晓在问卷丢失那事之后就很少说话了,但同住一个屋檐下,总会遇到需要沟通的事,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   贺年年洗漱完,这才发现她的柜子前多了个快递包裹。   她看了眼发件人,是代购小姐姐。   吴晓见她看包裹连忙说:“今天我去拿快递,看有你的就顺便帮你拿上来了。”   贺年年正想道谢,但忽然发现包裹的另一侧底部破了个口子,而且那开口处很整齐,不像磨破的倒像是有人用刀划开的。从开口看进去,可以看到里面是个鞋盒。   代购小姐姐的包裹她不是第一次收到了,因为包裹里的东西都不便宜,所以小姐姐每次都会很仔细的打包,这一次也是,怕纸箱在运输途中受潮破损,她特意在纸箱外缠了胶布。   这种打包方式导致她开箱时都很费劲,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破了个口子呢?   贺年年问:“还有谁动过这个包裹?”   吴晓眼神闪烁:“又怎么了?”   贺年年把被划破的地方给她看。   吴晓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这些快递可粗暴呢,我的快递也被弄破了,还好里面东西没坏。”   贺年年看着她没接话,吴晓忽然委屈起来:“你什么意思啊?你不会怀疑是我搞的吧?上次问卷的事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也道过歉了。”   听她这些无力的辩白,贺年年只觉得糟心。   知道说了也没用,她也没再说什么,沉默着拆掉包装,检查里面的东西有没有受损。   所幸纸箱里面还有个鞋盒,鞋盒和鞋都完好无损。   看照片的时候,贺年年就很喜欢这双鞋,此时看到实物更觉得自己眼光好了。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熄灯还有一小时,于是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给蒋禹涵。   【年年年糕:男朋友在忙什么?】   打游戏是男生宿舍每周末的保留节目。   以往没事的时候蒋禹涵周末都回家,所以也就不怎么和大家一起打游戏,难得今天他回来早,就被大嘴拉着玩了几局。   蒋禹涵虽然打得少,但技术却不错,一晚上连决赛圈都进不了的大嘴总算沾了他的光连吃两局的鸡。   第三局虽然阿呆和胖子在前期就因为跳伞位置不好跑毒时挂了,但蒋禹涵在大嘴的配合下几乎所向披靡,一路挺进了决赛圈。   这时候游戏界面上显示他们附近应该还有一个队伍,对方比他们多一个人,但他们有蒋禹涵,问题应该不大。两人正搜着房子,就听到了脚步声,显然是另一个队伍决定对他们下手了。两人连忙找好遮蔽物,等着对方先露出马脚。谁知对方也非常谨慎,双方进入僵持状态。   就在这时,桌子上蒋禹涵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两下,游戏正进行到关键时刻,蒋禹涵没打算去看,但还是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那条未读微信只显示了一半,紧接着就听游戏内一声枪响,大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跟着一顿扫射,然后游戏提示他和蒋禹涵竟然双双被击杀。   大嘴怒摔鼠标爆了句粗口:“艹!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啊?!”   蒋禹涵看都没再看电脑屏幕,拿起手机起身要走。   大嘴见状连忙扯住他的T恤下摆:“干什么去涵神!再打两局啊!”   蒋禹涵:“不打了。”   “别啊涵神,这才几点?”   蒋禹涵不为所动,冷漠掰开大嘴的手走出了寝室。   大嘴看了眼小胖和阿呆,不解道:“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难道嫌我们刚才那局表现太菜?”   阿呆压低声音:“刚刚刚才放空枪暴暴露位置的好好像是我哥……”   大嘴恍然大悟:“我就说嘛!一会儿他回来再说说,我们不嫌他菜。”   小胖若有所思:“你们没发现涵神今天回来后就有点不太对劲吗?”   大嘴:“怎么说?”   小胖:“话比平时多。”   阿呆和小胖对视一眼:“心心心情不错。”   大嘴看着阿呆:“难道是因为我今早帮他打了水?”   阿呆:“……”   小胖:“……”   蒋禹涵边走边拨通了贺年年的电话,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时才意识到,贺年年明明只是给他发了个微信,他回个微信就好了,怎么就打起电话了呢?   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蒋禹涵:“有事?”   贺年年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蒋禹涵,可微信发出去后她又觉得有点不妥当,刚想撤回,蒋禹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贺年年不想在吴晓面前接蒋禹涵的电话,所以就干脆拎着鞋出了宿舍。   她边下楼边说:“有个东西要给你。你在宿舍吗?我现在去找你。”   “好。”   挂上电话,蒋禹涵渐渐加快脚步,但下了楼也没见贺年年出现。   金融学院女生宿舍离他们男生宿舍有点远,蒋禹涵等了一会儿没见人,索性朝着她们宿舍的方向走去迎她。   快到篮球场时就见贺年年正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聊天,脚边放着个不小的手提袋。   蒋禹涵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干脆拿出手机打了过去。   不远处的贺年年看到来电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边接通电话,边拎起东西往前走。   蒋禹涵单手插兜,懒洋洋站着,对着电话问她:“干什么呢?”   贺年年应该是听出他就在周围,愣了一下抬起头来。   紧接着,蒋禹涵就看到不远处路灯下的少女脸上逐渐绽放出笑容。   在她风一样地朝他跑来时,他心中先前的那点不快立刻烟消云散了。   贺年年蹦蹦跳跳跑过来:“你怎么在这?”   “我在楼下等了半天。”   贺年年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一上头就耽误了一会儿。”   “什么事?”他随口问道。   “就我在网上挂的那双……”贺年年差点说漏嘴,顿了顿改口道,“挂了点旧东西,有个人好像挺感兴趣的,咨询我半天。”   “哦,然后呢?”   贺年年想到什么翻了个白眼:“问我能不能便宜,我看他挺有诚意就说行,结果他跟我说一折买,我这小暴脾气真忍不了。”   蒋禹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说这个了……”贺年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看看吧,喜不喜欢?”   蒋禹涵接过袋子打开来一看,又是一双鞋,但这一次是他的号码,而且款式还是他之前留意过的那个限定款。   贺年年一脸期待地问他:“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对上她那讨赏的表情,蒋禹涵再开口说的却是:“你哪来的钱?”   这个牌子的鞋一向不便宜,她还一连买了两双,更别说这次这双的价格估计能有上次那双的两倍了。   虽然贺年年家境不错,但他也知道他干妈在这方面一直把控的比较严格,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多给她钱。   所以按照他对她的了解,买完这两双鞋,她这学期的生活费基本就已经用光了。   贺年年却无所谓地说:“这不用你管,就说你喜不喜欢。对了,听说这可是限定款,不比你那面墙上的差。”   蒋禹涵难得露出点浅淡的笑意:“谢了。”   这就是喜欢的意思了。   贺年年很高兴,送礼物最开心的就是送到对方的心坎里。   她催促他:“快试一试这次合不合适。”   “不用试了。”蒋禹涵很肯定地说,“合适。”   “也是,这个牌子的鞋你都攒了一面墙了,倒是不用担心码数偏大偏小了。对了,我送你这双你可别拿回去摆在墙上啊……”   要多穿几次才不枉费她搭上了整个学期的生活费。   “知道了。”   “行,那我就回去了。”   “年年。”蒋禹涵又叫住她。   作者有话说:   50个红包 第21章   贺年年愣了愣, 这两个字她再熟悉不过,可是这两个字从蒋禹涵嘴里说出来就感觉有点陌生。   贺年年仔细回想了一下, 这么多年来他鲜少这么叫她, 不是连名带姓就是不客气的“喂”。   “怎么了?”   蒋禹涵说:“订婚要准备的东西,我妈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看看?”   贺年年原本想说她听安排就行, 反正也是假的。但当她对上蒋禹涵的视线时,她说出的话就变成了:“看看也行。”   这个时间篮球场里已经没有人了, 两人坐在球场门口的台阶上, 蒋禹涵拿出手机把项小云刚发给他的一个订婚宴筹备清单发给了贺年年。   蒋禹涵说:“干妈说她们已经查过了,圣诞节前唯一一个宜婚嫁的黄道吉日就是11月16日, 所以就把订婚宴定在了那一天。”   “这么快?那不就是一个月后吗?”   “嗯,那天正好是周六, 不耽误你上课。”   这是耽不耽误她上课的事吗?   答应订婚的时候她也没想太多,但事后冷静下来, 一想到自己即将多一个未婚妻的身份,多少还是有点忐忑的,即便是假的。   “不过为什么是圣诞节前?”   “说是因为有个张阿姨的女儿是圣诞节后订婚,所以我们要在那之前把婚订了。”   贺年年:“……”   不用说也知道这个日期是谁定的——她妈这该死的胜负欲啊, 任何时候都不会缺席。   “办订婚宴的酒店都订好了?”贺年年有点意外。   筹备清单的第一行就写明了办订婚宴的酒店和日期。   但如果真就像她妈说的那样近期的黄道吉日就那么一天, 可想而知那一天的酒店有多难订。   “过程确实有点曲折。”   蒋禹涵大致说了下,确实就像贺年年猜测的那样,那一天所有像样一点的酒店婚宴厅全部订了出去, 但他们那两个妈是什么人?后来干脆花了高价从另一对小情侣手上买了那个档期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酒店和时间确定好, 接下来就是拟定客人名单、选择请柬款式、订购伴手礼, 以及她和蒋禹涵的礼服、订婚戒指等等……   看着长长的筹备清单, 贺年年简直惊呆了:“你不是说吃个饭就行吗?”   面对她的质问, 蒋禹涵脸上没表现出丝毫的心理负担。   “我也是第一次和人订婚,没想到这么复杂。”   这话也没毛病,说到底要怪只能怪她喝酒误事。   贺年年又把那些待办事项看了一遍,越看越抓狂:“我以后一定不会订什么婚,太折腾了!”   蒋禹涵垂眼:“嗯,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订婚。”   贺年年:“不是‘希望’,是‘一定’。”   就算是真结婚,最多也是办婚礼就好啦,订婚什么的实属多余!   好在事情虽然繁琐,但两个妈兴致勃勃地包揽了大部分工作,就礼服和戒指需要他们自己定,而且礼服的品牌两个妈已经替他们选好了,是项小云的一个朋友介绍的设计师品牌。   几个小时前,项小云已经和店里敲定了去选款式的时间,就在下周六。   最后贺年年和蒋禹涵决定下周六一早从学校出发,把两个妈替他们列的两天日程压缩到一天,利用周六一天的时间把礼服和戒指全部搞定。   ……   蒋禹涵回到宿舍时,大嘴他们还在打游戏,见到他出现,大嘴兴匆匆地问:“涵神你可算回来了,你走之后我们就没吃过鸡,匹配到的队友一个比一个菜!”   蒋禹涵不给面子:“你确定是队友菜?”   小胖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呆:“我我就说,刚刚才那局嘴哥你你你……”   大嘴:“我我我错就错在天真的以为你俩能带动我!”   阿呆敢怒不敢言地偷偷翻了个白眼。   小胖:“就您这水平,涵神都带不动,就别为难我俩了。”   大嘴看向蒋禹涵,想问问他要不要再来两局,忽然注意到他放在桌上的一个购物袋,看袋子包装像是鞋,不过购物袋的手提绳上怎么还绑了一只格格不入的蝴蝶结?   大嘴身体里那个八卦的雷达立刻发出了预警信号。   “就出去这一会儿,怎么就弄了双鞋回来?”话说一半大嘴暧昧地挑挑眉,“不会是哪个美女送的吧?不对啊,你不是一向不收礼物吗?之前经管学院那院花三天两头送这送那,贵的便宜的自己做的外面买的你可一次都没给人面子啊……还有外语系那学妹……”   蒋禹涵一入学就因为一张学姐偷拍的军训照片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后来大家发现他不仅长得帅、篮球打得好,据说家境也不错,更因为绩点达到4.5分被冠以“涵神”的称号。   这样的人肯定少不了追求者,差不多是从军训开始,就不停有女生送情书送零食送各种礼物给他,大嘴他们几个舍友也没少受人之托帮人传个话送个东西,但无论是什么,蒋禹涵都原路退回。   最初大嘴还以为蒋禹涵那么冷漠只是因为那些人不是他的菜,但眼看快四年了,姑娘们前仆后继,喜欢他的学姐们毕业了,又有一波刚入学的学妹加入“涵粉”大军,涵粉里不乏漂亮可爱或者成熟知性的,总之什么样的女孩子都有,但她们的涵神始终淡定如一……   有时候看到蒋禹涵对自己和颜悦色,大嘴都要怀疑他其实喜欢的是自己了。   正当大嘴一边回忆过往一边羡慕得流口水的时候,忽然听到蒋禹涵问:“你穿多大码的鞋?”   大嘴愣了愣,这是要送他鞋吗?他前所未有的纠结了——他刚才也只是随便想想,不会被他猜中了吧?   短短一瞬间的工夫,大嘴脑中闪过无数生活中的小细节,似乎都在佐证他的这个猜测——难怪这么多年了,涵神从来不跟他们一起洗澡,大概是不好意思吧?还有大热天也不许他在宿舍光膀子,难道是他身材太好,涵神怕克制不住自己吗?   见大嘴表情变幻莫测,蒋禹涵蹙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鞋多大码?”   哎,虽然被这么多人的男神喜欢也算是一件很体面的事,但他大嘴还是喜欢妹子啊!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能收人礼物啊,这点原则大嘴还是有的。   大嘴说:“49码,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奇?”   蒋禹涵点点头,低头拿出手机来。   大嘴跟着松了口气,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涵神要是真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应该第一时间就发现啊,哪用等到现在?   “还玩吗?”小胖问。   大嘴:“这才几点,再来几局!”   想不明白,大嘴所幸拉着小胖他们又开了一局。   登陆那个闲置交易App,贺年年的小店里还挂着上次要送他但最终没送出来的那双鞋。   他犹豫了一下,又退出了App。   宿舍里几个人正热火朝天地打游戏,他走到大嘴身后:“手机借我用下。”   大嘴正跟人钢枪,头也不回地说:“用用用,随便用。”   蒋禹涵从桌上拿起大嘴的手机,对着他的脸解了锁,看到大嘴也在用那个闲置交易App。   这App和某宝是绑定的,蒋禹涵问:“你卡上有钱吗?”   大嘴趁着搜房子的空档回复他:“有几千吧,怎么了?”   蒋禹涵点点头:“买点东西,一会儿把钱转你。”   大嘴没太当回事:“您随意。”   蒋禹涵用大嘴的账号搜到了贺年年,从货品下面的评论里可以看得出那双鞋的关注度不低,但大概是价格原因所以才迟迟没有售出。   蒋禹涵没怎么用过这个软件,注册也是被贺年年逼迫的,用来跟她自己刷成交量。   所以这一次算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个软件。   摸索着找到客服,原本还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么说,没想到这个App竟然做得很人性化,专门为他这种“新手”提供了开场白的选项。   他随便选了其中一个,点了发送。   【嘴一个:宝贝还在吗?】   对方像是一直守在手机旁,很快就回复了他——   【还在的哦。】   接下来说什么,直接说买好像有点奇怪。   【嘴一个:是新鞋吗?】   【年年年糕:宝贝描述里有写哈,是全新的,而且票证齐全,你完全不用担心买到假货哈,不过要看码数是否合适哈。】   原来在这里要这么说话……   【嘴一个:码数合适哈。】   【年年年糕:那太巧啦,这个款式很漂亮,我自己也非常喜欢,而且我的价格也很美丽哦,找任何代购都绝对没有这个价格哈。】   想象着贺年年捧着手机打字的样子,蒋禹涵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嘴一个:那为什么要卖呢?】   看到这句问话,贺年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今天这些人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在这耽误她时间,管她为什么要卖呢!   要是以贺年年以往的脾气,铁定是不打算奉陪了,但一想到自己那三位数的银行卡余额,她又按捺住不耐烦,想着任何机会都不能放过,所以耐心回复了对方。   反正隔着网络,又不认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年年年糕:当初是打算送给前男友的,结果还没送出去就分手啦,总不能自己留着吧,只能割肉啦!】   还真是这样……   蒋禹涵的脸色冷了几分。   【年年年糕:对啦,你是要送人还是自己穿呀?】   【嘴一个:送人。】   【年年年糕:送男朋友吗?他好幸福哦。】   蒋禹涵愣了一下,才注意到大嘴的头像是只小猫,乍一看确实看不出是男是女。   【嘴一个:不是男朋友。】   【年年年糕:嘿嘿,那能送这么贵礼物的人肯定对你来说很重要。】   看到这个回复,蒋禹涵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鞋架上刚添的那双限量版,蒋禹涵觉得心情又好了一点。   【嘴一个:我之前关注过这双鞋的价格,这个定价你确实损失不少。我建议你可以把价格适当再调高一点,也省的有人怀疑价格太便宜不是正品。】   一看这话,贺年年也懒得再多说,这明显就是不打算和她交易的,她索性随便回了个表情。   过了一会儿越想越气,不买还聊这么久!   省的再遇到这种人,她还真就把价格调成了原价,以免那些感兴趣又嫌贵的人来耽误她时间。   改完价格,贺年年气鼓鼓地把手机丢到了一旁,正想起身去洗漱,手机提示音在这时候响起。   她本以为是刚才那人又说了什么,犹豫了一下点开软件,发现竟然是一条交易通知。   贺年年再三确认,确定了是刚才那个叫“嘴一个”的姑娘拍了她的那双鞋,按照调整后的价格。   她有点不确定,还是决定问一下。   【年年年糕:那个……姑娘你是不是拍错了?】   【嘴一个:没有。】   【年年年糕:我是说你有没有注意价格?我刚才接受了你的意见调整了一下……】   【嘴一个:哦,没关系。】   贺年年咬着手指百思不得其解,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明知道她的心理价位是多少,不讲价就算了,反而愿意出高价,喝多了吗?   【年年年糕:你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   【嘴一个:没事,因为是送人的,我希望包装好看点,而且我看我们是同城,所以明天可以收到吗?】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那就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包的漂漂亮亮约个闪送送过去吧。   【年年年糕:没问题!】   贺年年一边想着一边扫了眼对方的收货地址……   不会这么巧吧?   【年年年糕:那个……你在A大吗?】   【嘴一个:嗯。】   【年年年糕:这不巧了,我也是,你这个地址……】   是他们学校的门卫室,可是学校门卫什么时候可以代收快递了?   【年年年糕:送到门卫室你还得去取,要不你告诉我你住在哪个宿舍区,我给你送过去吧?】   【嘴一个:不用了,就门卫吧。】   既然对方这么说,年年也就没再坚持。   【年年年糕:那你什么时候方便取?】   【嘴一个:明天一天都在。】   【年年年糕:放心,明天中午之前一定包得漂漂亮亮的送到。】   结束对话,蒋禹涵删掉了两人的聊天记录,才把手机还给了大嘴。   ……   第二天一早年年特意打车去了商场,在商场的礼品部请人把那双鞋好好包装了一下,然后回到学校。   门卫室里只有一个大叔在值班,最初看到贺年年还一副爱答不理的,但当贺年年说明来意后,大叔立刻热情了起来。   贺年年猜测不代收快递的保安室之所以能帮那位“嘴一个”暂存东西,这位大叔应该是认识“嘴一个”的。   这样一来贺年年也放心不少,放下包裹顺便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嘴一个”,完成了一次令人满意的交易。   半小时后,值班室的门再度被人推开。   来人一身黑色休闲服,丢了包烟在保安大叔的桌上便拿走了贺年年刚放在桌上的鞋。   大叔拿起烟笑嘻嘻地对着蒋禹涵离开的背影问:“那姑娘谁啊?女朋友吗?”   蒋禹涵背对着大叔摆摆手,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大嘴见蒋禹涵出去一会儿又拎着个袋子回来,好奇地问:“什么呀?”   蒋禹涵直接把那袋子递给他:“送你了。”   大嘴喜出望外:“真的假的?”   “真的。”   大嘴接过袋子立刻去看里面的东西,待看到那花里胡哨的爱心包装纸时雀跃的心情又忐忑了起来——前一晚的种种猜想再度浮上心头。   小胖和阿呆好奇地催促他拆开看看。   大嘴也好奇,打开来一看,更不得了——昨晚蒋禹涵几分钟的工夫就花了好几千,他后来好奇,偷偷去看了下交易记录,就是这双鞋,这个牌子的鞋他知道,反正他一学期省吃俭用也买不起一双,但蒋禹涵的鞋似乎都是这个牌子的。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蒋禹涵买这双鞋竟然是为了送他!可是他为什么要送他这么贵的礼物呢?   这太不寻常了!难道真被他猜中了?他该怎么办?他们可是兄弟啊!   如何委婉拒绝他的感情却接受他的礼物呢?   他可太纠结了!   蒋禹涵见大嘴看着鞋不吱声,难得解释了一句:“虽然是二手平台上买的,但是全新的。”   “我知道。”   蒋禹涵不解:“样式不喜欢?”   小胖笑:“嘴哥是乐傻了吧?”   阿呆羡慕地说:“不不不要给我!”   大嘴抬头看向蒋禹涵,表情前所未有的纠结。   他最终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为什么送我这个?”   蒋禹涵闻言眉头舒展开来,难得露出点浅淡的笑容说:“关爱单身狗。”   说完,蒋禹涵接了个导师的电话又出去了。   大嘴看了看小胖,又看了看阿呆:“不是……我们宿舍就我一条狗吗?他有什么资格关爱我?”   小胖哈哈大笑:“你是被动狗,人家是主动……咳……总之你们不一样。”   阿呆看着门口蒋禹涵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大嘴气到:“被动主动还不都是狗,他哪来的优越感?”   小胖笑:“说不准人家很快就不是了呢。”   大嘴:“我看我和他不一定谁先脱单呢!上次我说那姑娘你们记得吧?我本来打算圣诞节表白的,现在也不想等圣诞节了,明天就去表白!”   小胖笑着拍了拍大嘴肩膀:“行啦,估计涵神开玩笑的,你不是马上要生日了吗?八成是生日礼物吧。”   阿呆:“你你总总说喜欢他的鞋……”   小胖附和道:“就是,涵神平时不说心里都记着呢!”   经两人这么一提醒,还真可能是这样!   大嘴心下感动,但很快又觉得不对:“不便宜呐,这生日礼物是不是太贵重啦?”   小胖说:“对你来说贵重,对涵神来说不算什么。”   他拍了拍身后的电竞椅:“这把椅子也要几千吧,就是有一年涵神送我的生日礼物。”   阿呆点头:“我我生日是游游戏机。”   大嘴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蒋禹涵送东西倒是不会刻意选贵的,但一定是大家最想要的。他之前没少念叨他的鞋,所以他送双鞋给他也的确符合他的风格。   亏他想那么多,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这件事也给了他足够的危机感,看来要抓紧时间谈恋爱了,万一蒋禹涵真脱单了,他还有什么颜面在这个宿舍住下去!   ……   卖了鞋收到钱,贺年年的盘子里终于能出现荤菜了。   贺年年打了好几个菜还要了两个鸡腿,盘子里堆得满满登登的。   找座位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回头看,人群中有人正朝她招手,是蒋禹涵宿舍的那位大嘴学长。再看他身旁坐着的是蒋禹涵,对面是阿呆,而蒋禹涵对面还有个空位。   此时正是用餐高峰,食堂里一座难求。   见到有空位,贺年年立刻端着盘子走过去。   “小胖师兄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坐下来后,贺年年问。   大嘴说:“和女朋友约会去啦!”   阿呆看着她堆得高高的小山一样的菜问:“你你你……”   “我吃得完!”   阿呆悻悻闭嘴。   大嘴笑了:“果然是一起参加过竞赛的人,这默契……师妹都学会抢答了。”   年年嘿嘿笑:“还行吧,跟你们同居三年的没法比。”   大嘴哈哈大笑:“对,我们平时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阿呆:“闭嘴!”   大嘴:“嘿,就这句说得溜。”   阿呆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直沉默着的蒋禹涵终于开口了:“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见有人给自己撑腰了,阿呆朝着蒋禹涵投去感激的一眼。   大嘴拍了拍阿呆肩膀:“行啦,哥就跟你开个玩笑。”   说着他转向贺年年:“对了,你们那个竞赛什么时候出成绩?”   贺年年想了一下:“下个月吧。”   大嘴:“我记得前三名奖金不少呢,你们几个拿到钱打算干什么呀?”   阿呆:“买买买凶揍你。”   大嘴哈哈大笑:“那多浪费,你把钱给我,我自己揍自己。”   这话换来阿呆一个白眼。   大嘴又问贺年年:“年年呢?”   贺年年想了一下说:“租个房子吧。”   大嘴:“怎么想到租房子?宿舍不好啊?”   蒋禹涵和阿呆倒是没表现得多意外,毕竟问卷那事没人比他俩更清楚了。   贺年年:“宿舍空间太小了,而且规矩多。”   大嘴:“也是,不过女孩子在外面住要多注意安全。”   贺年年:“恩呢,肯定不会一个人住啦,我也租不起,还是得找个靠谱的室友。”   蒋禹涵闻言抬起头来:“找到了?”   贺年年:“还没。竞赛结果还没出呢,现在想这个太早啦。”   蒋禹涵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   大嘴:“对了,你们这周末有空吗?我请大家吃饭唱歌!”   贺年年好奇:“有什么好事啊?”   大嘴:“我过生日。”   蒋禹涵:“你生日不是下个月吗?”   涵神果然记得他的生日!   大嘴:“下个月还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想请就请了呗。”   贺年年:“还可以这样?”   大嘴无所谓地说:“哥就是这么随性的人!再说生日礼物都提前收到了,生日聚餐也不能太晚!”   贺年年好奇:“什么生日礼物?”   “涵神送我的……啊……”   大嘴话没说完,脚上传来一阵剧痛。   他看向桌下,大家的脚都很规矩。   他愤愤看向在座几人:“刚才谁踩我?!”   蒋禹涵面不改色:“脚滑。”   什么样的脚滑能滑得这么狠?!   但拿人手短,见是蒋禹涵他也不好说什么。   被这么一打岔大嘴也忘了刚才要说什么了,就问大家:“你们来不来?”   阿呆想了想:“我……我可以。”   大嘴又看向贺年年:“年年呢?”   贺年年正想答应下来,就听对面的蒋禹涵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这才想起来,他们约好周六去选礼服买戒指的。   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这周末我有事。”   蒋禹涵:“我也有事。”   大嘴:“你俩什么事啊,不会是一件事吧?”   大嘴只是随口一说,可接下来这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阿呆看着他哥又看看贺年年,若有所思。   大嘴:“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正日子,那下下周呢?”   蒋禹涵:“到时候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50个红包~ 第22章   周六一早, 蒋禹涵开着车带着贺年年按照约定时间到了项小云介绍的那家礼服店。   项小云介绍的这家店据说是家台湾设计师的品牌店,不像其他婚纱店那样开在人流量大的商业街里, 这家店开在市内的一个森林公园内。   车子绕着森林公园外环驶入, 远远能看到树木掩映间的一栋纯白色建筑。   沿着林间的行车道开过去,渐渐看清了那栋建筑的全貌——很简约的外观设计,但却处处透着一种低调奢华的氛围。   来之前, 贺年年对此次的行程都兴致缺缺,纯属抱着一种应付差事的态度来的。但此刻, 还没进到店里, 她就已经被橱窗里的那件婚纱给美到了——没有繁复设计,也没有长长的曳地裙摆, 但却很优雅、很神圣。   她暗暗记下这家店的名字,想着等她真正结婚的时候, 婚纱的款式至少不能比这件差。   蒋禹涵锁好车跟上来,见她对着橱窗里的婚纱发呆, 问她:“你喜欢这件?”   贺年年摆摆手:“怎么这么慢,快进去吧。”   蒋禹涵点点头,但在进门前又看了一眼那件婚纱。   可能是因为来得早,礼服店里还没什么人。   店员殷勤周道地帮着他们介绍款式, 虽然这家店还是婚纱居多, 但是订婚礼服伴娘服也足足占了一层。   来之前贺年年只想随便挑一件完成任务即可,但此刻她已经眼花缭乱,觉得哪一件都好看。   最后店员特意挑出几款推荐给她, 说是项小云她们替他们选的, 供他们参考。   她干妈的眼光一向不错, 这几款也恰巧是贺年年比较喜欢的。   贺年年回头问蒋禹涵:“你觉得哪件好看?”   蒋禹涵指着其中露的不算多的一件说:“这件吧。”   店员笑:“先生眼光真好, 这件是我们今年主打的款式, 还上过某个时装杂志的封面呢。”   贺年年问店员:“那他穿什么?”   “先生的礼服在这边。”   对比起眼花缭乱的女士礼服,男生礼服的款式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西装大多是黑色,只有领口设计或者面料上有些微的差别。   贺年年也看不出哪件更好看,随便指了一款问蒋禹涵:“这套怎么样?”   蒋禹涵随意瞥了一眼说:“那就这套。”   两人分别拿了衣服去换。   店员说要帮贺年年试穿,贺年年有点不好意思就拒绝了。   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贺年年脱掉自己的衣服,摸索着穿上礼服。穿上后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原来是没脱内衣,于是又脱掉了重新穿。   折腾了半天,总算搞定了,但头发被衣服上的珠钻勾住了,让她无法抬头,而且她感觉挂住的头发不止一处,身后应该也有,以至于她稍稍动一动就扯得好几处头皮生疼。   她低着头僵着脖子推开试衣间的门,想叫那位店员进来帮忙弄一下。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脚步声传来,但店里铺了厚厚的地毯,那脚步声也显得不甚清晰。   感觉到来人站在了她的身后,她没有抬头,一边解着前面勾住的头发,一边说:“麻烦您帮我看一下后面,我的头发好像被挂住了,弄了半天了。”   来人没有吭声,下一秒有人撩开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触碰到她肩膀的手指略微冰凉,但喷洒在她脖颈上的气息确是温热的。   与此同时,前面那一撮头发被她解救出来,她抬起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和身后的人。   来人哪是什么店员,竟然是已经换上了礼服的蒋禹涵。   头皮忽地一松,蒋禹涵放下她的头发抬头看向镜子中的她说:“好了。”   那声音就响在她的耳边,离得那么近,以至于其中些微的黯哑和气音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那么一瞬间,贺年年忘了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而当她回过神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谢了。”她掩饰性地错开了与他在镜子中的对视,佯装着去看脚上的鞋子,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远去,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对着镜子照了照,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什么情况?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要说无意间的亲密举动,比刚才那种情况更亲密的时候也有不少,甚至就连两人睡在一张床上那次,她都没觉得这么紧张,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被这家店浪漫的氛围影响到了。   贺年年深吸一口气,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走出了试衣间。   走出长长的甬道,外面是有着一整面墙大镜子的试衣区。   “哇,好美,这身礼服好适合您!”说话的是那位店员小姐姐。   贺年年朝着店员礼貌笑笑,视线最终落到对面那人身上。   挂着白色窗纱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站着个身影,他似乎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听到店员的声音才微微转过身来。   私下里,贺年年见过他紧绷的肌肉、宽阔的肩背,但此时,这些都被包裹在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里,再加上他个子本来就高,倒是更显得他修长挺拔。   他头发似乎也特意打理过了,露出些许饱满的额头,整个人比平时更多了份清冷贵气。   饶是一张几乎天天能看到的脸,但此刻,贺年年还是不争气地被他帅到了。   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贺年年忽然有点忐忑地移开了视线,佯装淡定地对着店员给礼服提意见:“这个腰线是不是可以再往上提一提,显得腿长,还有这个领口的设计……”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其实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不远处的蒋禹涵身上。   她听到他对电话那头说:“挺好的,嗯,先挂了。”   电话是项小云打来的,问蒋禹涵他们出发没有。听说他们已经到了店里又问礼服款式满意不满意,需不需要两个妈来给参谋一下。蒋禹涵全程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裤子口袋里的那只手手指微微蜷曲着,那上面好像还留有那种滑腻的触感,让他脂尖发麻。   还有他撩起她的长发看到的那一双漂亮的蝴蝶骨、性感的脊柱沟,再往下……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渐渐和眼前的画面重合,而且画面更清晰,那种诱惑更直接。   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他抬起眼看向对面的落地镜,恰巧捕捉到她仓皇移开的视线。   他心中不由得一动,所以,是自己的心思被察觉了吗?   片刻后,镜子中的女孩再度看向他,带着几分忐忑问:“怎么样?”   他神色平淡地从镜子中打量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姑娘,淡淡吐出两个字:“还行。”   贺年年撇撇嘴,她第一次穿得这么隆重,就换来他一句“还行”?   这人真不会讲话,难怪“母单”到现在!   对着镜子又确认了一下,分明就美呆了好吧!   店员跟着赞道:“您可真白啊,简直白到发光!这礼服的颜色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的,也就您这样的可以!锁骨也漂亮,这个领口的设计太适合您了!您腰也好细……”   听听人家是怎么说话的!这才是专业的!这彩虹屁吹得有理有据的,让人根本没办法不信嘛!   贺年年很克制地微笑着,她干妈的眼光就是不错,这个牌子的礼服都好好看,尤其是这一款还是露背设计,把她身材的优势展露得淋漓尽致……话说她以前都没发现她的后背这么美啊!   “我十一月中旬穿,会不会有点冷?”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贺年年矜持地没话找话道。   店员笑了:“酒店里都有空调啦,您看我们店里就一点都不冷呀。”   蒋禹涵在一旁默默站着,但目光却随着店员的话在贺年年身上流转,店员每说到一处,他的目光就追随到那一处。   此时听店员这么说,他忍不住扯了扯领结,这店里何止是不冷,他甚至觉得有点热了。   正在这时,视线中的人忽然回过头来看着他。   他不明所以:“怎么了?”   贺年年不耐烦道:“人家问你有没有什么意见,可以在开工之前提出来。”   蒋禹涵仔细打量了贺年年一眼,然后没什么表情地说:“这款背后设计不好。”   贺年年闻言翻了个白眼,什么直男审美?那才是这款礼服设计的精华所在好吧!   她压低声音对店员说:“不用理他。”   蒋禹涵:“……”   店员见状非但没觉得尴尬,反而笑得很暧昧:“我们家露背款的礼服和婚纱很受女士欢迎,但很多先生都不喜欢,其实不是觉得不好看哦。”   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男士们不喜欢并不是因为老婆或者女朋友这么穿不好看,相反,是太好看了,激起了他们的防备心和占有欲,所以才都昧着良心说不好的。   原本蒋禹涵那么说,在贺年年看来只是因为他古板,可被店员这么一说,贺年年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店员说的那都是真正的情侣,他们之间可什么都不是。   就连蒋禹涵也难得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店员只当是两个小情侣害羞了,笑着打圆场:“要不您再试试其它款?那几款也都是很经典的款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哪个少女没幻想过自己穿婚纱的样子呢?贺年年也是,难得见这么多漂亮的礼服,但刚才那个小插曲提醒了她,这就是一场戏,演出服而已,穿完就要归还的。   想到这些,她顿时也没有试衣服的兴致了。   蒋禹涵大概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你喜欢这款就这款吧。”   选定了贺年年的礼服款式,还要确定蒋禹涵的。   蒋禹涵走到贺年年的身边。   离得近了蒋禹涵的身高更有压迫感,让贺年年不得不仰望他。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梁还有浓密得如同小扇子一样的睫毛。   此时的他正目视前方,可能是被镜子里的自己帅到了吧,神情格外的温柔,唇角甚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笑。   原来堂堂涵神也有这么自恋的时候。   不过他完全有自恋的资本。男人的西装都大同小异,最不同的大概就是穿它们的人吧。   贺年年不得不再一次感慨,难怪从小到大那么多女生迷恋蒋禹涵,道理很简单,大多数人都是视觉动物,更何况他不止拥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哇,两位真配啊!”   贺年年立刻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然后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就在镜子里交汇了。   所以,他刚才不是在自恋,而是在看她?   贺年年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心跳跟着漏掉了一拍。   “你觉得怎么样?”   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贺年年回过神来,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衣服上。   “还可以吧,你们男士的西装不都这样吗?”   说着她没敢去看蒋禹涵,而是对一旁的店员说:“不过肩膀的地方是不是有点窄?”   蒋禹涵看着瘦,其实还是挺结实的,仔细看才能看出肩膀那处确实有点紧。   店员解释说:“我们的礼服都是订制的,包括女士礼服身上的珠钻都是手工缝制的,到时候不会出现这类的问题。”   商量好款式,问清楚大概的取衣时间,蒋禹涵又想起什么说:“她领口的装饰容易挂头发,有没有办法处理一下?”   店员笑着说:“好的,这个我们会反馈的,您真细心。”   两人从礼服店里出来时已经快中午了,就在附近的饭店吃了个便饭然后去了最近的商场。这家商场有几家卖首饰的奢侈品店,也有专门的珠宝店。   贺年年几乎不怎么戴首饰,所以对首饰一向不怎么感冒,更何况戒指这类信物,如果没有了那一层意义,对贺年年而言就是个纯粹的道具。   既然只是个道具,贺年年就建议蒋禹涵随便买个便宜的,甚至假的都可以。   听了她善解人意的提议,蒋禹涵却没表现得多高兴。   他好半天才回了句:“两个妈会起疑。”   贺年年差点忘了这点,蒋家财大气粗的,她干妈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如果真弄个假的或者便宜货回去,肯定会被她干妈怀疑的。   但她还是不打算要什么钻戒,那东西动辄六位数,以他们的关系,她可受不起。   好在他们还是学生,说她上学戴着钻戒不方便,又想和蒋禹涵戴一样的,买对对戒就够了,两个妈那里应该也不会起疑。   贺年年把自己的想法和蒋禹涵说了下,过了好一会儿蒋禹涵才说:“随你。”   但最后蒋禹涵还是把他拉到了一家奢侈品店,蒋禹涵的解释是:“这些牌子我妈还是知道的,而且对戒也没多少钱。”   贺年年想想也是,一对对戒在这最多多花的一两万,对蒋禹涵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导购听说他们的来意,殷勤为两个人介绍着,贺年年对他家的款式再清楚不过,贺培风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个牌子的镯子。   贺年年直接选了个最便宜的款式,一对加起来不到两万,而且带着很秀气,配她的手镯可以选择玫瑰金,比铂金的更便宜。   她越看越觉得不错,把手比给蒋禹涵看:“要不就这款吧?”   蒋禹涵却说:“来都来了,多试几款吧。”   导购也跟着附和:“女士的手长得这么好看,戴我们镶钻的这一款更抢眼。”   说着拿出来给贺年年试,款式确实更好看,但价格却是之前那款的五六倍。   导购说:“这款跟您手上的镯子是一个系列,戴着更搭,这个符号是我们家标志性独特设计,您刚才试戴的那款就没有,这个符号的设计代表着缠绵悱恻的爱情,作为订婚戒指更合适一点。而且女士的戒指太素不好看,这款整圈镶钻的更璀璨夺目,男士倒是可以配个同款式不镶钻的。”   蒋禹涵果断说:“那就这个……”   “我们再商量一下!”贺年年打断蒋禹涵,笑嘻嘻对导购说:“我们先自己看看,您先忙。”   导购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微笑:“那有什么需要的您再叫我。”   导购离开后,贺年年压低声音说:“我觉得第一款就挺好。”   “你不喜欢第二款吗?”   “喜欢是喜欢,但是没必要。”   蒋禹涵看着她问:“为什么?”   平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今天有点笨笨的?   贺年年耐心解释说:“又不是真的订婚,在学校的时候当然不用真的戴啦,既然戴不了几次,干嘛要买那么贵的?”   蒋禹涵:“不一定要当订婚戒指戴,就当普通戒指戴也可以,而且第二款跟你的手镯不是一个系列吗?”   贺年年有点心动,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一时的小贪念。本来她和蒋禹涵的订婚就是假的,虽然不是她主动造成的,但确实导致了两家父母既费力又伤财。   更何况她和蒋禹涵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订婚以后少不了需要多方配合的地方,既然如此,她就先向他示个好。像今天这样替他着想,他多多少少应该能感受到她的良苦用心吧。搞不好表面上不说,心里已经感动了。   想到这里,贺年年再次下定决心说:“这个对戒也就应付订婚时用一下,等你真结婚的时候肯定还要买新的。这种东西大家都想买新的,二手也不好卖,到时候不就浪费了吗?我觉得第一个就挺好的,够便宜,到时候我帮你放在二手平台上卖了,就算卖不掉也损失不了多少,怎么样?”   贺年年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顾全大局勤俭节约的典范!说起来她贺年年花老贺家的钱时都没这么精打细算过。   可是蒋禹涵却只是垂眼看了她片刻,半晌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这是什么反应?就算不好意思夸她,一个赞赏或者感激的眼神总该有吧!   “喝奶茶吗?”他忽然问。   贺年年愣了愣明白过来,这是要用请她喝奶茶的形式来表达感激了。   贺年年笑:“好啊,买完戒指咱们去买奶茶。”   “那家奶茶店经常排队吧?你先去排队,我结完账过去找你。”   以前她说喝奶茶,他都一副很不赞同的样子,难得今天这么好说话,看来是真被她感动了,那她就趁热打铁再刷一波好感。   “正好你送我戒指,我请你喝奶茶。你喝什么口味?”   蒋禹涵随意道:“你定吧。”   贺年年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喝什么好呢?好像出了新口味她还没尝过,不过也好想喝黑糖波波怎么办?   蒋禹涵买了戒指跟上来的时候贺年年还没想好究竟要喝什么。   蒋禹涵不理解她的纠结:“这有什么好想的?喝两杯不就行了!”   贺年年果断拒绝:“喝不完,而且会发胖。”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她和店员要了两根不一样颜色的吸管,然后对蒋禹涵说:“我用白色,你用黑色,这样两个口味咱俩都能喝啦!”   蒋禹涵:“你琢磨半天就琢磨出这?”   作者有话说:   50个红包 第23章   买完奶茶, 时间才刚刚过下午两点。   正事已经办完了,贺年年一身轻松。   她问蒋禹涵:“一会儿你去哪?回家还是回学校?”   蒋禹涵:“你想回哪?”   贺年年想了一下, 她嫂子说这周末要给她带手工饼干, 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她家了。   “回家吧。”   蒋禹涵却说:“按理说选礼服和买戒指都挺耗时的,我们这么快就回去,肯定会被怀疑, 她们再一盘问,我怕你会说漏嘴。”   贺年年想想觉得也是:“那……回学校?”   蒋禹涵似乎是想到什么蹙了蹙眉:“大嘴接了个外面公司的活儿, 最近一直想找我帮忙, 我说家里有事才躲过去,这会儿回去相当于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他忽然问她:“新上映的电影你看过了吗?”   话题过于跳跃,以至于贺年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   “我是说, 新上映的几部电影你看了吗?”   贺年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电影海报。   “还没有……”   “你要是没什么急事的话,就一起去看个电影吧, 还可以在里面休息一下。当然你要是不想看的话,我可以先把你送回学校,自己再回来就行。”   哇塞他今天突然这么好心倒是让她有点过意不去了。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坚持回学校反倒显得她很不够意思, 而且回去也是对着吴晓, 想想还不如留下来看电影呢,正好新上映的电影里有一部科幻大片,她还挺感兴趣的。   “其实我也想看, 那就看个电影再一起回家吧。”   他们进入观影厅时, 距离电影开始还有十来分钟。   这时候影院里还没熄灯, 观影厅里基本已经坐满, 而且看上去还都是一对对的小情侣。   不过也正常——谁也想不到, 把选择权交给蒋禹涵,他既没选择贺年年最想看的那部科幻大片,也没选择她勉强可以接受的动作片和喜剧片,而是选择了她最不感兴趣的爱情片。   奈何她想提意见的时候人家已经出票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实在不好看的话她就当休息吧。   两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定后,陆陆续续又有人进场。   忽然间,贺年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吴晓,而跟在她身后的人很像数学系的那个学霸。   这俩人是什么情况?吴晓不是喜欢蒋禹涵吗?   吴晓他们的位置就在贺年年他们的斜前方。   电影还没开场,吴晓和学霸有说有笑的,学霸不知道在说什么,吴晓时不时地偏过头看他一眼。   贺年年下意识往后靠,企图用蒋禹涵的身体挡住自己。   身旁的人感受到她的小动作,转过头看她:“怎么……”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贺年年抬手捂住了嘴。   制止住蒋禹涵发出声音,贺年年稍稍探出半个头去看前排的两个人。   还好吴晓没听见。   要知道人对认识的人的声音都很敏感,刚才贺年年就是这样发现吴晓的。更何况吴晓还喜欢蒋禹涵,对他的声音只会更熟悉,而且他们离得这么近,贺年年他们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就会被前排的人听到。   贺年年松了口气,一抬眼便对上了蒋禹涵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她这才意识到两人竟然离得这么近,近到她都能看到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   她连忙松开手,手心中好像还有他温热潮湿的气息。   她不自在地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压低声音解释说:“我舍友。”   蒋禹涵扫了眼斜前方的两个人,什么也没说看向大屏幕。   蒋禹涵没再出声,但这并不能让贺年年彻底放下心来,他们这个位置还是挺危险的。   想到吴晓曾经做的那些事,不至于伤害到贺年年,但确实让她很糟心。   而吴晓之所以忽然那么做还不就是因为误会蒋禹涵喜欢她吗?那时候她和蒋禹涵还没做什么吴晓就那么疯狂,这要是被她看到他俩在看电影,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贺年年简直如坐针毡。   忽然间身旁的人站起身来把贺年年吓了一跳,她连忙拉住蒋禹涵:“你干什么?”   蒋禹涵冷着脸:“你这屁股上安了弹簧似的动个没完没了的,让别人怎么看电影?”   贺年年委屈巴巴:“那我老实点……”   蒋禹涵无奈叹了口气:“你等我一下。”   贺年年看着他走到后排角落的位置,不知道跟那个位置上的男生说了什么,那男生朝着贺年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他和他身边的女生便起身离开了座位,朝着贺年年的方向走来。   贺年年明白过来,连忙拿起奶茶起身。   几个人在过道上相遇。   那男生看到贺年年一副“我懂”的表情,不仅如此临走前还很好心地提醒了蒋禹涵一句:“悠着点啊哥们儿,据说电影院里可是有红外摄像头的。”   贺年年走过来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立刻明白过来对方大概误会了他们换座位的意图,饶是平时脸皮再厚,此刻对着外人,贺年年还是不可避免的脸红了。   尤其是蒋禹涵还谢了对方,好像他们真要干什么似的!   直到坐到座位上,贺年年还觉得老脸火辣辣的。   她嗔怪蒋禹涵:“你刚才跟他道什么谢啊?”   蒋禹涵面无表情:“人家愿意跟我们换座位,我道个谢有问题吗?”   贺年年撇撇嘴,早不道谢晚不道谢,为什么就赶着那人说什么红外摄像头的时候才道谢啊?   不过……   贺年年也有点好奇,网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既然影院里的每个角落都在摄像头的监控之下,为什么还有人敢做那些羞羞的事呢?   “又怎么了?”   贺年年刚想开口,又怕自己的说话声被人听见,于是特意凑到蒋禹涵耳边压低声音说:“你看见摄像头在哪了吗?”   “你管那些干什么?老实点。”   贺年年撇撇嘴坐回去,无意间发现他耳朵竟然红了。难怪刚才那么凶,这是又想到什么限制级场景怕她看出来所以恼羞成怒了吧?   贺年年心不在焉拿起手边的奶茶喝了一口,喝完她看着手里的奶茶陷入沉思:“我的吸管是白色的还是黑色的来着?”   蒋禹涵没搭理她,拿起自己手边那杯也喝了一口。   贺年年更加确定,绝对搞错了!   “我怎么记得你那杯是我刚才喝过的?”   蒋禹涵:“不都一样吗?反正你两个口味都想喝。”   “不是……说好的各用各的吸管……”   蒋禹涵忽然转过头来垂眼看着她,吓得她后半句话都没说出口。   “嫌弃我?”   他声音冷冰冰的,贺年年却好像听出了一丝丝的委屈。   不是,这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吗?   没有等她的回应,他重新转过头去。   此时影厅里的灯已经熄了,大荧幕上开始播放电影开播前的几则广告。   明明暗暗的光线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贺年年竟从中看出几分落寞来。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一同长大的这些年里,他没少替她收拾烂摊子,包括吃她的剩饭……当然了那都是高中以前的事了,但是难免会让他觉得他们的关系不该计较这些,所以在遇上今天这种无意间喝错奶茶她就不依不饶大惊小怪的情况时,他不高兴也可以理解。   其实贺年年哪是嫌弃他,只是他们如今都长大了,总归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她记得之前有一次好像也是类似的情况,哎,他怎么就不懂呢?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跟他讲讲,但眼下显然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不是嫌弃你啦,这不是怕你嫌弃我吗?”电影已经开场,她尽量压低声音说。   蒋禹涵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贺年年悻悻闭了嘴,专注看起电影。   不过贺年年对爱情片是真的没兴趣,就像她对高中物理课一样,越是想专注想认真听,越觉得困乏。加上这家影院的椅子特别宽大舒服,电影开场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人的记忆有时候真的很奇怪,醒着的时候或许已经想不起来的事情,偏偏做梦的时候会梦到。   梦里是她第一次和冯硕单独约会那天的场景。   两人玩到很晚,到陆灵芝的催命电话第N次打来后,他才不依不舍地送她回家。   那天她很高兴,他们像所有年轻的情侣一样一起坐过山车,一起拍照,还在纪念品商店选了礼物送给对方。   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贺年年没有等到一个表白,直到那天他送她进了小区,快到她家门口时,她怕被她妈看到,决定提前和冯硕道别。   那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大部分人家已经休息,林荫路旁的矗立着庭院灯发出昏黄的灯光,将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离开了白日的喧嚣,那一刻显得格外宁静,宁静到贺年年有点不知所措。   她拙劣地道别,临走前却又被冯硕叫住。她回过头,漆黑的夜色中他的身影高大,眼睛是明亮的。   在他一步步走向她的时候,她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期待了一整天的事情,似乎就要发生了。   冯硕来到她面前,伸手摸向她的发顶,然后取下一簇柳絮。   她佯作大大咧咧地道谢,他却没有说话,目光灼灼望住她。四周静悄悄的,两人又离得那么近,而就当贺年年以为他会吻下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低而沉的咳嗽声。   贺年年被那咳嗽声吓了一跳,而冯硕只是不悦皱了皱眉当那是个好事的路人,但贺年年却再没了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情,明明已经五月了,她却感到后背一阵凉飕飕的风吹过,让她头脑冷静了很多。   所以当冯硕还想干点什么的时候,她只是干笑两声煞风景地问:“是不是今晚的烧烤不干净啊?”   冯硕愣了愣,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想到背后的那双眼睛,贺年年只是想尽量做出一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样子,同时赶紧打发冯硕走,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没搭对,脑子一抽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话已经出口,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听你肚子响了好几次了。”   身后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笑声。也不知道冯硕有没有听到。但那时候贺年年已经顾不上去看冯硕脸色了,只想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所幸那话很有效果,冯硕很快就离开了。   确定人走远,贺年年回头看向声音的来处,蒋禹涵已经走到了月光之下,他穿着运动鞋、宽大的休闲短裤,白T恤外随意罩了件棉布衬衫。   他双手插在短裤口袋里,隔着几米远懒懒看着她。   贺年年想到刚才的事有点尴尬:“你怎么在这?”   蒋禹涵:“太晚了,干妈让我去找你。”   “大学了还管这么严……”贺年年不满嘀咕了一句。   蒋禹涵仿佛没听见,两人并排往贺年年家走。   蒋禹涵没提起刚才那事,贺年年却有点担心。   “内个……刚才那事别和我妈说啊。”   蒋禹涵半天不回话,就当贺年年以为他没听见的时候,他忽然问她:“他是谁?”   贺年年:“我初中同学。”   她边说边观察着蒋禹涵的神情——他默不作声,微垂眼帘看着前方的小路。   那时候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此刻在这个梦境中,比起当时的懵懂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贺年年睡颜算不上多平和,仿佛随时会醒。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玫瑰香,混合着一点奶香,丝丝缕缕地往他鼻腔里钻。   蒋禹涵一动不动僵硬着肩膀,生怕自己稍一动作发出的声音或是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将她吵醒。   肩膀上的脑袋忽然动了动,贺年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然后口齿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好半天,蒋禹涵隐约明白过来,她说的应该是“你不高兴了”……   这话里的“你”是谁?跟她又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人高不高兴?   手背上忽然搭上了一只凉凉的小手,他看了那手良久,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向大荧幕。   作者有话说:   50个红包~ 第24章   贺年年睡了一觉, 从电影院出来时精神格外饱满。   她问蒋禹涵:“电影好看吗?”   蒋禹涵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还行。”   他说还行应该挺好看的,贺年年有点后悔:“那你怎么没叫醒我?”   “叫了, 你没醒。”   贺年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今天太累了, 还受了惊吓,难免睡得有点沉。对了,电影讲什么?”   电影讲了什么?他怎么知道。   他的注意力一直就没放在电影上, 以至于男女主的名字他都没有记住。   “就那些分分合合的情节。”   听这描述也不像是“还行”的样子啊,到底好不好看?   ……   贺年年回家时, 她哥和她嫂子还没走。   见她拎着购物袋进门, 她嫂子好奇地说要看看他们选的戒指。   戒指买的那么敷衍,贺年年多少有点心虚, 但这时候不给家人看更觉得奇怪。   她只好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还没看到戒指款式,她嫂子忽然蹙了蹙眉:“这个牌子有钻戒吗?”   她嫂子说的钻戒不是普通的钻戒, 而是她手上的那种鸽子蛋。   还好贺年年早就想好了说辞,她妈和她嫂子也没有起疑。   只不过让她意外的是, 戒指并不是她最初选的那一款,而是后来那款镶钻的。   她妈和她嫂子对着戒指品头论足,她却陷入了沉思。   难怪结账时蒋禹涵让她先去买奶茶,原来就是为了支开她。   随意敷衍了家人几句, 她回到自己房间, 立刻发微信给蒋禹涵。   【年年年糕:戒指的款式不是咱俩选的那一款,是不是搞错了?】   片刻后蒋禹涵回复——   【没错,我喜欢这款, 反正也没差多少钱。】   几万块叫没差多少钱啊?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又回了一句——   【放心, 没用我妈给的钱, 你不用太有心理负担。】   【年年年糕:那你哪来的钱?】   【jyh:我这两年的奖学金正好还没用。】   【年年年糕:……】   奖学金的意义更不同了, 他竟然用在这种地方,她非但不会觉得有丝毫的轻松,心理负担反而更重了。   【jyh:这事多少有我的责任,该我承担一些。而且,只要你喜欢,就当个普通首饰戴戴,也不算浪费。】   看着这句话,贺年年埋怨他的话再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相反的,她心里竟然觉得有点甜。   贺年年重新戴上戒指,对着灯光比了比。   她以前很少戴这些首饰,这么一看闪闪的,衬得手指皮肤莹白如玉。   她心里不由得感慨,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首饰,果然能让人心情愉悦。   可是让他这么破费,贺年年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该怎么补偿他呢?   吃过晚饭,宋拾一拿出自己做的手工饼干。   还别说,她嫂子别的方面不行,做点心的手艺还不错,难得的卖相味道俱佳。   宋拾一见贺年年喜欢也特别高兴:“多吃点,我这次带过来好多呢。”   宋拾一特意买的那种铁皮饼干盒,各种口味的饼干一层层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可惜打开的这一盒已经被贺年年吃了一小半,没想到她嫂子带了不止一盒。   贺年年闻言立刻眼睛亮亮地看向她嫂子:“还有几盒?”   宋拾一想了一下:“还有两盒应该在客厅茶几上,有一盒我让阿姨带回去给她外孙吃了……”   宋拾一话没说完就见小姑子人已经跑没影了。   片刻后餐厅外传来一句“我出去一下”,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   宋拾一不明所以走出餐厅,发现茶几上的饼干已经少了一盒:“什么情况?”   贺培风耸肩:“这还不明白吗?妹夫也要尝到你的手艺了。”   ……   贺年年进门直奔二楼蒋禹涵的房间:“毛毛我来啦!”   一推门却听到了大嘴的声音:“什么情况?毛毛是谁?涵神你那头怎么有女生?这声音好像还有点熟悉啊!”   蒋禹涵难得有点手忙脚乱地关了麦。   他语气无奈道:“你下次进门前能不能先敲门?”   贺年年刚才进门时一听那声音就知道蒋禹涵在联机打游戏,嘿嘿一笑说:“这不是一着急就忘了吗?放心,大嘴刚才肯定没听出我的声音。”   她强词夺理惯了,蒋禹涵也早就习惯了。   这时候电脑里又传出一个人的声音:“马上要刷圈了,我们得走了。”   蒋禹涵回了两个字——   【明白。】   贺年年:“咦,这不是秦铮学长的声音吗?他也跟你们一起玩呀?”   蒋禹涵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半晌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大嘴:“涵神怎么敲起字来了?看来身边真有姑娘啊哈哈哈哈!”   蒋禹涵迅速解决掉一个靠近的敌人,然后敲下一行字——   【小心被爆头。】   几乎是他这句话刚发出去,游戏里就有枪声响起,然后是大嘴吱哇乱叫的声音。   大嘴:“不是吧,不都死绝了吗?哪来的人?”   然后又是两声枪响,屏幕上方出现一行一支队伍被淘汰的提示。   与此同时蒋禹涵打字——   【这回死绝了。】   大嘴一边躲在房子后面打药一边不忘拍马屁:“我涵神牛逼。”   贺年年忍不住激动地拍了下蒋禹涵的肩膀:“厉害啦涵神!”   之前还没和冯硕分手的时候,两人见不着面做的最多的就是一起打游戏。   贺年年最初只是抱着陪男朋友玩玩的想法,后来渐渐地自己也开始上瘾,直到和冯硕分手后再没人陪她玩了,才被迫戒掉了游戏。   这会儿忽然撞见蒋禹涵打游戏,她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围观。   刚才蒋禹涵那枪法,连她这个菜鸟都看得出很厉害了。   蒋禹涵嫌弃地躲开她的手,脸上的神色却明显缓和了。   他操纵着游戏里的人物跑向山坡下,没多久找到一辆车。   此时已经开始刷圈,他们的位置不好,不抓紧时间很可能全军覆没。   他打字招呼大家——   【上车!】   就见两个人从不同方向朝着蒋禹涵的这辆车跑来,但不远处又有枪声响起,看来还有队伍跟他们一样打算冲桥。   蒋禹涵载着那两人一路朝不远处的桥冲过去。   秦铮:“怎么少个人?”   大嘴:“阿呆快啊……哎算了他赶不上了……”   阿呆:“你你你们先走……”   与此同时又有火拼的声音传来,然后还是阿呆的声音:“他他他们人多还有车,你你们快走。”   蒋禹涵专注驾着车,前后断断续续都有枪声传来,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很明显他们被两面夹击了。   贺年年都忍不住替他们捏把汗,还好蒋禹涵车技高超,几次都完美避开对方的枪林弹雨。   秦铮也枪法不俗,接连解决掉好几个敌人,但自己人也受伤不轻,眼见着大嘴的头盔被打掉,再来一枪就该毙命的时候,秦铮一个甩枪,解决掉了最后一个躲在暗处放冷枪的人。   “秦铮学长太帅了吧!”贺年年忍不住赞道。   与此同时,蒋禹涵驾着的车忽然转了个方向,一车人险些翻到山沟里去。还好他及时抢救,才又把车子拐回了原来的路线上。   大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去,涵神你没事吧?咱可别阴沟里翻船啊!”   但好景不长,刚才那场火拼耽误了太长时间,即便后面蒋禹涵全力以赴,最后他们还是没能进入决赛圈。   蒋禹涵把鼠标丢到一旁,冷冰冰地问贺年年:“找我什么事?”   这人下午还好好的,这会儿发什么脾气,就因为打游戏打输了?   贺年年献宝似的打开饼干盒:“手工饼干,特别好吃,你尝尝?”   蒋禹涵只是扫了眼那盒饼干,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游戏频道里大嘴的声音再度传来:“阿呆那小子又和女朋友去煲电话粥了,他知不知道他打电话很费钱的?哎不等他了,涵神铮哥咱们来吧!再拉个熟人还是和路人打?”   贺年年有点手痒……   余光中,蒋禹涵回过头似乎要对她说什么,贺年年眼疾手快,塞了块饼干进他嘴里。但因为她动作太大,塞饼干时手指直接戳到了他的嘴唇上,他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刻躲了开来,如临大敌地看着她。   她确实戳了他一下,但照理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手指除了觉得他嘴唇柔软,也没感到疼,他一个大男人更不至于连这点疼都忍不了吧?   “戳疼你了?”贺年年委屈巴巴,“我就是想让你尝尝饼干。”   游戏频道里,似乎是半天没等到蒋禹涵的回复,大嘴不耐催促道:“干什么呢涵神?不会真有妹子在身边吧?关了语音几个意思?是怕我们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吗?”   蒋禹涵像是被这一连串的问话唤回了神,快速吃掉了那块饼干。   贺年年有点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好吃吧?”   “还行吧。”他没看她,飞快给大嘴回了个【稍等】。   他这人挑剔得很,他说“还行”那基本就是好吃的意思。   贺年年趁机邀功道:“那当然了,这跟外面卖的可不一样,用料都是最好的,口味也没那么甜。我第一时间就想到给你送一盒,怎么样?够意思吧?”   蒋禹涵这才看她一眼,看上去像是心情好了点:“你找我来就这事?”   “嗯呐!”   蒋禹涵:“那放着吧。”   贺年年依言把饼干放在桌子上,但却没有离开。   过了一会儿,他再度抬头看向她:“还有事?”   贺年年笑嘻嘻:“我看你们少一个人,带我一个呗?”   见蒋禹涵怀疑地看着自己,贺年年连忙说:“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菜。”   蒋禹涵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就在大嘴再次催促他的时候,他快速打字回了一句。   【jyh:等我拉个人。】   这就是同意带她吃鸡的意思了!   “等我啊,五分钟后上线!”   说着她兴高采烈地出了门。临出门前,她无意间瞥见蒋禹涵用大拇指轻轻抹了下嘴唇,看样子刚才真的戳疼他了……   片刻后贺年年被蒋禹涵拉进组队房间。   大嘴第一个发问:“这谁啊?”   贺年年热情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大嘴笑道:“原来是年年啊,你来了太好了,我们好久没带过妹子了。咦,你的声音……你不会和涵神在一起吧?”   游戏频道里声音会有一点失真,对于不熟悉的人的声音未必听得出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俩是邻居,但在别人面前,两人还是会很有默契地避嫌,省得被人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贺年年说:“没有啊,我在我自己家呢。大嘴学长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是不是听错了?”   大嘴:“是吗?真的好像啊……可能是吧……不过涵神怎么想起来拉你?”   蒋禹涵:“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贺年年大大方方解释说:“之前准备竞赛的时候就说好一起打游戏,今天难得有机会。”   大嘴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啊……以后想打游戏尽管说,我们几个都是一样,都能带你吃鸡。”   秦铮:“你确定?”   贺年年没敢说自己已经见识过大嘴那菜得抠脚的技术了,听秦铮这么反问,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大嘴:“铮哥别拆我台啊……”   正在这时,大嘴那头不知道有人说了什么,听说话声音像是阿呆。   片刻后就听大嘴爆发出一声惊喜的“我草”。   游戏里的另外几人完全摸不着头绪。   贺年年揉了揉耳朵,连忙把耳机声音调小一点。   大嘴继续道:“真的假的!也太牛逼了吧!”   蒋禹涵冷声提醒:“能不能文明点?”   大嘴:“哈哈,你们猜什么事?”   蒋禹涵的语气还是不咸不淡的:“想说就说。”   大嘴笑嘻嘻:“你们那个竞赛的成绩出来了!不出所料的第一名!不愧是我涵神,就是牛逼!”   竞赛结果不是下周一才公布吗?今天才周六啊。   贺年年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大嘴:“阿呆刚在校内论坛上看到的,不会有假!”   秦铮笑了:“恭喜。”   贺年年立刻拿出手机登陆校内论坛,最新更新的通知就是这一次建模竞赛的获奖名单。   他们队伍的名字以及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赫然就出现在名单的最顶部。   贺年年激动得就差在床上打滚了。   大嘴还在游戏频道里絮絮叨叨:“你们也太厉害了,当然了我和铮哥也有功劳哈……”   平复了一下情绪,贺年年又重新看了遍名单,再次确认他们的确是一等奖,以及……这获奖名单里竟然没有吴晓和学霸那一组。   说她小人得志好了,反正她有点幸灾乐祸。   大嘴提议道:“咱们是不是又可以出去搓一顿了?”   蒋禹涵的心情似乎也不错:“地方你们选。”   大嘴:“涵神大气!对了年年,你那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最近准备订婚的事占了她大部分时间,她早就把找房子的事抛在脑后了。   贺年年:“我还没来得及找呢,你们有合适的房子记得给我推荐啊!”   大嘴:“行啊,你有什么要求?”   贺年年想了一下说:“离学校近点,别太贵,舍友人好就行。”   大嘴忽然想到什么:“对了,铮哥的舍友不是打算退租吗?那地方完全满足你的要求——那小区离学校不算远,房租不便宜但也不算贵,铮哥的人品那就更不用说了。”   秦铮住的那个小区上次聚会时他们也提到过,房子不错,就是到学校要走两站路。而且和男生合租,她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不方便,即便这人是她的昔日男神。   然而还没等贺年年回话,沉默许久的蒋禹涵忽然开口:“你想什么时候搬出去?”   贺年年:“我希望尽快吧。”   蒋禹涵像是想起了什么问秦铮:“我记得你那室友说下学期才打算搬走吧?”   秦铮笑了:“好像是,但我最近看他也总不回来,如果年年感兴趣的话,我回头打听一下他打算什么时候退租。”   贺年年:“好的,谢谢秦铮学长。”   大嘴:“你要是早几个月或者明年夏天再搬,那就比较容易,毕业季嘛,肯定有不少之前租房子的人退租,也有很多升入研究生打算租房子住的,到时候舍友和房源都不难找……对了,涵神明年也不打算住宿舍了吧?”   经蒋禹涵这么一说,贺年年也想起来了,蒋禹涵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没多久的时候,她干妈就果断卖了她蒋爸以前单位分的老房子,又添了点钱,去学校附近刚开盘的小区买了套房子作为给蒋禹涵的入学礼物。   那小区叫如苑,刚建成没几年,是专门针对附近的年轻上班族公寓式小区,虽说户型面积都不大,但因为房子品质很好,售价并不低。   她之所以没什么印象一方面是因为她干妈房产太多,另一方面是蒋禹涵上大学后坚持要住宿舍,那房子也就闲置了。   蒋禹涵:“嗯,有可能提前搬走。”   大嘴:“为什么?没听你提过啊!”   “最近因为项目的事总不能按点回宿舍,住在外面方便点。”   “那倒也是,难怪我听你前两天联系除甲醛的公司呢。”大嘴叹气,“可惜啊,马上要毕业了,我们叱咤风云的419宿舍也要散伙了。”   “只只只剩下我了……”阿呆似乎就在大嘴身边。   大嘴:“放心,哥一有空就会回来看你的!”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从贺年年租房子的事上转移到了感慨时光飞逝上,贺年年的情绪也被感染了。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   【jyh:把东西收拾收拾下个月搬过去。】   【年年年糕:搬哪里?】   【jyh:如苑。你最近可以先过去看一下,看看还缺什么。】   贺年年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刚才好像没说要搬去他家住吧?   不过如果真能在如苑找到合适的房子,那肯定比住在周遭那些“老破小”小区好多了。   可是那就意味着她要和蒋禹涵同居了……   她和蒋禹涵一起长大,倒是不担心住在一起不方便,但和他住在一起难免会被人误会,到时候她还怎么谈恋爱啊!   【年年年糕:我又没说要搬去你家。】   【jyh:那你想搬去哪?秦铮那吗?】   怎么就扯到秦铮学长那了?   【年年年糕:咱俩那订婚毕竟是假的,住在一起很容易被人误会,要是让追求爱慕你的小姐姐们误以为你和我同居了,这不是坏你好事吗?】   【jyh:你是怕坏你好事吧?】   心思就这么被人戳穿了,贺年年有点尴尬。   游戏频道里,大嘴他们已经伤感完了,大嘴正张罗着大家准备进游戏。   贺年年快速回复蒋禹涵——   【年年年糕:你家那个小区那么好,房租肯定挺贵的,我那点奖金都不够一个季度的,还是算啦。】   【jyh:你逗我呢?】   贺年年有点心虚,发了懵懂无知的表情包过去。   【jyh:这么多年了,你占我的便宜也不差这一点了。房租就算了,你要真觉得亏欠我,就把家务包了吧。如果是怕咱俩住在一起的事被别人知道,那就不让别人知道。】   看着这句话,贺年年觉得心里暖暖的。其实就像蒋禹涵说的那样,这么多年来似乎都是她在欺负他,而他在迁就她。   所以如果抛开其他原因,非要选个家人以外的人一起生活,那她肯定会选蒋禹涵。因为跟他在一起,她只需要做她自己,什么都不用操心,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jyh:而且咱俩都出去住还分开住,你让家里人怎么想?】   是哦,之前贺年年不知道蒋禹涵也打算搬出去住,所以也没想太多。   现在仔细想想,蒋禹涵说的没错。   竞赛奖金毕竟有限,所以她不可能背着她妈偷偷在外租房子,那就必须提前做通她妈的思想工作。本来她就有点担心她妈不同意她出去住,现在她忽然多了个未婚夫,未婚夫还有房子,她要是再坚持自己租房子,她妈肯定会起疑。   前人的经验果然不假,撒了一个谎就必须再撒无数个谎来圆那个谎。   所以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住在宿舍,要么搬去蒋禹涵家。   一想到吴晓,她就头大。   【年年年糕:好吧,明天我先探探我妈的口风。】   游戏频道里大嘴已经等到不耐烦了:“我说涵神和年年,你俩倒是准备啊,难不成一起掉线了?”   ……   第二天,贺年年就把打算出去租房子的事和她妈提了提。   果不其然,她妈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陆灵芝:“宿舍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你不知道那些小区的治安有多差,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住在外面让我怎么放心?”   贺年年无奈,只能试探着祭出蒋禹涵的大名。   “我和舍友合不来,正好毛毛说他家在如苑那套房子装修好了,正想搬过去住,我就打算跟他一起。”   她妈一听他们要住在一起,古板的观念又开始蠢蠢欲动。不过大概是那天在新房的事情给她的冲击太大,对比起那天的事,其他的事在她妈这里已经掀不起大风大浪了。   所以听说他们要同居,她妈也只是找了些无关紧要的理由来反对,并没有大惊小怪地骂她不自爱。   贺年年早知道没那么容易说服她妈,就把在宿舍搞丢问卷的事说了一下。   听了这件事,她妈瞬间把火气转移到了吴晓身上,骂完之后再想到贺年年的提议也就不反对了,而且对比起不确定她会找个什么样的舍友,蒋禹涵倒是靠谱多了。   陆灵芝略一沉吟,最后尝试着商量说:“要么你还是搬回家住吧?”   贺年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学习多紧张啊,咱家这么远,我天天在路上浪费这么长时间多可惜啊!”   贺年年说得也没错。   最后陆灵芝总算是松口了,但也不忘教育她女孩子要洁身自好之类的话,听得贺年年耳朵都起茧了。   可她妈说着说着忽然又吞吞吐吐起来。   “您到底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对于你们做的有些事,我其实是不赞同的,但是已经发生了我也没办法。”   贺年年听得一头雾水:“您到底想说什么?”   陆灵芝看着她心一横道:“如果你们实在忍不住,我也管不住你们,但是措施一定要做好……”   “咳咳咳咳咳……”   贺年年完全没料到她妈直接上了限制级内容!   “您说什么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们走后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可什么都没找着。”   这是特意去翻了垃圾桶的意思吗?   贺年年生无可恋:“您知不知道您这行为很变态啊?!”   “我那不是担心你们年轻不懂事吗?”   还好那天之后她没两天就来大姨妈了,还疼的死去活来的,不然她妈铁定会憋不住问她的。   贺年年无语:“您可别瞎操心了!”   陆灵芝看女儿这样就知道她完全没听进去。   “看来跟你说没用。”   “行啦,我知道啦。”目的已经达到,贺年年也懒得多说,起身就往自己房间走。   奇怪的是她妈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完全不像她妈的风格啊!   贺年年心中警铃大作,停下脚步回过头,果然就见她妈正摆弄手机。   她连忙冲过去:“您给谁发消息呢?”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她妈理所当然地说:“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既然跟你说没用,我只好通知另一位当事人了。”   长进了她的亲娘!还知道“当事人”呢!但能不能先让她当个人呐!   贺年年抢过她妈的手机一看,差点羞愤致死!   【灵芝:毛毛啊,干妈听说你和年年要搬出宿舍在外面住,有你在年年身边干妈没什么不放心的。】   【灵芝:就是有一点,你们年轻人干柴烈火容易冲动我理解,但千万要做好安全措施啊!】   【灵芝:虽然你们是未婚夫妻了,但现阶段还是希望你们以学业为主[微笑]】   啊啊啊啊啊!   神特么“干柴烈火容易冲动”!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虎狼之词啊!她简直无法想象蒋禹涵看到这条微信是什么反应!饶是她脸皮再厚,再不拿蒋禹涵当外人她也受不了了!   幸好,还不到两分钟,还来得及撤回!   然而就在这时,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jyh:您放心,我们平时都很注意。】   贺年年:“……”   “是毛毛回消息了吧?”陆灵芝凑过来看了眼手机屏幕,满意点头,“我就知道毛毛比你靠谱。”   贺年年无语:“什么话都让您说了……”   A大教学楼的一间教室里,蒋禹涵临时被导师叫来,代替一位助教老师给大一的学生上实践课。   让他来并不算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为他跨进教室的那一刻,教室里就沸腾了——计算机学院的人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校草加学神蒋禹涵啊!   他好不容易才维持好课堂的纪律开始讲课。   然而这堂课的内容刚介绍到一半,放在讲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数次,他以为有急事,只好停下来打开了微信……   然后台下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的学神加校草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但脸已经红到耳朵根了!   当天晚上,一则《好想成为他的手机》的帖子又冲上了“校园十大热门新闻”的榜首!   作者有话说:   50个红包~ 第25章   做通了陆灵芝的思想工作, 贺年年也返回了学校,不想和吴晓一起待在宿舍, 她索性带着《金融学原理》的课本去图书馆自习。   贺年年从中午开始看书一直看到下午四点, 再抬起头时只觉得饥肠辘辘老眼昏花。   周末的图书馆里人不多,尤其是这个时候,在这真正学习的没几个, 只有几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借学习的名义行约会之实。   那恋爱的酸臭味让贺年年更坐不住了,想她堂堂美少女, 大好的周末竟然没有约会, 还要沦落到独自自习的地步,何等心酸。   她迅速收拾好东西打算出去转转。   图书馆太封闭, 以至于她快要走出大门时才发现外面不知不觉已经变了天——明明该是阳光热烈的下午,可此时的天色却暗沉得如同傍晚。   走出图书馆大门她发现不仅天阴了, 竟然还下起了雨。铅灰色的云层低低悬在头顶上方,远处隐约有闷雷声传来, 地面上雨水留下的斑驳痕迹渐渐扩大,很快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贺年年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今天出门时自然也没有带伞。   正当她站在台阶上发愁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温润声音:“没带伞吗?”   贺年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秦铮。   “学长你也来自习啊?”   “嗯, 来查点资料。就你一个人?”   上了大学后, 因为周末时常回家的缘故,贺年年和班里的女生没有那么亲近,所以渐渐就习惯了干什么事都独来独往。   贺年年点点头。   秦铮说:“你昨晚说租房子那事我问了下我的舍友……”   贺年年连忙打断他:“内个……不好意思啊学长……”   贺年年已经决定了搬去蒋禹涵家, 但是这又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她绞尽脑汁编了个瞎话说:“我昨晚跟我妈提了一下, 她不同意我搬出去住, 所以只好算了。”   秦铮看着她, 那双镜片后的眼睛明明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她却仿佛看到了一点戏谑,这让她忽然生出一种被看穿的窘迫来。   等她说完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那正好,我本来想说我舍友又改变主意了,暂时不退租了。”   贺年年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好。”   两人并肩望着前方雨幕下的校园一时间无话,倒显得周遭雨声格外清晰。   “这雨看样子还得下一会儿。”   “是啊。”贺年年本来想问秦铮是不是也没带伞,就见他从背包中拿出一把黑色折叠伞。   “你用这个吧。”他把雨伞递到她面前。   贺年年愣了愣,他们的关系确实不适合打一把伞,但是……   贺年年问:“那你怎么办?”   秦铮指了下身后:“我有同学在里面,他们还有伞。”   “哦。”贺年年放下心来接过雨伞,“那谢谢学长了。”   秦铮点点头返回了图书馆。   秦铮离开后,贺年年撑开伞,伞很大,一看就是男生用的伞。刚走出没多远,她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打着伞不方便去包里拿手机,所以原本不打算理会,但那铃声响个没完。   恰巧前面有个凉亭,贺年年走过去,把伞支到一旁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是蒋禹涵。   “什么事啊?”   “回学校了吗?”   “回了。”   大概是听到了他这边的雨声,他问她:“在外面?”   “嗯。”   “带伞了吗?”   “没带,不过我今天特别幸运遇到……”   话说一半,她看到前方图书馆里走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男生个子很高,穿着牛仔裤和连帽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正是她刚才遇上的秦铮。   他身后跟着出来两个男生,他们每人手上一把伞,边聊天边撑开手上的伞……   贺年年本以为那两个男生就是秦铮说的同学,谁知秦铮停在了台阶上,却不是在等他身后的人跟上——贺年年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打着伞从他身边经过。   原来,他们并不认识。   贺年年本以为他是在等人,下一秒就见他戴上连帽衫的帽子,走进了雨中。   北京深秋的这场雨算不上大,却也绝不算小,他就那么信步走在其中,不慌不忙。   “遇到谁了?”   贺年年回过神来:“遇到个认识人,把伞借给我了,这会儿正打算回宿舍。”   “行,那先挂了。”   “找我什么事啊?”   “现在没事了。”   莫名其妙!   不过贺年年想起自己刚才的反应也挺莫名其妙的,她明明是打算直接说出秦铮的名字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知道秦铮把伞给她自己冒雨回去的时候就忽然改变了主意,所以才模棱两可地和蒋禹涵说遇上了一个认识的人,虽然这也不算撒谎,但很刻意。刻意到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住蒋禹涵的事,心虚了才会那么说。   但话已出口再去解释更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算了算了,一定是他们那假订婚闹的,搞得她都进入角色了。   .   当天晚上,大嘴在“419猛男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此时蒋禹涵正在实验室里和师姐讨论项目上的事,听到群消息提醒,他拿出手机随意看了一眼,然后便愣住了。   他放大照片看了看,照片背景是图书馆,拍照人隔着茫茫雨雾拍到图书馆门前躲雨的两个人,男生高大帅气,女生灵动漂亮,男生手里拿着一把伞却不急着撑开,两人不知在说什么,脸上都有柔和的笑意。   不得不说,这画面很赏心悦目,无论是其中的一对男女,还是这雨天的氛围。   【小胖:这不是年年和铮哥吗?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大嘴:我一个朋友偶然拍到发给我的,和我打听铮哥是不是有对象了。没看出来啊,他俩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小胖:不知道啊,涵神可能知道吧。】   蒋禹涵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对话。   他该知道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她今天遇到的人是秦铮,因为她刻意没有告诉他。   “禹涵,有什么事吗?”问话的是师姐。   蒋禹涵回过神来,收起手机:“没事,继续吧。”   ……   几天之后,贺年年搬进了蒋禹涵在学校对面的公寓。   原本她打算提前去看一下缺什么的,但是两人这几天都太忙了,贺年年一直没来得及去,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扆崋到这所公寓。   她拎着行李箱进门,玄关处有两双拖鞋,同样的款式,一双蓝色一双粉色,看上去应该是新的。   贺年年换了鞋进了门。   大致看了下,公寓是最简单的两室一厅的构造,装修风格也是最简单的意式轻奢融合风。客厅里有很大一面落地窗,因为楼层够高,看出去景色还不错。靠窗的位置放着一架钢琴,看样子他是打算在这地方常住的。   房间里的家居摆设很简单,但是该有的都有。不过所有的东西都过于整洁了,显得没什么人气,想必蒋禹涵也是刚搬进来没几天。   两个房间都是朝阳的,房间大小也差不多,也看不出哪间是主卧哪间是次卧。   蒋禹涵问她想住哪个房间,她随手指了一间没有阳台的,想着把有阳台的那间留给他。   “就这间吧。”   他点点头,没意见,于是贺年年就把自己的行李箱推了进去。   刚找好放箱子的位置,一转身见他正从柜子里往出拿衣服,她才意识到他之前可能是住在这个房间的。   她说:“原来你住这间啊?要不我住隔壁也行。”   他却已经拿着衣服出了门:“没事,就几件衣服。”   贺年年也就没再谦让。   她放倒行李箱,想把自己的衣服挂进柜子里,一抬头对上一侧床头柜上的一个相框。   相框此时正侧对着她,她的角度看不到里面的相片,不过这房间里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所以这相框就显得格外醒目。   她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眼,有点意外这竟然是她和蒋禹涵的合影。   在她的印象里,两人小时候的合影比较多,但这张并不是。   这张中的他们和现在的样子相差不多。通过背景,贺年年隐约想起来,那应该是她刚升入高中的那一年寒假。   那时候蒋禹涵已经高三了,他的同学们都在补课,只有他整天在家里看看书或者在楼下打篮球。   拍照那天应该是个周末,她干妈邀请他们一家去家里吃饭。吃饭时不知道聊了什么,最后非让他俩合个影。   合影而已,她是无所谓的,还对着镜头傻笑,但他就不一样了,板着脸明显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那是我妈放在这的。”   贺年年回过头,蒋禹涵已经去而复返。   她愣怔了一下,再看那张照片,笑了笑说:“我也说嘛,你怎么会把这种照片摆在床头。”   他垂下眼,看向她的行李箱:“要把里面的衣服挂到柜子里吗?”   “对。”   他转身从柜子里拿了衣架过来递给她。   她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件件套在衣架上,转身想挂到衣柜里时,才发现这个衣柜里的设计分明就是按照蒋禹涵的身高来的。   他足有187cm,柜子做得都比别人家的高一点,柜子里面的挂衣杆的位置自然也比她自己家的高,这就导致贺年年挂衣服时有点费劲。   忽然间手上一空,视线中的衣架被一直修长白皙的手接了过去,下一秒便被轻巧地挂在了挂衣杆上。   那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柑橘香,那是独属于蒋禹涵的味道。   再转过头时,他已经退后了半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挂完了衣服,贺年年把从宿舍带来的毛巾牙刷拿去卫生间。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带来的这些挺多余的,因为蒋禹涵早给她准备了一套新的。   卫生间里牙刷牙杯毛巾等等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而且和他们脚上穿的拖鞋一样,都是相同的款式,只是颜色不同。   蒋禹涵也跟了过来,见她盯着洗漱台上的东西看,他轻咳一声解释说:“我随便买的,为了省事就给咱俩买了一样的款式,颜色不同是为了区分一下。”   “哦。”   原来是这样,亏她刚才还吓一跳,以为他特意准备了情侣款。   她经常回家,所以留在宿舍的东西并不多,不过片刻的工夫,行李箱里的东西就都有了新的去处。   贺年年从行李箱中拿出最后一样东西递给蒋禹涵。   “这是什么?”蒋禹涵问。   “送你的。”贺年年说。   蒋禹涵拿过来看了看,盒子上的logo是一家专门制作高端音频设备公司的标志,而这个牌子的耳机和音响品质很好,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他打开来,果然是一副头戴式耳机,金属框架、皮革和低致敏材料拼接的耳罩,很有质感却也很轻。   “为什么送我这个?”   “竞赛奖金买的,你就当我答谢你帮我拿奖的谢礼吧!”   蒋禹涵抬眼看她:“那双鞋不是谢礼吗?”   “哦对啊。害,送礼物要什么理由?”话虽如此,她还是想了想,然后开玩笑道,“那就当是订婚礼物吧。”   蒋禹涵不说话。   贺年年有点忐忑地问:“你喜欢吗?”   片刻后,他才“嗯”了一声。   贺年年如释重负地笑了,然后兴高采烈地把耳机从盒子里拿出来,想给他戴上试一试。   奈何他个子太高,她第一次没有够到,第二次便踮起脚来,恰巧那个时候蒋禹涵也为了配合她低下头来,有一瞬间,两人的鼻子差点碰上。   贺年年下意识往后躲,以至于身体失去了平衡,还好蒋禹涵反应够快,伸手捞住了她的腰。   四目相对,贺年年好像听到了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小心。”   两人离得很近,以至于贺年年能清晰感受到他说话时的温热气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离得近的缘故,她总觉得他的声音比平日里更低沉,还有点暗哑。   她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佯作无所谓地挣脱开他的手臂,转移话题道:“据说这个牌子的耳机音质特别好,几乎听不出什么失真的,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它没有想象中的沉。你打游戏的时候用它丽嘉听脚步声肯定没错!”   蒋禹涵似乎笑了一声:“买这么贵的耳机就为了听游戏里的脚步声?”   其实贺年年也觉得这耳机贵得离谱,要是她自己用才不会买这么贵的,但给蒋禹涵的就不一样了。   “你用的东西都那么好,便宜的我怕你看不上。”   “是你送的话……不会。”蒋禹涵把耳机摘下来仔细放回盒子里。   贺年年没搞清楚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什么?”   蒋禹涵抬起头来:“对于你这种一毛不拔的人,舍得给人送礼物就不错了。”   “嘁!”   她要是像他一样有那么多的生活费,她也可以很大方。   她忽然想起来买这耳机时店家还附赠了一个很精美的钥匙扣。   她自己用不上,那就一起送给他吧。   贺年年问蒋禹涵:“你车钥匙呢?”   蒋禹涵不知道她要车钥匙干什么,但还是从善如流地从口袋里翻出车钥匙来给她。   贺年年从耳机外包装袋中找出那个钥匙扣,低头鼓捣了半天才把那钥匙扣套在了他的车钥匙上。   拎起来看了看,钥匙扣是只直立着的兔子,对比起车钥匙的大小来说钥匙扣的尺寸似乎有点浮夸了,但还是很可爱。   贺年年把车钥匙递还给了他:“怎么样,可爱吧?这个兔子的胳膊腿还能弯折呢!”   蒋禹涵闻言,低头扒拉了一下兔子的大长腿,果然可以弯折。   “幼稚。”   虽是这么说,但说着话时他语气中明显带着笑意。   贺年年看出来他应该是不讨厌的,不讨厌还死鸭子嘴硬!   “幼稚什么?不要还给我!”   蒋禹涵却已经收起了车钥匙,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什么?”   “订婚礼物。”   明明是学她刚才的说法,可他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却让她有点恍惚,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刚刚订了婚的恩爱小情侣。   贺年年错开目光看向窗外。   此时窗外夜幕沉寂,一扇扇亮了灯的窗户和远处的路灯共同点缀着黑沉沉的夜色。   她想要的东西很多,她知道只要她说出来他就会给,但她只是:“弹首曲子给我听吧。”   他对她想要的这份“礼物”有点意外,但也没说什么,走去客厅的钢琴前坐了下来。   落地窗上立刻多了他修长挺拔的背影。   听说他白天陪着未来的研究生导师去参加了一个学术会议,所以他今天穿了件有点正式的黑色衬衫,衬衫不比卫衣T恤那么宽大,贴在他的皮肤上,隐约可以看出他结实的肌肉线条。   他翻开谱子,顺手拿起放在钢琴上的一副金属框架的眼镜戴上,然后抬头问她:“想听什么?”   他其实很少戴眼镜,只有弹琴看谱子时或者夜晚开车时才会戴,以至于她时常忘记他是有一点近视的,也让她每一次看到戴眼镜的他时都会觉得有点新鲜,那是与他平时截然不同的样子,带着一点成熟和禁欲的味道。   她歪着头想了想,发现自己知道的曲子并不多,于是很没主意地说“随便”。   弹什么不重要,反正她只是忽然很想听他弹琴而已。   蒋禹涵想了想,最后他合上谱子,修长干净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缓缓跃动起来,一首《one thousand years》从他指间缓缓流淌出来。   贺年年有点出神地看着弹琴的蒋禹涵。   平时的他是低调内敛的,但钢琴前和篮球场上的他却是张扬的。   夜色掩去了他锋利的棱角,光影明昧中的他显得那么温柔。   一天的疲惫好像在这一刻被治愈了。   贺年年在此刻仿佛与那些痴迷于他的女生们狠狠地共情了。   他真的太耀眼了,不怪那么多人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   ……   作者有话说:   红包~ 第26章   第二天上午, 贺年年下了课决定去买杯奶茶再去图书馆自习。   上午奶茶店里人不多,贺年年一进店就看到了收银台后的女人。   女人乌发红唇, 穿着件蓬松柔软的驼色羊毛衫, 头发随意在脑后盘起,露出纤长的脖颈和尖巧的下巴,整个人看着美艳又慵懒。   这美人不是别人, 正是消失了几个月的奶茶店老板娘,贺年年的表姐兰月。   兰月抬眼看见贺年年, 那张有点厌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来。   她让小哥招呼其他人, 自己亲手给贺年年做了一杯黑糖波波,然后拉着她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聊天。   贺年年好久没见表姐了, 特别高兴:“什么时候回来的?”   兰月:“回来两三天了吧,一回来就听说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贺年年明白表姐说的了不得的大事是什么——最近对蒋贺两家来说头等紧要的事自然就是贺年年蒋禹涵订婚的事了。   兰月笑看贺年年:“我记得就在不久前, 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她要是能和蒋禹涵擦出火花地球得绕着月球转了。怎么?这是已经变天了吗?”   贺年年无奈:“这事说来话长。”   贺年年犹豫了一下, 觉得这事告诉表姐也无妨,于是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给了表姐。   兰月最初是意外的,但很快就若有所悟地哈哈大笑起来。   贺年年不解:“这事儿有什么好笑的?”   兰月感慨:“毛毛那家伙有点东西啊!”   贺年年撇撇嘴:“是有点‘东西’——有点毛病!当时就该解释清楚的嘛,现在搞得我每天都战战兢兢不敢回家, 生怕在我妈的拷问下露馅了。对了, 这事儿你可别跟任何人说啊。”   “放心吧。”兰月观察着表妹的神情,“不过你对他真没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   “那他对你呢?”   “应该也没有吧。”   “哦,那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贺年年好奇。   兰月清了清嗓子说:“难怪我昨天看到他和一个女生在一起。既然你俩是假订婚, 对彼此又都没那方面意思, 他要是和别人好了也很正常啊。”   “谁?什么样的女生?他们在干什么?”   见她这么激动, 兰月有点兴奋:“你不是对他没什么想法吗?那还关心他跟什么样的女生在一起干什么?”   贺年年的解释却是:“这么多年了你见过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的?你想啊, 他那么喜欢看片儿的人, 竟然清心寡欲到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这正常吗?我有时候甚至都要怀疑他喜欢男生了。所以你忽然说他和一个女生在一起我能不好奇吗?”   “就这?”   “不然呢?”   兰月:“……”   兰月:“我真的有点同情毛毛了……”   “同情他什么?”   兰月看着贺年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是无奈地说:“算了,我就是同情他只要遇到你就没什么好事。”   关于这一点,贺年年无从反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遇到我他就没什么好事,但有他这么个发小我也很值得同情啊!”   “同情你什么?同情你遇到什么事儿都有他这个发小帮你解决吗?”   贺年年不理会表姐的阴阳怪气:“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他都有!偏偏这人还总是在我跟前晃!你说我气不气?”   兰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你拥有了他不就间接拥有了你想要的那些吗?”   贺年年像是听了个笑话:“那怎么能一样呢?如果非要我选,我宁愿选择魂穿他!”   兰月:“……”   兰月:“也不知道你俩谁有毛病!”   饶是她一个十级情感专栏写手,也无法拯救眼前这位少根筋的美少女了!   兰月想了想,再一次尝试道:“那假如毛毛说他喜欢你呢?”   贺年年的心忽地漏跳了一拍,她好像又看见了婚纱店里,他从镜子里看向她的那一眼。   不对,她最近怎么总是在胡思乱想?   她很快用傻笑掩饰住了那片刻的愣怔。   贺年年故做不以为然道:“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不过姐你今天的问题好奇怪啊……”   “有你们订婚奇怪吗?”   “也是……”贺年年想到兰月刚才的话,催促她说,“别说我了!快说说那女生到底什么样?”   兰月冷静了一会儿,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那姑娘大约一米六多一点吧,白白瘦瘦的、长头发、看着挺温柔的,有点像白石麻衣,就是大学男生喜欢的那种类型。毛毛请那姑娘喝奶茶被我看见了。”   “他竟然会主动请人喝奶茶?”   贺年年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是因为太震惊了,总之算不上平静吧。   兰月说:“反正你们的协议里明明白白说双方均有自由恋爱的权利,人家不得尽情行使权力吗?”   贺年年悻悻道:“那倒也是。”   兰月微微挑眉:“怎么了?你不高兴?”   “是啊,让他抢先一步,我能高兴吗?看来我也得抓紧时间找个对象了。”   兰月:“……”   贺年年抬头看到她姐一脸的生无可恋,不确定地问:“怎么了?”   兰月有气无力:“姐是替你着急啊!”   贺年年有点沮丧:“这种事急不来。要不……”   她拿出手机:“我就在微信通讯录里找找我的未来男朋友吧!”   说着贺年年随手刷了刷朋友圈,忽然刷到了大嘴昨天晚上更新的内容。   上次聚会吃饭时,大嘴非拉着她加微信,但两人至今没有联系过,最多也就是朋友圈点个赞而已。   这几张照片都拍摄于篮球场,照片的主角有他自己,还有蒋禹涵和秦铮。   这条朋友圈的配文是:“看看有没有你家男神[色][害羞]”   “等等!”兰月指着她朋友圈里的一张照片问,“这帅哥你认识?”   “你说秦铮学长吗?他和毛毛都是校篮球队的。怎么了?”   兰月:“他昨天来我店里买咖啡,真人更帅,难得你们学校还有和毛毛旗鼓相当的。你不是想脱单吗?那也不能随便找,至少……”   “至少什么?”   贺年年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抬起头发现表姐正死死盯着一个地方,而且脸色很难看。   贺年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店里竟然来了位稀罕的客人,可能这辈子还没喝过奶茶吧,对什么都好奇,正向店里的小哥真诚发问——   “你们这奶茶用的是什么茶?”   “牛奶是新鲜牛奶吗?”   “黑糖波波的波波是什么?”   “那个机器里挤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小伙子你收完银再做奶茶满足食品卫生要求吗?”   “……”   贺年年无奈呼出一口气,预感今天要遇上流血事件了。   果然就在下一秒,凳子腿划过地板的尖锐响声从对面传来,她表姐愤愤然起身。   贺年年眼疾手快按住表姐,一紧张,好像阿呆上身了:“别别别激动,他就是好奇,应该没什么恶意!”   兰月:“这还叫没什么恶意?非要砸了场子才算有恶意吗?”   “他那人讲究嘛,理解一下。”   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兰月闻言翻了个白眼:“既然这么高贵,我们这人均 9999990元的小店可不配接待。”   兰月口中的这位“高贵”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贺年年她干二舅项政南。   