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几许闲愁   作者:何双成   文案:   霸总界温柔成熟型种子选手   x   焦虑症也拦不住咱是个甜妹   文案一:   有钱人家的漂亮女孩大多娇生惯养,宋斯琪不在其列,家族虽富,她无父母庇佑,活得艰难。   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大多清贵无忧,周绩文有些不同,他少年丧父,成年离母,过得辛苦。   见了三次面就订婚,在周绩文的意料之中,对宋斯琪来说,是人生中难得开心的事情。   只是他们的婚姻夹杂了太多忧思愁绪,以至于宋斯琪总觉得两个人很难走到最后。   周绩文偶然知道了妻子内心的想法,很是生气:“离婚?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文案二:   [安全气囊的自我修养]   宋斯琪觉得周先生是最爱生气的男朋友。   周总:“男朋友?谁是你男朋友,你男朋友谁?”   好吧,是受法律保护的同居配偶。   周总:“行,是我不配。”   哎,怎么走啦,别走啊,又生什么气?   周总:“我不叫哎,请问你哪位?”   啧,挺高冷的嘛,老公。   周总:“怎么自己拎东西,给我吧,晚上吃什么?我做饭。”   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周总:“没有啊,怎么可能。”   【阅读指南】:   先婚后爱,10岁年龄差,男非(排雷)。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斯琪,周绩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纵使愁绪如麻,我们抽丝剥茧。   立意:不怕死,也不怕活下去。 第1章 .钱有多重要?   灰白空荡的房间里传来一阵与房间格调及不匹配的手机铃声,低调奢华被喜庆的唢呐民乐打扰。   “喂,你好。”   “你怎么回事!”   攒了近百个未接来电,周绩文第一次接通。   听出是陌生的声音,电话那边静了一下,女孩换上平静的语调:“你好,我找郭成杰。”   “宋小姐你好,我是郭成杰在菲律宾的上司,他出了点事,方便的话见个面吧,有物品转交给你。”   宋斯琪在信与不信之间纠结了一下,这年头骗子太多,自从郭成杰去了菲律宾,经常成月联系不上,突然一天诈尸,不知道他在那边干什么营生,这下好了,终于出事了。   “好,您贵姓。”   “周。”   挂了电话,周绩文走进衣帽间挑衣服,换了好几身都不太满意,想想还有些紧张,手机的主人说,小琪是世上最漂亮的妞儿。   第二天,周绩文在咖啡店见到了“世上最漂亮的妞儿”,几乎一眼就知道是她,不仅因为在小郭的手机里看过她的照片,也因为的确漂亮,马尾辫,鹅蛋脸,大大的眼睛,唇红鼻挺,淡妆若素,T恤加牛仔,单肩帆布包,穿着简单,难掩气质。   “周先生?”   “我是。”   宋斯琪坐下,要了一杯冰水,周绩文看到她鼻尖额头有薄汗,应该是走过来的,这里离她上班的地方不远不近。   “郭成杰是不是出了大事?”她很直接,并不寒暄。   周绩文也就只好直接:“他目前处于失踪状态,三个月前在菲律宾科隆岛,酒店坍塌事故。”   “三个月……”他失去联系差不多这么久。   “当时情况有点复杂,酒店在海边,事故发生后又遭遇热带风暴,失踪人口和死亡人数相当,我和他拿错了手机,那部手机的讯号已经搜索不到,无法推测他的位置,也很难知道导致他失踪的真正原因。”   宋斯琪茫然起来,双眼无神地看向窗外:“生还的可能性大吗?”   “不大,但不是没有。”   周绩文讲得客观冷静,不带感情,宋斯琪像是无所谓地笑笑:“我以为这种事情会是官方通知呢,比如大使馆呐,外交部啊,或者直接从新闻上看到消息,像电视剧里一样。”   周绩文知道她为什么笑,她很难过,一时有点无措。   “小郭是临时员工,没有紧急联络人,官方的失踪名单是公司上报确认的,大使馆有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公司,我当时受伤比较严重,获救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部手机也是我清醒后才开始处理,我已经联系过他在菲律宾的同事朋友,不过没有关系比较密切的,他的通讯录里好像也没有父母亲人,所以联系宋小姐应该是对的吧。”   周绩文推过来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只有一部手机,一张银行卡:“卡里是他这段时间的工资以及京州建筑菲律宾公司对这次事故的抚恤金,我的建议是,钱你收下,手机留给公司,因为失踪人员较多,公司成立了专门的工作组,会有专人负责这部手机,一旦收到他的求救信号,公司会第一时间处理。”   宋斯琪几乎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既然有人负责这部手机,那卡也一并保管吧,他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我只是朋友,没有资格收这笔钱。”   周绩文想了一下没有多劝:“工作小组由我直接领导负责,他的财物公司会保管足够长的时间,宋小姐可以放心。”   “京州建筑是大公司,我放心的。”   周绩文点点头:“关于他的情况,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宋斯琪眉头轻皱:“他在菲律宾,到底干什么工作?”   “据我所知,他副业很多,租船,教潜水,贩卖纪念品,我们公司聘请他做向导,小郭是个踏实肯干的年轻人。”周绩文只说了副业,郭成杰主业做网络博.彩,多少也涉及一些东南亚特色的服务业,赚得很多,但是他很热衷接一些吃苦卖力的活儿,周绩文想到他满脸少年气的说,要攒一笔干净的钱给小琪当嫁妆,便不忍心揭他的底。   果然对面的女孩笑了:“看来是真的改邪归正了。周先生,真是谢谢您了,特意跑一趟告诉我这些。”   “应该的,他是我的员工,也算救了我一命。”周绩文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宋斯琪,“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   宋斯琪没再推辞,收下名片起身告辞。周绩文注视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都没有回神,助理何飒从角落的座位走过来:“周总。”   周绩文回神:“走吧。”   他按了按额头缓解疲惫,身体尚未痊愈,回国后要处理的事情又多,周绩文连日没能好好休息。   何飒有点担心:“您应该多休息,其实这种小事完全可以吩咐下面人去做,不必亲自跑一趟。”   “我是当事人,这种事理应亲自说明。老爷子看重这些,我累一点没关系,说起来倒能讨他喜欢。”   “还是应该以身体为重。”   周绩文失笑:“我看上去状态很差吗?”   “还好。”   “那你说,刚才这位宋小姐为什么都没拿正眼看我?我已经风采不再了吗?”   他问得认真,不像玩笑,何飒茫然:“什么意思?”   周绩文语带失望:“她刚才一下都没打量我,那可是世上最漂亮的妞儿啊。”   何飒硬着头皮回答:“可能……男友失踪的消息太过突然?”   周绩文皱眉:“他们不是情侣关系,只是朋友而已,其实小郭早已把她当作亲人。”   何飒隐隐听出些意思:“也是,如果有这样的女朋友,肯定舍不得飘洋过海,搏命赚钱。”   周绩文看看他:“你没穷过,未必能懂。”   何飒笑了:“我没穷过,难道您穷过?”   “人间百态,看得多了。”   “您今日颇多感慨,是因为宋小姐吗?对她感兴趣?”   “嗯。”周绩文并不否认。   “因为漂亮?”   周绩文想起那张白净的素脸,轻笑:“也许吧。”   *******   宋斯琪和陆雨还有郭成杰三个人是高中同校,宋斯琪和郭成杰一个班,不过没怎么说过话,陆雨和宋斯琪认识是在高考后。三个人都很典型,典型的好学生,典型的普通学生,典型的差生。   高中时期三个人像三条平行线,没有交集,高考结束那天,宋斯琪在学校楼顶认识了陆雨,他们俩算是病友,都觉得活着累,活得不开心。   宋斯琪和郭成杰也算病友,物质上的病,他们俩都很穷。   宋斯琪最多的时候一天要做三份兼职,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靠自己赚,除了奖学金,没有一分钱不是血汗钱。   大学的暑假,宋斯琪总会在一家中餐馆打工,晚班刷碗,夜班打扫卫生,不耽误白天干别的活儿,她人勤嘴甜,又是后厨鲜有的年轻女孩儿,所以很受大厨和阿姨们喜欢,总会给她留好吃的,宋斯琪很喜欢这份工作,时薪高还能省饭钱。   某天傍晚,宋斯琪去扔垃圾,在后巷遇到一个很瘦的少年,他带着鸭舌帽喘着粗气,手抖着从一个钱包里面拿出现金,正要把钱包扔进垃圾桶,宋斯琪开口提醒:“这个钱包比里面的现金值钱,是名牌儿。”   那人抬头,一脸惊恐的看着宋斯琪,枯黄的脸一时羞得通红。   宋斯琪没想到还是认识的人,这个人高中的时候和自己一个班,只是她不知道这个人具体姓甚名谁。   “偷的?”   那人不吱声。   宋斯琪继续提醒:“以后别来这儿了,这条巷子也要装监控了。”   那人还是不吱声。   宋斯琪不是爱管闲事的个性,但毕竟是高中同学,看他这般还是有点不忍心:“为这点儿钱,其实不至于。”   “你知道个屁。”   宋斯琪也不生气:“你是不是姓郭?我们高中一个班。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饺子啊。”   郭成杰满脸不耐烦的要走,肚子却不争气的叫起来,他很饿,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宋斯琪朝他招招手:“来吧,这家饺子可好吃了。”   郭成杰像被蛊惑一般跟着她进了后厨,晚市还没有开始,现在正是后厨师傅阿姨们吃晚饭的时间。   宋斯琪跟一个大师傅模样的人说话:“成叔,我今天拿两份晚饭行不行,我招呼一个朋友。”   成叔很大方:“拿拿拿,饺子下得多,剩了也是倒掉。”   “谢谢叔儿。”   成叔看了看宋斯琪身后的男孩儿:“谈朋友啦?”   “没有,普通朋友。”   “那没事儿,你这么水灵,可不要跟穷小子过。”   宋斯琪嘻嘻笑:“我还小呢,不想那些。”   她转身把一盘饺子递给郭成杰,拿筷子从自己盘子里又拨给他几个:“吃吧,白菜猪肉馅儿的,不够还有。”   郭成杰拿手拈饺子吃,跟着宋斯琪找地方坐下,宋斯琪吃得很斯文,一边吃一边和他说话:“我晚上在这里打工,刷碗加打扫卫生,上午接了一个家教,下午在超市做促销,我也挺累的,但是要交学费要吃饭,累一点我还能攒下点儿钱呢。”   “你家这么穷,干嘛不办贷款。”   宋斯琪笑笑:“我父母去世之后,我的监护人是我爷爷,爷爷去世之后,变成我大伯,助学贷款要贫困证明的,他们很有钱,只是我没钱。”   “那我比你强,我还有个妈。也不比你强,我妈尿毒症,看病吃药挺贵的。”   “你这么瘦,是不是经常不吃饭?”   郭成杰又不吱声,低头吃饺子。   “我暑假都在这边打工,你要是不嫌弃,晚上可以来找我,这边规格还是蛮高的,经常会有点一桌子菜都不怎么吃的人,有时候员工餐做多了,倒掉也很可惜,后厨的师傅阿姨都挺照顾我的,常常留东西给我吃,你来找我,我帮你省一笔钱,怎么样?”   郭成杰看看她:“你知道我叫什么嘛就帮我。”   宋斯琪一愣:“我知道,你姓郭。”   “我去,还真不知道我叫什么。”   “你叫什么?”   “郭成杰,成为杰出代表,那个成杰。”   “那我知道了,你来不来?”   “为什么要帮我?”   宋斯琪很认真的说:“你知道这边一天要倒掉多少食物嘛,地球已经不堪重负,人类正在自取灭亡,我们多吃一点,浪费就少一点。”   郭成杰吃下最后一个饺子,骂了一句“傻比”就走了。   虽然很不满宋斯琪的说辞,但后来他还是经常找她吃东西,宋斯琪会很贴心的帮他荤素搭配好,或者打包一些给他带回家,因为她只碰下了桌的剩菜剩饭,也从不要阿姨们盯着的大菜好菜,所以没有人因为这件事为难她。   宋斯琪没劝他不要再偷东西,但是郭成杰心里明白,她照顾自己不饿肚子就是不想看他偷东西,所以后来也就没再干过。   暑假结束,郭成杰还是会去学校找宋斯琪吃饭,她总能让自己花很少的钱就吃饱肚子,学校食堂的饭菜不贵,汤还免费,宋斯琪喜欢把蛋白质,维生素,碳水化合物这些词挂在嘴边,所以郭成杰总觉得找她吃饭不仅省钱还很健康。   面子一点都不重要,吃饱了最重要。   郭成杰的母亲是在春天去世的,那时候他在酒吧打工,做的最不法的事儿也就是在酒里掺点水高价卖出去,干了大半年,除去花销有个一万来块的积蓄,连买墓地的钱都不够,他一开始想着烧完了就把盒子摆在家里,后来是宋斯琪觉得不行,入土方为安,给他凑了三万买了墓地,郭家没什么人,除了邻居,就是宋斯琪和陆雨忙前忙后,郭妈下葬后,三个人在郭成杰家吃了一顿饭,一直冷冷淡淡好像没有所谓的郭成杰捏着酒杯哭了很久:“什么他妈的最重要,钱最重要,老子要是有钱,给我妈换个肾,她也死不了,人命算什么狗屁,钱他妈比命重要。”   宋斯琪给他递纸巾,他一把拉过她的手,泪流满面的说:“小琪,我妈死了,以后你就是我妈。”   宋斯琪知道他醉了:“哭吧,别憋在心里。”   “你做我妈,以后我赚钱给你花,还给你找个好男人,保证不让你吃亏。”   宋斯琪哭笑不得。   郭成杰上高中的时候暗恋过宋斯琪,班花人人爱嘛,不过宋斯琪太安静,很少有人去打扰她。   偷东西被她看见的时候,郭成杰就知道,宋斯琪这辈子都不可能对自己有意思,她凑钱给他妈买墓地的时候,他更加明白,以后自己就算泼天富贵也泡不起这妞儿,他心里是真想对她好。   “妈,我一定给你找个好男人,有钱命还长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杰是言出必行的好汉子,周总是有钱命还长的好男人。 第2章 .工作中的人际为何这么累?   京州报业大厦座落在京州东城区一片遗址公园之间,距离京州美术馆不到一站路,那一带是名副其实的文化走廊。   欣然工作室占据大厦40层一角,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窗外今古交融的景色。   工作室主要关注京州乃至全国的慈善公益事业,在集团旗下的传统报刊拥有版面,也有自己独立的新媒体平台。虽然成立时间不到五年,但已经以精确及时的数据追踪、强势犀利的文章风格在慈善界和媒体行业同时占据特殊地位,影响力颇深。   李欣然是一个集美貌、才华、理想、手腕于一身的女强人,她是李氏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女,虽然不被一些所谓主流的千金贵妇喜欢,但深得父亲叔伯们的宠爱,是京州名媛圈的一朵奇葩,混得也算如鱼得水。   李欣然几乎第一眼就相中了宋斯琪,她招人看能力也看颜值,宋斯琪作为新闻工作者几乎没有缺点,上得明堂下得暗房,能说会写,冷静客观,胆大心细,敢想敢干。   李欣然喜欢宋斯琪多过喜欢自己的助理,如果她不是内容部的骨干,李欣然一定会让她成为自己的专职助理。   “小琪,周五京建四十周年庆祝晚宴,你和我一起去。”周一晨会结束,李欣然单独留下宋斯琪。   “我?千千去不了吗?”   “京建的小周总流放归来,听说要负责宣传部门和技术中心,我想和他谈合作。这人几乎没在国内露过脸,不知深浅,带千千去没用处。”   “带我去有什么用处?”   “大周总的秘书不是你同学嘛,还暗恋你来着,他一直看你,就知道我在巴结小周总了,之前我找周重学,他老是爱搭不理的,现在我改变路线,他就是心里不屑,也得跟我扯两句。”   宋斯琪轻笑:“攻心术啊,那位小周总和大周总不融洽?”   “千千有你一半聪明我就带她去了。”   “那我去当个花瓶,跟着您就成了呗。”   “有任务的,我抓人,你把商报的文佳盯住,别让她抢在我前面。”   “商报去的人多不多?”   “周五的晚宴偏私人,半开放,邀请函是定向发的,我哥不去才剩两张给我,其他组有没有人搞到邀请函我不清楚,但是文佳肯定有,我最讨厌她,不能让她把人盯去,盯熟也不行。”   宋斯琪点头:“这活儿我能干,上次云基金的事儿她一直找我掰扯,我都躲着呢,周五就和她聊这事儿呗。”   “她要是不被你套路,你就泼她酒,她丫就喜欢白裙子,你一定拿杯红酒。”   宋斯琪掩口笑:“行。”她脸上笑,心里苦,怕得罪人又不得不得罪人,职场说来复杂,全是人,想想也简单,各自利益。   “衣服要不要我给你准备?”   “一定要穿裙子吗?我不大爱穿礼服。”   “随便你吧,有颜的都任性。”   “哈,那我忙去了。”   “嗯。”   宋斯琪工作之余看了京州建筑的很多资料,作为京州地产建筑行业的龙头企业,京建实在是个庞大的经济体,如果欣然可以和京建达成合作,远的不说,工作室大小活动的场地规格必然可以大大提升。   不过和大企业的合作的确难谈,像李欣然这种几乎无往不利的人脉手腕也在京建连连碰壁,还得想辙儿。   而那位小周总目前还很神秘,据说高中毕业后出国念书,五年本硕读完,回国只待了一年就被派往海外,十年间辗转京建在东南亚的几“大”分公司,越南、老挝、柬埔寨、菲律宾,今年终于回国,听组长的意思应该是结束流放,正式回归。   宋斯琪脑海中灵光一闪,京州建筑,菲律宾,周重学……周绩文?   她从包里翻找出一张名片,果然就是技术中心总负责人周绩文,原来那位周先生就是小周总。宋斯琪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即便没戴眼镜,也大概记住了他比较出众的长相。   *******   京州国际酒店是京建成立40周年的献礼之作,竣工伊始便标志着京州又一地标建筑的诞生。   夏天天黑得晚,残阳未尽,酒店主楼已然华灯初上,宴会时间将至,京州政商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纷至沓来。   宋斯琪和李欣然在酒店地下停车场,宋斯琪坐在李欣然的车里,而李欣然在一旁的黑色迈巴赫内和她父亲说话。   两个人似乎聊得不大愉快,没一会儿,李欣然气呼呼的下车摔门,坐回自己车里皱眉生气。   宋斯琪给她递水:“组长,别生气了,回头卡粉。”   李欣然差点喝呛了水,咳了两下笑说:“死丫头,你要害我。”   “和董事长吵架啦?”   “我就是提了一嘴要找小周总攀关系,他就惦记上要给我做媒,以为我看上人家了,气死我了,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操心,是是是,三十二了,可以结婚了,那我可以死的时候就去死行不行。”   “这话说岔了,董事长也是关心您,您有话好好说,别生气呀。”   “我要不是看他奔八了,睬也不睬他。”   “董事长七十二了吧,到他这个年纪,就是关心儿女的嘛,再说他也说不过您。”   “我连那个小周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他就在那自说自话,还先订婚,什么年代了,直接把我八抬大轿送到周家去得了。”   宋斯琪回想周先生的大致轮廓:“兴许这位周总一表人才,不如您今天先相看相看,要是合适,说不定能成。”   李欣然掏出镜子确认妆容,口中道:“龙生龙凤生凤,董事长他老人家一辈子都喜欢二十的姑娘,我也喜欢二十的小伙儿,比我大的免谈。”   宋斯琪敬服,竖起大拇指:“有追求,了不起。”   这时李欣然手机一震,拿出来一看是董事长给他发的消息,她没避着,宋斯琪一扫眼也看到:不愿意就算了,不要生气,不许生爸爸气。   李欣然一笑,回了一个笑脸。   两人下车上楼,宋斯琪看到董事长进电梯的背影,他是个健朗的老人家,是一个很宠爱女儿的父亲,虽然李组长常常满嘴抱怨,但是这位父亲总是在强势的训斥后满足女儿的所有愿望,宋斯琪偶然听到过董事长和组长在办公室吵架,老人家开始很凶,最后却说了一句:“你的想法也不错,爸爸只是为你好。”   宋斯琪很羡慕,如果自己的爸爸还在,或许也会是这样。   同一时间,酒店顶层套房,何飒拿着平板和周绩文最后确认晚宴流程。   “原本有安排您的就职发言,大少说不是正式的场合,公事就不上台了,应该是不想把您回国的事广而告之,后面更正式的宴会必然还会有别的借口阻止。”   周绩文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带,换了几条都觉得颜色不对,在东南亚这些年穿着随意,绅士起来有点不那么得心应手,最终选了一条和藏青西装同色系偏浅的领带,勉强系上:“我不喜欢这条领带,但现在他在这个位置上很合适,我再不喜欢,也只能容忍它束缚我的脖颈,晚宴结束,它必然会躺在垃圾箱里,所以无所谓。”   何飒颔首:“明白。”   “我母亲到了吗?”   “在楼下房间准备。”   “刘先生陪着?”   “陪着。”   “真恩爱呀。走吧,下去。”   “不晚点吗?今天只怕想来和您客套的人多。”   周绩文一笑:“这你就错了,老大连台都不让我上,背地肯定下足了功夫,和我客套就是和他生分,毕竟我十年不在国内,不认识我很正常。”   “那更应该晚点下去,干站着也没意思。”   “主人哪有迟到的道理。”   酒店二楼整层是一个超大的宴会厅,一面设计成整面的玻璃墙,不仅能看到富丽堂皇的附属建筑群,也可以欣赏楼下五脏俱全的中庭花园。   此时宴会已经开始,台上董事长秘书讲完话,接下来应该就是小周总的就职发言,结果大周总直接上去“大家吃好喝好”了,李欣然皱眉:“这是不给小周上台的意思啊,小周人在哪儿呢,我这也不知道他现在具体什么模样,大周这心眼儿恐怕还没针尖大。”   李欣然和宋斯琪坐的位置比较偏,她看向大人物那几桌,转头和商报的文组长对上了眼神,文佳看到宋斯琪立马向两人这桌走过来,宋斯琪眉头一动,贴在李欣然耳边说:“组长,落地窗第五格,穿藏青色西装的就是小周总。”   李欣然眼睛一亮:“戴隐形眼镜了?”   “今天有任务嘛,文组长过来了。”   文佳捏着酒杯施施然走过来,手亲昵地放在宋斯琪肩膀上:“欣然,小宋,你们也来啦。”   李欣然冲她笑笑:“捡了我哥的两张邀请函,还是文组长厉害,都快坐到主桌去了。”   “你就喜欢笑话我,今天我不闹你,借你的小朋友讲几句话。”   李欣然冷笑:“云基金的事儿还没过去呢,你和我说呀,你找她一小编辑有什么用。”   宋斯琪起身:“然姐,我和文组长单独说几句,说完再陪你去洗手间。”   李欣然也起身:“我自己去,多大的人了,这点儿小事还要别人铺路不成。”   文佳暗自白眼,虚挽着宋斯琪向外走,路过酒水台,宋斯琪眼疾手快地拿了杯红酒,两人右转进了休息室,休息室里正好没人,门将将带上,文佳就变了脸,怒气沉沉的说:“你到底怎样才肯去道歉!蒋总说了,只要你去道歉这事儿就翻篇,你别一个人拖累你们整个工作室。”   宋斯琪心下无语,脸上和气又无奈地笑笑:“文组长,不是我不去道歉,是我们组长觉得道歉不合适,无论我是不是代表个人道的歉,大家都会觉得是我们工作室低头了,妥协了,然姐最爱面子,压着我不许去呢。”   文佳抱臂看了看她,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糊涂:“你去见蒋总一面谁会知道你是谁?”   宋斯琪有点生气,真想问她一句,你这是拉赞助呢还是拉皮条呢?云基金的那篇稿子是去年发的,文章叙事措辞很谨慎,也很客观,今年他们内部贪污挪用资金的事情被人曝光,工作室的后续报导是经过深入了解之后如实公布了官方的调查结果,近期他们内部整顿、外部公关的一系列动作工作室也如实转发公布了,不存在恶意抹黑之说,凭什么道歉?道哪门子的歉?   蒋示明是云基金的负责人,背景深,后台硬,他的明成集团血也厚,并没有受到多大的牵连,此人奸诈狡猾,猥琐好色,不可能平白无故让工作室的人去道歉,也不可能简简单单道个歉就把曝光云基金的事情翻篇,商报要拉明成集团的广告赞助无可厚非,有本事就去折腾,把欣然工作室推出去当祭品算什么?文佳还厚颜无耻的盯上了写文章的宋斯琪,要把她往蒋示明跟前送,是何居心?   文佳不是宋斯琪的顶头上司,不过大小算是领导,不好撕破脸,宋斯琪在她面前一直扮演着没有主张只知道听李欣然话的角色,索性演好演活:“文组长,您这话很对,谁也不知道我是谁,然姐说,你们商报组俊男美女多,其实随便派个人去道歉都可以的,然姐虽然很好面子,但也不会真和钱作对,您要是能把蒋总拿下,也是帮我们组大忙了。”   文佳笑笑:“蒋总不是好糊弄的人,我们组的人要是能应付过去我也不会磨你,文章毕竟是你写的,你就负责善个后,你的好处,你们组的好处我都不会吝啬,几句软话而已,真的别和钱过不去。”   宋斯琪抿了口红酒润嘴唇:“可是,可是然姐真的不许我去。”她故意靠近文佳,压低了声音说,“文组长,然姐说那个蒋总,有那么一点点爱好,你们组女孩子也多,要小心。”   她捏着文佳的手腕,一脸真诚的暗示她,力道不轻不重,但是文佳做贼心虚,好像被捏疼了一样甩开手,正好打到宋斯琪的酒杯,宋斯琪手一个不稳,红酒全洒在文佳白色的丝绸薄纱裙上。   文佳气恼不已,推开她上前要擦的手:“宋斯琪,你!你给我等着!”   宋斯琪一脸哭相:“对不起文组长,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文佳瞪了她一眼,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助理,肯定是要拿备选的礼服,她一会儿还要拦小周总,不可能穿着这身儿出现在宴会现场。   宋斯琪趁机溜了,回来看到组长已经和周总搭上了话,一时觉得可以功成身退,没了刚才的紧张,准备去卫生间把隐形眼镜摘了,正想着周重学的秘书不知道有没有发现,那人就自动缠了上来,从后拍了拍宋斯琪的肩膀:“斯琪。”   宋斯琪回头:“顾小伟你吓我一跳。”   “没想到你也来了,怎么站在这儿?”   “要去洗手间。”   “不知道路吗?我叫人带你去。”   “不用,我知道在哪儿,你去忙啊,我一会儿就走了。”   “这么早走?玩一会儿吧,酒店的甜点很不错的。”   宋斯琪摇摇头:“我不小心弄脏了我们文组长的裙子,跑路中。”她也不去看顾小伟的表情,快步走到李欣然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转身从侧门闪没了人影。   她声音很小,不过周绩文还是听见了:   “白里透红,我去喂鱼。”   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周总:她又没看我。 第3章 .亲人是什么样的人?   周绩文知道李欣然,也知道她的工作室,更加知道她想和京建合作,但在周重学那里碰了壁,只是没想到李欣然会这么快准狠地找到自己谈合作。   他欣赏这种办事风格,所以很大方的和她互换了联系方式,并答应会认真评估与欣然工作室合作的可能性。   李欣然是有点意外的:“没想到和你沟通这么顺利,你堂哥很是看不起我的工作室,你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周绩文半开玩笑的说:“当然不是,你我算同病相怜,而且你是今晚第一个找我谈公事的人。”   李欣然失笑,同病相怜应该是说周重学也不大瞧得上他,她心里一秒站了队,小周总加油,把大周总干下去!面上还是得体的交谈:“我就怕被人抢了先,一直盯着呢,宣传部门虽然权限不大,但京建每年的宣传预算相当可观,等我一撤,扑食的饿虎可就都要来了,你现在是传媒圈新晋财神爷,可要当心,我们这个圈子,别的不多,牛皮大王特别多。”   “多谢提醒,我会小心。”   李欣然开口告辞:“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周总,欢迎回国,以后多多关照。”   周绩文淡笑:“客气了。公事说完,问你点私事。”   李欣然一惊,老爸应该没有这么嘴快吧,想不出和这位周总之间有什么私事,只好一脸“你问”的看着他。   周绩文竟然收起了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不是故意听宋小姐和你说话,只是我耳力好,不小心就听见了,她说的白里透红还有喂鱼是什么意思?你们之间的暗号吗?”   李欣然愣了一下,接着忍不住大笑起来:“周总你太逗了。”   “我真的很好奇,但是如果不方便说,你就当我没问,无意冒犯。”   李欣然缓了一下:“你和小琪之前就认识吧,她今天可是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认出你了。”   周绩文有点高兴:“的确见过,不算熟悉,我还以为她没有认出是我。”   “我今天给她布置了任务,让她拦住我们公司另外一号儿盯着你的人,拦不住就泼人红酒,白里透红肯定是白裙子染了红酒,喂鱼是她个人喜好,你们花园里养了一池锦鲤,这孩子有点迷信,遇见寺庙道观教堂都愿意拜拜,这两年又兴起来喂鱼,也告诉我她在哪儿,我好找她。”   “原来是这样,你们很默契。”   李欣然知道好看的女孩儿很容易引起这些公子哥的注意,还不知道这位周总的人品如何,自然不会产生那些旖旎的想法:“我今儿算是来着了,后面也没我们什么事儿,我就带她先走了,你忙。”   周绩文点点头:“慢走。”   李欣然转身离开,周绩文情不自禁的看向楼下花园,天色已晚,宋斯琪今天一身黑,这里离得又远,不大看得清,好在小池塘边灯光很亮,隐约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一动的。   泼红酒,喂小鱼?   真是调皮胆大,胡乱迷信。   *******   宋斯琪在小花园等了半天,李欣然发来短信说有事可能耽误一会儿,她便在花园灌木下的一张长椅上坐着等,玩了会儿手机竟然有些瞌睡,迷瞪之间耳边传来一男一女压抑的争执声:   “你根本没有在帮他!不然怎么连就职发言也取消了?老大一家欺人太甚!”   “他才刚回来,不能着急,太冒进反而不好。”   “冒进?他还要怎么低头?京州还有几个人认识他是周家的二少爷?你看见了嘛,今天没有一个像样的人和他说话,除了他那几个不入流的朋友,就是传媒圈那些吸血鬼,我不信那父子俩背后没有搞鬼,我也不信你一无所知,你不帮他!”   “你冷静一些,我是董事长的秘书,除了董事长和集团的事,我不会帮任何人,这是我必须要有的立场和态度,你不能用感情左右我,对绩文没有好处。”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就不该相信你,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哄骗绩文答应出国,明知是东南亚的苦差,我亲口骗他是去欧洲,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为了你,我成了世上最糟糕的母亲,劝他出国念书,劝他出国工作,你现在不帮他,我成了什么,我成了什么!”   “小淑,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有些事急不来,做大事肯定步步为营,你应该相信我,我会是绩文的王牌,王牌都要留的,哪有一出手就扔出去的道理。”   “你说的是真话?”   “我何时骗过你。”   ……   声音渐渐平静远去,宋斯琪已经清醒,她坐着的地方有灌木遮挡,从另一面完全看不出这边有人,虽然她不是故意偷听,但还是心虚的不敢动,歪在长椅上若有所思,耳边传来一声冷笑,宋斯琪惊吓回头,看到椅子那头坐着一个人,光线暗,看不真切。   那人先开了口:“醒了?”   “周先生?”   “是我。”   宋斯琪皱起了眉头,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吗?   “您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你开始瞌睡的时候。”   这么说,是都听见了?宋斯琪觉得有点尴尬,因为自己也都听到了。   “你……”   周绩文反而放松了神经:“那是我的母亲和我母亲的男友。他们在一起十六年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那个家,现在几乎找不到我的痕迹,我的房间里也没多少我的东西。他们很恩爱。”   宋斯琪很清楚在自己的家没有容身之处的感觉,觉得他的母亲对儿子很残忍:“你以前知道吗?你母亲,骗你的事情。”   “她不算十分聪明,被爱情如此左右很不理智。”   言外之意是他早知道母亲的谎言,那一定很失望,很难受吧。   宋斯琪能明白他的无奈,但大家都不是少年人了,不知道他是否需要陌生人不切实际的安慰,不过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有时候是这样的,亲人未必可靠,她自私,你也就自私一些,好牌烂牌捏在自己手里才是牌,捏不住,那是别人的牌。”宋斯琪更想说,十六年没有帮助过你甚至欺骗你的人,今后也不会帮你。   周绩文暗中悄悄向她靠近了一些:“人可以不喜欢自己的父母吧。”   “我觉得可以,感恩念情是一回事,作为独立的个体,欣赏或不欣赏是另外一回事,人都有自己的好恶,包容忍让不代表赞同。”   “在安慰我?”   “你问我答,如果安慰到了,算我运气不错。”   “怎么就算运气不错了?”   宋斯琪感觉到他靠近了一些,莫名有点紧张,不过两个之间还有点距离,也不好说什么:“您是周总嘛,讨好总是没错的。”   “因为我是周总,所以在讨好我?”   他说话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口气,宋斯琪却听出一丝不悦,没想好怎么回答,周总又说:“我和小郭关系不错的,虽然他没有托付我,但是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拜托我照顾你,你是他在国内唯一的牵挂,所以其实,你不必和我如此见外。”   宋斯琪不信:“我以为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在那边,有能力又足够信任的下属不多,很多事情必须亲力亲为,华人在那些地方做生意并不容易,有些国家对我们的排挤很严重,国人要抱团,不能被欺负,我和小郭还是同乡,他脑子活手脚勤,人也开朗,我很欣赏他,他叫我一声文哥,跟我说过很多你们的事。”   宋斯琪还是有点不信,但又觉得好笑:“文哥?有点江湖气。”   “他的圈子的确有点江湖气,我觉得很好,吃苦发财,有道理讲义气,比所谓的豪门世家像样多了。”他抬手指了指正在举办豪华宴会的二楼,“这帮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宋斯琪越听越觉得怪,和初见时的清冷矜贵不同,今天的他好像有点愤世嫉俗:“周先生是说,自己不和所谓的贵族豪门同流合污?您这样的身份有点没有说服力。”   “就是有人天生反骨。”   “你不像。”   “怎么不像?”   宋斯琪想说,你也是在富贵场中争权夺利,玩弄资本谋取利益,如何能说自己不是同流合污之辈?或许经历坎坷,吃过苦头,最多算是和而不同,不可能反叛阶级,不必说大话,但又觉得对他不够了解,更加没有胆量说出这样的话,于是眼神飘忽,胡乱回答:“你的领带很好看。”   “领带好看,就是万恶的资本家?”   宋斯琪垂眼:“未必万恶,但依然是资本家。”又抬起头来看他,“领带是真的好看。”   周绩文明白了,资本有原罪,反骨是大话,领带真好看。   周绩文起身:“让你不要见外的话是真心实意的,资本家就资本家吧,别觉得我是虚伪假客气就行。走吧,送你出去。”   “不必麻烦了,我认得路的,我还在等我们组长。”   周绩文抬手看表:“等也去大厅等吧,不早了,这里很暗,不安全。”   宋斯琪点点头,起来跟着他出去,手上给组长发短信,走到比较亮的地方偷偷打量周先生的侧脸,眉毛很浓,鼻子很挺,颌线分明性感,其实也不输二十的小年轻,不知道组长相看没有,未必不行。   胡思乱想中,忍不住坏笑,周绩文知道她在打量自己,心中也笑,可算是好好看看我了。   两人刚走进亮堂的室内,不远处一个身着蓝白套装的中年贵妇迎面过来。   “小琪?”   两人停下,宋斯琪看到那人,客气疏离的打招呼:“宋夫人。”   “你怎么在这儿?”她看了看宋斯琪身边的男子,表情严肃。   “加班。”   妇人眉头皱得更重:“你现在干什么工作?大晚上和男人出现在酒店?你很缺钱吗?”   这话实在有点侮辱人,周绩文听得很不舒服,宋斯琪却面带微笑:“是啊,我很缺钱,伯母要接济我吗?”   “你学历不错,应该脚踏实地,不该爱慕虚荣,女孩子,要自重。”   宋斯琪点头:“多谢伯母教诲,下次晚上加班我会去低档酒店,省得遇见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亲戚,还要吃一通教训。”   周绩文听不得她这样自我贬低式的嘲讽,沉声问:“这位是?”   “光宇建材,宋董事长的夫人。”   周绩文又问:“是你家远亲?”   宋斯琪一笑:“倒是不远,算起来宋董事长是我伯父。”   周绩文有点意外,这样的家族,她之前怎会有那么清贫的经历?不及细想,他扶了扶宋斯琪的腰:“都多大的人了,还总爱开玩笑,陪我出席宴会是加班吗?在我面前,你也说得出低档酒店四个字。”   宋斯琪还没回神,周绩文又跟面前的妇人说话:“您好,我是周绩文,你是小琪的伯母?”   妇人不认识人,名号已经听过了,周绩文就是京建的小周总啊,眼神一时慌乱,满脸堆笑:“原来是周总,失敬,方才,有一点误会,我是小琪的伯母,也是关心她,怕她误入歧途,做长辈的,关心则乱。”   “我都不知道小琪还有亲戚,看来我真的在外面待得太久了,多谢您这些年一直默默关心她,改天请您还有宋董事长吃饭。”   周绩文面无表情,妇人猜想他是不高兴了,正要再找补两句,周绩文却揽着宋斯琪走了,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她耳边问:“光宇建材,就是那个光宇建材吗?”   宋斯琪点点头,周绩文又问:“真的是亲戚?”   “宋董事长是我爸爸的亲哥哥。”   “我知道了。”   这四个字,落在身后的妇人耳中犹如雷鸣。   作者有话要说:   周总:可算是好好看看我了! 第4章 .自私的人都活得很好吗?   宋斯琪和李欣然约了在停车场见,周绩文便送她下楼,宋斯琪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周总,我知道您是好意给我解围,但是我大伯夫妻二人很势力,特别势力,他们来烦我我不怕,知道我身上无利可图自然会放弃,但您树大招风,我怕他们找你麻烦。”   “怕什么,我招呼得过来。”   “他们的人性里只有四个字,贪婪,自私。”   “我很擅长对付这样的人。”   宋斯琪嘴上说不怕,心里明白只是无法摆脱这些无谓的麻烦,强自镇定而已,不过周先生是自己主动开的口,又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光宇和京建,合作不少,一切以利益为重吧。”   周绩文看到她小小的身躯,挺直紧绷的背脊,心生不忍:“小琪,女孩子活得太清醒,会很累。”   这声“小琪”让宋斯琪有点恍惚,其实多少感觉到他不想和自己过于生分,心里只当他是因为小郭的事心怀愧疚,他人还不错,两个人又莫名同时遭遇了各自亲人的恶意,她便试着收下他的这份好意,放松了一点和他说话:“您这话不对,女孩子清醒累,男孩子清醒就不累吗?歧视有性别差异,竞争有性别不公,吃苦受罪众生平等,难得公平。”   周绩文轻笑:“不愧是笔杆子,句句犀利,那我改一下,不要顾虑太多,别人的利益可没有自己的心情重要。”   “我明白,也深有体会,打不赢就斗嘴,斗不过就跑路,跑不掉就装傻充愣,我可会了。”   “一杯红酒也能闹个白里透红,我看你不像装傻充愣的人。”   宋斯琪有些羞恼,一定是然姐跟他讲的,憋红了脸回嘴:“泼红酒也是装傻充愣的必修课,讲究着呢。”   周绩文难得听她语带娇音,更想逗她:“下次有机会,讨教讨教这门功夫。”   “还是别了,您的衣服看着就贵,清理的费用就够我哭的。”   “抵你的教学费呗,要是能讨你开心,费几件衣裳算什么。”   宋斯琪扭头看看他,他好像很喜欢开玩笑。   走到地下,李欣然已经在车里等着,三人告别后,周绩文重新回到宴会厅,他母亲看到他一番抱怨:“你跑到哪儿去了,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能乱跑。”   “有点事。”   “老爷子不在,你应该盯紧老大,在人前多露脸,没有事比这更重要。”   “应该……如果希望我听话,母亲应该把我留在身边,自幼教导,十几年的缺席,不是一晚上就能找补回来的。”   “你有怨气。”   周绩文淡笑:“我都多大了,心里有数。”   吴兰淑的表情这才松快一些:“臭小子。”   她领着儿子在内场敬了一圈酒,这些年除了和刘铭伟谈情说爱,先夫圈子里的人脉她也勉强维系着,太太们不多巴结她,但也不会得罪她,她就以为自己在京州总算是为儿子守着点什么,但人脉牢不牢靠,还看你自己的根基扎得深不深,哪里是露脸喝几杯酒就能稳住的。   但是该喝还得喝,晚上回去,周绩文已经有点晕,他一个人住在三环内的公寓,楼层很高,能俯瞰京州的夜景,他早已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但夜深的时候总觉得世界太过安静,静到怀疑自己是否活着,是否存在。   手机铃声乍响,周绩文拉开冰箱,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两口,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听说今天李家那个丫头找你了?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人怎么样啊,你都多大了,还不考虑结婚吗?她比你小两岁,虽然是私生女,但是李家挺宠的,长相也说得过去,陈家和秦家都没有很合适的女孩儿,要说门当户对,也就是她勉强够格,你要争取。”   虽然有所预料,但周绩文还是觉得很反感,母亲从不管他的生活,却总想左右他的人生,非大事不插手:“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你们很熟吗?”   “不熟,就是不合适。”   “你少任性,要是看不上她,妈妈再给你物色几个,联姻也是你摆脱现状的方法,该相亲就去相亲,你真的该结婚了。”   周绩文冷笑:“您不是一直很罗曼蒂克嘛,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相亲,联姻,现实又残酷,我也想罗曼蒂克。”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吴兰淑突然恼火:“我的婚姻现实了一次,我已经付出了代价,有资格追求感情,但是你没有!”   “也就是说,我是现实婚姻的产物,我是您付出惨痛代价时产生的附属品,所以我没有资格追求感情?我的资格是您赋予的吗?”   “绩文,妈妈知道对你的关心很不够,但是结婚不是小事,你的身份地位,理想抱负摆在面前,必然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站在你的身边,成为助力,我知道你和秦熙分手之后,早已对感情不抱希望,所以我会帮你物色,你可以在合适的人里选你喜欢的交往,不要因为对妈妈有怨气就乱来。”   周绩文觉得多说无益,唯有敷衍:“没什么事我挂了。”   理想抱负,周绩文从来没有什么抱负,可母亲根本不关心,自己的理想难道是争周家的江山吗?可笑。   *******   宋斯琪好几年没有接到过大伯宋成光的电话了,这通电话还是叫她回家吃饭,想来这趟回去是托周先生的福,原本不想去,又好奇菩提园的别墅现在是什么样子,或许以后再没有机会去看看,于是应承了大伯,晚上去吃饭。   这晚他们一家子还挺齐整,宋成光夫妻两个,宋诗雅、宋文灿姐弟两个,保姆两个,都在,宋斯琪形单影只的走进去,在原本自己的家,换上了客用拖鞋。   饭桌上,宋成光问话很直接:“你和京建的小周总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你伯母看到你们很亲密。”   宋斯琪看了看刘宛:“哦?伯母怎么和您说的,说京建的小周总是我的客人?”   刘宛面露不悦:“你说话不必阴阳怪气的,叫你回来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   宋斯琪没有胃口吃饭,拿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心里为这注定要浪费掉的食物深深惋惜:“我都说了没有关系,认识而已,人家看不惯宋夫人讲话难听,帮我解围,怎么,解个围还要对我负责吗?”   宋成光想得很乐观:“你们认识,他又愿意给你解围,是不是对你有好感?”   “大伯说笑呢,因为公事有一面之缘罢了,兴许连长相都没记住,怎么就有好感了,我是长得不错,可人家身边长得不错的多了去了,轮不到我。”   坐在宋斯琪对面的宋诗雅发出一声嗤笑,笑她有自知之明,没有痴心妄想。   宋成光皱了皱眉,问道:“那位周总最近在相亲,你知道吗?”   “我上哪儿知道去,豪闻周刊还没报,您这是一手消息啊。没人给诗雅做媒嘛,我看她就很不错。”   刘宛脸色越发不好看,怎么没有人做媒呢,还是托的秦家三房的人,据说那位周总的母亲眼皮都没抬一下,说她还有个弟弟,不太合适,秦三夫人还好一阵感慨,李家那样的就是私生女也能合适上,往下走,不是独生女的都不合适,外头人说起豪门贵姓联姻,字字句句说着现实现实,都是为了利益,周夫人这样挑人,可是把利益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怪难看的。   宋诗雅也不高兴:“我的事,我家的事,要你多什么嘴。”   “我随口问问,话赶话嘛。没别的事了?没事我走了。”   宋成光不死心:“你若是和他关系不错,为什么不试着发展发展,要是能走进他们的圈子,对你自己以后也大有裨益。”   宋斯琪冷笑,有钱人的圈子也是三六九等,山外有山,宋成光力争上游,这么多年却还是原地踏步,看来是急了:“我这种没背景没本事的人,进他们的圈子能捞到什么好处?能留个全尸算好的,我可玩不起。”   “你从小自尊心就强,不愿意待在这个家里,我和你爸爸是亲兄弟,你的事大伯不是不关心,你独立惯了,不把宋家当回事,但你要是谈婚论嫁需要娘家人撑腰,大伯能不帮你嘛,你不要倔强。”   宋斯琪索性放下了筷子:“大伯,您说话还没有伯母敞亮呢,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你们知道我可能和京建的周总有关系,想经由我给宋家,给光宇带来好处,说实话,宋家从来没给过我什么好处,我凭什么帮你们?咱们之间有感情吗,还想分文不出打感情牌,醒醒吧好吗,这年头傻子不多。”   宋成光倒会抓重点:“你这是承认和周总有关系了?”   “我说没有,您不是还让我发展发展嘛,有得发展那就不是没有关系,您就直说吧,到底想要什么。”   “你们要是能走到一起,那对两家来说都是好事,不过周家门第高,婚事不好强求,光宇一直想拿到京建的几项专利授权,谈了很久没谈下来,你要是有心就帮忙问问,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问题。”   宋斯琪一直有关注光宇的动态,这几年光宇的复合材料研发几乎停滞,竞争力一直在下降,京建投入新型材料研发不过几年,已经拿下了不少专利,不仅自产自销节约成本,恒温材料、环保材料的零售出口甚至渐渐形成垄断之势,大的建材公司都在争取京建的专利授权,光宇必然也要争取,但是京建的评估体系非常严格,也出于对自身利益的保护,授权很谨慎,技术水平往小了说牵扯到亿级的单子,往大了说影响一个建材公司的发展存亡,宋成光着急很正常,宋斯琪表示理解,不过无能为力:“这事儿可大了去了,我轻易不敢打听,都是商业机密。”   宋成光想了想:“你试试看,要是有进展,大伯把天水一方的房子过给你,你不是一直想分户,彻底独立嘛,这是个机会。”   宋斯琪听到,心抽抽的疼,宋成光就像个恶鬼,搞了无数小动作让自己变成了穷光蛋,让她对现在的宋家深恶痛绝,却还捏着户口嘲笑她没有资产分户,无能,失败。   宋斯琪真的很想分户,彻底摆脱这家人的阴影,穷困一点都不可怕,和这些人是法律血缘上的亲人才真的恶心。   为什么英年早逝的不是他们?为什么抑郁自杀的不是他们?为什么能把无耻的话讲得那么冠冕堂皇?宋斯琪想不通。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会考虑。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第5章 .穷为何愁?富为何愁?   宋斯琪心里明镜似的,她要考虑的是如何尽快分户,而不是跟大人物套近乎,帮无耻之徒谋取利益。   她需要有独立的房产,可是京州的房价已经到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攒首付还算有目标有盼头,宋成光这个户主的配合才是最难的,以前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大本事,等结了婚,宋成光巴不得自己分户分出去的,陆雨还开玩笑,说要是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可以和他假结婚,能脱离宋家,怎么都好,但眼下的情况,宋成光倒是多了一个拿捏自己的把柄,真结婚假结婚都难拿到户口本了。   宋斯琪回忆起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想和宋成光打遗产分割官司,她爸爸去世时,爷爷还在,那时候没有分家,他们两兄弟手上其实都没有什么资产,爷爷去世时,母亲的精神状态越发不好,宋成光成为了自己的监护人,在自己未成年的那段时间,转移资产成为了宋成光最热衷的游戏,因为母亲的重度抑郁,他堂而皇之的伪造病历,夸大每一项开支,他甚至勾结医生,给自己也治了好几年的重度心理障碍,明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却打造了一张费心尽力照顾兄弟遗孀的假面。   律师说,这种情况几乎没有胜算,爷爷的遗嘱无论真实与否,公司的股份都给了宋成光,余下的动产不动产,他有天价的病例账单对付,何况母亲的去世的确给宋斯琪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病是真的病了,宋斯琪自己知道根本没有治,但宋成光却能拿出治愈的证明。   那种无力感浸透肌骨,宋成光嚣张得如同法外之徒。   什么报复,逆袭,她统统都不想的,她真的只想摆脱,彻底撇清,就当自己是个孤儿,和有钱的宋家没有一点关系,本来以为攒了钱买上房就好了,以前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什么时候能在这座城市买上房,怎么坚持一个人好好活下去,现在两眼一黑,又要被恶狗撵。   宋斯琪不禁想到周绩文,莫名其妙的就被宋成光盯上,可是宋斯琪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人家凭什么做你的救命稻草,难中英雄?何况清贵如他也是有烦恼的,也许他骨子里是个落拓不羁的人,接受家族的使命相亲联姻对他来说或许是烦恼,是困扰。原生家庭不幸福,新组建的家庭如果依然不幸福,是不是很可怜?   想了想,宋斯琪又觉得好笑,自己一个没钱没房没有自由的穷鬼,连恋爱都不敢谈,何必操心别人的婚姻,自不量力了。   *******   京建的技术中心是周绩文唯一还算有点感情的地方,小时候他经常和父亲来这里,坐在亮堂堂的大厅写作业,躲在实验室看研发人员做实验,听老教授的抱怨,食堂阿姨的憨笑,保安大叔的段子,家里很冷清,这里却热闹。   老爷子原本想让他负责集团整体的海外业务,虽然和这个孙儿聚少离多,不甚亲厚,但想到他父亲走得早,心疼还是会心疼的,尤其他在菲律宾九死一生,这次回来,以老爷子的个性,势必要委以重任,给集团卖命的人,就算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也不能寒了人心。   但是周绩文选择了技术中心,有他自己的考量,也是规避风险,周勤业、周重学父子俩不会容忍自己手握重权,他们对京建势在必得,东南亚的几次意外未必都是天灾,周绩文心中有数。   “你回来这么久还没跟媒体通过气?这种新闻怎么发出来的?”   吴兰淑气势汹汹的走进周绩文的办公室,把最新一期的《豪闻周刊》摔在他的办公桌上。   周绩文拿起来一看,封面是他在泰国的某个娱乐场所和舞娘贴身耳语的图片,标题很劲爆:   周氏二公子东南亚糜烂生活,迷恋人妖,男女通吃。   翻开内页,图片尺度令人咋舌,亲密对象有男有女,甚至不乏知名场所的知名人妖,虽然周绩文的衣衫大多完好,但是照片中的其他人姿态淫/乱,周绩文身处其中,自然不会有人觉得他清白无辜。   周绩文冷笑:“这线放得长,都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拿出来做文章,我怎么防。”   “防不住拍,你还防不住刊嘛,媒体圈能有多大,你就整天窝在这技术大楼,开始准备养老了吗?”   周绩文面不改色:“豪闻是八卦杂志,又不是正经媒体,人家专挖豪门秘辛的,有料就敢放,管你是谁。”   吴兰淑拍了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才回来就出这样的丑闻,你的形象要不要了,你要相亲联姻,圈子里有头脸的人家都知道,这样的照片放出来,谁家肯把女儿嫁给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轻重!”   周绩文重新拿起桌子上的杂志:“那我还得感谢拍照放料的人了,正好我不想结婚,您这儿也急不来了。”   “现在不仅仅是结婚这件事,你的形象,集团的形象,董事长和股东对你的看法,那些名门世家对你的看法,大众对你的看法全都受到影响,你不是你自己,你的言行会影响公司影响周家,面子里子全被你败光了,你还觉得庆幸,绩文,妈妈对你很失望,这样的小事你都处理不好,怎么和周重学争。”   周绩文笑笑,不问事实相信小报,不帮解决一味指责,这风格很“母亲”,突然就想杠一杠:“那您说怎么办,杂志现在肯定卖疯了,网上应该也很热闹,股票不用看也知道在跌,您给我出出主意,我怎么挽回形象,平息风波。”   周绩文翻看手机,何飒已经把几个平台和论坛的风向帖整理出来,大多是表示震惊无语失望的,很多人说豪门果然又脏又乱,夹杂着一些尺度讨论和颜值讨论,因为自己不在核心部门,位置也不高不低的,大众的八卦心理强于对京建的抵制心理,股票必然会小小波动,但是问题不大。   何飒认为要出声明,封禁网络上的讨论帖,对杂志社进行警告,对于这种贩卖隐私赚取销量流量的行为应该态度强硬,严正抵制,周绩文却说先不要管,让舆论自由呼吸一会儿。   吴兰淑提出的办法更加没有建设性:“去把今天发行的杂志全部买断,告杂志社,让法务部跟进。”   “杂志买断不难,网络怎么办?”   “该删的删,该告的告。”   “那可不简单,网上都传开了。”   “你手下的人呢,都干什么吃的。”   周绩文不想和母亲罗嗦,委婉逐客:“我要开始处理这件事情了,也顾不上您,您去北极阁吃午饭吧,离得近。”   吴兰淑知道待不久:“在你爷爷找你之前,务必把这件事处理好。”   “我尽量。”   “晚上和赵家的饭局不要迟到。”   “我都焦头烂额了,您还要我去相亲?尤其今天,人没说要取消吗?”   “焦头烂额?我看你淡定从容得很,赵总的夫人和我关系不错,她不会轻信传言,赵家的姑娘是在美国念的书,观念没有那么死板,你晚上好好表现,别再像上次那样惹人不快。”   “妈,我不想去,公司的事情还没有理清理顺,我不想浪费时间和一个陌生的女孩以及她的家族互通有无。”   “不想去也得去,年底定不下来,我会帮你做决定。”   吴兰淑拿上包,走得也很有气势,周绩文非常不满母亲这种自以为是的语气和态度,暗自咬牙,势必会给她一记重击,让她清醒清醒,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听话听劝,好哄好骗的少年了。   还没回神,手机“嗡嗡”震动,看到“李欣然”三个字他眉头一动,猜不出这个点,这通电话所为何事。   “喂。”   “周总你好,是我,李欣然。”   “李组长你好,不会是给我报信的吧,我已经知道了。”   “害,我是那种没效率的人嘛,你的秘书室,应对方案还没通过吧,也没联系公关团队呢吧,我给你发了一份儿公关方案,你看一下,要是能脱颖而出,您多多给我行方便。”   周绩文登录邮箱,扫了眼文档露出了了然的微笑:“这是做雷锋来了,比我的助理反应还快,有点儿意思,白送我不亏吗?”   “已经看到啦,怎么样?”   “比我想得周全,还有点调皮。”   “我们这儿的孩子都年轻,难免调皮,打头儿的一个最调皮。”   “打头儿的那个是不是姓宋?”   “您这是要成精啊,看着怎么样?”   “晚上王府酒店见,我请吃饭,出点子的都来。”   电话那头,李欣然莞尔一笑:“早知道您是爽快人,晚上见。”   李欣然发来的这份方案,总结一下八个字:轻松应对,参与其中。   首先是不删帖,网络上悠悠众口,想全封住是不可能的,沾了权贵二字的丑闻,一旦用上强势手段,只会引起网民的二次反感,贬低嘲讽会涨不会降,这个思路和周绩文自己的考虑是一样的。   然后对照片的时间地点人物进行说明,文档上有一个括号(照片中,周先生基本上衣着整齐,手脚规矩,大有仙人跳之嫌疑),周绩文猜想这是宋斯琪分析时说的话,李欣然为表立场直接放了上去,莫名觉得她对自己的人品是信任的,连母亲都觉得自己在东南亚那些年作风肯定成问题,但是她没有,她待人接物很少会有偏见。段末又有括号(说明的时候要注意把握用词,不要强行洗白,不要把自己塑造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入乡随俗,适可而止,成人夜场,张弛有度。)   后面两点比较有意思,让京建技术中心的官博亲自下场,带头“吐槽”周总,要有趣,比如对穿衣风格的点评,对颜值的点评,“偷拍”周总办公开会时比较正经的模样,用“强装镇定”、“万万没想到”之类的话进行调侃,这一条除了应对本次事件,也有把技术中心的社交平台搞新搞活,让更多人关注的目的。   这是周绩文没有想到的,媒体做活是门学问,互联网时代,每一个话题都是机遇。   其次,声明和道歉是必要的,周总要针对这件事表个态,杂志社的行为侵犯了周总的权益,但周总不会使用强权去封杀,我们的生活需要八卦,受到瞩目的人必然会被大众评论,但过分的曝光影响到了工作和生活,周总不是公众人物,杂志社的行为没有掌握好度,必须得到警告和指正,周总为由自己引起的社会舆论向京建的全体员工和股民道歉,向可能受到大尺度图片影响的未成年人道歉,这一步是重塑形象,以上的行为是一个合格的高层应该具备的魄力和担当。   最后一点算是个小Tip,既然秘书室有人手,那就充当一下水军,挖一点京州豪门的旧帖,发一些似是而非的爆料,另外附带几则东南亚多姿多彩的娱乐服务深度介绍贴,这些话题和讨论能引起网民的兴趣,适当分流,也是因时而生,不算强行转移视线。   李欣然天生是吃这碗饭的人,反应及时迅速,方案周全可行,虽然还没收到她的大合作计划,但周绩文觉得那必然是一份互惠共赢的计划。   这封邮件周绩文直接转发给了何飒让他去操作,自己盯着电脑屏幕上放大的“入乡随俗,适可而止,成人夜场,张弛有度”十六个字发笑,最调皮的就是她,指定没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老何点烟回忆往事:周总在东南亚那些年,花……衬衫挺多。 第6章 .我的取向,和你有关系吗?   “组长,这酒店气派呀,小周总出手挺阔绰嘛。”   欣然工作室的七八个人三三两两走进王府酒店古朴的大红门,李欣然报了周绩文的名字,服务生领着他们一路往包间去:“李小姐,周先生让我转告您一声,他在琳琅阁另外有个局,可能会晚个二三十分钟,各位先点餐,不用等他。”   李欣然听说他今天要和赵思思见面,想不到早上出了事也没有取消,也不知道是周家急着娶还是赵家急着嫁。   “好的,我知道了。”   宋斯琪一路看着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为了看景,她特意戴着自己那副有点旧的黑框眼镜,王府酒店是在一个正儿八经的王府上扩建起来的,以人工湖为界,东边儿是吃饭宴客的地方,西边儿是客房和会所,基本保留了王府的建筑样式和景致,面积不算大,只接待会员顾客。   进了包间,宋斯琪又认真研究菜单,也不知道这样奢华的所在,饭菜味道好不好。   李欣然和大家玩笑了几句,靠过来和宋斯琪一起看菜单:“有心事?”   宋斯琪抬头笑笑:“没有啊。”   “我眼睛可尖着呢,除了开会的时候,你这两天都没怎么说话。”   “唉,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有点难躲。”   “需要帮忙吗?”   宋斯琪摇摇头:“有法子解决,我倒不愁了。”   “那今天多吃点儿,这王府我都没有卡,今儿是赚着了。”   “咱也是脑力劳动换来的呀,网上周总的风评已经翻盘了,明天声明道歉的视频一发出来,就听迷妹们嗷嗷叫吧。”   “今年要是把京建拿下,年末慈善盛典就去京州大酒店办。”   “八字有一撇了,我看能行。”   “我瞧这小周对你不一般,早上还特特问你,能不能去京州大酒店还得仰仗我们工作室一枝花,宋小琪小姐呀。”   虽然知道组长玩笑的性质居多,不过宋斯琪心头还是一紧:“唉,但凡我和他熟点儿我就迎头而上了,可是真不熟。”   “我说着玩儿呢,他家里大张旗鼓的相着亲,要是真惦记上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人八成是不会惦记我,我们可是十足十的惦记人家的地盘儿呢。”   “是是是,祝小周相亲顺利,大赦天下。”   另一边,正在相亲的周绩文不断抬手看表,说了会晚二三十分钟,他并不想迟到太久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吴兰淑还在和赵夫人热切的聊天,也说到早上豪闻周刊的事,赵夫人说着现在的八卦杂志很无良,夸赞周绩文应对得当,末了却说:“男人多大年纪都是这个德行,外面的场子甭管脏不脏,新鲜就行。”   赵思思噙着意味深长的淡笑看了看周绩文,周绩文不禁皱眉,感情这家子是来奚落人的,他还算有礼貌的轻声开口:“不好意思,赵夫人,妈,打断你们一下,今天这顿饭,你们有相亲的意思也好,没那回事也罢,我先讲清楚,我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正好德行也欠缺一些,不好意思耽误好人家的姑娘,今天就算是您一家给我接风洗尘,我谢谢您二位,谢谢赵小姐赏光,我那儿还有点别的事情,这顿记我账上,你们随意,我先告辞。”   吴兰淑瞪着儿子无言警告,赵董事长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愈加不满:“这孩子在国外待的,真是没有规矩了。”   周绩文自斟了一杯酒饮下:“给您赔罪,您见谅。”   说完起身就走,赵思思觉得脸上挂不住,叫住他问了一句:“周绩文,我今天也不是来相亲的,就想问问你,你到底是Bisexual,还是Trisexual,或者只是单纯的Gay?”   周绩文转回身,手放进裤子口袋里垂头笑了笑:“看来在国外待过的,的确都没什么规矩,赵小姐,我的取向,和你有关系吗?你无非是想验证这次相亲的失败是因为我的取向,可是无论如何你都是一个令人倒胃口的人,无关性别,指摘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的家教吧。”   周绩文走出包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另一边的包间里氛围很好,周绩文走进来的时候,宋斯琪莫名就感受到了他周身的低气压,虽然他礼貌周到的笑着,但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李欣然和周绩文聊开,半玩笑半正经的说着话:“您那几件衬衫是真不错,网上还有人求同款呢。”   周绩文失笑:“大家的关注点好像越来越清奇了。”   “我前两年去过泰国,那边夜场简直了,四个字,没羞没臊。”   周绩文频频点头:“深受其害。”   桌上的人都笑了,有个胆子大的搭腔:“周总真的很幽默,这不算卖假人设。”   周绩文笑回:“我算不算被包装营销了一回,都有说我即将从边缘四少跻身京州四少的。”   有人惊讶:“您竟然知道边缘四少!请离粉丝的生活远一点。”   京州土生土长的几大家族,每家都有比较失意的少爷,陈东成,秦西,郑闻泰,加上周绩文,四个人年纪相仿、经历相似,中学时期就经常混在一起,年少轻狂时难免张扬,家里家外毁誉参半,不得意是真的不得意,所以自由生长,枝叶凌乱,外人看来也是有些传奇,久而久之得了“边缘四少”这么个诨名,流传至今。   “早上被科普的,原本我只是凑个数,这事儿一闹,我倒成了组合的中流砥柱了。”   众人又一阵笑,宋斯琪安安静静的吃饭,听他们讲话,好笑的时候也跟着一起笑。周绩文一进来就看到她戴了眼镜,喝汤的时候有雾气,摘了眼镜喝汤,喝完了又把眼镜重新戴上。黑框眼镜非但没有影响她的颜值,还增添一分书卷气,优雅知性。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宋斯琪没怎么参与聊天,很快就饱了,也因为饭菜很好吃,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吃到,所以吃了很多,李欣然看她吃好了,开玩笑叫她去人工湖看看,兴许里边养了鲤鱼。   周绩文终于逮到机会搭话:“喜欢看鱼啊,那湖里养了好些锦鲤呢,我带你去看看。”   宋斯琪已经站起来:“不用,您吃您的,我自己能找过去。”   周绩文还是起来走到她身边:“走吧,我顺便抽根烟。”   从室内走出来,一阵闷闷热热,宋斯琪觉得暖和,屋里空调温度打的太低,久了要感冒的。   “我都不知道你近视,度数深不深?”   “还好。”   “之前都没见你戴眼镜,不常戴吗?”   “不常戴。”   周绩文感觉到她今天话格外少,上次明明两个之间已经不是那么陌生了,怎么一下子好像又回到原点,难免让人懊恼:“是不是觉得戴上眼镜就不好看了?”   “不是。”   “嗯,戴着眼镜也挺好看的,那为什么平时不戴,看不清东西不难受吗?”   宋斯琪想不通他为什么抓着这件事刨根问底,人就不能有点小习惯啥的嘛,周绩文见她不说话,皱了皱眉头:“你今天很不愿意和我说话,我以为我们算是可以平易相处的朋友,你为什么不搭理我了?看到杂志上那些照片,你也觉得我人品下流,作风糜烂?括号里的话难道都是公关说辞,你根本不相信我?”   宋斯琪被他讲得一愣一愣的,把话在脑子里来回想了几遍才反应过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您很容易生气啊。”   “对,我有点生气,你好好和我说话。”   两个人走到湖边,宋斯琪扒着护栏好一通看:“没有鱼,你骗人。”   “嗯,没有鱼,只是看你吃撑了,陪你出来消食。”   宋斯琪看着他,这会儿周先生脸上没有表情,明显还在生刚才的气,可是他讲的话很温柔,柔得人心里痒痒的,不忍心看他生气。   “我眼睛近视,不深不浅吧,左眼三百五,右眼四百,工作的时候肯定要戴的,一般不工作的时候就不戴,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像上次宴会戴了隐形,今天来这里吃饭,想好好看看王府,就也戴着。”   周绩文心想,在咖啡馆见面那次肯定是没戴的,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她的眼神是有一点涣散的,难怪不仔细看自己,原来是看不清。   宋斯琪继续说:“我上初中的时候,有次不小心弄碎了镜片,差点伤了眼睛,所以有点怕,习惯摘了。我不是不愿意和你说话,我有点心事,自己想不通,我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大愿意说话,不是针对你。早上那些图,你自己不都解释清楚了嘛,应酬场合,在所难免,周总的清白换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呐。”   周绩文表情渐渐松动:“有心事,也可以和我说。”   宋斯琪笑着摇摇头:“我真的还没想通,等我有办法了,也许会跟你说。”   宋斯琪在他面前已经够坦白了,坦白的程度只比对陆雨少一点点,如果不是因为宋成光的要求和京建和他相关,宋斯琪可能真的就向他倾诉了,对于一个才见了两三回的人来说,已经算信任过头了,可是周绩文觉得还不够,他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她的守护者,不希望她有烦恼,不希望她不开心。   “我今天也很不高兴,我可能一直在被监视,甚至都曝光了,我的母亲不信任我,出了点事只会指责我办事不力,相亲对象的父母对我冷嘲热讽,相亲对象在长辈面前质问我是不是Trisexual,是不是Gay…我甚至不想去相亲的,我不曾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不希望再亲手制造一个。”   他讲话的语气还算平和,但宋斯琪感觉到他心里是真的有点难过,柔声问:“你的母亲,依然在哄骗你?”   “不,这次她很强势,好像我娶了哪家的千金,在周家就能翻身了一样,可不可笑?”   “就不能,和她好好说说?”   “我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也擅长听取意见,但显然我的母亲不是。”   宋斯琪腹诽,看不出有耐心啊,抬眉道:“腿长在你身上,你可以不去。”   “让女士等待很不绅士,当面拒绝,明确讲清,以免留后患。”   宋斯琪点点头,想了想还有什么好说的:“爱情和性别无关,只要你不犯罪,我都支持你。”   周绩文有点气闷:“小琪,我是喜欢女生的,我很清楚。”   “那很好,有些感情还很辛苦。”   周绩文认真看着她:“以后也要像我一样,把不开心的事情都讲出来,知道吗?”   宋斯琪有些承受不住他的认真:“周先生,小杰的失踪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因为那份愧疚,试图在我身上弥补,你不欠他什么,也不欠我什么。”   “你呀,敏锐还是敏锐的,只是太不懂分辨,我是因为愧疚想弥补,还是因为欣赏而靠近,你仔细想想清楚再和我说话。”   宋斯琪看着他的背影,这是又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何点烟:周总,是欣赏还是喜欢,你也给我仔细想想清楚。 第7章 . 以后那个人不理解她怎么办?   晚饭散场的时候,一群人在王府酒店门口道别,宋斯琪要和同事打车走,周绩文觉得不安全,吩咐何飒:“立风,你送她们,我晚上就住这里,明天早上让司机来接我。”   “您不回去?时间应该ok的。”   “算了,省得来回开,住这儿还是住家,也差不多。”   宋斯琪听到这句话一阵心酸,明明是气场那么强的一个人,这会儿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形单影只的,显得有些可怜,宋斯琪想,他是因为欣赏而靠近自己,也因为孤独所以需要能谈心的朋友吧。   何飒取了车来,同事上了车,宋斯琪情不自禁的走到周绩文身边:“不要生气了,我想明白了。”   “真的?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我以为你想事情总是很慢。”   不远处响起几声汽车开锁的声音,宋斯琪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周绩文身后那辆开了几次都没有完全开出来的车飞速冲了过来,根本来不及说话,她抬手抱住周绩文奋力向旁边躲,两个人几乎站不稳,那辆宝马擦着两人的肩膀冲了出去,撞在何飒停稳的揽胜侧面,即便车子稳重坚固,还是被撞得变了形,宝马卡在揽胜下面,揽胜半悬着,一个不稳就要翻面。   宋斯琪还没回过神来,依然僵硬地抱着周绩文,周绩文低头看她:“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吓到了。”   “你来报警,我去救人。”   宋斯琪拿出电话报警,周绩文和路边帮忙的人一起,把何飒还有宋斯琪的同事救了出来,何飒系着安全带,撞击时安全气囊弹出,伤得倒不很重,宋斯琪的同事坐在后面,伤得稍微重一些,不过也还好。   最严重的是宝马司机,车子前面变形比较严重,车门锁上了打不开,他人在里面好像晕了过去,没有什么意识,更糟糕的是宝马车身开始冒烟,随时都有可能起火。   已经有人因为担心起火停止了对宝马车司机的帮助,引擎盖蹿火的时候,只有周绩文一个人还站在车子边了,宋斯琪跑进酒店告知状况寻求帮助,酒店很快派了人出来帮忙,宋斯琪抱着灭火器跑在最前面,到事故发生地,周绩文已经用别的司机提供的扳手敲开了车窗,宋斯琪站到他身边时,下意识帮他挡了一下蹿过来的火,来不及说什么,利索开了灭火器保险一顿灭火,周绩文好不容易把宝马司机拖出来,各路援助纷纷到来,他这才安下心,回头看到宋斯琪,身上有些狼狈,面色苍白,右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走过去,看到她白皙的胳膊上,一大块皮肤被烫得通红。   周绩文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小伤,抓住她往酒店里走,找到水池给她冲洗,宋斯琪一言不发,周绩文只当她是吓坏了,柔声说话帮她转移注意力:“小琪,你又救了我一命,实实在在的救了我一命。”   宋斯琪感受到清凉的水滑过皮肤,但是疼痛的感觉没有消失,越发钻心刺骨。   “疼不疼?”周绩文察觉到她的异常,如果很疼,起码应该说出来,她看着像是失了魂,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体颤抖,无力支撑。   周绩文扶着她:“别怕,没事了。”   宋斯琪眼睛盯着水流:“周绩文,我不怕的,只是很疼。”她双唇颤抖着说完这句话,身体向下坠去,还好周绩文扶着她,这会儿能捞住不至于跌倒。   周绩文慌了神,她在自己面前晕倒,怎么可能不慌。   周绩文抱起她,疾步往外走。   “备车,去医院。”洗手间外一直站着一个服务生,听到吩咐立马跑了出去,周绩文抱着宋斯琪出来,门口已经停着一辆车,在救护车之前抵达医院。   *******   “烧伤并不是很严重,其他的刮蹭伤都是小伤,根据你的描述,没有伤到头部和内脏,晕倒的原因应该是过度惊吓,很快会醒来的。”   病房里,周绩文站着听医生讲话,医生说完,他好一阵沉默:“她晕倒之前表情很痛苦,不像受到惊吓,更像在忍受剧烈的疼痛。”   医生思忖了一会儿:“每个人对疼痛的敏感程度都不一样,也许宋小姐属于对疼痛过敏的人群。”   “疼痛过敏?”   “就是比一般人怕疼,这种过敏有很大的心理因素,宋小姐醒来之后,您可以问问看,她本人应该是清楚的。”   医生走后没多久,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口,周绩文转头和他目光相接,虽然之前没有见过,但他猜这就是陆雨。   陆雨走进病房,里面的人在沙发上坐下,小琪还没有醒,他小声和沙发上的人说话:“谢谢您送她来医院,她伤得不重吧。”   周绩文不知道怎么说,医生说不严重,但是他心里始终沉沉的,不是滋味:“你是陆雨吧,我知道你,小郭和我说过你。”   “小郭?”   “我是郭成杰在菲律宾的上司,我和小琪见过,你应该知道我。”   陆雨点了点头:“很巧。”   “医生说她没什么大碍,很快会醒过来。”   “那您可以放心了,多谢您,我会留下照顾她。”   “你……知不知道她很怕痛?”   陆雨欲言又止,这是小琪的私事,他不怎么好说,又怕是医生问的,关系到她的治疗:“影响诊断治疗吗?”   “目前没有。”   这时有人敲门,何飒吊着胳膊站在病房外:“周总。”   周绩文从沙发上起身走出去,到陆雨身边时说:“一会儿再说,我先出去一下。”   何飒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周绩文:“宝马车主的身份信息已经查到,没什么问题,小中产,做食品生意的,他有个亲戚是王府的经理,今天没在那儿吃饭,借了张卡停车,事故原因是酒驾,警方已经介入。”   “你觉得是谁送我的归国礼物?”   “不好说。”   “大概是老天爷吧。”   “接着查吗?王府的那个经理会不会有问题?”   周绩文摇了摇头:“我今天上午突然发现,他们做事真的很有耐心,一件事可以捂上好几年,在最合适的时候放出来,我不可能查到五六年前是谁拍了那些照片,同样的,这么长时间,一个帮派都能洗白,何况几个人,所以从下往上查,是一条死胡同。”   “从上往下查也未必可行。”   “那中间呢?”   “中间?”   “你不觉得赵家很可疑吗?出了那样的新闻,正常的人家都会取消或者延迟相亲吧,而且他们的确对我很不满意,为什么依然坚持见面?”   何飒眉头轻动:“明白。”   说完要走,周绩文又叫住他:“胳膊还好吧。”   “没问题。”   “赵家让何竣去查。”   “小伤,不用休息。”   “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做。”   何飒立马严肃等待下文。   却听周绩文道:“你去查查鲤鱼的品种,选一批合适的鱼苗养在王府的湖里,挑漂亮一点的,得是让人看到就开心喜欢的那种。”   “啊?”   “这件事很重要,你要用心。”   “明,明白。我多问一句,是不是和宋小姐有关?”   “嗯。”   周绩文不多解释,转身走进病房,何飒心想,二少恐怕是对宋小姐上了心了,不过养鱼,这……唉。   陆雨怕吵到小琪休息,见周绩文重新进来,抬手示意他还去外面讲话。   “您是京建的周总?”   “周绩文。”   “你是不是和小琪一起遇见过宋家人?”   “是,之前京建的晚宴,遇见了光宇的董事长夫人。”   “今天这事儿,应该能算小琪救了你吧。”   “对。”   陆雨嘀咕:“就算不是救,共患难总是算得上的。”   周绩文料想他大概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要说,也不催他,由着他酝酿。   陆雨道:“她最近在烦恼一件事,按照她的性格,轻易不会开口请您帮忙,但如果这件事不解决,我怕她一直闷闷不乐。”   “即便今天没有出状况,她的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陆雨轻笑,小琪聪明漂亮,怎么可能不讨人喜欢。   “小琪虽然很早独立,但是户口还在宋家,她一直努力攒钱想买房,好尽快把户口从宋家迁出来,毕业的时候我提议和她假结婚,先把户口弄出来再说,但她顾虑我是公务员,怕对我有不好的影响,也想自己努力看看,所以错过了办这件事的最好时机,现在宋成光认为她和你有关系,用分户这件事和她交易,如果小琪能帮他从你这里拿到好处,他就过户给小琪一套房子,让她能够彻底独立,不达目的,宋成光肯定会一直找借口骚扰小琪的,但是结婚和买房,现在都不现实,我有认真交往的对象,无论是假结婚还是借一大笔钱给她,都要顾虑到结婚对象的感受,让小琪随便找个人结婚,也不大可能,所以……”   “所以你想问我,能不能和她假结婚?”   陆雨皱眉,有些无语:“我想问你,能不能给宋成光点甜头,让小琪把户口赶紧迁出来,宋家那帮烂人,我看着都恶心。”   周绩文却认真考虑起了假结婚的可能性,这也许是个一举多得的好办法,不仅能解决小琪的问题,也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宋成光这人很贪,要是真让他尝到甜头,恐怕更不会轻易放过小琪。”   “那你借点钱给她?你的命应该很值钱吧。”   “我送她豪宅别墅都没问题,你觉得她会要吗?”   “恐怕不会。”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和她商量怎么解决,你不用担心。”   “你会帮她彻底解决这件事吧。”   周绩文点点头,忽然眉头一皱:“你都有结婚对象了,怎么还和她合租?”   陆雨一愣:“我正准备搬。”而且陆雨的结婚对象就是他们另外一个室友,房子是三室的,陆雨的房间有独立卫生间。   “我很奇怪,你和小郭都和她要好,但是你们对她都没有非分之想。”   陆雨是真的没有,小郭是有过的,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渐渐不想了而已:“如果有,那就成不了这么好的朋友了。”   “也对。”   “她怕疼这件事,其实很严重,有看过医生,但是没什么用处,状态最差的时候,碰一下都疼,全靠自己调整。”   周绩文有点意外,比他想的还要严重:“碰一下都疼这种状态经常出现吗?”   “那没有,好像是在她母亲去世前后出现过这种状况,后来就没有了,只是比正常人怕疼得多…你很关心她。”   “嗯。”   周绩文很关心她,更加心疼她,这么怕疼,那初次经历,结婚生子该怎么办?她想拥有这些经历,是否意味着必然承受超出常人的痛苦?她未来的另一半能不能理解她?能不能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有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她一起寻找办法,把疼痛降到最低?愿不愿意为了她干脆不要孩子?   这样的担忧是情不自禁的,周绩文很怕她受伤害,虽然还没有喜欢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但长久远观产生的迷恋,短暂接触感受到的美好,已经让他滋生出或许和她一起生活,会很不错的念头。   和她结婚,停止荒诞的相亲,掩盖难听的流言,保护心疼的女孩,修正母亲的态度,调和无味的生活……几乎想不到任何不好的地方。   这个夜晚和以前每一个晚上一样,静谧,幽暗,窗外透进夜色,周绩文看着病床上的宋斯琪,心疼中又生出一丝雀跃,跟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会不会吓到?   默默想着,却已暗自下定决心,先问问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说一下,周总和小郭认识时间挺久了,小郭一心想给小琪找个好男人,所以周总对小琪的了解和喜欢比小琪想象中多得多,下章求婚啦!! 第8章 . Would you marry me?   午夜,宋斯琪醒来,陆雨仰在沙发上睡着了,病房门虚掩着,宋斯琪起来上了卫生间,透过玻璃看到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周绩文,手里夹着一根烟,没有点着,只是拿着。   宋斯琪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小小声问:“怎么没有回去?”   “不放心,过来坐啊。”   宋斯琪走到他身边坐下,周绩文看着她的胳膊:“还疼吗?”   “疼。”   “这病,怎么落下的?”   “什么病?”   “怕疼。”   宋斯琪眨了眨眼睛:“小雨说的吧,这算什么病,每个人体感不一样而已,问题不大。”   周绩文轻捻着手上的香烟,声音有点低沉严厉:“疼痛敏感,最严重的时候碰一下都疼,伤得不重,却疼到晕倒,你觉得问题不大?”   “你怎么又生气了。”   “早晚被你气死。”   “周先生,我们还没有那~么熟吧,就算很熟了,人与人之间有所保留也是应该的呀。”   周绩文根本不搭这茬儿:“晚上想不通的,就是分户这事儿?”   宋斯琪噘嘴:“陆雨话真多!”   “他不讲,你打算跟我只字不提?那天我就说过,我擅长对付那些贪婪卑鄙的人,是我开口惹上的是非,你觉得跟我没有关系?”   “我觉得没必要麻烦你,只要想办法把户口迁出来就行了。”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先躲着吧,不迁出来也不会怎么样,再等两年我攒够了钱买房,他还能把我怎么着,不同意我可以起诉他。”   宁愿拖着也不肯找他帮忙的意思是吧,周绩文真的有些生气了:“等两年,两年能发生多少事情?他有你的户口,系统里面花点钱托点关系,可以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你变成已婚人士,再给你下点药扔到哪个肚满肠肥的大佬床上,给你搞点裸/照视频,你有胆量闹,法律上你们是夫妻,律师厉害点还要回头告你诽谤的,乱七八糟的视频发出来,舆论还管你是什么受害者吗?你是一无所有,可你还有一张好看的脸,一副干净的身子,这比金山银山还让男人垂涎,宋成光现在是犯不着,他要是快破产了呢,他要是和看上你的人狼狈为奸了呢,两年短吗?这些事情完全不可能发生吗?我永远不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黑暗,但它就是脏。有人保护你不好吗?不要总是隔着玻璃看我,我真的就在你身边。”   宋斯琪被他说得有点难受,假如宋成光出点什么事,他真的有可能把自己卖了,吃了那么多苦头,居然还没有学会居安思危,宋斯琪有点懊恼自己的天真,但是又很难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帮助。   “我们认识,还很短,你想想,我们总共也没有讲过几次话,今天是不是才第三次见面?但是我已经亲口和你说过很多事情了,好多都是除了陆雨和小杰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的事情,但是这样你就让我信任你依赖你,是不是有点勉强?我知道你和我相处很舒服,很想和我交朋友,不过总要慢慢来呀,你不要总是和我发脾气,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一样的。”   周绩文心软:“是我急了,你没错,是个人都得防,你做得很好。”   宋斯琪听他口气又软下来,有点好笑:“周先生,你为什么想保护我?你也垂涎我的美色吗?”   周绩文笑出了声:“呵,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是你说的。”   周绩文敛了敛笑:“‘小琪是世上最漂亮的妞儿,是世上最好的姑娘。’我知道这件事儿已经五年了,对我来说,你并不是一个只见了三次的女生,这五年,你是我的世界里最完美的女性,我想保护我的女神,有错吗?”   宋斯琪愣愣看着他,五年,小杰到菲律宾就认识了周先生。完美女性?女神?宋斯琪觉得自己不是。   “小琪,要不要和我结婚,跟宋家彻底断了?”   医院的走廊静悄悄的,宋斯琪好像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们结婚,你可以独立,我不用联姻,很好。”   “假结婚吗?”   “嗯。”周绩文其实想,真假无所谓。   “你那样的家庭,结婚,可以这么儿戏吗?”   “我也有我的考量,不会吃亏的,你可以认真考虑考虑,契约协议那些我们可以慢慢想。”   宋斯琪觉得他不像一时兴起,不是随口问问:“你认真的?”   “嗯。”   宋斯琪看到他脸上没有一丝玩笑,眼神明亮又认真,心里闪过社会新闻里常常出现的那些杀妻分尸的事件,却一点也没有恐惧,最差也就是个死,赌一把呗……脑子一热,像受了蛊惑一般喃喃应声:“好,我们结婚。”   周绩文把手上捻碎的香烟装进口袋,拉起宋斯琪的手腕,在她左手中指上套了一枚白金的戒指,非常简单的一个圈,没有任何花纹,这是在泰国时请大师开过光的平安符,他一直戴在小拇指上,今天应了急。   “你答应了,今天就是我们俩订婚的日子,这是订婚戒指,结婚的时候,我们再挑对好的。”   宋斯琪看着戒指发笑:“我好像醉了,有点晕。”   周绩文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手臂还疼吗。”   “疼。”   “那就是没醉,清醒着呢。”   “哈,是哦。”   “我们今天订婚,可能没几天就会登记结婚,如果你想要婚礼……”   “不用,没必要花那个钱,反正我们…领证就好了。”   “小琪。”   “嗯?”   “不管结婚是真是假,以后凡事有我,不要再不开心了。”   “好。”宋斯琪鼻子酸酸的,眼眶发热。   凌晨各自回到家,周绩文和宋斯琪都有点恍惚。   今天,订婚了?   宋斯琪翻来覆去睡不着,手臂上的疼痛加上医院里突如其来的订婚,让她的精神很是清醒,清醒中又有些糊涂,好不容易睡着了,闹钟响起来,又要起床。关了闹钟,李欣然来电。   “组长。”   “昨晚受伤啦?”   “一点点,还好,不影响工作。”   “小周打电话给我帮你请假,怎么回事,你们在一起呢?”   宋斯琪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没有啊,昨天在王府出的事儿,那时候和他一起,他大概怕我不请假,所以帮我请的吧。小芳伤得重一点,在中心医院呢。”   “我知道,小周一点儿不见外呀,那架势,拿自己当家属了,还说我家小琪身子弱,要我多多包涵什么的,他是不是在追你?”   宋斯琪也不知道订婚的事情怎么说:“组长,我还得理理,那我今天就不去上班了,有事儿找我线上处理吧。”   “真的在追你啊?”   “回头跟你说。”   “行吧,你好好休息。”   刚挂了李欣然的电话,又来一通陌生号码的电话,宋斯琪大概猜到是谁,又不十分确定,响了几声接起来:“喂,您好。”   “是我。”   宋斯琪轻笑:“猜到了,谢谢你帮我请假。”   “去洗漱吧,一会儿过去带你去吃早餐。”   “你要过来?”   “嗯,在路上了。”   “知道了,那我挂了。”   *******   宋斯琪都不知道玉井坊还有二楼,楼上四五个包间,今天正好都空着,和楼下的喧闹忙碌对比,安静得出奇。   周绩文上楼的时候点了餐,两种粥,几样点心,进了包间,宋斯琪跟在他身后,和他隔着两个位置,刚要坐下,周绩文拉开了自己身边的椅子:“坐过来。”   