兰月丢下那句话便气势汹汹走了过去。   她二舅和那小哥见到兰月出现都愣了愣,尤其是她二舅,像是完全没想到兰月会出现在这里似的。   看来兰月在这里开店的事她二舅事先并不知情。   因为他二舅的好奇求问,此时收银台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兰月让小哥去招呼其他客人,她自己则去应付项政南。   “喝什么?”兰月态度敷衍地问。   项政南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   兰月:“不好意思,没这东西。”   贺年年:“……”   贺年年有点担心,要不要把蒋禹涵叫过来呢,万一一会儿打起来,还有个人能帮忙拉拉架。   兰月没什么耐心:“不点吗?不点就下一位。”   “等一下。”项政南看向她身后的电子菜单,“要一杯经典奶茶、一杯黑糖波波、一杯茉香奶绿、一杯西米露、一杯椰奶、一杯金桔柠檬……”   这是要点一本的节奏啊……   再看兰月,一开始还在电脑上录入,到后来干脆停了下来任由项政南报完菜单。   “先这些吧。”项政南说。   兰月:“不好意思,我解释一下。我们这些饮品用的牛奶就是最普通的牛奶, 9999990块一盒,茶叶也是最普通的茶叶,为了做出来的奶茶茶味更浓,茶叶一般会冲出来放一夜第二天再用……”   兰月说这些时显然没想避着任何人,所以她说话时声音不低,惹得旁边排队的人都不由得看向她。   她身边那小哥也惊呆了,好像在说:“大姐,你在开玩笑吗?虽然所有的奶茶店都是这么干的,但你也不用说出来啊!”   好在那些经常喝奶茶的客人对这个情况也都司空见惯了,众人都没什么反应,倒是对这俩人不按常理的互动比较感兴趣。   兰月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周遭空气的凝滞,继续道:“这么不健康,你确定还要点吗?”   项政南没有立刻回话,不知道是真的被奶茶的制作过程给吓到了,还是兰月的反应让他一时间无法招架。   兰月直接替他做了决定,她对旁边的小哥说:“还是给这位客人来杯凉白开吧。”   然后她又对项政南微微一笑:“这个健康,更适合你。”   沉默了片刻,项政南说:“不用了。”   说完便转身出了奶茶店。   在贺年年的印象中,她这位干二舅可以是笃定的自信的,也可以是傲慢的挑剔的,但刚才就在他转身离开时,贺年年好像从他脸上看到了落寞。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次。   再看她表姐,没有一点吵架吵赢的得意,反而神情恹恹的,像是刚跑了八百米似的。   关于她表姐和项政南的那段过往,贺年年只知道两人最初见面时不太对付,原本两家人都以为他俩没戏了,可后来又有人看到他们一起吃饭压马路。但再后来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在她表姐面前提起项政南,表姐就会翻脸,在项政南那里她表姐的名字也成了禁忌。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表姐就很少去蒋家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贺年年,当年这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一些他们这些人甚至她大姨和她干妈都不知道的事!   又和表姐聊了几句,见她总是心不在焉的,贺年年也没多停留。   从奶茶店出来,贺年年心里还惦记着她表姐和她干二舅的事,一不留神险些撞到了人。   一抬头,竟然是不久前才见过的项政南。   今天这是什么运气!   贺年年看了看四周,这是校门口商业街,这个时候早点摊早就收摊了,其他商店还没开门,也就只有她表姐这家饮品店在营业状态。   贺年年有个大胆的猜想,项政南该不会是一直等在这里的吧?   等什么呢?难不成他刚才已经看见她了,所以在等她?还是在等她表姐?   但见他看到她后毫不意外的淡定神情,这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那她会不会被灭口啊……   贺年年假笑着打了个招呼:“这么巧啊项老师。”   “嗯。”   很显然,今天在她表姐店里的项政南只存在在那一瞬间,此时的他又恢复成了往日那副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一般情况下,只要有贺年年在的场合就基本不会冷场,但此时偏偏是不一般的情况,因为她这位干二舅有一种把“社牛”变“社恐”的特异功能。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终于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口,一边通往图书馆,另一边通往项政南办公室的方向。   项政南问她:“要去图书馆吗?”   贺年年连忙点头:“嗯嗯。”   终于不用继续跟项老师大眼瞪小眼了,然而道别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项政南说:“正好我也要去查点资料,一起吧。”   贺年年:“……”   然而接下来的这段路并不像贺年年想的那么难熬,因为向来唯我独尊的项老师竟然主动找话题缓解了尴尬。   “你喜欢喝奶茶?”   当然啦!但她不能这么说。   “还行吧。因为不健康,所以只是偶尔喝一次。”   项政南:“我记得那家奶茶店是这学期才开的吧?”   “对。”贺年年的话匣子渐渐打开,“那时候正好那家店面招租,我表姐就租了下来……”   咦,怎么说到她表姐了?好像是项老师先提的。   看来贺年年的猜测没有错,这两人多年前肯定有段不为人知的关系,而且看样子项老师现在依旧关心着她表姐。   贺年年为这个发现感到激动。   她继续道:“她一直供稿的那家杂志销量下滑挺严重的,她就想找个别的事干干,然后就租下了那家店做奶茶。”   “奶茶店生意好吗?”   “还行吧,反正她要求不高。”贺年年故意说,“单身嘛,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身旁的项政南在听到这话时脚步明显滞了滞。   片刻后,项政南说:“我记得她今年已经30了吧,怎么还单身?”   贺年年:“……”   贺年年想说您还3 999999了呢,不也单着吗?   贺年年:“是啊,而且这么多年了相亲没少相,但一个都没成,可把我大姨愁坏了!”   项政南有点意外:“你是说,她这么多年一直单身?”   “是啊。”   项政南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看未必吧,可能有也不让你们家人知道。”   “不会吧,我大姨跟我妈可不一样,她现在恨不得从街边领个人回去娶我姐呢,只要是我姐喜欢的,她什么要求都没有。我姐要是有对象没理由不说啊,这也省的我大姨成天数落她了。”   “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当然了!我和我姐关系最好了,她要是有了新恋情我没理由不知道啊!”   项政南满意点点头:“也是,她那种人对谁都没有真心,嫁不出去也正常!”   这话贺年年就不爱听了,但是碍于对方是蒋禹涵的二舅,更是她老师,她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默默对表姐说声对不起了。   这时图书馆已经近在眼前。   项政南扫了一眼她手里抱着的《金融学原理》,轻咳一声说:“好好复习,你这门课也不是一定就过不了。”   贺年年一听这话瞬间两眼放光,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项政南很有可能还对她表姐念念不忘,而她今天透露给他的这些信息让他很满意。换句话说,她的《金融学原理》通过的概率又多了几分!   贺年年郑重点头。   然后就听项政南继续道:“期末成绩拿到满分就行。”   贺年年:“……”   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   看来想从她二舅手下死里逃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两人即将分别时,项政南又叫住了贺年年。   项政南一向是不苟言笑的,但是此时他的表情是不同于以往的那种郑重。   和他对视了片刻,贺年年忽然就开始在心里打鼓,隐约预感到他后面要说的话大概不是她能应付的。   项政南:“你跟毛毛是认真的吗?”   贺年年愣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当然了,不然也不会订婚了。”   关于他们订婚的原因,两个妈对外只说他们感情稳定,所以有了订婚的想法。至于其他人,就算对他们突然订婚的缘由有所猜测,也并不知道真正的内情。   项政南:“听说你们在一起已经一年了。”   贺年年摸摸鼻子讪笑道:“差不多吧。”   “可是我怎么记得两个月前你那个B大的小男朋友还来找过你啊?”   贺年年听他这么一说吓了一跳。   项政南这种人对除他自己以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怎么对她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忽然这么问她是怀疑她和蒋禹涵的“感情”有蹊跷,还是怀疑她脚踏两只船啊?   不管是什么,贺年年只能把这锅甩给冯硕了。   “他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打球的。大概是他单方面对我余情未了吧,还和毛毛发生了一点不愉快。我可什么都没做,不信您问毛毛!”   贺年年信誓旦旦,就差指天发誓了。   项政南看了她片刻说:“最好是这样,千万别学某些人,毫无底线地玩弄别人的感情。”   “某些人”是谁?   谁又玩弄谁的感情了?   等贺年年回过神来的时候,项政南已经走远了。   贺年年越想越后怕,看来以后在学校的时候她还是谨慎点好。   ……   图书馆早早开了暖气,温度还不低,再加上人多,一个个阅览室就像一个个蒸笼一样。   贺年年在里面看了几个小时的书,效率不高还热出了一身的汗。   她想了想决定今天早点回公寓。   这个时间,蒋禹涵一般都在实验室里,贺年年有充分的时间好好洗个澡。   她昨天搬进来时就注意到了,蒋禹涵选的这款浴缸是最新款的按摩浴缸,她昨天本来想试一试奈何晚上时间有限,今天正好。   浴霸和地暖把卫生间里烘得暖暖的,贺年年找出自己带来的玫瑰味精油,来了一场香香的泡泡浴。   忙着泡澡就没注意到玻璃门外洗手台上的手机已经振动了数次。   “我说涵神,你家是前面那栋吗?”问话的是大嘴,他身后还跟着阿呆和小胖。   蒋禹涵收起手机:“嗯。”   大嘴张罗了个校区篮球赛,但蒋禹涵因为项目上的事忙不开无法参加,他们临时又找了个大一的学弟。   不过学弟还没来得及订购队服,大嘴就说借一下蒋禹涵的。   原本蒋禹涵说回去找了带给他,大嘴却提议说直接跟他去家里拿,正好宿舍几人都在,谁也没去过他那新公寓,就都说去参观一下。   蒋禹涵没理由拒绝,他就是担心贺年年也住他那的事被他们看出来。这事儿要是露馅儿了,贺年年还不知道怎么跟他闹呢。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时间她多半不在家。   他一边带着人往家走,一边发了个微信给贺年年——   【jyh:在哪?】   【jyh:不在公寓吧?】   【jyh:暂时别回来,大嘴他们要去看一下。】   微信发出去好半天,也没收到贺年年的回信。   她这人手机不离身,也只有在外面的时候才会没那么及时看微信。   大嘴:“我说涵神,你家小区是大,但也不至于大到迷路的地步吧?我记得咱们刚才走过这里了,到底是哪一栋啊?”   蒋禹涵在心里叹了口气,收起手机:“走吧,这边。”   泡到水都快凉了,贺年年才依依不舍地从浴缸里出来。   她心情很好地哼着歌,随手拿起水池边的手机看了一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看看时间,距离蒋禹涵发最后一条微信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什么都顾不上了,贺年年只手忙脚乱地给自己裹了条浴巾就冲出了浴室。几乎是与此同时,身后传来防盗门门锁打开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男生们的说话声。   作者有话说:   红包~ 第27章   贺年年一秒都不敢耽误地冲进房间, 房间就那么大,一眼望过去什么都看得见。   她忽然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照片, 连忙过去把那个相框收起来。   此时房间外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 贺年年也没时间再检查其他地方,拉开一个柜门钻了进去。   但就在柜门关上前,那个相框滑了出去, 掉在了柜子和床之间的地板上。   她想去捡,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不进来, 或者蒋禹涵比那几个人先进来。   而就在她刚刚关上柜门的下一秒,她听到房门被人推开, 大嘴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我去涵神!你家这是什么风格?!”   然后是小胖和阿呆嘻嘻哈哈的声音。   阿呆:“哥哥哥你喜喜喜欢公主风啊?”   昨晚贺年年不小心把牛奶洒在了床单上,奈何蒋禹涵家还没有替换的, 她就只好把她从宿舍带回来的那套粉红色带蕾丝的床品暂时换上,没想到他们宿舍的人会这时候来参观。   小胖:“这是朋克公主风吧?黑金底色搭配死亡芭比粉, 涵神你这审美可以啊!”   大嘴哈哈大笑:“这么多年在咱们宿舍真是委屈你了,隐藏够深啊涵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调侃得很开心,贺年年的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这风格, 要是没个合理的解释, 确实挺奇怪的。   还好蒋禹涵没让她失望。   就听蒋禹涵不急不缓地说:“装修风格是我和装修公司确定好的,但家居摆设是我妈亲手操刀的。”   说话时,他注意到床头柜上的那个相框不见了, 不由得蹙了蹙眉。   贺年年回来过吗?还是她在家?   大嘴笑:“我就说嘛, 一个人很难搞出这么精神分裂的风格来。”   小胖:“可见阿姨还有颗倔强的少女心啊。”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然而还没等贺年年松口气, 就听到阿呆说:“哥, 我想借个卫卫卫生间。”   公寓是两室一厅的格局, 厨房卫生间的位置也一目了然。   听了阿呆的话,大嘴大大咧咧道:“去呗,左手边第二个门应该就是吧。”   蒋禹涵正盯着卫生间门外的一滩水渍若有所思,待想阻止阿呆时已经来不及了。   阿呆刚进了卫生间,但很快又匆匆跑了出来。   大嘴见状问:“怎么了?难不成那是个厨房啊?”   阿呆张口结舌,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蒋禹涵脸色一沉,推开挡在他前面的大嘴大步走向卫生间,顺便反手关上了门。   大嘴骂骂咧咧:“至于吗,多大人了还抢厕所。”   卫生间里还留有尚未散尽的潮热,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甜丝丝的玫瑰香气。   蒋禹涵的目光迅速在卫生间里扫视一番,最后定格在那扇磨砂玻璃门上。   他快步走过去,但拉开玻璃门门前他又有点犹豫,他尝试着敲了下门,没有人应这才拉开了门。   快速扫了一眼里面的情形,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小胖压低声音问阿呆:“怎么了?”   阿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胖他们说,只是指了指身后说:“里面不不不太对劲。”   这话瞬间勾起了大嘴的兴趣:“怎么不对劲?莫非里面藏人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卫生间的门再度打开,蒋禹涵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大嘴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这是谁刚洗完澡啊?”   “我。”蒋禹涵面不改色地说。   大嘴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洗的澡啊?你今天一天不都跟我们在一起吗?”   “今天出门前。”   大嘴探头感受了一下:“你家这通风系统不太行啊,这都过去几个小时了,还热腾腾的!”   “嗯,忘了关浴霸。”   “我说嘛……”大嘴忽然皱着鼻子嗅了嗅,“不过这什么东西的味道这么香?”   小胖也凑过去闻:“和我女朋友用的那种玫瑰精油的味道差不多。”   大嘴回头拍了拍蒋禹涵的肩膀:“可以啊涵神,真没看出你还是个精致男人。”   蒋禹涵:“……”   阿呆:“哥,我……”   蒋禹涵:“没事,你去吧。”   阿呆如释重负,一溜烟跑进了卫生间。   “唉,这个房间是干什么的啊?”   蒋禹涵的房间房门原本虚掩着,眼见着大嘴要去推门,蒋禹涵连忙叫住他:“等一下!”   大嘴被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怎么了?”   蒋禹涵急中生智:“我好像听到阿呆在叫你……”   大嘴怔了怔:“有吗?我怎么没听到?”   蒋禹涵:“你去看看吧。”   “不是……他拉个屎叫我干什么?”   蒋禹涵正要去推门,又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小胖。   小胖立刻很自觉地说:“我也去看下阿呆……”   蒋禹涵这才推开门,房间里干干净净的,跟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门外大嘴正在嚷嚷:“什么事啊呆呆?是不是马桶不会用啊,这事儿哥真帮不了你,要不你网上百度一下……”   蒋禹涵趁着周围没有人,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在哪?”   室温虽然不低,但贺年年浑身只裹了件浴巾还是有点冷的,她想找件衣服穿上,但柜子里黑漆漆的,手机也没带进来,只能摸黑随便找一件穿上了。   她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很郁闷的发现这衣柜里放着的应该都是蒋禹涵的夏装。   算了,有衣服穿总比没衣服强。   贺年年最终找了件摸起来最厚实的,套上才发现这应该是件背心,只是这背心有点大,袖口都快开到她的腰了。还好她里面还裹了件浴巾,否则要单穿这件背心,走光是妥妥的了。   正在这时,柜门外传来几声手机振动的声音。   一定是她的手机!   这时候谁会给她发微信呢?万一一会儿手机响起来被大嘴他们发现怎么办?   贺年年一着急,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浴巾,浴巾直接滑落到了脚边。   这空落落的感觉真让人不踏实……   然而,还没等贺年年捡起浴巾,柜门外又有声音传来。   那几个人好像又回来了……   贺年年生怕自己发出的声音被外面人听见,下意识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这一回是小胖的声音:“一会儿我还有事,咱们拿了队服就走吧。”   大嘴:“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晚上有什么事啊?第一次来涵神家,这还没十分钟呢,你急什么?”   小胖:“……”   小胖:“离这么近又不是没机会了,我今晚有事,咱们下次再来吧!”   说话时,他疯狂地朝着大嘴使眼色,希望大嘴能看懂。   然而小胖的良苦用心注定白费,大嘴好奇:“你嘴巴怎么了?跟赵四似的,不会昨晚睡觉没注意中风了吧?”   小胖:“……”   算了,当他没说。   这时候卫生间门打开,阿呆虚弱地从里面出来:“我我我我有点不太舒服。”   蒋禹涵转过头观察阿呆的脸色:“着凉了?”   小胖连忙说:“既然不舒服,那怎么赶紧回去吧,要是还不行还得去医院呢。”   大嘴难得说句人话:“要不要喝点热水?”   蒋禹涵刚才就想给他们倒水,发现养生壶里不知道煮着什么,闻上去甜甜的,还是热的。   算了,应该是可以喝的。   于是他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   “那你们喝点水,我去找一下队服。”   蒋禹涵记得他把篮球服收在贺年年那屋靠边的衣柜里了。   他正要去开柜门,忽然注意到柜门前的地毯上躺着个相框。   “涵神,你给我们喝的是什么啊?还挺好喝的。”   大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正依在门口的斗柜边上问他话。   “是吗?”蒋禹涵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家伙话这么多,他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说,“好喝的话你再去倒,厨房还有。”   就在大嘴再次低头喝茶的一刹那,蒋禹涵迅速将那个相框踢到了床底下。   大嘴抬起头来咂咂嘴:“不用了,喝一杯还好,喝两杯就有点腻了。”   蒋禹涵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但大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就站在门口,一会儿低头咂巴一口茶,一会儿抬头看看蒋禹涵。   似乎是见蒋禹涵好半天不动,他有点不确定地问了句:“我在这妨碍你找衣服啊?”   蒋禹涵冷冷回了两个字:“没有。”   确定大嘴的角度看不到柜子里的情形,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面前的柜门,下一秒他和蜷缩在柜子里的贺年年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她原本包着头发的毛巾散了,湿漉漉的长发乱七八糟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发尾还在滴着水珠。这显得她的脸更小了,脸色也更白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他,让他不由得就想起他小时候在动物园喂过的那些小鹿。   蒋禹涵本想拿了衣服就走,但现在有个问题——原本挂在衣架上的球衣现在正穿在贺年年的身上。   而且……他只看了一眼就没敢再往她身上看。   她此时只穿了他的那件球服,球服宽宽大大,处处都是“漏洞”,完全遮不住她的身体。   “找到了吗?”   在大嘴走过来之前,蒋禹涵迅速关上了柜门。   “我想起来了,那身球服应该被我妈拿回家了。”蒋禹涵拿起手机打开某宝,“这家店应该可以次日送达,你把大家的尺码发我一下,我来下单。”   “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掏钱?没事没事,我们再想想办法。”   既然蒋禹涵的球服不在身边,阿呆又一直嚷嚷着不舒服,大嘴几人很快就离开了。   ……   离开后的阿呆立刻就不嚷嚷了。   大嘴有点意外:“你小子装病啊?”   “那那倒没有,但但没那么难受。”   要不是大嘴那么不会看眼色,也不用他出此下策了。   大嘴问:“没那么难受为什么刚才嚷嚷着要走?”   阿呆没搭理大嘴,而是问小胖:“你你你觉不觉得我哥今天有有点奇怪?”   小胖还没来得及答话,大嘴就抢着说:“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涵神平时挺大方的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说是带我们去参观他家,但又好像不太愿意,就像他家有什么秘密怕被我们发现一样!”   他话音一落,阿呆和小胖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小胖问:“我们今天喝的什么茶你们喝出来了吗?”   两人摇摇头。   小胖:“应该是阿胶桑葚,我女朋友喜欢喝。”   大嘴挠挠头:“这说明什么呢?涵神和你老婆口味一样?”   阿呆:“……”   小胖:“……”   阿呆:“浴浴室里有套衣衣服,但我没敢仔仔细看。”   小胖:“泡泡浴、玫瑰精油……”   阿呆:“两两个牙刷。”   大嘴蹙眉:“不是……你俩这是对什么暗号呢?”   小胖恨铁不成钢道:“我真要怀疑你这智商是怎么考上A大的了!”   大嘴:“嘶,聊八卦就好好聊八卦,和我智商有什么关系?”   小胖:“你还没看出来吗?涵神家有女生。”   “我去!”大嘴想了想,猛地一拍脑门,“你们俩的意思是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家里藏了个女生?”   小胖:“可能已经走了,也可能还在,这个不确定。”   大嘴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没听说涵神有女朋友啊!会不会是他家里人?比如他妈?”   小胖和阿呆都陷入沉思。   片刻后小胖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如果是家人的话他有必要那么紧张吗?肯定是女朋友,还是那种刚在一起不太稳定,所以暂时不打算公开的。”   阿呆也点头表示认同。   大嘴愤愤道:“靠!这事还跟我们藏着掖着太不把我们当兄弟了!”   小胖问:“如果说这个在涵神家洗澡的人确实是涵神女朋友,你们觉得会是谁?”   阿呆脑中忽然冒出一个跳脱的身影,但他又觉得他哥这么完美的人,眼光也应该更高一点吧。   正纠结着,忽然听小胖说:“会不会是高洁师姐?”   大嘴问:“哪个高洁?是从华大保送过来的那个院花学姐吗?”   小胖也已经顺利保研,研究生办公室就在蒋禹涵隔壁,自然也认识那位高洁师姐。   而大嘴的毕设导师也是蒋禹涵研究生导师一个项目组的,他因此经常出入研究生办公室,跟蒋禹涵的那位师姐虽然不熟,平时倒是经常见到。   经小胖这么一提醒,阿呆忽然想起一件事。   阿呆:“前前前两天我还在食堂看看看看到涵哥和一个美女吃吃吃饭。”   大嘴兴匆匆问:“那美女是不是头发很长,带点卷,皮肤白白的,大眼睛,一米六出头的身材?”   阿呆点头。   大嘴:“那就没错了!说起来还真难得,快四年了,你们见过涵神跟哪个女生在食堂吃饭的?院花学姐就是不一样!”   阿呆忽然问:“你你你们为什么不猜贺年年?”   大嘴:“她跟铮哥不是一对吗?”   阿呆:“那那那张照片不能说明什什么吧?”   大嘴反问:“那你觉得是年年吗?”   阿呆:“也也不是,她她配不上我哥。”   大嘴:“……”   小胖:“……”   大嘴:“胖哥怎么看?”   小胖:“上次吃饭的时候年年不都否认了吗?他俩要真有什么也没必要否认吧,而且我觉得她有句话挺有道理的,他俩要是能成估计早就成了,肯定还是不来电。所以我猜测涵神应该只把年年当妹妹看,不然年年会放着涵神这么优质的男生不找,会找B大那男的吗?”   大嘴点点头:“有道理。而且我觉得高洁学姐比年年好看。”   阿呆难得有认同大嘴的时候:“对对对,我哥眼眼光高。”   ……   送走舍友,蒋禹涵又去了卫生间。   贺年年的换洗衣服还在浴巾架上,阿呆刚才应该是没有看见。   蒋禹涵拿下来,走去卧室,将衣服放在柜子对面的床上,然后敲了敲那扇柜门:“人走了。”   里面的人没回话。   他等了片刻转身离开,出去时顺手带上了门。   贺年年等了好一会儿,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这才推开了柜门。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一刹那,贺年年才觉得人像重新活了过来似的。   拖着已经麻了的腿爬出柜子,勉强扶着床站起身来。   在这个过程中,她无意间扫到了斜前方的一面穿衣镜里的自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在黑暗中摸索穿上这件衣服时,她就觉得这衣服大得离谱,穿出去八成是会走光的,此时这么一看,何止会走光?!   球服宽宽大大,无论是从领口望下去还是从袖口望进去,几乎都可以一眼望到底。而且这球服就算比一般T恤长一点,但也只是遮到了她的大腿根,她记得蒋禹涵开门时,她是坐在柜子里的,那下半身几乎就是没有穿的状态……   联想到蒋禹涵打开柜门看到她时那不自然的表情,贺年年不敢想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太尴尬了!   她一边磨磨蹭蹭穿衣服,一边听着房门外的动静。不想这时候出去面对蒋禹涵,就想等他走了再出去。   正在这时,斗柜上的手机又振动了两下。   贺年年连忙拿下来看,是蒋禹涵的微信。   【jyh: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出了刚才那事,让她怎么淡定地跟他坐在一起吃饭呢?   贺年年咬着指甲想了一会儿,回复他——   【年年年糕:不用麻烦了吧?我晚上自己去食堂吃就行。】   【jyh:又不麻烦你。】   【jyh:今天算是我们搬进来的第一顿饭。】   他不说,她差点忘了。   既然不好拒绝,那就好好想想吃什么吧。   【年年年糕:我想吃蒜香小排和咕咾肉。】   【jyh:素菜?】   贺年年从小不爱吃素菜,她妈试图板过她一段时间,但她根本不配合,可是跟蒋禹涵吃饭的时候,她却不敢那么任性了,最不爱吃的素菜怎么着也得勉强吃点。   【年年年糕:清炒西蓝花吧。】   【jyh:好。另外你煮的那个茶被大嘴他们喝了,我又给你煮了一壶,换好衣服就出来喝吧。】   【年年年糕:好的。】   泡了那么久的澡,又这么长时间滴水未进,被他一提醒,她顿时就觉得快要渴死了。   听到门外的关门声,她立刻从房间出来喝水。   等了没多久,蒋禹涵就买好了食材回来。   这时候的贺年年在经过一番心理建设后已经冷静了下来。   看到蒋禹涵拎着的大包小包回来,贺年年有点谄媚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蒋禹涵扫她一眼。此时她已经穿戴整齐,只是头发看着还有点潮湿。   “站远点,别帮倒忙就行。”   贺年年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回到客厅打开电视。   不过看蒋禹涵的反应挺正常的,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尴尬或者不自在,贺年年也就放下心来。   柜子里光线那么差,他也未必真看到了什么。   不过她人虽然在客厅里看电视,但是注意力却不自觉地停留在厨房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她以为他今天就是心血来潮要做饭,想必也做不出来个什么,毕竟这么多年他一个大少爷家里都有阿姨和她干妈照顾着,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机会啊。   但此刻,厨房里的男生穿着卫衣休闲裤,身前围着围裙,有模有样地处理食材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新手。   没过多久抽油烟机的嗡嗡声停了下来,与此同时贺年年闻到丝丝缕缕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来。   片刻后饭菜上桌,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看着很有食欲,而那个做出这桌饭菜的人正穿着和他冷硬气质很不搭的卡通围裙进进出出。   这还哪是别人眼中那个不好亲近难以取悦的蒋禹涵呢?   冬天天黑得早,此时窗外天色已然黑透,风吹动已经凋零的枝桠,也吹得路人行色匆匆。但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贺年年竟然品出点“家”的味道来。   想到未来就是住在这里,和对面这人一起,她忽然觉得也挺不错的。   蒋禹涵刚拿起筷子,就听贺年年大声阻止道:“等一下!”   蒋禹涵不明所以停下来,抬头看到贺年年正拿着手机对着桌上的饭菜拍个没完。   蒋禹涵明白过来,无奈等着,忽然那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他。然而还不等他阻止,她就已经拍好了,低头认真端详自己的作品。   他问:“可以吃了吗?”   贺年年从手机上抬起头来:“还差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她举起装了饮料的杯子朝他示意:“同居愉快!”   这用词奇奇怪怪的,但蒋禹涵也没说什么,顺从的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   冰凉的碳酸饮料入喉,他心情跟着好了不少。他们正式入住这里的第一天,虽然出了点小状况,好在结果还不错。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贺年年刚吃了块咕咾肉,口齿不清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垂眼夹菜:“你想学也不难。”   贺年年吃完嘴里的肉,毫不脸红地说:“我不想。”   蒋禹涵早有预料,也懒得说什么。   她振振有词地拿出她那套歪理邪说:“你看,我爸会做饭,我哥会做饭,你也会做饭,凭什么我未来的老公不会做饭?既然他肯定会做饭,那我就不用做啦。”   蒋禹涵闻言点点头:“那倒也是。”   贺年年本以为他肯定会反驳她,谁知道这一次他竟然会这么痛快地表示认同。   两人边吃边聊,贺年年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直到临睡前贺年年还觉得有点撑,只好起来找点别的事情做。   一抬头瞥到床尾她换下来的那件球服,不由得又想到下午的事情,还是有点难为情。   听大嘴他们说话那意思,他们下午来应该就是来找蒋禹涵借这身衣服的。   虽然她今天只穿了一下,但还是把这衣服弄湿了,这样借给别人她也不好意思。   那就给他洗一下吧。   洗衣机在浴室,贺年年刚拿着衣服出了房间,恰巧遇到蒋禹涵也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几件他自己的衣服。   见他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球服上,她解释说:“大嘴他们要借的是这件吧?我想洗一下。”   她说完,蒋禹涵依旧没有动,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件球服上。   贺年年:“你是不是要洗澡啊?那我晚点再去洗衣服。”   “不用了。”蒋禹涵伸出手,“给我吧,我顺便洗了。”   贺年年假客气:“那多不好意思。”   蒋禹涵一副已经看穿她的样子伸手拿过球服,转身走向浴室:“早点睡吧。”   进了浴室,蒋禹涵正想把那件球服丢进洗衣机,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最后还是顺应心意把它随手丢在了洗手台上。   蒋禹涵没有泡澡的习惯,直接进了淋浴浴房。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浴室里依旧弥漫着那股淡淡的玫瑰花香。   明明水温不高,可蒋禹涵却觉得憋闷。   他没有在浴房停留太久,快速洗好出来。无意间又扫到洗手池上的那件球服,即便极力克制,还是不免想起今天下午他打开柜门时看到的那一幕……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体就有了反应。   蒋禹涵深呼吸,转身再次进了淋浴房。冰冷的水顺着他的身体缓缓流下,才让他沸腾的血液渐渐冷却。   ……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最近注意防护~   红包~ 第28章   第二天, 贺年年是上午三四节的课,她一觉睡到九点。   出了房门发现公寓里静悄悄的, 蒋禹涵房门紧闭, 餐桌上的早点倒是还温着。   她昨晚说今早想吃她妈以前给他们做过的那种鸡蛋饼,本来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蒋禹涵真给她做出来了, 而且从卖相上看几乎和她妈做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妈做的有大有小, 而蒋禹涵这种细节控做出来的鸡蛋饼每张大小都差不多。   除此之外他还煎了培根打了豆浆, 贺年年顿觉胃口大开。   早餐吃到一半,她忽然听到蒋禹涵的房间里传出了东西掉在地板上的声音。   蒋禹涵平时出门很早, 所以贺年年以为他早走了,没想到都这个时间了他还在家。   她尝试着敲了下房门, 没人应她,于是她推开一条缝隙往里面看了眼, 房间里光线很暗,隐约可以看到床上有人,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开门声,不安地动了下。   贺年年彻底推开了门:“你今天不去实验室吗?”   床上的人含糊应了一声, 声音有点沙哑。   贺年年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走到他床边, 蒋禹涵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额头来。   “你没事吧?”   床上的人说“没事”,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贺年年不放心, 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果然很热!   “你发烧了?!”   “嗯。”蒋禹涵拂开她的手, 含糊地应了一句。   贺年年:“可是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发烧呢?”   蒋禹涵睁开眼看她一眼, 又闭上了。   他也没想到他现在的身体这么不抗造, 一个凉水澡而已,就发烧了。   “大概昨晚着凉了,没事,睡一觉就好。”   “不行,这么烫,得去医院吧?”   “不用,刚刚38度,吃点退烧药就行。”   贺年年注意到他床头柜上的体温计,猜他应该是刚量过体温。   “那你吃药了吗?”   床头柜上除了体温计还有半杯凉透了的水,没见到任何药。   蒋禹涵沉默了片刻说:“你不用管我,一会儿我在网上买就行,你快去上课吧。”   贺年年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来:“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可她刚走到门外,看到还没来得及收拾掉的早餐时她又犹豫了。   他发着烧还能一早起来给她摊鸡蛋饼,她怎么能把他丢下不管呢?   贺年年想了一下,拿出手机给班长发了个微信,请他代为跟老师请假,然后放下书包,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出来。   见她去而复返,蒋禹涵有点意外。   贺年年把水杯放在他的床头说:“我去买药吧,去了咨询一下药房里的医生买什么药,应该比你在网上瞎买好。”   蒋禹涵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贺年年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他开口,声音有点黯哑:“你这样,我有点不适应。”   这话说的她平时多没良心似的。   贺年年别别扭扭地说:“大后天就订婚了,我是怕你耽误事。”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像是她多怕订不成一样,连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怕你掉链子,订婚又不可能临时取消,到时候可别让我一个人应付。”   蒋禹涵缓缓闭了下眼,像是有点疲惫,而嘴角却是勾起的,看上去至少心情还不错。   “我知道了,到那天我无论如何也得好起来,不让你一个人应付。”   贺年年说“这还差不多”,然后拿着手机出了门。   ……   这天项政南难得没课,照例早早来到办公室,给桌上那盆仙人掌浇水,又给自己做了杯手冲咖啡,然后坐到电脑前打算看几篇论文。   然而也不知道是隔壁学生们声音太大,还是他对新换的古龙水味道不适应,总之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始终无法让自己专注工作。   他深呼吸,忍了忍最终还是拿出了手机,打开昨天下载的外卖平台app,搜索了一下那家奶茶店的名字……还真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载这个app,但当他看到配送方式是商家自己配送时,他立刻有了灵感。   他想了想起身去了隔壁学生办公室。   学生们见他出现立刻安静下来,但他只是扫了一眼众人便离开了。   要多点几杯,老板才会更重视,尤其是兰月那么现实的人。   所以他决定大发慈悲请学生们喝奶茶。   按照人头算,十杯就足够了,可要结账时发现还不到两百块,于是又改成了二十杯。然后在备注那一栏写了长长一段话,直到不能再写了他才作罢。   下好了单,他便开始忐忑地等着。   今天风不小,导致店里一上午也没来几个客人,好在还有外卖平台上的订单维持着门店的销售额。   忽然间又有外卖平台的订单提示声响起。   兰月看了一眼,有人订了二十杯糯米红豆奶茶,不算小的一单,原本挺高兴,可当她看到备注时,差点气晕。   这位客人要求把糖浆换蜂蜜也就算了,甚至还指定了某个牌子的茶包,这让她上哪给他买去?而且关于糯米和红豆的比例,鲜奶放多少等等各种要求都提得格外苛刻……   兰月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把备注写到字数上限的。   但最不要脸的还是这最后一句——这人大概以为自己算是他们家大客户了,点名要求老板亲自配送。   她简直怀疑这人是来找茬搞事的,特意去看了眼联系人的名字——刘同学,留的号码是座机,配送地址是A大一个实验楼,看来还是个学生。   兰月没心情应付这种无聊的小孩,直接把这单丢给小哥:“你给这人回个电话,他这些要求我们满足不了,要么正常做,要么就直接退钱吧。”   小哥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事,猜测是有些来过店里的小男生见老板娘漂亮,才搞这些幺蛾子企图博得老板娘的注意。   他打电话过去沟通,语气比较委婉,也没说对方说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只说糯米红豆以及鲜奶的比例会尽量按照对方的要求来,至于其他的要求由于种种原因确实无法满足。   对方听他这么说,表示大部分要求都可以妥协,唯独纠结最后由谁送餐的事。   小哥耍了个心眼,也没说死,只说这个不好说,到时候要看谁方便送。   对方犹豫了一下,最后也只好妥协。   小哥有点得意,多亏他够机智,保住了今天上午的营业额。   不过听着这位刘同学说话声音,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呢?   很快,小哥就知道为什么耳熟了。   外卖不能送上实验楼,只能打电话叫人下来取。   很快他就见到了一口气点了二十杯奶茶的“刘同学”,这分明就是上次在他们店里和老板娘闹得不欢而散的那人。   小哥也是聪明人,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多半还是冲着他家老板娘去的。   “刘……同学是吧?你的奶茶……”   不对,他是哪门子“同学”!   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是挺帅的,但看着怎么也有二十七八了,博士生都该毕业了吧?而且看这穿着打扮、这气势,怎么可能是个学生能拥有的?   男人见是他,立刻阴沉下脸来,再看到他递过去的整整四兜子的奶茶时脸色就更难看了。   见他没有伸手接过去的意思,小哥讪笑道:“那个,您看要不我帮您拿上去?”   别说,这人在老板娘不在的时候也挺有气场,搞的小哥的语气也不自觉的恭敬起来。   “不用了。你等一下吧,一会儿有别人下来拿。”说完他便转身回了办公楼。   他打电话找了两个学生下来把奶茶带上去给大家分,对比起学生们的受宠若惊欢天喜地,他的脸色就要难看很多了。   项政南越想越气,怎么跟电话里说的不一样呢?   虽然没说死让兰月送过来,但电话里那人给他的感觉就是他们会尽量让兰月送……怎么说一套做一套?!这家黑店简直就是在欺诈!   回到办公室,项政南这口气还没消下去。   办公室房门又被人敲响,他没好气地说了声“进来”。   他的一位研究生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他问研究生。   研究生怯怯将一杯奶茶放在他的桌上:“项老师,您也来一杯吧。”   项政南低头看文献:“不用了,我对垃圾食品没兴趣,建议你们也少喝这些。”   研究生:“……”   这难道不是他请他们喝的吗?还一请就是每人两杯!   研究生一头雾水的离开后,项政南努力让自己注意力集中一点,但片刻后他还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然后拿起外套出了办公室。   ……   贺年年先去药店买了药,药房的医生给她推荐了一大堆,她不知道哪种有用就都买了点。   回去时路过奶茶店,店里只有一位客人,她表姐不知道在说什么,脸色很难看。   贺年年犹豫了一下,决定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是你的服务态度?”   贺年年一进门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   不对……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兰月不耐烦:“你到底点不点?不点就别磨蹭,耽误人家后面人点单。”   男人闻言回过头来,恰和贺年年来了个四目相对。   没错,这家店里目前只有他们三个人,如果非说贺年年是排在他后面的,好像也说得过去。   只是,她招谁惹谁了?!   “嗨!这么巧啊项老师……”贺年年讪笑着和她二舅打了个招呼。   对比起她表姐的一脸不满,他二舅的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看到刚进门的贺年年,他微微挑了下眉:“怎么?你很急?”   贺年年立刻狗腿道:“不急不急,您慢慢来,呵呵。”   项政南满意地转过头去,对兰月说:“那就要一杯原味奶茶吧,不加糖,放一勺蜂蜜,不要珍珠,茶包洗一下,用第二杯水冲泡……”   兰月的脸色越来越差,手指几乎快要吧电脑屏幕戳爆了,但最后她还是一一按照项政南的要求做了杯奶茶出来。   奶茶做好,兰月冷冷道:“慢走不送。”   项政南也不着急,慢悠悠用吸管扎开奶茶喝了一口,然后漏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下次蜂蜜可以多放一点。”   贺年年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表姐从柜子后面爬出来揍人。   好在项政南没有停留太久,捧着他的奶茶转身离开,出门前路过贺年年时,还不忘嘱咐一句:“少喝点没营养的东西,不长个。”   贺年年:“……”   不过很少见有人穿着高定西装手捧奶茶的,怎么看怎么违和。   如果说他上次出现在这里是偶然,那么这次呢?   .   项政南走后,刚才还处于“战备”状态的兰月忽然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似的。   她有气无力地看向贺年年:“你今天上午不是有课吗?”   贺年年回过神来,解释说:“毛毛感冒了,我去买药了。”   兰月关切地问:“严重吗?”   “发烧38度,可能着凉了。”   “那你买了药不赶紧回去,跑这来干什么?”   “刚才在外面看,还以为有人找你麻烦,我就进来看看,没想到是二舅。对了,我还没问你,你和咱二舅怎么又吵起来了?”   说到这个,兰月一脸晦气:“这人简直有毛病。”   “咱二舅这种自律到可怕的人会浪费早上这大好的光阴,跑来买一杯在他看来犹如垃圾的奶茶这事确实挺不寻常的。”贺年年趴在柜台上,笑嘻嘻看着兰月,“你说他是为什么?”   兰月瞥她一眼:“不都说了,脑子出问题了。”   贺年年:“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爱怎么想怎么想,与我无关。”与此同时,兰月按下电脑回车键,很快她身后的打印机里出来一张纸。   她拿起那张纸和一卷透明胶走向店门。   贺年年一头雾水,直到兰月把那张纸贴好她才看清楚,那上面写的是——“XZN与狗不得入内。”   贺年年目瞪口呆,想到她二舅看到这张“告示”时的表情,她不由得朝兰月比了大拇指。   忙完这事,兰月问贺年年:“来都来了,喝点什么吧?”   贺年年说:“那就一杯黑糖波波,一杯热牛奶吧。”   趁着兰月做奶茶的工夫,贺年年八卦地问她:“说说呗,你和二舅当初到底怎么回事啊?搞得现在见面跟仇人似的。”   兰月垂着眼忙碌着:“你也说了,是仇人,我俩有九世之仇,看不出来吗?”   贺年年笑嘻嘻:“九世之仇没看出来,有人余情未了我倒是看出来了。”   兰月抬眼:“瞎说什么?”   贺年年:“紧张什么啊,我又没说你,我说的是二舅他老人家。有件事还没跟你说,他上一次来被你挤兑走后,竟然专门在店外等我,就是为了打听你的近况。”   兰月愣了愣,半晌自嘲笑笑:“他那是巴不得我过的不好吧?”   贺年年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也不打算再替项政南说话。   贺年年:“你俩当初到底怎么回事啊?”   兰月似乎想到了什么,怅然道:“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我兰月自认为很懂男女这点事,最后竟然在阴沟里翻船了。”   原来当初贺年年她干妈介绍两人相亲之后他们确实谁也没看上谁,但也没有交恶,考虑到两家的关系,甚至还当朋友相处了下来。   直到有一次,兰月在路上和一个车发生了剐蹭,对方咄咄逼人。兰月气不过发了个朋友圈,恰巧那时候项政南在附近,就过去替她解决了。   后来兰月请项政南吃饭作为答谢,从此后两人来往多了起来。   渐渐的兰月发现项政南这人看似很龟毛,但人品很不错,而且熟悉起来后也很有趣。   项政南对她应该也是有感觉的,两人开始约会,感情渐渐升温。   就当兰月决定公开两人关系的时候,出了点状况。   那事发生在她干妈组织的一次聚会上。   当时在京郊的一栋别墅里,她干妈请了好多人去,包括各家的儿女,兰月和项政南也在其中。   年轻人一多,就有点变相相亲的感觉。但兰月认为她和项政南之所以在被邀请的行列中只是因为他俩的关系还没公开。   那天晚上兰月无意间听到了项政南和项小云的对话。   大致是项小云问项政南是不是和兰月在一起了——其实那天在去之前兰月就已经决定好,如果当天有长辈问起两人的关系,她就大大方方的公开,所以那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道项政南给姐姐的回答竟然是“没有”。   “我以为他那人虽然毛病一大堆,但好歹正直,没想到他也跟外面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边跟我搞暧昧一边还不想放过其他相亲的机会!渣男!”   贺年年蹙眉:“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还能有什么误会?蒋阿姨又跟他确认了好几次,那货一口咬定我俩没关系。没关系就没关系,谁稀罕跟他扯上关系?”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走了,再没搭理他,但有一次我和朋友在酒吧聚会,他不知道怎么找过去的,还倒打一耙污蔑我和我朋友的关系,反而搞得像我对不起他似的。真没看出来啊,本以为我遇上了个青铜玩家,结果人家才是王者,把我耍得团团转!”   ……   再回到公寓时,蒋禹涵竟然已经起来了,正靠坐在床头看书。   这人怎么生病了也不闲着?!   贺年年走过去,不客气地抽走他手里的书,把热牛奶塞进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   “牛奶。你早上肯定没怎么吃饭,赶紧把它喝了。”   说完贺年年又把塑料袋里的药一一拿出来研究,最后找到两个比较对症的给他。   看着他吃完了药,也快中午了。   贺年年又开始琢磨午饭吃什么。蒋禹涵正生着病,肯定不能随便吃。   贺年年想了想,看在他接连给她做了两顿饭的份上,她也决定给他做顿饭。   可蒋禹涵听说她要把她第一次下厨的机会留给他时非但不感动,反而忧心忡忡的。   “其实,我更想吃外卖。”蒋禹涵虚弱地说。   贺年年对此很不赞同:“外卖多不健康啊,你生着病呢,怎么能吃外卖呢!”   蒋禹涵无奈:“我真的想吃外卖。”   贺年年斜眼看他:“你其实就是怕我做的不好吃吧?你放心,我平时不做饭那是因为懒得做。我看你昨天做饭也没什么难的嘛,从网上找个视频教程应该问题不大。”   蒋禹涵:“……”   蒋禹涵:“还是叫外卖吧,要是你做饭时把厨房点了,我今天真没力气救火。”   贺年年虽然气他瞧不起她,但难得他说话时带着点恳求的语气,她也不好再强硬下去。   “嘁,那你可没口福了。”   蒋禹涵似乎是松了口气:“下次吧,等我状态好点的时候。”   “你状态好了凭什么让我做饭?”   “那到时候我给你做。”   或许是生病的缘故,他今天格外好说话,让她的情绪也变得很柔软。   她忽然觉得,两人就这样相处似乎也不错。   ……   贺年年在外卖软件上找到附近一家淮扬菜,点了几个蒋禹涵爱吃的菜。   搞定了午饭,她想起今天奶茶店发生的事,简单跟蒋禹涵说了说。   听到她转述的兰月和项政南相亲的那一段,蒋禹涵蹙眉抬起头来:“二舅不是那种人。”   “我一开始也觉得有误会,但我姐确认过,应该没什么误会。反正我相信我姐,再说她都承认自己当初喜欢二舅了,那她应该最不希望二舅是那种人的。会不会是……”贺年年有点犹豫。   蒋禹涵催促她:“你想说什么?”   “你也知道,男人都是有多面性的,有人做亲人朋友时很不错,但做恋人就比较差劲。以咱们跟二舅的关系也了解不到他的另一面啊,搞不好他在感情方面就是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呢?可能我姐太正常了,无法满足他,所以他就改变主意了……不过他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蒋禹涵:“……”   “对了!我想到了!”   蒋禹涵被吓了一跳:“什么?”   “他不会是喜欢男人吧?一开始迫于家里压力和我姐相亲,觉得我姐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就试图骗婚……”   想到项政南平日里那比女人都讲究的样子,贺年年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贺年年继续道:“但恋爱中的男女总要有些亲密举动,他们这类人呢又比较排斥这种亲密举动,所以在我姐动心后他又疏远我姐……对,一定是这样,这么解释他的反应就说得通了!”   蒋禹涵无奈地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你别瞎猜了,我找机会问问二舅吧……”   说完他再度抬眼,发现贺年年正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蒋禹涵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某人很不着调地说:“都说外甥像舅,你该不会也是那种人吧?”   蒋禹涵咬牙:“贺年年,你是不是怕我感冒好得太快了?”   似乎是见他动了怒,贺年年连忙讪笑摆手:“开玩笑开玩笑啦,真不经逗。”   她话是这么说,但见她那四处乱瞟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又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到下午时蒋禹涵的烧稍微退下来一点,但到了晚上又烧了起来。   晚上的温度比早上还高,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变得很差。   蒋禹涵这人平时不苟言笑冷冰冰的,生了病以后却有点孩子气。   到吃晚饭的时候,贺年年替他叫了份白粥,还有一些炒蔬菜。   他不想吃,她就逼着他起来吃。   知道他没力气,她还自告奋勇要喂他。   他一开始还是拒绝的,后来见贺年年坚持也就没说什么。   贺年年难得见到这种任她摆布的蒋禹涵,莫名也有点兴奋。   用勺子盛起最后一口粥,吹凉了才递到蒋禹涵嘴边,等蒋禹涵吃下,她还不忘用纸巾帮他擦了擦嘴。   这举动直接把蒋禹涵逗笑了。   他因为发烧整个人有点恹恹的,眼神不像平时那么清冷,这一笑倒是显得更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了。   贺年年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爱说爱笑的小可爱,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就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   贺年年不解:“你笑什么?”   蒋禹涵:“怎么感觉我快不行了?”   贺年年听出他在揶揄她,白了她一眼说:“你知足吧你,现在享受过我这种服务的,你可是第一个。”   蒋禹涵抬眼看向她,正想说什么,就听贺年年补充道:“哦对了,还有个,现已入土为安的我爷爷。”   蒋禹涵:“……”   吃过药,蒋禹涵有点困,就催促贺年年也早点睡。   贺年年收拾了碗筷,又替他倒好了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才关灯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蒋禹涵被突如其来的手机来电声吵醒了,不过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睡了一觉了。   他迷迷糊糊摸到床头柜的手机,是贺年年的微信语音电话。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得打电话呢?   蒋禹涵接通语音,含糊地“喂”了一声。   “怎么了?”   “我吵醒你了吧?”   贺年年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在这静寂的夜里像是在和他说悄悄话。   蒋禹涵拿开屏幕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他果然已经睡了一觉了。   贺年年继续道:“我刚想到你晚上可能需要我帮忙。”   “帮什么忙?”蒋禹涵还有点懵。   “比如喝水啊,上厕所呀,你要是没力气都可以叫我起来帮你,但我怕你叫我我睡得太沉听不见。”   “所以呢?”   “所以我想了个办法,咱们就这样通着话别挂断,我就把电话放在枕头边音量调到最大,你需要我的时候通过电话叫我就行……”   这时候他已经彻底清醒了。   听着她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他无声地笑了,抬手摸了摸额头,出了很多汗,但烧似乎已经退了,看来明天就能恢复。   之前他还担心这病会影响周末的订婚,可是现在怎么办呢?突然不想好得那么快了。   似乎是见他长久不说话,她停了停问他:“毛毛,你睡着了吗?”   “嗯。”   “哦,看来被我吵醒了,那你快睡吧。”   蒋禹涵却没有结束对话的意思。   他问她:“你呢?”   “什么?”   “睡了吗?”   “躺着呢……”贺年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能玩手机,有点无聊。”   蒋禹涵笑了。   贺年年问:“你不睡了?”   蒋禹涵:“聊会儿天吧。”   作者有话说:   红包~ 第29章   贺年年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好奇妙, 两人只是一墙之隔,但是却要以这种方式交流, 而且他这么个不爱说话的人竟然主动说要聊一会儿, 也挺难得的。   “贺年年。”大约是没听到她的回应,他又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   “在呢。”   “你这回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   他说的应该是他生病她照顾他的这件事。   贺年年轻嗤一声:“什么叫‘突然良心发现’啊?我这人本来就很有良心好吧。只是平时你也用不着我……但只要你用得着,我肯定不会不管的。”   他笑了一下, 然后说:“没看出来你还挺仗义,对其他人也这样吗?”   贺年年:“那得看这个‘其他人’是谁了。对了, 你一般生病生几天?”   “怎么?这才照顾我一天就不耐烦了?”   “我可没说, 我是担心你吃的药对不对症啊?别耽误了病情,不行的话还得去医院。”   “不用了, 明天应该就能好了,怎么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应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   “最好是这样。”说起订婚宴的事, 贺年年又忐忑起来,“你说, 到时候不会突然要我发言吧?”   “怕了?”   “嗯。”贺年年翻了个身郁闷地说,“上次说不紧张是假的。即便订婚本身是假的,但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当主角,只要是第一次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不用紧张, 不会让你发言的。”   “你确定?你和司仪确认过流程了?”   “嗯, 而且就算要发言,一家有一个代表就行了。”   贺年年完全没注意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   她立刻就想到自己以前参加的那些婚礼,好像都是这样, 不管父母发言还是新人发言, 一家只要出一个人就行。既然这样, 她还怕什么, 反正有蒋禹涵在。   “那就好。”贺年年笑, “有时候真羡慕你,干什么都不紧张。”   蒋禹涵沉默了片刻说:“但这次我也紧张。”   “难得啊,为什么?因为撒了个大谎吗?”   “大概……”蒋禹涵顿了顿,“也是因为第一次吧。”   看来他也不是什么都比她强啊。   贺年年问:“那你下一次还会紧张吗?”   “下一次?”   “对呀,真订婚的时候。”   贺年年试想过自己真的订婚或者结婚时她会是什么样。   她这人有点泪失禁体质,一个情绪控制不好就会哭得稀里哗啦的。以前参加别人的婚礼时,新娘还没怎么样,她就会被一些环节感动得一塌糊涂。所以就算是担心妆会花,她也会紧张吧?   安静了好一会儿,蒋禹涵说:“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贺年年的错觉,她觉得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是落寞的。但这话也提醒了贺年年,让她忽然想到之前表姐说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的事。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是觉得那画面挺难想象的。   她犹豫了一下问他:“内个……你上次说你有喜欢的人,那人是咱们学校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就说是不是吧。”   电话那一头的人一直不说话,直到贺年年快要失去耐心了,才听他淡淡“嗯”了一声。   还真是啊……   那一瞬间,贺年年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反正没有自己之前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其实兰月说他和一个女生在一起的时候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她潜意识里觉得是兰月捕风捉影,误会的可能性更大,可此刻听蒋禹涵亲口承认他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她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陈杂了。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和不安,她不得不接受,总会有那么一天,他们不再是彼此除了家人以外最重要的人。   贺年年越想越觉得难过。   “那她喜欢你吗?”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蒋禹涵沉默了片刻反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这不是随便聊吗?”   蒋禹涵似乎想了一下,然后说:“我不知道。”   咦,还有人不喜欢蒋禹涵?   怎么可能?!   不过蒋禹涵既然说不知道,那至少两人还没在一起。   贺年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得到这个认知后,心里比先前好受了一点点。   “我觉得吧……”贺年年斟酌着措辞,“考虑到咱俩的合作关系,咱们双方有义务让对方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感情状况。你觉得呢?”   “嗯。可以。”蒋禹涵顿了顿说,“如果我谈恋爱了,你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贺年年正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就听蒋禹涵又问:“那你呢?”   “什么?”   “有喜欢的人了吗?”   贺年年的心跳忽然就漏掉了一拍。   她有喜欢的人了吗?   就在他问出这话的第一时间,她想到的人竟然是他。   贺年年定了定神:“我这才刚失恋不久,哪来喜欢的人啊?”   蒋禹涵不由得又想到大嘴发到他们宿舍群里的那张照片,所以他们在图书馆门前遇上只是巧合吗?   “你怎么不说话?”   蒋禹涵说:“睡吧,我有点困了。”   ……   第二天,贺年年醒来时发现昨晚的语音电话在她睡着不久之后就被蒋禹涵挂断了。   每天熬夜到快一点才睡,难得昨天睡得早,这一觉下来她简直精神百倍。   她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蒋禹涵。   蒋禹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正清清爽爽地靠坐在床头用电脑办公。   这人都生病了怎么还这么废寝忘食的?!   贺年年很不赞同地拿开他的电脑,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好像不发烧了,不过贺年年也不确定。   为了更直接对比两人的体温,她的动作比脑子快,直接探身过去,就像以前陆灵芝经常做的那样,用脸去触碰蒋禹涵的额头。   这只是贺年年下意识的举动,可在两人皮肤相接、感受到对方体温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这个举动好像有点过于亲密了。   稍稍触碰了一下,她就连忙拉开距离。然后有点心虚地抬眼看向对面的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但她的脑中却在不断回放着他低垂着的浓密的睫毛,高挺笔直的鼻梁,还有那种独属于他的淡淡的柑橘香。   “已经退烧了,这药还挺管用的。”贺年年佯作若无其事地说。   蒋禹涵看了她片刻,然后拿过笔记本垂眼看向屏幕:“嗯,你可以去上课了。”   见他没什么不正常的反应,她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想想今天还有她二舅的《金融学原理》,她可不敢不去上。   但在临走前,她还是“没收”了蒋禹涵的笔记本,勒令他躺下来好好休息。   蒋禹涵乖乖照做,她才放心离开。   ……   贺年年提前几分钟到了教室,项政南此时还没来,但她发现今天教室里的大家格外亢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贺年年和旁边一个同学打听了一下:“你们看什么呢,这么激动?”   那同学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你还没看今天的‘十大’吧?也不知道项老师看到了没有。”   “十大”是对校内论坛上“十大热门新闻”的简称。   贺年年闻言拿出手机登陆了校内论坛。这一看不要紧,一个名叫《XZN和狗不得入内》的帖子赫然挂在“十大”的榜首。   这东西怎么上“十大”了?!   贺年年连忙点进帖子,帖子内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她姐的奶茶店的玻璃门,重点是玻璃门上贴着的那张纸上的字——“XZN和狗不得入内”。   贺年年本以为她姐贴个半天消了气就会拿掉,谁知道这东西竟然被好事者发到了校园论坛上。   贺年年连忙去看下面的评论,希望大家还没有把XZN和项政南联系在一起……然而很快,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贺年年没想到论坛上这帮人干别的不行,这种时候倒是个个都化身福尔摩斯了,很快就猜到了她二舅身上。   也怪他二舅太“出众”,虽然他在教学方面严苛到有点变态的程度,但奈何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只要有一副好皮囊,而那些女生又没有亲自领教过他的变态,他就还是她们关注仰慕的项老师。   这要是被他二舅看见了可不得了!   怎么办?   贺年年也只能祈祷二舅他老人家平时不会上这种无聊的论坛了。   但是以防万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事件的发生,还是应该早点把那张纸撤掉才好。   她又把帖子链接发给了兰月,让她赶紧撤掉那张纸,但兰月没回。   这时候,上课铃声响起,项政南走进了教室。   他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学生们,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但他也没多问,直接进入正题……   贺年年松了口气,庆幸项政南是个没什么好奇心的人。   两节课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可直到下课,兰月依旧没有回贺年年微信。   贺年年收拾好东西,直奔奶茶店。   此时店里人不少,而那张纸还大大方方地贴在门上最显眼的位置,所有进店的人都会停下来看一眼。   贺年年知道兰月的脾气,也不敢自作主张——即便是撕一张纸,也要跟兰月打声招呼才行。   可此时兰月好像不在店里,只有小哥一人在忙碌着。   贺年年又给兰月发了个微信,然后跟着排在了点单的队伍后面,打算买杯奶茶顺便等兰月。   正在这时,后面又进来一个男生,直接走到了队伍前面。   贺年年起初没在意,以为他和前面那个女生是认识的,但很快争吵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贺年年这才搞清楚状况——原来那俩人并不认识,男生插了队,女生不满就提醒了一句,结果那男生非但没觉得羞愧反而骂骂咧咧起来。   小哥见状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男生冷冷看了眼那个女生:“有人犯贱。”   那女生明显被那男生的咄咄逼人吓得有点退缩了。   贺年年见状站到那女生身旁:“可我看见是你先插队的。”   那男生恶狠狠看向贺年年:“关你屁事啊?!”   贺年年的脾气也上来了:“如果是你插队的话请你到后面排队去。”   “你他妈命令谁呢?”他说着气势汹汹朝着贺年年逼近了一步。   贺年年面上没表现出惧怕,但心里已经在打鼓了,感觉今天这事没那么好解决。   小哥试图安抚那人时,贺年年偷偷拨通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而她的紧急联系人设置的是蒋禹涵。   拨出去后,她想起来他还生着病,也没看电话到底有没有接通就连忙挂断了。   似乎是注意到贺年年在打电话,那男生更怒了,火冒三丈冲向贺年年。   好在兰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挡在了贺年年和那男生中间。   两人险些撞上,兰月毫不客气地推开了男生。   这一举动彻底惹毛了男生:“你敢动我?是不是欠操?!”   作者有话说:   年年开窍ing……   红包~ 第30章   从今天踏入教室的那一刻起, 项政南就感觉到了这帮学生的不对劲,他们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又看看他, 看向他的眼神中还带着探究和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他直觉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但当时要上课,他也不好问什么。   此时恰巧有两个他带的学生走在前面,两人捧着手机边看边讨论, 讨论中似乎还提到了他的名字。   他走上前问:“你们在看什么?”   两个女生大概没想到他在身后,都吓了一跳, 拿着手机那个直接吓得把手机扔在了地上。   项政南弯腰捡起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照片上的内容。   这一看直接把他气得够呛。   他对自己的名字的拼音缩写比所有人都敏感, 几乎是一秒钟都不用就对号入座了,再看这张照片的环境, 这不就是兰月那家奶茶店吗?   项政南很久没有过这么生气的时候了。   见手机没坏,他把手机塞给那学生后便转身朝着校外走去。   从教室去奶茶店的一路上项政南想了很多质问兰月的话, 或者刁难他的办法,但当他推开奶茶店的门看清里面的情形、听到那句“欠操”时,他筹谋了一路的计划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眼见着男生的巴掌已经挥了下来,对方气势汹汹, 兰月一时间竟忘了躲开, 就当她以为这一巴掌的亏吃定了的时候,余光中忽然有人冲了过来,挥向她的那只手被来人截住, 然后是骨肉撞击的声音。   紧接着那男生后退两步撞翻了一张桌子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周遭女生惊恐的尖叫声。   来人个子很高, 身穿一件深灰色羊绒大衣, 从头到脚都透着股讲究的精英范儿, 但此时做的事却是那么离经叛道。   一拳过后他似乎还没过瘾,气势汹汹走向倒地的男生。   周遭有女生认出了他,小小惊呼了一句“项老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项政南。   兰月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恍惚。   她很少见到这样的项政南,上一次好像还是几年前,在她朋友的生日聚会上。那天他也是这样,气势汹汹走到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兰月很快收回思绪,此时项政南已经揪住那闹事男生的衣领,直接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看似挺文质彬彬一个人,没想到力气却不小。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男生见到这样的项政南气势忽然就弱了。   “你他妈放开我!我告诉你我认识你!”男生语无伦次地叫嚣着,“老师打人啦!老师打人啦!”   然而就在这时,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男生手上不知道拿着什么忽然朝着项政南头上砸过去。   “小心!”   “二舅!”   兰月和贺年年几乎是异口同声。   好在项政南反应快,伸手挡开了那东西,那东西受力飞了出去,但项政南因为刚才的一分心,抓着男生衣领的力道就松了,那男生趁机挣脱了钳制,落荒而逃。   临走前,还不忘放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我一定去学校举报你!还有这家黑店,就等着关门吧!”   说完他几乎逃也似地冲出了奶茶店。   那人离开后,兰月才注意到项政南的手在滴血,再看被他刚才抬手挡开的东西,是她买的一种铁艺装饰,看来他的手是被那东西刮伤了。   “你跟我来!”   兰月说着便朝后面的一个房间走去。   项政南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   那男生骂骂咧咧地跑出奶茶店,因为忙着骂人,没注意到迎面冲过来的人,那人一把把他推开,他一个没站稳坐在了地上。   “你他妈……”话没说完,看到那人冷冷回看过来的目光后,他不自觉就闭了嘴。   蒋禹涵这才看清这人脸上有血,他不由得蹙了蹙眉,但那人没有多停留,很快就爬起来跑走了。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快步朝着奶茶店走去。   因为这场闹剧,店里的客人也都走了,只剩下贺年年帮着小哥收拾残局。   两人刚把碰倒的桌椅扶正,贺年年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冷风吹过,然后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她就被人扯着胳膊拽向了身后。   她顿时失去了重心,险些撞进那人怀里。   贺年年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刚才那家伙去而复返了,抬起头来对上的却是蒋禹涵担忧的神情。   蒋禹涵微微喘着气,像是刚跑过来似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贺年年愣了愣:“你怎么跑出来了?”   他没好气:“你给我打电话,什么都不说就挂断,我能不来吗?”   贺年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通电话竟然已经拨出去了,通话时间 9999993秒。   看来他是听出她在奶茶店,又听到了她和那男生吵架,担心她所以就跑过来了?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刚才店里发生的事,有点抱歉地说:“当时我一着急就打给你了,但后来想起你生病了就立刻挂了。”   她注意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帽衫,虽说这人大冬天里也穿得不多,但他现在大病初愈怎么能和平时比?光天化日的,周围还有这么多人,那人又不能把她怎么样,谁用他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来,万一再发烧了怎么办?   她又生气又歉疚,低头扫到自己的围巾,她连忙解下来,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她踮起脚把围巾围在了他的脖子上。   仔仔细细帮他围好,她还不忘埋怨他:“你出来怎么也不穿一件厚一点的外套?生病了又要别人照顾。”   然而面前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抬起眼,正对上他灼灼的目光。   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周围还有很多人,而他俩的举动好像有点亲密了。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很刻意地咳嗽声。   贺年年连忙收回手,回头看到是她二舅和她表姐。   项政南看向蒋禹涵:“你怎么来了?”   蒋禹涵解释说:“年年刚才打电话给我,我就过来了。”   看到项政南手上的纱布,蒋禹涵关切地问:“您受伤了?”   项政南无所谓道:“一点小伤。”   兰月语气依旧不善:“小什么?难道见到骨头才算大伤吗?”   “又没让你负责。”   这话分明是对兰月说的,但说话时项政南却一眼也没看兰月。   都什么时候了,俩人还这么别扭……   贺年年说:“不管大伤小伤还是去医院吧,估计还要打针破伤风。”   “平时擦破点皮都恨不得挂急诊的人,现在逞什么能啊?”兰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声音并不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贺年年眼见着她二舅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真担心这俩人又吵起来。还好这一次,项政南没再说什么,只是问蒋禹涵:“你车呢?”   蒋禹涵:“就在这附近。”   “走吧,送我去医院。”   “等一下。”兰月跟上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众人回头看向她。   兰月解释说:“虽然有人说不用我负责,但毕竟是在我店里受的伤,我兰月不喜欢亏欠别人,这医药费我来出。”   项政南冷笑一声:“我缺那点医药费吗?还是你想用那点医药费打发我?”   兰月:“那你说怎么样?”   项政南只是看了玻璃门上的那张纸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蒋禹涵见状把贺年年叫到身边说了句话,然后才跟着项政南离开。   兰月最终还是没跟去。   等两人都走了,贺年年明知故问道:“姐,你说二舅最后那话什么意思?”   兰月回了句“我哪知道”便转身从柜台后拿出笤帚开始扫地。   她话是这么说,但贺年年注意到她在经过店门前时,把上面那张打印纸给撕掉了。   ……   去医院的路上,项政南始终沉默着,蒋禹涵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就没有打扰他。   直到他们的车子停在医院的停车场里,蒋禹涵才说了句:“您还喜欢月姐吧?”   正要下车的项政南转过头看他一眼:“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蒋禹涵没理会他的揶揄继续道:“其实我看得出月姐也挺在乎您的。”   “怎么可能?”项政南哂笑。   但片刻后,他又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蒋禹涵早有预料地笑了笑,但他却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年年那门《金融学原理》最初有几节课没去上,不是故意不去上的,确实是别的事冲突了,一次是我妈过生日,还有一次是生病了……”   听他忽然说这事,项政南立刻恢复了往日那副不好相处的模样:“你少用你妈来压我。我的课都是早上,你妈一大早的过生日吗?”   蒋禹涵:“……”   蒋禹涵:“是前一天晚上。”   项政南:“不用说了。我早就猜到你会来找我,不过别指望我放水,别说她只是我干外甥女,我准外甥媳妇,就算是我自己的亲闺女,也得按我的规矩来。”   蒋禹涵:“我没指望您能放她一马。”   项政南冷笑:“算你们识相。”   “但您也说了,她好歹是您干外甥女,准外甥媳妇,看在你们这层关系上,抽一点时间帮她补补课没问题吧?”   项政南不屑道:“我没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蒋禹涵顿了顿,不疾不徐地说:“其实我今天去奶茶店还有件事,是想找月姐帮个忙。”   听到兰月的名字,项政南的态度依旧不怎么好,但嘴上说的却是:“她能帮你什么忙?”   蒋禹涵:“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您帮年年补课的事。如果您同意了,那还得找个补课的地方,我想了一下我家和您办公室都不算方便,就想跟月姐商量下在她店里找个地方。那离学校和我家都近,大家都方便。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样就可以让您和月姐多接触,时间长了自然能看出她是不是在意您了。”   项政南觉得有点道理,但他很快又想到奶茶店门上贴的那张纸——她都决绝道那种程度了,怎么可能让他去她店里给人补课呢,即便那人是贺年年也不可能吧。   “那你小子可想太多了,她不会同意的。”   正在这时,蒋禹涵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就笑了。   贺年年发给他的是一张奶茶店的门面照片,原来贴在玻璃门上的那张纸已经不见了。   项政南瞥了他一眼,不满道:“刚分开这么一会儿就迫不及待的联系,真没出息。”   蒋禹涵仿佛没听见项政南的揶揄,只是看向他问:“您真不同意给年年补课?”   项政南下意识想说不同意,但又觉得自己这外甥的表情有古怪。   然而还没等他琢磨出来,蒋禹涵就给了他答案。   蒋禹涵:“月姐同意了,您就别拿乔了。”   项政南意外之余又有点心思被戳穿的尴尬。   “臭小子,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蒋禹涵只是笑,不说话。   项政南琢磨了一下说:“也不是不可以,省的你们回头说我没有人情味儿,但她最后拿不拿得到学分我可保证不了。而且,我有个条件……”   “您说。”   “我给她补课的时候,你不能出现。”   蒋禹涵不解:“为什么?”   项政南没好气地看着他:“动不动就在单身的长辈面前秀恩爱,你觉得你们礼貌吗?”   蒋禹涵:“……”   ……   周五这天,蒋禹涵的病已经彻底好了。   下午的时候,蒋家的司机把蒋禹涵和贺年年从学校接去了举办订婚宴的酒店。两家人除了蒋父以外,其他人也都已经到了酒店。   虽然只是个订婚,但从订婚宴准备的每一个细节都可以看得出,两家长辈非常重视这场订婚。   这一晚,贺年年跟父母住一间套房,大概是因为白天太累的缘故,贺恒和陆灵芝早早就睡了,可是贺年年却始终睡不着。   因为订婚是假的,她之前想的都是怎么才能不穿帮,不被这些熟悉他们的人看出两人的不对劲。   可是到了此刻,置身于父母亲人当中,看着他们为自己忙前忙后,感受着他们的喜悦,贺年年的心情非常复杂——有对他们终将希望落空的愧疚,有对一切明天可能发生的未知意外的忐忑……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她想了一下,拿出手机给蒋禹涵发了个微信。   【年年年糕:睡了吗?】   蒋禹涵直接回了语音:“还没有,怎么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蒋禹涵的声音似乎有着某种魔力,无论她多么焦躁不安,但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觉得安心。就像蒋禹涵生病的那一晚,那天她原本一点睡意都没有,但和蒋禹涵聊天让她很放松很惬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好。   【年年年糕:没什么,我有点睡不着。】   几乎是下一秒,蒋禹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蒋禹涵清冷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进她的耳朵里。周遭那么安静,仿佛他就在她身边一样。   他没问她为什么睡不着,而是说起另外一件事:“前两天我送二舅去医院的时候说了下你那门课的事。”   贺年年一听来了精神:“他愿意更改期末成绩计分模式了吗?”   “那倒没有,不过他答应给你补习了。”   贺年年依旧挺高兴的:“那也不错,能让二舅答应下来,你已经很厉害了。”   “多亏了月姐。”   “为什么这么说?”   “我和二舅说,让他在月姐店里给你补习。”   贺年年想起那天蒋禹涵临走前跟她说的话,他让她想办法让兰月同意二舅常来。她当初以为他是单纯为了项政南,现在看也是为了她。   她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对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无声微笑。   “你心眼儿可真多!”   “我是为了谁?你就给我这种评价?”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听得出他并没有生气。   贺年年嘿嘿笑着说:“我是在夸你厉害。”   蒋禹涵似乎也笑了一声:“那我还得谢谢你。”   “对了,蒋爸来了吗?”   蒋振东说晚点到,但直到陆灵芝和贺恒回房间前,也没听说他到酒店的消息。   蒋禹涵顿了顿说:“还没有,说公司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估计要明天一早来了。”   贺年年:“他们公司最近是不是很忙啊?这几次我去你家都没见到蒋爸。”   蒋禹涵沉默了片刻才说:“大概吧,不过他说明天订婚宴开始前肯定可以赶到。”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贺年年便有点困了。   蒋禹涵大约听出来了就让她早点休息。   然而这一晚,贺年年睡得却不怎么安稳。   她梦到了蒋爸、梦到了她干妈还有蒋禹涵,每个场景都乱糟糟的,毫无逻辑可言……   第二天早上醒来,贺年年整个人也很疲惫。   简单吃了个早饭,造型师已经到了,贺年年一边做造型,一边重温典礼流程。   蒋禹涵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但他的祖籍却不是北京的,今天的流程多少参考了一些他老家的习俗,远比他们最初说的吃顿饭要复杂的多。   他们需要先给父母敬茶、改口叫对方父母“爸妈”,然后父母发言,再然后是交换信物,关键的流程才算走完,最后他们还要给前来的宾客敬酒。   造型整整做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赶在宾客到来之前准备就绪。   出了房间,外面是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贺年年的高跟鞋踩在上面有点不稳。   造型师一边搀扶着她,一边帮她提着曳地的裙摆。   “呀,那是准新郎吗?”   贺年年闻声抬起头,就见走廊的前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红包~ 第31章   蒋禹涵的房间不在这一层, 所以是专门来接她的吗?   即便不是第一次见蒋禹涵穿西装了,贺年年还是不禁感慨, 他穿西装可真帅啊, 尤其他今天还做了造型,整个人看着简直不逊于明星。   就在她看他的时候,他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那眼神专注又沉静,让她有点忐忑, 还有那么一点点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得意。   待蒋禹涵走近, 造型师笑着调侃:“是不是新娘子太漂亮了,都看呆了?”   贺年年有点不自在地错开了视线, 但她的注意力却从未离开过面前的人。   他没有接造型师的玩笑话,但看着心情似乎还不错, 声音很温柔地对造型师说:“我来吧。”   然后贺年年就赶到挽着她的手松开了,紧接着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取代了先前那只手, 稳稳托在了她手肘上。   “你怎么过来了?”贺年年问他。   “接你去休息室。”   “又不是找不到。”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蒋禹涵没回话,她身后帮她提着裙摆的造型师却笑了起来:“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想早点见到新娘子啦!”   贺年年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她偷偷打量蒋禹涵,发现他也正看着她。对比起她的害羞, 他可太从容了, 没有回避和她的对视,更没有否认造型师的话。   这演技真是没谁了!   宴会厅旁边有一间小小的休息室,他们可以在这等着订婚宴开场, 顺便补妆。   两人到了不久后, 两个妈也来了。   看得出两个妈今天很高兴, 但贺年年从她干妈眼中还看出了焦虑。   “蒋爸还没到吗?”贺年年问干妈。   一提到这个, 干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刚通过电话, 说是公司的事暂时处理好了,但这会儿路上正堵车……哪有这样的?比客人到得都晚。”说完似乎又怕贺年年不高兴,“你蒋爸也很着急,都怪他最近公司的事太忙了,还非得他亲自督促,否则也不会这样。你可别怪你蒋爸,他对你们的事还是很重视的。”   贺年年朝着干妈笑笑:“我懂。”   说完她有意无意看了眼自己妈。   此时陆灵芝只是沉默着,脸上的笑意有所收敛。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   其实贺年年也听说了,对于他们订婚这事,蒋振东原本是不赞同的,甚至还怪她干妈草率同意了这件事。   贺年年最初听说这些时,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甚至巴不得蒋振东能搅黄这件事。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蒋爸还是同意了。   她干妈之所以特意说了刚才那番话大约也是因为之前的这个小波折,那是说给贺年年听,也是在说给陆灵芝听。   不过当初没让贺年年上心的事,现在想起来却让她有点不舒服——比起有可能被父母发现这场订婚是假的,更让她纠结的是她蒋爸为什么不同意她和蒋禹涵的订婚呢?是觉得她配不上蒋禹涵吗?   贺年年又安慰了两位妈几句,这时候有人进来通知他们蒋爸到了,正和贺爸一起在门外迎接客人。   房间里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再看时间,距离订婚宴开始已经不足一刻钟了。   两位妈跟着来人走了出去,做订婚宴开始前最后的准备。   贺年年悄悄探头看向门外,此时外面已是高朋满座,司仪也已经走上了舞台。   “害怕吗?”   身后传来蒋禹涵的声音。   她回过头说:“有点。”   几乎是与此同时,手就被人握住了。   他说:“跟着我。”   贺年年还没回过神来,刚才叫走两个妈的那人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说可以出去了。   舞台的延展台几乎穿越了整个宴会厅,他们被带到舞台延展台的一端,而另一端是一副巨大的LED电子屏。   此时电子屏刚开始播放一段开场短片,这还是贺年年第一次看这段短片。   两人不是真情侣,自然没什么甜蜜的合照或者视频,贺年年本以为两个妈最多找一些两人都不错的照片做素材拼凑在一起。谁知道两个妈真是玻璃渣里嗑糖的高手,除了他们相识前的那几年的素材是两人的独照,后面几乎都是两人的合影,只是这合影也很“特别”——   有蒋禹涵被她打得鼻青脸肿而她自己洋洋得意的照片,还有她毫无形象舔他冰激凌而他委屈巴巴的照片,甚至还有她恶作剧地扯他短裤害他在众人面前丢丑的照片……   两个妈是没事干了吗?整天捧着相机围着他们转吗?要不是今天这个视频,她都不知道两个妈竟然留下了这么多她的黑历史!   看着台下的两个妈时而会心一笑,时而露出老怀甚慰的满足表情,贺年年只想翻白眼。   终于,她和蒋禹涵“不堪”的童年时光过去了,两人再同框时都已经是少男少女,面对彼此多了一份矜持,尤其是蒋禹涵,小时候那些丰富的表情好像随着岁月的蹉跎都退化了,他最常见的表情渐渐只有一种,那就是没有表情。   而她始终保持着儿时的天真烂漫时笑时嗔,两人在一起倒是让人品出一点“她笑闹他纵容”的意境来。   身后传来陶醉的声音:“好甜啊!”   另一个人说:“这种亲梅竹马的爱情太美好了!”   不用回头贺年年也听得出,那是两位造型师的声音。   她尴尬地清咳一声,偷偷去看旁边的蒋禹涵,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却见他比她专注多了,宴会厅的灯光投射在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像破碎的星光,而他望着那些照片的眼神净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贺年年有点不可思议:“你哭啦?”   蒋禹涵闻言冷冷瞥她一眼,从贺年年的角度看就好像白了她一眼似的。   贺年年瞥瞥嘴,继续百无聊赖地看视频,同时盼着这“当众处刑”的羞耻环节赶紧结束。   视屏里的两个人渐渐长大,终于长成了他们现在的模样,此时那张照片的背景时间她记得,正是她考上大学后的那个暑假。   因为她的超常发挥,全家人都很高兴,但考虑到两个爸工作都很忙,她亲妈就张罗着两家来了一趟两天一夜的京郊游。   那天天气不好,他们在山里一家民宿安顿下来,她忽然想去山下的冷饮店买冰淇淋,就央求蒋禹涵陪她一起去。   去的时候没有雨,返回的时候却下雨了。那时候他们只有一把伞,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一根冰淇淋,一边帮她遮风挡雨,一边在她需要的时候喂她吃口冰淇淋,而她的两只手提着自己的裤腿,生怕被雨水浸湿。   这张照片里的画面正是他一边帮她撑伞一边喂她吃冰淇淋的那一幕。   当时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此刻看着这张照片,她才注意到他的半边身子几乎都在雨中,早已湿透,而她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那时候她的注意力都在那支冰淇淋上,而他的注意力却在她的脸上,至少从照片上看,他看她的眼神用“宠溺”这两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贺年年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有没有哪怕一刻,他没有把她当邻居、当妹妹、当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而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同龄女孩呢?他对她有没有动过心,哪怕只是一瞬间?   “我真没想到。”身边的人突然开口。   贺年年回神:“没想到什么?”   蒋禹涵:“你小时候那么对我,我后来还能这么以德报怨,我可真是个好人。”   是啊,仔细回想两人认识的这些年,确实就像他说的,她没少欺负他,他对她却不错。   其实关于他对她好的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但她从未像此刻这样站在第三个人的角度看待他们两人的互动,她从来不知道,或者说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认识到,他对她可以好到这种程度。   视频就定格在了这张照片上,柔缓的音乐戛然而止,另一支激昂曲子响起,贺年年还处在怔愣之中,身边的男生已经伸出手:“走吧。”   她看了看那只手,又看向他。   他大概以为她还在害怕,于是说:“别怕,看我眼色行事。”   贺年年笑了,其实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的时候,她好像还真没怕过什么。   两人牵着手,走在鲜花簇拥的伸展台上,明明只是很短的一段距离,但此刻却仿佛很漫长。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身旁的蒋禹涵,他面色依旧沉静,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淡淡回看了她一眼。   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可是握着她的手却开始冒汗了。   原来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那么淡定,他也会紧张、会害怕。   或许是刚才的短片给了她太大的触动,想想这么多年来他也不容易,明明没比她大多少,但她每每闯了祸都是他替她扛着。任何事情,只要她开口求助,他就会出现。这次的订婚说到底还是为了她。   想到这些,她不禁紧了紧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想要在某些时候也能给他一点力量。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他脚步的迟缓,但这一次他没有回头,只是在那之后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像是在给她回应。   走到舞台中央,那里两对父母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一对准新人敬茶后改口叫“爸妈”。   这个环节对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毫无负担,父母们听了也没太多激动的神色,但都笑得很欣慰。   然后是父母发言,发言内容多半还是对他们的期待和祝福。   尽管今天的一切对贺年年来说都是一场没有实际意义的演出,但是听着一向少言寡语的他爸长篇大论的殷殷期盼,贺年年还是不免感怀。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和蒋禹涵是真的……就好了。   而就在这时,她身旁的人忽然偏过头来小声问她:“你有没有想过,未来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贺年年有点心虚,疑心自己那一刹那的想法被蒋禹涵窥见了。   但转念又觉得是自己做贼心虚,他或许只是触景生情吧。   贺年年的目光无意扫到坐在最前排的哥嫂身上。   宋拾一比她这个准新娘子表现得激动,面上虽然是笑着的,但眼圈明显已经红了,而她哥那么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正在偷偷地给小妻子递纸巾,看向她的目光中有嗔怪也有宠溺。然后他哥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她嫂子忍俊不禁。   这样的场面贺年年早已习以为常,可是今天却让她特别羡慕。   她想了想说:“像我哥那样的吧,对我嫂子特别好。”   说完她抬起头来看向蒋禹涵,小声问:“你呢?”   蒋禹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竟然有几分落寞。   贺年年没有等到蒋禹涵的答案,她爸已经讲完了话,主持人宣布进行下一个环节——交换信物。   信物自然就是戒指,此时正由蒋家一个亲戚家的小姑娘送上来。   那小姑娘是蒋禹涵的一个表妹,大约十一二岁,穿着公主裙款款走上台来,手里的托盘中是两人的戒指。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顺序,贺年年率先拿出戒指,要给蒋禹涵戴上。   在这个过程中,那小姑娘的眼神不停在两人脸上徘徊,就在贺年年给蒋禹涵戴戒指的时候,她忽然对贺年年说:“小嫂子你真漂亮,我哥眼睛都看直啦。”   她声音不大,但拿着话筒的主持人就在他们身边,这声音通过话筒传递出去,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听到了,台下众人哄堂大笑,摄影师的镜头也转向蒋禹涵的俊脸,大屏幕上出现他的特写,好像要当众验证他是不是看直了眼一样。   贺年年被小姑娘的童言无忌吓得险些没拿稳戒指。   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尤其是蒋禹涵,饶是她脸皮再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戒指套在了蒋禹涵修长的手指上。   戴好戒指她才敢去看蒋禹涵,他倒是面色如常,好像众人调笑的对象不是他一样,只是他耳朵不正常的潮红暴露了他此刻的窘迫。   接下来轮到蒋禹涵替她戴戒指。   蒋禹涵小心翼翼地扦起她的手,将那枚戒指缓缓套在她的无名指上,那一份郑重好像感染到了在场所有的人,以至于台下的笑声也都停了下来。而贺年年在这份郑重中感到了心跳的加速。   总算交换完戒指,贺年年松了口气,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后她就该“杀青”了吧,却听主持人笑道:“两位新人有什么想对彼此说的吗?”   贺年年:“……”   她最惧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求助地看向蒋禹涵,蒋禹涵恰巧也看向她。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蒋禹涵笑了笑。这一笑,就让贺年年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蒋禹涵拿过话筒,看向台下众人:“其实开场的那段视频我们今天是第一次看,感谢两家父母为我们的成长留下了这么多宝贵的画面。今天看着那些照片,也让我回忆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年年的时候,我妈告诉我这是妹妹,让我照顾妹妹,我当时没说话,不是不愿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激动的心情……感谢两个妈给我这样的机会……”   这话惹得台下长辈们哄然大笑。   陆灵芝问项小云:“这个环节是临时加的吧?怎么感觉毛毛像提前准备过?”   “应该是准备了。”项小云想说,或许已经准备好多年了。   蒋禹涵:“今天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陆灵芝叹道:“说得还挺好的,我都感动了。”   蒋禹涵说话时垂在身侧的手不经意间碰触到贺年年的,起初贺年年只当他是无意的,直到他叫出她的名字时,他的手背贴上她的手再没挪开,而是转了个方向,轻轻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贺年年。”他说。   贺年年不由自主抬起头来,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她很想问问他,他说的这些话到底有多少水分,如果全是假的,他为什么可以说的那么真挚?   就当她满心疑惑时,她听到他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红包~ 第32章   贺年年的心怦怦跳着, 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很多画面,想说的话也有很多, 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贺年年忘了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 直到她坐在化妆间里补妆时,脑子里依旧在不断回放着他的那句“我真的很喜欢你”,以及他说这话时笃定的、深情的、不容置疑的神情。   是他演技过于高超吗?   还是他真的也喜欢她?   无数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搅得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得不承认, 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最初的轨道,开始朝着她无法把控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贺年年烦躁地揉了揉脸。   “哎呀!”化妆师惊叫道, “不要揉脸嘛, 这下又得重新补妆了。”   刚补好了妆,陆灵芝就来催促贺年年出去给长辈们敬酒。   “你动作快点, 让毛毛一个人在外面应付怎么像话?”   贺年年敷衍应着,起身跟着她妈走出休息室, 恰听到一阵哄笑声从宴会厅里传来,循声看过去, 蒋禹涵在给几个叔伯敬酒,那些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蒋禹涵只是垂着眼含笑听着。   忽然间他似有所感地抬起眼来,看向贺年年所在的方向。贺年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就移开了目光。   “我想去厕所。”   “懒驴上磨屎尿多。”陆灵芝无奈, “快去快回!”   贺年年转身去了卫生间。   她也不是真的要上厕所, 她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蒋禹涵。   贺年年对着镜子调整情绪,不断告诫自己,他只是演技高超而已, 所以她也不能想太多, 她要悬崖勒马。   卫生间旁边就是楼梯间, 正在这时, 楼梯间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人匆匆从里面走出来,贺年年一眼就认出那是她表姐兰月。   兰月面色潮红还有点心不在焉,这才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贺年年。   贺年年正好奇出了什么事,楼梯间的门再度打开,这次出来的竟然是她二舅……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贺年年若有所思地回到宴客厅,蒋禹涵已经给那群叔伯们敬完了酒,正和他表妹说话。陆灵芝正和张美丽几人眉飞色舞地聊着天,项小云在一旁偶尔插上两句,两个爸也分别接受着亲戚们的敬酒。   没人顾得上她,她就趁机偷个懒,找到给自己留着的位置坐下来。这一桌是留给一对新人和两家父母的,现在他们都不在,所以只有贺年年一个人。   忽然间旁边的椅子被人拉开,蒋禹涵坐了下来。   在经过一番心理建设后,贺年年再面对他时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   “饿了吗?”他边说边夹了一只她爱吃的虾放在她的盘子中,“吃点东西吧。”   他说话时离她不远,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你喝了很多酒?”   “不算多,长辈劝酒,多少得喝点。”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敬完酒再合个影就结束了。”   俩人正说着话,贺年年忽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宴会厅,直奔蒋振东所在的方向。   那人好像是蒋振东的助理,他在蒋振东耳边耳语了几句,蒋振东的脸色瞬间变了。   蒋振东放下酒杯,似乎对周遭人说了声“失陪”,又分别和她爸妈还有她干妈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在助理的陪同下离开了。   直到蒋振东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贺年年才意识到一件事——他们的订婚宴还没结束,她蒋爸就先离开了。   “蒋爸不和我们合影了吗?”贺年年下意识问蒋禹涵。   半晌没听到回应,她回头看他,才发现他脸色不好看。   宴会厅里的气氛因为蒋振东的突然离开有短暂的凝滞,毕竟还有什么急事能比独生子的订婚宴更重要呢?所以贺恒和陆灵芝脸色也都不算好,而项小云虽然在跟周遭亲朋解释蒋振东是公司有急事不得不走,但脸上却有难以掩饰的焦虑。   因为蒋振东的突然离开,敬酒的环节也草草结束了,最后的合影也没有他。   好好的订婚宴,因为有了这个小插曲而有了不完美。   没有蒋家人的场合,陆灵芝就开始抱怨这件事,但贺年年却觉得蒋振东的离开并非是故意的,如果他不赞同他们订婚完全可以继续坚持,或者干脆不来,没必要来了又走。   想到项小云焦虑的神情,贺年年也不禁开始担心,她蒋爸的公司到底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   订婚宴过后,北京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眼看着一学期又快结束了。   时间进入1月下旬,距离考试周还有十几天,图书管里天天爆满,挤满了为期末冲刺的学生们。   从项政南那里套重点的事情迫在眉睫。   奶茶店有一个角落通过花架将那一桌和其他桌隔挡开来,以前不忙的时候兰月喜欢坐在这里上上网算算账,现在这一桌就留给项政南和贺年年了。   贺年年发现自从他们的订婚宴后,兰月和项政南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微妙,两人不再像以前那么针锋相对了,兰月不但同意了项政南在这里给她补课,甚至在他们补课的时候还会亲自送点蛋糕奶茶来。   当着她的面两人看似没什么交流,但那无意间的眼神碰触又好像他们交流了很多。   贺年年也很乐意做这个桥梁,给他们创造机会。   接连补了两周的课,贺年年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提出希望项政南帮她划重点的事,项政南竟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贺年年窃喜,看来刚正不阿的项老师也逃不过她表姐的“美人计”啊。   然而贺年年并没有得意太久,当她第二天拿到项政南给她划的重点时彻底傻眼了。   这是划重点吗?这是划全书吧?!   面对她的沮丧,项政南说:“你大概没注意到这本书的作者,正是我本人。所以在我看来,整本书都是重点。”   贺年年:“……”   今天补课结束得有点晚,直到奶茶店要关门了,两人才结束。   贺年年一出门就见到门前的树下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似乎是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回过头来。这么冷的天,他也只穿了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没戴帽子也没戴围巾,此时脸和耳朵都冻得红彤彤的。   贺年年有点意外:“你怎么在这?”   蒋禹涵:“刚从实验室出来,有点晚了,顺路等你一起回去。”   贺年年心里暖暖的:“那你怎么不进去等啊?”   蒋禹涵瞥了眼她身后出来的项政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项政南冷冷“哼”了一声,但转过头对上准备下班回家的兰月时又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刚才的奶茶钱你也没收,这样吧,我送你回去算是抵消了。”   兰月说“用不着”,项政南却非常坚持自己“不占人便宜”的原则。   蒋禹涵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带着贺年年先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贺年年垂头丧气地把套题失败的事情简单和蒋禹涵说了下。   蒋禹涵也没想到他二舅还有这么一手,想了一下问她:“那些东西你真背不下来吗?”   贺年年崩溃地停下脚步:“大哥,这都快考试了,我又不是你,学东西那么快,考满分跟家常便饭似的!”   蒋禹涵也停下来看着她。   两人相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贺年年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看来只能偷题了!”   蒋禹涵掉头就走。   贺年年连忙追上他:“我开玩笑的!不过我有一次注意到他在自己的书上做笔记,他自己看的笔记总有重点吧?二舅那样的人,你直接借他肯定不给,不过我发现上班时间他的办公室都不锁门,我们可以找个机会‘借’出来看看……”   蒋禹涵沉默了,像是在犹豫。   片刻后,他似乎是妥协了。   他问贺年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贺年年蹙眉想了一下,她二舅整天神出鬼没的还真不好确定什么时候不在,所以最好是找个时间找个理由把他支出去。   时间好说,可是找什么理由呢?   她想到此时兰月应该正和项政南在一起,于是拿出手机给兰月发了个微信。   ……   第二天中午,贺年年和蒋禹涵来到了项政南办公室所在的实验楼。   这时候老师和研究生们都去吃饭了,楼里的人很少。   项政南的办公室蒋禹涵也去过几次,多半是替他妈送吃的给他二舅,所以也都是大大方方的来大大方方的走,像今天这么鬼鬼祟祟的还是头一次。   他无奈望着楼梯间里的天花板发呆,旁边是如临大敌的贺年年。   楼梯间外最近的一间办公室就是他二舅的,此时贺年年正透过楼梯间门的缝隙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形,还时不时地看着时间。而她保持着这个状态已经足足十分钟了。   偶尔有人从楼上下来,路经两人时,无一例外地都露出暧昧的神色,蒋禹涵最初还有点窘迫,后来也干脆摆烂了。而贺年年好像完全看不见那些人的目光,只专注于一门之外的走廊。   终于,项政南出现了,他手里拎着个精致的手提袋,朝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看着人走远,贺年年背对着蒋禹涵招了招手:“就现在。”   蒋禹涵却有点迟疑:“你确定他出门了?”   “当然了!表姐都主动邀约了,你觉得二舅他老人家会错过这个修复关系的好机会吗?你刚才注意到他的神情没?就差把‘嘚瑟’梁子写在脑门儿上了。而且你看他还带着礼物出门,肯定是去赴表姐的约了啊!走走走!”   说着,贺年年闪身出了楼梯间。   蒋禹涵无奈,只好跟上。   就像贺年年预料的那样,项政南中途出门时并没有锁门的习惯。   可惜的是他们也没有在项政南的办公桌上找到那本《金融学原理》。蒋禹涵只好去看看书柜。   贺年年趁着这工夫百无聊赖地开始东摸摸西看看。   项政南的办公室很整洁,整洁得像他这个人一样一丝不苟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些必要的办公用品,而且所有的办公用品都是冷色调的,这就让办公桌上那盆红色花盆的仙人掌显得格外特别。   “我以为二舅他老人家所到之处方圆几百里都没活物呢,这仙人掌倒是长得挺好的。”   蒋禹涵瞥了眼那仙人掌说:“刚买没多久吧。”   “不会吧,我记得我这学期开学的时候它就在这了。”   贺年年注意到仙人掌的花盆外渗出了一滩水,不由得伸出手指摸了一下仙人掌的土:“这是什么品种的仙人掌,浇这么多水还能长这么好?”   蒋禹涵无奈,这哪是仙人掌的品种特别,特别的是他二舅才对,养死一棵就去找个模样差不多的,买回来继续往死里养。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下意识屏气收声,紧张地看向门锁。   就在门锁转动的那一瞬间,蒋禹涵倏然转身,拉着贺年年躲到了书柜旁边。   就在他们藏好的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然后是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两人都以为项政南是临时回来有什么事,一会儿肯定还要走,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离开。   正在这时,项政南忽然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给贺年年补课?”   被点到名的贺年年吓了一跳,难道他俩躲在这里被项政南发现了?   贺年年立刻抬头看向蒋禹涵,他的表情还算冷静,但眼神中明显也透露着一丝不确定。   怎么办?要出去吗?   正在贺年年脑中一团乱麻的时候,项政南的声音再度响起。   “因为你。”   咦?这么含情脉脉的语调好像不是对蒋禹涵说的。   项政南轻咳一声继续道:“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既然咱俩现在都是单身,我可以考虑和你重新开始……”   贺年年明白了,这话应该是说给她表姐兰月的。   所以两个人是在通电话吗?   贺年年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发现项政南正站在门口的洗手池前,而他的手机还放在办公桌上。   看来只是提前演习一下。   想不到她二舅也有这样的一面。贺年年尽量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正在这时,微波炉发处滴的一声,见项政南似乎要回头,贺年年连忙缩回了书柜后。   这一动作导致她的脑袋结结实实磕到了蒋禹涵的下巴。蒋禹涵吃痛,发出“嘶”的一声。   两人制造出的声音不小,还好他二舅沉浸在自己设计的告白中还没发现他们。   贺年年揉着脑袋抬头去看蒋禹涵,见他眉心紧蹙,手捂着下巴,显然被磕得不轻。   她有点着急,手忙脚乱地去试图帮他揉帮他吹,都被他偏头躲开了。   贺年年小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蒋禹涵只是深呼吸,什么也没有说。   此时项政南的声音再度传来:“其实你送我的仙人掌我还一直留着……”   难怪那盆仙人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呢,原来是她表姐送的啊。不过还真没看出来,她这看似“六亲不认”的二舅还是个长情的人。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项政南的演练总算结束了,但他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拿出微波炉里的饭盒开始吃饭。   这什么情况?她二舅难道不是为了一会儿和她表姐表白才特意跑回来演练的吗?他难道不该跟她表姐一起共进午餐吗?怎么会一个人在办公室吃盒饭呢?   贺年年想问问蒋禹涵怎么办,一抬头才注意到两人的距离近得有点可怕。   项政南的办公室不大,几乎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也只有书柜和墙壁之间有不到一米宽的隙能藏人,但藏下两个人还是有点勉强的。   此时贺年年贴墙站着,蒋禹涵面对着她。他似乎是怕身后的书柜承受不住他的力道,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以支撑他的身体,就好像他在壁咚她一样。   她看得出他似乎已经在尽力和她保持着距离,但是空间实在有限,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一起。   无论多冷的天,蒋禹涵都不会穿得太多,今天他只穿了件中长款的拉链外套,贺年年为了美也没穿太多。   刚才太紧张她都没察觉,但此时回过神来,她能清晰感受到与自己的柔软截然不同的那种结实宽厚的胸膛。   她能闻到他身上沐浴液的味道,还能感受到到他稍一低头喷洒在她脸上脖子上的热气。   周遭的氧气仿佛都变得稀薄了,但是她的心跳声却那么有力那么快。   她不由得抬眼偷偷打量他,此时他除了热得脸色有点潮红,表情倒是没什么异样。   其实她看他的角度简直是死亡角度,一般人从这个角度看肯定丑爆了,可他却依旧很好看,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下巴、还有凸起的喉结。   贺年年不由得又想起他们订婚那一天他看着她说“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情形。   其实自从那天以后,她就发现自己白天走神的时候会想起他,晚上做梦的时候也会梦到他,甚至此刻,在这种危急关头,她依旧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贺年年不得不承认,当初的那些心理建设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喜欢就是喜欢了,感情是无法受理智左右的。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蒋禹涵是什么样的想法,是不是也有点喜欢她呢?   很快,贺年年就得到了蒋禹涵的“回应”,只是这回应的方式让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她感到有什么东西隔着衣服顶着自己的小腹。   那一瞬间,这些年储备的小黄文情节一股脑地都冒了出来。   可是两人虽然贴的很近,但好歹还都穿着这么厚的衣服呢,他这也太敏感了吧?   是因为喜欢她吗?还是他们这个姿势让他想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她再度悄悄抬眼看他,他的表情依旧很淡定。   这种情况下,这家伙竟然还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这心理素质真是没谁了!   贺年年此时也说不上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有点害羞,也有点好奇,甚至还有一点隐隐的自得。   不过一想到她二舅就在几米之外的办公桌旁吃午饭,她就如临大敌,决定无论如何不能任事态这么发展下去。   贺年年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和他拉开点距离,但她刚退了一点那东西就又顶了上来。   还真是穷追不舍呢!   可这地方就这么点空间,她早已退无可退。   要不她干脆背过身去?然而只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她就觉得更不对劲了。   贺年年忍了忍,然后朝里挪了挪,依旧没躲开,她又朝外挪了挪……她发现那东西好像会拐弯儿似的她躲到哪他跟到哪。   怎么会这样?她在知识的海洋里搜寻了一下关于男性某样器官的特征描述,这时候难道不该坚硬似铁宁折不弯吗?   “你能不能老实点?”耳边忽然传来他压得极低的声音。   尽管那声音不高,她还是能清晰听得出那声音中的隐忍和欲求不满的隐隐愤怒。   与此同时,他说话时的热气尽数喷洒在她的脖子上,热热的、痒痒的,又让她有点心猿意马。   关于男女那事,贺年年的理论知识还算丰富,但实践经验几乎为零。饶是她平时脸皮再厚,此刻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尴尬地说:“我知道我身材挺好的,长得也不错,确实更容易引人想入非非……”   蒋禹涵:“……”   蒋禹涵:“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年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天生的没办法……”   蒋禹涵:“你非要在这个时候犯病吗?”   他竟然说她犯病!   贺年年有点生气:“咱俩究竟是谁犯病?”   蒋禹涵微微蹙着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气了一会儿,贺年年无奈呼出一口气:“算了,看在你也情非得已的份上,我原谅你了。其实我理解,这是男人的正常反应嘛,但我理解二舅他老人家未必理解。”   蒋禹涵:“你到底在说什么?”   贺年年用尽量循循善诱的口吻说:“我说你想些别的事,比如花花草草蓝天白云什么的,然后深呼吸,尽量让脑子放空……”   见蒋禹涵似乎还不理解,贺年年也放弃了:“算了算了,看来是没什么用……”   要怪也只能怪她魅力太大。   那就只能从源头解决问题了。   她又开始挪动身体,试图和他拉开点距离,这一动作又不免带来一些身体上的摩擦。   蒋禹涵像是终于忍到了极限:“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年年被他这种不耐烦的口吻激怒了,也不打算理解他了。   “还不是因为你!你那东西顶到我了。”   “我什么东西?”   两人争执间蒋禹涵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书柜,书柜顶端放着一个地球仪还有几本书,此时被这么一撞,那地球仪开始摇摇晃晃。   贺年年和蒋禹涵也顾不上吵嘴了,都屏气凝神看着那地球仪,最终那地球仪晃悠了两下,还是没有逃脱掉在地上的命运。   “咣当”一声,在这间原本静谧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的震耳欲聋。   贺年年认命地闭了闭眼,再一睁眼时就看到项政南已经站在了两人对面,正端着手臂打量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应大家要求,单开一本二舅和表姐的文,名字暂定《单色黎明》,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麻烦大家去专栏预收一下哦~   本章继续发红包~ 第33章   再看蒋禹涵和贺年年, 在经过刚才那一番“较量”后,此时两人几乎是“抱”在了一起。   回过神来后, 贺年年立刻收回攀在蒋禹涵肩膀上的手, 讪笑着和项政南打了个招呼:“嘿二舅,这么巧?”   项政南皮笑肉不笑:“是挺巧的。”   说完他冷冷看了眼蒋禹涵:“看来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贺年年好奇:“你们说什么了?”   蒋禹涵从书柜后出来,捡起地球仪放在项政南的办公桌上, 一句话也没说。   项政南坐回办公桌后,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桌对面的两个人。   “说吧, 你们俩怎么在这?”   蒋禹涵正要说话, 被贺年年扯了下袖子。   贺年年对他太了解了,让他说谎可比登天都难。但眼下明显项政南还没发现自己的办公桌被他们翻过, 所以他们没必要也绝不能说实话。   贺年年扫了一眼项政南吃到一半的盒饭,立刻就有了灵感:“这段时间您给我辅导功课没少花时间和精力, 眼看着学期快结束了,不管最后我考的怎么样, 我都该感谢您,所以就和毛毛商量了一下想请您吃个饭。”   项政南锐利又饱含戏谑的目光扫过两个年轻孩子的脸,一个笑得谄媚不真诚,一个别开视线干脆不看他。   项政南冷哼一声:“你们俩会那么好心?”   “害, 虽然您是我二舅, 但您能在科研工作和教学工作这么忙碌的情况下还抽出时间来辅导我这个不争气的后进生,说实话我真挺感动的。”   贺年年编起瞎话来毫无心理负担。   蒋禹涵却有点听不下去了,在一旁无奈地抚额。   项政南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所以呢?”   贺年年笑嘻嘻:“无以为报, 请您吃个饭还是可以有的, 地点您随便挑, 我妈给我的生活费虽然不多, 但我觉得您也不会故意宰我这个晚辈吧。”   项政南冷嗤一声:“不用给我带高帽, 吃饭也免了。”   贺年年心里松了口气,面上说的却是:“那我多不好意思。”   项政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这次的期末考题不是我出,所以不用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她二舅还是她二舅,一眼就看穿了他们在想什么。   不过……   “那是谁?”贺年年下意识问。   “难道院里就我一位教这门课的老师吗?”   贺年年彻底傻眼了,她怎么就忘了,他们院里确实还有一位姓刘的女教授也教这门课。   蒋禹涵闻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项政南欣赏完两人或震惊或沮丧的表情后说:“刘老师会出什么题我不清楚,但她带过的学生都知道她以往的考题都是从她课件的知识点里出。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的课件不会轻易给学生们拷贝,全看学生们有没有认真上课了。”   知道这一点,那就好办了,贺年年瞬间又振奋起来!   “谢谢二舅!”   蒋禹涵也眉头舒展开来。   项政南烦躁挥挥手:“以后再随便进我办公室保准让你俩吃不了兜着走。”   “再不敢了二舅!哦对了……”临走前,贺年年又想到什么说,“鉴于您这么够意思,我会告诉表姐,她送您的仙人掌,您这么多年一直视若珍宝的养着呢!”   说完她也没去管脸色涨红的项政南,拉着蒋禹涵出了项政南办公室。   想起刚才的事情,贺年年有点奇怪:“表姐明明说把人约出去了,二舅怎么会中途回来呢?”   “或许是时间搞错了。”   也是,如果没约成,他二舅也用不着紧张兮兮地演练表白了。   “我回头问问我姐吧,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二舅说的那个老师你熟悉吗?”   说起这个,贺年年又开始犯愁:“我就知道她姓刘,她带的学生我好像也没有认识的。”   她那可怜的人缘啊,这会儿能找谁帮忙呢?   两人正说着话,贺年年发现蒋禹涵的“那地方”又支棱了起来。   她不由得抬手看了眼时间……   男人究竟是一种什么动物,在没有外界刺激的情况下也可以维持这么久吗?而且……看他那淡然的神情,难道男人在这种时候自己没感觉吗?还是他试图用若无其事来粉饰尴尬?   不过,这也太不分场合了吧!   贺年年紧张地看着走廊两侧的房门,生怕有什么人突然出现,注意到蒋禹涵的异样,误会他们刚做过什么。   似乎是她不寻常的反应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怎么了?”   “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贺年年的目光却忍不住朝他下腹处瞟。   蒋禹涵看到,也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向了自己。   然后就见他无比淡定地掏了下衣服的口袋,把那支棱着他衣服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竟然是他的车钥匙,关键上面还挂着她送给他的那个公仔兔子钥匙扣。那只兔子差不多巴掌大小,那长度那粗细,难怪会让贺年年误会……而且此时兔子双腿微微弯折,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她刚才会有一种她躲到哪他“跟”到哪的错觉。   “你在看这个?”蒋禹涵问。   贺年年下意识说“不是”。   蒋禹涵只好又看了看自己的下腹处:“那你在看什么?”   贺年年轻咳一声:“没什么。唉,我饿了,走走走,去吃饭!”   ……   第二天来到实验室,蒋禹涵见大嘴正在吃早点,走过去闲聊了几句,想到大嘴这人各个院系的朋友都不少,就多问了一句。   “你认识金融学院的朋友吗?”   大嘴一听乐了:“金融学院你不该问我啊!”   蒋禹涵:“认识刘一祯教授的学生吗?”   大嘴仔细想了下:“还真没有认识的,怎么了?”   蒋禹涵还没回答,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只要是刘老师的学生就可以吗?”   两人回头看,女生一头微卷长发,穿着件松软的姜黄色羊毛衫,衬得皮肤雪白,下身牛仔裤包裹出一双笔直细长的腿。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蒋禹涵的师姐,计算机学院的院花高洁。   两人纷纷叫了声师姐。   高洁说:“我有个校友和我一起保研来的,就是在刘老师门下,不知道能不能帮上禹涵的忙。”   蒋禹涵略一沉吟简单地说:“我想要一份本科课程《金融学原理》这学期的课件,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高洁倒是没多问,答应去帮他问问就离开了。   高洁离开后,大嘴问:“是年年的事吧?干嘛?期末考试复习用啊?”   蒋禹涵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大嘴感慨道:“涵神我就佩服你,真的仗义!我还没见谁对发小像你对年年这么好的。”   蒋禹涵怔了怔:“好吗?”   “当然啦!竞赛那事不说了,你自己都忙成那样了还花时间陪着人家参赛,又是花钱又是出卖色相的保驾护航,费劲心力让人家拿了一等奖,这不是好这是什么?还有,这竞赛的事刚过,又帮人找课件……你知道这种事搁在一般人身上叫什么吗?”   “什么?”   “舔狗。”   蒋禹涵:“……”   “还好兄弟了解你啊!”大嘴边说边搂了搂蒋禹涵的肩膀,“要不是我知道你这人对朋友多仗义,我真要怀疑你是看上人家年年女神心甘情愿给人当舔狗了!”   蒋禹涵冷冷看向大嘴:“我仗义吗?”   “必须啊!”说到这一点,大嘴又忍不住臭美地伸了伸脚,“我今天这身和这鞋配吧?”   他脚上穿着的正是蒋禹涵送他的那一双鞋。   蒋禹涵瞥他一眼没说话。   大嘴嘻嘻一笑:“所以啊,能和涵神做朋友可太幸运了!”   蒋禹涵无情甩开他的手:“我看你也幸运不了几天了。”   大嘴愣了愣:“什么意思啊?不是,涵神!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改还不行吗?四年的兄弟就是一辈子的兄弟啊!”   ……   时间进入一月,也迎来了A大的考试周。   贺年年这学期的考试安排得比较奇葩,第一周接连考完四门后,中间五天都是空闲的,包括《金融学原理》在内的最后两门课被安排在了考试周的最后一天,分上下午考完。   经过几天的突击,贺年年自我感觉前几门考得还不错,很想犒劳一下自己。   冬天的天色黑得很早,下午五点左右天色就暗了,冷风吹得图书馆的玻璃窗呼呼作响,这个时候要是来上一顿烤肉或者火锅那可太美了。   贺年年发了个微信给蒋禹涵——   【年年年糕:晚上有空吗?铜锅涮肉去不去?】   微信发出去,贺年年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书,一边等着蒋禹涵的回复。   没有立刻收到蒋禹涵的回复,贺年年开始瞎琢磨——万一他没空怎么办?她是再约别人一起去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她想了想,发现如果蒋禹涵不去,她也没什么兴致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做任何事时都能想到蒋禹涵,吃到好吃的的时候,听到好听的音乐的时候,看到好看的电影的时候,甚至在晚上看到一个好笑段子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她习惯了跟他分享自己的生活点滴。   在过往他们认识的这些年里,他是她需要时可靠的后盾,是像空气一样没什么存在感却无法离开的发小,但却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有那么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无法忽视,甚至时不时主动想起。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蒋禹涵刚刚去和师兄讨论问题没带手机,回来时发现高洁刚给他发了微信,说他要的课件她帮忙找到了,但文件比较大,她那个同学专门拷了个U盘给她,问他什么时候要。   想着距离贺年年那门课的考试也没剩几天了,蒋禹涵直接回了个电话过去,就说越快越好。   高洁:“那你一会儿回去吗?正好顺路去我宿舍拿一下吧。”   蒋禹涵顿了顿说:“好的。”   其实他没打算这么早回去,但是能早点拿到U盘也好。   高洁没有立刻结束通话的意思,像是很随意地问道:“你这是帮谁找的啊?”   “一个朋友。”   “是金融学院那个漂亮的小学妹吗?我听大嘴他们说好像叫年年吧?”   “嗯。”   高洁说:“难怪呢。其实我那个同学正好是这门课的助教所以才能拿到这个课件,听说这门课的考试有不少题会从课件里出,但是离这门课的考试没几天了吧?那个课件有好几个G,我怕她来不及看。”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还是先拿到课件再说吧。   蒋禹涵说:“能看多少看多少吧。”   高洁:“那我这忙完去你办公室找你?”   “好的。”   挂上电话,蒋禹涵发现,就在刚才贺年年发微信给他问他要不要去吃铜锅涮肉。   蒋禹涵犹豫了一下,想到高洁说的那个课件以及贺年年接下来的两门考试,还是拒绝了。   这家伙复习的时间明显不够了,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   【jyh:我晚上有事,你也抓紧时间复习吧。】   贺年年满怀期待地等了半天,已经开始琢磨着一会儿要点什么菜了,结果等来的就是这话。   她知道大四的考试没几门,蒋禹涵应该只剩下最后一门了,也是在几天后,而且他这种人随便学学也比别人考得好,他晚上能有什么事?   贺年年撇撇嘴,回了个发呆的表情包。   火锅是吃不上了,贺年年想了想决定回公寓给自己煮个泡面。   走出图书馆,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片,到后来雪渐渐的下大了,橘红色的路灯下可以清晰看到雪花像扯碎了的棉絮一样纷纷扬扬从黑沉沉的天幕飘洒下来,悄无声息地、悠闲自得地,很快就在校园的水泥路上积出了一层薄薄的晶莹。   这可是北京今冬的第一场雪。   贺年年兴奋地拿出手机来拍照,拍了几张纷纷扬扬的大雪,也有一张呲牙咧嘴的自拍,决定发给蒋禹涵。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   男生个子很高,短发黑而浓密,穿了件黑白拼色的中长款羽绒服,下身一件黑色休闲裤,很随性的穿着依旧遮挡不住优越的身材比例。别说这男生身上有那么多贺年年所熟悉的东西,就算他露出一个后脑勺,贺年年都能从一堆人中辨别出他。   那男生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才联系过的蒋禹涵。   他身边的女生一米六几的身高、长发,穿这件臃肿的白色长款羽绒服,但依旧可以想象得出那羽绒服下的骨架很单薄。她不知道在和男生说什么,说话时时不时侧过头看向男生。   贺年年的脑子里几乎立刻就出现了一段描述——“大约一米六多一点吧,白白瘦瘦的、长头发、看着挺温柔的,有点像白石麻衣,就是大学男生喜欢的那种类型。”   所以,此时蒋禹涵身边的这个女生会和兰月见到的那个女生是同一人吗?   虽然离得有点远,但贺年年依旧没有错过她看他时过于温柔的目光,还有那掩饰不住的欣喜。饶是贺年年再迟钝,也能感受得到,那女孩应该是喜欢蒋禹涵的。   那蒋禹涵呢?   贺年年想到刚才他回微信说他有事,所以他的事是和那个女生有关的吗?   正在这时,前面的两个人忽然停了下来,贺年年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到了女生宿舍门前。   贺年年也停下脚步,就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看着他们。   她以为蒋禹涵把那女生送到宿舍就会离开,可是他没有。   那女生离开后,他依旧等在她们宿舍楼下。他的周遭不是情侣就是在等女朋友的男生,他站在这些人当中,倒是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正在这时,贺年年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两下,她拿出来看了眼,是蒋禹涵发来的微信。   【jyh:去吃火锅了?】   【年年年糕:没有。】   【jyh:那晚饭吃什么?】   【年年年糕:一会儿煮个泡面。】   【jyh:别光吃泡面了,叫个外卖吧。】   【年年年糕:好,你想吃什么,我一起叫上。】   贺年年等了片刻,蒋禹涵才回复她。   【jyh:我有事,暂时回不去。】   虽然是早有预料的,但贺年年还是有点失望。   【年年年糕: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jyh:估计早不了。】   正在这时,她看到那女生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她没再回复他的微信,收起手机转身离开。   高洁把U盘给了蒋禹涵,又把手里的一个塑料袋递到蒋禹涵面前:“这是我老家的小吃,我妈寄了很多过来,我昨天给他们分的时候你不在,这份是给你留的。”   话已至此,蒋禹涵也不好拒绝。   “谢谢师姐,改天请你吃饭。”   是谢她帮忙找到课件,也是谢她专门给他留了小吃。   高洁笑了:“一点小事而已,吃饭就不用了,但我确实有个事想请你帮忙。年底的机票不好买,我已经跟老板说好了,过几天就走。不过我买到的是早班机,我怕早上不好打车,到时候你方便送我一下吗?”   蒋禹涵怔了怔,然而还没等他作出回应,高洁立刻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没事,那么早让别人爬起来送我确实有点过分了,不行也没关系。”   蒋禹涵想了一下问她:“是哪天?”   高洁:“你考完最后一门的第二天……就是想着应该不耽误你考试,才敢厚着脸皮问问你。”   蒋禹涵点头:“到时候几点出发,提前告诉我一声就行。”   “太感谢啦!”   从女生宿舍离开,蒋禹涵便快步往他们宿舍方向走,边走边拨通了阿呆的电话:“在宿舍吗?”   阿呆:“在在在啊。”   蒋禹涵:“好,我一会儿过去,有事找你帮个忙。”   ……   贺年年回到家给自己煮了个泡面,她这人这方面没什么天赋,煮面时水又不小心放多了,而且煮的时间过长,面煮出来又软又没味道。   草草吃了两口,贺年年又看了会儿书,虽然距离下一门考试还有好几天,但下一门是她二舅的课,经过这段时间的复习,考及格肯定没问题了,可是她的目标是拿满分。所以她要付出更多地时间和精力在这门课上。   但是贺年年今天总也无法让自己专注。勉强把她二舅给她划的“重点”又看了一遍,再一抬头她发现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而蒋禹涵还没有回来。   两人是去约会了吗?   贺年年猜测蒋禹涵差不多该回来了,毕竟女生宿舍的门禁时间也到了。但她还是没忍住,给蒋禹涵发了个微信。   【年年年糕:什么时候回来?给你留门吗?】   公寓的门锁是那种从内反锁后从外面无法打开的。   片刻后,蒋禹涵的消息回了过来,却是出乎她意料的。   【jyh:你锁门吧,我今晚在宿舍住。】   作者有话说:   红包~ 第34章   公寓离宿舍又不远, 宿舍还有门禁时间,蒋禹涵有什么必要放着家不回去宿舍睡呢?   所以他今晚是打算住在外面却骗她说是住在宿舍吧?   不就约个会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她贺年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有必要骗她吗?   贺年年越想越生气, 越想越委屈。   书是看不下去了,索性早早洗漱上了床。   躺在床上她不敢想他现在在干什么,但又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反反复复拿起手机,又强迫自己放下, 告诫自己不要发信息, 不要打电话。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贺年年总算睡着了。   而这一觉睡得实在不算安稳,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贺年年迷迷糊糊到卫生间洗漱,看到镜子里的人双眼浮肿没精打采。   她不由得又想到蒋禹涵, 想他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正在这时,客厅的方向传来开门声。   贺年年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不到九点。   她探头看向门外,蒋禹涵正将某早餐店的食品袋放在餐桌上。   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他说:“正好,洗漱完过来吃早饭。”   贺年年有点意外, 她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蒋禹涵不明所以:“我该什么时候回来?”   一夜纵欲后的第二天就算是不睡到下午, 怎么也该温存一下一起吃个早饭再分别吧?   贺年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缩回了卫生间里。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她特意用凉水洗了脸,想让自己更清醒点。   可直到洗漱完走出了卫生间, 她还没有想好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和以前一样吗?她怕她做不到。她想疏远他、埋怨他, 对他发脾气, 可是她也知道, 她没有这样的立场。   听到声音,他一边招呼她过去吃饭,一边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贺年年看到桌上的早餐,分明是两人份。   她意外:“你也没吃吗?”   蒋禹涵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我去哪吃?”   贺年年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她没有再问,或许是那女生临时有事吧,也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和她无关。   感到对面的人在看她,她抬起头来。   蒋禹涵:“昨晚没睡好吗?”   “还行。”   贺年年也趁机打量他,很明显他昨晚也没休息好,两个黑眼圈那么明显,一夜没换的衣服有点皱巴巴的。   她很少见他这样,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你呢?看样子昨晚没少操劳。”   蒋禹涵微微讶异:“你怎么知道?”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还会回应。   不过这还用问吗?夜不归宿难道是为了换个地方养精蓄锐吗?   然而没等贺年年回答,蒋禹涵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点点头说:“阿呆告诉你的吧?”   这关阿呆什么事?难不成他们昨天开房遇上了?   贺年年觉得可笑:“怎么样?多年的理论知识派上用场了吧?”   蒋禹涵难得有点挫败:“完全没用。”   贺年年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坦白。   她语气嘲讽,:“我以为你能无师自通呢,这不是本能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完全没接触过的东西学起来哪有那么容易,所以还得要人帮忙……”   贺年年:“……”   他也太不跟她见外了,有必要说的这么详细吗?   贺年年脑子里乱乱的,只想快点吃完快点从这里离开。   正在这时,她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笔记本。   “这是什么?”   “《金融学原理》的考点,总共没几页,剩下几天你重点把这个看一下。”   贺年年翻开笔记本,就像蒋禹涵说的,一共十来页的样子,不知道是谁总结的考点。经过这么长时间来的突击复习,贺年年也能看出这些考点总结的算是靠谱。不过让她意外的是,看字迹,这竟然是蒋禹涵的。   他刚刚提到阿呆,或许是从阿呆那里抄来的吧。   看着这份笔记,贺年年的内心很复杂。   她不得不承认,蒋禹涵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和哥哥对她最好的人,即便是约会的时候也还没忘了她的事。   至于喜欢不喜欢,可能他也无法控制吧。   “怎么了?”他问她。   她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没什么。”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可能是吧。”   “放轻松。”他说,“不要想太多,有些事想太多也没用。”   是啊,有些事想太多也没用。   ……   接下来的几天,贺年年每天早出晚归,拿出准备高考的劲头复习剩下的那两门课。   蒋禹涵也在准备考试,两人几乎没什么碰面的机会。   蒋禹涵在贺年年考《金融学原理》的前一天考完了最后一门。   贺年年本以为他考完肯定要睡个懒觉,结果第二天轮到她考试那天,他起得比她还早。   冬天的早晨像夜晚一样沉寂。   贺年年好不容易让自己离开了温暖的被窝,一出门就看到已经穿戴整齐正要出门的蒋禹涵。   她愣了一下:“干什么去?”   “有点事。”他边换鞋边说。   贺年年也没多问,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但蒋禹涵换好了鞋却没有立刻就走。   见他看着她,她的脑子这才稍微清明了一些。   “今天的考试别想太多,你已经尽力了。”   贺年年还以为他早忘了她今天要考《金融学原理》呢。   贺年年说“好”。   其实,她发觉到了这一刻,她已经不在乎这门课的成绩了,考多少就是多少吧,因为就像他说的,她已经尽力了。   或许是蒋禹涵这句话起了作用,当她坐在考场上时内心无比平静。只有在看到那些熟悉的考点时,心里有些许“还真被蒋禹涵押对了的”小小庆幸。   《金融学原理》的考试还算顺利,虽然有那么几道不太确定的题目,但考完后贺年年就没再去想关于这门课的事情。   至于下午那门课,比起《金融学原理》简单不少,贺年年也不需要考到满分,所以她几乎没什么压力的做完了试卷。   考完最后一门,这一学期算是结束了,贺年年也不想去管自己究竟考得怎么样,只想好好放松一下。   算起来,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想到今晚就能吃到家里的饭,睡到家里的床,她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   两人是坐蒋禹涵的车回家的。   路上,蒋禹涵问她:“今晚去我家吃饭吗?”   “不去了。”贺年年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就算是真夫妻不年不节的也可以各回各家,何况咱们这情况呢。”   蒋禹涵顿了顿:“我没说这个。以前你也没少去我家吃饭。”   “哦,今天就算了,我妈已经准备好了。”   车内安静了片刻,他忽然问她:“今天考得不好吗?”   贺年年明白过来,他大概是看她情绪不高,就误以为她是考试没考好。   就让他这么误会下去好了。   “一般吧。”   他沉默了,好半天才说:“反正已经考完了,就别想了。”   “好。”   .   陆灵芝早就准备好了一大桌子菜,就等着女儿和准女婿回来开饭。   蒋禹涵停好车,帮贺年年把行李送到家,却没有要进门的打算。   陆灵芝有点为难地站在门口,看看进了门就直奔餐厅的女儿的背影,又看了看门外的干儿子。   “就在这吃吧,干妈都准备好了,我跟你妈说一声?”   蒋禹涵还没来得及回话,房间里就传来了贺年年的声音。   “人家还不是你女婿呢,这就连自己家都不能回了?”   陆灵芝狠狠对着餐厅的方向白了一眼。   蒋禹涵笑笑:“寒假有一个月呢,我妈那也准备好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陆灵芝也不好再说什么,不情不愿地放人走了。   ……   吃完饭贺年年早早回了房间。   她原本以为考完试她会很惬意的,看剧刷综艺想干什么干什么。可是今晚接连换了几个剧和综艺,都提不起什么兴致,最后她坐到电脑前决定打一局游戏。   刚一登录游戏就收到了组队邀请,她也没注意看是谁直接点了同意。   进到组队后,耳机里立刻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还真是年年啊!”   贺年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大嘴。   她立刻紧张起来,再看组队成员,果然还有蒋禹涵和小胖。   小胖也热情地跟贺年年打着招呼:“年年回家了吧?”   “嗯,你们呢?”   大嘴说:“我明天的动车票,胖哥去送我。”   贺年年问:“小胖学长还不能回家吗?”   大嘴笑嘻嘻:“能啊,架不住有人不想回啊,恨不得直接留在北京过年了。”   “滚犊子。”小胖笑骂了一句,“小心我现在去宿舍拔了你的网线。”   贺年年:“你俩不在一起吗?”   大嘴:“不在啊,有人从考试周开始就不住在宿舍了。”   小胖:“主要怕你影响我复习。”   贺年年瞬间了然,小胖的女朋友是北京人,他应该会留下来多陪女朋友几天再走。   大嘴哈哈大笑:“我又不采阳补阴,怎么影响你?”   小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蒋禹涵的声音冷冷从耳机里传来:“你到底开不开?”   大嘴:“来了来了!”   游戏很快开始,蒋禹涵标出了跳伞位置:“跳。”   众人一个接一个跳伞。   他们跳的位置物资不算丰富,同样的也没什么人。   小胖一边搜索物资一边问:“涵神你这是在公寓呢还是回家了?”   蒋禹涵:“回家了。”   大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人都送走了,待在学校附近也没什么意思了,肯定回家啦。”   贺年年没听明白,下意识问了句:“什么人?”   大嘴嘻嘻一笑:“年年你也不知道吧?我们院的院花,高洁师姐你知道吗?”   贺年年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她忽然就想到那一晚她在女生宿舍楼下看到的那一幕。   “知道……”   “你也知道?”   贺年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还好大嘴也没揪着不放,自顾自继续道:“哈哈,高师姐今天一早的飞机回老家,你猜谁去送的?”   难怪蒋禹涵今早明明没有考试了还起那么早,原来是送那个女生去机场……   蒋禹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不想玩就退了。”   大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年年又不是外人。”   听到这句话,贺年年的心情很复杂。   是啊,她又不是外人,可他们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接下来的游戏里,尽管他们都没再提高洁的事,贺年年的脑子里却反复出现那晚的画面还有大嘴的那几句话。这导致她在游戏里一直浑浑噩噩,包括最后被谁打死的她都不知道。   游戏终于结束了,她如释重负,随便找了个理由就退出了组队房间。   终于解脱了。   贺年年从来不知道打一场游戏可以这么累。   她躺在床上,努力让大脑放空,然而关于蒋禹涵的一切好像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她的身体里。   正在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两下。   那一瞬间她就有种预感,感觉那应该是蒋禹涵发来的微信。   她立刻爬起来拿过手机,果然——   【jyh:我妈让你明天来我家吃饭。】   看着这条微信,她内心五味杂陈,原本她还期待他会对她说点什么,比如关于高洁的事,或者问问她为什么不高兴,没想到又只是在贯彻她干妈的指示。   【年年年糕:明天约了表姐逛街,帮我跟干妈说一声,我就不去了。】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推掉了他的邀约。   【jyh:你怎么过去?我可以送你。】   要是以往,蒋禹涵主动提出当司机她肯定要高兴坏了,可是现在她一边想说“好”一边又忍不住埋怨他——这是给人当司机当上瘾了吗?明明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这很难不让她误会啊!   对,就是他给了她这些错误的信号,才让她变得这么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变得这么不洒脱不幸福不快乐!   【年年年糕:不用了,我姐开车来接我。】   片刻后,又有新消息提示,她以为还是蒋禹涵发来的,却发现是自己被拉进了一个群里。   群主是大嘴,群名是“419基地扩大会议”。   群里除了大嘴和她外,还有阿呆和另一个人,看头像应该是小胖,唯独没有蒋禹涵。   贺年年猜测,他们接下来要讨论的话题多半和蒋禹涵有关。   【大嘴:年年,你刚才说你也知道高洁学姐,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是这样。   她也不能说蒋禹涵和高洁约会然后夜不归宿,那就暴露他们住在一起的事了。   【年年年糕:我有个朋友,之前看到过禹涵请那位学姐喝奶茶。】   【大嘴:什么时候的事?】   【年年年糕:一两个月前吧。】   【大嘴:我还以为是最近的事儿呢,看样子两人早就开始了。】   【小胖:我还看见涵神的一个U盘上刻着师姐的名字缩写。】   【大嘴:俩人都到这一步了吗?瞒我们瞒得好深啊,还好我们有一双发现爱的眼睛!】   【阿呆:你们这么好奇,干脆直接去问问我哥得了。】   【大嘴:我不敢,你敢吗?】   群里的消息叮叮咚咚响个没完,蒋禹涵却再没发消息过来。   贺年年看着大嘴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   一周之后,贺年年的成绩陆陆续续都出来了,第一周考的那四门发挥不错,分数和自己的预期相差不大。   又过了两天,最让她忐忑的《金融学原理》的成绩也出来了。   这一次考试题目的考点大部分都涵盖在蒋禹涵给她的那份笔记里,所以她大部分都很有把握,但是也有极个别不确定做得对不对。不过她已经尽力了,事后也就没再想分数的事。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她不但考过了,综合成绩竟然有80分。   她反复算了好几遍,就算期末考试真是满分,综合成绩也不可能有80啊,是哪里算错了吗?不过这终归算是件好事。   保研资格暂时保住了,而且因为其他几科考得还算不错,贺年年的绩点比上学期还提升了一点。再加上竞赛加分,保研上岸的可能性更大了点,然而她却高兴不起来。   紧接着就到了农历新年,贺年年和蒋禹涵既然是未婚夫妻的关系,那就免不了要合体参加各种家庭聚会。   贺年年内心是抗拒的,一方面是想到两人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分手”,这让她面对家里长辈时多少还是有点心理负担,另一方面是她现在已经无法心无旁骛地陪他在家人面前秀恩爱了,搞不好说错了什么就穿帮了。   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就算她不想,她妈也不能同意。   两个妈早给他们安排好了——除了大年三十两人可以在各自家里吃饭,接下来的几天都要出双入对。   因为蒋禹涵的爷爷奶奶在前两年都相继去世了,两个妈就约定好让他们大年初一去给贺年年的奶奶拜年。   这一天贺年年的叔叔伯伯全家都在,起初贺年年还有点不自在,但大约是因为两家人都太熟悉了,她发现蒋禹涵一点不觉得拘束,她渐渐被他感染了也就当两人的关系没有改变,他只是来她家蹭个饭而已。   到了大年初二,两人要去蒋禹涵的姥姥姥爷家吃饭,这一天远没有前一天轻松。   作者有话说:   红包~ 第35章   这一天项家特别热闹, 蒋禹涵的大姨大姨夫,他刚结婚不久的表姐表姐夫, 大舅一家四口, 蒋家一家,还有二舅项政南都来了。   贺年年对蒋家的亲戚倒也熟悉,但她发现蒋禹涵在她奶奶家时的表现和今天的表现是截然不同的。   在她奶奶家时他对她就跟以前一样, 所以才让她那么放松,但是在项家时,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时不时就会对她做出一些亲昵暧昧的举动, 而且他做那些时就像是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   这要是搁在以前, 她肯定还会调侃他一两句,但想到他们真正的关系, 想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对他动了心,而他有喜欢的人还能毫无负担的跟她出演恩爱情侣, 她就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蒋禹涵的大舅比他妈大两岁,但却有个七岁的小女儿。小姑娘活泼可爱,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贺年年其实是很喜欢蒋禹涵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的, 但是今天这小家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着实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年年姐, 你和我大哥哥谁追的谁呀?大哥哥那么帅肯定你追的他吧?”   “你什么时候真正嫁给大哥哥呀?小心我大哥哥被人撬走哦。”   “你俩什么时候生孩子呀?我希望宝宝更像我大哥哥。”   小姑娘是大舅老来得女,全家人对她格外溺爱,听她这么说大人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哈哈大笑之余还会跟着调侃贺年年和蒋禹涵几句。   贺年年却笑不出来。   原来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都觉得她配不上蒋禹涵……   不过想想也是, 越熟悉她的人可能越会这么想。可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她, 是那个高洁呢?   要是平常, 贺年年也不会因为小姑娘的几句话就多想, 但是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负面情绪一大堆。   她忍了又忍,虽然跟小朋友置气挺没出息的,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贺年年温柔一笑:“别光说我呀,你期末考试多少分呀?”   “你练琴也一年多了吧?前两天的视频里怎么还在弹两只老虎呀?”   “你笑的时候千万别咧嘴啊,不然别人就看出来你没有门牙了。”   几句话让小姑娘从兴高采烈变得委屈巴巴。   项家人也是看着贺年年长大的,对她也格外偏爱,刚才既然没把小女孩的几句话当回事,此时自然也不会把贺年年的几句回击放心上,只当这一大一小又在斗嘴,一样跟着嘻嘻哈哈调侃着。   只有蒋禹涵大约看出她是真不高兴了,也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让她多吃饭少说话,他剥了只虾放在她的盘子里。   小姑娘眼尖看到了,立刻对蒋禹涵说:“我也要!”   贺年年想说她才不稀罕,你要你拿去!   谁知道蒋禹涵却平静回了句:“让你老公给你剥去。”   贺年年完全没想到蒋禹涵会这么说。   周遭的大人们对蒋禹涵的这一反应也都有点意外,毕竟他平时都是不声不响的。   大家都说他护着她,生怕她受委屈,可是只有她知道,她的委屈都是他带给她的。   贺年年浑浑噩噩地把那只虾吃进了肚子里。   再抬头时发现小姑娘还在盯着她看,但那气鼓鼓的表情却渐渐变成了幸灾乐祸。   小姑娘忽然指着贺年年哈哈大笑。   贺年年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她哪个点戳中了小姑娘的笑穴。   小姑娘笑个没完,贺年年不知所措地看向蒋禹涵。   蒋禹涵也抬起头来看她,紧接着那黑漆漆的眼眸中也荡漾起些许笑意。   在贺年年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白皙修长的手忽然伸向她,然后贺年年就感到嘴唇上传来温热轻柔的触感……   贺年年看向蒋禹涵的拇指,那上面沾着一点酱汁。   可是有必要做得那么暧昧吗?他完全可以直接提醒她的,大约还是做戏的成分更多吧。   她抽了张纸巾正想地给蒋禹涵擦擦手,却见他竟旁若无人地吮掉了那酱汁……   那一瞬间贺年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炸裂了,她几乎忘了周遭还有那么多人,也忘了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   而蒋禹涵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低头吃饭。   大舅妈的说话声终于将贺年年唤回了神。   大舅妈笑道:“萌萌被我惯坏了,整天调皮你们别在意啊。”   对长辈,贺年年还是很客气的,她连忙笑笑说:“害,您快别说小家伙了,我小时候比她调皮多了!”   这话像是唤醒了长辈们的某些记忆,都纷纷笑了起来,就连余光中的蒋禹涵,也难得露出点温柔的笑意来。   看来她以前确实小看他了,这演技饶是影帝在这也要自愧不如了。   搁在以前她甚至无法想象蒋禹涵和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自己应该是白操心了,这世上的事大约没有他不会的,只有他不想的。   不过他演戏都演得这么好,平时对女朋友肯定更好吧?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个叫高洁的女孩,内心又酸又涩。   大舅妈笑着看向项小云:“这小情侣可真恩爱啊!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啊?”   项小云笑着说:“这俩孩子都还没到法定年龄呢。”   大舅妈恍然:“差点忘了,就觉得他俩在一起好像很多年了,该领证了。不过明年年纪也都到了吧?既然都定下来了,那就别拖着了。”   项小云笑着说:“我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但还是尊重他们的意见吧。”   大舅妈问贺年年:“那你俩什么意思呀?办婚礼可不能像订婚那么匆忙了,少说也要准备个大半年呢,你俩要是想毕业就领证,我们现在可就得准备起来了。”   大表姐他们也跟着附和起来。   贺年年看了眼蒋禹涵,虽然到他们可以领证的时候两人应该已经“分手”了,但她还是希望蒋禹涵能站出来说句话,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让长辈们不要太过期待,别真急着筹备两人的婚礼。   谁知蒋禹涵就像没事人一样,专注地吃着饭。   贺年年用眼神求助半天都没有得到蒋禹涵的援手,她有点生气,索性说:“领证的事太久远了,其实我还没考虑呢,未来的事都说不准。”   话一说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因为她感觉得到在她说这话之前还低头吃饭的人在她说完这话时都纷纷看向她。   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尤其是大舅妈,似乎意识到自己捅了娄子,尴尬地看了眼项小云。   好在项小云倒是很宽和地笑了笑:“嫂子这是把我们年年给吓着了。”   大舅妈笑着打起哈哈。   眼见着这尴尬的一篇总算要翻过去了,偏偏有人不想遂了大家的意。   众人都尴尬,项政南反而心情很好的样子,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所以订婚这种事的意义在哪?”   众人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一向少言寡语的项老爷子用一声冷哼打破了沉默:“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其他人仿佛这才活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反驳起项政南。   “是啊,订婚没意义为什么那么多人订婚?”   “我听说南方那头把订婚看得比正式结婚还重呢!”   “老蒋家不就讲究这个嘛,不然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项政南对其他人的话都充耳不闻,只对老爷子说:“爸您这话说的……说实话就叫不会说话了?”   项老爷子怒道:“别人说可以,你就不行!毛毛才多大?就算订婚不具备法律效力至少代表一种态度。你呢?老大不小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没有还好意思在这说风凉话?”   项老太太看不得老头子动气,更看不得小儿子受委屈,连忙出来打圆场,项政南也是被亲爹堵得哑口无言,难得先熄了火。   贺年年看着长辈们为了他俩发生争执,忽然很后悔自己刚才一时嘴快说了那样的话惹大家不痛快,就算他们未来确实要“分开”,她也确实想给大家打个预防针,可也不用挑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也怪蒋禹涵,这里是他家,这些明明是他的亲人,可到了关键时候他却放任她一个人去应对,不然她也不至于一气之下口不择言。   ……   午饭后,两位老人去午休了,男人们去了茶室喝茶聊天,大舅妈在棋牌室搭起了麻将桌,张罗家里的女人们去打牌。   能让贺年年感兴趣的娱乐活动不多,打麻将绝对是近两年在她这里排到前列的,更何况她之前为了准备竞赛和期末考试,已经很久没摸过牌了。要是搁在以往,贺年年肯定早已兴致勃勃地冲锋陷阵了,但是今天这一顿饭吃下来,几乎耗尽了贺年年所有的精力,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歇一歇,但那样就免不了和蒋禹涵独处了。   还是留下来围观牌局吧,她刚搬好椅子打算坐下来,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她心不在焉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蒋禹涵发给她的微信。   【jyh:出来一下。】   贺年年想了一下,决定当做没看见,于是什么也没回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揣回了口袋里。   不远处的蒋禹涵眼睁睁看着贺年年明明看到了他的微信却故意不理。   看来只能是他进去找她了。   项家的阿姨一般都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两位老人,此时二老上楼休息了,阿姨也跟去了二楼。此时蒋禹涵的舅舅们和他爸他们都在茶室,舅妈和他妈他姐在棋牌室,大舅家的两个女孩在客厅看电视。只有蒋禹涵是一个人。   阿姨上楼前切了好多水果摆在厨房的盘子里,蒋禹涵去厨房拿了一盘去了棋牌室。   见他来送水果,长辈们都笑盈盈地道谢。   蒋禹涵在他妈身后站了一会儿,然后转移到了贺年年身旁,小声说了句:“你出来一下。”   贺年年假装没听见,一旁的大表姐笑了:“我就说毛毛怎么改性了,还知道给我们送水果呢,看来我们这是沾了年年的光啊。”   蒋禹涵不反驳,就在那看着贺年年,贺年年想继续当看不见,但她又如坐针毡。   项小云也笑道:“不知道这家伙又有什么事……年年你先跟他去吧,一会儿过来替我打两局。”   其他长辈也跟着起哄玩笑,让贺年年快去。   她被长辈们调侃得有点不好意思,也只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   似乎不满意她的磨磨蹭蹭,她一起身就被她他握住手腕,然后一路被拽进了厨房。   厨房连接着一个小阳台,蒋禹涵直接把贺年年拽到了阳台上。   贺年年的手腕被蒋禹涵握疼了,一到阳台上她就立刻甩开他的手。   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有毛病啊?”   蒋禹涵问:“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贺年年自知理亏,但还是反问道:“我说错了吗?我只是想给他们打个预防针而已,再说我本来就不会说话,你那么会说你为什么不说?”   蒋禹涵看着她:“考试考过了,学分拿到了,就打算过河拆桥了是吧?”   贺年年眼神闪烁:“我可没这么说。”   蒋禹涵:“那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没考好,可成绩出来了你还是这样。”   “我哪样了?”   蒋禹涵没有立刻回答她,她只是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却好像翻滚着什么她看不懂的情绪。   贺年年连忙避开他的视线,这才注意到两人的距离似乎有点危险,她都担心她一抬头触碰到他的鼻尖。   他是故意的吗?这人明明有喜欢的人了,干嘛还要来撩她?知不知道什么是安全距离?   贺年年没好气地推了蒋禹涵一下。   他没有防备,被她退的朝后退了半步。   “渣男!”   蒋禹涵:“???”   贺年年丢下这句话就想离开,然而玻璃门刚被拉开一条缝隙,忽然又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力道按了回去。   贺年年回过头,就见蒋禹涵单手撑在那扇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骂了人就想跑?把话给我说清楚!”   他以一个强势的姿态把她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入目的是他干净的下巴,微微凸起的喉结,还有宽阔的胸膛。   那种独属于他的清冽淡雅的柑橘香包裹着她,她忽然就生出想要拥抱他的念头,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把贺年年吓了一跳,她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趁着现在她对他的喜欢仅仅是刚有个苗头,还是赶紧掐灭的好。   所以再对上蒋禹涵沉甸甸的目光时,一句话几乎是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了。   “我要谈恋爱。”   这话说完俩人都愣了一下。   但贺年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帅哥那么多,她就不信没有人喜欢她,到时候再和那帅哥好好培养一下感情,或许就会慢慢地把她对蒋禹涵的这点悸动忘记了吧。   蒋禹涵看着她:“你……要跟谁谈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他说这句话时似乎有点忐忑。   不过也是,她要是谈上恋爱,那少不了需要他配合掩护,他的麻烦肯定少不了。   看他不高兴,她就挺高兴。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有甜甜的恋爱,她却只配暗自发酸。   贺年年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蒋禹涵微微蹙眉,似乎还想说什么,正在这时,与他们一门之隔的厨房里传来笃笃的敲门声,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就见项政南正站在厨房门前,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小阳台里的两个人回过神来拉开玻璃门进了厨房。   蒋禹涵:“您找我?”   项政南这才走进厨房:“不找你,找水。”   贺年年连忙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双手奉上,然后很讨好地笑了笑:“这学期多亏了二舅手下留情。”   项政南接过水冷哼一声:“跟我没关系。”   贺年年:“怎么能说没关系呢?要不是您帮我复习我也考不过啊,总之还得谢谢您。”   贺年年说的是心里话,项政南大约也看出她是认真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项政南目光扫过两个人:“谢就不用了,你俩别成天在我眼跟前腻歪就行。”   ……   一个月的假期,因为中间穿插了一个过年就显得特别的短暂。   贺年年还没从走亲戚的忙碌中缓过劲来,她就不得不回学校了。   整理行李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行李箱中遗落了一把伞。贺年年觉得这把伞很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它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的。   伞是纯黑色的折叠伞,手柄处还有个很骚包的金属动物头像。明显是男款所以肯定不是她自己的,那会是谁的呢?   应该不是她哥的,贺培风不喜欢自己的东西上有太多装饰……   忽然间,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牛仔裤和连帽衫的男生身影。那天她被大雨困在图书馆,恰巧遇到了秦铮,因为他说他有同伴在后面,也带了伞,她才接受了他的好意,可是在那不久后她却看到他一个人在大雨中穿行。   后来她打算还伞给他的时候才发现两人没加过任何联系方式,想着要到电话后再还,但后面忙着订婚和复习就给忘了。   她拿出手机给蒋禹涵发了个微信。   【年年年糕:秦铮学长的电话发我一下。】   【jyh:找他有事?】   贺年年觉得蒋禹涵这问题纯属事废话,没事她要人家电话干什么?   她正想骂蒋禹涵几句,蒋禹涵的微信又发了过来——   【jyh:你说要谈恋爱的人就是他?】   贺年年愣了愣,瞬间醍醐灌顶,是啊,为什么不能是秦铮呢?   她需要找个人谈恋爱,而秦铮完全长在她的审美上,不然当初在她还是新生的时候也不会为他着迷了。   而且据她所知,秦铮不但长得帅,成绩也很好,篮球就不用说了,几次接触下来脾气性格也不错。   想和一个男生培养出感情或许没那么容易,但如果那人是秦铮的话或许会容易很多。   而且他那天为什么会把自己唯一的伞借给她呢?他对她大概也不排斥吧。   【年年年糕:不用你管~】   【jyh:那正好,电话号码也不用找我要了。】   贺年年恨的牙痒痒,这人就是看不得她好!   她立刻拨了电话过去,蒋禹涵却迟迟不接,再打的时候,他竟然直接挂断了。   要不是因为时间太晚了,她一定去他家找他算账。   贺年年生了会儿闷气,想到明天两人要一起回学校,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   作者有话说:   红包~ 第36章   第二天, 贺年年一觉睡到快中午,吃了午饭也到了蒋禹涵约定的时间。   蒋禹涵过来接她, 全然没提昨晚挂她电话的事, 贺年年也没提。   但车子刚开出没多远,贺年年就说了声:“靠边停一下。”   贺年年想着小区出去没有停车的地方,这里来往车辆不多, 她妈应该也回去了,所以才让蒋禹涵在这停下来。   “怎么了?”蒋禹涵问, “落东西了?”   贺年年没说话, 瞄了眼他的裤子口袋。   等蒋禹涵把车停好,贺年年立刻扑上去掏他的手机。   蒋禹涵没想到贺年年来这么一招, 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按住她伸进他口袋里的手:“你干什么?”   贺年年没回答, 另一只手试图去掰开他的手。   然而蒋禹涵也不是吃素的,她那点力气如果他不想放开,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敌不过。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较着劲。   陆灵芝送贺年年上了车,本已经打算回家了,忽然接了个电话,就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 结果就看蒋禹涵的车刚开出去没多远又停了下来。   她也以为是俩人忘带了什么东西, 正想过去问问,走近了就透过车玻璃看到了车里交缠在一起的身影。而且看上去还挺激烈的,就连车都被他们带的晃晃悠悠的。   “啧, 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 简直没眼看, 看来领证的事也要早做打算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 蒋禹涵那么规矩的孩子在跟她姑娘好上后也变得这么不稳重了, 看来她回头还是要含蓄地提醒一下贺年年,别太疯,这么大姑娘了,要注意场合和分寸。   陆灵芝一边琢磨着一边转身回了家。   两人正僵持不下,贺年年一抬头忽然意识到两人离得有多近,蒋禹涵的脸就在她的眼前,她甚至能看清他下巴上短短的青茬。   眼看着蒋禹涵即将迎来压倒性的胜利了,贺年年一着急,直接用脑袋去撞他的脸,结果角度没控制好,她的脑门撞上了他的嘴唇。   那一撞之后,两人都愣住了。   但贺年年先回过神来,趁着蒋禹涵还在发愣时拿走了他的手机。   两人手机型号一样,他的开机密码她也知道,她轻车熟路地解了锁打开通讯录,在里面找到了秦铮的号码,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那号码拍了个照。   就在她拍照的时候,刚才像是被她施了定身咒的人终于又开口了。   “就为了拿到秦铮的电话号码你这么拼?”蒋禹涵的语气难得带着点气急败坏。   贺年年把他的手机丢给他,露出个无所谓的笑:“对啊,不然呢?”   蒋禹涵:“你可真够无赖的。”   贺年年:“我这叫出其不意克敌制胜,你懂什么?”   这里不是停车的地方,保安似乎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正从不远处走来。   但蒋禹涵依旧没有发动车子的意思,他问她:“为什么是秦铮?”   贺年年只当蒋禹涵之所以感兴趣,只是因为秦铮是他的好兄弟。   她随口答道:“这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他长得帅,人也不错,更何况我大一的时候就暗恋过他。”   “你对他了解多少?”   “没多少,但我只知道我喜欢他就够了。”   这时候保安已经走到了他们车前,试探性地敲了敲车窗。   蒋禹涵发动车子,缓缓朝着小区外驶去,然而接下来的一路两人谁也不再说话。   ……   项小云提前安排人来公寓打扫过,所以即便一个月没住过,但家里也一尘不染。   贺年年简单把带过来的行李收拾好,开始琢磨秦铮的事,是打个电话还是发个短信呢?   贺年年觉得突然打电话过去挺别扭的,于是发了个短信告诉他他的伞在她这里,看他什么时候方便,她好去还给他。   也不知道秦铮在忙还是他没有看到,她的短信发出去很久也没收到回信。   不过贺年年觉得秦铮没理由故意不回,所以就没当回事。   她和蒋禹涵还处于冷战中,甚至晚上蒋禹涵叫她一起吃饭,她也借故减肥拒绝了。   可是她中午就没吃多少,这会儿早饿了,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想等蒋禹涵去洗澡的时候再去厨房找吃的。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两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来自大嘴的微信消息,问她要不要打游戏。   贺年年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了。   进入组队房间,贺年年发现蒋禹涵也在。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组队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既不是小胖也不是阿呆,竟然是秦铮。   贺年年第一反应这可能是蒋禹涵特意安排的,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种猜测——他要是有那么好心就不会连一个电话号码都藏着掖着不给她了。   蒋禹涵这家伙也太双标了——自己和喜欢的人出双入对就可以,却因为怕麻烦不想让她谈恋爱!   贺年年越想越气!   还好她今天上线了,可以和秦铮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顺便一会儿可以找机会问问秦铮有没有收到她的短信。   游戏开始,他们跳在了G港的一栋建筑房顶。   这里物资相对丰富,敌人也没那么多,一开始刚落地时倒是遇到几组队伍,但很快就被蒋禹涵和秦铮解决了大半,这让他们后面搜房子时从容了很多。   贺年年看准时机直接在语音频道里问秦铮:“秦铮学长,我昨天给你发了短信你看到了吗?”   大嘴一听笑得很暧昧:“你俩咋还发短信呢?”   贺年年不明白大嘴为什么这么问,也就没回应。   秦铮顿了顿说:“没有啊,什么事?”   贺年年说:“我昨天收拾东西时看到了你的伞,抱歉才想起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它给你。”   秦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大嘴又插话道:“哎我说你俩说话咋这么客气呢?”   秦铮笑:“是啊,怎么跟我这么客气?”   说起来除了他们聚餐她喝醉的那一次,贺年年还没正经和秦铮说过几次话,既然不熟悉,客气点也是应该的,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她索性就放轻松点。   贺年年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大嘴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起哄:“你尽管不客气吧,铮哥最喜欢别人粗暴地对待他了,是吧涵神?”   蒋禹涵只是冷冷回复:“你今天怎么废话这么多?”   但大家都对他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了,也没太当回事。   贺年年又问:“那学长你什么时候有空?”   秦铮想了一下问:“明天你来学校吗?”   贺年年:“明天?好啊。”   秦铮:“明天上午我要去趟图书馆。”   贺年年:“正好明天上午我也需要去图书馆,那就明天上午十点在图书馆门口见吧。”   明天是周一,也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其实贺年年去图书馆没什么事,但她上午恰巧没课,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也省的再麻烦秦铮了。   秦铮:“好,你有我电话吧?万一有什么变化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有是有……”   贺年年又想到那条石沉大海的短信,秦铮没有理由收不到啊。   她操作着游戏里的人物躲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墙角里,拿起手机再次确认,确实是发出去了。   她又问秦铮:“不过好奇怪啊,为什么我昨天发的短信你没收到呢?”   片刻后,秦铮说:“我专门看了下手机,确实没有你的短信。”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蒋禹涵忽然开口了:“有人来了。”   众人连忙找好掩体安静听着耳机里传来的脚步声。   忽然间耳机里一阵枪声响起,然后是大嘴的哀嚎声:“我重伤了兄弟们。”   贺年年离他不远,于是说:“我马上过去扶你。”   大嘴连忙说:“别来!那俩人躲起来了,估计就是想着你们谁来扶我的时候把咱们一起爆头。”   贺年年:“那怎么办?”   蒋禹涵:“分两路吧,我绕到后面去看下情况,老秦找机会扶一下大嘴,年年跟我走。”   说着蒋禹涵朝着屋子里的一扇门跑了过去。   贺年年却犹豫了一下说:“正面吸引火力比较危险吧,两个人配合更稳妥点,我还是和秦铮学长一起走吧。”   就见游戏里跑向后门的那个身影忽地顿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多停留,很快消失在了贺年年的视野中。   蒋禹涵离开后,秦铮说:“不能耽误时间了,我去扶大嘴,年年掩护我。”   “好。”   她话音刚落,秦铮已经冲出了掩体,几乎是与此同时,有枪声从不远处传来。   贺年年立刻集中注意力,对着子弹射来的方向一顿扫射。对方熄火了,但贺年年知道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她必须击杀敌人。   而就在这时,又有枪声响起,紧接着系统提示有两个人接连被淘汰了。   大嘴兴奋道:“涵神牛逼!”   蒋禹涵一边舔包一边说:“这附近应该还有一支队伍,至少有三个人,而且,应该快刷圈了。”   秦铮扶起大嘴说:“我建议咱们分两组行动。”   秦铮说完,语音频道里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还是大嘴先打破沉默:“内个……我走哪头都可以。”   贺年年想着既然要和秦铮培养感情,那还是得多相处,于是说:“那我还是跟秦铮学长一组吧。”   大嘴笑得很暧昧:“那我就和涵神一组了。”   然而蒋禹涵却没有等他的意思,在他说话时就已经朝着楼下跑去。   这什么意思啊?   大嘴:“不是,涵神,你难道不该等等你身负重伤的队友吗?”   两人相继离开后,秦铮对贺年年说:“咱们也走吧。”   然后贺年年就跟着秦铮朝着另一扇门跑去。   他们运气不错,刚跑出没多久又舔了个包。   贺年年惊喜道:“哇这个包挺肥。”   秦铮把包里三级头扔给贺年年:“你戴这个,把你的二级头给我吧。”   贺年年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了,你比我厉害,你戴好的吧,我戴这个就行。”   秦铮声音很温柔:“你也说了,我比你厉害,没那么容易被爆头。”   大嘴笑道:“你俩别让来让去了,不要给我。”   贺年年被大嘴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   再谦让就没意思了。   贺年年便道了谢,换上了那个三级头。   舔完了包,秦铮说:“你一会儿跟紧我,没猜错的话,另一队人马离我们应该不远了。”   “好的。”   正在这时,贺年年忽然发现自己游戏里的人物不动了,于此同时耳机里的声音也没有了。   什么情况?不会掉线了吧?   贺年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果然Wi-Fi状态变成5G状态了。   还真是断网了。   路由器在蒋禹涵的房间里,贺年年只好去问问怎么回事。   她刚走到他的房门口,房门恰巧被人拉开。   蒋禹涵脸色格外阴沉,他淡淡扫她一眼,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了厨房。   什么意思?   断网了又不能怪她!   蒋禹涵半天没从厨房出来,贺年年就自己去他房间检查了一下路由器,果然路由器上的某个指示灯不停闪烁,看着不像正常工作中的样子。   “是不是路由器坏了?”贺年年提高声音对着门口大声问了句。   没人搭理她。(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l a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贺年年只好自己百度一下这个指示灯的意思。   这时候蒋禹涵拿着一听可乐回来了,而他的手机也恰巧在此时响了起来。   手机就放在电脑桌上,贺年年扫了一眼,是大嘴。   下一秒,手机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拿了起来。   “喂。”   蒋禹涵就站在贺年年身后,保持着刚才拿手机时的距离接通了电话。两人离得很近,大嘴的说话声音又大,导致他说的话站在一旁的贺年年也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情况啊?这年头还有人打游戏掉线啊?而且一掉还掉俩……怎么回事?”   这话惊得贺年年出了一身冷汗,看来俩人同住在一屋檐下的事这回可瞒不住了!   她忐忑地看着蒋禹涵,蒋禹涵也看向她,但他远比她淡定多了。   然而没等蒋禹涵解释什么,大嘴忽然恍然大悟道:“该不会是你们那个小区的网络出问题了吧?不然怎么你俩同时掉线了?”   贺年年闻言松了口气,她真要谢谢大嘴这丰富的想象力了。   蒋禹涵含糊地“嗯”了一声:“可能是吧。”   大嘴又问:“那怎么办?”   蒋禹涵:“不早了,今天就先这样吧。”   大嘴有点遗憾:“那你跟年年说一声吧。对了,你明天去实验室吗?”   “应该会去,怎么了?”   “阿呆说你年前在宿舍住那次落下个U盘,让我明天给你带过去。”   年前?难道是考试周的那一次?   所以他并没有骗她,那天晚上他并没有跟高洁在一起,是她想太多了?   难怪第二天早上他那么早就回来了。   贺年年因为这个认知有点高兴。   蒋禹涵和大嘴又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再抬起头,他狐疑地问她:“傻笑什么呢?”   贺年年连忙收敛笑容:“没什么。”   不过,他跟高洁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我们当初可是说好的,万一谈恋爱了要第一时间告诉彼此。”   “怎么?你和谁谈恋爱了?”   “我才没有……”贺年年偷偷打量他,“那你呢?”   “我也没有。”   贺年年有点高兴,所以他并没有和高洁在一起?   可是他分明承认过他有喜欢的人,那他还是喜欢高洁的吧。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   她转过头继续研究桌上的路由器:“这个灯一闪一闪是什么意思?”   蒋禹涵:“你不用管了,可能重启一下就好了……”   “不对。”贺年年扫了眼刚搜出来的网页内容,“网上说这个灯闪烁是没有连接网线的意思。”   蒋禹涵:“……”   贺年年:“咦,真的没连网线!”   蒋禹涵:“……”   蒋禹涵:“那个是我刚才检测路由器时拔掉的。”   “哦,好吧。”   蒋禹涵:“我来检查一下路由器的连线,餐桌上有碗面,你先去吃了吧。”   贺年年愣了愣,所以他刚才在厨房待那么半天就是在给她煮面条?   他怎么知道她已经快要饿死了?   可是,她要是就这么吃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挣扎了片刻,最终决定妥协。   算了,何必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呢?而且,她好像已经闻到了炝锅面的香味儿了!   ……   作者有话说:   下一篇写秦铮,一个浪子回头破镜重圆男小三上位的故事,文名《纯白》,麻烦大家去专栏收藏一下哦~ 第37章   整个寒假里, 贺年年已经习惯了睡到日上三竿,但这天为了给秦铮还雨伞, 贺年年早上八点就起来了。   关掉闹钟, 她发现手机上依旧没有Wi-Fi信号,难不成路由器彻底坏了?   她打着哈欠走出房间,一出门就见蒋禹涵捧着个笔记本电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一大早坐在这?”   蒋禹涵头也不抬地说:“这是我家, 我不能坐在这吗?”   网络没修好,那他应该不是在上网, 难不成是在工作?   贺年年凑过去看了一眼, 果然就见屏幕上全是她看不懂的代码。   贺年年:“你平时不都在房间工作吗?今天怎么跑这来了?”   蒋禹涵抬起眼皮扫她一眼:“碍你什么事了吗?”   贺年年:“一大早的吃枪药啦?!”   蒋禹涵低下头继续工作,一副不打算再搭理她的样子, 正好贺年年也没时间跟他吵架。   贺年年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去厨房找吃的。结果发现厨房干净到一尘不染, 什么吃的都没有。   看来昨晚那碗面并不是两人和解的信号。   正好,她还不想和解呢!   贺年年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早餐包, 又给自己热了个牛奶,算是解决了一顿早饭。   与此同时,她故意制造出不小的声音,可客厅里的蒋禹涵好像完全听不见似的, 头也没抬过一下。   吃完了早饭, 贺年年回到房间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临走前照了一下镜子,又犹豫了——因为假期里总熬夜,她此刻的脸色很差, 而且下巴上还冒出了几个痘痘, 实在有碍观瞻。   她看了眼表, 见还有点时间, 决定给自己化个淡妆。   正忙碌着,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至于吗?还化妆……”   贺年年抬起眼,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蒋禹涵正站在房门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贺年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你懂什么,化妆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   蒋禹涵轻哂:“这么多年了,怎么没见你尊重尊重我?”   贺年年敷衍道:“对你这种见惯了我素颜的人就没必要了。”   “那我觉得你去见秦铮也没必要化妆。”   “为什么?”   贺年年有点好奇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蒋禹涵却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低头摆弄起手机来。   片刻后,贺年年的手机收到一张照片,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疼……   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贺年年自己,看当时的背景和她的穿着,这张照片应该是她和蒋禹涵他们宿舍聚会那天拍的。   只是这张照片中的她虽然不至于蓬头垢面,可也实在没什么形象。   拍下这张照片时她多半已经喝多了——头发凌乱、脸上泛着油光、眼神迷离、表情猥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问题,还隐隐看得见她的双下巴。   更要命的是,她当时正在和一个人说话,虽然这张照片没把那人拍进来,但是凭着这照片上的一些蛛丝马迹不难判断,当时跟她说话的人应该就是秦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那天晚上究竟干了多少蠢事啊?!   贺年年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有人还不嫌事大的火上浇油道:“这样的你他都见过了,你觉得你还有必要化妆吗?”   贺年年也没心情再涂脂抹粉了,她气鼓鼓地转向蒋禹涵:“谁让你拍这种照片的?你赶紧给我删了!”   蒋禹涵不为所动,转身出了她的房间。   “蒋!禹!涵!”   贺年年气不过,追上去要抢蒋禹涵的手机。   蒋禹涵反应过来立刻举起手机不让她拿到。   他几乎比贺年年高一头,贺年年跳了半天连他手机的边都摸不到。贺年年气极了,直接扑了上去……   贺年年少说也有90斤了,这一扑威力不小,蒋禹涵一时不防备,直接失去了平衡,朝后倒去。但在倒下之前,蒋禹涵还有意识去保护贺年年,以至于手里的手机掉了出去。   而此时的贺年年早就红了眼,完全没管别的,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抢到蒋禹涵的手机删掉照片。   所幸旁边就是沙发,两人倒不至于受伤。但两个人的重量直直倒在沙发上的那一瞬间的撞击力还是不小,尤其是在下面充当肉垫的蒋禹涵,疼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而且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来。   他身上的贺年年倒是没觉得哪里疼,短暂的晕眩过后很快回过神来。   她发现他的手机恰巧掉在沙发旁边,于是趁着蒋禹涵没反应过来时连忙拿起来。   解锁后的手机屏幕显示的还是她的那张照片,她生怕手机被他抢走,用最快的速度点了“删除”。   然而还没等她松口气,她发现下一张出现的照片还是她,应该拍摄于同一天。这一张比刚才那张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去。   她继续删除……   “蒋禹涵你这狗东西,到底存了我多少张丑照?!”   身下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贺年年也没在意,只顾疯狂删照片,连续删了十几张后,她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他手机里除了有他们聚餐那天的照片,还有很多她平时的照片。   如果他那天拍她是因为难得见她喝多了酒出洋相,那其他时候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那些照片中的她也都挺丑的,但他有必要拍这么多吗?   她忍不住偷偷瞥了眼蒋禹涵,这才意识到两人这姿势有多暧昧——她骑在他的身上,一手撑在他耳边的沙发上。   她刚才只顾着看另一只手上的手机,都没注意到身下的他就那么平静地躺在她这个“沙发咚”撑起的空间下,一双眼定定望着她……   那一瞬间,贺年年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她想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删照片,但那心跳声却那么清晰,而且越来越快……   怎么办?他不会听到吧?   不对!这究竟是谁的心跳声?   正在贺年年想些有的没的的时候,身下的人终于开口了,让她脑中所有的粉红泡泡在那一瞬间都炸得稀烂。   蒋禹涵:“你粉掉我脸上了。”   贺年年:“……”   贺年年连忙从他身上起来,整个人还是有点不自在。   蒋禹涵也坐起身来,瞥了眼她手上的手机说:“看完了吗?”   贺年年把手机丢给他:“你干嘛拍那么多我的照片?”   问话时,她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蒋禹涵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停留在她的某一张照片上。   “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他俩最近在闹别扭,他刚才为了打击她就发了张丑照来震慑她。所以他不会是想留着这些照片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威胁她吧?   贺年年狠狠瞪着蒋禹涵:“你要是敢把这些照片发给别人我就跟你绝交!”   蒋禹涵看了她片刻,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贺年年也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再次警告他说:“你赶紧给我删了!”   蒋禹涵却施施然抬手看了眼时间,淡淡吐出几个字:“你快迟到了。”   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贺年年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化妆的时间肯定是没有了,她冲回房间随便涂了个唇膏,便出了门。   ……   被蒋禹涵那么一打岔,耽误了不少时间,贺年年几乎是一路小跑,终于赶在十点前到了图书馆门口。   她刚到没多久秦铮就来了。   她把伞还给他,顺便还附赠一盒手工的小熊饼干:“不好意思啊,拖了这么久才还你。”   “没事,这种伞我有好几把。”   秦铮拿起饼干盒看了看:“你做的?”   贺年年被他看得脑子一懵,脱口而出一个“是”。   亲手做的更能凸显诚意吧?而且男生好像都喜欢手巧的姑娘。   可是说完她就后悔了,撒这种谎,好像挺无耻的。   贺年年有点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我嫂子做的。”   秦铮笑了笑,像是已经把她的心思看穿了。   “不管谁做的,反正是你送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暧昧呢?   贺年年讪笑:“你要是觉得好吃再跟我说,我下次多带点。”   “好。”秦铮朝着图书馆里看了一眼,“你来图书馆是来查资料还是来自习的?”   她来图书馆当然是来见他啊!但她不能这么说。   “不会是专门来给我还伞的吧?”   贺年年:“……”   他这么直白,她真有点招架不住。   “来看看书,也正好还伞给你。”   这才开学第一天,她无论说来自习还是来查资料都有点说不过去,笼统地说是来看书,那就随他怎么理解了。搞不好两人还可以一起看看书,顺便多点交流,加深一下对彼此的了解。   贺年年正畅想着一会儿和秦铮一起看书的情形,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她立刻就想挂断。   但秦铮也看到了蒋禹涵的名字,很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你接吧。”   贺年年只好硬着头皮接通电话。   下一秒,蒋禹涵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你能回来一趟吗?”   她才刚出来,怎么又催着她回去?   “出什么事了?”   “我联系了运营商来检查咱家的网络,约的是今天上午,但我忽然有事要出去一趟。”   她瞥了一眼正在旁边低头玩手机的秦铮。她和蒋禹涵住在一起的事不能被人知道,但这会儿她和秦铮离得这么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到什么。   贺年年忽然心生一计,装模作样地问电话那头的蒋禹涵:“你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清。”   蒋禹涵不耐烦:“我说你能回来一趟吗?”   “这地方信号好像有点不好……”贺年年边说边往远走了几步,同时朝着看过来的秦铮露出个无可奈何地笑。   电话那头的蒋禹涵沉默了片刻才再度开口:“身边有人是吧?”   “好了好了,现在好点了,你说吧。”   蒋禹涵冷笑一声,再开口时已经不是询问的口吻:“伞还了吧?你现在回来吧。”   贺年年有点不爽,这是命令谁呢?!   她压低了声音问:“你就不能改个时间吗?”   “看来你刚才听见了啊。”   贺年年:“……”   贺年年:“我的事还没办完,你就不能约个其他时间吗?”   “现在改期来不及了,维修的人快到了。”   贺年年只能自认倒霉,   她惋惜地看了眼不远处的秦铮,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好吧。”   挂上电话,她走回秦铮身边,正不知道怎么开口,秦铮倒是很善解人意。   “有事?”   贺年年有点抱歉:“嗯,不好意思啊学长,突然有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   秦铮点点头:“没关系,回头有空的时候一起打游戏。”   贺年年立刻说:“好呀,我昨天加你游戏好友了,你看见了吗?”   秦铮笑:“我已经通过了,可惜你掉线了。”   贺年年可不敢提掉线的事,随口敷衍了几句,和秦铮约好下次一起打游戏后便离开了图书馆。   ……   贺年年回到公寓没多久,维修师傅也上门了。   师傅检测了网络和路由器,最后得到的结论竟然是没问题。   “这个线连错了,重新按照说明书连接一下就可以了。”   贺年年试了一下,这回网络果然通了。   难道从昨晚到今天,蒋禹涵就没发现是路由器的插口接错了吗?   这岂不是害人家白跑一趟?   贺年年顿觉不好意思,连连道歉。   这么一折腾,贺年年也懒得再出门了。   想到刚才秦铮说的话,贺年年立刻打开电脑登陆了游戏,好友列表里果然多了个秦铮。   她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和秦铮说点什么,打电话有点小题大做,发短信又容易被忽略掉。何况上一次那条短信的事她一直没想出问题出在了哪。   贺年年想了一下,在微信的“添加朋友”中输入了秦铮的电话号码。   结果跳出来一个昵称叫“小猫猫”的微信号,头像是张女生的自拍照,不管是脸还是胸都是满满的科技感……   虽然贺年年对秦铮的了解还不够多,但怎么看也觉得他不会把自己的微信号设置成这个画风啊。   这什么情况?这号到底是不是秦铮的?   如果不是,这个女生为什么用他的号码注册了微信号?   如果是,这照片上的女生是他什么人?女朋友?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就立刻被贺年年给否定了。   周遭人虽然没明确说过秦铮的感情状况,但听说她打算和秦铮谈恋爱的时候,蒋禹涵也只是问她对秦铮了解多少,而没有直接告诉她他有女朋友。而且打游戏的时候大嘴也说他是第一次带妹子。所以贺年年判断他应该是单身。   当然了,还是要找机会确认一下才行,至于怎么确认,目前除了问蒋禹涵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   贺年年下午有四节课,下了课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一进门就听到厨房里抽油烟机工作的声音,与此同时,一阵阵饭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上了一下午的课,贺年年本就饿了,此时闻到香味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开饭了。   她换了鞋放下书包,走去厨房门口,看到蒋禹涵正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着。   即便是这种时候,他的姿态依旧很从容,那么沉的炒锅被他颠起来看着却那么轻松。   贺年年看着这个画面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的有点羡慕那位高洁学姐了。   正在这时,蒋禹涵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接,贺年年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   而蒋禹涵只是淡淡扫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给刚炒好的菜装了盘。   看这反应,今晚大概是没她的饭了。不过这也在贺年年的意料之内,两人上一次冷战可是持续了长达半年之久呢,这次不知道又要多久。   看来她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不好过了啊。   她正打算回房间给自己叫个外卖,忽然听到他说:“准备吃饭吧。”   贺年年愣了一下,内心狂喜,面上却淡定地问:“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用,去洗手吧。”   “好的。”   洗好了手回到餐桌旁,碗筷都已摆好了,但蒋禹涵的态度依旧很冷淡。   吃人嘴短,而且她待会儿还有求于他,所以她主动没话找话,试图缓解一下两人这几天来日趋紧张的关系。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贺年年问。   蒋禹涵垂眼吃饭:“刚开学,实验室没什么事。”   贺年年点点头:“对了,上午的时候师傅来检测过了,说网络和路由器都没问题,就是接口插错了。”   蒋禹涵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说了句“知道了”就再没有下文了。   贺年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继续没话找话:“你这个蒜香小排做的真好吃,是怎么做到外焦里嫩的?”   蒋禹涵懒懒看她一眼:“告诉你你自己会做吗?”   贺年年撇撇嘴,问问都不行啊?   又过了一会儿,贺年年说:“我觉得你今天这件衣服挺好看的,以前好像没见过。”   蒋禹涵:“我穿两年了你没见过?”   贺年年:“是吗?可能我记错了吧。”   蒋禹涵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贺年年。   贺年年趁此机会朝他谄媚一笑。   蒋禹涵索性放下筷子:“说吧,又有什么事?”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虽然又被轻易看穿了,但贺年年还是试图挣扎了一下:“其实我就是想跟你修复一下关系,主动示个好而已,没想到你却这么防备我,太让人心寒了……”   蒋禹涵微微一哂:“修复关系?主动示好?”   贺年年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勉强笑道:“你看咱俩这关系,既是盟友又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有个小矛盾难免的,但闹别扭的时间太长既影响我们的感情又影响我们的合作关系,没必要嘛。我知道你这人脸皮薄,那就只能我格局大点呗。”   蒋禹涵点点头:“那看来是我格局小了。行,没事就好。”   “内个……确实有点事。”贺年年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把话说得太满了,“不过是件很小的事……”   蒋禹涵露出一个“他就知道”的表情:“说吧。”   贺年年硬着头皮说:“你把秦铮学长的微信推给我呗。”   蒋禹涵:“……”   蒋禹涵:“你们今天不刚见过吗,怎么没面对面的加个微信?”   说起这个,贺年年也有点不高兴:“还不是被你突然叫回来了吗?”   蒋禹涵:“所以,就这事儿?”   “还有个事儿……”贺年年紧张兮兮地看着蒋禹涵,“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蒋禹涵闻言,只是定定看了她片刻,然后直接起身离开了餐厅。   贺年年:“……”   贺年年:“你什么意思?”   蒋禹涵头也不回地说:“记得把碗洗了。”   嘁,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这什么态度呀!   贺年年洗好了碗,刚回到客厅,就听到了一声微信提示音。   她拿过刚才被她随手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发现就这么片刻的工夫,多了好几条未读微信。   贺年年打开微信,看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三人小群,而那些未读消息全部来自这个群。   贺年年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进群一看,她差点气炸!   “蒋!禹!涵!”   贺年年气死了,直接冲进蒋禹涵房间。   蒋禹涵似乎刚打开电脑,见她气鼓鼓进来也不搭理,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甚至还戴上了耳机。   贺年年走过去,直接摘掉他的耳机,恨不得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的脸上。   “这是什么?”   就在几分钟前,蒋禹涵给她和另一人拉到了一个群里——看样子这个微信号应该才是秦铮的。   可问题是,拉了群后,蒋禹涵说的那几句话足以让贺年年社会性死亡了。   【jyh:这位是贺年年,今天还你伞的那位。】   【jyh:还伞时没来得及跟你要微信,所以刚才特意跟我要你微信。】   【jyh:她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正面回答一下吧。】   啊啊啊啊啊!神特么“正面回答”!   这人就不能给她留点脸吗? 第38章   好在秦铮还没回复, 可能还没看见。   贺年年气急败坏道:“你赶紧给我撤回!”   蒋禹涵冷冷看着她:“为什么要撤回?”   贺年年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她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但现在显然没时间跟他解释。   她连忙拿过他的手机……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然而正当她打算撤回时, 群里忽然多了一条消息。   【秦:没有。】   