宋斯琪挪过去:“我怕吃不开。”   “就你小模小样的,能占多大地方。”   服务员上餐上得很快,周绩文把甜粥放在宋斯琪面前,自己喝咸的,拿了盘子,把几样点心从蒸笼里面夹出来放到宋斯琪手边:“还有一点烫,放一会儿吃,彻底凉了也不好吃。”   “我自己来,你吃你的。”   “倔,手还没好呢,这点照顾也不好意思,脸皮薄出水了。”   “知道我脸皮薄,你就少说两句。”   周绩文手上动作不停,给她盛好小菜,又起身倒了杯水温着,手摸摸还有点热,就放在自己手边,等着凉好了再递给她:“我是要和你结婚的男人,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不对,说你也是应该的,我不对,你也讲我,骂我都行。”   “怪人。”   宋斯琪拿起勺子开始喝粥,吃得小心谨慎,轻轻慢慢,周绩文想起昨夜问她怕疼的事儿还没说出个所以然,都被她觉得管太多了,那就索性问到底:“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比一般人怕疼的?”   “可能从小就是这样,妈妈去世那年,我病了很久,生病的时候最严重,真的碰一下都疼,那段时间老是发烧,病好之后,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忘了,连对爸爸的记忆都变得很模糊,那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很怕疼,但是以前是不是也这么怕疼,我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母亲去世对我打击太大,PTSD吧。”   “听说看过医生,医生怎么说?”   “和我自己分析的差不多,怪我自己记不清以前的事,可能从爸爸去世的时候就这样了,只是我讲不清,医生也很难办。”   “所以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小心?”   “没什么的,平时多注意,常备止疼药,也不会真的疼死了。”   周绩文垂眼:“昨天听说,我就想了很多,如果以后你的另一半不理解你,你肯定会难过,既然我能理解,那不如我来做你的另一半,以后这些事,都要和我说,知道吗?”   宋斯琪盯着手上的戒指,周绩文察觉到她的失神:“戒指是我亲手给你戴上的,没有拿下来的道理,敢反悔,我饶不了你。”   宋斯琪笑:“我怕你后悔呀,实在想不出你能有什么好处。”   “要让我给你分析,我说三天也说不完,眼前的我跟你说几点,第一不用相亲联姻,联姻意味着和一个不错的家庭结盟,表面看上去好像是助力,但其实对我个人的安危是更大的威胁,而且不知道要受多少气,第二,你最好的朋友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也在我陷入危险时出手相助,我娶你是重情重义的表现,我母亲肯定不赞成,但我的祖父会支持我,他一向欣赏这种重恩义的人,讨好他比娶一个家族显赫的妻子更有用,第三,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比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更好做生意,对我有所求的人觉得我容易接近,我有求于人时不会让对方觉得有负担有威胁,我回归京州商圈,想要快速打开局面,必须要有一个讨人喜欢的人设,更加需要一个聪明漂亮的太太,还有人比你更合适吗?”   宋斯琪被他说得自信满满,也感慨他的深谋远虑,和聪明人做朋友实在是一件开心的事:“明白了,大周总不给你站到人前的机会,不想让你的形象良好正面,你势必要给自己制造话题,让圈子里的人都对你感兴趣,顺便扭转之前的负面形象,很高明。”   周绩文满意的点点头,这是说通了:“十点我们一起去宋家,我和宋成光约了见面,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就能把证领了,顺便把户口办好。”   “今天?这么快?”   “我的时间很宝贵,行程排得很满,ok?”   宋斯琪觉得哪里怪怪的:“难道不应该先签婚前协议吗?财产说明,婚姻时效,还有很多事情要讨论吧。”   “那些婚后再商议也是一样的,毕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可以慢慢来,先拣要紧的处理掉,心里舒坦。”   宋斯琪觉得有道理,乖巧的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周总:真假无所谓,主要想结婚。   小琪:晕了晕了。 第9章 .结婚改变了什么?   每次来菩提园,宋斯琪的心情都很奇怪,以前总是烦躁中带着怀念,怀念中略有愤懑,今天是轻松的,似乎马上能得解脱。   周绩文进门,无视保姆给他拿拖鞋的举动,拉着宋斯琪走进客厅,宋成光起身来迎,看到周绩文和宋斯琪一起过来倒不奇怪。   “周总,欢迎欢迎,里边请。”   “宋先生今天不忙?”   “周总来寒舍叙话,还有什么忙不忙的。”   “家里人都在呢?”   “内人和小女在楼上,今天小琪也回来了,家里就差犬子,还在上学。”   宋斯琪瞥见楼梯上有人猫着,大概是宋诗雅想看周绩文的庐山真面,保姆上了茶,缕缕冒着热气,宋斯琪不禁想起以前家里的一个阿姨,姓徐,人很好,她是家里唯一个知道自己喝不了热水的人,总是会留一壶凉水,会提醒自己小心,不要摔跤,她是专门护理爷爷的人,爷爷去世之后就被辞退了,现在想想,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周绩文不多和宋成光废话,握住宋斯琪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今天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我和小琪要结婚,来和宋董事长拿户口本,好去登记。”   宋成光脸色微变,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宋斯琪,最终还是高兴的笑了:“这是好事,是喜事,上次小琪伯母遇见你们,就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这就要结婚了,真是好啊,般配,般配。”   “我这挺急的,宋董事长把本儿拿给我,我用完了就给你送回来。”   宋成光淡淡笑着,身体往后仰靠着沙发,这是要开始摆谱了:“小琪能和周总结婚,我们家里绝对赞成,但是结婚是大事,周先生你知道的,小琪这孩子身世可怜,父母都不在了,我作为长辈肯定要为她谋划打算的,我们宋家是比不上周家富贵,但是我们宋家嫁女儿也有规矩,周先生一来就是要户口本结婚,让家里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呀。”   听听,真是把厚颜无耻表演得淋漓尽致,周绩文还没开口,宋斯琪忍不住笑问:“伯父是要给我准备嫁妆?宋家嫁女儿什么规矩呀,我离家早,都没听说过。”   宋成光料想她这个关头总不会撕破脸,自己承认她,她就是宋家的小姐,不承认,她就是个孤儿,一个孤儿想嫁进周家,那位周夫人恐怕不会答应,讲话也就没有顾忌起来:“咱们家嫁女儿,不谈彩礼嫁妆那些俗的,两姓联姻,以后就是一家,总要携手并进一起往前走,周家是大家族,我们不敢说两家并一家这种话,不过总得让圈子里的人明白,周家和宋家结了秦晋之好,关系密不可分,周先生你说是不是。”   周绩文连连点头:“大伯说得很对,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我也是被我母亲闹得没办法,我和小琪感情稳定,本来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她非要给我相亲,我很反感,所以决定尽快和小琪把事情定下来,不过还是应该约两家人吃个饭,要不这样,我这其他的材料全部准备好了,就差小琪的户口本,您先让我俩把证儿扯了,回头两家一起吃个饭,帮我和小琪先庆祝庆祝,等我俩都安排开时间办婚礼,小琪进场还得请您送呀,到时候半个京州都知道宋家和周家是姻亲,没人敢不卖您面子。”   “你这小子,我今天要是不给你户口本,你们结婚还敢不请我去嘛。”   周绩文抬眉轻笑,摸了摸宋斯琪的手:“那可不好说,小琪认宋家是她的娘家,您这位大伯就能去,她不认,那她就是孤儿,我作为他的丈夫,怎么可能容忍我的妻子和不相干的男人出现在一个户口本上,您好好的婚礼不参加,往法院跑什么呢?”   宋成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确有嚣张的资本,即便是一句不让你参加婚礼也让人够受的。   周绩文接着说:“小琪和我结婚,背景肯定会被挖,她可是名副其实的灰姑娘,再有心包装包装,成了失落的公主华丽回归,宋家会变成众矢之的,如果宋董事长人品没有问题,我家小琪何苦宁愿自己是孤儿,也不要您这位伯父参加婚礼呢?光宇再怎么走下坡路,在京州也是有名号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到时候股市浮浮沉沉,宋董就不放在心上?”   宋成光扯了扯嘴角:“同你开两句玩笑,小琪怎么就是孤儿了,前儿才回来吃的饭,家里总有她的筷子碗,没饿着她。”   周绩文转脸问宋斯琪:“那天我记得,你后来一直不大高兴,是怎么了?”   宋成光接话:“我让她问问京建专利授权的事儿,大概是不乐意了,早知道你们这样的关系,我就直接问你了,对了绩文,话又说回来,这专利的事儿怎么这么难批,是你这儿卡着吗?”   周绩文料到有此一问:“很多申请书到不了我这里,我已经让人把光宇的申请递上来了,回头我看看,没有问题的话,我直接给批复。”   宋斯琪的手紧了紧,不希望他给宋成光这样的允诺,就是过后找机会搪塞也肯定会被记恨上,周绩文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也轻轻回握,两个人手间的温度节节攀升,有丝丝暧昧。   宋成光掩饰不住高兴,不过还清醒:“你这是给大伯空头支票呢。”   “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以前要是待小琪好,我帮衬扶持那是应该的,不过以前的事情你比谁都清楚,我亲自到这儿来说,是顾全大家的面子,不把事情闹得难看,愿意评估光宇也是我的诚意,你要摆谱得看看对象,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   宋成光眸色一暗,见好就收:“去,让夫人把户口本拿下来。”   周绩文见他知趣便也还是随和的淡笑:“还是那句话,我和小琪婚礼的时候,总归要请伯父送她进场的,咱们两家来日方长。”   宋成光的私人秘书带着证件材料随周绩文,宋斯琪一起去了几处地方,亲眼看他们二人领了证,户籍迁出迁入,最后带着宋家的东西又回去。   周绩文的车上,宋斯琪没有抱着结婚证看,而是捧着新的户口本兴奋不已:“嘻嘻,没想到这么顺利也。”   周绩文看到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头一次这样毫无防备戒心,灿烂舒心的笑,满足中又有点小情绪:“分户比结婚还高兴吗?”   宋斯琪太开心了,完全没接收到他的小情绪:“高兴,开心,我老早就想把户口迁出来,现在感觉连呼吸都通畅了。”   周绩文看看她:“我也挺开心的,今天结婚了。”   宋斯琪这会儿会过意来:“你说我这要不是结婚,要不是和您结婚,能这么顺利的办好嘛,所以归根结底,我开心的还是结婚,和您一样。”   “哼,信你才有鬼。”   兴奋劲儿一过去,宋斯琪满肚子都是疑问,理不出个头绪,只好想到一个问一个:“你说,以后我怎么称呼你啊,叫周总太陌生,叫周先生不亲切,叫你绩文会不会听不惯?”   “不会,很好。”   “我们的婚姻大概保持多久?时间其实我不是很介意,主要看你。”   周绩文心想,看我你可就亏了,嘴上一本正经的说:“能长则长,太短不好处理,有情况有想法就提,我们商量好,妥善解决。”   宋斯琪点头,她也猜到不会短暂,三到五年都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他这样讲更机动一点,不过无形之中又有一些压力。   “你不用有压力,既然是各取所需,那我们就是长期的互惠互助关系,维护各自利益,其实比一般的婚姻关系更容易长久。除你以外我没有其他男女关系纠葛,婚后也不会主动发展,你可以放心。”   “我也没有,也不会。”   宋斯琪其实还挺想问问他的感情经历,他年纪也不小了,以前喜欢过什么人?和什么人在一起过?在外工作,心里生理的需求如何排解?不过实在有些私密,不好意思也不合适问。   “周末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我们需要扮演打破家族偏见的真爱夫妻,必须培养培养战友情。”   “了解,保证完成任务。”   “婚后好像我这里的事情更多,所以你需要我帮忙的话,务必开口,不然我会把你利益受损的部分折现给你。”   宋斯琪摇头:“周先生我不贪财的。”   “我知道,但是我不会剥削自己的妻子,明白?”   宋斯琪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吃亏,可是还是有一点泄气:“我成为资本家的妻子了,没有立场和无产阶级同仇敌忾了。”   “傻不傻,你想想咱们是什么国家,别老是把资本家挂嘴边,谁也不是,谁也不敢是。”   宋斯琪想想也是:“不好意思,习惯性仇富了。我们结婚的事情,大概什么时候公开?我有个心理准备。”   “一搬家,你的朋友应该就都知道了,周天老爷子生日,回老宅吃饭,跟我家里说,对外嘛,我们不主动说,最近有几家杂志社在跟我,应该很快会有消息出来,京建40周年酒会活动很多,咱们多跑几场,圈子里也就传开了。”   宋斯琪忍不住看后视镜:“现在的狗仔太嚣张了吧,你也敢跟。”   “谁让我红了一把,最近有关注度嘛。”   “你很看得开。”   “生存指南了。”   “那我们今天领证有被拍到吗?”   “今天没有人跟。”   他讲得很确定,宋斯琪想不通:“怎么知道?”   “今天开的是立风助理的车,他们再聪明,也不会跟这辆。”   “何助理也有助理?!”   “秘书室的人员和组成以后会给你介绍,必要的时候也会给你配秘书,家里的事情我希望你来把控得多一点,毕竟我们一起生活,有些事情你做主,更像女主人,你也能更舒服一点。”   宋斯琪听着,有点想拿出小本本做笔记:“那我权限还是挺大的,有点儿嫁入豪门的感觉了。”   “傻样儿。”   宋斯琪笑笑:“我知道你相信我的人品,不过财产方面,你还是尽快请律师起草一份协议吧,这样我比较安心。”   “你知道自己的脾气,又不安心什么呢?”   宋斯琪垂眼:“当是给自己买个保险,别人说我贪图富贵,爱慕虚荣,用尽手段嫁入豪门的时候,我知道自己不是,也有东西证明。当然我并不需要向别人证明,只是这样我扮演周太太的时候更有底气。”   “好的周太太,周先生会尽快安排。”   宋斯琪展颜一笑,看到车外的街景渐渐熟悉起来:“周先生,为了庆祝分户成功,我要请你吃饭。”   “好啊,去哪儿。”   “前面路口右拐,同庆人家。”   “很熟?”   “嗯,我以前暑假都在这边打工,这里的大师傅,手艺不输王府哦。”   “那很厉害。”   宋斯琪看到同庆人家的古风门楣就很开心:“周先生,你知道结婚对我来说,最大的改变是什么吗?”   “不是分户?”   “分户是之一。”   “之二呢?”   “终于可以和一个人讲讲以前的事情,为了扮演合格的夫妻,我们要创作一个版本的love story,别人问起来我们不至于说得不同,你喜欢我是在菲律宾,相见是咖啡空间,在京州国际表白,王府酒店我们差点出事儿,所以我不顾一切和你相恋,医院求婚那段剪掉,把定情的地点改到这里吧,同庆人家求婚定情,怎么样?”   周绩文停好车:“医院为什么剪掉,经历生死然后热情相拥,不是很浪漫吗?”   “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很特别,我在这里感受到了很多温情,那时候还在上学,我在后厨打工,叔叔阿姨们可关心我的恋情了,他们老是问,我就想象了一下,以后如果和一个人相爱,一定要来这里吃饭,如果他在这里向我求婚,我就嫁给他。”   周绩文难得见她展露少女心事,一时有些懊悔医院的求婚太过草率:“也许我应该先问问你,梦中的求婚是什么样子。”   “哎呀,医院求婚也很浪漫的,我就是私心作祟,想稍稍篡改一下剧本嘛,怎么,周导不同意吗?”   周绩文只是笑笑:“走吧。”   “同意吗?”   “再说。”   周导哪会不同意,他在考虑怎么百分百还原呢。 第10章 .真的爱情就像现在这样美好吗?   同庆人家的生意还是蛮好的,工作日的中午大堂也坐了七七八八。   服务员过来询问:“两位吗?”   宋斯琪点点头,转头问周绩文:“要不要去包间?”   周绩文想了一下:“不用。”   宋斯琪又问服务员:“里面靠窗的小隔间还有没有?”   服务员在柜台前的屏幕上点了点:“好巧,正好空出来一桌,现在正在清理,二位跟我来。”   两人坐定,宋斯琪对菜单上的一道道菜如数家珍:“红烧牛尾和白菜煲一定要点,鸭和鱼就不要点了,羊肉做得马马虎虎,素菜都蛮好吃的,而且量很足,你看你喜欢吃什么素菜。”   “我不喜欢吃蔬菜。”   “那也要吃,蔬菜里面有很多维生素和纤维素,为了健康也要吃。”   “我可以吃水果。”   “水果糖份很高的。”   “你喜欢什么蔬菜?”   “芹菜,白菜,山药,其实味道不重的都不讨厌,没想到你还挑食,不可取,现在有钱人都很养生的,吃得健康均衡一点比什么都重要,你得改改。”   周绩文笑笑,从小父母都很忙,生活大多保姆照顾,十几岁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几乎就不管自己了,挑食这种小事她可能压根就不知道,也不关心,有人念叨吃得不健康这还是头一次:“那以后家里的菜单你来定,我跟着你吃。”   宋斯琪一愣,想到以后两个人就要一起生活,有点陌生又很期待。   “没问题,我和小雨也经常在家吃的,我买菜比较多,不过他不挑食,也很会做饭,你不要太挑剔,太挑剔我会不高兴。”   “我不挑剔,我也很会做饭的,西餐,东南亚菜,都会一点。”   宋斯琪认真看着菜单,一时没注意到他的话,抬头问:“点五个菜够了吧,应该吃不完,浪费就不好了。”   “可以。”   宋斯琪叫来服务员点餐,周绩文一边看她笑眯眯的和服务员讲话,一边清洗餐具,待她点好餐,注意到面前洗好的餐具,甜甜说了声“谢谢”,周绩文便把刚才她没太在意的话又说了一遍:“我真的会做饭,西餐,东南亚菜,很多都会的,有机会做给你吃。”   宋斯琪发觉他又说了一遍,应该是想强调自己会做饭,这是不想被小雨比下去?虽然不大明白,捧场就是了:“好厉害,我很喜欢青木瓜沙拉,还有越南米粉。”   “有时间弄给你吃。”   中间周绩文接了个电话,去了好一会儿,宋斯琪拿手机翻看日历,其实自己的东西不太多,冬天的东西都打包得好好的,夏天行李很轻便,今天开始收拾收拾,周六早上搬了,晚上还可以叫上小雨和菲菲一起吃个饭,他们俩正商量着要订婚搬出去住,这会儿自己倒是先结婚搬走了,世事难料,实在难以捉摸。   周绩文回来,看到宋斯琪盯着手机发呆:“想什么呢?”   “在想搬家的事,我东西不多,周六上午搬好,下午收拾收拾,晚上想和小雨他们吃个饭,结婚和搬家都是大事,除了他们我也没别的人要请客了。”   周绩文听着点点头:“我会把周六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去王府吃怎么样,你很喜欢那里的饭菜。”   宋斯琪眉头皱了皱:“我要自己请的,王府有点…消费不起。”   周绩文眉也皱了皱:“结婚和搬家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请客吃饭,不是你请,你现在是王府的老板娘,说消费不起老板会生气的。”   宋斯琪有点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看来是有不少副业:“我又不是真的老板娘,很难心安理得。”   “你就当是,员工福利?”   “福利这么好的吗?”   “福利不好,我怕留不住人。”   “哈,难道豪门真是龙潭虎穴?”   周绩文无奈笑笑:“你算是深有体会,以后在周家事不会少的,结婚,其实我心里有点愧疚。”   “周先生,我还什么都没有帮你做,你就已经救我于危难了,滴水之恩还要涌泉相报呢,你这算是救命之恩,我就是当牛做马也无怨无悔的,何况还有好多福利。”   “救命之恩,哪有那么夸张,我吓唬吓唬宋成光就白得一个漂亮老婆,从没做过这么赚的买卖。”   宋斯琪心里觉得救命之恩不是夸张,能从宋家的户口本上出来,对她来说是心理上的重生,以后即便宋家人再纠缠,姿态总归是不一样了。   菜陆续上好,周绩文尝了宋斯琪特别推荐的两道菜,果然不错,说和王府的厨子打个平手也不是大话,改天让王府的厨师长来偷个师。   宋斯琪也吃得很开心,两个人一直讨论美食,没有很沉闷,快吃好的时候,服务员过来收拾了桌子,还上了冰激凌甜点,宋斯琪有点奇怪,周绩文指了指自己:“我点的。”   宋斯琪点点头:“以前都没有冰激凌的,只做中式甜点。”   “刚才看到有,就点了。”   宋斯琪开心的吃起了冰激凌,没在意几个人捧着提着大把的粉玫瑰走进来,远远近近的摆在他们这一桌周围,这会儿窗边这一区只有他们在用餐,大厅里还有不少人,看到这架势都忍不住向这边张望,宋斯琪渐渐察觉到不对,身边已经被粉玫瑰包围。   周绩文满意地看着她惊讶的眼神,微微淡笑:“宋编剧,周导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既然剧本上有,那就得拍出来。”他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个米色丝绒的盒子,里面不是钻戒,而是一对婚戒,取出女戒走向她,没有跪下,只是单膝撑在宋斯琪坐的沙发边上,“小琪,我心里并不想把我们的婚姻定义为假结婚,我们之间真实的程度甚至超越了很多所谓的联姻,我想你和我一样,对婚后的生活,期待大于恐惧,所以无论未来怎么样,我们都一起把眼下过好,好吗?”   宋斯琪仰头看着他,分不清这是周导加的台词还是周绩文的内心真实,不过眼前的一切都太让人心动了,在自己的想象中,男朋友没有这么高大帅气,求婚时也没有冰激凌和鲜花,几乎是一屋子的鲜花,真的爱情就像现在这样美好吗?那还真是令人向往。   周绩文看她呆呆的,牵起她的左手在无名指上摩挲:“让我给你戴上婚戒,好吗?”   宋斯琪回神,翘起了手指:“好。”   周绩文给她戴上,顺势坐在她身边,宋斯琪向他索要男戒:“也让我给你戴上吧。”   “好。”   宋斯琪看着四周的粉玫瑰感慨:“花儿都是哪儿调来的?这么多,送得好快。”   “立风在鲜花市场有熟人,这批粉玫瑰都开了,花店拿的不多,他就全收了,不很贵。”   “都送给我了吗?”   周绩文点点头。   “那我要送餐厅一些,送后厨的休息室一些,剩下的带回家,可以吗?”   “随你,不过要送我一些,我也要带回家,沾沾喜气。”   宋斯琪觉得好笑:“哪有沾自己喜气的?”   “开心嘛。”   “我也开心。”   看到她天真烂漫的笑容,周绩文觉得满足她的心愿是一件让自己也很满足的事情,小郭说看她笑一笑,没有人会不喜欢她,还是实话呢。   *******   此时宋家的气氛有点紧张,宋成光的私人秘书带着东西回到宋家,宋诗雅正在大吵大闹:“她有什么,她算什么,没想到周绩文那么肤浅,竟然看上那种虚有其表的女人。”   宋成光和秘书说了几句话,翻了翻户口本,想到少了的那一页现在在周绩文那一本上,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宋斯琪表面上没有和宋家撕破脸,那是因为她在周家还没有站稳,要是以后有了根基,未必不会回头报复,他心里又气又忌惮,听到女儿的话有些来火:“那是你妹妹,什么虚有其表,她考上京大你考上了吗?她什么都没有还能傍上人物,你呢,就知道和狐朋狗友鬼混,没用的东西。”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正儿八经相亲,不是周绩文没看上我,是他妈没看上我,也不是我没用,是刘宛没用,她找秦家的人,秦家有个女的先和周绩文好,后来嫁给了周家老大,秦家人去说亲可能说成吗?她太蠢了,你不该把事情交给她。”   刘宛坐在客厅,脸色很不好看,勉强和气的说:“媒人也得有身份,你才不下面子,秦家那样大,哪能个个都和周家交恶了,是那个周夫人眼高于顶,她儿子倒是好样的,亲手给他妈妈难看。成光你也别心烦,那丫头在周家好不了,周绩文那个妈可不是好对付的。”   宋成光没说什么,宋诗雅有点高兴起来:“是啊,就宋斯琪那样儿的,典型狐狸精啊,正经豪门太太谁能瞧上她,他们这婚事,恐怕还有得搅和。”   宋成光顿时觉得妻女无用,笨就算了,还不知道审时度势:“周绩文的态度摆在那儿,他要是怕他母亲,敢就这样领证?他一回来什么动作没有,先把婚结了,你们以为他没有计算?他不会和我闹得难看,但也不会给我什么好处,你要是在背后有什么小动作,他搞臭光宇轻而易举,收收那些小心思!”   宋诗雅冷笑:“爸爸,你以前可没给自己留余地,她那些遗产不说了,爷爷给她建了基金的,你和沈律师根本没办法动那笔钱,死命瞒着没让她知道,她要是知道还有个基金,以前不敢闹,以后可不好说。”   宋成光以为这件事只有自己和沈律师知道:“你什么意思,还要窝里横?”   “我就是想提醒爸爸一句,别让她太得意!”   宋成光当然不想让她得意,却没想到她一个弃女又自己爬回了上流圈子,好在周绩文不那么得用,还有余地。   看着眼前标标志志的女儿,比那宋斯琪端庄大方多了,还能找不好婆家?宋成光越发觉得用联姻巩固宋家的地位势在必行:“周家的路子不好走,你去见见秦家那个,你妈妈和秦家三房走得近,你有时间去秦家多走动。”   宋诗雅虽然满意周绩文,但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起身要走,又气恼的咒了一句:“她才不是我妈。” 第11章 .可以心动吗?   宋斯琪晚上收拾东西,结果发现加上冬天的衣服被褥也就四五个箱子,基本都打包好了,顿时觉得自己也能出一本断舍离的书,不过想想可能还是因为穷,不必要的东西舍不得买才这样。   和周绩文打电话的时候嘀咕了一句,他竟然周五晚上就和助理开了两辆车来接,大晚上也没叫人,何飒、陆雨加上周绩文三个男人,没两趟就把东西搬下楼放进了车。   陆雨是最懵的一个,搬着搬着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站在电梯里瞄了瞄周绩文,低头和宋斯琪小声说话:   “真的要假结婚?”   宋斯琪点点头,周绩文有点不满地皱了皱眉,清了声嗓子。   宋斯琪连忙改口:“真结婚,不是假的,统一口径。”   陆雨有点担心:“什么都没有的,就一起住吗?这边的房子也不急着转出去。”   周绩文悠悠开口:“周三开始就是合法的,今天搬都算晚了。”   宋斯琪笑笑:“已经,领证了,明天请你和菲菲吃饭。”   陆雨轻叹:“挺大的事情,也不商量商量。”他是觉得小琪和这位周先生认识太浅了,结婚,还要住到一起…世上有几个像样的男人,谁知道他的本来面目如何,道德秉性怎样,婚结得未免草率。   宋斯琪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肯定怕自己吃亏的,宽慰道:“我也算混了许多年江湖了,又不是小白兔,吃不得亏。”   “户口办好啦?”   “那肯定办好了。”   也是,不为这个急什么结婚呢。陆雨忽然就想,要是小杰在,他恐怕很满意周绩文,肯定要撺掇小琪假戏真做的。   *******   宋斯琪和周绩文第一次一起回他们以后的“家”,何飒帮着搬东西,物业有人过来帮忙,宋斯琪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周绩文忽然想到什么:“你先坐着,等一下下车。”   周绩文先下了车,物业的工作人员同他打招呼:“周先生,这么晚搬家呀?”   “是我太太的东西。”   “哟,您结婚啦,咱们都以为您单身呢。”   “结了。”   “恭喜恭喜。”   “多谢,今天辛苦,回头请大家吃喜糖。”   “您客气,不过喜糖我们就不推辞了,多多益善。”   讲了几句,周绩文绕到车子这边,宋斯琪乖巧地坐在车子里面等他过来,周绩文打开车门:“我听说新娘第一回 进家门,脚不能沾地,你说我是抱你还是背你?”   宋斯琪一愣:“好像是成亲出家门的时候脚不沾地吧。”   “是嘛,我也没结过婚,习俗什么的都不懂。”   宋斯琪觉得很好笑:“我们就别讲究那些了,真要细纠起来,咱俩可没一处按着习俗来的。”   周绩文还是琢磨着要背她:“不知道的就算了,既然知道这么一条,还是遵循一下比较好,就当,祈福?”   宋斯琪无奈:“虽然牵强,但是很有说服力。真的背我上去?”   周绩文转过身,稍稍弯腰:“来吧。”   宋斯琪也没有被背的经验,小心翼翼扶着他的肩膀攀上他的背,周绩文手握成拳,勾着她的腿弯,低头能看到她纤细莹白的脚腕。   “重吗?”   “不重,很轻。”   周绩文看不到,宋斯琪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她本来想用一只手护着胸,但是太怕自己掉下去,只得两只手都抓着周绩文的肩膀,他的手臂穿过自己的膝盖,夏天本来就热,两个人挨着,身子都有点发烫,感受到升高的温度,宋斯琪更加不自在,又不敢乱动,害羞紧张到把自己逗笑:“我有点紧张。”   周绩文其实也感觉到了,她的身体绷着,手指都有些不自在。   “紧张什么呢?”   “怕掉下来,不过你走得很稳,那我就是紧张靠太近,跟人挨这么近,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是夫妻,这样也不算特别近,人家还负距离接触呢。”   “啊?我,我们不用负距离吧,不用演到那么真吧。”   周绩文存心逗她,背上的人果然比刚才更加紧张僵硬:“当然不会,想什么呢。真要到那种程度,你还会愿意嫁给我吗?”   宋斯琪好好想了想:“不知道,也许还是会的,但可能要比现在花上更多的时间。”   周绩文手一紧:“小琪,你的想法不对,与宋家撇清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远没到要放弃自己的程度,不单纯的帮助不叫帮助,那是交易,有些东西对女孩儿来说很宝贵,不可以拿来交易,心里不喜欢就要拒绝,不要花时间去合理化,强迫自己接受。”   周绩文皱着眉,表情很严肃,心中庆幸是自己娶了她,而不是外面可能打着帮助的幌子觊觎她美色的其他男人。   “我不是说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没有感情不会做那种事情的,我想说,也许和你相处久了,会产生感情,毕竟你对我很好,不是吗?”   “即便是对我,了解也还不够深,不要草率。一天两天对你好又怎么样,哪个男人没点手段,我又有钱,做什么都很容易的。”   宋斯琪探头看他:“周先生是叫我不要对你产生感情?”   “是叫你长期观察,不要轻信。”   “我有点相信你之前说的话了,你大概真的有把我当女神,不然怎么会叫我连你自己也防呢。但你以前认识的那个我,是小杰塑造出来的,他是我的朋友,当然觉得我千好万好,可是我缺点很多,毛病也多,跟完美两个字一点不沾边,你以后会失望的。”   电梯到达,何飒看到老板背着女孩儿上来,一时表情精彩,果然是动了心的,还把人背上来了:“箱子都清点好了,要我搬进去吗?”   宋斯琪动了一下想下来,周绩文手勒着不给她下去,就这么背着她同何飒说话:“不用,我们自己收,辛苦,下班吧。”   “周末愉快。”   “嗯。”   何飒一走,周绩文指着过道里的几个箱子问:“今晚要用哪个?先拿进去,其他的明天再收拾。”   宋斯琪指了指黑色的行李箱:“把那个拿进去就好了,你让我下来,我自己拿。”   周绩文不干:“还没进家门呢,急什么。” 说着把行李箱的拉杆抽出来,“你这样拖着箱子不就行了,腿夹着我,我要输密码。”   宋斯琪脸上又一阵通红,总觉得他的话哪儿不对劲,进了家门,周绩文还是不放她下来:“咱们得进了卧室才算功德圆满呢,你说去你屋还是去我屋?”   “祈福嘛,去主卧。”   “成。”   周绩文进了自己房间,把宋斯琪放在床上,宋斯琪终于松了一口气,合掌念叨:“希望咱俩以后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说完起身要出去,腿一软差点跌倒。   周绩文扶住她:“怎么了?”   “腿有点别扭。”   周绩文想起自己勒她的那一下,盯着她的腿看:“是不是我刚才劲儿太大,弄疼了?”   宋斯琪被他看得不自在,动了动腿:“走两步就好了,我的房间在哪?”   “隔壁。我稍微收拾了一下,你这两天先将就着,不喜欢回头再弄。”   “我猜大概会喜欢,您挺舍得花钱的。”   周绩文点点头:“开始有点了解我了。”   “那我过去了,您歇着吧。”   “有事儿叫我。”   “不跟您客气。”   宋斯琪回客厅拿上箱子,客厅很大,左手边抬高的是厨房和餐厅,右手边下沉的是沙发和影音,绕过沙发又有几级台阶上去,大落地窗外夜景很好,走回自己房间要先经过两间客房,尽头处是书房,书房门开着,大概看一眼就觉得里面空间很大,转过回廊先是经过周绩文的房间,然后就是自己的房间。   宋斯琪推门进去,里面和整间屋子清冷灰白的装修风格有点不一样,床和桌椅柜子是一套的,简单清新的木质风格,小沙发、床单、抱枕是米色棉麻质地,舒适极简风,地毯也是米色的,看上去就不是很好打理,桌子上摆着一盆绿罗,窗户开着,白纱的夏季窗帘被风吹起来,让宋斯琪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是民宿样板房呀。   两个人的房间像不同风格的酒店客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习惯喜好。   洗完澡,时间快到十一点,宋斯琪人还很精神,睡不着,抓着手机出来找水喝,想了想又回头,穿上了内衣。   刚走到厨房,周绩文也从里面出来:“还没睡?”   “嗯,有点口渴。”   “冰箱里面有水。”   宋斯琪打开冰箱拿水喝,里面除了瓶装水就是听听罐罐的酒,没有什么别的食物,夜里要是饿了怎么办?喝酒吗?想象着周先生醉酒的样子,宋斯琪一边偷笑一边喝水。   厨房只开着暖光夜灯,她宽松的睡衣显得人纤细轻盈,散落的头发微湿半乱,脸上一抹调皮的笑容,像个到凡间探险的精灵。   周绩文一时看呆了,好像在家里种上树才能配得上她。   宋斯琪见他一直站着:“想聊聊?”   “嗯。”   “继续之前的话题吗?”   “什么话题?”   “人性探讨?关于我是否符合女神的标准?”   周绩文拉了张椅子坐下:“你不打扮也漂亮,已经很难得了,男人选女神看脸看身材,绝对肤浅。”   “可是你之前没见过我呀。”   “你比我想象中更漂亮,不仅漂亮还聪明,品性也好,讲义气重感情,不娶来做老婆可惜了。”   宋斯琪捏着瓶子低头轻笑:“原来挑老婆还要聪明品性好,这会儿怎么不肤浅了?”   “不是不肤浅,而是建立在肤浅之上,包装自己的言行。就好比,我爱的不是钱是人,我看中的不是外貌是品性,但钱和外貌是前提条件,没有前提也就没有后话。”   “看来周先生立志要成为我的人性导师。”   “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虚伪,假话好听,但坦诚能换来信任和长久,如果你还能有所体悟,也是好事。”   宋斯琪点头:“跟着周总,看来能学到很多东西。”   “总不能白比你大这么多岁数。”   “十岁,其实还好。”   “嗯,很般配的年龄差。”   “你真的很喜欢开玩笑,还爱生气。”   周绩文摊手:“我是公认的脾气好,什么时候爱生气了?”   “之前你问我事情,我不想讲的时候,你就很凶。”   “那不一样,不凶一点,你就要蒙混过关,不跟我讲实话,我怎么开导你,怎么帮你?”   “所以生气还是为我好了?”   “就是。”   “人都有自己不想讲的事情,有些事情,难以启齿。”   “小琪,不开心的事情,为难的事情就得讲出来,负面情绪积累太多,人是会生病的。像你怕疼,总归是有症结,只是你生病忘记了,如果记得,就会有办法治好,以后在我身边,你要学会倾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知道吗?”   “为什么?你那么忙,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吗?”   周绩文轻笑:“之前你说,结婚对你来说最大的改变是终于可以和一个人讲讲以前的事情,我想想,对我来说大概最大的改变也是这样,有个人可以说说以前的事,想想未来的事,讨论下一顿吃什么,晚上随处坐下就可以聊很久的天。以前一个人,最大的消遣就是站在窗边看看夜景了,不过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每一个夜晚,都值得期待。”   宋斯琪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有往昔的寂寞,也有新生的喜悦,十几年独自生活在海外,即便不那么完美,这个“家”对他来说也意义非凡吧。   宋斯琪绕过桌子走到周绩文身边,拉着他的衣角往窗边走:“快,领我去看看奢华的京州夜景。”   周绩文由她牵着,淡笑跟在她身后,待她贴着窗户细看窗外景色时,不声不响地靠近,一只手撑在玻璃上,半揽不揽地把她虚拥在怀里,细嗅她身上的清新香气,看她露在外面的一截胳膊在窗前盈盈发光,恍惚间好像自己置身森林,外面璀璨的灯光变成了树木草丛间的流萤,天上漫漫洒洒的繁星。   “好漂亮。”   “嗯,回国之后,我每天都会在这儿站一会儿。”   “每天?有应酬的时候呢?玩到很晚的时候呢?”   “有应酬也一样,没有玩到很晚的时候。”   宋斯琪觉得他总不会骗自己,但还是有点不信:“我记得陈东成和秦西都玩得蛮开的,你们一个组合,没有相互影响?”   周绩文抬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脑袋:“入乡随俗那几年都玩够了,适可而止呢,成人夜场不就那么回事儿,年纪往上走,要保养身体,张弛有度,明白了?”   宋斯琪歪头:“您这遣词造句耳熟啊。”   “新学的,有人教。”   “看来宋老师任重道远。”   “怎么,我用得不对吗?”   “用得太精妙了,宋老师怕被学生赶超呀。”   “不会,中文博大精深,要学的很多。”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l a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宋斯琪发觉和周绩文挨得很近,但没有排斥,这样的距离是可以接受的,以后长期以夫妻身份同进同出,需要适应这样的距离。   其实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很暧昧,不过两个人约定婚内不会与其他异性交往,那这样的暧昧是可以为之心动并且享受的吧?   愣神间,只听周先生嘱咐:“明天也别急着起来,这周从头到尾没个清闲的时候,能睡的时候多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好。” 第12章 .不会入戏太深吗?   周六,宋斯琪睡了个懒觉,其实新房间还很陌生,睡得并不安稳,不过周绩文说得不错,养养精神也好。   起来之后,东西也没收拾多久,距离晚上吃饭还有很长时间,她有点饿了,想必周绩文也是一样。   这会儿周绩文在书房工作,宋斯琪敲门进去:“饿不饿?”   “有点儿。”   周绩文的书房很大,办公风,书架上的书倒是不多,中文外文的都有,里间有一个小型的会议室,宋斯琪穿着松松垮垮的旧T恤,牛仔裤,黑色拖鞋,丸子头有些松散,站在书房里面有点突兀:“您这哪儿是书房,不就是办公室嘛,衬得我像闲杂人等。”   周绩文合上文件起身:“你就是穿这样去我办公室也没人敢说你是闲杂人等。”   “有机会试试。”   “换身儿衣服吧,我们去趟超市。”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超市?”   周绩文笑笑:“昨天开车路过的时候,你就两眼放光,看到冰箱里面除了水就是酒,肯定要去补货的。”   “这位先生,你开车不专心。”   “这位太太,你很会抓重点。”   宋斯琪不和他玩笑,语重心长道:“开车不可以分心的,京州这几年路况越来越复杂,你回来时间还短,左右都没有完全习惯吧。”   “有点儿,不过我自己开车的机会不多。”   “那是不是更应该专心?”   “是。”   两个人各自换好衣服,虽然超市不远,怕买的东西多,周绩文还是开车出来,宋斯琪拿着自己的小本子,捏着笔写清单:“水果和牛奶一定要买的,我觉得买一点面包和鸡蛋总不会错,附近除了超市有没有农贸市场?”   “有吧,我不大清楚。”   “我猜你也不知道,回头我自己留意吧。”   “我们两个都挺忙的,可能需要请一个阿姨,现在只有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请阿姨的事儿你也留意一下吧。”   宋斯琪眨了眨眼睛,机械点了点头,请阿姨要去哪里请?家政公司?服务软件?中介?   周绩文听她的话专心开车,但也没错过她发懵的表情:“你的秘书会联系家政公司,他筛选后挑出几个不错的,你来做决定就好。”   宋斯琪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不解:“我的秘书?”   “就是立风的助理,她假期结束会找你报到。他们主要还是负责技术中心秘书室的工作,我想你也不需要全职秘书,就分她过来帮你处理一些家事,ok吗?”   有些事情宋斯琪自己没有办法解决,有人帮当然好:“看来我要学习适应的东西很多,一直被生活推着走,其实我不是很擅长做决定。”   “凭感觉就行了,都是小事。”   宋斯琪觉得请一个阿姨并不是小事,阿姨比钟点工待在家里的时间要久多了,有时可能还要留宿,做饭、洗衣、整理,能接触到两个人很多隐私,找到一个会做事又不会让人不舒服的阿姨其实并不容易,不过也许在周绩文看来,这些的确是小事。   宋斯琪忍不住玩笑:“那请问周先生,陪太太采购是不是小事?”   停好车,周绩文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轻笑说:“以我的经验来看,凡是和太太相关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宋斯琪挑眉:“经验?”   “看猪跑的经验。”   “今天可以买一块好猪排,我虽然是假太太,但是会做真猪肉,手艺还不错的,多少可以弥补一点缺憾。”   “明天应该是个吃猪排的好日子。”   宋斯琪笑着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下“咖喱猪排”四个字。   高档住宅区的超市,装修也相应的很有格调,不似一般超市大红大绿的配色,这里有点IKEA的场景感,把货物商品放在相应的生活场景里面,逛起来很有意思。   水果主要摆放在“厨房”和“花园”,周绩文推着车,跟着宋斯琪的脚步慢慢走慢慢看,水果的品类很齐全,看着也新鲜,宋斯琪一时不知道买啥,就转脸问道:“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我看这里当季的不当季的都有。”   周绩文手一指:“夏天当然要吃西瓜。”   宋斯琪连连点头:“嗯,要买一个冰起来。”她伸手拍了几个瓜,很认真地侧耳听。   周绩文看她听得有模有样,笑问:“听得出生熟?”   宋斯琪摇头:“听不出,不过挑西瓜肯定要拍的,这个是固定流程。”   周绩文也抬手拍了一个:“这个好,声儿脆。”   “那就这个,不熟不怪我。”宋斯琪赶紧把他拍的瓜抱进推车,周绩文一笑:“芒果和山竹看着不错,买一点吧。”   宋斯琪点头,走到货架边挑芒果,瞥了眼一旁的山竹:“我不太会挑山竹,劳驾周先生?”   山竹和芒果挨着,周绩文就凑过来挨着宋斯琪,碰了碰她的肩膀:“太太客气。”   宋斯琪笑笑:“你喜欢芒果和山竹,还有吗?”   “热带水果都很好吃。”   “那,苹果桃儿橙子梨这些呢?”   “桃儿吃不了,有点过敏,太酸的不行。”   “可惜了,桃子很好吃的,你是一点儿都碰不了吗?桃子味的汽水能喝吗?”   “不太能。”   “唉,桃儿真的可好吃了,你要是不过敏,一定非常喜欢。”   “你爱吃?”   “嗯,水蜜桃是我最喜欢的水果了。”   “正好,都省给你吃。”   宋斯琪转头朝他笑:“谢谢你啊。”   “太太客气。”   两个人按照清单买好东西,排队结账,周绩文结完账,看到宋斯琪小心收起了小票,捏在手上准备给她的卡有点不知道怎么递过去,她在钱上应该不会吃亏,如果直接给她卡,会不会伤到她的自尊心?他想了一路 ,上了车才半带试探地问:“现在一般家庭,是不是都是女生管钱?”   宋斯琪以为他只是闲聊,想到刚才在超市,排在前面的一对夫妻的确是女生付钱,笑了笑说:“女生掌握财政大权的很多,我觉得应该是因为很多男生不会管钱,不像女孩子会精打细算,但也不都是这样儿,还是谁会管钱谁管吧。”   周绩文点了点头,抽出两张卡放在仪表台上:“那以后我们家的钱你来管,你比较会过日子。”   “啊?”   “我觉得你就挺会精打细算的,我花钱向来大手大脚,你得管我。”   宋斯琪腹诽,您这是有大手大脚的资本啊,有钱不花省着干嘛?   “你的钱不是应该有专门的理财顾问打理嘛,然姐就有一个帮她管钱的秘书.”   “有是有,不过那些钱都是数字,只是概念,时进时出,时涨时消,不到破产的时候根本算不清楚。”他指了指刚才拿出来的两张卡,“这些钱不一样,是我这些年打工赚来的血汗钱,要给我老婆买糖吃,买裙子穿的,不给我老婆拿着,我花冒了怎么办。”   宋斯琪红了脸:“周导您这又是哪出儿?流里流气的,一点也不像你。”   周绩文笑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周导一向是流里流气的,人模狗样那都是装的,咱俩搭伙过,日久天长的,我也就懒得装。”   “我算是听出来了,郭成杰教过你什么好话没有,你少学他讲话的调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混一样。”   周绩文见她听出自己是在模仿小郭说话,笑容更加深了,开着车不再玩闹,只说:“你管钱也有你管钱的道理,许多开销两个人在一起,付钱的时候我却未必在,让你垫付可像话吗?月底你再拿着账单和我报销?是不是你拿着卡比较方便?”   宋斯琪点点头。   周绩文见她答应,放了心:“一张储蓄卡,一张信用卡,密码回去写给你,你自己买东西也可以用,不要不好意思。”   “又是员工福利?”   “这就是太太的福利了,员工没有权限刷我的卡。”   宋斯琪收好卡,莫名觉得钱包重了许多。   两人回家,想着晚上不大正式的婚宴,商量着简单吃了点面条水果,就回到各自的空间工作休息。   周绩文在书房开线上会议,公事说完,聊不上私事的人纷纷下线,留下陈东成,秦西,郑闻泰几个叽叽哇哇扯起了白。   郑闻泰不在京州,颇有些遗憾的抱怨:“瞧你这日子挑的,我没几天就回去了,不能再等等?”   周绩文手上拈着笔:“这不是赶上搬家嘛,跟她朋友吃个散伙饭,也算是和她娘家人照面了,要不是东成知道要来,我还没想叫你们呢。”   陈东成已经知道宋斯琪的情况,他一向以老大自居,旁人服不服的,他自己总觉得得撑起来:“你们俩婚结得急,既然有这么一顿饭意思一下,你自己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儿呢,她家没长辈,你家长辈不像话,那就咱们去,意思到了,大家都是一辈儿差不多大的,也不会冷场。”   秦西笑了一声儿:“人姑娘可还小呢,谁跟你差不多大。”   郑闻泰插嘴问:“多大?”   周绩文轻笑:“二十四,毕业没两年。”   他这一笑,郑闻泰倒嗅出些不同:“不是说协议结婚嘛,还挺喜欢?”   周绩文不说话,秦西那头点上了烟:“他是扮猪吃兔儿呢,不喜欢能上赶着帮忙,真要是胡闹的,东成也不至于拽着我们给他撑场面。”   陈东成笑笑:“老二惦记人家有日子了,可巧儿有缘呢,叫他逮个正着,徐徐图之。”   周绩文下意识看了看门,有些心虚,怕被家里人听见:“晚上可别给我乱说,吓着人跑了,你们没得赔我。”   秦西和陈东成晚上去的两个,都表示不会乱说话,郑闻泰觉得有意思,调侃道:“之前那次我以为你会闹呢,结果啥事儿没有,这次我看是上了心的,那次呢?到底伤没伤心?”   秦西啧了一声:“什么几百年前的破事儿,这会儿还拿出来问什么。”   秦西心想,老二和秦熙那段儿,伤心是肯定伤心的,不然不会这么多年不正儿八经的找女朋友,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人都朝前看,没有再提的必要。   周绩文倒没什么忌讳:“要是没有后来那些事儿,我兴许婚结的比东成还早呢,后来不是有事儿了嘛,人心换人心这话还是有道理的,我没用心,人对我也不上心,挺公平的。”   郑闻泰嘀咕:“你对那谁挺好的,那事儿你没错,自省个屁。”   周绩文听到外头一串脚步声,正好郑闻泰那头接了个电话有急事,匆匆交代说晚上拍两张照片给他看看,说想不出老二喜欢哪样的。陈东成直接下了线,秦西答应着也撤了。   周绩文合上电脑,起身拿着桌上的杯子开门出来,看到宋斯琪站在冰箱前找东西,悄步走进厨房倒水,宋斯琪转身看到他,笑问:“吃不吃冰激凌?”   他走过来朝冰箱里张望:“有什么?”   “奶油冰砖和抹茶冰淇淋。你吃哪个?我在纠结,两个都想吃。”   “那可不行,只许吃一个。”   宋斯琪撅嘴:“我知道。”   周绩文站在她身后伸出手,胳膊若有似无地蹭过她耳侧,从冰箱里拿出两支冰激凌,关上冰箱递给她一支:“你吃绿的我吃白的。”   宋斯琪很高兴他帮忙做了决定,不过还是先吃了一口冰激凌才道谢:“多谢你,不然我可得好一阵纠结。你不爱吃绿茶味的东西啊?”   周绩文一贯拿水果当甜点,别的很少吃:“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吃得少。”   宋斯琪点点头:“在忙工作?”   “嗯,差不多忙完了。”   “我们四点去王府,会不会堵车?”   “不会,周末还好。”   “你的朋友带家属吗?在你朋友面前是什么剧本儿?”   “老陈应该和太太一起来,秦西带谁我没问,咱俩在哪儿都是一个剧本儿,忘了?”   宋斯琪比了个OK的手势:“真爱剧本嘛,了解。”   “晚上不用拘束,就是朋友一起吃顿饭,别紧张,今天就紧张,明天见长辈你不得发抖。”   “这你就想错了,你家长辈嘛,肯定不喜欢我,我是去战斗的,视死如归,反倒不紧张,你的朋友呢,都是些真心待你的人,我怕他们不喜欢我,那你多没面子呀。”   周绩文心中一暖:“他们从前现在以后交往的那些人,都没你好看。”   宋斯琪脸一红:“哪有你这样儿的,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觉得我好看,别人未必,再说了,又不是只看脸的。”   “看脸就心领神会了,别的好处都是我的,和他们又没关系。”   “如果是真正的妻子,你会希望她融入你的朋友圈吗?”   周绩文叼着冷饮棒顿了一下:“看你愿不愿意,你也未必瞧得上他们。其实除了某些不可说之事,我对你就像对待妻子一样的。”   “不会入戏太深吗?我们……毕竟不是真的。”   “夫妻之间又不是只有夫妻情,还有战友情,挚友情呢,咱们之间,革命友情总是真的。”   “好的周同志,一起努力吧。”   “小样儿。” 第13章 .如何适应有钱人的思维?   到下午快出门的时间,宋斯琪化好妆换好衣服,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等待出发,正发呆,听见里头一阵敲门声,大概是周绩文在找自己,于是提高音量大声提醒他:“我在客厅。”   周绩文拎着两条领带出来,看到小琪懒懒地坐在沙发上,穿着米色连身阔腿裤,头发像是拉直过,柔顺的垂着,左右两边扭了少许头发用卡子固定住,脸上淡淡有妆,嘴巴上不知道抹的什么颜色,不很红好像也不是粉,眼睛亮晶晶的,应该是戴了隐形,和宴会那天干练的低马尾一身黑不一样,今天看上去很温柔,两腮上不着痕迹的红晕让她看上去像个新婚的幸福新娘。   宋斯琪看他拿着领带半天不说话,主动站起来帮他试,拿过一条在他衬衫边上比划:“嗯……我的建议是,不打领带,解开一颗扣子,随性一点好像更帅。”   这会儿两条领带都在宋斯琪手上了,周绩文还沉浸在温柔乡里,情不自禁抬手轻抚小琪的嘴唇:“涂的什么颜色,怪好看的。”   宋斯琪一愣,皱眉嗔道:“有点轻浮了,周先生。”   “哦?下次注意。”   宋斯琪见他还有点出神,仰脸看着他:“你到底还系不系领带呀。”   “不系了,听你的。”   “那就赶紧放回去啊,要出门了。”   周绩文拿回领带转身回屋,没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来,又出来唤人:“小琪,你来一下。”   宋斯琪以为他又有什么事儿,跟着进了主卧的衣帽间,里头不太乱,套装和休闲装在不同的柜子里,家居服一格一格摆得很好,不过也能看出好久没收拾了,手表台上随手放着几件衬衫,中间还夹着几条领带,刚才拿回来的两条领带也就随手搁在一件西装的肩膀上。   宋斯琪忍不住想归置东西,又怕他介意,试探了一句:“我把这衬衫挂起来。”见他没有反对,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来。   周绩文看她上手,背着她暗自一笑,就知道她见不得乱,宋斯琪收拾着衣服问他:“叫我进来做什么?”   周绩文假装不经意的抬手拉开身边的一面柜子,宋斯琪看到满满一柜女装,脑中百转千回:“这是,你的秘密?”   周绩文一下没了邀功的得意劲儿:“想什么呢,都是给你准备的,有些场合得穿战袍的。”   宋斯琪也能理解,毕竟咱们周大财主花起钱来不眨眼睛的,走过去翻了翻那一柜子装得有些密的战袍,有几个牌子不认得,不过应该也都不便宜:“这,这也太多了,咱们有这么多仗要打吗?”   周绩文摸了摸鼻子,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看什么都想给她买,所以一下买多了:“也不多,你挑着穿,平时也穿,我就是怕你自己不好意思买,这个立风啊,他也没给女孩子买过衣服,不懂,买多了也好,总能选出你喜欢的。”   宋斯琪看了一会儿:“都还挺好看的,何助理眼光很好嘛。”   周绩文心中一喜:“你喜欢?”   “哪有女孩儿不喜欢漂亮衣服的,你都给我买了,还会退,会送给别人吗?”   “那不能够。”   “所以呀,我的拒绝可能造成极大的浪费,那我就不拒绝了。不过就这一回啊,以后给我买东西,要和我商量,这样实在有点不值当,四季衣服加起来也要不了这么多的。”   周绩文想起母亲那小公寓一样的衣帽间,顿时有些心疼起眼前人来。   宋斯琪见他又默不作声,有些敏感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穿着打扮不合适,不够好看?”   “这怎么话说的!绝对没有!你总是很漂亮,我就是想起来,怕你明天没有合适的衣服,带你进来安个心。”   宋斯琪点点头:“衣服为什么都放在这边?我房间的柜子也不小呢。”   周绩文轻笑:“Suprise.”   宋斯琪也笑了:“OK,收到,感恩。”   *******   今天的王府和之前很不一样,有点花团锦簇的感觉,门口一盆盆牡丹有深有浅的挨着,一直蔓延了两进院子,拐弯进了小花园,原本的草地灌木间移栽了许多向日葵,到了堂厅,屋里屋外的粉玫瑰立在竹篓里,看似随意的摆在一边,却恰好到某个包间戛然而止,宋斯琪这才意识到,恐怕是为了今儿这顿饭摆出来的,不禁咋舌,太过铺张。   周绩文见她面色不妙,赶忙解释:“这个和我没关系啊,如今王府秦西打点得多,是他的主意,就想着喜庆好看呢。”   宋斯琪倒没有矫情不高兴,只是觉得没必要,不过想想他们毕竟都是些世家公子,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笑了笑说:“很漂亮,得谢谢他。”   周绩文感觉又吃了个哑巴亏,几番欲言又止,宋斯琪看在眼里:“怎么啦,想说什么,咬牙切齿的。”   “衣服是我买的,花儿也是我定的,他们就是跑跑腿,你得夸我。”   宋斯琪一副了然于心的微笑:“我就说嘛,秦先生怎么就知道用粉玫瑰呢,一朵跳色的没有。”   “最近喜事儿多,搁着不算浪费,王府这点排场不算什么,谁家结婚不花钱呢。”   包间门打开,宋斯琪又惊了一阵儿,偌大的包间四面扯着红绸,顶上拉花,窗户上贴着囍字儿,九盏红灯笼一圈挂着,副桌上还摆着龙凤烛,俗是俗得有点雅,雅又雅得特别俗,宋斯琪实在没忍住,咯咯直笑:“这,这也太喜庆了,又是谁的主意呢?”   周绩文心里叹息,老秦这是用力过猛了:“反正不是我,我只交代弄好看点,没要这样……张灯结彩。”   宋斯琪进屋放下包,指着窗户上的剪纸说:“那张剪纸真好看,吃完饭我要揭下来带回家。”   “让他们多送几张来就是了。”   “不识货了吧,你仔细看看,这样一大幅囍字连着花好月圆,里头还藏着我们俩的姓氏,折痕这样新,肯定是手工新剪出来的,恐怕只此一张,再有也不是这张了。”   周绩文凑过来看:“还真是的,那得收好。”   “我猜是颜女士准备的,她是非遗协会的荣誉顾问,我看她最近在做民间手工艺的专题。”   “你们认识?”   “工作上有过接触,她是一位很了不起的老师。”   颜女士就是陈东成的太太,颜琳琳,她是正儿八经书香门第出身的闺秀,不算特别漂亮,人很温柔知性,在京州师范教书,同时身兼数任,很尽心的为传统文化奔走,宋斯琪为她做过专访,虽然她始终端庄文雅,宋斯琪却能感觉到她骨子里的一腔热忱,可以不计回报的做一件事,这样的人纯粹,热血,宋斯琪对她的印象很好。   周绩文同颜女士不算很熟,听到小琪称赞好朋友的妻子,隐约觉得她们一定能相处得很好,这对她融入这个圈子有好处,看来有必要多多促进太太们之间的交流,不为别的,只为以后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小琪不至于孤立无援。   两个人又吐槽了几句夸张艳俗的包间装饰,便出到堂厅等候客人。   陈东成和颜琳琳最先到了,跟陆雨和菲菲差不多前后脚。   周绩文想着秦西熟门熟路的不必候着他,一众人便进了包间。相互介绍寒暄过,因为人还没齐,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周绩文和宋斯琪挨着坐在一起,陈东成夫妇一边,陆雨和菲菲一边。   颜琳琳一照面就认出了宋斯琪,这会儿闲聊着,便说起了前事:“我和宋记者是认识的,我那一篇专访就是她写的,文笔很好。”   陈东成笑着接话:“原来是才女,绩文老不在国内,中国话都讲不好了,弟妹得好好教教。”   这话正应了他二人的典故,周绩文看了看宋斯琪,转头对陈东成说:“你家有位颜老师,我家有宋老师,以后孩子启蒙不怕没人教了,不过智体得全面发展,老秦他们再找要找有身手的。”   此言一出,宋斯琪和菲菲都笑了,陆雨道:“小琪是不愁的,菲菲是跆拳道教练,以后有宝宝,菲菲要抢着教的。”   菲菲家是开道馆的,她的父亲从前是国家队的预备队员,成绩平平,人脉和实力是有些的,退役后开了道馆,小有规模,菲菲作为道馆的继承人,不仅身手好,脑袋也灵活,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这才搬出来单住,后来和陆雨两个打算结婚,和家里才缓和下来,她是标准的京州妞儿,为人仗义,大方豪气。知道今天是来给小琪撑场面,少不得摆摆娘家人的样子:“周先生还不知道吧,小琪可是我的得意门生,你要是敢欺负她,别说我这儿高手多,她自己也不是个任打的沙袋,技巧多着呢。”   周绩文有些意外:“你还是练家子呢?”   “懂一点皮毛,三脚猫的功夫。”   颜琳琳一直也是想学点防身之术,又一直这事儿那事儿的耽搁着,讲到这有了兴致,要和菲菲留联系方式:“真是无巧不成书呢,我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文武双全,到今天也没实现,菲菲师父,你要是还收徒弟,我想插个队行吗?”   陈东成没见过妻子这样热络的样子:“你的梦想还是文武双全呢?”   颜琳琳笑:“是实话。”   菲菲那头已经存上她号码了,玩笑道:“颜老师和小琪往后成了同门师姐妹,可要多护着她,我这儿可以免费教。”   颜琳琳看看菲菲,又看看宋斯琪:“我入了门算是师妹,该是师姐护着我呢。”   宋斯琪听得出她是真心实意要拜师,认真中透着俏皮,一时对她印象更好。   周绩文凑上来,在她耳边小声问了一句:“拉筋摔跤踢沙包,疼不疼的?”   宋斯琪心中一颤,扭头看着他:“疼的,是我自己制定的克服训练,都在忍受范围内。”   周绩文没说什么,垂眼看着她的手臂,想起那天通红的烧伤,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那是替自己挡的一下啊,不禁拉过她的手腕轻轻摩挲,仿佛想抹平她一直以来的疼痛。   宋斯琪心里一直想着恩爱剧本,淡笑着假装不在意,陆雨皱了皱眉,却也不好说什么。   聊了会儿,秦西姗姗来迟,推门进来就是一脸赔笑:“老二,不好意思,来晚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长得清丽可人,身材修长,挂着得体的笑,羞怯怯站在秦西身后。   秦西虽然来得晚,人倒勤快,来之后先是招呼大家入席,又唤来服务生安排上菜,坐定后一直和那两对夫妻聊来聊去,连陆雨和菲菲都关怀问候到位了,反而冷落了自己带来的女生。   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他一句没介绍过身边的人,周绩文和陈东成了解他,知道他听说一桌上全是对子,随便拉了个人来凑数的,也就没问什么。   菲菲要去洗手间,宋斯琪自然起身和她一起,秦西带来的女生一双眼紧紧盯着宋斯琪,不似才来时的羞怯,倒带了些嫉恨阴冷,这神情被回头牵小琪胳膊的菲菲瞧见,也落入周绩文眼中。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小琪的口红是什么颜色~哈哈哈 第14章 .他们可认己罪?   王府的洗手间外隔了一个休息区,菲菲拉着宋斯琪在那坐下,两人挨着咬耳朵。   “小琪,刚才我对面那个男生,他带来的那个女生,你认识?”   宋斯琪垂了垂眼:“认识的,是初中同学。”   “从前有过节?怎么不打招呼?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不像好人。”   宋斯琪叹了口气:“冤家路窄呢,我初中的时候帮过一个被霸凌的女孩儿,后来就被盯上了,我现在总怕戴眼镜,就是她把我按在墙上,弄碎了眼镜,差点扎到眼睛。”   宋斯琪说完有些失神,想起那件事,脸上还会麻麻的疼。   菲菲听到来了气,狠狠捶了下沙发:“妈的,这饭还吃不吃,不吃咱就走。”   看她咬牙切齿的,宋斯琪倒笑了:“吃啊,这可是我的婚宴,菲姐姐,我今天是新娘呢。”   菲菲总是心疼她的,看她这样举重若轻的,心里一阵酸楚,搂着她的肩膀说:“你早该告诉我的,我和陆雨也没那么急着结婚,你要用钱,先借着就是了,这个人,我听说认识不久呢,结婚可是大事啊。”   “要说借钱,可不是一万两万的,你和小雨都为我好我知道,我这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嘛,周先生挺好的,人好,对我也好。”   菲菲点点头,她还不知道小琪这是假结婚,以为她是匆匆把自己嫁了,那位周先生条件很好,就是条件太好了,更加让人担心:“吃,那咱就好好吃,别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嗯。”   回了包间,吃的喝的已经安排好了,宋斯琪刚一坐下,陈东成端着酒杯站起来:“今儿这顿饭,除了咱们聚聚,还有一个说道,老二和小宋已经结了婚了,他们俩商量好了不办婚礼,钱都拿出来做公益,这思想觉悟我是跟不上的,他们夫妻不办,但这喜酒还得喝,今儿算是我们两头朋友第一回 见面,小宋还有一位朋友在国外,正好我们四个里头,也有一个不在,下次人齐了,好好儿喝一回,今儿就是帮你们热闹热闹,不过这礼还是要有的,来,陆先生,你是小宋娘家人,我作为绩文的大哥,敬你一杯,感谢你们愿意把小宋嫁给我们绩文,往后就是一家人,多多关照,多多来往。”   陆雨轻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抚着衬衫站起来:“客气客气,我们家小琪以后就拜托了,她看着温顺,其实倔得不行,多多包容,多多包容。”   两人虚碰了下杯一饮而尽,宋斯琪和周绩文像看戏似的看着他们,平时打打闹闹的朋友,这会儿一个两个充起长辈来,别提多可乐了。   周绩文怕小琪不自在,本来想说妥妥当当吃顿饭就得了,这下他们起了头,周绩文也有了玩心,拉着小琪站起来:“该是新人敬酒,您二位别忙。”   宋斯琪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着拿起酒杯,周绩文牵着她走到陆雨和菲菲这边:“陆哥,来,感谢你和准嫂子对小琪的照顾。”   陆雨听到这声“哥”怪不自在的:“小琪也没这么叫过我,您太客气。”   周绩文指了指陈东成:“你们都把戏台子搭起来了,我和小琪得配合演出嘛。”   菲菲笑道:“成,咱们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小周,嫂子干了,你随意。”   说完真就干了酒,陆雨和周绩文也赶紧一口闷了,宋斯琪要跟着喝,被菲菲拦下:“你就别干了,还有好几杯呢。”   宋斯琪不敢醉,笑着抿了一口酒,就被周绩文拉着又去敬秦西。   “媳妇儿,这位是秦西,老秦,我发小。”   宋斯琪笑着打招呼:“您好。”   周绩文搂着宋斯琪,满脸骄傲的向秦西介绍:“我媳妇儿,宋斯琪。”   秦西点点头,真人比照片更漂亮呢,拍了拍周绩文肩膀:“老二,啥也不说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说完仰头一杯酒,周绩文跟上,宋斯琪也抿了一口。   秦西身边的女生看秦西还是没有介绍自己的打算,眼看周绩文错身要走,赶忙拉住了宋斯琪的胳膊:“斯琪,真的是你!我以为认错了呢,我是刘倩,还记得我嘛,老同学。”   宋斯琪挣开她的手,客气笑笑:“是你啊,你和初中的时候很不一样呢,我也没敢认。”   “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你都结婚了,恭喜啊。”   “谢谢。”   “以后多多联系嘛,大家都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呢。”   “不必。”   没再多说什么,宋斯琪主动拉着周绩文走到陈东成夫妇这边,周绩文侧脸给了秦西一个冷冷的眼神,秦西看了看身边的刘倩,当然知道自己带错了人。   这回敬酒是宋斯琪开的口:“琳琳姐,陈哥,是我和绩文太不上心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儿还要大家帮我们张罗,等下回人齐了,我们一定好好招待一回,我年纪小不懂事儿,您二位多担待。”   说完,把杯子里剩下的大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颜琳琳扶了扶她的胳膊:“客气什么呢,他们是异姓兄弟,咱们也算妯娌,年纪小的就得受照顾。”   宋斯琪笑着点头,周绩文推杯过去敬颜琳琳:“有嫂子这话,东成这兄弟算我没白交,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   陈东成说了句“新婚快乐”,两相干了酒。   敬完一圈,两人重新坐下,周绩文和陆雨聊,菲菲常说几句逗趣的引人笑,宋斯琪和颜琳琳聊,周绩文和陈东成只要插得上话,是非得要说几句的,一顿饭吃下来,一下也没冷场,秦西这个活跃分子发挥不了作用,后面反而越来越安静,周绩文不理他,宋斯琪看也不看这边,陈东成今晚可觉得自己老婆新奇呢,根本没空搭理他,秦西难得乖乖吃顿饭,除了偶尔陪陪笑,没说上几句话。   等散了席,四对人往堂厅去等车的时候,菲菲悄悄落后一步和陆雨说话:“小琪不怎么敢戴眼镜,是因为被人欺负过!”   陆雨回头看了看走在后面的周绩文,小声回说:“我知道。”   菲菲几乎忍了一晚上气了:“就是那个女的,姓秦的旁边那个。”   陆雨皱了皱眉,难怪小琪之前表情有点怪。   这会儿宋斯琪走在前面和颜琳琳说话,两个人聊起了古典文学,两位丈夫都不感兴趣,在后面商量起了家庭聚会的事儿,菲菲声音压得低,周绩文听到一些,又没听真切,想想问小琪她未必愿意说,于是拍了拍陆雨的肩膀,淡笑问:“姓秦的旁边那个,怎么了?”   菲菲拉了拉陆雨不许他说,陆雨倒觉得这事儿得说,秦西是周绩文的好兄弟,总不能在那种人身上吃亏:“叫你朋友眼睛擦擦亮,装得一副小白兔的样子,指不定以前就是太妹,差点把人弄瞎了,再见面还是老同学,多多联系呢。”   周绩文前后一想,有些明白过来:“小琪怕戴眼镜的事儿?”   “嗯。”   “差点瞎了?”   陆雨也只是知道大概;“你去看看她的眼睛吧。”   周绩文点头:“我知道了。”   另一边,刘倩看着脸色不善的秦西,心中忐忑,若是得罪了他,以后在圈子里就难混了。   她脑里百转千回,最终拿定主意,捏着嗓子轻声细语的说道:“秦先生,我知道今天惹您不高兴了,我和斯琪,我们从前是同学,也是朋友,只是因为一些误会疏远了,她……她一直不愿听我解释,但是哪怕她一辈子不听我解释,我也希望她幸福的,以前是我不好,今天再见到她,看到她过得很好,我真的很开心。”   秦西夹着烟冷笑:“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吗?”   刘倩摇头。   “Amy说你听话,脑袋灵光,很会看人眼色。听话不听话,不清楚,脑袋灵不灵,不感兴趣,但是说你会看人眼色嘛,错得离谱。”   秦西并不多说什么,捻了烟往周绩文那边走。   刘倩一急,伸手拉住他还想解释,她抿唇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秦先生,过去的事情我也说不清了,但是今天的事,能不能请您不要告诉Amy姐?”   秦西抽回胳膊,没说答应也没有不答应,拿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全抽出来:“打车回家吧,不顺路,就不送了。”   刘倩接过钱捏着,攥得指节泛白,谁缺这几千块钱,自己装乖卖巧的,不就是为了借他的东风,往更高层的圈子里混嘛,说白了就是个镀了金的梯,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豪门也有三六九等,他们这些个又算得了什么?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把钱放进包里,看准了宋斯琪的位置款款走过去:“宋斯琪,瞧瞧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有心机,你老公知道你初中的时候教唆人自杀的事情吗?他知道你有精神病,疯了就像狗一样乱咬人吗?他知道你是个可怜虫,初中就被老头子包养吗?”   刘倩趾高气扬地抬着下巴,眼带轻蔑的看着宋斯琪,她声音尖细响亮,周围的人应该都听见了,四下莫名安静了一瞬,周绩文和秦西从不同的方向走过来,颜琳琳站在宋斯琪身边,看着她的脸色由白转红,以为她被气蒙了不知反击,正要开口相帮,宋斯琪笑了一声。   “我就说嘛,这样面目可憎,令人作呕,才是你,装什么清纯呢,怪恶心的。”说着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录音,“敢不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说清楚明白一点儿,这样法院取证更省事一些。”   宋斯琪举着手机冷眼看着她,又笑了一声:“怎么,不敢说了吗?”   刘倩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身后的周绩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好自为之吧。”   菲菲正要上前帮忙,陆雨拉住她:“让小琪自己处理。”   周绩文叫了个人来吩咐了几句,走到宋斯琪身边搂住她的腰:“这位刘小姐好像有许多话要说,要不要找个包间,再聊一会儿?”   宋斯琪本来就憋着一口气,刘倩主动挑事更是忍无可忍,相逢即是有缘,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她:“是有许多话要说,包间就不必了,刘小姐要是不亏心,就先别急着走,咱们把话说清楚了再散。”   刘倩挑了挑眉:“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是你装糊涂呢,还是周先生没听明白?”   宋斯琪不理她,朝秦西招了招手:“秦先生,有几个问题向您请教一下。”   秦西两步走过来,有些谄媚地笑笑:“嫂子见外呢,有事儿您吩咐。” 第15章 .怎样算是坚强?   宋斯琪问:“请问你和这位刘小姐,是什么关系?”   秦西瞥了一眼周绩文:“没什么关系,我最近空窗期嘛,雇个女伴儿。”   “我和她之间有一些纠纷,对你影响不大吧?”   “没影响没影响,真不熟。”   宋斯琪点点头:“虽然没什么关系,但好歹她今天是你的女伴,有些话我还是得和你说。我想,针对刘小姐方才诽谤我的话,我没有必要解释,以下所说,全是当面对质,如有异议,刘小姐可以指出来。”   刘倩依然昂着头:“现在有人撑腰,说话做事也不缩在背后了?从前谨小慎微的样儿呢?”   宋斯琪直直看着她:“我是京州长城杯演讲比赛2009届初中组的冠军,代表市队参与过全国中学生辩论比赛,无论你是否承认,我在人前一直优秀,从来没有缩在谁的身后,也不曾谨小慎微,你的霸凌,你的暴力,不仅差点毁掉了小彤的人生,也几乎摧毁了我,那件事之后,我不敢交朋友,不敢戴眼镜,不敢在人前大声说话,甚至不敢太过优秀,引人注目,我的家庭条件不好,到大学时期有了一些收入,才开始慢慢见心理医生,一点一点调整。刘小姐,我不敢说我如今仍然比你优秀,但我可以为我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如果你有胆量重复刚才的那几句话,告诉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告,那接下来,你初中时期的累累罪行,我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刘倩忽然想起了初中时代,宋斯琪的确不是谨小慎微,只是和自己的圈子从来没有交流接触而已,她有些坚持不住,脸色微变:“没时间和你胡搅蛮缠。”   转身想走,秦西按住她:“别走啊,不是话很多嘛。”   宋斯琪朝他笑笑:“秦先生,我也知道今天这顿饭搞得你挺不自在的,不是我对你有意见,刚才你也听到了,实在是这位刘小姐错不自知,恶意满满。她初中的时候和我一个班,长期霸凌同班的一位女生,打骂侮辱,无所不用其极,那位同学求助老师无果,一度想要轻生,我告诉她,她的命在别人眼里不值钱,但也已经是最有价值的筹码了,与其无声无息的死掉,不如拿命博一场,闹得人尽皆知,无路之路,未必行不通。   结局就是,眼前这位刘小姐被学校开除,那位同学获得了学校交换外省的名额,过得很好。我嘛,后来倒霉了一点,不知刘小姐怎么知道,是我出谋划策,在某个傍晚,带了一大群人围堵我,揍了我一顿泄愤,导致我断了两根肋骨,左边眼睛到耳朵被镜片划伤,缝了二十多针,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才会像疯狗一样咬人,至于他说的老头子,应该是当时光宇集团的法律顾问,沈老先生,他作为我的代理律师,帮我拿到了刘家的医疗赔偿,我和他的关系不需要向你解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定义不了,但你是什么样的人,学校档案,法院档案,可见一斑。没有冤枉你吧,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周绩文在宋斯琪腰际的手不断收紧,后来怕弄疼她,手捏成拳虚揽着,秦西的脸色也越发不好看。   刘倩看着周围一众人的脸色,以为自己看透了宋斯琪的目的:“你就是靠着卖惨嫁进豪门的?”   宋斯琪看她对当年的事毫无悔意,就知道这人大概是彻底没救了,周绩文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宋斯琪点点头,对刘倩说:“近期如果收到法院的传票,那应该是我告你诽谤,不用太意外。”   不再理她,去和陆雨菲菲话别,又向颜琳琳夫妻俩致歉,送走了他们,再回神,刘倩已经不知所踪,秦西还满脸歉意的站在那儿:“嫂子,今儿这大喜的日子,真是不好意思了。”   宋斯琪真心不怪他:“知人知面不知心嘛,你又不是故意给我找不痛快,别不好意思了。”   “下回我做东,专门给嫂子赔罪。”   “成,等你有空。”   周绩文心里倒是有气,觉得他太不像话,什么人都敢往正经场合带,也不同他招呼,拉着宋斯琪上车,冷冷的说了句:“再不跟他吃饭。”   宋斯琪听到直发笑:“脾气怎么跟小孩儿似的,你还能和他绝交啊。”   周绩文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手轻轻抚上她的左眼,指腹沿着一条淡淡的痕迹,缓缓移到她的耳朵,宋斯琪知道他在看什么,便不挣扎:“已经很浅了,化了妆,几乎看不见。”   周绩文仍在摩挲,半晌才哽出两个字:“疼吗?”   “早不疼了,傻不傻。”   “我们小琪,吃了好多苦头。”   宋斯琪鼻子一酸:“是呀,我吃了好多苦头呢,活得好努力,真是不容易。”   周绩文心里暗暗说:往后我对你好。嘴上画风一转,突然调侃起来:“演讲冠军?辩论代表?原来不光是笔杆子,还是碎嘴子。”   “怎么骂人呢,碎嘴是讲人絮叨啰嗦的,乱用。”   “那我要夸你该怎么说?”   “说我嘴皮子溜,妙语如珠,字字珠玑。”   “喜欢珍珠?”   宋斯琪又被他逗笑:“您这思维太跳脱了。”   “今天惹得你很不高兴,我在想给你买什么礼物,才能让你消气。”   宋斯琪连连摇头:“不怪你的,和秦先生也没多大关系,如果非要说谁错了,那就只有刘倩,她是不知悔改的加害者,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说完心中默默坚定了起诉刘倩的决定:“王府的监控都有收音器吗?包间里有没有监控的?”   “其实赶巧,外头的设备前两天刚换新,这两天调试呢,所有功能都打开,你站的地方背后就有一个,不然也录不清楚。”   “刘倩我是一定会告的,你不会拦我吧?”   “当然不会,像她那样的人,我甚至不想用合理合法的方式惩罚她。”   宋斯琪小声道:“我知道,法律,有时候像加害者的保,护,伞,反而成了被害者的手铐脚镣,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法律,学习用法律伸张正义,保护自己,没有法律的世界,只会更糟糕,没有尽善尽美的体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相信,才会不断变好的。”   周绩文心中微颤,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永远活得正直勇敢,既为她高兴,也为她难过,这样活,会很累。   “给你介绍律师吗?”   “好啊,不要很贵的那种。”   “放心,他们赚我很多钱的,闲着也是闲着,帮你打个小官司,不收钱。”   “福利太好了吧。”   “以后安心跟着爷,少不了你的好处。”   “又来了。对了,不办婚礼做公益,这个说辞很好,你怎么想起来的?”   “稍微了解了一下欣然工作室的运作机制。”   宋斯琪眼睛一亮:“怎么样?你觉得,有没有合作价值?”   周绩文故作高深地挑眉,沉吟间,宋斯琪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拿出来一看,工作的群组消息已经炸开。   蜀州发生地震,通讯尚未恢复。   宋斯琪刚把这个消息告诉周绩文,李欣然的电话就来了:“赶紧收拾收拾,十一点公司门口集合,老规矩,没有孩子的去现场,有孩子的守总部。你拿几件衣服就行了,别的公司都有。”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宋斯琪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握着手机检查同组摄像发来的硬件清单,回着语音:“大设备减一套,封好,小设备不离人,电脑手机身份证贴身,每个人自己检查一遍。”   宋斯琪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十点了,要不是刘倩耽误,时间也不会这样紧。   脑子里突然想起周天还有事情,一把抓住周绩文的胳膊:“遭了,我要连夜去蜀州,明天爷爷的寿宴,去不了了。”   周绩文看她一脸纠结,假意无奈叹息:“唉,你有大事,我总不能拖后腿,这回还是兵分两路,我也习惯了。”   宋斯琪放下手机,两只手充满歉意的扶着周绩文的胳膊:“真对不起,都结婚了还要你孤军奋战。”   周绩文回握她的手:“先天下之忧而忧,不能和你一起才是我的遗憾。”   开车的何竣看了眼后视镜,果然如立风所说,老板根本不是假结婚。   老板娘又接了个电话:“你别急,所有的实习生都没有跟组,我们去现场的肯定救援任务和工作任务并重,忙起来可能只提供图片和几句话,成稿还是靠你们留守的人,平台维护更新也要人,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想,你现在还是在校生,两门选修课没上完,这么大的事儿总要请假报备吧,学校批不批,家长准不准不说,工作室也要担责任的,那边情况怎么样很难说,权衡利弊,所有实习生都是留下的,你们得时刻在线,这种时候考验的是团队精神,咱们工作室日常运转的重任就靠你们了,也是难得锻炼的机会,你还是听然姐的话,知道吗?嗯,嗯。”   电话那头的人被劝住,宋斯琪继续抱着手机看消息,口中嘀咕:“现在的小孩子,热血是蛮热血的,就是有的时候太倔,怎么劝都劝不住。”   周绩文抬手调亮后座的灯光,怕她在车上看手机累眼睛:“你也还是小孩儿呢,怎么叫别人小孩小孩的,差得了几岁?”   宋斯琪抬头一笑:“你是不知道,00后已经步入社会啦,痛骂90后言犹在耳呢,年轻人真是一茬儿又一茬儿的。”   周绩文知道她现在有事儿忙着,不该打扰她,可她一笑,自己的手就跟管不住似的想揉她捏她,不过还是收着躁动,只敢在刚才已经抚过的眼侧耳侧游走:“什么00后90后的,显得我好老了。”   宋斯琪笑意更深:“不是说十岁正好嘛,怎么又在意年纪啦。”   “怕被你嫌。”后头还有一句,周绩文没说:希望被你喜欢。   宋斯琪可听不见他的心理活动:“怎么会嫌你呢,像您这样帅气多金善良大方的boss,多难得呀。”   周绩文虽然对boss的定位不满意,但总归是夸奖,点点头说:“嘴皮子溜,妙语如珠。”   宋斯琪被他提醒想起珍珠的事儿来:“别给我买东西,别乱花钱啊。”   “知道了,还说不是碎嘴。”   *******   回到家,宋斯琪风风火火拿了几件衣服,随便拾了些日常用品,本来让何竣送就有些不好意思,周绩文还坚持要跟着,车上一直嘱咐这嘱咐那:“不要忘了吃饭,做事量力而行,每天给我打电话,不然我不放心,别受伤,别生病,知道吗?”   宋斯琪心里暖暖的,以前没人会这样坚持送她,没人会在临行前声声叮咛,心中的歉意更浓:“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陪你去看爷爷。”   “好,等你回来。”   宋斯琪下车,一路小跑,周绩文目送她离开,手心还有她的温度。   手机一震,是小琪发来的消息:   [前方通讯刚刚恢复,7.8级,情况很严重!]   [注意安全,千万小心。]   [好]   周绩文点开小琪发来的图片,看着满目废墟,思绪飞到很久很久之前。 第16章 .做好人还是坏人?   周绩文到达菲律宾的第一晚,住在一个不知名的海边小镇,身边一个助理也没跟着。   根据他与当地人不太顺畅的沟通,这里应该是叫加塞,在加勒比海岸的一个角落,周边风景好的岛屿小镇很多,这里停船不太方便,位置也远,不大吸引游客,所以格外贫穷落后一些,听说通电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说来也巧,他来到加塞的当晚,就遇见了小镇上这几年来第一波团体游客,那是一群热爱冒险,不愿走寻常路的年轻人。   更巧的是,那天凌晨发生了地震。   震级不高,四五级的样子,但是当地人简陋随意的草屋木屋支撑不住,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不大的镇子一眼到底,几乎全部坍塌。   镇长在地震发生的时候带着一家人跑了,唯一懂点医术的镇长夫人当然不知所踪,在地震中丧生的两位村民,均是因为得不到及时医治,憾然离世。   政府甚至只通报了地震发生,没有媒体报道这里的情况,在震后参与救援、帮助当地人重建的,是一群来自中国的年轻人。   患难之中,周绩文和这群年轻人打成了一片,他们十几个人来自祖国各地,在互联网上相知相识,很多在马尼拉的机场才第一次见面,但意外团结,意外默契,不约而同地选择留下。   他们的向导小郭,虽然时常抱怨,但干起活来很卖力气,闲聊中得知周绩文是京州人,还是搞建筑的,对他很亲近,看到周绩文干重活儿就拦:   “文哥,你撂下,这活儿是你干的嘛,您这是指点江山的手,金贵呢。”   周绩文笑笑:“都这会儿了,多个人,多份力。”   “仗义!”   中午闷热,当地村民来给他们送水送食物,周绩文高大帅气,已经收到好几个姑娘的媚眼秋波了,不过他性子冷,不理人,只有一个叫尼雅的姑娘比较坚持,一直趁着给他送食物的时候问东问西,周绩文不大听得懂,小郭就胡乱给他翻译。   “文哥,尼雅问你有没有家室,是常驻菲律宾,还是来旅游的。”   周绩文头也不抬:“帮我转告她,我已经有老婆孩子了,来菲律宾做生意,不久待。”   小郭讲给尼雅听,后头又调侃了几句,小姑娘红着脸跑开。   晚上,简易的篷子里,十几个人乱躺着,开始没有人说话,后头大家枕着海浪,都久久难以入眠,小郭就坐起来,领着头聊天。   “文哥,你真的结婚啦?小孩儿也有了?”   周绩文睁开眼看看他:“没有。”   “我就说嘛,那姑娘在这儿算不错的,放外面儿就一般了,换我也看不上。”   周绩文一笑:“也没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省得麻烦而已。”   男人扎堆就爱聊女人,小郭年纪不大,莺莺燕燕见过不少:“要说姑娘,还是咱们京州的姑娘大气,大街上好看的多,这边女人黑不溜秋的,没几个能打眼的,不过有一个好处,常年穿得少。”   那帮年轻人一阵笑,有说他猥琐的,有反驳他说京州姑娘好看的,巴蜀出美人,苏杭出美人,草原出美人,香江出美人,闽台出美人……七嘴八舌的,小郭总结了一句:“反正咱们国家量产美人呗,你们一个个也别较劲,等以后有了心上人,管她是哪儿的,保管天下她最美。”   有个人问:“小郭导,那你有心上人吗?”   小郭歪嘴笑:“我心上的人就多了,你们问哪一个呢?”   “哎呦,还有许多?”   “那是,胸好看的,屁股未必好看,腿好看的,脚未必好看,多放几个在心上,手上才有劲儿嘛。”   众人不由得一阵哄笑,有人问道:“那最漂亮的是哪一个?”   小郭不知道想起了谁,脸色一下正经起来:“最漂亮的倒是有,却不是我的心上人。”   有人嘘他:“可别说是你妈啊,没意思。”   小郭乐了:“嘿你别说,还真是我妈,我亲妈。”   “嘁。”   那边一群人聊开去,小郭又躺下来,周绩文在他旁边一直静静的,像是在听他们说话,又像没听。   小郭凑过去:“文哥,你有心上人吗?”   周绩文回神:“我?没有。”   “二十好几了,没谈过?”   “谈过,没什么意思。”   小郭一脸了然:“我知道,您这是没碰上心头好,眼界高是不是?”   “也许吧。”   “等以后回了京州,咱们要是还有联系,您结婚可得叫上我,帮忙是一回事儿,我得看看您这样儿的人怎么挑老婆。”   周绩文抬眉:“我这样儿的人,我是哪样的人?”   小郭意味深长道:“您呐,搁以前就是八旗贵胄,人上的人儿。”   周绩文突然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很有意思,年纪不大,一身匪气,好像没心没肺,其实活得通透。   周绩文问他:“常在菲律宾?”   “嗯,来挣钱的,不发财不回去。”   周绩文从枕在头下的衣服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的联系方式,说不定以后有事找你帮忙。”   小郭也不细看,只是放进手机壳夹层里收好,看着屏幕黑压压的手机抱怨:“这破地方,地个小震连电也没了,早知道带个诺基亚出来,待机续航刚刚的。”   周绩文的手机也没电了,却没像他一样,明知没电了还老是拿出来看,随口调侃道:“看来还是有心上人的,怕她担心?”   小郭把手机放下:“害,什么心上人呐,那是我妈,天生爱操心,又是个碎嘴,回头知道这里地震,又该念叨叫我回去了。”   周绩文竟然生出些许羡慕,他辗转海外多年,即便是逢年过节,母亲也没有说过叫自己回去的话:“你和你母亲,感情很好。”   小郭直点头:“刚地震那会儿,我也想跑,可我听到隔壁那房子哗啦一声塌了,突然就想起她劝我的一句话,现在穷,努力挣钱,以后就不穷了,这辈子过得不好,积德行善,说不定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我就不管下辈子不下辈子了,希望这辈子功过相抵吧。”   周绩文觉得这几句话很有道理:“你母亲,很睿智。”   