是她想看到的答案,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太尴尬了!   贺年年越想越生气,泄愤似地把蒋禹涵的手机丢在他身后的床上。   “你知不知道你这人有时候特别自以为是?”   他或许以为他真的在帮她,可是有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为她想想这是不是她想要的方式呢?   “凭什么只需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啊!”   他既然有喜欢的人, 她就不能再喜欢他了,那她想moveon有错吗?   “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除此之外, 她想不出来他有什么理由要这么捉弄她!   “你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她越来越讨厌他了, 讨厌他行事我行我素,讨厌他对她若即若离, 更讨厌他喜欢上了别人。   贺年年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时声音都在颤抖。   蒋禹涵却无比平静地看着她。   等她发泄完, 他瞥了眼床上的手机,手机屏幕依旧是亮着的, 他恰巧能看到秦铮回复的那两个字。   她从大一开始喜欢秦铮,而秦铮在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对她的兴趣。   现在他们恰巧都是单身,而那层窗户纸也被捅破了。   所以接下来的剧情走向会是什么样呢?   想到此,蒋禹涵的眼神暗了暗。   再看向贺年年时,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做错了什么?”   贺年年忽然语塞了。   他做错了什么?   听上去, 蒋禹涵像是在为今天的事情发问,可又好像不是。   她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可是他究竟想表达的是什么呢?   而且她从未见过蒋禹涵这样的表情——有困惑、有嘲讽、有委屈, 也有一点无可奈何。   原本贺年年还觉得自己是没错的, 可是此刻她却不确定了。   她忽然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蒋禹涵。   “你觉得自己没错那就没错吧。”   丢下这么一句, 贺年年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贺年年没有睡好,睡梦中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而那个小时候的她也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的蒋禹涵还是那么不爱说话,好在她也没那么介意。两人一起写完作业,然后在院子的一颗老树下,他给她撑皮筋,直到她跳累了。   年少的时光因为简单纯粹而过得飞快,如今他们都长大了,心事多了,她越来越不懂他,也不懂自己,烦恼来了,过的每一天似乎都要用尽力气。   这天之前,俩人之间虽然有点小矛盾,但两人还能一起吃饭,偶尔说上几句话。   可是这天之后,两人就真的谁也不理谁了。   贺年年发现蒋禹涵会在她起床前就早早出门,晚上到深夜才会回到公寓,如果她不想,两人几乎没有打照面的机会。   贺年年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省的见了面不知道说什么,或者又吵架,最重要的是见不到他,她的情绪好像也比之前稳定多了。   一夜之间,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一年以前,她刚跟冯硕在一起那会儿。   想到冯硕,这又是件让人头大的事。   刚分手那会儿,冯硕偶尔会给她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想挽回她,但那时候她对他已经彻底死心,既没接过他的电话也没回过他微信,后来她不胜其烦直接把人给拉黑了。那之后冯硕这个人就像是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她也很少想起他。   这事都过去半年多了,最近冯硕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又换了个新号码开始联系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跟她复合。   别说她对他早没感觉了,就算还喜欢,她也不能把扔掉的东西在从垃圾堆里捡回来啊。   所以贺年年又拉黑了他的新号码,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谁知竟然是她低估了冯硕这回“卷土重来”的决心。   贺年年拉黑她一个号码,他就再换一个新号,孜孜不倦地骚扰她。她不理他,他就又去骚扰他们共同的朋友,以至于这段时间,贺年年和初中同学联系的次数比毕业这些年加起来的次数都多。   不想让别人的生活因为自己被打扰到,贺年年没办法,在冯硕再一次打来电话时只好接了。   她尝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他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但冯硕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决,他说他愿意重新追求贺年年。   贺年年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跟他商量:“那你能不能别去骚扰别人了?”   冯硕笑:“好啊,只骚扰你一个人。”   贺年年:“……”   贺年年压着火气:“我认真的,你真以为那几个老同学能帮到你吗?”   冯硕似乎犹豫了一下说:“好,那我不去找他们,前提是你把我原来的电话号码和微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贺年年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她以为冯硕所谓的追求无非就是打打电话发发信息,她只要忍住不拉黑他,他爱发什么发什么,她不做任何回应就行。   但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这天贺年年下午刚下了课,又收到了冯硕的微信。   【石页:下课了吗?我在你宿舍楼下了。】   紧接着他又发来一张他捧着一大捧红玫瑰站在她原来宿舍楼下的照片。   这已经不知道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冯硕总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可能出现的地方——教学楼附近、图书馆门口、她原来的宿舍楼下……   而且他也不是每次都像这次这样告诉她一声,往往都是神出鬼没的。   贺年年有那么几次就差点跟他打上照面了,多亏她当时是先一步看到他,这才提前避开了。   因为冯硕的频繁出现,她最近都不敢随便在校园里走动了,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公寓,奶茶店也不敢去了,所有的娱乐活动也都取消了。   很显然,冯硕这些疯狂的举动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了,可是她又想不到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他某一天腻了烦了,放过她。   她表姐兰月说的没错,每一场恋爱都像是在开盲盒,谁也不知道这个盲盒打开,摆在你面前的会是个什么东西。   贺年年用一年的时间看清了自己这场恋爱,用四个字形容就是,“后患无穷”。   贺年年一脸晦气地回到公寓,让她意外的是,蒋禹涵竟然也在家。   他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回来,不然不会只裹着一条浴巾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但他脸上的意外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的神色就又恢复如常。   “你最近怎么总在家待着?”他问她。   贺年年回过神来,连忙从他正在滴水的胸肌上移开视线,用低头换鞋的动作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心猿意马。   咦,等等!他竟然主动跟她说话了!   自从他们开始冷战以后,两人几乎再没说过一句话,这还是这些天来的第一次。   不过他这话什么意思?   嫌她在家待得时间太长妨碍到他了吗?   他就那么不想见到她?   贺年年:“我回来拿点东西,一会儿去图书馆。”   说完她就打算回自己房间去。   蒋禹涵却再度叫住她。   他看着她,半晌才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有那么一瞬间,贺年年很想把她最近的困扰都向他倾诉。   可是她最后只是说:“没有啊。”   蒋禹涵眼神暗了暗,点点头说:“你不用去图书馆了,我马上要出去。”   说完,他也没等她回应什么,直接回了房间。   贺年年立在那里,心里五味杂陈。   看来他也察觉出了两人共处一个屋檐下的不自在了。   回到房间,贺年年发现又有几条未读微信。   这种一连串发好几条的多半是冯硕。   她现在很害怕打开和他的对话框,但又担心自己错过了什么。   贺年年打开微信,看清冯硕发来的内容,整个人都不好了。   【石页:刚才遇到你舍友了,她说你早就搬出去住了。】   【石页:为什么不告诉我,看我天天像傻子一样在你们楼下等着,很好玩是不是?】   【石页:回话啊!】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一张红玫瑰被扔进垃圾桶里的照片。   贺年年看得出了一身冷汗,冯硕这是黑化了吗?   正在这时,她的电话突然响了,来电人不是别人正是冯硕。   贺年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冯硕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挺正常的。   “你现在在哪?”   “在家。”   “你搬回家住了?”   “嗯,我和舍友关系不好,就回家住了。”   这话有真有假,本以为能糊弄住冯硕,谁知道他却很笃定地说:“你骗人。”   贺年年强作镇定道:“你爱信不信吧。”   冯硕:“我听人说经常看到你在你们学校南边的那一带出现,你在那附近租的房子吧?”   贺年年心里一惊,他听谁说的?吴晓吗?   她平时已经够小心了,怎么还会有人注意到?   她尽量若无其事地说:“我都说了我住在家里,随便你信不信。”   冯硕笑:“不想告诉我也没事,我总能把你找出来。”   贺年年快疯了。   “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报警了。”   冯硕:“我只是想见你一面,我们好歹好过一场,至于吗?”   贺年年无奈:“何必呢,你们学校肯定很多女生追你吧?总有你也喜欢的,何必在我这浪费时间呢?”   冯硕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她们都不如你。”   一开始贺年年还不知道冯硕为什么会时隔半年忽然回头来找她,这一刻她明白了。   无非两个原因,一是他这半年来和那个什么朵朵相处的并不愉快,第二大概是因为当初是她先甩了他,让他始终耿耿于怀。   贺年年:“咱俩不可能了。”   “有没有可能不是你说了算。”   说完他先她一步挂上了电话。   贺年年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她越想越害怕,可是谁能帮帮她?   脑子里立刻出现蒋禹涵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的那一幕……   她连忙甩了甩脑袋,她不能总这么依赖他。   ……   有了上学期的经历,贺年年再不敢随便旷课,所以不能为了躲开冯硕就不去上课,只能是出入学校时更加小心。   天气越来越热,可她却是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走在路上时还要时不时地观察四周。   起初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后来她发现大家都在偷偷看她,男生看她像看怪物,女生看她时一脸的防备。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样非但不低调反而挺招摇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就这么又过了一周,难得这周冯硕没有出现。后来贺年年就刷到了他发布的朋友圈,大概明白了他没有出现的原因。   文案是:凭什么快递和外卖都能进校园,就我不能进?A大保安傻逼吧?   配图第一张是A大校门的照片,第二张是一位保安大叔的照片。   贺年年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和“嘴一个”认识的那位保安大叔吗?   自从上次“卖鞋”事件后,这位大叔似乎就记住了她,每次见到她都会笑呵呵地打招呼,所以贺年年对这位大叔印象很不错。   可这照片里的他却横眉冷对怒目看着拍照的人,可以想象他对冯硕的态度应该好不到哪去。   A大倒是对外宣称外来人员不能随意进出校园,学生进出需要出示学生证,访客要严格填写到访记录,不配合的则不允许进入校园。   但自从贺年年搬到本部校区后,也没见校方真那么执行过。   难不成是最近的管理加严了?   贺年年也没多想,不过她后来再从校门口经过时就会多留意一下,但她没发现校门口的管理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八成还是冯硕运气不好,赶上了抽查之类的,保安大叔又有点看人的本事,一眼看出他图谋不轨,所以不让他进。   因为保安大叔的给力,冯硕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可惜,好景不长。   这天贺年年上课的地方离篮球场不算远,下了课走出教室,就听到篮球场那边有人在打球,甚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大嘴的声音。   她想起来这段时间蒋禹涵之所以会在下午回去洗澡,是因为他们在准备一场篮球赛。   说是有一部篮球主题的电影快上映了,其中几个主演都是隔壁体育学院的学生。出品方为了给这部没什么流量演员的电影造势,别出心裁地想出了一个方案——高校巡回篮球赛。电影上映期间,由几位主演和选定的几个高校的校队打几场友谊赛,借此机会在年轻人中宣传自己的电影。   A大篮球队的水平在全北京市的高校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这次也在那几个选定的高校中。   说起来这件事她还是从秦铮那里知道的。   两人加了微信后几乎就没了联系,也就是刚通过好友那会儿,他们偶尔打游戏的时候,他会问她要不要一起来,但她都找借口推掉了。   然后就是前不久,他发了张照片给她,照片上是几个高高大大的男生。   他问她这里面有没有比较有名的演员。她说没有,问他这些人是谁,他就和她说了电影宣传的事,还告诉她电影上映的第二个周二下午这几位主演会来他们学校打球,到时候可能会有电影票作为礼物送给到场的学生们,她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   说完这些,秦铮又说:“禹涵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她可不好意思说他俩因为他闹掰了,只是含糊应付了过去。   眼看就要到下周二了,不知道这几天那几个体校生会不会提前来练习一下彩个排之类的。   贺年年这些天几乎没怎么呼吸过外面的空气,越想越心痒。加上冯硕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她就大着胆子朝着篮球场的方向走去。   A大篮球队平时用的场地是户外篮球场,场地周边立着高高的铁丝网。   此时场内除了打球的人没什么观众,贺年年也没有进去,就站在场外观摩场内的情形。   今天天气不太好,球场上的人并不多,贺年年一眼就看到了蒋禹涵,还有和他穿着同款队服的大嘴,另外一队的几人贺年年虽然不认识,但看着都像是他们学校的。   看样子只是普通的队内训练。   正在这时,有人叫了声“涵神”,贺年年看向场中的那个人。   蒋禹涵恰巧接过了队友的传球,可是对方有两个人对他严防死守,他尝试着突围,但都没成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传球的时候,他忽然高高跃起,以一个标准的三分投篮姿势把球投了出去。   下一秒,那只篮球跨越了小半个场地,毫无悬念地被投进了篮框中。   得了分,大嘴他们激动地叫着“涵神”,贺年年的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   “唉呀妈呀!什么东西?!”   一道来自场外的惊呼声打破了场上热闹的氛围。   蒋禹涵也听到了声音,不由得朝着场边看过来,就见在场边休息的一位队员正心有余悸地看着他身后的人。   刚刚入春,今天又是个阴天,那人却戴着渔夫帽、墨镜还有防晒面罩,整张脸被捂得密不透风,一看就不正常。   任凭谁冷不丁看到这么一身装扮的人,怕是都会吓一跳。   可即便她脸被遮挡的严严实实,蒋禹涵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贺年年。   贺年年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个跟头。   “嘁,少见多怪。”贺年年没好气。   而就在这时,她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年年?”   听到这个声音,贺年年瞬间僵住了。   什么情况?保安大叔今天休假了吗?   冯硕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还好她今天出门依旧做了一些“伪装”。只要她忍着不回头,他或许就会以为认错了人。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期待的走向发展。   冯硕不仅认出了她,甚至还上来一把拉过她。   “年年,你终于肯见我了!”   贺年年:“……”   看来是躲不过了。   贺年年甩开他的手:“不是我肯见你,我不想见,但谁让我今天倒霉呢?”   冯硕:“你就那么不想见我?”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也就不用再伪装了,她索性摘掉墨镜和帽子,不客气道:“是的。”   冯硕沉默了,但贺年年看得出他其实是在忍耐。   片刻后,他放软了声音说:“我知道我以前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你放心,我会改的。我之前也是怕你还没消气,所以没来找你。现在我歉也道了,罪也赔了,这一个多月天天往这跑都没怎么好好上过课,我的诚意你还看不到吗?”   贺年年:“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人这么轴啊?我都说了咱俩不可能。”   冯硕:“你认真的?”   贺年年:“一直很认真。”   冯硕似乎犹豫了一下:“你其实是知道朵朵的事情了吧?”   事情过了这么久,他终于肯承认了,但是贺年年已经不在乎了。   “知道了,所以成全你们。”   冯硕暧昧地看着她:“还说你心里没有我?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说出来有多酸。”   贺年年:“……”   冯硕:“你如果已经放下了,就不会做的那么绝了。拉黑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难道不是怕自己会忍不住联系我吗?”   贺年年:“……”   在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原来拉黑一个人除了是不想再联系,还可以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原因。   球赛在继续,但所有人都发现蒋禹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好长时间了。   大嘴不明所以,叫了暂停,走到蒋禹涵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人高马大的冯硕。   “咦,那不是上学期被你揍一顿的那个什么硕吗?他怎么又来了?”   蒋禹涵头也没回,丢下一句“你们继续”便朝着场外走去。   大嘴一看这架势,这是又要干仗啊!   那怎么能让涵神一个人去呢!   于是大嘴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第39章   贺年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冯硕说了。   怕说的不明白给他错误的信号, 又怕说的太直白他一怒之下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她无意间一回头, 就看到一人正穿越球场大步朝她走来。   下午的阳光模糊了他的表情, 也温柔勾勒着他的轮廓。   那一瞬间,贺年年忘了他们正在冷战,她只知道, 他出现了,就意味着她什么都不用怕了。   再看向冯硕, 贺年年干脆破釜沉舟道:“我订婚了。”   正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冯硕忽然愣住了。   “你说什么?”   贺年年从包里翻出一枚镶满碎钻的戒指, 当着冯硕的面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戒指不大不小,严丝合缝地套在她的手指上, 那上面的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看戒指的款式,如果只是一般装饰用不会买这样的, 那就只能是订婚结婚一类的用途。而且看那大小也不可能是别人的。   冯硕觉得不可置信,觉得贺年年只是为了让他死心, 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或许是真的。   冯硕勉强笑道:“这么短的时间,你和谁订婚?而且你才几岁就订婚?”   恰巧这时,蒋禹涵从篮球场里走了出来。   贺年年如见救星, 一把拉住他。   “这是我未婚夫。”   冯硕:“……”   跟在蒋禹涵身后出来的大嘴:“!!!”   铁丝网里其他吃瓜群众:“???”   冯硕笑:“开什么玩笑……”   而那笑容在看到蒋禹涵淡定如常的神情后慢慢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齿的愤怒。   冯硕:“我就说嘛,当初你怎么铁了心要分手,原来是看上别人了, 还搞的自己多清高似的。”   贺年年早领教过冯硕这无耻的倒打一耙, 没什么好脸色地说:“我跟你分手是因为你差劲, 跟别人没关系。”   冯硕冷笑:“这话说出去谁信?咱俩才分手多久?没几天吧?你就订婚了?说你俩之前没事你自己信吗?”   说着, 冯硕抬手指着蒋禹涵:“我说他当初怎么平白无故就打我呢, 当小三有理了?你们啊啊啊啊啊……”   没等冯硕把话说完,一直沉默着的蒋禹涵忽然一把握住了冯硕的手指。   他看上去并没怎么用力,冯硕却一边惨叫一边将身体朝着一个方向不协调地扭动着,双腿随着身体的动作开始打摆,眼见着都快给他跪下了。   “道歉!”蒋禹涵冷声道。   蒋禹涵的那些队友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事,原本还在迟疑要不要过来看看,谁知蒋禹涵二话不说就跟人动手了,大家也就不再观望了,全部围过来给他撑腰。   大嘴更是早早站在了蒋禹涵身后,哪怕用不着他出手,捧个人场还是有必要的。   贺年年见周遭忽然多了这么多看热闹的人,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可是在学校里——在这里,她和蒋禹涵的订婚关系是要保密的。   还好这时候篮球场周围没什么人,应该没多少人听到她刚才说的话。   贺年年悄悄松开了蒋禹涵的手,甚至不动声色地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蒋禹涵面上倒是没什么反应,冯硕的惨叫声却突然更响亮了。   “松松松手!折了折了折了……”   “真折了医药费我出。”   “你他妈……啊啊啊……”   蒋禹涵冷冷重复:“道歉!”   冯硕保持着要跪不跪的姿势,咬牙切齿道:“凭什么让我给你们这对狗男女道歉?!”   “你少在这倒打一耙了!”贺年年快气死了!   经冯硕这么一嚷嚷,她和蒋禹涵之间原本清清白白的关系现在也变得不清白了。   她恨不得蒋禹涵下手再狠点,最好让他话都说不出来,但又担心事情闹大,蒋禹涵被这种烂人牵连。   此时的蒋禹涵垂眸看着冯硕,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他是真生气了。   蒋禹涵这人不轻易和人发生争执,但真到动手的地步那就不会轻易收手。   再看冯硕,这人平时挺没骨气的,这时候倒是骨头硬的很,而且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他就算为了面子也不会道歉了。   贺年年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计……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本来你劈腿的事我也懒得说了,但看你记性好像不太好,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下。”   说着她打开和那个朵朵的微信聊天记录,两人通过好友后,只有一条消息,就是朵朵发给她的视频。   贺年年把手机拿到冯硕面前晃了一下,确定他看清那是朵朵的微信,以及她曾经给贺年年发过一条视频就行。   看冯硕惊疑不定的表情,贺年年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看来在这之前冯硕还不知道朵朵找过她的事,那自然也不知道朵朵发给她的视频里有什么。   贺年年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面上再配合着一个深恶痛绝的表情。   “你知道我看到这条视频时是什么感受吗?你真让我恶心!”   冯硕一改刚才强硬的态度,语气明显软和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贺年年口中那些让她恶心的内容是什么,但不妨碍大家浮想联翩。   再看冯硕忽然软下来的态度,就知道他和大家想一块儿去了。   然而,这也变相正视了贺年年的猜测——看来他和朵朵已经发展得很深入了。   贺年年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冯硕,跟她记忆中的人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在半年多以前,他还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人,而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同时又背着她和别的女生做着所有亲密的事。   “你还想狡辩?”贺年年嫌恶道。   冯硕沉默了。   贺年年突然觉得很心累,她扯了下蒋禹涵的衣服下摆:“算了,我不稀罕他这种人的道歉。”   可是蒋禹涵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懈。   冯硕见状也知道,今天他不道歉是没办法从这离开了。   冯硕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贺年年手上的手机,一咬牙才勉勉强强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说起来真是讽刺,她等了这么久,才等来了这句“对不起”,还是以这么离谱的方式。   “啊啊啊啊……我他妈都道歉了,蒋禹涵你有病吗?”   蒋禹涵松开了手,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球场上走去。   他这么一走,篮球队的人也不好继续待下去了,看热闹的众人总算散去了。   冯硕恨得咬牙切齿,长这么大最丢脸的两次经历都是在A大,但偏偏他又无可奈何。   他愤愤踢开脚边一块小石头,一抬头发现贺年年还在。   内心充满化不开的戾气,可他不敢对她发泄。   “你俩真的订婚了?”   贺年年没有回答他:“你赶紧走吧,以后也别找我了。其实你没你自己想的那么喜欢我,你只是不甘心。所以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好聚好散吧。”   冯硕的心事被说中,可他并不觉得窘迫。   “那你呢?”他说,“你当初也没那么喜欢我吧?”   贺年年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是啊,所以现在这样不是正好吗?”   冯硕哑口无言。   贺年年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冯硕如果继续缠着她,她除了报警也确实没别的办法了。   她转身要走,又被冯硕叫住。   “那个视频……”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贺年年恍然。   看来那个视频还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她微微挑眉:“放心,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没那精力搞事情。再说我要是想把这些发给别人看早就发了。我没发是因为我不想再提以前的事,其实要不是你忽然出现,我早就忘了这些了。”   意思就是只要冯硕不再来烦她,别人就不会看到这个视频。   能看得出冯硕并不放心她,只是他也没办法。   在经历了刚才的小插曲后,篮球场里那场没打完的练习赛又接着打了起来。   篮球场外是条林荫小道,小道对面是体育馆。   冯硕离开后,贺年年在体育馆门口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   .   虽然已经回到了球场上,但大嘴的心思却依然留在了场外,一不小心又送给对手一个罚球的机会。   他趁着这时候蹭到蒋禹涵身边。   “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蒋禹涵:“没谈。”   大嘴松了口气:“我也说嘛,咱兄弟几个可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哈。”   蒋禹涵回头瞥了他一眼:“我谈恋爱你要什么心理准备?”   大嘴:“……”   大嘴:“刚才年年说什么订婚的事,谁听了不吓一跳?不过这么离谱的事我早该想到是假的了,为了让那小子死心才那么说的吧?”   大嘴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谁知却听蒋禹涵说:“是真的。”   “什么?!”   大嘴这一嗓子吼出来,方圆百米的人都看了过来。   感受到众人探究的目光,大嘴连忙捂嘴。   球赛继续,蒋禹涵在场上跑动着,寻找着自己的位置,但大嘴却什么也顾不上了,恨不得黏在蒋禹涵身边,让他把话说清楚。   有队友看不下去了,隔着老远骂道:“大嘴你搞什么?跟着涵神干嘛?搁这玩两人三足呢?”   其他人大笑。   大嘴不理他们,不依不饶地追着蒋禹涵问:“你那话什么意思?”   蒋禹涵一把推开他:“字面意思而已。”   .   贺年年又等了一会儿,上下午三四节课的学生也下课了。   球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蒋禹涵他们的那场练习赛也终于打完了。   见蒋禹涵他们走下场,贺年年连忙站起身来。   四月底的北京还算不上多暖和,但蒋禹涵一向穿的少,今天也只在篮球队服里加了一件白色T恤,此时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得出那T恤已经被汗水浸湿,就那么黏在他的身上。   她看到他拿起矿泉水狂灌了几口,边和队友说着什么,边揪起队服前襟擦了下下巴上的水珠。   大嘴显然看到了她,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就凑到蒋禹涵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但蒋禹涵却头也没回。   贺年年又等了一会儿,等到他终于和队友们告别离开,她才跟了上去。   其实这段时间,她并不好受。   明明有个人跟她分享同一片空间,但大部分时候他们却像是在不同的时空一样,只能靠一些蛛丝马迹感知对方的存在。   偶尔有两人同时在家的时候,她也能清晰感知到那种让人窒息的低气压。   他们以前不是没冷战过,但她那时候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他们总会和好的,有些关系是没那么容易斩断的,比如家人之间,也比如她和蒋禹涵。   他们参与了彼此大半的人生,早已和家人无异。   可是这一次,她隐隐有种预感,或许是因为她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期待,他们之间大约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依旧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但他们却再也无法像以前那么心无芥蒂的相处了。   就像今天,他刚才明明还帮她解了围,可是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好转。   此时,他明知道她就跟在他身后,却不打算跟她多说一句话。   或许是怪她刚才当众说了他们订婚的事吧。   现在的他应该比她更担心俩人订婚那事被学校的人知道吧?他刚才什么也没说可能并不是默认,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但无论如何,今天的事多亏了他。   想到这里,贺年年连忙快走几步追上去:“今天谢了。”   蒋禹涵瞥她一眼:“多久了?”   “什么?”   “他骚扰你多久了?”   贺年年想了一下:“一个多月了吧。”   “你整天躲在家里还穿成这样就是为了躲他?”   贺年年默认。   她有点搞不清楚他这是什么态度,担心她吗?   可能更多的还是嫌她给他惹了麻烦吧。   “保安室的电话有吗?”蒋禹涵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有。”贺年年前两天还专门存了一下。   蒋禹涵:“在学校再遇到他就给保安打电话,他们几分钟就能赶到。”   这要是以前,他肯定会让她第一时间打给他,但是今天他却让她第一时间打给保安室。   果然他还是嫌她给他惹了麻烦。   贺年年想了想说:“今天说你是我未婚夫那事儿我当时没想太多,你队友他们可能听到了,但我回头可以跟他们解释,我那么说主要是为了让我前男友别再纠缠我,我觉得大家应该也能理解。”   蒋禹涵微微蹙眉:“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贺年年:“那如果需要我跟别人解释也可以。”   蒋禹涵不明所以:“别人?”   “你喜欢的人。”贺年年提醒他,“你之前不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蒋禹涵似乎想了一下说:“她不会误会。”   贺年年点点头:“好吧。”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但这不是挺好的吗?对他们来说都省事了。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看着好像不太高兴。   “那你呢?”他忽然问,“不怕秦铮误会吗?”   贺年年学着他之前的话回了句:“他也不会误会。”   蒋禹涵眼神暗了暗:“这么说你还挺了解他的。”   其实她和秦铮接触并不多,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最多不超过两页,更别提了解对方了。   但她也没有否认。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故意换上一副轻松的口吻说:“再说他要是真误会了,你也可以帮忙解释啊。你们关系那么好,我不担心他不信。”   蒋禹涵看向她,眼神中好像有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她不想再让自己胡思乱想,打岔道:“对了,今天怎么没见到秦铮学长?”   蒋禹涵收回视线:“你今天来球场是来找他的吧?”   贺年年倒不是去找秦铮的,但确实是听了秦铮的话才想到去球场看看的。   蒋禹涵:“他今天下午医院有事。”   贺年年点点头。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从小到大,和蒋禹涵在一起的时候,贺年年总是最放松的。   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还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她觉得相处的时光这么压抑,让她想赶快离开。   并排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口,贺年年连忙说:“我就是过来道谢的,没别的事。你先回去洗澡吧,我去图书馆了。”   说完她也没等蒋禹涵说什么,直接拐向旁边的小路,朝图书馆走去。   .   直到回到宿舍,大嘴依旧没办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急匆匆跑回宿舍很想找人分享一下今天的重磅消息,奈何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立刻拿出手机拉了个小群,把小胖和阿呆拉了进来,想想又把秦铮也拉了进来。   很快群消息提示就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小胖:???】   【秦:为什么有我?拉错人了?】   【大嘴修改群名为“419基地扩大会议②”】   【秦:扩大会议?看来没拉错。】   【秦:不过为什么会是②?你们还有①吗?】   【小胖:……】   【大嘴:……】   【大嘴:这不重要,有个问题铮哥你对我们几个可得坦白回答。】   【秦:现在退群来得及吗?】   【大嘴:别啊,我保证不是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   【秦:你问。】   【大嘴:你和年年到底什么关系?】   【秦:你和年年什么关系,我和她就是什么关系。】   【大嘴:不对吧?我和年年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秦:那我也是。你们把我拉进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小胖:我们之前还以为你和年年在谈恋爱呢!】   【大嘴: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和涵神要上演为了女人兄弟阋墙的故事了。】   【秦:……】   【小胖:你的意思是涵神和年年?】   【阿呆:咦,怎么又拉了个群?为什么没有我哥?需要我拉他吗?】   【大嘴:我今天听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涵神和年年好像订婚了!】   大嘴颤抖着手指打出了这行字,而就在他发出去的同时,他注意到群内的最下方出现了一行灰色的小字——   【阿呆邀请jyh加入了群聊】   大嘴:……   大嘴的内心已经把阿呆骂了八百遍了!这家伙就不能先看看群消息再干别的吗?   可到底是他发消息在前还是阿呆把蒋禹涵拉进群在前?   怎么谁也不说话?   他似乎能感受到群里弥漫开来的那种浓浓的让人窒息的尴尬……   很快他的微信提示音再度响起,他以为是群里有人说话了,结果发现自己被阿呆拉进了一个新群,新群的名字叫“419基地扩大会议③”。   【小胖:……】   【秦:这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大嘴:???】   【阿呆:嘴哥我错了,我真不知道你拉群是要爆我哥的瓜……要不我把他踢出去吧,但那会不会显得咱们做贼心虚呢?】   大嘴已经无力吐槽了……   【大嘴: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更不要有任何操作!!!】   【小胖:快说正事吧。】   大嘴嫌打字麻烦,干脆发了条语音,简单把球场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   【大嘴:你们说涵神那句“字面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胖:“字面意思”就是他们真的订婚了,可涵神为什么说他们没有谈恋爱呢?】   【大嘴:会不会是气话?他吃年年那前男友的醋所以才那么说?】   【小胖:你好像变聪明了……可是过年前他不是还送高洁师姐去机场吗?】   【秦:我好像错过了很多……】   【大嘴:……】   【大嘴:我们好像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学霸就是学霸,这时间管理没谁了!也不知道年年知不知道这事。】   【小胖:知道。】   【大嘴:你怎么这么肯定?】   【小胖:不是你说的吗?】   经小胖这么一提醒,大嘴也想起来了,年前他们一起打游戏的时候他确实还拿这事调侃过蒋禹涵,那次游戏年年也在,而且他为了讨论这件事,还在游戏结束后专门建了个群……   【大嘴:我靠!我说涵神最近对我怎么爱答不理的,年年对我也不太热情……我死了我死了……】 第40章   这天晚上, 贺年年忽然收到了大嘴的微信。   【大嘴:年年,有个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关于涵神和高洁学姐的事从始至终都是我们几个瞎猜的, 其实涵神从来没有承认过, 之前不知道你和涵神的关系,我们几个才在你面前口无遮拦,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个怪罪涵神啊, 涵神这种人绝对不会干出脚踏两只船的事的。】   【年年年糕:不不不,你误会了, 我今天那么说纯属是为了打发我前男友, 当时恰巧遇到的是蒋禹涵,如果当时是另外一个熟人, 我可能就拉别人帮我了,我和蒋禹涵只是朋友关系, 你们别因为我今天说的那些就产生什么误会。】   大嘴困惑了,这年年和涵神说的怎么不一样?   【大嘴:可涵神不是这么说的啊!】   【年年年糕:他怎么说的?】   【大嘴:他说你俩真订婚了。】   【年年年糕:……】   【年年年糕:他逗你玩呢, 你看我俩像情侣吗?再说我俩要真是那种关系,我为什么不承认呀。】   【大嘴:说的也是……你不知道,真把我吓了一跳。】   不过贺年年不明白的是,蒋禹涵为什么要和大嘴那样说呢?   贺年年百思不得其解, 干脆也不去想了, 搞不好就是大嘴听错了呢。   ……   暂时摆平了冯硕,贺年年终于可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   宣传栏里已经张贴出了那部篮球主题的电影海报,以及周二在A大的活动宣传。   贺年年挺感兴趣的, 无论是对这个电影还是对这场球赛。   她拍了个照片发给兰月, 问她周二有没有空去体育馆看球赛。   兰月这段时间基本不忙, 便答应了下来。   .   时间很快到了周二。   电影在学校宣传了好久, 不说冲着那几个体育生, 就说校篮球队在学校里本身就很有号召力,以至于这一天的体育馆直接爆满了。   贺年年她们特意提前半小时赶到,也只占到一个中间靠后排的位置。   所幸体育馆不算很大,坐得靠后也看得清清楚楚。   贺年年和兰月坐下不久后,校篮球队的人和那几个体育生就从另一个入口进了篮球场。   贺年年一眼就看到了众人当中的蒋禹涵。   一个教练模样的人不知道在跟他们说着什么,他却有点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回头看向观众席。   “咦,涵神在看谁?好像在找人吧。”   说话的是坐在贺年年他们身后的一个女生。   此时的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人,贺年年猜测那位高洁学姐应该也来了。   兰月压低声音问贺年年:“毛毛该不会在找咱们吧?”   贺年年:“他根本不知道咱们会来。”   “你没跟他说吗?”   “没有。”   “你俩最近怎么回事?”兰月狐疑地看着贺年年,“闹别扭了?”   贺年年也不知道怎么跟兰月解释:“不算吧。”   正在这时,蒋禹涵再度抬头看向观众席,这一次,他的目光在扫过她所在的位置时明显停留了一下。   贺年年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身后的女生激动道:“哇,他刚才在看你你看见了吗?他之前肯定就是在找你!”   这话一出,贺年年和兰月都忍不住回过头看向后排的女生。   那是个很漂亮的姑娘,白皙的皮肤、尖尖的小脸、乌发红唇,确实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注意到的所在。   虽然那一晚光线不好,贺年年当时没看清她的脸,但这一刻,她可以确定,身后的女生正是大嘴他们说过的那位高洁学姐。   没想到灯光之下,她这么好看。   注意到众人投过来的视线,高洁嗔怪地拍了下同伴的手臂:“别瞎说。”   她话是这么说,但话语里那害羞的语气好像已经承认了什么。   贺年年收回视线看向球场中央。   兰月探头过来小声问她:“这不是我上次看到的那个女生吗?毛毛真和她在一起了?”   贺年年沉默了片刻说:“还没有吧。”   兰月似乎松了口气。   此时,球场边上的两队人马已经开始做赛前准备。   观众席上也有电影原创团队和校学生会组织起来的拉拉队,他们提前喊起了口号,为接下来的这场比赛预热。   体育馆内一时间人声鼎沸,兰月要和贺年年说话就要提高嗓门,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因为这场球赛的主要目的是在宣传电影,所以篮球赛没有像正规比赛那样打够四节,只分了上下半场,一场有十五分钟,中场休息五分钟。   上半场双方比分咬得很紧,十五分钟的比赛观赏性极高。   蒋禹涵依旧是A大这边的得分主力,其次是秦铮。   兰月感慨:“我好像还没正经看过毛毛打球,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虽然蒋禹涵平时打球也很拼,但也不知道是今天的对手变强了,还是到场的关中多,贺年年就觉得他今天比以往她看过的任何一场他的比赛都要拼。   可惜这次的对手是专业的,到中场休息时,A大仍暂时落后 999999分。   这五分钟的中场休息电影方也没闲着——这部电影中还有一位女演员,是看着眼熟却叫不上名字的那一类,她饰演他们其中某位队员的女朋友,在电影里的戏份不算少。   这次她也跟着主创团队一起来做宣传,在几位男演员下场休息的时候,她则是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和观众席上的学生们做着互动。   看得出她很有调动现场气氛的经验,体育馆里的气氛显然比刚才比赛时更热烈了,最后她下场时还透露会在比赛结束后抽出几位幸运的同学,每人送上两张电影票以及签名海报等等。   正在这时兰月的手机响了两声,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   贺年年有点好奇:“什么事这么高兴?”   兰月收起手机说:“一个朋友约我周末看电影,正好就是这部。”   贺年年没听说表姐有什么能一起看电影的朋友,但没等她多问,下半场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那几个体育生不愧是专业的,到下半场时A大配合上的破绽渐渐显露出来,紧紧靠蒋禹涵和秦铮显然无法扭转颓势了,眼看着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小变故就出现在比赛结束前的两分钟。   对方一人强行上篮,蒋禹涵上前防守,双方无意间产生了一些肢体的碰撞,对方的胳膊蹭到了蒋禹涵的脸。   观众席上响起惊呼声,贺年年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场上众人立刻围向蒋禹涵,那位撞到蒋禹涵的体育生也在第一时间去关心有没有伤到他,蒋禹涵对众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恰巧此时,比赛结束的哨声在这时候响起,   A大最终惜败演员队,这场配合电影宣传的比赛也算圆满结束了。   兰月也跟着松了口气:“还好没碰到眼睛,看样子没什么事。”   如果只是对方的手臂擦过蒋禹涵的脸,那他确实可能没什么事,但贺年年注意到那位体育生手腕上戴着条金属质地的手链。   可惜蒋禹涵一直背对着观众席,贺年年也看不清他的脸到底怎么样了。   直到他走到场下,用队友递来的纸巾擦了下脸,她这才可以确定,他确实受伤了,因为那纯白的纸巾上的血迹是那么醒目。   注意到这一点的不止贺年年一人。   “不对,禹涵受伤了!”   说话的是高洁。   她同伴好奇问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高洁没有回答同伴,突然起身:“我出去一趟。”   此时那几位主演已经回到了场中央,开始在观众中抽奖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场上,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蒋禹涵。   兰月听了高洁的话也变得有点担心:“毛毛哪伤了?你看出来了吗?”   贺年年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那个背影:“估计脸上划破了,不过看那个出血量应该不严重。”   兰月的心刚因为贺年年的前半句话被高高吊起,听到她的后半句又落回了原处。   “那就好,虽然是男生,但那么帅一张脸要是留个疤什么的也怪可惜的。”兰月抻长脖子看了一会儿,“他们有队医吧?唉他队友好像发现了。”   大嘴和秦铮不知道在和蒋禹涵说什么,蒋禹涵只是摆手,最后让了大嘴在他脸上贴了块创可贴。   贺年年正要收回视线,忽然注意到蒋禹涵又抬起头来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那一瞬间贺年年的心跳不受控制漏掉了一拍。   然而紧接着,她发现不光是蒋禹涵,几乎全场的人都在往她所在的方向看。   “是你吧?”兰月前后看了看,“好像真是你。”   贺年年这才注意到球场中央的那位女演员正看着自己。   女演员笑道:“对,就是你,漂亮小姐姐。”   这时候,一位工作人员走到了离她座位最近的过道上,将奖品和一个话筒递给她。   贺年年后知后觉地站起身来,原来他看她是因为她中奖了。   女演员问:“平时喜欢看篮球赛吗?”   她刚才完全不在状态,这么冷不妨被叫起来还有点懵。   她顿了顿说:“还行。”   女演员:“是因为男朋友打篮球吗?”   这个问题立刻引来了周遭人暧昧的笑声。   贺年年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说是或者不是都是变相承认了她有男朋友,特意说自己没有男朋友,又觉得有点怪怪的。   所幸女演员也没追着问:“看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那我们换个问题——送你两张电影票,你会去看的吧?”   贺年年说“会”。   她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女演员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话锋一转又问了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问题。   “打算和谁去看呢?”   贺年年的视线不由得扫向场边休息区的人。   蒋禹涵正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他那么平静,平静得跟周遭的笑闹格格不入,平静得让她觉得灰心。   贺年年移开了视线,看向离蒋禹涵不远的秦铮,发现他也正看着她,面上还是挂着那种优雅从容的浅笑。   她犹豫了一下回答女演员说:“我还没想好。”   女演员大概是见她刚才往场边休息区看,于是笑着问:“那人不会在场上吧?”   贺年年犹豫了一下说:“可能是吧。”   女演员大概没想到她会承认,不由得朝A大的篮球队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女演员:“那就难怪了。这一个个的比我们几位主演颜值都高,是我我也想和他们看电影。”   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惹得满场哄堂大笑。   贺年年也不在意,把话筒递还给了工作人员。   电影票没多久就送完了,宣传活动也结束了。   演员们先离场,然后是学生们离场。   蒋禹涵他们几人并没有急着走,不知道在聊什么。   正在这时,刚才离开的高洁出现了,手里还拎着个药箱一样的东西。因为她是逆着人流的,所以格外醒目。   贺年年见她直奔蒋禹涵,大概是要给蒋禹涵处理伤口。   她一出现,先前和蒋禹涵说话的人便很识相地走开了。   兰月犹豫了一下说:“要不咱们也去看看?搞不好伤得挺严重的呢。”   贺年年说:“姐你在这等我下,我马上就回来。”   兰月见状欣慰地点头:“不用马上,多等一会儿也行,反正我也没事。”   贺年年一步步走下观众席,走向休息区。   贺年年和蒋禹涵的关系在大嘴的极力宣传下早在篮球队里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发小,这时候看到她出现,第一反应都是以为她是去找蒋禹涵的,但谁也没想到她会目不斜视地从蒋禹涵身边经过,最后却停在了秦铮面前。   贺年年能感受到有不少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这其中或许也有蒋禹涵和高洁的。   贺年年忽然觉得有点忐忑,直到对上秦铮柔和的目光时,那种忐忑渐渐被勇气所取代。   “找我?”秦铮似乎也很意外。   贺年年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快了起来,这感觉就好像回到了中学时代,冷不丁被物理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一样。   只是请他看个电影,应该比解物理题容易多了吧?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电影票,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   “学长,你这周末有空吗?”   在电影方的人和大部分观众离开后,体育馆里又变得空空荡荡的,此时见她出现,体育场上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以至于贺年年的说话声虽然不大,但附近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询问秦铮的这句话顿时引来他其他队友的起哄声,他们有替秦铮回答“有”的,还有吹口哨的。   这气氛顿时让贺年年有点局促。   秦铮笑了:“他们已经替我答了。”   贺年年松了口气,扬了扬手里的电影票:“上次借了你的伞,一直没机会谢你,这次我请你看电影就当是答谢吧。”   秦铮看着她:“可以是可以,不过请我看电影就只是为了谢我把伞借给你吗?”   贺年年没想到秦铮这么直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铮继续道:“在我看来看电影的意义和别的事情可能不太一样,我想了解下,你约我看电影,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秦铮的话让贺年年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直白了,她再遮遮掩掩显得很不大气,也不是她贺年年的做派。   她想了想,干脆也坦白道:“其实我大一的时候对你就挺有好感的,没想到还有机会能在你毕业前认识你。请你看电影是刚好我有票,也是想跟你一起看……不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和你理解的一样不一样。”   贺年年说的就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她还没有喜欢上他,但是她对他的观感一直不错,现在她想move on,他就是她的第一人选,是她愿意多接触多了解的那个人。   秦铮点点头:“我懂了,我也很想去,可是……”   贺年年有点紧张:“什么?”   秦铮看向不远处的蒋禹涵:“可是我听说你已经订婚了,我们一起去看电影真的没问题吗?”   “咳咳咳咳……”   一定是上次在篮球场她打发冯硕的那几句话被大嘴给传出去了。   贺年年尴尬道:“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年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慌乱间回头看到蒋禹涵朝她走来,她立刻如见救星般地说:“不信你问当事人!”   其实秦铮也很好奇蒋禹涵和贺年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因为关于他俩的关系,他最近听到的版本太多了。   与此同时,蒋禹涵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他迎着他的视线不躲不避,两人四目相对,难得有那么点火花四溅的感觉。   这时候就听蒋禹涵说:“关于这件事,确实不像你想的那样……”   秦铮微微挑眉。   贺年年疯狂点头。   蒋禹涵继续道:“其实,我们很相爱。”   秦铮笑了:“原来如此。”   贺年年:“等等……什么?!”   不远处的高洁一颗心沉到谷底。   贺年年尴尬朝秦铮笑笑:“不是不是,学长,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她又疯狂朝着蒋禹涵挤眉弄眼:“你把话说清楚,学长又不是外人。”   奈何蒋禹涵就是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他转头看向她,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淡漠:“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这臭小子,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他们相爱,鬼才信!   她无奈,只好对秦铮抱歉道:“我发誓,这里面真的有些误会。”   秦铮无所谓地笑笑:“看来周末的电影我是看不上了。”   贺年年从没这么尴尬过,心里早把蒋禹涵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好在秦铮没有一点不高兴,临走前还拍了拍蒋禹涵的肩膀。   等人一走,贺年年就迫不及待质问某人:“你怎么回事?”   “没怎么。”   他走去场边拎起自己的篮球包,转过头看向她:“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此时体育馆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连高洁也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难怪他刚才敢那么说,分明就是有恃无恐!   他也知道要避开高洁说那样的话,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她的处境呢?   “你先走吧。”贺年年没好气,转身朝另一个出口走去。   蒋禹涵:“你去哪?”   贺年年背对着他摆摆手:“找我姐。”   贺年年绕着体育馆找了大半圈才找到兰月。   兰月正和什么人打电话,看到她走近才挂断。   兰月观察着她的脸色:“怎么了?毛毛呢?”   刚才贺年年去找秦铮的时候,兰月就出来接电话了,所以后面的事情她并不清楚。   贺年年一脸颓丧:“一两句说不清楚。”   两人并排往校门外走去,贺年年随口问道:“你跟谁打电话呢打这么久?”   “一个朋友。”   “约你看电影的那位朋友吗?”   兰月眼神闪烁:“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不问就不问。”   贺年年猜测可能又是兰月的哪位追求者,不过她既然愿意一起去看电影,八成对那人也有点意思。   一夜之间好像所有人都有了甜甜的恋爱,只有她情路坎坷。   兰月:“别唉声叹气了,晚上想吃什么?”   贺年年想了想:“不想吃什么……但想喝点。”   兰月笑了:“就你那酒量?”   贺年年:“就是想小酌一杯,又不会醉。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吗?醉了也不会没人管我。”   很显然,贺年年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也高估了兰月的可靠程度。   两人没有去那种闹哄哄的酒吧,而是去了一家还算安静的小酒馆。   这家酒馆开在后海附近的胡同里,前前后后没有其他商家,算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酒馆有两层,每层面积都不大,二层是个小露台,摆着三两张桌子,墙上挂着投影幕布,她们到的时候正在放映黎明和张曼玉主演的《甜蜜蜜》。   贺年年对这个地方很满意,一高兴就把菜单上的酒都点了一遍。   兰月没拦住,也只能任她点。   “你不是说小酌吗?”   贺年年毫不在意地说:“这种地方都要控制成本,鸡尾酒调得都跟果汁似的,喝不醉人。”   不一会儿,各种造型的酒杯就摆满了小桌。   贺年年也开始大吐苦水:“你说一个男生不喜欢一个女生,但又见不得这个女生和别的男生好,这是为什么啊?”   兰月:“你怎么知道这个男生不喜欢这个女生?”   当然是因为她知道他喜欢别人,而且他自己也说过,他不会同时喜欢上两个女生。   但这不是今天要说的重点。   贺年年:“你就当这是设定吧。”   兰月想了想:“这不就是言情小说里的经典桥段吗?无论是替身梗还是白月光梗中都必然会出现的‘追妻火葬场’。说到底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怪,他们占有欲极强,又死要面子,潜意识里认为喜欢过他们的女人就是他们的所有物,所以不接受这些所有物有一天会喜欢上别人。其实在我看来,无论是对那个白月光还是对书里的女主角,他们未必能有多喜欢,他们只是害怕那种失去掌控的感觉。所以啊,谈恋爱啊就是个心理博弈。”   照兰月这么说,蒋禹涵是发现她喜欢他了?所以即便他喜欢的人是高洁,但也见不得她和秦铮好?   贺年年心里一惊,不能吧?   贺年年还想再问问兰月,兰月却总是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就要回个微信什么的。   贺年年越看越气:“这男的谁啊?这么黏人!事先声明,这门婚事我不同意啊!”   兰月笑了:“我也没同意呢。”   贺年年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表姐和别人竟然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连表姐这铁树都开花了,她堂堂人见人爱的美少女却还在因为约不到人一起看电影而苦闷呢。   贺年年喝了口长岛冰茶,印象中明明很好喝的,可今天的味道却格外苦涩。   贺年年惆怅地看向前方的投影幕布,那个时候的黎明还是很帅的……   不知不觉中,桌上一半的酒杯都空了。   兰月也开始催着她回家。   可是酒还没喝完,电影也没看完呢!   兰月催了她几次,大约是见催不动她,也就不再催了。   贺年年不知道兰月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只知道在黎明扮演的角色在电话亭里对女友说“我爱你”的时候,她差点哭到断气。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无意间的一回头,就看到兰月位置上的人变成了蒋禹涵。 第41章   贺年年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种时候都在想他,太可悲了。   这么一想就更委屈了, 哭得也更大声了。   视线中的他面无表情, 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可恶,她气极了,去打他, 让她意外的是手感那么真实。   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 这不是她想象出来的人, 这是活生生的蒋禹涵。   可是他怎么来了?   他似乎很不高兴,对她说话额口气很不好:“你自己那点酒量自己不清楚吗?”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在这借酒消愁啊!   他说:“回家吧。”   “要走你自己走, 我要看电影。”   让她没想到的是,他还真走了。   余光中的身影彻底消失后, 贺年年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果然有了喜欢的人,其他人就都不重要了!   贺年年自暴自弃地又拿起一杯酒……   然而还没等这杯酒喝完,她本以为已经离开的人却去而复返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条温热的毛巾忽然从天而降, 然后很不温柔地在她脸上蹭了蹭。   贺年年试图反抗:“我的妆都花啦!”   他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你脸上除了眼泪鼻涕早就不剩什么了!”   给她擦完脸, 他让人把桌上的酒都撤走了,换了两杯没有酒精的饮料。   他也不再催促她,就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看电影。   但自从他出现后, 贺年年的注意力就没办法放在电影上了。   二楼露台上一共三桌, 另外两桌都是小情侣, 早已卿卿我我了一晚上。   贺年年看得很羡慕。   “怎么我就不配呢?”   身边的人问她:“不配什么?”   她随口回了句:“恋爱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听了她的答案, 他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就那么喜欢?”   是啊,有谁不喜欢甜甜的恋爱呢?   所以她说:“喜欢啊。”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可是要不是他,她或许已经在准备周末的约会了。   想起这个,她又是一肚子火气:“你今天太过分了。”   “没有你过分。”   贺年年不满了,是他坏了她的好事,她又没招惹他!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我怎么过分了?”   他看了她片刻说:“我今天受伤了,你一句都没问。”   或许是她真的醉了,她竟然从他这话里听出点委屈和埋怨的意味来。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右侧颧骨上,那里还贴着一块肤色的创口贴,看位置,离眼睛很近了。   这么想想,当时还真有点惊险。   可她光顾着跟他生气,在他受伤后她的确没有问过他一句。   不过她问不问有那么重要吗?   有的是人关心他。   “很严重吗?”她问。   他干脆揭开创口贴让她看。   “自己看。”   露台上的光线不好,她只能凑近了看。   伤口大概大拇指盖那么长,已经差不多结痂了,但深红色的伤痕看着还是挺触目惊心的。   当时离得远,贺年年只当他是划破了皮而已,现在看伤口应该比她想象中的要深。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看,但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第一次为她挨打时,好像也是在同样的位置被人挠了一道。   后来过了好几年,那痕迹才渐渐看不出来。   想到以前,她也就像小时候那样帮他吹了吹:“不会留疤吧?”   一抬眼,正对上他低垂着看她的视线。   她这才意识到,两人离得这么近。   她想要起身,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忽然被他按住,让她动弹不得。   他说:“被你刚才那么一吹,好像好点了。”   她怔了怔:“真的吗?”   “真的,再吹一下吧。”   他的声音真好听,他说话时淡淡的汽水味真好闻,让她的心跳那么快,头也更晕了。   贺年年抬起头,目光落在那道伤痕上。   此时电影进行到了张曼玉不小心按响了车喇叭,黎明扮演得小军去而复返,两人一个车里一个车外,隔着车窗接吻——也就是这部电影最经典的那一幕。   这段剧情贺年年看过很多遍,只听声音,脑中就有了画面。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最后停在了他的唇上。   酒壮怂人胆,贺年年白天都不敢想的事,这一刻却被她付诸于行动了。   他的唇比她想象中的要柔软。   那一瞬间,她脑子是蒙的。   但当她回过神来想离开的时候,好像有一只手按住了她,加深了这个吻。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是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反抗,也不想反抗。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失去焦点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头头晕得厉害,只有唇瓣传来的触感那么清晰,还有那丝甜甜的汽水味。   蒋禹涵还没见过谁接吻接到一半睡着的。   不过这样也挺好,他不用担心她看出他在趁人之危,也不担心她听到他过快的心跳声。   可以肆意地看她,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和她在大庭广众下依偎在一起。   直到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服务生一遍遍上来询问需不需要帮忙时,蒋禹涵才带着贺年年离开。   ……   第二天贺年年醒来后对昨天的事情有点印象,但又不是特别清楚。   她悄悄观察蒋禹涵,发现他没有任何变化。   确实,他又不喜欢她,而且还是她主动的,装傻当然是他最好的选择。   但她不行。   她昨晚又没断片,今天不可能什么也不记得,这要是不解释两句,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喜欢他了吗?他又喜欢别人,俩人还有假订婚的关系,以后相处起来得多别扭啊!   “昨晚不好意思啊。”   “什么?”   “你也知道,我这人酒量不行,酒品也不怎么样。”   “所以呢?”   “我昨晚脑子不清醒。我要知道是你,我肯定不会那么干的。”   “你以为是谁?”   贺年年想说冯硕,又怕蒋禹涵误会她还惦记那渣男。   蒋禹涵哂笑:“秦铮吗?”   说秦铮好像更合理一点。不过她要是说是,他搞不好又会像上次那样转头就告诉秦铮了,那她可就不是社死那么简单了,以后大概真没脸出现在秦铮面前了。   一抬头发现蒋禹涵正看着她,她连忙转移话题:“说起秦铮学长,你昨天为什么要那么说?”   “就那什么‘我们很相爱’的鬼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那么大啊!”   如果不是知道他喜欢高洁,她真的会以为他在吃醋了。   难不成真像表姐说的那样?   那也太渣了吧!   “你就那么喜欢他?”   其实她对秦铮的感情远远还算不上喜欢。她对秦铮的感觉就像对爱豆,对那些自己不认识的校草,有好感而已。也仅此而已,毕竟谁也不会对一个没有太多接触的人产生很深的感情。   贺年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想去解释,尤其是对蒋禹涵。   “对啊,我大一时就喜欢他了。不过现在好了,拜某人所赐,我估计他是不会理我了。”   说到后面,她是真的有点丧气。   蒋禹涵忽然转身离开。   “你干什么去?”贺年年问。   “去实验室。”   这人把她害成这样,不解释不道歉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听她发几句牢骚的耐心都没有了!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的行为就是违约!”   已经走到房门前的蒋禹涵停下了脚步:“不违法就行。”   “哈?”贺年年差点气死。   “我说真的呢!你是不是忘了《订婚协议书》的第二条‘协议双方不得干涉对方感情生活,双方均有自由恋爱的权利,但为了保证协议效果,一方在另一方有需要的时候需提供帮忙掩饰、配合圆谎等服务’。你昨天公然违约,我现在有权解除我们之间的关系!”   说到这里,贺年年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比她更希望解除关系——他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她和他的订婚关系必然会影响到他。   然而就当贺年年以为他会说“那就解除关系”之类的话时,他却对她解释了昨天的事:“我们队有个我二舅的学生,昨天那会儿那人也在,回头我再找个机会和秦铮解释吧。”   她一直不信他是表姐说的那种渣男,现在真相大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无论如何误会解开了,相信秦铮学长也是能理解她的,说不准还能赶得上周六一起去看电影。   ……   贺年年也不知道蒋禹涵是怎么跟秦铮解释的,快到周六的时候,秦铮竟然主动问她上次的邀约还算不算数。她说当然算。于是两人就约好了周六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电影选了周六下午的场次,贺年年从吃完午饭就开始准备。   贺年年已经忘了多久没有约会过了,而且这毕竟是第一次和秦铮单独出去,她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   她匆匆忙忙准备出门,换鞋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腿。   蒋禹涵一直捧着电脑在客厅里上网,见她这样,他冷笑一声:“至于吗?不就看个电影吗?”   贺年年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   “你今天怎么不用去实验室?”   蒋禹涵头也不抬地说:“周末。”   她的印象里,他那个研究生导师就怕看他闲着,他从确定保研后不忙自己的学分和毕设也是在忙实验室的课题,哪分什么周末不周末的,除非他自己有事。   难不成他今天有约会?   贺年年试探着问:“难得你这么闲,没约个朋友看个电影吃个饭啊?”   蒋禹涵抬起头来:“你是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好了,开始在我身上找优越感了是吧?”   “我就随口问一句,至于吗?反应这么大。”   蒋禹涵:“几点的电影?”   贺年年:“三点,怎么了?”   蒋禹涵:“看完电影赶快回来。”   看完电影正好是晚饭时间,第一次约会总得在外面吃个饭吧。   贺年年:“为什么?”   蒋禹涵顿了顿:“今晚有大雨,橙色预警了。”   这点贺年年倒是没想到。   “到时候再说吧,走了。”   .   贺年年和秦铮约在校门口见面。   贺年年担心秦铮提前到了,出门就给秦铮打了个电话。   让她意外是,她拨得电话号码竟然是空号。   贺年年又拨了一遍,依旧如此。   所幸校门就在前方不远,秦铮的形象又扎眼,她一眼就看到了。   她收起手机小跑过去:“不好意思学长,我来晚了。对了,你的手机怎么是空号?”   秦铮微讶:“不应该啊。”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一切正常。   贺年年之前在微信里告诉过他她的电话号码,他找到贺年年的号码拨了过去。   很快,贺年年的手机响了起来,可是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贺年年之前明明存过秦铮的号码:“你是不是换过号码?”   “没有,这个号用了很多年了。”   贺年年把两个号码和原来的号码一对比,发现是其中一位数错了。   秦铮也看到了:“可能是你之前记错了。”   可这个号码明明是从蒋禹涵的通讯录里抄来的,她还确认了好几遍呢。   难不成这么久了蒋禹涵都没发现这号码有问题吗?   “或许吧。”   电影院离学校不远,两人赶到时,距离他们选的那个场次开场还有将近半小时。   换好了票,秦铮去买爆米花和饮料,让贺年年在一旁等他。   贺年年等得无聊,想到自己这票还是人家送的,帮着在朋友圈宣传一下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拿着两张票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朋友圈刚发出去,她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蒋禹涵。   蒋禹涵应该也看到她了,但他完全没有跟她打招呼的意思,而且一转眼他人就不见了。   看来他也没闲着,大概是约了高洁师姐一起看电影吧。   ……   兰月和项政南中午就到了这家商场,吃完午饭闲逛了一会儿,正好来看三点的这一场电影。   项政南对这类打着竞技主题幌子的爱情电影颇为不屑,奈何兰月专门去参加了电影在他们学校的那场宣传会,可见是喜欢的,这才投其所好提前买好了今天的票。   两人逛得都有点累了,所以影厅一开门就进来等着了。   本以为人不会很多,没想到这么个小成本的电影上座率竟然还挺高。   后排的两个女生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讨论着哪位主演更帅。   项政南心道一声“无聊”,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干,比如提前观察一下消防通道怎么走。毕竟这种人员聚集的场所,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这么一抬头,他就注意到刚进来的几人中的男生。他个子很高很抢眼,关键是项政南觉得有点眼熟。   他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带过的学生,忽然注意到他身边的那个女生好像更眼熟。   刚才他只看到他和身边的女生有说有笑,但那女生的脸一直被他的身体遮挡着,从他角度看不清,直到两人往座位里走时,项政南才看到那女生的侧脸。   他正想仔细看看,奈何两个人已经入座,只留给他两个后脑勺。   “那是年年吗?”他问身旁的兰月。   兰月对贺年年远比项政南更熟悉,别说是后脑勺了,一个耳朵都能认出那就是贺年年。   兰月忽然想起来贺年年也是选了今天约她那学长看电影的。所以旁边那人应该就是她那个学长。   这可糟了,项政南不知道蒋禹涵和贺年年订婚的内情,这会儿看到贺年年和其他男生一起看电影肯定会认为贺年年出轨了。   “不是吧,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视力5.3。”   兰月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这和视力有什么关系,人家就给你看个后脑勺,看错也正常。”   项政南越看越觉得那就是贺年年。   这里距离A大不远,她出现在这里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她身边那男生是谁?他们什么关系?蒋禹涵知不知道?   眼见着他要起身,兰月连忙拉住了他的手。   这段时间,经过项政南不屑的努力,两人之前的误会总算解开了。   但是毕竟时隔这么久,即便误会解开,两人的关系也不可能一下就恢复到以前。   就说让兰月出来和他一起看场电影,这也是他努力了很久后的成果。   所以这个拉手,已经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举动了。   项政南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定在了那里。   兰月:“电影都要开了,别来回走了。是不是年年散场时就知道了。”   项政南此刻的心跳得格外快,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还好此时影厅里的灯熄了,不然兰月一定能看出他此刻的紧张。   他平息了好一会儿,才让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目光搜寻到前排的那对男女。   算了,就等散场时再说吧。   终于等到电影开始,兰月悄悄拿出手机,给贺年年发了个微信。   贺年年感受到手机振动,拿出来看了一眼。   这一看,直接惊出一头冷汗。   【兰月:你和你那师兄来看电影了?】   【兰月:别回头,我和项政南在你们身后。】   【兰月:他看到你了。】   【年年年糕:那怎么办?】   【兰月:他还不确定是你。】   贺年年松了口气,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放下心来,兰月紧接着又发了条微信过来。   【兰月:我暂时控制住他了,电影散场前你赶紧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要么现在就走?   她犹豫地看了眼旁边的秦铮。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秦铮回过头来:“怎么了?”   贺年年摇摇头:“没事。”   第一次请人家看电影,电影刚开场就让人走,这也太不合适了。   而且他们要是突然走了,项政南之前的不确定也会变成确定。   所以不能一走了之。   贺年年正急得满头是汗,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贺年年立刻发微信给蒋禹涵,简单把情况说了下。   .   “三点的《终极灌篮》一张,电影马上开场了,您赶紧选一下位置吧。”   蒋禹涵正要随便选一个,忽然想起刚才在朋友圈里刷到的照片。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贺年年晒出的照片是8排的13和14,蒋禹涵看到后面正好有一个单独空出来的位置。   “就这个位置吧。”   蒋禹涵拿着票进了观影厅,前面两个位置迟迟空着。   这两个人什么情况?不会突然换地方约会去了吧?   终于电影开场五分钟后,有一男一女探头探脑地找了过来,正坐到了蒋禹涵前面的两个位置上。   这两个人他并不认识。   蒋禹涵拍了拍前面的男生。   “打扰下,您好像坐错位置了。”   那男生立刻拿出电影票来看:“8排13,没错啊。”   这就奇怪了。   蒋禹涵也拿出手机找到贺年年的那个朋友圈。   那男生的女朋友眼尖,一眼就看出不对:“您朋友这票是 999999号影厅的,我们这是3号。”   蒋禹涵愣了一下,拿出自己的票和贺年年晒在朋友圈的票对比了一下,果然是影厅搞错了。   看来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那就看看电影吧。   可是蒋禹涵很快发现,他的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在电影上——前后左右都是卿卿我我的小情侣,也不知道隔壁观影厅里秦铮和贺年年在干什么。   他勉强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出去逛逛。   正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揣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两下。   他随手拿出来看了一眼,没想到忙着约会的贺年年会在这时候给他发微信。   【年年年糕:江湖救急!】   .   贺年年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蒋禹涵的回复。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她和秦铮被项政南当场“捉奸”的后果。   越想越觉得麻烦。   正心急如焚的时候,手机总算有动静了。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一眼——   【jyh:出来。】   看到这两个字,贺年年松了口气。   她收起手机,看向秦铮。   “学长……”   秦铮回过头:“怎么了?”   贺年年觉得有点对不住他,她想简单跟他说一下现在的情况:“我不知道蒋禹涵是怎么跟你解释的,其实……”   话刚说到一半,前排的人忽然转过头来,不耐烦地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秦铮的注视下,贺年年只好说:“我去趟卫生间。”   秦铮点点头,提醒她带上票根。   以防被项政南看到脸,贺年年全程猫着腰挡着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此时各个厅的电影都在放映中,影厅外难得的冷清。   贺年年一出门就看到蒋禹涵正懒懒倚在墙边,低头摆弄着一张票根。   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来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她快步走过去,还没等她开口,蒋禹涵便将手里的票根递到了她面前。   “给我这个干什么?”   “咱俩换个位置,你去3号厅。”   贺年年:“……”   “不是……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贺年年无语了,“二舅再老眼昏花,也分得清你和我吧?”   蒋禹涵直接把手里的票根塞给她,顺便拿走了她的:“他现在是怀疑你劈腿,只要我出现,这个怀疑自动就打消了,至于其他的,不重要,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就行。”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但贺年年还是有点担心:“那怎么跟秦铮学长解释?要不先把他叫出来说一下?或者我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麻烦了,我去说就行。”蒋禹涵顿了顿,“再说有什么话等甩开我二舅后,你们想怎么说怎么说。”   说的也是。   贺年年点点头,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那你要不要跟别人解释一下?”   蒋禹涵不解:“谁?”   “算了算了。”贺年年摆摆手,“我去说吧。”   两人分别拿着对方的票根返回了观影厅。   贺年年一路上还在想要怎么跟高洁解释一下,可找到位置后才发现身边是两个大汉,而且都是带着女朋友来的,根本没有什么高洁。   那两个“大汉”见到她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贺年年朝他们礼貌笑笑,拿出了手机。   【年年年糕:你一个人来看电影?】 第42章   秦铮等了半天没见贺年年回来, 正想发个微信问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身边的座位忽然坐下了一个人。   余光中的人身形高大, 明显不是贺年年。   秦铮刚打算提醒一下来人坐错了位置, 一回头愣住了。   饶是他再是处事不惊,这一刻也有点不淡定了。   “你俩跟我这玩什么大变活人呢?”   蒋禹涵一派从容,就好像刚才出去上厕所的人是他本人一样, 完全没有要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解释一下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俩都是人高马大胳膊长腿长的, 蒋禹涵一来就把秦铮搭在扶手上的胳膊肘挤了下去。   蒋禹涵:“惊不惊喜?”   秦铮无语:“年年呢?”   蒋禹涵:“有事先走了, 不想浪费一张票,让我过来替她看完。”   秦铮:“……”   难得蒋禹涵想得出这么离谱的理由。   惊讶过后, 秦铮反而笑了。   这反应倒是让蒋禹涵有点意外。   “笑什么?见到我这么高兴?”   秦铮瞥他一眼,视线落在大荧幕上:“很辛苦吧?”   蒋禹涵微微蹙眉:“什么?”   “追女孩子。”   蒋禹涵:“……”   秦铮:“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忽悠她的, 但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你——看得够紧的啊。”   蒋禹涵:“好好看电影吧,毕竟和我看电影的机会难得。”   秦铮:“嗯, 你也是,和我看电影的男人,你还是头一个。”   蒋禹涵:“……”   片刻后,蒋禹涵又问:“你那么多前女友她知道吗?”   秦铮:“你喜欢她她知道吗?”   蒋禹涵:“……”   蒋禹涵:“和你无关。”   秦铮笑:“那我就当不知道了。”   蒋禹涵:“……”   蒋禹涵:“她不适合你。”   秦铮:“那适合谁?你吗?”   蒋禹涵转过头看向秦铮。   感受到他的目光秦铮也回视着他。   蒋禹涵:“反正不是你。”   秦铮笑了:“火气这么大, 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需要兄弟帮忙的你就说。”   蒋禹涵:“那就离她远一点。”   ……   电影散场时往往是放映厅里最混乱的时候。   项政南一时间没找到贺年年, 但那男生个子很高,一眼就能看到。   项政南看到他站起了身,但还在跟旁边椅子上的人说话, 一时半刻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项政南趁着这工夫, 连忙拉着兰月挤了过去。   恰巧此时, 和那男生说话的人也站了起来, 不是他大外甥又是谁?   可他刚才明明看到的是贺年年啊?怎么变成蒋禹涵了?   兰月刚才也没注意谁进来谁出去的, 此时看到蒋禹涵也有点意外。   蒋禹涵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二舅?表姐?”   秦铮是知道项老师的,也知道他和蒋禹涵的关系。   他转过头,见到项政南,再看他那一脸蒙圈的表情,虽然还不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已经猜到了贺年年和蒋禹涵这一顿操作大概和项政南出现在这里有关。   项政南四下看了看:“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年年,她人呢?”   蒋禹涵面不改色地说:“她去卫生间了,这是我篮球队的队友,秦铮。”   项政南狐疑地打量着两个人:“你们三个一起看电影?”   蒋禹涵:“对啊,别人送了秦铮一张票,他不想一个人来看电影,就跟我和年年一起来了。”   秦铮:“……”   “哦,对了……”蒋禹涵又对秦铮介绍了项政南和兰月:“这是我二舅,这是我表姐。”   秦铮礼貌打过招呼,目光扫到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时,表情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任谁这么介绍他们的关系都会让人误解。   蒋禹涵解释说:“他俩没血缘关系,不过……说起来这俩人确实差这辈儿呢。”   项政南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长辈的事轮不到你说。”   兰月倒是无所谓地笑了:“你们在等年年吗?”   蒋禹涵:“嗯,估计还要一会儿。”   兰月说:“那我们先走了。”   ……   贺年年走出影厅时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蒋禹涵和秦铮。   得知项政南那头糊弄过去了,她大松一口气。   此时影厅外的人又多了起来,其中不少下一场次的观众。   有人手上拿着雨伞,衣服头发也都是湿哒哒的。   看来还真让蒋禹涵说中了。   贺年年对秦铮说:“学长,外面应该下雨了,咱们在这吃个饭再走吧?”   秦铮笑:“没问题,正好你请我看了电影,我请你吃饭。”   说到刚才的电影,贺年年很不自在:“那怎么行?今天的事我还没道歉呢。”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蒋禹涵不耐烦地说:“你俩非要杵在这商量谁请客吗?”   秦铮也说:“边走边说吧。”   最后三人选了家湘菜馆。   点好了菜,贺年年问秦铮:“学长,我和蒋禹涵的事,他应该已经跟你解释了吧?”   秦铮闻言看向蒋禹涵:“没有。”   贺年年有点意外,再看蒋禹涵竟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她气不打一处来!   他说了会帮她解释却没解释,那让秦铮怎么想今天发生的这些事!   “其实……”   秦铮打断她:“虽然禹涵没说,但我差不多猜到了,你们应该是在家里长辈面前在假装情侣吧?”   贺年年连忙说:“对对对,所以今天遇到蒋禹涵他二舅后我们才不得以那样。”   秦铮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你们真订婚了?”   贺年年:“订是订了,不过是假的!”   秦铮沉默了片刻又问:“不过你们为什么要假订婚?”   这要怎么回答?肯定不能如实说。   贺年年求助地看向蒋禹涵,发现他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副看好戏般的神情好像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气死她了!   贺年年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地说:“因为一些误会。不过我发誓,我俩之间绝对没有超出友谊范畴的感情!”   秦铮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蒋禹涵:“是吗?”   “当然了!哦对了!”贺年年拿出手机,翻了半天翻到之前拍下来的那份《订婚协议书》给秦铮看,“你看这个协议书就明白了。”   蒋禹涵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把协议书给秦铮看,愣了一下继而冷笑道:“看个电影准备够充分的!”   贺年年也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眼巴巴看着秦铮。   秦铮看完协议笑了:“想不到禹涵竟然愿意配合你干这些。”   贺年年认真纠正秦铮的措辞:“不是配合我,这是互惠互利,我们是合作关系。”   蒋禹涵没好气:“有必要见个人就展示一下吗?”   “我也不是什么人都给看的好吧?秦铮学长不是外人,看看怎么了?”   秦铮笑:“是啊。”   贺年年:“不过话说回来,学长你还是替我们保密哈,这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我俩就惨了。”   秦铮:“好,放心吧。”   吃完饭,趁着秦铮去买单的时候,贺年年问蒋禹涵:“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   贺年年狐疑看着他,难不成他早知道他二舅也会来?   一定是这样!   可这人明知道他们可能遇上,还不提醒她一下,安得什么心呐!   贺年年没好气:“你早知道我会和你二舅遇上你为什么不早提醒我啊?我可以改个时间啊!哦……我知道了!你就是等着看我着急然后向你求助呢吧?”   蒋禹涵无语了:“你想象力可够丰富的。”   贺年年愣了愣,猜错了?   蒋禹涵无奈看向她:“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就是想不到正确答案呢?”   贺年年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了,可能他就是喜欢一个人看电影,所以碰巧遇上了吧。   贺年年:“对了,之前说好你会跟秦铮学长解释的,你怎么没解释?我今天要是不提,他搞不好就一直误会下去了。”   蒋禹涵无所谓道:“你就那么怕他误会?”   “当然了。再说,咱们协议里可都写得明明白白的,‘协议双方不得干涉对方感情生活,双方均有自由恋爱的权利,但为了保证协议效果,一方在另一方有需要的时候需提供帮忙掩饰、配合圆谎等服务’……”贺年年越说越生气,“你这人怎么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呢?是不是不影响你自己就无所谓啊?”   蒋禹涵像是被气笑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贺年年想说不是,可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以前没发现,现在发现了。”   蒋禹涵冷笑:“我今天就不该来!”   贺年年闻言,脾气也上来了:“对,被发现了正好,到时候就跟家里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之后我想和谁看电影就和谁看电影,再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了,皆大欢喜!”   蒋禹涵脸上的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   “你就那么盼着‘分手’?”   贺年年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这让她瞬间慌了。   可是他这话让她有点听不懂——他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啊。   这时候秦铮恰好回来,蒋禹涵二话不说转身走向电梯间。   秦铮困惑地看向贺年年。   贺年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时的好心情到这一刻已经荡然无存了。   ……   作者有话说:   小蒋和秦铮学长那一段,我很喜欢   另外,我的思路是,表白是要确定对方对自己也有点意思的时候才有用,如果认定对方喜欢别人,表白无异于自寻死路,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理解大家迫切想看两人修成正果的心情,但目前阶段年年需要成长,至于大家要看的甜甜甜,我先欠着,后面有将近十万字的甜甜甜,放心~ 第43章   五一过后, 天一天比一天热。   图书馆的人也多了起来,一学期的时间仿佛一晃眼就过去了, 大家又开始为即将到来的考试周做准备。   贺年年从图书馆出来, 快到大礼堂时远远就看到一群人穿着学士服拍照。   最近总有人在这拍照,不知不觉中一年一度的毕业季又来了。   在一片喧闹中,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走近点果然就见蒋禹涵正被一帮人拉着合影。   他身边的人换了又换, 只有他像个景点标志物一样一动不动。   给大家拍照的人是大嘴,他正张罗着他们班上的那几个女生轮流去和蒋禹涵合影。   和先前男生们的大大咧咧不同, 那几个女生看他的眼神无一例外的胆怯又向往, 大概大学四年也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这算是他们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了吧。   难得他今天好脾气, 被女同学拉袖子也没表现出什么不高兴来,一脸平静地当个吉祥物。   “师姐, 这边!”几个女生拍完,大嘴又朝不远处树荫下的女生招呼道。   贺年年循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女生乌发如云,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明明她看着也没怎么打扮,但就是给人一种仙气飘飘的感觉,在一群女生中总是能第一个看到她。   高洁说:“我就不拍了吧?”   大嘴:“要拍要拍, 你看咱们涵神都等半天了。”   这话说的一语双关, 惹得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暧昧地笑起来。   蒋禹涵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像是真的有点等急了。   高洁也没再推脱,走过去乖巧站在了蒋禹涵的身边。   大嘴:“哎师姐你都快出镜头了, 靠近点……对对对再靠近点。”   蒋禹涵不耐烦地看着大嘴:“你到底拍不拍?”   大嘴笑嘻嘻:“难得见我们涵神不好意思哈。”   贺年年看着礼堂门前的两个人, 蒋禹涵比高洁高出一头, 显得高洁整个人更纤巧温婉。两个人差不多是依偎在一起, 高洁还微微把头偏向了蒋禹涵, 看上去很亲密。而且两个人又都是很出挑的长相,饶是贺年年看着都忍不住感慨两人真般配。   贺年年放弃了从礼堂门前经过的打算,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她妈。   陆灵芝平时不怎么给她打电话,大概是看她这一两周没回家,这才来关心一下她的近况。   陆灵芝象征性地问了问她这段时间吃得怎么样,学习忙不忙,又问她暑假打算干什么,要不要和蒋禹涵出去玩一玩。   在家人眼里他们还是情侣,情侣放假就该时不时出去约个会。之前寒假时间比较短,中间还加个过年,他们没费什么功夫就应付过去了,但暑假将近两个月,他俩的状态可能还真瞒不住家里人。   贺年年想了一下说:“我们有实习要求,我暑假估计会找个公司实习,毛毛估计也要帮他老板干活吧,哪有时间去旅游。”   电话中陆灵芝似乎有点遗憾:“那一整个假期都不能休息啊?”   贺年年:“差不多吧。”   陆灵芝:“对了,我和你干妈商量了一下,明年就把你们的事办了……”   贺年年一听这事就头大,她打断她妈:“这离明年还早着呢!”   陆灵芝:“早什么呀?你知不知道现在办一场婚宴要准备多少东西,酒店就要提前一年订好,所以要想赶上你毕业就把事办了,现在就要开始张罗了。”   贺年年无奈:“我真搞不懂,我才 9999990,你们到底在急什么啊?”   陆灵芝一听也不高兴了:“我急什么?要不是你们自己胡闹我用得着这么急吗?你和毛毛婚也订了,又住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们不结婚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吗?”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能不能别这么古板?”   陆灵芝很敏锐:“你俩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贺年年几乎是猝不及防,愣了一下连忙说:“没有,能有什么问题啊?”   陆灵芝语气还是半信半疑的:“没问题就好。我告诉你啊,和毛毛好好相处,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知道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烦躁地挂断电话,贺年年计算着时间,再有几个月她和蒋禹涵的“合作”也就到期了。   想到两家人到时候的反应,贺年年就觉得头大。   ……   很快考试周如约而至,这一次贺年年准备充分,每门考试都发挥得不错。   一学期就要结束了,一批人也即将离开校园。   宿舍附近的林荫路两旁摆满了摊子,毕业生们开始打包变卖一些旧物。公告栏里被各式各样的匿名小纸条占满,整个校园里处处透露着离愁别绪。   蒋禹涵不是要离开的那个,但他大部分的同学都要离开了,以后就天南海北再见面的机会寥寥。   蒋禹涵这人看着冷冰冰,但贺年年知道他这人其实很重感情。所以这么讨厌饭局的人散伙饭却一顿也没落下。   贺培风帮贺年年联系了瑞正的暑期实习。   几乎是她一考完就要无缝衔接地去公司上班了。   因为学校离公司有点远,为了上班方便,贺年年就决定这段时间住在她哥家。   去公司报道的这一天,贺培风一早就来接贺年年。   蒋禹涵因为前一晚帮大嘴搬完家后喝了酒,她走的时候他还没起来。   贺年年也没打扰他,等上了车才给他发了个微信。   一路上贺培风给贺年年讲着到公司实习要注意的事,贺年年心不在焉地听着。   正在这时,贺年年的手机响了,是蒋禹涵。   她偷偷瞥了眼驾驶位的贺培风,这才接通了电话。   大概是因为前一晚喝了酒的缘故,电话中蒋禹涵的声音有点嘶哑:“今天就去公司报道了吗?”   “嗯。”   “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其实贺年年确实是故意没和蒋禹涵说具体去公司的时间。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出于哪种心态,大概是气他先前的冷漠。   可是他要是真的不在意她,她这么搞个突然消失,他应该也没有多在意吧。   蒋禹涵:“我可以送你过去。”   贺年年:“不用,我哥来接我了。”   “这段时间住风哥家吗?”   “嗯。”   “周末回家吗?”   “我听说他们公司挺忙的,估计没时间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但也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贺年年就那么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蒋禹涵才再度开口:“那有事打电话。”   “好。”   他看到微信就打电话过来,她原本是有点高兴的。可是这通电话打完,那种高兴并没有持续很久。   她不喜欢自己这样患得患失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贺培风问:“你俩吵架了?”   贺年年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没有。”   贺培风:“那你叹什么气?”   贺年年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哥,我发现我比以前更能理解你了。”   贺培风觉得好笑。   “理解我什么?”   贺年年:“我觉得咱俩也算同病相怜了。”   贺培风嗤笑:“能别乱用成语吗?你是给人刷过盘子,还是发过传单,还是当过超市促销员啊,你这从小到大衣食无忧的,这么多人鞍前马后伺候着,怎么跟我同病相怜了?”   贺年年:“你不能只看表象啊,我受的是另一种苦。而且我说的主要是感情方面,咱俩一样,都是情路坎坷。”   贺培风笑了,他打开收音机:“还是听听音乐吧。”   贺年年毫不客气地又给关了,继续她刚才的话题:“你知道咱俩为什么都情路坎坷吗?这多半得归功于咱妈、陆灵芝女士!你说她老人家是不是旧社会穿越过来的啊?思想怎么就不能与时俱进呢?矛盾的是她还特别强势!旧社会的女人也不这样啊……”   贺培风听明白了:“你不想这么早结婚?”   贺年年疯狂点头:“要不你帮我跟妈说说?”   贺培风若有所思:“其实我也觉得现在不是结婚的好时机,你们还年轻,或许一起经历点事情也挺好。”   贺年年觉得她哥这话怪怪的,但也没去细想,反正只要她哥答应帮忙就行,她一个人可扛不住陆灵芝女士的火力。   瑞正的忙碌程度远远超出了贺年年的想象,她本以为自己一个小小的暑期实习生就是去装装样子打打杂,结果确实只是打杂,只是打杂的工作量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在贺年年过往这 9999990岁的人生里,还从来没这么忙乱过,一时间有点“水土不服”。   这就导致整个暑假,她都没怎么见过蒋禹涵。   他们认识了十五年,小的时候天天见,中学不同校的那几年,他们一周也会见上几次,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这么久都没联系过。   或许长大就是这样,注定渐行渐远,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不过上次打游戏的时候听大嘴提过,听说蒋禹涵整个暑假都关在实验室里做项目,想必和他那个高洁师姐朝夕相处早就乐不思蜀了吧。   可是很快,她就顾不上想这些了。   在假期结束前的一个晚上,她忽然被拉进了一个群。   群名叫“419基地扩大会议④”。   这名字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这个大嘴真是有建群的癖好。   【小胖:大哥,你是给自己的手机里植入了什么建群木马了吗?】   贺年年打开群成员列表,这一次除了他们419的人,还有她和秦铮。   【大嘴:你们快看这个,我今天上了下校内论坛,就看到了这个……】   说完大嘴丢了个链接在群里。   贺年年打开一看,刚发出来没多久,但是热度已经排在了校内论坛十大新闻之首。   帖子的标题叫:《有钱有势学校有人就能暗箱操作直接保研吗》。   帖子讲述了作者的一位同学,虽然每天打游戏谈恋爱,但是成绩还不错,作者原本很佩服这位同学,认为她是因为聪明才能在花费很少时间的基础上取得很高的成绩,直到有一门课的成绩让作者开始质疑这位同学的其他课程成绩。   这门课挂科率很高,而且平时成绩低到一定程度后期末考试拿到满分综合成绩才能勉强及格,但这位同学旷课外加小测验 9999990分,最后竟然拿到80的好成绩。后来偶然的机会作者了解到原来这门课的老师是这位同学的亲戚,所以学院的竞赛中这位同学的小队拿到了第一,另外一些很优秀的作品甚至没能入围。这个趋势下这位同学保研是板上钉钉的了,可作者认为这对其他努力向上的同学并不公平。最后作者质问学校,难道连象牙塔内也恶臭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个帖子全篇没提贺年年的名字,但是指向很明确。   评论里很快就有人猜到了楼主所在的学院是金融学院,金融学院挂科率高的课程就那么几门,所以楼主提到的老师和这位走后门的同学很快就锁定在了项政南和贺年年身上。   看到评论区自己的名字,贺年年的手都在发抖。   《金融学原理》这门课,她曾经确实试图从她二舅那套套重点,可她二舅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哪怕是对她也没有丝毫留情。可是就算她能考过,但怎么也算不出来80分。   难道真的是二舅给她放水了?   如果项政南因为这件事被牵连,她宁愿她那门考试过不了。   至于建模竞赛的事情,她对他们参赛论文是很有信心的,而且她记得项政南是不负责这个竞赛的。   但看楼主义正言辞地说有些很优秀的作品甚至没有入围,极为反常不合理,而奖项的筛选也没有透明的标准等等,她又免不了担心,难不成这一次项政南碰巧就参与了?所以被人误会了?   再看评论,楼主“爆料”的这些事跟评论区的大部分人或许没有关系,但揭露所谓的特权黑幕这么大快人心的情节是所有人都愿意看的,而大家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至于事情的真相怎么样,很少有人在乎。   贺年年连翻两页评论,大家都在等校方给个说法。   现在还没开学,也不知道校方和项政南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帖子,她现在能做点什么呢?站出来澄清这些与项政南无关吗?   群里的消息响个不停。   贺年年六神无主地返回群里,看得出大家虽然也担心,但还算乐观。   【阿呆:这个发贴人是什么人?好像对年年很熟悉。】   【小胖:我估计是年年的同学。你看考试成绩和竞赛成绩都和保研有关,可能是和她成绩差不多但不如她的某个同学。】   确实,大三这一年至关重要,无论是考公保研还是出国或者工作,一般都会在这一年定下来。   对于贺年年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保研,而保研名单会在大三结束时确定下来。   所以小胖应该没猜错,这个发贴人的用意无非是让贺年年失去保研的竞争力,空出一个名额来,好让他自己的机会更大。   【大嘴:这人真有意思。他是不是对我们涵神和呆神有什么误解啊?他俩一起出马参加个校内竞赛,而且呆神去年就参加过了,对套路很熟悉,这种配置拿个一等奖很稀奇吗?】   看到大嘴的话,贺年年稍微安心了一点。   确实是这样,可以说她抱大腿,但不能说他们的一等奖是假的。   【年年年糕:不好意思啊,怪我把禹涵和阿呆牵扯进来了。】   【阿呆:跟你没关系,我也想拿一回一等奖。】   平时对她百般嫌弃的阿呆这时候能说这种话,贺年年心里多少是感动的。   【秦铮:你那门课的成绩是怎么回事?】   这才是贺年年最心虚的。   【年年年糕:我也觉得期末成绩算得有点不对,但项老师说没问题我也就没细问。】   【jyh:这事你不用操心了,卷子也不是你判的。而且我二舅那个人我了解,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他也不会给什么优待。】   【小胖:对啊,可能是算分规则改了吧。每门课都有这种情况,比如学生成绩普遍不好,判卷老师就会手上松点,或者把分数组成比例调整一下,这都很常见的操作,又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   【大嘴:再说了,代课老师和学生认识就必须要走后门开绿灯吗?这人写了那么多什么证据都没有,我看就是保研无望来闹事的。没事,明天开学,有人出面解释清楚就行。】   大家都在安慰贺年年,贺年年的心情总算好了点。   后来大家聊起明天返校的事,还有大嘴的工作,谁也没再提那个帖子。   晚上退出群聊,蒋禹涵打来了电话。   整个假期两人都没怎么联系,乍一听他的声音她发觉自己还是挺想他的。   蒋禹涵:“我刚给我二舅打过电话了。你放心吧,你上学期的期末成绩没有问题。你之所以拿到80分是算分比例调整了一下,因为你们院那个刘老师之前在班上说错了考勤和随堂测验在期末成绩里的占比,她代的班翘课的学生比较多,如果按照之前约定的比例来,她代的那几个班的挂科率可能更高。所以她就找我舅商量这个事,最后两人折中了一下取了个中间值,这才让你捡了个便宜。”   原来是这么回事,贺年年总算放心了。   “那建模竞赛他参与了吗?”   “他要是参与了你会不知道吗?”   “那就好。”贺年年这才又活了过来,“那那个帖子怎么办?能联系人删帖吗?要不干脆黑了它!”   听筒里传来一声蒋禹涵的笑声,声音很低很沉,就像是他在她耳边。   “你真当我无所不能呢?再说这帖子突然没了,不正好证实了那些人的说法,说咱们有特权吗?”   “也对,那现在怎么办?”   “二舅说不用管,越是回应那些人越来劲,不理会说不准明天就沉了。”   “也是。”   蒋禹涵顿了顿:“明天我去接你吧?”   贺年年:“不用了,我打个车回去就行。”   “年年……”   “内个……我哥叫我呢,我先挂了啊!”   挂上电话后,贺年年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自己刚才的反应好像有点大,也不知道他看出来没。   但是无论如何,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她的好。   或许他只是无心的,也或者他只是习惯了。   可是现在毕竟和小时候不同了。   大约就是因为那些好,才让她对他的感情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大家对这段剧情这么大反应,那我就提前透露一下,后面还有一个小波折,到53章开始进入都市篇,情节会明快起来,被虐到的可以囤几章再来。 第44章   第二天, 贺年年是被接二连三的微信提示音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拿过手机,看到昨晚那个群头像上已经显示有几十条未读消息了。   她打开群消息, 发现大嘴一早@她和蒋禹涵好几次, 让他们去看昨晚那个帖子。   群里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说那些人过分,是不是可以举报删帖等等……   【小胖:完蛋了, 有人把这帖子内容搬到外网上去了……】   【大嘴:这帮人太不是个东西了,说到底都怪那个发帖的人, 无中生有故意搞事!他是不是忘了论坛是实名的?】   【阿呆:实名你也看不见对方是谁, 难道管理员会告诉你等着你去报复啊?】   【大嘴:我看不见不代表涵神看不见啊!直接黑了后台不就行了……】   【秦铮:知道是谁又能干什么?】   【小胖:铮哥说得对,这时候你就别乱出馊主意了!】   看着这些消息, 贺年年一头雾水,但心里的不安在渐渐扩大。   她连忙找到昨晚那个帖子。   这么一晚上的工夫, 热度不但没有降下来,相反的, 评论数量已经是昨晚的五六倍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翻了翻评论,被回复最多的一条是有人问楼主她究竟是什么背景。   可是当她打开这条评论下的回复时,她愣住了。   【楼主:计算机学院的蒋禹涵知道吧?东云科技的太子爷,项政南是他的亲舅舅, 至于这和贺年年有什么关系嘛, 看图吧~】   贺年年想象过很多种她和蒋禹涵假订婚的事情被人发现时的情形,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猝不及防的, 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楼主一共发了四五张照片, 第一张是他们订婚那天摆放在宴会厅门前的易拉宝。   接下来的几张分别是她和蒋禹涵回公寓的照片, 虽然照片拍得不太清晰, 但一看就是他们两个人, 两人被拍到的地方甚至都一样。   最后,这位楼主还来了句总结性的发言——   【楼主:看到了吧,蒋禹涵和贺年年是未婚夫妻,已经同居了,项政南和贺年年是什么关系就不用我说了吧。人家这关系,我看80分都给少了。】   这几张照片一发出来,评论区算是彻底炸了,因为这事又牵扯进来了蒋禹涵,关注度立刻高了很多。   开始有人曝她的学号、手机号、各种社交账号,甚至他和蒋禹涵的公寓地址。   还有关于蒋振东公司的各种消息也被搬运了过来,尤其是负面的,比如公司财务造假,面临退市风险等等……   当然这些人也没放过项政南。   他特例独行的教学方式、他的性格、他的人际关系,甚至是他早年的学术成果,此刻都成了被人诋毁和质疑的点。   贺年年想到了刚才小胖的话,连忙去外网搜索了一下,果然已经有很多平台转载了这个帖子的内容,无论是哪个平台,大部分的言论几乎都是一边倒的。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贺年年还记得昨晚蒋禹涵跟她说的那些,她想发条评论澄清一下,可是她也注意到了已经有人帮忙澄清过了,但是其他人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那些澄清的话很快就被其他人或看戏或嘲讽的言论淹没了。   可想而知,这时候她站出来非但于事无补,可能还会让舆论继续发酵。   “419基地扩大群②”中。   【大嘴:我艹,什么情况啊?年年不是说她和涵神只是发小吗?还真订婚了?!】   【大嘴:那涵神和高洁师姐又是什么关系?这波给我整不会了啊!】   大嘴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等了半天只等到了小胖的一句回复,但不是在群里,而是单独发给他的——   【小胖:傻逼,你发错群了!】   大嘴吓了一跳,连忙切回微信群,果然在群成员中看到了蒋禹涵的头像。   一定是今天的消息太过让人震惊了,以至于他都昏了头了!   所幸还可以撤回。   蒋禹涵退出群聊拨通了贺年年的电话。   他从车窗看出去,看向楼上的某一扇窗户。   “我到风哥家楼下了,你下来吧。”   说过不让他来接的,但他还是来了。   不过这种时候看到他,她确实安心了不少。   坐上车,贺年年很快发现,这不是回学校的路。   蒋禹涵解释说:“公寓地址曝光了,这段时间以免再出什么事,这两天就先回家住吧。学校那边我和你们辅导员打了个招呼,你也晚两天再去吧,不会耽误什么。”   贺年年问:“二舅那边怎么样了?”   蒋禹涵:“二舅今天去学校了,会先去找你们院长解释清楚,后续院里会去和校领导说明情况,后面应该是由学校出面澄清。”   回到家时,她妈和她干妈都在,两个妈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贺年年看得出,大家都挺担心蒋振东和项政南的。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校方终于对项政南的事情做出了回应,但却不是替项政南澄清,而是说学校会尽快查清大家反应的问题,在这之前将暂停项政南在学校的工作。   不仅如此,关于东云科技财务造假的传言愈演愈烈,公司的股价已经受到了影响。   贺年年万万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怎么会这样?   手机忽然被人抽走,换上了一杯温开水。   蒋禹涵将手机锁了屏:“不用看那些,和你关系不大?”   “怎么和我关系不大?要不是我,二舅就不会被停职,蒋爸也不会被污蔑……”   “二舅的事,查清楚就算解决了。证明你成绩没问题很简单,但他们说他学术造假那事比较麻烦,要解释清楚还需要准备点材料。至于我爸的公司……”蒋禹涵顿了顿,“要么是有人想蓄意搞他,不是这一次也会找别的机会,或者,公司真的出问题了……但无论哪种都和你无关。”   所有人都在安慰她,只有她知道,她并不是清白的。   她确实想过让项政南放她一马……   而且,说到底如果不是她和蒋禹涵订了婚,至少关于项政南的那些构陷都将不成立,蒋爸的公司也不会现在面临舆论压力,说不准多给蒋爸一点时间,这件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早知这样,她就不该和蒋禹涵订婚。   “如果他们知道是假的……”   “年年。”蒋禹涵打断她。   他站在她的床边,站姿随意,垂眼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说:“你就当是真的吧,至少这段时间。”   贺年年怔愣了片刻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大概还是怕她自责吧。   这么浑浑噩噩又过了两天,贺年年接到了兰月的电话。   “项政南让我跟你们说一声,他那事差不多解决了。”   “真的?”贺年年喜出望外。   这是这几天来,唯一一个好消息。   兰月:“嗯,造谣他学术造假那人找到了,是他一个研究生,成天沉迷游戏被延毕了反而记恨上他了。”   贺年年:“那二舅打算怎么办?”   “要我说这种人就算步入社会也是社会的渣滓,这次给人带来这么大麻烦就该给他点教训看看,谁知道项政南这人平时睚眦必报小气吧啦的,这次倒是高风亮节起来了。”兰月语气中带着点不满,“他说事情解决就行,不打算追究了。”   贺年年笑了,这就是她二舅的为人。   “不管怎么说,二舅他老人家这回也是被我连累了,等这事过去,我一定要好好去给他老人家赔礼道歉。”   兰月笑:“那倒不用了,他没那么重心思,这几天都吃胖了几斤,听说马上要回去上班还老大不愿意的。”   事情解决了一半,贺年年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你现在都成二舅代言人了,可见你俩这关系进展不一般啊,那我是不是很快要改口了,不过是该叫你二舅妈呢,还是该叫他表姐夫啊?”   “行了,别贫了。”兰月顿了顿,“不过你干爸那边的事好像更麻烦点,我看网上吵得沸沸扬扬的,项政南对这事的态度也很含糊。”   “二舅他大概只是不了解情况就不予置评吧。毛毛说可能是有人针对蒋爸。”   “嗯,这也很正常。如果公司没问题事情早晚会澄清,如果真有问题,也不是你的问题,所以你就不用跟着操心了。”   “嗯,我明白。”   二舅的事情解决了,也不知道蒋禹涵听说了没。   挂了电话,贺?婲年年就迫不及待地打给他,可是电话迟迟没人接。   贺年年从床上爬了起来,那就去当面告诉他吧,她在家也憋了好几天了,正好出去溜达一圈。   贺年年换了衣服打算出门。   陆灵芝见她风风火火的就问她去哪。   “去找毛毛。”   “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找你干妈说点事。”   给她们开门的是蒋家的阿姨,大约是有段日子没见她们母女了,见到她们来很高兴地拉着她妈说话。   贺年年自顾自地换了鞋往里走:“毛毛呢?”   阿姨说:“在他房间!”   陆灵芝停下来和阿姨说话,贺年年兴高采烈地跑上了楼。   老远就听到蒋禹涵房间里有人说话,听声音是蒋爸。   贺年年有点意外。   这一两年蒋爸好像特别忙,差不多她来十次,蒋爸有九次不在家。   不过看蒋禹涵房门没关,父子俩应该也不至于说什么悄悄话,贺年年也就没打算避开。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刚走到房门前,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早就说了,年年那性格都是被你们和老贺家人惯坏了。平时要是和同学相处的好,谁会盯着她不放?”   说话的人是蒋爸。   贺年年的脚步停了下来。   在她的印象中,蒋爸虽然不像她干妈那样对她那么亲近,但每次见面也都是和善慈爱的。   或许这一次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以至于蒋爸对她也有这么多埋怨。   蒋禹涵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这事儿怎么能怪年年?”   蒋振东:“你看你每门课都接近满分了也没人说什么,她屈屈一个80分就能让别人怀疑,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蒋禹涵冷笑:“我不觉得这能说明什么问题,您这叫受害者有罪论。”   蒋振东:“你看看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妈也是,你们还这么年轻,非要订什么婚!我当时就不是那么赞同,要不是你们早早订了婚,这点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蒋禹涵:“爸,这件事年年她也是受害者,她把您当家人,您这么说她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蒋振东的语气放缓了几分:“她叫我一声爸,我说让她收敛点大小姐脾气也是为了她好。”   蒋禹涵:“到底是不是为了她好,您自己心里有数。再说您那公司要是真没事,一些流言蜚语至于让您这么焦头烂额吗?要是真有事,那也与年年无关。”   这话好像彻底激怒了蒋振东。   “老子好吃好喝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有朝一日来质疑我的?”   项小云连忙出声打着圆场:“毛毛还不快跟你爸道歉?你爸也是忙晕头了……老蒋你也是,我们理解你在外面辛苦,但你不能把情绪带到家里来啊。”   在贺年年的印象中,她干爸干妈的感情一向很好,像今天这样吵吵嚷嚷的情况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   而这一次,却是因为她。   正在这时,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敲了敲贺年年面前的房门。   “蒋振东,你给我出来!”   贺年年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她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显然蒋爸说的话陆灵芝已经听到了。   贺年年连忙去拉她妈:“咱们走吧……”   “走什么走?”   房门很快被打开,最先迎出来的是项小云。   “灵芝、年年,你们俩什么时候来的?”   陆灵芝脸色难看:“蒋振东呢?我找他!”   “妈!”   贺年年有几分哀求地看着她妈,可她妈却不为所动。 第45章   片刻后, 蒋振东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不算好:“找我有事?客厅说吧。”   蒋振东一出现, 贺年年就闻出了他身上的酒味, 不过看得出,他虽然喝了酒,但头脑还是清醒的。   所以她刚才听到的那番话也并非是醉话。   几人来到了客厅, 阿姨殷勤地准备了茶水和水果。   陆灵芝并不领情:“免了,我们说几句话就走。”   项小云笑道:“什么事发这么大脾气?”   陆灵芝深呼吸:“我也不是跑人家家里偷听人家说话的人, 但既然被我不小心听到了, 我这人也做不出假装没听到粉饰太平的事来。”   项小云无奈:“他你还不知道吗?最不会说话,今天回来前又喝了点酒, 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小云, 你也觉得他说的没问题吗?我知道这孩子确实有很多问题,但她叫你们家老蒋爸叫了这么多年, 当他是长辈,他当我们年年是什么?孩子有问题可以教育,批评也是应该的,但那话什么意思?”   说着, 陆灵芝转向蒋振东:“年年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政南的行的正坐得端,他是清白的,学校自然会还他清白, 至于你, 我们就不清楚了, 如果真有问题, 就算没有年年这事, 也是早晚暴露。”   蒋振东脸色难看:“灵芝,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看网上传你公司财务造假的事有模有样的,也不像是空穴来风,你要真是担心出什么事,应该着手整治公司,而不是把脾气撒在小辈身上。”   项小云劝和:“灵芝你消消气,他就那么一说,没有怪年年的意思。”   贺年年去拉陆灵芝,从小到大她从未像今天这么难堪过。   其实她能理解蒋振东的态度,难过和自责已经让她透不过气了,她只想赶紧离开,带着陆灵芝一起离开。   “妈,是我的错,蒋爸说的没错,咱们回家吧。”   蒋振东最近被公司的事情搞的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不然今晚也不会迁怒儿子。再加上刚才被陆灵芝的话戳中痛处,以往作为长辈的宽厚慈爱也全然不要了。   既然话已经说道这份上了,那就干脆说清楚。   蒋振东:“我刚才那话说错了吗?说句不好听的,年年从小到大惹了多少事,十件有九件都是我们家臭小子给摆平的,还有这次那什么竞赛,她要是自己没本事拿奖就别去参赛,怎么干什么事都要靠别人……”   “爸!”蒋禹涵打断了蒋振东的话,有点担心地看了眼贺年年。   虽然知道这一次蒋振东是真生气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她在蒋振东心里竟然是这么的一无是处。   项小云也着急:“振东!孩子们都在呢!你少说两句吧!”   陆灵芝:“你说谁没本事呢?人家那竞赛本来就是三个人参赛,分工协作懂不懂,什么叫靠别人?!”   蒋振东:“这只是其中一件事,以前的事我也懒得说了。所以我当初就不同意他们订婚。年年不是我说,这男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谁知道这次能新鲜多久啊……”   蒋禹涵挡在了陆灵芝和他爸中间:“爸,别说了!”   陆灵芝不可置信:“你说的什么话,是长辈该说的吗?”   这十几年来蒋贺两家的关系一直不错,但蒋振东对陆灵芝的强势早就有所不满,所以对儿子和贺年年的婚事也不怎么看好。   蒋振东看向儿子:“你想清楚了,这就是你未来的家人,你真要一辈子折在她们手上吗?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蒋禹涵怎么也想不到,他爸竟然会当着陆灵芝和年年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蒋禹涵难得有点慌张:“我不会反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爸,你喝多了。”   说完他去拉贺年年的手:“我们走。”   贺年年抬头看着面前的蒋禹涵,他正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的了?   自责、愧疚、后悔几种情绪交织着,几乎要将她吞灭。   如果她能做的更好一点,如果他们当初没有订婚,两家的关系是不是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反悔了!”贺年年忽然说,“本来就是假的。”   在场众人都不解地看向贺年年,只有蒋禹涵看着她的神色中带着无奈和委屈。   眼前的视线模糊了,但她不想让眼泪流下来,所以努力不去眨眼。   “我特别后悔,不该撒谎骗了你们。”   “早知道我们当时就坦白好了,为什么要订婚呢?”   蒋禹涵叹了口气,还在试图阻止她说下去:“不是你的错……”   “怎么就不是我的错?如果我们不订婚,二舅和蒋爸就不会被我连累了。可我们本来就不该订婚,我们根本就没有谈恋爱……”   陆灵芝倏地站起身来:“你什么意思?你们没关系结果却睡到一起?你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那你们现在还住在一起……你们……我真不懂你们年轻人……”   陆灵芝说不下去了。   见陆灵芝训斥贺年年,蒋禹涵也急了:“干妈,不是您想的那样!”   陆灵芝看着眼前的蒋禹涵,痛心疾首。   “我一直觉得你比年年成熟懂事,有你在她身边,她就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情来,可是我没想到,她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却和你有关!”   蒋振东笑了:“那正好,解除婚约皆大欢喜。”   陆灵芝愤愤看向蒋振东。   蒋振东无所谓道:   “怎么了?不愿意啊?你不会说他俩睡过了就必须结婚吧?”   “爸!”   “你给我闭嘴!”   训斥完儿子,蒋振东看向陆灵芝,继续道:“都什么年代了,你的想法也该变变了。说来说去,这件事搞成这样,罪魁祸首就是你陆灵芝。我猜他俩当初就是怕你这老古板要死要活的,才会撒那种谎,而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结果就搞成了今天这样。”   陆灵芝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想寻求一个答案,可是她只是垂头抹泪,一声不吭。   说不心疼是假的,同样也生气,也怒其不争。   陆灵芝:“年年,你现在看到了,女孩子不自爱终究会被人嫌弃,哪怕这人是你叫了十几年爸的人。”   项小云实在听不下去了:“灵芝!你这话可重了!”   陆灵芝看向闺蜜:“小云,连你也觉得你们家老蒋说的没错是吧?”   项小云觉得头痛,今天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她最在意最珍视的人,让她怎么断这种家务事?   不过蒋振东有句话说的没错,要不是陆灵芝思想那么古板、控制欲那么强,孩子们也不至于撒那种谎。   “这事我们确实也有错,当初就不该逼着他们订婚。”   陆灵芝点点头:“说到底,你还是怨我。”   项小云无奈道:“多少年了,当初培风是那样,现在又是年年……”   贺培风当年的离开是陆灵芝心里的一根刺,她以为日久年深,这根刺早就和她的骨血融合了,可是没想到今天却被她的好闺蜜亲手挑了出来。   陆灵芝没等她说完,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贺年年愣了一下,连忙追了出去。   蒋禹涵下意识要去追,被他爸叫住。   “站住!”   蒋禹涵停下脚步。   蒋振东:“从今天起,离他们家人远一点。”   “为什么?”   蒋振东:“你是不是傻?都闹成这样了,难道还能像以前一样亲亲热热地来往吗?不信你现在就去,等着你的只有闭门羹!”   说完蒋振东便转身回了房间。   过了好久,项小云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蒋禹涵转过头看向自己妈:“妈,您心里也觉得这些事都怪年年吗?”   项小云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事不该怪她,但当所有的糟心事都和她有关的时候,再好脾气的人也会忍不住说几句埋怨的话。”   蒋禹涵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无力过。   今天过后,他和贺年年是不是更没有可能了?   他心绪很烦乱,脑子里忽然又冒出一件事来,同样让他感到不安。   ……   几天后,校方就项政南的事情做了一个详细的回应,包括贺年年的成绩,事情总算水落石出,项政南和贺年年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   关于蒋振东公司财务造假一事的传闻,在过了最初的热度后,不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这件事本身的关注度降了下来,总之网上关于公司的言论的确少了很多。   其他事情都平息了,蒋贺两家父母就开始着手处理贺年年和蒋禹涵的事。   两家人很快达成了共识——既然他们俩人原本就不是恋爱关系,那婚约肯定是不作数了,对亲戚朋友们的解释就是两个孩子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做情侣不合适,还是像以前一样当发小相处。   这和贺年年最初设想的结果差不多,只是这个结果比预计提前到来了几个月而已。   她想起自己刚决定要和蒋禹涵假订婚时,想的都是怎么样尽快摆脱这层关系。   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却一点预想中的轻松和解脱的感觉都没有,更多的是一种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遗憾,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心里空落落的。   这件事没用蒋禹涵和贺年年出面,但是两个当事人都知道他们在经历着什么。   蒋禹涵发微信给贺年年——   【干妈又训你了吗?】   【年年年糕:没有,她这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那天晚上我替我妈道歉。】   【jyh:是我爸口不择言,他最近确实比较忙乱。】   【年年年糕:我知道,对不起。】   【jyh:我以为这一次你又会生气拉黑我。】   【年年年糕:我没资格生气。】   【jyh:不要自责,也不要否定自己,以前帮你是我愿意,谁让他们从我四五岁就给我灌输要照顾你的观念。但我知道,没有我你也可以。A大不是一般人能考上的,你考上了,竞赛获奖虽然可以给你保研排名加分,但更重要的是你平时的成绩,你的绩点那么高不是耍耍小聪明就能做到的。而且我们之间都是相互的,你都吃土了还送那么贵的鞋给我,还有耳机,我都留着。】   看着手机屏幕,贺年年眼眶湿了。   【年年年糕:谢谢你毛毛。】   【jyh:别难过了,早点睡吧。等这件事平息后,我想跟你谈一谈。】   .   蒋家虽然没说让贺年年搬出蒋禹涵的公寓,项小云甚至还挽留了贺年年,但是她还哪好意思继续留在那里,尤其是陆灵芝更不可能同意。   好在东山壹号离A大也不算远,为了贺年年走读方便,全家人决定提前搬过去。   一切风波过后,贺年年返回学校上课。   关于她成绩和竞赛获奖的事情解释清楚后,同学们看她的眼光中更多的是同情,当然因为她和蒋禹涵订婚的事情,大家对她的态度也多了点艳羡和暧昧。   几天之后,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们有一门模拟投资的课程,两三人一组,定期分享投资方案。   这周恰巧轮到吴晓他们组,她作为组长代表他们组上台做分享。   最初一切都还算正常,吴晓很是从容淡定地对着早就准备好的PPT侃侃而谈。   但当PPT播放到某一页时,她也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按键,屏幕上忽然弹出一个视频。   视频中都是她和男生的亲密合影,谁也没想到平时看着那么老实的人私下里这么放的开,这些照片的尺度简直令人咋舌,还有一些聊天记录的截图,仔细一看简直不堪入目。更要命的是,无论是照片里的男主角还是聊天记录的联系人,都不是同一人,保守估计和吴晓保持热恋关系的男生至少三个。   贺年年能认出其中一个是数学系的学霸,也就是吴晓对外官宣过的男朋友。至于另外两个,就不知道是什么人了。难不成是她的前男友?可看聊天记录的时间,又像是最近还在联系的人。   台下的同学们在经过最初的迷茫后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来录像。   吴晓在看到视频弹出来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她立刻就想关掉视频,但她的电脑就像中了某种病毒一样,鼠标每点一下,就会弹出一个新的视频,内容大同小异,一时间投影幕布上挤满了她和那几个男生的脸以及他们的聊天记录。   最后直到吴晓手忙脚乱地强制关了机,才算消停下来。   吴晓这一组的投资方案分享自然是无法继续了,老师尴尬地请下一组接着分享。   但很明显,大家的情绪还沉浸在刚才发生的事情里。而吴晓,甚至连这门课都没坚持到最后就提前离开了。   这件事在下午的时候被发到了校内论坛上,而且发帖子的不是别人,正是数学系学霸本人。   应该是他们班上的人把上课拍的视频传了出去,这才传到了“正主”眼前。   按学霸自己的说法是,他最初只觉得不可置信,毕竟他和吴晓差不多是天天见面,而男小三和男小四他也知道,分别是吴晓的高中同学和网上结识的网友,吴晓说起他们时非常坦荡,他才没有怀疑过。   但冷静下来后,学霸回顾了两人这段时间交往的细节,推测出吴晓应该是用做家教当借口去和其他人约会的,只是不知道这两位男生知不知道吴晓是有男朋友的人。   这年头男海王大家见多了,这样的女时间管理大师还是头一回见。   评论区里有同情学霸的,也有嘲讽吴晓“姿色平平”何德何能的,甚至还有求吴晓开课的,气氛倒是很和谐。   但也有人好奇吴晓到底得罪了谁——很明显吴晓的PPT是被人动了手脚的,从视屏上看,应该是被人植入了木马,但是什么人能拿到吴晓的那些照片和聊天记录又能在她即将要做分享的PPT里动手脚呢?   众人得出的结论是,这位“英雄”如果不是吴晓身边亲近的人,那一定是一位计算机高手。   上完下午的课,贺年年到公交车站等车回家。   她一边等车,一边打开校内论坛,看到有人说吴晓得罪了一位计算机高手时,她眼前就出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要不要这么巧?   蒋禹涵正越过副驾驶的位置看向她:“上车。” 第46章   陆灵芝和项小云的感情倒不会因为吵了一架就彻底破裂, 但终究还是有了嫌隙。两家人包括蒋禹涵和贺年年在内的联系明显比以前少了。   其实贺年年不怪蒋振东,相反, 他的话提醒了她, 她不该再像以前那样依赖蒋禹涵了。   “我回东边。”贺年年说。   “我知道,顺路。”   贺年年还在犹豫,蒋禹涵催促道:“这里不让停车。”   贺年年只好拉开车门上了车。   上了车, 她才发现后排还有个大嘴。   大嘴笑嘻嘻探过头来:“你俩不会是约好的吧?”   贺年年不解:“约好什么?”   “涵神非走这条路,是不是早知道你在这等他啊?”   难道他们不是恰巧路过吗?   贺年年不确定地看了眼蒋禹涵。   蒋禹涵不耐烦地反手把大嘴的脑袋推回后排:“你给我坐好了, 别影响我开车。”   大嘴悻悻道:“都是自己人,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来大嘴还真把他们俩当成已经同居的情侣了,还不知道真实情况。   贺年年有点尴尬, 换了个话题:“你们要去哪?”   大嘴在蒋禹涵之前答道:“去吃饭,大学同学聚会。对了, 晚上没事的话你一起去呗?也让我们那群老同学见识一下什么叫铁树开花。”   贺年年讪笑:“我晚上还有事。”   大嘴有点遗憾:“那就以后有机会再把你介绍给我们那群同学吧。不过年年你也太不厚道了,之前亏我还把你当自己人, 涵神害羞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他一起瞒着我们啊?还害我们瞎猜涵神女朋友是谁。对了,我以后应该管你叫什么?”   贺年年:“什么叫什么?”   大嘴:“我和涵神虽然是同学,但比涵神虚长一岁, 叫你弟妹没问题吧?”   贺年年还没来得及说话, 蒋禹涵就蹙眉道:“你能不能安静点?”   大嘴嘿嘿一笑:“你是嫌我这个电灯泡碍眼了吧?”   谁知蒋禹涵答:“对,所以你可以下车了。”   刚才光顾着说话,这时候贺年年才注意到车子正缓缓停靠在一家饭店门前。   大嘴也愣了一下:“咦, 怎么先来饭店了?不是先送年年吗?”   蒋禹涵:“你先进去, 我送完她晚点过来。”   大嘴露出一个“我懂”的暧昧表情下了车,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蒋禹涵:“那你可别乐不思蜀啊。”   然后又跟贺年年打招呼:“走了啊弟妹, 回头等你们结婚时, 哥给你们随分大……”   “礼”字还没说出口,蒋禹涵已经把车开走了。   这一脚油门踩得有点猛,车上的贺年年和车下的大嘴都没有心理准备,贺年年甚至从后视镜里看到大嘴正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比中指。   咦,大嘴脚上的那双鞋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抻着脖子看什么呢?”   贺年年从后视镜里收回了视线。   “没看什么。”   她问蒋禹涵:“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大家解释?”   “解释什么?”蒋禹涵明知故问。   贺年年说:“咱俩的关系。”   “大嘴几句玩笑话而已,你就那么在意?”   贺年年摇摇头:“我就是觉得没必要让人这么误会下去。”   蒋禹涵看她一眼说:“我知道了,我会让他们以后少开这种玩笑。至于住在一起的事,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和秦铮解释。”   怎么忽然说到秦铮了?   不过说起秦铮,她发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想起他了,大概是被论坛那事搞的心力交瘁了吧。而且在经历了那些事后,她也没心思琢磨什么恋爱的事情了。   贺年年说:“不需要了。”   蒋禹涵似乎有点意外:“为什么?”   “我这学期课挺多的,我看他也挺忙的,现在大家都没心思谈恋爱,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   蒋禹涵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看你好像挺难过的。”   对秦铮既然算不上喜欢,那么放弃也没多大遗憾。   “还好吧。”贺年年坦白说。   正值日暮时分,车窗外的天空很高也很阔,云像棉絮一样被风扯得纷乱,染上晚霞的颜色,挂在天边。   他们混迹在滚滚车流中,被车隔出一片静谧的空间,两个那么熟悉的人,这样闹中取静原本该是惬意安心的。就像以前,在他身边时,她往往是最放松的,不用任何掩饰或伪装,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高兴了笑不高兴了闹,反正他不是别人,是什么事都纵着她的毛毛。   可是现在在他身边,她却只觉得无地自容。   还是她再度打破沉默:“干妈和蒋爸还好吗?”   他神色黯然:“嗯。”   “对了,你上次说要跟我谈谈,谈什么?”   她猜测他无非就是想安慰她开解她,其实那天他发的那些微信已经让她没那么难受了。   蒋禹涵犹豫了一下。   今天遇到她纯属意外,他总觉得应该找个更郑重的场合跟她敞开心扉。   而且,眼下的情况在她看来或许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他心里却埋着不安,总觉得还有事会发生。   此时车子下了高架,东山壹号的小区大门进入视野。   蒋禹涵说:“今天来不及说了,改天吧。”   贺年年点点头,要下车时,忽然想起今天课上发生的事情。   她简单说给了蒋禹涵,想知道这件事跟他有没有关系。   而蒋禹涵听完只是说:“这不是挺好的吗?自作孽怪不了别人,至于那个视频是怎么出现的,这重要吗?”   看他一点都不意外,她也就明白了。   她感激他为她做的一切,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觉得出了口恶气,可是现在她什么心思都提不起来。   “如果论坛上的照片真的是吴晓发出来的,那她做的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这件事也算当头棒喝,让她醍醐灌顶。   贺年年正要推门下车,又听到蒋禹涵叫她的名字。   “年年……”   她回头看他,他也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但等了很久,他只是说:“对了,听说嫂子怀孕了。”   提到这个,贺年年心情好了点。   宋拾一怀孕有段时间了,但生怕有什么闪失硬是憋了一个多月才跟家里人说。   这算是这段时间唯一的好消息了。   最近家里人因为这事都挺高兴的,尤其是她哥,从小到大她几乎没见过她哥那么高兴过。   贺年年也为哥嫂高兴,同时又很羡慕他们能有这样的感情。   贺年年笑:“是啊,明年我就是当姑姑的人了。”   蒋禹涵难得露出点笑意:“替我恭喜风哥和嫂子。”   说着他看向她身后的小区:“你住在这也挺好的,有人照顾你,离学校也不算太远。”   “是挺好的。”   这里什么都好,可是以后再也不会在回家的路上、某家熟悉的饭馆、常去的超市偶遇他了,他也再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人了。   ……   蒋禹涵一向不爱参加同学聚会,今天是被大嘴强行拉来的。   此时,几个已经工作的同学正聊着新入职场的见闻,这些离蒋禹涵有点远,他百无聊赖地听了一会儿,决定出去散散心。   刚走出包间,就看到隔壁出来两个男人,两人走在他的前面,年轻一点的在前面引路,另一个人跟在他身后,可以看出引路那位对后面的人态度非常恭敬。   蒋禹涵犹豫了一下,保持着一点距离跟在了那两人身后,看到年轻点的那位在把身后人带到洗手间门口后就折返了回来。   蒋禹涵和那人擦身而过,也走向洗手间。但他没有进去,而是等在了洗手间外。   片刻后,贺恒从洗手间出来,见到是蒋禹涵,不由得愣了愣。   蒋禹涵先打了招呼:“贺爸。”   贺恒回过神来点点头:“来吃饭?”   蒋禹涵解释:“我们大学同学聚会。”   贺恒打开水龙头洗手,顺便从镜子里打量他:“开车来的?没喝酒吧?”   “您放心,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我知道。”   见贺恒洗好了手,蒋禹涵立刻递上一张纸巾。   贺恒接过擦了擦手,动作很慢,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禹涵预感他有话要说,果然就听他问他:“你父母还好吧?”   “挺好的。那天我爸喝多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他事后也很后悔。”   他追上来就是为了解释那晚的事。   贺恒笑了笑:“我理解,他压力也挺大的。”   “您能理解他就好。”   “其实那天的事,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也不能怪你爸。你干妈那人思想比较守旧,性格也固执,但人不坏,对你也是真的喜欢。”   “我知道。”   “年年呢,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想一出是一出,做事肆意妄为不考虑后果。说起来,你们的事搞成这样,源头还是在我们家。”   “贺爸……”   贺恒抬手,打断了他:“听我把话说完。所以当初年年她妈跟我说要给你俩订婚的时候,我也是不赞成的。但你这孩子又是真的好,培风有几年不在我身边,我看见你就觉得像看见他一样。就因为和年年订婚的人是你,我才觉得这或许不是件坏事。后来听说你们俩之间根本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我生气你们把婚姻大事当儿戏,但更多的还是遗憾。现在两家闹成这样,甚至还把你二舅和你爸牵扯进来了,我们也觉得很抱歉。”   “这事不怪干妈和年年,这事怪我。二舅那头已经解决了,至于我爸的公司,不管是好是坏都和年年无关。”   “男子汉大丈夫,有担当是好事。但究竟怎么回事,我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情,你其实最不好受吧?”   蒋禹涵不承认也不否认。   贺恒笑了笑:“我也没想到我们两家会闹成这样,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爸,以后只要你需要,有事还可以来找我。”   “谢谢贺爸。”   “对了。”贺恒似是想起什么忽然问,“你有你爸公司的股份吗?”   蒋禹涵不明白贺恒怎么突然问这个,可是预感告诉他,这背后的原因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摇了摇头。   贺恒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蒋禹涵不解地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该知道一些。”   “您指什么事?”   贺恒并不打算说太多:“这个事情我也了解的不全面,所以我觉得还是你爸跟你说比较合适。”   贺恒的话让他先前那种隐隐的不安找到了突破口。   贺恒继续道:“至于你和年年的事,既然你俩没什么感情,那就算了。不过这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你们现在毕竟不是小时候了,该保持距离的时候还是要保持距离。”   “贺爸,我……”   贺恒打断他:“你爸说得对,年年这孩子没什么长性,别说她不喜欢你,就算喜欢你也不知道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你们还年轻,你今天觉得她好,后天或许就觉得别人好了。”   贺恒这番话听上去没什么特别,但对蒋禹涵来说却是沉甸甸的,看来贺恒已经洞察了他对贺年年的感情,这么说就是劝他放弃。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本他以为,他们之间的阻碍只是她对他的心,可是时至今日,他们之间却多出了那么多人和事。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包厢门再度打开,或许是见贺恒许久没回去,刚才帮着他带路的那个年轻人又找了过来。   贺恒见到有人找过来再没说什么,只是在临走前,拍了拍蒋禹涵的肩膀。 第47章   晚上的聚会一直持续到十点多, 没尽兴的人接着去附近酒吧续摊,蒋禹涵因为贺恒的那番话一直心神不宁。   他为什么问他有没有他爸公司的股份?   他说有些事该让他知道了, 但是却让他去问他爸, 他爸会和他说什么呢?   想到这些,他决定回家看看。   以往这个时间段项小云已经准备要睡了,但是今晚蒋禹涵进门时, 她还坐在客厅里,电视是开着的, 可她魂不守舍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进门, 项小云微讶:“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今晚同学聚会,在这附近。”蒋禹涵走去他妈身边坐下, “您怎么还不睡?”   “最近有点失眠。”   母子俩随便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又聊到了贺家。   项小云说:“拾一怀孕这么久了, 我是不是该去看一下?”   蒋禹涵说:“可以啊,什么时候去?”   “我还没想好。她们现在住的远了, 要去肯定要提前约,就怕给她们添麻烦。”   “您跟干妈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干妈最近没约您逛街吗?哪天你们一起出门的时候,您顺道跟着回去看看就行。”   “电话倒是经常打,但我们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蒋禹涵说:“估计照顾孕妇挺忙的吧。”   项小云点点头:“我猜也是, 我说要去给她帮忙, 她不用我去。”   蒋禹涵笑了:“您去能干嘛啊?”   项小云笑:“是啊。其实我就是感觉你干妈家一搬走,咱家也跟着冷冷清清的,我好像突然就没什么事干了。”   “您想干什么?我陪您去。”   “算了吧, 你陪着我, 你觉得无聊, 我也觉得没意思。你要是有时间, 就多约着年年出去玩一玩, 别整天对着电脑,眼睛都看坏了。”   蒋禹涵默了默:“我知道了。”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项小云挑眉看儿子:“其实你和年年那订婚也不全是假的吧?”   “难不成还有半真半假的?”   “那可不……”项小云揶揄道,“你喜欢年年吧?”   不等蒋禹涵回答,她接着说:“知子莫若母,其实妈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年年。你们上中学那会儿我还担心她也喜欢你,那这你来我往的早恋可不得耽误学习吗?后来我发现年年倒是真早恋了,可惜没我儿子什么事。那时候我就觉得有点遗憾,不过也没太把这事放心上,毕竟你们还小,以为时间久了,你的想法也会变。但我忘了,你是个认死理的孩子,认定什么就很难改变。”   “妈……”   蒋禹涵试图打断他妈。   项小云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俩现在这样,不代表就没有机会了。你也别气馁,我对我儿子也是有信心的,那么多女孩子喜欢,就说明你差不了。年年又怎么会不喜欢呢?可能就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把你当哥哥当好朋友,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儿来。要是没有你二舅和你爸这事儿,说不准你们还就假戏真做了,你当初那么爽快地同意订婚,也是有这个意思吧?”   沉默听着母亲把话说完,蒋禹涵只是说:“这事过去就别提了。”   “嗯,我就是觉得挺可惜的。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俩的事闹的,我总觉得和你干妈家好像一下子就远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像是一下子就淡了。”   蒋禹涵劝慰母亲:“这就是您多心了,您和干妈不还经常通电话吗?住的远了自然不能像以前那么频繁见面。估计是这段时间二舅和我爸公司的事、我和年年的事,还有他们家搬家的事都凑到一起了,才让您有这种错觉。”   项小云叹气:“但愿吧。”   蒋禹涵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十一点了。   “我爸又没回来?”   “是啊,最近好像特别忙,有时候太晚就直接住公司了……”说起这个,项小云又蹙起眉头,“我看网上那些公众号里还有人说他公司有问题,你说,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蒋禹涵默了默说:“我爸心里有数,您跟着操心也没用。”   回到房间,蒋禹涵想了想,拿出手机,在公众号文章里输入了“东云科技”,立刻搜索出了很多近一个月发布的文章。   ……   搬了新家后,对贺年年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离哥嫂近了。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免不了要分担一些照顾孕妇的工作。   这天到了宋拾一去产检的日子,偏巧贺培风出差在外,贺年年就自告奋勇陪嫂子产检。   比起让婆婆陪着一起去产检,宋拾一自然更愿意让小姑子陪着去。   到了医院,等着叫号的时候,宋拾一忽然说想喝水,贺年年就让她在位置上等着,她去买给她。   问了门诊的护士,说是每层都有自动贩卖机,但这家医院的门诊楼特别大,一个科室挨着一个科室的,走廊也是弯弯绕绕跟迷宫似的,以至于贺年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回头竟然是秦铮。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白大褂的样子。因为他个子很高且肩背宽阔,普普通通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也比别人笔挺几分。   他走近她,镜片后的一双桃花眼仔细打量着她:“哪不舒服?”   看来他是误会了。   贺年年有段时间没见过秦铮了,此时在这里见到他还是挺高兴的。   她笑了:“不是我,我陪我嫂子来的。”   一抬头看到指示牌才注意到自己已经不在妇产科那个区了。   她解释说来陪宋拾一产检,中间出来买水。   “你呢?”   他笑了笑说:“巧了,我也来买水的。”   秦铮带着她找到自动贩卖机,问她喝什么。   贺年年给自己要了罐咖啡,给宋拾一带了瓶矿泉水。   两人并肩往回走时,贺年年问秦铮:“你这学期一直在医院吗?”   “嗯,大部分时间是。”   难怪她这学期开始就没怎么在学校里遇到他。   秦铮:“你呢?这学期忙不忙?”   “大三了嘛,大家都不敢在混日子了,所以比之前稍微忙点吧。”   “原来是因为忙啊。”   两人说这话时贺年年忽然注意到前面那人的背影有点熟悉。   蒋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生病了吗?   她身边那个红衣服女人是他认识的吗?还是只是碰巧同时出现在那里?   当贺年年想上去确认一下的时候,那个酷似蒋振东的背影连同那个红衣服的女人都已经拐进了另一条走廊。   “怎么了?”秦铮问。   贺年年看着蒋振东离开的方向问秦铮:“那个走廊通向什么科室啊?”   秦铮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条走廊连着两栋楼,过去是特需门诊楼,这层的话应该也是产科。看见熟人了?”   如果那人真是蒋爸,他去产科干什么?   要是别人她可能会怀疑那男人有问题,但那是蒋爸,和她干妈几十年如一日的恩爱。   贺年年摇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   她转过头问秦铮:“你刚才说什么?”   秦铮从不远处收回视线,笑笑说:“我说你消失了这么久,原来是因为忙。”   其实对秦铮,贺年年的心里多少是有点愧疚的。虽然两人最初也没明确说过什么,但毕竟先招惹他的是她,后来再无下文的也是她。   此时秦铮这话听着像埋怨,但却一点埋怨的情绪都没有,倒更像是一句揶揄或者玩笑。   他不怪她,她心里是感激的,那么有些事就更该有始有终的说清楚了。   她停下脚步看向秦铮:“学长,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但之前总也找不到太合适的机会,难得今天遇见你……”   秦铮也停下脚步,等着她的下文。   贺年年继续道:“我和禹涵的事你也清楚,虽然我俩住在一起的事我之前没提过,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和他绝对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不知道我之前在体育馆和你说过的那些话你还记不记得……”   秦铮略点了一下头:“记得。”   贺年年继续道:“当时还是我想法太简单了,理所应当地觉得别人都能理解我。后来因为我,给家人朋友都带来了不少麻烦。现在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了,但外人还是不知道内情。我不想再给别人带来麻烦,而且我现在除了学习也没心思干别的。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明白,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不尊重你的想法,可是事已至此,我想我们也只能做朋友了。”   一番话说完,贺年年内心是轻松的,同时也是忐忑的,因为她不知道秦铮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谁知秦铮却笑了:“你当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说你对我有好感是大一的时候,约我看电影是因为你手上刚好有票。我没理解错吧?”   她当初的话虽然不是这么说的,但说到底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秦铮继续道:“姑娘要是喜欢我,都主动来约我看电影了,大可以直接说喜欢,之所以没说,大概就是不到喜欢的程度。我说的对吧?”   贺年年有点不好意思,这么看来自己对秦铮做的这事实在有点渣,不过幸好他没有误会。   秦铮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说:“你放心,我从来就没误会过你对我的想法。所以礼尚往来,我答应和你一起去看电影并不是因为对你有意思,这也就算不上过分吧?”   这回换贺年年不解了:“那你是为什么?”   “我说我是为了禹涵,你信吗?”   “哈?”   这个剧情的转折有点大啊!   秦铮笑了:“再说,朋友妻不可欺。”   “不是的,我跟蒋禹涵真的不是那样的关系……”   看来他还是误会她了。   贺年年试图解释:“协议你不都看过了吗?至于我们为什么会住在一起,这个我也可以解释——我不想住宿舍,可我们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也没有分开来租房子的道理……”   贺年年生怕哪句话说错,又让他误会她或者蒋禹涵。   秦铮却无所谓道:“不用解释,我懂。”   说了这么多,他这哪是懂的样子?   贺年年放弃了:“算了……”   秦铮笑着看她:“其实,你没你想的那么了解禹涵。”   贺年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说。   秦铮却没有多说的意思,他朝着前方抬了抬下巴。   贺年年转过头,产科已经到了。   ……   被秦铮那么一打岔,贺年年几乎把在医院看到蒋振东的事情忘了,后来再想起那天的事,她自己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她看错了。   几天后,她忽然在网上刷到一张“东云科技负责人被警方带走调查”的照片。   因为之前东云科技财务造假的传闻在网上被传得沸沸扬扬,所以这张照片一出现立刻引起了网友们的关注。   贺年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她把那张照片反复看了多遍,虽然照片里的人被打了码,但熟悉的人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确实就是蒋振东。   难怪她总觉得今天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对她的态度都很奇怪呢。   经过之前校内论坛那件事后,恐怕在无人不知东云科技和蒋禹涵以及她的关系了。   对了,蒋禹涵知不知道这件事?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拨通了蒋禹涵的电话。   网上已经传开了,他肯定知道了吧?   他现在在哪?   消息来得这么突然,他会不会接受不了?   他那么敬重蒋爸,会不会有什么想不开的?   在电话等待被接通的那短短片刻,贺年年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念头。   直到再次听到那个清冷又熟悉的声音时,她才停止了一切的胡思乱想。   可是电话接通后,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内个……你在哪呢?”   “有事吗?”   “哦,我看网上……”   贺年年正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刺激到他,就听蒋禹涵说:“我没事。”   那一瞬间,她也说不上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原来他早猜到了她为什么而来,不过事情已经传开了,她大概已经不是第一个来问候他的人了。   可是,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会没事呢?   她勉强笑了笑:“我知道。其实蒋爸只是去配合调查吧?我听说一般1 999999小时之内就会把人放回来。我相信蒋爸肯定是清白的,所以这么算下来,他晚上应该就能回家了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   其实贺年年这么说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蒋禹涵。   但他们已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对于这件事,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乐观,毕竟蒋振东那种身份的人,但凡是还有回旋的余地,都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所以蒋禹涵此刻的沉默,贺年年很能理解,却也无可奈何。   她小心翼翼地问:“毛毛,你在哪啊?我可以去找你吗?”   蒋禹涵再度开口:“找我干什么?”   贺年年不能说是自己不放心他。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一些:“咱俩这么生分了吗?找你还非得有个什么事啊?就好几天没见着你了呗,我正好在你公寓楼下呢。”   蒋禹涵似乎叹了口气:“我真没事,你回家吧,我现在要回去看看我妈。”   说起来,她干妈此刻才应该是最需要被关心的那个人。   贺年年连忙说:“对对,干妈肯定也很担心,那你赶紧回去陪她吧。”   “嗯。”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他说好,然后就挂了电话。   贺年年看着对面熟悉的小区大门,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再度翻出那张照片,所有人的焦点恐怕都在被警方控制住的蒋振东身上,但是贺年年却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一个红衣身影。   那天医院走廊上的一幕再度出现在她的眼前。   贺年年想了想,拨通了秦铮的电话。   …… 第48章   当天晚上, 蒋振东并没能回家。   一切似乎已经有了定论。   第二天蒋家的事在亲戚朋友之间渐渐传开,陆灵芝得知消息后, 第一时间冲去了蒋家。   贺年年也想跟着去, 结果被她妈拦了下来。   理由是蒋家现在肯定乱成一锅粥了,去的人多了给人家添乱,而且她要是去了, 她们想说点什么悄悄话还得碍于她个晚辈在场不方便。   贺年年觉得有点道理,但她也不能直说她除了担心她干妈也担心蒋禹涵。   怕打扰到蒋禹涵, 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 小心翼翼给蒋禹涵发了两条微信,但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可想而知他现在的情况肯定很不好。   陆灵芝走后,贺年年也开始跟着坐立难安。   直到等到深夜, 她妈总算回来了,贺年年听到声响出来, 她妈已经回了房间。   她跟过去,正打算敲门就听到了她爸的声音:“小云没事吧?”   贺年年下意识停下动作。   她妈一声叹息:“看着是没什么事,但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事呢?你说老蒋要被判多久?”   她爸说:“这说不好, 看他那些事的情节有多严重了。”   “我听说涉案金额好几个亿, 蒋家国内的财产应该是留不下了吧?”   “都这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些?”   “我是心疼小云和毛毛。”   提到蒋禹涵,贺年年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陆灵芝继续道:“小云这么多年一直没出去工作,毛毛又还在上学, 以后可怎么办啊?我真不理解蒋振东, 多少钱才算够啊?这么好的儿子这么好的家被他搞成这样!”   贺恒叹气:“这你用不着担心, 毛毛马上毕业了, 这不是还有项家吗?再说老蒋那样的人, 应该也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估计早给他们娘俩想好退路了。”   “什么退路?”   “他之前不就提过吗?想让毛毛去国外读书,让小云去陪读。”   “说起这个,今天确实又提到了。我不知道毛毛之前为什么死活不肯去,这次更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听他爸安排。”   贺恒说:“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怎么想我大概能理解,八成是打定主意要跟他爸划清界限了。”   陆灵芝压低了声音:“划清界限?他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了?”   “哪件?”   “就那个女的……”   看来贺年年上次在医院时并没有看错人,那确实是她蒋爸,那个红衣服的女人也确实跟她蒋爸关系匪浅。   昨天她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是自己想多了,这才托秦铮帮忙去查一查,可如今看来,什么都不用查了。   可是她蒋爸和她干妈不是很恩爱的吗?她以前甚至还羡慕过他们,还以为她干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都无法接受,那她干妈呢?蒋禹涵呢?他们知道这些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贺年年她爸的声音略带埋怨:“你没说漏嘴吧?”   陆灵芝说:“我怎么可能跟孩子说这些?!”   她爸似乎是松了口气:“你没说漏嘴就行,我看小云也不想让毛毛知道这些事。”   陆灵芝愤愤道:“她应该是没说,不过要我说,毛毛也不小了,就该让他知道一下他爸做的那些事!”   “你懂什么?毛毛知道了这事有什么好处?他们父子感情一直不错,让他恨他爸,他自己就能好受吗?小云这么做也是为了毛毛。”   “可是我总觉得这事儿想瞒也瞒不住。”   她妈说的对,纸包不住火,他们外人都知道的事,蒋禹涵又能被蒙在鼓里多久呢?   “我真是心疼小云,心疼毛毛。”   说这话时,陆灵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贺年年听着心里也不好受。   “行了,人你也看过了,知道他们没事就安心吧,这段时间还是尽量少来往吧。”   “就是这时候他们才需要我们多关心,怎么可能少来往?”   “你关心能起什么作用?我又没说让你们以后不来往,我的意思是等老蒋的事尘埃落定,你们该怎么来往怎么来往。但是现在,不是我们不讲人情,毕竟我这个位置和身份很敏感。”   “你怎么净想着自己?”   “老张要退了,我能不能顺利接他的班,就看这段时间了,紧要关头当然得小心谨慎了。”   “你要是真行的正坐得端,你怕什么?”   “愚不可及!我这么说吧,年年和毛毛要是真结了婚,我也得被狠狠查一番,就算最后查不出什么,我这两年也好过不了,更别说接班了……”   贺年年抹了抹眼睛,转身离开。   难怪蒋爸出事后她爸却不怎么意外,难怪当初她说和蒋禹涵没感情时她爸竟然出奇的平静,而且还有点乐得如此的感觉,并且从那以后就减少了和蒋家的来往,她最初只当是两家关系尴尬,可如今看来她爸应该是早就听到了风声。   还有她哥,当初她说不想那么早结婚的时候,她哥就说那不是结婚的好时机,还说什么他们一起经历点事情也是好事。那时候全家人都以为她和蒋禹涵真的在谈恋爱,她妈还疯狂催婚,她哥就算不赞同她妈的做法,但他怎么知道他们会“一起经历点事情”?   如今想来,蒋爸的事早就有了端倪,后来又因为她,那件是才渐渐暴露。   可是作为导火索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贺年年忽然觉得很无力,明知道这是蒋爸的错,可是她却控制不了怪自己。   房间里,贺恒继续道:“我们本来就是看重了毛毛这个孩子,和他家里条件没关系。如果他俩真有感情,就算赔上我的前途也无所谓。但既然他俩没有感情,你这时候再跳出来那就是感情用事。”   陆灵芝冷哼一声:“这话说得还差不多。不过我真希望他俩当初是真的,那毛毛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了,这时候好歹多个依靠。”   贺恒:“别说那些了,已经这样了,再说还有项家呢,用不着你操心。   ……   第二天醒来,贺年年发现蒋禹涵依旧没有回她。   她不想再等了,换衣服出了门。   这天贺年年只有下午有课,家里人都以为她出门是去学校了,她却直接去了蒋禹涵家。   自从从这个小区搬走后,这还是贺年年头一次回来。   她站在蒋禹涵家楼下,以前像进出自己家一样自如,可是此刻她却踟蹰了。   也不知道蒋家现在是什么情况,见到干妈她又该说点什么?   犹豫再三,她还是先打了个电话给蒋禹涵。   本来是没报什么希望的,但没想到这一次,电话竟然接通了。   两人谁也没有急着说话,但她知道,他一定在听。   好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轻松点。   “喝奶茶吗?”   半晌后,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笑了一下。   贺年年悬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   她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笑嘻嘻地说:“那就黑糖波波半糖少冰吧。”   蒋禹涵无奈道:“你在哪?”   贺年年:“咱家对面那家奶茶店,你出来吧。”   蒋禹涵像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好。   挂上电话,贺年年快步走出小区。   这个时间的奶茶店里没什么人,等她点的两杯奶茶做好时,蒋禹涵也到了。   他迎着斜阳而来,北京已是深秋了,他只穿了件拼色的长袖衬衫和牛仔裤,衬衫袖口被他挽至手肘处,露出结实且修长的小臂来。   对比起周遭的人,他穿得实在有点单薄,好像感受不到冷似的。   而且只是大半个月未见,他却瘦了很多。   所以当他来到她面前,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你天天在家吃饭反而瘦了?”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问。   她把奶茶塞进他的手里,找补道:“不过瘦了更帅。”   蒋禹涵问:“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不是。”   说她是不放心他特意来看他,只会触及他的伤心处,让他心里更不好受。   她说:“回来拿点东西,顺便请你喝杯奶茶呗。”   两人并肩往回走。   安慰的话或许别人已经说了太多了,所以贺年年只是聊着最近家里忙着照顾她嫂子的事,还有二舅和表姐的事,尽量不提那些让他糟心的事。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情,希望他意识到,他的生活里除了蒋爸,还有其他在意他的人。   可惜对她说的这些,他虽然不至于心不在焉,但也没有太高的兴致。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蒋禹涵家楼下。   蒋禹涵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   她这才发现,这一路他一直捧着却没有喝。   “你怎么不喝?”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吗?”   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过往这些年中,他好像一直都在替她着想,而她一直都在欺负他。小时候她不懂事,只当他是真的好欺负,后来长大了渐渐懂了,那是忍让、是包容。   在这个世界上,她真心希望一些人能过得好,除了她的家人那就是他了。   贺年年眼眶酸涩,她终究还是学不会粉饰太平。   此时一轮红日半遮半掩地挂在两栋楼宇之间的天幕上,映红了半边天。   贺年年想了想说:“蒋爸做错了事,我知道你一定会失望,会一时间难以接受。但这些都是你无法控制的,你已经很好很好了。如果你因为这件事受到打击,那就是在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们虽然是父子,但你是你他是他。蒋爸要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可是你,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你们?”蒋禹涵看向她。   “是啊,在乎你的人很多,会因为你高兴而高兴,因为你难过而难过,会被你的情绪牵动着,也会记挂着你过得好不好。”   “你也是吗?”   “我……”   正在这时,贺年年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竟然是秦铮。   秦铮一般不会找她,一定是因为她之前拜托他去查那个红衣服女人的事。   其实现在已经不用查了,可是她忘了跟秦铮说一声。   此时当着蒋禹涵的面,就更不能说了。   “怎么不接?”   贺年年下意识收起手机:“没事,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蒋禹涵神色黯然:“你怎么知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贺年年不知道蒋禹涵刚才有没有看到来电人的名字,自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她索性岔开话头:“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你回去吧。”   贺年年有点担忧地看着蒋禹涵。   她明明觉得他刚才的那番话是起到作用的,可是他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内个……我也好久没见干妈了,不知道她想没想我。”   蒋禹涵却不为所动:“我妈挺好的。不过最近家里乱糟糟的你也知道,我就不请你进去了。”   “哦。”她失望的点点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生分至此了。   贺年年转身离开,这时候电话再度响起。   还是秦铮。   说不准真有什么急事,贺年年连忙接通了电话。   秦铮说:“我一会儿要进手术室了,你托我查那事有消息了,赶紧跟你说一声。多亏特需门诊的病人不太多,我有个学姐在特需那边,你来我们医院那天,产科确实接待了一位红衣服的孕妇。那天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应该跟她先生一起,他先生180cm左右,穿着身深灰色西装,身材不胖不瘦,看着比她大不少。至于其他算是病人隐私了,她不方便透露。或者你具体想知道什么,我看看有没有别的途径打听一下?”   听这个描述,那人确实是蒋爸。   “谢谢你学长,这些就够了。”   秦铮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中有不难掩饰的担忧:“你没事吧?”   “没有。”   “那就好。”   蒋禹涵一直目送着贺年年离开,自然也看到了她没走出多远就打起了电话。   估计还是秦铮吧,他们俩已经这么熟悉了吗?   也是,如果没有他,他们或许早就在一起了。   其实如果那个站在她身边的人终究不是他,是秦铮也不错。   难得贺年年这一次的眼光还算过得去。   …… 第49章   再回到家时, 蒋禹涵感到家里的气氛明显不对劲。   帮他开门的是阿姨,见他回来似乎很意外, 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掩饰住的慌张。   他微微蹙眉, 不顾阿姨试图的拦阻,大步走向客厅。   客厅里,她妈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 她对面不远处站着一个陌生女人。   在他进来前,那女人应该是跪着或者蹲着的, 听到声音才站起身来。   见他回来, 他妈那严肃的神情才稍有变化:“不是年年约你出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蒋禹涵没回答他妈的问题,而是面色不善地看向那个陌生女人:“这谁?”   他妈表情很不自然, 说你爸的朋友,来看看我。   蒋禹涵冷笑:“朋友?哪种朋友?”   他妈看着他,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就是毛毛吧?”那女人忽然开口,“经常听你爸爸提起你……”   “滚。”蒋禹涵毫不客气地打断她。   那女人似乎没料到他是这个态度, 愣了一下,但很快镇定道:“你爸他……”   “滚出去!”蒋禹涵怒道,“从我家滚出去!听不懂人话吗?”   阿姨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进来。   蒋禹涵冷冷看向阿姨:“我就不在这一会儿, 什么东西都能进来吗?”   阿姨是看着蒋禹涵长大, 名义上是蒋家的保姆,但蒋家人对她一直很客气,尤其是蒋禹涵一直把她当家里长辈对待, 像今天这样疾言厉色的还是头一次。   阿姨也知道他在气什么, 懊悔自己刚才一时糊涂把人放了进来。   她连忙上去让那女人离开, 那女人一开始还不肯走, 还拿肚子里的孩子恐吓她, 最后还是蒋禹涵冷冷一句“孽种不想要了就成全你”这才把她吓跑了。   项小云从来没有见过儿子发这么大脾气,从小到大,他生气时的表现最多就是不理人,他平时话就少,对他不待见的人也不屑于恶语相向,唯独几次跟人动手那也是因为年年。   此时看到儿子这样,项小云除了无奈就是心疼。   其实今天的事,项小云早有预料。   夫妻这么多年,枕边人的变化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刚才之所以还给那女人留体面,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蒋禹涵。   蒋振东做的那些事,对她是伤害,对蒋禹涵又何尝不是?!   她宁愿他什么也不知道。恨一个人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更何况那是他一直敬仰的至亲。   所以她希望,这一切只是她项小云的劫难,无需再把儿子拖累进来。   可惜,她还是想错了。   “如果我不问,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儿子看着她,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项小云避开视线:“这是大人的事,你管不了,也不用你管。”   家里人都把他当孩子,可是他已经 999999 999999岁了,早已经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人。   父母的感情在别人看来是令人艳羡的,但生活在这个家里的他知道这段婚姻的内里并不如它外表看着那么光鲜。   从几年前,他放学回家偶遇父亲和一陌生女人举止亲密后,他就不再是别人眼里那个懵懂无知的公子哥了。   他开始留意有关蒋振东公司的一切新闻,留意父母的感情状况。   别人总说他的家境完全用不着他太拼命,但他只是想做好每一件事,从一开始为了博得母亲的宽心、贺年年的注意,到最后渐渐转变成了一种未雨绸缪,就是为了有一天一旦失去了现在的一切,他不但能继续走完自己的人生,同时能成为母亲的庇护。   在这个过程中他失望过、愤懑过、困惑过,成人世界的冰冷和复杂他已逐一领教。   所以当这一天终于到来时,他其实没有旁人想得那么震惊与无措。   可是当宿命降临时,即便是早有准备,他也会有他的不忿不满和意难平。   他妈是他的不忿和不满,贺年年就是他的遗憾和意难平。   蒋禹涵说:“这件事有定论后,你们离婚吧。回头我会着手把我名下的房子和车都卖掉,就当把他给的都还给他,至于够不够他减刑,我就管不着了。”   项小云先前还算平静,听说他要卖房卖车,也坐不住了。   这些年蒋振东虽然做了很多对不住他们母子的事情,但她也知道,他对他们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人在高位待久了,就会迷失。   这些年如果说他们夫妻还有同心的时候,那就是为了儿子的时候。   对比起刚才那个女人,他们至少还有后路可退。   当然,她是打定主意不想再和蒋振东有什么瓜葛了,自然也不打算再听他安排。只是她没想到,儿子也这么倔强。   “你这是干什么?都说了大人的事你管不了也不用你管。你爸之前找人帮你联系的国外的几所大学,要不你再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他还是希望你能出去。”   “出去干什么?要想出去我早出去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不想走只是不想离年年太远。但是时移世易,你爸出事前你俩就没结果,现在更难了。人不可能永远活在自己的舒适区,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她早晚也会有自己的归宿。儿子啊……”项小云几乎是带着哭腔,“你说你还留在这是何必呢?”   蒋禹涵垂下眼帘,半晌才说:“我只是不想出国,和她无关。”   项小云道:“可是以后怎么办呢?你爸这个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以后你走到哪别人都会想起你爸是谁,你受的了那种非议和指指点点吗?还有,你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怎么适应?”   “以前无论我走到哪,总有人会因为我是蒋振东的儿子对我另眼相待,既然以前我受了他带给我的优待,那我以后就能受得住他带给我的非议。至于您说的吃苦,我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自食其力。我也不是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那些身外之物我从来就不在乎,我只是一夜之间没了爸而已。”   项小云含着泪,其实早就预想到了儿子会有自己的主意。   但做母亲的,都是自私的。   她相信她的儿子完全有能力自食其力,可是她也私心希望他能少走点弯路。   “以前什么事都可以听你的,但是这一次不行,卖房卖车的事你不用想了,有时间的话还是想想去哪所学校吧。回头我跟你二舅商量一下,看是给你先办个休学还是怎么办……”   “妈……”   项小云难得的强硬:“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妈,就让我省点心吧。”   蒋禹涵蹙眉看了母亲片刻,意识到她这不是气话,失望地掉头离开。   见儿子要走,项小云有点慌了。   “你去哪?”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   ……   这天晚上,贺年年刚躺上床,手机就响了。   见是她干妈的来电,她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给她打电话,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电话中,她干妈的声音还算镇定,问她有没有跟蒋禹涵在一起。   看来还真是出事了。   贺年年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我俩傍晚那会儿见过,但没多久我就回家了。”   项小云说:“这样啊,没事,我过会儿在给他打电话。”   贺年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如果项小云能联系上蒋禹涵,八成早就联系上了。肯定是迟迟联系不上才会这么晚找到她的。   而且蒋禹涵不是那种会让别人替他担心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她问项小云:“他今天回家之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项小云沉默了。   看来还真被贺年年猜到了。   她干妈既然不说,那大概也是不想跟她说,但能让她干妈三缄其口又让蒋禹涵这么反常的,贺年年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   虽然不知道过程是怎么样的,但是纸里包不住火,她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问项小云:“干妈,您先别着急,您还问过其他可能见过他的人吗?”   项小云:“家里亲戚我都问过了,他那些同学我都不认识……对了,你应该有认识的吧,要不打电话问问?就是现在太晚了……”   贺年年打断她干妈的话:“没关系,这个交给我。不过您也不用太担心,毛毛那么大的人了,不会出什么事的,说不准是手机没电了,或者丢了也有可能。”   “对。”她的话似乎安慰到了项小云,项小云说,“我猜也是这样。”   “那您先休息,我打电话问问他舍友,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告诉您。”   挂上电话,贺年年尝试着给蒋禹涵打了个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   她又打给了大嘴,没想到这个时间了大嘴还在加班,看来大厂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贺年年拒绝了让大嘴出去帮忙找蒋禹涵的提议。   她又打电话给了小胖。   小胖刚从实验室回到宿舍,说蒋禹涵自从他爸出事后就没有去过实验室了。   贺年年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听小胖这么说,她犹豫了一下问:“那他会不会跟高洁学姐在一起?”   “不会的,我刚才和高洁学姐一起从实验室出来的,亲眼看着她进的宿舍。”   “这样啊……”   贺年年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因为依旧没有蒋禹涵的消息而有点失望,但又因为他没有和高洁在一起而有点庆幸。   这个时节的北京夜里很冷,和小胖打电话的片刻,握着手机的手已经冰凉了。还好她出门时穿了件长款羽绒服,身上倒还算暖和。   贺年年走到路边,恰巧此时一辆出租车路过,她伸手招停。   上了车,她正想和小胖道别,就听小胖说:“那个……年年,其实涵神和高洁学姐真没什么。我们之前那么说一半是玩笑,一半是瞎猜的,你不是也在群里吗?应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要是知道他和你的关系,根本都不会把他们往那方面想。其实现在想想,那些事说明不了任何事,可千万别因为我们这些人瞎说八道影响你们俩的感情啊。”   看来小胖是误会了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也是,她大半夜的打电话过去问蒋禹涵是不是和高洁在一起,确实容易让人瞎联想。   贺年年沉默了片刻说:“你误会了,其实……”   “姑娘去哪啊?”   司机师傅打断了贺年年要说的话。   贺年年报上了如苑公寓的地址,然后对小胖说:“这个事说来话长,我和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现在家里人都联系不上他,所以才托我帮忙问问他的同学有没有谁见到他。”   小胖闻言紧张起来:“那我跟你一起去找找他吧?”   “不用不用。”贺年年连忙拒绝,“我先去他家看看,说不准他在家呢,你再帮我问问阿呆他们有没有谁见到他。”   “那行吧,有事随时联系。”   “好。”   这个时间几乎是一路畅通,没多久,贺年年就到了如苑的公寓。   敲门无人应,她试了一下指纹开锁,门竟然就那么开了。   房间里空荡荡黑漆漆的,看桌面上积的灰,显然蒋禹涵近期没有回来过。   那他还能去哪呢?   他的手机依旧处在关机状态,贺年年也开始有点着急了。   退出她曾经住过的那间房间时,目光无意间扫到斗柜上的水晶钢琴八音盒。   她刚搬到这里时,从家里带过来几样摆件,其中就包括这个八音盒。而这个八音盒其实也是蒋禹涵送给她的。   那是她高一那年,她被隔壁小混混拒绝,伤心欲绝,趁着活动课躲在操场看台上独自黯然神伤。   高中时她很喜欢一个人跑去看台上消磨时光,尤其是不开心的时候。   那天害她不开心的罪魁祸首蒋禹涵不知道是偶然路过,还是专门去找她的,总之两人在看台上相遇了。   那时候他们已经冷战好几天了,她在被拒绝后就打定主意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他好像也接受了,也不主动找她说话。直到那天,他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问她是不是真喜欢那个人。   她当时仔细想了想,发现仅仅是一周没见,那人的样子在她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模糊。她的伤心难过或许只是因为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也或许只是对一场感情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而感到遗憾。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真没那么喜欢混混,但她还是言不由衷地对他说是。   他一句话戳穿了她:“要真是的话,用得着想这么久吗?是不是那么喜欢你心里清楚。”   她很生气:“那也不能改变你坏我好事的事实。”   他似乎被她的用词逗笑了。   他说:“是坏他好事还差不多。”   又问她:“那家伙哪里好了?”   她说:“长得帅。”   他问她:“在你们女生看来那叫帅吗?那我呢?”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观察他。   他明知道她在看他,却依旧留给她一张侧脸,任由她打量。   那天的晚霞很漂亮,紫红色的霞光从他的另一侧照过来,勾勒出他的轮廓。   原来他的鼻子那么高,嘴唇算不上多饱满,可也不单薄,下巴的棱角更是恰到好处。   那是她第一次认真看他的样子,也是第一次把他和其他的男生放在一起比较。   不得不说,有他在,其他人都逊色太多了。   他问她看好了吗,说话时依旧目视前方,像是怕打扰到她的观察。   她昧着良心说:“看好了,也就那么回事。”   后来她知道了,那天他是专程去找她和解的,因为那个八音盒就是那天他送她的赔罪礼物。   贺年年回过神来,忽然想到他可能在哪了! 第50章   附中离A大不算远, 但贺年年到时也已将近十二点了。   高三学生的晚自习已经结束很久,此时的校园里一片漆黑, 唯有门卫室还有一点灯光。   贺年年看到门卫大叔还没有睡, 这时候从正门进显然是不可能的。她想到有一处校墙比较矮,以前她们班有几个男生经常在晚自习的时候从那翻墙出去到外面网吧上网。   贺年年循着记忆找过去,还好那地方还没被校方发现。   费了点工夫, 但好歹是让她进去了。   晚上光线很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幸好她在这所学校待了三年, 闭着眼睛也能找到操场的位置。   她以前喜欢这里的空旷,但还没有哪一次像今晚这般空无一人。   清冷的月光穿过云层, 吝啬地洒下来,并不足以让她看清面前的路。   她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也只是勉强能照亮她脚下的方寸之地。   看台的座位一排排整齐码在那里,自下而上的角度看上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到了这时候她才开始害怕, 她有点后悔没叫上小胖一起来,可是现在既然来了,也不能就这么回去。   她壮着胆子大喊蒋禹涵的名字,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难道是她猜错了?他并没有来这里吗?   而就当她打算去其他地方找找的时候, 她忽然听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声音。   声音来自她前方不远处, 像风吹动易拉罐的声音,很细微的,但在这静谧的夜中却很清晰。   她立刻举起手机往那个方向照过去, 果然就见一个几乎和沉沉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谁在那?”她谨慎地问。   像是为了回应她, 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咳嗽声。   她顿时松了口气, 连忙跑过去。   快到他面前时, 她险些被绊一跤, 低头一看才看清满地空掉的易拉罐。   “你这是喝了多少?”   他没有回应她,只是有点不确定地抬眼看着她。   “年年?”   “是我。”她没好气。   “这么冷的天,你就只穿这么点?”   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帽衫,袖口还被他撸到了手肘处,她看着都觉得冷。   这样下去,肯定要感冒了。   然而他却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贺年年觉得头疼。   “你手机呢?”   他也不问她要干什么,闻言在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拿出来递给她。   贺年年接过来按了几下,果然已经没电关机了。   她只好用自己的手机给她干妈发了个微信报平安。   “知不知道干妈一直在找你?”   他抬头看向远处,目光落在夜色中的某一点上:“找我干什么?喝完就回去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劝不动他回去,悄悄叹了口气,挨着他坐了下来。   屁股刚一挨到地面,即便她身上还裹着棉被一样的羽绒服,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从屁股往上钻。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问他:“你不冷啊?”   “不冷。”   不冷才怪!   贺年年想了想,脱掉身上的羽绒服,不等他拒绝就把那羽绒服披在了两人身上。   还好这款羽绒服又宽又大,勉强能遮住两个人。   但蒋禹涵并不配合,非说自己不冷。   以防他一动羽绒服就滑下去,她只好把两只袖子打个结,这样一来就像把两个人绑在一起一样。   “就这么说会儿话吧,说一会儿就回去。”   但这样两个人又不得不贴得很近,近到贺年年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眼眸中她的影子,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热气,能闻到他身上混着淡淡柑橘味道的清冽酒香。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听到了自己有点快的心跳声。   她有点担心——两人离得这么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到。   她下意识想往后躲,忘了他们现在是绑在一起的,她这一动作害得他直接失去了平衡扑了过来。   双手被束缚在羽绒服里派不上用场,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电光火石间贺年年唯一的想法是,她脑袋要开花啦!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漆黑,她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后脑勺着地的地方有点疼,但也没那么疼。   她缓了缓,意识到两人被蒙在了羽绒服里,而后脑勺有点疼的地方应该是他的手。   她戳了戳他:“你没事吧?”   他半晌才说:“手疼。”   她努力抬起头,让他抽出手。   他支撑起身体,重新坐好,又将她拉了起来。   羽绒服还铺在身后的台阶上,她心疼地拿起来检查有没有扯坏。   他问她:“坏了吗?”   “好像没有。”   “自己穿着吧。”说着他从地上拿起一罐新的啤酒。   “刺啦”一声,他手里的啤酒被打开。   她郁闷道:“你还打算在这待多久?”   他喝了口酒,也不看她:“你先回去吧。”   她有点委屈:“这么晚了,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去吗?”   这招屡试不爽,他果然犹豫了。   “那就再坐一会儿。”   “你说的啊,就一会儿!”   他问她:“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掐指一算呗,其实我以前不开心的时候也爱在这待一会儿。”   一阵夜风吹过,吹得地下东倒西歪的易拉罐发处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忽然问:“我爸的事,你知道多少?”   贺年年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她知道了蒋爸的事?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说:“你来了以后什么都没问,我妈也不可能告诉你,所以是你自己猜到的吧?”   她吞吞吐吐:“也没多久。”   他笑了:“连你也瞒着我……”   “其实,我也不确定……”   “不过这种事也不稀奇,我早该想到了……”   如果是她,在遭遇家里接二连三的糟心事后,她可能早就扛不住了。   可今晚之前,她见到的蒋禹涵虽然消沉,但能看得出他对生活还有希望,直到最后这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出现了。更何况那不是一根稻草,那曾是他的依靠和庇护,是他敬仰爱重的人。   “就算这种事多了去了,但也不代表它是正当的、该被接受的。你难受、你接受不了都是正常的。”   “是吗?可是难过又能怎么样?接受不了不还得接受吗?”   说这话时,他都是笑着的,然而她却能感受到他内心那种深切的无力。   “你知道吗?我以前有段时间特别讨厌你。”她忽然换了个话题。   蒋禹涵怔愣了一下说:“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我不是真的讨厌你。我只是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接受不了。”   “我是哪种人?”   贺年年想了想说:“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什么都很擅长,任何别人做不好的你都能做好,别人也能做好的,你总是比人做得更好,就好像上帝为你打开了门的同时也打开了所有的窗。有你在的地方,别人都像傻子和笨蛋。”   蒋禹涵似乎有点意外:“你就因为这个讨厌我?”   “对啊,你知不知道我的童年阴影都是来自你?”   蒋禹涵像是想到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只是想让‘别人’注意到我罢了。”   “没看出来,你还挺爱显摆的。”   “那现在呢?还讨厌我吗?”   “我说了,我不是真的讨厌你。在我的认知里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再狂妄自大点、脾气再差一点,可你偏偏不是,你不会说什么好话,但你实际上对谁都很好。你聪明又包容,那么优秀却好像不自知。我渐渐发现,我之前不是讨厌你,我只是嫉妒你,而现在连嫉妒都不会有了。”   “为什么?”   “嫉妒久了,就会变成一种仰望。蒋禹涵,你真的很好,是不需要任何人为你加持的那种好。”   他转过头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她总觉得今晚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格外水润。   “我……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吗?”   贺年年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当然啦。”   “那为什么……”   贺年年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   “什么为什么?”   蒋禹涵收回目光,仰头把易拉罐中的酒喝干净,然后那易拉罐顷刻间在他手里变了形。   “没什么。”他说。   见他这样,她心里特别不好受。   贺年年继续道:“人总会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你要是真那么难受,你也别忍着。要不你哭一哭吧?反正这里也没别人,我肯定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蒋禹涵却笑了:“你以为我是你啊……”   她倒宁愿他是她,毕竟每次她难过的时候还有他可以依靠。   她也想变成他的依靠,但真到了这时候,她发觉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是特别不想看到你难过,我宁愿听你对我冷嘲热讽,也不愿意看你这么消沉……”   她越说越觉得难受。   “我知道蒋爸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你身边不只有蒋爸一个人,你还有很多很多在意你、关心你的人,他们时时刻刻顾及你的感受,费尽心思想让你开心,他们这么希望你幸福,是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愿意做伤害你的事的。可是现在你要为了一个人,让其他这些爱你的人难受吗?”   蒋禹涵看着她,半晌叹道:“可是那是我爸啊……”   这一句话就堵得贺年年哑口无言了。   除了她干妈,其他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又怎么能和蒋爸比呢?   那她就更不算什么了。   她突然意识到,没有经历他所经历的,这一刻的她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脸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再一抬头时,他已然收回了手。   “明明是让你安慰我,你怎么哭了?”   贺年年胡乱擦了下脸:“我这是被冻哭了。”   蒋禹涵扫了眼她怀里的羽绒服:“不是说让你把衣服穿上吗?”   “要穿一起穿,要挨冻也一起挨冻。”   贺年年在羽绒服里穿了件不算很厚的卫衣,跟蒋禹涵身上那件薄厚差不多。   其实她挺冷的,但既然他非要扛着,她就陪他好了。   怀里的羽绒服忽然被抽走了,然后被穿在了他的身上。   这款羽绒服她穿着那么宽大,穿在他身上却那么局促。   下一秒,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她就感到腰上一紧,她被他拦腰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几十秒内,待她回过神来,想从他身上下去,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别动。”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吧,也或许只是需要一个依靠,不然他不会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他用羽绒服紧紧裹住她,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   他声音闷闷的:“这样就暖和了。”   贺年年一动不敢动,但这样确实不冷了。   两人谁也不说话,周遭静得只余风声。   他们好像置身一个孤岛之上,被浓郁的黑暗包围着。   可是这个地方,贺年年是那么熟悉。她印象中的这里,不该只有一片漆黑。   这里藏着他们最无忧无虑的青葱时光。   贺年年忽然就想到了以前,还在这里读书时,一到下午的体活课,她总喜欢拉一两个小姐妹在阳台上聊天。那时候她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扫过不远处的篮球场,而那里正有精力充沛的少年在挥汗如雨。   她总是能从那群人中锁定他,她不知道是因为两人太熟悉,还是因为他太过出挑。   那些很寻常的瞬间,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掉,任它们在岁月洪流中渐渐褪色。   可时至今日,那些她以为最平常不过的场景却是那么的清晰。   绿色的塑胶场地、蓝色的球服、赤红色的晚霞,早已烙印在她的记忆深处,是每每翻开都会被惊艳到的画面。   可是,那画面的主角,那个她印象中无所不能的人却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悄悄买醉,任情绪崩溃。   就当她也喝多了吧。   她伸出手,慢慢环住他。   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然后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轻抚他的后背:“我知道我没立场劝你坚强,但我知道一个规律——人在很倒霉以后,就会梦想成真。你想想你想要什么,说不准很快就能得到了。”   怀里的人沉默了很久才再度开口:“我只想有一个普通的家,还有,贺年年……”   “还有什么?”   贺年年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他的下文。   低头看他,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睡着了。   这时候睡着,明天肯定要发烧了。   她尝试推醒他:“快醒醒,别在这睡啊。”   或许真的喝多了,他短暂的清醒后,又迷迷糊糊的好像下一秒就能睡着。   看来还是要尽快把他弄回去,但他现在这情况,她一个人肯定不行。   她打电话给小胖,告诉他他们现在的位置。   又等了大约半小时,小胖总算来了。   这么晚了,再把蒋禹涵送回家肯定会打扰到项小云休息,所以两人一起把他弄回了公寓。   贺年年不好意思再麻烦小胖,到了公寓就让小胖先回去了,自己留下来照顾蒋禹涵。   等把他安顿好,已经是半夜了。   贺年年担心蒋禹涵夜里会发烧,所以也留在了公寓。   好在蒋禹涵的身体素质一向不错,贺年年晚上起来两次去看他,他都睡得好好的。   …… 第51章   折腾了一晚上, 贺年年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醒来想起昨晚的事,她立刻爬起来, 想去看看蒋禹涵。   一出房间就听到厨房抽油烟机工作的声音, 贺年年去看时,他正在灶台前煎蛋。   他身上穿着简单得居家服,头发微湿, 像是刚洗过澡。   听到了声音,他回过头来:“去洗漱吧, 马上可以吃了。”   贺年年踌躇一下说:“好。”   再从卫生间出来时,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贺年年走过去坐下来,悄悄打量着对面人的神情。   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他记得多少。   贺年年试探着问:“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   蒋禹涵懒懒抬眼:“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   看来两人昨晚的亲密举动他也都不记得了,虽然知道这时候不该想这些, 但贺年年还是稍稍有点失望。   她笑了笑:“也没做什么,你就是絮叨个没完。”   “是吗?”   “是啊, 我劝你回家,你非要在那吹冷风。”   “昨晚谢了。”   “行啦!”贺年年无所谓地摆摆手,“咱俩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蒋禹涵看她一眼继续道:“我会提醒我妈,让她别再因为我们家的事麻烦你。”   他有时候说话确实不中听, 但还从来没跟她这么生分过。   “你酒还没醒吧?怎么突然跟我这么见外?”   “这些年我们两家关系虽然好, 但毕竟是两家人,有时候,该见外的时候还是得见外。还有, 一会儿我会重新设置一下指纹锁, 咱俩现在的关系, 你再住在这不合适。”   这是在怪她擅自进他家吗?   贺年年有点委屈, 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没地方去, 还不是怕你昨晚发烧,想留下来照顾你吗?”   蒋禹涵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我知道,所以我以后不会再喝酒了。”   贺年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掌控。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垂下眼不说话。   她大概猜得到,应该还是蒋振东的事,让他昨晚情绪崩溃,也让他今天这么反常。   贺年年斟酌着措辞:“我没遇到过这种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些难以面对的时刻吧,比如我哥离开的那九年就是我妈的心结,同样也是我哥的心结。就连我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当然可能跟你们的经历无法比,但无论如何日子还在过,我们总要去克服这些。”   如果可以,她特别想分担他的坏情绪——不止坏情绪,还有那些糟心事。   她不愿意看他就此沉沦,一蹶不振,她认识的蒋禹涵该是肆意的,无所畏惧的。   半晌,蒋禹涵只是说:“我只想好好毕业。”   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你肯定会好好毕业的呀……”   “所以请你以后不要来烦我。”他打断她。   一时间,贺年年忽然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她怔怔地看着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然而他无情地重复道:“我不想再被任何人任何事分心,尤其是你。”