小郭笑道:“谁说不是呢。”   没过几天,周绩文的助理带着一批物资上了岛,之后也没有正式告别,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加塞岛的一周历险,像是异国版的桃花源记,回首想想,不知是真是梦。   *******   和小郭再见已是近一年之后,周绩文代表京建菲律宾公司和内格罗斯省政府签署合作协议,签约酒会,菲方搞得像中菲厨艺大赛,周绩文在中方厨师的身边看到了小郭,他一身蓝色唐装,戴着厨师帽,认认真真给主厨打下手,切菜备料,还真像个厨子。   酒会结束后,周绩文接到了小郭的电话:“文哥,今天是不是你!?”   快一年了,这是小郭给周绩文去的第一个电话。   周绩文轻笑,还是那个聒噪的年轻人:“是我,你怎么不干导游了?要改行当厨师吗?”   “没有,都是兼职,咱也没有固定职业,有钱赚就行呗。您今儿可够牛气的,那省长也给你点头哈腰,看着真是解气,真行!”   “做生意嘛,有钱就是爷。”   “是呢,您忙,我这收尾了,回见。”   周绩文挂了电话,想起新换的保姆做菜实在不合胃口,今天宴上吃的中餐味道很好,就想打听厨师是哪家餐厅的,电话刚回拨过去,开车的何靖沉声道:“老板,有情况。”   车子还没开出停车场,何靖稍一加速,四面车窗均遭到枪击,轮胎被打爆,周绩文眼下就像案板上的肉,车子不过是造价不菲的包装。   何靖一手握着抢,一手努力控制车子前行的方向,低头略向车窗外一扫:“B6出口,我掩护您下车。”   这样,何靖可能会被打成筛子,周绩文皱眉,拒绝了他的提议:“尽量开出去,死在这儿,冤都没处喊。”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文哥,出口有问题,千万别出去!B7的077停着一辆皮卡,你们去撞那辆车,我有办法掩护你们。”   周绩文用三秒时间做了决定:“阿靖,去撞。”   何靖已经没有时间去质疑反驳,假装在加速中失去控制,向着B7横冲直撞,B区柱子多,077的皮卡几乎藏在柱子后头,何靖有些明白电话那头的人是什么用意,撞走皮卡,将车子隐匿在柱子后头,枪击仍在继续,但打中车子的不多,何靖眼尖,没撞车前就看到了077旁边有一扇不大明显的门,应该是酒店的垃圾房,正要下车掩护周绩文过去,外面传来一声爆炸,接着A区的一辆货车启动,缓慢向里行驶,到达B区时,给周绩文所在的空间制造了一个盲区,何靖立刻掩护周绩文走向077旁边的暗门,手未碰到把手,门从里面打开,小郭拽着两个人进去:   “我的任务是守住这扇门,不让你们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文哥,你现在要给我两枪。”   周绩文问:“穿防弹衣了吗?”   小郭走远了些,找了个垃圾堆得厚的地方站着:“穿了,来吧。”   何靖举枪对着他的心口,两枪之后觉得太准,又随意开了两枪。   小郭已经倒下:“够了哥们儿,骨头已经断了。”   说完假装晕倒,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穿过后厨,周绩文重新回到了酒店大堂,因为省长阿伦纳今晚在此下榻,所以不管下面怎么乱,上面一定是安全的。   整理好衣服领带,周绩文大摇大摆地去前台开了间套房,何靖站在一旁一脸平静地打电话:“周先生想约您吃个便饭,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周先生现在对杜马这座城市的印象很差,可能会收回在这里投资的决定,如果这件事与省长有关,恐怕部长您也无法独善其身。好的,我会转达您的意思。”   何靖挂了这通电话,周绩文没有急着上楼,坐在酒店大堂看起了报纸,何靖又打电话报了警,然后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看着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打进来,他不接,只是托着下巴看手机一直震动。   何靖忽然想到刚才帮助他们脱身的小哥:“垃圾房的那位,您认识?”   周绩文想了想,和小郭,说不上是朋友,但莫名有些投契,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老乡。”   “他好像,不简单。”   周绩文点点头:“今天的事情让南部的人去查,如果小郭因为这件事有麻烦,尽量帮他回国。”   “是。”   这次遇袭事件最终被推到了当地□□的头上,地方势力和政府的矛盾由来已久,周绩文带着大笔资金与政府合作,的确或多或少触犯他们的利益,但是谈都不谈就开枪杀人,早已不是现在地下组织的风格,真相就是,某位议员身边出了内奸,把周绩文有意扶持他成为下任省长的消息透露给了现任省长,现任省长与几方势力勾结,欲除之而后快。   周绩文在东南亚只学会了四个字——简单粗暴,省长不行就换,谋财的就给钱,害命的嘛,他不杀人,就借刀杀人。   小郭作为一名极为成功的“帮闲”,不仅对菲律宾的地下派系了如指掌,还有自己独特的人脉网,成了周绩文台面之下最好的助手。   台面之上,周绩文只要去非中心城市,就会请小郭做向导,他方言讲得好,人也活络,连何靖这个大冰块都喜欢和他聊天,从不与人分享故事的何靖,会同小郭说起自己的弟弟们,会聊聊故乡京州。   一起的时间久了,“小琪”出现的次数就多了。   周绩文第一回 听到小琪的名字是在小郭的病房里,他被何靖打了四抢,断了三根肋骨,杜马的事情解决后,周绩文和何靖悄悄去医院看望了他。   进门时,小郭正拿着手机听语音:[我要你给我打什么钱?你是发财了摆阔是吧,行,我收着,满三万咱们就两清,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我直接给你拉黑,你打吧啊,您老尽情打。]   小郭抱着手机发愁,不知道怎么回,周绩文笑问:“女朋友?”   小郭叹气:“唉,是小琪,我跟你说过的,我妈。”   周绩文有点疑惑:“声音听上去,很年轻。”   “当然了,比我还小点儿。”   周绩文更加迷惑:“你妈?现在年轻人谈恋爱,都这么起昵称吗?”   小郭忽然有些落寞:“我也不想当儿子呀,谁叫人家对咱有养育之恩呢,我母亲是尿毒症去世的,她生病那阵子,我穷得连吃饭钱也没有,小琪也穷,穷到打三份工赚学费,就这样,她还管我饭,一天三顿不落,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我妈的老房钱都是她给我凑的,这妞儿太贵了,我可要不起,想供着吧,人还不要我的钱。”   周绩文正想着说点什么,小琪又发来了语音,这回应该是冷静下来了:[你真别给我钱,我学费已经存好了,不用你烦神,最后一年了,等我毕业工作,分分钟赚得比你多,你赚点钱自己攒着呀,不是说要找个京州的姑娘结婚嘛,你知道京州现在房价多高嘛,你就拼命攒吧,全是你自己的老婆本儿。]   小郭啧了一声:“京州房价很高吗?”   何靖接话:“均价得三四万了吧,还得涨。”   小郭挠头:“那是挺贵,文哥,你生意做得大,以后像什么向导、接待、翻译,有活儿多给我介绍介绍。”   周绩文失笑:“你赚得不算少了,京州房价追不上你。”   小郭也笑笑:“我的老婆本儿是不愁,总得攒一笔干净的钱给小琪当嫁妆,京州房价这么高,她没爹没妈的,再没点嫁妆,以后被婆家人欺负怎么办。”   何靖尤为冷静地分析:“你攒了,她不要,怎么办?”   周绩文点头:“我看以小琪的性格,八成是不会要的。”   小郭捂着心口喊疼:“您二位是来探病的还是索命的,别这么扎心成嘛,我这外伤未愈平添内伤啊。”   虽然他们都觉得小琪不会收,但都挺为这份嫁妆操心的,何靖有什么兼职都想着小郭,大到集团接待,小到家政服务,周绩文也是一样的心态,大多听之任之,还特意交代给他办了一张公司的工资卡。   有一回出海,正巧碰上菲律宾的一档选美节目在游轮上拍摄,一行人近距离欣赏了菲律宾即将出炉的一波美人,其中有几个的确漂亮,停留的时间就稍微长了一些,待离开时,一行人自发投起了票,9号小姐以三分之二的票数获胜,小郭跟何靖念叨了一句:“要真正儿八经的比一比,其实还是小琪好看。”   何靖分析道:“9号的五官近乎完美,身高和身材也相当适宜,你认为小琪胜出,其实还是感情加持。”   小郭看他不信,拿出手机一顿猛翻:“9号近乎完美,我让你看看啥叫完美。”   周绩文过来正巧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想象中的小琪是个很会生活,很懂得生活的女孩子,用完美并不合适,特别才比较能概括,因为完美会让人觉得缺少灵魂,小琪应该是个充满灵气的女孩儿,她或许不够漂亮,但一定很特别。   看到小郭低头翻照片,周绩文一时心痒,对小琪的长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情不自禁地凑过去。   小琪照片不多,小郭手机里只有一张,还是高中毕业时偷拍的。他好不容易把照片翻出来,举到何靖面前:“仔细看看,这还是很早以前的照片了,现在更好看呢。”   船上不稳,小郭的手机一直晃来晃去,周绩文看不真切,干脆把小郭的手机拿过来看,照片中的女孩微微颔首,手在耳边顺发,笑得恬静温柔,虽然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却偏偏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周绩文觉得自己想得果然没错,小琪是个很有灵气,很特别的姑娘,但也想得不对,照片里的面庞虽然稚气未脱,但五官已然完美,精致而完美,或许完美和特别,并不冲突?   旁边何靖歪头看了一下:“我还是觉得9号漂亮。”   周绩文把手机还给小郭,看了何靖一眼:“我投给小琪。”   小郭得意一笑:“二比一,小琪胜出。你的眼光可不咋样啊,小琪是世上最漂亮的妞儿。”   之后小琪简直成了三人之间无形的四号,周绩文很爱听小郭讲小琪的事情,有一回做梦,梦到她怒气冲冲地教训小郭,训着训着,梦里小郭的脸就变成了自己,被训得很惨,却是一个美梦。 第17章 .怀疑也会伤人吗?   星期天,原本是周绩文计划好携妻回家的第一战,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妻子无法同行,但摊牌还是要摊的,结婚是大事,有合适的场合,怎么能不同家里讲一声呢。   周老爷子如今住在半山别墅,离城里有点远,不过家里亲戚走动得勤快,老爷子这里日常倒不冷清。今儿虽说是吃个便饭,老老小小还是来了不少。   周绩文到得不早不晚,客厅里,周重学家的双胞胎拱在沙发上和老爷子玩闹,陪在一边的是周绩文的两个堂哥,还有一亲一疏两位姑奶奶,其他七姑八叔伯的,有在厨房,有在偏厅,也有在花园的。   周绩文看到母亲和大伯母在偏厅聊天,脸上挂着淡笑,时不时往外看,瞥见自己来了,脸色才稍微缓了缓。   一路打着招呼走到正厅,老爷子早就看到他了,待他走到跟前,淡淡说了句:“来了。”   “嗯。”   周绩文回国,还没见过两位姑奶奶,亲的是周老爷子的姐姐,身子还健朗,就是耳朵不大好了,讲话声音有点大:“是老二呀,过来坐,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两个月了。”   “还出去吗?”   那头儿两个堂哥不经意抬起了头,周绩文看了眼祖父,回道:“暂时不出去了。”   姑奶奶拍着他的手背连连道好:“好好好,不出去好,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成家的,你看老大孩子都会跑了,你还单着呢。”   周绩文笑而不语,旁边的三姑奶奶笑问:“你妈妈给你物色对象呢,心里有喜欢的没有?”   周绩文点头:“有,本来今儿想领过来给您几位看看,蜀州出了事儿,她支援灾区去了。”   周老爷子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抬眉问:“当兵的?”   周绩文笑笑:“是记者。”   老爷子想了一圈,撑着拐杖站起来:“老二,你跟我进来。”   周绩文跟着爷爷上楼进了书房,他最喜欢东面儿那张太师椅,也不等人招呼,径直走过去坐下,老爷子只是说了句:“没规矩。”也没多在意,转脸问,“哪家的闺女?是你母亲相中的?”   “不是我母亲相中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姑娘。”   老爷子冷哼:“普普通通,糊弄鬼呢。”   周绩文舔唇轻笑:“漂亮。”   “你认真的还是玩儿?”   周绩文敛了笑:“我也不瞒您,这姑娘我早几年就相中了,在外头想得抓心挠肺,回来最要紧第一件事儿就是把人拿下,我这边已经合理合法了,我妈那儿只怕是难交代,先跟您通个气。”   “胡闹!什么叫合理合法?”   周绩文耸了耸肩膀:“就是,我们已经登记注册,成为合法夫妻。”   老爷子抬手指着他:“你,你是真的没规矩!”   周绩文看到祖父生气,揉了揉头开始了准备已久的表演:“爷爷,您也知道,我在外头这些年大风大浪经过不少,没有阿靖他们几个,有没有这口气回国都不一定呢,小琪是我一个兄弟的好朋友,要不是他,好几回我可能就死在菲律宾了,他父母走得早,世上就剩小琪这么一个牵挂,如今他下落不明,于情于理我都得好好照顾小琪的,我们相互喜欢,又有缘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她聪明乖巧,懂事能干,我就想娶她这样儿的,我妈介绍的那些女孩儿,一个比一个古怪难伺候,我是吃够苦头了,不想再在婚姻上栽跟头,爷爷,我……我只是想有个小家,安安心心过日子,我也老大不小了,这些年,挺累的。”   周老爷子听到他这些话,看他垂着眼,一脸真心实意,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个孩子打小就挺别扭的,过分听话,不争不抢,但总是叫人看不透,觉得他藏得深。这次回来变了不少,愿意跟自己讲讲心里话,做事也有些我行我素、任性妄为的苗头,或许是大难之后归家,卸下伪装,难得真情流露吧。   老爷子心一软,虽然还是觉得他荒唐,态度已经软和下来:“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是做什么的?”   老爷子神通广大,周绩文也不想瞒什么:“严谨点说,家世不算差,身世可怜了些。是光宇宋家二房的遗孤,父母都走了,宋成光您也知道一些,势利小人罢了,宋老先生走了之后,小琪在他家吃了许多苦头,现在也是不认这门亲戚的。”   周老爷子听闻沉默良久,周绩文猜不透,补了两句:“她很乖的,十几岁就自己挣钱交学费了,京大新闻系毕业的,工作很努力,也很优秀。”   周老爷子忽然抬头:“有照片嘛,我看看。”   周绩文心里觉得怪,不过庆幸结婚那天不仅拍了两个人的证件合照,还抓着她自拍了一张,不然手机里没有她现在的照片,真不像热恋的情侣,新婚的夫妻。   周绩文翻了翻手机递过去,老爷子从抽屉里拿出老花镜戴上,接过来看了半天:“模样是不错。你前阵子那事儿,她不知道?”   “什么事儿?”   老爷子沉声提醒:“八卦周刊!”   “知道啊,人家相信我。”   “哼。和你结婚了,也不认宋家的亲戚?”   “就是为了和宋家划清界限才领证儿的,不然不会这么快。”   “蜀州这次地震很严重啊,怎么跑到灾区去了?”   “工作性质,做公益自媒体的,李欣然您知道吧,在她手下做事儿。”   老爷子点点头:“没想到她在宋家过得不好……”   周绩文回过味来:“有事儿?”   老爷子轻叹:“你爸爸出事,是和他父亲一起。”   周绩文听到,手上有点不稳,手机“咚”一声砸在桌子上:“下面的话,我能听您就说,我不能听您就别说。”   老爷子反而笑了:“怕是孽缘?”   周绩文捏着手机:“讨个称心的媳妇儿怪不容易的。”   “你一定奇怪,小时候爷爷待你很亲,后来怎么变了,今儿咱们爷俩敞开来说话,爷爷之前瞒着你的事,索性说开了。我一直怀疑你父亲的死和你母亲有关,她和刘秘书开始的时间很暧昧,我甚至给你做过亲子鉴定……你是我的亲孙子,但是你很听你母亲的话,那件事又查得不清不楚,爷爷有时候,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周绩文想点根烟,可惜手边没有:“所以我爸的死,不是单纯的交通意外,您怀疑我母亲和刘铭伟,怀疑我的身世,但是没有查出证据,科学也证明我的确该姓周,以上诸多事情让您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如何面对我……行,我知道了,那我岳父的事情呢,怎么一回事?”   “那时他代表光宇和京建谈项目,你父亲是负责人,他们二人很投契,后来经常玩在一起,也一起出了事故,你和小琪,也算天意吧。”   “那起事故,有没有查宋家?”   “宋家问题不大。”   周绩文心中觉得未必,嘴上没再说什么。起身出去,到门口又停下:“爷爷,happy birthday.”   说完开门走了,身后周老爷子闷闷地骂道:“小兔崽子,跟老子拽什么英文!”   周绩文一阵风似的下楼,迎面看到大哥周重学笑脸走过来:“怎么自己下来了,爷爷呢?开饭了。”   周绩文只说了声“在书房”,说完一声不吭地出了门,他母亲在后面唤他也不理睬,闷头开车就走。   他车子开得很快,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烟搁在车窗上,脑子里前所未有得乱,漫无目的,一圈一圈开着,只想加速,让夏末闷闷的热风灌进车子里,让凌乱的思绪更乱,乱到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不知开了多久,手机的嗡嗡声实在吵得不行,周绩文才停下车看手机。   小琪的名字一映入眼帘,周绩文立马觉得刚才疯狂加速的行为欠妥,她那么郑重地嘱咐自己小心开车,不该一时心烦意乱就忘了她说的话。   有些心虚地接起来:“喂。”   “是我,你那边怎么样?”   “不知道,我逃出来了。”   宋斯琪在那头一愣:“啊?那,那我们的事儿你跟家里说没说?饭也没吃就走啦?”   “跟爷爷交代了,他说了些陈年往事,我心里憋闷得很,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   “那你现在是不是很不开心?”   “刚才很不开心,听到你的声音就好多了。”   宋斯琪一笑:“那我可以多陪你讲一会儿话,你不要出去找朋友喝酒,不要自己开车在路上乱逛。”   周绩文越发心虚:“没喝酒,我找什么朋友,我没有朋友。”   宋斯琪听到周绩文那头有汽车鸣笛的声音,猜到他在路上:“你在开车?”   “没有,停在路边儿呢。”   宋斯琪就猜到他大概开车出去乱逛了:“我跟你说啊,蜀州这边的情况比你新闻里面看到的严重多了,每隔一到两个小时就会有余震,震中交通全断了,抢险救灾的物质全靠人肉一点一点搬,我们组的老袁,前天离了婚哭天抢地的,今儿搬了两趟东西,你猜他跟我说啥,他说离婚是大事儿呀,人生中的一道坎,搬东西又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大事儿不过是一段失败的夫妻关系,现在多运几趟东西却关系着人命,宣泄情绪,方法多了去了,你有力气有时间,不如找点事情做,总好过半夜在街上飚车,白白惹人担心罢了。”   周绩文是抓重点的高手,听完就笑了:“担心我?”   宋斯琪不否认:“本来打电话是怕你担心我,结果我反而担心起你来了,周先生,近来发现您很爱耍脾气呀,说好的成熟稳重呢?”   周绩文被她逗笑:“我好多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很糟糕吗?”   “主要是交通问题,政府和军方的人员、物质调派很迅速,但是这边进出很不方便,分散了不少人力清理道路,影响救援效率,今天还下雨了,除了余震又要担心山体滑坡和洪涝,我们组一边参与救援一边辑稿报道,我真恨不得多几个分.身。”   周绩文听着,明白这通电话是多么珍贵:“那么宋记者,努力工作的时候也不要忘记自己的体力有限,尽力而为,明白吗?”   “前方收到,一定尽力而为。”   “我会慢慢开车回家,不用担心我。”   “嗯,不要忘了吃药,头疼就要休息,烦心事想不通可以给我发消息发语音,我一有空就回你,好不好?”   “好。”   其实周绩文很想问她,怎么知道自己还在头疼吃药的,不过一想到她忙得焦头烂额还耐着性子安抚自己,就实在不好意思浪费她的时间。   挂了小琪的电话,周绩文立马拨给何飒:“立风,通知京建蜀州地区的负责人,立马跟当地交通局或者救援指挥中心联系,京建无偿提供大型设备和技术人员,帮助恢复道路交通,附近用得上的设备都停工调过去,产生的所有损失总部负责,24小时内,无论是他们动工还是协调当地,务必清出大道,保证人员和物资进出。”   “收到,我立刻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周总现在还能飚车,后面的车能不能开出来还是问题哦。 第18章 .听不听妈妈的话?   且说周老爷子生日那天,周绩文一声不吭地走了,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吴兰淑不知给儿子打了多少个电话,愣是不接,硬着头皮留在别墅吃晚饭,就觉得大嫂看自己的眼神都透着古怪,心里实在窝火。   没想到快吃完的时候,老爷子说了一通话,更是让她下不来台:   “小吴,你是绩文的母亲,按理有些话我不该说你,但是孩子大了,自己拿主意也未必是错的,他既然有心上人,你还在外面给他张罗什么,逼得俩孩子偷偷去领证登记,不敢和你和家里说,都求我面前了,老二和老二媳妇,都是好孩子,既然他们已经结婚了,就让他们安心好好过日子,什么家世背景都是虚的,他们小夫妻有感情,相互扶持,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婚姻大事都敢瞒着家里,我今天已经教训过了,他虽然不大服气,但总归知错,你往后不许为难他们。”   吴兰淑听着,脸一阵红一阵白,晚饭一结束就赶到周绩文住的地方兴师问罪,没想到他不仅没回来,电话不接,连密码也换了。   等了快两个小时,周绩文终于现身,吴兰淑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给了儿子一巴掌,打完不解气还想再打,周绩文有了防备,错身躲过,吴兰淑看到儿子眼中的不耐烦,顿时怒火中烧:“你跟你爷爷说了什么,结什么婚,跟谁结婚?这种事情你怎么敢信口开河!”   周绩文并不开门,两手插兜儿倚着墙站着:“不是信口开河,我真的结婚了。”   吴兰淑冷着脸:“你再说一遍。”   “妈,我结婚了,不是和你介绍的那些名媛淑女,是和一个普通的,我喜欢的女孩子。”   吴兰淑咬牙切齿道:“周绩文,你真的出息了,以为先斩后奏我就拿你没办法是吧,我不承认,你和谁结婚都没用,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妈。”   周绩文轻笑:“妈,问你件事儿,你和刘秘书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交往的?”   吴兰淑心中一凛,恶狠狠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你什么意思?”   周绩文看到母亲的表情就知道爷爷所言非虚,自嘲一笑:“妈,你与其关心我和爷爷说了什么,不如想想,他会和我说什么,他说我是他亲孙子,只可惜,我太听妈妈的话,我怎么就琢磨不透呢,您说爷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兰淑满脸不服却无言争辩,她觉得老爷子不公平,觉得大伯一家太霸道,觉得儿子不够努力,却没想过自己德行有失才是儿子不被老爷子重视的关键所在,她的自信和骄傲第一次在儿子面前崩塌,看着他眼中的审视和不解,吴兰淑几乎落荒而逃。   周绩文看着母亲的背影,无奈叹息:“妈,有些事情即便是事实,我也不会恨你,我只想请你,像我尊重你一样尊重我的妻子。”   吴兰淑没有回应,母子俩离场的步调倒是很一致。   周绩文开门进屋,习惯性地走到窗边,愣神间,仿佛听到那天小琪站在这里时,对窗外景色的赞叹,她才来多久,家里就开始有她的痕迹了,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   她的微信名叫“一川烟草”,小郭是“满城风絮”,想来陆雨就是“梅子黄时雨”了,翻出陆雨的号码一搜,名字就是陆雨,签名栏里写着“梅子黄时雨”,他对小琪和小郭之间的事情比较了解,但小郭很少说起陆雨,如果小郭和陆雨之间的联系仅仅是小琪,应该不会有三个人之间的友谊,对于他们的相处,周绩文既好奇,心里又有点泛酸,那丫头对自己的定位还是BOSS呢,莫名有点来气,言辞间就有点小脾气:   [我说小郭的网名怎么文绉绉的,还是宋老师起的头呢,真是桃李满天下。]   等了半天她也没回,也不知是太忙还是手机没有网络信号,左右她一时半会儿看不见,有些嘴巴讲不出来的话,周绩文打起字来特别顺:   [我已经到家了,被我妈堵在门口教训了一顿,爷爷那里已经过关了,你回来再跟你细说。我妈妈有点凶,见了面你不要害怕,我肯定会护着你的。小琪,好多事情我只能和你说,也只想和你说,希望蜀州一切安好,希望你快点回来。]   *******   蜀州的雨越下越大,宋斯琪带着组员连夜搭帐篷安置灾民和物资,他们几乎是离震中最近的媒体,也是离受灾群众最近的民间志愿团体,李欣然和现场的救援总指挥认识,并且带来了大批物资,工作室的人也大多专业守纪,所以才能待这么近。   政府和军队的救援工作开展得及时有序,余震不断,即便前方还很危险,第一批进入的战士已经连续工作二十多个小时了,有人受伤,但没有人休息。   欣然工作室的人到达后,也几乎没有休息,第一天结束,李欣然把二十一个人分为三组,一组参与救援,一组采编播报,一组休息,六到八个小时一轮换。   到宋斯琪所在的C组开始发稿时,她已经近四十个小时没有休息,身体累极了,但精神上毫无困意。   李欣然进到帐篷里面:“客户端的直播信号接进来了,你们组准备一下,三十分钟后开始直播。”   她一说完,几个人出去架设备的架设备,站位的站位,入镜的自然是宋斯琪,她写完提词大纲,稍微整了整衣服头发。   外面的雨比夜里小多了,宋斯琪除了没睡觉,也没怎么吃东西,穿着雨衣出来竟然冻得一哆嗦,调整好状态,十一点,直播开始。   “我现在位于蜀州市新金县普兴镇,也就是这次地震受灾的中心地区,相信大家都非常关心现在这里的情况,那么我身后呢,是普兴镇原本可以算是比较繁华的地带,有商场和居民楼,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到原貌了。   受灾比较严重的还有周边一些乡镇,根据目前的初步估计,有比较严重的人员伤亡的地区,应该有五到八个。   那么现场呢,在经历了短暂的信号中断之后,目前用电和通讯情况基本良好,各级医院,政府各部门,武警部队,解放军,已经投入展开第一轮救援工作。   由于交通和天气等诸多因素的影响,目前受灾群众的第一批安置点,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开阔地带,帐篷和粮食以及饮用水的供应比较紧张……”   直播中,宋斯琪一直崩着一根弦,事关重大,要尽量避免言语出错,所以面前的机器晃动,她自己也感受到一阵强烈震动时,她一点也没有慌张,依然沉稳的讲述现场实况。   “就在刚刚,我们经历了地震发生以来震感比较强烈的一次余震,不知道大家看到的直播画面有没有晃动。”   她嘴里说着话,却觉得自己的感官被放到最大,能够听到房屋二次坍塌后,救援人员的惊呼:“下面有两个当兵的!下面有当兵的!”   宋斯琪突然很难受,拿着麦的手有点颤抖,说话都哽咽起来:“我们已经收到非常多热心群众来电,志愿来到现场参与救援,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但是目前现场的情况,比较复杂,有意前来灾区参与救援的大家,千万不要冲动独自前来,可以咨询当地正规大型的公益组织是否开启了志愿者的招募工作,在前方还很危险的情况下,我们尽量把工作交给专业的救援人员。”   她继续说着现场情况,因为不远处起了一阵混乱,摄像拿不准画面播出后会不会引发争议,于是把镜头推近了给宋斯琪近景,看到画面里宋斯琪眼眶通红,说话也有些颤音,摄像大哥心里也闷闷的,待直播结束,宋斯琪抱着拿题词板的同事林楠小哭了一阵,两个人说着参与救援的官兵都好年轻,他们真的好辛苦,搬出来的尸体比救上来的人多,看得人心里特别难受之类的话。   两人低语完,调整好状态,回帐篷把这一轮的工作收尾,与下一组同事交接完,便去了隔壁帐篷休息。   宋斯琪很累,但是闭上眼睛怎么都睡不着,打开手机看到周先生发来的信息,竟然有些想念他,犹豫了一下,拿着手机走出帐篷,坐在一处依稀可见的台阶上,撑着一把伞给他打电话。   周绩文接得很快,生怕错过:“喂。”   “是我。”   “嗯,吃饭了嘛?”   “吃了,轮到我们组休息,正准备睡觉呢,出来给你打个电话。我看到你的消息了,你妈妈很生气呀?是不是骂你了?”   周绩文莫名委屈:“岂止,被打了一顿。”   宋斯琪皱眉:“这么生气呀…那回头,你妈妈要打我,你可得帮我挡着点儿。”   周绩文好笑:“傻样儿。那边还好吗?”   “不太好,挺揪心的。你有没有看京州日报的直播?今天开始每天十一点都会直播,我们应该是离得最近的一批媒体了,你可以关注一下。”   周绩文之前就关注了欣然工作室,这会儿戴着耳机,手机拿在手上,点开账号就看到了工作室置顶的内容,是今天直播的链接,打开略看了几眼,就看到小琪红着一双眼,泫然欲泣,有些心疼道:“脸色不太好看,赶紧去休息。”   “看到啦,我知道要休息,就是睡不着嘛。”   她语气有些无奈委屈,周绩文听着像在撒娇一样,心里柔得一塌糊涂,想一直听她讲话,但还是半哄半劝地说:“睡不着也去闭上眼睛躺着,你们在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战士,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垮了就是添乱,明白吗?”   宋斯琪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报告首长,马上回去休息。”   挂了电话,给周绩文发了个睡觉的表情包,宋斯琪就回帐篷躺着不再乱动了,这下倒是很快睡着。 第19章 .人设怎么立起来?   周绩文今天来京建总部开会,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各部门的主管,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又进来,赶上周重学讲话:“京建技术中心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人才流失的现象,怎么刚换了负责人就有核心人员离职?什么原因?”   技术中心的问题本来是会议的最后一项议程,周重学突然提出来,大家都觉得是因为小周总出去接电话,惹得大周总有点不愉快。   众人有意无意看向周绩文,他带着淡笑,既没有生气也不紧张:“周总提到的两名离职技术人员是恒温B组的唐工和高工,A组才是研发的核心团队,B组只是协助,承担的主要是查缺补漏的工作。这两位离职之前都找我很深入的沟通过,在京建他们的确不够实力进A组,但是去到别的建筑建材公司,他们都是可以独立牵头项目的,而且对于一个公司或者团队来说,一成不变并不是好的现象,无论是从个人角度出发还是从公司利益出发,他们离职都不是坏事。我推荐他们去了光宇建材,相信他们能有一番新的天地。”   周重学拿着笔点了点桌子:“光宇建材,下游供应商,不知道还以为是子公司呢,劳你这样费心。”   周重学话里有话,周绩文却点了点头:“选择光宇,我的确深思熟虑过,也有那么点私心,光宇是京建的供应商,这两年他们技术跟不上,一直吃老本,但厂子路子在那儿,质量和价格一直不错,暂时没有替换的必要,现在扶一把,回暖了,京建会有一个质量更高的供应商,扶不起……”周绩文一笑,“扶不起,说明他们的问题就不在技术上。”   他也学着周重学的调调意有所指,扶不起,那就可以运作,能花最少的钱,吃下一个成熟的建材集团。   在座的高管大多听得明白,已经有人颇为赞成地点了点头,这不是周重学乐意看到的局面,冷着脸又继续讨论别的问题。   散了会,周绩文和几位关系不错的高管闲聊了几句,有人问他接了什么电话,一去好久,惹得大周总差点翻脸,周绩文有些惭愧地解释:   “唉,我也知道今天的会议重要,实在是怕错过我太太的电话,蜀州一出事儿她就去灾区做报道了,错过一个电话,下一个说不准什么时候呢,那边还有余震,下着雨又担心山体滑坡,再重要的会议,我也得听我媳妇儿说声平安才能静心去开不是。”   会议室到走廊,人还没怎么散开,许多参加会议的人听到他的解释心里都觉得很能理解。   这次高层会议上的情况,自然在集团内部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大周和小周的不和昭然若揭,神秘的小周总带着温和睿智,外加宠妻人设进入大家视野,已经有人自动自发地批评起无良杂志扑风捉影,胡编乱造。   京州日报的置顶直播间也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不仅被官方媒体引用转发,“美女记者”也成为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宋斯琪当然不知道网络上的情况,没两天,震区的交通状况得到改善并且保持良好,救援人员和物资不再像最初时那么紧张,李欣然逐渐固定各组的工作,C组承担了更多画面工作,宋斯琪和林楠轮流主播。   这一安排引起了B组的不满,李欣然直接拉了数据,表示C组直播时平台用户活跃度和访问量远高于其他两组,并且几轮直播,只有C组没有出错,因此不接受反驳。   B组的男记者还是不服,面上不说,平时工作的时候就会和同组的人说些有的没的:“工作做得再好,也不如有些人靠一张脸占尽便宜,这么严肃认真的场合也靠那点颜色吸引眼球,廉价!”   他们组倒是有清醒的:“话不是这么说的,小宋的能力在我们工作室是首屈一指的呀,年纪轻轻,几乎扛起了一个部门,你看他们组人虽然不多,人家那工作效率内容质量杠杠的,几轮直播下来,人自己没出错,搭档也没出错,再说了,她靠脸也是有资本,流量时代了,话题为王,我们做媒体的不就是靠关注度赚钱嘛,哪里廉价呢?”   男记者直说肤浅,回头看到李欣然抱着胳膊微微淡笑着看自己:“聊得挺热闹,面上争不过,背后嚼舌根?你一批进来的,就录了你,不也是看你形象不错,我跟你说过呀,忘了?”   男记者哑口无言,李欣然满脸无所谓:“想去别的组就好好跟我说,我还能帮你讲两句好话。”   “没,没有。”男记者心虚,他一直想去商报组。   李欣然目光冷下来:“好好做事,别整天不服气,比你强的就是比你强。”   男记者低头做事,李欣然交代了几句工作便离开了。帐篷里一时无人言语,男记者闷着头,感觉周遭同事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透着幸灾乐祸和嘲讽。   *******   每当国家有大事发生,总会有许许多多普通的面孔温暖感动世界,也会有牛鬼蛇神谋乱发财,搞事抹黑。灾区的救援和报道工作才刚刚步上正轨,京州就传来有人冒充红十字会,发起募捐的事情,李欣然赶回京州,主持工作室救援物资调配、捐款动向统计的工作,确保与工作室有关联的单位和个人不会出错。   和欣然工作室有合作的几家的公益组织,一致选择通过工作室的平台公布每项捐款的来源和去向,且不说欣然工作室的公信力,大家都在连轴转的时候,只有欣然工作室承担了把一张张excel表审核规整,漂漂亮亮清清楚楚公示出来的工作,这是欣然工作室的传统。   很多圈子里的人会夸李欣然有情怀,李欣然总会自我调侃:“我不这么事无巨细的,谁来关注我们,谁来投资赞助呢。”   周绩文收到李欣然的合作计划之后,也观察了一段时间,她的诉求很简单,京建免费为欣然工作室提供全国举办活动的场地,换取工作室对京建的品牌宣传,谈不上狮子大开口,但有光拿好处不办事的风险,他作为不算核心的高层,要通过这份计划书,必然会有不小的阻力。   不过周绩文还是决定试一试,一来自己在宣传部门挂着职,总得有所作为,二来嘛,不为李欣然,也为小琪,他看得出小琪很喜欢这份工作,是和李欣然一样,觉得这份工作有意义,有价值的人。   在此之前,他先给李欣然送了份礼,京建的所有公益项目也会通过欣然工作室的官方平台发布,就从这次蜀州的地震开始,工作室的活动,凡是京建品牌部认为合适的,会积极参与。   这不是欣然工作室第一次和企业深入合作,但却是第一次和京建这样体量庞大的集团合作,影响力自然不容小觑,欣然工作室为此开通了企业直通车栏目,专门汇集报道民企参与公益的情况,京建蜀州全线调配大型机械,第一时间疏通交通的事情成为开篇第一章。   受到更多企业、品牌地关注,工作室以后的发展就是挑品牌,而不是求品牌。虽然想要的还没到手,但李欣然对周绩文的感激溢于言表,特意抽时间去京建请他吃了顿饭。周绩文也忙,不过已经应下,还是按时赴约。   包间里,周绩文一坐下就皱起了眉,李欣然一愣:“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看到两个狗仔。”   李欣然算是敏感谨慎的,竟然没有察觉,不过不在意也就无所谓,玩笑道:“借您的东风,我恐怕要翻红。”   “翻红?”   李欣然翻着菜单说:“您常年在外不知道,我刚进集团的时候,被某位夫人很是关心了一番,本来我籍籍无名安稳度日,一夜之间身世曝光人人喊打,算红过吧。”   周绩文点点头:“放心,这次不会刊出来。”   李欣然看着他:“您这么厉害,上次的事情,就没收到点风声?”   “现在网络发达,有些事情拦不住的,我也不想拦。”   “那今儿怎么想拦了?怎么拦得住?”   周绩文笑笑不回答,转而问别的话:“你们工作室有多少人留在蜀州?还要待多久?”   李欣然想了想:“还有十四个,分批撤,说不准时间。”   周绩文又皱眉:“你倒是放心,自己回来了。”   李欣然没多想,直说:“留在那儿的都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人,我放心得很。”   “我说的是安全,小琪做事太拼了。”两个人时常通话,虽然小琪说情况已经好很多,但还是有危险的。   李欣然不如刚才有底气:“她向来最有分寸,自然是安全第一。”   周绩文淡淡来了句“剥削阶级”,李欣然又气又笑,莫名觉得他说话的调调像小琪,每回临时赶稿,她都会背地里“剥削剥削”地叫嚣。   点好了菜,李欣然接了个电话,是她爸爸打过来刺探军情的,周绩文听了两嘴,好像她爸爸还有撮合二人的意思,举起杯子喝水的时候给李欣然看了看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李欣然有点意外,不过马上了然,冲着电话说:“您还乱点鸳鸯谱呢,小周总已经结婚了您不知道啊,下回打听清楚再说,我吃饭呢,挂了。”   放下手机就问:“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结得婚?”   “真的。”   李欣然一转念又觉得不对:“你特么都结婚了还来撩我们小琪,告儿你,这妞姐们儿罩的,你敢胡来我可不给你丫脸。”   她骂骂咧咧,周绩文倒不生气:“我要是说,你帮我追到她,我就跟你合作呢?”   李欣然火气更大了:“蒙谁呢你,这事儿好办我至于磨到今天磨到你跟前,你以为现在所有女孩儿都拜金都虚荣是吧,像你这样的别说小三,四五六七八甘愿的也多呢是吧,愿意的都跟你是一个档次的货,贱!小琪还说你不错呢,真是脏眼睛。”   李欣然划了包起身就要走,周绩文低声笑了笑出言拦她:“你这几句话不孝得很,怎么也骂不着我,我太太当然是觉得我不错才会嫁给我,怎么就是脏了眼睛?”   李欣然一顿,有点转不过弯:“什么意思?”   周绩文抬了抬戴着戒指的手:“宋斯琪,我老婆。”   李欣然听到转身回去坐下,默默消化这个消息。   周绩文心里咀嚼着刚才自己说的话,莫名有些心动,小琪,是我老婆了呢。   可老婆的面儿已经半个月没见着了,周总又想点烟。 第20章 .什么是安全感?   宋斯琪在蜀州待了三十多天,中间错过了周绩文的生日,周绩文自己没说,宋斯琪掐着零点,准时给他发了生日祝福,她以为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以为周绩文会收到很多零点的生日祝福,但事实上,秦西几个叫他出去喝了酒,除了银行,宋斯琪的短信是唯一准时送达的。   人都有点贪心,尝到一点甜头就会想要更多,尤其周绩文这种想吃吃不着的。   宋斯琪回来这天,李欣然很狗腿地给小周总通风报信,航班信息,同行人员,就连宋斯琪穿的衣服颜色都打听清楚了告诉他,末了还很没有节操地奉承:“就咱们周总这身姿,往到达区一站,咱们小琪肯定一眼就能看见您呀!”   周绩文早就想好了要来接小琪的,机场到家里不近,以她的个性肯定不愿意打车,还是来接比较安心。   宋斯琪真的一出站就看到了他,这么高的没这么帅,这么帅的没这份儿气质,加上周绩文今天穿得有点不一样,他穿了一身墨绿的运动装,头发剪得很短,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不少。   一看到宋斯琪出来,周绩文立马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他笑得特别开心,宋斯琪愣了一下,好像没见过他这样露出许多牙齿的笑容,心里也跟着高兴地怦怦跳,自己都没意识到脚下的步子多么雀跃,很快跑到周绩文跟前:“来接我吗?怎么不告诉我?”   “份内的事儿,还值当说。”他伸手接过宋斯琪的背包,很自然地揽过她往外走,宋斯琪想到还在后面的同事:“我跟我同事打声招呼。”   几个人只当宋斯琪恋爱了,挤眉弄眼让她赶紧走,宋斯琪有点害羞,道别之后火速撤离。   直到上了车,宋斯琪都还在一下飞机就看到他的喜悦中晕乎,周绩文见她高兴,自己更加高兴:“我来接你,这么开心啊?”   宋斯琪嘻嘻一笑,调整了一下安全带,稍微侧过身坐着:“开心啊,一个多月都在讲电话呢,刚才看见你,就好像网友奔现,结果对方是个大帅哥,哈哈,而且你今天的样子和以前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嗯…朝气蓬勃?青春洋溢?之前总是西装革履,比较成熟。”宋斯琪低头看了看自己,才发现今天自己也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运动衫,“哇,好巧,我们俩今天穿得差不多!更像网友奔现了,哈哈哈。”   “是有点巧。”周绩文假装不在意,心里乐得不行,回头瞥了她一眼,看到她一直不大自然地眨眼睛,“眼睛怎么了?”   宋斯琪抬手想揉眼睛,被周绩文拦住:“手不干净,别揉。”   宋斯琪只好大力地挤了几下:“一直休息不好,眼睛有点干涩,忘了带眼药水,老是酸酸得。”   正好遇上红灯,周绩文倾身过来放低副驾的座椅:“闭上眼睛休息。”   宋斯琪眨巴着大眼睛:“可是我有点兴奋,睡不着,想讲话。”   周绩文的眼神扫过她可怜巴巴的眼睛,落在她娇气包一样努着的红唇上,压制着心里的躁动,抬手轻轻覆住她的双眼:“闭上眼睛也能讲话,你说,我听着呢,眼睛容易不舒服,更要闲了就让它们休息,你得养成这样的习惯,我监督你。”   他的手掌暖暖得,捂在眼睛上很舒服,宋斯琪一下就乖了:“那我一直说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吵。”   “不会,嫌吵谁还奔现呐。”   “感觉好久没有这样轻松讲话了,在那边言行举止都要好小心。”   周绩文想到她有时候讲电话会刻意压低声音,明白现场工作的不容易,身心双重都是压力:“休息几天?你们是最后撤的,李欣然不会继续压榨你们了吧。”   宋斯琪轻笑:“怎么是压榨呢,特殊时期,特殊处理嘛,今天周四,明天下午我们全组聚餐,下周正常上班,算算有个小长假了,挺好的。”   “这一个多月可没带停的,每次直播看到你,脸都好像要小一圈儿,皮包骨可就难看了。”   “脸小上镜啊,哎呀,人瘦不容易,胖还不容易嘛,很快就养回来啦。”   周绩文侧脸检查她有没有偷偷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她眯着眼偷看自己,宋斯琪被抓包,立马紧紧闭上眼睛,周绩文失笑:“偷看什么,不许睁开眼睛。”   宋斯琪咯咯直笑:“哎呀,被发现啦,周总今天有点帅哦,怎么想起来剪头发的?”   周绩文不好意思说专门咨询了造型师,什么发型比较显年轻,随口答道:“定期理发而已,长长了就要剪,又不是只有女生的头发会长长,对吧。”   宋斯琪点点头:“对,说起来我的头发也长了,回头要修一下。我剪头发很方便的,只要自己拿剪刀稍微剪短一点就好,理发店剪头发好贵的,我还会剃头发,大二的时候跟毕业的学长买了一套理发工具,只收了我二十块钱,用了好多年,我的手艺是靠小杰和小雨的头发练出来的,一开始剪得惨不忍睹,后来剪得可好了。”   “还有这样的手艺,那下回我的头发长长了,交给你试试。”   “好呀,您放心的话就让我试试。”   “晚上想吃什么?”   “嗯,好。”   周绩文一愣,转头一看,原来她歪着头睡着了,刚才还说兴奋睡不着,这不睡得挺快。周绩文调高了空调的温度,从后面够了条毯子给她盖上。   待慢慢开回家,宋斯琪已经睡得很沉。周绩文不忍心叫醒她,于是小心翼翼抱着她上楼。   中间宋斯琪迷迷糊糊醒来一下,周绩文柔声哄她:“没事儿,安心睡吧。”   宋斯琪乖巧地点点头,果然靠着他的肩膀继续睡觉,周绩文觉得窝心,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再坚强,也还是个小孩儿呢。   *******   宋斯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醒神儿的时候看到床头放着一杯水和自己的眼药水,大概周先生哄着自己上眼药水的画面并不是做梦。   羞赧着收拾衣服洗澡,洗完澡出来,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一扫疲惫,精神满满。   悄步走出房间,周先生好像在书房开会,宋斯琪看了眼时间,猜他应该还在等自己醒来一起吃晚饭。   到厨房检查了冰箱,离开之前买的猪排还冻着,冷藏室也有几样新鲜蔬菜,宋斯琪决定自己动手做晚饭,一一兑现离开前对周先生的承诺。   周绩文从书房出来,闻到一阵咖喱香,肚子越发饿起来,知道小琪在做饭,有点高兴,又怕她太累。   靠在冰箱上看了她好一阵儿,瞧她炸猪排的手势,应该是挺会做饭的,看到她手上戴着手套,周绩文赞许地点头,还知道防油溅,保护自己。   宋斯琪早就知道他过来了,他不出声,自己也不主动招呼,直到几块猪排炸好,他还是没有出声儿的意思,宋斯琪忍不住了,转头嗔道:“这位先生,要不要过来帮帮忙?”   周绩文挑眉轻笑,走到餐桌边按了些洗手液搓手:“就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需要我做什么?”   宋斯琪指了指上层碗橱:“有点高,我不太敢够,拿两个盘子,两个中号碗,两个小碗下来。”   周绩文听她的吩咐,依次拿下来,走到水槽边冲洗干净,口中问:“准备开饭了吗?”   “嗯,都准备好啦,把这个切好就可以装盘了。”   周绩文听到,主动去盛饭,还问小琪要多少米饭,看他先把饭装在小碗里,然后再扣进盘子里面,宋斯琪忍不住夸他:“看来周先生不仅眼里有活儿,还很会做事,像模像样的呢。”   周绩文飘起来:“那是,我厨艺很不错的,不是吹牛。”   “那我可不可以考考你,周大厨师?”   “随便问。”   “我做的是中式咖喱,还是泰式咖喱,还是印式咖喱?”   周绩文煞有介事地拿勺子尝了尝:“既不是中式,也不是泰式印式,这是日式咖喱,口味比较温和,不那么辛辣,偏甜。”   宋斯琪摘下手套为他鼓掌:“行家呀,不愧是周大厨!”   周绩文走过来,两手撑着流理台,把小琪困在怀里,宋斯琪吓了一跳,僵着脖子往后仰,口中忙不迭地念叨:“干啥呀干啥呀。”   周绩文手臂贴着她的腰,从她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盒,在她眼前晃了晃:“宋老师,下次想考我,就不要帮着我作弊。”   宋斯琪追着他的手一看,是咖喱的包装盒,上面明晃晃写着几排日文,抬手把他推远了点:“帮你作弊还吓我,靠这么近干嘛,轻浮!”   周绩文没让开,再次凑上来抱住她,这次是实打实地紧紧抱住:“小琪,欢迎回家,你很棒,辛苦啦。”   宋斯琪在机场看到他时就很想拥抱一下,不过他没主动,自己也就忍住了,现在被他抱着,虽然有点惊讶,但更多是高兴,于是也回抱住他:“谢谢,你也辛苦啦,我知道你帮助协调了好多工作,虽然蜀州人民不一定会知道,但我代表他们诚挚地感谢你。”   周绩文也不松开她,有点不高兴地说:“这么官方?我是以丈夫的身份在表扬鼓励你,你又不是蜀州人,干嘛代表蜀州人民。”   宋斯琪懵了两三秒,想着用太太的身份怎么回应他,脖子稍稍抬起来,脸颊就贴在他的脖子上,心念一动,扭头在他脖子上轻轻啄了一口:“那这个代表太太的感谢。”   周绩文浑身一颤,僵了一下,赶紧放开她,很不自然地背过身去,轻咳了两声:“你,你。”   宋斯琪凑过来:“我怎么啦?”   周绩文又一躲,匆匆走到餐桌边坐下,拉了拉T恤挡住下面,若无其事地说:“饿了,开饭吧。”   宋斯琪这才看到周先生脸有点红,耳朵好像充了血,应该是害羞了,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这次是我轻浮啦?”   周绩文只想快速翻过此页:“真的饿了,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老何:周总,充血的恐怕不是耳朵吧。   周总:闭嘴。   小琪:是我不对劲,还是周先生不对劲? 第21章 .活得太累怎么办?   宋斯琪的厨艺说不上多好,但很对周绩文的胃口,以至于不知不觉他就吃多了,要不是小琪拦着,周绩文还想添饭。   吃完饭,两个人站在露台上聊天消食,宋斯琪明显感觉到晚风比离开时凉一些,忍不住感慨:“果然秋天到了,风都没那么闷热,时间过得真快。”   周绩文点点头,她不在的时候,时间快一点好。   周绩文穿的T恤很大,料子又轻,被风吹得鼓起来,他抬手压了压衣服,宋斯琪以为他吃多了不舒服:“我知道你很捧场,可是晚上真的不要吃这么多,你的身体没好全,还是不要让内脏有过多负担比较好。我有健胃消食片,要不要吃几颗?”   “没有吃撑,谁说我身体没好全,我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宋斯琪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干嘛一本正经讲这么搞笑的话,太逗了你。不过何助理出差之前和我通过电话,说你经常忘记吃药,让我提醒你呢,我总在电话里说,你有没有按时吃药?”   周绩文摸了摸鼻子:“也就是偶尔还会头疼,立风很爱小题大做。”   “头疼还不当回事,大脑这么重要的部位,更加不能掉以轻心,何助理是关心你呀。”   周绩文侧头盯着她看:“那你也是关心我?”   宋斯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仰头看向天空:“哇,你看天上的星星,好漂亮,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那是银河吗?”   “是银河,夏秋之际,银河最漂亮。”周绩文拉着她的手比划,“那是牵牛星,那是织女星。”   “好厉害,周先生是天文爱好者?”   周绩文一默:“我爸爸是。”   “真的吗?我爸爸也是!”宋斯琪陷入回忆,“虽然我都不怎么记得他了,但我妈妈跟我说,他是个超级天文爱好者,我妈妈有一段时间也很着迷,画了好多星系画,专门有一个画册叫Galaxy。”   周绩文已经知道两位父亲交好是因为共同的爱好,有些话并不想今天说的,想想还是开了口:“那天我和爷爷聊了很多,他跟我说,我父亲和你父亲,生前关系不错。”   宋斯琪有点意外。   周绩文背倚着栏杆,微低着头讲话,不大敢看她:“他们,死于同一场交通事故。当时爷爷跟我说是意外,警方的调查结果也是这样,我选择相信,我不明白他二十年后改口的用意,但这次我也相信他,那场交通事故应该不是意外,我已经着手调查。”   宋斯琪原本只是觉得晚风吹着舒服,这会儿再一阵风来,顿时汗毛直竖,后背发凉。   “周先生,我想知道真相,如果妈妈还在,她一定不想爸爸走得不明不白,我,未必能帮上什么大忙,但有需要,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她的声音低低的,近乎呢喃,周绩文怕听不清,忍不住又向她靠近一点,挨到肩膀才感觉到她身上很凉,脸上浮现的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她知道小郭失踪时,那种茫然的表情,周绩文有点明白过来,她心里应该很难过,但又无可奈何。   “小琪,别让这件事成为你的心理负担,我们能做的有限,尽力就好。活着的人,总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路。我原本打算事情稍有眉目再跟你说,但又觉得让你早些知道,有一份参与感,就不会太难过,比起真相,我们过得好才更重要,对吗?”   宋斯琪点点头:“其实我有感觉的,爸爸死于意外,妈妈死于意外,这世上哪会有那么多意外,我知道我忘记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我想记起来,可是爷爷生病的时候跟我说,想不起来是我的福气,我今天有点明白他的意思,或许是超出了我能承受的范围,那些记忆才被我丢掉了。我觉得……”   宋斯琪想说自己活得好累,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让人难过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又有点说不出来,她并不想让周先生知道自己有厌世情绪:“我觉得有点冷。”   周绩文揽住她:“风凉了,我们回屋。”   宋斯琪脚下慢了一步,有些走不稳,周绩文以为她想起往事,伤心过度,顿时有点心慌,提着她的腰,半拖半抱着带她进了屋,一进房间,赶紧让她躺下,帮她裹紧薄被取暖:“小琪,别怕,以后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以后我们都在一起,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宋斯琪看得出他有点慌,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只是呆愣愣地看着他,心中想着,我们怎么会一直在一起呢,人呐,有聚就有散的。   心里觉得周先生傻气,她浅浅一笑:“你慌什么,我就是有点冷而已,你说得对,我们能做的有限,尽力就好,所以我也会一起查,也许宋家有可以突破的地方,他们家很怪,我可以好好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周绩文觉得她有些习惯性坚强,难过得很了只能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他心疼极了,轻吻着她的额头,希望她能像下午那样安心睡一会儿:“睡吧,明天会好的。”   宋斯琪从被子里抽出手,抚了抚他紧皱的眉头:“你心里是不是也很难过,那天给你打电话,好久才接,还在路上飙车?”   周绩文见她愿意说话,赶紧接上:“嗯,你不知道,爷爷还怀疑我不是我爸亲生的,给我做过亲子鉴定,我当时脑子都懵了,觉得这是对我和我母亲的羞辱,可是冷静下来想了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悲痛是能理解的,怀疑,说明他在乎,我虽然生气,也不能说他完全做错了。”   宋斯琪思索着他的话,意识慢慢回笼:“那场意外,他怀疑你母亲?”   “聪明,准确说是我母亲和她的男友。”   “刘,他是董事长的秘书。”   “嗯,准确说,是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秘书,爷爷半退休之后,很少直接参与集团决策,日常事务有私人秘书打理,和刘的接触并不多。”   “这么多年相安无事,是不是与他们无关?”   “爷爷那边的结果,应该是无关,不过我也不敢断定。”   “那你,怀疑你妈妈吗?”   “我对她,总是能保持理智。”   宋斯琪点点头,他不好说怀疑,但也不会因为那是自己的母亲而完全信任。   “有时间,我们去看看你爷爷,他认识我爸爸,我想和他聊聊。”   “好。”   “还有你妈妈,我对她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你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跟她相处不好?”   周绩文并不希望小琪把自己定义为好人:“我可不是好人,你别乱发卡。”   “什么呀,我只是在夸你。”   “多想点别的词,以后好好夸,现在睡觉。”   “好吧。”   *******   在京州,堵车实在是一件很容易遇上的事情,周五晚高峰,光说出来就让人头疼,宋斯琪拒绝了周绩文要送自己的提议,选择坐地铁。   其实她还在为早上睁开眼睛就看到周先生的事情感到不好意思,虽然昨天自己状态不大好,但迷糊到同床共枕,实在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为自己找什么借口开脱,更糟糕的是,宋斯琪觉得那种感觉不错,像真的夫妻一样,聊天聊到睡着,清晨互道早安。   这样很美好,但是宋斯琪有点怕自己沉迷沦陷,难以抽身。   暧昧和喜欢,聪明的人可以游刃有余,收放自如,可一旦过界,变成更深的情感,再聪明的人也会变笨,无法左右,只能听天由命。宋斯琪觉得自己运气不大好,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是两个聪明的人,合作愉快。   到达聚餐所在的酒店,李欣然把宋斯琪拽到一边说话:“小周怎么没送你?”   “啊?”   “别装傻,我都知道了,之前我请他吃饭,他可是宣布了,‘宋斯琪,我老婆’,那德行,全世界男的都是光棍儿,就他一人儿有老婆似的。”   宋斯琪噗哧一乐:“这事儿本来我也没想瞒着,不过我俩商量好不办婚礼,这阵子忙死了,都没想起来跟你们说。”   李欣然点头:“我算着日子,你俩这婚够闪的,我这还以为他没撩上你呢,就结了,你,有这么喜欢他?”   宋斯琪拿戴着婚戒的手捋了捋头发:“我当然是觉得他不错才会结婚,怎么可能不喜欢?”   李欣然眯着眼睛看她:“你俩真是一个德行,闪婚的我就服你们。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公开得了,人来得可齐整,我可是听说公司有人下定决心要追你呢,再不亮出已婚身份,咱们小周总要恼了。”   “也行,不过我今儿说,只怕有人要灌酒的,您得帮我托着点儿。”   李欣然心念一动,甭管小琪今儿醉不醉,小周总这一趟跑是免不了了,嘴上答应着:“你就看着喝点儿,我在呢,没人敢放肆。”   正如宋斯琪所料,饭桌上她一说完自己结婚的消息,大家就开始起哄,尤其是在机场瞥见过周绩文的C组同事,平时和宋斯琪关系也好,各种变着法儿地逗她。   “恋爱谈得够隐蔽的,这都结婚了我们才惊鸿一瞥,该罚该罚。”   宋斯琪被他们开心的情绪感染,既不想扫兴,也是真心想和大家闹成一片,端着酒杯站起来:“从进公司实习,千姐、芳姐就很关心我的爱情问题,耳提面命,丑的不行,太矮的不行,没本事的不行,不求上进的不行,我呢应该算是完成任务了,感谢大家的关心照顾,我干了,大家随意。”   “一杯不够啊,三杯起罚。”   “对对对!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李欣然稍微拦了拦:“你们灌她干什么,她酒量差得要命,多没意思,下回让她老公请吃饭,灌她老公呀。”   千千不答应:“那等到猴年马月去,人家婚礼钱都捐了,咱们宰人家一顿多不厚道,不如今天就把喜酒都喝了。”   李欣然点点她:“你这脑袋,该灵光的时候卡壳,这会儿倒精!”   之后别桌也有人来劝酒,不过多是意思意思,凑个热闹。 第22章 .人性善恶可有解?   薛谦来这桌敬酒的时候,大家都有点意外,在蜀州,他对宋斯琪有意见可没藏着掖着,这会儿一副杯酒泯恩仇的姿态,怎么都让人觉得膈应,好像背地里讲人坏话的不是他一样。   宋斯琪也不是大度,就是觉得工作上的不愉快没必要带到聚餐场合,再说人家这不说着新婚快乐呢嘛,伸手不打笑脸人,微笑着应下,浅浅抿了一口酒,说了声“谢谢”。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薛谦又真情实感地道起歉来:“宋编,之前闹了点不愉快,组长教育过我之后,我反思了一下,是我狭隘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努力,向你看齐,从前糊涂的地方你多担待,我自罚一杯,你要是不跟我计较了,就意思一下。”   宋斯琪知道自己的量,不能再喝了,隐隐有些不舒服,端着饮料杯回敬:“这是哪里话,有矛盾难免的,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多沟通,多理解。”   “是是是,沟通,理解。”   送走薛谦,宋斯琪松了口气,坐下吃了两口青菜,旁边的实习生小思拉了拉她的衣袖,宋斯琪转头看到她有些坐立不安,低声问:“怎么啦?不舒服吗?”   小思凑过来回答:“琪姐,我那啥好像来了,想去洗手间。”   “那赶紧去呀,是不是没带必需品?我包里有。”   “我有我有,我是怕裙子脏了,不敢站起来,琪姐你陪我一起去吧,帮我掩护一下好不好?”   “走吧,我正好也要去卫生间。”   走廊上温度要比包间里面高一些,宋斯琪出来就觉得胸口一闷,呼吸有点费劲,和小思走到卫生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有点头晕目眩,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直觉不能往人少的地方去,她停下脚步,强自镇定地和小思说:“你先去吧,我在外面打个电话。”   小思一慌,赶紧拉住宋斯琪的胳膊:“琪姐,我,我,我没有带纸,你,你有吗?”   她手上劲很大,捏得宋斯琪生疼:“卫生间里有的。”说着想甩开她的胳膊,这一下竟没甩开。   宋斯琪眉头皱起来,瞥了一眼卫生间,恐怕是不能进去的,她一边按通李欣然的电话,一边奋力甩开小思的手,转身拔腿就跑。   “下药”两个字在她脑海中盘旋,怎么也没料到这样的场合会遇到这种事情,虽然四肢无力,但是宋斯琪努力在逃。   小思太过心虚,最终没有追上过来,她本想趁着宋斯琪没力气把她拖进卫生间,但是看到走廊上原本暗掉的摄像头亮起来,她越发害怕,低着头从另一边的走廊逃走了。   李欣然接到宋斯琪的电话觉得奇怪,握着手机从包厢出来,看到小琪蹲在不远处的墙边,一旁穿着酒店制服的女服务员好像在询问她的情况。   李欣然赶紧走过去:“小琪,你怎么了?”   宋斯琪浑身颤抖不止,勉强看清来人,用仅存的意识回道:“我被下药,报警,报警。”   宋斯琪昏了过去,李欣然把她放稳,整个人气得有些发抖,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踹开包间的门,叫里面的人出来照顾小琪。   宋斯琪被抬回包间,林楠看她还有一点意识,扶着她灌水催吐,李欣然这会儿有点气疯了,指着屋里的一众人:“一个也别走啊,都给我老老实实呆着,桌上的东西也别碰,别白白惹嫌疑。”   酒店经理匆匆赶过来:“李小姐,既然已经报警,等警察来了自然会有一套流程,您现在就让我封锁酒店,可能比较困难。”   “我说的是加强管控,严进严出,把那些犄角旮旯里的出口管好了,行为可疑的人拦一拦,很难吗?”   “您说的问题其实都不存在,我们酒店的管控一向严格,这点您不用担心,酒店的监控网很密集,任何可疑的人都会留下影像的。”   经理态度谦卑,但摆明了在警察来之前,不肯兴师动众。李欣然气极冷笑,点了点头,拨通周绩文的电话:“你老婆在观海出事了,你通知秦西,这里就是住着天王老子今天也特么得给我封上!”   电话那头,周绩文已经吩咐何竣联系秦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和李欣然讲电话:“小琪的情况。”   李欣然抚着脖子回答:“可能被下药,已经报警,救护车马上就到。”   “身体情况。”   “意识不太清醒,身体一直在颤抖。”   “包间号。”   “0209。”   通话结束没多久,周绩文竟然和酒店医务室的医生一起到了,应该是在附近。   李欣然本来只是气愤,看到他人,有些心虚起来,要说眼下最不想得罪的人,小周总能排前三。   周绩文看到小琪侧卧在椅子上,衣服乱了,头发也乱了,四肢止不住抽动,他寒着一张脸拨开她身边的人,俯身把她抱起来转身疾步出去,李欣然跟上:“晚高峰开车走不快,先让酒店的医生处理,等救护车来或许快一点。”   周绩文不应声,抱着宋斯琪进了电梯,到达顶楼套房,李欣然还是不赞同他的处理方法:“周总,还是去医院吧。”   然而周绩文看都不看她一眼,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拦也拦不住,李欣然跟着进了套房,走到一扇门外,她伸手想帮周绩文开门,却发现门上没有把手,推也推不动,周绩文沉声说了句:“在外面等着。”   那道门从面打开,李欣然匆匆向里张望,关上前似乎看到周总的助理换了身装扮,正在给小琪抽血。悬着的心有些放下,恐怕这道门后面的世界,不是自己该看清的。   李欣然坐也坐不住,握着电话在屋里踱步,过了一会儿,秦西领着几个人进门,有男有女,个个手上提着箱子,十分迅速地进了刚才那间屋子,之后再没有声音。   秦西看到李欣然,眉头皱了皱:“你怎么在这儿?警察来了,你下去吧。”   李欣然有点不放心:“不送医院没问题吗?那里面什么情况?”   “这些你就别管了,好好想想酒桌上的事儿吧,老二真动了气,你们一个跑不了。”   李欣然对着宋斯琪和周绩文是有些抱歉的,秦西这么同自己讲话却没道理,把她心里的火气带出来:“是我的局不假,你也别忘了是你的场子,我手下的人要查,你这观海也有得盘呢。”   “你跟我横个屁。”转脸要走,又走回来问她,“你们公司的人,都知道她结婚吗?”   李欣然吐了一口气:“今儿才说的,不过也就只说了结婚,知道周总的不多。”   秦西这么一问,李欣然脑子清楚起来,默默过了一遍人,心知小琪这一遭恐怕还是职场上的肮脏事儿。   后头那间屋子一阵响动,何竣阴着一张脸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蓝色的盒子,走到李欣然面前,推了推眼镜说:“李小姐,请您同我下去,和警察沟通。”   李欣然点点头,秦西也想着下去镇镇场子,省得酒店还有不长脑子的工作人员,怠慢调查。   三个人一起乘电梯下去,李欣然始终不放心小琪:“何助理,小琪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那,那真的不用送医院吗?”   “会去的,李小姐不用担心,周总不会拿太太的性命开玩笑。对了,孙小思,是欣然工作室的员工吗?”   “是,采编二组的实习生。”   “李小姐可还记得,聚餐时她坐在什么位置?有没有奇怪的举动?”   李欣然想了想:“好像,就坐在小琪旁边,奇怪的举动…她和小琪一起去的卫生间,但是我看到小琪的时候没看到她!她有问题!”   何竣微微颔首:“警察那里,还要麻烦李小姐多回忆一些细节。”   “当然。”   李欣然低头仔细回想饭桌上的事情,想到孙小思很有可能已经跑了,又抬头瞪了眼秦西:“这个人要是跑了,我看观海以后也别开门儿了!”   秦西偏过头去不说话,倒是何竣冷不防接了一句:“跑不了。”   *******   另一边,周绩文守在宋斯琪床边,她因为药物陷入昏迷,之后又开始产生幻觉,一直哭闹着要妈妈,恶狠狠地蹦出一句 “你再碰琪琪一下,我跟你拼命”之后,血压骤降,因为出现休克症状,必须上呼吸机辅助呼吸,但过了一阵子,她又开始乱动,周绩文不敢给她用镇定,只好一边稳住她的头,一遍按住她输液的手。   原本他也束手无策,之后发现在她耳边讲话时,她会安稳很多,表情也不那么痛苦,便侧在床边贴着她,一直在她耳边讲话,讲到后来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能说的,便哼起了自己知道的童谣,《两只老虎》从中文唱到英文,从英文唱到法文。   何竣回来的时候,就听到BOSS别别扭扭地唱着法语版的两只老虎,样子有点好笑,但此情此境,又实在笑不出来。   后半夜往医院去的路上,何竣大概讲了警察那边调查的情况,孙小思以生理期将至为由,自带了一瓶未冰镇的饮料,事先在其中投入了大量G水,在宋斯琪被人灌酒时,“贴心”地把有毒的饮料掺入她的酒杯中,酒桌上的人回忆当时的细节,有人提到她开瓶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所以谁也没想到那瓶饮料竟然有问题。   又审了几个小时,她交代是受公司的同事薛谦指使,收取了5万元报酬。掺入G水的饮料也是薛谦事前给她的,薛谦告诉孙小思,饮料里掺的是春.药,症状和喝醉了差不多,警察医生根本查不出来,给宋斯琪喝下后,把她引到卫生间去就可以了,等自己得了手,宋斯琪势必不敢声张,就是她闹起来,追究的也是薛谦的责任,和孙小思没什么关系。   他还特意强调,让孙小思见机行事,实在没机会就算了。孙小思想着还没到手的两万五,不过是凑上去和宋斯琪多说了两句话,就顺利在她身边坐下,更巧宋斯琪今天公布婚讯,一直在喝酒,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周绩文听这段儿的时候人站在病房的阳台上,晨曦正好,他已经抽了小半包烟提神,头发因为短倒是不乱,衬衫多开了一颗扣子又有些皱,一手抽着烟,一手翻着手机,听完何竣的汇报,莫名一笑:“不是一直说国内查得严嘛,我看大环境还好,一个小小的记者,花点钱也能买到许多质量上乘的东西,那一瓶的浓度,可不低。”   何竣自然明白BOSS的意思:“这条线要查倒是不难,就是人手有点调不开,二十年前的那件案子,东西难挖,您看怎么调配。”   周绩文手机震起来,何竣看到是陈东成的电话,周绩文捻了烟:“人手来了,不用你操心。”   说着接起电话,转身看向病房里面,小琪输液的手又蜷起来了,他讲着电话进屋,放平她的手,觉得这只手越发冰冻,轻轻握住捂着,挂了电话也只坐着不动,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何竣走的时候也没有吭声。 第23章 .怎么会忘掉?   宋斯琪醒来时,天黑着,室内没有开灯,她花了很长时间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双目失明。   周绩文伏在床边睡着了,手挨着宋斯琪的手,她一动,周绩文就醒了过来,第一个动作是把她的手放平,确认针头有没有移位。   宋斯琪懵懵的,想歪头看他,还没看清,就被他温暖的手掌覆住双眼,能感觉到他按动床头的开关,屋里亮了起来。   “醒了?”   宋斯琪没力气点头,用力眨了眨眼睛,周绩文感觉到她的睫毛在动,笑了笑,慢慢挪开手掌,轻抚她的发顶,柔声道:“一会儿医生会过来查看你的情况,不要害怕。”   宋斯琪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脑中闪过的都是妈妈还在时发生的那些不好的事,她不知道那些画面是记忆还是梦境,只觉得心口生疼,疼得想哭,哭到不能自已,越哭越凶。   周绩文以为她身体难受:“不舒服吗?医生马上就来了,是不是鼻管不舒服?小琪,哪里难受?可以说话吗?琪琪,琪琪你哪里难受,跟我说,跟我说。”   听到他唤自己琪琪,宋斯琪哭得更厉害,抽咽着说出了堵在心里得话:“周先生,我好难过,我想我妈妈,我真的好难过……”   周绩文吻着她的眼角:“做梦了吗?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找妈妈。”   宋斯琪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医生进来查看她的情况,周绩文起身站到一边,宋斯琪却不安地颤抖起来,眼睛只盯着周绩文,护士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立马不安地抬起身,看到周绩文才觉得安全,但她实在没什么力气,挣起来又跌回去,脑中一阵晕眩。   护士想按住她好让医生检查,手上用了点力气,周绩文觉得她粗鲁,立马冲回床边,挤开护士说:“你别动她,我自己来。”   周绩文过来之后,宋斯琪便静了下来,医生走后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周绩文和吴医生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也就是私立医院才会有这样年轻的院长,他医术学术都不错,又有理想抱负,更愿意被人称为医生,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院长。   只有周绩文这样知根知底的,他才会往院长办公室带,周绩文一天一夜没怎么休息,这会儿躺在沙发上,只觉得脑壳发疼,毫无睡意。   吴启德看他按着太阳穴,给他倒了杯水:“你今天吃药没?”   周绩文坐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灰色磨砂的小药盒,就着面前的温水吃了两粒。   吴启德看到觉得好笑:“立风终于说动你了?之前不是怕被人晓得,不肯随身带药吗?”   周绩文把盒子放进口袋又躺下:“这是我老婆给我准备的,能一样嘛。”   吴启德笑得更明显:“你结婚我都不知道,她好像不是你们圈子里的女孩儿,是外地姑娘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她的父母?不敢通知?”   周绩文想起小琪说想妈妈的话,如鲠在喉:“父母……都不在了……”   吴医生一时语塞,转而说起她的身体情况:“这种药代谢速度非常快,目前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周绩文当然知道:“我对GHB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长期使用会有难以戒断的问题,像我太太这样没有接触过类似药剂,一次中毒过深的,会不会有类似的后遗症,有没有并发症?”   “这类药对中枢神经的伤害快且狠,就目前的观察来看,周太太的焦虑症状比我以往接触过的患者要严重得多,刚才检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你不能离开她的视线,而且她非常排斥陌生人的触碰,医生也不例外,我能保证她的生理机能不受损,但是她的精神状态,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恢复,我建议精神科的医生介入,介入时间和治疗方案可能还要继续观察。”   周绩文略想了一阵,抬手看了看表:“你找个精神科的医生和我谈吧,三点左右警察会过来,我走不开,如果要谈很久,尽量约晚上的时间。”   吴启德点头,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翻开通讯录联系,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抬头看着他说:“我是你太太的主治医生,你不要把我当助理,颐指气使的,你态度不对。”   周绩文立马点头,抹了抹脸站起来:“那就麻烦您了,吴医生。”   “不睡会儿?”   “在这儿也睡不着,我不放心,还是下去吧。”   “也好,如果你不想请看护,就让她比较信赖的亲戚朋友来陪她说说话吧,或许对她情绪恢复有帮助。”   “嗯。”   周绩文想了又想,回病房的路上还是给陆雨打了个电话,陆雨和菲菲来得很快,听完周绩文讲述的经过,菲菲气得说不出话,她正恼火着,刚来没多久的警察寻过来催问:“请问宋小姐醒了吗?大概要等到什么时候?”   女警察问得还算客气,旁边的男警察有些不耐烦地看表。   周绩文皱了皱眉,菲菲也看到了男警察的表情,忍不住反问:“怎么着,没醒你们还要把她弄醒?”   “当然不是,就是想确认一下宋小姐的状态。”   “她是被下药,中毒了,生病了,还得时刻保持清醒回应你们这些当差的吗?她是被害人,不是嫌疑人,这点耐心没有,当什么警察!”   她话虽有点过,作为受害人家属立场倒是能理解,陆雨也是公职人员,多少能体谅一些,拉了拉菲菲,对两位警察说:“麻烦你们再等等,她一个小姑娘遇到这样糟心的事情,还请你们体谅。”   男警察盯着菲菲,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体谅,不过警察也是人,耐心是有限度的,也请你们家属理解配合。”   周绩文看了看来的两个警察,不咸不淡地说:“约的时间是三点,你们一点多就到了,我太太中毒到现在24小时都没有,你们有点常识也该知道她目前的状态,再说有些药的后遗症,你们比我们老百姓清楚多了,她现在就是醒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未必想得起来,晚些反而可能记得更多,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在急什么?”   周绩文没错过男警察眼中的一丝心虚,女警察见气氛不对,看了同事一眼,往前走了一步说:“我们也都是听指挥办正事儿,您别误会,真的只是确认一下。”   说完拉着同事返回休息室,路上何竣听到女警察和男警察嘀咕:“约的三点,你催着我来又催着我问,真的急什么呢。”   男警察含含糊糊说了两句,何竣想到自己新收到的消息,觉得昨晚的事,恐怕不是面上那么简单。   宋斯琪再次醒来,比起之前,精神稍微好了一下,看到陆雨和菲菲,心里松了一口气,勉强笑着说话:“你们来啦。”   菲菲看她嘴唇很干,一面帮她调整床头的高度一面问:“喝水不?”   “想喝,口渴。”   陆雨已经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宋斯琪接过,笑着说“谢谢”。   菲菲在床边坐下:“周先生说,医生建议你在医院住两天,我看这VIP病房什么都不缺,但是换洗衣服总归要拿,有什么不方便和他们男人说的,你尽管告诉我,知道吗?”   “恩,我知道。”   周绩文进来,菲菲觉得他们应该有话要说,拉着陆雨出去,宋斯琪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我挺好的,不用陪着呢。”   菲菲觉得她一点也不好:“你别管,我们去留自由。”   陆雨朝宋斯琪挤眼睛,宋斯琪知道他是跟自己说别管菲菲,由她去,便点头笑笑,目送他们离开。   周绩文听到她讲话的声音干涩又沙哑,但已比上午虚弱的气音有劲儿些,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头疼吗?”   宋斯琪摇头:“眼睛有点不舒服,没什么力气。”   周绩文点点头:“一会儿帮你拿眼药水,警察等着问几句话,你想不想见?”   宋斯琪一愣:“当然要见的,这是大事。”   “昨天的事,都还记得吗?”   “我记得跑回包间时没撑住,差点晕了,看到然姐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一会儿见警察,我会陪着你,不用怕。”   宋斯琪坐直了身体,紧抿着唇,重重点了下头:“我不怕!”   结果她脑袋又晕起来,身子往一旁栽去,周绩文眼疾手快地扶住,宋斯琪靠在他身上,头蹭着周绩文腹部,周绩文一边为麻酥酥的触感心痒,一边为她的虚弱紧张:“再躺一会儿吗?”   宋斯琪做了几个深呼吸,稳了下心神:“还好,还好,不躺了,我醒醒。”   周绩文搂住她:“这样靠着好一点吗?”   宋斯琪只凭着直觉回答:“好暖和。”   周绩文轻笑,手紧了紧:“那我多抱一会儿。”   宋斯琪也笑了:“周先生,谢谢你。”   “嗯?谢我什么?”   “谢谢你照顾我,谢谢你帮我。我想起来一些事情,还有昨天的事,心里很害怕,也很难过,可是我一看见你就不怕了。”   这正是周绩文想要的结果,但听她说害怕,说难过,还是心疼得不行,帮她顺了顺头发:“还算有点良心,记得李欣然却不记得我,我可是抱了你大半夜,一点儿印象没有吗?”   宋斯琪有点懵,又有点害羞,仰着脸迷惑:“啊?怎么,怎么抱了那么久?”   “因为那药,你的身子一直抽搐,怕呼吸器掉了。”   宋斯琪脸又低下去,闷声说:“谢谢,谢谢。”   “琪琪,真心对你好的人,最想听的不是谢谢,而是你快点好起来,健健康康,开开心心。”   “嗯,我会的。”   “难过的事情,一定要和我说,好吗?”   宋斯琪又要点头,被周绩文按住:“别点了,再晕。”   宋斯琪越发不好意思,抬手推开周绩文:“不给你抱了。”   周绩文满脸遗憾,重重叹了口气:“唉,知名富二代沦为取暖工具,惨遭嫌弃为哪般。”   宋斯琪抬手为他鼓掌:“很棒,标题能力突飞猛进,宋老师正式下线。”   周绩文看她脸上因为害羞加玩笑,稍微有了点血色,满意地点了点头:“周太太上线了,可以请两位警官过来了吗?”   宋斯琪比了个“OK”的手势,周绩文走到门边,又转回身:“宋老师只是暂时下线,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后续会CALL她。”   宋斯琪微笑,抬高了比着“OK”的右手。   作者有话要说:   老何:周总,什么重要的事儿要CALL宋老师,我咋不知道?   周总:你装给谁看呢。   老何:我装给小琪看,小琪你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小琪:什么? 第24章 .是否审视过自己的精神状态?   天色渐晚,宋斯琪洗了个澡,周绩文站在外头默默陪着,把下午病房里的监控记录看了很多遍。   当时他坐在沙发上,不大看得清两个警察的表情,大多数时候是女警察在提问,男警察没怎么开过口,问的问题很常规,但周绩文总觉得漏掉了什么,却又捕捉不住。   宋斯琪拉开门,看到周绩文倚在门口,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害怕,在这守着,有些不好意思:“工作忙吗?其实不用一直陪着我,我好多了。”   周绩文把PAD递给她:“下午的监控,看看吗?”   宋斯琪觉得意外:“你在病房里装了监控?”   “已经拿走了,别担心。”   宋斯琪点点头接过平板,走到病床边坐下,把视频划到开头仔细看起来,周绩文看到她无意间动了动右边肩膀和胳膊,好像不舒服的样子:“肩膀怎么了?”   宋斯琪本不在意:“可能磕哪儿了,感觉有点酸。”   周绩文皱起了眉:“我看看,只是酸吗?疼不疼?”   “没事儿,隐隐有一点点痛而已。”   可周绩文的手一放上她的肩头,她立马感到一阵心慌,不适地打了个寒颤,周绩文转身拿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手探了探拉开她病服肩头,隐约看到些青紫,顿时心中一沉,顾不上许多,解了她一颗口子,露出整个肩膀,他抱她的时候何其小心,怎么可能弄出这样的伤痕,深深浅浅的,倒不是很严重,但从肩头到胳膊有几处,两边肩头都是这样,左边还有像是被掐出来的伤痕,移动她的多是女生,谁跟她有仇怎的?   他气得不行:“这儿怎么还有掐伤?有人公报私仇?”   宋斯琪有些尴尬地拉了拉衣服,病号服很宽松,她从领口把左边胳膊伸出来,露出整条胳膊和肩膀,右手按着心口,左手转了转给他看:“这是我自己掐的,你看里边儿也有,药劲儿很大,我怕完全失去意识,但你看,肩膀和胳膊外面的淤青肯定不是我自己弄的,我刚才洗澡的时候也觉得奇怪,林楠她们扶我背我都很小心的,怎么会留下淤青呢?”   周绩文扶住她的手臂,轻抚那一点一点的伤口,仿佛想擦去,可青紫的伤痕扎进他眼里,好像越发抹不掉。   宋斯琪觉得痒,颤了一下收回胳膊穿好衣服:“周先生,你把手放到我肩膀上,我想点事情。”   周绩文回神,虽然心里没啥旖旎的想法,但能够触摸到她,还是很高兴的:“乐意效劳。”   宋斯琪闭上眼睛,根本没在意他眼里的丝丝雀跃,努力回忆着,口中念念有词:“我当时一直跑,拐弯之后彻底没劲儿了,我就想,爬也要爬回去,不然就完蛋了,我捏着手机,看到0211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然后脚下一软就跌倒了,我蹲在那儿,我蹲在那儿……有个人走过来,好像跟我说话了,我向他求救,他可能听不清楚,想扶我起来,扶我起来……”   周绩文两手扶着她的肩膀,稍微用力,试着做了个扶她起来的动作,宋斯琪脑海中灵光一闪,睁开眼又拿起PAD滑动视频,跳到女警察问她:   “当时在走廊上,有碰到其他人吗?”   “好像有遇到酒店的服务员。”   “有没有交流?”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女警察点了点头:“还记得些什么?”   “我们组长出来,我让她报警。”   ……   宋斯琪跳回去又看了一遍,把平板举到周绩文面前:“你看,注意这个男警察的表情,我说记得不是很清楚之后,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是我多心吗?”   她的话正好戳中周绩文觉得奇怪的地方,这个男警察的确可疑,他心中冷笑,屏幕里从头到尾表情淡淡的男警察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大概率上,不是你多心。”   “我肩膀上的伤,大概率上是那个服务员扶我时留下的,那个时候我只想用痛觉让自己保持清醒,根本忽略了他的轻重,我觉得那个服务员有问题,要不要,通知警方?”   换做平常,宋斯琪肯定会通知警方,即便这个警察有问题,不可能所有警察都有问题。但她看了眼身边神情严肃的周先生,相信他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果然他思量了一阵说:“小琪,事已至此,你应该明白,这不是一个小记者,实习编辑,酒店服务员能支撑起来的局,你接触到的违禁药物,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是普通人花钱能够买到的,观海二楼的监控断了十分钟,警察局有人被收买,薛谦背后肯定还有人,这个人的目的,他的手腕影响力,我们目前还不清楚,所以……”   “所以不能完全相信警方,避免打草惊蛇。”   “对,我来查,警察那里到什么程度,我们来决定。”   宋斯琪对周绩文的信任当然超过警察,她赞同周绩文的决定:“好,听你的,又给你添麻烦了。”   “傻不傻,你在观海出了事,秦西肯定要给你个交代,他查和我查有什么区别,再说,他做事一向出格,你未必愿意把事情交给他,不如我来把控,还好和你商量。”   宋斯琪也理不清这因果:“他做事怎么出格?”   周绩文存了点坏心,有意诋毁诋毁他:“老秦这个人吧,表面是一副花花公子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心狠手辣,暴力倾向挺严重的,上学那会儿就闹过人命官司,后来学乖了,不自己动手,但还是那套,以暴制暴。”   宋斯琪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可这样的形象也挺符合圈外对他们这些二代的定义和想象:“他,看着还挺和善的,你们算是,和而不同?”   周绩文直点头:“我是和平主义者。”   “那,那以后你多劝着他一点吧,你们既然是朋友,应该劝他多讲讲道理,罪有应得的就算了,毕竟,也有罪不至死的。”   “嗯,你放心,我有数。我一会儿有事出去一趟,让菲菲陪你,可以吗?”   宋斯琪忙说:“你忙,我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你不让我出院的。”   她努着嘴嘟囔,周绩文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医生不让你出院的,跟我嘀咕也没用。”   *******   周绩文也没走出医院,就在顶楼院长办公室和张医生见了面。   “第一次醒来的状态和第二次相差很大,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人是有自我调节的能力,但是情绪没有阀门,不是说开就开,说关就关的。您说到她曾经受过比较重大的精神创伤,结合她的成长经历,可能隐藏情绪是她认为安全并且行之有效的方法,强制压抑,甚至已经养成习惯了。”   医生所说,正如周绩文心中所想:“这样,很不好。”   “对,很多精神疾病的源头是负面情绪的隐藏和错误引导,周太太在昏迷中出现意识混乱的症状,当然很大程度上是药物刺激,但也不能排除精神分裂症状的可能性,情况未必十分糟糕,但应该引起重视。”   “我会和她好好聊一下,我太太有过咨询心理医生的经历,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排斥精神诊断和治疗。”   “不着急,如果周太太排斥,我也可以换个科室和她见面聊一聊,至于焦虑症状,藏起来不代表不会再有,我建议尽快出院,恢复工作生活节奏,那样她会比较有安全感,问题也会很快暴露。”   周绩文有点疑惑:“这和吴医生的建议不太一样。”   张医生笑笑:“他一定是想周太太多住两天了,私立医院的VIP病房,他月底冲业绩呢。”   周绩文也笑了,的确像吴医生会做的事儿:“成,那我太太的主治医生也可以一并换了吧?”   “当然。”   再回到病房,时间已经很晚,周绩文以为小琪睡着了,坐在病床边细细看她,无论是昨夜还是今晨,她的痛苦和无助都是那样让人揪心,或许无从防备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她说过自己活得努力,其实她活得更辛苦吧。忽然想起那晚她的欲言又止,好像要讲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却是有点冷……   从前觉得疼爱一个人,捧在手心这种话很是夸张,但看着她,周绩文真的想掏心掏肺对她好,如同自己想象中的父亲母亲,慢慢来吧,流浪太久的人,对家是陌生的,得要适应好久才能相信这个家真正属于自己,不会消失。   周绩文抬手想摸摸他,却看到她睁开了眼睛,手顿了一下,没有收回来,落在她耳边摩挲,轻声问:“怎么还没睡?”   宋斯琪觉得痒痒,缩了缩脖子说:“睡不着。”   周绩文笑着脱了外套,在她身边躺下:“我知道怎么哄你睡,保证管用。”   宋斯琪愣住,下意识伸手推了推他:“你,你干嘛上来,你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了,哄你睡觉而已。”   “菲菲姐在外面呢。”   “哦,我们夫妻睡一张床,清清白白啥也不干,也要看别人眼色?我昨天晚上没睡,你当可怜可怜我,分我半张床。”   宋斯琪立马妥协了,总不能赶他去睡沙发吧,往边上躲了躲:“我得记下,周导都开始加床戏了。”   周绩文气得牙痒,不过手上还是温柔地把她圈住:“小没良心的,我是为谁好,还记账呢,周导前天就加戏了,昨天还搂了一夜呢,记得过来嘛你。”   宋斯琪脸羞得通红,不想在清醒的时候这样暧昧:“你别抱着我,我不喜欢。”   周绩文身子一僵,手却没松开,没说什么,低声唱起了法语版两只老虎,发音还是很准的,就是音调笨笨的,一听就不是会唱歌的人,知道他真的只是想哄自己睡觉,宋斯琪不再挣扎,他低沉的嗓音像有魔法,很快让她有了睡意,朦胧间听到有个人轻声问话:“琪琪,真的不喜欢吗?”   宋斯琪已恍然在梦里,揪住了周绩文的衣襟,嘤嘤啜泣:“妈妈,我害怕。”   “怕什么?”   “醒了你就不在了。”   “不怕,琪琪不怕。”   害怕失去,所以不敢喜欢吗? 第25章 .她们做错了什么?   周绩文第二天就给宋斯琪办了出院,回家路上举重若轻地说了一嘴:“吴医生还给你安排了心理康复治疗,过几天我们见一下。”   他一副例行公事的口吻,宋斯琪就没大在意,手里看着GHB的相关资料回了声:“嗯,听医生的。”   周绩文暗暗松了一口气,说起别的话题:“有和你们组长商量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吗?”   “她的意思是让我休息一阵子,不过我觉得没问题,明天正常上班吧,你可别拦我。”   “不拦,你自己觉得OK,我也拦不住。”   宋斯琪抬头朝他一笑。   周绩文想了想还是说:“上班可以,不过必须让我负责接送,我很担心你的安全。”   宋斯琪轻叹了一声,有些泄气地说:“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你好忙的。”   周绩文抬眉笑道:“混到今天,送老婆上班的时间再没有,我也别混了,回家坐吃山空比较好,再说也顺路。”   宋斯琪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这可不是蹭个车那么简单,松了口,周先生肯定会配合自己上下班的时间,世上最好欠的是人情,最难还的也是人情:“早上三环很堵的。”   周绩文还不知道她的心思嘛,还成天拿自己当外人呢:“你们公司不是错峰制嘛,还是你想让我陪你坐地铁?也不是不行啊。”   见他说得认真,宋斯琪没了办法:“算了算了,你送吧你送吧。”   说完抱着胳膊扭过头去,不再说话,周绩文只觉得她气鼓鼓的样子好笑。   *******   宋斯琪一个人睡得很不好,不敢关灯,闭上眼睛就会有晕眩被拉扯的幻觉,一夜坐起来好几次,握着手机犯困,闭上眼睛清醒。凌晨终于眯了一会儿,以为睡了很久,惊醒看了眼时间,才过了三十分钟而已。   所以她起得很早,没想到周先生已经起来了,静静地在厨房做三明治,看她过来,指挥她榨了两杯橙汁。   周绩文没有忽略她因为失眠而憔悴难看的脸色,不过没在难得悠闲的早餐时间问起,只是就请阿姨的问题再次讨论了一下,周绩文很担忧小琪潜在的焦虑症,觉得这种时候,家里还是不要多个陌生人比较好:“咱俩之间还有得磨合呢,我们先熟悉一下彼此的生活习惯,再请阿姨,怎么样?”   宋斯琪点头:“我还挺常做饭的,晚饭一般在家吃。”   “那早餐我负责,晚餐你负责,正餐比较费事,所以费用我来支付,你不用和我分摊,OK吗?”   “行,不做晚餐的话我会提前讲,你不在家吃也知会我一声,我不太喜欢浪费。”   “好。晚上六点半接你,不加班吧?”   “不加班。”   当宋斯琪平静地站在电梯角落接受眼神洗礼的时候,竟然有人祝她“新婚快乐”,还是平时照面不会打招呼的别组同事,宋斯琪礼貌地回应,笑着说“谢谢”。   和宋斯琪预想的有点不一样,她被下药,报警进医院的事情没有人提起,说得比较多的是结婚的事儿。爱八卦的无非说她长得好,果然嫁得好,也有说他们组资源得天独厚,不像别组难得接触富豪圈。   当然说风凉话的也不少,40楼茶水间无意被拉下的某期《豪闻周刊》,以及无意被宋斯琪听到的 “豪门三流”、“纨绔败类”、“拜金女”、“会勾搭”等字眼,有些人真的很怪,他们同当事人甚至根本没什么交集,揣测起事情来却能言之凿凿,不过都是些造谣生事的无能鼠辈。   宋斯琪手头事情多,懒得管那些人闲言碎语。李欣然找她说话,直赞她心态好:“我要是你,早去撕人了,有几窝子讲话可真难听。”   宋斯琪转了转手中的笔:“医生嘱咐我保持心态平和呢。”   “身体还好吗?我真的可以给你假,你的年假攒起来得有十来天儿了,婚假病假凑一块儿,够你躺一个月的。”   宋斯琪拿笔点了点本子:“我身体没问题,你也知道我的,手上有点儿事就爱往心里去,不干完总是梗着,休假也得惦记,不如不休。”   “都像你这样,我就能当甩手掌柜了。”   宋斯琪笑笑:“我这做事风格一半儿以上得您真传,这话我可不信。”   “贫。林楠的策划看了吗?你觉得直通车交给她做行不行?”   “看了,写得很细,对内部分没什么问题,对外的部分,拟邀请嘉宾名单得改改,第一期起点高,请嘉宾的时候胆子可以大一点,播放渠道和赞助模式也可以调整调整,集团的线上频道流量也就那样,我们不如自己做,交给她做我觉得没问题,她没有大项目经验,我们做过的视频节目也不多,可能还得带两期。”   李欣然听着频频点头:“我想着还是让你做。”   宋斯琪想了想:“我手上的事情目前不太好交出去,总会和红会我可刚磨顺了,您别一来大项目就推我,别人会觉得难出头。”   李欣然想想也是这个理儿:“那你带她呗,反正你们也熟。”   “啧,熟才不好带呀,再说我们平级,有些话我不好说,你换资历深点儿的。”   李欣然乐了:“姐姐,我们这工作室才干五年,你算上实习时间在这儿快四年半了,跟谁谈资历呢。我正好想让你做副组长,级别管够。”   “副组长?我们这儿有这级别?”   “没有也能创嘛。”   “涨工资吗?”   “暂时不。”   “那还是别了,我来的话,就说我先和她配合两期,后面我会撤去别的项目吧。”   “也行,那就定了。我就是怕周总知道了不高兴。”   宋斯琪大概知道第一期是怎么做上的:“周总不是这样的人啦,哪会公私不分。”   李欣然嗤笑了一声:“才怪,你给我兜着啊。”   “周总人挺好的,您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怕他怎的。”   李欣然一副看小白菜的表情看着她:“你知道董事长为什么那么想撮合我和小周吗?”   “为什么?”   “媒体背后是资本,资本背后藏着政权,政权背后是更大的资本,我们国家特殊一点,大资本和政权旗鼓相当,董事长一直觉得自己再怎么有钱,也只是富豪底层,高级工具人。他不希望我嫁的人和他一样卡在处处受制的地方,他希望我能和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人过一辈子,你家周总即便在京建不得用,他总归是周家长房嫡亲的血脉,人脉背景可不是一般资本家能比的,别听外头那些人一天到晚什么边缘,三流的乱讲,人厉害的地方,他们一点儿衣服边也看不到,这叫什么?这叫阶级差异。”   宋斯琪不禁想起周绩文教育自己的话:“打住打住,咱们国家,谁也不是,谁也不敢是,人民当家作主。长房嫡亲血脉,宅斗呢您。也就是说,您不是怕他,是对他手里的人脉资源感兴趣,所以要巴结着?”   李欣然咳了一声:“没那么掉价,我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充分利用好身边的资源。”说完还挑眉逗她,“是不是,周太太。”   宋斯琪低头笑笑:“就是直通车的事儿吗?”   “嗯,可以下班了。”   宋斯琪看了看手机:“我六点半走。”   “你们组不是人工考勤嘛,不用打卡吧,走,我带你一截儿。”   “呃……周总六点半来接我。”说完有点害羞,忙补了一嘴,“晚上有点事情。”   李欣然眯着眼睛看她:“哎哟哟,瞧我这记性,周太太可不是叫着玩儿的。”   “有事儿,也是顺路。”   “我知道我知道,二少奶奶害羞呢。”   “哎呀。”宋斯琪羞恼,赶紧扯开话题,“对了,周五晚上的事儿你是不是封口了?”   “那必须的,流言传到最后,永远是给受害者定罪,为加害者洗白,周总说他不希望我们这儿传出不和谐的声音,送了我四个字,先礼后兵。”   宋斯琪有点意外:“周总威胁你了?”   “应该算善意的提醒吧,我跟大家说了不要乱讲,否则就是和薛孙之类同流合污,我眼里不容沙子,工作保不住事小,别惹上我,到时候圈内圈外的不好混。”   “然姐,谢谢你。”她心里也同样感激周先生。   “不必谢我,别说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就是普通员工,我也不会允许自己手下人乱说,这世道,女人活得太辛苦了,咱们自己不抱团,指望狗男人做主的世界善待咱们吗?还有无数被洗脑不自知的拜男癌女性呢,就说你结婚这事儿,我本意是借着周总的名气炒一炒话题转移视线,也好看看还有什么人跟这件事儿有关,哪成想有些贱嘴巴的说说就变味儿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事儿,您炒的?”   李欣然摸了摸鼻子:“钓鱼嘛,总得放铒……”   比起成为话题,宋斯琪的确更在意事情的真相,周先生也说了,这事儿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我们公司如果还有人牵涉其中,应该不是我们组的,这件事和周总商量了吗?”   “都通着气儿呢,我听说药物来源可疑,这两天给我刺激的,赶上犯罪悬疑片儿了。”   宋斯琪一边推门出去,一边拿手机给组长发了个表情。   [平平淡淡才是真.jpg] 第26章 .假装怎么能成真?   周绩文按张医生嘱咐的,观察了小琪一阵子,两个人每天一起上班下班,一起早餐晚餐,聊天做事开玩笑,包括李欣然反馈的她在公司工作的情况,都很正常。   但是她的黑眼圈却越来越重,周绩文知道,她一直没能睡好,可她什么也不说,即便是周末见张医生,她也一口咬定自己除了十分愤慨,没有特别焦虑,心理阴影肯定是有的,但绝没有影响生活,聊了会儿,还故作轻松地向张医生打听起神经药物对人的影响。   周绩文能理解她对自己的保护,可失眠甚至焦虑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会觉得难以启齿?   张医生却很理解:“如果说了没有用,你还会说吗?一个人,长期对身边的人事物抱以谨慎小心的态度,稍稍松懈,立马被现实打脸,换作是你会如何反应?”   说起来,周绩文也是深有体会:“我会比以前更加谨慎小心。”说完自己沉默了良久,“介意我抽根烟吗?”   “随意。周太太的眼睛是不是受过伤?”   周绩文点头。   张医生推了推眼镜:“所以她近视,但是不敢带眼镜,同样的道理,她因为神经类药物险些被人暗害,所以她即便失眠已经相当严重,也不敢再服用类似药物治疗,长此以往,状态会越来越糟糕,不断把事物不好的一面放大,陷在自己扭曲的认知中,时间越久越偏执,病症越难治愈。”   周绩文有点泄气,小琪还是不会向自己倾诉,不愿意主动向自己寻求帮助:“说说你的建议。”   “让她发泄出来,打破现有认知,然后重新建立。”   “您继续。”   “她觉得隐藏和忍耐安全,只要什么都不说,一切会慢慢好起来,那就破坏给她看,不说不做,不宣泄不反抗,只会更加糟糕。”   周绩文下意识摇头:“所谓的刺激疗法,适得其反的可能性太大,我不是很赞成。”   “她可以不是当事人,让她看到一个和她很像的人,比如周先生您,因为隐瞒和忍耐而承受巨大压力,粉饰太平却反而被伤害,让她看到不说不做其实毫无意义,她觉得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是认知被打破的时候。她觉得你可以信任她,那她潜意识里也会更加信任你。在没有药物辅助的前提下,她身边的人就是最好的辅助。”   小琪不愿意吃药,周绩文也不想劝她吃药,张医生说得对,得让她发泄,得让她倾诉。   周绩文盘算了一路,回到家,匆匆进了书房。宋斯琪煮了海鲜粥,来叫他吃晚饭时,听到他在书房发脾气:“我再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还问不清楚,就打包回东南亚去吧,别在国内给我丢人现眼。”   他门没关严,宋斯琪听得很清楚,一起飘出来的,还有浓重的烟味。她轻轻敲门,周先生沉沉地说了一声:“进来。”   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怒意,让宋斯琪觉得有点陌生:“粥煮好了,一起吃点吗?”   周绩文掐了烟,按住太阳穴缓了缓神,看似强撑着站了起来:“嗯,一起吃。”   “事情很不顺利吗?你看上去好疲惫。”   周绩文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小问题。”   “真的没事?”   “嗯,好香,海鲜粥?”这也是小琪常用的躲避追问的办法,转移话题。   “是你自己说的,想吃海鲜粥。”   周绩文洗了手坐下:“是嘛,我都忘了,这个水萝卜还挺好吃的,有点辣,你自己做的?”   “我哪有这个本事,网上买的四川泡菜,同事推荐的店铺,据说相当正宗,好吃吧。”   “好吃,酸辣爽口,脆生生的。”   “本来买了炖鱼的,就粥吃也蛮好。”   宋斯琪再抬起头,周绩文已经拿起了手机,皱着眉翻看着什么,粥才吃了几口就不动了,等宋斯琪吃完,他径直回了书房,什么也不说,只是愁容满面。   回到书房,周绩文有点后悔,小琪做的海鲜粥很好吃,那碟子酸酸辣辣的萝卜,口感也很棒,应该再多吃两口的,今晚恐怕得熬一熬,过会儿肚子就该饿了。   宋斯琪在厨房有点茫然,一边给周先生留夜宵,一边想着事情前前后后的关节,生怕因为自己给周先生带来困扰。   这会儿两个人各有心思,晚上倒是一样的睡不着,早上起来,宋斯琪又是一阵恍惚,最近每天起床时都不知是梦是醒,偶尔会有“在此刻死去,也不是不可以”的念头。   发了五分钟呆,宋斯琪逼着自己起来洗漱,换好衣服出来,却没有听到厨房有动静,轻手轻脚往前探了几步,刚想着要不去厨房做早餐,客厅里传来一声咳嗽。   宋斯琪吓了一跳,走过去看到周先生躺在沙发上,手遮着眉眼不大看得清表情,茶几上散落着药瓶和药片,咖啡杯见底,手机亮着,上面满满都是未接来电和消息。   周绩文又咳了一声,宋斯琪拿了边上的毯子给他盖上,小心翼翼蹲下,一个一个拧上没有盖好的瓶盖儿,好几瓶药之前没有见过,他头疼又严重了吗?   正犹豫要不要叫他,周绩文自己醒了,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七点十分。”   周绩文猛地坐起来:“今天周一,我要给你准备早餐。”   他急慌慌穿鞋,刚要起身,被宋斯琪按住:“早餐不重要,你怎么在这儿睡了?药怎么又乱吃,我不是给你装好了吗?”   看她这样外露的关切,周绩文险些演不下去,好在一夜没怎么睡的他精神恍惚,反应迟钝,脸上还是呆呆的:“忙忘了,没事儿。”   “调查很不顺利吗?”   周绩文不在意地笑笑:“没有,问题不大。”   但他的笑容难掩疲惫,宋斯琪有点急了,尽管他不愿意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宋斯琪总觉得和自己的事情有关,焦虑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点,她扶着沙发坐在地上,有些焦急地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纸和笔,手抖着在纸上写写画画:“你看,警察应该会在薛谦这里结案,警方内部有问题,薛谦被关其实是变相的被保护起来,我们很难再从他身上挖到东西,这一块儿不管他,周先生你在查三条线,药品的来源,警方的可疑人物,酒店服务员,我们公司内部暂时算然姐和我在观察,因为我们结婚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公开,所以排除了有人因为你而针对我的可能,这些讯息串起来看,背后的人目的在我,他做事很小心,极其谨慎,你也说了他必然有钱有权,否则不敢对我这样在公众面前多少露过脸的人动手。我思来想去,在我之前给你列的人物里面,有两个相对比较有动机,一个是明成集团的蒋示明,一个是泰和银行的官宏,我一开始觉得官宏的嫌疑比较大,泰和有黑色背景,放高利贷起家的,80年代洗了白,但据我所知,银行管理是他太太一手操控,他自己的事业还是半黑不白,我们工作室曝光过泰和银行的公益项目名不副实,当时来公关交涉的是官宏的亲信,他们不知道然姐的背景,放话要我们工作室的人全去陪酒,后来是董事长出面摆平了这件事,官宏可能是觉得面子过不去,又不好拿然姐做筏子,便说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不再追究,那时候我还没毕业,贫穷大学生一个,他这么说大家都往那方面想了,但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虽然现在还会隔三差五问候我一下,不过对我的影响有限,前两天我和泰和的人聊天,官宏经营的山庄惹了官司,死了个身份很敏感的人,他最近焦头烂额忙这件事,没必要节外生枝。”   宋斯琪在“泰和”两字边打了个叉,继续说蒋示明:“云基金的事情闹得很大,你看过我们工作室的资料应该知道,因为那件事,不仅我们工作室丢了好几个合作伙伴,集团整体的广告赞助都有影响,商报的文佳一直暗示我亲自去给蒋低个头,我一开始没怀疑他,因为我连他的面也没见过,他何必在我身上使这种手段,但怪就怪在,商报的文佳隔天就出国了,走得很急,他们组的人都不知道她有出国的计划,时间太巧了不是吗?”   宋斯琪讲得又快又急,纸上圈圈画画写了很多,但不得不说,她即便着急,说的写的东西都很有条理,周绩文想夸她,想告诉她你是最聪明最棒的,但咬着牙忍住,握着她的手说:“别急,你别急,我都知道。”   宋斯琪点点头,这么多线索,周先生不可能毫无头绪,那就是遇到了麻烦:“是蒋对不对?找不到切实的证据,还是他拿什么威胁你,阻挠你继续查?”   “没有,你安心,等有了结果,我第一个告诉你,好吗?”   宋斯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样难以言说?周绩文已经起身:“早餐来不及做了,你等我一下,我洗把脸就送你上班。”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想到他一遍一遍说“没事没事”,背地里不知道抽了多少烟,宋斯琪心里憋闷,一时来了情绪,高声说了句“不用”,兀自拿了包摔门就走。   速度之快,周绩文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跑没影儿了,周绩文不禁苦笑,暂时觉得张医生的建议算是行之有效。 第27章 .人的性命算什么?   这么一闹别扭,周绩文陪宋斯琪坐了三天地铁,宋斯琪心疼他每天忙得觉都睡不好,还跟着自己挤地铁,心软之下给他炖了一锅鸡汤,晚饭时主动说了话:“明天让何竣来接你。”   周绩文一愣,抬头看了看她的表情:“我送你。”   宋斯琪皱眉:“你喜欢挤地铁?”   周绩文反问:“你喜欢吗?”   “我不喜欢,可我已经习惯了,而且那是最适合我,也是最方便的出行方式,但不适合你,周先生。”   “我知道,我陪你。”   “可是你很忙,看上去很疲惫。”   “不耽误坐地铁啊。”   “你给何竣打电话吧,让他来接你。”   “我陪你。”   宋斯琪叹了口气:“我明天去望京采访,本来同事说来接我,但他还要送小朋友上学,你能不能送我过去?”   周绩文眼睛一亮,咽下一口鸡汤忙回:“能!我送你过去。”   讲话太急,他被呛得咳嗽,宋斯琪给他倒了杯温水:“你最近都不要自己开车,你吃的卡马西平片有副作用,会让人觉得视线模糊,疲惫困倦,何竣好像不知道你吃什么药,立风什么时候回来?”   周绩文听见她的问话后背一直,那药是拿出来凑数的,根本没在吃了,清了清嗓子说:“为什么何竣是叫全名,立风叫他立风?他叫何飒。”   宋斯琪莫名其妙:“以前我叫他何助理,现在何竣也姓何,也是你的助理,我怕叫混了,立风是跟着你叫的,有什么问题?”   “那我还叫何竣阿竣呢,你怎么不跟着叫。”   宋斯琪觉得他没事找事,自己不过是怎么顺口怎么称呼的,咬了咬牙说:“行,那我以后就叫他阿竣。”   “不许!”   他说得咬牙切齿,宋斯琪吓了一跳,周绩文看到她眼中的迷惑与惊吓,后悔自己讲话太大声:“你不要这样叫他们,让我觉得我还不如他们。”   宋斯琪轻轻哼了一声:“周绩文你可真幼稚!今天你收碗。”   说完起身要走,周绩文见识过她甩头就走的速度,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怕把她扯痛了,揽住她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圈:“爷爷叫我们去他那儿吃饭。”   宋斯琪正抬手推他,一听来任务了,低头问:“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老大一家也去,我妈也去。”   宋斯琪点点头:“正好我明天结束早,先回来换衣服。”   “嗯,我去接你,我也回来换衣服。”   宋斯琪感觉腰上的手在收紧,赶紧挣着要走,周绩文不给她跑,柔声道:“不生气了吧。”   “我没有生气。”   周绩文可不信:“你问我的话,我不是不和你说,有些事说了你也没办法,何必影响心情呢。”   “那是不是有麻烦?你都发火了。”   “我不过是和手下的人发发脾气,两三件事情一起查就乱了,干什么吃的。”   “可是,可是你好几天没睡好了,每天工作到很晚,吃得也少,你还在吃药,我有点担心你。”   “你怎么知道我工作到很晚?”   宋斯琪眨了眨眼睛:“我起来喝水的时候听到了。”   “最近是有点忙,不过都是正常工作,我不爱出去应酬喝酒,只好多管几个项目,省得大周那边的人说我光吃不做。”   “压力很大吗?”   “还好,没事。”   宋斯琪听到他说没事就来气,但又知道他不愿意说,自己也没办法:“今天也会很晚吗?”   周绩文抬手看表:“十点有个会。”   “为什么这么晚开会?”   “因为芝加哥的人开始上班了。”   宋斯琪一默,这才想起他说过,他的事业重心在慢慢转回国内:“难怪你说赚的都是血汗钱,真的好辛苦。”   “所以不管什么事,你都要直接和我说,不要让我猜,好嘛?”   宋斯琪眨着眼睛点了点头,周绩文发现她说假话的时候,眼睛就很不自然,但起码她表面是答应了,也就没有拆穿她。   “今天还帮我准备宵夜吗?”   宋斯琪撇嘴:“哪天没给你准备。”   “今天不是让我收碗嘛。”   “那你撒手,我去给你弄,鸡汤冷了再热就腥了,得去温着。”   周绩文耍赖:“我没困着你啊。”   宋斯琪羞恼,转身想走,周绩文就是不撒手,咯咯笑说:“诶,你力气这么小的嘛。”   宋斯琪好不容易跑开,嘴里嘀咕着“真是幼稚”,背对着他在厨房做事,不再搭理他。   早上是何飒来接,宋斯琪许久未见他了,笑着和他打招呼:”何助理,好久不见。”   何飒礼貌地笑了笑,倒是周绩文脸色好看起来:“何助理,早上好。”   周总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打招呼,搞得何飒一头雾水,宋斯琪知道他是抽风,垂眼上了车,一直到目的地也没说几句话,路上周绩文竟然睡着了,到公司才被何飒叫起来。   周绩文扭头没看到宋斯琪,惊得一下醒过神来:“小琪呢?”   何飒看了眼后视镜:“在望京SOHO下的车,我们到公司了周总。”   “怎么不叫我?”   “琪姐说,就让您睡一会儿。”   周绩文抬手抹了把头发:“琪姐?”   “哦,到望京的时候,我说‘到了,太太可以直接在左边下车’,她说‘叫太太好奇怪,叫名字就好了’,我说‘连名带姓的称呼有点不尊重,不连名带姓的,周总恐怕不爱听’,太太说‘那就叫琪姐吧’,我觉得可以,便这样叫了。”   “你说周总不爱听,她什么反应?”   何飒淡笑:“太太说您是幼稚鬼。”   周绩文冷笑:“你怎么好意思的,她可比你小呢,还琪姐。”   何飒点头:“我也觉得,还是叫小琪好一些,您说呢?”   “Shut up.”   “OK,OK.”   “菲律宾的情况你就不要跟了,全权交给你大哥就行。”   “太太那边也不说?”   周绩文摇头:“暂时不说。你带一组人把明成的关节摸清楚,办公室的事儿交给你手下的人。”   “明白。”   *******   宋斯琪带着林楠在望京采访,采访对象是一家快速崛起的高新科技公司的总裁,四十来岁,文质彬彬,林楠第一次独立采访这样的高层,显得有些紧张,宋斯琪安慰她:“其实越是优秀层次高的采访对象越好沟通,一个真正成功的人,修养肯定不差,采访名单讨论了好几轮,组长咨询了很多圈内人,太难搞定的几乎没有出现在名单上,再说他或者他的助理已经看过你的采访大纲,按着提纲来,不会出错的,放轻松。”   林楠点头,她已经知道这个项目之后会由自己独立做,想趁宋在身边的时候多学点东西:“我很喜欢你的采访风格,通俗易懂,又不乏深度,既有提纲之内的东西,也有很多提纲之外的内容,很灵活,即便是两年前只有文字稿没有视频素材的时期,你的采访稿都是可读性很高的类型,你有规划自己的风格吗?”   宋斯琪第一回 听人这样说:“可能我遇到的采访对象都比较健谈吧,我倒是没有规划过风格,不过在采访之前,我常常期待大于紧张。”   “期待?”   “对,就拿林总来说,他是贝尔实验室出身,在此之前你有接触过贝尔实验室的人吗?”   “没有。”   “我也没有,所以会很好奇他在贝尔做什么学什么,对贝尔的由盛转衰有什么看法,从他的回答里面,你会挖掘出别的比较有意思的问题,准备几个主题之外的话题,就会有主题之外的收获,我们制作的内容,受众不是我们采访的圈层,枯燥乏味的东西很难传播出去。”   林楠为了采访做了很多功课,但多着眼采访者,没有考虑受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问的问题让对方觉得不舒服怎么办?”   宋斯琪轻笑:“你是新闻工作者,在尊重隐私的基础上,求实和追问是素养。”   林楠深以为是,连连点头:“不怪组长喜欢你。”   宋斯琪看她状态好多了,玩笑道:“好好儿干,组长花心着呢。”   “哈哈,懂了。”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下午在他们公司又录了一些素材,林楠就抓紧回去整理了。   宋斯琪在这边约了人,一个人坐在咖啡厅等着,想起林楠说的“风格”二字,她回忆起刚开始工作时,在女子监狱做采访,那时候自己是完全的新人菜鸟,前辈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话得举一反三,那时候在做狱警的虹姐笑话自己:“你怎么这么听话,这个架子比你都重,他一爷们儿让你拿你就拿呀,一点儿个性没有,没有个性的人很难出头的。”   自己一直记得“没有个性的人很难出头”这句话,也许那之后就开始有所谓的“风格”了吧。   正想着,对面有人坐下,宋斯琪笑起来:“虹姐,哎,是不是应该叫一声陈主任?”   来人是个干练和气的大姐,明显和宋斯琪很熟悉,瞪了她一眼说:“少拿我寻开心,多少年了才升个主任,够没意思的。”   “那不是您热爱基层工作,一直舍不得挪窝儿嘛。”   “少跟我废话。”虹姐从包里拿出个档案袋递给她,“为你我可是犯错误了,就在这儿看,不许拿走。”   宋斯琪点着头翻看档案,虹姐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多少猜出点内情:“这个案子的被害人,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宋斯琪抬眼看她,原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分明蓄着泪:“被害人,是我妈妈。”   虹姐看她的样子心里也难过:“那这个沈秋霞,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大伯的前妻。”   虹姐眉头皱了起来:“她服刑时间已经超过十三年,最近在申请减刑,有个姓沈的一直在帮她打点。”   “她有吸毒史,减刑会顺利吗?”   “影响不大的。”   宋斯琪忽然笑了笑:“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虹姐按住她轻颤的手:“小琪,你记住,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做什么,都不要放弃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 第28章 .如何调节暧昧的尺度?   虹姐快人快语,不是那种圣母不知愁的个性,但也怕这孩子吃了太多苦头,偏激走上绝路,坚持要一辈子,放弃只是一个念头。   不知如何劝她宽心,只有聊些别的:“最近工作忙不忙?我瞧你还是那样瘦,脸色也没之前好看,这么在外头跑,不怕被人认出来呀?”   “我咋了,干嘛怕被认出来。”   “哎呀,我们办公室一个小伙儿,拿你的照片当微信头像呢,说是你的粉丝,我说和你关系不错,他还不信。”   “真的假的。”   虹姐拿出手机,翻出那位迷弟的微信给她看:“你自己看,小伙子人还不错的,长得一般些,不过长相上能和你般配的难找,家里面条件挺好的,怎么样,要不要认识认识?”   宋斯琪看到那人的头像应该是从之前蜀州直播的视频里截出来的,自己泫然欲泣,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心想是挺好看,但也觉得十分羞耻:“啧,我这是要红啊。”   “我看行,之前不是还有那个主持人去演电影嘛,也演得挺好的,你要是往那儿发展我就不给你介绍对象了,拖后腿。”   宋斯琪把手上的资料收好,沈秋霞的档案整齐好看,就是强制戒毒那会儿也是表现良好,她把档案袋递还给虹姐:“我不往那儿发展,对象嘛,也不用,我已经结婚了。”   虹姐被咖啡呛了嗓子:“啥?结婚了?你怎么没说?打算什么时候办?”   “不打算办。”   虹姐眉一皱:“不办?你们年轻人想法千奇百怪,还有结婚不办事儿的。人怎么样?干什么的?在什么单位?”   “人挺好的,建筑行业吧,现在在京建,算是高层。”   “家里怎么样?”   “好像,还是祖父当家,他爸爸走得早。”   虹姐嘴一抿,摇了摇头:“单亲家庭啊,妈妈肯定宝贝得什么似的,听不听话,疼不疼人的?”   宋斯琪还没真正见过周绩文的母亲,但一点不觉得吴女士宝贝儿子,笑了笑说:“比我大十岁呢,会疼人。”   “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想的。”   “认真想得呗,他对我很好的,您不用担心。”   “也是,你脑袋灵光的,总不会吃亏。我那天还碰到郭伟了,去我们单位做什么市政的纪录片儿,挺神气的,不过对手下人还是吆五喝六的,他干来干去还在那圈儿里,你怎么离我越来越远了,没半点儿工作上的接触,我都不知道怎么炫耀你。”   “这大概和我们工作室的规划有关,公益商业化听着有点矛盾,但我们的工作比体制内很多监督机制效率高,能做事儿是市场有需求,能盈利是市场的认可。沾了市场这俩字儿就难被圈子困住。”   “想跟你们合作越来越难了呗。”   “那不能够,我最近在构思一个女性向的公益专栏,后面恐怕真的会有工作上的接触,您别嫌我烦就好了。”   “你可快点儿的,别等回头人迷弟脱粉了再来,你就失去利用价值了。”   “我结婚的消息您可不会瞒着,孙姐知道大家就都知道了,迷弟大概明儿就脱粉了。”   “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他必然会挣扎一段时间。”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以前认识的人的八卦,宋斯琪手机响了,透过窗户看到周绩文的车已到咖啡厅外,宋斯琪就没接电话:“虹姐,他来接我了,要不要打个招呼?”   “打,必须打!”   两人挽手走出来,周绩文看到小琪旁边有人,理了理衣服头发下车,他笑得过分礼貌恳切,让宋斯琪就觉得自己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两头介绍道:“我先生周绩文,我朋友,赵虹,虹姐。”   周绩文难掩脸上的笑容:“您好,我是小琪的先生,周绩文。”   “你好你好,哎呀,别的不说,外形蛮般配的,有机会一起吃饭。”   周绩文点头:“还想说择日不如撞日呢,可惜今晚还有事儿,下次有时间一定请您吃饭,您去哪儿?我们带您一段儿?”   “不用了,这里离地铁站很近,你们忙去吧。”   周绩文握上宋斯琪的手:“那您慢走。”   虹姐笑着拍了拍宋斯琪的腰,转身走远。   这头周绩文拉开副驾的车门,宋斯琪迈步上车,他拍了拍她腰侧,笑问:“这是什么意思?”   宋斯琪觉得他无聊,反问:“怎么是你开车?”   周绩文抬手投降:“OK,我不问,你不问。”   “你,开车真的没问题吗?”   “我状态很好,放心。”   宋斯琪没再说什么,一面觉得信你才有鬼呢,一面又想,就是出事儿也有人陪着,还不赖。这么想着,又觉得太不吉利,皱了皱眉思考起别的事情。   想着晚上吃饭的事儿:“你家里都知道我们已经结婚的事儿了?”   “算是都知道了。”   “正常走戏就行吗?有没有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没有,嘴里有肉眼里有我就行。”   宋斯琪轻笑:“有没有红烧肉?我……”她话到嘴边又停住,周绩文看到她脸上笑意渐退:“怎么了?”   宋斯琪摇了摇头:“就是莫名有点紧张,你爷爷和你妈妈凶不凶的?老大家的人还和善吗?”   “我们女主角怯场啦?”   “我这不是新人嘛,难免紧张。”   “你有靠山有背景,不用紧张,耍大牌也没问题。”   宋斯琪不赞同:“周太太的人设是美丽大方,温柔善良吧,周导可别乱指导。”   周绩文想了想说:“爷爷呢,刀子嘴豆腐心,我妈呢,刀子嘴刀子心,老大家吧,和善是和善的,不过都是表面文章,不用给谁面子,落人脸更好,我可吃过他们家不少亏。周太太温柔善良是不假,要是有人给你脸色看,咱也不能忍着,周先生喜欢带刺的玫瑰。”   “嘁,不扎手啊。”   “搂着睡觉的时候挺舒服的,没觉得扎手。”   宋斯琪红了脸:“你有点不对。”   周绩文淡笑:“怎么不对?”   “你这是,你这是职场性骚扰。”   宋斯琪讲出来就觉得不妥,抬眼看了看周绩文,他果然冷了脸,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回到家,周绩文让宋斯琪在客厅等一下,过了两三分钟才来叫她进去挑衣服。   宋斯琪选了一套灰底白格的西装阔腿裤套装,举着给周绩文看了看,周绩文摇了摇头,挑了一套淡橘淡蓝相接的套装,上面长袖的衬衫,下面中短的裙子,宋斯琪嫌裙子短,又拿了一条白底蓝格子的长裙,周绩文这才没有意见。   他俩全程没有讲话,各自换好衣服出来,为了配裙子,宋斯琪穿了高跟鞋,下电梯的时候脚崴了一下,周绩文扶了她一把,然后煞有介事地说:“不好意思,无意冒犯。”   宋斯琪知道他在生气,但又觉得他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也很气人,于是咬着牙不愿意道歉,客气地回了声“谢谢”。   到了半山别墅,周绩文似乎已经消化了情绪,还笑着给宋斯琪打气:“眼妆很漂亮,不要紧张啊,女主角。”   宋斯琪看着他,觉得他这样很怪,好像刚才两个人没有闹别扭一样。   周绩文停好车,拿上后座一直放着的红酒盒子,宋斯琪跟着下车,周绩文抬起胳膊示意宋斯琪挽着,大概是知道宋斯琪心里在嘀咕什么,似有深地说:“只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和我的家人就可以一直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谈感情就过了,大家不过就是合作挣钱而已。”   宋斯琪说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落寞还是自嘲,也不知道他是单纯说和家人的关系还是也带上了和自己的婚姻,总之他心里不像他嘴上说的那样无所谓,想追问,又觉得逾矩,他是喜欢自己的,可是有多喜欢呢?自己也很喜欢他,同样的,有多喜欢?是可以放下偏见执念,不管物质现实,试着付出更多情感和坦诚的喜欢吗?   或许是,但宋斯琪还在犹豫,还在观望。周绩文心里也有堵墙,不过拦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两人各怀心事,还没进门先遇到了周绩文的母亲,她显然是在这里等着,花园灯不算亮,不过她还是把女生的打扮看了个仔细,周绩文走近了打招呼:“妈,我和小琪过来吃饭,您自己来的?”   那边人没应,宋斯琪笑着打招呼:“吴女士您好,我是宋斯琪。”   吴兰淑大概是没想到她开口竟然称自己女士,冷笑道:“裙子挺好看的。”   宋斯琪也去打量吴女士的穿着:“您的裙子也很漂亮。”   吴女士不再看她,朝着自己儿子说:“我以为你只是一时不如你大哥,现在看来你是自甘堕落,比不过人都是有原因的,你该好好审视审视自己。”   说完转身进去,宋斯琪感觉到周绩文很不高兴,挽着她的手臂一阵僵硬,许久才重新放松,正想安慰两句,他却换上了笑脸:“一会儿你看看,我和大周谁比较帅气。”   宋斯琪有些心疼他:“生气吗?”   周绩文摇头:“忍着呗,我又能把她怎么样。”   进了屋,大周一家已经在大客厅坐着,双胞胎在老爷子身边,一个乖巧地说着话,一个在沙发上动来动去,老爷子脸色和煦,看着两个小孩儿玩闹,孩子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分别在两边坐着,吴女士没有停留,打了招呼就拎着包往里去了小客厅,阿姨接过周绩文手上拿的东西:“这个酒很贵吧,要不要放进酒窖?”   “不用,打开醒着吧,今晚喝。”   那边一众人停了谈笑,周重学看了看酒盒:“芳姨,送到酒窖吧,今天不喝酒。”   周勤业这才后知后觉般转过脸来:“绩文来啦。”   “大伯。”   “这位是,女朋友?”   “我太太,宋斯琪。”   宋斯琪笑着打招呼:“爷爷好,大家好,我是宋斯琪。”   “不怪绩文不管不顾,急着结了婚,宋小姐这样的,男人很难不心动。”周勤业似乎要把为老不尊四个字写在脑门儿上,老爷子和周重学都不大赞同地皱了皱眉。   周重学的妻子起身解围:“宋小姐第一次来家里,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大伯,大伯母,她手扶上周重学的肩膀,这是你大哥,我是秦熙,你该叫我一声大嫂,爷爷你肯定知道,这两只猴子是我儿子,小俊,小良,你们两个过来,过来叫人,这个漂亮阿姨是你们小婶婶,去和婶婶打招呼。”   两个孩子笑着跑过来:“小婶婶好。我是周俊。”   “我是周良,不要认错哦。”   小朋友很可爱,宋斯琪忍不住跟着他们一起笑:“你们好呀。”   “婶婶好香,是不是有糖!”   宋斯琪抬头问秦熙:“大嫂,小朋友可以吃糖吗?”   “可以呀,平时不给他们吃,小叔的喜糖还是要吃的。”   宋斯琪从包里拿出几个精致的小袋子,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剩下的递给了阿姨:“我们结婚没有仪式,嫂子说得对,喜糖还是要吃的。”   老爷子这才朝宋斯琪看过来,指着芳姨说:“拿一个给我。”   大伯母这才开口说话:“小丫头模样真不错,我瞧着也喜欢。过来坐会儿,饭还没好呢。”   大概是替丈夫找补,她笑着说着违心的话,宋斯琪摆了摆手:“不坐了,我去那边和绩文妈妈说几句话。”   她扶着周绩文的胳膊,凑近他小声问:“和我一起去吗?”   周绩文撇嘴:“有什么好说的。”   宋斯琪转脸回答,眼睛扫过坐着的一众人,各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边,想着要演好恩爱夫妻,于是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我去给你妈妈送糖,顺便打个招呼。”   周绩文想陪她去,不过思量着今晚的计划,还是让她自己去:“胆子变大了,我和爷爷说话,你去吧。” 第29章 .你为什么认错?   吴女士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阿姨按照她的习惯给她倒了杯温水,宋斯琪过来时,她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机。   听到动静,抬眼看了看人,悠悠开口道:“你心里应该清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承认你,以你的层次,根本配不上我儿子。”   宋斯琪一愣,阿姨还没出去,吴女士这样说话真的没有脑子,让人看着大周一家其乐融融,小周一家矛盾重重?   阿姨倒是淡定,走到门口笑着问她:“宋小姐喝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您。”   阿姨出去,宋斯琪才走近了坐下:“我是嫁给绩文,又不和您过日子,如果我们需要您的承认,当初也不会悄悄结婚了。这是我们俩结婚的喜糖,您要不要我都得给您送一份儿。”   吴女士看了一眼:“廉价。”   宋斯琪无所谓她的态度:“哪怕十万一颗的糖,您看不上还是看不上。我来找您没有别的意思,跟您打声招呼,以后大家相安无事就好,我不会讨好您,您也不要为难我,可以吧。”   “果然没有教养,真拿自己当回事儿啊,我知道你是孤儿,也知道你以前得过精神病,却不知道你现在还疯着,你以为在这个家这个圈子生存很容易?你也经历过了,凭他一个人护着,能保你到几时?”   宋斯琪直觉她讲的不是宋家的事,而是自己被下药的事,难道周先生为难发火,是因为这件事和他母亲有关?不过想想周先生对吴女士的态度,应该不是,她只是知道这件事而已。   她说话的口吻让宋斯琪很不舒服:“我不会因为你的话伤心气馁,绩文是你儿子,你对他又如何呢,像仇人一样隔岸观火,冷嘲热讽,既然你要他和老大一家比,又怎么能在他们面前不给绩文面子?你觉得我层次不够,无所谓,只希望你以后别给你儿子拖后腿。”   吴女士内心的震怒不言而喻:“我是他的母亲,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他娶了你才是真正拖后腿,你是有背景出身,还是有人脉资源,像你这种削尖了脑袋一心只想攀高枝的货色,只会让他沦为笑柄!”   宋斯琪静静看着她,这一刻好像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心:“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我沦为笑柄,毕竟他的圈子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只知道我会关心他陪伴他,不会因为一己私利放弃他,更不会为了别的什么人欺骗他,让他孤身一人,背井离乡。吴女士,你觉得绩文不够优秀,在我眼中,你也是个不够资格的母亲,难道你不需要审视审视自己吗?”   宋斯琪多少知道这位女士是讲不通的,起身要走,大嫂秦熙敲了敲移门进来:“二婶,宋小姐,开饭了,你们在聊什么?”   她还是那样一脸无害,单纯友善地微笑,宋斯琪却从她轻挑的眉头看出些端倪,自己和吴女士的对话她应该是听到了,毕竟这移门隔音一般,这位嫂子恐怕也是面善心辣的角色,宋斯琪回之一笑:“没聊什么,好香啊,我中午吃得少,有点饿了。”   秦熙有些过分亲昵地携着她一同往餐厅去,没有等吴女士的意思,可见吴女士在这个家里身份地位尴尬到不能再尴尬了。   周绩文站在两个客厅之间的走道等她,看到她过来,主动迎了两步握住她的手:“带你去洗手。”   秦熙打趣他们:“真是新婚模样,黏得很。”   宋斯琪笑笑,捏了捏周绩文的手示意他快走,周绩文拉着她去二楼的洗手间,到了无人处,周绩文低声问:“有话说?我妈为难你了?”   宋斯琪摇了摇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郑重地说了声“对不起”。   周绩文知道她为什么道歉,无奈地叹息:“没事,洗手吧。”   宋斯琪听烦了这两个字,侧转身抓住他的衣襟:“你有事儿,你不高兴,你不喜欢我那么说!”   周绩文一愣:“你说得没错,是我越界了,没有把握好尺度,应该是我向你道歉。”   宋斯琪眉头拧得更紧:“你为什么要认错?除去我没有意识的时候,哪次接触不是我默许的?我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格吗?明明是我纵容了我们之间的暧昧,你为什么认错?明明是我纠结犹豫,口不择言,你为什么道歉?你明明生气难过,为什么一直说没事没事没事?”   周绩文深深看着她:“你在纠结什么?犹豫什么?”   宋斯琪一时语塞,松了手转过身去洗手,口中道:“我们可能需要好好谈一谈,不管你有多忙,今天回去,留一点时间给我吧。”   周绩文心中狂喜,她愿意谈,芝加哥楼塌了也不关他的事。   面上也不显露,只是淡淡应了声“好”。   坐上餐桌,老大一家和老二一家对面分开,主位上的老爷子看到周绩文这边人又少,个个还脸色淡淡不说话,心里不是滋味起来,想说几句软话哄哄宋斯琪,劝他们早日生个孩子,老二家里就不会这样冷清,但也记得周绩文的话,要在他老婆面前对他凶,惹她心软。   斟酌了半天才开始放狠话:“最近不少人跟我说,技术中心大换血,人心惶惶,乌烟瘴气,这位置是你自己坚持的,别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丢人现眼。”   不用问也知道说的是谁,宋斯琪抬头看了看周绩文的爷爷,老人家不是一般不爱在饭桌上说公事嘛,周绩文按了按头,为自己辩解:“这件事我在高层会议上已经解释过,竞争是提高效率的必要手段,如果您了解始末,应该知道我做得不错。”   “难道不错就是对?我身边没有一个人说你做得不错,人缘差成这样,怎么做领导?”   宋斯琪知道大企业经营发展不是非黑即白的,但周先生才回来多久,一回来就如鱼得水才奇怪吧,这怎么能怪他?   本以为周先生还会辩驳两句,没想到他“嗯”了一声:“是我处理事情不够成熟,以后我会注意。”   爷爷举箸吃饭,冷冷说了一句:“干得了就干,干不了还给我滚回东南亚去。”   宋斯琪一时没控制住表情,有些惊愕地看着周老爷子,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可以在一家人面前说出这么重的话,结果对面大周一家习以为常般假装没听见,大伯母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吃饭吧,什么事不能吃完再说。”   大伯嘴边幸灾乐祸的笑容饭碗都挡不住,再看看周绩文的妈妈,只是皱了皱眉,什么话也不说。   爷爷转头又去和周重学讲话:“小俊小良贪嘴,不要再给他们吃西瓜了,到底入秋了,寒性的水果吃不得。”   秦熙笑着应声:“知道呢,芳姨之前就嘱咐过我。”转脸和两个孩子说,“你们听到没有,太爷爷不许你们吃西瓜啦。”   小良最喜欢吃西瓜,知道主要是说自己呢,乖乖答道:“我知道啦,阿姨说秋天要吃梨。”   老爷子笑着点头,好像刚才板着脸训斥周先生的不是他一样。   周绩文看她一直拿着筷子不动,脸色也不大好看,把小碟的土豆丝放到她面前,轻声说:“吃饭,别想东想西的。”   宋斯琪心里替他难过,饭桌上又不知道怎么办,半撒娇地开口说:“我想吃红烧肉。”   声音不大,但饭桌上安静,大家都听到了,宋斯琪说完又有点害羞,好在吃饭的氛围被她这句话带的流畅起来。   周绩文笑着给她布菜,宋斯琪吃了两口,望着盛红烧肉的碗一阵出神,这味道很熟悉,在红烧肉里面卤鹌鹑蛋的做法也熟悉,妈妈不会做饭,这辈子只学了一道菜,就是红烧肉,因为爸爸爱吃,自己也爱吃。卤鹌鹑蛋也是因为自己喜欢鸡蛋配肉吃,但又很容易噎住。   原本抚平的情绪又一点一点皱起来,心口喉头紧紧得泛酸,一粒米也咽不下去。宋斯琪低着头假装吃饭,周绩文的心思一直在她身上,自然察觉到她忽然的低落,吃完自己碗里的饭,又拿过她的碗继续吃。   大伯母和秦熙聊起家里亲戚,说有时间带宋斯琪出去转转,认认门识识人,周绩文帮她拒绝:“小琪工作还挺忙的,家里亲戚多,我都认不全,我带着她慢慢认识就行了,不麻烦您。”   大伯母本来就是虚情假意,在老爷子面前装模作样呢,他们这样不识好歹岂不更好,嘴上却说:“以后多去我们家玩儿,我知道你们工作上会有矛盾,到底还是兄弟,别淡了感情。”   老爷子似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周重学有些不耐烦:“吃饭说那么多干嘛。”饭桌上又安静下来。 第30章 .怕死吗?   之后饭桌上大人没再说话,只有两个孩子偶尔调皮几句。   吃完饭,周绩文和宋斯琪被老爷子叫进书房说话,看到小夫妻俩并肩坐着,乖巧又般配,周老爷子心里其实软得不行,一句狠话也说不出口。   书房里静了一会儿,反而惹得宋斯琪越发不安,她的状态已经很差,手心在冒汗。   周老爷子酝酿好,压着嗓子说:“你们结婚的事,我虽然不反对,但不要以为没错,这是大事,办不办怎么办你们说了不算,外人不请还能说是低调,家里人不请是什么规矩。”   “我们自然是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您的话有道理,但我们有不听从的权利。”   老爷子重重拍了下桌子:“你在国外呆疯了是不是,权利个屁,你姓不姓周,你老子是不是我儿子,他妈的跟我说权利,你再说一遍试试!”   周绩文咬着牙不作声,宋斯琪按住周绩文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反驳:“爷爷您先别生气,家里面的事情我们当然听您的,一大家子人,我和绩文都认不全,不听您的听谁的呢,就是我们俩都忙,绩文回来时间不长,之前受伤,身体也还没养好,家里的仪式礼节,我们慢慢补上,他这些日子好多事情烦神,讲话不着调,您别和他置气。”   “你懂事,别什么都听他的,被他带坏了。”   宋斯琪挤出一个还算甜的微笑:“家里都听我的,说起来是我把他带坏了。”   老爷子摆摆手:“你不用替他说话,他心思坏得很,未必不会算计枕边人。”   周绩文坐着一言不发,老爷子数落起他的不是:“你从小就会忍,高兴的不高兴的全藏着不说,到头来就养成这样古怪的性子,不信人,不近人,家里人会害你吗?你带进集团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干嘛的,不就是想抓老大的错处,我也不指望你们兄友弟恭,别把外头学来的那些乌七八糟的手段使在一家人身上,成大事的人要有气量,你这般心胸狭窄,回来能做成什么。”   宋斯琪听来,好像身边的人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可是她认识的周先生不是这样的,他很聪明,待人也真诚。被爷爷这样说,他却只能默默坐在,还笑着朝自己摇头,好像这样的教训是家常便饭,他已经无所谓了。   宋斯琪脑子里嗡嗡的,凭着一点理智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这时候手机震起来,她终于找到一个缝隙,可以逃出去喘口气:“我想接个电话。”   爷爷沉着脸:“你去。”   周绩文带她走到书房的阳台,帮她关上阳台门,自己站在门里,依然和老爷子说话。   老爷子轻声问:“小脸儿煞白的,你不心疼啊。小姑娘家,遇着那么大的事儿,慢慢哄吧,你逼她干什么呢。”   周绩文也不忍心,小琪一直在冒冷汗,状态真的很不好,可是不逼着她发泄出来,这道坎儿永远过不去。   “不能让她什么都闷在心里,您都看出她脸色不好了,她还能跟我说没事儿,成宿成宿睡不着,也不承认。”   老爷子“啧”了一声:“还是你的问题,闹四.人帮那会儿,你奶奶担惊受怕,也成夜睡不着,我搂着哄着滚两圈儿,眼皮都抬不起来,小琪也说你之前受伤什么的,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周绩文又羞又恼:“为老不尊,说的都是什么,小琪身体还没养好,我再想着那事儿我还是人嘛!”   老爷子指指他:“你想也不对,不想也不对,自己熬着吧。”   “一会儿您就这么冷嘲热讽的就行了,拍什么桌子,自己手疼还吓着我老婆。你这门装的什么玻璃,怎么一点声音听不着。”   “哼,作茧自缚。”   周绩文才想起来这道门是十年前给爷爷装修书房的时候自己做主装上的。   宋斯琪站在外头和在电视台工作的同学讲电话:   “你上次让我问的案子,法制在线的编导昨天找我了,那小姑娘,昨天自杀了……楼层很高,没能救回来。”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宋斯琪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撑着阳台栏杆,不知是呼吸还是叹息地吐了口气:“我看后续报道,她妈妈一直说小姑娘状态还行,怎么,怎么会自杀?”   “小姑娘被那个畜生后爸用药物控制了两三年,她妈妈还说不知道呢。节目组的人说,之前几次采访,她都是半梦半醒的,自杀也不是第一次,之前几次被发现抢救回来了,这回据说是听到那个人渣出狱的消息,太害怕才跳楼的。”   “出狱?不是说判了十年,怎么这么快就出狱了?”   “你看看一审只判了四年半就知道了,强/暴迷/奸未成年少女,长期使用药物控制,软禁,虐待,只他妈判了四年半,是律师觉得荒唐,联系媒体,坚持上诉的,她那个妈,简直为虎作伥畜生不如,女儿被人侵犯了,你知道她跟小姑娘说过什么话嘛,她说你继父很有钱,你忍一忍就会有好日子。我真他妈服了,这回人渣出狱的消息也是她妈告诉她的,小姑娘转头就跳楼了,你说这些畜生怎么不去死,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这些畜生。”   “我昨天一宿没睡,节目组准备做个五分钟的悼念视频,被台里领导否了,说是案子已经翻篇,人已经走了,再拿出来说不好看,有搏眼球的嫌疑,我操了,就说当事人已经去世,罪犯已经出狱怎么了,打个字幕也不给,到底他妈的保护谁呢,我要是在他们组,我能活活气死。”   “咱们可不能死,咱们得活到自己当领导那天,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还有今天的愤慨,世界会不会变得好一点?”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道别后挂了电话,宋斯琪在心里默默想着,会的,世上有不顾儿女死活的父母,也有为孩子不顾一切的,总得活下去才能多做点事情。   宋斯琪觉得自己想通了,手却不可抑制得直发抖,她看着楼下,下坠和晕眩的感觉太强烈,强烈到她想呕吐,想跳下去,想一了百了。   周绩文察觉到她不对劲,打开阳台门冲出来,从背后紧紧圈住她的腰:“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头晕?”   宋斯琪像溺水的人终于冲出水面,转过身紧紧抱住周绩文的腰。   周绩文一愣,箍着她的手松了些,宋斯琪在他怀里直摇头,说话有些哽咽:“你别松手,你抱紧我,你紧紧抱着我。”   周绩文赶紧又抱紧她,继续柔声问:“怎么了”   “你再搂紧一点,我害怕。”   周绩文只好更加用力,臂膀间她瘦弱的身骨紧紧贴着自己,即便隔着她胸前的柔软,也能感觉到她怦怦的心跳,虽然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但他透过小琪害怕,感受到了自己的害怕,刚刚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好悲伤,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消失不见了,周绩文慌得立马冲了出来,没想到小琪真的在难过。   “琪琪,和我说话,到底怎么了?害怕什么?”   宋斯琪埋着头,声音闷闷的:“去年有一期法治在线,讲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被继父用药物控制,性侵虐待近三年的案子,那个小姑娘昨天自杀了,跳楼身亡……我刚才好想从这儿跳下去,心里有点难过,我不知道我到底想死还是想活,我很怕死,可是我也好怕活下去。”   周绩文心中一沉:“别怕,别怕,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做,琪琪,难过的时候想想我,就像现在这样紧紧抱住我,以前或许没有退路,以后我就是你的退路,你信我。”   “我想回家。”   “好,回家,你答应我好好聊一聊的,回去把你的心事都告诉我好吗?无论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助,都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好吗?”   周绩文不知道小琪这样算不算崩溃,愿意沟通是不是愿意宣泄,但是他不敢再逼她了,他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她的摇摇欲坠,她反常的主动,都让周绩文明白,小琪根本不懂如何宣泄,她不知道喊出来打出来放声哭出来是可以释放自己的压力的,她难受到极点的时候,放弃生命才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解脱办法。   都是因为这些年过得太苦,没有人疼才这样的。   周绩文抬手抚摸她的头发,像哄孩子一样说:“我看看是不是在哭,小琪是个爱哭鬼。”   宋斯琪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没哭,我不爱哭。”说完吸了吸鼻子。   周绩文帮她抹眼泪:“怎么哭了也这么好看。”   “丑死了,好看个头。没纸吗,我想擦擦,被你爷爷看见不好。”   “不是没哭嘛。”   宋斯琪使坏,在他衬衫上蹭了蹭,却忘了今天的妆比以往厚,看着他浅色衬衫上的粉底和口红,宋斯琪嗤一声笑了:“我把你衣服弄脏了,怎么办呀。”   周绩文舍不得放开她,也不在意衣服脏不脏:“好点儿了?好点儿咱们就回去吧。”   “嗯。你挡着我点儿,我妆大概花了。”   周绩文这才松开手,捧着她的脸看了看:“还好,不明显。”   “骗人。”   宋斯琪自己拿手机照了照,口红都出来了,睫毛也晕了。   她手还有些抖,两个人都看见了,周绩文拿过她的手机放进自己兜里,紧紧握着她的手把人往回带。 第31章 . 压抑吗?   两人回到书房,正好周绩文的妈妈敲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盘水果,微笑着走到书桌边放下:“老刘送了点水蜜桃过来,我看着挺漂亮的,切了几个给您尝尝。”   “你有心,难得来吃回饭,不用忙。”周老爷子的客气里透着冷淡。   吴女士对这样的冷淡反而和颜悦色:“就是难得来才要尽尽心,我家绩文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劳您教育。”   老爷子笑了笑,心想还不是你这个当妈的没教好。   吴女士看了看站在里面的两个人:“怎么站在那儿?过来吃点水果,我给你也带了,和妈妈说说被教训得怎么样?”她像个好妈妈一样叉了块桃儿递过来,等着周绩文自己伸手接。   宋斯琪满脸疑惑地看了看那桃儿,又看看周先生。周绩文当然没有接,语气还算平和:“不吃了,我和小琪准备回去。”   吴女士的手还悬着没有放下来,脸上好妈妈的微笑瞬间褪去,她也清楚自己在周家不受待见,从前无论和儿子怎么争执,在周家人面前,他从来是维护自己的,不曾拂过自己面子,怎么这次回来,变得这样不可理喻。   周绩文拉着宋斯琪往外走,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给我站住,你那是什么态度,你母亲给你端来的东西,不吃就不吃,连声谢谢也不会说嘛,你都多大了,还要人教你仁孝恭亲,要不要请个先生开蒙,教教你人之初。”   宋斯琪正要开口帮他解释,周绩文冷笑了一声:“您有话直说,不就是骂我有人生没人养嘛,从小到大,我也听惯了。”   周老爷子入了戏,举起拐杖朝周绩文后背打去:“混账东西!当着你妈的面浑说!”   没成想周绩文转了身,拐杖头一下敲在周绩文的鼻梁上,结结实实一声闷响,周绩文也是没想到爷爷会动手,疼痛袭来,他捂着脸险些站不稳。   那结实的木棍打在骨头上的声音,像根钉子钉进了宋斯琪脑子里,她想起被沈秋霞虐待的日子,想起妈妈保护自己时的歇斯底里,那根弦一断,她意识到自己恐怕再也坚持不住了。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拉过周绩文护在自己身后,夺过对面人手中的木棍,重重摔在地上:“你算老几,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打我女儿,我就是病死了也轮不到你来管教她,你再动琪琪一下,我就先杀你再杀宋诗雅,你们不是说我疯了嘛,疯子杀人可不用抵命,你再碰我琪琪一下我跟你拼命!”   周老爷子听着她说奇怪的话,先是愣住,没一会儿反应过来:“你,你冷静,爷爷不是故意的,爷爷不是成心的。”   宋斯琪浑身都在颤抖,她搂住周绩文,俯身看他的伤:“琪琪,给妈妈看看,伤到哪儿了,疼不疼?”   周绩文抬起脸,鼻子里流出的血太多,手已经捂不住,吴女士有点慌,过来要扶他:“绩文,你在流血!得赶紧去医院!”   宋斯琪又竖起了刺,猛地挥开她的手,恶狠狠盯着她:“走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沈秋霞是一伙儿的,我明明告诉过你琪琪吃那个会过敏,你竟然还给她吃,你滚,你马上滚!”   她像个护崽的狼妈妈,守着自己的孩子不让人靠近,朝外大声叫道:“徐阿姨,徐阿姨,让徐叔开车,琪琪受伤了,快送琪琪去医院。”   周绩文已顾不上满脸血污,小琪不仅人在抖,连呼吸的频率也随着哽咽不断变快,他抚着她的后背:“呼吸,琪琪,看着我,深呼吸,别急,吸气,吐气。”   宋斯琪跟着他做了两个深呼吸,视线又被他脸上的鲜血刺激,抬手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公,老公你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血,你痛不痛?我帮你擦擦,我帮你擦擦,琪琪看到要吓坏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女儿认不出你,你可别难过。”   周绩文听到她唤“老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明白,琪琪心里最大最大的难过,不是来自自己的遭遇,而是来自她已经去世的母亲,当年的宋太太,不知为丈夫离世伤了多少心,又为女儿被人欺负流了多少泪。琪琪崩溃了,学着当年妈妈崩溃时的样子。   “老公,老公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们琪琪怎么能没有爸爸,我们琪琪没有爸爸了,被人欺负怎么办……”   周绩文依然努力帮她调整呼吸,眼里掉出几滴不知是痛是酸的眼泪。   书房里都是当年事故遇难者的家属,老爷子晚年丧子,回忆起来还是阵阵心痛,看到两个受伤的孩子相拥而泣,竟让他生出万事皆有缘法的感慨,除了心疼,难以苛责。   正想按铃叫人上来,吴女士又造作一番:“周绩文你娶了个疯子!你被骗了,你必须离婚!她有家族精神病,连个正常的人都不算,你竟然和这种人结婚!你明天就去离婚,你睁开眼睛看看她就是个神经病!”   周绩文捂住宋斯琪的耳朵,希望帮她挡住谩骂声,他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妈,我吃桃子会过敏,很严重。”   吴女士不知道这件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知道,以至于又一次被儿子的三言两语搞得哑口无言。   周老爷子也不知道,心中对孙子的愧疚又多了一分,他叹了口气,按了楼下的铃:“让小徐备车,去医院。”   书房门被人敲响,老爷子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圈人,看到周绩文满脸是血,都惊了一下,再看他搂着哭得喘不上气的老婆,场面更加戏剧化了,不论是看戏的还是担忧的,都对书房里发生的事情无比好奇。   *******   要不是周绩文一直哄着拍着,宋斯琪恐怕会哭晕,去医院的路上一直抽抽搭搭,脑袋都有点哭懵了,到了医院意识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跟着周绩文从这儿到那,又从那到这儿。   周绩文要去照CT,怕小琪看不到自己害怕,就请医生给她开了点葡萄糖,喝水时加了点助眠的东西,希望她能好好睡一觉。   周绩文鼻梁没有骨折,这会儿肿得厉害,上完药静静坐了会儿,小琪还在输液,好在已经睡着了,没有再哭。   思量再三,周绩文还是请护士拔了针,抱着她离开。   半夜没再叫人过来,他请爷爷的司机送两人回去,老爷子打电话询问情况,听说没在医院,搞不懂他怎么想的:“你不是胡闹嘛,你的情况拍个片子就清楚了,小琪呢?”   周绩文半晌才说:“琪琪想回家。”   老爷子也跟着感性了:“回吧回吧,好好休息。”   “嗯。”   到了地方,司机给周绩文开门,一路护着上楼,司机和周绩文差不多大的年纪,盯着周绩文怀里的人看了好几眼。   周绩文一开始没在意,电梯里他眼神过于直接,周绩文就觉得有点被冒犯:“认识我太太?”   司机先生听出他语带不善,连忙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太太是姓宋吗?”   周绩文猜大概是粉丝,冷冷应了声:“嗯。”   司机拿起手机打字,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抬头看到周绩文的眼神有点凶,又连忙解释:“我在给我妈发消息,告诉她太太情况稳定,我妈以前在宋家做过保姆,我以前也见过太太的,您别误会。”   周绩文看了看他:“贵姓?”   “免贵姓徐,我爸我妈都姓徐。”   “您母亲现在……”   “我妈在别墅厨房帮忙,她厨艺很好,老先生都夸呢。”   周绩文回想起小琪饭桌上的愣神,又想起之前,她玩笑似的说想吃红烧肉……   “今天谢谢了,就送到这儿吧。”   “好。”   司机没出电梯就下去了,周绩文抱着宋斯琪回自己房间,路上他就做了一个决定,不会再逼她。但也不会再由着她。   她对别的事或许很有主见,但是对于男女情感,悲观主导的前提下,她很难自己做选择做决定,很难相信幸福唾手可得,很难判断另一半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或是爱自己,她对爱情最深刻的认识是一出悲剧,所以对她来说,结束永远比开始容易。   感情的事上,周绩文决定强势到底。   在书房短暂的开了个会,周绩文全程盯着自己的记事本发呆,他回国制定的第一个计划:   让她认识我   让她信任我   让她嫁给我   让她爱上我   只有第一条后面的勾,算是一气呵成,第二条和第三条之间有两个互换位置的箭头标记,周绩文又在“信任”二字上画了着重的圈号,爱字之上有个小小的问号。   他找不到陆雨和小郭之间的共同点,分析不出取得小琪真正信任的捷径,更加不知道从信任到喜欢有几步,从喜欢到深爱又有几步,当初那自信满满的四行字,被各种标记围绕。   她今天主动认错,主动约谈,是不是因为有点心疼自己?那卖惨,装可怜,也是取得信任的方式?或可一试吧。 第32章 .还不够明显?   周绩文回到卧室,宋斯琪已经醒了,两手撑着坐在床边,窗户被打开,空调关了,外面的风和一些些光亮一起透进来,拂动她的碎发,给她身上罩了一层灰蒙蒙的外衣。   “我开了窗。”她没有转身。   “开灯吗?”   “不用。是不是安眠药?我吃了会头疼。”   “褪黑素,头疼吗?喝不喝水?”   “还好,我想喝水。”   周绩文倒了杯水走过来,宋斯琪抬手要接,周绩文挨着她坐下,把水送到她唇边。   宋斯琪一脸迷惑地看着他,又试图自己拿杯子,周绩文干脆把她两只手攥住按着,依然是要喂她喝。   宋斯琪皱着眉喝了两口,周绩文放好杯子,把她两个胳膊抬起来,他手一松,她胳膊就垂落下去,根本没什么力气,宋斯琪不服气,自己又抬起来,结果两只手很明显地抖抖索索。   “还逞强吗?”   宋斯琪摇头。   周绩文起身走到她对面,扶着椅子站着:“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宋斯琪抿了抿唇。   “那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失眠多久了?”   “从那以后,都没怎么睡好。”   “你和张医生怎么说的?”   “挺好的,正常,偶尔睡不着。”   “今天有没有吃午餐?”   “吃了,但是吐掉了,不消化,难受。”   “和张医生怎么说的?”   “胃口还不错。”   “为什么不说实话?”   “我不想吃药,其实和感冒一样,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你是想说服我,还是说服你自己?我没感过冒吗?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我这几天也没睡几个好觉,精神差就不说了,头疼得要死,你怎么撑下来的?”   宋斯琪仰起脸笑笑:“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见周先生一脸怒气沉沉,山雨欲来的样子,又不敢玩笑了,打断他的提问,“换我问两句,为什么最近很排斥和我沟通?”   周绩文被她气笑,心想你才跟我坦白两句,就开始兴师问罪了:“医生建议,让我学你给你看,你就知道自己有多气人了。”   “学我?我怎么气人了。”   “有话不跟我讲,有脾气不朝我发,不开心也不发泄,满心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其实是个炸.药桶,一点就着,伤己不伤人,十分危险。”   宋斯琪咀嚼着他说的“十分危险”四字,虽然那时候真的很崩溃,但她还是听到了,吴女士说自己是疯子,命令他离婚。   “也许我真的很危险,你,要不要离婚?”   “你……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说话。”周绩文听到这话生气极了,不知道自己是做得太少还是太不明显,尽管生气,但语调也没多凶,只想着和她好好说话。   宋斯琪不想抬头看他:“你别生气,我是认真问你,你妈妈的话虽然不对,但在有些人眼里就是那样的。我妈妈真的很爱我爸爸,如果不是为了我,她可能早就跟爸爸走了,她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认人都要好半天,爷爷就送妈妈去了疗养院,我搬到菩提园住,沈秋霞是宋成光的前妻,她高兴的时候会打我,不高兴的时候也打我,阁楼有一根棍子,像你爷爷的拐杖,打在人身上声音是闷闷的,她会捂住我的嘴,不许我叫,还说如果我敢告诉别人,就开车撞死我妈妈……妈妈好一点回来,沈秋霞就不敢用棍子打我了,但她还是经常教训我,会在妈妈看不见的时候拽我头发,那天她犯毒瘾,可能注射得太多,整个人有点发疯,想把我拽到阁楼,我一喊,妈妈就从画室追出来,争执的时候被沈秋霞推下了楼梯……我妈妈不是疯子,我也不是神经病,我只是,很难过。”   她两只手揪着床单,像揪着周绩文的心,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她,于是顺从内心走过去,轻轻捏住她的两只耳朵,让她仰起脸,俯身吻住她的嘴唇,宋斯琪又惊又虚,重心不稳倒在床上,周绩文带着怒气和渴求的吻也追过来,更重地厮磨,尚存理智的舌只在她唇齿间流连,并不深入,轻咬她上嘴唇,又衔住下嘴唇,忙得不亦乐乎。   喘气儿的空当,他本想温柔,话说出来却有点咬牙切齿:“我哪个字哪句话有要离婚的意思?”   宋斯琪被他吻得有点懵:“我都看出来了……”   周绩文本想停住听她说话,可意识到她没有反对,没了口红的唇被吮得水润晶莹,看得他迷离了双眼,又情不自禁地寻着那两片柔软去,继续浅咬深尝。   宋斯琪的话也化作一声呜咽,谁也听不清楚。   宋斯琪在快要热昏头的时候终于推开了明显丧失理智只知道啃人的周绩文:“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周绩文满脸写着还想继续,脸又凑过来:“more than a little.”   宋斯琪费了更大的力气去推他:“不仅想做老板,还想做男朋友?”   “Obviously.”   “你不会也觉得我是疯子?”   周绩文不知道如何表达更多的珍惜和喜欢,轻吻她眼角淡淡的伤痕,柔声说:“你只是压力太大了不舒服,就像感冒一样。”   宋斯琪撇嘴:“我刚才也说像感冒,你凶巴巴的。”   “那不一样,我说的感冒是要看医生治疗的那种,你说的是喝水就能好的,不一样。”   宋斯琪看看他:“果然男人一张嘴。”   “男人一张嘴怎么了?”   “骗过天下鬼。”   周绩文觉得好笑:“OK,又学会一句。所以我可以继续了吗?”   “继续什么?”   周绩文捏了捏她的下巴:“继续男朋友可以做的事。”   宋斯琪皱眉:“我可能,需要考虑一下。”   周绩文有点泄气,刚想起身,宋斯琪学他,捏住他的耳朵:“我考虑好了,继续一分钟。”   两人不知道吻了几个一分钟,感觉很好,但都没有进一步的打算,所以慢慢变成搂着聊天。   “其实在书房里,我是有一点意识的,我知道我是宋斯琪,不是我妈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些话,那个样子说话,我有点,控制不住,我真的不是精神分裂吗?我的感冒,是不是很严重,很难治?”   周绩文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跟我说过,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很多事情都忘记了,药物的事情之后,又记起来了是不是?”   宋斯琪在他怀里点头。   周绩文继续低低缓缓地说话:“从水壶里面倒水出来,手要稳,水要慢,急匆匆一股脑地倒,壶里的水洒了,杯子里的水也会漫出来。杯子没有倒下没有碎掉,我们把洒出来的水擦干,慢慢再来就好了。”   “你说我是杯子?”   周绩文抬手点点她的脑袋:“听重点。”   “我明白,但我也担心,你说我能彻底好吗?以后再犯怎么办?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给你讲个故事?”   “嗯,想听。”   “这是几年前的事儿了,我和菲律宾政府谈生意,是京建以外的生意。菲律宾北边和南边是不同的两个政权,北边主要是自由党,南边是武装解放党,南边和北边之间,有几个岛,管辖权一直比较暧昧,没有明确的归属,我想拿下一个岛的开发许可,一开始,我和北边的人谈,毕竟北边的人好琢磨,无非就是要钱,但是北边的人太贪了,一张存在争议的政府授权书,就要分我八成的盈利,我的底线是五五,谁不想多挣点呢,一半一半公平了吧,结果他们还不乐意,我也不乐意了,就去和南边的人谈,我说我资助你们把那几个岛打下来,你给我后续的开发权,这招虽然险,但其实成本低得多,就是亏本儿,爷也听个响儿。”   宋斯琪噗嗤一声笑了:“有点咱京州爷们儿那味儿,你继续说。”   “和南边的人谈生意也很不容易的,他们个个手上都有枪,一句话不高兴,管你是谁,杀了再说。第一次和他们那边的大人物面谈,我带了三个人去谈,除了游艇驾驶,只有我的助理和翻译,这样很危险,出点状况,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我就是去了,太谨慎让别人替我去,显得小气没诚意,要是带一大帮子人,又有点冒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宋斯琪聚精会神地听,被他的冷笑话打岔,扭了扭催他继续讲:“然后呢然后呢。”   周绩文挪了挪身子:“结果我们三个人一上岛就被关了起来,分开单独关在小黑屋里,一天给一顿饭,一次水,看不见太阳,没有人和你交流,在睡觉的屋子里面方便。”   周绩文感觉到怀里的人攥紧了手,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后背:“这样大概过了六七天,我们终于被放出来,直接带到了他们将军面前,那将军说,这么做是为了确保我们没有带人来攻打他们,也是为了观察我们之中有没有奸细,现在他们暂时信任我们,愿意和我们谈生意。那个时候其实我很清醒,清醒到知道自己已经神智不清,在崩溃的边缘,什么狗屁生意,老子就想特么的把南边都炸平了。但那不是不深入虎穴了嘛,强撑着和他们沟通呗,然后就见到了他们的副主席,那个副主席油头粉面,一看就是纸老虎,传声筒,我跟他说,你级别不够,我要见你们老大。”   “这么狂?”   “对,就是这么狂。” 第33章 .什么是命运?   “他们如果不想做这笔生意,我根本上不了岛,上去了也活不下来,拿枪杆子吃饭的人,是不差钱,但也真的缺钱,害怕和外面联系,但不可能不和外面联系,所以其实出来的那一刻,我已经十拿九稳。见到他们主席,我说我给你让利,让到底线,给你最好的武器,最充沛的物资,我除了要岛屿的开发权,我还要把你的将军和副主席关在小黑屋里,七天七夜,一天一顿饭,一次水,不见太阳,不给说话,在睡觉的屋子里方便。他们也见过很多商人,像我这样大方又意气用事的不多,主席答应得很爽快,那个副主席关了七天直接废了,一直说有虫子在咬他,那个将军出来的时候也有点恍惚,我就和他打了一架,打完了我才觉得通体舒畅,那个将军也说,疼了流血了才醒过神来。我让我带去的人也找人打架,把那七天心里的‘cao你ma’都发泄出来。真的,和关他七天相比,一拳一拳砸在他脸上,才让我觉得五脏六腑归位,能喘气能呼吸。知道嘛,这才是发泄,如果我忍着藏着,当时可能没什么问题,但出了那座岛,世上可能就多了一个有严重暴力倾向的变态。”   宋斯琪没听过他讲脏话,更没见过他打人,有些难以想象当时的画面:“你还会打架?”   “那是暴力,对我来说,只有通过血腥暴力才能宣泄当时的不满,换作是你,就得学会哭,学会闹,不高兴的时候,立马把情绪和压力甩出去,不能一直攒着,攒到你自己崩溃,知道吗?”   宋斯琪乖乖点头:“你被关着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周绩文愣了一下,决定回避这个问题:“不太记得了。”   “我有的时候也会有那种被禁闭的感觉,脑袋里是空的,没有人,没有事,最大的情绪,就是觉得活着真没意思,死了算了。这段时间,我记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一发呆就会想妈妈,想起以前虐待我的那个人,我觉得不公平,她杀了我妈妈,凭什么还能减刑!我,我也会想,我要杀了她,我在自杀之前,一定要去杀了她!可当我回过神,我又可惜自己的人生,工作的时候,和朋友同事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我还有很多事可做,身边还有善良可亲的人,如果我难过的时候努力想以前开心的事情,难过的时间会不会短一点?”   小琪的剖白印证了周绩文最怕的事,不由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我们以前好像都过得不太好,想以前难免会更恨更伤心,不如想以后,想未来,想我,想我们,我们会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海边看日落,我想陪你去旅行,去游乐园,我会给你买许多糖果,情人节的时候,你给我做手工巧克力,我们还一起烤曲奇饼干,我跟你抱怨立风因为谈恋爱,忘记了我的行程,你和我吐槽今天的采访对象是个爱吹牛的老头子……”   周绩文还想继续畅想,低头看到小琪噙着笑睡着了,亲了亲她的额头,轻轻起身去关窗户。   天边开始泛白,周绩文已经没了困意,他去书房抽了两根烟,给何靖打了个电话,何靖接得很快,按照习惯,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周绩文清了清嗓子:“你还记不记得老岛。”   那头何靖松了口气:“这个点不睡觉干嘛呢。”   “起来抽根烟。”   电话那头也响起打火机的声音,想来何靖也点了根烟:“忘不了,怎么,打算写回忆录了?”   “写回忆录也不写这段儿啊,丢人,你还记得被关那几天都想了些什么吗?”   何靖乐了:“那想的可多了,一开始想我爸妈的事儿,想我两个弟弟上学娶媳妇儿的钱存没存够,后来几天就不想这些了,你真的想听啊?”   “你说。”   “后面几天,我醒着的时候都在想9号,不知道她拿没拿选美冠军,最好等我出去以后再拿,那样儿我就能赶上把她追到手,然后我就和她做,没日没夜地弄,游艇上,沙滩上,我家里,她家里,办公室,还有他妈的没有光的小黑屋,必须把所有姿势都来一遍,弄完了要是我俩感觉都不错,直接结婚,再找不到跟我这么合拍的姑娘了,结完婚接着做,婚房里必须有一间阳光房,我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男耕女湿……”   “操。”周绩文骂了句脏话就挂了电话,不用想也知道越说越离谱,想想又笑了,男人还真都是色鬼。   他闭上眼仰在沙发上,脑海里都是不久之前那几个绵长的吻,想象着自己大胆深入,两个人柔软湿濡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手不自觉往身下探去,好像还带着她的一丝丝体温,一点点女儿香,那微微绵绵的曲线贴着自己,哭起来轻轻地颤,笑起来也轻轻地颤。   想和她做,没日没夜地弄……   周绩文在书房忙完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回卧室陪小琪又睡了一会儿。宋斯琪终于睡了个饱觉,醒来精气神好很多,感觉屋子好像都变得更亮堂了。   伸完懒腰揉了揉眼睛,宋斯琪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里好像不是自己的房间。   回头对上周先生似笑非笑的眼睛。   “睡得好吗?”   “还不错,你呢,睡得好吗?”   “很好。”   宋斯琪磨磨蹭蹭下床,没看到自己的鞋,光着脚站在床边:“我回我房间啦。”   “嗯,我有个会,要开四十分钟左右,订了外卖,我开完会送来,你洗完澡我们一起吃,洗快点,不要泡澡,不然头晕。”   “你怎么知道我要洗澡。”   “我就是知道。”   “切。我本来也不爱泡澡。”   她颠儿颠儿地跑出去,周绩文盯着她的背影发笑。   *******   书房里,周绩文的电脑中,不时有人说话,他鼻子受了伤,没有开摄像头。   “明成从证券干到地产,从地产跳进文娱,看上去好像很有战略眼光,紧跟政策和头部资本,照理说应该赚得不少,但是细看明成这些年的财务报表,他是证券干得不行了转移资产搞地产,地产亏得狠了投影视,赚的钱全拿去填了前面的坑,因为多次违规操作,和银行的关系很不好,转型的时候那么庞大又及时的现金流哪儿来的?一个实际上没有赚多少钱的企业,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搞慈善?”   周绩文听完想了一会儿:“涉及境外的部分你们放手查,以明成的体量,敢洗钱,后面肯定有人,如果国内有组织干预你们,不用硬碰硬,直接表明我们对人不对事,必要的时候可以拿东西换人头,让他翻不了身就行了。云基金的一手资料全部交给立风,我会看。”   宋斯琪洗澡的时候就感觉到肚子饿了,洗完澡出来,周先生会还没开完,她在厨房找东西吃,从冰箱清出一盒过期的牛奶和一袋吐司,掰了根香蕉,一边吃一边看冰箱上层还有些什么,盘算着什么时候去趟超市。   看完冰箱,她盘腿坐在身后大理石的吧台上,专心致志吃着香蕉。   周绩文过来,看见小琪穿着睡衣包着头,盘腿坐在比桌子高一些的吧台上,一口一口吃着香蕉,他远远看着,看得口干舌燥,揉了揉眉心走过来,宋斯琪看见他,有些孩子气地撒娇:“我好饿呀~外卖什么时候到?”   周绩文看表:“十分钟。”   说着,人已经凑过来,吧台不宽,周绩文正好能圈住她的腰:“怎么坐这儿?”偏头去咬她手上的香蕉。   宋斯琪顾忌他脸上的伤,不怎么敢动弹:“我早就想试试了,这个大理石台子果然很凉快。”   “那之前怎么不爬上来?”   宋斯琪咽下最后一口香蕉,把香蕉皮放在边上,手搭在周绩文肩膀上,凑到他耳边说:“因为之前这里是我老板家的厨房,我不敢,现在是我男朋友家的厨房,家里也没有大人,我就敢了。”   “我有本儿的,可不是男朋友这么简单。”   宋斯琪拍拍他的肩膀:“这位先生,心急可是吃不上热豆腐的哦。”   “什么豆腐,谁是豆腐?”说着勾住她的脖子,凑过来又嗅又亲。   宋斯琪实在不敢大动,抱着他咯咯笑,痒痒得似躲不躲,气氛正好,门铃响了。   周绩文有点遗憾地抬头:“外卖到了。”   宋斯琪肚子应景的“咕咕”叫了一声,她有点害羞地捂住肚子:“真的饿了。”   周绩文把她从台子上抱下来:“请豆腐姑娘去准备一下餐具,马上开饭。”   “遵命。”   这个周末,两人聊了很多沉重复杂的话题,周绩文把之前宋斯琪问过的所有问题都摊开来和她细说,包括各自隐痛的往事,前所未有的坦诚,也前所未有得轻松,宋斯琪主动提出再见一见张医生,周绩文当然赞成。   晚上两个人逛超市的时候,周绩文和她聊起徐阿姨的事儿:“我跟芳姨打听过了,那位徐阿姨,虽然年纪不算小,但身子骨不错,不管她是不是以前宋家的保姆,我都想请她过来帮忙,起码她做饭不错,也算知道根底,我们家里的活儿肯定比别墅的杂事少,好些事情你也不喜欢让保姆做,不怕累着人。”   宋斯琪觉得他有主意很好:“如果是认识的徐阿姨那可真是缘,以前宋家的徐阿姨,对我很好的。”   “希望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宋斯琪点头:“最近发生的事情,总让我有一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觉,就是那种,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遇见你就是启动的按钮。”宋斯琪伸出手指点了点周绩文的肩膀,“启动。”   周绩文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啄了一口,然后自然地握住,不再松开,宋斯琪由着他,周绩文一手还推着购物车,握着的手没松开,却一点不耽误挑选东西,那样子怎么也是熟练工了,谁能猜到他们才刚刚开始恋爱呢,有本儿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老何:请问这位周总,你在书房忙什么?   周总:滚吧你。 第34章 .可知自己的处境?   京州的秋天冷得很快,等宋斯琪回过神来,大衣已经挡不住深秋的风。周绩文也第一次体验了,因为不肯加衣服而被念叨。   那天早上,宋斯琪一醒来就觉得不对劲儿,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被闹钟吵醒了,周绩文早上起得早,总会在闹钟响起前来敲门,喊她起床。   所以当她的闹钟响起来,她起床第一件事不是去洗漱,而是出来找人。厨房书房都没有周绩文的身影,去他卧室敲门,里面静静的没有回音。   宋斯琪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踏入熟悉又陌生的平行空间,或者又陷入了一个被抛弃遗忘的噩梦。   她急急推门而入,看到周绩文侧身卧着,提着的心放下又提起,房间里温度有点高,周绩文看上去很不舒服。   走近了,某个不肯加衣服的人果然满头冷汗,揪着被子,眉头紧锁,睡得昏昏沉沉,晕晕乎乎。   宋斯琪又心疼,又来气,翻出温度计一量,在发烧,温度还很高,赶紧进卫生间拧了毛巾给他擦汗,贴上退烧贴。   中间周绩文醒了,迷糊间还念叨着要起来做早饭,宋斯琪心里压下去的火又起来:“早饭你个大头鬼,等于你说的话我都得听,我说话就是耳旁风对吧,让你里面多穿一件跟要你命似的,还学小年轻耍帅呢,我的叔叔,您奔四的了,不穿衣服要生病的!”   周绩文不知是烧糊涂还是没糊涂:“好好好,你,你还是嫌我年纪大,你等着,你等着。”   “瞧你的样子,吓唬谁呢。”宋斯琪给他喂了杯水,压好被子让他继续睡。   