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年年不由得又想到那一晚蒋振东说的那番话,难不成他和别人一样,也觉得她总是给他找麻烦,嫌弃她是个累赘吗?   贺年年刚想为自己辩驳两句,但又想到他昨晚的样子,想说的话也就没有说出口。   他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心情不好想和身边的人发泄一下很正常。这种时候她就该让着他点,像过去他让着她时一样。   她放缓了语气:“好了,我知道了,以后尽量不麻烦你了。对了,昨天是小胖帮我把你弄回来的,你知道吧?”   “嗯。”他顿了顿说,“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咱俩的事。”   贺年年连忙说:“没关系,等你有心情的时候吧,我都无所谓。”   蒋禹涵微哂:“之前那么在意,这么快就无所谓了?”   他今天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无从招架,好像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   难道想起她是这一切的导火索了吗?还是怪她没有第一时间把蒋振东出轨的事情告诉他?   她放下碗筷:“其实我……”   蒋禹涵打断她:“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我吗?”   贺年年不明所以地等着他的下文。   蒋禹涵继续道:“他们说我是诈骗犯的儿子,现在大家都迫不及待跟我划清界限,怎么你反而不在乎了?”   先前他说的那些话她还能忍,这话是真的把她气到了。   “这些人怎么回事?蒋爸的事情还没盖棺定论,这不是造谣吗?退一万步讲,别人犯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谁说这种话了?别被我听到!”   蒋禹涵看着她,良久才说:“我爸大概率会坐牢,我家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风光了,如果咱俩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别人也会像看我一样用有色眼光看你,你不在意吗?”   贺年年愤愤道:“他们爱用什么光看我就用什么看好了,我不在乎!别说犯错的人不是你,就算是你,你也只是我从小认识的那个毛毛!”   蒋禹涵:“你还真仗义啊。”   贺年年努力挤出个笑容:“这么看,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吧?至少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蒋禹涵喃喃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片刻后说:“可我不需要。”   贺年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蒋禹涵继续道:“我会和小胖他们几个说清楚咱俩的关系,至于其他人,只要我和你保持距离,用不了多久别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过两年我毕业后,更不会有人记得这些。”   贺年年垮下肩膀,他就这么急着跟她撇清关系吗?   究竟为什么?是在怪她吗?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怪她?   他可以不喜欢她,但她不希望他讨厌她。   “我知道我有错,但我不是故意的。”   “你错哪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麻烦你,我也不希望蒋爸出事……”   蒋禹涵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今天没课吗?吃完饭早点回学校吧。”   这就是明明白白赶她走了。   贺年年沉默了片刻,吸了吸鼻子说:“好,我这就走。”   她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一鼓作气套上羽绒服换了鞋,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她一边生气伤心,一边又悄悄期待他或许会像以往一样找个借口挽留她。   然而直到她离开,他都没有叫住她,也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一出门,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可过了最初那一阵后,她又开始后悔,她怎么就走了呢?现在的他最需要陪伴,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拿她撒气,她忍忍就过去了呀!   ……   校园里最不缺新鲜事,随着校园论坛上其他热帖的出现,贺年年和蒋禹涵的事逐渐被大家所淡忘。   而且考试周又来了。   贺年年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没有见过蒋禹涵。   第一门考试时间临近,她才告诉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来复习了——她现在的成绩来之不易,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   直到考完最后一科回到家,她才意识到,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他就再没联系过她。   贺年年有点失望,又有点担心他。   不过想到马上就快过年了,到时候免不了互相拜年,她又可以见到他了,他一向很好哄,说不准他们很快就会和好如初。   可是她等来的却是她干妈和蒋禹涵去了南方城市过年的消息。   这还是头一次,在过年的时候她除了见到了和表姐一起来家里拜年的项政南,再没见过其他蒋家那头的人。   贺年年拿起手机,打开她和蒋禹涵的微信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大年三十那天,她假装群发消息给他发了一条拜年微信,他依旧没有回。   贺年年心里空落落的,可又无可奈何。   寒假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还没过十五贺年年就要回学校报到了。   与以往的不情不愿不同,这一次她竟然有点盼着开学,因为开学后她就可以在学校里见到蒋禹涵了。   然而,她的期待又一次落空了。   项政南特意把她叫去了办公室,告诉她她干妈喜欢上了南方城市的生活,决定暂时留在那边。   “那毛毛呢?我有好久没见到他了,他还好吧?”   “我叫你来主要就是说他的事,他的导师和伯克利大学有个项目合作,他被推荐去交流,刚过完年就出发了。”   贺年年愣住了:“他之前不是不想出国吗?”   “他只是不想接受他爸的安排,但这一次不一样。”   “我之前都没听他说过……”   “他自己之前也没想好吧。”   “那交流多久?”   “视项目情况而定,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两年。”   她终于意识到,两人的这一次的冷战和过去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项政南起身浇花,任由她自己坐在那里发呆。   贺年年看着那盆正在被项政南摧残的仙人掌苦笑,上一次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才过去多久,怎么什么都变了?   从项政南办公室出来后,她拿出手机,很想问问他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可转念又想,他既然有心不告诉她,她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贺年年不解、难过,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同时又很想他。   可是他就像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了一样,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再也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她开始努力让自己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或许在旁人看来,她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空了一大块。   这天去食堂的路上,她遇到了阿呆。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聊到了蒋禹涵。   “其其实你们的事涵哥他都跟我们几个说了,真真没想到,订婚还有假的……”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但她早就不在意了。   “是啊,想想是挺离谱的,不过都过去了。”   “你……不觉得可惜吗?”   贺年年笑:“假订婚有什么好可惜的?”   阿呆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说:“可可我觉得,涵哥是喜欢你的。”   贺年年的心忽地漏跳了一拍,她的脚步也随之一滞,但她很快又恢复如常:“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开玩笑。你你考《金融学原理》前,涵哥是不是给了你一个笔记本?”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贺年年有点记不清楚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而且在她印象中那份笔记还帮了她不少。   阿呆继续道:“那是涵哥通通通宵一晚上帮你搞出来的。”   “什么意思?抄几页纸哪用得了一晚上?”   听阿呆磕磕绊绊讲完,贺年年才拼凑出来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年蒋禹涵之所以会出现在高洁的宿舍楼下,只是为了去拿《金融学原理》的课件,那晚他拒绝和她去吃火锅甚至夜不归宿,也不是在和高洁约会,而是为了帮她节省时间,去找阿呆帮忙总结考点。   所以小胖所谓的那个刻着高洁名字缩写的U盘,本来就是高洁的,里面装的是他想给她的课件。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但她依旧记得自己曾为这事难受不已。今天陡然知道真相,她也没有得知真相的释然和轻松,反而更加懊悔和遗憾。   “你怎么不早说?”贺年年喃喃道。   阿呆看着她,表情中有难掩的担心。   “我我我以为他想自己跟跟你说……”   谁也没想到,蒋禹涵会选择做好事不留名。   阿呆继续道:“还还有竞赛的事情,别人都说他参加是是是为了圆我一个一等奖的梦,可咱们几个都清楚,那那那其实是为了你。哦,对了,你你被你前男友骚骚骚骚扰时,也是他跟校门口保安打了招呼让拦着的。”   贺年年想起那位保安大叔,难怪他忽然对她态度大变。   贺年年默默消化着阿呆的这些话。   说不震撼是假的,但她也曾猜测他是喜欢她的,所以也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可如果真的喜欢她,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表白心意,他为什么不说呢?   贺年年:“他那个人对朋友一向仗义,可能你们需要的话,他也会那么做。”   阿呆不以为然:“涵哥对我们是是是很好,我过生日送我游戏机,小胖生日送电竞椅,大嘴生日送AJ,但我感觉他对我们和对你还是不一样……”   “等等!你说他送大嘴什么?”   “AJ啊,好好好几千呢!”   她又想起去年蒋禹涵他们去参加同学聚会那一次,大嘴那天穿的鞋好像和她在二手平台上卖掉的那双一个款式,再结合蒋禹涵认识那位保安大叔的事,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阿呆继续说:“他在伯克利这半年,跟跟跟我联系几次,每次都都会旁敲侧击问你的现状……”   一件事或许不能说明什么,但这么多事累积起来她也越来越确信他对她的感情确实已经超出了发小或者兄妹之间的情谊。   一时间,贺年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被喜欢的人惦念的甜蜜、有怕期望再度落空的忐忑、也有万一一切属实他们却已错过这么久的遗憾……   阿呆观察着她的神色:“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要是也喜欢他,等他回来,你们好好聊聊吧。”   告别了阿呆,贺年年独自回家。   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阿呆的那些话。   她曾经无数次的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可是当另一种可能再次摆在眼前时,回忆里就都是他喜欢她的蛛丝马迹。   她想起过去他对她的那些好、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包括在附中的操场上的那一晚,他说他只想要一个普通的家还有贺年年……甚至是他们那稀里糊涂的订婚,如今想来都像是他喜欢她的佐证。   她很想直截了当地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然而电话连打了好几通,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开始抱着手机辗转难眠,开始期待着他早点结束交流回到北京。   ……   大三最后一门成绩出来后,大学前三年的绩点排名也就有了。   贺年年他们专业的排名名单和大二时出入不大。   贺年年大三一整年的成绩都不错,加上之前的竞赛加分,她的排名保送本校应该是稳稳当当的了。而原本也有希望保研的吴晓,不知什么原因,大三挂了一门专业课,其他成绩也不理想,彻底与保研无缘。   她如愿以偿,全家人都挺高兴的,她妈还特意张罗了一桌子菜为她庆祝。   饭桌上的气氛一直不错,直到有人提起蒋振东的事。   像蒋振东涉及的这类案件,一查就是一年半载,起初调查还算顺利,但忽然有一天,原告——也就是东云科技的大股东,东云科技的上级集团公司决定不告他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案子立刻陷入了僵局。   外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众所周知,蒋振东的名下产业除了东云科技,还涉猎餐饮和娱乐业,有一家娱乐会所甚至还挺出名的。   据说就是因为蒋振东拿出了一段会所的视频,而视频中的人竟然是集团公司的某位大领导,这件事直接关乎集团形象,这才让集团投鼠忌器。   饭桌上的几个大人并没有让贺年年知晓内情的意思,说话都比较含蓄,但她早已通过那些只言片语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对这样的情况,她并不觉得意外,她只是心疼她干妈和蒋禹涵。   很显然蒋振东是早有预谋才留下后手,而她干妈和蒋禹涵一直蒙在鼓里毫不知情,最终却要被他牵连。   最后贺恒说:“不过毛毛和他爸的辩护律师通过几次电话后,听说老蒋比之前配合多了,感觉这个案子也差不多快要判了。”   贺年年怔了怔,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不知道案子开庭时,他会不会回来。   陆灵芝感慨道:“毛毛跟他爸还是不一样,那孩子从小就明事理。对了,到时候毛毛会不会回来?好久不见我还挺想他的。”   贺年年问:“什么时候开庭?我想去旁听庭审。”   贺恒看向她:“你去干什么?”   她不知道到时候她干妈和蒋禹涵会不会出现,如果会那正好,她终于可以再次见到蒋禹涵了。如果他们不去,她也要去看看蒋振东,就当替他们去看一看。   但她不想对家人解释太多,只是说:“我想去。”   贺恒却说:“不许去。”   “为什么?”   虽然蒋振东的事和贺年年没什么关系,但这件事浮出水面却是因为她。贺恒不知道蒋家人和项家人会不会去,去的人对贺年年又是什么看法,总之她出现在那种场合多少有点敏感,就算不担心自己女儿遭人白眼,他也担心自己女儿再去给人家添堵。   但是这段时间他也看得出女儿因为蒋家的事情变了很多,这会儿说多了又怕她继续自责。   “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你以后也别有事没事就去打扰毛毛。”   贺年年没想到他爸竟然会阻止她和蒋禹涵联系。   “什么叫‘打扰’?”   “你说呢?”   “如果您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来往,那我现在就告诉您,我做不到!”   “没说不让你们来往,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少来往。”   “为什么?”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可是我好久没见他了……”   贺恒看向贺年年:“我记得你说过,你们没感情,所以当初才解除了婚约。”   可能是人在高位时间久了,就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在。   贺恒平时很少发脾气,是因为别人在他有发脾气的苗头时就会不自觉地收敛一点。   此刻,那苗头又出现了,饭桌上的气氛出奇的凝重。   宋拾一在桌下拉扯贺年年的袖子,示意她少说两句。   正常情况下,她也绝不会去触她爸的霉头,可是今天,她不想沉默。   自从蒋振东出事以后,她眼看着蒋家从众人攀附的景象变成了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存在,她爸虽然没做的那么明显,但态度也很明确了。   贺年年说:“解除婚约也不用老死不相往来吧。我们从四五岁认识,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个年头了。从小到大,我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您都久。我们之间不一定有两情相悦的男女感情在,但我们是发小、是朋友、是亲人,也是羁绊最深的人。”   贺年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您为什么忽然就不想让我和他联系了,说是因为两家闹僵了回头怕尴尬,其实说白了,还不就是因为蒋爸的事吗?就算所有人都会因为这件事跟他划清界限,我也不会!这跟我喜不喜欢他他喜不喜欢我都没有关系,我早把他当家人,现在是他正需要人关心和支持的时候,我做不出那种落井下石见风使舵的事!”   贺恒重重放下手里的筷子:“你说谁落井下石见风使舵?”   眼见着父女俩就要吵起来了,陆灵芝连忙出来打圆场。   “孩子又没说你,你自己对号入座干什么?还有年年,你爸又没说不让你们来往,你那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贺年年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感受到她哥的眼风,那意思就是让她闭嘴了。   贺年年内心委屈,丢下一句“我吃饱了”便离开了餐厅,一顿饭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   作者有话说:   昨天看到大家留言说要甜甜了,我特别愧疚……   我有罪,让大家失望了。   这里是这样,毛毛家变,他的人生轨迹也会有巨大变化,再加上贺爸的劝退,他其实是有点退缩了。   这件事情让毛毛和年年都有各自的成长,53章开始,就是崭新的彼此了。 第52章   不久后蒋振东庭审的日子定了下来。   贺恒身份不方便去旁听, 而且他最近工作很忙,时常早出晚归。贺培风又出差了, 她哥一走, 她妈就要帮着她嫂子带孩子,家里只剩下贺年年一个人。   虽然她爸再三警告她不许她去,但她却不打算听话。   她盼着她干妈或者蒋禹涵会回来, 然而距离庭审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也没听说他们回京的消息。   她能理解, 如果她的至亲做了这样的事, 她怕是也无法坦然看着那人接受审判。   那就让她去替他们看看吧。   这天早上,贺年年正要出门, 手机忽然响了。   她顿时有了某种预感,拿出手机一看, 果然是那个半年多未联系的号码。   她愣怔了片刻才接通电话。   在听到那个熟悉又久违的声音时,她的眼眶就已经潮热了。   蒋禹涵问她:“在家吗?”   她定了定神, 用尽量平稳的声线说:“我在。”   “今天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他没说去哪,但她却已经猜到了。   他终究还是为了他爸回来了。   “你在哪?”   “你家小区门口。”   明知道看不见他,但贺年年还是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我马上来!”   “记得带上身份证。”   再见到蒋禹涵,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只是头发比上一次见他时长了一点, 精神状态也明显差了很多。   见到她,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发动了车子。   片刻后,贺年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看得出他眉目间满是掩藏不住的疲惫。   她有点心疼:“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可以去机场接你。”   “临时决定的, 就没有说。”   她想, 他大概也是纠结的, 纠结要不要回来, 可最终还是无法违背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吧。   “这次回来还走吗?”   “我只请了三天假。”   “什么时候结束交流?”   “目前看还要一段时间。”   两人谁也没提这半年多的断联, 好像这件事根本不存在一样。   车子开了大约一小时,总算到了人民法院。   这个案子虽然是公开审理,但因为时隔太久,早没了最初的热度,来旁听的人并不多。   蒋禹涵和贺年年先去交验了身份证,然后在旁听席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贺年年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不免有点紧张。   她偷偷打量身旁的蒋禹涵,他却好像很平静。   很快庭审时间到,蒋振东被法警带了出来。   一年多未见,他的头发竟然已经白了大半,人也消瘦了不少,好像忽然老了很多,再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起初表情平静,像是已经麻木了,直到看到了旁听席上的蒋禹涵……   父子俩隔空对视,很快蒋振东的双眼里便蓄满了泪。   在贺年年的印象中,蒋振东向来是运筹帷幄神采奕奕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   因为他做的那些事,之前贺年年也怪过他怨过他,但是此时看着这样的他,她又觉得很难受。   她尚且如此,更何况蒋禹涵呢。   然而蒋禹涵始终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好像那个即将被审判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但是贺年年了解他,他所有的无动于衷都是他的保护色,每当他心绪复杂时他就会这样。   在那个看上去无动于衷的躯壳内,或许满是对父亲孺慕之情的幻灭、对他所做之事的痛心疾首,以及因为血脉亲情而无法割舍的矛盾。   案子从上午审到下午,最后法官宣判对蒋振东处以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0万元,并对查封、冻结、扣押在案的涉案违法所得极其孳息予以没收,上缴国库,不足部分继续追缴。   从法院出来,蒋禹涵一直不说话。   两人上了车,他也不发动车子,只是坐在那若有所思。   贺年年没有打扰他,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发现他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她感到了他的不安,但好在他并没有躲开她。   许久,还是蒋禹涵先打破了沉默。   “我无法原谅他。”他说。   贺年年叹息:“我知道。”   他疲惫地靠在座椅里闭了闭眼:“我记得小时候,他只是国企里一个普通的小职员,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有更多的时间陪在我和我妈身边。他们俩周末会带着我去看电影,或者爬香山。那时候他们也会为了柴米油盐争吵,但那时候我妈的笑容却远比后来的多。”   这些贺年年也有些印象,以前蒋振东和项小云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蒋禹涵又是街坊领里中最聪明漂亮的小孩,那时候没有人不羡慕他们家。   后来蒋振东从国企里出来创业,经过最初一段艰难的时间后,公司运营渐渐步入正轨,蒋家肉眼可见的发达了起来,蒋振东也因此一天比一天忙碌,她干妈也是在那个时候被要求辞去工作照顾他们父子的生活,从此过上了全职主妇的日子。   虽然她妈没少羡慕她干妈能享清福,她干妈和蒋振东似乎也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常常出入蒋家的贺年年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着变化。   “不是不感激他给我优渥的生活,但比起这个,我更珍视这个家本身,更希望我妈能像以前一样开心。可是,因为他的贪婪和背叛,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贺年年想起法庭上的蒋振东,早知道有今天,他当初还会那么做吗?   “他或许已经悔悟了。”贺年年说。   蒋禹涵苦笑:“但我们家已经没了……”   贺年年鼻子发酸。   她不忍心看这样的蒋禹涵,于是她看向窗外,努力平复着情绪。   片刻后,她才说:“怎么会没有了呢?你还有干妈。”   她很想说还有她,可又怕是她自作多情。   贺年年继续道:“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干妈,人的一辈子那么长,她和蒋爸的关系虽然走到了穷途末路,但不代表他们过去这几十年婚姻生活中没有快乐的时光。过去这几十年里,她多数时候也是幸福的,至于往后的几十年……”   贺年年有点哽咽:“她是个坚强的人,很多事情可以从新开始,蒋爸不是她的一辈子,也不是她的唯一。”   她的这段话似乎安抚到了他,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好一会儿,他从她手中抽出了手:“我送你回去。”   贺年年不想这么快就跟他分开,但她理解此时的他大概更需要独处。   不久后,车子再度停在了贺年年家的小区门口。   他说:“回去吧。”   这一次分开,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   贺年年犹犹豫豫地问他:“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而他只是沉默了片刻说:“抱歉。”   这一句抱歉已然将两人的关系画上了句号,知情知趣的就该离开了,可贺年年不甘心。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一码归一码,我们之间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这么生分呢?”   蒋禹涵:“人长大了总是会变的。”   她忍着眼泪:“一定要变得像陌生人一样吗?”   蒋禹涵叹气:“我家这种情况,跟谁走得近就是害了谁,何况贺爸的身份那么敏感,而且你跟我走得近别人会继续误会我们。”   贺年年吸了吸鼻子:“大人们的事我不管,就咱俩的关系,我要是因为蒋爸疏远你,那我成什么了?至于别人怎么想,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了。”   蒋禹涵:“但是我在意。”   “为什么?”贺年年直视着他的双眼,“是为了我吗?”   蒋禹涵避开她的视线:“回去吧。”   贺年年想了想:“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或许现在说有点不合时宜。”   他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既然不合时宜,那就不要说了。”   “可是我现在不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   “年年……”   贺年年打断他:“你喜欢过我吗?”   蒋禹涵呼吸微滞,片刻后才说:“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贺年年很倔强地看着他:“怎么没有?我一直想告诉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特别害怕看你颓丧难过,只要你高兴,我就会高兴。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你,想收到你的回复,听到你的消息,希望你能看向我……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蒋禹涵。”   她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最想对他说的话。   在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缓缓抬头看向她,然而等她说完,他也没有任何的表态。   车内静悄悄的,好半天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手心已经捏了一把汗,心跳得也很快,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满心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有哪怕一点点的回应,可是什么都没有,她所期待的、所预想的情节统统没有发生。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她的紧张忐忑、她的期盼和心动,最终渐渐化成无力的失望。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才说:“你只是不习惯一个一直对你好的人忽然不对你好了,这不叫喜欢。”   是这样吗?   “不是的。”   以前她总是迷迷糊糊,可是这一刻,她很清楚自己的心。   “那是什么?”   “我说了啊,是喜欢!”   他怎么就不相信她呢?   蒋禹涵笑了,却不是高兴的笑,那是一个饱含无奈和惋惜的笑。   那笑容刺痛了贺年年,让她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让她忽然间手足无措方寸大乱。   “你以前一直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对我好,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吗?”   “一定要我说吗?”   “对!”贺年年用力点头,“我想听。”   “是。”蒋禹涵看着她说,“喜欢,很喜欢。”   果然是这样,可她这些年在干什么啊?竟然就这么错过了他!   贺年年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呢?”   “抱歉。”   贺年年觉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握住,胸口憋闷得喘不上气来。   “为什么?你以前那么喜欢我,现在怎么就不喜欢了?”   “人是会变的,你不也是吗?你以前也不喜欢我。”   贺年年哑口无言。   她安慰自己,或许是生活的巨大变故让他无暇顾及其他,所以对她的感情才变淡了。   她说:“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以前是你对我好,以后换我对你好,好不好?”   他神色平静:“不好。”   “为什么?”   他错开视线:“你对我好,只会让我更觉得有负担。如果你真的想对我好,那就和我保持着普通朋友的距离吧……或者像过去这一年这样也挺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她看不见他的这段时间里他到底还经历了什么?   半晌,蒋禹涵说:“人生很长,我们有很多事情需要做。而且你还会喜欢上别人的,就像你会喜欢上秦铮,喜欢上我一样。”   贺年年感到很无力:“不会的。”   “年年,不如意才是人生常态,没道理你事事顺心。以后别再给我发微信打电话了,我挺忙的,真没时间回你。你长大了,该学会自己消化一些东西了。我们,就这样吧。”   贺年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但她不想被蒋禹涵看到。   “我知道了。”说完她便推门下了车。   ……   那天之后,贺年年还不死心,还是会发微信给他,起初是为他们那次的争吵,再后来她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想分享给他的就会发给他。   可是他果然说到做到,再没有回应过他,也再没有像那天一样忽然出现在她家楼下。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她大病了一场。   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看着家人为她担心奔走,她意识到这段时间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彻底忽略了身边的人。看着陆灵芝鬓角冒出的白发,那一刻,她忽然就释然了。   她不该这样,不求过得多好,至少要看上去好,才能不辜负这些关心她爱她的人。   出院以后,她尽可能的让自己忙碌了起来,在同届的同学们都忙着吃散伙饭狂欢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跟着导师做课题,剩下的时间跑跑步学学英语,生活前所未有的充实。   她也第一次感悟到将前途握在自己手里时那种笃定的安心,以及回看过往不觉虚度光阴的满足。   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蒋禹涵,想起那个占据她整个童年和青春期的男孩。她开始理解他为什么选择放手,过去的自己实在算不上太好,她又觉得遗憾,或许他再等等她,她也可以跟上他的脚步,成为他的支柱和依靠。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生活中也再没有遇到哪个人能像他那么好,但是她也开始接受,想走的人是怎么也留不住的,或许她和他的缘分就止步于此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启都市篇。 第53章   【四年后。】   一个会从下午三四点钟直接开到晚上快八点。几个小时的会议, 贺年年一刻不敢怠慢,她要疯狂记录下在场每个人的发言, 还要时不时关注老板水杯的水位, 随时准备帮忙蓄水。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其他人可以下班吃饭,她却需要继续加班完成今天的会议纪要。   外卖小哥迟迟不来, 她只能一边饿着肚子,一边反复重听会议录音。   肩膀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 回头看到来人,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来人是文文。   贺年年毕业后, 拒绝了贺培风让她进瑞正的提议,而是去了另一家规模和实力相对差一些的证券公司。不为别的, 只是因为如果去了瑞正,贺培风和宋拾一免不了会在工作上帮她, 但是来了现在的公司,就什么都得靠自己了。   新人初来乍到,要打的杂要学的东西很多,贺年年几乎是从一入职就开始了疯狂的加班模式, 所幸阿呆的女朋友文文也恰巧在这家公司, 让她不至于举目无亲。   “还没吃饭吧?”文文笑着问。   “外卖在路上了。”贺年年打开外卖软件看了下,距离自己竟然还有几公里。   她顿时更觉得饿了,摸摸空落落的胃,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挨到吃上晚饭。   这时候,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三明治。   “这个给你先垫垫肚子。”   贺年年都快低血糖了, 见到文文带来的三明治简直如见救星。   “女神, 你救了我一命啊!”她立刻打开三明治吃起来。   文文倚在她的办公桌上:“我说你要不要这么拼啊?你看看现在公司里还有几个人在加班?”   贺年年吃着三明治含含糊糊地回答说:“我是新人啊, 什么都不会,干什么都慢,加班时间长很正常。”   文文:“你可算了吧,跟你同一批入职的那几个人一个比一个猴精的,老板在的时候比谁都上进勤奋,老板一走他们比谁溜得都快,就你傻乎乎的,你老板这都下班多久了,你还在这干活。”   “学到的东西是自己的,又不吃亏。”   文文无奈:“我太想知道了,谁这么有本事给你洗脑洗得这么彻底!”   贺年年笑嘻嘻:“行啦,别抱怨啦。对了,你怎么还不下班?”   文文没好气:“这不是看你没饭吃来接济你一下吗?”   “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好啦好啦!对了,和你老板请好假了吗?大嘴那头要买票了。”   谁也没想到,大嘴竟然是419宿舍里最早一个结婚的人。   婚期定在月底,婚礼在他的老家成都举办。他们几个和大嘴关系都不错,所以被邀请去成都参加他的婚礼。   “我尽快吧,大嘴好不容易把自己推销出去了,这么激动人心的重要时刻我怎么能缺席?!”   大四那一年,蒋禹涵返回美国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但贺年年和419宿舍的另外三人还有他们的女朋友却一直保持着联系,这么多年下来,她和他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不会请不到吧?”文文问。   他们这次去成都除了参加婚礼,顺便还打算在成都玩一下,这一来一回除去中间一个周末还要占用两天的工作时间。   贺年年这才入职第一年,请假并不容易,而且贺年年这位年近不惑的单身女老板又是出了名的难搞。   贺年年还真有点说不准:“不好说。”   两个姑娘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什么,然后心照不宣地无奈一笑。   “尽早请吧,请不到也没办法。”   “嗯,那我明天就去。”   说完请假的事,两人又聊到了月底的那场婚礼。   文文感慨:“谁能想到,他们宿舍第一个结婚的竟然是大嘴!”   “是啊,都怪你和阿呆不争气。”   “我们怎么也要等到阿呆博士毕业啊。”说着文文暧昧地看向贺年年,“你和铮哥也加油哦。”   贺年年无奈道:“说过多少次了,我俩真不是那种关系。”   “知道知道,这不是圈子里就剩你俩还单着吗?干脆你俩凑合一下算了。或者你们组那个大刘,好像对你也挺有意思的。”   贺年年:“我现在都快忙死了,哪有心思想那些。”   文文闻言同情地摸摸她的头。   片刻后,文文又似是想起什么说:“不知道涵神会不会去参加婚礼。”   早在和大嘴他们几人的聚会上,贺年年就知道了蒋禹涵在出国前已经跟大家解释了他俩的关系,所以后来大家都只当他们是普通的朋友,在她面前提及蒋禹涵时也没什么顾忌。   也是听小胖他们说起,她才知道蒋禹涵在刚出国那段时间确实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但一年之后的那个春节,他亲近的朋友都收到了他的拜年微信,只有她没有。   从那以后,她就像是他世界外的人,大嘴他们在饭桌上讨论他的近况,谁都知道一点,唯独她一无所知。   那时候的她说不难过是假的,她很想立刻就去质问他,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这样“特别”对待她!   可是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无法留住一个打定主意想离开她的人,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反复告诫自己,必须要忘记了。   “他回国一趟很麻烦吧?”贺年年心不在焉地说。   文文微讶:“你不知道吗?他早就回国了。”   贺年年正去拿桌上的水杯,听到这话险些把杯子掉在地上。   文文只当她手滑,继续道:“不过我听说他回来后一直在上海。”   “在上海干什么?”   “好像在创业吧……我也是听阿呆说的,他回来的时候也没大张旗鼓地和大家联系,你不知道也正常。这么看,你们两家真的不怎么联系了。”   “嗯,确实联系少了。”贺年年缓慢咀嚼着嘴里的三明治,可是她却再也感知不到任何味道。   文文点点头表示理解:“邻居就是这样,一旦不住在一起,关系就淡了,大家没有了交集,谁还没事三天两头问候彼此呀!”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被一阵刺耳的电钻钻墙的声音打断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片刻,好不容易等到那恼人的噪音停歇下来,文文才再度开口:“隔壁还没装修好啊,这都几个月了!”   他们公司的隔壁原来是家传媒公司,今年夏天前搬走了。不久后就有施工队进场,听楼里的物业说,这次是家刚成立不久的科技公司。   贺年年不怎么关心这个:“今天白天没怎么听到声音,可能快结束了吧?”   文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说:“你见过隔壁公司的老板吗?”   贺年年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文文有点遗憾:“我也没见过,不过听说很帅,你没发现你老板最近有事没事总往那边跑吗?据说两人之前偶遇了一次,隔壁那位就被你老板惊为天人了。”   贺年年笑:“能让我老板惊为天人的,那看来确实很帅。”   “你没发现你老板最近心情很好吗?”   经文文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文文暧昧道:“可能已经跟人搭上线了。”   贺年年想象了一下能降住她老板的男人该是什么样,好半天发现想不出来。   她只能确定的是:“能搞定我老板的男人绝非普通男人。”   “谁说不是呢!我前几天看到有架钢琴抬了进去,还有同事听到晚上有人弹琴。”   贺年年愣了愣:“不是科技公司吗?怎么还有钢琴?”   “就是说啊,我估计弹琴的人十有八九是那帅哥老板。”   “为什么?”   “这段时间除了进出的工人也就那老板来过吧,不是他难不成是那些工人师傅吗?”   “也是。”   “年纪轻轻创立一家科技公司,不是富二代就是有技术在手的,而且还会弹钢琴,难怪能搞定你老板了。”   俩人又聊了几句,贺年年的外卖到了,文文没再打扰贺年年吃饭,先下了班。   贺年年看着那外卖,忽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她还在想着文文刚才的话,蒋禹涵竟然已经回国了,怎么也没听家里人提起过?   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从蒋振东的事情里走出来?有没有谈恋爱?还记不记得她……   脑子里冒出一大堆问题,让她再也无心工作。   好在会议纪要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此时办公室里只有寥寥几个同事还在加班,她收拾东西决定下班。   刚走出办公室,就听到电梯停在了这一楼层的声音,她快走几步想赶上这一趟电梯,正好看到从电梯间里走出一人,那人是直奔对面科技公司去的,只留给了贺年年一个背影。   贺年年下意识停下脚步。   是她的错觉吗?她总觉得那个背影有点熟悉,是他吗?   当贺年年回过神来时,那人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贺年年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瞬的想法有点好笑,这都四年了,他怎么可能还是以前的样子。大概也是文文的那番话,才让她又想起他,一时间脑子里和眼前好像都是他的影子。   ……   第二天贺年年一直在找机会,想和她老板说一下请假的事情。但一天下来,不是她在忙就是她老板在忙,以至于一直没有机会说。   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时间,贺年年就接了个电话的工夫,她老板的办公室已经空了,所幸包包什么都还在,人应该没有走远。   于是贺年年只能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八点多。   终于等到她老板从外面回来了,贺年年连忙迎上去。   她老板见到她先是一愣,然后难得笑容和煦地说:“衣服颜色不错。”   “谢谢Lauren。”   这衣服她都穿了一整天了,而且今天也不是第一次穿,她老板忽然这么说可见心情挺好。   贺年年不由得朝走廊外隔壁科技公司的方向瞥了一眼,果然隔壁还有灯光。   这时候又听她老板忽然问:“找我有事?”   “是这样……”贺年年有点忐忑地说,“月底我想请两天假。”   本以为她老板会问她要去干什么,或者又要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她老板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去吧,你最近也辛苦了。哦对了,记得提前和人事那边提流程。”   贺年年高兴道:“谢谢Lauren。”   Lauren:“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Lauren点点头说:“那就赶紧下班吧,挺晚了,打车回去吧,回头车票拿来报销。”   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好的。”   直到走出办公室,贺年年还有点不敢相信,请假竟然这么顺利。   等电梯的时候,她隐约听到有人弹钢琴,好像就是从科技公司的方向传来的。   看来文文猜得没错,弹琴的人确实是那家科技公司的老板。   贺年年仔细听了听,听旋律好像是《珊瑚海》。   她随着那琴声轻轻哼唱,心里不着调地想着,万一以后有机会结识这位被惊为天人的青年才俊,她一定要为今天这事好好谢谢他。   ……   时间很快就到了月底。   大嘴不但帮他们买好了机票,还很贴心地替他们值好了机。   贺年年前一天加班到半夜,第二天一早险些没起得来。   蓬头垢面出门叫了个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机场,总算是在登机前进了安检。   找到登机口,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她可能是最后一个。   正当她打算过去打个招呼时,她忽然注意到了站在小胖身边的人。   那一瞬间,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而机场里熙熙攘攘行色匆匆的旅人瞬间变成了背景板,只有那人是清晰的、生动的。   她幻想了很多次她和蒋禹涵久别重逢的场景,但几年过去了,最初的幻想渐渐褪色,她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她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然而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重逢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白色T恤外套长袖衬衫,工装裤配运动鞋,很简单的装扮,但是由于身高和长相的缘故,让他站在人群中依然那么出挑。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除了多了点内敛沉稳的气质,好像和当初校园里那个意气风发的他没什么不同。   反观自己,头发少了,总感觉脑门比以前大了,腰上也长出了赘肉,露脐装也没有以前穿着那么自信了,而且因为连日的加班皮肤也变得又干又黄。   男人果然比女人更能扛得住岁月的考验。   可文文不是说他在上海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早知道可能遇到他,出门前就化化妆了。   她转身,正想去卫生间整理一下自己,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犹豫了一下,转过头来,那群人包括蒋禹涵在内都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而文文正朝着她热情地挥手。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推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文文埋怨她:“你怎么这么晚?再有两分钟就该登机了!”   她勉强笑笑:“今天差点没起来。”   文文小声问:“昨晚又加班了?”   她点点头,抬头对上蒋禹涵的目光。   四年后的再度相见,他看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而她那颗已然沸腾的心也在那平静无波地注视下渐渐冷却下来。   她朝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他垂眼看着她:“好久不见。”   久违的声音,久违的人。   直到此时,贺年年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想说的话有太多,但却偏偏没有一句适合这一刻。   旁边有人打趣:“你俩这是有多久没见了?怎么变得这么生分?”   贺年年心虚地错开视线,眨掉眼中的泪意,故意岔开了话题说:“怎么没见秦铮学长?”   小胖说:“突然有台手术,所以不跟我们一起走了,到时候直接去参加婚礼。”   贺年年了然点头。   文文暧昧笑道:“怎么,他没跟你说啊?”   “嗯,没说。”   “这就是铮哥不对了,回头你可不能饶了他。”   贺年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完全没听出文文这话中有话。   她注意力始终没离开过蒋禹涵,见他忽然退出了人群,好像是去接电话的。   正在这时,广播通知他们的航班可以登机了。   众人有序地在登机口前排起了长队。   排在贺年年身后的是两个看着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生。   “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高个子的御姐范儿女生问。   她身旁的小个子温婉女生答:“没有吧,我刚刚观察了一下,他应该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他那几个朋友都带着女朋友,但他好像是一个人。”   “一个人不尴尬吗?不会是刚失恋所以跟大家出来散心的吧?”   “那你有机会了。”   “又不认识,有什么机会?”   “大家都是去成都,说不准我们后面还能遇上,到时候你去要个微信,回北京后还怕没机会联系吗?”   贺年年佯装不经意地往她们看的方向看了一眼,几乎可以确定,她们说的就是蒋禹涵。   四年了,很多东西都变了,但有些事还是没有变,比如他依旧这么讨女孩子喜欢。   打完了电话,他排在了队伍末尾,手指飞速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聊天。   有人提醒她该往前走了,贺年年这才回过神来,拿着登机牌走向登机廊桥。   上了飞机,贺年年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是个三排座中间的位置。   紧跟在她身后的那两个女生也很快找到了她们的座位,两人竟然不是挨在一起的,一个在贺年年的前面,一个在她身边靠过道的位置。   两人见到这个安排也有些埋怨,看来她们也是别人代为值机的。   坐下后,温婉女生问贺年年是不是一个人。贺年年下意识说不是,说完才反应过来,她们可能是想跟她换座位。   贺年年觉得前后换一下位置也没什么,她正打算和她们说,就听她身边那温婉女生对御姐女生说:“那等你身边这位到了看看能不能跟他换个座位吧。”   听她们这么说,贺年年也就没再说话。   正在这时,蒋禹涵走进了机舱,他一边看着座位号一边往机舱内走,最后停在了御姐女生身边。   见来人是他,两个女生交换了一下眼神,谁也不提换座位的事情了。   贺年年看着这一切,也不知道刚才没和她们换座位,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蒋禹涵只背了一个大号的双肩包,他摘下背包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正要坐下时总算看到了贺年年。   两人四目相接,贺年年一时间忘了反应,待她回过神来想和他打个招呼时,他却已经收回了视线,坐到了位置上。   贺年年怔了怔,又恨自己太不争气。这么多年了,她还看不明白吗?他明明不想理她,她何必一次又一次地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呢?   她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余光中温婉女生正在和什么人发微信,那个大大的“加油”的表情她想看不到都难,与此同时前面御姐女生的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   很快,他们一行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大家离得都不远,只是除了她和蒋禹涵其他人的座位都是成双成对的……不过,到下飞机的时候,可能落单的人就只有她了。 第54章   片刻后, 舱门关闭、飞机起飞,贺年年从挎包中翻出眼罩戴上。   早上起太早, 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 她一早就打算好要在飞机上补眠。   飞机飞行中的轰鸣声还有周遭人的说话声都成了白噪声,很快让她有了睡意。   在意识陷入混沌前,她从这白噪声中分辨出了蒋禹涵的声音还有那位御姐女生的声音。两人不知在聊什么, 总之那氛围似乎不错。   以前那个不爱说话的蒋禹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于交际了,竟然在短短几分钟的工夫就可以和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孩相谈甚欢?   然而她太疲惫了, 没等她想再多, 她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再醒来时,贺年年是被一阵阵颠簸颠醒的。   机舱内的语音播报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大家, 飞机因受到气流影响有明显颠簸,请大家坐在座位上, 系好安全带。   大概是没有遇到过这么强烈的气流,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一时间机舱内乱糟糟的。   贺年年迷迷蒙蒙睁开眼,正对上前排蒋禹涵投过来的目光。   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便收回了视线。   贺年年的头脑渐渐清醒,在这个过程中飞机的飞行也逐渐平稳。   机舱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身边传来温婉女生怯怯的声音:“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再看周遭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贺年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忽然觉得这一趟成都之旅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在刚才,所有人都担惊受怕的时候, 她像个傻子一样睡得特别安稳。   一个姿势坐得久了腰有点痛, 她尝试着动了动腰, 就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裤子口袋里滑了出去, 低头看, 手机掉在了机舱地板上,于是她弯腰去捡。   也是巧了,就在她刚弯下腰时,恰好听到了前排的御姐女生问蒋禹涵:“你们在成都待几天?可以的话一起回来呗,路上还有个照应。”   她捡手机的动作不由得滞了滞,看来刚才飞机颠簸的生死考验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这都约着一起回北京了,就是不知道蒋禹涵会不会答应。   明明只是几秒钟的停顿,可她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等待。   终于,当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还不确定”后,心里像是有一块大石落定,可紧接着又是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他并没有直接拒绝,是不是代表御姐女生对他而言是不同的。   捡起手机一抬眼,透过前排的椅背缝隙她忽然和某人的视线对上了。   一时间贺年年忽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他一定以为她在偷看他们!   直到下了飞机,贺年年还没从刚才两人对视那一眼的尴尬中缓过来。   刚打开手机,消息提示音就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贺年年打开微信,最上面一条是文文发给她的。   【文文:涵神身边那小姐姐是什么人?】   贺年年抬起头来,前面蒋禹涵正和那御姐女生并排走着,任谁都看不出这两人认识刚满三小时。   【年年年糕:不知道。】   【文文:我在飞机上就看到他俩有说有笑的,这才几年没见,涵神怎么忽然下凡了?】   贺年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文文,正低头琢磨的时候,感到有道视线似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然而当她循着感觉抬头看过去时,周遭还是刚才的样子,不远处的托运行李领取处,蒋禹涵正很绅士地帮着御姐女生把一只大红色的行李箱从传送带上拿下来。   不久后,其他人也跟了上来,众人拿到行李时大嘴替他们叫的车也到了。   车子是辆七座商务车,贺年年、文文以及小胖女友挤在最后一排,小胖和阿呆坐中间一排,把副驾驶的位置留给了蒋禹涵。   贺年年看着窗外,蒋禹涵一直在跟御姐女生说着什么,直到那女生上了她们自己的车,他才回到了车上。   他一上车,就遭到小胖嘻嘻哈哈的调侃,然而他却只当没听见,没有任何的回应。   一路上车上众人有说有笑,贺年年却总觉得自己是游离在外的,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她忽然有点后悔这一趟成都之行了。   早知道时隔这么久她还是没有放下,那这一次,她就不该来的。   到酒店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大家挨个办理入住手续,可能是到了饭点,前台仅有一个小哥在忙碌,手续办起来有点慢。   这一路上大家都累了,提前办好的小胖和他女朋友也就没等后面的人,直接去了房间。   留在最后的是蒋禹涵和贺年年,然而房间只剩下了一个标间。   “您二位……”   小哥看着他们俩欲言又止。   贺年年大概猜到他应该是要问他们是不是情侣,因为前面也是小胖和女朋友一间,阿呆和文文一间。   她正想回答小哥,就听身边的人率先说道:“不是。”   贺年年悻悻闭上嘴。   “哦哦。”小哥尴尬点点头,“那这就不好办了。之前那位先生今天只订了三个标间,还有一间是明天的。”   贺年年问:“那今天还有没有空房?”   小哥说帮忙查查。   趁小哥查阅系统的工夫,蒋禹涵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贺年年隐约听到那头应该是大嘴,好像确实是大嘴算错了人数订错了房间。   蒋禹涵拒绝了大嘴要赶过来协调的提议,挂断了电话。   这时候,小哥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今天已经客满了。”   蒋禹涵:“其他房型呢?”   “也都没有了。”   蒋禹涵:“可我在这等半天了,也没见你们接待其他客人,能不能打电话问问有没有预定了又要取消的?”   “您来之前我们刚确认过。”   “没关系。”贺年年说,“我在附近找找别的酒店吧。”   说着贺年年就打开了一个订房软件,打算一家家打电话去问一下。   虽然她也没有跟他住一间房的想法,但是他这么避她如蛇蝎的态度还是让她感到有点不舒服。   她低头在手机上翻找着附近酒店的客房情况,注意力却很难集中下来。   本以为这种时候他最起码会站出来说他去外面找酒店,把这间留给她,而余光中的他却直接朝着酒店里面走去,临走前说了句什么,她没有听清。   贺年年自嘲地笑了笑,推着行李转身往酒店外走。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酒店门口,手腕便被人拉住了。   回头看,是追出来蒋禹涵。   他皱眉问她:“我让你等一下,你跑什么?”   原来他刚才说的是“等一下”。   贺年年:“我看附近有家酒店还有房间。”   他眼神黯了黯:“放心,不会让你跟我住一间的。”   说着他把一张房卡塞进了她的手里。   “刚才和阿呆他们说好了,你和文文住一间,我和阿呆一间。”   贺年年抬头看过去,阿呆和文文还等在电梯门前,原来蒋禹涵刚才是去找他们拿房卡的。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几个还是住在一家酒店方便点。”   贺年年刚才也是搞懵了,怎么忘了她还可以和文文住一间呢?不过这就要委屈阿呆了。   此时他已经推着她的行李箱朝着电梯间走去,她只好快步跟上。   “今天大家都累了,晚点就在这家酒店的餐厅随便吃点吧。”   贺年年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跟她说话   “好。”她说。   .   吃晚饭的时候,大嘴也来了。   准新郎官一身风尘仆仆,但看着精神头还不错。   他先是为少订了一间房给蒋禹涵和贺年年道了半天歉,又简单说了下明天的行程安排。   其实大家都不想再麻烦他,他却执意要尽地主之谊,陪着大家一起去。   不过看他见到蒋禹涵的态度,两人完全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样子,猜他们之前或许已经见过面了,看来他回国的事情她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   第二天,几个女孩子想去看熊猫,大家一早就去了熊猫基地。   这里贺年年不是第一次来,不过上一次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现在基地建设得远比当年更好,园子比以前大了不少,还多了很多当年没有的设施。没变的是熊猫依旧很可爱。正常情况下,贺年年故地重游一定会很高兴的,可是今天文文他们轻松的情绪也无法感染她。   因为从昨晚开始,她和蒋禹涵就一句话也没再说过,虽然她不停告诉自己不要抱有任何期望,但她还是无法控制地失望。   “你知不知道,昨天我们在飞机上遇到的那两个女生其实是大嘴的高中同学。”文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她跟前,小声八卦着。   这倒是让贺年年有点意外:“那他们以前就认识吗?”   这个“他们”指的是蒋禹涵和那个御姐女生。   文文很精准地理解了她的意思:“应该不认识。不过那两个女生也是回来参加大嘴婚礼的,我听说好像是大嘴有意把高个子那个介绍给涵神,这才故意把两人的位置选在了一起。”   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他们两个人知道吗?”   “涵神好像是知道的吧,那女生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现在看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文文说着,暧昧地笑了笑,“连铁树都开花了,你和铮哥可要加油啦!”   “咔嚓”一声,是相机快门的声音。   两人不由得循声看过去,蒋禹涵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们身后,正对着她们前面的熊猫宝宝拍照。   拍完照,他又低头看了看照片,似乎很满意:“果然很可爱。”   那一瞬间,贺年年忽然想到了很久远的一件事,那事发生在她上一次从这里回到北京后。   那是她小学三年级的暑假,她妈陆灵芝恰巧在成都参加一个培训,就让阿姨带她去玩了几天。当时蒋禹涵要参加个什么英语竞赛,所以没能一起来。   她回到家后忽然有了养宠物的想法,猫狗都入不了她的眼了,说什么也要养熊猫。   为了拉个同盟,她把她拍的照片以及买的纪念品拿出来给蒋禹涵分享,告诉他熊猫有多么可爱,还让他以后去了成都一定要去看一看。   养熊猫的风波折腾了好一阵子,后来她大概见这事真的无望了也就放弃了。但往后的十来年,这件事还会时不时被两个妈当成笑谈提一提。   她知道的蒋禹涵来成都的次数就不止一次,但每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没能有机会参观熊猫基地。   所以他是想到了她当年跟他说的那些话吗?   但很快,贺年年就否定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猜测。   那么久远的事他怎么会记得呢?   “你说咱们刚才说的话他听到了没有?”   贺年年回过神来时发现蒋禹涵已经走远了。   她可以确定,他们俩刚开始说话时周围是没有人的……   “不会吧,可能他就是恰好路过。”   文文劫后余生地拍着胸口:“还好还好。对了,我昨天就想问了,你们俩怎么变得这么生分了啊?以前关系多好啊!”   贺年年垂眼,掩饰住眼中的情绪:“任谁几年不见也熟稔不起来啊。”   “也是。不过多接触接触,就能找回以前的感觉了。”   然而有必要吗?他宁愿接受旁人的安排,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机会,也不愿意多和她说一句话,他们早就回不到以前了。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人深爱对方也不敢迈出表白的那一步,因为你不知道迈出那一步后等待你的是皆大欢喜还是万丈深渊。或许两人从此连朋友也没得做,就像此刻的她一样,早早被他屏蔽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 第55章   按照大嘴提前安排好的行程, 快中午的时候,他们离开了熊猫基地赶往青城山。   不是旅游旺季, 山里人不多, 更显得山中幽静。   这一路下来,贺年年的心情都算不上好。   但行走在高山密林中,人的心境会不自觉地发生变化。   当她俯瞰着脚下郁郁葱葱的崇山峻岭时, 她的心忽然就平静了,因为蒋禹涵的忽然出现扰乱了的心绪也平复了许多。   就这样吧, 做好今天的自己, 走一步看一步。   太阳渐渐西斜,他们开始下山。   他们没有像上山时一样乘坐缆车, 而是沿着一条山间小路往山下走。   小路很窄,几乎只能一人通过, 而小路的一侧就是陡峭的悬崖。   文文有阿呆护在她身边,小胖的女朋友和小胖也是形影不离……他们一行人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成双成对的, 只有贺年年渐渐落了单。   贺年年有点恐高,大着胆子往下看了一眼就觉得腿软了。   她越走越慢,逐渐和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到后来她已经看不到阿呆和大嘴他们的身影了, 所幸蒋禹涵还在她前面不远处走着。   又走了一会儿, 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此时他们的头顶上方不知何时聚集起了黑压压的云层,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   听说青城山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下雨,这么看来还真不假。   本以为她这么一歇, 前面的蒋禹涵肯定该走远了, 谁知他也停了下来, 拿着手机像是在拍照。   回想这一路上, 她好像不论走在哪他都在附近。她走他也走, 她停他也停。   她疑心他或许是在故意等她,可是有太多的前车之鉴在提醒着她,不要自恋。   ……   雨终究还是下了下来,而且来势汹汹,瞬间就让整座山陷入了茫茫雨雾之中。   好在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不过这样的天气开车肯定不安全,所幸景区出去不远处就有一家饮品店。   遇上淡季,店里的生意也冷清,他们竟然是店里唯一一桌客人。   几人点了喝的,闲聊了一会儿,看着这雨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的意思,就想着干点什么打发时间。   于是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虽然不是什么新鲜的游戏,但好像永远不会过时。   其他人纷纷响应,少数服从多数,大家自动忽略了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蒋禹涵。   小胖就地取材,把喝完的汽水瓶放倒,大家轮流转瓶子坐庄,瓶口对准谁,谁就要回答庄家的一个问题,或者按照对方的要求完成一次“大冒险”。   前两个坐庄的分别是文文和小胖女朋友,两个姑娘都是好说话的性格,所以无论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都没有为难大家。   轮到小胖时,他就没那么客气了。   这一次瓶口对准大嘴。   大嘴迫不及待地选择大冒险。   这种游戏中如果有情侣,出题一方的指向性就会非常明确,大家目的在于捉弄这对情侣,但情侣也乐得被助攻。   大嘴和他媳妇算是闪婚了,两人虽然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正头夫妻,但两人依旧处在热恋期。   大嘴不停朝着小胖挤眼睛。其他人看在眼里,都暧昧地笑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媳妇不好意思地捶了他一拳。   小胖嘿嘿一笑,剑走偏锋:“那就把单买了吧。”   “什么?!”   看着大嘴希望落空的模样,众人哄堂大笑。   这时候一阵凉风钻入店内,伴随着一声“欢迎光临”,店门再度被推开,一对男女走了进来。   男人英俊内敛,女人又媚又飒。单纯从长相看不出两人的年龄,不过看气度,应该有三十上下。   两人的外形实在过于出挑,引得他们这些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直到他们在窗边的位置落座,众人才收回了视线。   小胖嘲讽大嘴:“你小点声吧,吵吵嚷嚷地显得很没素质。”   大嘴恨不得掐死小胖,但愿赌服输,再不情愿也只能去买单了。   接下来轮到大嘴媳妇坐庄。   这一次瓶口对准的是贺年年。   贺年年说:“我选大冒险。”   大嘴媳妇其实和他们这些人都算不上太熟,不好意思提太过分的要求,最后勉勉强强地说:“要不就让年年做十个蹲起吧。”   “什么?!”其他人还没反应,大嘴先不干了,“你到底是哪头的?凭什么我的大冒险是去买单,轮到年年就做蹲起这么简单啊?”   大嘴媳妇被大嘴逗笑了:“那能一样吗?人家是女孩子。”   贺年年倒是表现得很大方:“没事,放马过来。”   大嘴媳妇蹙眉思考。   大嘴看不下去,直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任周遭人怎么说他作弊,他也不搭理。   最后大嘴媳妇犹豫了一下说:“那就让年年对现场人说出她喜欢的人的名字吧。”   贺年年之所以选择大冒险而非真心话,就是不想被套话。   可大嘴媳妇出的这个题目算哪门子大冒险?这分明还是真心话啊!   然而这种小事怎么能难得到她贺年年?她想了想目光落在窗边的美女身上,正好跟她一起来的那位帅哥在打电话,她趁着这时候过去说一下也不会觉得太尴尬。   于是贺年年便在众目睽睽下走向了那位美女:“您好,打扰一下,我们在做个游戏,您能配合我一下吗?”   对于她的出现,对方有一瞬的意外,但听了她的话后,美女笑笑问:“需要我做什么?”   贺年年简单说明了一下游戏规则,美女一语道破她的心事:“所以你不想让你朋友知道,就选了我?”   贺年年点点头。   美女笑了:“那你说吧。”   贺年年悄悄凑到她耳边说出了那三个字:“蒋禹涵。”   说完她自己先默了一瞬,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问她喜欢谁,她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还是他。   美女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他在你们当中吗?”   贺年年腼腆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和美女道了谢,贺年年重新回到座位上,大嘴不满道:“你这是不是太玩儿赖了?”   贺年年耸耸肩:“刚才题目里也没规定我只能和认识的人说啊。”   众人脸上都有难掩的失望。   贺年年趁着喝水的时候偷偷打量一旁的蒋禹涵,他正低垂着眼帘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玩了一会儿,蒋禹涵起身去了卫生间。   贺年年的注意力不自觉留意着他的动向,发现他去卫生间的时间似乎有点长。   无意间朝窗边望了一眼,刚才那位美女的座位上也是空着的。   不过没等多久,那位美女便从卫生间的方向走了出来,贺年年与她视线对上,美女脸上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贺年年愣怔了一下,再看跟在美女身后走出来的蒋禹涵,她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她不确定地观察着蒋禹涵,他面色平静,跟刚才离开前没什么变化。   一瞬间,她又被一股失望的情绪包裹。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没用,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遇到和他有关的事,她就会患得患失。   不知不觉中,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不少。   那对漂亮的男女趁着这时候离开了。   小胖看着窗外:“涵神,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贺年年也跟着看向窗外,雨确实小了,但天上依旧阴云密布,不确定什么时候又会大起来。   身后传来蒋禹涵的声音:“走吧,趁着这会儿赶紧下山。”   众人开始收拾东西,贺年年起身时腿有点麻,一个没站稳差点跪在地上,还好身后忽然伸过一只手,稳稳将她扶住。   贺年年下意识说“谢谢”,那人很快收回手。   一缕淡淡的柑橘香飘过,贺年年的心跳忽地漏掉了一拍。她克制住自己不回头看,然而不回头,她也猜到了身后的人是谁。   ……   第二天大嘴和他媳妇没有再陪着他们,他们几人就在市区逛了逛,然后早早回到酒店休息。   很快就到了周六,也就是大嘴婚礼的这一天。   贺年年和文文早早打扮好,正要出门时,贺年年却忽然接到了她老板的电话,让她立刻补充一个材料。   虽然她还在休假状态,但也不能真的因此对老板的安排置之不理。幸好自她工作以后就有了出门携带笔记本的习惯,方便她随时随地地加班。   她只好让文文他们先走,晚点再自己打车去举办婚宴的酒店。   好在临时安排的工作不算太繁琐,她迅速处理好出了门,总算赶在婚宴开始前到达了酒店。   文文看到她来,很热情地朝她招手,示意她坐去她身边。   此时这一桌还有两个空位,文文旁边是一个,但那座位的另一边是蒋禹涵,而蒋禹涵的另一边坐着的竟然是那位御姐女生。   既然这女生是大嘴的高中同学,而大嘴结婚不可能只请她一位高中同学,那高中同学至少该有一桌,可她却被安排在这一桌,大嘴的用意可见一斑,蒋禹涵又默许女生坐在他身边,他的态度也再明显不过。   贺年年心里有点不舒服,并不想坐过去。   这时候又听有人说:“要不坐这吧?”   她循声看过去,才发现秦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而这桌的另一个空位正是在秦铮旁边。   她有点意外:“学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铮笑:“昨天半夜,所以就没骚扰大家。”   “够辛苦的。”   贺年年边和秦铮说话边对文文指了指秦铮旁边的位置说:“我就坐这吧。”   文文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贺年年没理会她的揶揄,和秦铮聊了起来。   外科医生总是很忙,贺年年也有段时间没见秦铮了。   她小声问他:“听说你昨天还在手术台上。”   “是啊,做了一天手术,差点没赶上昨晚的飞机。”   “大嘴的面子够大的。”   秦铮苦笑:“没办法,把他推销出去也确实不容易,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是得来一下。”   贺年年被他这说法逗笑了。   忽然感到有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循着感觉看过去,发现对面的蒋禹涵正在看她,不过对上她的目光后,他又很淡漠的移开了视线。   秦铮像是也看到了蒋禹涵看过来的那一眼,她问贺年年:“禹涵回国后,你俩这是第一次见面吗?”   “嗯。”   “怎么见你俩也不说话?吵架了?”   “没有。”   从昨天起他们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又怎么会吵架呢?   说完贺年年忽然意识到一点,秦铮见到蒋禹涵也没有很意外的样子,这么看他也早就知道蒋禹涵回国的事情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回国的?”贺年年问。   “我们医院太忙,这段时间跟大家联系少了,还是大嘴发请柬给我的时候说禹涵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说着秦铮有点意外地看向她,“怎么?你不知道?”   贺年年垂头摆弄面前的碗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即便她不说,秦铮也知道答案是什么:“他可能只是还没做好准备吧。”   贺年年不解:“他需要准备什么?”   秦铮想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视线落在蒋禹涵身边的女生身上,话题也换了:“那姑娘是什么人?”   “听说是大嘴的高中同学。”   “也是从北京过来的?”   “嗯,跟我们一个航班。”   秦铮笑:“那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   “难怪你没坐到那头去。”   贺年年无语了:“能不能别调侃我了?我们俩现在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   当年听了蒋禹涵对于他们两人关系的解释后,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只有秦铮好像始终认为他们之间存在暧昧,即便那时候蒋禹涵已经出国很久了。   正在这时,司仪宣布婚礼开始。   LED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顿新人的短片,不过大概是因为这对新人认识时间属实不长,两人的合影并不是很多。   这种时候贺年年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和蒋禹涵的那次订婚。对比之下,她和蒋禹涵的素材可太多了。   虽然他们那场订婚是假的,但是有些东西却是真的。   比如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那十年,还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整个青春期。   然而事到如今,他们只能隔桌相对,为别人送上祝福。   当新娘牵着爸爸的手走向大嘴的那一刻,贺年年不知不觉就流下泪来。   视线中多出一张纸巾,贺年年不好意思地接过来道了谢。   秦铮好笑道:“你们女生好像都这样,参加别人婚礼,先把自己感动了,那轮到自己的时候怎么办?”   贺年年很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细节:“还有哪个女生是这样?”   这话难得让秦铮哽了一下。   贺年年笑了:“什么时候引荐大家认识一下啊?”   秦铮无奈:“没影的事呢。”   蒋禹涵从不远处那对时哭时笑的男女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台上的一对新人。   此时新娘的眼眶是红的,可以看得出她正在极力控制着情绪。   他不由得又想到几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她哭了吗?   好像没有,印象中只顾着傻笑了。 第56章   冗长的仪式过后, 终于到了敬酒的环节。   新娘子回到后台换衣服,各个桌的客人便自发地喝了起来。   小胖举杯提议:“大家难得这么齐全的凑在一起, 还得多谢大嘴!来来来, 走一个!”   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活跃了起来。   他们这一桌都是从北京来的大嘴的同学,大家又都是年轻人, 很快就熟稔了起来。   贺年年了解到,坐在蒋禹涵身边的那位女生叫张媛, 去年从国外回来, 目前在北京一所高校里任教。听小胖几人和她的聊天,她跟他们好像还是一个专业的, 而且她的专业水平应该不低。难怪能让蒋禹涵另眼相看,果然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一对新人挨桌敬酒, 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们这一桌。   这桌都是大嘴最好的朋友,他没像给其他几桌敬酒时那样很快敷衍过去, 而是和每个人都喝了一杯。   他感谢了秦铮百忙之中赶了过来,又和小胖互怼几句,到了蒋禹涵的时候,他看了眼张媛邀功道:“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自己好好把握机会吧。”   蒋禹涵跟他碰杯, 然后爽快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这个举动代表着他是承了大嘴的情的。而张媛, 只是低头浅笑, 对身边两人的调侃表现出一副默许的态度。   众人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懂的?   “又没让你干杯, 瞎逞什么能?”说话的是秦铮。   刚才大嘴一一跟他们这些人碰杯, 大家都是意思一下喝一口, 可贺年年心里想着事,一不小心就没收住,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酒杯里的酒已经被她喝了个大半。   其实秦铮说话声音不大,但恰巧赶上周围没人说话的空隙,他这句提醒就显得有点突兀。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他们俩吸引了过来。   大嘴玩笑道:“秦大医生可真贴心啊!”   文文他们又暧昧地笑了起来。   秦铮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了眼蒋禹涵,然后接着大嘴的话说道:“我对朋友一向贴心,不然也不能一下手术台就直奔你这了。”   大嘴立刻又倒满一杯:“不愧是我兄弟!”   和众人都喝过一轮,大嘴招呼道:“一会儿结束了都别走啊!忙了一上午都没顾上招呼大家,一会儿忙完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嗨!”   从酒店出来时也已经是下午了,他们这一桌的人按照大嘴的安排谁也没有走,而是去了隔壁的KTV。   蒋禹涵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在秋日的阳光下,姿态闲适、漫不经心,脸上的神情也不似往日那么冷淡,看上去倒是不那么有距离感了。   别人或许只当他千杯不倒,喝了那么多依旧没事人一样,只有贺年年知道,每当他表现出这种样子,那就是喝多了。   大嘴安顿好家人后又赶来和大家汇合,大嘴媳妇因为要招呼家里亲戚就没跟着一起来。   到了KTV,张媛自然而然地挨着蒋禹涵坐下。   贺年年见此情形只想坐得远远的,索性坐到包间的另外半边,眼不见为净。   麦霸们开始点歌,张媛也点了一首《致姗姗来迟的你》。   轮到她的时候,她特意走到前面的小舞台上,坐到面向众人的高脚椅上才开始唱。   她看着很御姐,嗓音却很甜美,开口就让全场安静了下来。   “……我不介意你慢动作/也不介意这次先擦肩而过/某天你会发现灯火阑珊处的我/等了你好久噢……所以当我拥抱整个世界的孤寂/也像拥抱着你……你总会等到姗姗来迟的我/我总会等到姗姗来迟的你……”   唱到歌词里的某几句时,她总会含情脉脉地看向包间的某个角落,而那里坐着的正是蒋禹涵。   只可惜包间里光线很暗,蒋禹涵的半张脸始终隐没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在座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唱歌,小胖就对唱歌没兴趣,张罗着周遭几人一起玩骰子。   贺年年闲着也是闲着,就凑过去和他们几个一起玩。   玩法是最简单的比大小,输的人还是老规矩,要么喝酒,要么真心话。   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然而贺年年今天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从第一轮开始就一直在输,而贺年年的原则依旧是不选真心话,那就只能不停的喝酒。   别人还当她酒量不错,只有秦铮知道她的胃经不起刺激。   秦铮好心帮她挡下两杯,这又引来众人的调侃,贺年年不想害秦铮被大家误会,所以后面再轮到她被罚的时候,她说什么也不让他代劳了。然而这在别人看来又是另一番意思。   接下来这一轮摇出最小点数的依旧是贺年年,而秦铮摇出了三四个“六”。   众人笑:“可不能放水啊。”   秦铮无奈对贺年年说:“你这运气真是没谁了。这样吧,要么我自罚三杯,要么你选真心话。”   这又招来大家嘻嘻哈哈的玩笑:“铮哥就想听你一句真心话,你就满足他吧。”   贺年年觉得自己也确实不能喝了,只好选择真心话。   秦铮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向包间的另一边,然后问贺年年:“如果你喜欢的人现在站在你面前,你会对他表白吗?”   小胖笑着说:“铮哥这就是你不对了,男人大丈夫怎么能等着女孩子来表白呢?”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贺年年垂头想了一下,然后说:“不会。”   秦铮:“为什么?”   小胖:“铮哥是被表白习惯了吧?这还有什么为什么的?女孩子多矜持啊。”   阿呆:“这这这这分明是两个问题!”   文文拍了男朋友一下,示意他闭嘴。   此时恰逢一首抒情歌曲的前奏,他们这群人的声音反而盖过了音乐。   贺年年看到不远处的张媛朝他们看了过来,而蒋禹涵始终盯着大屏幕,好像看MV看得入了神。   贺年年也不计较一个问题两个问题了:“如果不是为了在一起,那表白有什么意义?”   这意思分明就是她虽然有喜欢的人,但却不打算跟那人在一起。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但却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做什么。当年她那么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回应她的却是义无反顾的离开和长久的沉默。   说她胆小也好,不争气也罢,时过经年,她依旧爱他,却再也不敢对这段无望的单恋寄予任何的希望,也不愿再做那个率先走向对方的人。   或许就这样,时间再久一点,她就能忘掉他了。   众人闻言都有点意外,小胖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尴尬地看了眼秦铮。   阿呆好奇道:“为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贺年年笑:“你们都问我几个问题了?”   众人只好作罢,继续下一轮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时,贺年年忽然发现角落里的蒋禹涵不见了,就连张媛也不见了。   两人一起出去了?干什么去了?   那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刚喝进去的酒在胃里翻滚了起来。   她压下一阵反胃的感觉,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包间。   一出包间门,四面八方鬼哭狼嚎瞬间冲击着她的耳膜,让她更加头晕恶心。   贺年年想去洗手间洗个脸,于是按照走廊上方指示牌标志的方向找过去。   然而每家KTV的装修风格似乎都差不多,哪哪都是镜子,一条条走廊纵横交错,人走在里面像走迷宫一样。   附近没有窗户,到处灯火通明,贺年年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转到一条走廊,走到头才发现是个死胡同,而死胡同里没有洗手间。   她只好原路返回,转过头忽然看到一个人从走廊的另一头朝她的方向走来。   走廊很长,两人离得有点远,对方只顾左顾右盼并没有看到她,但贺年年已经认出,来人是张媛。   张媛走走停停,一会儿看看左边的包间,一会儿又看看右边的。   贺年年有点纳闷,她在干什么?   是找不到洗手间了还是找不到他们那个包间了?   可她不是该跟蒋禹涵在一起的吗?   待人走近了一点,贺年年注意到她在经过每一个包间时都要往里面看一看,遇到没有人的包间时,还会推开门看一眼。   这样子倒不像是在找房间或者洗手间了,倒像是在找人。   贺年年正琢磨着她在找什么人,身旁一个没有亮灯的包间门忽然被人从内打开,里面伸出一只男人的手臂直接把她拽了进去。   贺年年吓得几乎尖叫出声,但那人第一时间就捂住了她的嘴。   一阵天旋地转后,贺年年被那人压在了包间的沙发上。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酒气,就当贺年年以为自己遇上了流氓的时候,压着她的人忽然开口了:“是我。”   贺年年听出来了,那是蒋禹涵的声音。   她立刻停止了挣扎。   他用手肘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但两人距离依旧很近。   他说话时有热气喷洒在她的面颊上,她似乎又闻到了混在馥郁酒气中的似有若无的柑橘香。   贺年年回过神来,试图推开他:“你干什么?”   “别动。”他的声音很暗哑,语气带着点诱哄,又有点恫吓的意味。   贺年年下意识停下动作。她又想起在走廊里看到的张媛,难不成他俩约好了在这私会,所以张媛刚才是在找他?   既然是这样把她拉进来干什么?   贺年年有点生气,不过转念又觉得不对——看张媛那样子并不知道他在哪个包间里,如果是约好的,他为什么不干脆告诉她他所在的包间号?   她今晚也没少喝,此时被他压着脑子更是乱七八糟的。   她想了一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想到他们俩刚才坐在一起的样子,还有张媛对着他唱情歌的情形,她就觉得心里酸溜溜的。既然他俩已经看对眼了,又来招惹她干什么?   她没好气道:“你喝傻啦?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他还真就按她说的,垂眼仔仔细细端详起她。   她快要气死了!   正想把他从身上掀下去的时候,她忽然又听他说:“没错,是年年。”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竟然可以将她的名字念得那么缱绻。   她顿时就僵住了,时隔这么久,再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她的名字,她只觉得委屈。   但她很快就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这么多年他对她不闻不问,久别重逢的时候他又忙着和别人相亲,把她当空气,然而她却不长记性,人家就是醉酒后叫了声她的名字,她就要热泪盈眶了,简直可笑!   她深呼吸,努力调整着情绪,然后故意恶声恶气地说:“那你还不起来?”   他依旧一动不动,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   包间里黑漆漆的,哪怕两人离得这么近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明亮水润。   见他不动,贺年年又挣扎起来。   然而两人力量悬殊,她的挣扎纯属无用之功。   他说:“别动,一会儿就好。”   贺年年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为什么一会儿就好?”   等等!这个台词怎么莫名熟悉?   根据她阅文无数的经验看,每当小说男主说出这种台词的时候,八成是他们身体的某个部位有了反应。   贺年年瞬间脸红了。   难不成他就这么压她一下,看她几眼,就有反应了?   男人喝醉后这么敏感的吗?   贺年年不安地动了动,好像也没感觉出什么不对劲啊!   哎,不管了!   “你快起来……”   没等她把话说完,他忽然俯下身来,像是要吻她。   贺年年顿时被他的动作惊住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几乎是与此同时,包间的房门猛然被人推开,包间内顿时有了光。   贺年年下意识循声看过去,来人背光站着看不清脸,但看身形应该是张媛。   贺年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这个包间来。   门口的张媛大概也没想到推开门看到的会是这样的情形,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没有被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到的只有蒋禹涵了。   借着门□□来的光线,贺年年去看蒋禹涵,他完全不关心门口站着的人,只是低垂着眼帘看着她,那样子倒像是他随时还是会吻下来似的。   怎么办?心跳的好快。两人胸口紧紧贴在一起,他是不是也感受到了?   短暂的怔愣过后,张媛说了句“抱歉”便快速退了出去。   那道光线也随着张媛的离开再度消失。   包间里再度陷入了黑暗中。   又等了片刻,似乎是确定门外的人不会再回来,蒋禹涵撑起手臂坐起身来,然后说了和张媛一样的话。   他说:“抱歉。”   到了这一刻,贺年年才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刚才假装要吻她就是给张媛看的?   为什么?   俩人闹别扭了,所以他用她来气张媛?   可是他们俩才刚刚认识没多久啊,婚宴上还是甜甜蜜蜜的,没道理这么快就闹别扭。   贺年年也坐起身来,跟他隔着一人的距离。   “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就你看到的。”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她看到什么了?她根本搞不清状况!   贺年年有点生气:“不知道你俩在搞什么,但别把我搅和进来。”   “我只是不想让她误会我对她有什么意思。”   这话让贺年年很意外,任谁都看得出他对人家挺满意的,这会儿又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猜到她不会这么快就明白,他顿了顿继续解释说:“简而言之,我只是想和她合作,但她对我好像有点误解。”   贺年年愣住了,这个转折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原来大嘴并没有介绍他们相亲,而是介绍他们合作,是其他人误会了。   她也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有点如释重负的窃喜,可是还有点忐忑和灰心。   忐忑于他怕张媛误会却不怕她误会,那他会不会像她对他一样,这么多年了还余情未了?   灰心于想到了他当年离开时说过的那些决绝的话,时间又过去这么久了,他对她应该早没感情了。但因为他们之间毕竟有着过去朝夕相伴的十几年的光阴,比他和张媛更熟稔,话也可以说得更直白不留余地,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她误会。   时间只过了短短数秒,但她的心思却已经千回百转。   “可我看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她了?”   贺年年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对张媛的态度如果解释成他想跟她合作,好像也说得过去。   “那你就说清楚呗。”   “说了,但她不信。”   “信什么?”   蒋禹涵转过头来,似乎是看了她片刻,然后才说:“没什么。”   贺年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起身想离开。   蒋禹涵却说:“等几分钟再走吧。”   贺年年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大概担心出去再遇上张媛。   她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坐了下来。   蒋禹涵问:“干妈最近还好吗?”   这还是两人重逢以来,第一次提到家里人。   贺年年:“挺好的,每天忙着给我哥带孩子。”   阴影中的人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点头。   “那你呢?”他又问,“工作顺利吗?”   贺年年说:“还行。”   “我的号码没有变。”   “所以呢?”   蒋禹涵顿了顿:“没有什么‘所以’,就是告诉你一声。”   他不提这一茬还好,忽然提到这个,贺年年只觉得有点好笑。   在他离开后,她不知道发了多少微信打了多少电话给他,可是她却没有收到过他任何的只言片语。   不想跟她联系的时候连声招呼也不打,现在忽然又特意告诉她他号码没变,这就好像他忽然恩准了她可以跟他联系,而她也该感恩戴德。   贺年年自嘲地笑笑:“我以为你早换号码了。”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说:“我之前不是故意不理你。”   这种事还有不是故意的吗?   蒋禹涵继续道:“我有段时间状态很不好。”   难得他竟然主动解释当年的事,可是状态不好为什么能跟其他人保持联系,唯独对她不理不睬。怕她缠着他吗?还是那时候他早就厌烦她了?   “可以理解。”她言不由衷道,“忽然发生那么大的变故,是人都会缓不过来,所以过去的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现在已经不介意了。”   说着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过去了几分钟,张媛应该已经走了。   她再度站起身:“文文他们在找我,我先回去了。”   他没什么反应。   她朝着门口走去。   “你现在真的不介意了吗?”他忽然再度开口。   已经走到门口的贺年年又停了下来。   “对。”她深吸一口气说,“但是我觉得我们也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说完贺年年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某人一箭双雕,拒绝一个,撩一个~ 第57章   贺年年没有再回原来的包间, 给大嘴发了个微信说自己有点不舒服就先回酒店了。   半小时后,大嘴打来电话问她情况。   她说没什么大碍, 就是喝得有点多, 想回来睡一觉。大嘴这才放下心来,说晚上再约着一起吃饭。贺年年没把话说死。   挂上电话后,她躺在床上想让自己睡一觉, 然而辗转了半小时,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打开手机, 微信里有秦铮和文文发来的问候, 还有她老板对她那份材料的反馈。   她用办公软件打开文件,几乎满屏的修订, 让她的酒意瞬间全醒了。   她连忙回复她老板说会尽快改好。   拿出电脑敲了两行字,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于是打开订票软件查找最快返回北京的机票,所幸当晚直达的那一班还有票。   她觉得再留在成都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早点回北京把她老板交给她的事情早点做完,所以她没有犹豫太久就订了机票,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一直等到进了安检,贺年年才给大嘴打了个电话, 说公司有事不得不临时回去, 顺便感谢了他这几天的招待。   大嘴一听就急了,说什么也要送她,但听说她已经到机场了这才作罢, 只能约好北京再聚了。   贺年年回到北京家中时已经是半夜。   她尽量放轻动作, 但还是惊动了贺恒。   贺恒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回来, 帮她倒了杯温水, 问她婚礼怎么样。   自从几年前, 贺恒没能顺利接老部长的班调离原岗位后,他就比以前清闲多了,对她倒是比以前更关心了。   其实贺年年也从她哥那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大概了解她爸当初没能顺利接班是有人利用了她和蒋禹涵的关系做文章,这才导致上面提拔了别人,被提拔这人又和她爸早年有些不对付,她爸才被迫调离原来的岗位。   可是后来,她趁着有一次家庭聚会她爸喝了点酒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提起这件事,她爸却一点怪她当初不听话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也没有怪蒋家,只说造谣的人那是欲加之罪。   她只是默默听着,心里更愧疚了。不过自那以后她爸下了班不用再去应酬,就在家里看看电视养养花,父女俩打照面的时间多了,关系也更好了。   贺年年不敢跟爸爸说再次遇见了蒋禹涵的事,挑无关紧要的事随便说了点。   贺恒点点头:“毛毛回来了你知道吗?”   贺年年怔了怔,甚至怀疑她爸已经知道他们见过面了。   贺年年有点心虚:“听说了。”   贺恒看了她片刻,并没有接着蒋禹涵回国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早点休息吧。”   “好的,爸您也早点睡吧。”   回到房间,贺年年想着她爸刚才的反应,有点摸不准她爸现在对蒋禹涵是什么态度。   不过转念又想,无论是什么态度都已无妨了,她已经和他说了那么决绝的话,难道还能奢望两人有什么瓜葛吗?   房间里没开灯,月光从落地窗上洒进来,在地板上描绘出流云的形状。她看着那影子缓缓变换形状,忍不住去猜测他现在在干什么,和大嘴他们在一起,还是已经回了酒店?   ……   回到北京后,日子又回到了正轨上,好像在成都见到蒋禹涵的事只是一场梦而已。   她以为梦醒后,依旧是她早九晚五无趣单调的生活。   然而,从这一天起,梦境和现实忽然重合了。   今早在公司一楼等电梯的时候,贺年年注意到了身边好像多了不少新面孔,仔细一想她想起来隔壁那家公司已经开门营业了,这几个新面孔可能就是那家公司的员工吧。   正琢磨着,电梯已经从地下车库上来停在了一层,电梯门缓缓打开,她正要跨进去,待看到轿厢里的人时,愣住了。   蒋禹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他正看着她,但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惊讶。   贺年年回过神来上了电梯,想去按楼层键,发现已经被按好了。   八楼只有两家公司,她的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背对着他站着,有点局促。   刚才站在她身后的那些人也陆续上了电梯,轿厢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和他之间隔了好几个人,她听到其中有人叫他“蒋总”。   到了这一刻,贺年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所以被她老板惊为天人的男人就是蒋禹涵,她之前下班时看到的背影是他,以及她听到的《珊瑚海》也是他弹的……   可他不是应该在上海吗?什么时候回的北京?   文文知道他就在她们隔壁公司吗?不会又是她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整个上午,贺年年都是恍惚的。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文文: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这么多感叹号,看样子文文跟她一样,也是刚知道隔壁公司的老板就是他的事。   【年年年糕:我早上在电梯里遇见蒋禹涵了。】   【文文: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回北京了也没说一声!】   【年年年糕:阿呆也不知道吗?】   【文文:不知道,我刚才跟他说他也很意外……咱们在成都好几天也没听涵神提起过他公司搬回北京的事,这人也太能藏事儿了!】   谁说不是啊。   贺年年想到早上见到的蒋禹涵,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文文:不过以后在一个写字楼里办公,要约饭可太容易了。】   贺年年没有文文这好心情。   她之前想的是上海距离北京也不算近,茫茫人海中他俩遇上的概率机会为零,不刻意去联系的话,两人几乎就不用再联系了。   可是谁能想到他的公司搬到了北京不说,而且和她公司还在同一个写字楼里,甚至和她办公室在同一个楼层!   要是早知道他们会是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境况,她就要考虑一下要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绝了。   毕竟装不认识挺刻意的,而如果还要维持表面上的关系,那她之前的话岂不是显得很虚伪?   贺年年越想越懊丧。   算了,还是能避就避吧。   从那以后贺年年每天提前一刻钟出发早早到公司,午饭也都是外卖,能不离开公司就不离开公司。即便如此,贺年年几次下班还是遇上了蒋禹涵。   后来为了避开他,贺年年下班时间一天比一天晚,每次都要等到对面办公室的灯都熄了她才肯走。   这种状况维持了半个月,终于,因为连日来的加班和紧张的情绪,贺年年病倒了。   这天吃完午饭没多久,她就吐得昏天黑地,无奈之下只能请假去医院看病。   文文要陪她去,她拒绝了,她知道文文他们组最近的一个项目挺忙的,让她为了她耽误工作再挨老板的骂她得愧疚死。   所幸医院离公司不远,下午路况又好,大约一刻钟后她就到了医院。   三甲医院永远都是人山人海的。   贺年年临时过来,下午的号早就没有了。   她只能去急诊楼挂急诊,或者找人加号,可是她已经没力气从门诊楼走到急诊楼了。   她忽然想到秦铮就是在这家医院工作,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有没有空。   尝试着打了个电话,幸运的是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她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情况,不多久,秦铮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脸色怎么这么差,哪不舒服?”   “没大事,就是有点胃痛。没提前挂好号,只能求助秦医生了。”   秦铮无奈:“怎么又胃痛?”   贺年年的胃一直不好,之前被她作出胃穿孔,当时也是在这家医院动的手术,所以秦铮知道这件事。   贺年年勉强笑了笑:“我能感觉出来,这次没那么严重。”   秦铮带着她去了消化科,让她在门外的候诊室等着,他自己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带着她去见了医生。   看诊的过程倒是很快,不到十分钟的工夫,医生了解完情况,给她开了药,让她连输三天的液。   贺年年看得出来,秦铮应该很忙,所以输上液后,她就让他离开了。   输液室里人来人往,但大家都很自觉地保持着安静。   大概是药物的作用,贺年年的胃痛逐渐有所缓解。这让连续数日睡眠不足的她不知不觉中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贺年年被一个孩子的哭声吵醒。转醒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去看吊瓶。   所幸里面还有小半瓶药。   贺年年刚松了口气,可是转念又觉得不对劲,外面天都黑了,她不可能只睡了这么一小会儿。   “我要是不来,液体输完了你就等着回血吧。”   贺年年回过头,是秦铮。   他就坐在她的旁边,腿上摊开放着一本书,在她醒来前,他大概正在看书。   贺年年意外:“你不是工作去了吗?”   秦铮看了眼时间:“是啊,不过现在已经下班了。”   贺年年恍然,原来她一觉睡了这么久。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昨晚手术做到半夜两点的人是你呢。”   贺年年有点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失眠。”   “因为禹涵?”   贺年年下意识否认:“不是。”   “我听说他回北京了,公司好像就在你们公司附近。”   何止是附近,简直门对门!   贺年年岔开话题:“晚上有事吗?今天麻烦你这么多,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秦铮无奈:“就你这样,能吃什么?”   “那就吃点我能吃的。”   .   输完了液,两人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粥店。   吃饭的时候,秦铮忽然问她:“那天在成都,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你离开包间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贺年年想起来了,那天她离开前恰巧输了游戏,他问她会不会对喜欢的人表白,她说不会,因为他们没有未来。   “游戏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因为那个张媛吗?我后来和大嘴打听过,禹涵对她应该没那种想法。”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八卦吗?这么多年了,我都替你俩累得慌。”   贺年年玩笑道:“那以后我注意,尽量让你眼不见为净。”   秦铮的态度远比她认真多了:“其实你心里还是怪他吧?怪他当年一走了之。我不知道你们这两年有没有联系,但我看你俩那状态就算有联系应该也不多吧?”   贺年年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贺年年想到蒋禹涵在KTV包间里对她说的话,笑了笑说:“他说他那段时间状态不好。”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秦铮继续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贺年年抬起头来。   秦铮:“你住院那次,他回来过。”   贺年年近几年只住过一次院,就是她被确诊胃穿孔那次,手术前后大约住了半个月的院。   秦铮继续道:“他爸的案子判完后的那段时间他跟大家都断了联系,但其实跟我没有。有一次他需要学校帮忙开一份证明材料,可那时候已经放假了,小胖和阿呆都不在北京,她就找我帮忙,我提到你生病了,他当时没说什么,可两天后我就在医院见到了他,当时他就站在住院部门外。”   贺年年怔了怔:“你的意思是他那次回国是为了我?”   “难不成是为了我吗?”   贺年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秦铮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那天的情形,继续道:“我一开始以为我认错人了,毕竟不久前他还在国外。等我忙了一阵子再路过那里时他还在,那一次看清了还真是他。我问他怎么回来了,他说他回来开证明,但那份证明明明我可以帮他开,哪用得着他远渡重洋跋山涉水地跑回来?我又问他为什么来医院,他没吱声。”   贺年年想到自己那时候的状态,身体难受,心也空落落的。   “可是,我没见到他。”   “我当时说你就在楼上,我能看出他很纠结犹豫,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最终只是问了问你手术的情况,并没有去楼上找你。”   他既然愿意为了她千里迢迢跑回来,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来看她一眼呢?   “你以前怎么没说?”   “他不让我告诉你,而且后来的一件事也让我觉得,你们就这样不联系或许对你们而言也不是坏事。”   贺年年抬起头来:“什么事?” 第58章   秦铮说:“他临走前说自己在国外有点失眠, 想开点药带走。这种药不能随便开,我就帮他介绍了一位神经内科的医生。医生给他看了病开了点药, 第二天他就回学校去了。这件事我本来没当回事, 但后来偶然见到那位医生又聊起了他。因为他是我介绍给那位医生的,人家对我没有防备,就聊起他的病情, 我这才知道,他不是简单的失眠, 他在服用精神类药物, 而且有一段时间了。”   贺年年难以置信……   在她的心里,蒋禹涵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 这让她几乎忘了,他同样也是个会受伤会生病的普通人。   她努力回想着那段时间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结果发现那段时间关于他的一切都是空白的,他把自己藏了起来。   “他的病, 很严重吗?”她忐忑地问。   “没有特别糟糕,但也足以影响他正常的生活了,比如让他排斥和人联系,甚至无法乘坐飞机火车这样的交通工具。”   秦铮的表述很含蓄, 但贺年年已经猜到蒋禹涵得了什么病。不了解的人只当抑郁症就是心情不好, 但随着周遭罹患这种病的人越来越多,关于抑郁症的科普文章越来越多,他们这些健康的人也渐渐能够窥见到一点被这种病痛折磨着的人的生活状态。   按照秦铮的说法, 蒋禹涵当时的身体状况并不能支撑他长途跋涉地跑回来。   “可他竟然还回来了……”   “嗯。”秦铮说, “所以他走之前让医生开了一种药, 可以让他在飞机上睡足够长的时间。”   那段时间, 说她一点都不埋怨他是假的, 她不理解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可以那么决绝地割舍多年的感情,连只言片语都不舍得给她。可是这一刻,当一切时过境迁,当另一段隐秘的真相被剖开来摆在眼前,她再没有怨,只有心疼。   “那他现在好了吗?”   “看他的状态应该好很多了吧。”   “原来是这样。”   不过又有另一个问题困扰着贺年年。   很显然他当初说不再喜欢她的话纯属是在骗她,不然他也用不着不顾自己的病不管不顾千里迢迢跑回来,只为在她病房外站那么片刻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贺年年心里是高兴的,可那毕竟又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现在呢?时间过去这么久他还喜欢她吗?   回想他们重逢以来的种种,想到他的冷漠,贺年年又觉得内心涩涩的。   大概已经不喜欢了吧,不然为什么不来找她说清楚?   想想又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有多少感情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在他们断联的这些年,他们早拥有了各自独立的人生,现在的她不了解他,他又何尝了解她呢?   现在的她于他而言,或许只是年少时亲密的朋友、喜欢过的人和不愿意回到的过去吧。   “那他家里人知不知道他生病的事?”贺年年问。   秦铮说:“他没提过,但我觉得他家人未必知道。”   她从未听二舅提起过这件事,二舅如果知道也没必要瞒着她,那至少二舅是不知情的。她干妈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她干妈如果是知情的,她二舅就会知道,看来她干妈很可能也不知情。   蒋禹涵最亲近和信任的人都不知道他的病,那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她忽然很想知道,在异国他乡的这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可能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秦铮说,“所以你就也当不知道吧。”   贺年年点点头。   “先吃饭吧。”   贺年年依言喝了口粥,她原本就没什么胃口,此时更觉得食不知味了。   两人各自吃着饭,忽然间秦铮说:“稍等,我过去一下。”   贺年年被迫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   此时秦铮已经站起身,走向坐在角落位置的一个女生。   刚才他们进来时那里还没有人,贺年年完全没注意到那女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女生头发很长很多,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衣服穿得也宽大,看不出身形,是那种没什么存在感的类型。   秦铮径直走到她面前坐了下来。   看到秦铮出现她先是意外,然后又飞快往贺年年的方向扫了一眼。   秦铮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只是垂眼听着,直到秦铮起身,她才再度抬起眼来,一直目送着他回到他们这一桌。   她的视线再度落在贺年年身上,两个女孩目光相接,贺年年友好地朝对方笑笑,对方也笑了笑,只是任谁都看得出,那笑容很勉强。   贺年年问秦铮:“那是谁?”   “一个病人。”   谁信?   贺年年明显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的那种熟稔,还有秦铮在两人关系中的强势,这绝对不是医患关系的感觉。   贺年年又朝着身后看了一眼,那女孩正斯文秀气地喝着粥。其实仔细看能看得出她五官不错,而且皮肤也白,个子看上去也不低。但那气质和秦铮又不怎么搭,要说秦铮喜欢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不过贺年年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八卦别人,也就没再多问。   吃完了饭,秦铮开车送贺年年回家。   秦铮的车子进不了小区,贺年年本想就此道别,但秦铮却执意要把她送去楼下。   见他坚持,贺年年也就没再拒绝。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两人并肩往小区楼下走,一路上秦铮都在叮嘱贺年年这些天的饮食禁忌。   到了贺年年家的楼下,秦铮把手上的药递给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胃不疼了,但还是没什么力气。”   秦铮说:“肠胃炎就是这样,不至于要命却非常折磨人。这两天公司那也暂时请假吧,明天你什么时候去输液,到了给我打电话。”   “你那么忙,明天后天我就不麻烦你了,我今天是有点累才不小心睡着的。”   秦铮犹豫了一下说:“那你到了医院告诉我,我有空就过去看看,没空就算了。”   “好,谢谢学长。”   和秦铮道了别,贺年年转身离开。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阴影中站着一个人。   蒋禹涵在公司遇到了文文,听说贺年年生病去了医院,他立刻就丢下一大堆的工作离开了公司。   不知道她去了哪家医院,他所幸把车开到了她家。可来了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他想给她打电话,但她明明刚说过以后不要再联系。   但他还是想见她一面。   算算时间,她也该从医院回来了。所以他决定在她家楼下等一等,结果这么一等就从黄昏时分等到夜幕降临。   现在她总算回来了,还是被秦铮送回来的。   理智告诉他,她生病了,找秦铮帮忙也很正常,可是看着两人依依惜别的画面,他还是觉得站在阴影中的自己像个傻子。   在成都时,大家开的那些玩笑他都听见了,那些话不仅入了他的耳还入了他的心,直到他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的心情无法形容,他惊喜、感恩,又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她惦念这么多年。   可是他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很快又被她的一句“如果不是为了在一起,那表白有什么意义”给浇灭了。   而且她和秦铮又是什么关系?秦铮喜欢她吗?如果她始终不愿意回头,有朝一日她是不是真要和他的好兄弟走到一起了?   ……   连续输了三天的液,贺年年的病总算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因为休息了几天,积攒下来的工作多了很多,她返回公司的第一天就差点忙死。   等忙完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同事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对面的科技公司也是一副人去楼空的样子。   这种时候肯定是不会遇上蒋禹涵的,不过知道了他的病后,她倒是希望能遇上他,把有些话说清楚。   这时候的电梯很好等,等了没一会儿电梯就停在了她所在的楼层。   贺年年一边想着蒋禹涵的事,一边上了电梯。   电梯门在眼前徐徐关上,然而刚关到一半,门又再度打开。贺年年抬起头来,之前还在脑子里出现过的那张脸,此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公司明明已经关灯好久了,他怎么还在这?难道是有事又临时回来了?   电梯门再度合上,贺年年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就听蒋禹涵忽然说:“听说你病了。”   贺年年回过神来:“嗯,老毛病了。”   “以前没听说你胃不好。”   他说的以前应该是他爸出事以前,不过他怎么知道她生病了,还知道她得的是胃病?   她观察着他的神情说:“我大四那年做过胃部的手术,从那以后胃就很脆弱。”   而他只是目视着前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好像这件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似的。   如果不是听秦铮说,她恐怕永远都不知道那一次他为她回来过。   片刻后,他才问:“这次呢,是因为加班吗?”   “有关系吧。”   “其实你不用为了躲我等到那么晚才走。”   “……”   他怎么知道?   “我没有……”贺年年下意识反驳。   “我一般七点左右下班,除非赶上特别忙的时候会晚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教她怎么避开他吗?   “我最近确实比较忙,没有故意躲你。”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而蒋禹涵只是笑了一下,没有揭穿她。   正在这时,电梯门再度打开,她松了口气匆匆道别下了电梯。   可一出来她就开始后悔,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上次说的那些不要联系的话都是气话呢。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没有把握住!   走出写字楼,她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今天没看天气预报也没带雨伞,贺年年有点郁闷。   北京的秋天是一场雨一场寒。   她搓了搓手臂,拿出手机来打车,结果排在她前面的竟然有四十几位。   正发愁,一辆黑色SUV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降下,她看到了几分钟前才见过的人。   “上车。”他说。   她稍一犹豫,也没矫情,拉开车门上了车。   下雨天必遇堵车,车子行驶得很缓慢。   雨滴细细密密打在车窗玻璃上,显得车内格外的安静。   还是蒋禹涵先打破了沉默:“去东山壹号吗?”   她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净想些有的没的,竟然忘了报地址,不过这种路况她也不好意思让他绕路送她。   “把我放在前面的地铁站就行。”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你平时住在东山壹号吧?”   “嗯,不过今天的路况不好,不用送我了。”   “没事,顺路。”   “哦。”   她想问问他现在住在哪,又不知道合不合适。   他却主动说了:“我住在如苑。”   贺年年愣怔了一下。   他继续道:“那房子,我买回来了。”   听到这话,贺年年心里五味杂陈。   要说贺年年大学里最轻松的记忆和最酸涩的记忆几乎都和那栋房子有关,此时闭上眼还能回想起那栋房子的每一个细节。   他们俩曾在那一起住了大半年,在蒋禹涵离开后她也时常想起那段日子。可是在他爸出事后如苑的房子就被他卖掉了。   她一想到有其他人住在那里,落地窗前的钢琴不见了,斗柜上的照片不见了,家里的摆设布置全变了,她心里就堵得慌。   此时忽然听说他把那房子又买了回来,说不高兴是假的。   她想了想,想到电梯里没来得及说出的话,于是鼓起勇气说:“其实,我那天说的是气话,你就当没听见吧。”   “哪天?”   “在成都那天,我说没必要联系的那些话。我当时喝了点酒头脑不清醒,又生气你拿我当挡箭牌,才那么说的。其实你之前不理我的时候我确实挺生气的,不过现在气已经消了。”   他看她一眼,似乎有点不相信。   贺年年:“我这回说的是真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的意思是,毕竟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应该经常联系,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彼此说。”   说完这话,贺年年偷偷打量着蒋禹涵的神情。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很快到了她家小区门口,因为下雨,贺年年和保安打了招呼,放他们车子进了小区。   到了她家楼下,贺年年犹豫了一下看向驾驶位的人:“要上去坐一下吗?”   蒋禹涵回国的事贺恒和陆灵芝也是刚听说不久,他们说起来也是感慨好几年不见,说话间也流露出挂念他的意思,可是两家的关系早不如以前,再不能随意打个电话就把人叫到家里吃饭了。而蒋禹涵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回来这么久还没有见过贺家其他人。   他朝楼上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还是拒绝了:“下次吧,这次没有提前打招呼。”   贺年年点点头:“那就下次。”   她正要推门下车,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年年。”   她停下动作回头看着他。   小区里路灯的光线不算明亮,从车窗照进来,让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他说:“张媛入职我的公司了,以后你可能会在办公楼里遇见她。”   贺年年愣了一下,确实有点意外。   蒋禹涵继续道:“她在国外的研究方向和我们公司的一向正在开发的技术很吻合,她的导师也是这个方向的泰斗级专家。所以我去成都除了参加大嘴的婚礼,还有一件事就是招揽她。”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合作。   “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不是你说我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你说吗?”   “哦,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就是跟你说一声。”   贺年年讷讷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好。”   直到进了家门,贺年年还在琢磨着那个问题——他为什么忽然没头没脑跟她说他公司的事,难道是怕她过几天在公司见到张媛误会他俩的关系?   不应该。事情说开后,她就不再误会他们了,他应该也看出来了。   她又想起那天发生在KTV包间里的事,那天他为了让张媛死心拉她做挡箭牌,让张媛误以为他俩是一对儿……难不成他是怕以后他俩的关系穿帮又让张媛故态复萌,所以提前跟她打个招呼让她见机配合他?   ……   作者有话说:   毛毛不是故意不和年年联系。   另外,下一本《纯白》的女主也出现了,就是这章里的这位“病人”,一位外表平庸内心特立独行的女主。   劳烦大家去收藏一下《纯白》,顺便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吧,拜谢~ 第59章   几天后, 贺年年果然在公司遇到了张媛,是在早高峰的电梯里。   贺年年看得出, 张媛在这见到她是有点意外的, 但碍于电梯里人多,她也没说什么。   直到到了八楼,她俩一前一后下了电梯, 张媛才不确定地问她:“你是来找Jeffrey的?”   Jeffrey是蒋禹涵的英文名字,贺年年乍一听到还有点不习惯。   贺年年指了指电梯间出去的左侧:“不是, 我在这上班。”   “这么巧?”   “是啊。”贺年年笑了笑。   张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改天一起吃饭。”   “好啊。”   两人在成都时也没太多交流, 所以寒暄也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贺年年和张媛还真是有缘分,晚上下了班, 贺年年刚走到电梯间就看到了等在电梯前的一男一女,女的是张媛, 男的是蒋禹涵。她出来时两人似乎在聊工作,听到脚步声都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贺年年礼貌朝两人点点头, 本想问他俩是不是要出去吃饭,转念忽然想到蒋禹涵或许有让她配合在张媛面前做戏的意思,那她就不能那样说,显得她对他的行程不知情。   此时已经过了下班的高峰期, 电梯很快到了, 三人陆续进了电梯,诡异的是谁也不说话。   贺年年是怕多说多错,蒋禹涵本来就沉默寡言, 最后还是张媛有点看不下去, 问他俩:“你俩是约好的吗?”   贺年年被问得有点紧张, 不确定地看了蒋禹涵一眼。   蒋禹涵倒是淡定, 神色如常地问她:“一会儿想吃什么?”   贺年年松了口气:“随便吧。”   蒋禹涵:“你胃刚好, 吃点清淡的吧。”   “好。”贺年年大着胆子邀请张媛,“张小姐晚上没事的话一起吧?”   张媛无所谓地摆摆手:“你俩约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对了,叫我名字就行。”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张媛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贺年年和蒋禹涵一路上了她的车。   本以为吃饭的事只是为了在张媛面前做戏,一会儿路过她家时她下车就好,却听蒋禹涵说:“这个点饭店都在排队,要么去我家吃吧?”   贺年年本想拒绝,就听蒋禹涵接着说:“自从我回北京后,咱们还没一起吃过饭呢。”   虽然两人现在的状态让贺年年还是觉得有点别扭,但毕竟“恢复邦交”的话是她先说的,这时候她要是再拒绝倒显得她不近人情了。   贺年年只好说:“需要准备什么食材吗?”   “那就去学校附近那家超市吧。”   “好。”   贺年年有几年没进过超市了,不成想这个点不仅饭馆在排队,超市里人也不少。   大妈们为了捡便宜,把几个打折的菜品区围得水泄不通,蒋禹涵怕那些人碰到贺年年,总是用自己把她和那群大妈隔开来。   所幸他们要买的菜不多,很快就结束了选购。   结账的时候每条队伍都很长,两人随便挑了一个相对短的队伍,贺年年推着购物车站在前面,蒋禹涵站在她的身后。   后来陆续又有人排在他们后面,总有人推推搡搡的,导致她和蒋禹涵时不时地会碰到一起。   贺年年感受着自己的鞋跟偶尔踩到身后人的鞋尖,或者后脑勺偶尔擦过身后人的下巴,想象着两人像其他情侣那样几乎贴在一起的样子,心跳就不可抑制地快了起来。   终于从超市里出来,就像打完了一场仗。   回到家,蒋禹涵让贺年年先坐,他回房间换衣服打算做饭。   贺年年看着这栋房子的陈设不由得有点眼眶湿润。   听到他从房间里出来,她收了情绪,对他笑了笑说:“这里好像和以前一模一样。”   蒋禹涵神色黯了黯:“其实还是有不一样的,比如钢琴就不是原来那架了。”   贺年年怕触到他的伤心处,故意大大咧咧地说:“新买的肯定更好啦。”   他淡淡笑了笑说:“我去做饭。”   看着他套上围裙免起袖子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贺年年感觉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他们一起住在这里的那段日子。   “需要我帮忙吗?”   蒋禹涵说:“那就帮我打几个鸡蛋吧。”   “好。”   贺年年洗好了手过来,操作台上已经放着几个鸡蛋,但是没有空碗。   她记得以前大一点的碗都是放在顶柜上的。   她打开柜门,果然看到了她想要的那种碗,但是那碗放得有点靠里。   贺年年正要去拿,身后忽然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帮她把碗拿了出来。那一瞬间她被他笼罩在怀里,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柑橘香。   贺年年状似没事人一样的说了声“谢谢”,低头去打鸡蛋。   “等一下。”   贺年年不明所以停下来,就见蒋禹涵拖下自己的围裙套在了她脖子上,然后又转到身后帮她系好了系带。   打好了鸡蛋,贺年年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蒋禹涵翻炒锅里的菜,闻言说:“接点纯净水过来。”   贺年年找了只杯子接水,不知道蒋禹涵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一转身半杯水全部泼在了他身上,他的衣服顿时湿了一大片。   “抱歉,我没看见。”   贺年年连忙抽了几张纸巾去帮他擦。   他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没事,我去换件衣服。”   说着蒋禹涵关掉火出了厨房。   贺年年不由得看了眼自己的手。他刚才只是轻轻握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但直到现在她好像还能感受到他手掌的热度。   片刻后,蒋禹涵换了件白色T恤回来了。   “你不冷吗?”她问他。   “干起活来就热了。”   他正要继续做饭,贺年年又叫住他。   “这个还是给你穿吧。”她边说边解下身上的围裙。   抬头见蒋禹涵拿着锅铲没有放下的意思,贺年年只好帮他穿。   他个子很高,两人身高差不少,她视线所及是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和微微凸起的喉结。   她踮起脚去够他,恰巧他也低下头来,有那么一瞬间贺年年的嘴唇差点碰到他的额头。   她的心砰砰跳得飞快。   怕他看出她的异样,她快速把围裙套在他头上,转到他身后帮他系带子。   他看不见她了,她才敢肆意地打量他。   看着他宽广的肩背,感受着脂尖上似有若无的他的体温,她感慨,几年的时光已将他塑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成熟男人了。   他很快就做好了三菜一汤,看手艺比他出国前还精湛。   两人边吃边聊,他给她讲着这些年在国外的经历和见闻,她也给他讲着他不在的这几年家里的变化,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难得氛围不错,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几年以前。   吃完饭,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雨了。   她不说要走,他也不提。   贺年年问:“你和干妈经常联系吗?她最近还好吧?”   蒋禹涵:“挺好的,前两天刚通过电话,我觉得她比之前在北京的时候状态好多了。”   “那就好。今年过年她回来吗?”   “应该会吧,毕竟姥姥姥爷在北京……”话说一半,他转头看向贺年年,“之前那件事,我很抱歉。”   贺年年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两家父母吵架那次。   贺年年讪笑着摆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不提我都忘了。”   蒋禹涵说:“我妈后来跟我念叨很多次,说咱们解除婚约那段时间她没为你说话,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她都没机会当面和你道个歉。”   “可别!”贺年年说,“干妈她老人家也太见外了。再说她也没错,那段时间出了那么多事,桩桩件件都和我有关,我是她,不怨我就不错了。”   “你能体量她,她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我压根儿就没怪过她,说什么体量不体量的。”   蒋禹涵点头沉默了下来,贺年年好像猜到他要说什么,想岔开话题已经来不及了。   “至于我爸。”他顿了顿说,“我只能代他向你道歉了。”   “别,他是他你是你,你不用替他做任何事。”   蒋禹涵看了她片刻才说:“谢谢你能这么想。”   “客气什么?”   贺年年不想再提他的伤心事。   她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想到在公司摆架钢琴的?”   他替她倒了杯热茶:“有时候晚上加班无聊,就想弹弹琴换换脑子。”   “我老板好像经常去听你弹琴。对了,我老板就是Lauren。”   蒋禹涵垂眼喝了口茶:“没有经常,上次给琴调音的时候被她撞上了,她是夏穆的校友,我跟她不熟。”   他刚才提到过,夏穆是他们公司的另一位合伙人。   “难怪我老板有事没事总往你们那跑。”   蒋禹涵似乎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想听我弹琴吗?”   “好啊。”   他放下杯子,起身走到钢琴前坐下。   在他身后的落地窗外,隐约能看到远处的环路上打着双闪慢速行驶的车辆,一辆接一辆,车灯在夜幕中绘出蜿蜒的线条。   他问她:“想听什么?”   “随便。”   “好像没这首曲子。”   “我的意思是,你弹什么都好听。”   他笑了笑,双手搭在键盘上,像是在考虑究竟弹什么。   片刻后,他手指动了起来,很随意地开始了一段演奏。   贺年年听出来,这是Beyond的《灰色轨迹》中的一段。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这个世界已不知不觉的空虚/Wo~不想你别去……”   他弹得很随意,有种漫不经心地帅。   而他身后是雨雾中的都市夜景。   静谧的夜、萧瑟的雨、滚烫的音乐、喜欢的人……这个夜晚太美了。   一曲结束,贺年年调侃他:“键盘这么烫手吗?”   蒋禹涵反问:“不好听吗?”   “好听。”贺年年发自内心地说,“而且很帅。”   说完见蒋禹涵看着她,她才意识到刚才那话说得有点暧昧,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她仓皇移开了视线:“内个……我该走了。”   说着她转身去拿放在沙发上的外套。   蒋禹涵跟着起身:“我送你回去。”   其实在贺年年的内心里,她并不想这么快就跟他分开,所以她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任由他开车把她送到了她家楼下。   ……   回了家,可能因为白天太累了,贺年年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没等回想今天发生的事便睡着了。   然而睡前没来得及做的事梦里却做了。   她梦到蒋禹涵在给她弹琴,还是那首《灰色轨迹》。   他像是刚洗完澡,穿着件简单的长袖T恤和居家休闲裤,袖子被挽至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刘海湿哒哒的散乱在额前,看着有点随性不羁。   房间里被暖气烘烤的干燥而温暖,让她觉得格外惬意。   一曲弹罢,她也说好听,而且很帅。   但说完这话她并没有仓皇移开视线,而是大胆捧起他的脸,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吻过后,她刚想离开,手腕忽然被他拽住,下一秒她就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这回换他吻她,吻得蛮横又霸道,带着满满的情浴。   她下意识地在身后摸索支撑点,手指按在钢琴琴键上,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声音。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夸她:“悟性不错,不过今天太晚了,只能明天再教你。”   说着他一把将她抱起,朝着卧室走去……   贺年年是被闹钟的声音吵醒的,醒来后还有点遗憾。不过想到这场梦后来的情形,她不由得用被子蒙住头在床上打了个滚。   做了一整夜的春梦,一路上哈欠连天。   在公司附近的早餐店买早餐时正好遇到了文文。   文文问她昨晚干嘛去了黑眼圈那么吓人,她随口扯谎说看小说看到半夜。   见文文神采奕奕的,贺年年猜她昨晚应该又没回家。   两人出了早餐店往公司方向走。   贺年年问文文:“你们多久出去一次?”   贺年年这话题起得突然,文文愣了愣:“什么出去一次?”   贺年年压低声音:“开房啊。”   文文跟父母住,阿呆住宿舍,所以两人约会时多半会出去开房。   文文:“一周一两次吧,怎么了?”   贺年年轻咳一声:“什么感觉?”   文文怔了怔,继而笑了:“不对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最近看上谁了?”   贺年年不敢和闺蜜对视,佯装无所谓道:“我就是好奇,是不是真像小说里写得那样。”   文文一听这话,嫌弃地摆了摆手:“哪有那么夸张,小说男主个个器大活好,次次搞到女主高‘潮,而事实上高’潮的比例不足30%。”   文文话锋一转:“但是你懂得,爱是天然的春的药,跟喜欢的人做亲密的事感觉就很兴奋。”   文文说完暧昧看向贺年年:“怎么?你和以前的男朋友没有过啊?”   贺年年支支吾吾:“那时候不是年纪小嘛。”   “那我觉得这事儿可以提上日程了。”   “算了吧,人选都没有呢。”   “铮哥啊。”文文笑。   “别瞎说,我俩真不是那种关系。”   “那要不你干脆约一个。”   “什么馊主意!”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黑色SUV从两人身旁驶过,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今天阳光太好,贺年年还是看到了驾驶位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由得又想到昨晚那个梦,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第60章   到了公司又是一上午的会。   会后Lauren把她叫去办公室安排后续的工作, 说完了正事Lauren忽然话锋一转,问她:“我记得你是单身吧?”   她不知道她老板今天怎么忽然想起关心她的个人问题了, 下意识回了个“是”。   Lauren朝她笑了笑:“怎么不谈个男朋友?”   这好像不是今天第一次跟人聊这个话题了。   贺年年不能说工作太忙了没时间谈, 只好说没遇到合适的。   Lauren说:“年轻人,平时多约着朋友出去玩一玩,说不准谁合适呢。”   贺年年点头称是, 依旧一头雾水。   Lauren总算进入正题:“我这倒是有个人选……”   从Lauren办公室出来,贺年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觉得为难。   值得高兴的是, Lauren竟然肯把自己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侄子介绍给她, 可见在Lauren眼里,她也是不错的。   但尴尬就尴尬在她和Lauren的这层关系。   最初她问她是不是单身的时候, 她没立刻说出自己有喜欢的人,后面Lauren要介绍自己的侄子时她就不好说了, 否则显得她瞧不上她侄子似的。   眼下这情况,肯定是要见一见的, 见过之后她还不能直接说不合适,最好是对方没看上她,这样也不至于得罪Lauren。   垂头丧气地回到工位继续办公,没一会儿她就收到了Lauren侄子加她微信好友的请求。   Lauren侄子叫高鹏, 在大厂做研发。两人简单聊了几句, 倒是没有让贺年年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于是两人就约了周五下班见面,便各忙各的去了。   所以,贺年年人生中的第一次相亲就这么来了。   手机刚安静没一会儿又振动了起来。   这一回是文文。   【文文:这周君太店庆, 周五下班去逛街吗?】   【年年年糕:周五我有事。】   【文文:什么事啊, 推了不行吗?】   【年年年糕:相亲……】   【文文:????你爸妈不是不催你吗?】   【年年年糕:我老板她侄子。】   【文文:她老人家自己还没着落呢, 怎么就张罗起他侄子了?】   贺年年发过去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包。   【文文:对了, 他侄子怎么样?有房吗?哪里工作?收入怎么样?】   【年年年糕:一两句说不清楚。】   【文文:楼下喝杯咖啡?】   贺年年把写了一半的报告保存, 回了文文一个“走”。   一楼有家咖啡厅,楼里的白领们不忙的时候都喜欢来这里喝杯咖啡或者在门口抽根烟。   两人进了门,先前后左右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她们公司的人,两人才敢放心说话。   文文说:“看不出来她还会给人介绍对象,我以为她的婚恋观很不羁呢!”   贺年年:“我感觉她的观念和大多数人差不多,就是她自己眼光高而已。”   文文想起什么笑了:“那是真高,看上谁不好,看上涵神。对了,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不用说贺年年也知道是张媛。   “张媛吗?”   “你也见到她了?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去涵神的公司上班,那两人岂不是更近水楼台了?”   “他俩不是那种关系,之前大嘴说那些话其实是帮着蒋禹涵引荐张媛,是我们误会了。”贺年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强调这个。   “你怎么知道的?”   贺年年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吗?”   “是啊,谁也没说啊。”   “哦,我以为你知道呢。”看来蒋禹涵只是特意跟她解释了。   她心里有点高兴。   “其实我也觉得他俩不般配。”   此时轮到她俩点单,她们点了两杯拿铁就在旁边的取餐口等着。   文文:“对了,你周五真去相亲啊?”   “我老板介绍的,我能不去吗?”   “你老板怎么这样?还带强买强卖的?那你有她侄子的照片没?”   贺年年拿出手机找到高鹏的朋友圈,他朋友圈里有几张他滑雪时的照片,看着到不像是个缺女朋友的。   文文一看照片立刻变了副嘴脸:“哇塞帅哥呀!就冲这长相,要么你试试吧!不谈恋爱先睡也行啊!”   贺年年正想提醒她小声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一杯冰美式。”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蒋禹涵就站在她们一米开外的地方。   他只穿了件薄薄的羊绒衫,衬衫领子从羊绒衫的领口整齐地翻出来,看上去干净又温暖。   他个子很高,背脊挺直,在一众排队买咖啡的人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似乎早就看到了她们,所以转过头来时并不见意外。   也不知道刚才那话他听到没有,贺年年尴尬地和他打招呼:“这么巧。”   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拿出手机来看。   还好她们的咖啡已经做好了,贺年年和他道了个别就匆匆离开了。   一出咖啡店的门,贺年年就忍不住埋怨文文:“你说那么大声,他肯定听见了。”   文文无所谓道:“都是自己人你害什么羞啊,回头正好找他帮你参谋参谋。”   “参谋什么?能不能睡吗?”   文文哈哈大笑:“你俩这么不见外的话我没意见啊。”   贺年年不由得就想到当年,他以为她和冯硕上过床了,差点抡起拳头去找人……   所以,这种事跟谁说也不能跟他说。   贺年年无奈道:“我可不敢。”   ……   时间很快到了周五。   第一次吃饭,贺年年特意挑了个很平价的家常菜馆,距离他们公司只有两站地。   这天贺年年准时下班。   赶上下班高峰期不好打车,所幸有一趟公交车正好经停他们吃饭的地方。   没等太久,公交车进站。这趟车上人不多,但这个时间点也没有坐的地方。   贺年年在车厢后面找了个人相对少的地方站定,拿出手机来看。就在几分钟前,高鹏发微信说他二十分钟后到。   贺年年往窗外看了一眼,此时正逢晚高峰,贺年年庆幸自己选择了搭乘公交车。因为这个时候的公交车道还算顺畅,旁边的几条普通车道堵得像停车场一样。   贺年年估算了一下时间,自己应该也差不多时间到饭店。   她给高鹏回了个“好”便收起了手机。   忽然间她注意到有辆黑色SUV跟在她搭乘的公交车后。   私家车在公交车道上显得格外显眼,贺年年就多看了一眼,然后发现那车有点眼熟。   从她的角度看不清司机的脸,但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贺年年还是熟悉的。   没想到蒋禹涵今天也走这么早,不过他知不知道自己占了公交车道?这一路走下去得罚多少钱啊!   贺年年想给他打个电话提醒一下,但又怕影响他开车。所幸公交车拐弯时他换到了别的车道,很快就隐没在了滚滚车流中。   不多久公交车再度停下,贺年年下了车,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片刻前高鹏发了张照片给她,看来他已经到了。   贺年年收起手机加快了脚步。   高鹏和照片上的样子差不多,不像普通的技术型宅男,整个人给人一种很干净清爽的感觉,长相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帅哥,但五官端正,大概因为喜欢户外运动的缘故,皮肤有点黑,不过也更显得他这人阳光开朗。   两人短暂的寒暄了一下,开始闲聊。   高鹏这人很健谈也很随和,完全看不出他是Lauren的侄子,两人并没有初次见面的生疏,这让第一次相亲的贺年年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坐的位置距离门口不算远。忽然间,伴随着一声服务员的“欢迎光临”,一阵冷风从身后吹来。   应该是又有人进了店,贺年年随意地回头看了眼,这一看立刻愣住了。   今天这是什么运气?!   她下意识想躲,然而已经晚了。   蒋禹涵显然已经看到了她,迎着她的视线朝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见躲不过,贺年年只能站起身来打招呼。   “来吃饭?”她没话找话。   蒋禹涵冷淡应了一声,又把视线落在了高鹏身上。   高鹏见贺年年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   贺年年硬着头皮帮他们介绍:“这位是……高鹏,这位是我朋友蒋禹涵。”   事发突然,她一时没想到怎么介绍高鹏的身份,索性含混过去,希望蒋禹涵别看出什么来。   蒋禹涵闻言客气地伸出手,高鹏立刻回握,两人友好地互道一声“你好”。   只是蒋禹涵虽客气,但态度却又透着点清冷,这就显得高鹏格外热情:“一个人吗?要么坐下一起?”   蒋禹涵看了眼贺年年,然后婉拒道:“不用,不打扰你们。”   说完也没多留的意思,点点头跟着服务员离开了。   然而贺年年这口提着的气刚松动一点就又提了起来——这家店人不算多,空位置也多得是,可蒋禹涵偏偏选在了他们斜前方的一桌坐了下来。这距离怕是他们这头稍大声点他那边都能听到。   高鹏倒是没太当回事,继续刚才没聊完的话题,而贺年年却再也无法把注意力专注在聊天上了。   被喜欢的人撞到相亲本来就挺尴尬的,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可抬眼看过去时,蒋禹涵只是在专注吃饭。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心不在焉,高鹏的热情也逐渐冷却了下来。   贺年年心里其实挺抱歉的,但是蒋禹涵的存在总让她如坐针毡。   这顿饭总算吃得差不多了,打算离开前贺年年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洗手时身边光线忽然一暗,她抬头一看,蒋禹涵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正站在她身边慢条斯理地洗着手。   “一会儿吃完饭打算去哪?”   贺年年想了一下,第一次见面应该吃个饭就可以了,而且她也没打算真跟高鹏深入接触,即便他提议去哪,她多半也会拒绝。   “回家吧。”   “他送你吗?”他问她。   她记得高鹏家在西边,去她家并不顺路,北京这路况,她哪好意思让人送。   “应该不会。”   “那一起走吧。”   说完也没给贺年年拒绝的机会,他便离开了。   回去路过收银台,贺年年想顺便把账结了,却被告知他们那桌的账已经结了。   回到座位,蒋禹涵那桌已经没了人。   贺年年不好意思地朝高鹏笑笑:“下次我来请。”   高鹏笑道:“我以为没下次了。”   这话让贺年年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两人穿好外套从饭店出来,贺年年一出门就看到蒋禹涵的车停在了不远处。   高鹏提议送她回家,贺年年连忙拒绝:“不用。”   她不好意思说有人在等她,随口扯了个谎说自己已经叫了车。   高鹏见状也没再坚持,道了别后便开着车离开了。   贺年年一直站在饭店门口,直到看不见高鹏的车,才朝着停在路边的SUV走去。   上了车,蒋禹涵完全没提刚才的事,转而问她周末打算干什么。   “和文文逛街,还有准备周一的路演。”   文文没约到她今天逛街,就推到了周末。   蒋禹涵点点头。   贺年年问他:“你呢?”   “有个项目周期有点紧,要加班。”   “两天都加班吗?”   “看情况吧。”   “当老板也这么辛苦?”   “当老板更辛苦,不过我只管技术上的事,对外的事都是夏穆负责。”   不多会儿,就到了贺年年家,贺年年本想在小区门口下车,谁知车子开过去,道闸竟然自动抬杆了。   “咦,什么情况?”   “上次走的时候给了保安一包烟,送个人而已,不算为难他。”   贺年年不由得就想到A大校门口那个保安,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都变了,但也有很多事没有变。   ……   周六这天,贺年年一觉睡到快中午,起来吃了个饭,出门直奔君太。   商场里人满为患,她和文文见此情形也没了逛街的兴致,一人买了一套内衣打道回府。   晚上赶到家,收到了蒋禹涵发来的微信,竟然是张小猫照片。蓝灰色的短毛,滚圆的身形,一双无辜的圆眼睛正盯着屏幕,是英短。看背景像是他的办公室。   【年年年糕:好可爱!】   【jyh:夏穆的猫。】   【年年年糕:你还在公司吗?】   【jyh:嗯,不过快忙完了。】   贺年年看了眼时间,快七点了。   【年年年糕:吃饭了吗?】   【jyh:还没有,有几个同事也在加班,忙完了一起去。】   贺年年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跟蒋禹涵这样在微信上聊日常了,想让他赶快忙完去吃饭,又舍不得这么结束对话。   正在这时,蒋禹涵又发来一条微信——   【jyh:路演准备得怎么样了?】   【年年年糕:昨晚准备得差不多了。】   【jyh:以前路演过吗?】   【年年年糕:没有,周一是我第一次。】   【jyh:紧张吗?】   【年年年糕:有点。】   【jyh:我能帮什么忙吗?】   她感觉他们又回到了小时候,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年年年糕:那就说句加油吧。】   过了好一会儿,贺年年才再度收到蒋禹涵的微信,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发了条语音过来说加油。   很简单的两个字,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单纯用他清冷的声线说出来,却成功让贺年年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她捧着手机在床上无声打滚,平复下来后又反复听了好几遍。   ……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除夕快乐,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财源滚滚~ 第61章   贺年年的第一次路演虽然有很多不足, 但因为准备充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结束后Lauren留她说话, 先是对她的肯定, 然后很精准的指出了她的那些不足。   聊完正事,时间也差不多到中午了,Lauren提议一起吃午饭, 贺年年没理由拒绝。   公司对面有家粤菜馆,两人决定去那吃。   出了公司, Lauren问她:“听说你们周五见面了, 怎么样?”   该来的还是来了,贺年年干巴巴地回了句:“挺好的。”   Lauren点点头:“那就好。”   片刻后, Lauren又看她一眼说:“不过感情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不用碍于我的面子束手束脚, 我也只是顺手牵线而已,不过……我觉得你俩应该能处得来。”   贺年年原本刚要松口气, 结果听到后半句,那口气就不上不下的卡在了那。   还好Lauren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很快到了粤菜馆,没想到今天来吃饭的人不少,竟然还要等位。   “咦。”Lauren忽然惊喜道, “那不是隔壁的蒋总吗?”   贺年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就看到了靠窗位置上的蒋禹涵,他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看着像他们公司另一位合伙人夏穆。   贺年年回过神来的时候, 她老板已然走向了那两人, 贺年年无奈只好跟上。   Lauren热情地和两人打了招呼。夏穆见到她俩也很高兴, 没等Lauren提拼桌的事就主动邀请她们做下来一起吃。   看得出Lauren和夏穆应该还算熟悉, 所以Lauren也没推辞, 直接坐在了蒋禹涵身边,贺年年只好坐去了夏穆身边。   蒋禹涵看她一眼,又垂下眼去。   夏穆看向贺年年:“这位怎么称呼?”   Lauren:“今年刚入职我们公司的小美女贺年年。”   贺年年朝着夏穆甜甜一笑:“夏总叫我年年就行。”   “名字不错。不过我们在哪见过吗?”   在场几人都不解地看向夏穆。   贺年年想了一下:“我们两家公司挨着,之前可能在写字楼里见过?”   夏穆摇头:“不对,我总觉得我还在哪见过你。”   贺年年有点尴尬了,在蒋禹涵他们公司搬来前,她确实不记得自己见过夏穆。   这时候蒋禹涵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吃饭吧。”   Lauren笑着打圆场:“我看你就是见了美女就觉得眼熟。”   夏穆也笑:“可能是吧。”   原本这不够熟悉的四个人坐在一起应该是有点尴尬的,还好她老板够健谈,夏穆也够自来熟,不至于冷场。不过贺年年听得出,她老板句句都往蒋禹涵身上引,可惜蒋禹涵不接招。   Lauren干脆打起直球:“最近马克西姆的那个演奏会挺火的,票都不好买,但我有个朋友能帮我拿到两张门票,周末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   在贺年年的印象中蒋禹涵好像挺喜欢马克西姆的,好多年前有一次还特意翘了课去听他的演奏会。   贺年年偷偷打量他,他却兴致缺缺地说:“最近有个项目在赶进度,恐怕没时间。”   Lauren闻言讪讪笑了笑,还是夏穆把话头接了过去,又聊起了别的话题。   正在这时,贺年年放在桌上的手机振了振。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是蒋禹涵发来的。   【jyh:上午路演顺利吗?】   她状似随意地扫了眼蒋禹涵,他正没事人一样的吃饭。   确定其他人没有注意她,贺年年快速回复——   【还行。】   下一秒就见蒋禹涵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听说Jeffrey家住A大附近是吧?”Lauren问。   蒋禹涵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拿起手机来看。   Lauren见状笑道:“什么业务啊这么重要?中午吃饭都不能歇着。”   说着她还往蒋禹涵的手机上扫了一眼。   那一刻,贺年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蒋禹涵锁了屏看向Lauren:“一个朋友……刚才说什么?”   Lauren继续道:“我说太巧了,我家也在那附近。”   蒋禹涵不怎么感冒地点点头,夏穆打着圆场:“现在那附近的房价得十几万了吧?”   “差不多。对了……”Lauren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我的车今天刚好送去保养了,咱们公司这特别不好打车,晚上下班时方不方便搭个顺风车?”   她老板这司马昭之心也太明显了,奈何蒋禹涵依旧不接招。   “抱歉,今晚恐怕后半夜才能回家。”   “什么项目还要你这个老板亲自上阵啊?”Lauren明显很失望。   夏穆笑:“搞不定的问题最后大部分都是留给他了。”   Lauren悻悻地:“也不奇怪,能者多劳。”   夏穆:“我们这种小公司就是这样。”   贺年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插不上话,只是安静吃着饭。   这时候一个端着推盘的服务生从他们这桌路过,看样子是要给后面的几桌客人上菜,恰巧对面那桌客人起身,服务生为了躲避那桌的客人,不小心撞了一下Lauren。   Lauren正端起杯子喝果汁,手上一个不稳杯子里的果汁溅了一点出来,溅到了蒋禹涵的袖子上。   服务生见状连忙道歉,Lauren斥责那人两句便拿起桌上的餐巾纸去帮蒋禹涵擦。   蒋禹涵很客气地抬手挡开:“没事。”   Lauren却不依不饶:“这羊绒衫什么牌子的?回头我再买一件赔给你。”   “不用,洗一下就行。”   “那我把洗衣费打给你。”说着Lauren拿起手机,“对了,咱俩还没加微信吧?”   蒋禹涵蹙了蹙眉:“真不用。”   夏穆大概看出了他的不耐烦,笑道:“洗衣费能有几个钱,你就别跟Jeffrey这么客气了。”   这么一说就轻巧揭过了加微信那事。   Lauren也不生气,反而暧昧笑道:“不过没看出来啊。”   蒋禹涵不解:“什么?”   Lauren看了眼他的胳膊:“看你挺瘦的,没想到还挺结实,平时经常运动吧?”   这话就有点暗示的意味了,夏穆听了也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可不嘛!”   蒋禹涵只是抬眼看了眼贺年年,什么也没说。   贺年年生怕他俩的眉眼官司被她老板看出来,即便感受到蒋禹涵的目光,也不敢看回去。   不过她老板真是女中豪杰,是个人都能看出蒋禹涵的态度了,她老板却一点也不气馁,继续问道:“办公室坐久了太不健康,我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去打打球之类的。Jeffrey平时喜欢什么运动啊?”   这是又要约打球了?   却听蒋禹涵很不客气地回了句:“一个人的运动。”   夏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贺年年没忍住也笑了。   然而Lauren却不觉得这是拒绝,倒把这当成是一种调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说着说着就开起车了?我们小姑娘都害羞了。”   贺年年连忙轻咳一声敛起笑容。   夏穆又把话头接了过去,和Lauren聊起了健身的事。   贺年年的手机再度振了振。   【jyh:笑什么?】   贺年年快速回复——   【我老板喜欢你。】   过了好一会儿他回她——   【但我不喜欢她。】   明知道他不喜欢别人也未必喜欢她,但看着这话她就是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   快到年底了,各个部门都在忙着年底冲刺,贺年年他们部门也不例外。   贺年年整天像个陀螺一样从早忙到晚,与此同时她发现对面蒋禹涵他们公司的灯也关得越来越晚了。   她有幸在公司听到过一次钢琴的声音,虽然隔得有点远,听得不真切,但她仿佛还能看到他弹琴时的样子。   不知不觉又到了周五。   高鹏说她们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融合菜餐厅,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   很显然,和高鹏相亲这件事没有朝着贺年年希望的方向发展,高鹏对她似乎挺满意的,她不能再这么装聋作哑不明不白地拖下去了。   其实高鹏给她的印象不错,她没有打算跟他接触纯属是她的个人原因。   她想了想,就算不考虑她老板的关系,单纯为了表示对高鹏的尊重,她也该郑重跟人把话说清楚。   想到这里,她答应下班见一面。   然而快到下班的时候,贺年年又收到了蒋禹涵发来的微信,问她下班有没有事。   贺年年坦言——   【晚上约了人,怎么了?】   【jyh:没什么,有个朋友看上一款金融产品,他数额比较大,有点拿不准,想找人给看看。】   原来不是约她,贺年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   【年年年糕:我也是小白,要不你把产品介绍发来看看,我找我们公司前辈给参谋参谋。】   【jyh:好。】   本以为对话就这么结束了,片刻后,他又发来一条——   【是上次那个人吗?】   他指的应该是高鹏。   不知道为什么,贺年年有点心虚,可如果跟他解释她其实是打算去拒绝人家的,又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贺年年纠结了半天,最后回了个“对”。   回完之后又有点忐忑,然而电话另一头的人再没有发信息过来。   和高鹏约的地点就在贺年年公司隔壁。   下了班贺年年步行过去,找到地方的时候高鹏已经到了,在角落的一桌朝她招手。   热爱极限运动的人好像都有个特点,就是笑容看上去格外真诚。   贺年年这样的长相和性格,以前没少拒绝别人,但是这一次却有点发憷。   但该说的还得说。   饭吃到一半,贺年年进入正题,含蓄委婉地说了自己的决定。   看得出高鹏有点失望,但毕竟刚认识没多久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他很快接受了现实,还很善解人意地让她不用担心她老板那头不好交代。   话说开后,贺年年心中大石落定,再没什么心理负担,倒是又能跟高鹏像朋友一样闲聊了。   这一次,贺年年抢着买了单,两人从饭店离开时,高鹏也没再提送她的事,俩人很有默契地道别离开。   打车回到家后,她第一时间打开蒋禹涵发给她的那个金融产品的介绍,专注地研究起来。   研究得差不多了,她把自己的想法发给了蒋禹涵,前前后后发了十几条语音过去。   过了很久,蒋禹涵回了个“谢谢”再没其他。   怎么这么冷淡呢?   贺年年想了想又问他——   【还在加班吗?】   这一次蒋禹涵干脆没有回她。   她只当他在忙,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太当回事。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蒋禹涵都没再主动联系她。有时候她会尝试主动联系他,但他的回应都很冷淡。   贺年年终于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她翻看两人过往的聊天记录,差不多每天都有联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两人最近的关系虽然不像小时候那么亲密了,但却多了点暧昧。   可是现在好像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他刚回国时那段时间。   是因为他工作太忙了吗?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又何尝不是。贺年年发现这么多年了,她从来都没有猜到过蒋禹涵的心思。   文文忽然凑了过来:“听说了吗,Lauren为了拿下涵神主动牵线搭桥帮他引荐了一个大客户。”   贺年年怔了怔,不由得抬头看向她老板的办公室。   她老板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讲电话,笑得春风满面,一看就心情不错的样子。   “没听说啊,她从哪找到的大客户?”   文文说:“干咱们这行久了,多少能积累点人脉吧,再说你老板一看就是这方面的人才,能把客户处成朋友那种,听说这次她介绍的这位客户就是。”   难怪最近突然没音讯了,原来是在忙着笼络大客户。   “已经介绍成了?”   “越是大的合作越不可能一蹴而就啊,不过我听说你老板也在其中横插了一脚,才让他们的合作谈得没那么顺利。”   贺年年不解:“不是她介绍的吗?怎么又横插一脚?”   “涵神这不是还端着呢吗?她就有点逼着涵神就范那意思。”   贺年年怔了怔:“不会吧,我觉得Lauren不是那种人。”   “谁知道呢,我也是听人说的,反正她要不是看上了涵神,也不会这么卖力帮忙了。”   又是张媛又是她老板的,觊觎他的人还真不少。她都不知道这时候是该心疼他还是该吃醋了。   “那蒋禹涵是什么态度?”   文文:“要是以前的涵神肯定爱谁谁,但是现在的涵神被社会毒打这么久就不太好说了。再说了,你老板除了年纪比我们大几岁,脾气古怪点,其他方面也不差啊。”   也是,贺年年心不在焉地说:“要是真丢了这个大客户还挺可惜的。”   “谁说不是啊,我估计正常人都会纠结吧。所以现在啊,不管是给人打工的还是当老板的,都不好混。”   文文走后,贺年年拿出手机,想发个消息问问蒋禹涵他最近在忙什么,可看到两人最近的聊天记录中他冷淡的回复,她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发。   这种状态持续了小半个月,直到某一天下班后,她再次收到蒋禹涵发来的微信。   【jyh:还在公司吗?】   一周后就是公司年会,各个部门最近都开始筹备年会的节目。   他们部门女生不少,于是出了个舞蹈节目,公司专门腾空了一间会议室供她们下班后排练。贺年年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公司年会。作为新人,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蒋禹涵发微信过来时,她刚结束了晚上的排练,正打算下班。   【年年年糕:在。】   【jyh:能来我们公司一下吗?帮我个忙。】   这段时间哪怕贺年年故意六七点钟下班也没能再遇到蒋禹涵,难得他忽然请她帮忙,她也没问要帮什么忙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好在这时候她老板已经下班了,趁别人不注意,贺年年背着包去了隔壁。 第62章   这还是贺年年第一次来蒋禹涵他们公司。   蒋禹涵出来帮她开了门禁, 一路带着她进了他办公室。   此时已经下班很久了,他们公司大部分人已经离开, 但在路过公共办公区时, 她看到张媛正在和他们一个技术人员在电脑前讨论着什么。   她立刻就懂了,这大晚上的,公司里就这么几个人, 万一张媛主动点,确实容易发生什么桃色事故, 更别提万一那技术人员一会儿走了, 公司里就剩他们孤男寡女的确实也不好办。   所以他叫她来大概又是帮他挡桃花吧。   果然,他叫她过来也不提帮忙的事, 只是让她坐,自己又走了出去。   贺年年趁着这时候打量他的办公室。   这里白天时应该采光很好, 因为有几乎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而房间的另外一面墙也是落地玻璃, 可以看到外面的公共办公区。   贺年年看出去时,张媛也恰巧看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贺年年朝她笑了笑,张媛愣怔了一下才和她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这时候蒋禹涵已经回到了办公室, 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子。   他把纸袋放在办公桌上, 顺便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按了一下,下一秒贺年年面前的百叶窗就换了个方向,阻挡住了外面人看进来的视线。   “拉窗帘干什么?”   问完这话贺年年又觉得自己多此一问——看不见了才能让人浮想联翩啊。   蒋禹涵没答她的话, 而是问她:“吃饭了吗?”   她说还没, 蒋禹涵从纸袋中拿出一个饭盒放在桌边, 拉了个椅子过去:“吃吧。”   “这是什么?”   “我早上做的。”   大概是刚在微波炉里热过, 盖子一打开, 贺年年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这顿时勾起了她胃里的馋虫。   不过这看样子是他给自己带的晚饭。   “你吃了吗?”她问他。   “没有。”   “我吃了这个那你吃什么?”   蒋禹涵坐回办公桌前开始工作:“我没胃口,你不吃也是倒掉。”   既然如此,贺年年就不打算跟他客气了,再说大晚上的跑过来配合他演戏,吃他个盒饭也是应该的。   于是蒋禹涵在那专注地办公,贺年年就坐在她的旁边津津有味地啃起了排骨。   等饭盒见了底,蒋禹涵还在工作。   贺年年很想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她老板介绍的那位大客户的事,但又觉得这时候不该打扰他,于是一个人坐去沙发上玩手机。   可能吃太饱的缘故,不知不觉就有点困……   蒋禹涵再抬头时,贺年年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的睡相还和小时候一样算不上多好,毫无形象地歪在那,头发凌乱地遮着小半张脸,嘴巴微张,倒是有种孩子般的稚气。   他看了一会儿起身走过去,从衣架上拿下了他的大衣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贺年年最近实在太累,这么一睡着竟然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再醒来时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   她连忙坐起身去寻找蒋禹涵,看到临窗站着的男人后不由得松了口气。   听到声响,他回过头看她。   贺年年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贺年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盖着他的衣服。   “你怎么不叫我?”她问他。   “我也刚忙完。”   贺年年揉了揉脑袋:“那个张媛走了吧?”   “嗯。”   “以后这样会不会不好?”   “怎么了?”   “咱们这样在张媛那倒是好交待了,但是万一传到夏穆的耳朵里,他会不会告诉我老板?”   “你很怕被人知道?”   什么叫很怕被人知道?他俩本身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啊。   似乎是见她不说话,他说:“夏穆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乱说。”   贺年年了然点头,也是,他能和夏穆合伙开公司,显然他俩关系不错,更何况男人之间都有一种默契。   “走吧,送你回家。”   贺年年起身,把手里的大衣递还给他,他没有接:“你穿着吧。”   贺年年正想拒绝,就见他从旁边的衣柜里又拿出一件来穿在了羊绒衫外面。   今天有点降温,但贺年年也没看天气预报还穿着薄款的西装,出了门才觉得冷,但是想回去换已经来不及了。   贺年年想到这个时间只会比早上更冷,也就从善如流地把他的大衣穿在了西装外面。   深灰色的羊绒大衣穿在他身上时显得他挺拔又温暖,此时穿在她的身上虽然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格,但也不算太违和。   而且这件大衣上还有独属于他的柑橘香,让她有一种被他拥在怀里的错觉,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   两人出门上了车,晚上路况很好,没多久就到了贺年年家楼下。   下车前贺年年犹豫了一下问他:“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忙?”   蒋禹涵看她片刻说:“是啊,你呢?”   “我也挺忙的,要工作,还要准备年会的节目。”   “那还有时间约会吗?”   贺年年愣怔了一下:“约会?跟谁?”   蒋禹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早点回去吧。”   贺年年有点失望地点点头:“好。”   她正要推开车门,又想起什么,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仔细放在座位上才下了车。   直到贺年年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蒋禹涵又看了眼副驾驶位置上的大衣,这才发动车子。   ……   第二天,贺年年去财务报销。因为财务就在他们楼上,她没有坐电梯而是走了楼梯。   报销完下楼时,转过一节楼梯时忽然看到一男一女正吻在一起。   她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回去。   贺年年正犹豫着要不要返回楼上换另一侧楼梯走,那俩人恰巧结束了漫长的一吻,开始聊天。   贺年年意外地发现这两个声音她都挺熟的,男生因该是蒋禹涵公司的另一个合伙人夏穆,女生竟然是张媛。   可张媛不是喜欢蒋禹涵吗?怎么会和夏穆搞到一起?难道是她的存在让张媛彻底放弃了吗?   等贺年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楼下已经没了声音。   看来那两人已经走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再没声音才下了楼。谁知刚转出楼梯就与倚着墙边抽烟的张媛来了个四目相对。   张媛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很惊讶吗?”   贺年年见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就不再回避。   她走下楼梯大方承认:“有点。”   张媛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我不是喜欢Jeffrey吗,怎么这么快就和Sheldon搞在了一起?”   贺年年没说话,算是默认。   张媛把最后的小半截烟按灭在旁边一个吃满烟头的马克杯里,不疾不徐地说:“我最初是很喜欢Jeffrey,毕竟他那样的人谁不喜欢呢?但是感情这种事,强扭的瓜不甜。”   这一刻,贺年年忽然很佩服也很羡慕张媛这种人,喜欢的时候可以明目张胆,决定放弃的时候也绝不拖泥带水。不像她,这么多年了,始终放不下一个人。   张媛:“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我的决定和你的存在有没有关系?”   贺年年原本觉得是有的,但张媛这么问了,好像就没那么简单了。   张媛继续道:“你或许会骂我,但我还是要说,如果只是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有女朋友了,我可能会放弃,但不会那么快。我之所以这么快就想通,是因为我看得出他很坚定。”   贺年年有点不理解这话,但张媛并没有为她解释的意思。   张媛继续道:“那天从成都回来后,我以为他不会再联系我了,但是不久后他又问我关于入职他公司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说我以为你不会找我,他说公是公私是私,他招揽我的想法从来都没变过,希望我可以加入,而且公司里有很多杰出的单身男青年,我可以来看一下。他既然可以做到公私分明,我没什么不可以的。Sheldon是和他截然不同的性格,但是一样的优秀,他对我也很欣赏,所以我俩就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至于我和Jeffrey,从我入职,我俩就只有工作关系。”   贺年年怔了怔:“那蒋禹涵知道你和夏穆的关系吗?”   “当然了,我们没理由避着人。”   那就怪了,蒋禹涵前后找她帮忙在张媛面前演戏一共有三次,成都那次不说了,第二次是张媛入职不久后的电梯里,还有一次就在昨晚。   张媛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问她:“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每次我出现他都要拉着你演戏给我看?”   不得不说张媛的确很聪明。   但贺年年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张媛知道他们在演戏?   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张媛笑了:“那你就得问他自己了。”   ……   贺年年也很想问问蒋禹涵关于张媛的事,可惜年底太忙一直没有机会。   转眼就到了年会这一天。   除了表演节目要穿的那身衣服,贺年年还从宋拾一那借了件小礼服。即便是宋拾一的礼服里最低调的一件了,但贺年年还是觉得领子开得有点低,谁知到了会场才发现平时看着不显山不漏水的女同事们一个比一个大胆,各个争奇斗艳,她站在其中倒是不怎么显眼了。   据说每年的这一天,其他省市的同事也都会飞过来,贺年年确实见到了很多新面孔。   文文一一帮她小声介绍着,说谁特帅但是有家室,谁看着严肃但是人还不错,介绍到一位看着很端正和蔼的中年男人时她说:“这个刘总你最好离他远点,出了名的咸猪手。”   贺年年有点意外:“不会吧,看着不像。”   “人不可貌相懂不懂?这人最喜欢拉着不认识的小姑娘劝酒,然后趁机揩油了。”   贺年年看过去,那位刘总正不知道和服务生说什么,态度谦和有礼,完全不像文文说的那种人。   “对了,我听说隔壁公司今天也在这附近搞活动。”   “也是我们这种年会吗?”   “他们人少,肯定不是我们这种啦,应该是吃饭唱歌剧本杀这类的。”   “听上去比我们这个有意思。”   “谁说不是啊,但是我们年会有大奖啊。”说着文文搓搓手,“祈祷我今年手气好。”   公司大boss简短的开场白后,就是各个部门准备的节目了,不用表演节目的其他人或是吃饭看节目,或是找相熟的人敬酒。   贺年年作为新人,和公司里的人都算不上熟悉,但大概因为外形出众,过来敬酒的男同事都免不了问一句她是哪个部门的,这一问就得喝酒,五六个节目过去,贺年年已经快要喝晕了。   她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看了两次,什么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蒋禹涵现在在干什么。   时间熬到下半程,终于轮到贺年年她们部门的节目。   她跟着其他人提前去后台做准备。   她们选的是一首民国风的曲子,演出服是一件水墨风的旗袍。   贺年年没什么跳舞天赋,但仗着身材不错,穿着旗袍更显得玲珑有致,即便动作不到位,跟在众人后面也勉强像那么回事。   表演完她也没再去把衣服换回来,想着再熬一会儿,年会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   回到位置,文文并不在,正想发个微信问她去哪了,又有人来他们这一桌敬酒。   贺年年抬头看,竟然是文文之前说的那位刘总。   刘总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和桌上的每个人打着招呼,到了贺年年这里,他毫不吝啬地夸赞她舞跳得如何好。   贺年年客气地谢了刘总。   刘总笑盈盈看着她:“就这么个谢法?”   说完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杯子里的酒。   刚才贺年年已经和其他人一起喝了一杯,但刘总这意思分明是让她再喝一杯。   贺年年急着送走瘟神,也不扭捏,举杯说:“谢谢刘总”   说完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刘总哈哈大笑,又恢复了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逗你你还这么认真,其实我就是想跟我们本部的小美女交个朋友。”   说着又给贺年年和他自己倒满了酒,朝着贺年年举了举杯。   贺年年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上台前也没少喝,刚下来又接连喝了两杯,此时她已经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了。   但这杯酒不喝就是不愿意和刘总做朋友,是不给人面子,贺年年没办法,只能咬牙喝了。   刘总很高兴:“没看出来,小姑娘酒量不错。”   同桌的人也跟着附和,谁也没有为了这点小事得罪领导的意思,即便他不是本部的。   然而刘总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跟其他人聊起了别的话题,但他的手却时不时地贴一下贺年年的背。   贺年年想躲开,又怕太明显,而刘总却更加放肆,手开始在她的后背上游弋起来。   丝绸质地的旗袍很单薄,她几乎能够感受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贺年年差点就要吐出来了。   “呦,这不是刘总吗?刚才张总还找你呢,怎么跑这来了?”   来人是贺年年她老板Lauren,她不动声色地把贺年年挡在了她的身后。   刘总悻悻收回手,笑道:“我这不是来认识一下公司今年来的新同事吗?”   Lauren:“我看不只是认识一下那么简单吧,逮着一个小姑娘灌酒算怎么回事呢?”   说完回头看了贺年年一眼:“这点酒量逞什么能?”   她此时虽然还是那副刻薄的语气,但贺年年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刘总打着哈哈:“你还是这么护短啊。新人我也认识过了,既然张总找我我就先过去了。”   刘总走后,Lauren问贺年年:“你还好吧?”   贺年年笑着点点头:“谢谢Lauren。”   Lauren无奈叹气,交待周围人照顾她一下也离开了。   贺年年早就想吐了,等Lauren走后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   在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勉强睁开眼,发现刚才坐她旁边的同事跟了过来。   对方关切看着她:“年年,你没事吧?”   贺年年勉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那人又问:“要不要喝点水?我去给你拿。”   贺年年挪到洗手池前:“没事,我漱漱口就行。”   她闭着眼睛想了一下又说:“能否麻烦你帮我把羽绒服拿出来,我有点冷。”   “好的好的,你稍等。”   片刻后,那女同事拿着她的羽绒服回来了,还小心翼翼帮她披在了肩膀上。   “我扶你回去吧。”   贺年年拒绝了女同事的好意,说想再待一会儿,让女同事先回去。   女同事犹豫了一下,但因为跟她也没那么熟,不好一直在厕所里陪着她,就先离开了。   贺年年缓了好一会儿,身上的温度渐渐回笼,人也清醒了些。   又有人走进洗手间,她穿好衣服离开,但却不想再回到宴会厅里。   她想了想,决定出去透口气醒醒酒。   文文结束了和阿呆的电话回到宴会厅时,发现其他人都在就贺年年的位置是空的,原本挂在椅背上的羽绒服也不见了,不过她的包还在,手机也放在桌子上,看样子人没走远。   文文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贺年年回来,她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文文和旁边人打听贺年年的去向,那人和文文算不上熟,见没人注意才悄悄把刚才的事告诉文文。   文文一听,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唯一让她稍稍放心的是那位刘总还在宴会上,排除了是刘总把贺年年带走的可能性。   文文起身去了卫生间,又在宴会厅周围找了找,都没找到贺年年。   她喝了那么多酒,能去哪呢?   文文回到宴会厅想找人帮忙找贺年年,然而此时恰逢开奖,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看着舞台的方向,谁也无暇理会她。   文文犹豫了一下,收拾好贺年年的东西,出了门。   她不知道贺年年现在在哪,如果回去求助公司的人,大动干戈一番搅和了年会,结果贺年年自己又回来了,这肯定会让公司领导记上贺年年一笔,可万一她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焦头烂额间,文文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第63章   蒋禹涵那头的声音很嘈杂, 明显他们公司的活动也还没结束,但文文已经顾不了其他了。   “涵神, 年年不见了!”   “什么?”   很快, 听筒那头的声音安静下来,文文猜测他应该是换了个环境,文文连忙把贺年年消失前后的情况说了一下。   蒋禹涵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她:“我现在过去, 十分钟左右到。”   片刻后,一辆黑色SUV风驰电掣地停在了酒店门口, 一个高个子男人神色匆匆地从车上下来。   蒋禹涵来得比文文预想得还要快。看到他出现, 文文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了松。   “还好你在附近。现在怎么办?宴会厅周围我都找过了,没找到。我也没敢惊动公司的人。”   蒋禹涵明白她的顾虑:“先四处找找, 不行就调监控,搞不好她在哪里睡着了。”   文文心里乱糟糟的:“那要是遇上坏人了怎么办。”   蒋禹涵:“先别想那些, 我们分头,你去调监控, 我在这附近找找。”   说完他就要走,文文又想起什么连忙拉住他:“这是年年的包,她手机在里面,你先拿着吧, 万一她自己回去了, 发现手机不在可能会借用别人的打给自己。”   蒋禹涵点点头,拿着包离开。   蒋禹涵觉得贺年年没拿手机应该不会走远,但是她穿着羽绒服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酒店。   他打开手机地图, 搜索附近有没有什么贺年年可能去的地方。前方不远出有个24小时便利店, 他打算去问问店员有没有见过贺年年。而走在路上时, 他的目光也不错过任何一个身形和贺年年相似的女孩。   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前等红灯时, 忽然听路过的一对情侣正心有余悸地讨论着。   女孩说:“太吓人了!那男的真不是东西, 搭讪不成就动手,下手还那么狠,把那女生打成什么样了!”   男孩说:“所以我总说让你晚上不要一个人出来,尤其是喝过酒后。”   女孩不满:“人家喝酒怎么了?一个人出来也不犯法啊!你怎么不说那些男的不要脸,看见人家漂亮就动歪心思,耍流氓不成就打人!怎么什么事都怪女生?!”   贺年年此时应该是一个人,而且晚上还喝了酒。   两人已经走远,蒋禹涵却追了上去。   “请问你们说的那事发生在哪?”   女孩愣了一下说:“就在前面那个路口。”   男孩说:“你是那女生的朋友吗?那你快去吧,她好像被打得挺严重的。”   蒋禹涵心跳加速,匆忙道了谢,朝着他们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几分钟后,他看到前方聚拢了一堆人,救护车的红□□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那一瞬间,他脑中闪过很多种可能性,可惜的是没有一种是他可以接受的。   他拨开人群冲进去时,几个医护人员正把一个女生往救护车里送。   担架上的女生满脸是血,已经看不清样貌,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不是贺年年。   “你是家属吗?”一个医护人员问。   蒋禹涵迟缓地摇摇头,退出了人群。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更担心,她会去哪呢?   他往回走,决定先把酒店周围再找一遍。   时间每过去一秒,他的神经就更紧绷一分。   他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刚才那个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女生对他的冲击太大了。他只要一想到哪怕有一点点的伤害加诸在贺年年的身上,他可能都会疯掉。   正当他心急如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此时他站在酒店后的胡同里,整条胡同空荡荡的,破旧的自行车挤在路边,隔很远才会有一盏路灯,且灯光昏黄,显得整个胡同很冷清。   而她裹着羽绒服蹲在那里,她面前是几只流浪猫。   即便她一直在低头看猫,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贺年年。   那一瞬间他有点生气、有点庆幸、又有种劫后余生的害怕。   贺年年正蹲在路边百无聊赖地喂猫,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酒精让她的反应有点迟缓,还不等她抬起头看清来人,就感到手臂被人扯住,当她回过神来时,她整个人已经跌进了一个宽广的怀抱中。   贺年年下意识想挣脱,可来人的手臂就像铁钳一样牢牢将她固定住。   “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   这声音太熟悉了,但不该出现在这里。   贺年年停止挣扎,有点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毛毛?”   等她叫出口,她才意识到有点不妥,自己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他以前就最讨厌她这么叫他,两人现在没那么亲近,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是我。”   贺年年松了口气,想抬起头来看看他,然而她被他按在怀中,只能勉强看到他微微凸起的喉结和棱角分明的下巴。   “为什么出来不和其他人说?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会跟着操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并不算好,或者说很不好。   她下意识解释说:“我只是出来走一走……”   话说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在担心我吗?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他却死死抱着她不说话。   心里隐隐有某种预感正在和她的期待渐渐重合,她有点高兴,可又不确定。   “你怎么了?”她问他。   他怎么了?   他只是想靠近她,想把她留在身边,想问问她说的喜欢还作不作数……   可是他又想起了在成都那天,她说过不想在一起的话。   心绪渐渐平复,蒋禹涵和她拉开了距离,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后退几步在一个台阶上坐下。   “没事。文文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见了,我正好在周围就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   贺年年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异想天开,不是这样还能是什么样呢?   两人谁也不说话,周遭只偶尔响起几声猫叫。   随着时间的推移,贺年年心中刚刚因为那个拥抱而燃起的希望逐渐被汹涌而来的失望淹没。   她委屈巴巴地吸吸鼻子:“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然而就在她打算转身离开时,手腕上忽的一紧。   她低头看,是他骨节分明的手。   “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吗?”   “什么?”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贺年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蒋禹涵继续道:“在青城山下,你跟别人说了我的名字。”   酒精让贺年年的反应有点迟缓,好半天她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在成都山脚的饮品店里他们玩的那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贺年年睁大眼睛,所以那天不是她自作多情,他真的去找那位美女问了她的答案。   贺年年忍不住欣喜,欣喜于他那么在意她的答案,以至于他那么桀骜的一个人,竟然愿意为了知道她的心意去做那么一件看起来有点傻的事。这是不是说明他也喜欢她?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有点难过——他既然知道了她的答案却又当做不知道,这不就是变相的拒绝吗?   为什么呢?因为不够喜欢吗?所以总是对她若即若离,暧昧却不点明。   贺年年越想越委屈:“是啊,但你又不喜欢我。”   “所以你就和别的男人相亲去了?”   原来他已经猜到了,他和高鹏在相亲,难怪他前些天还问她那么忙还有没有时间约会,大概以为她和高鹏还在接触吧。   贺年年故意不解释:“我是单身,凭什么不能和人相亲?再说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还喜欢你?”   他苦笑:“所以你现在是喜欢别人了吗?”   他这是在吃醋吗?   贺年年别扭地看向别处:“这问题的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为什么?”   为什么说了喜欢他又去招惹别人,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左右摇摆瞬息万变吗?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   说着,贺年年看向他,然后就忘了后面要说的话。   巷子里光线很暗,她却看得分明,那双眼中蕴含着委屈、倔强,甚至还有不甘……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蒋禹涵。   他在因为她而感到痛苦吗?所以他也是喜欢她的吧?就像过去的那些年一样。   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可是面上她依旧不动声色:“反正你不喜欢我,我们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说这样的话,你没有心吗?”   一句“你没有心”,让贺年年最后那道防线成功破了个口子。   蒋禹涵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声音含含糊糊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贺年年还是听见了。   他说:“不喜欢为什么时时刻刻想见到你?情绪被你牵动着,看你和别人一起会难受……”   贺年年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糟乱的一天即将结束时,她会等来一场告白,一场她等了很多年的告白。   蒋禹涵继续道:“如果不喜欢,为什么我现在闭上眼脑子里还是你?”   这场告白让贺年年的酒意醒了大半。   当她终于可以确定这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事,她大着胆子靠近他,温柔捧起他的脸:“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蒋禹涵怔了怔:“因为……”   然而她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弯腰封住了他的唇。   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知道他也喜欢她就够了。   他在短暂的愣怔过后,忽然反客为主,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环住她的腰,迫她坐在他的腿上,加深了这个吻。   跌坐在他腿上时,贺年年没有防备,下意识小小惊呼了一声,而他就趁着这个空档长驱直入,和她唇齿纠缠。   他给她的感觉很柔软,是湿润的、凉凉的,带着些许橙子味,让她觉得这个吻也是甜的。   脑中很应景地出现了他们过往的点滴。   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大人们告诉她“这是哥哥”的时候开始……   他们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在漫长的岁月中,看着彼此蜕变。可是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软糯的小男孩有朝一日会长成这样一个矛盾的、有锋芒的、让人心疼的、却也深爱着她的男人。   不知吻了多久,久到贺年年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总算停了下来。   他看着她说:“贺年年,我想过放你走的,但从此以后,别指望我会放手了。”   她心跳得很快,她不知道此刻该说点什么,如果是发自内心的,她想求他不要放手。   那双漆黑的眼眸潮湿明亮,目光缓缓下移,再次定格在她的唇上。   他又吻了上来,这一次不像上一次那么久那么急,而是缱绻地、缠绵地、吮过她的上唇,然后是下唇。   他说:“做我女朋友吧。”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然后说:“好。”   “我以为你不会同意。”   “我只是不想再做那个主动的人。”   “谢谢你年年,我真高兴。”   她感到环着她的手臂在收紧,像是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这让她呼吸有点不畅,却也格外充实满足。   两人抱了一会儿,他又来寻她的唇。此时的贺年年已从最初那种激荡的情绪中逐渐平复下来,想到两人先前的吻,她忽然就问了句很煞风景的话。   “我是你第一个女朋友吗?”   蒋禹涵似乎愣怔了一下,然后才说:“是啊,我希望也是最后一个。”   其实她大概能猜到,他这样的人情史不会太复杂,但她就是还想再确认一下,此时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只觉得甜滋滋的。   见她表情不对劲,他问她:“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毕竟我们分开了好几年。”贺年年讪讪道,“感觉你还挺有经验的样子……”   他这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吻技……   他忽然就笑了:“因为是你,所以可以无师自通。”   好吧,学霸一旦开了窍,连情话说的都比别人动听。   接下来他又在她耳边说了句话,让她浑身的血液直往脑门上冲,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她此刻的脸有多红。   他说:“其实是我早在梦里、想象中吻你无数次了,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没关系,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了解我。”   说着他又吻了下来。   吻着吻着,他的手顺着她的羽绒服下摆游弋到了她的小腿上。   而下一秒他忽然停下动作,看向她的小腿:“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   贺年年在旗袍下只穿了条丝袜,刚才蹲着喂猫的时候不觉得冷,此时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出冷来。   “有点。”   “那走吧。”   贺年年从他身上下来,又伸手将他拉起来。   蒋禹涵问:“还回酒店吗?”   贺年年想到那位刘总,摇摇头:“不回去了。”   蒋禹涵把她的包递给她:“跟文文说一声吧,她还在找你。”   贺年年这才注意到蒋禹涵还拎着她的包,现在想来估计他和文文之前都着急坏了。   贺年年连忙给文文去了个电话,说自己不回去了。   文文接到她的电话就知道蒋禹涵已经找到她了,大大松了口气:“那你早点回家吧,公司这边我会帮你说。”   挂上电话,贺年年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两人离得这么近,蒋禹涵应该是听到了:“走吧,吃饭去。”   她今晚本就没吃什么,刚才又吐得干干净净的,此刻确实是饿了。   贺年年跟着他找到他的车。   上了车,他问她:“想吃什么?”   她忽然就想到以前他给她煮过的炝锅面,时隔这么久,她好像还记得那味道。   “想吃你煮的面。”   他笑了:“那太好办了。”   直到他把车子开回如苑,她才想起问他:“听文文说你们公司今晚也在搞活动,已经结束了吗?你这个老板突然跑出来有没有问题?”   他无所谓地下了车:“那不重要。”   当然是她更重要。   ……   一回到家,他就动作麻利地换衣服洗手,去厨房给她煮面。   温暖灯光下他的身影修长挺拔,他切菜炝锅下面条的手法都是那么娴熟。   她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将冷漠桀骜和温暖的烟火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在一起的。   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他回头看她:“你怎么不脱衣服?”   酒精让她动作迟缓又情绪亢奋,也更眷恋眼前的人。   她看着他不说话。   他又催促:“快去换衣服洗手,马上可以吃了。”   贺年年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厨房门前离开。   这里冬天暖气开得足,进来这么一会儿,她的后背已经微微出了汗,所以脱掉羽绒服只穿着里面单薄的旗袍时也不觉得冷。   片刻后,蒋禹涵端着一碗面出来,看到端坐在桌前的贺年年时不由得一愣。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站起身给他看:“好看吗?”   蒋禹涵怔怔看了她片刻,忽然惊醒般地放下碗,然后搓了搓手指,状似随意道:“怎么穿成这样?”   贺年年没有错过他刚才那一眼里的惊艳,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今天的演出服。”   蒋禹涵把碗筷推到她面前,又看了她一眼问:“不冷吗?”   “不冷。”   他在她对面坐下来,而桌上只有一碗面。   贺年年问:“你不吃吗?”   “我不饿。”   “那我吃了。”   “嗯。”   闻到面香,贺年年也顾不了其他了,低头吃了起来。   他就那么坐在她的对面,安静看着她吃。   饭吃到一半,他电话忽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起身走到房间里接通电话。但他说话的声音不低,贺年年听到几句他和电话那头的对话,好像是他公司的人,问他要不要晚上回去之类的。   贺年年吃完了碗里所有的面,最后连汤都喝光了。胃里舒服了,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又有脑子可以思考后面的事情了。 第64章   贺年年想了一下, 给文文发了个微信。   【年年年糕:回家了吗?】   片刻后,文文回了过来——   【刚回来, 怎么了?】   贺年年喝了太多酒, 打字不那么利索,干脆发了语音给文文:“我今天有点事,可能晚上不回家了, 我跟我妈说去你家了,她应该不会找你, 但万一找你, 帮我说一声。”   【文文:什么情况??????你声音怎么那么低?你在哪呢?????】   贺年年想了想,觉得这事儿没必要瞒着文文, 而且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圈子的人就都该知道了。   【年年年糕:蒋禹涵家。】   【文文:不是……你和涵神?】   【文文:是我想的那样吗?】   【文文:什么时候的事?】   【文文:等等,你俩这是一夜情还是谈恋爱啊?】   一连串的问题, 一时间贺年年手机叮叮咚咚响个没完。   此时蒋禹涵已经回到了餐厅,听到她手机的声音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贺年年笑眯眯看向蒋禹涵:“是文文。”   蒋禹涵点点头, 并没有多问。   贺年年想起他刚才那通电话又问:“你还要出去吗?”   “不出去了,让他们去玩了。”   蒋禹涵看了眼她面前空掉的碗,然后顿了顿。   房间里有短暂的静默,两人都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问题。   还是蒋禹涵先开口。   他看向窗外:“下雪了, 路上不好走, 要不你今晚别走了。”   贺年年有点意外地看向窗外。   此时黑沉沉的夜幕上,白色的绒花纷扬下落,城市的灯光将它们的轮廓映亮……还真是下雪了。   贺年年走去窗前, 雪很大, 但应该没下多久, 外面的建筑上还没有积雪, 但可以想见, 明天早上起来会是怎样一番银装素裹的景象。   这可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蒋禹涵走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然后她赶到垂在身侧的手腕被男人轻轻握住了。   有几簇雪花被风裹挟着打在他们面前的落地窗上,不多会儿就融化了,像她的心一样。   两人站了一会儿,他问:“想听我弹琴吗?”   她说:“好啊。”   他走去钢琴前坐下,开始弹奏。   她倚在钢琴旁,一只手托着脸,痴迷地看着他弹琴。   曲调很舒缓,是一首《梦中的婚礼》。   优美流畅的旋律从他修长的指间流淌出来,应和这个大雪纷飞的夜,再没有比此刻更惬意的了。   漫长的一曲完毕,他看着她:“好听吗?”   她点点头:“好听,但我更喜欢上次那首《灰色轨迹》。”   “可我现在不想弹怎么办?”   贺年年不解:“为什么?”   手腕被他拉住,一阵天旋地转她就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   “不想弹琴。”他声音黯哑,“想干点别的。”   贺年年还没从那阵晕晕沉沉中缓过来,唇已经被人封住了。   贺年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梦里的情景好像出现了。   有的人就是天生学什么东西都快,有了之前的经验,蒋禹涵已俨然一副情场高手的样子。   这个吻情浴满满,但她能感受到他依旧在克制,因为他的手始终规矩地停留在她的腰上,并没有到处乱走,而她腰上的那一块皮肤已然变得滚烫。   他的唇很温软,是她尝过一次就念念不忘的感觉。   她感受着他轻轻的厮磨,小心翼翼撬开她的唇齿,来勾缠她的舌,攫取她的气息。   不知吻了多久,他才松开她。此时的她浑身软得像一滩水,下意识双手缠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宽实的肩膀上。   缓了片刻,他轻轻拍了下她的屁股:“什么节目要穿成这样?”   原来还在纠结她这身旗袍。   贺年年闭着眼睛弯唇笑:“你还没说好不好看。”   “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   “就是好看,但我不喜欢。”   贺年年笑意更胜:“这话怎么说的?”   “无法想象你怎么穿着这身表演节目。”   “吃醋啦?”她抬起头来看他。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早了,去洗澡吧,然后把这身换了。”   嘁,吃醋就吃醋,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   因为这里没有贺年年的东西,洗过澡后,贺年年只能把蒋禹涵的T恤当睡衣穿。   蒋禹涵找的这件T恤很舒服,而且够大,恰巧能遮到她的大腿。   洗完了澡,贺年年擦着头发出来,换蒋禹涵进去洗。   两人在卫生间门口打了个照面,贺年年总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起初她还没多想,待站在房间的穿衣镜前时才恍然大悟。   她没穿内衣,白色T恤被头发打湿,在灯光下这穿了跟没穿差不多。   难怪他刚才那样看她。但是她并不觉得有多害羞,反而有点隐秘的期待。   主卧还是贺年年离开时的样子,不知道的会以为自从她搬走后这里一直没有人住过呢。而且趁她洗澡的时候,他已经帮她铺好了床。   她心里甜滋滋的,动作麻利地钻进了被子里。   男生洗澡总是很快,大约一刻钟后,蒋禹涵便洗好了。   贺年年听到他在房间外走来走去就是不进来,于是叫了他一声。   “我想喝水。”她对着房间外的人喊。   片刻后,蒋禹涵端着一杯水过来,递给靠坐在床头的她。   他穿着件简单的卫衣和居家休闲裤,头发应该已经吹过了,不过还有点潮湿,刘海湿哒哒的散乱在额前,看着随性不羁,也很帅。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和平时差不多,贺年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喝完了水,她把杯子递还给他。   见他转身要走,她连忙拉住他的手。   他回头看她:“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睡,那你呢?”   他顿了顿,微微挑眉:“你希望我在这睡?”   这让她怎么回答?   但她不想想那么多了,只想顺着自己心意来。   贺年年让出自己身下的地方:“我现在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其实她也没想真跟他做什么,她就是想跟他多点温存,想跟他腻歪在一起。   蒋禹涵点点头,从善如流地上了床。   把水杯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他转过头看着她:“聊什么?”   贺年年靠在他的肩膀上:“这里怎么一点都没变?”   他抬起手臂环住她:“我觉得以前那样挺好的,就又布置成了原来的样子。”