出来一边熬粥一边给吴医生打了个电话,周绩文这阵子停了些药,因为鼻子上的伤,又添了些药,这会儿感冒发烧,宋斯琪也不敢胡乱给他吃退烧药,好在本来也就是吃的消炎散淤的药,吴医生说退烧药可以吃,消炎药也可以一起吃,宋斯琪才放心些。   又打了个电话跟李欣然请假,免不了被调侃几句。好容易给周绩文喂了粥喂了药,宋斯琪抱着电脑在周绩文卧室看资料,缩在沙发上正好对着床,不时给他喂点水,等他上了趟卫生间回来睡稳,宋斯琪才真正看进去自己手头的东西。   这阵子,她感觉自己快在法律的海洋迷失了,先是和周绩文签了婚内财产协议,约定了各自财产和债权债务的归属,下药案的侦查工作十分顺利,薛谦的认罪态度又快又好,宋斯琪知道其中的猫腻,但律师告诉自己,他这样的态度也会成为减刑依据的时候,她对法律“偏袒”罪犯的说法,有了深刻认识。再就是孙小思的父母经由代理律师找到自己,希望自己能给孙小思签署谅解书。   第一次电话沟通的时候,宋斯琪就严肃拒绝了,后来孙小思的父母找到公司,正好撞上李欣然,李欣然问明来意,直接把人请了出去:“谅解?换成你自己的孩子被人害,你们会谅解吗?”   孙小思的妈妈拉住李欣然:“我们赔钱,我们给她钱,小思还没毕业,坐牢她这辈子就毁了,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她还是个孩子,求求你们原谅她,她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的,她也是被人骗了。”   “你去问问警察,她还算不算是孩子,小小年纪就能被骗着下药害人,再长大点不得被骗着去杀人呐,她的人生怕毁了,有没有想过别人的人生会不会毁了!”   行政出来请他们离开,到楼下直接嘱咐保安,再来,不许放人进来。   宋斯琪开完会出来,行政单独跟她讲了情况:“你别担心,组长交代了,不会让他们再进来的。”   宋斯琪有点心烦:“给大家添麻烦了,下午我请大家喝奶茶。”   “这算什么事儿,她家里没教育好,就让社会好好教育教育,她22是个孩子,你24就该吃亏了。”   “理解万岁。哎,我们大楼管得挺严的,他们怎么上来的?”   行政也反应过来:“对哦,我打给保安室问问。”   果不其然,是商报组的人带上来的。宋斯琪经过李欣然办公室,进去聊了两句:“文组长回了吗?”   李欣然一点就通:“她这是作死呢,这回我不把她踢出局,我就不姓李了。”   宋斯琪准备忙去,又被李欣然叫住:“你觉得孙华和周丽娜,谁更适合做下一任商报组的组长?”   “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我更倾向于周丽娜,我觉得中高层缺少这样能力和原则都比较强的女性领导,不过这事儿还是应该问董事长,他可能眼光更长远。”   “问他?他只会说文组长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能用就再用用,呸。人家干爹都比我亲爹靠谱。”   宋斯琪想了想:“我觉得董事长现在不会这么想了,文组长眼下像一个定时炸.弹,以前丑闻缠身没有被曝,是因为她服务高层,可一旦得罪了高层,谁也犯不着为了她得罪同类,说起来有点可悲,如果我不是周绩文的太太,出局的很可能是我。”   李欣然抿了抿唇想反驳,但心里也清楚,这件事闹大了,对不是周太太的小琪来说,两败俱伤还是最好的结果。   李欣然笑了笑跳过这个话题:“看你最近气色好多了,怎么黑眼圈又出来了。”   宋斯琪叹气:“京州的爷就是爷,不病则已,一病惊人,连带周末耗了我好几天,我光伺候人了。”   “真不像话,他们那样的家庭,没有奶妈子也有保姆吧?”   “噗,小周听见指定白你。”   “我可不怕他。”   孙小思的父母还守在京报大厦附近,周绩文每天来接,宋斯琪还真没和他们照面儿。   有一阵子,孙小思的妈妈不停换号码给宋斯琪打电话,后来也不好好说话了,一接通张口就骂人,讲的话不堪入耳,宋斯琪也不回也不挂,她的手机早设置了通话录音,自己法盲也别当全世界都是法盲。   这晚宋斯琪在厨房给徐阿姨打下手,她手机响了被周绩文接起来,周绩文听了没两句,皱着眉挂断,复制了号码发给自己,然后拉黑处理,等宋斯琪过来,轻描淡写地给她说:“是推销电话,我帮你拉黑了。”   宋斯琪看他脸色不太好看:“真的是推销电话?推销啥的?”   周绩文随口讲:“保险。”   “唬谁呢,早八百年就没有推销保险的电话了,诈骗电话吗?”   “对,诈骗电话。”   宋斯琪看了他一眼,笑说:“我发现一特有意思的事儿。”   “什么?”   “我能分辨你在讲真话还是假话,你年纪阅历远在我之上,按理说,我很难看出端倪才对。”   周绩文抬手挠了挠眉,把手机递还给她:“我在道儿上混了这么些年,没想到栽在你个丫头片子手上。”   宋斯琪被他说得更加得意:“说吧,到底谁的电话。”   “孙小思的母亲,打过来骂你。”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也不是第一回 了。”   周绩文眉头皱得更深:“妈的,蹬鼻子上脸。”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要打电话,宋斯琪想了想还是拦住他:“你别管了,就怕他们等着你出手呢,她家条件一般,哪来的门路认识那样有手腕的律师,这是贼心不死呢。”   “你别担心,我有得是办法。”   宋斯琪还是按住他的手:“我想做一档女性向的公益节目,眼下还在策划,我规划了一期加害者的深入访谈,研究研究我一直想不通的事儿,所以这个孙小思,暂时就这样吧,留着当素材。”   “想不通什么,和我说说?”   “我很早之前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在一些女性被害、被歧视的事件里,总有同为女性的帮凶,她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为什么会有那么深重的恶意?反观男性,他们总是很团结,如果女性群体能够更加团结一点,平权未必不能实现。”   周绩文明白她的意思:“我听陈律师说,你同意和刘那边谈和解,也是因为这个?”   宋斯琪点头:“嗯,我想从她身上榨取更多价值。”   周绩文轻声叹气,把她搂住:“代价未免太大,这买卖不成算。”   “怎么都不成算的,不如亏得有意义一点儿。”   周绩文亲亲她:“我觉得你这样有韧性很好,又觉得自己没本事让你任性而为,男朋友做得不称职。”   宋斯琪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笑:“你本事倒是有,我要喊打喊杀,你一定能帮我办好,但我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处理,也更喜欢你尊重我的决定。”   “从一个男性的角度出发,尊重是支持平权的第一步。无论是家庭还是社会,女性的付出永远不应该被轻视,被诋毁。”   宋斯琪仰头看他:“我的男朋友,好像比昨天更优秀了。”   周绩文惯会没头没脑地解读:“更喜欢我啦?喜欢就赏点肉吃吃,晚上和我多待一会儿,尊重就是,你不答应,我不逾越,明白吗?”   这些时日他偶然冒出这样的话,要说他不想更进一步是假话,但也想等她自己愿意那天。   以为她会和往常一样羞一下跑掉,这回没跑,还一脸深思熟虑的样子,周绩文来劲了:“哎哟,我这是有戏?”   宋思琪点头又摇头,小声说:“其实,我对那方面的事儿挺好奇的,也不是不想尝试,再说我俩正儿八经谈恋爱,住在一个屋檐下,擦枪走火多正常啊。你知道我的,我只是……只是怕变成不好的体验,给自己留下阴影,给你也留下阴影。”   周绩文不会承认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他就担心过这事儿,明白她的顾虑,柔声安慰她:“我们可以慢慢来,也许,有一些事情,我可以教你。”   “比如呢?”宋斯琪脸红扑扑的,硬着头皮和他聊。   周绩文一笑:“比如,Kiss.”   “啊?这个也要教哒,我觉得,我这科还不赖啊。”   “你才学完上册,还有中册和下册呢。”   “那周老师这边有没有体验课?我体验一下,再决定要不要报班?”   周绩文故作高深地看了看表:“周总工作比较忙,不过既然宋同学如此好学,周总百忙之中抽空兼个职,也不是不可以。晚上九点开始,时间OK吗?”   “请问周老师在哪里上课?”   “周老师的卧室。”   “这时间,地点,明显不怀好意呀。”   “九点,不见不散,走,吃饭去。” 第35章 .脚麻吗?   快到九点,周绩文洗了把澡,出来就看见宋斯琪捧着本书窝在床对面的沙发里,再掩不住狼性的微笑,两步过来抽了她的书,把人紧紧箍在怀里,不让她有溜走的空隙。   宋斯琪知道他出来,可还是被他的速度吓了一跳:“你轻点儿,勒疼我了。”   周绩文手臂松了些:“从上回我感冒好了,就总觉得这沙发上空落落的,好像缺点什么,今儿又看你坐这儿,总算是明白了,我这沙发里缺个爱看书抱电脑的小妞儿。”   “啧啧,你这是穿了糖衣的不怀好意呀。”   “废话少说,周老师要开始上课了。”   “谁废话多来着。”   “嘘,放松嘴唇,牙齿不要咬紧。”   宋斯琪紧张起来:“干嘛?”   “嗯,嘴巴就是这个状态,微微张开,不要用力,很好,保持住。”   周绩文第一次吻得这么深,探进去挑弄她的舌头,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连吮带勾地掌握主权,宋斯琪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适应了那阵儿头皮发麻的陌生触感,慢慢放松自己,努力配合着。   无论恋爱关系开始之前还是之后,想象他吻你,如果你有抗拒反感,那必然是不喜欢的,如果脸红心跳,向往期待,那就是喜欢。   宋斯琪从没有想象过这样的吻,两个人这么大胆直白地交流,他像是在吻,却探得深,宋斯琪倒不抗拒,就是觉得有点吓人,觉得他的唇舌吓人,觉得自己能够承受有点吓人,觉得身体异常麻酥酥的感觉吓人。   好半晌,宋斯琪推了推他,周绩文恋恋不舍地停下:“怎么了?”   宋斯琪脸通红,不好意思看他,趴在他肩膀上喘气:“你,你让我喘会儿气。”   她的声音像她的耳朵一样染上了娇嫩的粉红,周绩文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耳朵好红,我看看脸红不红。”   宋斯琪害羞得厉害,听不得他言语轻佻:“这课我不上了,我要回去,你撒手。”   周绩文哪这么容易放过她:“老师没说下课就想跑,门儿都没有。”   “你说这是中册,下册还能更离谱?”   “知识要一点一点学嘛,着什么急。”   “提问。”   “说。”   “周老师是从哪儿学的?有很多老师吗?”   “啧,小瞧老师,这些都是狼性本能,无师自通,教你绰绰有余。”   宋斯琪背直起来,眼神中带着审视。   周绩文举手投降:“em……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有一任女朋友,American,you know.”   “What?”   “Freedom。”   “OK。”   “毕业回国,有一任女朋友,出国没多久就分手了,就这两段,交代完毕。”   “回国这段,freedom?”   “相亲和交往,都是我自愿的,某种程度上,算是freedom,不过和她没有走到肌肤相亲那步,少扣点分数吧。”   “休想,你不干净,这不公平。虽然以你的年纪来说,不算过分,但你的综合评分,肯定高不了了……嗷,你咬我干嘛!”   “不许说年纪!”   宋斯琪咯咯笑起来:“哈哈,您一把岁数了,怎么还幼稚得要命。”   “还说,不许说。”   “不管多大,健康不就好了,只要健康,起码不会不及格。”   “当然健康,全方位健康。”   “我知道啊。”   周绩文明知故问:“你怎么知道?”   宋斯琪伸手从沙发边矮桌上摸来手机,打开聊天记录:“吴医生好像误发了你的体检报告给我,我开始不知道是什么,点开才知道是你的体检报告,第一页是总结,我发誓就看了一眼,后面都没翻的。如果我提出要看,你会觉得我奇怪吗?”   周绩文换了个姿势,搂住宋斯琪自己靠着沙发坐,就着她的手点开手机上的报告:“奇怪什么,你看是应该的。我还没看呢,咱们一起看。”   宋斯琪扭头看他:“我看这是,男性方面的体检,我不用看太细吧。”   周绩文哼笑了一声:“你可得仔细看看,我不是小年轻胜似小年轻,别听网上乱说什么下坡路,因人而异的。”   宋斯琪别别扭扭在他怀里看了整份报告,什么彩超检查,活力检查,前列腺检查,分泌物检查,血液检查……周绩文使坏般一条一条地念。   宋斯琪手抓脚蹬,愣是没挣脱开,感觉到后腰尾椎那儿有点硬硬地抵着,她有点慌了不敢再挣扎:“我HPV疫苗还有一针没打呢,打完了才可以。”   周绩文坏心地蹭了蹭,讲话声音比平常低些:“已经约了打啦,我下周去香港出差,本来想带你去打的,最后一针什么时候?”   “我们办公室女孩子组团一起约的,还有两周的样子,你去香港多久?”   “四五天。”   “那时间差不多,疫苗能晚不能早,你回来有时间,说不定能陪我去。香港就不去了,我还要上班呢。”   “想带你出去玩儿的。”   “那咱们约个时间,安排好手上的事情再说。”   “好。”   周绩文还是搂着她不撒手,宋斯琪脸红得都要发烫了:“我回屋去了,你自己,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复习一下今天的课程?”   “你都这样了……不难受吗?”   “你认真复习才是帮忙呢。”周绩文把她转过来搂住腰,宋斯琪心软,跨坐着大胆了些,周绩文滚烫的手掌按着她的腰心,见她双眼迷离起来,很是蛊惑地说:“琪琪,脚麻不麻?要是脚麻了,可以动一动。”   “嗯?”   “脚麻了就动一动。”   宋斯琪被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脚有些麻了,于是收腿想换个姿势,等她调整好膝盖又坐下来,周绩文手上忽然使了点劲儿,把她紧紧按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像生病那天缠着她撒娇闹脾气,好一阵才停。   等宋斯琪闹明白他怎么了,捏着拳头打他:“你混蛋你!”   终于挣脱开,气呼呼走掉。   周绩文一脸意犹未尽地笑笑,瘫在沙发上回味。   *******   周绩文在香港的活动上遇到了老友方预衡,两个人稍微有点沾亲带故,异地相遇,即便不是很熟也聊了不少。   和周绩文的情场得意不同,方预衡明显不在状态。晚上在酒店的小酒吧,周绩文难得好心,关心起了这个远房表弟。   “有心事?”   方预衡摩挲着酒杯不知从何说起:“听我妈说,你结婚了?”   周绩文藏不住笑意:“嗯,结婚了。”   “听说除了长相,一无是处?”   “这也是你妈说的?”   方预衡笑了笑:“你年纪也不小了,有要孩子的打算吗?”   “暂时没有。”   “那什么时候有?”   “生孩子这件事,决定权在我太太手里。”   “有道理。那如果一个女生说,除非得到小朋友的同意,不然不会生孩子,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周绩文喝了口酒:“这个女生应该很喜欢小孩,但她是一个不孕主义者。”   方预衡点头:“不要孩子就不要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不结婚,不要孩子,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留在我身边……”他想说一辈子,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久一点?”   “是你不想结婚,还是她不想?你母亲不是在张罗你的婚事?”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办法决定自己娶谁,我妈不是在张罗我的婚事,是在张罗利益最大化。”   周绩文冷笑:“就你这样,指望留住什么人。”   方预衡苦笑:“我不是有钱嘛,她还挺差钱的。”   “缺钱不代表贪钱,再说有钱的多了去了,你除了有钱,一无是处啊。”   方预衡闷酒:“这话你说,我服。”   周绩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总要在父母那儿吃点苦头,将来后悔才有底气,回了,你少喝点儿。“   “这才几点,回去干嘛。”   “跟我老婆视频。”   “嘁,真没劲。”   方预衡本还想继续喝,看着手机愣了会儿神,也就回房间了。   *******   宋斯琪没想到周绩文出差会临时延期,难得像个热恋中的小女孩一样抱着电话撒娇嗔怪:“我明天去打针,还以为你能陪我去呢,打针好疼的。”   周绩文心里不是滋味:“澳门我不去了,回去陪你打针。”   宋斯琪知道再说他要当真的,笑了笑摆手:“千万别,打针前后不到一小时,你要是急匆匆回来陪我,我可要心疼你那几个亿的项目。”   “我要是回去,你不高兴?”   “你要是给我买个包赔罪,我会更高兴。”   “你就惯着我吧,把我惯成事业型渣男怎么好哦。”   “不许买很贵的包,要,通勤可以背的,还要你亲自挑。”   “没问题。”   打针这天是周六,前两针打完都没有太大反应的宋斯琪,这针打完胳膊酸胀得厉害,回了家倒头就睡,看了眼时间,从出门到回来真的不到一个小时,幸亏周先生没回来,不然可亏大了。   徐阿姨过来做了午饭,宋斯琪一直睡着,徐阿姨想着回家也没事,又看到冰箱里她上次买的牛骨头还在,就想给小夫妻俩做点牛骨汤吃吃。   宋斯琪是下午饿醒的,迷迷瞪瞪走到厨房,牛骨头熬得正香,她一下子更饿了:“好香,在炖骨头吗?”   “嗯,牛骨头。肚子饿了吧,阿姨给你热饭。”   “好,我想喝一点点这个汤,要不就把中午的饭菜汇汇,放点辣椒一锅吃吧。”   说着已经上手拿了个汤碗自己盛汤,徐阿姨在旁边笑她:“还跟小时候似的,爱吃八仙菜。”   “咯咯,这不省事儿嘛,八仙菜也很好吃呀。之前我和周先生吵架,晚上不想做饭,就这么胡乱吃过两回,周先生还说好吃呢。”   徐阿姨不信:“周先生看上去很讲究的人。”   “害,再讲究,也吃五谷杂粮的嘛。”   “对了,周先生中午来电话,问你吃没吃饭呢。”   “给我打电话了,我睡着了没接到。您怎么回的?”   “说你在睡觉呗,你早上出门前吃东西了吧,我说你应该吃早餐了。”   宋斯琪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小小声说:“没吃……”   “这样可不行啊,早餐一定要吃的,以后周末我早上也来,给你们做早饭。”   “您要抢周先生的活儿啊,这个您和他商量,我说了不算。”   “那等他回来的。” 第36章 .真的生气啦?   宋斯琪汤汤菜菜拌了一碗,正要开吃,门铃响了。总不会是周先生回来了吧,他今晚还有个饭局,再说他回来按什么门铃呢。   徐阿姨点开可视门铃,果然不是周绩文。   “请问您是?”   “我是周总的助理,过来取东西。”   “请稍等。”   徐阿姨过来询问宋斯琪:“门口有位脸生的小姐,说是周先生的助理,过来取东西,可以开门吗?”   宋斯琪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搬过来也快半年了,除了两位何助理,没有其他助理来过,周先生自己也说过,不是很喜欢不熟的人进家里。   她放下勺子起身走到吧台边看手机,有何竣的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嫂子,我车钥匙落周哥书房了,我让人顺道去取,麻烦嫂子帮我递一下。   下面是车钥匙的图片,很好认的奥迪车标,周绩文倒是没有奥迪车。   “徐阿姨,问一下她来取什么东西。”   宋斯琪给何竣回电话,何竣接得很快:“嫂子,拿钥匙的人到了没?”   “你架子挺大呀,这大周末的,使唤周总的助理给你跑腿。”   “周总的助理那是我哥,我敢使唤嘛,我们下边儿的都不算,请得动。再说她就在那附近,顺路。”   “你怎么知道人家就在附近,周末还互通有无呀?”   “刚才秘书室线上有个会,我和涛哥嘀咕来着,她听见了自己说的。”   徐阿姨问好了,说是来拿车钥匙。宋斯琪拿开手机说:“请她进来等一下吧。”又问何竣,“你还记得放在哪儿了吗?”   她走去周绩文的书房,心想可不太好翻他的东西。幸亏何竣记得落在哪儿,宋斯琪进去不用找就看到了。   拿了车钥匙出来,看到来人是个打扮干练的女生,低马尾,黑白套装,年纪不大,模样尚可,表情冷冷淡淡。她扫了宋斯琪一眼,看到她手上拿着车钥匙,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也不打招呼,只是握着包等着。   宋斯琪隐隐感觉到这个女生对自己有敌意,不过懒得探究,把钥匙递过去,客气了一嘴:“辛苦了,周末还要加班。”   “宋小姐言重,老板都在忙,助理哪敢休息。”   宋斯琪被她这句宋小姐惹得有点不高兴,不管自己和周先生两个人之间怎么说,对外可是真爱夫妻,何飒叫太太,宋斯琪不喜欢才改了,何竣叫嫂子,宋斯琪就没拦着,这位助理小姐很有意思。   宋斯琪笑了笑:“你是立风的助理?之前他说派个人过来帮我处理事情,就是你吗?”宋斯琪感觉是她,不过也是随便问问。   “是我,我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从三家家政公司筛选了五名保姆,就等宋小姐面试决定,不过因为宋小姐的一句话,都成了无用功。”   宋斯琪也是个努力打工的人,能体会她的不易,但吩咐她做事的是她的领导,她到自己面前来发泄情绪不对,面对老板的家属态度不善,言语不尊,也不对。   “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们周总手下,单纯的工作助理和全职助理,职责范围是不一样的。你只领京建的薪水吗?”   “我是全职助理。”   “所以这件事,是你的上司交代给你的,你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如果影响到你的其他工作或者你们老板扣了你的钱,我跟你说声抱歉,但如果让你心情不好了,你可以找你的上司,你的朋友,而不是到老板家里来抱怨。你的言行举止,显得,很不专业。”   助理小姐笑了笑:“我专业与否当然有老板评断,如果影响到你的心情,跟你说声抱歉。”   这位助理小姐真有意思,跑人家里抬杠来了,宋斯琪懒得和她理论,自己还没吃饭呢,没力气正面迎战,道理讲不通,那就人尽其用吧:“你等一下,我有点东西请你帮我带给何竣。”   宋斯琪也不请她坐,转身和徐阿姨讲话:“徐姨,帮我拿三个饭盒儿,两个大的一个小一点的,我给何竣打包点东西,何飒不在家,他恐怕不会好好吃饭。”   徐阿姨看了眼门口的小姑娘,没说什么跟进厨房做事,宋斯琪慢悠悠盛牛骨汤,何竣又来了电话,宋斯琪把勺子递给徐阿姨,接起电话。   “嫂子,人你看到了吗?拿钥匙的人。”   “看到了,钥匙已经给她了,你急用啊?”   “不急,原本我也没想让人去,这个人我是特意让嫂子看一眼,她对周哥,有心思。”   宋斯琪眉头一动,心下了然,嘴上却说:“这种事情不好乱讲吧,没有依据可别瞎说。”   何竣“哼”了一声:“你要说证据我暂时没有,这事儿我哥都未必留心,她看周哥的眼神可不对头得很,给我逮着好几回了,她今儿态度不咋样吧,嫂子一句话,我保证办妥了。”   “行了,你也别见风就是雨的,我给你打包俩菜,晚上记得吃饭,还有大概三人份的牛骨汤,你今天想喝就喝,不想喝放冰箱里冻起来,等你哥回来一起吃,挺大个人了,别再因为不吃饭进医院,知道吗?”   “嫂子你就是我亲妈。”   “得了,阿姨做得多,你周哥又不吃隔夜饭。”   “行,我占便宜不等明天的。”   挂了电话,徐阿姨悄悄问她:“那个助理小姐,就让她站着?”   宋斯琪笑笑:“来者不善,客气什么。”   打包好饭菜,宋斯琪看到自己的一碗汤饭已经没了胃口,胳膊上的酸胀感越发恼人,她让徐阿姨把便当包拎出去,自己就回屋接着睡觉了。   于是周绩文的电话再一次被错过,呼呼大睡的某人不知道,一天两三通电话都没联系上小琪的周绩文,已经开始心烦意乱。   即便是她在蜀州忙得昏天黑地那段时间,也没有这样几个电话都不接的。周绩文立马拨了家里的座机,徐阿姨送走助理小姐,在门口还替小琪解释:“保姆这件事情,你不要怨太太,我能过来照顾他们是很意外的一件事,我从前照顾过太太的祖父,后来又在周老先生家里帮忙,他们回老宅吃饭,才又见上面的,他们需要人照顾,我也很想过来,叫你的工作成了无用功,我很抱歉,但是家里的保姆和公司的秘书很不一样的,千挑万选的人未必就合适,于情于理,用我是最安心的,你就不要多想了。”   偏见哪是容易改的,徐阿姨不说是老/江湖,也看过许多人,知道这位助理小姐是对人不对事的,只是把自己想讲的话讲明白,听到客厅里电话响,她便急急回来接电话,也猜到是周先生,有点为难,不知道怎么回话:“小琪还在睡觉。”   那边周绩文看了眼表:“怎么还在睡?是不是打针不舒服了?有没有发烧?一直没有起来吃东西吗?”   “刚才小何先生让人过来取车钥匙,小琪给小何先生打包了一些吃的,本来也是要吃饭的,后来又没了胃口,就没吃,又睡下了,胳膊有点酸酸的使不上劲儿,发烧倒是没有的。”   “怎么就没胃口了,何竣让什么人去拿东西?”   “是个女孩子,讲话有点怪怪的,等小琪醒了,您问她吧,您不用担心,我今天不回去,一定看着她吃晚饭的。”   “好,我明天就回去了,她起来让她给我回电话。”   “知道了。”   周绩文挂了电话,立马给小琪发消息:起来给我回个电话,不管几点。   晚上的饭局在另外一家酒店,这会儿正要动身过去,周绩文换了身衣服出来,何飒看到他藏青色的领带有点眼熟:“这条领带不是说要扔?”   周绩文一脸莫名其妙:“扔什么扔,这条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那天不是……算了,当我没问。”   周绩文“嗯”了一声,上车后说:“给阿竣打个电话,问他下午让什么人去拿东西了。别说是我问的。”   何飒有点奇怪,不过还是依言打了电话过去,顺手开了免提:   “喂。”   “你下午让人去老板家拿东西了?”   “呵,这么快知道啦,嫂子生气了吧,我就知道,那个Claire可不是善茬儿。”   “谁?”   “就是那个张可莉,老板校友儿,看老板贼眉鼠眼那个。”   何飒看了周绩文一眼:“你和太太也这么说的?”   “我多仗义一人儿,我跟嫂子说,一句话的事儿,我立马给人解决喽,嫂子叫我按兵不动呢。”   周绩文对这个张可莉没什么印象,小琪没吃饭恐怕跟这事儿有关了,没忍住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何竣摸了摸鼻子:“老板,您也在听啊。那什么,这人在秘书室,迟早得出事儿,我建议是早点调走。”   何飒也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你觉得有问题报备一下调走就行了,干嘛捅到太太跟前,拿着没影的事儿给人找不痛快,我看你是嘚瑟出病了。”   “嫂子真的生气啦?”   何飒是不知道的,又看了眼周绩文,周绩文心想,要不是今天小琪有点不舒服,也不能说何竣这事儿办得毛躁,生气就是不高兴了,这不高兴里头多少都有点儿醋意不是,所以也不是多怪他:“行了,别以为在你嫂子面前露了脸就跳,以后说话做事动动脑子,别赶着不舒服的时候上去添堵。人事调动你直接联系相关部门,找你哥签字就行了。”   “收到。”   挂了电话,何飒有些欲言又止,周绩文闭目养神:“有话你就说。”   “没什么,就是觉得您对阿竣,太过包容,他处事不够沉稳,还需打磨,也太爱耍小聪明了。”   周绩文笑笑:“为你口中的沉稳,他不近视也总戴着眼镜,时刻提醒自己谨言慎行,我反而想留着他这份狡黠,总不能你们三个都跟在我身边当泰山石吧,性子太闷的,小琪不喜欢。”   “您想让他给太太做事?”   “你琪姐聪明厉害着呢,不可限量。”   何飒笑了笑,也认同老板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领带眼熟吧~ 第37章 .为什么不理我?   周绩文对酒桌饭局其实有点反感,如果是单纯的喝酒聊事情,哪怕不聊什么正事儿也不打紧,问题是现在很多酒局啥也不聊,一群人就是吹牛拼酒拉皮条,美其名曰做关系养感情,还不是酒色熏心的男人们搭起来的戏台子,又要浪费粮食祸害女性,真的不知所谓。   今儿这一场原也是无奈,海州那边几个项目做得很漂亮,京建在南边的名声渐渐起来,珠三角这边儿能约得上饭局的,一来关系近,二来诚意足,人家慕名而来,面子是要给的,尤其这个共同开发的项目已经谈了七七八八,周绩文来露个面,对于双方的长久合作总是锦上添花的。   约见的酒店门口有一座仿得很像的埃菲尔铁塔,入内倒是很典型的澳门风格,白墙被金色的墙饰吊灯映得泛黄,大厅的喷泉,穹顶的油画,灯光诡异,前台又换了种看着更乱更渗人的配色,出了电梯,眼睛是舒服一点了,就是地毯必须华丽。   周绩文都能想到小琪如果在会说什么:“这里的欧洲很澳门呀。”   何飒跟在后面,看不到老板脸上的淡笑,澳方出来接应的人看见了,觉得这位小周总很和气,操着一口流利的广普打招呼:“周先森,欢迎欢迎,您怎么提前过来了,我们真要去接您。”   周绩文和对方握手:“不必这么客气,我听说丽城的几位已经到了,我是客,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   那人熟练地一边带路一边聊天:“您系客那也系贵客,这边请这边请。”   何飒事先和这边的人沟通过,不怕饭局上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进去一一见过打了招呼,丽城的副董请周绩文坐到主位,周绩文当然推辞,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两个位置挨着,周绩文气势又足,多少有点我在哪儿主位即在哪儿的感觉,赵副董旁边的位置空着,似乎是给什么人留的,看位置身份应该不低,周绩文猜不出是谁,也就不在意。   赵副董的秘书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赵副董脸上闪过一丝不愉,转头询问周绩文:“周总是想先喝点茶,还是直接开餐?”   “我看人还没到齐,再等一会儿吧。”   赵副董松了一口气,立马交代上壶好茶:“周总之前来过澳门吗?有没有四处转转?”   “第一次来,这几天匆匆忙忙的,在香港也没顾上买东西,澳门都有些什么特产?难得来一趟,总想带点特色正宗的东西回去给太太尝尝。”   “小事小事,听说得啦,周总新婚大喜,怎么没带太太同行?”   “她工作忙,不乐意跟我出来。”   席上有人搭话:“哈次有给回,周总一定带太太一起来,我们地方虽小,美食还系很不错的,早晨茶点,中午西餐中餐,下午茶就是甜点雪糕凉茶奶饮,女士怕胖,晚餐一定食粥啦,宵夜中有好多糖水,要外带,就是点心最得啦。”   周绩文看着说话的人微微淡笑,点了点头:“看来胡/总是行家,下次我带太太过来,一定麻烦您招待。”   谁都知道这是虚的客气话,不过这位胡/总搭上话了还是很开心的,周绩文顺口/交待何飒:“请胡/总推荐几家点心店,咱们明早排队去。”   这话惹得在座的男士都笑了,胡/总干脆直接站起来说:“您交代一句就行啦,哪里还要亲自去排队。”   有人接话:“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宠老婆,花钱已经没有诚意了,人家又不缺钱,想买什么姐妹淘逛才尽兴嘛,现在的女人要的是你不管在哪边都惦记她,付出体力就更好啦。”   他“体力”两字说得重,旁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看周绩文表情淡淡,便知他不是那路子人,周绩文还是笑着,悠悠补充了一句:“也不尽然,花钱买包还是很有诚意的。”   众人又一阵笑,闲话聊到正事,正事又聊到闲话,当然还是闲话居多了,空着的位置一直没有人坐,看得出赵副董隐隐焦急,看了助理好几次,周绩文开始还接他的话,越往后越不看他,只和桌上其他人互动,聊了整整一壶茶的时间,周绩文第一次抬手看表,掏出手机放在桌上,侧了侧身继续听人讲话,没有面露不耐,却让一旁的赵副董心头一紧,寻了个空档插话进来:“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开餐?”   周绩文放下手上把玩的打火机:“好像是位大人物,不等了?”   赵副董满脸堆笑:“都是朋友,什么人物不人物的,开餐吧。”   周绩文笑而不语,年轻漂亮的服务员鱼贯而入,没一会儿就上了满满一桌子菜,北方特色南方特色都有。   领头的女经理熟稔地站在赵副董助手旁边:“今儿宴请贵客,赵董那几瓶好酒该开了吧。”她普通话很好,还带着点京州口音。   周绩文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女经理胸前的名牌上刻着英文“kiki”,不禁又拿起手机,点开和“Lucki”的聊天界面,依然没有回复。   桌上已经摆了几瓶价值不菲的白酒,赵副董不清楚周绩文对酒具体是个什么态度,转头笑问:“听说周总也是藏酒大家,饮酒有什么偏好吗?”   周绩文盯着手机出了会儿神,闻言回过神来:“不用费心,我看大家都不是贪酒的人,随意喝两杯就行了,藏酒才知道心疼酒,今天就是吃个便饭,何必浪费呢。”   此话一出,京建和丽城高层第一次半正式的会面就变成了一顿便饭,在座的大多心里有数,难怪一开始问些公事,周绩文还认真答,等得时间越久,他的回答越不明了。   酒店的女经理吩咐服务员开酒,话还没说完,包间的门被人打开,蒋示明一脸自在意得地迈步进来:“我就说,来得早不如巧,正是时候。”   赵副董有些尴尬地站起来:“就差你了,这个点,是不是堵车。”   蒋示明不走他的台阶:“澳门的路况可比京州好多了。”   他戏还挺多,看到周绩文假装惊讶:“我说你们今天怎么兴师动众得凑了一桌,原来是为周老弟攒的局。”他坐下扫了一圈人,“诶,怎么重学没来?”   周绩文脸色不太好看,何飒先俯身和周绩文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两旁的人都能听到:“这位是明诚集团的蒋示明蒋总。”说完才回蒋示明之前的话,“蒋总有所不知,南边的市场大周总一向不过问。”   蒋示明当然知道,不过是故意在小周的局上提大周罢了,只是没想到这小周派头也不小,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周老弟回国不久,对我们这些老人脸生,情有可原,你祖父说得不错,年轻人还要好好历练。”   赵副董本就对他姗姗来迟很有意见,看他态度倨傲,拿腔拿调,更加抹不开面子,但也只能笑着找补:“周总,示明是我的老朋友了,他最近在澳门,我想着您和他都是京州人,老乡见老乡,总能聊上几句,不如大家先喝一杯,喝一杯再叙旧。”   旁边的服务员挨个儿斟酒,周绩文不碰酒杯,点了根烟:“叙旧,真叙旧,场面可就难看了。”他朝蒋示明的位置抬了抬夹着烟的手,“他在丽城有股?”   赵副董不知两人的恩怨,却听出些话头,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朋友而已,朋友。”   “生意场上可没有单纯的朋友,既然蒋总在丽城没有股,那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有点不合适。我这个人不太喜欢拐弯抹角,赵副董不如直说,请蒋总过来是想聊点什么,值不值得我们一大桌子人等他这么长时间。”   丽城的高层,有人微微皱眉,有人会心淡笑,蒋示明自从知道周绩文和宋斯琪的关系,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一面想着也不是第一次做那样的事,未必就查到自己头上,一面又想这小周不知深浅,万一真查出点什么该怎么应对。   今天来是探探风的,他不可能把有些话挑明,看周绩文的态度,恐怕不是那么好过去,事从权宜,还是放低了一点姿态:“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陌生人,周老弟,有些事情,不知者不怪,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说是不是?”   周绩文掐了烟,伸手端起酒杯,蒋示明以为他要来敬自己,笑着抚了抚领带,没成想周绩文站起来并不看他,抬手虚敬了下众人:“今天和大家聊得很愉快,有机会京州再聚,我做东,一定好好招待,一会儿我还有个重要的会,不得不先走一步,自罚一杯。”   他喝了酒,放下杯子就走,有的人反应快,站起来送他,好些都懵了,只知道看着赵副董,等赵副董反应过来周绩文已经走到门边,他匆匆起身送出来:“周总,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到电梯口,周绩文不再有平易近人的微笑,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严肃:“这个蒋示明,做过危及我太太生命的事情,暂时不拿到台面上说,不代表没有发生过。我今天第一次和他见面,不是因为京州的圈子大,而是没有人敢给他牵线,你拿他当朋友,他把你当什么?私人恩怨,我不会迁怒丽城,但也请你记住,下不为例。”   赵副董听得直冒冷汗,他本以为是普通的牵线搭桥,没想到有这样的前因,蒋示明还在摆谱,恐怕以后得少接触,以免煞到自己。   周绩文对一旁的胡/总明显态度好很多,又说下次带太太来澳门旅行请胡/总推荐向导,说得有鼻子有眼。   待他离开,丽城这边的人争论不休,大多对赵副董表示不满,丽城和京建说是共同开发,其实更像开发方和承建方,承建方得罪了开发方,以后合作还能舒坦嘛。   赵峰在这边受了一肚子气,回包间又和蒋示明一通争执。最后一个人在包间里唉声叹气,负责包间的女经理推门而入,语笑盈盈地替他揉肩膀:“不欢而散啦?这位周老板眼生啊,来头很大吗?”   “我都要唤一声金主,你话大唔大。” 第38章 .信不信我?   “这样的人,是不是好大的架子?您待他那么客气,为什么闹得这样难看?”   “耍大牌的不是他,北边来的人,他算谦和的。是我不知道他和老蒋的恩怨。”   “蒋先生派头是大了一些,不过既然他人不错,应该不会因为蒋先生迁怒您吧?”   赵峰想起蒋示明就有点生气:“蒋太过目中无人,不知道的以为他对我有天大的恩惠呢,不过互利而已。算了,知不知道都得罪了,就是睇唔清后果。”   女经理问:“没探探金主口风吗?”   “人这么多,我不好问,他也不好说,再看吧。”   女经理想了想,总觉得那位周先生多看了自己一眼,或许不同寻常,于是劝道:“不是有句老话,打铁要趁热,刚才人多不好问,您单独去见见他,话就好说了,越快越显得您有诚意不是。”   赵峰略思索了一番:“帮我把阿宏叫进来。”   女经理莞尔:“可不要空手去哦。”   赵峰自己嘀咕:“带点什么好……”   “您看,带我去怎么样?”   赵峰转头看她,还是摇了摇头:“新婚的男人,张口闭口都是太太,恐怕不行。”   女经理拨了拨头发:“难怪今天桌上没有陪客,不过也说不准不是嘛,我也不会冒昧,您带上我,有备无患。”   赵峰笑了笑:“你在澳门这么多年,还是想回去?”   “广东话好难的,讲不好老是被笑,如果能衣锦还乡,还是回去的好。”   “叫阿宏备车,你去帮我取两瓶酒带上。”   “好。”   周绩文回酒店没多久,胡/总就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特产,零食,纪念品,都不很贵重,最打眼的也就是一只很小的小香包,他人虽没有亲自来,但这份儿心意周绩文是感受到了,讨好得恰到好处,周绩文也就没有拒绝。   何飒送走了胡/总的助理,回来看到老板还在盯着手机发呆,心中唏嘘,口里劝道:“不如您再打给徐阿姨问问?”   周绩文觉得小琪应该是生气了,又觉得自己挺无辜,不想再像做错了事儿一样追着联系,于是扔了手机说:“可能还没醒。”   何飒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   周绩文的手机没响,何飒的手机倒震起来,来电的是赵副董的助理,大概是来打招呼。   何飒挂掉电话面露不悦:“赵峰在楼下等着见您一面。”   周绩文拿着平板看包,终于觉得罗意威的一款亚麻手袋很合适,既不扎眼也很实用,能放下本子和平板,而且在周绩文看来真的一点也不贵,心情好了一点也就更好说话:“来都来了,请上来坐一会儿吧。”   周绩文愿意见面,赵峰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点,何飒看到酒店的女经理跟过来很是奇怪,不过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酒盒,也就没往歪路上想。   进了套房,周绩文坐在客厅,手上翻着丽城以往做过的项目册子,其实对于京建来说,丽城并不是无可替代的合作方,他最大的优势是海上项目经验丰富,对当地及海域开发相关的政策法律熟悉。   地方项目很容易被地域潜规则牵制,京建一直以来的处理方式是选择一家在地方比较有话语权的公司合作,这种做法其实成本很高,而且一些所谓的潜规则,也不是熟悉就能避过的,周绩文认为雇人比雇一家公司更灵活,也更省钱,不过京建这样的大公司也有更多顾虑和考量。   赵峰进门,周绩文没有站起来,他走近坐下,看到茶几上放着丽城的资料,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好在没有其他公司的资料。   “这么晚了,周总还看资料?”   周绩文知道他的来意,也不卖关子:“丽城的优势很明显,赵副董其实不用太过忧心,私事对公事的影响,毕竟有限,再说主要问题也不在您和丽城身上。”   “系系系,我明白,这件事我办得不好,识人不清,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先前匆忙,都没来得及和您说声抱歉。”   “咱们都私底下见了,赵董也不必太拘束,都是朋友,有话好说。”   赵峰点头,说话间少了些拘束谨慎:“我想,您既然已经和我说了蒋的事情,何不再和我多说两句,据我所知,他在珠江一带还是比较活跃的,京州混不下去,总归有退路,您若要制他,恐怕还有得谋划。公事上你大量,私事上,我能帮手的地方,一定不推辞。”   周绩文终于觉得这位赵副董智商上线了:“您和他,不是朋友嘛?”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明了,他不厚道,拦得住我站队咩?”   “这件事,他自己怎么说的?”   “含含糊糊不肯明说,大约是心虚,只说和您太太有点误会,又说不知道她的身份,圈子就那么大,怎么会不知道嘞?”   “说得倒是不假,我回国之后有过一段不好的传闻,我太太也算半个公众人物,结婚的事情没有公布,但要说不知者不怪,我是真的说不出口,难道血海深仇,一句不知道能一笑了之?”   赵峰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周绩文笑笑:“您心里有数就好,咱们,来日方长。”   “既然周总给了话,我也就放心了,刚才酒桌上扫了兴,我特意带了两瓶酒来,聊表歉意,还请周总不要拒绝。”   “心意我领了,东西您拿回去,酒桌上没开的酒,散了席,没有再收的道理。”   赵峰再劝的话还没说出口,厨房间传来“砰”一声闷响,曹美瑞一手握着酒,一手夹着两个高脚杯,优雅地迈步走过来:“周先生不知道,赵董这个人吧,多虑小心,您不赏脸喝一杯,他今儿晚上可睡不好觉的,开都开了,请您赏个光?”   周绩文心中不悦,看了何飒一眼,何飒无奈耸肩,人家自顾自地开了酒,总不好和她动手吧。   周绩文倒没认出就是之前酒店的女经理,转头问赵峰:“这是你的助理?”   赵峰以为他是感兴趣,没忍住笑起来:“这位是kiki,您刚才见过的,做事很细心,我专程请她来帮忙。”   周绩文听到名字,这才想起是谁,心中的不悦更甚。   曹美瑞已经倒好了酒,分别送至两人跟前,在周绩文面前颇多情地流连了一下,眼中满是情意,起身时却又有些害羞地勾了勾头发:“赵董请我来帮忙,我不帮倒忙就好了,周先生千万给个面子。”   周绩文端起酒杯,看来有些酒是逃不过的:“赵副董,我敬你。”   赵峰的酒杯凑过来,往下压了压:“岂敢岂敢,合作愉快。”   赵峰喝酒的时候还拿眼睛瞥了瞥kiki,暗示她做得不错,周绩文象征性地抿了口酒,抬手看表说:“我一会儿真的有事,赵副董如果不介意,可以留下和我助理聊聊工作,我就去忙了。”   赵峰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似的,刚还得意,一下又无措起来,周绩文走了两步又回头交代:“这酒,我喝了,剩下的赵副董还是拿回去存着,送给我,我也不方便带走。您多少长我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应该比我们年轻一辈儿通达许多,有些话我不细说,热心是好事,太过热心容易惹事,能明白我意思吧。立风,陪赵董再坐会儿。”   周绩文的手机正好震动起来,他立马回卧室关上门接电话。   何飒在外面收拾摊子:“赵副董今晚来,没什么问题,丽城的几位,今晚打电话的有,派人送东西过来的也有,您亲自来,我们周总也把话说明了,私归私,公归公。这两瓶酒是真的不合适,先不说海关那边给不给过,酒的价值您心中有数,周总收了,被别人知道,这就是把柄,还有这位……kiki小姐,这么晚了,若是被人捕风捉影,于双方名誉都会有损。言多必失,行多也难免有失,周总回来不久,工作上要磨合的地方很多,赵董愿意琢磨是好事,但千万别瞎琢磨,美酒,美人,都是好意,但如果多余,那就坏事了。我的联系方式您是有的,拿不准的时候,不妨问一问。”   曹美瑞在一旁听着,一边自嘲一边打圆场:“是我想岔了,只是听赵董说周先生爱酒,就建议送酒过来,考虑不周,请周先生多担待。”   何飒只是淡笑:“时间不早了,我送二位下楼?”   曹美瑞也算在这些老板之间混得不错,今天碰壁虽然意外,但不气馁:“看来我想衣锦还乡,还是得靠自己。”   赵峰松了松脖子:“你觉得这个周总,是小心谨慎,还是真的洁身自好?”   “都有吧,我只是有点不明白,他之前为什么看我。酒桌上,多看一眼难道不是signal?”   “一般的男人,当然是了,这个周总,擦鞋都唔要,古古怪怪。”   “您也别多想了,是我多嘴,差点连累您。”   赵峰挥了挥手:“甘多年,我知你啦。”   曹美瑞刚下赵董的车就接到个电话:“这个姓周的也太难搞了,别说上床,电话都没留一个。”   电话那头的人恨恨地说:“真没用。”   曹美瑞冷笑:“您本事大,我看人也不鸟你啊。他明天就走了,我这里搞不定,你自己再想办法吧。”说完干脆挂了电话,甩甩头走了。   宋斯琪九点多醒过来,看到周绩文的信息,直接拨了视频过去,她其实还有点迷糊,那头接起来,只听到周绩文的声音,半天才听进去他的话。   “生气?生什么气?好端端的我为什么生气?”   “我不知道的,阿竣说了我也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儿。”   “我相信你啊,可怎么说呢,那个女生给我的感觉,有点太过理直气壮了,当然她是有问题的,但我也希望你能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当的行为,让人误会,不要一有这种事,就说人家女孩子不对,好嘛?”   周绩文想起赵峰带来的女经理,他不过是因为名字多停了一秒,竟然就被捕捉到,可见人心思转起来,防不胜防:“好,等我回去,当面好好聊一聊。”   “嗯。你吃过饭了吗?有没有喝酒?”   “饭吃得不多,酒喝了一点点。”   宋斯琪这会儿已经完全醒了,才觉得饥肠辘辘:“你那儿有没有吃的,我们可以一起吃。”   “有,你等会儿啊。”   “不着急,我也刚醒。” 第39章 .是不是有点惨?   宋斯琪拿着手机起床,徐阿姨在客厅看电视,见她起来,立马关了电视往厨房去:“饿了吧?给你热饭。”   “我自己来就好,您接着看电视吧。”   徐阿姨看她拿着手机:“给周先生回电话没?”   宋斯琪把手机举给徐阿姨看:“在视频呢。”   徐阿姨点了点头:“之前那碗汤饭是不能吃了,我打包好了明天带回去喂猫,你盛新鲜的吃,吃好了叫我。”   “您洗洗睡吧,我吃完,碗筷直接扔洗碗机了。”   徐阿姨边走边嘀咕:“那个洗碗机也不知道费不费水,洗得是蛮干净的,还要耗电不是。”   宋斯琪听到只是笑笑,朝手机镜头做了个鬼脸。走到桌边把手机固定好,自己盛汤热饭。   周绩文那边在酒店叫了一份云吞面,很快就送上来了,刚坐下准备吃,奢侈品店的服务人员又送包来,他出去签收。   宋斯琪以为他很忙,就没敢出声,默默对着镜头吃饭。周绩文再回来,看到她吃得认真,笑说:“饿坏了吧,一天都没吃,以后可不能这样。”   “周末在家很正常嘛,你都忙完了吗?”   “嗯,没事了,明天回去。”   “你在澳门,还是香港?”   “澳门,明天直接从这边飞回去,下午到家。”   虽然两人每天都会通话,想到明天就能见面,宋斯琪还是很开心:“那明天下午就有礼物拆啦!”   周绩文也笑:“那你是因为我回去开心,还是因为有礼物开心?”   宋斯琪抿着勺子假装纠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因为你回来,而且有礼物拆,所以开心。”   周绩文扯了张湿纸巾慢悠悠擦手:“就这还有假话呢。”   “假话就是,你回来就是最棒的礼物啊。”说完自己咯咯傻笑,周绩文看着她笑,一周的疲惫好像一扫而空:“赶紧吃饭,我都听到你肚子叫。”   “说得跟真的一样,我肚子根本也没叫。”   周绩文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勺儿,很优雅地吃了口汤面:“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你还不知道几点能起来呢。”   这话叫宋斯琪想起大学时候的事儿:“你还别说,我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在自习室睡着了,睡得特别沉,那回也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我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还以为闹鬼呢,吓得一下儿就清醒了,那天正好小杰来找我,就坐我边儿上,我一脸惊恐地问他,什么声音?好恐怖啊。他特别无语地说,‘您老整哪出儿呢,辟谷啊,要成仙儿了呗,赶明儿能跟您再借五百年了呗。’我直接就懵了,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然后我肚子又响了,巨响那种,我才回过神来,赶紧拉着他去吃饭,特糗,还好自习室人不多,不然可丢人。”   周绩文当然知道这件事儿,还知道吃完饭小郭非要给她充饭卡,她不肯,逃跑的时候崴了脚,也知道那天自习室里有她的同学,转头就造谣,说她为了减肥不吃饭,说小郭是她的富二代男朋友。   周绩文特别想抱抱她亲亲她,怕她同时想起后面那些不愉快的事儿,不过隔着屏幕,只能说点别的来分散她的注意:“我还是第一次跟人隔着屏幕吃饭呢,以前在国外,最怕逢年过节,尤其是春节,全世界的华人都有吃饭的地方,好像就我没有,我那时候想,哪怕有个人跟我视频一起吃呢,想想又觉得太惨了,还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吧,有什么呢。”   宋斯琪蹙了蹙秀眉:“为什么不回家?不管怎样,妈妈总归希望孩子回家过年的。”   “你觉得吴女士是普通的母亲吗?春节这样的假期,她当然要和忙碌了一年的lover出去旅行,正好国外没有春节假期,也不用对儿子感到抱歉。”   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吴女士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但她对lover比对儿子好太多太多,尊重是相互的,爱更加是相互的,周先生对母亲的失望,长年累月,根深蒂固。   对此,宋斯琪完全理解:“那请问周先生,真的和人在线吃饭之后,感觉怎么样,惨不惨?”   “还是有点惨的,不过很浪漫。”   宋斯琪连连点头:“惨是因为我不在身边,浪漫是因为我貌美如花,温柔解语。”   周绩文的确是这么想的:“今年春节,我们也去旅行,就我俩,不如就来澳门,这边年味儿也浓。”   “好啊,那边冬天也暖和,棒耶!”   “一言为定。”   “嗯呢。”   两人吃完闲聊,何飒敲门进来:“周总,官媒今天发通稿总结了这周香港的会,现在网上热度挺高的,有您入镜的图,下面评论不太好,中心办公室电话来问,要不要联系删了。”   周绩文看着屏幕里的宋斯琪:“要不要给点建议?”   “问我啊。嗯哼……我的建议是,趁着有热度转发一波,再放点幕后花絮啥的,咱可是被邀请来参加的,干嘛要删,管键盘侠说什么。”   周绩文笑着点头,对何飒说:“听见了?”   “OK,明白。”   何飒关门要出去,周绩文又叫住他:“等下,文案我已经想好了,就用,Looking forward to the Chinese New Year.”   何飒面露不解,周绩文也不好直白地秀恩爱,摸了摸鼻子说:“那天不是放烟花了嘛,我记得你拍了烟花,那几张图很漂亮。”   何飒似懂非懂,周绩文已经在挥手赶他出去,挪到沙发上坐着继续和小琪说话:“我可懒得和他解释清楚,只要你明白就行。”   宋斯琪害羞笑笑:“这样暗戳戳谈恋爱,好像真的有点意思,幸亏你不是偶像明星,不然粉丝好可怜。”   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周绩文:“我是没什么粉丝,倒是你,好像有很多粉丝。”周绩文点到小琪社交账号的主页,“你看看,之前也就一百来个关注,现在多少,好几万了。”   他随手点开置顶内容的评论:“你看看,全是要你分享日常和自拍的,八成八是男粉丝。”   宋斯琪好久没发东西了,自己去看了一眼,有点意外:“哇哦,真的涨了好多粉丝,可我之前也不止一百来个关注啊。”   周绩文顿了一下:“我就那么一说。”   宋斯琪心想来都来了,就发点啥吧,选了随手拍的几张秋景:“借用一下你的文案哦,Looking forward to the Chinese New Year .heart heart。”   那边周绩文一刷新,看到红红的两颗爱心,嘴角怎么都收不住。 第40章 .有多少天长地久?   宋斯琪万万没想到,第一次接男朋友的机,竟然还被人捷足先登了。   为了给周先生制造一点小小的surprise,她和何竣预谋,悄悄潜入机场的VIP停车场,根据何竣提供的情报,周先生会走VIP通道,然后直接到停车场开车回来。   没想到在停车场,宋斯琪远远看到了已有一面之缘的助理小姐。何竣也看到了,面露不悦:“我已经通知她下周交接完,去总部报到,办公室没有收到接机通知,也没有会议通知,她今天是擅自来接机。”   宋斯琪笑了笑:“人家说不定是来接朋友的呢。”   何竣冷哼:“她不是来搞事,我把头给你。”说着就要下车跟上去,宋斯琪拦住他:“等会儿的,别让她看见了,咱们悄悄的。”   “得令。”说完翻出个鸭舌帽带上,随手把墨镜递给了宋斯琪。   走VIP通道要经过贵宾厅,张可莉挺直了背,看着小周总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他步子很快很稳,一边翻看手机,一边和旁边的何飒说话。   两人走近,张可莉急急迈了一步上前打招呼:“周总。”   周绩文停下,循声望去,是个有点脸熟的女生,个子大概比小琪矮一点,从她守株待兔的行为来看,明显是知道自己的行程,周绩文也就猜到她的身份:“今天没有安排秘书室加班,是有什么急事吗?”   张可莉微微低了下头又抬起:“周总,今天我擅作主张来接机,其实是有关于我的公事想问您。昨天我接到何竣的邮件,被告知我已被调往总部海外服务中心,且不说何竣与我平级,没有资格调动我的职位,集团有明文规定,岗位调动必须提前半个月与本人沟通确认,我没有调去总部的意愿,我与何竣助理更加没有私人恩怨,对他的所作所为,我感到费解。”   周绩文脑海里过着自己回京建后和工作人员的交谈接触,重点想了想自己和女性职员的沟通方式,似乎并没有什么会让人误解的细节:“Claire,如果严格的按照集团的职级划分,你,何竣,乃至立风,都是平级,但是我很早之前就在会议上说过,技术中心秘书办公室,立风之下是何竣,田文涛,再之下才是你们,他通过企业邮箱向你发布通知,技术中心以及人事部门的负责人都是抄送对象,你应该清楚,这是一项经由上级同意的调令,如有异议,你应该通过邮件,即时反馈,而不是在非工作时间,利用职务之便,围堵上司的上司。”   何飒适时补了一句:“的上司。”   张可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绩文,仿佛他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周绩文被她看出了一肚子火,在自己面前都这样,还不知道跟小琪说了什么呢。   他皱眉问道:“张小姐似乎,有误解,不如一次都问清楚。”   她瞪了会儿人,眼中蓄满了泪:“我的确还有一件私人的事想问问学长,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一般来说,周绩文不会浪费时间,但他对昨天的事有点在意,不弄清楚,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小琪解释,于是示意何飒暂避,走到一边和张可莉说话。   “学长,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顾忌,有些事不能明说,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骄傲,你给我的暗示,我明白,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在此之前,能不能不要把我调走?”   周绩文意识到事情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糟糕:“Wait,你说我给你暗示?我并没有给过你任何暗示,而且今天之前,我和你似乎也没有什么交集。”   张可莉又一次难以置信:“在芝加哥,你看着我,说希望再次和我相遇,你给我留了电话,也发了一样的话,信息我都还留着。”   “Hope to see you soon.华人校友会,我在台上,灯光的原因,我看不到台下任何一个人,电话是工作号码,如果没有记错,那年商学院的华人毕业生都有我的号码,十六个人,群发的消息。”   “在菲律宾,在菲律宾爱妮岛海滩,我和朋友被外国人骚扰,你帮我解围。”   周绩文很是回忆了一番:“你是,陈薇薇的朋友?她是我好友的侄女,我对你没什么印象,何况异国他乡,都是中国人,我觉得那样的帮助,并不存在帮助以外的含义。”   “你回国组建团队,总部三十个人的内推,你只选了我一个女生,只有我一个!”   周绩文回头看了一眼何飒:“这件事是立风全权负责,我只是,签了个字。”   何飒虽然站得不近,但还是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抬手比了个数字10,周绩文指给张可莉看:“十分制,是按分数遴选的,张小姐很优秀。”   张可莉讲话已经有些哽咽:“你还夸我的口红好看,我在补妆,你盯着我的口红,说颜色真漂亮。”   张可莉等着他的解释:“这不是一句You look good,如果没有暧昧的心思,为什么夸口红这样具体又暧昧的东西?”   周绩文也觉得从女性的角度来看,当时的场景或许有点暧昧,他抚了抚眉,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记得那天的事情,首先我要跟你说一声sorry,让你误会,真的很抱歉,以后我会注意,其次,还是sorry,我真的不是在夸你,而是单纯的在夸,那支口红,那是我太太常用的颜色,我做了点功课,知道是豆沙色,you know,男人把一个女人放在心上的时候,和她相关的一切都会被放大,看到你的口红是那个色系,我就留意了一下品牌,顺口夸了一句,你见过我太太的,她真的很漂亮,如果你有那么漂亮的另一半,或许会理解我的心情。”   周绩文归心似箭呢,话说完了,也觉得仁至义尽,错身就要离开,张可莉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袖,周绩文多警惕的人,立马抬胳膊躲过。   “学长,我真的很喜欢你,好多好多年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周绩文没了耐心:“误会,可以解释清楚,工作上的事情去和你的上司谈,你对一个已婚的男士说出这样的话,是对我和我太太两个人的不尊重,也请张小姐,自重。”   周绩文和何飒离开,何飒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杀人诛心呐。”   周绩文的心情不太妙,原本觉得自己没有问题,现在却觉得说不清,小琪一定会站在女生的角度考虑这件事,那自己其实并不无辜,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还是太放任自流。   正苦恼于如何解释前因后果,转过角就看见小琪戴着墨镜,侧身靠在墙上,脸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笑。   周绩文先是一喜,接着有些心虚,顾不上别的,走上前先亲了一口:“来接我?”   宋斯琪抬手推了推墨镜:“来看戏。”   “都听到啦?你别生气,我们回家说。”   周绩文搂着宋斯琪往前走,宋斯琪半靠在他身上,透过墨镜斜眼看着他:“生气?生什么气?好端端的我为什么生气?学长学妹嘛,都是误会。”   “你不是都听见了嘛,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那我其实还是有点罪有可恕的,是不是?”   “你不是说回家再说,我现在不回答任何问题。”   “好,回家说。怎么戴着墨镜,我看不见你的眼睛,怪忐忑的。”   宋斯琪悠悠开口:“您这是,做贼心虚?”   周绩文又好气又好笑:“我也不回答任何问题,回家。”   周绩文让何飒跟何竣回去,自己带宋斯琪开来时的车走了。周绩文车开得很快,却没开回家,停在郊外一个人迹不多,山青水秀的河边,宋斯琪知道他迫切地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话,但没想到他这样急性子,连回去的时间都赶不及。   她一边摘墨镜一边说:“你出差这么多天,就不累吗?回去洗个澡坐下来慢慢说不行啊,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看把你吓的。”   周绩文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又俯身解她的,两手一提把人抱到自己腿上侧叠着坐好,然后勒着腰把人固定住,一气呵成。   宋斯琪一点儿没挣扎,还顺势搂住了周绩文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周绩文一愣,就听见耳边传来麻酥酥的声音:“出差辛苦啦,我还挺想你的。”   周绩文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蹭了蹭,静静抱了很久:“I miss you too.”   宋斯琪拍了他一下:“今天不许讲英文,芝加哥学长。”   周绩文偷笑:“那就,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哼,人家求之不得才寤寐思服呢,学长有啥好辗转反侧的,难道是想左右采之?”   周绩文忽然得意起来,左边亲一口右边香一下:“吃醋了吃醋了,我家小琪吃醋了。”   宋斯琪也没处躲:“哎呀你干什么呀。”   “琪琪,你真香。”   “别闹我,哎呀你真讨厌。”   周绩文这会儿欲念上头,啥也听不见,搂着人亲了半天,好久才恢复理智。   “这件事,我有不对,前面那些旧事我还觉得挺无辜,但是口红的事儿的确轻浮草率了,前因后果连起来,想象的空间很大。”   宋斯琪一来为自己的接机计划被打乱而糟心,二来为周绩文身边有暗恋者而酸涩,不高兴是不高兴,但还不至于生气,又听到他这样深刻的自省,也就不再阴阳怪调地说话:“换做是我,原本只是远远看着的人,突然撞进自己的生活,接二连三产生交集,我也会多想的,她只能说是想得太多了吧,澄清误会,工作上的事情好好沟通解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你今天话讲得很明了,她应该能醒悟过来。其实我没有很生气,就是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失败了,有点不开心。”   “那昨天有没有生气?”   宋斯琪捏着手指和他比划:“昨天有一点点生气啦,她讲话有点杠人的,很莫名其妙,这次给我一个教训,也给你一个教训,以你的身份地位,这类事情只会多不会少,比今天更过分夸张的都有可能遇见,已婚的身份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小人,何况你今日无心,未必他日无心,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顾及自己和别人的体面。”   周绩文听着觉得不对劲:“什么叫今日无心,未必他日无心?做什么决定?”   宋斯琪叹气:“缘分一词,很是玄妙,好比芝加哥的学妹,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或许又是另外一个故事。现在我们互相喜欢,以后不喜欢了呢?情人分手多么平常的事,我们分手的时候,婚姻必然终结吧。”   周绩文心里就没想过结束,但也知道站在小琪的角度,这份婚姻不是名副其实:“你还是怪我,又是分手又是离婚的,说得人心里拔凉拔凉。”   宋斯琪抬手捂住他的心口:“我给你捂捂,这不是话赶话嘛,都是大人了,也明白天长地久什么的,不可强求。”   “我就强求,我们俩天长地久有什么不好的,什么今日他日,我这颗心拴在你身上多少久了,都快长实了。”   宋斯琪觉得好笑,后仰着身子看他:“我俩夏天认识的,这才冬天呢,你这颗心栓我这儿日子可不长,唬谁呢。”   周绩文忽然觉得是时候给小琪一剂强心针,把她抱回副驾系上安全带:“回家,给你看样东西。”   “看啥?礼物吗?”   “看礼物,还有别的。”   “什么呀?”   “回去你就知道了。”   宋斯琪总觉得心里还有一口气没出来,想想两人话都说尽了,兴许只是自己的情绪未平,想着拆礼物,想着自己也给他买了东西,心里的郁气就被喜悦和兴奋代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周总是在炫妻,口红颜色猜对了吗?哈哈哈,大概都忘了 第41章 .怎么够?   两人回家,立风已经送来了行李,箱子放在玄关,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在客厅堆着,徐阿姨回家了,大约也是想着给小两口留点空间。   周绩文想先洗个澡,进卧室看到桌上多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满天星和棉花组成的花束,靠近了闻有一点淡淡的木香。   洗完澡,他抽了一支棉花出来,去敲小琪的门,宋斯琪没来开门,说了句:“请进。”   周绩文也没进来,推开门倚在门框上:“请问这位小姐,棉花的花语是什么?”   宋斯琪已经换了居家服,盘腿坐在椅子上:“棉花又不是花,哪有什么花语,支持一下新疆棉花嘛。”   周绩文不信:“送花都有花语的,就像,爱你在心口难开?”   宋斯琪被他逗笑:“都爱你在心口难开了,你还来问我?”   “你不好意思说,一会儿我自己查。”   走进小琪房间,却觉得屋子陈设变了,移了面书架,把桌子和床隔开,床也往窗边挪了一点,小沙发被搬到了床尾。周绩文知道她的性子,不会叫人来家里帮忙,肯定是自己收拾的:“这些东西很重的,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弄的?就不能等我回来?”   宋斯琪还挺得意的:“我力气大嘛,一点一点搬,其实还好。徐阿姨往后常来,留宿虽然不多,但也难免,我跟她说,这屋子是我的书房,我时常赶稿,偶尔上线,所以经常在书房睡,书架放在这里,把工作和休息的空间隔开,我方便,阿姨那边也说得过去,不然一看就知道我俩不是正常夫妻。”   周绩文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咱俩,不分房睡也可以了吧。”   宋斯琪抱臂沉思:“分不分房,我这间屋子都得在这儿,床也撤不了,我忙起来日夜颠倒的时候还真不少。”   这是婉拒了,周绩文还想再努力一下:“我的床很大很舒服。”   宋斯琪起来推他出去:“走走走,咱们去看看你带回来的东西,这些有的没的,慢慢说吧。”   周绩文叹气:“革命尚未成功。”   “嗯嗯,同志继续努力。”   两人到客厅,周绩文指着一堆东西说:“都是你的,一样一样慢慢拆吧,这几样点心听说很不错,你可以尝尝。”   “好。”宋斯琪看着东西堆成堆的沙发茶几,暗暗嘀咕:“啧,这年头人肉背特产回来的可不多了。”   说着随手拆了包包装很漂亮的糖果,然后仔细阅读每样食物的储藏方法和保质期:“这么多肯定要送人的,我们两个人加上徐阿姨也吃不完,阿姨倒是可以带一份回去,他们家有小朋友。”   “嗯,你带去办公室分吧,保质期应该都不长。”   宋斯琪抱着几包点心放进冰箱:“也是,你手下人多,不太好分。”   她拎回一袋陈皮饼,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斯文地吃,一只手拿起筹码造型的手链:“这一定是在澳门买的,你有没有去赌场?”   “没有,哪儿有时间。”   “有时间就会去喽?”   “赌场其实很有意思,小赌一下,很解压。”   宋斯琪哪里见识过那场面:“过年去澳门,你带我逛逛赌场呗。”   “没问题。这个饼好吃吗?”   宋斯琪挺喜欢的,拿了一个给他:“好吃,你尝尝。”   周绩文吃了两口又递回去:“甜。”   宋斯琪把他没吃完的那块拿着继续吃:“我觉得好吃。”   周绩文看在眼里,舔了舔嘴唇:“少吃点,还要吃晚饭呢。”   宋斯琪乖巧点头,但只是加快嘴巴咀嚼的速度,没有停下的意思。   周绩文看她的小模样入了迷,坏心眼地伸出手,揪住她脖子后头的细皮轻轻一提:“抓住一只小仓鼠。”   宋斯琪倒是没觉得疼,吓了一跳又有点恼,伸腿踢了他一脚:“吓我一跳。”   周绩文乘机摸了两把,坏笑着没诚心地道歉:“不好意思。”   宋斯琪终于放下饼继续收拾,东西在茶几上放得整整齐齐:“这位先生,我想采访一下您,像您这样的成功人士,出差也是家常便饭了,应该会觉得带这些特产伴手礼之类的很麻烦吧。”   周绩文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是客户送的,第一次出差给老婆带礼物,有点兴奋,看到什么都想买。”   宋斯琪眯了眯眼看他:“从前没给人买过?我可不信。”   周绩文难免想起和前任的一些事情,上学的时候不怎么在这些事情上花心思,送礼物都是看到什么买什么,不会琢磨女生的想法,也不太关心对方是否满意,后来对秦熙,因为是门当户对奔着结婚去的,也就多了点耐心,以为花时间磨合问题总能解决,但从始至终,秦熙都没有对自己满意过,送花送包送珠宝,她也喜欢,可总是说想嫁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周绩文当时不太明白,联姻什么时候开始有感情指标了?   后来她和周重学结婚,周绩文才有一点明白,从知道她出轨到看着她和自己的堂哥结婚,周绩文都没怎么生气,只是觉得有点荒唐好笑,他不爱生气吗?小琪都知道,他挺爱生气的,只是没那么在意罢了。   这么有兴致地挑礼物送东西,还真是没有过的。他伸手帮她擦干净嘴边的饼屑:“我跟你是过命的交情,别人怎么好比。”   宋斯琪勉强接受他的答案,转身跪在沙发上:“接下来进入下一项,激动人心的奢侈品开箱环节,让我们来看看周绩文先生挑选女士包包的眼光和水平究竟如何,嘟咕嘟咕嘟咕。”   周绩文撑着头微微淡笑:“你猜猜哪一个是我挑的。”   宋斯琪先拿出来的是客户送的香包,黑色的mini,她点点头说:“经典款,不出错。”   放回去,又打开另一个袋子,这个牌子宋斯琪本来就挺喜欢,这个包款式实用,颜色舒服,材质低调,宋斯琪稍微估了估价格,觉得这个包肯定是周先生费心挑的,立马背上试了试:“一定是这个,我说了要求的,这个比较符合。”   “喜欢吗?”   “喜欢!好看!我给你买的东西也挺好看的,我觉得我藏得很隐蔽,你要好好找找,看你找不找得着。”   宋斯琪摘了包,理了理袋子想着收到哪里,周绩文把袋子全扫在地上,宋斯琪都没来得及惊呼,就被揽过去亲热:“不急着收拾,先让我好好亲亲。”   “你,刚才不是……怎么还没够呢。”   “怎么够?怎么都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42章 .哪里能找到快乐?   在客厅腻歪了一阵儿,周绩文领着小琪去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带着防尘罩的笔记本,已经拿出来了,脸上还是有点犹豫。   本子有点旧,宋斯琪看着觉得好笑:“怎么还羞答答的,这是要和我分享少女日记啊?”   “我给你看,你不要多想,不要觉得我……”   周绩文想着措辞,宋斯琪没忍住,过去拿起本子翻看:“不要觉得你什么?”   翻前面几页,好像就是普通的笔记本,一片英文中偶尔有一两句中文,有地方工整,有地方潦草。   翻了七八页,某页字迹之间出现了一个炭笔画的女孩儿,微微低着头,抬手勾发,嘴角带笑,五官不是很清楚,宋斯琪也认不出是谁。   又往后翻了两页,字越来越少,倒是专心致志练起了素描,后面越画越清楚,又看到T恤上的校徽,宋斯琪有点惊讶:“都是你画的?”   “嗯。”   “这是我?”   “你觉得是不是你?”   “好像是我,但我也不太确定。”   宋斯琪低着头翻本子,后面反面写字,正面都用来画画了,有大有小,有画完半身的,也有只画到肩膀的,偶尔旁边写两句心情:   “这老头儿可真能说。”   “京州下雨了,多希望这里也下一场雨。”   “京州下雪了,想回去看看。”   有的写上了宋斯琪的名字,遒劲有力的钢笔字,还能看出笔锋,后面跟着“Be Happy”,有几页画下面标了日期,早的得有三年多了。   “你,之前就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小杰给你看照片啦?这是哪张?我照片不多的。”   “记不记得我和你说的老岛。”   “嗯,记得。”   “去的路上,阿靖遇到了他现在的太太,当时他觉得他太太是一群女孩儿中最漂亮的一个,小郭说你比她更漂亮,他不信,小郭就给我们看了这张照片,然后我就觉得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儿了。”   宋斯琪有点害羞地低着头,看着本子上的画,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什么情景。   周绩文过来拥着她,手从她腰际穿过,两个人的手都摩挲着纸上的铅笔画:“你看你虽然在笑,但是我觉得你好像有点难过,我就想,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会因为什么事情难过呢?后来在老岛被关,后面几天心态都快崩了,我梦里都是你低头微笑的样子,醒着我就琢磨,等我回了京州,让小郭介绍咱们认识,我一定要让你真心实意地笑,那样就更好看了。回来之后,倒是很少梦见你,有一回在酒店开峰会,主办方失误,会议用的铅笔采购成了炭笔,炭笔落在纸上的声音很好听,我开会发呆的时候就随手画了两笔,原本你的眉眼还有些模糊,画了几次,反而越来越清楚,慢慢变成了习惯。你不要觉得我猥琐,那时候我就是单纯的觉得你很美好,让我向往,你说远远看着的人,突然撞进自己的生活,接二连三产生交集,会多想,我们也是这样的,你没有多想,我就都替你想了,你夏天才认识我,却已经陪着我走过了许许多多个夏日,我,比你想象中更加喜欢你,你要快点赶上我,我就开心了。”   宋斯琪嘴唇抿得紧紧的,心口怦怦直跳,这些年每次强烈的情绪都来自恨和痛,喜欢、开心都很淡,周先生的表白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心潮澎湃。   “我想不起来这是在哪里,小郭有说吗?”   “他说是他偷拍的,你和陆雨站在一起,在学校顶楼天台,高考考完那天。”   “啊,那个时候。”   “想起来了?在聊什么?”   宋斯琪摇了摇头:“都好多年了,哪还记得聊了什么。”   从她说话的调子,周绩文就能听出她记得,现在提起,依然微微失落:“和我说说吧,今天就叫,往事分享大会。”   “你的往事就像故事,我的,垃圾太多,不管以前还是以后,我都不希望我的负面情绪给你造成影响。”   “我想听。”   宋斯琪挣扎了一下,还是轻轻缓缓地讲起那天的事。   那天她在顶楼站了很久,初夏的风吹不散燥热和高考结束后少男少女们由衷的喧嚣。楼下的人大多数是快乐的,宋斯琪却在想:   六楼跳下去,应该死得了吧。   想着想着,她就情不自禁地探出身子,护栏墙有点高,也很宽,她踮起脚才能把胳膊伸出去一点,如果不想在成功之前引起楼下人的注意,她应该更加果决一点,抬脚翻身,一气呵成。   “跳楼吗?”   宋斯琪一惊,缩回抬起的脚,回头看到一个男生,白T恤牛仔裤黑色帆布鞋,高高瘦瘦,干干净净。   “谁要跳楼,看风景而已。”   男生走过来:“你们这些好学生,心理素质太差,高考没考好就要死要活的,这才刚考完,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考得不行呢?”   宋斯琪背靠着护栏墙低头站着,只想把跳楼这个话题揭过去:“你是谁?你认识我?”   “我叫陆雨,二班的。”   “我叫宋斯琪,一班的。”   “我认识你,很多男生都认识你。”   宋斯琪大概知道原因,自己成绩很好,长得还算不错,所以容易出名:“你该不会是跟着我上来的吧。”   陆雨轻笑:“我也是来跳楼的,没想到被你占了位置。”   宋斯琪抬头看着他,就像他笃定自己要轻生一样,并没有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忍不住问:“为什么?”   “被男人甩了……你呢?”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有点累。”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不知道是在消化自己的情绪还是在等待对方的回应。宋斯琪先开口说话:“陆雨,如果是感情的问题,我觉得你大可不必,等以后上了大学,帅哥多着呢,如果你和我一样,自己也搞不定情绪,我不知道怎么劝你,你看着很帅气,挺好的,长大成熟一点一定能找到快乐。”   “你成绩好,又漂亮,以后一定会事业有成,遇到一个视你为珍宝的人,养两个孩子,有个幸福温暖的家。”   宋斯琪顺着他的话遐想起来,心中一暖,嘴角忍不住上扬,微风拂过她两颊的碎发,落在鼻子上痒痒的,她抬手撩着头发顺在耳后:“为什么要养两个孩子?一个其实就够了。”   “二胎开放了,你想只生一个,你婆婆恐怕不答应。”陆雨家里有三个姐姐,常常听到关于这些事情的抱怨。   宋斯琪竟然觉得有道理,不禁频频点头:“所以说嫁人要嫁无父无母的好汉子。”   “共勉。”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远处楼梯口站着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握着手机飞快打字,他是在陆雨上来之后不久过来的,本来是想招呼几个狐朋狗友聚过来抽烟,也缅怀一下终于结束的高中生涯,看到班花和一个男生暧昧聊天,以为撞见了了不起的八卦,举着手机一阵乱拍,打算发到群里和大家分享“奸情”,手机相机正好捕捉到宋斯琪微笑顺发的画面,本就暗恋班花的他竟然看呆了,忘了要在班级群里分享八卦,许久才给好朋友发了一条消息:   靠,宋斯琪长得真特么好看。   宋斯琪的确长得不错,但还没到让人丢魂失神的地步,郭成杰如此一叹明显存了私心,好学生常常会对坏学生心存好奇,坏学生对好学生也是一样的,虽然郭成杰立志想成为京州扛把子,但是他喜欢的女孩儿类型很传统,要安静温柔,要美丽端庄,像宋斯琪这样。   周绩文从没想过,她和陆雨的友情是这样开始的,像两个迷路的孩子在途中相遇,相互打着气,一起走下去,心中对陆雨的一丝丝防备和敌意也消散了。   “琪琪,如果活下去,一定需要理由,那我希望以后,对你来说,我也是坚强的理由,我什么都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宋斯琪抬手描画他的眉眼:“这话你只能跟我说,被别人听到要骂你的。”   “我只和你说。”   “棉花的话语,也藏在你衣帽间,自己找哦。”   “嗯。”   周绩文还是抱着她,高大的身躯把她紧紧包裹住,好像这样才能保证她好好的,她不会消失。宋斯琪也不动,在他怀里很温暖,很安心。 第43章 .他是不是很优秀?   到了年底,大大小小的公司都很忙碌,京建周年庆最大规模的盛典也安排在年底,周绩文的会从早开到晚,偶尔还会有推不掉的应酬,无聊透了。   终于有个周末能和小琪好好约一次会,还被老爷子叫去吃饭,说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周老爷子对宋家的小姑娘心存怜悯,上次书房的事情之后,更加觉得这些年亏欠老二太多,所以这回小夫妻俩再来,老爷子的态度和上回截然不同。   宋斯琪看到严厉冷酷的周爷爷站在院子里等候两人时,有点意外,周绩文倒是见怪不怪:“他上次把我打伤了,这是心虚呢。”   宋斯琪有些后知后觉:“那天,你是不是和你爷爷商量好的?”   “半真半假吧。”   “鼻子的伤,是意外吧。”   “是,老爷子入了戏了。”   宋斯琪笑笑,周老爷子拄着拐杖又往前走了一截儿:“来啦,路上没堵车吧。”   周绩文回话:“周末,还好。”   宋斯琪走到周爷爷身边,没有殷勤地扶上去,只是和周绩文一人一边,口中道:“天这么冷,您怎么不在屋里等。”   周老爷子倒没否认:“我正好出来走两步,今儿太阳不错。”   宋斯琪点头:“您是要多晒晒太阳,对骨骼好。”   周老爷子很关心她的身体:“上回,吓坏了吧,有没有生病?”   宋斯琪摇摇头:“我还好,绩文的鼻子养了好久,是我们不好,让您担心了。”   周老爷子摆了摆手:“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自己家的孩子,因为陈年往事有了隔阂,疏于照顾,老朋友的孩子,又因为思虑不够,忘记关心,人老了,脑子越来越糊涂。”   “您和我爷爷是老朋友?我在爷爷跟前生活了挺久呢,没见过您。”   “之前不是很熟悉,出了当年的事故……我倒是见过你的,那时候漂亮得像个洋娃娃,我们家里没有小姑娘,我很羡慕你爷爷来着,不过你妈妈状态不好,你也很怕见人,我和你爷爷见面多是在外面。你爷爷走的时候,我生着病,那之后,你过得还好吗?”   宋斯琪不知如何回答,千言万语哽在喉中:“不太好,但也过来了。”   周老爷子叹气:“唉,正经长辈都不在了,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好在你爷爷给你留了不少钱,再难总不会挨饿。”   宋斯琪心头越发苦涩,连爷爷留给自己的钱也护不住,真是没用。   周老爷子继续说:“他给你留的那些钱,如果还在光宇,这些年都得蒸发了,你大伯是个无能无才的败家玩意儿,连你父亲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宋斯琪为爸爸感到骄傲,世上还有人记得他,还有人在夸赞他:“我爸爸是不是很优秀?”   周爷爷点头:“光宇最辉煌的时候,就是在你父亲手上的时候,唉,那两个孩子要是还在,都不会逊色,你爷爷为你建的基金,起名叫行宇,是希望他们能够在另一个世界自由行走在他们热爱的宇宙。”   宋斯琪疑惑:“我爷爷为我建的基金?我,不知道。”   周老爷子嗅到不对,眉头登时皱起来,朝周绩文问道:“你怎么当人丈夫的,这点儿事情都闹不明白?”   这会儿已经走进客厅,宋斯琪听到周爷爷大声讲话就有点怵,看他又要教训周先生,赶忙走到这边护在周绩文身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您怎么好怪绩文呢,要是每回来他都得当受气包,我们以后就不来吃饭了。”   周爷爷和宋斯琪说话就软和多了:“爷爷是替你说话。”   周绩文当然查到了这笔钱,只是还没说服宋成光的律师,打算有眉目了再说的:“沈家人的嘴巴还没撬开,现在说白白给小琪增加烦恼。”   宋斯琪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安心,周老爷子更加惊叹于宋成光的无耻:“我要是早知道…唉……”   宋斯琪眨眨眼睛:“我现在不是有靠山了嘛,以后他们再不敢欺负我的,爷爷可要给我撑腰啊。”   宋斯琪是半开玩笑地说,周老爷子却是认真的:“今天叫你们过来不为别的,主要就是为你俩的婚事,下周京州商会的年庆活动,你们俩跟着我一起去,盛典那天,也拾掇拾掇跟我去招呼人,这样就正经八百亮相了,小琪的工作我了解了一下,不办婚礼可以,你们年轻人不是时兴开派对嘛,元旦就在我这儿开一个,我叫家里人,你们各自叫些朋友,咱们也不说是婚礼,正好新年嘛,就是聚聚,钱我来出,给爷爷好好热闹一下,这样行不行?”   周绩文一直攥着宋斯琪的手,听到爷爷的话,捏着她的指头思考着可行性,宋斯琪回过头来看他,他用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她:“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挺好的。”   宋斯琪微微点头:“爷爷讲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们俩之前的确没考虑老人家的感受。”   “那就是可行了?”宋斯琪点头。   周绩文对周老爷子道:“年底我们俩都忙,恐怕没什么时间安排,要麻烦您和芳姨周全。”   “我当然知道,不然做什么揽活儿,你们出人头就行了,有时间多过来吃两顿饭,多少事情周全不来的。”   老人家都盼着孩子们多走动,周老爷子也不能免俗,宋斯琪对周爷爷的印象有所改观,讲话少了很多客套:“那中午吃啥,徐阿姨不在这儿做饭,您还吃得惯嘛?”   周老爷子嘴巴是很刁的,新来的厨子他真不是很满意:“她手艺是很不错,吃惯了,换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宋斯琪嘴上没说什么,倒是把话听进去了,正好芳姨过来叫他们吃饭,饭桌上除了讨论吃的,就是爷孙俩聊公事了,周爷爷讲话很幽默,点评人犀利又风趣,说老大家父子俩,一个路虎一个拦路虎,又说周绩文一回来,多少坐冷板凳的老同志坐不住了,好像个个都能帮他抢皇位似的,周老爷子还特意嘱咐周绩文,说小琪的工作性质有些特殊,他一定要行端坐直,不要给小琪抹黑拖后腿,宋斯琪很是感动,总之和上次相比,气氛好太多了。   回去路上,两个人把爷爷的话拎出来细说,宋斯琪和周绩文强调自己的工作性质:“我们工作室根本上来说,还是媒介媒体,目标是打造一个同时可以为供需双方发声的平台,无论是监督还是构建,在其中也在其外,我们不被外界诟病,唯一的方式是保持自身的清明,所以你作为我的家属,在公益行为上,不可以有缺失,明白吗?”   周绩文自然明白:“为了做好家属,保证听话。”   “反正现在除了我,还有然姐替你把关呢,她很是关心周总您的事业和流量啊。”   “那你最关心我什么?”   宋斯琪想了想:“嗯……我好像,最关心你的身体,其他的,我也关心不来,最多就是关注。”   周绩文轻笑,握住她的手在自己大腿上摩挲:“那你,最关心我身体哪儿?”   宋斯琪抽了手扭头瞪他:“我最关心你的脑子,没事儿别抽抽。”   周绩文闷声笑,宋斯琪懒得和他打岔,继续聊正事:“爷爷带你公开露面,对你的处境究竟利好多还是弊端多?”   “如果单独只是我,那其实弊大于利,但我们两个人,还是好处更多,你别看爷爷只是随口说说,其实很考究。”   宋斯琪回想了一番,想不出周爷爷哪处的措辞考究:“你和我细说说。”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爷爷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提携过家里后辈,带着我,证明我不是弃子,但老大会觉得爷爷偏心,肯定要闹,但如果带着我们,是为了把我们结婚的消息广而告之,主要是你露个脸,别让人觉得你的身份不被周家认可,免得我妈背后搞小动作。商会周年庆是外头的人,盛典是集团的人,元旦在别墅就都是家里人,这样就算不办婚礼,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老大凭什么闹呢?他婚礼那排场可比咱们这样大了去了。”   宋斯琪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点头:“对你来说,不办婚礼是不是有点吃亏?”   周绩文笑笑:“是你傻,世上有几个女孩子对婚礼没有幻想的,你难道就真的没想过?”   “那你想过吗,会娶什么样的女孩儿,会有什么样的婚礼?”   周绩文心思一转:“这样,不管有没有想过,你都想一想,然后我们写下来,交换着看,怎么样?”   宋斯琪看着他发笑:“我发现你,好像有点少女心,喜欢写日记,喜欢交换小纸条。”   “好像有人比我更喜欢小纸条,是谁送我毛衣还夹小纸条来着。”   宋斯琪给周绩文买了一件羊绒衫,棉花的花语是“珍惜身边的人”,她写在一页印花的信纸上夹在衣服里,周绩文把纸条好好收着,单独空出了一面柜子,里面只放了一件羊绒毛衣,一条领带。   宋斯琪捧着脸说:“人家本来就是少女啊。”   “那我承认我是少女心,我就是跟你学的。”   “那少女心的周先生,没有婚礼,你感到遗憾吗?”   “琪琪,能和你结婚,我什么遗憾都没有。”   宋斯琪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学着他的样子,拉起他的手亲了亲手背:“你从来都不是弃子,你是帅帅子,优优子,秀秀子。”   作者有话要说:   周总:我喜欢琪琪夸我。   小琪:我们小文文最棒啦~ 第44章 .想不想争?   周绩文忍俊不禁:“都是哪儿学来的话。”   “网络呀,我们这么大的,都有网瘾,你不懂。”   “啧,我怎么不懂,我也是网虫好嘛。”   宋斯琪掩口笑:“哈哈哈,现在哪儿还有人用网虫这个词儿啊。又扯远了,所以京建的局势,还是比较复杂的对吗?”   “其实也不复杂,就是快变成老大家的一言堂了,没点大企业的样子。”   宋斯琪摸了摸下巴:“看来爷爷也不是单纯给你撑腰,借着你平衡权力天平呢,那你,想争吗?”   周绩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个问题,爷爷没有问过,母亲也没有问过,好像都默认他想争,他在争,只是这么多年争不到,争不过而已。   “你觉得我想不想争?”   “在我看来,你的心思不在京建,不过是出于种种考量,暂时在京建任职而已。”   周绩文心里挺美,小琪嘴上不说,其实想得可不少呢,抬眉笑问:“何以见得?”   宋斯琪觉得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你在东南亚待了多久?十年,整整十年,京建的海外市场整体占比不过30%,东南亚又能在这30%里面占多少?你不可能没有机会回来,真要分这块蛋糕的话,怎么会蹉跎这么长时间。你在集团内的处事风格虽然温和,但领导决策能力并不差,要吃透东南亚的市场根本用不了十年时间,肯定是在做别的事儿。”   周绩文本来只是高兴,这会儿都有些感动了,身边有一个能够了解自己,并且愿意了解自己的人,让他有一种终于可以喘息的感觉。   宋斯琪见他半天不说话,缩了缩脖子:“我乱讲的,你别生气,也别笑我。”   “怎么会生气,你说得很对,我不脱离京建,一方面是想做完我父亲没有做完的事,另一方面,是想避免和我母亲不必要的争吵,占多少股份,有多少话语权,我不是很在意,我在把事业重心一点一点移回国内,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小周总的身份是很好的掩饰。”   “那我说得挺准的。”   “我也说得准,你不仅漂亮,还很聪明。”   宋斯琪一默:“油腻。”   *******   京州商会的年庆活动安排了一整天,上午请了两位大佬演讲,下午两场座谈会,晚上是酒会,周老爷子带着周绩文夫妇在酒会上露了面,像他这样久不出山的TOP级大佬,站在那儿就是媒体的焦点,有老爷子护着,看到周绩文和宋斯琪的人谁不说一句登对般配,恭喜恭喜。   宋斯琪属于那种事前紧张,一旦进入状态很会游刃有余的类型,一手挽着周先生,一手捏着酒杯,得体的微笑,适时点头应声,她做起来优雅娴熟,一点不像新手。   到集团庆典这天,场面就更盛大了,从穿着打扮就开始讲究,周先生预约了造型团队,下午开始就在酒店套房给小琪做造型,不过衣服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宋斯琪本来觉得麻烦,周绩文很快就说服了她:“不麻烦也有不麻烦的法子,直接让他们来家里,或者你穿不是从你衣柜里面拿出来的衣服。”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造型师和宋斯琪沟通了一下,最终选定了一款银灰白绸叠纱的连衣裤,宋斯琪很喜欢腰间的蝴蝶造型,同色的披风被造型师改成了穿袖无扣的褂子,不遮挡衣服前面的细节,也稍微暖和那么一点儿。头发梳成简单的低马尾,露出纤秀的脖颈。   宋斯琪喜欢这样的利落,但还是在低马尾上绑了一根酒红的发带,一来别显得沉闷,二来不想和某人的学妹相似。   妆上得差不多,宋斯琪把周绩文叫了过来,递给他一支口红笑说:“听说你对口红有点研究,今天就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你帮我涂吧。”   化妆的小姑娘站在一边偷笑,周绩文眼神慌了一下立马摆出一幅绝不有辱使命的架势,脱去外套,解了衬衫扣子,坐在化妆台上,还特别专业的拿了把唇刷:“好歹会画两笔画,这有什么难的,想性感一点还是知性干练一点。”   “你看着画吧,少虚张声势。”   宋斯琪微微张着唇给他画,因为有润唇膏打底,嘴唇看上去粉嘟嘟的,她又微微仰着头,像是在索吻一样。   周绩文可忍不了这样的诱惑,还没下笔,就飞快地香了一口,其实只是嘴唇碰嘴唇,很轻很快的一下,但他自己嘬出了老大一声响,旁边两个小姑娘,一个在整理衣服,一个在收拾化妆品,羞得什么似的,偏偏手上有活儿,进退两难。   宋斯琪抬手拍他:“你能不能专心点,干什么你。”   就周绩文没事人一样,唇刷轻轻落在她唇间:“我干什么了,我亲亲我老婆,犯罪吗?”   宋斯琪送他一个白眼:“赶紧的吧。”   周绩文画得还不错,宋斯琪的妆一向比较淡,提点气色就好,也没啥风格要求,倒是造型师一直夸她温柔大方,美得简单自然。还给她八卦了吴女士打针和大周总的太太整鼻子的事儿。   宋斯琪一笑而过,到了会场却没法不注意秦女士的鼻子,仔细看还是很明显的,有点透光。   台上周重学在致辞,秦熙微笑着看着台上,察觉到宋斯琪的目光,转过头来和她说话:“斯琪,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宋斯琪摇摇头:“大嫂今天好漂亮。”她穿着黑色的抹胸鱼尾裙,中长发微卷偏分,红唇妆衬得整个人很亮眼,的确漂亮。   秦熙听到,很开心地捂住胸口,眼神飘向宋斯琪身边的周绩文又回来:“是嘛,我觉得你才是真的漂亮,我都是化妆化出来的。”   没等宋斯琪再客气两句,周重学讲完话,大家纷纷鼓掌,主持人开始走流程,周绩文拉着宋斯琪去舞台侧面候场,路上在她耳边嘀咕:“你是不是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长这样去夸别人漂亮,人家以为你凡尔赛呢。”   “哟,还知道凡尔赛。”   “我也上网冲浪的好嘛。”   周绩文上台之前,向宋斯琪索要了一个鼓励之吻,被眼尖的主持人看见,正好拿来串场:“我们小周总看来有些紧张啊,和太太靠得这么近,是在讨问面对观众和镜头的经验吗?”   周绩文笑着走进致辞台,前面周重学讲话很是一本正经,总结了京建几十年的历史,展望了一下未来,到周绩文这儿气氛变得活跃了一些:“紧张倒是不紧张,甚至有点儿兴奋,这是我第一次在我太太面前展露我大集团高层管理者的精英形象。”台下很多人隐隐发笑,周绩文继续说,“这也是我第一次,以京建一员的身份和大家正式见面,大家好,我是周绩文,现任京建技术中心负责人,很荣幸能和大家一起书写京建的历史,也很期待你们每一个人给京建创造的未来。”   按照惯例鼓了一小会儿掌,周绩文继续走氛围组路线:“我想在更多人眼中,今天其实就是比往年花更多钱办的一场年会,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原本市场部的王欣王总,把庆典时间安排在明天,周六,会议上我第一个提出反对,我说周末是法定休息的时间,休息的时间开年会,高层会被骂的,她说这不是年会,这是咱们京建四十周年的庆典。我反问她,有什么区别吗?她非常认真地说区别很大,然后把时间改到了今天。”   “大家都知道我在海外呆了很多年,我觉得我带出去的我们中国人最棒的品质是智慧和责任,我带回来的,我认为最有用的经验是适度的竞争和适时的自由。比如我和另一位周总之间忽明忽暗的竞争,不仅让集团的股票活跃了,还让中高层的工作更加用心了,更加是广大员工茶余饭后聊天的素材,我认为是很好的。再说自由,如果一份工作让人觉得失去了自由,那他脑袋里面想得最多的是怎么逃离,怎么重获自由,而不是把牢底坐穿坐好。我希望能在当下,给京建带来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不用创造时代,甚至不用特别重要,只要能让同在当下我们,把今天当作重要而开心的一天,充满力量和期待的走向明天就可以,我想在王欣王总妥协的时候,我已经做到了。谢谢大家。”   周绩文的讲话收获了很多真心实意的掌声,以至于后面各大区的代表上台讲话时,不少人对他简短的发言表示认可,董事长压轴发言的时候,调侃他因为成家而变得会说话了,感慨未来是年轻人的未来。   领导们讲完话,就正式进入娱乐环节,台下不再拘谨,好些和周绩文关系不错的高层过来和小俩口打招呼,有叫宋斯琪弟妹的,有叫侄媳的,和和气气,都要和新人喝一杯酒,这酒周绩文是避不过的,也不想避,几乎来者不拒,一杯一杯地喝,宋斯琪要给他挡挡他也不让:“今天高兴,这酒得喝。”   宋斯琪捏着自己的葡萄汁,笑着应对来人,得空就给他吃点好入口的,开始几乎是空腹在喝酒,后面稍微好些,但是来的人越发不像样子,许多周绩文叫不出名字的中层也来敬酒,宋斯琪觉得不对劲,看到不远处,坐在爷爷身边说话的周重学嘴角噙着笑看这边,就知道有人玩儿呢。 第45章 .挖我墙角?   宋斯琪朝周重学冷冷一笑,转头把周绩文手里的酒换成自己手中的葡萄汁,正在寒暄的这位中层脸色一变:“小周太太这是心疼人了。”   宋斯琪笑着问他:“您贵姓?刚才说话我走神了,没听清楚。”   “免贵姓梅,投资战略部副总监。”   “梅总监您好,绩文之前受过伤,医生吩咐不许喝酒呢,我敬您。”   梅总监笑起来,看着宋斯琪说:“小周太太豪爽,巾帼不让须眉,小周总有这般贤内助,日后必定如虎添翼。”   他的话没什么问题,上下打量宋斯琪的眼神却色眯眯的,宋斯琪也不和他碰杯,自顾自喝了酒,说了句“失陪”,拉着周绩文就走。   周绩文看上去有一点醉态,心里明镜儿似的,他回头,颇带警告意味地看了看那姓梅的。   耳边宋斯琪小声说着话:“能躲就躲躲吧,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人,喝什么喝?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门道,周重学就是想捧杀你,觉得你要走亲民路线,那你就喝去吧。”   周绩文还点头:“倒是不错,他脑筋转挺快。”   “喝傻了你,练过六脉神剑怎地,瞧你实诚的,人家敬你的都未必是酒,就你一杯一杯傻喝。不管你了,我要去洗手间。”   “我陪你去。”   路上又遇见几个不太熟的,想尽办法要和周绩文喝一杯,宋斯琪想着喝都喝了,就全帮他挡了,也省得闹出什么不愉快。   周绩文本来不忍心,被小琪瞪了一眼只好闭嘴。今晚空腹喝酒,是有些多了,两个人一起微醺,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夜晚。   宋斯琪的衣服不是很方便,来洗手间就是洗个手,滴个眼药水,她出来的时候周绩文还没好,她就站在过道里等着,顾小伟走过来她一开始都没在意,人出声儿了她才反应过来。   “斯琪,你,真的结婚了吗?”   宋斯琪愣了一下,点了一下头:“嗯,真的。”   顾小伟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我们是关系不错的同学,连我都没有通知呢,这么大的事儿。”   “我们班除了同宿舍的,关系都挺一般的。关系真不错的同学,我也没通知,我和你们周总结婚,本来没想特意公布,是董事长觉得那样不像话,怎么也得有个说法。你是来恭喜我的吗?谢谢。”   顾小伟噎了一口气:“你太单纯,不知道富豪圈有多没下限,他们表面一本正经,背后玩儿得比谁都脏,你和小周总才认识多久,对他又有多少了解?关于他的传闻你多少应该知道一些,他对你来说,绝非良配,没有家世支撑,你在周家这种家庭很难被接受的。”   宋斯琪垂眼轻笑,因为之前喝了几杯酒,她脸色有点泛红,即便是轻蔑嘲讽的表情,也被她笑得风情万种,顾小伟的心头越发苦涩。   宋斯琪看了看他:“你的老板也是富豪圈的,看着也一本正经,他背后玩的脏不脏?一个和我同床共枕的人,我都不了解他,那谁能更了解他?你吗?他对我来说绝非良配,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是良配?像你这样,不如他的人吗?你觉得你们董事长,好些年没有在公开场合讲话,今天特地过来说一句老二也成家立业了,他倍感欣慰,是为什么?你若是为公,我理解你,周重学这个人我算是看出一点门道了,不够磊落,若是为私,我只能说一句,没那么熟,有些话,你说起来不合适。”   顾小伟有些泄气:“我大小也算个中层,你给别人面子,怎么不给我面子呢。”   宋斯琪真心觉得他好笑了:“我是周绩文的太太,对别人,没必要撕破脸,对你,不用太过客气,明白我意思吧。”   顾小伟叹了口气:“斯琪,我是好意,如果以后有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你也不要急着拒绝,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宋斯琪不作声,周绩文慢慢走了过来,他看上去好像真的有点醉了,步子不是很稳,宋斯琪伸手去扶他,他半压半抱的把人搂住:“回去吧,我头疼。”   宋斯琪摸了摸他的脸颊,有点发烫:“嗯,跟爷爷说一声,一起走。”   周绩文稍微直起点身:“聊完了吗?”   这话不是和小琪说,而是看着顾小伟说,顾小伟的职业素养还是很不错的,立马得体地笑笑:“老同学叙两句旧,恭喜周总新婚。”   “谢谢。”   两人依偎着走远,周绩文贴着宋斯琪的耳朵小声说话:“咱俩可扯平了啊。”   宋斯琪挑眉:“你可真逗,要不是因为小周总,人家会巴巴到这儿来堵人?”   周绩文满脸不高兴:“他眼神不干净,别有用心。”   “还能有啥用心,想刺探敌情,顺便撬你墙角儿呗。”   周绩文把人搂得紧紧的:“休想!”   他这一黏就是一晚上,在爷爷面前都装醉装傻,一直把人拘在自己身边,周老爷子只当他是喝醉了,叫两个人早些回去休息。   到了家,周绩文的软骨病才好,可劲儿又大起来,怎么都不许小琪回自己房间,硬要把人往自己屋里带:“咱俩是啥关系?同床共枕的关系啊,怎么不能进一个卧室了,我还能把你吃了。”   宋斯琪手抓着门框抵抗:“周绩文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就差把吃人两个字写脸上了!你别跟我装醉,你心里想什么我门儿清,我今儿进了你的门,明儿未必出得来!不就是有人来搭讪,看把你刺激的,我还能跑了不成。”   周绩文本来也没用多大的力气,硬的不行态度又软下来,捧着小琪的脸亲了两口:“我不乱来,我保证不乱来,我就抱着你睡觉,今天晚上不搂着你,我肯定睡不着,我不是吃醋,那个谁还能刺激到我?我是高兴,大家都知道你是我老婆了,我高兴。”   宋斯琪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内心深处一点都不反感,反而有些期待的,只是临门一刹,有点紧张,想再拖一拖时间,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害羞地说:“你,你再给我找点酒喝。”   周绩文嗖一下窜出去找酒,又怕小琪转头就回自己房间躲起来,折回牵上她一起:“我喜欢藏点儿酒,白酒,红酒,香槟,种类不少,你自己选,看看想喝什么。”   “我想喝香槟,我还挺喜欢那个味道的,白酒太辣了,红酒不喜欢喝。”   周绩文笑她:“红酒不喜欢喝,所以拿来练白里透红?”   宋斯琪咯咯笑:“你放心,你的酒肯定都很贵,我不会拿来练功的。”   “香槟好,香槟更适合你。”周绩文从酒柜里取出一支,拿了两个杯子,从背后拥着宋斯琪往前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咱们一边泡澡一边喝香槟,情调拉满。”   “我看你是想把进度条拉满吧。”   “什么也不用担心,周老师今天不但教学,还伺候我们小宋同学,保管让我们小宋同学舒舒服服。”   周绩文就像按了快进,夹着小琪进浴室,把她抱上洗手台坐着,放下酒和酒杯,打开浴缸,设置起泡和恒温,那边浴缸里开始哗啦啦进水,他又凑到小琪跟前,贴着她开她身后的柜子,宋斯琪侧身扭头看着,里面整齐码放着半柜毛巾,周绩文抓了一把也不知拿出来几条,放在小琪身边,又开门出去拿了两件灰色的浴袍进来挂好:“一会儿你就穿我的,可能有点大,把带子系紧一点儿。”   宋斯琪晃着腿看他忙来忙去:“周老师,你好忙哦。”   周绩文笑而不语,确认浴室的帘子都放好了,一边解自己的衬衫扣子,一边仔仔细细打量小琪的衣服,宋斯琪看到他宽阔紧实的胸膛一点一点露出来,顺着锁骨线条走,隐约看到大臂的肌肉,她视线向下,如愿看到平整的腹肌,和坚直有力的腰杆,宋斯琪挑眉:“周老师,身材很好哦。”   “好看?那我脱一件,你也脱一件?”   浴室里温度上升,宋斯琪觉得脑袋晕晕的,抬手撒娇:“你说你要伺候我的,还要我自己动手啊。”   周绩文真的过来帮她脱衣服,宋斯琪羞得不行,伸出双臂紧紧搂住周绩文的脖子,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躲避眼神的接触,可肌肤相贴的触感和温度,比眼神更加火热灼人,周绩文喜欢极了:“周老师带小宋同学洗香香。”   洗澡的过程快而简单,宋斯琪只能捂着脸,周绩文怎逗都不松手不开口,直到周绩文把她抱进浴缸,泡沫遮住身体,她才略微松了口气,慢慢放下手,睁开眼睛,却看到周先生光着身子,举着两杯香槟,逆光走过来,宋斯琪觉得全身的血液全冲上了大脑,闭了一口气整个人沉进水里。   周绩文看到她看到了,爆红的脸颊像一颗新鲜欲滴的樱桃,他坐在浴缸边放下酒杯,拨开泡沫唤她:“我遮住了,快点儿出来,别憋坏了。”   宋斯琪也憋不住了,出来的时候呛了一口水,手撑着浴缸边缘不停咳嗽,周绩文把酒递给她:“喝一口缓缓。”   宋斯琪接过,小小抿了一口,她已经晕乎乎的,觉得这一杯一点儿不像酒,好喝且解渴,仰头干了一杯:“我还要。”   周绩文喉头滚动,暗自舒了一口气:“我去拿。”一转头的功夫,小琪已经把浴缸边另外一杯也喝光了。   “慢点喝。”   “好喝。”   周绩文探过去吻她:“我尝尝。”   宋斯琪慢慢沉溺其中,由着周绩文主导,雾气氤氲,一切都变得旖旎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周总的车是真的上不了路啊 第46章 .搬过来吗?   这一晚,周绩文好像没乱来,但宋斯琪觉得一夜都乱七八糟的,从浴室出来又进去,最后沉沉睡过去,朦胧间感觉身边的人一阵轻颤,起身不知去了哪里又回来,然后搂着自己,一起睡到天亮。   宋斯琪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爸爸妈妈时在时不在,周先生时在时不在,她一阵欢喜一阵难过,想醒来却总也醒不来,直到耳边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她才终于万分疲惫的醒过来,周绩文帮她理了理头发,拭去她眼角的泪,柔声问:“怎么了?做梦了吗?”   “嗯,有点累。”   周绩文亲了亲她眼睛:“是我不好,昨晚过了。”   宋斯琪睡眼朦胧,还是害羞,抬手捂住嘴巴,笑问:“您没憋坏吧?光顾着教我了。”   周绩文又亲上她手背:“哪儿这么容易坏,瞎担心什么。”   “几点了?”   “快十点,再睡会儿?”   宋斯琪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上宽大的浴袍在棉被下散开了,缩了缩身子理好:“不睡了。”   “吃早餐吗?还是直接午餐?”   “午餐吧。”   “好,我去弄。”   宋斯琪起身,一边系浴袍一边下床,感觉腿间一阵陌生的黏腻感,和生理期的感觉不太一样,低头看看,还好穿着里衣,又想起自己昨天进了浴室,脚就没沾过地,肯定是某个人帮自己穿的,低着头往外走,只想赶紧穿上衣服。   周绩文却笑嘻嘻地跟上来:“琪琪,搬过来吗?”   宋斯琪停住脚步,裹紧浴袍转过身来:“绩文,就像你觉得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才有安全感一样,我觉得隔壁的房间是属于我的私人空间,这样让我更有安全感。”   周绩文一默:“即便搬过来,那里依然是属于你的私人空间。”   “不一样,你明白的那不一样,我们结婚在前,恋爱在后,有时候的确容易混乱,你给我的感觉是,始终想让婚姻事实化,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好好享受恋爱,现在就天天同眠同寝,有点太快了。”   “恋爱,同居的也很多。”   “我们现在的状态和同居其实差别不大了,我坚持分房睡,其实和我坚持签协议一样,尤其在我喜欢你的前提下,我不希望因为喜欢你失去自我,不希望太过被动,我希望我还能拒绝,还有选择,就当保护我的自尊心,好吗?”   周绩文点点头:“我喜欢你的前提,也会尊重你所有的决定,人无论何时何事都有说不的权利,你不要因为任何事妥协,在我这里,除了对你的健康、安全有影响的事儿,只要是你不愿意的,都可以拒绝,永远不要委屈自己,我的诉求只是我的诉求,你没有必须满足我的义务。”   “如果这是一场测试,我是不是顺利过关了?”   周绩文苦笑:“同时也是一次尝试,我的努力宣告失败。”   “我想喝青菜豆腐汤。”   “嗯,素的好,素的好。”   宋斯琪看他一脸遗憾,塞了颗枣儿给他:“你都给我开荤了,还怕以后没肉吃吗?”   周绩文这才笑起来:“有道理,满血复活。”   宋斯琪踮起脚亲了他一口:“昨晚很棒哦,感谢周老师倾囊相授。”   周绩文没正经起来:“下册开篇而已,课还没上完,算什么倾囊相授。”   他凑上来要亲热,宋斯琪直躲:“我还没刷牙呢。”   “那我和你一起刷牙好不好,去你房间。”   宋斯琪看着镜子里的人,和自己穿着一样的浴袍挨在一起,顶着一头蓬松微乱的头发,一边刷牙还一边咧着嘴傻笑,透过镜子直直看自己,两个人目光相接,他还幼稚地扭胯撞了撞自己,宋斯琪反击,被他躲过去,他又伸手来挠人痒痒。宋斯琪不服气,飞快漱了两下口,放下牙刷,专心闹他,周绩文乐在其中,像她说的那样,享受恋爱的乐趣。   *******   元旦前夕,周老爷子心心念念攒的局如期而至,说是亲戚朋友小聚一下,但宋斯琪看到那长长的菜单和酒水单很是惊讶了一番,拉着周绩文嘀咕了一阵儿:“你看看芳姨的菜单,照着两三百人份儿去了,爷爷还说是小party,这么多人玩儿得转吗?”   周绩文粗粗看了一眼:“差不多,七大姑八大姨的,还有些世交,人肯定也是拖家带口的,他们的观念呢,家里办事儿,能浪费别省着,好在咱们俩这儿人不多。”   宋斯琪也知道他家亲戚肯定不少,却没想到小派对也能整出这么大的排场:“啧,要是这样,我们俩当甩手掌柜就不太好了,这几天都过去吃晚饭吧,省得芳姨来回跑,给我打个电话都要说好多遍不好意思,我们才是不好意思呢,你忙不忙?”   “你难道不忙?你说去咱们就去,我听你的。”   “我就是想着,尽量别让长辈为难吧,你爷爷算是我们两家难得像样的长辈了,他又有补偿你的心,你答应下来,应该也是想让爷爷高兴,是吗?”   周绩文笑了笑:“想不想听实话?”   “你说呗。”   “他都多大年纪了,高不高兴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这世上啊,我只在乎你高不高兴。”   宋斯琪看看他:“宁可真会说话,小嘴儿抹了蜜了。”   周绩文邪里邪气地凑上来:“谁小嘴儿抹了蜜,谁自己心里清楚。”   宋斯琪红着脸一把推开他,给芳姨回电话去了。   半山别墅的院子和客厅都空出来招待客人,为了方便,二楼的洗手间和几间空房也腾出客用,布置和装饰几乎是宋斯琪一手安排的,草坪每边新放了一条木质长椅,不多不少,距离合适,长椅上面绑了丝带和仿真花,顺着鹅卵石的小路走到花园,欧式的户外桌椅上撑了遮阳伞,桌边立了两架新式火炉,冬天外头冷,但也难保有要出来透气或者单独说说话的,再往后是爷爷自己种竹子养鱼的地方,本来就有木栅栏,围起来就可以。   正厅的门窗也是用绸带和仿真花装饰,进了室内才有鲜花,或是精致的小花篮,或是简单的小花束,看似随意的放在桌面台阶上,其实从浅色到深色,有些小小的搭配,比如红酸枝要放浅色香槟玫瑰,白墙和纯色的桌布才用红玫瑰。   餐厅和小客厅给家里的长辈正正经经安排了三桌酒席,大客厅有自助区,休息区,娱乐区,正中央是周爷爷强烈要求保留的香槟酒塔。宋斯琪和芳姨通力合作,好歹整出了老少咸宜的模样。   这场中不太中,西又不够西的派对在六点正式开启,周爷爷今天很高兴,拄着拐杖,站在客厅台阶上说了不少话:“老朽独居半山,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更可喜,今晚还来了许多年轻人,这两天,小琪一直同我说咱们办的是跨年派对,我从前只知道除夕守岁,今年也新潮一把,带着一群老骨头和年轻人一起跨年狂欢。”他手划过年纪最大的几个亲戚朋友,“你们几个,今天不许拘束家里的孩子。”又朝晚辈儿这边笑呵呵地说,“你们呐,今儿别看大人的脸色,跨年就好好跨年,玩儿疯了大不了在我这儿住下,酒不够,尽管和老二说,不过小琪管得紧,你们别灌老二酒就行。”   秦西爱起哄的:“有爷爷这话,咱们肯定不客气,就是老二这酒啊,还是要灌的,哪有新郎官儿不喝酒的。”   下边儿一众人附和,周爷爷点点头:“虽然我没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的,老二结婚呢,不办婚礼了,捐了一笔钱资助贫困学生,我很赞成,也非常支持,我们家小琪是做公益记者的,言出必行,以身作则,今日小聚,是我私心作祟,了却我一桩心事,他们小夫妻可没出一分钱,都是我掏的腰包,欢迎大家监督。”   李欣然凑到宋斯琪身边:“你们家老爷子可以啊,他们圈子里做公益的可不少,甭管是闲的还是抵税,你这儿马上就要有业务了。”   宋斯琪笑笑:“真来业务可得涨工资啊。”   “跑不了你的。”   和周绩文玩儿的好的几个还在追问:“我们可管不了谁花钱谁出力,就问老二今晚喝不喝吧。”   老爷子正走下来往餐厅去,大手一挥:“问他媳妇儿去。”   几个人果真看着宋斯琪:“嫂子今晚放不放人?”   宋斯琪今天提前给周绩文吃了东西,气氛正好也不会扫兴:“人你们可以带走,不过要好好儿给我还回来,敲钟的时候必须在我身边的。”   周围人一副不懂的样子:“怎么呢,敲钟的时候嫂子要二哥做什么?”   周绩文笑着领头拿酒:“做什么你们不知道?我要是亲不着人,你们一个跑不了。”   他带着宋斯琪先去里边儿给周家的长辈敬酒,吴家那边的老辈儿周老爷子是叫了人的,不知怎的一个没来,吴女士倒是带着刘铭伟,光明正大地坐在另一桌的主位。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老爷子对孙媳妇儿很满意,就是想盘问两句,也不好在这儿问的,客客气气敬过去。   到这桌,吴女士就不大给面子了,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咱们家来了这么些人,你们宋家的人呢?”   周绩文可不惯他妈这臭脾气:“妈,你说咱们家是谁家?周家还是吴家?”   他点到即止,没有再说难听的话,略过自己的母亲,给同桌其他亲戚敬酒,宋斯琪也跟着他叫人,敬完要走的时候,刘铭伟站起来和二人说话:“绩文,你妈妈就是小孩子脾气,你知道的,叔叔向你讨一杯酒,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周绩文没了笑脸:“抱歉,今天只和亲戚朋友喝。”   吴女士脸色越发难看,正要发作,被刘铭伟按住,周围人不动声色,却个个满脸八卦,静观其变。   宋斯琪拉了拉周绩文停下,又斟了一杯酒端着:“既然绩文妈妈问了,我觉得有必要跟家里大人说清楚,我祖父的确是光宇集团前任董事长,但是自从我父母、祖父相继去世,现在的光宇和我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宋家没有人来,说好听点,是关系不好,说难听点,我和孤儿也没什么区别,本来不想说这些扫兴的,难得今天绩文家里人都在,我借着酒劲儿说了,省得以后造成误会,今儿我呢就是倚小卖小,一杯酒权当赔罪,请大家多多包容,往后也请多多指教。”   她声音有意提高,餐厅和小客厅的人都能听清楚,也看到她干了一大杯白酒,眼里激出了泪花,周绩文心疼得不行,但还是牵着她,敬完了第三桌。   小俩口敬完酒离开,周老爷子身边几个老人家说起二人:“几年不见,绩文越发稳重了,你这个孙媳妇儿不错,有大家风范。”   知道当年车祸经过的,感慨两个人有缘:“这俩孩子缘分不浅,老天爷比咱们会撮合人。”   周老爷子笑笑:“都是好孩子。” 第47章 .这就是豪门?   从长辈那边出来,宋斯琪又交代了周绩文几句,就和自己的朋友聊天去了。她叫的人实在不多,除了陆雨和菲菲,就是然姐,虹姐,以及工作室关系比较好的几位。大学时期和她关系最好的舍友,因为出国了没法参加,她这边正好凑了半屋,没几个爱闹的,电视加投影开了几个台的跨年晚会当背景音,三三两两坐着聊天,也有专心吃东西的,也有端着甜点就酒的,宋斯琪愿意和自己朋友们待着,省心也舒坦。   今儿倒是觉得然姐有点奇怪,最爱活动的她有点过分安静了,宋斯琪给她拿了碟红丝绒过来:“那边有两个,是不是你一直想见没见上的?怎么还跟我这儿坐着,不去会会?”   李欣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拿起甜点吃:“傻呀你,我今儿是以女方亲友的身份参加派对,跟他们闹也得他们主动过来,我上赶着不是给你跌份儿嘛。”   宋斯琪恍然点了点头,远远看了一眼那边的状况,好些眼生的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你还记不记得京建那次答谢宴,周先生一个人站在窗边,没什么人跟他搭话。”   李欣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哼,都是些势利眼。琪啊,你成了周太太,以后跟这帮人打交道,不必用心,不必生气,一心只为自己的钱袋子就完事儿了。”   宋斯琪轻笑:“我哪有什么钱袋子,周先生凭本事赚钱的,比咱会看人。”   李欣然八卦起来:“他的钱不给你用啊?不应该呀,排面儿呢?”   “排面儿是自己立起来的,拿他的钱堆出来,算我的不算?”   “就你有骨气。”   “害,可不就剩一副硬骨头了。”宋斯琪嘴上这么说,却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软饭硬吃,有点有恃无恐的意思。   菲菲正好挪过来,听见了便搭腔:“你还有皮囊啊,美丽的皮囊。”   宋斯琪把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抬给她看:“说得我跟白骨精似的,渗人。”   菲菲轻轻捏了下宋斯琪的肩膀,宋斯琪会意,和身边的人都打了招呼,起身和菲菲单独去阳台说话。   宋斯琪过来就没看见陆雨,刚才菲菲也不在这边,还以为两人在一起,遂问:“陆雨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遇见个熟人,去外面说话了。”   “熟人?”   “你也觉得奇怪吧,他怎么会在这儿有熟人。上次吃饭我也看出来了,你老公肯定非富即贵,那人不是你这边儿的,肯定是男方那边儿的亲友呗,好像认识挺久了,不像工作上认识的……小琪,陆雨最近有点怪,经常愣神,我觉得他有心事,但我和他,你知道的,我们约好结婚,组成家庭,但也有各自的生活,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过问,他有和你聊聊吗?”   宋斯琪常和陆雨聊天,近来联络也一如往常,并没有听他说起什么烦恼:“他有和我说过工作上的一些事儿,年底压力挺大,逢年过节的,他家里也不消停,我回头好好问问,你关心他就多和他聊聊嘛,假夫妻还不能是真朋友了。”   菲菲抿了抿嘴唇:“其实,我把你单独叫出来,是有件事儿想,聊聊。”   “你说。”   菲菲叹了口气:“我女朋友回国了,她想复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她和我在一起,不再像以前一样快乐。”   宋斯琪知道菲菲之前的那段感情,她几乎和家庭决裂,对方在父母的强硬安排下出国,两个人本来约好国外再见,菲菲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得到对方订婚的消息。   她最绝望崩溃的时候,遇到了陆雨和宋斯琪,在决定和陆雨组成家庭之前,菲菲还一度追求过宋斯琪,撇开取向不谈,宋斯琪一眼就能看出,她不过是想用一段感情疗伤,所以劝了她很久,才让三个人的合租生活回归正常。   “她之前不是都订婚了嘛?”   “她不愿意的,我才知道,她为了反抗,在订婚当天闹自杀,偷偷在手腕上割了一刀,又当着她妈妈的面划了好多刀,她妈妈吓疯了,现在已经不敢管她了。”   阳台灯光很暗,宋斯琪能看到菲菲眼中闪烁的泪光,她们真的很相爱,相爱的人在一起,怎么会不快乐呢?   宋斯琪想了想说:“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只是顾虑陆雨,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是吗?”   菲菲低着头不敢看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坏透了,当初提议结婚的是我,结果到头来又反悔……如果不是她的精神状态很差,我并不想结束和陆雨的关系,毕竟这样对我们,也有很多好处。”   宋斯琪不想对菲菲说重话,但是对“精神状态”四字实在敏感,忍不住强调:“菲菲,这件事并不是两害相较取其轻,是一个成年人对自己的选择必须有的责任和坦诚,你要和陆雨坦白,并不是因为他的精神状态OK,而是他作为你的结婚对象,拥有知情权,你选择复合,也不是因为铃铛的精神状态差,是你内心深处依然爱着她,无法割舍,精神状态是你自己附加的影响因素,从来不是根本原因,我希望你在和陆雨沟通的时候,不要强调这一点。”   “对不起,我……”菲菲苦笑,“怎么和你说,还给自己找借口呢。”   “没事儿,人都这样儿,我也只是站在陆雨朋友的角度,给你一点建议,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大胆往前走吧,你不是常说咱京州的妞儿就是勇往直前嘛,怕什么。”   “陆雨不会恨我吧?”   宋斯琪笑着摇了摇头:“相信我,你们这样的情况,无论是在一起还是分开,烦恼都是一样多的,小雨大约会松一口气,问题不是从他那里开始爆发。你别担心,好好和他说,他会理解的,毕竟爱情,难能可贵,越是感性的人,越愿意成全。”   “小琪,无论我在哪里,和谁一起,我们的关系都不要改变,好吗?”   “当然,人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咱俩关系铁着呢,谁说要做我娘家人来着,我可都记着,你瞧我如今这虎狼环伺的,身后没点人可不行。”   菲菲终于松了一口气,猛得把宋斯琪拉过来抱住:“小琪,这世上除了铃铛,你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儿,知道吧。”   “我知道啊,以后喝醉了可别再说这句话了,铃铛会生气的。”   “你铃铛姐姐虽然爱吃醋,但是心肠可好了,你这样的小可怜儿,她心疼还来不及,下回介绍你们认识。”   她说话有些哽咽,或许是因为想起了爱人,或许是因为没有失去珍惜的朋友,宋斯琪听出她的哭腔:“哭啦?要不要起来哭,我身上的衣服可贵了。”   菲菲笑着松开她,揽腰看了看,她上身是薄薄的灰色圆领绒衫,下面是红色暗纹格子长裙:“是传说中的奢侈品牌不?”   “俄罗斯的一个牌子,高定来着。”   菲菲上下摸了摸衣服:“啊,原来高定也有毛衣,我以为都是那种遮得不多,闪闪发光的裙子呢。不会真的穿一次就不穿了吧?”   宋斯琪小声抱怨:“唉,只穿一次真的好浪费,但是某些人买得太多了,根本穿不过来,一次都不穿,更浪费。”   “这就是豪门?”   “格局小了。”   “哈哈哈!”   正侃着,后头有人轻咳了一声,宋斯琪回头,周绩文淡笑着走过来,很自然地凑到她身边搂着肩膀问:“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随便聊聊。”   “那,给我几分钟?”   周绩文看了菲菲一眼,菲菲莫名觉得他眼神有点冷:“我先回屋了。”   宋斯琪朝她点点头,稍微转过点身来和周绩文说话:“给你几分钟,要干嘛?”   周绩文保持搂着她的姿势不松手,几乎贴在她耳边说:“文涛那边来电话,今晚可能会出事儿。”   宋斯琪知道田文涛在盯上次有问题的警察:“警察?他们想干什么?”   “我和蒋示明已经撕破脸,他不可能整垮京建或是周家,所以无非是想整垮我,让我没有找他麻烦的能力,动用警察的关系,大概是想让我进局子,不管是我犯罪还是协助调查,只要短时间内无法脱身,他就有办法给自己谋个全身而退。”   宋斯琪像吞了石头一样难受:“那种人,那种人到底凭什么这么嚣张?我好抱歉,这样连累你。”   周绩文摇了摇头:“琪琪,到这步,已经不是我们和他的个人恩怨,他是国家的败类,社会的蠹虫,即便没有恩怨,但凡我有能力有机会,都要让他再无作恶的可能,你啊,格局小了。”   他点了点小琪的鼻子,宋斯琪有些哭笑不得,按下个人情绪思考问题:“足够牵涉你的刑事事件,凶杀,性侵,还有,涉毒。毒品,他们太好操作了。”宋斯琪有些紧张地翻看他每一个衣服口袋,“那边跟你喝酒的人,好多都不熟悉,会不会藏到你身上?检查随身物品了吗?你在这儿有没有房间的?车里有没有派人去看?”   周绩文由着她里外摸索,一点也不拦着:“他们要是能把东西藏到我身上来,我也服气。一群富二代的聚会,有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不稀奇,但如果牵涉到个别身份比较敏感的人,才有文章可做。”   宋斯琪眉紧蹙:“陆雨,他是公职人员,还是领导秘书。”   周绩文轻抚她的眉头:“他又是你的好朋友,你们俩先后被此类事件牵连,很容易引人遐想,这儿虽然是爷爷的住处,但如果出了事,又和你我有关,必然是我出面。”   “不仅栽赃嫁祸,拉你下水,还想把前案的脏水给我泼回来,网络上只怕已经有人蓄势以待了吧,现在炒热社会新闻,也花不了多少钱。我去找陆雨。”   周绩文把她拉回来:“我之前和陆雨沟通过,不如将计就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这样说,宋斯琪知道应该已经有周密的安排,但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不该瞒着我,也不该,把陆雨牵扯进来,我不想他有事。”   “他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陆雨现在和谁在一起?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我要做什么?”   “陆雨现在在和陈薇薇的未婚夫说话,他姓刘,以前是你们高中的物理老师,教过陆雨但没教过你,他回国有一阵子了,最近找到陆雨,有意无意打听你的消息,陆雨觉得不对劲,主动找我的,权衡之下,我让文涛联系了警方,今晚秘密布控,如果他有行动,人赃俱获。如果他今晚没有行动,你要假装去找陆雨,并且和他搭上话,让他觉得有可能从你这里入手,这样,线索不会断,陆雨也能摘出来。”   宋斯琪听出他在解释,是陆雨主动联系,而且他也在想办法,让陆雨不要牵涉过深,垂着眼说话,好像有点委屈。   宋斯琪抬手把他的脸捧起来:“觉得我刚才说话凶啊?我今晚还有任务呢,到现在才告诉我,一个两个,主张大得很,我不该生气吗?”   周绩文笑笑,侧脸亲了亲她的手心:“几个小的想和你喝一杯,咱们出去呆一会儿,等等陆雨那边的情况。”   “恩,走吧,我把然姐叫上。” 第48章 .什么意思?   宋斯琪一边挽着周绩文的胳膊,一边和李欣然低声说话,出来之后,李欣然慢了几步走到旁边,自然融入人群,倒不是怕抢了主角的光彩,实在是身旁二人站在一起的模样太过亮眼般配,叫人忍不住想离远些,好把两人看全。   今天晚上也有不少成双成对儿来的,哪怕男女颜值都不低,比如周重学和秦熙,但都没有小琪和周总这样的登对感,李欣然暗自分析了一下,首先肯定是因为小琪漂亮,气质又很端庄文雅,周总看着低调谦恭,身上却莫名有种大佬的气势,女生站他身旁要么容易显得小家子气,要么一看就是合作伙伴,毫无感情的样子。其次呢,这俩人结婚时间不长,竟已有些夫妻相,具体也说不出眼睛鼻子哪里神似,但就是和谐。   秦西几个大概也有这样的感觉,之前聚在一起没在意,这下老远看见两人手挽手走过来,不约而同地开始起哄:“郎才女貌天仙配嘛,二哥二嫂和该是一对儿!”   周绩文从酒水台上取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小琪,淡笑说:“你们不是吵着要和嫂子喝,人我领来了,排队敬还是一起喝?反正你们嫂子就这一杯的额度,多了没有。”   周家堂房一个脸熟的站出来:“二哥和嫂子肯定约好的,彼此打掩护,谁都喝不了多少。当初大哥结婚,咱们可是实实在在闹了酒的,二哥提前离席没看见,当时大嫂也拦,哪里拦得住我们。今儿第一次罚酒,就罚二哥拒酒,不给嫂子喝,自己也不喝。”   秦西起哄也是要灌酒,但听这小子几句话不顺耳,抬手弹了弹他的酒杯:“哎,你这话不对,当初闹那是正经婚宴,今儿老爷子可发话了,咱这是跨年宴,老二夫妻俩的喜酒,早就请过了,你罚的不对。”   “怪了,你到底是要喝还是拦,我好容易找个理由,你倒劝起我来。”   “喝也得师出有名,不能乱喝。”   七嘴八舌的饶了几句,周绩文喝过四五杯,宋斯琪喝完一整杯,开始有长辈陆陆续续离席,周绩文安排人送客,宋斯琪被老爷子叫过去和几位姑婶聊天,在那儿遇见周先生的大伯母和大嫂秦熙,她们还是一副和善的样子,秦熙语带热络:“斯琪来了,三姑奶奶正念叨你。”   她还没来得及一一问好,大伯母身边坐着的几位贵气妇人便拎着包站起来,一位口中说着:“都知道老爷子好面儿,这事儿认就认了,还有娶明星的呢,男人都是色胚子贱骨头,出去别丢人就成。”   她身边的人应和着从宋斯琪身边走过,就跟没看见她似的,宋斯琪也不贴脸,进来和还在的人打招呼:“大姑奶奶好,三姑奶奶好,爷爷让我过来陪您二老说会儿话。”   大姑奶奶不大听得清楚,只是看着她,三姑奶奶和秦熙亲亲热热坐在一处,闻言撇了撇嘴:“本来说话的人挺多的,你这一来全都走了。”   三姑奶奶不是周绩文的亲姑奶奶,为人还有些挑剔,宋斯琪有所耳闻,无意被她点评,走到大姑奶奶身边坐下,靠近她稍微放大了声儿说:“爷爷让我给您二老准备了客房,留您两位住几天呢,等放完假再回去,山上空气好,这次来安心玩儿两天。”   大姑奶奶笑着点头:“和我说了,我在这儿赖几天,给保姆放个假。”   宋斯琪拍拍老人家的手:“瞧您这话说的,您在这儿住,爷爷求之不得的,他从小儿是您带大的,当家作主这么些年,也就能在您跟前撒撒娇,现在成了老小孩儿,最惦记姐姐。”   她把大姑奶奶哄高兴了,三姑奶奶坐不住:“从前这些事儿,都是老大媳妇儿安排,老二媳妇刚过门,闹得明白吗?”   大伯母眼睛一转,拿起电话走出小客厅,秦熙低头喝茶不说话,大姑奶奶冷哼道:“安排几个老东西住下,是什么难事儿吗?再说从前也不是老大家的事情,小芳在这儿多少年了,你还要抹黑她的功劳。”   三姑奶奶挺起腰板儿:“我抹黑她什么功劳了?她有什么功劳给我抹黑?她和春儿不清不楚这么些年,还用我黑?她自己心肠最黑!”   大姑奶奶板起了脸,抬手指着她:“你嘴巴放干净些。”   “我嘴巴怎么不干净了,老皮老脸了还要当狐狸精,春儿要是穷光蛋,她能没名没分跟这么些年?她儿子怎么出的国?她在京郊的别墅谁买的?她一个伺候人的,是不是还要争遗产!”   大姑奶奶不是会吵架的人,只能拉着身边的人替曾经照顾过自己的小芳解释,她握住宋斯琪的手:“小芳是管家,是管家,她在英国有执照儿,儿子是混血,老早儿就在国外念书了,她自个儿就有钱,都是自个儿赚的,小芳很厉害!”   三姑奶奶哪里听得进这些:“你们倒好得跟母女似的,别真是你的丫头吧。”   厅外人来人往,宋斯琪听她说得越来越离谱,起身重重关上了门,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所谓的长辈:“三姑奶奶越说越没遮拦,芳姨在半山别墅做事儿,您说她想争遗产,到底是恨芳姨呢,还是恨咱们家老爷子?爷爷身体还不错,他的事儿暂时不用您来操心。”   大姑奶奶气顺了一些,指着对面的人说:“你不像话,你太不像话了,有本事的,你赶明儿在小春面前再说一回,看他抽不抽你!”   三姑奶奶不是吃亏的人,气冲冲起身,一把揪住宋斯琪的胳膊拉扯:“好啊,了不得了,这就目无尊长了,我倒要叫人评评理,新媳妇不把婆婆放在眼里,现在连周家的姑奶奶也不放在眼里了,我要让老二好好看看,这就是他娶的媳妇儿!”   她力气大得很,但毕竟七八十的人了,宋斯琪不敢用力挣脱,大姑奶奶都起身来要拉开她,秦熙只是站起来,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这是干什么。”   宋斯琪身上的衣服料子不太结实,这么扯着有些变形,她索性借力使力,拉坏了半边袖子,口中说:“行,闹吧,外头可还有不少人呢,都知道老爷子好面子,咱们一起出去给他丢丢人,多有意思啊。”   三姑奶奶松了手,宋斯琪继续说:“劝你一句,开了门儿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长辈,家里来这么多人,一楼的监控全开着,我最多是顶撞了你两句,你呢?侮辱芳姨,和大姑奶奶吵架,盼着老爷子不好,这会儿还揪着我打,谁亏心亏理,老爷子眼明心亮得很。”   三姑奶奶退了一步:“你胡说,我没有!”   也不知道究竟否定哪一句,宋斯琪好笑起来:“我这会儿真想找人评评理了,您家里没人来接,恐怕是盼着您在这儿住下,我好心安排客房,还有错了?咱们不如闹出去,看今晚您还能不能留宿,以后进不进得了这家的大门。我的确没规矩,就不爱敬着您这样守旧有礼的长辈。”   三姑奶奶是个贪心的人,偌大的家族,总有人混得好有人混得不好,她家子孙不成器,不过仗着和周家有些血缘,还能赚到人情。如今越发仗着她辈分高走动勤吃饭,她自己却不自知,总觉得周家的有她一份儿,有她家一份儿。   大姑奶奶和宋斯琪都冷了脸,只有秦熙依然面带笑容,款款走过来解劝:“斯琪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恼了,瞧你,衣服都乱了,赶快去换一件吧。”   宋斯琪一手掩着衣袖,一手开门,芳姨听见争执声过来,恰好站在门口,宋斯琪勉强朝她一笑:“芳姨,您领大姑奶奶去休息吧,三姑奶奶她……她和大嫂还有话要说,就让大嫂安排她住宿好了。”说完低头走了出去。   芳姨没听见她们具体争执什么,看到两位姑奶奶脸色都不好看,只好问秦熙:“怎么了这是?小琪眼睛红红的呢。”   秦熙一脸无奈:“斯琪误会了,三姑奶奶也是好心。”   芳姨看着她,好多人夸秦熙温柔大方,善良体贴,就连刻薄的三姑奶奶都喜欢她,但有些人表面再圆滑和煦,骨子里的自私自利是难以抹去的。   她嘴上说着三姑奶奶,转头却走向大姑奶奶:“您别生气,我送您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大姑奶奶不理她,挽住小芳:“老二媳妇不是安排好了,小芳送我上去。咱们走。”   三姑奶奶倒在沙发上抹眼泪,秦熙只好留下宽慰。   宋斯琪出去后没看见周绩文,何竣过来同她讲了花园的情况:“那边还没动静,中间起了点小争执,这会儿就是正常说话。”   “几点了?”   “九点十分。”   “我去把陆雨换回来,这里根本不是叙旧的场合,怎么可能聊这么长时间,他肯定是有所警觉,拖着陆雨玩儿我们呢。”   “妈的,我也这么想,他丫可别落老子手上。”   “你跟我一起去,站我边上就行,不用说话。”   “经纪人呗,一回生两回熟了。” 第49章 .你是什么东西?   宋斯琪带着何竣,从竹林绕道,站在鱼池边说话,与花园之间还有灌木栅栏相隔,很是隐秘,轻易不会被发现,但警惕性高的人,还是能够察觉的。   何竣刚要夸一句选地绝佳,宋斯琪揉了揉眼睛哭起来:“那老太太真的太过分了,倚老卖老,还跟我动手,她快八十了,我敢动她吗?是,我没爹没妈没教养,那我就活该被她骂被她打被她羞辱是嘛?周绩文的妈妈看不上我,那些姑姑婶婶也瞧不起我,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日子是两个人过,没必要看外人的脸色,但那些是外人吗?都是他们周家的亲戚,难道逢年过节,谁家有个红白事儿的,真能不走动?我嫁给他到底攀上多高的枝儿了,除了一家子脸色我还落什么好处了,我真想不通他娶我干嘛,当初答应我的事情一件也做不到,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难道我要在他家这样受人冷眼一辈子吗?凭什么?我来去无牵挂的,自己有工作有朋友,我不跟他过了行不行,我要离婚!”   何竣傻了:“喂,你这,这戏我怎么接啊。”   “随便说两句,无所谓。”宋斯琪哭起来不容易停,这会儿还在情绪里,说话有点抽嗒嗒的,可怜,也有点可爱。   何竣大概脑子进水了,闷声说:“他们家情况的确复杂,不太行,你,你要是真想好了,就离吧,我也没爹没妈没教养,算起来,咱俩更合适一点儿。”   好嘛,一出诉苦的戏码,马上就要变出轨了,宋斯琪猛翻了个白眼,来不及扭转,就听见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她压着嗓子说:“有人来了,不会被听见吧,我们走吧。”   刚做出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陆雨和刘承宗从鹅卵石小路走进来,陆雨在前,宋斯琪看到他立马背过身去擦眼泪,好像丝毫不在意他身后跟着的是谁。   陆雨走近了才看到她衣衫不整,满脸泪痕:“怎么了?”   宋斯琪摇了摇头:“没事,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   陆雨看了看她身旁的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进去。”   宋斯琪朝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看清那人,她先是有点惊讶,而后眼中流露出厌恶,刘承宗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女孩儿很讨厌自己。   通过陆雨认识宋斯琪,在刘承宗的计划之内,但眼前的局面并不是他理想中的开端,眼见她就要转身离去,刘承宗没忍住开了口:“小雨,我的话你认真考虑一下。亲人,朋友,的确重要,但是你自己的人生呢?多为自己想想吧。”   陆雨冷笑,把宋斯琪挡在身后:“没什么好想的,我的人生不劳您费心,我也劝你一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好自为之吧。”   刘承宗看着陆雨肩头挡不住的半张脸庞,那双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她在陆雨身后指了指刘承宗现在站的地方,然后在陆雨的责备声中离开。   何竣从他身边走过,低声警告:“不该说的话,出去别乱说。”   刘承宗站在原地笑而不语,等了一会儿,身后响起打火机的声音,转身看到刚才离开的女孩儿,披了件棉衣,抱着胳膊抽烟。   “没想到你也会抽烟。”   宋斯琪并不给他眼神:“怎么,我看上去像是不会有烦恼的那种人?”   “你太乖了,看上去像未成年误入歧途,让人忍不住想阻止。”   宋斯琪吐了口烟:“刘老师骗人上床的时候,可没管人成年未成年的,几年不见,道德感猛增啊。”   他眼神一黯:“我和小雨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哄骗他的不是你,冷暴力的不是你,始乱终弃的不是你,说‘如果写遗书,不要提到我名字’的,也不是你。”宋斯琪终于看了看他,“你未婚妻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要不我找她聊聊?”   “我不会把你和那位先生的事情说出去,也请你不要打扰我的未婚妻。劝陆雨出国是为他好,他的家人不可能接受他的取向,想要孩子,在国外不管领养还是代孕,政策都比国内宽松,我会给他介绍最好的心理医生。过去有很多身不由己,现在,我很想尽我所能,让他过得好一点。”   “是以什么身份做这些呢?老师?朋友?前男友?还是说,你现在依然爱他,但是没法儿在一起,所以折腾来折腾去,借此填补你自己心灵上的大洞?不如我们都坦诚一点,我希望你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刘承宗看了眼手机,同时习惯性地观察四周,之前布控在花园周围的监听信号消失了,蹲守在附近的人也全撤走了。   宋斯琪知道他在警惕什么,夹着烟苦笑:“附近没人了,我们的对话也不会有人监听,周绩文甚至不知道我在和你说话,这算我的诚意吧,你有话就直说,赶明儿未必有机会了,我现在不管去哪儿见什么人,周绩文都会派人跟着我,说是助理,其实就是监视我,当初因为漂亮要娶我的是他,现在因为漂亮疑神疑鬼的也是他,你们男人是不是真的又色又贱,gay也这样吗?”   刘承宗教书的时间不长,好学生见过,坏学生也见过,像她这样成绩好,文静又乖巧的女生,学校里太多了,其实没什么特点,可当她抽着烟讲起粗话,依然是少女的模样却已经变成一个婚姻失败的少妇,那种朦胧,堕落又世俗的美感,对男人有着极致的诱惑。   “男人,全都好色,大多下贱。”   宋斯琪被烟呛了一口,咳嗽着笑出声来:“您嘴巴里可算有句实话了。”   刘承宗走过来帮她拍背,另一只手几乎无从察觉地放了一盒东西到宋斯琪外衣口袋:“没想到小雨戒烟了,当初还是我教他的呢。你抽烟跟谁学的?”他并不关心问题的答案,只是凑得更近,自顾自的讲话,“女孩子家,烟要少抽,主要是对皮肤不好,你和你老公今晚恐怕会吵架,让他抽根烟冷静一下,万一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你。”   宋斯琪摸了摸外衣口袋,右边多出个烟盒大小的东西:“刘老师,通知你的警察,今天晚上不用过来了,他们有同事在这儿,何必兴师动众。我在劝周绩文戒烟呢,怎么可能给他递烟。”   “你在演戏?”   宋斯琪掐了烟轻笑:“怎么样,豪门怨妇,失婚少女,演得好吗?”   “很棒,我知道他派人盯着我,但没想到你们会和警方合作,周绩文是个喜欢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的人。”   “看来这盒烟,的确是有问题的喽。”   “无论如何,现在不在我身上,我还是很容易脱身。”   “没关系,小惩大诫,引蛇出洞嘛,哪怕拘留的时间不长,拘留期间,你也可以因为一些其他的罪名被起诉,具体什么罪名,会有人安排好的,是吧?”   “你们想引蛇出洞,怎么知道不会是打草惊蛇呢?”   “你,或者说你背后的人,更加清楚未必能把周先生耽误很久,为什么还要如此迂回曲折的加害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不在江湖,更加不由己不是嘛。”   何竣过来领人,宋斯琪把棉衣递给他:“上车再给他戴手铐吧,你连衣服一起给警察拿走,里面的东西你别碰。”   何竣本来想看看是什么,听到这话就没伸手去拿:“应该不是性质很恶劣的毒品,他把这个揣在身上很不安全,我猜就是一盒叶子,只要递出去了,总能膈应到人。”   刘承宗听到不置可否,还笑着问何竣:“跟在她身边做事,是不是赏心悦目?周绩文真的放心吗?”   何竣扶了扶眼镜:“赶明儿我帮你问问。”   别墅里,长辈们已经散了席,小辈儿的约好敲完钟再散,这会儿大多转战地下打牌喝酒玩桌游,也有人在一楼房间里看电视聊天。   周绩文没去负一,也没留在一楼,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吹冷风,何飒把花园的状况仔细向他汇报,虽然何竣和小琪的做法有点冒险,但成功让刘承宗出手了,老实说,他为求稳妥,已经做好了今晚一无所获的准备,连让刘承宗看到小琪都算是冒险,别说在只有一台常规摄像头的情况下,让他们独处了。   但不得不承认,只有鱼咬铒,周绩文才有办法。   “陈先生那边提供的资料显示,刘承宗很有可能是刘铭伟的私生子,他所谓的痴情守护,应该是对吴女士的欺骗,刘铭伟一直都知道刘承宗的存在,并且定时支付抚养费用。刘承宗出国前,从一家公司低价购入了一块地,这家公司的法律顾问,是刘铭伟的大学同学。”   “蒋示明,刘承宗,刘铭伟,有点意思,这查着查着,还会师了。接着查这块地,刘承宗那边,看看能不能把刘铭伟钓出来。”   “明白。那今晚的烟花还放不放?”   “按时放,元旦也是新年嘛。”   何飒在心里嘀咕,11点50放到59,好像不是为了元旦吧。   但老板别扭着,何飒也不好说什么,周绩文转着手上的烟盒儿,憋了半天嗤笑着说了一句话:“你琪姐还会抽烟呢,我一点儿不知道。”   宋斯琪寻过来,冷不丁儿就听到这句话,有点心虚,轻手轻脚拉好门挪步子过来,周绩文坐着不动声色,何飒和宋斯琪用口型简单交流了一下:   [老板在生气。]   [我来哄我来哄。]   [那我撤了。]   [OK。]   周绩文一个眼风扫过来:“怎么穿这么少出来!你外套呢?” 第50章 .你爱我吗?   何飒脚底抹油遛了,待露台上只剩下两个人,宋斯琪跑到周绩文身边,挤进椅子缝隙里,往他怀里钻:“没看过偶像剧吧,冬天得这么取暖。”   周绩文敞开大衣用力把她包住,紧紧按在怀里:“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早晚冻出毛病。”   “这位叔叔,怎么一点都不浪漫呀。”   “哼,请问你哪位。”   “何助理说你在生气呢,快和我说说怎么了。”   “刚才叫我什么?”   宋斯琪没忍住笑起来:“大哥哥,你在生气吗?”   周绩文勉强笑了一下又垮起脸:“撒娇也没用,我怎么跟你说的,如果他按兵不动,你去露个脸就好,搭话也无妨,主要是把陆雨摘出来,刘承宗会自己想办法露出马脚的,你倒好,单独见就单独见吧,还让阿竣把人都撤了,那人是个毒贩子,他往你兜儿里放的是真真正正的毒品,他在犯罪,不是剧本杀,你怎么就不知道害怕?”   宋斯琪捏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一开始,的确只是想露个脸,把陆雨叫回去,但是那个人,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除了审视,还有很多好奇,我能感觉到,他对我很感兴趣,不是男性对女性的那种感兴趣,有点像要完成一幅拼图,最后的碎片就在眼前。我觉得机不可失嘛,其实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哎,没想到还真上钩儿了。”   周绩文后仰了仰看着她的眼睛:“从结果来看,你的判断很对,在和他的心理战中,一直处于主导地位,我们十几个人有点被他牵着鼻子走,完全不如你胆大心细,干净利落,警方的同志也说你干得漂亮。”   宋斯琪有点小得意:“咦,在夸我,警察同志有没有夸我长得漂亮?”   “别想转移话题,开总结大会呢。”   “哎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那人警惕得不行,机会稍纵即逝,何况这是在你的地盘呢,不对,是爷爷的地盘,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和陆雨其实都倾向于完全不告诉你,我们知道你胆子忒大,一旦知情,十有八九会冲锋冒险,刘承宗拿了美国绿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我最终还是跟你说了,因为无论陆雨有事没事,你事后知晓,都会怪我陷你于不义,晚上和你说的时候你还有情绪呢,别说我事发之后再告诉你了。”   “嗯。”宋斯琪静静听他说话。   “我有情绪,是因为你的孤勇,我明白你的心态,最坏的结果能是什么,他给我一枪,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决定和我结婚的时候是这种心态,今晚也是,虽然在你看来,并不是真正生死攸关的大事,可万一他把烟点好递给你呢,你入了戏一咬牙接过去抽上一口,会有什么后果?琪琪,你不惜命。”   “嗯,你生气是应该的,你不惜命,我也会生气。大哥哥是不是超级喜欢我?”   大衣之下,周绩文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背脊:“可能,比喜欢还要多一点,我想,我很爱你。这些年奔波漂泊,我从来没想过长命百岁,在外头做事,单枪匹马刀山火海,就跟玩儿似的,反正烂命一条,没人在乎我,我也不在乎别人。但我现在想活得久一点,身体要好一点,我怕你一腔热血勇往直前的时候没有人支持,没有人告诉你做得好,做得对,没有人提醒你,还有别的办法,不用这么冒险。”   宋斯琪不敢看他,再次选择胡乱划重点:“所以其实我做得很棒,对吗?那你不生气了吧。”   周绩文抽出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你爱我吗?”   宋斯琪眨巴着眼睛:“应该,有一点。”   周绩文深深看着她,祈祷她不是在敷衍,不会转移话题。   宋斯琪捂住心口:“你说自己烂命一条,我听着好难受。”   周绩文松了一口气:“那,一点是多少?”   “嗯……或许,可能,大概,一半?”   “怎么算的,谁的一半?如果是我的一半,那已经很多了。”   “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   “我今天生气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说,我还不至于气死。”   “还有别的事儿啊,您,您也太爱生气了吧,安全气囊吗?”   周绩文探手捏了捏她的屁股:“快说。”   “应该有,何书桓爱依萍的一半。”   周绩文急了:“什么?那才多少,何书桓根本最爱他自己,他爱依萍吗?他还爱别的女人呢,你是不是真想气死我!”   宋斯琪缩在他怀里笑,因为动怒,他脖子都红了,怀里更加暖和:“我就说我不说,你非要听,我以后多努力嘛,争取赶上依萍爱何书桓那么爱你,行了吧。我是不是有点慢热,你是不是喜欢我比我喜欢你早多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别急嘛。”   “哼。”   宋斯琪正要再哄两句,不远处“咻”得窜出一道亮光,接着“嘭”一声巨响,天上炸开一朵银色的烟花。之后此起彼伏的金银花朵不断在天上盛开,宋斯琪高兴地蹦起来,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指着天边:“好漂亮,是不是零点了?绩文,新年啦!”   周绩文走到她身边,从背后拥住她:“还没到新年呢,这些烟花在说生日快乐。”   烟花的声音很大,这阵儿放得密,宋斯琪都听不清周绩文讲话:“你跟我说什么?你大点儿声。”   周绩文贴到她耳边:“我说,琪琪,生日快乐。”   宋斯琪愣了一下,接着猛亲了他一口:“谢谢!”   “你再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为什么生气。”   宋斯琪大方地亲他侧脸。   “那个叫菲菲的女孩子,她摸你,还抱你。”   宋斯琪无奈:“摸的是衣服,拥抱,是因为她在和我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周家的亲戚欺负你,你不告诉我。”   宋斯琪眉一挑:“这不是工作项目嘛老板,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呀,再说,谁欺负谁还不一定了,吵架我会。”   周绩文把脸伸过去示意她再亲,宋斯琪又亲了一下:“还有啊?”   “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宋斯琪扶额:“一直睡不着那段时间,白天要提神,咖啡没有用。”   “滴水不漏,真是个干特工的好苗子。”   “过奖,过奖。”   “没有烟瘾吧。”   “完全没有,吸烟有害健康,我先说了。”   “行,我也戒。”   他抬手点点脸颊,宋斯琪习惯性地亲了:“还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周绩文冷笑:“听说你要离婚?”   宋斯琪越发心虚了,转过身来了个kiss大放送,一边亲一边说:“这是谣言,是误会,绝对没有的事儿。人在戏中,台词是假的,是特效,是配音,与我无关。”   “戏,还是戏中戏?”   “戏,我们俩谈恋爱的部分,绝对真实,完全没有剧本。”   烟花停了,周绩文俯身含住小琪的双唇,略有些惩罚意味地吮吸,宋斯琪尽己所能地回应着,耳边传来楼下客人的欢呼声,一阵又一阵,慢慢静下去,而周先生的舌头,还在努力。   宋斯琪几番叫停,周绩文略给她点喘息的时间就继续反扑,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宋斯琪的脖子都酸了:“这位先生,还在别人家里呢,不如,今晚去你家?”   “行,去我家喝杯咖啡。”   “这么晚喝咖啡?”   “怎么,不喝咖啡,来根儿烟吗?”   “听您安排,我没意见。”   周绩文把大衣给她套上,两个人下楼,安排车送客人回家,宋斯琪看到有几个女孩儿手上提着小花篮,笑着和周绩文介绍自己的小创意:“看到小姑娘手上拿的花篮没?”   “嗯,是我们一起选的,都很漂亮。”   “今天晚上,别墅里的装饰摆件很多都没有固定,是可以带走的。我在几个地方留了纸条,提醒无聊的人,有个小游戏可以解闷,喝完的酒水杯能和服务生换一个幸运饼干,里面可能有一个位置的标记,那个地方摆放的所有东西,只要不是别的客人的,都可以选一样带走。有可能,是和服务生划拳的机会,如果赢了,可以去负一随便选一个房间,自由支配两个小时。也有一些是一句暗号,如果想和什么人搭讪,可以去对对暗号。”   周绩文不知道她还安排了这个:“有人去负一开包间吗?”   宋斯琪忍不住笑:“有,琳琳姐带了几个人去喝茶,没喊成哥,成哥一边赌气一边又想去,喝了好多果汁,也想赢那个包间正大光明进去,划拳的饼干我留的不少呢,结果成哥开出一把暗号,还说我没意思。”   周绩文也闷声笑:“他手气是烂。饼干还有吗?”   宋斯琪猜到他要干什么:“虽然已经过了零点,但是规则不变哦。”   两个人送完最后一波客人,周绩文找了杯果汁喝,宋斯琪看服务生在忙,自己抱着饼干盒子等他喝完。   第一杯开出了“新年快乐”,第二被就出来划拳,宋斯琪找来手机拍照:“看吧,不是我没意思,就是他手气不好。”   周绩文拉着她划拳:“我要是赢了,今晚你和我睡。”   宋斯琪捂住他的嘴看了看四周:“这话不能在外头乱说。”   周绩文点点头,宋斯琪手刚松开,他就急不可待地说:“石头剪刀布。”   宋斯琪下意识出拳,输给了周先生的大手。   回家路上,周绩文把写着划拳的纸条拍了发在讨论组里:   周绩文:我老婆真是太有才了。   陈东成:微笑.jpg   秦西:今晚好多小姑娘夸我潇洒,爷是不是帅呆了。   郑闻泰:地铁,老人,手机。   “琪琪,你写的暗号是什么?”   “萧洒,萧洒,月桌烟蓑东下。” 第51章 .会后悔吗?   新的一年,宋斯琪迎来的第一个好消息,是她策划的节目正式立项,进入制作。   经过再三斟酌,宋斯琪选择出镜,虽然这样有很多弊端,出任何问题她也会第一个受影响,但参与项目的每一个人都希望节目受到更多关注,宋斯琪是工作室目前唯一拥有粉丝群体的人,不能因为未来可能出现的问题,放弃现有的宣传点。   节目最终定名为《一半》,每期一个主题,以一位或多位女性的故事展开。现代女性在努力争取的,是原本就属于她们的一半权利,本是应该,却很艰难。   第一期的主题是“少女”,开篇直接用了《法制在线》节目组为一个小姑娘做的悼念视频,就是那个被继父用药物控制,长期遭受性侵虐待的女孩。也通过字幕告知大众,罪犯提前出狱,女孩在当天自杀身亡。   “十四年,非常短暂的一生,就在这极其短暂的人生中,她有一半的时间在遭受凌虐,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母亲,也将她推入深渊。她不止一次的尝试结束生命,对很多人来说,活着艰辛甚至痛苦,对她来说,活着是无边的绝望。我不知道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有没有一丝丝留恋和后悔,从另外一位母亲的口中,我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如果活着是一辈子都痛苦,我宁愿她死去,去叫别人妈妈,去做别人幸福快乐的女儿,我不后悔,我的女儿也不会后悔。”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正在服刑的杀人犯。六年前,她用农药和镰刀,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公公,被判死缓。   宋斯琪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不觉得她可怕,她的确杀了两个人,但私心里,宋斯琪敬佩甚至支持她。   田小珊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家里穷,没读过书,大了就在村里媒人的说和下嫁给了邻村同样不大富裕的张山。结了婚也是干农活,干家务,伺候公婆,伺候丈夫,后来有了女儿,该做的活儿一样没少,还要带孩子。   难得有闲暇,她也想过,为什么每天做这么多事情还是过得不好,家里永远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慢慢她就明白了,全家只有她一个人勤劳,也全靠她一个人勤劳,才几岁的女儿都想帮妈妈分担家务,丈夫一家却无动于衷。   后来村里很多人进城打工,田小珊不想让女儿以后和自己一样,她得送女儿去念书识字,以后哪怕不嫁人也不会饿死。   于是她带着女儿进城打工,有活儿就干,起早贪黑,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把孩子送回老家,趁着孩子放假去上夜班。   张家人原本有点钱拿就不会找她麻烦,但张山实在是个典型的废物男人,没本事心眼更小,媳妇可以不在自己身边,有钱回来就行,可一旦和别的男人勾搭,给他戴绿帽子,那就该浸猪笼了。   就因为村里一帮碎嘴造谣,张山被别人三言两语挑拨,认定田小珊暑假把孩子送回家是因为在城里养了汉子,张家父子两个奈何不了城里的田小珊,合伙糟蹋了自己的孙女,女儿。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心里已经懂不少事了,田小珊愤怒,愧疚,放下所有工作陪女儿看医生,看心理医生,可女孩儿最终还是自杀了,田小珊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办完女儿的丧事,回村杀了张家父子俩,转头就去派出所自首。   “记者同志,法律判我杀了人,我认,但是我自己心里,我觉得我没有杀人,它们能算是人吗?我杀的是两个畜生,它们不配做人。等我死了,万一在地下再遇见他们,我还要再杀一次,哪怕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要再杀一次。”   这段采访,宋斯琪无论看多少遍,都会觉得难受:“根据相关部门的数据统计,去年,全国媒体公开报道的儿童性侵案有317起,受害者856人,其中超过九成受害者是未成年少女,317起案件中,熟人作案210起,占比66.25%。这仅仅是媒体关注并报道的案件数量,在我们看不到的社区角落,城市边缘,在封闭落后的村镇山区,有多少女孩儿正在被黑暗吞噬?她们受到的伤害往往会成为一生的阴影,但加害者受到的惩罚,与她们受到的伤害相比,微乎其微。犯罪成本如此之低,是否是性侵案件逐年攀升的原因之一?相关法律保护的,究竟是无辜的她们,还是无耻的它们?”   宋斯琪去了一趟田小珊为女儿报仇的那个村庄,那间屋子,小小的一处院落已经废弃荒芜,被同村的人视为凶宅鬼屋,她靠近的时候还有附近的村民阻拦她,说那个地方不吉利。   村子里还有人记得田小珊,说她是个狠心的恶毒女人,宋斯琪当时没忍住问了一句:“那你觉得张山父子两个是什么样的人?”   那人手一挥:“张家父子两个不是东西,但不也是被婆娘逼的嘛,好好在家里待着,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节目中,宋斯琪没有对这个老汉的话做出点评,只是让镜头对准他,无言的放大了他的面孔。   过年前,陆雨约宋斯琪吃饭,他和菲菲已经把话说开了,两个人决定年后再分别告知家中。   知道陆雨和小琪约饭,菲菲也跟着一起来了,从前三个挺常一起搭伙儿的,自从小琪结了婚,三个人的饭局显得弥足珍贵。   三个人都觉得冬天约饭就该涮羊肉,于是选了从前经常吃的馆子,老板娘认识他们,大方地送了小菜和酒水。   上锅子的时候,老板娘看到宋斯琪手上戴着婚戒,有些兴奋地问她:“小宋,你和小陆终于修成正果啦?”   宋斯琪一愣,陆雨反应过来:“得,老板娘还以为咱俩是一对儿呢。”   宋斯琪这才想起来,她和陆雨第一次来这家店吃火锅,是某个情人节,还点了情人节特惠套餐,之后两个人就常来了,难怪老板娘以为他们是一对儿。   不过这会儿要是解释,让老板娘觉得被骗就不好了,所以调皮地笑说:“老板娘,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啦,我是已经结婚了,新郎不是他。”   老板娘一脸遗憾:“哎呀,我在这里开店好多年,就属你们俩相貌最出众,最般配,还以为……嗐,不提了。”   宋斯琪和老板娘说:“他相貌就是平平啦,我老公比他帅多了,下次我带我老公过来吃羊肉,您才知道啥叫般配呢。”   “成,你带他来,真是帅哥儿,我给你们打折。”   “说好了,帅八折,很帅七折,特别帅五折。”   老板娘乐极了:“打劫呢你,你老公特别帅,吃饭还刷脸,半夜三更不哭死我,嫁个丑八怪还亏钱。”   陆雨举起胳膊:“老板,老板娘说你是丑八怪!”   “小兔崽子,人小宋结婚了,你呢?有着落没?”   宋斯琪旁边的菲菲低下头,陆雨摇了摇头说:“暂时没有,我不着急。”   “是,都还小呢,不着急。”   陆雨今天有点兴奋,还招呼着要喝酒:“你们俩都能叫人来接,我直接打车回去,咱们仨什么时候能喝点儿酒呢,择日不如撞日。”   三个人因为各自的原因,心里都有点憋闷,老板还送了啤酒,不喝白不喝,一人开了一瓶,也不敬酒,自斟自饮,倾吐着心里没处说的话,菲菲先和陆雨一通道歉:“小雨,该说的话咱俩那天都说了,今儿当着小琪的面,我再郑重给你道个歉,这件事儿是我不对,以后有用得着姐们儿的地方,一句话,随叫随到。”   陆雨端起面前的酒杯:“人跟人,相逢就是有缘,随缘聚随缘散,你和铃铛分开,我和小琪都替你们惋惜,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心里多得是祝福,不要再觉得抱歉了。”   “好,以后我和铃铛一定好好儿的。”   “这就对了。”   宋斯琪说了说最近接触的一些人和案子,陆雨说了许多话,但都是劝慰别人的话,他心里的苦闷,倾诉甚少。到肉都吃完了,菲菲一定要去结帐,宋斯琪看陆雨依然淡笑着,心中不是滋味:“你和菲菲分手的事情,你家里要是知道了,恐怕会闹翻天。”   陆雨有些醉了,说话有点唱调儿:“船到桥头自然直呀自然直,女朋友,未婚妻,八字儿里就没带着,你说,要是早一点,你是不是就不用和那谁结婚了。”   “别这么假设呀,我和你姐夫感情挺好的。”   “跟你说实话,菲菲提分手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今天你好些话不方便说,赶明儿咱俩单独喝一回。”   “姐夫肯放人啊。”   “啧,小看我不是。”   这时桌边站了一个人,抬手推了陆雨肩膀一下:“你和菲菲分手了?”   宋斯琪头撑着胳膊,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坐直了,看到来人果然是陆雨的大姐:“淑姐,你好,好久不见啊。”   陆淑瞪了她一眼:“你闭嘴,我和陆雨说话。你刚才什么意思,菲菲为什么和你提分手?”   “没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合适,分开了。”   “你长本事了啊,婚都订了,说分手就分手,菲菲到底为什么要和你分手,是不是因为她?”陆淑指着宋斯琪。   没等任何人分辨,她扬手给了宋斯琪一巴掌:“我就知道你个小狐狸精没安好心,从前就一直跟在陆雨身边暧暧昧昧的,你跟他好就罢了,光吊着他当备胎是吧,看他要结婚了受不了是吧。”   宋斯琪咬牙忍下:“我和陆雨是朋友。”   菲菲结完账回来,陆雨从对面起身,两个人同时拉住陆淑,菲菲本来就不喜欢陆雨的大姐,看到她欺负小琪更加生气:“我和陆雨分手,和小琪没关系,她也是我的朋友,您别太过分。”   陆雨站起来身子还有点晃:“这事儿和她没关系,你别在外面无理取闹,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   宋斯琪也站起来:“有什么话你们回家慢慢说吧,人家饭店还要做生意,我先走了。”   她想着赶紧撤,陆淑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不依不饶起来:“想跑?你心虚什么”她推开站不稳的陆雨,走到宋斯琪面前撞了她一下,“打你一顿不冤枉!”   宋斯琪腰撞到大理石桌沿,半边身子歪倒在桌面上,看到陆淑过来要扯自己头发,她下意识一退,胳膊撞到了桌子上的铜炉火锅,炭灭了没多久,这会儿锅里的肉汤还滚烫的,溅出来的汤汁直透薄薄的毛衣,疼得宋斯琪惊声尖叫。 第52章 .知道吗?   周绩文刚迈进这家羊肉馆,就听到小琪凄厉的尖叫声。他眼皮跳了一天,这会儿心沉到了谷底。   他们的位置比较靠里,但不难找,桌边围着人,这会儿菲菲把陆淑两只胳膊绞着站在一旁,陆雨扶着宋斯琪的手腕,老板娘拿着剪刀给她剪衣袖。   宋斯琪缩在沙发上疼得直抖,看到周绩文拨开人群进来,立马哭出了声儿:“绩文,我胳膊好疼。”   周绩文从老板娘手里拿过剪刀,一把扯开陆雨,他动作不像老板娘那样小心翼翼,因为越是犹豫不决,她越疼得厉害。利索地剪开整个衣袖,端起桌上的凉水轻轻给她冲洗。   一旁陆雨有些崩溃地抹了把头发,指着陆淑半晌骂不出话:“这位是小琪的老公周绩文,京建听过吧,周家知道吧,我问你,她要我这样的备胎干嘛?她吊着我干嘛?”他靠近了扶着自家大姐的肩膀,小声说,“你问我为什么分手,因为你弟弟我,是gay,是同性恋,我不喜欢女人,我和小琪是朋友,朋友,要跟你们说多少遍才能听懂,朋友你懂吗,同性恋你懂吗?”   陆雨咬着牙,推开陆淑的肩膀转身跑了,宋斯琪担心他这样出去危险,起来想追出去,周绩文一把按住她,菲菲松开陆淑:“小琪你和你老公去医院吧,我去追陆雨,电话联系。”   “好,你们注意安全。”   陆淑在原地踉跄了一下,今天对她来说真的是太糟糕了。她不敢去看宋斯琪,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包也想走,老板娘一把抓住她:“你别想走,你得赔钱!我的东西和生意,小宋受伤的医药费,你可别想赖!”   宋斯琪正要开口,周绩文看了看陆淑对老板娘说:“放她走吧,损失我们来赔。”   老板娘觉得不对:“是她闹事动手,就该她来赔。”   周绩文竟然笑了一下:“这人我们认识,跟她私下算,我不想浪费时间,也不耽误你生意。”何飒看着给老板娘打了笔钱,又对周围的客人表达了歉意,希望大家不要把视频传到网络上,引起过分的关注。   周绩文一言不发地扶着宋斯琪上车,小琪缩在他怀里直掉泪,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去社区医院行不行,也就,开点烫伤药。”   周绩文还扶着她的胳膊,但是眼睛不看她:“去仁德,让上次给你看烧伤的医生看,他对痛症过敏有研究。”   宋斯琪知道拗不过,吸了吸鼻子:“给我张纸巾,我擦鼻涕。”   周绩文还是冷着脸,抽了张纸直接捏住她的鼻子:“擤。”   宋斯琪哪好意思:“我还有只手呢呀。”   “我告诉你,今晚最好乖乖顺着我点儿,不然我回头就把陆雨大姐家给点了!”   宋斯琪只好闭上眼睛,硬着头皮擤鼻涕。   “你怎么知道那是陆雨大姐?”   “长得有点像,而且不是第一次了吧。”   “什么不是第一次?”   “她误会你和陆雨的关系,骂你,打你。”   宋斯琪叹气:“毕业的时候,我觉得户口在宋家很麻烦,陆雨开玩笑说咱俩可以结婚,被她姐姐看到聊天记录,误会了一场。”   “这次呢。”   “她以为陆雨和菲菲分手,和我有关。他家里人……陆雨活得这么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家里人普遍比较偏激,他父母,三个姐姐,除了三姐几乎不和家里联系,其他人都是掌控欲很强,容易歇斯底里的人,陆雨从小性子软,家里每个人都对他指手画脚,但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家里人又对他无微不至,这让他很矛盾,亲情,不像友情和爱情,太难斩断了。我会要求陆淑向我道歉,这是我的事儿,你别管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开车的何飒第一个表示不赞同:“我刚刚和店里客人协商删视频的时候,看到了比较完整的画面,除了烫伤,那位女士还掌掴了太太,道歉可能不太行,起码应该交由公安机关开具行政警告。”   宋斯琪直摇头:“不用了,我不太想让陆雨为难,只要她郑重地诚恳地向我道歉,并且承诺不再犯,我就放她一马,我和陆雨,我们是要做一辈子朋友的。“   周绩文原本也不想坚持什么,听到“一辈子”三个字,怎么都觉得刺耳,如鲠在喉,没压下那股子气,冷声道:“恐怕在你心里他这个朋友比我重要多了吧,我这儿但凡有点不是,你就要撇下我走的,跟我就是能过过不能过离,跟朋友倒有一辈子处头,宋斯琪你好样儿的,最会戳我肺管子。”   他从没有这样连名带姓的叫过自己,宋斯琪理解他不高兴,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不高兴,从震惊中回神,同样觉得难以理解:“你说过你永远会尊重我,这是我的事情我有权选择怎么处理,朋友之间因为有距离所以更容易包容,情侣多容易吵架分手你大概体会比我更深,你拿这种事情出来生气有意思吗?”   “我们是夫妻!”   “还不是!”   周绩文空着的手攥成拳头,内心的阴暗暴虐被她斩钉截铁的否定激出来,真特么的想把她按在床上狠狠弄一遍,老子拿着本子,占着身子,你再说一遍我们他妈的不是夫妻。   可这念头刚一起来,他自己心里立马自动否定,我老婆多怕疼多娇气啊,就是弄也得轻轻的,说也得讲道理,万一把她吓哭了气跑了,就她这倔脾气,指不定怎么别扭呢。   迅速冷静下来,他自嘲地一笑:“对,还不是,所以没资格过问。”   宋斯琪能感觉到他气着了,那只手都捏紧了,扶着自己的手还轻轻的,而且她哪是这个意思,心软下来和他讲道理:“不是不让你过问,这么点小事情,我自己处理就行了,我是讨厌她不想原谅她,但她毕竟是陆雨的姐姐,我在讨厌她的同时,不想让我和陆雨的关系变得尴尬,他大姐性格是差一点,但也有好的一面,工作之余还在社区做义工,经常帮一些独居的老人买菜搬东西。这件事既然已经是第二次发生,那我一定会用我的方式让她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问题多严重,我是要解决问题,不是想报复她什么。我知道你心疼我,看到我受伤了很生气,但咱们还是心平气和的解决问题好嘛。我手好痛的呀,你亲亲我好不好,你亲亲我。”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枕在他肩头耳语:“就你这臭脾气还想做人老公呐,要我和安全气囊过一辈子,我可不干。”   周绩文不是第一次听到“安全气囊”这个词,有些不满地蹙眉,但语气已经软下来:“一心一意为你好,就落这么个诨名儿。”   “周绩文你好样儿的,真会跟我找茬儿,好好说话吧你。”   周绩文垂眼:“那我以后好好说话,收敛脾气,你也跟我好一辈子?”   宋斯琪被他幼稚的用词逗笑了:“周绩文小朋友,你几岁了?”   “你管我几岁。”   “你跟我好一辈子,我就跟你好一辈子,行了吧,幼稚鬼。”   “哼,自己说的话可记清楚了。”   “这话我也送给你。”   小吵小闹的到了医院,医生看过的确不是很严重,护士重新清洗过上了药,医生针对她的痛症做了比较详细的了解,宋斯琪自己也知道,除了生理因素,这种过敏症状和心理也有很大关系,她回忆了一下今天的细节:“今天可能是因为我有一点心理准备,所以被烫到的时候没有像上次那样疼得发晕,而且我发现,转移注意力好像可以缓解疼痛感,我丈夫过来之后,我很怕他当场和我朋友吵起来,比起胳膊上的伤,更在意他是不是会发脾气,路上来的时候,有一阵子我俩在吵架,我当时很生气,好像胳膊都没有那么疼了,平静下来之后才觉得还是很痛。”   周绩文坐在一旁直磨牙,她这一通话把人听得喜一阵恼一阵的,医生本来听得仔细,看到病人家属在旁边又关切又生气的,隐隐也有些好笑:“根据以往的病例来看,这是因人而异的,有些人转移注意力,痛感会减弱,有些人是越专注于受伤部位,越不会疼痛,分散注意力反而会带来更加尖锐的痛感。你的胳膊还要换两次药,应该还会疼,可以试试看再和您丈夫吵架拌嘴,如果有效果,那转移注意力就是很有效的,痛症很难治愈,如果找到办法缓解,跟找到特效药是一样的,很幸运。”   宋斯琪看了看周绩文:“大概我老公就是我的特效药吧,我疼不疼,有多疼,他比我自己还在意。”   医生是老江湖了,知道之前夫妻俩吵过架,这会儿拐着弯的哄人呢,不过还是认真嘱咐:“你有过疼到晕倒的经历,在我遇到的病例里面,算是比较严重的了,你自己要更上心才行,毕竟身体是自己的,别人也没法儿帮你控制。”   “嗯,我知道,谢谢医生。”   周绩文听到小琪在外人面前夸自己,而且不是剧本需要的那种,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之前的不愉快早散得一干二净,握着她的手心里只剩下心疼:“你可长点心。”   “知道啦。”   回去路上,宋斯琪给陆雨打电话,先是菲菲接的,说两人已经回到陆雨住处,没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陆雨又回电话过来,向小琪保证,一定会让他大姐当面道歉。   “她要是有胆量,你让她单独来找我,我帮你好好教育教育她,要是没胆量或者直接不敢来,你就帮我转告她,我宋斯琪看不起她。但是不管她怎么样,这事儿都和你没关系,小雨,你是你,她是她,你是她弟弟,不用为她的教养负责,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愧疚,但我压根儿一点都不怪你,你真心为我好,就站在我这边,和我一起批评她,不要因为愧疚和我疏远,那才让我更难过,知道吗?”   “嗯,我知道,你手臂还好吗?”   “我没事儿,你家里人要是打你骂你,你就跑,别傻乎乎给他们打,知道吗?”   “我知道。”   “那你早点休息。”   “好。” 第53章 .他生病了吗?   宋斯琪挂了电话,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周绩文来她房间帮她洗脸洗手,她在想事情,竟然没有一点都没反抗。   本来以为她今天很累了所以懒得倔强,结果打了热水给她泡脚,她也乖乖坐在沙发上没害羞,这就有点稀奇了,周绩文试探着问:“要不然我干脆帮你擦个身?”   “啊?”   周绩文这才反应过来她只是愣怔了不知道反抗,把她一条腿从盆儿里捞出来,裹上毛巾擦脚:“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宋斯琪也正想找他说说:“小雨的情况你也了解七七八八,关于取向这件事,他家里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闹翻天的,他父母都是非常传统的那种人,根本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情,到头来还是会逼着他结婚生小孩儿,我想让陆雨大姐暂时帮他瞒着家里。”   周绩文这会儿情绪好多了,认真帮她分析:“如果陆雨还是有可能选择和女性结婚,哪怕是像和菲菲这样,形婚,那的确可以瞒着家里,只要说服他大姐就可以。但是如果他决定这辈子都不和异性结婚,那迟早要和家里摊牌的,早出柜,早解脱。”   宋斯琪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说是暂时,我觉得他最近有点不对劲,说话做事有点兴奋,不是正常范围内的兴奋,我怀疑,他可能又在吃药了,而且剂量不轻,还有刘承宗的事情,我一直觉得那段感情是诱发他抑郁症的源头,如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怕他承受不住。”   周绩文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小琪和陆雨两个人是在天台认识的,小郭不太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儿,是因为他们的同病相怜,并不愿意向别人透露。   