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这其中经历了什么,恐怕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你这几年,在国外过得好吗?”   这么久以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触及这个话题。   半晌,她听到他说:“不算很好。”   意料之中。   “但也没有很差。”他语气淡淡的,“大部分时间在做课题,课余时间做点兼职,有点忙,但可以接受,唯一不好的是生了一场病。”   她之前一直担心他不愿意坦白,那就说明有些事情在他心里还没有过去,所以此时听他娓娓道出这些,她反而松了口气。   “那病好了吗?”   “算是好了吧。”他看向她,“你介意吗?”   “说什么傻话呢?!”或许是残留的酒意放大了她的情绪,她感到鼻子一酸眼泪就快掉下来了。   不想被他看到,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   “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   他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说话时隐有笑意:“现在不是好了吗?”   她不愿意起来,依旧埋首在他胸前:“干妈知道吗?”   “我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我。”   她就知道!   “你这样不是更让人担心吗?”   “反正现在已经熬过来了,这还得多谢你。”   贺年年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   他笑了笑说:“你当初发给我的那些信息,我都有认真看,而且看了好多遍。我每次想放弃的时候,就会看看你说的话。”   想到在这个世界的另一端还有一个姑娘在等他,想到他们未来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放弃,或许努力一下,他就有机会再次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他其实从来没有放下过她。   “我记得你说过,好起来的从来都不是生活,而是我们自己。我信了。所以我告诉自己不能再颓废下去。我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课题研究里,没事的时候晒晒太阳听听音乐。每当阳光明媚清风拂面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好的天气,你要是在身边就好了。这个愿望一直牵动着我,我想快点好起来,快点回来。”   “那你回来后为什么不来找我?”   “大概是近乡情怯吧。在外面的时候还能想象着你在等我,可理智告诉我,我们毕竟分开了这么多年,你可能已经有了其他喜欢的人,甚至有男朋友了,谈婚论嫁了……所以,我害怕……”   “那如果我真的喜欢别人了,有男朋友了,甚至谈婚论嫁了,你怎么办,就放弃了吗?”   蒋禹涵想了想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答案是我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次,不管你是不是喜欢别人,有没有男朋友,只要你没结婚我就想再争取最后一次。”   贺年年来了兴致:“怎么争取?”   蒋禹涵:“现在公司的地址是我选的。”   她怔了怔,原来早在他们去成都以前,他就盘算着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不用想了,去成都参加大嘴的婚礼,他肯定早就知道会遇到她。   亏他那时候还表现得那么冷漠,害她伤心了半天。   “那在成都KTV包间里那次也是你策划的?”   “那次不是,我招揽张媛是真的,她一开始看上我也是真的。”   他说“一开始”,所以他应该早就知道张媛后来和夏穆看对了眼的事。那他还拉着她演戏,其实只是为了接近她?   “你变了。”   他笑:“是爱让我成长了。”   “油嘴滑舌!”   “那你呢?”   “我?”贺年年想了想,“你离开时说的那些话我一点都不认同。”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那天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表情,都仿佛烙印在了她的脑子里一样,是那么的清晰。   那天他说她只是不习惯一个一直对她好的人忽然不对她好了,她所谓的感情不是喜欢。   她说:“我当时很想反驳你,但是被你气傻了。其实我很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不是习惯,更不是占有欲在作祟,就是很明确的喜欢,是时时刻刻想见到你,情绪被你牵动着,看你和别人一起会难受,闭上眼脑子里还是你的那种喜欢。”   “那现在呢?”   “我说真的,你变了很多。”   “所以不喜欢了吗?”   不喜欢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以有了更多新鲜感,更喜欢了。”   他温柔拨开她面颊上的发丝:“谢谢你,年年。”   “你跟我能不能别总这么客气?”   他笑:“好了,睡觉吧。”   贺年年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我还不困,再聊一会儿。”   “还聊什么?”   贺年年想了一下:“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她们也不差,可你为什么偏偏喜欢我?”   “可能是我小时候没见过什么世面吧。”   贺年年微微一怔,继而怒道:“出去!”   蒋禹涵笑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难猜吗?因为你漂亮、可爱、生动、鲜活,鬼主意还一大堆,你就像平淡生活里的一道不一样颜色的光,很特别,又像我身边的小太阳,让我的生活中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挑战的乐趣。”   “怎么听着不像在夸我呢?”   “都用上比喻句了还不是夸你啊?”   “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蒋禹涵蹙眉想了想,发现自己也不记得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   “很早以前。”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蒋禹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点悻悻的:“一开始是不懂自己对你的感情,懂了以后我每次鼓起勇气想说的时候,就发现你和别人好了。”   贺年年:“……”   还真是造化弄人!   贺年年笑嘻嘻:“那你是不是每次都很生气?”   “嗯,每次看你和别人好我都告诉自己该放弃了……”   贺年年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呢?”   他看她一眼:“然后,再一次看到你时,又觉得坚持是对的。”   “现在看来,你的坚持的确是对的。因为如果你不坚持,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我的想法。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这个人,和其他都没有关系。”   蒋禹涵看着她,他当然知道她说的其他是什么,他的家庭、他爸,还有他的过去。   想到这些他伸手将人拥进了怀里。   他轻轻亲吻她的唇,她却有点心不在焉。   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除了我,你还喜欢过其他人吗?”   他无奈地叹气:“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快说!”   “没有了。”   “真的?”   他不满地在她颈间嗅了嗅,是和他一样的柑橘香,还有一点独属于她的味道。   “真的。”他说。   “从来没对张媛动过心?”   “她喜欢夏穆。”   “那我老板呢?”   他没好气地抬起头来:“你觉得呢?”   看到他这表情她就笑了。   “那高洁学姐呢?”   他愣怔了一下,像是半晌才想起高洁是谁。   “没有。”他笃定地说。   贺年年满意了,又笑自己傻,竟然吃了这么多飞醋。   “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蒋禹涵沉下脸,表现得兴致缺缺:“不是很想知道。”   贺年年还没见过他吃瘪的样子,笑个不停。   “有那么好笑吗?”   贺年年搂着他脖子说:“你也知道,我这人的异性缘一直比较好,有时候也不怪我……”   蒋禹涵扒拉开她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勾肩搭背的。”   贺年年笑嘻嘻:“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什么事?”   “其实,你算是我的‘初恋’吧。”   作者有话说:   还有父母那一关 第65章   蒋禹涵怔了怔:“我事儿我还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我那时候还偷偷亲过你呢。”   “什么时候?”   “应该是小学一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吧。”   蒋禹涵:“你还真早熟啊贺年年。不过为什么喜欢我?”   “就觉得你很好看啊。”   那时候她妈去外地参加个什么会议,就把她放在干妈家几天。   那天是个午后, 贺年年午觉起来, 发现蒋禹涵也在她身边。   她翻了个身,正对上他的侧颜。   午后的阳光从对面的窗子照进来,为他的轮廓镶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那时候的蒋禹涵睫毛就已经很长了, 浓密卷翘,他的鼻梁笔直, 鼻头挺翘, 带着点稚气。   那一刻的贺年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有男孩子这么好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就像做贼一样,在他的鼻头落下轻轻一吻。   她把那天的事情讲给他听。   他笑了:“没看出你从小就好色。”   “谁好色啊?那时候很纯洁的好吧。”   “那也不能被你白亲了。”   “大不了让你讨回去。”   说着贺年年闭起眼扬起脸。   蒋禹涵看着她说:“讨回来是必须的, 不过时隔这么久,总该有点利息吧。”   贺年年想问要什么利息, 她一睁眼就看他歪过头,吻上了她的唇。   她心满意足地再次闭上眼,感受到他的吻温柔落在她的唇上、鼻尖上、下巴上,然后是脖颈和锁骨。   与此同时, 她能感受到他的手小心翼翼抚过她的肩膀, 顺着手臂一路向下……   以前听人说接吻上瘾,果然跟喜欢的人做亲密的事,多少都不够。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脱掉了身上的卫衣, 他的皮肤紧实光滑, 此时微微覆着一层薄汗, 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体温, 甚至是他手掌的纹路。   当她以为自己的第一次就要交待在了这里的时候, 他却忽然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   他有点颓丧地说:“家里没套。”   贺年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像他这个年纪的独身男人,家里没有备着这类东西说明他从来没有带女人回来的打算。   可是洁身自好的结果就是,她的感觉已经被他撩了起来,这时候停下来忽然就有点失落。   她猜测他也差不多,因为不用她低头去看,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某一处还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他松开她,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说:“我就该果断睡隔壁的。”   贺年年忍不住笑了,原来他之前不愿意进来就是为了避免眼下这种状况。   “你还笑?”   难得他这么恶声恶气的。   贺年年想了一下,趴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他先是愣了愣,继而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说:“算了,我还是去隔壁吧。”   见他要走,贺年年也坐起身来,佯装着生气叫住他:“你等等!”   他转过身无奈地看着她。   贺年年扫了一眼他下腹,居家裤很宽松,但她还是能看出那里和平时不一样。   “我就想看看,有什么不行的?”   蒋禹涵简直要疯:“你今晚还想不想睡了?”   贺年年小声嘟囔:“看一下也不妨碍睡觉啊。”   蒋禹涵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然后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贺年年见状问道:“你干什么去?”   蒋禹涵丢下两个字给她:“喝水。”   “你不是刚喝完吗?”   蒋禹涵不为所动:“又渴了。”   看他这反应,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贺年年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那喝完水就回来哦!”   蒋禹涵走去厨房,给自己灌了杯凉白开,身体里那团火才勉强被压住。   其实两人最亲密的事都差点做了,让她看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那话被她那么没心没肺地说出来,就让他觉得心被猫抓了似的痒得难受。   他还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做出什么对她不负责任的事。   再回到房间,她正靠坐在床头不悦地打量着他。   他明知顾问:“怎么还不睡?”   她不答反问:“女朋友和普通朋友的区别在哪里?”   蒋禹涵:“……”   贺年年:“不就是多出这点特权吗?现在女朋友想行使自己的权力怎么了?再说刚才是谁摸我腿摸我月凶来着?”   他真的要疯了。   他抬眼看她:“你确定?”   此时他站着她坐着,他这么居高临下地问出这句话,贺年年忽然就有点心慌了。   但都到了这一刻了,哪有退缩的道理。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她说。   蒋禹涵似乎还在犹豫:“我是怕……”   贺年年安抚他:“不用怕啊,怕什么?我就看看。”   蒋禹涵闻言走到床边坐下来,回头挑眉看着她:“我是怕看过之后你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贺年年微微一怔,转瞬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其实文文也告诉过她,任何时候女孩子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可是,好喜欢他怎么办?   算了,也不一定真就会发生什么。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是没看过有点好奇,再说看一下怎么就难收场了?”   听到她说没看过,蒋禹涵神色稍缓,深吸一口气,重新在床上躺好。   这一次换贺年年不知所措了,他这是躺平了让她自己动手的意思吗?   她红着脸,有点不确定地看向他。   见他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她又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到底给不给她看啊?   但她还是乖顺地躺过去,脑袋沾到他的臂弯,心绪也跟着平复了下来。   他在她躺上去的那一刻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两人离得近了,他的心跳声格外的清晰,隔着他的胸腔传递进她的耳朵里,那么急促,那么有力。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他。原来,他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淡定。   她环在他腰上的手忽然被他握住,过了片刻,缓缓下移……   他微红着脸,轻蹙眉头,眼帘半合,长而密的睫毛轻轻抖动着……   她印象中的他,大多时候是沉默的、内敛的、笃定的,这还是第一次,她觉得他是脆弱的。   似乎是捕捉到了她偷看他的目光,他气息咻咻地低下头来……来寻她的唇。   与此同时,他干燥温热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他歪着头轻轻吸吮着她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的。   贺年年觉得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但她一点都没有觉得疲惫或者不耐烦。   相反的,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有点好奇、有点忐忑、有点兴奋,也有一种想要取悦他的渴望。   时间在他没有章法的亲吻中流逝,贺年年能从他呼吸的节奏中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   忽然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唯有不知是谁的心跳声,还是那么清晰而急促。   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好像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贺年年躺在床上忍不住抬起手来闻了闻。   明明洗了两遍手了,好像还是有那种味道。   说不上究竟是什么味道,不难闻,反而因为那是属于蒋禹涵的味道,让她甚至有点喜欢。   蒋禹涵洗好了澡回来了,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但看得出脸还是很红。   她怀疑自己也是,于是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一只眼睛打量他。   对上她毫不遮掩的目光,他的反应是直接关了灯。   贺年年偷笑,但也没说什么,因为适应了黑暗后,她依旧可以借着月光观察他。   他规矩地仰躺着,闭着眼睛,一副打算要睡的模样。   可是片刻后,他还是无奈叹了口气:“能不能别看我了?”   贺年年:“你脸很红。”   蒋禹涵:“你看错了。”   “你很热吗?”   “还行。”蒋禹涵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了,“不过帮我降温就不需要了。”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在蒋禹涵的帮助下,贺年年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   那是他们认识后,蒋禹涵第一次生病发烧。   她跑去他家看他,意外于一向无所不能的人也有那么脆弱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红着脸,半睁着眼睛看站在床边的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当时的她忽然就有点慌了——因为电视剧里人快不行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个样,可她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她也问他:“你很热吗?”   他只是闭上眼,什么也没说。   那天外面冰天雪地,贺年年正是刚从外面疯玩回来想起了这个两天未见的小伙伴,问起陆灵芝才知道他生病了,于是还没等冻僵的手脚缓过来,她就跑去看他了。   她觉得他很热,所以主动提出要帮忙。   她说:“毛毛我帮你降降温吧!”   说着直接无视了他无力地反抗,强行把冰冷的小手伸进了他的领口里……   贺年年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他们竟然都还记得。   她忍不住笑了。   无论是二十年前的蒋禹涵,还是二十年后的蒋禹涵,都好可爱啊!   “以前真是难为你了。”   她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顺便贪婪闻他身上的味道。   他也很温柔地把她拥进怀里。   “以后请继续难为我吧。”   ……   第二天贺年年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因为昨晚喝了酒,她头有点晕,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身边已经没了人。   摸了摸被子下床单的温度,还是温热的,看来蒋禹涵起来没多久。   贺年年缓了一会儿,不由得又想到昨晚发生的事,睡意立刻散去……   她昨晚究竟干了什么!   他现在肯定觉得她是个色女了!   她将脸埋在枕头里,懊恼地又是蹬腿又是捶床的。   过了好久,她才停下来,闻到枕头上他的味道,那种羞窘又被甜蜜所替代。   她在床上磨蹭了好半天才起床出去。   出了房间,她才注意到窗外已是一片银白的天地,看来昨晚的雪下了很久。   客厅里弥漫着焦香的味道,蒋禹涵正在厨房准备早餐,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出来。   他神色和平时好像没什么不同:“去洗漱吧,马上可以吃饭了。”   贺年年抻着脖子往厨房里面看了一眼,也装作没什么事发生的样子说:“吃什么?”   “鸡蛋饼。”   他还记得她爱吃鸡蛋饼,她的心里仿佛有蜜流出,但她面上却表现得很无所谓,点了点头,转身去洗漱。   片刻后,她洗漱好回到餐厅,他已经把早餐摆上了桌。   在这样的天气里,有焦黄酥软的鸡蛋饼、热腾腾的现磨豆浆,还有几碟小菜做早餐,对面坐着一起吃饭的是她爱的人,她不禁感慨,自己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拥有这么幸福的时刻。   贺年年大大咬了一口鸡蛋饼,然后很给面子地对蒋禹涵竖了个大拇指,口齿不清地说道:“好吃!”   蒋禹涵笑了:“那你多吃点。”   饭吃到一半,蒋禹涵忽然想起什么说:“我妈年前会回来。”   这事儿她之前就听他提过,也不意外,点了点头,却听蒋禹涵又说:“我会提前跟她说。”   贺年年怔了怔:“说什么?”   “当然是我们的事。”   他们俩在一起的事肯定要跟父母报备,但贺年年没想到会这么快,她一面高兴蒋禹涵考虑周到态度认真,一方面又感到了压力。   当年两家闹成那样,虽然没有彻底撕破了脸,但关系也确实是一下子就淡了,这其中有多少是她家刻意疏远造成的她心里最清楚。即便能理解她爸当时的处境尴尬,但贺年年还是会觉得难以面对蒋家人,总觉得是她家见风使舵。   而且,她爸当初的态度是很明确不赞同她和蒋禹涵在一起的,后来又听说她爸当初没能继续升迁也和蒋振东的事情有关,好在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她爸的态度有没有松动一点。   她本来想等一等,等他们再相处一段时间,到时候也更容易说服家里他们这一次不是冲动行事。   但现在蒋禹涵既然已经提起来了,她就不能再等那么久了。   “哦,好。我好久没见干妈了,到时候正好去给她老人家拜个年。”   蒋禹涵等了片刻,似乎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才点点头说:“好。”   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但贺年年总觉得他是失望的。   她想了想解释说:“我家那头,我怕他们觉得太突然了,我想找个机会先跟我爸说一下。”   蒋禹涵给她空掉的杯子里续上豆浆:“这事怪我,回来这么久都没去看看贺爸和干妈,也该去探望一下他们两位了。你不用有压力,到时候我会把我们的事跟他们说清楚……”   这事儿怎么能让他说?她爸同意还好,万一有什么想法岂不是让蒋禹涵难堪。   “不用,还是我去说吧。”   “你是担心他们不同意吗?”   心思忽然被道破,贺年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讪讪的:“也不是……”   然而敷衍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无论如何我会让他们同意的。”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贺年年又觉得这事儿或许也没那么难。   不过她还是心疼他:“也不用现在就去说吧,反正快过年了,你去我家拜年顺便说这事儿就行。到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她正好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先在她爸那探探口风铺垫铺垫,有必要的话还可以拉着他哥来当说客。   蒋禹涵想了一下,也没再坚持。   然而还没等贺年年向贺培风求助,她和蒋禹涵的事就被贺培风撞破了。   …… 第66章   临近年底, 蒋禹涵和贺年年的公司都很忙,两人时常要加班, 不但晚上要加, 有时甚至周末也加,这样一来两人独处的时间就少了。   好在每天晚上蒋禹涵都会尽量送贺年年回家。不过贺年年怕被人看到,会特意让蒋禹涵的车等在远一点的地方。关于这件事, 她能够感觉到他似乎不太高兴,但也在配合她。   这天下了班, 贺年年在电梯间遇到一个同事, 同事很热情,拉着贺年年聊了好久。贺年年早就看到了蒋禹涵的车子等在路边, 她心里着急,但同事正在兴头上, 她也不好说什么。终于等到同事离开,贺年年才朝着路边那辆黑色SUV小跑过去。   这一着急, 就没留意脚下,一不小心她被一块不平整的石头狠狠绊了一跤。   下一秒,前方停着的车车门打开,蒋禹涵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见蒋禹涵下了车, 贺年年也顾不上觉得丢人了, 忍着疼从地上爬了起来,就怕再有熟人路过看到他俩。   蒋禹涵完全不理会她的顾虑,沉着脸强行过来扶她。   贺年年见他这样, 也不好再避嫌了。   “怎么走个路都能摔倒?”   贺年年挤出一个笑容:“还能走路, 应该没伤到。”   蒋禹涵却没接她这话。   两人上了车, 他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而是叹了口气无奈地问她:“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贺年年也看出他不高兴了, 笑嘻嘻地哄他:“什么叫见不得人?明明是我男朋友太优秀了,所以怕别人觊觎。”   他看向她,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因为你老板吗?”   之前两人确立关系后,她只说不想太张扬,他没问缘由,一直配合着她,所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式探讨这个问题。   贺年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蒋禹涵问:“为什么?怕她为难你吗?其实我跟她根本没什么交情,也就是点头之交的程度,她对我也不可能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就算知道我们的事也没理由迁怒你。”   其实贺年年并不是担心Lauren因为蒋禹涵的事嫉妒她给她小鞋穿,以她对Lauren的了解,Lauren虽然为人不好相处,甚至有点刻薄,但人不坏。也正因为此,贺年年不想让她觉得尴尬。   但是这怎么跟蒋禹涵解释呢?   其实她也理解蒋禹涵的委屈,换成是她,她也会不舒服。   贺年年想了一下问他:“我听说她介绍了个大客户给你?”   蒋禹涵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还是解释说:“也不算什么大客户,不过是那公司需要我们的技术,我们也需要一个这样的战略合作伙伴,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不过那公司的一位老板确实和你老板关系不错,也是她引荐我们见面的,但也仅此而已。”   话说一半,他像是明白过来什么,看向她:“怎么?你不会以为我和她有什么交易吧?我卖技术卖产品,还不至于卖我自己。”   眼见着蒋禹涵沉下脸来,贺年年赶紧讨好地说:“我怎么会那么想呢?我们涵神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又爷们儿又坦荡能力又强,怎么会用得上这种歪门邪道呢!”   她边说边去搂他脖子。   蒋禹涵没好气地推开她:“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贺年年解释说:“我老板对你的想法,我们公司人尽皆知。当然我也知道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我就是怕尴尬,尤其是这时候,我老板刚帮着你们公司介绍了客户,咱俩这时候公开关系就算她不在意,别人也会觉得这是在打她的脸。所以我想咱们能不能先低调一点,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公开?”   蒋禹涵看向她:“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真的是为她好吗?我们的关系总会有公开的一天,到时候她可能会更尴尬?”   听蒋禹涵这么说,贺年年也有点拿不准了。   蒋禹涵见状无奈地发动车子:“算了,顺其自然吧。”   见蒋禹涵态度缓和了不少,她歪头去靠他的肩膀:“你生气啦?”   他左手推开她的脑袋:“开车呢,别闹。”   贺年年又悄悄把手搭在他的大腿上,他立刻像被烫了一下,没好气拿开她的手,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贺年年。”   贺年年观察他的表情:“不生气了吧?”   半晌,他像是叹了口气:“跟你生不起气来。”   闻言,贺年年总算松了口气。   很快她发现车窗外飘起了雪花,但是因为今夜温度不算很低,雪花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化了。   回去的这一路上,雪越下越大,很快车子走过的地方就留下了带着车辙的雪水。   片刻后,车子到了东山壹号小区门前,但这一次道闸杆没有顺利抬起来。   两人正不明所以,一位保安从旁边的保安室里探出头来,隔着雪雾看向他们。   蒋禹涵:“糟了,今天换人了。”   贺年年:“没事,那我自己进去吧。”   蒋禹涵却将车停在路边,坚持把她送进去。   下车时,贺年年险些踩到地面凹陷处的雪水,还好她反应够快连忙避开。   蒋禹涵打着伞从车的另一边绕过来朝她伸出手:“小心点。”   贺年年小心翼翼看着脚下,郁闷道:“早知道今天是这种鬼天气,我就不穿这双鞋了。”   她今天穿了双毛绒绒的雪地靴,弄脏了确实不好处理。   蒋禹涵顿了顿:“要不……我背你?”   贺年年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果断拒绝了他:“不要。”   蒋禹涵正要再说什么,就见她又嘻嘻一笑朝他张开双臂:“我要抱!”   这么晚了,又下了这么大的雪,小区里已经没什么人在走动。   蒋禹涵沉默了片刻,然后无奈朝她展开双臂:“来吧。”   贺年年才不跟他客气,勾着他的脖子用力向上一跳,双腿缠在了他的身上,与此同时他没拿伞的那只手稳稳拖住了她的屁股。   为了防止她滑下去,他把另一只手里的伞给她拿着,就像大人抱孩子那样双手拖着她往她家楼下走去。   贺培风刚从父母家出来就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人——仔细一看不是一个人,而是叠在一起的一对年轻男女。   虽然深夜光线不好,看不清两人的脸,但他对自己妹妹的声音还是很敏感的。   没听说这丫头谈恋爱了啊,偷偷摸摸的也不和家里说,不会又找了个让人不省心的吧?   稍一晃神的工夫,两人已经走近。   路灯下他看清了两人的姿势,也看清了抱着他妹妹的男人的脸。   他微微一怔,蹙起的眉头继而松开。   之前贺培风就听说蒋禹涵回了北京,他原本还想问问贺年年和蒋禹涵还有没有联系,两人见没见过面,但又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现在好了,看来什么都不用问了。   他不想这时候出去打扰他们,只能在暗处看着这对小情侣腻歪。   走到单元门门前,蒋禹涵拍了拍贺年年:“还不下来?”   贺年年勾着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撒娇:“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不怕被人看见了?”   “谁看让谁羡慕去!”说着贺年年捧起蒋禹涵的脸,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不远处贺培风忍不住啧了一声,简直没眼看。   蒋禹涵声音中带着笑意:“行了,早点回去吧,洗个澡早点睡觉。”   贺年年这才不情不愿从他身上下来。   蒋禹涵催促她:“我看你上去。”   贺年年:“我看你先走。”   两人僵持了片刻,蒋禹涵怕耽误贺年年休息的时间只好先掉头离开。   等蒋禹涵的身影融入茫茫夜色中,贺年年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头。   冷不防看到单元门前竟然站着个人,吓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还好那人及时从暗影中走出,才让她大大松了口气。   贺年年没好气:“哥你怎么大半夜不声不响站那吓人啊!”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吗?”   贺年年有点不好意思:“你都看见了?”   贺培风点点头:“嗯,看见我们老贺家这么大的姑娘没皮没脸地黏着人家。”   贺年年不满地嘁了一声:“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谁谈恋爱不是这样?”   贺培风:“在一起多久了?”   “没多久。”   “这回认真的?”   “我哪回不是认真的?”   说完又心虚,至少他们订婚那次就很儿戏。   贺培风也不拆穿她:“打算什么时候跟爸妈说?”   关于这一点,贺年年还真没想好。   贺培风像是看出她在顾虑什么说:“这事儿没什么不好说的,爸当初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基于当时的情况,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你们心里还有彼此,就冲这一点他老人家就没理由反对。”   “真的吗?”听贺培风这么说,贺年年有点高兴。   贺培风笑了笑继续道:“再说我也听说了一些毛毛的近况,他早不是当初离开时的样子了。他是个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可能也是觉得可以给你幸福了才回来找你的吧。”   时隔这么久蒋禹涵才回来找她,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病,另一方面他自己不提但不代表她想不到。或许就像她哥说的,她爸当初反对他们在一起就是怕她跟着他吃苦,现在他的病好了,事业也步入正轨了,她爸确实再没什么理由反对了。   “你说咱爸会不会怪蒋爸当年牵连了他?”   “咱爸不是那种人,再说毛毛是毛毛,贺爸是贺爸。其实我看得出爸是很喜欢毛毛的,只是和你这个亲闺女摆在一起才有了比较。至于咱妈那头,就更不用说了,当初一直把毛毛当她半个儿子看,这些年虽然联系少了,可当初的感情还是在的。”   听了她哥这番话,贺年年总算放下心来。   “那我这两天看爸哪天心情好就先跟他说说。”   贺培风揉了揉妹妹的头顶:“都说女大不中留,看样子咱家又快办喜事了。”   贺年年笑嘻嘻:“那你还不高兴吗?也省得我整天霸占着嫂子。”   贺培风笑了:“我明天要出差,等我回来叫上毛毛一起吃个饭吧。”   “好的。对了,我这两天忙,都没去看小凤凰,她怎么样了?”   小凤凰是贺年年侄女的小名,是她哥亲自取的,之所以会取这么个名字,是因为她哥名字里有个“风”,她嫂子名字里有个“一”,把“一”装在“风”的心里,就成了“凤”。   她当初没少因为这个嘲笑她哥老土肉麻,但她内心里是羡慕的。   “小孩子不就那样吗?”   话是这么说,但她哥眼里却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   贺培风出差后,为了照顾小凤凰,陆灵芝干脆带着阿姨住到了贺培风那。   家里就只剩下年年和她爸。   这天贺年年刚睡下,就听到房间外一阵巨响,像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贺年年连忙爬起来去房间外查看。   客厅里黑漆漆的,但餐厅的灯是亮着的。   贺年年试探性地叫了声“爸”,前面传来贺恒的声音:“扶我一下。”   贺年年一听这话,连忙跑过去,就看到餐厅斗柜上摆放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而贺恒正坐在地上显然摔得不轻。   “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贺恒的声音还算平稳,但他的状态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贺年年试图扶起他,可是几次都不成功,贺恒的腿好像一点力都使不上,把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贺年年的身上。   好不容易把贺恒扶去椅子上坐好,贺年年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爸的脸色,此时的贺恒脸色发白,额角还隐隐有汗珠渗出,感觉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您到底怎么了?”   贺恒叹道:“没事,痛风又犯了,你把我扶回房间就去睡觉吧。”   她看得出她爸是非常不舒服了,这种情况怎么能忍一夜呢?   贺年年果断道:“咱们去医院吧。”   贺恒拒绝:“太晚了,不方便,还是等明天一早吧,我叫秘书来帮个忙。”   确实,这大晚上的贺年年那车技也不安全,最重要的是,她爸现在无法自己走路,她一个人把他弄到车上都难。   “那也不能让您忍一个晚上啊!”   贺年年想了想:“您先等一下,我找个人来送咱们去医院。”   贺年年回房间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电话拨给了蒋禹涵。   等了大约半小时,蒋禹涵便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他不知道从哪弄了个轮椅来,直接推到了贺恒面前。   此时的贺恒已经穿戴整齐,只有双脚因为肿胀还穿着拖鞋。   蒋禹涵问他:“贺爸您能站起来吗?”   贺恒看到蒋禹涵先是愣了愣,然后才说:“勉强可以站一下。”   贺年年怎么也没想到,蒋禹涵和她爸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但此刻的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   夜里的医院很冷清,急诊区只有零星几个病人和家属。   贺恒这种情况不算复杂,医生很快给他开好了药,回头打上一针就可以回家了。   蒋禹涵本打算去缴费拿药的,但被贺恒叫住留了下来,换贺年年去。   贺年年走后,爷俩并排坐在医院等候区的长椅上。   贺恒问蒋禹涵:“你妈还好吧?”   “嗯,她最近刚开了个花店,有事干了就不会瞎想了。”   “过年回来吗?”   “回来,家里人都挺惦记她,她也想年年了。”   贺恒点点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蒋禹涵看着贺恒,又想起了多年前在饭店包厢门外偶遇他那一次。他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有对现实的无奈,有面对长辈时的委屈,还有无法掌控未来的恐慌。   他知道贺恒把他留下来一定是有话要单独对他说,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他暗自告诉自己,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了。   所以没等贺恒开口,他就主动打破了沉默。   他说:“贺爸,之前我给您承诺的那事儿,可能要食言了。” 第67章   蒋禹涵指的是几年前答应贺恒不再和贺年年来往的那件事。   贺恒叹了口气:“今天看见你的时候, 我就知道了。”   “贺爸,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 毕竟我当时的做法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你其实是怨我的吧?”   “怎么会?”   贺恒笑了一下说:“当时你爸出了那样的事,我的位置又摆在那,不得不避嫌, 甚至我还限制了年年以及她妈和你家的来往。”   “这些我都理解。”   “但是……”贺恒看向蒋禹涵,“我当时不希望年年和你在一起, 不光是因为这件事。”   蒋禹涵有点意外:“那您是为什么?”   贺恒想了想说:“你是个好孩子, 做任何事都很认真,但年年跟你不一样。就你们当时的情况, 我看得出你对他的感情很深,但她对你可能有点感觉, 至于有多深的感情应该谈不上。我想既然如此,再加上你们家当时那情况, 不如就果断点……”   说到这里,贺恒叹了口气:“我知道,以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当时的做法确实有点不近人情, 但我也实在不敢拿我闺女的幸福去赌啊——她要是真心喜欢你也就算了, 我就怕她在那种时候冲义气做傻事。”   蒋禹涵又想到了当年从法院出来时,贺年年对他的那一番告白。   当时的他并不相信她对他能有多深的感情,他觉得她或许只是不习惯他突然就不对她好了, 也或许只是把同情当做了喜欢。   连他这个当事人都这么想, 更何况其他人呢。   贺恒继续道:“你走以后, 我以为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淡忘这些事, 但是这一次是我错了。这几年家里人给她介绍过好几个不错的男孩子, 可她一个都不上心,以前男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这几年却一次恋爱也没谈过,我是看出来了,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惦记着你。”   听到贺恒的这番话,蒋禹涵不由得笑了笑。但一想到贺恒或许还有别的想法,他又敛起了笑意。   “贺爸,这几年我也很惦记年年,或者说,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惦记过她,我对她是真心的。”   贺恒呼出一口气:“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考虑到前车之鉴,我希望你们这一次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蒋禹涵立刻说:“我们已经考虑清楚了。”   贺恒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蒋禹涵没料到事情这么顺利,毕竟他爸还在牢里,一般人家多少还是会介意的。   他喜出望外:“您的意思是……”   贺恒笑:“我的意思是,上次的承诺你既然无法兑现,那就用另一个承诺来弥补吧。”   “您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要做到也不容易。我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渴望我首肯你俩交往的这份心情,以后要对年年好。”   蒋禹涵郑重点头:“您放心。”   贺年年取药回来,发现她爸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虽然看着还是不舒服,但是能和蒋禹涵聊天了。而且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氛围竟然还不错。   贺年年把药交给了医生,医生要给贺恒注射止痛药。贺年年就和蒋禹涵在诊室外等候。   贺年年问蒋禹涵:“刚才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蒋禹涵扫她一眼:“你确定要听?”   “当然了。”   “贺爸说,你这人对感情没长性,让我小心点。”   贺年年无语了,哪有人这么说自家亲闺女的?不过想想她过往那些“丰功伟绩”,她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反驳。   “我爸那是不了解我,我这人长情着呢!”   “是吗?”   “当然了。”   蒋禹涵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再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了,贺年年让蒋禹涵早点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把她爸扶回了房间。   注射的药物起了作用,她爸状态好了很多。   把她爸安顿好,贺年年还不忘嘱咐:“医生说需要卧床休息,您明天就别去单位了。”   折腾了一晚上,贺恒已经很疲乏了。   他闭上眼应了一声:“你也去休息吧,过两天让毛毛来家里吃饭,就当是我谢他。”   贺年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憋了一晚上的话问了出来:“爸,您不反对我们在一起吗?”   贺恒闻言复又睁开眼:“我为什么要反对?”   “您不介意蒋爸的事儿?”   贺恒笑了笑:“我之前反对确实有蒋振东的关系,但更重要的是我那时候就看出他对你有感情。”   原来她爸比她看得透彻多了。在蒋禹涵对她剖白心意之前,她都不能确定蒋禹涵的心意,她爸却早早洞穿了一切。   “他喜欢我有什么不好吗?”   贺恒叹气:“他喜欢你,可你又是那么个性格,我就觉得你俩长久不了。加上之前两家人为了你俩的事也没少操心,我就想不如早点让你们断干净,他也可以开始他的新生活。”   “那您现在怎么又同意了?”   “这段时间我是看明白了,难得我闺女能喜欢一个人这么久,那孩子又死心眼惦记了你这么多年……你俩都这样了,我还当什么坏人?”   以前贺年年只当她爸是看着蒋家倒了才不同意两人在一起,没想到还有她的原因。   “其实我也没您说的那么没长性。”   贺恒还不了解自己闺女吗?也看出她这次是认真的,但还是把丑话说到了前面:“反正这次你们要是再胡闹,以后你也别指望我再管你。”   贺年年朝他爸嘿嘿一笑:“这次您放心吧。”   “行了,都这么晚了,快去睡吧。”   贺年年正打算离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她问她爸:“您当初没能顺利升迁的事跟蒋爸有关吗?”   贺恒看向她:“你听谁说的?”   她是有一年过年时听她大伯他们说的,但她不知道该不该直说,所以含糊道:“反正有人这么说。”   贺恒想了想说:“官场上的事就是这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是这件事也会是别的事。不过你看我现在不也挺好的吗?之前那些年我工作忙,很少能照顾到你和你妈,这两年好了,陪你们的时间也多了。”   看来大伯他们说的没有错。   在此之前,贺年年一直担心她爸不接受她和蒋禹涵在一起的事,现在她爸接受了,她反而生出些许愧疚感来。   “爸,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贺恒欣慰地拍拍女儿的手:“行了,快去睡吧。”   ……   几天后贺培风出差回来,蒋禹涵特意挑了个贺家人都在的周末来拜访。   这些年陆灵芝和项小云的联系一直没断过,但是因为蒋禹涵去了国外后就很少和国内的亲人联系,自然和她的联系也少得可怜。但是,就像贺培风说的那样,这些年虽然联系少了,但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还在那。   所以听说蒋禹涵要来,陆灵芝特别高兴,一早上就带着阿姨张罗起一桌他爱吃的菜。   中午吃饭时,一家人也是热热闹闹的。众人聊着项小云的近况,聊她现在常居的南方城市的气候和美食,又聊到项政南和兰月,据说兰月也刚查出有孕,总之聊得全是让人高兴的事,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候蒋贺两家还是亲密无间的邻居。   贺年年看得出她妈今天的情绪有点激动,吃完饭拉着阿姨收拾碗筷时还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抹过眼泪。   事实上,她妈在从她这里听说了蒋禹涵在国外生病的事后就已经哭过一次了。不过她也劝慰她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都挺好的,所以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吃完饭,贺培风和宋拾一带着小凤凰回家睡午觉,贺年年把蒋禹涵拉去房间说话。   蒋禹涵从吃完饭后情绪就不怎么高,贺年年猜他应该是看到她妈抹眼泪,有点感怀吧。   果然就听蒋禹涵有点愧疚地说:“我应该早点来看看干妈的。”   蒋禹涵坐在她的床上,她站在他面前安慰他:“行啦,我妈又没怪你的意思,你以后多孝顺点就行。”   蒋禹涵双手拥住贺年年:“也是,未来丈母娘肯定要好好孝顺。”   贺年年捧起他的脸,惩罚性地轻轻咬他的唇:“什么丈母娘?你想得美。”   “是我想得美吗?要不是你当初傻乎乎跟我闹脾气,干妈早就成我丈母娘了。”   说着蒋禹涵环顾了一下四周:“说起来咱两当初在这被‘捉奸在床’的事我还记忆犹新呢。”   “还不都怪你,那天睡觉非要脱衣服。”   “明明是怪你非要拉我陪你睡。”   两人笑闹间蒋禹涵被贺年年推倒在床上,而他在倒下前顺便也将她拽倒在了他身上。   他抬起手,手臂拥住她,手掌轻轻抚过她后脑勺浓密的发,表情中再没有刚才玩笑的神色:“年年,我真庆幸。”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是她一努嘴就能碰到他的程度。   她轻声问:“什么?”   蒋禹涵:“庆幸一切都过去了,庆幸我熬过来了,不然我永远不知道还可以有今天这一刻。”   他说着轻握住她的手贴在胸前:“你想象不到,我现在有多高兴。我盼着这一刻盼了很久很久,从我开始喜欢你,到现在,至少过去十三年了。”   贺年年眼眶潮热,轻轻去吻他的唇。   在这个什么都是快餐的年代,她不敢想,有个男孩竟然深爱了她十三年之久。   ……   蒋禹涵和贺年年在公司里虽然很低调,但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免不了见缝插针地腻歪在一起。   比如在电梯偶遇,没人注意的时候,两人会站在人群后面偷偷牵手。   下午茶时间贺年年也不跟文文闲聊了,会约着蒋禹涵在楼梯间里接吻或者单纯的聊天。   赶上加班,公司里没什么人的时候,她会溜去他办公室听他弹琴,吃他做的夜宵。   这样时间一久,两人平时再怎么低调,他们的关系也逐渐被身边亲近的人察觉到了。   作为原本与贺年年在公司形影不离的文文,她是第一个发现贺年年谈恋爱的人。不过她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高鹏或者秦铮,直到有一天下班后,在距离公司不远的一条小路边,她看到贺年年做贼一样上了蒋禹涵的车,便什么都懂了。   贺年年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朋友,文文一逼问,她就承认了。   谁知文文比她还激动:“每当我觉得你和涵神有一腿的时候就被你俩辟谣,可我好不容易相信你俩没有奸情了,你俩又搞这么一出,到底什么情况啊?”   “情况就是我俩现在很相爱。”贺年年美滋滋地说。   文文再三确认:“这回来真的了?”   贺年年很肯定地说:“真的不能再真了!”   文文知道这件事后,很快阿呆大嘴他们就都知道了。   “419基地扩大会议”群里的人数现在已经快10个人了,除了她和秦铮还有文文和大嘴媳妇,以及小胖的女朋友。   这个消息一传开,群里顿时飘起了“99”。   大嘴甚至还把当年被发到校园论坛上的贺年年和蒋禹涵的订婚照发到了群里,大家看到照片又七嘴八舌地调侃起了当年的事。   贺年年仔仔细细把那照片看了好几遍,当初订婚的每个细节她都历历在目,很难想象时间竟然已经过去六七年了。   都是上班时间,群里没有热闹太久,约好了找时间给他俩庆祝,大家又各忙各的去了。   下午去楼下买咖啡的时候,文文问贺年年:“你们想好去哪庆祝没?”   贺年年说:“这件事不急,比这还急的是另一件事。”   蒋禹涵是摩羯座,元旦假期过后不多久就是他的生日。   这是贺年年和他真正在一起后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蒋禹涵回国后过的第一个生日。   一想到这些年在国外还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他过生日,她就心疼,所以想在这一次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是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让他又惊又喜呢?   文文一语点醒梦中人:“你自己呗,把你自己送给他,我保准他惊喜到流鼻血。对了,你俩睡过了没?”   光天化日地在人流如织的地方讨论这种话题,贺年年有点不好意思。   “你小声点!”   “放心吧,没人听到……到底有没有?”   “还没有。”   初雪那晚后,贺年年又在如苑住过两次,但一次是因为她大姨妈,另一次蒋禹涵虽然在家但整夜都在忙工作,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机会再深入。   “那不是正好吗?你不也一直想知道什么感觉吗?”文文笑得不怀好意。   文文出的主意一般都比较馊,不过这一次好像还行。   做好了决定,贺年年立刻行动了起来。   她在网上下单了一件可爱又不失性感的白色蕾丝内衣,还有一些布置房间的生日墙装饰。想着既然要给他惊喜,那事先就不能被他发现,在他家里布置随时有可能被他撞破,所以贺年年又在公司附近订了间酒店房间,还在那家酒店的西餐厅订了位置,决定在酒店给他过生日。   当然了,真正的生日礼物还是要精心准备。   蒋振东出事后,贺年年曾经跟着蒋禹涵去他家拿过一次东西。他的衣帽间原本有一面墙都是他的鞋,但那次去的时候那面墙却已经空了,除了他平时经常穿的几双鞋和她送他的那一双,其他的鞋都不见了。   她当时没有问那些鞋的去向,但也大概能猜到。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虽然说送恋人鞋的寓意不太好,但贺年年觉得他们俩“分分合合”这么多年,时至今日已经再没什么能将他俩分开了,不如就投其所好。   所以她决定以后每年送他一双鞋,往后的日子陪他一起走,这样下去他早晚会重新拥有那么一面墙。   蒋禹涵的生日恰好是个周六。临近他生日的这几天,贺年年没少和他见面,但绝口不提他生日的事,故意装作已经把这事忘了的样子。   她不提蒋禹涵也没提,但还是问了一句她周六什么安排。   她随口扯了个谎:“应该要加班。”   他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周六这天中午过后,贺年年就带着打算送给他的那双鞋,还有从网上订购的生日气球和彩灯去了酒店。   下午的时候,她接到蒋禹涵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能下班,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想象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班,不过可以一起吃晚饭,让他等她电话。   挂上电话,她继续忙碌。大约又忙碌了两个小时,才把房间布置成令她满意的样子。   累得满头大汗,她干脆在酒店里洗了个澡化了个妆。   一切准备就绪,本打算打电话叫蒋禹涵过来时手机却忽然响了,打电话的是她老板。   她老板周末时很少找她,除非需要她加班。   看来加班这种借口还真不能随便用。   贺年年心如死灰地接起电话,果然就听她老板问她有没有空去一趟公司。   贺年年入职以来从来没有拒绝过她老板,但今天不一样。   她老板听她说有事不能去还有点为难:“因为不算是公事,所以找别人也不合适,不会耽误你很久,七点前应该就能搞定。”   客观来讲,她老板对大部分人都比较刻薄,但偏偏对她还不错,她老板这么说就是想请她帮个私人的忙,她再拒绝就有点不近人情了,而且七点之前也不算太晚,贺年年想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结果赶到公司才知道,她老板请她帮的忙竟然是帮忙布置蒋禹涵他们公司,因为她老板要和夏穆一起给蒋禹涵一个生日惊喜。 第68章   看着周遭忙忙碌碌的众人, 贺年年的心情很复杂,她忽然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听了蒋禹涵的话公开两人的关系, 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尴尬的局面了。   但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默默干活,同时猜测着蒋禹涵是会来公司和大家一起过生日,还是会和她单独过。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并不难猜, 他公司这么多人,他不来等于大家都白忙了, 所以Lauren和夏穆一定有办法让他来。   想到这里, 贺年年不禁有点失望。   正在这时,人群中的Lauren忽然朝她招了招手, 贺年年放下手上的工作走了过去。   Lauren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蛋糕送来了,正在楼下, 你去拿一下吧,哦对了, 可能有点大……”   贺年年说“好”,记下那电话号码便出了门。   直到下了楼,被门外的冷风一吹,她才意识到自己出来时忘记穿外套了。   好在送蛋糕的人就在不远处, 贺年年很快拿到了蛋糕, 正往回走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是蒋禹涵。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要跟她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 让自己语气如常地接通了电话。   果然就听蒋禹涵说:“刚才夏穆给我打电话, 说于总忽然去公司了, 让我过去一趟。”   蒋禹涵口中的这位于总就是Lauren帮他引荐的那位大客户。   贺年年不知道这位大客户是不是真要来他们公司, 但就算明知道这只是个幌子, 她也不可能去揭穿,否则Lauren包括他公司这些人的心血就白费了。但是为了避免尴尬,她还是决定一会儿早点离开,免得和他在公司里撞上。   她说:“好,你去吧。”   蒋禹涵问:“你还在公司吗?要不我抽空去找你?”   贺年年连忙说:“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再说客户不是在等着你吗?你来找我干什么?”   蒋禹涵似乎有点遗憾:“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结束,晚上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吃饭。”   “没关系,该去你就去吧。”   “那我结束后去找你。”   贺年年刚才无意间听到夏穆他们说晚上切完蛋糕还有别的活动,大家都是为了他,他不可能不给面子,想必结束时已经很晚了。可是酒店的房费已经付了,为了不浪费,她决定自己去住一晚,到时候他去找她看到一切岂不是显得她很可怜?   “如果很晚就算了。”   蒋禹涵却很坚持:“不管多晚我都想去找你,能等等我吗?”   听他这么说,贺年年心里好受了不少,但是她也不免感到愧疚——看来他表面不说,但心里还是很在意这个生日的,所以才想着在今天一定要跟她见一面。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准备什么惊喜了,早早告诉他她的那些准备和计划,也能让他高兴一下,然而现在再说免不了又让他为难。   贺年年说:“好,反正我睡得晚。”   把蛋糕送上楼,她本来打算和Lauren打个招呼就先离开,但Lauren又让她帮着去布置生日墙,贺年年想着应该用不了多久也就没拒绝。   不多会儿生日墙布置好了,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贺年年估算着时间,蒋禹涵应该也快到了,她想跟Lauren打个招呼就离开。   她忽然发现张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时正和Lauren还有夏穆聊天。   夏穆调侃Lauren:“我上周才过的生日,怎么没这待遇啊?”   张媛接话道:“你哪根葱啊,敢跟Jeffrey争风吃醋?!”   Lauren笑道:“Sheldon的生日不是跟女朋友过的吗?哪轮得到我操心。”   夏穆笑得不怀好意:“我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呢?”   贺年年脚下步子顿了顿,看来夏穆还不知道她和蒋禹涵的事,不过想想也是,夏穆要是知道了,也就不会同意Lauren做这些让蒋禹涵为难的事情了。   这时候张媛抬起头来,看到了她。   张媛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了,然后明知故问道:“这位是?”   几人顺着张媛的目光看过来,直接把贺年年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Lauren解释说:“我们公司的小姑娘,我刚才看人手不够,临时请她过来帮个忙。”   张媛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Lauren真是费心了,Jeffrey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谢你呢。”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老板来了!”   众人立刻又慌乱起来,Lauren他们也再顾不上贺年年。   大家按照先前的安排各就各位,有人关上了门,直接堵住了贺年年的“去路”,后来又有人关了灯,整个公司顿时陷入了黑暗。   贺年年知道自己此刻是走不掉了,只能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待着,反正在场这么多人,蒋禹涵未必能看见她。   几分钟后,门禁卡刷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就着稀薄的月光,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进了公司……   不久前夏穆打电话给蒋禹涵说于总突然要来公司,让他赶紧来一趟,他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今天是周末,正常来说员工都在休息,于总如果有事也不该直接跑来公司。而此时他就更觉得奇怪了,刚才听夏穆的意思,他应该已经在公司了,可此时公司里面却黑漆漆的。   蒋禹涵迟疑了一下推开门,然后下一秒听到“砰”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   他起初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候,漆黑的房间深处,忽然有了点亮光。   他看过去,跳跃的烛火后是Lauren挂着微笑的脸,而Lauren旁边是夏穆和张媛他们。   与此同时,生日歌响起。众人参差不齐地唱着歌,簇拥着捧着蛋糕的Lauren慢慢走到他面前。   看来于总是不会出现了,夏穆把他骗过来就是为了给他过个生日。   虽然耽误了他去找贺年年,但好歹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他心里是感激的,只是对Lauren的出现有点无奈,不用问也知道这里面有夏穆的功劳,看来要早点把他和贺年年的事告诉夏穆了。   “生日快乐Jeffrey,许个愿吧。”说话的是Lauren,她笑盈盈看着他,一脸的期待。   而他只是看她一眼,直接吹灭了蜡烛。   Lauren见状笑容微滞,但也没说什么。   这时候有人打开了灯,他看清周遭的环境,确实很有过生日的氛围。不过今天注定是要辜负大家了,因为他并不打算在这停留太久,贺年年还在家里等着他。   然而当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在场众人时,他好像看到了那个本该在家里等他的人。   他顿了顿又立刻看回去——他果然没看错,那个躲在人群后缩头缩脑的人不是贺年年是谁?   蒋禹涵简直要被气笑了,她男朋友过生日,她却跑来给别人捧人场让别人当主角?   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有人见他笑,还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蒋总许了什么愿望,这么高兴?”   张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大概是想早点告别单身吧。”   张媛本就一句随口的调侃,没想到蒋禹涵还真接了她的话。   “那倒不用。”   夏穆闻言不赞同道:“怎么不用了?再给你一次机会,赶紧重新许愿!现在还有什么比你脱单更重要的事?”   众人哄笑。   蒋禹涵凉凉看了眼夏穆:“脱单是真不用了,我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什么时候结婚。”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夏穆怔了怔:“你这家伙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又飞速看了眼身旁的Lauren。   Lauren此时也是一脸惊讶,只有张媛看好戏似的扫了眼人群的后方。   躲在角落的贺年年听到这话,心脏不由得跳快了几拍,这人怎么一下就说到结婚了——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点突然……等等,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骗了他,他不会生气了吧?   想到这,她不由得抬眼看向前面的人,冷不防和蒋禹涵来了个四目相对,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   好在她老板打断了众人的闲聊:“咱们还是先切蛋糕吧。”   贺年年大松一口气。   她马上就可以趁着众人去拿蛋糕的时候开溜了。至于她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能晚上再跟他解释了。   谁知蒋禹涵却忽然说:“在切蛋糕之前,我想宣布一件事。”   众人都好奇地看向他,刚走到桌边的Lauren也停下脚步看着他。   贺年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心跳也随之加速。   果然就见他抬起手,手心朝下像招呼小孩子一样朝她所在的方向勾了勾手。   所有人都循着蒋禹涵的视线看过来。   迎上众人或茫然或好奇的目光,贺年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出了人群。   夏穆不解道:“什么情况啊这是?”   Lauren看到走出来的贺年年也是一脸错愕。   而蒋禹涵还不等贺年年磨磨蹭蹭走到他面前,便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用平静但也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说:“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女朋友。”   该来的还是来了……   贺年年认命地呼出一口气,抬头时不可避免地对上了她老板像看陌生人一样看她的目光。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但这似乎也是无法避免的。   夏穆不可置信:“你是说你们俩?这可有点突然啊!”   蒋禹涵:“突然吗?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这期间我喜欢了她十几年,后来我们在大学的时候订了婚。”   订婚这事除了两位当事人,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情,就连张媛也是第一次听说。   “怎么以前没听说你订婚了?”   蒋禹涵看了眼贺年年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分开了几年,但几年的时间并没能让我放下这段感情,于是我决定回国发展。所以不是故意瞒着大家,只是我们也是前不久刚重新在一起的,还没有机会和大家说。”   贺年年看向蒋禹涵,她从来没想过他回国竟然是为了她,他究竟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夏穆笑道:“本来以为你不近女色,原来是心里一直有人啊。我说你怎么公司选址的时候非要选在这呢,原来是奔着弟妹来的。”   蒋禹涵笑:“难得当一次老板,就任性一点吧。”   众人本以为两人是在写字楼里总见面这才看对眼的,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长情的故事。   在场的女生不少一脸艳羡地感慨着“好浪漫”,还有不少人七嘴八舌地恭喜着两人破镜重圆。   其实贺年年了解的蒋禹涵并不是个喜欢在这么多人面前剖白自己内心和过去的人,他能说这么多,看上去像是在满足夏穆他们的好奇心,其实只有她知道,他说这些更多是为了宣告自己的立场,也是在说给Lauren听。   他之所以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是因为他没有义务专程给任何人解释什么,他甚至并不关心别人怎么想,他在意的是她的想法,他知道她怕Lauren无法理解,所以才愿意说了这么多。   贺年年起初的那点忐忑和不安渐渐被他这些话语抚平,她也渐渐能够坦然接受众人的艳羡和祝福了。   蒋禹涵继续道:“感谢大家今天来给我过生日,改天我做东请大家吃饭,今天晚上我还有其他安排,就只能先陪大家吃块蛋糕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表示理解,还有不少人暧昧地看向贺年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贺年年有点不好意思,但自己的那些准备总归是没有白做。   众人开始切蛋糕,贺年年看向人群中的Lauren,或许是蒋禹涵的那番话起了作用,此时的她已经恢复如常,张罗着把切好的蛋糕分给众人。   即便如此,贺年年还是觉得有些话她该当面和Lauren说一下。   蛋糕分到一半,她注意到Lauren走了出去,于是连忙也跟了出去。   听到声音,Lauren回过头来,看到她,脚步并没有停。   贺年年快走几步跟上去:“抱歉,Lauren。”   Lauren微哂:“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我应该早点说的。”   今晚,她是真的后悔了。   Lauren:“那怎么不说,怕我给你穿小鞋?”   “不是。”   贺年年答得果断又真诚,倒是让Lauren有点意外了。   贺年年坦然迎上她的视线:“我其实,就是没处理过这种情况……”   Lauren怔了怔,沉默了。   片刻后,她才说:“难怪你看不上高鹏,他和Jeffrey确实没法比。”   说到高鹏,贺年年就更抱歉了:“其实高鹏挺好的……”   没等她说完,Lauren就打断了她:“行啦,你的好人卡发给他本人就行了。”   贺年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过听Lauren这语气倒不像是在怪她。   果然就听Lauren继续道:“也怪我,Jeffrey拒绝我很多次,可我只当感情的事也是有志者事竟成,总觉得我还有机会。”   说着她笑了笑:“不过我没想到你俩竟然认识那么久了。”   说起这个,贺年年也很感慨:“是很久了,一晃都二十多年了。”   Lauren惆怅道:“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个很不错的男生,他和Jeffrey其实有点像,可惜那时候太年轻,我俩最终没能走到一起。也是因为有他在前面比较着,我才单身这么久……”   贺年年第一次见大家口中的女魔头有这么感性的一面,但Lauren也只提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多说了。   她停下脚步看向贺年年:“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最初看Jeffrey介绍你的时候我确实有点生气,不过后来听了他的解释我也就释然了。难得他那样的人愿意当众说那么多,也算给足了我面子。我和他呢,本来就是很普通的关系,这无非就是又一次拒绝而已,还不至于伤到我。”   听她这么说,贺年年总算放下心来:“其实我也知道。”   Lauren:“知道什么?”   贺年年笑:“没什么东西能伤到你。”   Lauren白她一眼:“那你紧张什么啊?马后炮!”   贺年年真诚道:“谢谢你,Lauren。”   “谢我什么?不拈酸吃醋,不会给你穿小鞋吗?”   “不是,从我入职以来,很多事,包括年会那天的事。”   Lauren似乎是有点意外她还记得那晚的事。   Lauren想了想,坦白道:“其实我是有点喜欢你的,你不算是这一批新人里最聪明的,但你却是这些人里最努力也是最独立的。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可以保持下去,这世界上的聪明人太多了,但能成功的都是足够努力的。”   贺年年最初选择这家公司,就是想要靠自己获得周遭人的认可,知道没有后路可退,她无比谨慎小心,她本以为没有人看到她这段时间的付出,没想到峰回路转,她老板不但没有生她的气,她还听到了她对她工作的肯定。   她当即郑重道:“我会继续努力的!谢谢Lauren!”   Lauren难得笑了:“行了,好好和Jeffrey相处吧,你们的故事是我近年听过的最好的故事了。”   贺年年万分庆幸,庆幸自己能遇到这样的老板,也庆幸这段时间的自己足够努力。   Lauren看向她身后:“快去吧,你再不回去,有人要以为我在欺负你了。”   贺年年回过头,看到蒋禹涵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Lauren朝她挥挥手,贺年年便朝着蒋禹涵走去。   到了蒋禹涵面前,他什么也没说,沉默地拉着她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贺年年问:“你公司那些人怎么办?”   蒋禹涵:“夏穆会招呼他们。”   这时候蒋禹涵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   两人离得很近,夏穆的声音贺年年听得清清楚楚。   夏穆:“我终于想起来我以前在哪见过年年了!你的那张照片……”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蒋禹涵就打断了他:“今天的事,回头再跟你算账。”   说完,他便挂上了电话大步超前走去。   贺年年连忙跟上:“什么照片啊?他以前在哪见过我啊?”   “没什么。”   贺年年观察着他的神情:“你生气啦?”   “没有。”   “那怎么都不笑?你就是生气了。”   蒋禹涵无奈:“非得没事傻笑才算不生气吗?”   “什么叫没事傻笑,难道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他还没跟她算账,她自己倒是主动提起这件事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我来之前压根儿不知道是什么事。”   贺年年简单把她突然被Lauren叫来帮忙的事说了一下。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写字楼,因为是周末,蒋禹涵的车就停在写字楼前面的空地上。   两人上了车,蒋禹涵也不着急发动车子,而是问她:“所以你之前跟我说你在加班都是骗人的?”   “这怎么能算骗人呢?”   贺年年想到酒店准备好的那些东西,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说。   “算了。”蒋禹涵又问,“Lauren刚才跟你说什么了?没为难你吧?”   “没有。”   贺年年心里惦记着酒店那头的事儿。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了,那家餐厅说位置会保留到六点半,今天又是周末,现在去肯定没有位置了。   “真没有吗?”   不等她回话,他继续道:“对于她的明示暗示我早就明确表过态,她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做这些,就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今天这情况纯属是她自己造成的,她凭什么为难你?”   说这话时,蒋禹涵的语气不太好。贺年年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一直心不在焉的,大概是让他误会了。   “她没为难我。”她说。   “真的?”   “骗你干什么?!”   倒是难得见他这么愤愤不平,她忽然就很想逗逗他。   “不过我老板要是为难我了,你又能怎么办?让我辞职吗?”   “不会,只要你不想,就不用辞职。”蒋禹涵顿了顿说,“我会让夏穆去跟她沟通,希望她可以公私分明。”   “那如果她就是公司不分呢?”   蒋禹涵看她一眼不说话。   贺年年催促他:“快说啊!”   蒋禹涵:“她那个侄子,你的前相亲对象想跳槽来我们公司。”   这个转折倒是让贺年年有点意外。   蒋禹涵见状道:“怎么?觉得他从大厂跳槽来我们这小公司很不可思议吗?”   “那倒不是。”   她虽然是个外行,但是也知道,就连张媛那样履历的人都能被他挖过来,可见他们公司一定有自己的优势在。   贺年年说:“我就是有点意外。那结果呢?你拒绝了?”   毕竟蒋禹涵之前对高鹏的存在好像一直有点耿耿于怀。   谁知蒋禹涵说:“没有,我同意了。”   贺年年很快捋顺了思路,也就是说,现在蒋禹涵已经是高鹏的老板了,所以万一Lauren公私不分给她小鞋穿,那蒋禹涵也可以让高鹏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那画面,贺年年就忍不住笑了。   蒋禹涵蹙眉:“你笑什么?”   “看不出你还是个会公报私仇的老板。”   蒋禹涵没好气:“那得看是因为什么事了,我也不想那样,但又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   贺年年闻言,心里甜滋滋的。   贺年年看着他,认真道:“就算公司里真有人欺负我,也不用你为我做这种事,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的事我自己可以搞定。”   “是吗?”蒋禹涵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明艳的女孩,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她的唇上。   他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抹了一下她的下唇,是很柔软温暖的触感。   “今天怎么还化妆了?”   贺年年不想承认自己今天为了他专门精心打扮了一番,转过脸看向窗外:“我每天都化,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他看了眼拇指上的那抹嫣红:“这东西能吃吗?”   贺年年想说神经病,谁没事吃口红……然而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感到后脑勺上贴上了一只手,她被迫转过脸来,下一秒唇上便覆上了柔软的触感。   贺年年心跳骤然加快。   这家伙怎么说亲就亲,一点预兆都没有?   而且这可是公司楼下,人来人往的,被熟人看到多不好啊!   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连忙推开他,他有点扫兴地靠在椅背上看她接电话。   贺年年见是一个本地的座机号码,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对方很有礼貌:“请问是贺小姐吧?我是XX酒店的客房服务,您预定了九点送蛋糕到您的房间……”   贺年年差点把这事忘了。   回过神来时,她连忙捂着手机悄悄调小音量。   “对……”贺年年压低声音,她正犹豫着蛋糕还要不要送,就听对方继续道,“是这样,之前忘了跟您说,如果您或者您朋友是今天的生日,又同时订了我们的蛋糕,酒店会送您一瓶香槟。我们想跟您确认一下,香槟是否和蛋糕一起给您送过去。”   还送香槟啊,好像有点划算。   贺年年正犹豫不决,手里的手机忽然被人抽走。   蒋禹涵对着电话说:“那就一起送过来吧,但九点可能不方便。”   说着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半小时以后就送吧。”   说完,他便替她挂上了电话。   贺年年气鼓鼓拿回自己的手机:“凭什么听你的?”   还有,为什么九点不方便?   蒋禹涵:“XX酒店离这不远,半小时足够我们过去了。”   “你什么意思啊?”   他眉眼舒展道:“我的意思是,女朋友准备的这份惊喜,我很喜欢。”   心思被他道破,她原本觉得没什么的事此刻也让她觉得尴尬起来:“唉,我跟你说你别多想啊!”   “多想什么?”   “我订酒店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你庆生……”   真是越描越黑了!   “那我没多想。”   “没多想就好。”   不过看他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没多想”的样子。   “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是什么表情?”蒋禹涵一边把车子驶入如织的车流中,一边笑着问她。   贺年年气鼓鼓:“算了。”   贺年年原定的计划是在酒店楼下的西餐厅吃个饭喝点酒,气氛到了,俩人自然而然地到楼上开个房。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清醒的状态下带着男朋友去开房,怎么想怎么有点她迫不及待要“献身”的嫌疑。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来 第69章   大约一刻钟后, 他们到了酒店。   蒋禹涵登记过后,两人搭乘电梯上楼。   进了房间, 映入眼帘的就是桌上那捧夸张的红玫瑰, 然后是随处可见的气球、彩灯,还有各式各样的爱心……   就在几个小时前,这还是贺年年很满意的杰作, 可此刻这些在她看来好像都成了她急于“献身”的佐证。   尤其是卧室床上用花瓣拼成的那个大大的爱心怎么看怎么羞耻!   “所以你一下午不理我就是在搞这些?”蒋禹涵把房间里里外外审视了一遍后问她。   “也没有一下午……再说,也没有不理你……”   而且他怎么一点惊喜的样子都没有?!   “原本看你好像忘了我的生日我还有点失落, 没想到你这么煞费苦心。”   “谁煞费苦心了?”   蒋禹涵走近她:“又是订蛋糕又是订酒店的, 还打扮得这么漂亮……承认你在意我,有那么难吗?”   两人离得很近, 贺年年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气息微微拂过她额前的发丝。   什么都被他看穿了,但贺年年就是不想大方承认:“你可别得意, 我也就是看你最近表现还不错。”   蒋禹涵抬起手,轻轻把她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说话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其实我还可以表现得更好……”   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他不会这么快就进入主题吧?   就当贺年年以为蒋禹涵要吻她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贺年年回过神来,红着脸说:“应该是我订的蛋糕到了。”   蒋禹涵看了眼时间去开了门:“还真准时。”   他一离开,贺年年立刻松了口气, 然后迅速爬上床把那个花瓣做的爱心弄乱了。   片刻后听到蒋禹涵叫她, 她才回到客厅。   此时服务生已经离开,餐桌上多了香槟、酒杯,还有一个爱心形状的蛋糕。   又是爱心……   贺年年看着那蛋糕有点不确定:“你今天已经吹过蜡烛也吃过蛋糕了, 这个蛋糕你还想吃吗?”   “当然。”说着他拿出蜡烛插在蛋糕上, “其实, 今天在公司吹蜡烛前我没许愿。”   贺年年有点意外:“为什么?”   “我没那么贪心, 每年的今天许一次愿望就够了。”   贺年年起初还不理解这话, 稍微想了下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他想把这一次许愿的机会留到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比如此刻。难怪他说无论多晚,都要来找她。   贺年年心里暖暖的,过去帮他点上蜡烛,又去关了灯。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烛光照亮的方寸之地显得那么温暖。   她说:“我们寿星来许个愿吧。”   蒋禹涵从善如流地闭上眼,不知道在心里默念着什么愿望。   贺年年看着烛光映衬下的他,是她熟悉的眉眼和轮廓,却比记忆中的更锋利更深邃更有男人味了,但他的神情又是那么的温柔又虔诚。   片刻后,他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房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只有稀薄的月光从窗外铺洒进来,让他们还能看到彼此的影子。   贺年年想去开灯,手却忽然被蒋禹涵拉住。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她明知顾问:“怎么了?”   “不想问我刚才许的什么愿望吗?”   “什么愿望?”   “一个……和你有关的。”   说着,他忽然俯身‘下来,含住了她的唇。   眼睛看不清东西,其他感官就格外敏感。   贺年年感到他在她的唇上先是轻轻碾磨,是蜻蜓点水的触碰,然后渐渐变成温柔的吸吮,最后是试探地深入,再到无法满足的纠缠……   他步步紧逼,她不得不后退,她最后被他抵在了墙上,这个过程中两人不知道碰倒了什么,一路乒乒乓乓的,但是谁也没有去理会。   他将她控在身体和墙壁之间的狭小空隙里,他的吻炽热而霸道,带着浓浓情浴的味道。他的手不知不觉从她的衣服下摆探’入,然后一路向上。   他所到之处,她的皮肤滚烫,好像要被他点燃似的。   不知吻了多久,当贺年年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衣衫不整地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月光如洗,洒在他和她的身上。   他的身体,是她看过一次就烙印在脑子里的,流畅的肌肉线条、性感的锁骨、月光下泛着健康光泽的皮肤……   她忍不住抬手触碰他,很光滑、很滚烫,也很坚硬。   她像是被烫了一下,想挪开手,却被他结结实实按住。   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她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呼吸的起伏,好像就在那一瞬间,她与他是通感的。   贺年年正不知今夕何夕,忽然听到他问她:“东西在哪?”   她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套。   下午布置房间的时候她特意放了一盒在枕头底下。   于是她伸手进枕头下摸了摸,幸好还在。   蒋禹涵见状笑了。   贺年年有点不好意思:“你笑什么?”   蒋禹涵声音有点黯哑:“我看出来了,你确实没别的意思,你就是想睡我而已。”   靠!   反正已经这样了,再藏着掖着就不礼貌了!   贺年年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将人掀翻,打算掌握主动权。   一顿上下其手,奈何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准确地说是理论知识掌握了不少,但落实到行动上,对于第一次的她还是有点难度。   再此期间,蒋禹涵一直好脾气地任由她“乱来”,直到看她不动了,他才说:“求’我啊。”   贺年年明知故问:“求你什么?”   他捉住她的手:“求’我教你。”   “嘁,片儿看得多了不起啊……”   然而话没说完,她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他已经重新被他压在了身夏。   感受到他摸她夏面,她忽然偏过头说:“等一下。”   他不明所以:“怎么了?”   贺年年深吸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他无比耐心地温柔亲吻她、抚‘摸她,等她终于放松下来时,他在她耳边说:“其实我比你更想……”   意乱情迷中的她听明白了,心里多了点害羞。   “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很早……很早以前……”   他话音刚落,她就感到一阵撕裂的痛,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一时间先前所有旖旎的心思都一扫而空了。   “蒋禹涵,你大爷……呜呜呜……”   她还想再说什么,嘴巴却被他封住。   随着他的动作,她一次又一次地重温第一次他闯入时的那种痛感。   虽然很难受,但她知道,这大概是个必经的过程。   她咬牙忍着,本以为撕心裂肺的疼痛过后,很快就会出现小说中描述的那种感觉,然而事实是等了不知道多久,她非但没有感到舒服,反而连带着小腹也有一点胀胀的不适感。   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再看蒋禹涵一副很投入的样子,可见他的感受还不错……这事儿可太不公平了!   贺年年越想越觉得委屈。   她张罗了这么多,简直就是花钱找罪受!   这么想着,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蒋禹涵注意到她紧蹙的眉头和眼角滑落的眼泪,忽然就僵住了。   他知道女生第一次会不舒服,没想到会不舒服到哭的程度。   他其实并不想停下来,但看她这样又一动也不敢动。   他低声关切地问:“这么疼吗?”   老实说现在确实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可是也不到舒服的程度,关键是这和她预想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贺年年委屈巴巴,一双含泪的眼睛瞪着蒋禹涵:“我这简直是花钱找罪受!”   话音落下时还带着点哭腔。   蒋禹涵起初愣了愣,然后忍不住笑了。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咱俩的关系忽然就不太正当了呢?”   他一笑,胸腔震颤,连带着下面也跟着动。   贺年年敏感得被刺激到了,下意识收紧。   蒋禹涵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诱哄道:“乖,一会儿就好了。”   刚才那么一下,贺年年好像也有了点感觉,她勉强道:“那你快点。”   他说好。   然而男人在这种时候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她以前就知道他的体力好,但不知道可以好到这种程度。   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了她的脸上,可他好像不知疲倦。   好在,在过了最初那段不适后,她也隐隐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身体渐渐发热,某个地方甚至有点痒痒的,但具体哪里痒似乎又说不上。她很想抓住那种感觉,但那感觉只是一闪而过。   身上的男人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长跑,他眉头微蹙,眼中似有一团火要将她熔化,短发早已被汗水浸湿,那汗水顺着鬓角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划过他滚动的喉结。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他垂眼看向她,视线对上的一刹那,他再度吻了下来。   与以往或温情或腼腆的吻不同,这个吻带着□□裸的浴望。   刚才那种似有若无的感觉再度冒头,比上一次更清晰,停留的时间也更久,贺年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它出现的地方,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抓住它了。   忽然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他松开了她的唇,去亲吻她的耳垂,近乎呢喃叫着她的名字:“年年……宝贝……妹妹……”   那一瞬间,她总算抓住了那个感觉,脑中白光炸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下意识地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却又不舍,身体和自己较劲,也和他较劲。她无意识地呻饮着,发出了她自己都从未听过的声音。   风停雨歇,他没有立刻离开,撩起她汗津津的刘海,在她额头上落下温柔的一吻。   ……   又是一年的九月,不知不觉,贺年年离开校园已经一年了。   再次回到学校,是因为一年一度的“院系杯”又拉开了帷幕。不过这一次在各院系的较量开始前,还有一场表演赛,是现任的校篮球队阵容对决已经毕业一众老队员。   蒋禹涵和大嘴秦铮都在这一批被邀老队员当中,所以贺年年无论如何也要回来观摩这场比赛。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蒋禹涵打球了,想到当年那个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她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些年来,她一直希望他能放下生活带给他的枷锁,不至于彻底的无忧无虑,至少能够得到短暂的放松,继而轻装前行。   所以她很高兴他能接受学校的邀请,不过面上还是会打趣他:“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你们这群老胳膊老腿怎么打得过人家在校的学生?”   蒋禹涵却不以为然:“那可未必。”   一路上从校门走到体育馆,这里有太多两人的回忆。他在篮球场上帮她揍冯硕,在宿舍楼下抢走了她喝过的奶茶……这些他喜欢她的佐证在如今的她看来是那么浅显易懂,可当年的她却被所谓的发小情谊遮蔽了双眼,竟然什么也没看出来。而这些好像都还是昨天发生的事,可事实上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她明知故问:“当初我和冯硕谈恋爱,你是不是快要气死了?”   蒋禹涵面无表情:“气死倒不至于,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每次眼光都那么差。”   贺年年笑嘻嘻:“那这次呢?”   他扫她一眼:“你说呢?”   贺年年也有她自己的人生智慧:“这种事,只要选对一次就够啦!”   “就你歪理邪说最多。”   话是这么说,但贺年年垂在身侧的手却悄然被他牵起。   两人牵手走在校园里,因为过于优越的外表引来过路学生的频频侧目。   忽然,蒋禹涵状似随意地说:“我听阿呆说你读研时有个师弟追你追得满城风雨的,你怎么没考虑一下?”   他不提她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贺年年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她研二那年,实验室来了个大四的本科师弟,是她老板的保研学生。   那师弟从见她开始就疯狂地追她,对实验室的师兄弟们也不避讳,搞得整个学院都腥风血雨的。   说起来那师弟外形不错性格也不错,如果没有爱上蒋禹涵,她或许真的会好好考虑一下。只可惜遇到过对的那个人,其他的人再好也不会是她的。   贺年年不答反问:“你还说你没和阿呆打听我的事?”   蒋禹涵面不改色:“这是他主动跟我说的。”   这家伙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好在她比谁都了解他的心意。   “对了……”贺年年说,“我记得那师弟好像也是篮球队的,就是不知道他毕业了没有,没毕业的话搞不好你们今天还会遇上。”   “会遇上。”   贺年年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   他无所谓道:“听说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体育馆,大嘴和秦铮比他们提前到,正在场地旁边做热身。   看到他们走进场馆,大嘴热情地朝他们招手:“涵神快来活动一下,打不过学弟们没什么,但一把老胳膊老腿的一会儿可别受伤了。”   蒋禹涵转头对贺年年说:“那我过去了。”   贺年年朝他挥挥手:“快去吧。”   贺年年在前排找了个空位坐下,拿出手机来问文文——   【你什么时候到?】   文文很快回复——   【快了快了。】   贺年年收起手机,看向场边的蒋禹涵。   他此时已经脱掉了外衣,露出里面和大嘴他们一样颜色的队服。   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大嘴和秦铮不时朝观众席上看来,然后又笑着拍了拍蒋禹涵的肩膀。   渐渐地,校队的人也到了,贺年年果然在那几人中看到了她的那位师弟。   与此同时,师弟也正抬头看向观众席,就是那么巧,只这么一眼,他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贺年年。   对她的出现,他似乎并不意外,毫不避讳地朝着她咧嘴一笑。   “看什么呢?”   贺年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回头是文文和阿呆。   两人在贺年年早占好的位置上坐下来,文文问贺年年:“那人谁啊?”   “我师弟。”   文文:“挺帅的嘛。”   阿呆:“我我我我哥更帅。”   文文笑着附和:“那肯定,谁能跟涵神比!”   此时观众席上也都陆续坐满了人,大概因为这一场是表演赛,来的人格外多,她甚至还看到了好久不见的表姐兰月和她二舅。   兰月也看到了她,热情朝她挥挥手,她二舅依旧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微微蹙着眉,好像很不喜欢这闹哄哄的场合。   又等了一会儿,比赛终于开始了。   比赛最初的几分钟校队的学弟们进攻很猛,但渐渐的贺年年也明白了蒋禹涵说的“未必”是什么意思——虽然很久没有见过他打球了,但可见他这些年并没有疏于锻炼,和大嘴秦铮的配合依旧那么默契,对方攻势迅猛,却并没有打乱他们的防守节奏,他们甚至还能找到空隙反守为攻。   反观校队的学弟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轻敌的原因,开局没多久,配合上出现了两次失误,这就给了蒋禹涵机会,让他接连得分。   两队比分一度咬得很紧,直到上半场结束,校队的学弟们也仅仅领先蒋禹涵他们4分。   短暂的中场休息后,下半场开始,校队在战术上发生了变化,贺年年的那位师弟和另一位队友负责紧盯蒋禹涵。   蒋禹涵被严防死守,进攻的节奏也一度被打乱,学弟们趁此机会接连得分,贺年年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虽然早预料到毕业多年的蒋禹涵秦铮他们未必是学弟们的对手,但真到了这一刻的时候她还是不免紧张和不甘。   随着时间的推移,蒋禹涵似乎也有点着急了,他频频尝试突围,而且在某一次突围时,和贺年年的那位师弟之间有了肢体碰撞,但裁判没吹哨,比赛只能继续。   后来蒋禹涵似乎有意避开和师弟的肢体碰触,但师弟就像是故意的,动作越来越大胆,连贺年年这个门外汉都看出不对劲来,只可惜裁判迟迟不吹。   文文不满道:“你那师弟怎么这样?”   贺年年沉默着不说话,但说不生气也是假的。   场上的气氛渐渐变得白热化。   在那位师弟又一次背着裁判搞小动作的时候,蒋禹涵终于被激怒了,一把推开了那位师弟。   他的动作丝毫没有避着人,裁判的哨声立刻响起,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然而蒋禹涵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似乎是被惹急了,再度一把推开试图跟他说话的师弟,直接将人推了个踉跄。   见此情形,贺年年不由得紧张得攥起拳头。   他这是干什么?   虽然对方小动作有点多,但蒋禹涵也不是个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更何况今天这场比赛只是一场娱乐至上的表演赛。   此时,场上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情况不对,纷纷朝着两人围拢了过去,就连裁判也过去调停。   被人高马大的两方队员这么一挡,贺年年已经看不清中间那两人的情况了,但这气氛明显不对。   片刻后,观众席上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打起来了!”   贺年年倏然站起身来。   球场上的摩擦再平常不过,但她很少见蒋禹涵有这么冲动的时候,上一次还是三年前她和冯硕提分手的那一次。   贺年年心急如焚,奈何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就连场下的教练、没有上场的替补队员,甚至观众席前排的小胖几个人都冲上了球场。   场面前所未有的混乱。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贺年年丢下这句便离开了座位。   虽然她不认为蒋禹涵打架会输,但总归是担心他会吃亏。   而且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她不信蒋禹涵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师弟动粗。   她一边思绪混乱地琢磨着,一边脚下不停地冲进了篮球场内。   然而正当她担心自己无法剥开层层人墙见到蒋禹涵时,那些銥嬅围在一起的人像是早有准备似的自觉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清晰了,她不由得放缓了脚下的步子,有点迟疑要不要继续上前,而就在这时,体育馆内突然响起了音乐声。   很熟悉的旋律,是那首《Beautiful In White》。   与此同时,对面原本黑屏着的LED大屏忽然亮了起来,首先出现的是张两个小孩的照片。   照片里女孩竖着可爱的童花头,对着镜头笑得很甜,男孩子长得格外漂亮,但他似乎不太高兴,看向镜头时面无表情。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朝阳公园大门前,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完成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合影。   这张照片过后,依旧是两人一张又一张的合照,从照片中看得出两人在一点点的长大,照片中男孩女孩的样子也越来越贴近他们现在的模样。   这些照片贺年年都看过,而上一次看是在几年前,她和蒋禹涵的订婚宴上。   她的心里忽然就升腾起某种特别的感觉,那是命运即将降临时的不确定,是害怕空欢喜的忐忑,和夙愿即将达成的欣喜。   观众席上的众人似乎有着和她一样的感应,纷纷躁动了起来。   此时最后的一层人墙散开,贺年年看到了单膝跪在她面前的蒋禹涵。   他的鬓角已被汗水浸湿,胸口微微起伏着,不知是打球累的还是心情太过紧张。他看着她的眼中有光,也饱含了期待和郑重。   他将一枚戒指捧到她的面前,贺年年很快认出,那是几年前他用奖学金买的那枚订婚戒指。   见此情形,身后观众席上的众人好像比贺年年还兴奋,忘乎所以地吹着口哨,大喊着让她“嫁给他”。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也模糊了她视线中他的脸。   她听到他说:“到今天为止,认识你已经二十二年了。这二十二年里,我每一年对你的感觉都不一样,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一年比一年更喜欢你。贺年年,从今往后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四十年,我还想像过往那样陪在你的身边,为你遮风挡雨,让你快乐无忧。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这往后余生,都有你?”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说“好”,可周遭人声嘈杂,怕他听不到,所以又用力点了点头。这一动作,让眼泪夺眶而出,眼前的世界重新清晰了起来。   她清楚地看着那枚本以为早被他丢弃的戒指套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也清楚地看到他为她戴戒指时微微颤抖的手,还有他看向她时明显红了的眼眶。   原来他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此时,大屏幕的短片已近尾声,最后定格在了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贺年年还没有从巨大的感动中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暗,她已经被他揽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鼻尖萦绕着他淡淡的汗味和熟悉的柑橘香,令人安心、同时也让人悸动。   她能感受到他正在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他说:“谢谢你年年,让我几年前的遗憾在今天得到弥补。”   他话音刚落贺年年就感到身体忽地一轻,紧接着她在他的肩膀上看到了已然沸腾的体育场,看到了兰月和项政南的笑脸,好像也在欢呼声中听到了朋友们的祝福……   她热情地朝大家挥了挥手,想要分享她这一刻的喜悦。   忽然间感到身形不稳,她吓得惊呼出声,好在他立刻将她扶稳,牢牢把她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他坚韧的短发,他抬起头朝她安抚一笑。   就是这一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少年,他和他给的爱永远在与时光角逐,永远不会老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休息几天,周四开始更番外。番外是求婚后到领证的剧情,感兴趣的可以继续~   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其实这个文最初是没有都市篇的,但是第一稿完稿后我觉得有些地方处理的不好,所以有十万字正文几乎重新写了。不管写的怎么样,我尽力了,希望你们还算满意。   另外,还没有收藏作者专栏和《纯白》的小可爱快去收藏叭!   《纯白》的主角是秦铮,一个浪子回头破镜重圆男小三上位的故事。   番外见~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