她把这样的事情也剖开来和自己说,询问建议,信任和依赖不言而喻,她是真的在努力的,一点点向自己靠近,一点点敞开心扉,周绩文现在觉得几个钟头之前的自己太过分了,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帮她擦干另一只脚,他把她两条腿并拢了放在自己腿上,认真想了想她说的情况:“你很了解他,既然有这样的担忧,至少说明他很有可能病情复发,除了说服陆淑暂时瞒住他家里,还要多关心关心陆雨,他的医生不知道怎么样,张医生你熟的,或许可以询问他的意见。”   宋斯琪点头:“我先给陆淑打个电话,让她不要和陆雨爸妈说,顺便约她明天见面。”   “嗯。”   宋斯琪起身打电话,周绩文端起水盆去倒水,低着头掩饰心虚,虽然他表面答应小琪不会去教训陆淑,但还是吩咐手下做了一件让陆淑添堵的事儿,他让人去接了陆淑老公和出轨对象生的小孩儿,直接送到陆淑家里去了,这会儿她家恐怕鸡飞狗跳。   他想想还是觉得没必要坦白,这事儿是吩咐文涛做的,小琪和他几乎没有接触,再说陆淑已经知道他老公出轨的事情,孩子曝光是迟早的事儿,他最多是推了一把,不算十恶不赦。   宋斯琪的电话果然没有打通,她发了短信约明晚见面,过了一会儿陆淑回复同意,但第二天下午,她却收到了陆淑心梗住院的消息。   犹豫之下,她还是决定去一趟医院,没想到到了医院,陆淑病床前没有别人,只有陆雨请的护工,宋斯琪在边上坐下,看到陆淑正在默默流泪,无声地哭泣。   护工阿姨不知道宋斯琪和病人的关系,但无外乎是亲戚朋友,就让她多劝劝病人:“她家里不知道怎么搞的,除了弟弟露了一面,一个人没来,她刚醒过来不久,一直哭呢,这个手术不是小手术,人哪经得住这样耗,你劝劝她,让她别哭了。”   陆淑看到她先愣了一下,立马偏过头去,可能因为虚弱,讲话前所未有得轻柔:“对不起啊,我是真心诚意和你道歉,等我好了,再给你鞠躬。”   “陆雨的事情,你还没有和你家其他人说吧。”   陆淑一阵沉默,想到弟弟眼泪又涌上来:“没出息的东西,看我不把他狗腿打断!”   宋斯琪没指望她鬼门关走一遭就变了性子,看了看她说:“我想你还没来得及和他聊这个问题,有些话,你就是问他他也不会如实回答你。我希望你听完我的话,能稍微理解他一些。喜欢什么人,喜欢什么样的人有先天因素,有后天因素,但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小雨和我说过,他对女性的恐惧,主要来自母亲和大姐,他的童年,恰好与母亲的更年期,大姐青春期重叠,关爱和照顾当然有,但是争吵和矛盾层出不穷,母亲不是崩溃地哭泣就是刺耳的争吵,大姐会给他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化上奇怪的妆,让他被同龄人嘲笑,犯了错母亲罚站就算了,大姐还要打手心,二姐学着大姐的样子,也来打手心。他很怕女孩子,但又没有同性的朋友,父亲,又是很难沟通的那种性格,这样的环境,造就了今天的他,我想你们都是有责任的,所以其实没有什么立场指责他批评他,试图改变他,你们家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你的父母如果知道,陆雨会陷入无休止的逼迫中,他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所以我希望你暂时不要把他的事情告诉你家里,无论是菲菲的事儿,还是他自己的事儿。”   陆淑转过头来:“小雨身体怎么了?他生病了吗?”   宋斯琪点头:“他生病了,要乖乖看医生吃药才行,你也病着,就等你们身体都好了,再去想这些事情,行吗?”   陆淑突然崩溃地哭出了声:“我死了算了,我死了算了,我弟弟生病了我不知道,丈夫在外面有人不知道,小三的孩子都开始上学了,我还以为自己婚姻美满家庭幸福呢……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突发心梗,是因为你丈夫出轨的事情?”   “我昨天,昨天白天才知道他有外遇,我本来想去抓奸想去闹,但我想想两个孩子,我得替他们未来着想啊,闹得太难看,最难过的是他们……我原本想好了,尽量和平的解决这件事,所以想先告诉小雨,让他帮我,他和我说在外面吃饭喝了酒,我就去接他,后来发生的事情你知道,我那时候有点不正常,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我跌跌撞撞回了家,家门口站了个小孩儿,说那是他爸爸的家,我开始以为小孩儿搞错了,还拉着他挨家挨户问,结果丈夫一回来,一把把孩子抢过去,对我劈头盖脸地骂,哦,原来那是他和小三的孩子,我昨天要是干脆气死了,倒也好了,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这就是傻话了,你要是被气死了,真正亲者痛仇者快,你丈夫第一个最高兴,还有第三者,最痛苦的是你两个孩子,父母亲,妹妹和弟弟,你还是快点好起来吧,渣男出轨,小三还有孩子,贱男人死不足惜,财产可别落他们手里,还有孩子呢,还有小雨呢,刚才不是还说好起来给我鞠躬嘛,你要是这么去了,我恐怕就睡不着了,谁给我鞠躬我跟谁急。”   陆淑泪汪汪地看着她:“我那样骂你打你,害你受伤,小雨不肯原谅我了,他不会原谅我的。”   宋斯琪也知道陆雨这次真的生气了,甚至陆淑动手术他都不过来陪护,但陆雨真的是很心软的人:“只要你诚心认错,我原谅你,他也就原谅你了,我和他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也只是朋友。”   “我知道,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诚心认错的,你原谅我吧,你原谅我吧。”   宋斯琪摇头:“你打了我一巴掌诶,还把我推进火锅里面了,我不会轻易原谅你的。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一个子儿别想少我的。我去的是私人医院,服务费很高的。”   陆淑破涕为笑:“我以为长得漂亮的女生,都很讨人厌呢。”   “哦,原来你这么讨厌我,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啊,啧,什么年头了还有这样的偏见。”   “陆雨的事情,我会帮他瞒着,我也会和他好好沟通,我可能暂时还是没办法接受,我弟弟是……那样,但我不会和他吵架,不会逼他。”   “嗯,你是他亲姐姐,我就不给你道谢了。”   从医院出来,宋斯琪给陆雨打了电话,陆雨松了口,说会过来照看陆淑,陆淑的父母一个带孩子,一个去她丈夫家里蹲点儿去了。   周绩文知道她来医院,等在门口带她去吃晚饭,宋斯琪上了车,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了,她情况不好吗?”   “不好,心梗诶,如果他丈夫更加禽兽不如一点,没有叫救护车,她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了。”   周绩文心里也梗了一下,不知道回什么,宋斯琪转脸看着他:“为什么男的那么容易出轨?有些老婆那么那么漂亮,他还要出去乱搞,究竟是为什么呢?”   周绩文敲了敲方向盘:“出轨,带给男性的是生理和心理双重的快感,对大部分男性来说,性是贯穿一生的主题,他们永远在寻找刺激的路上,说白了就是用下面思考,不可能满足于一成不变的体验,再说直白一点,就是贱,没有道德底线。”   宋斯琪点点头,转过身不再看他:“周绩文,如果你出轨,咱俩就完了,哪怕一个念头,我也会毫不犹豫转头就走。”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哪怕一个念头。 第54章 .就这?   《一半》的第二期,主题是“青春”,关于校园暴力,除了霸凌相关的话题,也就“厌女”心理展开了一点浅显的讨论。   这期全程在校园里录制,采访对象不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们,而是宋斯琪最熟悉的曾经的加害者——刘倩。   宋:你上中学的时候,除了教室,学校里还有哪些比较常去的地方?   刘:车库,小卖部,器材室,老师不爱去的地方,都挺常去的。   宋:都做些什么?   刘:吃东西,聊八卦,欺负同学,看男生抽烟,和男生谈恋爱。   宋:把欺负同学和吃东西、聊八卦放在一起,你自己不会觉得很不合适吗?   刘:你觉得不对,那就不合适,我没觉得有错,所以没什么不合适,不都是打发时间找点儿乐子嘛,不然你们学习的时候,我们干嘛呢?干瞪眼儿吗?   宋:所以对你来说,霸凌同学,是在打发时间,是找乐子,现在依然这么认为吗?不觉得自己当时做错了?   刘:我只能说,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都知道那是不对的不好的行为,但我不会责怪自己,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在那个年龄那个环境就是会做那样的事儿,和你本本分分学习生活没什么不同。   宋:你的意思是,明知道不好但还是做了,明知道是错的但不会认错,我理解的对吗?   刘:是。   宋:那你现在会对欺负过的同学感到抱歉吗?毕竟你带给他们的可能是一生都无法治愈的创伤。   刘: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后悔,觉得把事情闹大了,给父母丢脸。   宋:对欺负过的同学感到抱歉吗?   刘:没什么感觉,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谁还记得。   宋:那我问得具体一点,你还记得小彤吗?关于她的事情,从你的角度回忆,前因后果是怎样的?   刘:她我当然记得,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她呀。我小学就和她一个班,她好像从小就挺内向的,不怎么爱说话,胆子也特小。初中报到的时候,班上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只认识她,所以就坐在她旁边,她人挺好的,帮我拿书,帮我买水,还帮我做值日,后来我和前后的人都混熟了,她们也喜欢叫她做事儿,她就有点儿不听话了,我们觉得奇怪,不是一直做得好好的吗,怎么就不愿意做了,我前面的女生挺酷的,她会说脏话,骂起人来就像大人一样,我就和她学,吴小彤还哭,有什么可哭的,不就是骂她两句,好像也动过手,我记不清了,她找老师也没用啊,我妈送礼可大方了,老师找我谈话都和蔼可亲的。我也挺忙的,又不是时时刻刻盯着她欺负,谁知道她就听了你的教唆,跑去跳楼呢。   宋:你欺负她,联合你的小团体一起霸凌她,仅仅是因为她不服从你们的命令,不愿意帮你们做本就该是你们自己做的事情?   刘:是,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欺负她吧。当初要不是高中部已经有一个学生跳楼死了,你们的方法根本不管用的,她都想死了,怎么会想着和学校谈条件,校长是被之前的事情搞昏了头才答应她的条件,不然想和学校要好处的,都假装去跳一跳楼好了。   宋:你觉得她是假装跳楼,为了和学校要好处?   刘:肯定的啊,真正想死的人还能死不了吗?   宋: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一点,人的潜意识里有很强的求生欲,这是不受主观控制,几乎像肌肉记忆一样的本能,所以自杀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容易。你们看到的那次已经不是第一次,我给她出主意,是在她第一次想跳楼的时候,那一次才是真的惊险,如果不是我扯住她的腿把她拽下来,她应该就成功了。所以对小彤,你也没有歉意是吗?   刘:她现在过得挺好的吧,过去的事情,有必要耿耿于怀吗?   宋:不能因为她过得好,就恕你无罪吧。说到耿耿于怀,你被开除之后,不是怀恨在心,殴打我出气了吗?你觉得只有你自己有耿耿于怀的权利?你对我们,从不曾感到抱歉是吗?   刘倩沉默,要不是为了和解,她绝对不会接受这个破采访,可宋斯琪现在真的有本事把自己送进监狱,不低头不行。   她脸上牢牢不服的表情,宋斯琪可太熟悉了,转而又问:你有霸凌过男同学吗?   刘:好像没有。   宋:为什么呢?这是你有意的选择还是无意的巧合?   刘:我感兴趣的男生都是我想追想泡的,我怎么也不会霸凌吧,不感兴趣的男生,就没必要给眼神啊。   宋:对女生呢?你因为什么去欺负她们,怎么样的女生不会成为你们霸凌的对象?   刘:因为讨厌啊,有些女生就是让人看着不爽,又好欺负,我又正好无聊。不好欺负的就不会成为霸凌对象呗。肯定是讨厌一个人才会那样啊,你就没有讨厌的人吗?   宋:情绪是个人的,不受约束,但行为不是,最简单的道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单纯因为讨厌而恶语相向,欺凌侮辱,道德和法律都不允许,你没有进监狱不是因为你没犯法,而是你当时未成年,法律对你这样的败类还有一点一视同仁的保护。小彤恨你,甚至想和你同归于尽,但她没有这么做,我再讨厌你,也没有大打出手,违法犯罪,只是通过法律的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我们不是没有办法报复,只是不想沦为和你一样的人。   刘:你挺有意思的,跟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吗?   宋斯琪当然知道没有用,但这些话也不是说给她听的,她又问起另外一个女生:盼盼你还记得吧,就是被你用烟头烫过的女生。   刘:你怎么知道她的?她可不是我们班的,你还专门调查了吗?   宋:我大学和她一个宿舍。   刘:挺牛逼啊,她那样儿的居然还能考上京大。   宋:我真的很想问问你,她那样安静乖巧的女生,到底是哪里让你讨厌,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恶劣的手段对她?   刘:你不觉得那种文静的女生有时候其实最有心机吗,而且她的心机很深,全藏在安静的外表下面,看着让人恶心。   宋斯琪压下上去给她两个巴掌的冲动,尽量平静地问话:我和她同宿舍四年,交往至今,我没有见识过你所谓的有心机,我认为她是一个非常单纯善良的人,你能不能举个例子,支撑你的观点。   刘:哼,单纯善良,单纯善良的人会勾引别人男朋友?在别人男朋友面前矫揉造作那样儿,不要脸,恶心死了。   盼盼曾经社恐非常严重,刘倩口中的矫揉造作,应该是盼盼在和不熟悉的人讲话时,习惯性地紧张闪躲。   宋:你有向两个人求证过吗?你的假想是否成立?   刘:这种事情,问你你会承认吗?   宋:所以你没有问过?   刘:我第一次烫她的时候问了,怎么可能承认。   宋:你没有问刘浩吗?   刘:没有,我那时候和他挺好的,何必问这种问题伤感情。   宋:我不是很懂你这种心理,不喜欢的男生不给眼神就好了,不喜欢的女生却有组织地去霸凌,出现问题,不问青红皂白,一味指责女生,不去追究男生,你自己是女性,但你却歧视女性,我不能理解。   刘:这不是很正常嘛,我希望每一个男人都喜欢我,那每个女人就都是竞争对象啦,因为是敌人,所以有敌意,不正常吗?   宋:你明明知道,不可能每个男人都喜欢你,不是每个女人都会和你有竞争,反而在生存面前,男性是更强的敌人,女性才是你的同类同伴,没有原则的媚男会让你在社会上地位更高吗?只会让女性越来越不被尊重而已。   刘:你以为没有你老公,我会在这儿听你这些废话吗?   宋:我觉得你有病,神经病,妄想症,厌女症,你同样是一个女生,你用最大的恶意看待女性贬低女性,却用最大的宽容追捧男性,送你进监狱,与我丈夫的姓氏地位无关,有律师和法院就够了,你简直无药可救。   宋斯琪一度无语到想暂停调整情绪,她突然想起自己有刘浩的联系方式,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开着免提。   刘浩曾在京州报业工作过一段时间,宋斯琪有他的电话,接通后刘浩有些意外的先说了话:   “哎哟,大美妞儿,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问你件事儿,初中你们班的冯盼盼还记得吗?”   “我想想,冯盼盼……你是说冯吱吱吧,她怎么了?”   “你跟她关系怎么样?熟吗?你觉得她怎么样?”   “完全不熟啊,不过我跟她借过两回作业抄,也真是急了,不然也不会找她,你不知道,她跟个耗子似的,谁站她边儿上都躲,甭管班上谁跟她说话,她都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啧,你不会想给我牵线搭桥吧,我不喜欢那样儿的啊,要给我介绍也介绍那种大气的,御姐知道不,我喜欢御姐型儿的。”   “那刘倩呢,还记得吗?”   “啧,我喜欢御姐儿不是太妹!”   “你不是和她交往过嘛。”   “谁没有傻逼中二的时候,那姑娘杀人不见血,我怀疑她爹妈隐瞒她精神病史了,精神分裂吧大概,跟我这儿乐呵呵的,转头看谁不顺眼就整谁,好不容易才甩了,你现在说起她我都后脊发凉。哎,你今儿怎么回事儿,真要给小爷介绍对象啊。不对啊,我听你们班人说,你被她整挺惨呐,而且刘倩现在做外围了吧,咱不是二代也不是老实人的,都不考虑啊。”   “录节目呢,回头给你发链接。”   宋斯琪挂了电话,看到刘倩满脸愤懑,她冷笑了一声,又打盼盼的电话,第二遍那边才接起来。   “大姐,你懂不懂事儿,咱俩有时差的呀。”   “你醒醒,我问你两句话。”   “你不会被你老公打了吧,报警了吗?”   “没有,我今天遇见刘倩了,闹了点不愉快。”   “你,你傻呀你,你跟她闹什么,转头就走啊,打你了吗?又骂你什么?你没受伤吧?”   “没有,是我把她骂了一顿,但我不抽烟,没办法给你报仇。”   那边静了一会儿,盼盼的声音从焦急变得温柔:“说你傻吧,多大人儿了,动手要被抓的,你瞧你现在大小算个公众人物,别给自己招黑啊,谁关心你十年前有没有被她打个半死啊,只爱看知名美女记者当街撒泼儿,咱没必要的。”   “你暗恋过刘浩吗?”   “你这话题跳跃的,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我那个时候上学都怕,恨不得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还暗恋。”   “如果,我说如果,刘倩真心诚意地忏悔,向你道歉,你会怎么想?”   “我不会原谅她的,这辈子也不会,但如果她真心诚意地忏悔,我会告诉自己,都过去了,这回,真的都过去了。心情好的话,也许会跟她说……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了。”   “就这?”   “傻妞儿,我们都长大了呀,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宋斯琪把手机放回口袋:“刘小姐,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和你憎恶的女人。我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继续收到来自男性的轻视,但你永远都没有资格得到女性的谅解和善意。”   宋斯琪让摄像大哥关了机器,原本还有的几个流程她没有心情继续,这期后续会用其他素材填补,刘倩走后,宋斯琪一个人在一间空教室里坐了很久,恶魔怎么可能会因为做错事而忏悔呢?它们根本不认为那是错的,我们能做的,只有成为更坚强更勇敢的人。 第55章 .嗑CP吗?   周绩文对刘倩不放心,这次拍摄让何竣全程跟着,他第一次跟着老板娘工作,感觉很新奇,一开始从机器里看到人,倒真有点想当经纪人,大概能把嫂子捧红。可采访越听越闹心,最后他和摄像师都沉了脸,好容易才忍住动手的冲动。   一天工作结束,宋斯琪还有点闷闷不乐,何竣一边开车,一边努力找话题:“陈哥那边确认了DNA,刘承宗是刘铭伟的亲儿子,他经手交易的土地有问题,经侦和国土局介入,再加缉毒大队,他绿卡也得卡一卡了。”   宋斯琪点点头:“这块儿是田先生的领域吧,听说他以前搞刑侦的,怎么跟你文哥干了?”   “涛哥以前是跟着陈哥做事儿的,后来陈哥退下来,他也就抽身了。到咱们这儿来,一个避嫌,二个多赚点儿,三嘛,稳定些,不用全世界乱跑,涛哥恋家。”   “铁汉柔情?听着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他是挺有意思的,特矛盾一人,最心狠手辣的是他,最容易心软的也是他,有时候特别伟光正,忠于党忠于国家和人民,前几天还见义勇为,送一个心梗患者去医院,挽救了一条宝贵的生命,有时候吧,啥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事儿都爱管,反正挺厉害也挺逗的。”   宋斯琪愣了一下,觉得有点巧:“哪天呀,陆雨姐姐前一阵儿也心梗来着。”   何竣不知道各中原由:“我记得是上周五,他休假那天。”   宋斯琪想起去医院看陆雨大姐那天,周先生一开始说在开会,一听到自己去医院探病,又立马改口说来接,当时没觉得奇怪,现在想想,他很少会放下正在进行的工作去做一件必要性不大的事儿。   何竣见她出神:“还郁闷呢,我给你支个招儿,你给西哥打电话,就说看那个刘什么的很不爽,那个圈子他熟,给刘某封杀了,看她再跳。”   宋斯琪笑笑:“让她深陷其中,未必是件好事。”看他嘴闲不下来,宋斯琪就和他聊自己想聊的,“陈先生以前从政啊,他为什么退下来?”   “怎么说呢,陈家这一代,该有一个上去了,下边儿就得避嫌不是。”   宋斯琪“嘁”了一声:“又避嫌,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不过你别说,陈先生看上去还真有点搞刑侦的人那种感觉,武而不粗,密而不隙,琳琳姐呢是那种很典雅有风骨的气质,有勇有谋的大将军和睿智霸气的大小姐,这CP我可太爱了。”   “您这是哪个领域啊,我这不大接得上话呢。”   晚上,周绩文帮小琪抹祛红祛疤的药膏,宋斯琪又和他聊起来:“陈和琳琳姐是怎么认识怎么在一起的?”   “家里介绍的,东成母亲和颜家关系很好。”   “我今天和何竣说,他俩是大将军和大小姐的CP,我最吃这种人设,不过我们平时玩得少,不知道他们怎么相处,他们恩爱吗?”   周绩文笑笑:“怎么说呢,相敬如宾吧,联姻不就那么回事儿。”   “NO NO NO,你要相信女性的第六感,他们之间很有张力,琳琳姐可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灵魂,你陈哥既然是一个擅长观察的人,就一定会被她的魅力俘获,如果对彼此忠诚,会成为非常恩爱的一对儿,我说的。”   “有点儿意思,这就是传说中的嗑CP?”   “哈哈哈,是呀,看到般配的两个人好,就希望他们越来越好。”   “那我是咱俩的CP粉,咱俩般配,越来越好。”   “哈,嗑自己可还行。对了,陆雨跟我说,她大姐情况好多了,幸亏你听我的话,没有对他姐姐做什么,不然有个万一,我心里可要难过死了。”   宋斯琪暗暗观察周绩文的表情,她很不喜欢这样试探别人,但某种程度上,她也是在给他坦诚的机会,即便吵一架承诺以后不再擅自做决定,也比粉饰太平好很多。   但他好像完全不当回事儿,只是眨了眨眼睛,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然后很自然地抱她起身:“睡觉,今天进哪屋啊?”   宋斯琪挣脱开:“我回自己屋,今天有点累。”   周绩文跟着她进了她的卧室:“还在为白天的采访不高兴?和我说说?”   宋斯琪轻轻叹息,靠在办公椅上有气无力地晃着:“你有没有关注最近的新闻,我其实有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会有给加害者洗白,不断攻击被害者的风气,单说我接触到的校园暴力的施暴者,十个里面只有一两个真正感到后悔抱歉,愿意承认错误,大部分不知悔改,甚至有沾沾自喜的,什么父母矛盾,成长环境复杂,不都是借口吗?怎么能成为原因?受到伤害的人何其无辜,还要攻击他们懦弱无能,用心不纯,对罪犯包容,要求被害者完美,这都是什么狗屁逻辑?”   周绩文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一边的大脑在听她严肃认真的话题,另一边的大脑却在幻想某些时刻,她居高临下地骂着自己,舔了舔唇回道:“你始终希望这个世界,善意大于恶意,正义大于邪恶,但是人性的丑陋黑暗,罄竹难书,能坚持个人的正直善良已经算做得很好,而你还在努力思辨,让更多人清醒,境界俨然不同凡响,所以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也不要被一个两个问题困住,当你发现这种现象不对,与其去争辩,不如直接站在制高点,大声地说出这是错的,争论交给别人,你只要输出你的结论,适当提供论据,因为你要做的是去影响别人,而不是让别人影响你。”   宋斯琪若有所思:“对,我要做的是去影响别人,而不是让别人影响我。”   她突然又想工作,随手抓了个马尾,戴上眼镜,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时候,想再给周绩文一个机会:“今天刘倩跟我说,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但不会责怪自己,我想想,人非圣贤,有时候的确很难做到爽快地认错,而且有些事情未必是错的,只是立场不同,可一旦对他人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还是应该勇于坦白承担,你说是吗?”   周绩文无意识地点头,他心思早就歪了,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陷入自己的意淫中,高高的马尾显得稚气未脱,黑框眼镜又透着一股知性神秘,这个时候亲吻她细长的脖颈,不会吃到头发,唤她一声“宋老师”,她一定会害羞得瑟缩。   宋斯琪见他眼神涣散,不知他是困了还是发呆:“我打算写点东西,你先去睡吗?”   周绩文捂着抱枕,挪到她床上,半试探半耍赖地躺下:“你忙,我睡了。”   宋斯琪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摇了摇头不管他,兀自忙起来。   周绩文偷偷眯开一只眼睛瞄她,见她没有赶自己出去,笑着安心躺好。   午夜,宋斯琪轻手轻脚上床,被子很大,周先生睡觉又规矩,她拉一拉被子,几乎不会影响到他,可周绩文还是醒了,但假装没有,一把把人按进自己怀里,帮她压好后背的被子,含含糊糊说了几句话,像是梦中呓语:“老陈约咱们去滑雪,周末带你去追星。”   他说话闭着眼睛,宋斯琪仔细打量他,关了灯又暗,实在分不清他是不是醒着:“你在说梦话吗?”   周绩文闭着眼睛笑了:“不是梦话,赶紧睡觉。”   宋斯琪习惯往另一边侧着睡,调整了一下睡姿,想了想还是把他的胳膊拉过来放在自己腰上,陆雨姐姐的事情,有机会好好和他聊一下吧,生气归生气,冬天一起睡还是很暖和的,看在他一起睡也很规矩,承诺在自己适应之前不会真枪实弹的份儿上,就稍微原谅他一点点吧,就原谅一点点。   崇礼离京州不远不近,周五晚上出发,到了之后吃点东西正好休息。这边除了专为国际赛事修建的大型滑雪场,周边还有几个滑雪主题的度假村,四人这次来的冰雪小镇是个较为私人的雪场,老板是陈东成的朋友。   宋斯琪在车上睡了一会儿,下车之后看到冰天雪地有点兴奋,颜琳琳不是很喜欢运动,但是第一次两对夫妻结伴旅行,也新鲜得不行,和小琪凑在一起讲个不停。   这会儿两个人拿着手机拍冰雕,颜琳琳感慨:“你说有些人是怎么想的,现在可是滑雪旺季呢,这个雪场总共也就七八栋别墅,基本都空着,老板说想清静清静,只招待几个朋友,挺大个地方,员工、设备、环境、安全,哪里不要钱?就这么烧着?”   宋斯琪笑道:“此处不收钱,自有收钱处,之前我和周先生去一个饭局,遇到一位东南亚华裔,在国外生意做大了,想回国投资,以前周先生在菲律宾,承蒙他热情招待过几次,现在该着还人情啦,圈子在那儿,随便引荐几位都是行业大牛,可把小老头儿高兴坏了,跑到香港去拍古董,还给我带珠宝,周先生气死了,说他贪心。”   颜琳琳难得和陈东成一起出去应酬,饭局去得更少,不知道商场上这些人怎么打交道:“那珠宝你收没收?”   “当然没收,我又不喜欢,那可不是礼物,是贿赂。”   “真有意思,下回老陈有饭局,我也去见识见识,上课和学生吹牛都没素材。”   “我以前不耐烦去的,有些狗男人真的,三杯黄汤下去,爹妈都不认识,早前有一回,有个老总喝多了,当着周先生的面问我多少钱出个台。”   “真恶心!周先生打他没有?”   “他要动手,被我拦住了,我直接让经理在隔壁又开了一个包间,周先生脑袋多灵光的人,立马说‘我和我太太在隔壁略备薄酒,请大家赏光,移步小酌’,大半的人都过去了,没去的都和那个狗东西关系不错,能是什么好人,然后我就问服务员要了一桶冰水,给那个老总浇清醒了,亲手给了他两个嘴巴子,让他在酒桌上一直整那些不三不四的事情,还一直灌小姑娘酒,小姑娘明显不乐意的。”   “我好像听说过这件事,只知道你英雄救美,没想到前因后果是这样。”   “后来隔壁的局我也没去,送那个被灌酒的小姑娘回学校了。”   “还是学生!”   “大四实习,被总助骗过来的。我已经有意无意护过五六个女孩儿了,我和周先生结婚才多久!”   颜琳琳点了点头:“小琪,你是对的,其实我们离这些事情很近,也有能力阻止,你真的很棒!”   宋斯琪傻笑:“一开始我怕对周先生有不好的影响,但他的口碑反而比之前好很多,因为我们制造了八卦,可这八卦是满满的正能量。”   “我咋觉得你在秀恩爱呢?”   “哈哈哈,我也想听你秀恩爱嘛。”   “搭伙过日子的和你们正经恋爱的不一样呀。” 第56章 .怎么选?   周绩文和陈东成放好行李,又安排了晚餐,一起出来寻两个撒了欢儿的小猫,陈东成刚出门就接了个电话,说了两句挂了,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周绩文看小琪两个没走远,停下来和陈东成说话:“怎么了?”   陈东成皱着眉:“你母亲和刘铭伟也在这儿,肆号别墅。”   周绩文不怒反笑:“他找过我两回,我没功夫搭理他,跑这儿来演偶遇呢,看来挺紧张这个儿子。”   陈东成看他并不生气,稍微宽了心:“毕竟是独苗儿,要承宗的。他恐怕会找上门来,你要是不想见,咱们就走。”   周绩文摇头,朝外面点了点下巴:“你看看她俩高兴的,我可不忍心扫兴,起码带我老婆在我怀里摔几回再走。”   陈东成也笑:“有道理,听你的。”   “这里是谁的场子?怎么把人放进来了才知会你?”   “赵亦恒。”   周绩文这会儿有点不满了:“你早说我就不来了,赵亦恒这小子是不错,但他家里人可不大讲究。他老子是周勤业的走狗,对我动过手你知不知道。”   “艹,什么时候的事儿?”   “吴女士安排相亲,和赵家在王府吃饭那天我差点被车撞死,要不是我老婆抱着我躲了,老子现在就是一捧灰。”   “你查了?是赵家做的?”   “赵思思在美国犯事儿,她老子花钱搞不定,求到周勤业跟前,周重学找人摆平的,王府那回,开始查不出问题,我也是灵光一闪,奔着赵家去查,撞车的司机还真和赵家有点七拐八拐的关系,周勤业真是江湖梦不死,赵家这些年急死了想全面洗白,他倒要走黑.道儿,极限一换一呢。”   “这事儿我知道了,这回算了,以后注意。”   周绩文嘀咕着往前走:“要不是我老婆追星,看我给不给你面子。”   陈东成追过来跳上他的背:“别嘀嘀咕咕骂你大哥,没点做小弟的样子。”   周绩文弯腰把他甩开,抓了一把雪扔过去:“来来来,看看谁是爷。”   宋斯琪和颜琳琳看到两个大男人小孩儿似的打起来,好笑得不行。   第二天,全副武装的两对人很早就出发了,宋斯琪和颜琳琳都是随便玩玩,陈东成给两人备的是入门比较简单的双板,他讲解了几句重点,周绩文拉着她去单独练,光是矫正站姿和练滑行,他就有一百种方法占人便宜,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要捏捏胳膊揉揉脚。   好在宋斯琪平衡感不错,学得很快,也就摔了十来下,就能不用雪杖转弯了。   她的跟头都摔得不实,大多被周绩文垫着,所以几个小时下来,周绩文比她还累,宋斯琪也心疼他,吃完饭就不滑了,拿着雪橇板坐着滑雪玩儿。颜琳琳也觉得这个比较有趣,两个人就在一处矮坡玩雪橇。   周绩文和陈东成放开来好好滑了一下午,他俩都是单板选手,玩儿得那叫一个溜儿,不过还是陈东成滑得好一些,周绩文在热带国家待得久,没有很多时间练冬季项目,技巧和专业能力都差了点儿。   晚上吃饭,因为有东北运过来的黑猪肉,几个人就在别墅客厅大落地窗前置了矮桌和木炭烤盘,吃东北烤肉喝香槟,酒是周绩文带的,小琪爱喝低度数的起泡酒,他如今都不怎么收红酒了,变成了起泡酒专家。   原本宋斯琪还觉得他带一箱酒有点夸张,可吃起肉来,酒跟碳酸饮料似的,下去得贼快。   主要周绩文和陈东成都挺能喝的,这种度数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白水,颜琳琳和宋斯琪也放松,四人不知不觉就喝兴奋了,这会儿睡不着,围着火炉斗地主。   几圈下来都没有夫妻一家,终于这轮摸到夫妻一家,宋斯琪提出立个赌约,输的一对儿,男生要抱着女生做二十个深蹲。也是看出琳琳姐牌玩儿得烂,周绩文和小琪赢得很轻松。   颜琳琳扔了手上的牌,嘴巴努得老高,又去看陈东成的牌,被他晃了一下没看清:“我看你和别人一家的时候老是赢,怎么到我这儿就输了。”   陈东成慢条斯理地卷起衣袖,挑眉看了看周绩文,也不知打什么暗号,周绩文就点了点头。   他单膝跪地,找了找姿势把人抱起来,颜琳琳开始害羞推拒,感觉到他手上真使劲儿了,便乖乖搂着他脖子,尽量往他怀里靠,可把宋斯琪兴奋坏了,站起来高兴得直跺脚:“准备好了嘛,准备好了嘛,我开始数了啊,预备,开始!1,2……”   周绩文不动声色地站到宋斯琪身边,陈东成做完三个踉跄了一下,第四个直接没站起来,压着自己老婆一阵兵荒马乱,颜琳琳惊呼了一声,宋斯琪要上前帮忙,被周绩文圈着腰抱起来就跑:“再看要付费了,咱们回屋喽!”   他俩住在二楼,周绩文爬楼梯如履平地,健步如飞,阖上卧室门,把小琪扔上床,高大的身躯严严压下来同她亲热,宋斯琪挣扎着坐起来:“我知道了,你帮你陈哥作弊呢!二十个嫌多就说嘛,能做几个做几个,公然耍赖,好意思嘛你们。”   周绩文也不起身,索性把脸埋进她腰间咯咯直笑:“老胳膊老腿儿的,二十个不做废了,留着劲儿有地方使呢,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放点儿水,赶明儿两口成三口,你就是一等功臣。”   宋斯琪由着他厮磨:“琳琳姐备孕呐?哎呀,不该让她喝那么多酒的,你陈哥也喝好多,这,这能行吗?”   周绩文知道她担心什么:“这点度数,问题不大,再说小酌怡情,必须行啊。”   周绩文本来只是蹭蹭肚皮,见小琪也慢慢投入,更加卖力气。   “琪琪,睁开眼睛看我。”   宋斯琪睁开眼睛,里面盈盈有了泪光。   “你看窗外,下雪了。”   宋斯琪立马侧过头去看,给了周绩文机会,亲吻她眼角的伤痕和耳垂。   外头雪下得不大,又有些风,仔细看才能看到零星的小雪花儿颤巍巍飘落,宋斯琪却觉得有点浪漫,好像自己也是一片雪花,颤抖中寻找着陆点,她第一次大胆地提出要求:“下雪了,我们去窗边!”她知道这里的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   周绩文轻笑:“站得住吗?”   宋斯琪害羞:“你,你搂着我的腰嘛。”   ……   第三天的清晨,壹号别墅静得反常,明明一楼二楼都住着人,却没有一点儿动静。管家被通知中午之后再过来,于是别墅的大门被设置成勿扰模式,按不响。   刘铭伟前一天想和周绩文一行人偶遇,被周绩文看破,约了今天见面。他帮吴兰淑预约了冰屋的SPA,因为有个圈内非常有名的按摩师坐镇,吴女士倒没有挑剔这里的专业性。   刘铭伟只身来到壹号别墅赴约,门铃按了半天没有反应,他给周绩文打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就在他以为被放了鸽子,心中恼火的时候,院门自动开了锁。   周绩文裹着件浴袍,端着咖啡,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刘铭伟进来,他完全没有起身打招呼的意思,示意他坐,等着他开口。   虽然周绩文一向冷淡,但刘铭伟以长辈身份自居惯了,如今有把柄在他手上,一时拿不准说话的尺度:“你母亲知道你在这里,听说你不愿意见她,她有些生气。”   “我难得陪太太好好过个周末,不想听她颐指气使。”   “她很关心你,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多多沟通,总能解决的,哪能就这么僵着。”   周绩文没什么心情听他讲这些有的没的,可被关的又不是自己儿子,正主不急着提诉求,他也没有帮忙开口的道理,就陪他绕:“您在我母亲身边很多年了,知道她的脾气,干啥啥不行,吆五喝六最起劲,她对我太太不满意,可能放下成见好好沟通吗?”   “说到底,你结婚的事情不该瞒着她。”   “她要是一直这个脾气,别说结婚的事情瞒着,就是以后我生儿育女,也不会通知她来看一眼,人别给自己找不痛快,这道理您也清楚,不是吗?”   周绩文又呷了口咖啡,不动声色。刘铭伟干笑了两声:“都这个点了,怎么不见人?”   “昨天闹得晚了,还在睡呢。”   “你们是还年轻,但也要注意身体,熬夜很伤心肺的,被你妈妈知道又要担心。”   “她哪会担心我的身体,只要能和您白头偕老,别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都这么大了,还要怪叔叔抢了你妈妈?有我照顾她,不是很好嘛,你知道你妈妈很听我的,如果我多劝劝她,她未必不能放下成见,接受斯琪。最近你的风评好很多,不少以前对你有偏见的前辈开始觉得你很不错,爱妻顾家的形象立得好,也及时,我是一向为你说话的,如果斯琪能和你妈妈好好相处,慢慢融入社交圈,对你拓展人脉,巩固地位都有益处,你说是不是?”   周绩文看着他,略带嘲讽地一笑:“您是觉得,贵姓的社交圈,有我母亲一席之地?呵,难怪您愿意没名没分跟她这么多年。您也知道我最近风评好很多,刚回来那阵儿都怎么说我的?人品低劣,作风淫.乱,家族弃子,社会败类,我母亲有办法扭转吗?您真的为我说过什么话吗?是我太太,绞尽脑汁想办法,不厌其烦地做了很多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所以才会有你看到的风评转好。母亲,妻子,留给我的选择题很简单,不是吗?” 第57章 .他?谁?   周绩文没明说,刘铭伟也明白,他压根不需要什么婆媳缓解,家庭和谐,这个条件不成立,换一个。   他扶了扶眼镜:“看来还是我不够了解,听你妈妈说,她之前出了点事儿,都解决好了吗?蒋不是只有一个明成,他的势力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年末那件事,不过是他给你的警告,你再生气,也别赶尽杀绝,打头的人都是无足轻重的棋子,你不如松松手,让他去促成和解,或许能有比现在更好的局面,否则他丢卒保车,退回珠三角,照样有办法和你作对。”   这回说到点子上了,周绩文装傻:“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事儿了,我有分寸,不劳您费心。他能警告我,我也能警告他,送上门的不收拾,等他退回珠三角,才真是鞭长莫及。”   刘铭伟抬手看表,略微思忖了一下又说:“我知道蒋示明背后是谁,可以帮你引见。”   周绩文抬眉:“我不可能阻止调查,但你可以把人捞出来,保释期间别出国,别作妖,我也不是要谁的命,该交代的交代清楚,这年还是能好好过的。”   “你要是想好好过年,就别让你母亲知道这件事。”   “慢走,不送。”   *******   年二十八,宋斯琪开始放假,周绩文还在上班,她老早就开始收拾两个人去澳门的行李,这会儿很快清点好,趴着在手账本上摘抄网上的攻略,仔仔细细规划路线。   没到午饭时间,周绩文来了个电话:“你给徐阿姨放假了,中午自己在家吃什么?”   宋斯琪一手接电话,一手转笔:“问住我了,我也不知道吃什么,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啥。”   周绩文早上检查过冰箱,因为春节两个人不在家过,冰箱里面没再囤什么食物,只剩下酸奶和几个橙子,果然哒哒哒的脚步声之后,是小琪泄气的叹息:“唉,只有酸奶和橙子,当早饭还好,午餐可能勉强。”   “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吃?立风今天餐点得有点儿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嗯……那你和他一起吃吧,别浪费。”   “他们秘书室今天聚餐。”   “你咋不一起去。”   “他们不带我,说我去了他们放不开。”   还委屈上了,宋斯琪笑笑:“也是,我和然姐关系蛮好,部门聚餐也不乐意带她。”宋斯琪去过他的办公室,地铁过去很方便,“那我收拾一下出门,要不要来一杯小琪鲜榨橙汁?”   “我正想喝橙汁。”   “好嘞,接受订单,商家马上备餐。”   原本周绩文下午还有一个会,不过上午就效率极高得开完了,从打电话给小琪开始,他的新年假期已经开始,把人哄出来,是因为一层楼都没什么人了,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办公室闹一会儿,然后再去逛街买点年货,这阵子太忙,两个人除了逛超市,很少能一起逛街。   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没过一会儿,门猛得被人推开,看见来人,周绩文没了笑脸,只瞥了她一眼,便整理起手头的文件:“这就是吴女士您,引以为傲的教养?”   “我问你,你为什么查他。”   “他?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别装傻,你现在是要为一个女人和全天下为敌了,你看你那点出息,能干成什么事情,你真打算跟那个死丫头过一辈子了是吧。”   周绩文转上钢笔,仰靠在座椅上:“如果你连尊重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那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尊重,周绩文,我是你妈,你尊重我了吗?你目无尊长,任性妄为,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和他结婚了,你承不承认他都是你的继父,是你的长辈!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调查他。”   周绩文被气笑了:“这样看来,您和他还真是般配,他以为你有一席之地,你觉得他就是全天下。外祖家从前门楣清辉,他老人家去世后,也萧条了,祖产瓜分,子孙四散,您也周济过不少娘家亲戚,虽然姿态难看,总归是做过好事的。刘先生,小地方来的,一点点爬到今天的地位,很不容易,但现实就是,阶级,难以逾越。你为什么不和他结婚?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不结婚你就是周思行的遗孀,如今偶尔还有人称你一声周太太,结了婚可就是彻彻底底的刘太太了,你既没有自己的事业,和我也不太亲近,周家上下对你的态度就那样儿,况且十年前我就说过,您要想再婚,我没有意见,您在外人面前包装自己,在我面前就不必了吧。”   吴女士气结:“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不管我自不自私,你都是我亲生的,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难道会想你不好吗?你刘叔叔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他一心向上,但是有底线,你现在怀疑他调查他,让我如何自处,你能不能替妈妈考虑考虑。”   周绩文越发觉得她可笑,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有些好奇地问:“你们之间,不是很受法律保护的,事实婚姻,是谁先提出来的?”   “当然是我,他从来都听我的。”   “所以让我出国念书,常驻海外,把我的东西从老房子搬到没人住的新房子,都是妈妈你的主意,而不是他有意无意暗示,你被说服?怎么和以前的说法不一样?”   “我是来和你说事情,不是来抬杠的!”   周绩文点点头:“我知道了,很抱歉,查他不是有意为之,只是顺藤摸瓜,如果他真如您所说的,有底线,我也不会把他查个底儿掉,什么丑事都挖出来,但如果他有问题,我不会卖任何人面子。”   “妈妈求你也不行?我儿子查我男朋友,你让我怎么面对他。”   “怎么面对我的,就怎么面对他咯,您在我面前,总是,昂首挺胸,我觉得挺好的。”   “你油盐不进是吧,好,既然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做不到,那你希望的事恐怕也要落空。”周绩文无所谓地耸肩,目送她离开。   宋斯琪来得巧,没有和吴女士照面,周绩文很怕吴女士口出恶言,影响小琪的好心情。看到她的笑脸,周绩文大大舒了口气:“赶紧给我吃一口,就等着你呢。”   宋斯琪以为他说的是果汁,插上吸管递过去,结果周绩文接过果汁放在桌上,把人拉进怀里亲了亲,又嗅了嗅:“就好你这口儿。”   “流氓。我饿了,吃饭。”   周绩文拍了拍她的屁股:“流氓可不会给你饭吃。”   “嘁。”宋斯琪已经看到同庆人家的外卖保温袋,起身拎过来打开,四菜一汤一羹,一个人的确吃不完,一个盒子一个盒子取出来,发现都是自己爱吃的菜,“流氓先生,我有理由怀疑,您今天叫我过来是有预谋的,这道芹菜胡萝卜炒百合,集齐了你最讨厌的几样蔬菜,何助理要是真给你点的,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去聚餐。”   周绩文趁她没注意,起身锁了门,然后拿着消毒湿纸巾走到她身边坐下,先给她擦手,又自己擦:“吃完咱们去逛街,家里没人,对联和福字儿还是要买的。”   “春联儿银行送了好多,倒是要买一盆富贵竹和年宵花,新年好兆头,红红绿绿的,放家里也喜庆。”   “好,那咱们去官园儿,那边现在还有不少工艺品商店,你应该喜欢逛的。”   宋斯琪把筷子递给他:“我要去看鱼,那边好多卖鲤鱼的店,养得可漂亮啦。”   “这么喜欢鲤鱼啊,要不要在家里给你弄个鱼缸?”   “不要了,我自己养不好的。”宋斯琪一直想自己养几条鱼,或者养一只乌龟,但总是居无定所,不希望宠物和自己一样漂泊,所以决定以后自己买了房子再养,这话如果给周先生说了,他要生气的。   周绩文夹了根儿芹菜在小琪面前晃了晃,放进自己口中:“那咱们今天先去王府,然后再去买盆栽。”   “去王府干嘛?”   “去了你就知道了。”   沙发挺长的,周绩文非和小琪挤在一起吃饭,还老是要喂她,宋斯琪有点恼:“你干嘛呀,我手好好儿的,不用你喂。”   “别人谈恋爱都这样儿,手不是自己吃饭用的,是给对象吃饭用的。”   宋斯琪笑着点头,夹了一块胡萝卜,捏着嗓子嗲声嗲气地说:“亲爱的,啊~我喂你吃。”   周绩文硬着头皮用嘴接住这片胡萝卜,却怎么也不愿意卷进嘴里吃掉,宋斯琪捂着嘴巴一阵好笑,凑过来用嘴唇抿住这片胡萝卜,正要吃掉,周绩文倒抢起来,连胡萝卜带嘴唇一起含住,宋斯琪早料到他居心不纯,放下筷子由着他占便宜。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要不是放假了,真没时间跟他这么闹。收拾好食品垃圾,两个人拿着各自的果汁,牵着手往车库去,何飒一群人吃完饭回来,正在停车,何竣看到两人,正要过去打招呼,被田文涛拉住:“这么没眼力价儿呢,人家两口子甜蜜蜜,要你去打什么招呼。”   何竣收回脚:“也是。”   那边宋斯琪和周绩文也看到他们,因为车子停得远,周绩文说不跟他们打招呼了直接走,宋斯琪就远远朝他们挥了挥手,站在何竣身边的人眼生,宋斯琪猜是田文涛,就多看了一眼,没想到那人摸了摸鼻子低头,躲过了宋斯琪的视线,宋斯琪立马就肯定他是田先生了。   她看了看周绩文的侧脸,想起上一次从这个角度这样打量他时,两个人十分不熟,那个时候,她私心里还觉得周先生和然姐未必不能凑成一对儿,如今自己和他已经是各怀心思的假夫妻真情侣。   “陆雨大姐给我发了个大红包,之前在医院,我说她得给我精神损失费来着。但我没收,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周绩文笑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做错事儿给你赔礼道歉,不是应该的嘛。”   宋斯琪看着他:“做错了事儿赔礼道歉,是应该的,对吧。”   “对呀。” 第58章 .专门为我养哒?   见他还是这样,宋斯琪就有点不高兴了,体谅他忙,一直没聊不太愉快的话题,他大概以为自己真的不知道,就这样过去了。宋斯琪决定下车后,和他聊聊这件事,正好王府适合说话的地方也多。   到了王府,周绩文领着小琪往人工湖走,宋斯琪好奇得不行:“到底带我看啥呀?”   周绩文嘴边噙着笑,手随意往前一指,宋斯琪边走边看:“诶,这边围栏拆了,修好啦?”前几次来,这边修了不高不矮的围栏,往后面去的路也改道儿了,现在围栏拆了,倒没看出什么变化。   再走近些,似乎能听到很轻微的拨水声,宋斯琪有所感,快步跑近了:“你养了鲤鱼?你真在这儿养鲤鱼啦!”   “我说过这里有鱼,没骗你吧。冬天它们不爱动,藏得也深,等天气暖和点儿就欢实了。”   “你不会是专门为了我在这里养鱼的吧。”   “傻样儿,不为你,我费这劲呢。”   宋斯琪嘻嘻笑,指了指池塘:“这个品种好漂亮,我以前没见过。”   她拿出手机拍照,周绩文在她身后站着,就这么看她一脸笑盈盈,自己也乐呵,柔声提醒:“小心些,鹅卵石滑脚。”   “我知道,咱们说话轻一点,小鱼儿都在睡觉呐。”   周绩文轻笑,心头像水面一样起了涟漪,如果他们有了宝宝,琪琪一定会是最温柔的妈妈,如果宝宝做错了事情,她会努力板着脸教育,晚上在被窝里和自己抱怨:“宝宝太可爱啦,我都不忍心骂她。”   想得入迷,王府的经理过来,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周绩文皱眉回道:“你先安排,我一会儿过去。”   宋斯琪回身:“有事儿?”   周绩文很不好意思:“有大人物过来,我得去见一面。”   周先生都说是大人物,那级别肯定很高了,宋斯琪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玩一会儿,然后去你房间等你。”   “晚一点我们再去买盆栽。”   “时间还早呢,你去忙。”   周绩文深感歉意,不舍地亲了亲她额头,宋斯琪笑着推开他:“别磨叽了,快去吧。”   “那我去啦。”   “嗯。”   周绩文理了理衣服,步入王府最神秘的一处楼阁,这里四面环水,由轩亭改建而来,内里两层,一层门窗皆开启,二层不大,古朴的藻井之下,只有一张茶桌,几个蒲团。   见到人,周绩文既有些意外,又觉得合理,唤了一声:“郑叔叔。”   那人笑得和蔼:“坐。”   周绩文盘腿坐下,接过那人手中的茶壶:“我来吧,哪有让长辈动手的道理。”   “你还和小时候一样,稳重也知礼。铭伟说你要见我,换了别人我可能不会露面,不过是你,我倒愿意见一见。”   周绩文看他一身家常衣服,应该是难得休息,他们这些人,越到过年的时候越忙:“您时间宝贵,我就不绕弯子了,蒋示明是您的人?”   “是,也不是。他在京州发展我的确有所庇护,但其他地方,我不过问。”   周绩文点点头:“那刘铭伟是您的人?”   “他是很早就给我做事,但如今……”   周绩文接上他的话:“如今有点难把控,不知道他在背地里和什么人搞些什么名堂。”   “让你看笑话了。”   “我能理解,打从部队不能经商开始,很多工作都很难做,挂钩难,脱钩也难。暗处用钱的地方多,挣钱的路子却少了,给蒋这样的商人行方便,钱来得容易,但关联又不深,出什么大问题,明哲保身就行。我也说了,对人不对事,我要的结果不是他滚出京州,退回南边,我要他寝食难安,妻离子散。”   “你就不怕他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周绩文笑了笑:“您这是,要保他?”   “他失了分寸,我没道理保他。是铭伟求到我跟前来,说和他做了点什么生意,抽不出身,你若方便,能不能缓缓?”   周绩文垂眼,听他的意思,他与蒋的关系不深,但和刘难以割裂,如今刘又和蒋绑在一起,反过来对郑造成威胁,让他不得不保下蒋。   周绩文收起微笑,神情严肃地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您觉得刘和蒋在做什么生意?走私,洗钱,金融犯罪,人口买卖,不就是有点黑,你觉得问题不大,但你有没有想过,哪个涉黑的不碰毒品,贩毒是什么性质你比谁都清楚,挣钱的路子多了去了,您到了现在的位子,求财不如求稳,与其东窗事发晚节不保,不如趁早了断。”   郑明伯沉着脸,紧攥的左手狠狠捶了下茶桌:“妈的,竟然敢贩毒!什么都有得商量,这点没得商量!我走到今天,许多事情骑虎难下,你要做什么放手去做,若能肃清,我必然以国家为重,个人利益不足挂齿。”   之后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周绩文出来,心中冷哼,他走到人工湖边,小琪已经不在这儿,正好陈东成来了电话,他在湖边石头上坐下,想想怕惊了鱼,又起身走远了些:“老狐狸,当谁是三岁小孩儿呢,身边的人搞这么大的动作,眼睛瞎穿了嘛不知道。”   “我没想到是郑明伯,他胆子也太大了。”   “是他我反而觉得不意外,你家,我家,两位老爷子还在,他们是干革命出身,做不出背叛国家的事情,秦家老爷子高瞻远瞩,选的继承人不是最聪明的,但是正派,郑家从前立场就晃荡,根儿上就是歪的,不然闻泰至于和家里闹成那样儿嘛。这次见面,郑明伯是想给我施压,搞蒋,无所谓,但我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   “你觉得他是个人行为还是集体顶风作案?”   周绩文想了想:“看我出不出事吧,我这边肯定是查不下去了,好在他也摸不清我手上有多少东西,如果是他个人行为,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杀人灭口,以儆效尤,如果是集体……那他有恃无恐,乐意耍猴儿,看我蹦达。”   “我知道这方面你有经验,但是你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小琪的安全你也要注意,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   宋斯琪在湖边看了会儿鱼,觉得有点困了,就想去周绩文的房间眯一会儿,还没走到客房大厅,远远地看到吴女士坐在窗下喝咖啡,不想和她照面儿,宋斯琪从花园绕出去,想从车库坐电梯上去,反正周先生的房卡在她这里,能直接刷电梯进客房。   走到地下车库,门口拦了一排锥形路障,两个工人打扮的人看到她,提醒说:“这边正在维修管道,从那个门走吧。”   宋斯琪看了看他们,身上没有佩戴王府的临时出入证,里面虽然有敲敲打打的声音,但没看到暴露在外的管道。   “大概还要多久?”   “我们才开始,要很久。”   宋斯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虽然绕道有点远,但比起和吴女士相遇,她果断选择多走点路。   等她从另一边进到车库,那头儿已经很安静,没有了敲打的声音,她觉得奇怪,那工人分明说要很久,怎么感觉已经弄完了?   她心里觉得不对劲,一路走过去,发现刚才在施工的人果然已经不在,入口处的路障也全移走了,她俯身仔细查看地面和墙面,几乎没有施工的痕迹。   这是被耍了还是平行空间?宋斯琪想得心里直发毛,赶紧去找周先生的车,她记得周先生的车位靠近这边,是520号,旁边的521号被他空出来说是留给自己。   很快找到他的车,位置没错,宋斯琪站在车前,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进来的时候,车头是朝左边还是右边。想了半天没结果,她觉得有点自己吓自己了,兴许只是修理工人手脚快,活儿齐整,平行空间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那就无解了,想得越深越恐怖。她自嘲地笑笑,按了电梯上楼。   电梯上行,到一楼的时候停住了,她还心不在焉,抬头看到吴女士,不夸张地说,那感觉就像恐怖片里鬼突然出现的情节,吓了她一大跳。   吴女士甚至诡异地笑了笑:“你在躲我?”   宋斯琪抚住心口:“您找我?”   吴女士正要迈步走进电梯:“聊一聊吧。”   宋斯琪赶紧从电梯里出来:“还是在大厅聊吧。”   两个人坐下,吴女士又点了杯咖啡,宋斯琪要了一杯水,喝了两口压惊,靠在沙发上发短信,等着吴女士开口。   “你知道王府的老板是谁吗?”   宋斯琪面露疑惑:“是您吗?”   吴女士轻笑:“原来他连这件事也没告诉你,你们之间,好像也没那么相爱嘛,看来我儿子还不算傻。听说你们,签了财产协议,你说实话,你和他,是不是协议结婚?我还得忍受你多久?一年,两年?”   宋斯琪没理她,王府分管后勤的经理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站在宋斯琪身边恭敬地说话:“太太,因为今年春节期间,包间全都安排满了,客房部预订率也很高,为了保障假期正常运转,我们对王府所有设施都进行了一轮检修,今天是最后一天,检查的是客房部供水供电设备,管道上一周已经排查过了,车库一段是存在老化的问题,但暂时不影响使用,翻修工程很大,所以定了年后再施工。”   宋斯琪皱眉:“有查监控吗?在车库维修的工人是哪里的?”   经理看了吴女士一眼,俯身靠近老板娘,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话:“今天下午,有一位客人,身份很敏感,有一部分监控,暂停了一段时间。”   宋斯琪也小声嘱咐他:“让安保部门仔细察看车库,感觉有问题。”   经理走后,宋斯琪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更甚,没有在意吴女士原本有些得意的脸色变得难看:“您找我,到底要聊什么?”   吴女士的咖啡好了,端上来冒着热气,宋斯琪腹诽,这么久,恐怕是手工现磨的,真讲究。   吴女士没心情再喝咖啡:“为了你之前被下药的事儿,绩文可是闹了不小动静,像他这么查下去,京州权贵都要被他得罪光了,这事儿因你而起,为了他,你也该劝劝,适可而止。”   宋斯琪也不是没劝过,但被周先生说服了:“我劝劝看吧,就这事儿吗?” 第59章 .去哪儿呢?   许是被她的漫不经心惹恼,吴女士心里突然腾起一股怒气,看到她,那种被儿子背叛的感觉愈发强烈:“没有价值的婚姻,只会让男人背叛起来成本更低,对你有感情的时候还愿意骗你,等感情耗尽了,你的青春也结束了,这买卖我儿子倒是不亏。你和你妈妈很像,但你没她精明,你光会勾引男人,她却能勾住男人的心,多少富家公子一掷千金,就为你妈妈一幅画儿,千金买笑,千金卖笑。”   宋斯琪不知道怎么忍住的这口气,她攥着衣角,右手手腕有力按住自己,脑袋里面嗡嗡的,真想拿起桌上的杯子砸过去,但她是周绩文的母亲,她是周绩文的母亲:“吴女士,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如果你连已经去世的人都要诋毁,我不会再给你什么面子。”   吴兰淑得逞一般笑了,继续出言不逊:“啊,你妈妈已经死了,被人杀了。”   宋斯琪忍无可忍,她起身过去抓住吴兰淑的衣襟,用力把她按在沙发上:“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讲我妈妈,你不过是个靠父亲、丈夫、儿子养的废物,还没离婚就出轨,拿着丈夫的遗产养小白脸,把儿子赶走和情人成双成对,这些不要脸的事情都是你做出来的吧,睁开眼睛看看,你身边有几个人瞧得起你,连你儿子都瞧不起你,你有什么可趾高气昂的,吴兰淑女士。”   吴兰淑挣脱:“呵,原来还是只会咬人的狐狸精。”   宋斯琪松开她,平复怒气,一脸无所谓地笑笑:“您接著作吧,好好保护自己的财产,别让您的情人惦记上,我也想看看,他跑路的时候,会不会带上你,看看您伟大的充满价值的爱情,有多么坚固。”   吴兰淑觉得她姣好的面容碍眼极了,心里有个声音催促着快点毁掉她,她端起咖啡,朝宋斯琪脸上泼去。   宋斯琪躲闪不及,抬手只护住了原本受过伤的左半边脸,右边脸颊被热咖啡泼到,她本能地捂住脸后退,疼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稳,工作人员过来扶住她,酒店前台的人在责令吴兰淑离开。   周绩文闻讯赶过来时,宋斯琪已经在顶楼的房间洗了脸,咖啡的温度不算特别高,对宋斯琪来说很疼,但是伤害有限。   她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能听到周先生开门的声音,听见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轻手轻脚在自己身边蹲下,应该是一阵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连他呼吸里的愧疚都能分辨,但是宋斯琪不想动,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周绩文膝盖抵着沙发半跪着,靠过来看小琪的脸颊:“琪琪,我们去医院吧,脸红红的。”   宋斯琪抬手遮住眼睛,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不去。”   周绩文又凑近一点:“疼吗?”   “嗯。”她应声,像呼吸一样轻。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你没必要道歉。”她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实在没什么力气,“算了,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周绩文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听出她话里的冷漠,轻伏在她身上搂住她的腰:“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知道你很生气,你有什么话都跟我说,别自己闷着,你别赶我走,跟我说话吧。”   宋斯琪转过脸来,冷冷看着他:“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告诉你你的母亲如何羞辱我,如何在我面前诋毁我的母亲?告诉你我抓住她的衣领同样恶语相向?告诉你我想扇她两巴掌但因为你忍住了?告诉你是她把刚煮好的咖啡泼在我脸上?然后呢?她就不是你的母亲了吗?她依然是你的母亲,无论做错什么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永远有人为她的行为兜底,替她道歉,我的自尊,我和我母亲受到的伤害,能抚平吗?我对她的怨恨厌恶会消失吗?不会,不会的周绩文,她触碰了我的底线,哪怕她真的和我道歉我也不会原谅她,我和她的矛盾永远不可能调和,所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周绩文不松手:“我知道你一个人待着想干什么,你会审视我们的感情,你要重新整理我们的关系,我不许,你不要这样对我,你不如打我骂我。”   宋斯琪试图拿开他的手,但他劲很大,又推他的肩膀:“骂你有什么用,打你有什么用?我想打她,我想拿烫水浇她,可以吗?你看得下去吗?我真的动手了,我们还有未来可言吗?”   周绩文任她推打:“你打我,你浇我,我们怎么没有未来,我们是夫妻,我们要天长地久的。”   宋斯琪停手,扶着沙发坐起身,抹去脸上的泪水,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可笑:“不对啊,发生这种事情你不该让我对你撒气,你不是应该把刘承宗送到你妈妈面前去,告诉她这是你的爱人背着你和别人生的孩子吗?你妈妈身体一直挺好的,应该不会心梗,我觉得这个主意好,挺解气的,你觉得呢?”   周绩文松开手,仰头注视着她,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小琪,眼里满是不屑,笑得冷淡又极尽嘲讽,周绩文愣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宋斯琪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这一刻的呆滞深深记住:“怎么了?别人不可以伤害我,你母亲就可以?我那么那么跟你说都没有用,好,我理解,你不想看到我被人欺负嘛,怎么今天就哑口无言了?那你干脆把可以欺负我的人都告诉我,我以后尽量避一避,啊?”   “琪琪,我……我不知道会那样,我……”   “你也一个人呆一会儿,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   宋斯琪推开周绩文的手,起身理了理衣服,拿上包准备离开,周绩文从未如此心慌过,好像小琪从这里走出去,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就会被剔除,他起身追上去紧紧抱住她:“我错了,琪琪我错了,我那天晚上就后悔,你别走,你留在这里,我去给陆淑道歉,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好吗?琪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宋斯琪叹息,因为自己是敏感脆弱的,所以见不得别人敏感脆弱,尤其周先生,罪尤可恕:“你,不用太紧张,我只是现在心情很糟糕,怕吵起来像刚才那样,一直不停讲难听的话。”   “是我活该。”   “软刀子也会痛的,我只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你别怕,我不会……轻易斩断我们的关系,真的。”   “好。”周绩文嘴上应声,却仍然没有放手,就这样静静抱了她很久,“早点回家,给我电话。”   “嗯。”   宋斯琪开门出去,何飒在门口站着,见她出来,唤了声“琪姐”。   宋斯琪冲他笑笑,没说什么低头走过,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事儿,又折回来嘱咐何飒:“你看着你们周总,今天要是去哪儿,别开来时那辆车。”   何飒不知道两个人在屋里吵了架,但这点小事没什么不好应的:“好的,您要去哪儿?让何竣跟着吗?”   “不用,你们忙,我出去有点事儿。”   宋斯琪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想着能去哪里,能做点什么,本来想去墓园,可看看时间,到那儿都快天黑了,不一定还有车回来。她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司机也问她去哪里,她差点就要回“不知道”了,想了想说:“去官园。”   啊,对,要去买富贵竹,还有年宵花。   节前花鸟市场的人很多,宋斯琪行走其间,想沾染一点喜悦和热闹,却总觉得格格不入,只有在水族店看鱼的时候才有一点点心安,想起以前和小杰一起去店里看鱼,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鱼又不养。   “小金鱼只要几块钱一只,你养,我给你买,鱼缸鱼食我也包了。”   “不是钱的事儿。”   “那你是怕麻烦啊?”   “也不是,我怕养不好,小鱼儿很脆弱的。”   “嗐,死了再买呗,多大点事儿。”   “你懂个屁!”   “啧啧啧,你要跌落神坛了。”   周先生也问要不要养,王府的一池子锦鲤,是专门为自己养的呢。可宋斯琪还是不想回去,也不知道去哪儿,她没看到入眼的蝴蝶兰,抱着几杆富贵竹又游荡起来,偌大的京州,偌大的京州呀,无处可去。 第60章 .你要断绝关系?   周绩文在门后不知站了多久,何飒敲门,原本想让他回去,但醒过神来,还有事情要做,只好给他开门。   何飒鲜少见老板这样失魂落魄,刚才太太出去,表情也怪怪的,看来是因为下午的事情吵架了。   周绩文低头盯着手机,身旁的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周绩文抬头看他:“怎么了?”   何飒出言提醒:“您,手机拿反了。”   周绩文眉一皱,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眼神已经恢复清明:“今年过年,给你们全都放假,放长假,等我从澳门回来,再通知复工时间。”   何飒掏出记事本记下:“您的澳门行程,计划不变吗?”   周绩文这会儿有点敏感:“当然不变,你什么意思?”   何飒松了松眉毛:“没别的意思,只是确认一下,计划不变,明天晚上我正常安排人送机接机。”   “不用,我们东西不多,不用安排人接送。”   “明白。我们都放假,手头的事情是要搁置?您今天见的人,怎么说?”   “今天见的人……”周绩文想想他道貌岸然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笑,“手上的活儿都停下来,资料全部备份,给东成那边拷贝一份,明成集团的账目,包括云基金暗箱操作的证据,举报到税务部门,让人盯着点,别罚少了就行,派人给蒋传个话,以后回京州,千万别让我知道。”   “真的有人保他?”   “郑明伯。他让我放开手去查呢,知道手下有可能贩毒,让我这个不政不军,安心做生意的白身去查,你说他是看得起我,还是看不起我?”   “老狐狸。难道就真的不查了?刘铭伟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刘铭伟是郑明伯趁手的枪,蒋示明是弹药。问我能不能缓缓,那我就缓缓,给你这个面子,等蒋回了南边,照样有法子治他,那儿又不是他的天下,真当自己是号人物了。至于刘铭伟,跟文涛说一声,从刘承宗身上慢慢割肉,放长线,钓大鱼。”   何飒点头,这是要连郑明伯也拽下来的意思:“这下玩儿大了。”   “怕了?”   “咱是那怂人嘛。”   周绩文拍拍他的肩膀:“下班吧,放假了。”   “您接下来去哪儿?回家吗?我顺路送您。”   “不了,我自己走,还有点事儿。”   “太太刚才交代,让您今天别开来时那辆车。”   周绩文知道安保部的人在排查车库,小琪说有可疑人员进出,没想到她出门还惦记着自己,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也越发自责,想去找她,但也知道,想让她原谅,还有些事情没做。   “我知道了,你先送我去趟医院吧,也顺路。”   “好。”   周绩文去医院见了陆淑,向她说明了派手下人送去她老公私生子的经过,诚挚道了歉,并承诺会为她安排最好的离婚律师,帮她打离婚官司,陆淑很意外,但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任何一个真正爱妻子的丈夫,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妻子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况且丈夫有私生子这个事实,自己应该也必须得知道。   陆淑更加好奇他来道歉的原因:“既然你是瞒着她的,为什么又来道歉?”   周绩文苦笑:“没瞒好,被她知道了,跟我吵架呢,我不来道歉,怕她不原谅我。”   “难怪不收我的红包,我身体这样,她是不是自责了?”   “嗯。”   “她,真是个不错的人。”   周绩文点头:“你虽然年纪比她大很多,但待人接物的确需要和我太太好好学一学,她从来不会一棍子把人打死,即便曾经被你伤害过,依然能看到你身上的闪光点,希望这次的事情能给你一个经验教训,以后行事不要再如此冲动无理。”   陆淑皱眉:“您是来道歉的吧?”   “当然。”   周绩文从医院出来,又去了吴女士的住处,他是在这座房子里长大的,但这里的一切都让他不再熟悉了,包括母亲。新来的佣人甚至不认识自己,防备了半天才在认识自己的老佣人训斥下开了门。   周绩文倒是无所谓,坐在客厅等吴女士下楼,吴女士泡澡的时候,佣人不敢去打扰,周绩文一等就是一个小时,也正常。   “你来做什么?来替她道歉吗?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就和她离婚,反正你们有协议,离婚也不用分割财产,赶紧离了。”   周绩文回头看了看她,她站在楼梯上,即便保养得宜,也能看出年纪,刘铭伟这会儿显然不在,应该是知道自己会来,特意留出的空间,这些年还是小看他了,连财产协议的事情都能查出来,不过律师不出问题,并不能保证律所不出问题,大意了。   “你让我别查刘铭伟,他不是也在查我嘛,那他有没有查到,我还立了一份遗嘱,我死了,财产全归我老婆,你一分没有。”   吴女士冲到他面前:“你真的疯了,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的财产和她有什么关系?上了法庭,我照样能让她一分拿不到!”   周绩文笑了笑,猜到她会这么说:“今天的事情,看来你是觉得自己没有错,也罢,不需要你道什么歉,以后有你的地方,我会尽量回避,请你不要再找我太太麻烦,我倒霉摊上你这样的母亲,不希望我老婆跟着我倒霉,这次不是请求,是警告,如果你能做到,我就不会再调查刘铭伟,如果你做不到……我在外头这么些年,不干不净折磨人的法子还是学了一点儿的,我拿您没办法,跟他不大熟的,是吧。”   吴兰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什么,你说有我这样的母亲是你倒霉?难道我不是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没有把你拉扯大了?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死人,不如一个攀龙附凤的死丫头?你怎么不干脆和我断绝关系!”   周绩文冷冷应声:“也不是不可以,就怕你最后不肯签字,真断绝关系,这房子也有我一半儿,毕竟是爸爸的遗产,我给你钱,你搬走怎么样?这里环境位置都不错,我和琪琪上班更方便,你那一半我可以按三倍市价折给你,或者其他房产都给你,我只要这一处,集团股份是爷爷给的,不用跟你分,还有什么可以分一分?爸爸的葡萄酒庄园,亦庄的天文馆,车都被姓刘的碰过,我嫌脏,马场你也卖了,珠宝首饰都算你的,股票基金还有海外资产,这些年我过问得少,得找人好好理一理,咱们都到这份儿上了,也是时候算算清了,我爸的东西,我总得留点儿,您觉得呢?”   吴女士说断绝关系是有恃无恐,觉得儿子怎么都不可能和自己断了,听他冷静地一笔笔算账,心凉了半截:“周绩文,我是你妈,我是你妈!”   “我知道啊,所以我没有派人和你谈,而是亲自来谈。”断绝关系是她自己说的,稍微来点真的她又十分震惊,“你现在会不会后悔,没有和姓刘的结婚再生一个?你们俩,是他不想要孩子,还是你不想要?”   “这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   周绩文拍拍衣服起身离开:“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考虑清楚,断绝关系的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哦,还有,你可以和刘先生好好谈一下,关于孩子的问题,你儿子不像话,看看他儿子怎么样,现在好好培养,以后给你们养老送终,不成问题。”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你什么意思。”吴兰淑回过神来,周绩文已经走远。   他让立风回家去了,这会儿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找了个地方抽烟,不远处是个小公园,看到小孩儿嬉闹,虽然离得远,他还是把烟灭了,看吧,烟瘾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想停就能停下来,活到如今这把年纪,也就对琪琪有点执念了,当初以为会死在菲律宾,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看世上最漂亮的妞儿,回来见到她,就怎么也撒不开手了。   不知道琪琪现在在哪里,会不会在和陆雨吐槽自己做的坏事?周绩文捏着手机,谁的电话也不敢拨,又开始在街上游荡,想起以前在芝加哥,心烦的时候会出去慢跑,没有目的的乱跑,然后再导航回来,当然都是白天,国外的治安不比国内,如果是在芝加哥,他绝对不可能让琪琪天黑之后,独自在外,即便外出,也会掌握她的位置,时刻保持联系。才不到三个小时,他已经心烦意乱,吴女士最长的时候六个月没有一通电话一条讯息,是真的不太在乎吧。   他看到路边有开着电动三轮车卖年货的人,生意都还不错,买东西和卖东西的人都笑呵呵儿的,价格谈不拢也不会有脾气,都说再看看。   卖鲜花盆栽的那辆车,只剩下一盆金桔,一盆蝴蝶兰,老板有些急了,一直吆喝着便宜卖。   周绩文买了那盆蝴蝶兰,看着时间回家,琪琪还没有回来,他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结婚之后,他就很少一个人站在这里了,他宁愿站在琪琪房间外面,也不愿意站在这里,外面的灯火车流会让他想起曾经多么孤独,多么可悲。   他最终还是选择发短信:[什么时候回来?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其实他前脚从医院出来,宋斯琪后脚也去了。她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知道陆雨在医院陪护,她就来找他了,顺便看看陆淑。也就知道周绩文来道过歉,送了个果篮,宋斯琪还开玩笑,既然他带了东西,那自己也不算空手来探病的。   宋斯琪没吃晚饭,陆雨领着她在医院附近的粥铺吃东西,她不太饿,但有点冷,就点了一碗赤豆元宵,一手拿勺子吃元宵,一只手舍不得放下抱着的富贵竹,陆雨一看就知道她和周绩文吵架了:“小琪,也许你们之间的感情变了,但你们的婚姻,有各自的目的,就像我和菲菲,并不是发了誓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那种,不能因为彼此的一点喜欢,放弃太多自我,明白吗?”   “嗯,明白。”   “你最聪明,知道怎么让自己好过一点,想想结婚的时候多勇敢。”   宋斯琪放下勺子看着他:“你也想想,有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医生,比我们以前看过的医生都厉害,你要好好听他的话。”   陆雨笑着点头,宋斯琪看他勉强的笑,心里泛酸:“小雨,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我知道你很累,想哭的话,也可以哭的,他们都说把情绪闷在心里不好,我们俩也的确不是太会发泄的人,我觉得打沙包挺解压的,咱俩要不去练拳击吧。”   “好啊,过完年,有时间去报个班儿。”   “过完年,我说不定还会有一笔横财,等我成了富婆,咱们吃香喝辣,好日子在后头呢。”   “什么横财?”   “我爷爷给我留了点东西,之前一直被宋家瞒着没透露,被周先生查出来了。”   “那行,以后我就跟着琪姐混了。”   “你不一直跟着我混嘛,敢情之前都是假的呀,琪姐伤心了。”   “少贫,不早了,送你回去。”   “不用,我坐地铁回去。”   “必须回去啊,不许再乱跑了,真的不早了。”   “知道。” 第61章 .回哪儿呢?   宋斯琪看到周绩文短信的时候,已经快到住处,犹豫要不要回短信,犹豫要不要回去,她进了小区,坐在楼下花园发呆,周绩文来了电话,宋斯琪怕他担心,还是接起来,但没先出声儿。   周绩文这会儿的确有点急了,一接通就直问:“在哪儿?我去接你。”   他其实有点怕她说晚上会在哪哪过夜,今天不回家了,这样一来,明天的出行计划,很大可能会黄掉,他不想她过年的时候都不开心。   宋斯琪捏着手机:“周先生,其实我,没有地方可去,现在发现,也根本没有地方可回,我好想回家,但是京州这么大,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的家。”   周绩文听出她有些哽咽:“琪琪,在我心里,我们是真正结了婚,组成了一个家庭,只要你敞开心扉接纳我,只要在我身边你感到心安,那我们就有家,回来吧,我很想你。”   周绩文莫名觉得她的心跳和呼吸离自己很近,一边听电话,一边凭感觉出来找她。   宋斯琪认真回他的话:“我今天想了好多好多,比起物质的不对等,感情的不对等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如果我像你那样,觉得我们真正组成了一个家庭,那我让你做任何事情都不会不好意思,房子里面所有的地方,我都可以随意进出,努力把你的亲人当成我的亲人,可是现在不是,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即便我已经很喜欢你,但在你的房子里面,好多房间我不敢进去,你的东西,哪怕是不重要的东西我也会小心翼翼,和周家的人相处,是我的工作任务,在外人面前,我会琢磨怎样更像夫妻,我还讨厌你妈妈,我不想和她做一家人,我觉得好累,如果我喜欢你和你喜欢我一样多,很多问题可能就迎刃而解了,我也在努力,我知道你值得我为你努力,可是今天,真的遇到好大的难题,我们两个人的爸爸妈妈,只剩下你的妈妈还活着,我和她水火不容,你该多难做,这样的婚姻,有可能维系吗?”   她讲得很慢慢,周绩文远远看到她,怀里不知抱着什么,小小的身影和耳边压抑的哽咽声重叠,让周绩文无所适从,他原本,只想给她带来快乐,让她真心实意地笑,却未料到,人和人的关系,永远不会只有美好无忧的一面。   她似乎真的遇到了天大的难题,觉得婚姻不是那么简单,可是在周绩文心里,他们夫妻二人才是一体的,和母亲的关系,是血缘、法律以及道德的捆绑。   “琪琪,我下午去了医院,给陆淑道歉,这件事我真的知道错了,关于我的母亲……对她我的确没有办法以牙还牙,但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以后会尽量避免和她碰面。我今天和她讲得很清楚,只有她不找你麻烦,我才不会找刘铭伟麻烦,以我对她的了解,为了刘铭伟,她会管住自己的。她还提到断绝关系的事情,虽然她大概率只是说说而已,但如果她动真格儿,我会毫不犹豫地签字公正,我对她仅剩的一点怜惜,今天已经被她自己败光了,希望今后能够井水不犯河水。她对你和岳母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无法让她亲自向你们认错,我也很抱歉。”   周绩文说着已经走到长椅边,宋斯琪抬起头,愣了一下才收起手机,周绩文帮她擦泪:“哭什么,风一吹,脸要疼的。”   “你们又吵架了吗?她有没有打你?”   周绩文看到她怀里的富贵竹,忍不住笑起来,觉得两个之间没有什么问题是过不去的,这样的默契,如果不是天生一对,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周绩文在她身边坐下:“没有挨打,去摊牌了。”   宋斯琪把富贵竹放到周绩文腿上,自己翻包拿出纸巾擦眼泪鼻涕:“你笑什么,我不会劝你和吴女士好好说话的,因为问题在她不在你。至于断绝关系,你们圈内有先例吗?你的正面形象好不容易树立起来,别因小失大。”   周绩文和小琪一样搂紧了这几杆富贵竹,莫名有了安全感,她还是回来了,她没有提离婚。   “琪琪,你的事,在我这里才是大事,吴女士的名声并不好听,很多时候,她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和她有矛盾,于你于我,都不会产生太多负面的影响,只是要委屈你成为八卦消息的挂件。”   宋斯琪点点头,他和吴女士之间的问题,也不是因为自己才出现的:“你真的没挨打吧?”   周绩文伸手搂她,宋斯琪怕压着富贵竹,便接过来继续自己抱着,周绩文手上没了顾忌,干脆一手从后揽肩,一手从前圈腹,把她抱进怀里:“没有挨打,我还暗示她,刘铭伟有私生子,也不能说是私生子。”   “这个也说了?”   “嗯,说了,虽然没有明讲,但也够她抓心挠肺的。”   宋斯琪想起吴女士说的一些话:“她知道我们有财产协议,你身边会不会有刘的人?”   “应该是律所那边的问题,我身边的人如果有问题,那问题就大了。”   宋斯琪吸了吸鼻子:“你有许多秘密吗?”   周绩文凑到她耳边:“我的财产比他们以为的要多得多,无论是吴女士还是刘铭伟,其实都很贪婪,而且我立了遗嘱,我有三长两短,全都留给你的。”   宋斯琪又惊又恼:“呸呸呸,大过年的你说什么呢,赶紧呸掉!”   周绩文只是笑着看她,宋斯琪抬手捏住他的脸:“你说不说,你说呀。”   “我说你就不生气啦?”   “你说我就不生气。”   周绩文轻轻“呸”了一声,有点气息,没有声音。   宋斯琪不干:“你好好说!”   于是周绩文字正腔圆地“呸”了一声,宋斯琪这才罢休。   “说好不生气了啊。”   宋斯琪努着嘴巴,轻轻挣开他:“上去了,好冷。”   周绩文追上来,低头轻啄了下她的撅着的嘴唇:“哪儿买的富贵竹?不是说好一起的吗?”   宋斯琪垂眼:“你还说呢,我自己一个人去的官园儿。”   “是我不好。琪琪,以后无论去哪里都告诉我好吗?如果你想一个人待着,我就不去打扰你,但是一定让我知道你在哪儿,好吗?”   宋斯琪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不过你有时候太粘人了,这样也不好。”   周绩文倒是自知,并不否认:“我不知道什么样是粘人,我们在一起,很多感觉对我来说也很新鲜,想让你快点,多点喜欢我,看不见会想念,吵架时会心慌,即便你跟我说,还没有十分喜欢我,我也不会生气,只想着继续努力,琪琪,你也要努力,不管真正的婚姻会有多少问题,只要你还喜欢我,我还爱着你,我们就不要分开。”   “我知道。”   回到家,宋斯琪第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鲜艳的蝴蝶兰,比自己在花鸟市场看到的都要周正,她插好富贵竹,和蝴蝶兰放在一起,终于露出了笑脸:“周先生,我要原谅你,还要给你一个奖励。”   周绩文眼睛也亮了:“什么奖励?”   宋斯琪有些害羞:“你闭上眼睛先。”   周绩文斜倚在沙发上,淡笑着闭上眼睛。   宋斯琪从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盒东西,捂得紧紧的塞到周绩文衣服口袋里。   “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不可以!我,我先去洗澡了,等我走了你再看。”   宋斯琪轻轻亲了下他的下巴,然后飞快跑掉了,周绩文赶紧把东西拿出来,是一盒某杜的安全用品。   他那嘴角一个没绷住,咧到耳朵根儿了,拿着东西站起来,一边脱衣服一边嚷嚷:“花这冤枉钱呢,小爷我从哪天就开始囤了。”   走到小琪卧室门口,发现她门虚掩着,进来探头看了看,卫生间的门也还没关严。   周绩文彻底兴奋起来,在门外脱了个精光冲进去,小琪才开始准备,毛巾衣服还没拿好,更加没有脱衣服,看他光溜溜地冲进来,吓了一跳,看他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你,你怎么回事儿你,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如此急色。”   周绩文可管不了那么许多,开了热水就来剥她衣服,一边吻她一边上下其手:“赶紧的,小爷要吃人了!”   “你把门儿关上。”   周绩文心里再急,手上动作还是轻的,他爱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哪怕只是锁骨下的一个凹陷,腰间的些微起伏,都能让他沉迷很久,流连很久。   “琪琪,为什么给我那个,为什么是今天?”   “嗯?”   周绩文也爱她红着脸,双眼迷离:“我问你,为什么是今天?”   宋斯琪闭着眼睛,享受他带来的酥痒和颤栗:“旅行,会发生很多浪漫又疯狂的事情嘛,我不想你情难自抑时还要忍耐,也不希望初次体验发生在陌生的酒店房间。”   “早就想好的吗?”   “嗯,很早就想好啦,我喜欢你这样亲我。”   周绩文亲一下又舔一下:“喜欢这样,还是这样?”   宋斯琪拥住他:“都喜欢。”   两人简单洗了澡,小琪上了床就害羞地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周绩文直到小琪的身体准备好,才戴上她买的小小奖励。   小琪很紧张,周绩文的心和物都在叫嚣颤抖,但仍然耐心抚慰她:“家里的每个角落,你都可以随意,我的东西,没有你不能看不能碰的。”他把她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胸膛,“当然我最喜欢你看我碰我。”   宋斯琪觉得不舒服,原本很紧张地抓着床单,但一摸到他鼓鼓的胸肌,有些着迷起来。   她稍稍放松,周绩文继续:“周家的人,除了老爷子,我也都是当任务来的。咱们这种时候最夫妻,其他时候你看我可在乎。痛吗?”   宋斯琪蹙着眉,但并不太痛:“不痛,你讲什么,我听不清。”   今天一天起起伏伏的情绪,小琪大胆又诚实的表现,无一不刺激着周绩文的神经,也同样刺激着宋斯琪。   熟悉又陌生的空白侵袭了小琪的大脑,她知道自己在床上,但是觉得身体在攀升又下坠,只能紧紧抱着眼前这个火热坚硬的身体才不会浮沉,自己的呼吸又烫又羞人,只能掩耳盗铃,把脸埋在他怀里,抱着人怎么都不肯抬头。   从宋斯琪的房间辗转到周绩文的房间,他的动作始终克制隐忍,又带着几分磨人,周绩文爱听她的轻哼。   “琪琪,我只爱你。” 第62章 .我们能赢吗?   清晨,宋斯琪还在睡,周绩文已经醒了,他的作息一向规律,假期赖床真的难得,但今天分外贪恋这份冬日清晨的温暖,侧躺着欣赏小琪的睡颜,仿佛昨夜的余韵延续到此时此刻,历久弥新。   快到中午,宋斯琪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周绩文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脑,窗帘拉得严实,落地的台灯亮着,叫人分不清黑夜白天。   周绩文见她醒了,按开半边窗帘,过来亲亲抱抱,帮她醒困:“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宋斯琪眯着眼睛伸懒腰:“我还以为晚上了。”   “起来吗?我们去万佛园,然后直接机场,起来收拾收拾,还有时间去吃点东西。”   宋斯琪揉眼睛:“嗯,起来,要不就楼下便利店买点三明治牛奶好了,凑活一下就不用浪费时间,万佛园说是在一起,隔着景区,也要走好远的。”   周家和宋家都有家族墓地,也都在西山万佛园,不过周家的陵园,位置和规模都是顶级的,不但有点历史,还有专门的人看守接待。   宋家的家族墓,是宋斯琪父亲去世时,爷爷置办的,宋家原本的家族墓园在怀柔,曾经也像模像样,不知如今还有多少人去祭扫。   周绩文拉着宋斯琪坐起身,她头发乱乱蓬蓬,眼睛也有点肿,周绩文调侃:“哎呀,眼睛肿起来了,你爸妈看见会不会误会我欺负你?”   宋斯琪咯咯直笑:“你还担心这个呀,也没错,你就是欺负我。”   周绩文点头:“昨晚太激动了,以后注意。体验感如何?有没有不舒服?”   宋斯琪把他推开:“真烦人你,我去洗脸了。”起身才想起来不是在自己房间,“怎么到你屋儿来了。”   她不过自己嘀咕,周绩文偏要追过来回答:“因为你说,床单潮漉漉的不舒服。”   宋斯琪想起来,挤牙膏刷牙假装镇定:“可能不仅是床单不舒服,我整个人都不太舒服,我喜欢像之前那样,那种方式更温柔,昨天你激动起来力气太大了,压得我喘不过气,不过倒是挺刺激的。”   周绩文昨晚的确兴奋极了,虽然过程中一直在问她痛不痛,但难免收不住力气,看她耳根通红,抬手捏了捏:“不痛就是成功的第一步,我继续努力。”   宋斯琪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来日方长,多尝试,多磨合。”   周绩文喜欢她这样的态度,虽然害羞,但会诚实地反馈感受:“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是问,哪方面?”   “方方面面。”   宋斯琪红着脸刷牙,慢条斯理地漱口,周绩文就看着她,目光灼灼。   “长度硬度持久度?我没法子做对比,所以只能个人给你满分,可以了吗?哎呀,床单!”   “放心,我都洗了。”   宋斯琪一边擦脸一边出来看了眼床铺,床单被罩的确都换上新的了,“哼”了一声,指挥道:“两个行李箱都在你衣帽间,还有我一个背包,你一个单反包,命令你把东西都拿到客厅去,顺便检查一下通行证、身份证有没有放好。”   “得令!”   *******   宋斯琪每年都是年二十九来看父母祖父母,宋家人是除夕中午来,正好错开,也是心照不宣。偏偏今年有人不想错开,宋斯琪看到爸妈墓碑前的鲜花,本来想不出是谁放的,待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宋家人,心里一团火气,蹲下用手扫开他们放的东西,恨恨地抽出几张湿纸巾,用力擦干净台面,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好,跪着点上香。   周绩文站在旁边给她递东西,见她要磕头,赶紧过来一起跪下,宋斯琪看了他一眼,红了眼眶:“宋家人是冲着你来的,假惺惺的,要他们送什么花,脸皮真厚!”   周绩文拉着她一起磕了三个头:“别生气,老公给你撑腰。”   宋斯琪点点头,看着墓碑上父母的照片:“妈妈,爸爸,之前不敢带他来看你们,怕你们生气,他是周绩文,我闪婚的对象,他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周绩文扶着她站起来,握住她的手:“岳父岳母,你们好,我又来了,这次和琪琪一起呢,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人欺负琪琪的,虽然我做得还不够好,但我会努力。”   “又来?”   “嗯,你在蜀州的时候,偷偷来过一次。有一天突然跟自己较劲,我老婆怎么都不带我来见见父母呢,我想让我爸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斯琪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你的想法真的好多,那时候连恋爱都没谈呢,您还记得我们是为什么结婚嘛。”   周绩文直接忽略:“岳父岳母,您二位要保佑琪琪,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宋斯琪笑笑:“也保佑他吧,我才不要什么遗产。”   “这事儿你不用纠结,我在国外念完书回来那年就立了第一份遗嘱,当时的想法是,财产全部捐掉,爷爷也知道,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更新一份儿,圈内很多人会这样做,因为明天无法预料。老一辈儿的肯定怕子孙后代为了钱反目成仇,所以安排好,我呢,是不想便宜了我不想便宜的人,如今我身边亲近的,除了你还有谁?钱留给你,比捐了更有意义。古代置办棺椁修建陵墓也不怕折寿,你个小玄学爱好者,忌讳什么呢。”   宋斯琪忽然就释然了,如果现在换作是自己立遗嘱,也一定是留给他的,自己不在了,他对小雨和小杰肯定会照拂一二,既然是他的习惯,宋斯琪便不再去想。   两个人又来到宋家祖父母的墓前,宋成光熟稔地过来打招呼:“来扫墓啦,我记得周家也是在这边儿,去过了来的吧?”   宋斯琪不想理他,径直走到墓碑前放花敬香,周绩文回道:“我们新婚头一年,肯定先到这边来的。”   宋成光给他递烟:“年夜饭在老爷子那里吃吧?”   周绩文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拒了宋成光的烟:“在戒呢,免了吧。”   宋成光笑笑,指着不远处的家人给他介绍:“那是我女儿,和小琪同年,大几个月,旁边是我儿子。”说着招手把儿子叫过来,“还没见过吧,文灿,叫姐夫。”   那边宋诗雅听到直翻白眼,转头打量起宋斯琪的穿着,她这件黑色的大衣明显是男款,和周绩文身上的是一个牌子,觉得他们在暗戳戳秀恩爱,既不屑又嫉妒,看到宋斯琪一个人站着,走过去和她说话:“嫁得好就是不一样了,瞧瞧这身名牌儿,山鸡变凤凰。”   宋斯琪看都不想看她:“我最多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一家子是什么东西,咱们都清楚,别来自讨没趣儿,大过年的讨骂。”   宋斯琪回头看了看在周绩文身边陪笑的宋成光,宋诗雅顺着她的眼神也看到了自己父亲的模样,冷笑道:“听说你和你婆婆闹不和呢,这么会讨好人,也有讨好不了的?那位可不是善茬儿,看不起你吧。”   “听说沈秋霞快出狱了,你与其关心我,不如去关心关心她。她坐了这么多年牢,你去看过吗?她过得怎么样?”   宋诗雅只去看过一次,因为她内心深处,觉得有这样的母亲很丢人,她吸毒,还是个杀人犯,只是嘴上不饶人:“有总比没有强,你说是吧。”   “看来你挺为她骄傲的,希望你未来的另一半,能和你有一样的想法。”   宋成光希望宋诗雅嫁得比宋斯琪好,不,是一定要比宋斯琪嫁得好,最近他频频带女儿出席一些高端酒会宴会,有几个目标,但还没有成功的苗头,这也是他选择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偶遇”的原因,想攀着亲戚关系,借借周家的东风。   周绩文没有应下宋成光新年一起去老爷子那里拜年的提议,过来和宋斯琪一道给宋家祖父母磕了头,然后拉着人赶紧跑了,宋成光忍气,他想要的专利,周绩文给了,想要的技术团队,周绩文帮了,甚至还在饭局上,给光宇拉了不少生意,现在他想走亲戚,周绩文推三阻四起来,说明还是介意以前的事儿。他怎么能介意呢?有什么好介意的?以后一家人互帮互助,互惠互利多好。   宋斯琪听着周绩文的转述,气得直发抖:“他真是想得美!”   往周家墓园去,要走很长的一段上坡路,经过一片湖水,石阶边先是郁郁葱葱的松柏,又有齐腰的花草灌木。   宋斯琪无心看风景:“立风跟我说过你针对光宇的计划,一面安插人手,一面把握订单,等一个时机,让集团资金链断裂,然后低价收购,我只问你,你会不会亏钱?”   “肯定不会,光宇完全可以转型,回归中下游市场,建材市场高端和低端之间断层非常严重,现在市面上最缺的是质量有保障,价格还不虚高的中端品牌,我看过你父亲在任时的计划书,按照他的规划,光宇应该是靠高性价比拿下中端市场,照他的思路走,不说垄断,品牌影响力肯定非同一般,毕竟当年同时期的几家大企业都选择去争高端,很可惜,这条路没能走下去,光宇现在完全依赖大企业和政府才有饭吃,品牌效应还不如这几年新起来的几个企业,可能一个不注意就被淘汰了,真的非常可惜。”   宋斯琪点头:“行,只要你不赔钱,就大刀阔斧地干,什么都不用顾忌,把宋家整垮的同时,还能整活一个企业,何乐而不为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   宋斯琪又和周绩文说起自己一个不太成形的想法:“之前我跟何竣聊过,他说蒋示明之所以难抓,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做事,会倒很多手,就像之前在观海给我下药,明知道是他,但没有直接证据,只能抓小鱼小虾,证据难拿到,也不是因为没有,而是打入核心的圈子太难,利益共同体互相保护还来不及,怎么会自揭其短,现在又答应了那边暂时按下,一动不如一静。警察会用卧底,但我们手上也不是没有敲门砖。”   周绩文很感兴趣:“有点儿意思,接着说。”   “沈秋霞是吸毒人员,据我所知,她的毒友,基本上都是有钱人,宋成光以前做事很依赖她,因为她总是莫名和一些贵太太交情好,她应该是那个圈子里的掮客,手上有点资源,我要是大佬,肯定愿意和她做生意,贵妇的消费能力比酒吧里面的混混强不止百倍,又稳定安全,沈秋霞手上得有多少贵妇?她出狱后势必会捡起老本行,不然以后靠什么吃靠什么吸?让她和刘铭伟的供货链搭上,咱们就有了引路蜂,像她这样的VIP,怎么也得中层以上的人物接待吧,盯着她,不说拿到核心的证据,接触到的圈层肯定不一样了。”   周绩文连连点头:“这样风险还小,不用送人头进去。”   “你说查这些烧的钱,以后光宇能替你赚回来吗?”   周绩文知道她担心什么:“琪琪,这件事很有可能和当年我们父辈的车祸重合。”   “什么意思?”   “当年车祸发生之前,我爸见过郑明伯。”   宋斯琪很意外:“如果真的重合了,我们能赢吗?”   两人站在周绩文父亲的墓碑前,周绩文紧紧握住她的手,几乎把她捏得发疼:“一定能赢,他们都看着呢。”   “其实,我也是第二次来见你爸爸了。”   “什么时候?”   “小时候,妈妈带我来的,她说,这是和爸爸一起去守卫银河的人,他们是Galaxy的英雄。”   周绩文笑了:“难怪喜欢科幻片,你怎么不喜欢奥特曼?”   “奥特曼长得有点吓人嘛,我比较喜欢美少女战士。”   “回头找来看看。”   “好啊,我陪你一起看,我有全集。” 第63章 .你愿意吗?   这两天宋斯琪实在很累,候机的时候就开始犯困,差点把小小的记事本落下,还是周绩文眼尖看到了,帮她收着,本来以为是她的日记本就没敢乱翻,小琪倒是不介意,学着他昨晚的语气,手还挥了挥:“我的东西,没有你不能看不能碰的。”   周绩文被逗笑:“皮痒了你。”   上了飞机,宋斯琪带上眼罩,很快睡着了,周绩文本来拿着平板看报告,找笔的时候,拿出了她花花绿绿的记事本,本子上记录了很多小琪觉得好吃的店,用各种符号标注,许多颜色写字画画,还有贴纸,和她的工作笔记风格迥异,难得展露少女心。   周绩文翻到最新的几页,是她手写的澳门旅行攻略,澳门、氹仔、路环三个岛用不同的颜色区分,按她的计划,今晚两人还有时间去一趟大三巴广场,看完灯光秀再吃点东西,然后回酒店休息。后面几天都是根据住的地方来安排的,周绩文原本还拿不准要不要让胡总安排的向导跟着,这样一看是不需要了,只留辆车就行。   飞机落地,宋斯琪还迷迷瞪瞪的,全由周绩文领着,直到来接机的司机普通话广东话颠三倒四地乱蹦,宋斯琪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澳门。   司机先生很爱聊天,不经意地和周先生说起胡总:“我问胡总,要唔要做个名牌嚟着,佢讲唔使啦,你睇到太太最好睇嘅嗰就系啦。果然,我一眼就睇出嚟。”   小琪不是明艳型的长相,今天先去扫墓后赶飞机,一点儿妆没上就出门了,两个人穿着打扮又很简单低调,哪可能一眼就认出来,不过他夸小琪,听着就很让人高兴,难得用广东话回问:“佢点知我太太好睇嘅?”   旁边宋斯琪本来被眼花缭乱的霓虹灯吸引,乍一听到他这么低沉又带笑的一句广东话,立马转过头来:“你会讲广东话?”   前面司机也很惊讶:“原嚟周先生识得广东话,你系大老,胡总要奉承嘅,点会唔知。”   宋斯琪像发现了新大陆:“我要吃煲仔饭,用广东话怎么说?”   “ngo jiu sik bou zai faan。”   “老周是大坏蛋,怎么说?”   “kei kei si siu ceon daan。”   “你说我?你是不是说的我?”   “笨蛋,小笨蛋。”   到了酒店,周绩文和司机沟通好留下车,接下来几天如果有需要才会联系。放好行李就出来觅食了,两个人都很饿,随便找了家店吃煲仔饭,结果味道出奇得好,还打包了一份饭一份甜点回酒店,错过了广场的3D秀,但是两个人走在灯火通明的澳门街头,一点都不觉得遗憾,感觉像是无意间走进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每一束灯光都透着神秘和精彩。   两人牵着手在街上闲逛,交流着一年里工作的趣闻和心得,宋斯琪觉得以后两个应该多多这样散步压马路,和周先生闲话,时常觉得他像良师益友,什么都可以聊,什么都可以问。   “我常常听到结婚好多年的同事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激情会慢慢褪去,爱情变成亲情,婚姻仅凭责任维系,甚至常常觉得婚姻生活索然无味,满身疲惫,你觉得爱会消失吗?”   “激情这种东西,靠肾上腺素和多巴胺支配,科学地讲,的确不可能长久维持,但激情褪去并不是坏事,让两个人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抛开社会和政治因素,婚姻比恋爱多的,本就是责任,爱情和亲情并不冲突,像我们俩,是爱人,也是亲人,我们多少对亲情都有点需求,但获得的渠道很窄,所以对我们俩来说,一部分爱情变成亲情,是必然的,而且满足了我们的需求,就很好。但更多夫妻,说爱情变成亲情是单方面或者双方面对另一半没了‘兴趣’,这样就和爱情亲情都没有关系了,只是委婉地表达,不想再鼓掌。爱不会消失,会消失的都只是短暂的喜欢。”   宋斯琪侧脸看他:“那,如果,我说如果,以后我们不在一起了,你爱上了别的人,那个时候,在你心里,我又是怎样的存在?”   周绩文咬了咬牙:“你可真会气人呐。”   宋斯琪抬手按了按他的咬肌,感受到那块儿的紧绷和用力,忍俊不禁:“你先别生气,我心里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一个决定,想多听听你的想法。”   当宋斯琪发现,周先生对两个人的婚姻,很早就开始认真时,她就给了自己一个期限,两三年里,如果无法和他步调一致,便抽身离开,让他去找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可是看到周先生在自己和吴女士之间做出选择时,她觉得自己应该快一点,再快一点,也做出选择。   周绩文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如果不能,必然是我生平最遗憾的事。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爱着你却和别人在一起,无论对方是什么感受,我自己首先觉得委屈,毕竟曾经,我爱的人就是我的妻子。如果我有灵魂,从不知道哪一个瞬间开始,它就深深被你吸引了,我以前问过身边的基督徒,为什么宗教能让那么多人沉迷,他们的故事或像或不像,但答案无外乎是觉得神给人希望,给人救赎,对我来说,这些都是你给我带来的。”   宋斯琪无言了稍许:“啊,是这样。”   “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无论做什么决定,你都要遵从本心,不要因为我的话有太大的压力。”   宋斯琪笑了笑:“凡事,得往好处想啊周先生。”   周绩文把她手拎起来轻轻咬了一口:“我可太积极乐观了,消极的是谁啊。”   “你看你,又气鼓鼓的。”   ……   年三十一大早,酒店送了许多鲜花和新年装饰过来,宋斯琪拎着一串仿真的鞭炮玩儿得不亦乐乎,打开听它噼里啪啦响。她在客厅找了个地方挂上,又去摆弄鲜花儿。   周绩文和酒店的工作人员确认晚上年夜饭的菜单:“包间不用留,我和我太太就在房间里用餐。杏仁茶不用了,换成椰奶,甜点里面也不要用杏仁。”   “好的。晚上七点左右送餐,您看时间可以吗?”   周绩文想了想,随手在平板上删了几道北方特色菜,正不正宗不知道,但两个人肯定吃不了这么多大菜:“六点送吧,送完就可以不用再上来了,年三十儿,我们想安静一点。”   “好的,晚餐安排好之后,您这边可以按下免打扰,我们会把这层上来的电梯暂停,您有任何需求,电话联系前台或者直接联系我。”   “好,辛苦。”   周绩文送走酒店工作人员,宋斯琪拿着一个福字挂件儿从卧室出来:“人都走啦?”   “躲什么呢,还想让你看看菜单。”   “你定就好啦,我又不挑,大厨的手艺还能差到哪儿去。有个人一直打量我,我不喜欢这么被人看着,不自在。”   周绩文皱眉,这个人掩饰得很好,自己都没察觉:“是哪个?这么没规矩。”   宋斯琪觉得他应该没什么恶意:“可能就是好奇北方的有钱人长啥样?或者在想,大过年的,老板带着年轻女性出游,是什么关系?”   周绩文笑笑:“换衣服吧,我们准备出门儿。”   “今天就去妈祖阁吗?”   “嗯,下午如果不累,还可以去教堂看看,都拜拜。”   宋斯琪听到要去教堂,忽然眼神一亮:“哎呀,是不是在迁就我?”   “没有啊,常规路线,一边拜妈祖,一边看教堂,这才是澳门嘛。”   宋斯琪点头:“澳门真的是一座很有特点的城市,即便是欧洲风情,也是澳门的味道。”   周绩文抿嘴笑,宋斯琪看不懂:“你这是什么笑容。”   “上次过来见客户,我就觉得,你如果来澳门,一定会说这样的话。”   宋斯琪挑眉:“是不是觉得很懂我?”   “嗯哼。”   “那你猜猜,我今天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不知道穿什么,问问我的意见?”   宋斯琪有点惊讶:“成仙了吧您。”   “咱们穿那套情侣的牛仔衫,里边儿穿黑白T恤,那个也是情侣款。”   宋斯琪这样打扮,配上清爽的高马尾,很是青春靓丽,当然她正是青春靓丽的时候。周绩文这么穿就和平常很不一样了,尤其他还拿着单反检查镜头和电池,不说像文艺小青年吧,整个人年轻朝气不少,让人眼前一亮。   宋斯琪细细看着,忍不住点头:“果然人靠衣装,这样打扮看着年轻好多,完全不是比我大许多的感觉。”   周绩文只笑笑不说话,抬手随意按下快门:“抓到一只气人精。”   宋斯琪跑过来要看:“气人精是什么精?算不算妖精?可以很漂亮吗?”   周绩文故意把相机举高了:“我看看,这小妖,长得还真不错,看来气人精也比凡人漂亮。”   宋斯琪扶着他的胳膊往下轻拽:“快给我看看。”照片里,宋斯琪两手插兜儿,歪着头轻笑,黑色铅笔裤包裹的双腿笔直而修长,“是还行,看来带着相机不是装装样子,是真的会拍。”   周绩文笑笑,拾掇好东西揽着她出门,走到大厅,怎么想还是没忍下那口气,一手压着她的肩膀一手捏她的脸:“装装样子,我玩儿相机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小东西,还敢说我老,要不要磕个头,爷爷给你包个大红包儿。”   宋斯琪被他揉得来气,听他絮絮叨叨的话又觉得好笑:“人家就是随口一说,你自己偏要放在心上,还说我气人,你的气都是自己充的,全自动智能充气型安全气囊。”   “你还说,你还说。”他托着小琪的下巴捏住她的脸颊,看她水润的小嘴巴不服气地开开合合。   “撒手,周绩文你,你为老不尊。”   两人打打闹闹出了酒店,酒店里认识他们的工作人员还在谈论他们,有八卦周绩文身份的,有猜女生究竟是正房太太,还是二奶的。   “睇住年龄差好多嘅,系正房,仲唔系原配咯。”   “依家有钱人,唔会蚀底嘅,仲有可能门当户对个哉。”   “小妹睇着涉世未深嘅,卜卜脆嘅年纪,门当户对揾小鲜肉唔好咩?”   “人家周太嚟嘅,我哋仲系小妹,唔有太太命。”   “系你胆唔够大喔,大你十几廿嘅有钱人,你肯咩?”   “有周生呢个样,我就肯喽。”   “又发梦!你有周太呢个样咩?”   *******   妈祖阁建在半山腰上,远远看,人多庙小,走近了依然觉得精致窄狭,和内地名寺古刹宏伟的建筑风格很不一样。   因为是依山而建,几殿沿着山势向上,烧香求拜要先爬山,宋斯琪一向虔诚,爬山的时候怀揣着几分敬畏,周绩文看出她的认真,牵着人也不说笑,一步一级,同心同意地慢慢往上爬。   两个人十指相扣,周绩文始终慢她一点点,但不会扯着她,而是半贴着肩膀给她一个向上的力,让她爬起来不那么费劲儿。   宋斯琪不禁在心中感慨,这世上啊,不会再有一个人,比他待自己更好了。   爬到最高的平台,周绩文把她的手举到面前看了又看:“戒指呢?昨天还戴着。”   “你就天天戴?”   周绩文抬手给她看:“我就没怎么摘过。”   宋斯琪轻笑:“拜完妈祖去教堂,你再给我戴一次呗。”   周绩文握着她的手一紧:“教堂里头,戒指可不兴戴着玩儿的啊,明白我意思吧。”   “啥意思?不明白。”   周绩文哼笑,把自己手上的戒指也摘了放进衣服里层的口袋:“你明白,你比谁都明白。”   周绩文陪她在观音殿拜了拜,心里忽然想,妈祖庙,求子会不会灵验?想想又默默直说算了,琪琪还小,再等几年,等她自己想要宝宝的时候再说。   待拜完妈祖,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往教堂赶:“快点儿的,别让人神父等着。”   “这大年三十儿的,未必就有神父在吧。对哦,教堂现在都是景点,还有神父吗?”   “哪儿的庙里没和尚,我现约了一位,葡萄牙人,不过春节。”   宋斯琪笑了:“啥时候约的,我意思就意思意思,您还正经上了。”   周绩文直摇头:“琪琪,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才特意约了神父,即便你我都不信仰上帝,即便这场婚礼看上去有些随意,也仓促,但我知道你心里很郑重,才会摘了戒指,让我再次给你戴上,对吗?”   宋斯琪看着他:“这样随意,也仓促,你愿意吗?”   “我愿意。”   他当然愿意,从今以后,他将与她同往,爱她、尊重她、保护她,超越爱自己。不论富有或贫穷,一生忠于她,直到离开。   神父是周绩文请胡安富联系的,这位胡总办事很妥帖,不仅很快找好了人,安排空出了小礼堂,还与夫人亲自到场,成为了这场特殊婚礼的唯一来宾。   说完誓言,两个人都从口袋里拿出戒指,递给对方,一旁的神父实在没忍住:“你们让我想起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经常遇见很疯狂的年轻人。”   周绩文托着小琪的手:“神父,不会有人比我们更认真的。”然后郑重其事地给她戴上戒指,又低头亲吻她的无名指,“这一回,可不许随便摘了。”   宋斯琪给周先生也戴好戒指,周绩文急着走流程:“新郎要亲吻新娘了。”说着俯身吻下去,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惹得宋斯琪耳根滚烫,面颊绯红。   胡总和太太适时鼓起了掌,周绩文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挽着她与胡总夫妇说话。   “今天真是麻烦胡先生,我和我太太一时兴起,倒教您为难了。”   胡安富笑着直摆手:“您这样讲就见外啦,上回我就嗦,您来澳门找我,这么一点小事,如果办不好,丢面嘅。”   胡太太打断他:“人家结婚宣誓,不能说是小事,该说是喜事。”   “对对对,恭喜周生周太,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宋斯琪怕对方有误会,给周绩文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笑着解释二人今天的行为:“真的很感谢您,绩文就是爱较真,我随口说说的,觉得电视剧里面,在教堂宣誓结婚很庄严很浪漫,他就要帮我实现,也真是在澳门,要是在京州,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折腾呢。”   “周先生好懂浪漫,佢好爱周太嘅,点心都是亲自去排,我给我太太讲,她都闹脾气,觉得我处处不如。”   宋斯琪还不知道他亲自排队买点心的事,听到就挠了挠他手心,也不知是点了他什么穴,转过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之后胡总夫妻还约他们年夜饭,两人当然婉拒。   回酒店才下午四点多,一关上门,周绩文疯了似的吻她,托着臀把人抱进卧室,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喘息和纠缠,直到两个人都大汗淋漓,直到满足中透着疲惫,宋斯琪依然无法从这场暴风骤雨般的情.爱中回神,周绩文心满意足,开始慢慢补上前.戏,从背后抱着她抚摸亲吻:“男人的手心能乱挠吗?”   宋斯琪嗓子有些沙哑:“少给自己找借口。”   周绩文轻笑,滑下去亲她的背:“是是是,我就是馋我老婆身子。”   宋斯琪被他亲得一阵战栗:“你别,快六点了。”   “我知道,我有数。”手上嘴上却是不停。   “你有数个屁!”   周绩文正好亲到她的翘臀,使坏咬了一口:“我就有个屁数。”   宋斯琪差点没弹起来:“你真是的!”   周绩文闷声低笑。 第64章 .叫我什么?   酒店厨房开始配餐的时候,宋斯琪还在洗澡,周绩文早洗完了坐在客厅。这次他留了心,果然注意到一个男服务员眼神飘忽。他像是无意地扫了一圈,眼神并没有在周绩文身上停留,可见是在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这让周绩文非常生气,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把主意打到自己老婆身上,那是罪加一等的。   餐厅饭菜布得七七八八,周绩文过去看了看,对经理说:“留个人,帮我挪下小客厅的沙发。”   那人听到,果然很积极地走过来:“经理,我来吧,阿伟要推车。”   经理是想亲自上阵的,正好也需要人搭把手,点了点头,转身问:“周先生,您想怎么放?”   “往外挪一点,对着窗户,能躺着看烟花。”   “没问题。”   周绩文抱手站着,看两人干活儿,状似无意地闲聊:“你们不回家过年吗?”   经理笑道:“服务行业嘛,哪里过得了春节,不过节后会有长假的喔。”   “你俩都是澳门本地人?”   “我是,Mike不是,哎,Mike你好像是金门人对吧?”   “对,我是金门人。”   周绩文这才看看他:“金门人,我好像真就没遇见过金门人,你叫什么名字?”   “黄今发,咁日发财嘅意思。”   周绩文莫名想起小郭,他肯定中意这个名字。脑子里过了一遍人,姓黄,金门出身,在澳门工作,心怀不轨……曹美瑞的生父姓黄,她还和蒋示明有点关系。   周绩文眼中的温度骤降:“你们节假日这么忙,老婆孩子会生气吧。”   还是经理应他:“我老婆是我上司的喔,她比我还忙嘞,小朋友,买玩具哄喽。我身边干得长久的,很多都是亲戚朋友带进行的,Mike也是家人带着出来的,都能理解的啦。”   周绩文点头:“家人带进行的,姐姐?”   Mike手上一滑,沙发差点砸到脚,周绩文没看见似的继续说:“还是哥哥叔伯?”   Mike干笑了两声:“一个远房亲戚而已。”   周绩文不甚在意:“我也算你们半个同行呢,服务业,最要紧的是管好眼睛,管好嘴巴,我很喜欢澳门这样的地方,想做什么都很方便,花钱也方便,□□白行,白道黑行,挺有意思的。”   Mike被他的话吓得脸色发白,经理越聊越迷惑,好在沙发已经搬好了:“周先生您看,依个距离,OK吗?”   周绩文从茶几上拿了一摞红包递给经理:“辛苦了,你给大家分一分,我和我太太给大家拜年,春节快乐。”   经理高兴坏了:“多谢周先生,祝您和太太春节快乐,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   送走酒店的人,周绩文锁好门,设置了免打扰,打开电视,昨晚就调好的频道放着央视的春晚预热节目,小琪出来的时候,正好跳转到新闻联播,宋斯琪听到立马笑开了:“哎呀呀,乡音亲切呀。”   她走到餐厅,看到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心里满足极了:“真不错,这才叫年夜饭嘛,我今天要吃好多好多,年三十儿的饭,可以想吃啥吃啥,吃撑也没关系,关键还能吃剩下,年年有余。”   小郭也说过,除了年夜饭,啥饭都不能剩下。周绩文脑海里想象着曾经的某个春节,自己一个人随便吃点的时候,琪琪也许住在某个青旅,抱着一盘饺子,数着要吃几个,要剩几个……他心里针扎一样发疼,因为这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从今以后,每个除夕夜,都要为她准备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宋斯琪欣赏着饭菜,伸手拈了一块烧鸡放进嘴里,周绩文贴过来也要吃,宋斯琪就又拈了一块喂给他,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好吃”,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周绩文抽了纸给她擦手,拿了双筷子在手上:“还想尝哪个,老公给你夹。”   “噗,就一双筷子吗?我自己夹。”   周绩文把她两只手抓住,按在她肚子上:“啧,老公喂你吃。”   宋斯琪猜他大概是和“老公喂你”四个字较上劲儿了,也就不挣扎:“我尝尝那个烤乳猪。”   周绩文给她夹了一块,小琪口小,先咬了一半儿,周绩文就自动自觉地吃另一半儿。   “那个汤里面是白萝卜还是笋片儿?”   周绩文夹了一片,抖抖筷子喂给她:“萝卜还是笋片儿?”   宋斯琪夸张地嚼了两下,让他听声儿:“你听是什么?”   “笋片儿,萝卜早化了。”   “我还要吃那个清蒸鱼,这是什么鱼?样子笨笨的,我看咱们那儿蒸的鱼长得都挺俊的。”   “多宝鱼,好一点的餐厅不爱用,不过名字取得好,逢年过节的,上桌机会就多了。”   宋斯琪仔细尝了尝:“恩,感觉肉质有点水。”   除了涮火锅的新鲜菜,热菜凉菜尝了个大概,宋斯琪才回过神来:“你说都这个点儿了,咱俩干嘛不直接坐下来开饭呢?吃饱了正好看春晚呀,尝的什么劲儿?”   周绩文搁下筷子,把她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坐好:“就等你反应过来呢,傻了吧唧的。”   宋斯琪也不恼:“你觉得是在逗我玩儿,怎么就知道不是我在逗你呢?动手的可不是我哦。”   “咱俩互娱互乐,挺好的。”周绩文在她身边坐下,按开豆捞锅煮着,“琪琪,咱们结婚纪念日,就放在除夕好不好?”   宋斯琪歪头笑:“本来就是啊,难道不是吗?”   周绩文点头:“是,是。”   再丰盛的晚餐,吃着吃着很快也就饱了,两人实在吃不动,春晚才开始一会儿,于是又在茶几上摆了满满当当的零食饮料,依偎着窝在沙发上,一边看节目,一边穿梭在网络世界,各处发红包抢红包拜年。   周绩文回的消息不多,几通电话也都没接,宋斯琪发现他看节目比自己认真,有点好奇:“周总应该挺忙的呀,都不用回消息吗?”   周绩文长臂搁在她肩膀上,手捻着她的发梢:“何竣打字儿快,大部分消息都是他回。”   “你的助理,都这么分配工作的?”   “对啊,就是这么分,以后你公事上不得不维系的人际,也都交给他管得了,戏精一个,就爱干这活儿。”   “我还没那规格,自己应付得来。”   周绩文搂着她,必然心猿意马:“你腾出来点儿手来,跟你男人腻歪腻歪多好。”   宋斯琪这才意识到,他是觉得自己过于沉迷网络,忽视了他,可两人粘在一起够紧了,还要怎么着呢?   左右节目有点没劲,宋斯琪扔下手机,搂着他脖子跨坐到他腿上:“周总,您陪我过春节,太太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吧,她,她不会打我吧?”   周绩文笑起来,顺势抚上她的腰:“你怕她做什么,她打谁也不会打你啊。”   “除了我,太太还要打谁?难道除了我,您还有别人?”   “爷已经被你这妖精攥了心吸了魂儿,再找别人不要命啦?”   宋斯琪咯咯笑:“那周总最爱我喽。”   “只爱你。”   “爱我什么?”   “爱你……诚实,好就好,不好就不好。”   “这算什么呀。”   “我说在某件事儿上。”   宋斯琪本来还迷惑,周绩文的手开始往奇怪的地方去,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人就害羞起来,被他说得抬不起头,红着脸要下去,却被他按着:“琪琪,你最喜欢我什么,跟我说说。”   “我不知道。”小琪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其实周绩文自己都有点脸红:“喜欢我吗?”   宋斯琪挣着要走。   “你再动,咱们就这样试试。”   “你真烦人,我不喜欢你,所以才这样抱着你的。”   周绩文闷声笑:“那好不好?”   宋斯琪也不小了,还是资深网民,网络上聊什么的没有?男人在这事儿上只顾自己发泄不管对方感受都是历史遗留问题了,周绩文倒不是这样,即便今天下午那么亢奋,他也时刻关注着小琪的接受程度,她稍有不适就会调整节奏,她的每次浪尖儿都不是假装的,呻.吟也来自内心深处,应该说,好得很,好得不得了。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羞不过,越问越说不下去,脾气就着刚才喝的点儿酒蹿上脑袋,抬起腰扒拉他的衣服:“别废话了,你不就想这样试试,来,咱们就试试。”   两人这么坐着来了一回,宋斯琪哪儿受得了一下午这么三番几次的,上午还爬山了呢,后头直接脱了力,趴在周绩文怀里半晕半睡。   周绩文倒像吃了什么仙丹,这几天终于突破最高境界,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血液通畅,神清气爽。   这会儿他舒舒服服半躺在窗边的长沙发上,小琪在他怀里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他翻着手机,时不时低头亲她一口。   讨论组里,几个人玩儿着红包接龙,聊的话都写在红包备注上,老秦不知花了多少钱,讲了今晚一个高官在观海和一大家子吃年夜饭,还抽空去洗手间和情妇来了一下的事儿,他多少有些职业操守,一般不会把这种事儿往外说,巧的是这高官是郑家的狗腿。   郑闻泰发红包表明立场,支持哥儿几个做对的事,他和郑家早八百年就决裂了。   之后老秦就开始侃大山了,一句正经的没有。他这会儿在秦家老宅守岁,他那个喝了酒就脱下斯文的堂哥开始吹嘘自己尺寸甚伟,令无数少妇魂牵梦萦。   秦西在群里计划起来:[赶明儿找个人试试他,这阵子挺红一小花儿,不是一直扬言要找大的嘛,小爷就做回花月老,给俩牵个线。]   [他再大能比老二大?]   [老二从没拿这事儿炫耀过吧。]   [爷还不信了,肯定是满瓶不动半瓶摇,缺啥吹啥呢。]   周绩文手一抖,抢了这个名为[他再大能比老二大?]的红包,偏偏这红包就只一个,他抢完,秦西就发了个很猥琐的表情,陈东成还随了个[给弟妹买点肉吃]的红包,郑闻泰和秦西的红包几乎同时发出来,写着[给嫂子买点肉吃]。   周绩文黑了脸,想半天没想出发什么话能解气,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了,就发了个红包:[你们聊,我去煮饺子了。]   都知道他们夫妻俩跑出去单独过年了,这一句看似寻常的话,立马就酸了起来,秦郑二人连忙甩醋,陈东成也不忘秀恩爱:[颜老师已经睡着了。]   秦郑二人又发了好几万的脏话,骂骂咧咧。   周绩文手上的饺子刚下锅,宋斯琪就醒了过来,站在沙发上跺着脚叫他:“老公,老公快要倒计时啦!”   周绩文听到先是一愣,看看时间,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小琪站在沙发上两手叉腰:“在干嘛呢,我叫你都没听见。”   周绩文轻笑:“煮饺子。刚叫我什么?”   “周绩文啊。”   “哦?我听到的好像不是。”说着抬手握住她的腰一提,把人抱到自己身上托着,宋斯琪知道他想听什么:“我醒过来没看见你,叫你名字你没应我,”她抬手指着电视机,“你看人家主持人都聚到一起了,马上就要新年啦,我一急就喊老公啦,你再听不到我就不认啦。”   “嗯,还好听见了,不然亏大发了。”   电视里主持人一个接一个说着吉祥语,终于开始倒计时,两人迫不及待地吻上对方,内心的满足和幸福感,比窗外应时而起的烟花,更加绚烂,久久不熄。   “新年快乐,周先生。”   “琪琪,新婚快乐。” 第65章 .好男人的标准是?   大年初一,两人睡了一整天,晚上周绩文起来弄东西吃,还捣鼓了一会儿相机。   宋斯琪睡得迷迷糊糊,半醒间玩手机,看到京建技术中心的官微更新了新年祝福:牛年大吉!新的一年,更关注建筑,更关心家。   宋斯琪看到就笑了,因为配图的建筑都出自周先生的相机,中间那张是两人交换戒指的教堂。   周绩文见她握着手机傻笑,凑过来问:“乐啥呢?”   宋斯琪点开中间那张图片:“我也要拿这张发微博。”   周绩文看了一眼:“要不要换另外一张,也有这个琉璃窗户。”   “给我看看,是哪一张?”   周绩文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和小琪并肩趴在床上,宋斯琪侧脸,看到他手机的屏保是自己的一张背影,穿着一套白色的睡衣靠着窗子,家里光线不明不暗,大落地窗外下着雨,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系统默认壁纸:“手机屏保挺好看的。”   他笑笑:“嗯,是我太太,漂亮吧。”   “嘁,看不到脸,谁知道漂亮不漂亮。”   周绩文翻到她要的照片,把手机递给她:“我知道就行。”   宋斯琪“哼”了一声,接过手机把照片发给自己,这张照片是胡总的太太帮忙拍的,因为逆着光,看不清五官,但能看出周绩文在亲吻小琪的左手,彩色的琉璃窗和十字架,让照片看上去温暖又庄严,认真又浪漫。   宋斯琪很喜欢:“拍得真不错,不用加滤镜都有那种复古的调调。”   周绩文表示赞同,也难得发了条朋友圈,享受着琪琪之前说过的,暗戳戳秀恩爱的感觉:“等你微博粉丝到十万,咱们大大方方秀一次恩爱怎么样,就当,转正福利?你的男粉太多了,都不知道你结婚了吧。”   宋斯琪看着主页的9w+,自己的粉丝虽然增加得缓慢,但十万应该是快了:“涨粉的福利不应该是给粉丝的嘛,怎么好像变成你的了?其实表白的女孩子更多,现在女孩儿好可爱的,喜欢的都叫老公老婆,纸片人也一样,就是表达喜欢而已,你不要放大。”   周绩文扑过来挠她痒痒:“你可别这样儿,老公只有一个,你敢叫别人一个试试!”   宋斯琪笑着躲他:“我不追星的。”   “追啥都不行。”   “那我申请保留一个,京建的小周总,是我本命来着。”   “这个可以保留。”   *******   初二一大早,两人开车去氹仔,这里海边的别墅很多是仿葡式建筑,色彩很丰富,宋斯琪吃到了最正宗的葡式蛋挞。   这两天待在路环岛上,这里和澳门市里的热闹繁华完全不一样了,安静,缓慢,有浓浓的渔村味道。   宋斯琪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却好像和这里很合拍,周绩文镜头里她的每一张照片,都被阳光海风偏爱,发丝都美得直击人心。   在即将返回市里的傍晚,两人在海边遇到了宋斯琪以前在采访中认识的云基金的受害者。   那是一个患有先心的小女孩儿,被云基金拉着宣传了好几轮,却没有收到手术费,最终是欣然工作室帮他们联系了新的救扶机构,女孩才成功做了手术。   小姑娘不认识宋斯琪,她的妈妈看到宋斯琪的时候哭了,她还以为这个漂亮姐姐是坏人。   女孩的母亲也没有说太多的感谢,而是讲着女儿手术后,如何一天好过一天,如何慢慢长大,讲她的活泼可爱,调皮捣蛋,讲在南方发展的姐妹帮她介绍了工作,如今远离京州,过得很开心。   宋斯琪一直含笑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小姑娘知道她是曾经帮过自己和妈妈的人,害羞地亲了她一口。周绩文陪着,莫名再次想象,以后和琪琪有了宝宝,生活又会变得如何。   离开海边,原本晴好的天儿下起了小雨,两人跑进附近的咖啡馆,和老板买了一把雨伞,慢慢走回住处。   “其实当初,这个女孩儿不在我们的第一批名单里面,她家并不是最困难的,爷爷奶奶都健在,而且有收入,女孩儿的爸爸有手艺,赚得不多,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真正无路可走的是女孩子和她的妈妈,所有人都劝女孩妈妈放弃,趁着年轻再生一个,包括孩子的爸爸,然后女孩妈妈就离婚了,然姐知道后和她聊了一次,跟她说,给孩子改个名字吧,跟谁姓都好,别跟爸爸姓就行。女孩儿改了名字,运气立马就好了,很快做了手术,也一直恢复得很好。”   周绩文点点头:“名字改得好,那男人不配。”   “其实我以前也没有多高的觉悟,学习,工作,都是选择,目标是有的,理想一点儿都不崇高,这几年在圈子里见得多了,反而觉得能努力让一个鲜活的生命留下,努力帮助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看你也一直微微笑,是不是觉得那个小女孩很可爱?”   周绩文摇头:“我只是在想,以后我们有了宝宝,一定会是很棒的父母。”   “想得很远嘛,你……很想要宝宝吗?”宋斯琪心想,周先生的确到了很想有个孩子,很想做爸爸的年纪了。   周绩文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估计知道了又要炸毛,不过他看到小琪脸上只是笑,没有为难抗拒,就知道她应该不是十分排斥这件事:“我们结婚之前,我几乎没有考虑过孩子的事情,看到谁家小孩儿可爱,也不会想着我以后有孩子怎样怎样。我俩在一起之后,倒是情不自禁地想过好几回了,有点期待,也有点犹豫。不过,我们要不要孩子,什么时候要孩子,都听你的,这是属于女性的权利,我完全服从你的决定。”   宋斯琪点点头:“认识你之前,我有大致想过,理想的状态嘛,二十七岁结婚,三十岁生孩子,结婚的时间提前了,生孩子的时间就不提前了,好嘛?”   周绩文忽然很后悔聊起这个话题,丁克也好,领养也行,生孩子对女生来说,实在是一件残忍大于美好的事情:“琪琪,女孩子一生,并不一定要生孩子的,我们也可以领养。”   宋斯琪明白他的意思:“我并不抗拒生育这件事,我想,在我三十岁的时候,依然很年轻,但也应该足够成熟,能对一个生命负责。妈妈说我长得像姥爷,如果我们的宝宝也像姥爷,你可不要吃醋哦。”   周绩文轻笑:“像姥爷好,爸爸没有姥爷好看。其实我和预衡约了一起去做结扎手术,仁德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差不多元宵节后去做。”   宋斯琪满心疑惑,不知从何问起:“什么时候约的?”   “过年之前了,他打电话给我,说年后可能会订婚,想早点把手术做了,省得后面出岔子。”   宋斯琪想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也很想问问方预衡的情况,只是牵涉各种隐私,觉得不大好问。   周绩文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眼神飘忽的样子,可爱得不行,把人揽进怀里,一只手揉搓着:“我们琪琪也想听八卦,不好意思打听啊。”   宋斯琪脸红:“能不能说的呀,能说你就告诉我嘛。”   “你是我老婆,我内裤都和你分享,这点儿八卦有啥不能说的。”   宋斯琪伸手捏了捏他的腰:“谁跟你分享内裤,快说。”   “预衡的妈妈在生他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儿,身体不好,所以他从小就很听他妈妈的话,一路按照他母亲想要的样子长大,可是你说人吧,从小到大哪能一丁点儿不违逆父母。他想娶的人,他母亲容不下,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凭什么在他家受气呢,所以就分手了,听说现在连找都找不到,说他家里没插手,谁信?他现在不吵不闹,但心里不可能不怨恨,即便妥协了答应和家里安排的人订婚,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再有后代。”   “这种情况下订婚,难道还会和订婚对象那个?”   “哪个?”   “别装傻,接着说。”   “他的母亲,很极端,为了某些目的,给他下过安眠药,他怕他妈妈故计重施玩儿阴的,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宋斯琪很惊讶:“比吴女士还疯?”   “对,说起来,他母亲和吴女士还是亲戚。”   宋斯琪没接他的话:“你怎么想起来和他一起做这个手术?”   “你还小嘛,有自己的职业规划,如果意外有了孩子,即便我们都努力做好迎接她的准备,也不是最好的时机。我做手术效率高,又安全,这本来就是男人应该做的事,女孩子无论避孕还是生育,都要遭好大的罪。”   “我还想着年后找医生好好咨询一下,一起商量个对身体伤害最小的办法,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吃药的,原来早就计划好了。就不夸你了,因为这是男人应该做到的。”   “万一我说让你吃药呢?”   “那就吃啊,离了婚也能偶尔约一约,毕竟活儿好嘛。”   周绩文停下,宋斯琪以为他生气了,连忙撒娇:“哎呀,我说着玩儿呢。”   周绩文看着她:“你是谁?我家琪琪可不爱吃药。”   宋斯琪咯咯笑,拗着这几天学来的不着调的口音:“欧海路环岛上嘅气人精,你老婆被欧食作啦。”   周绩文俯身吻她:“大胆女妖,快点把我老婆还回来!”   “知道我是妖怪你还亲我!”   “你不是妖怪,是妖精。”   “妖精你就可以亲吗?你只能亲你老婆呀!”   “嗯,只亲我老婆。” 第66章 .都是美人吧?   初五晚上,两人从路环岛返程,回到酒店,周绩文却有访客。他是私人行程,已经和酒店沟通过如有访客,只留讯息,不安排任何会面,   酒店的人也是如此传达的,但来人是港圈近来的新起之秀,不说家喻户晓,在年轻人中,人气很高。酒店的态度不敢强硬,也不好赶人,何况大明星就乖乖在大厅坐着,实在挑不出毛病。   周绩文被叫住的时候很莫名,因为他根本不认识这位Ali小姐,皱着眉问:“请问,有何贵干?”   这位Ali小姐长相甜美,倒也落落大方:“周先生一定不认识我,我叫Ali,是个演员,今天冒昧来找您,是有关于一位蒋先生的事情想和您聊一聊,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周绩文听到看了看四周,这人是公众人物,却没带经纪人同行,看酒店的态度,应该是小有名气的,那外头说不定有狗仔跟,搭上话就不安全呐。   他拉着小琪在大厅沙发上坐下:“你们觉得提这位蒋先生我一定会聊两句,那就聊两句吧,坐。”   “周先生既然愿意赏光,何不另外找个地方,您看这里说话,也不太方便。”   周绩文把小琪的手放在腿上,低头描画她手背的血管,又翻过来看手腕的血管,没把这位明星小姐放在眼里:“你们一心想给我整点儿事情,再往无人处去,哪怕我太太就在我身边,我也洗不清啊,你放心,酒店有你们的人,都看着呢。”   Ali抚着裙子坐下:“听您的意思,好像知道我的身份,大概也能猜到我此行的目的,既然如此,您不觉得这样的态度太过傲慢,也毫无诚意吗?”   “诚意,派你来的人没告诉你蒋的近情嘛,他在北方混不下去了,春节过后,清算的新闻会陆续出来,你们和我聊一只落水狗的事情,还要我有诚意?”   Ali 垂眼,面前连一杯掩饰尴尬的咖啡都没有,这位周先生真是没有风度:“您应该清楚,他的根基在南方。”   “可不是嘛,连叶家和你们李家也给他面子,现在瞧着人家式微,才敢惦记他手上那么点儿东西,有本事就自己去抢去争,少在我面前摆谱,我真要把他赶尽杀绝,不需要和谁联手,我和他的恩怨,到此为止,不劳记挂。”   Ali越发觉得他脸太冷面太凶,转去看他身边的女人:“您当着太太的面这样说,不怕她心寒吗?”   宋斯琪听到说自己,抬头看了看对面,笑问:“Ali小姐,和我们很熟吗?连心情都要和你分享?”   “抱歉。”   周绩文转脸问小琪:“我这样说,心寒吗?”   宋斯琪不喜欢当着外人的面多说,只是摇了摇头。   Ali猜想,这位周太太恐怕是菟丝草一样的角色,有钱男人一向偏爱这种类型,漂亮,愚笨,柔柔弱弱,干干净净:“李家的规矩您是知道的,我只身前来,也是我Daddy的意思。”   周绩文嗤笑了一声:“李家的规矩,听说是喜欢送女儿给人做姨太太,这在内地犯法,你们自己玩儿,别乱攀扯。”宋斯琪怕他再说什么讥讽之语让人下不来台,捏住他的手指提醒,周绩文的确还有一两句嘲讽,被小琪一捏,适时收住了,“请你转告你Daddy以及曹小姐,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好自为之。”   Ali虽然不服气,但觉得他这种不怎么样的男人也没什么可惜的,kiki还说他是极品,空有表象罢了:“难怪kiki出马都搞不定你,看来周先生是真的经得住诱惑,旁门左道,小瞧您了。”   周绩文皱眉,他很反感别人叫这个名字,尤其是一个品行不端的人。他拉着小琪起身走向电梯,路过前台的时候扫了一眼站着的工作人员,原本微微笑着的前台小姐心虚又心惊,忙忙低下了头。   宋斯琪看出他心情很不好,在电梯上只是握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他们用旁门左道诱惑你了?周先生不差钱,不贪权,唯好美人。”   周绩文这才笑了笑:“这话怎么说的,吃飞醋啦?”   宋斯琪掰着手指头数:“曹小姐,kiki小姐,Ali小姐,都是美人吧。”   “前两个是同一个人,上次和丽城的赵副董一起见过一次,我因为她的名字多看了她一眼,闹了点儿误会。”   “哦,那难怪。”   “难怪什么?”   “你们的酒局我也算见识过,有几回正经吃饭的。别说你多看了一眼,就是没多看,也未必不会闹误会。”   周绩文看她努着嘴儿,明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也想哄着:“我家里养了一只猫,名字就叫kiki,特可爱特漂亮,我觉得全世界只有她配叫这个名字。”   “你养猫啦,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家猫呀,特别容易害羞,听到自己的叫声都害羞,我逗她的时候,她爱捂着嘴,忍着声儿不给我听见,我就老是跟她说,琪琪叫得特别好听,别忍着,我爱听。”   宋斯琪红了脸:“你真的很不正经。”   “我说我家猫呢。”   宋斯琪瞪了他一眼,回到房间,周绩文小声和她说了蒋的近况,有人保他,更有一场硬仗在后面。   宋斯琪这会儿真像一只猫一样,窝在他怀里,却像猫的主人,伸手在他颈后轻抚:“以前你说,你和那些资本家不一样,我还不信呢,原来真的不一样,老公,我为你骄傲。”   “我也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但是人生在世,与天斗,与人斗,总要有个所以然。”   “哇,好酷哦,是咱文哥的调调。”   “那叫声文哥哥来听听。”   宋斯琪凑到他耳边:“文哥哥,你好帅呀。”   周绩文心花怒放:“嗯,这才是我的琪琪乖宝贝。”   *******   周绩文的游泳计划彻底泡汤,大概是在路环吹多了风,夜里小琪有点咳嗽,周绩文起来给她喂了点糖水,量体温的时候小琪自己还嘀咕:“哎呀,我游泳可厉害啦,原本还想秀一把泳技。”   周绩文看到她体温正常,稍稍放了点心,调了空调又开了加湿器:“有多厉害?能让我忽略泳衣的那种厉害吗?”   宋斯琪拥着被子躺下,半张脸藏在被子里,说话声音闷闷的:“是真的厉害,我爷爷帮我请的教练是全运会冠军呢,她都说我很有天赋,要不是那时候体能太差,说不定就进市队了。你呀,开玩笑没荤没素的,出去别说是我教的。”   “宋老师生气了。”周绩文还想叫她起来再喝两口水,走到床边,宋老师却又睡着了。他轻手轻脚钻进被窝,忍不住亲吻小琪的脸颊,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念叨,“明天还是得多穿一件。”   周绩文想着第二天带小琪去Shopping,悠闲地逛一逛,没想到夜里接到一通电话,田文涛开了他留在王府的那辆车,油箱爆炸,人送到医院正在抢救,目前情况不明。   周绩文听完就骂了脏话:“都他妈说了有问题,谁让他开的!”   他在卫生间接的电话,这一声把宋斯琪惊醒,急忙跑过来询问:“怎么了?”   周绩文挂了电话,迅速冷静下来,也隐隐感到后怕,他一把把小琪抱住,手臂难得不加控制地不断收紧,勒得宋斯琪发疼,宋斯琪还懵着,又问:“出什么事儿了?”   周绩文叹气:“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宋斯琪抬手轻抚他后背:“是不是,要提前回去?”   周绩文手上终于松了些,但还是抱着她:“年前我们去王府那天,后来你觉得车库有问题,让我别开去时那辆车,王府的人没查出什么,车就一直搁在那儿没管,今天他们几个在王府聚餐,本来都没开车,文涛有急事儿,叫车好久没来,就开了那辆车,半路油箱烧起来……他闺女还小呢……”   这句话正好戳中宋斯琪的泪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我们收拾东西,赶最快的航班回去吧。”   周绩文说完自己心里也不舒服,亲了亲小琪眼角,不再耽误,连夜收拾好东西赶到机场,乘最快的航班回京州。   田文涛发现车子有异常就立马通知了何飒,并往无人处开,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周绩文身边的其他人,对危险紧急情况都有一定应对能力,何飒几乎在最短的时间里带人来到事发地点,田文涛自救得当,在周绩文落地时,收到了他手术结束,性命无碍的消息。   两人下了飞机就赶往医院,一路上一个周密的计划已经安排开,宋斯琪困倦却紧绷着神经,默念着两人凌晨的航班回京州,因为立风和阿竣都喝了酒,田文涛开车接机,路上油箱爆炸,三人均受了伤,周绩文因为全身护着自己,受伤最严重,眼下昏迷不醒,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仁德的手术室准备好了,一群人聚在里头开会。   “澳门那边不用担心,的确有不速之客,我们夫妻俩临时改变行程提前回来很正常。郑明伯既然要我死,就不会让我半死不活,我在ICU躺着,刘铭伟跟着吴女士进来看看我,再正常不过了,他如果有机会,可能不动手吗?咱们就曲线救国,抓他杀人未遂,证据确凿,郑明伯怎么保他?刘一进去,郑还远吗?”   几人一阵沉默,何飒赞成这个计划:“不如来个一箭双雕,小周总都生死不明了,周家的蚂蚱肯定也会蹦出来,还有周重学父子,老爷子一直不相信他们会对老板下黑手,趁这次,一锅端了吧。”   何竣前夜喝得不少,这会儿头疼得厉害,但人早就清醒了:“那这重头戏可落到嫂子身上了。”   可不是嘛,周绩文昏迷不醒,宋斯琪作为他的太太,一要照顾病患,二要面对里外访客,京建不用她做什么决策,周绩文海外可还有几家公司呢,他签不了字,有些事情就必须要周太太签字,这是周绩文在立遗嘱的时候,顺道儿立下的条款。   宋斯琪眼下还不知道这些细节,深深呼吸了一下:“我可以的,我可以。” 第67章 .是否记得初衷?   宋斯琪入戏阶段,恰当其时地病了一场,南北温差太大,她本来就有点感冒前奏,京州冬日凌晨的寒气一沁,夜里直烧到39度,周绩文守着她,凌晨起来给她擦酒精降温,小琪梦里叫了两回妈妈,周绩文怕她睡不踏实,一直在她耳边轻哼着《两只老虎》,心中懊恼回来时太赶太急,围巾都没帮她拿出来。   到宋斯琪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圈内已经开始流传,京建的小周总病危,律师开始处理他的股权和财产。别的不说,他手上市值百亿的京建股票,最终会如何分割,成为不少人关注的焦点。   宋斯琪没法正常复工,好在她目前的工作线上能处理。《一半》的前两期粗剪完成,宋斯琪看过,正在敲修改意见,之前开了两次会,商量节目投放的平台和宣传形式,算上现在正在开的,已经是第三次。   宋斯琪戴着耳机,背门坐着,没看见周绩文进来,周绩文见她在工作,悄步走到病床边坐下,拿起她放在床头的书看起来。   轮到宋斯琪发言,她不再敲字,按了按笔,习惯性地在本子上写写划划,下笔很重,周绩文能察觉出她有情绪。   果然她一开口,语气带着丝丝严厉:“我觉得现在不是考虑这个节目调性和层次的时候,我们的题材,节目的核心是女性权益,但受众不只是女性,而是整个社会,看到的人越多,话题度越高,才有可能带来一些思辨,进而有一些可能微乎其微的改变,现在大家各种纠结,竟然觉得我们太站在女性的角度看待问题,必然引发男性群体的反感,《一半》是什么节目?是记录女性生存现状的节目,我们整个项目组全都是女生,如果这样的节目还要考虑男性的感受,那真的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连初衷都忘了,不做也罢。”   那边有人分析着种种风险,害怕过于激进,被上头约谈。   宋斯琪叹了口气:“那也不用自己先把手脚捆起来,目前来看我不觉得内容哪里激进,怕被上头点名那就去找背书,妇联和民政系统每年跑那么多趟也不能白跑是不是。我原本觉得不应该把我个人的价值观念过多带入这个节目,但现在我请大家好好想一想,我们身边有几个男性值得这样的包容谅解,男性群体做事儿有多少是尊重女性的?都醒醒吧,人模狗样儿的海了去了,咱自己打磨打磨照妖镜顾虑什么呢?能找支撑单位找支撑单位,能投放的地方都投,后面谁来谈版权,就跟谁要流量,如果被抵制被限流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我们太清醒,他们跳脚了。工作室自己的平台局限性太大,没有热点事件的时候有多少人会主动来看我们做了什么更了什么?咱们做事儿一直都挺虎的,我觉得完全没必要瞻前顾后。”   李欣然表示赞同:“我的想法和小琪一样,这个策划她本来想自己做,但我觉得我们,包括工作室在内,都需要醒醒神儿,咱们是做公益媒体的,从来都是迎难而上,不说别的,就为咱们自己,为妈妈姐妹女儿,胆子大点儿没问题吧。运营组再出一版方案,目前的还是太保守,三月七号我们开盛典,这么好的日子,多适合《一半》亮相啊。”   宋斯琪这才知道盛典的具体日期:“三月七号日子定了?”   李欣然默了一下,回说:“年前和京建的小周总定的,前两天我给他助理打了个电话,他说时间没问题,酒店那边已经排上了。”   会议结束,李欣然单独给宋斯琪来了电话:“你家属情况咋样儿了?”   宋斯琪摘了耳机转回身,看到周绩文在床上侧躺着看书,吓了一跳,起身走过去虚拍了他几下儿,捏着手机和李欣然讲话:“他……我每天,只能站在ICU外面看一眼。”   周绩文冲她做鬼脸,宋斯琪颇带警告地指了指他,然后转过身去坐在床边接电话,不去看他。   李欣然抿了抿唇:“工作你量力而行,这种关头,最要紧的是替你们家老周守住,争取时间,无论周家人要你签什么文件都别签,律师一定要找足够信任的,他助理那么多,有没有给你安排?”   “有,很多工作,都是他们在帮忙处理。”   “就你家老周那嘚瑟劲儿,娶了老婆才几天,且舍不得有事儿呢,你放宽心,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别不好意思。”   “嗯,我知道,谢谢你然姐。”   宋斯琪挂了电话,兴致不高,周绩文凑过来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咋了?”   宋斯琪掰开他的胳膊:“你撒手,我现在看见男的就烦。”   “工作不顺心啊,来咬我撒撒气儿。”   “你少贫。唉,然姐挺关心我的,跟她说假话,心里有点不好受。”   “李欣然这人还可以,倒不是不能说。”   宋斯琪摇头:“已经计划好的事情,最忌讳节外生枝。”   周绩文逗她:“咱俩要是闯一闯娱乐圈,兴许也能有点儿名堂。”   “您还有演员梦呐,戏瘾过不够了,您闯去吧,我能给您当助理。”   周绩文闷声笑:“立风他们老说,阿竣站在你旁边儿,像大明星和小助理,就咱琪姐这气场,我恐怕压不住。”   宋斯琪也笑了,嗓子痒得咳嗽了两声,周绩文坐起来摸摸她额头:“不烧了吧,昨儿还吊水呢,今天就开始工作了,要不再歇歇?”   “我哪儿歇得住,工作是立身的根本,闲不下来。好在我不用跑采访了,线上都能解决。我要喝水。”   周绩文给她倒了杯水,非要喂她喝:“你两个手上都有针眼儿,哪来的力气拿水杯,多沉呐。”   宋斯琪白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喝水,周绩文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听她喝水吞咽的声音,喜欢看她小巧的舌头卷唇上的水珠,心思不知道飞哪儿去了,说话还是正正经经的:“还是要多喝水,嘴巴有点儿干。”   “嗯,这几天没抹唇膏,稍微有点起皮。”   周绩文对她的东西门儿清,拉开柜子翻了一下,把放唇膏眼药水的小化妆包拿出来,盘腿坐回床上给她抹唇膏:“怎么不抹呢,回头又咬来咬去的,风一吹再裂口子。”   宋斯琪抿了抿唇膏:“我觉得这样能显得憔悴一点。”   周绩文有些抱歉:“我一定尽快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宋斯琪晃了晃脑袋:“这个也是我的工作呀,周总难道忘了,我们为什么结婚来着。”   “今时不同往日嘛。”   “两份工作我都会努力做好的,引蛇出洞然后一网打尽,于公于私都是义不容辞,所以请周总多指教就好啦,不用觉得抱歉。”   “叫周总见外了,我爱听你叫老公,要不叫周老师也行。”   宋斯琪听不得他说“周老师”,成天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男人哪儿来那么多花样。赶忙转移话题:“爷爷晚上会过来,何助理说,一会儿有人过来给我画点擦伤烧伤妆,你是不是也要画?”   “跟你配着画点儿吧,情侣特效妆。”   “噗,这个也要配着画,您可真是少女心。”   “这叫夫妻同心,受伤都是般配的模样。我晚上做个手术,你在手术室外面愁眉苦脸坐着就行,不想和他们说话就假哭,记得多穿点儿,贴几个暖宝宝。”   宋斯琪点头:“真手术假手术?”   “真手术,结扎手术很快的,老爷子来了开始做,我做完他们未必走了。”   “你不等方预衡一起了吗?你们不是约好了过几天一起做?”   “又不是小孩儿过家家,不用赶趟儿,大小是真做手术,不算浪费医疗资源。”   “爷爷前天来,我烧着你躲着,今天来了,还是让他见一面吧,老人家太伤心对身体不好。”   “嗯,我有数。”   “吴女士……有没有联系你?”   “打过两个电话,立风接的,说我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仍在昏迷状态,她也没说什么。”   “可能……因为之前吵架,还有些尴尬吧。”   周绩文自嘲地笑笑:“没什么可找补的,她如果过来,你也不用理她,让何竣或者严律师去和她说话。”   “嗯。”   下午宋斯琪又跟运营组开了好长时间的会,周绩文在给她整理自己除京建以外,参股以及实际掌控的几家公司信息,之前讲得急,干脆趁着这次给她好好理顺了。   没想到在老爷子之前,还会有访客,来的是宋家人,明显是来打探消息的,刘宛带着宋诗雅来探病,句句关切,宋斯琪淡淡应付着,正想着如果她们不过分,客气来的客气送走就成了,刘宛却提出要去看看周绩文。   “你从前身体就不好,这次出了车祸,只怕要养很久,绩文怎么样了?外头传得那样,你大伯是不信的,特意嘱咐我一定去看一眼,家里也放个心,他情况还好吧?”   宋斯琪看着她一阵出神,宋诗雅站在一旁不耐烦,拿手机敲了敲床沿,咣咣两声,刺耳又突兀:“跟你说话呢。”   宋斯琪回神看她:“知道的是来探病,不知道还当宋大小姐来讨债的呢。仁德的ICU,除了主治医生和当值的护士,家属都限制进出,闲杂人等哪是说进就能进的,上回周家的老爷子来都没见上,我每天探视的时间也是固定的。”   宋诗雅笑道:“这是真的不行了吧,你年纪轻轻的就要守寡啦?你和你妈都是什么命哦。”   宋斯琪按响了床头铃,何竣进来:“太太。”   宋斯琪冷着脸:“送客,以后宋家的人,一律不见。”   “是。”   宋诗雅踩着高跟鞋哒哒地出去:“神经病,谁愿意来似的。”   刘宛管不住宋诗雅,现在在宋斯琪面前也直不起腰,如果见不到周绩文,回去宋成光肯定是一通不满意,她咬了咬牙,假意告辞,出去后试图和护士打听,田文涛是凌晨被送来的,周绩文和宋斯琪后脚过来,接触的人不多,护士们只知道三人是一起出的车祸,不知道内幕,自然都说情况不好。   刘宛心里有了底,觉得能和丈夫交差了,这才离开医院。 第68章 .他们都知道吧?   天色擦黑,周绩文帮宋斯琪贴好暖宝宝才去准备做手术。仁德的VIP区一向安静,手术室这一片儿更是静到呼吸都能听见。走廊上嗅不到一丝血腥气,却莫名让人觉得庄严肃穆,好像进一步是生,退一步是死。   宋斯琪静静坐着,脑子里其实很空,但又难免想起曾经经历过的生死离别,周先生是爸爸妈妈派来的吗?还是小杰?小杰还活着吗?   她重感冒才好,脸色苍白,之前被周绩文搂在怀里,头发有些乱了,她自己看不到,落在别人眼里,显得可怜又憔悴。   陆雨每天都会发消息来询问情况,宋斯琪和他聊了一会儿打发时间,手机快没电了才收起来继续发呆。   周老爷子拄着拐杖过来时,就看到她两眼无神地缩在手术室门口,心里很不是滋味,家里阿姨跟在他身后,他从阿姨手上接过保温饭盒,挥手让她先回去。   宋斯琪听到拐杖碰地的声音,抬头果然看到周爷爷来了,直了直腰:“您来啦。”   周老爷子在她身边坐下,放好拐杖打开了饭盒儿:“还没吃晚饭吧,问了你家的阿姨,说你喜欢吃白菜肉馅儿的饺子,家里正好有,给你带了些,趁热吃两口。”   保温盒是老式的两层,上层光饺子不带汤,看着满满当当,还热气腾腾,宋斯琪直接用手拈了一个,家里包的饺子又大又壮实,她一口吃下,嘴巴塞得鼓起来,嚼了好久才咽下一半儿:“好吃,还是家里包的饺子好吃。”   老爷子哼了一声:“让你们玩儿新潮的去南方过年,连口像样的饺子都吃不上,算什么过年,以后都给我老老实实在家过,等我这一把老骨头归了西,你们吃不上饺子,我也管不着了。”   宋斯琪又拿了一个,低着头小口吃:“您别这么说,我看您身子骨儿挺好的,新年咱不说丧气话,您福如东海,保管寿比南山。”   老爷子笑笑:“要让我自己说,我差不多也活够了,有这福寿,留给儿孙多好。你公公出事儿那天,我接到电话,说我儿子出了车祸,生命垂危,我想我周愈春的儿子,要死也得是为国捐躯,车祸,这么窝囊的事儿,要不了我儿子的命。可我到了医院,人已经没了……那个时候走路还不用拐杖,可我儿子却没了一个,我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好一阵子,吃什么都是苦的,我原本想把绩文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因为查到些事情,又疑心他不是他爸爸亲生的,我暗里给他做了亲子鉴定,再看他,又心虚又惭愧,再加上他妈妈坚决不同意绩文跟在我身边,这样一恍惚,都好多年了,我待他……实在不算好,以后见到他父亲和祖母,只怕要埋怨我。”   宋斯琪心里闷闷的:“你们家里,没人待他好,等他醒了,您也给他送饺子,还得喂他吃。”   周老爷子点头,从饭盒儿这半边拿了个颜色不太一样的饺子放进嘴里:“等他醒了给他送,爷爷亲自包。”   “他喜欢吃韭菜猪肉的,皮儿要擀厚一点。”   老爷子点点头:“你知道心疼他,他肯定舍不得你。”   宋斯琪红了眼眶:“可他怎么不醒呢,爷爷,医生说他脑袋里头有碎片,今天就是因为出血了,所以才要做手术,我好怕,他要是,要是不护着我,不会伤得这么重,我宁愿他不护着我。”   “傻话,他是你丈夫,出事的时候不护着你,怎么配做你的丈夫。你别怕,不会有事的,他老子在天上看着呢,还有你爸爸,两个人护不住他一个嘛,又是车祸……又是车祸,他们知道的。”   宋斯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她尝到自己的眼泪,嘴里的饺子都变苦了,骗人真是一件难事。她终于吃到一个韭菜馅的饺子,原来这份儿饺子,不单自己有,周先生也有,爷爷的心意她明白,他盼着孙子好。   这时医生走出来,他戴着口罩,眉头紧锁,周老爷子和宋斯琪看到他,立马迎上去。   “吴医生,绩文怎么样了。”宋斯琪起身起猛了,医生还没说什么,她看着就像要晕倒的样子。   医生面色凝重:“手术还没有结束,这个手术并不复杂,但患者身体其他部位受伤比较严重……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吴医生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把周太太领到一边单独耳语了几句,老爷子看小琪的脑袋越垂越低,猜不出医生说了些什么。   待医生重新进入手术室,宋斯琪捂着脸靠墙站着,周老爷子踱过去问她,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医生,嘱咐你什么?”   “医生说,说,也就这十天……半个月……”   医生说,里头早就结束了,也就这十天半个月不能同房,他要是忍不住,你可别由着他乱来。   宋斯琪脸红一阵白一阵,老爷子怕她撑不住,把在不远处守着的何竣唤了过来:“小三子,你带她回病房歇着去,我在这儿等老二出来。”   宋斯琪扶着墙直摇头:“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我不走。”   “你放心,爷爷替你守在这儿,保管出不了事儿,你这样子,老二醒过来看见,该多心疼啊。”   宋斯琪不动:“这几天他躺在ICU,我只能站在外头看一眼,我要在这里等着,出来我还能好好看看他。”   “好,好,那咱们还去那边坐着等,你别怕,医生的话哪儿能尽信,医生不就是喜欢吓人嘛,最难的一关他都挺下来了,把这十天半个月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还没走回座位,过道那头走过来几个人,宋斯琪看不清楚,只知道不是医生护士,下意识后退要让道儿,何竣和爷爷却不约而同地走到前面,把她挡在身后。   来人是周老爷子的两个侄儿,一位带着太太,一位带着儿子,他们这会儿匆匆赶来,自然不是担心周绩文眼下的状况,他们怕他有个万一,周家的财产落到“外人”手上去,老二的媳妇脸都还没混熟,又是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凭什么分周家的东西?   他们走到这边,周廷友先是关切:“伯父,老二情况怎么样?”   “你们有心,大晚上还来看他,人是还没醒,不过现在体征还算平稳。”   周廷友的太太看了看手术室,又看看宋斯琪:“前两天做了一夜的手术,怎么又进手术室了?”   宋斯琪吸了吸鼻子:“之前状态不好,做不了这个手术,这两天稍微养回来一点,能做就赶紧做了。”   “听说就是为了护着你才伤得这样重,你倒是全须全尾的。”   老爷子点了点拐杖:“混帐话,非得一起躺着才如你的意,你要是来找谁不痛快的,趁早滚回去。”   周廷友假意拉了拉自己老婆:“老二眼下生死不明的,你少说两句。”   “我说得有错吗?要我说这丫头就是八字有问题,她自己家祸害光了,现在来祸害咱们家,我看老二挺灵光的一个人,怎么娶了这么个……看看她的样子,是能把日子过好的嘛,一脸搅家精的模样。”   周老爷子要骂她,宋斯琪倒不怕把矛盾彻底引到自己身上,吵得越凶他们越早撕破脸,她抓着爷爷的衣角往前站了站:“伯母您说这样的话,我当您是为绩文可惜,关心则乱,我们家和您家里说近也不近,都是从兄弟辈儿了,祸害不到您家去。”   “还在这儿伶牙俐齿的呢,长辈教训一句不听,你丈夫危在旦夕,你是一点儿委屈也受不得是吧,老爷子您瞧瞧,这丫头什么心肠呐。”   “要是你骂我两句,绩文能好起来,我保管随你骂,一句不回嘴,这里是医院,在手术室里命悬一线的是我的丈夫,我没有心情和你们吵架,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请求您几位离开,这里需要保持安静。”   一旁站着的周廷生抓住她的话风:“不是说体征平稳,这个手术,风险到底大不大?”   宋斯琪一副心虚的模样,转过身定定看着手术室不再说话,周廷生依然皱着眉,原本紧绷的唇角却放松了:“老爷子,不是我们不盼着老二好,实在是这几天被董事会的人问烦了,我们都希望老二没事,今天来不过是看看他,再有股东问起来,我们也好说话儿,省得人心惶惶。”   这倒也是正理,周老爷子想了想:“老二伤得很重,恐怕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技术中心暂时由副手接管,还要问什么?集团的事情去问老大,老二在国外也出过意外,从没见你们关心什么,这回真是稀奇。”   周廷生心想,那时候老二还没结婚,他手上的股份转一圈总归还是在周家人手上,现在可不一样了,他这老婆不仅老二自己喜欢,老爷子也处处护着,所以这回就得问明白:“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谁不盼着家里的孩子好,股东问我,我都说老二保管没事,他们说什么车子全撞烂了烧化了,就跟亲眼看见似的,我们来看看,再说话就有底气了,谁再跟我说万一,我一准骂回去。”   老爷子看看他,又看了看今天来的几个人:“我知道你们心里在盘算什么,若真有万一,老二自己是有遗嘱的,像小琪说的,都是从兄弟辈儿了,落不到你们家里去。”   周廷生和周廷友两个人脸色顿时不好看,周绩文打小儿不喜欢在周家亲戚间走动,他要是有遗嘱,多半是留给他的老婆和他那个妈,周廷生还算理智:“别的倒没什么,集团的股份,老爷子您可不能由着他自己做主,这丫头年纪轻轻,以后指定要再嫁的,她又没有生孩子,叫她成了大股东,风险太大了。”   宋斯琪猛地转过脸狠狠瞪他:“你什么意思,我老公好好的我怎么就要再嫁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咒谁呢你!”   她情绪激动,如果不是何竣稳着,像是要扑过来打人,何竣出言提醒:“太太冷静,毕竟是长辈,倚老卖老惯了。”   老爷子也冷了脸:“难为你一心为公,等老二醒了,你好好和他商量商量,叫他别把财产留给老婆孩子,都留给从叔伯从兄弟,这才没有风险呢。”   几人被他说得没趣,这时候手术室灯灭了,周绩文被医护人员推出来,宋斯琪走过去看他,旁边护士一急,大声提醒她:“不要碰病患,他现在情况很不稳定,你不能碰到呼吸管和输液管。”   宋斯琪只好一路跟着病床走,捏着拳头看他,他头部包扎了起来,看着真像那么回事儿,好几次周绩文眯眼都被她看见了,她心虚地去看爷爷和来的几个人,见他们都没在意才放了心。   一路送到ICU,同行的护士故意拉着宋斯琪说话:“他很坚强,吴医生说,他一直都在努力,但是,他伤得实在太重了,这十来天,已经是花钱买来的,你好好和他道别吧。”   这话正好被周廷生的儿子听见,他跟着护士到无人处,又追问了两句,护士说出了精心准备的台词:“我们已经尽力了,家属做好准备吧。” 第69章 .你们管得着吗?   这天晚上,消息算是传开了,周廷生兄弟二人叫来了家里除老爷子外辈份最高的几位长辈,他们打电话没避着人,宋斯琪听到他们说老二快不行了,好些事情要拿主意。   休息室里很快来了不少人,有真的来商量事情的,有来凑热闹的,但没有人问问周绩文现在在哪儿,情况如何,没有人说去看看他,他们在讨论他的财产怎么清算,他的股份如何分配,他的遗孀是否需要周家安置。   这氛围,好像周绩文已经去世了。   宋斯琪冷眼看着,难怪绩文会早早立下遗嘱,这些亲戚的嘴脸可真渗人呐。无论是周家还是宋家,都没能让她见识一下所谓家族的温度,倒是人性的丑陋和贪婪看了个透彻。   何竣进来,恭敬地站在宋斯琪身边,小声同她说话:“严律师已经到了,和大周总在停车场遇见,这会儿还在说话。吴女士和刘先生想进ICU,被护士拦在门外。陈先生和秦先生在院长办公室,听说之前来了一拨记者,是陈先生派人请走的,如果您需要,秦先生说通过他那边联系媒体。”   宋斯琪点点头,以吴女士的个性,知道周家人都在休息室,应该不会先去ICU,是她身边的刘先生急于确认绩文的状况,她很好奇刘今晚会不会出手,但更好奇,吴女士知不知道刘想要她儿子的命。   “你去楼上和值班的护士说一声,如果可以,让绩文妈妈进去看看,我没时间和她单独说话,如果有事,请她下来这边说。帮我谢谢陈先生和秦先生,没什么事儿就请他们先回吧,这里这么多人都准备好了,不管出什么岔子,都忙得过来。”   这间休息室不大,宋斯琪坐在比较里面的沙发上,听到她的话,屋里人大多尴尬了一瞬,突然间的静谧,让还在说话的人声音放大,那位最会卖老的三姑奶奶说道:“盒子总要找个侄儿捧吧。”   虽然他们讨论的的确是这么件事儿,但没人敢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都在说万一,说如果,更加没人敢自寻晦气提什么丧事葬仪。   这话把周老爷子气得不行:“谁让她来的,把她给我轰出去,轰出去!”   那位稍稍不安地挪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口。这时周重学推门进来,来不及脱下大衣,一路和屋里的人寒暄。严律师在他后面过来,和正出门的何竣照面,点头打了下招呼,进屋后就没给其他人眼神,径直走到宋斯琪身边,唤了声“太太”。   宋斯琪没力气笑,微微颔首:“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份内的事儿,您客气。”   周重学终于一脸凝重地在周老爷子身边坐下:“爷爷,怎么了这是,老二的手术不是挺顺利的嘛,今晚这架势……什么情况?”   他似是无意地看了看宋斯琪,不得不说,老二眼光很好,他娶的女孩儿,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却没有富家女的骄矜,足够漂亮,甚至聪明,自己那秘书提起她也是赞不绝口。最绝的是父母双亡,无牵无挂,这样的女人一旦死心塌地,是最可靠的婚姻搭档,不会拖后腿,而且必要时,她潜力无限,无所畏惧。   就像现在,她几乎单枪匹马地面对周家一大家子,虽然面有疲惫,但很镇定,一面看着群魔乱舞,一面擦拭除魔的利刃,不紧不慢。   周重学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的妻子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她会把父母和一众娘家人叫来,战争交给别人,自己保持优雅。不过这位弟妹也没有什么娘家人可叫就是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宋斯琪皱了皱眉,接过严律师递来的文件,略扫了一眼,便知道他的意思,旁人越着急,咱们就越淡定,左右周先生好好儿的,这么多人陪着咱一起玩儿,多可乐啊。   她仔细看了会儿文件,大家都以为是周绩文的遗嘱之类的文书,好奇得不行,半晌宋斯琪才指了指窗边的一张椅子和严律师说:“你去把椅子搬过来坐下,我有几个地方不明白。”   众人注意着她这边的动静,待严律师坐下,周廷生已经不动声色地换了位置,能清楚地听到她说话。   “前两天给我签的那份文件,是山西沁水集团股份的购入,相当于始终矿业的入股投资,实际上,始终矿业是没有沁水煤田的开采权的,是吧?”   “是,战略层面的问题应该有人和您解释过,周总的意思是,在山西不再开发采矿权,始终矿业在国内的重心,是稀土和有色金属,原本……如果没有这次意外,年后周总是有计划长驻内蒙古的。”   宋斯琪点头:“这个我清楚,所以才奇怪,目前没有人和我说过,始终有在新疆开采宝石的计划,再者说,采矿和投资不一样,申请许可是和政府打交道,谁负责的这个项目?项目计划和进度呢?还有申请流程和需要的资质,我一无所知,对新疆地区宝石产业的状况更加不了解,很难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严律师从她手上接过文件:“如果您对始终在新疆的战略计划不清楚,我也是建议您暂时不签署这份文件,法律层面没有问题,但应该先有高层告知您,再由我来准备材料,始终的高层对流程应该是清楚的,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也有一点试探的意味。”   宋斯琪笑了笑:“无可厚非,起码人家只是质疑我的能力,不像有些人,都觉得我没有资格插手自己丈夫的事情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空口白牙若是有用,要法律做什么,我们又上哪儿混口饭吃。”   瞧他们这样有来有往地说话,周家一干人等心里都快急冒烟了,宋斯琪这才像刚想起来一样说:“对了,今天请你过来还有一件事儿,绩文家里长辈都很关心他的情况,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慌什么,但为了让大家安心,你就帮他们答疑解惑吧。”   严律师站起来:“是有法律相关的问题要咨询吗?”   这话叫人接不上来,他们只是关心周绩文遗嘱的内容,哪有什么法律相关的问题咨询。   周重学看了看爷爷的脸色,他似乎是来给老二媳妇撑腰的,并不相信他没有几天可活。但如果老二的情况没有差到一定地步,爷爷在这儿,今晚这出闹剧,就不会开始。   周重学看了看周廷生,周廷生换了下坐姿,就听周廷友咳嗽了一声问:“听说老二立了遗嘱,怎么说的?”   严律师眉一皱:“请问您和周绩文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叔父。”   严律师沉吟了片刻:“目前来看,遗嘱内容尚且属于周绩文先生的个人隐私,他人无权过问。”   周廷友霍地站起来:“骗鬼呢,他要是一直不醒,你还不公布了?他的个人隐私,怎么你还知道找他太太签文件?”   “请问您是京建的股东吗?”   “我当然是!”   “好的,是这样,周绩文先生曾经签署过一份委托书,在特殊情况下,如他本人无法亲自参与名下公司的相关事务,将由周太太作为全权代理人接管他的股份,依目前的情况看,如果京建近期有股东活动,周太太将作为周先生的代理人出席。还有什么疑问吗?”   周廷生示意周廷友坐下,对周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您看,虽说遗嘱内容咱们这会儿不清楚,但老二摆明了是只信任他媳妇儿的,京建的股份他是从您手上接过去的,您还健朗,他却让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全权代理,老二这是拿集团开玩笑啊,我们从股东的角度出发就要质疑的,按您的话说,我们都是外人了,但您不是,重学和他爸爸也不是,公司的事情不能由着他儿戏吧。”   老爷子仰靠在沙发上,不回周廷生的话,而是转头看向周重学:“你心里怎么想的?”   周重学垂眼,他心里肯定是想要的,但嘴上不能这么说:“股份是老二的,他要留给谁,他自己说了算,但是代理人……除了您和我爸,他手上的股份最多,让弟妹全权代理,的确不合适。”屋里应和声一片。   老爷子看着大孙子,心下失望:“他们和你是一伙儿的吧,或者说,就是你鼓动他们来闹的,他们再怎么跳,落不到多少好处,除非有人给他们好处。”   老爷子话说得肯定,周重学知道无从辩驳,但实在觉得是人之常情,也就不为自己辩解,让爷爷知道自己的想法也好,毕竟集团的事情的确重要,即便日后股份真的落到宋斯琪手上,也肯定要换代理人的,有得操作就有办法拿过来:“我不是质疑弟妹的人品,但谁能保证以后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坏心?”   宋斯琪不禁冷笑:“你就能保证你身边的人都没有坏心?按照你的道理,这股份在谁手上都不安全,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我没偷没抢没犯法,凭什么按你说的做?我只信我老公,他让我管我着我就管着,反正京建的决策和管理他本来也没有多少话语权,你们一个个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想抢绩文的东西嘛!”   宋斯琪站起身看着外面一圈人:“我告诉你们,别说他现在还有一口气在,就是他哪天真不在了,你们也别想从我手上拿走一厘他的东西,有人问过车祸的起因经过吗?你们知道他伤了几根骨头,哪里不好吗?还想要他的股份,你们配吗?医生还没下最后通牒,有些人倒是张罗起来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们姓的是周重学的周,可不是周绩文的周,他是躺着,老爷子还站着呢,等他周重学哪天真登了基,你们再跪不迟!”   她又转身看着周重学,既然爷爷已经知道他的心思,那就再补一刀:“他好歹叫你一声大哥,他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不是一家人嘛,你们是兄弟啊,再等等他不行吗?”   她不再咄咄逼人,说得哀怨悲切,连周重学都好像被感染了,老爷子听得心里生疼:“你也觉得你弟弟这回死定了,老大,连你都这么想。”   周廷生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表,霍地站起来:“那我没什么可说的,就看她担不担得起吧。”说完怒冲冲摔门离开,屋里人大多有些莫名,面面相觑,不知该走该留。   周老爷子沉声让大家都散了,自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想起老二曾经说过的一些话:   “您总念叨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兄弟是手足,生来要相互帮扶,李世民怎么当上皇帝的?雍正全凭的自个儿运气?他不想我死就谢天谢地了,还帮扶呢。”   他从前觉得老二人情淡薄,不堪重任,老大从小和族里长辈晚辈都亲厚,这才是个大集团大家族当家人的模样,可临了临了了,又砸吧出别的滋味儿来,淡薄是他们待他都不好,小琪心疼他,他就待小琪好,实心实意,亲厚的又是为了什么亲厚呢?为了说话做事一呼百应,抢东西抢得理所应当?   人都走空了,屋子里空气慢慢通畅起来,小琪还在,撑着头看窗外:“爷爷你看,下雪了,周先生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还欠我一个雪人儿,答应我的事情,他还没有食言过呢。”   老爷子起身站到窗边:“嗯,是个好兆头。” 第70章 .他在哪儿?   警笛声打破了属于医院的宁静,周绩文和宋斯琪再如何也没想到,吴女士的反击,或者说刘铭伟的“行动”,如此明目张胆,简单粗暴。   何竣过来转告值班的护士,周绩文的母亲可以单独进特护病房看望病人,刘铭伟倒是没有提出要一同进去,他站在外面等着,还和何竣闲谈。   “听说周家来了不少人,都在下面围攻小姑娘呢,何飒在下面?”   何竣看看他:“您如果好奇,一会儿吴女士出来,可以和她一起去看看。”   “你和何飒是亲兄弟吗?你们长得不太像。”   “你和刘承宗是亲父子吗?你们长得也不太像。”   刘铭伟正了正手腕上的表:“你们很防备我,其实没有必要,如果我真的要做什么,你们根本防不住的。”   “是嘛。”   何竣不再言语,吴兰淑过了很久才出来,刘铭伟带着她离开,何竣以为他们会去下面“观战”,结果吴女士只是说:“如果真到那一步,我自会请律师。”   倒没像周家人那样心急,也是,怎么说都是亲儿子。   何竣在倒下之前,还这样想着,他防备刘铭伟,但没想到吴兰淑会出其不意地掏出电击棒,像演练过千百次,动作快准狠,即便何竣反应迅速,夺下电击棒的同时也中了招,他浑身疼痛,抽搐倒地,吴女士丢了武器便跑,头也不回。   刘铭伟得以从容地走回ICU,几声闷闷的枪响之后,有几个人闪了进去。何竣跌跌撞撞爬起来,按响了墙上的消防警报器,他能看到护士和保镖躺倒在血泊中,刘铭伟指挥着那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从ICU室推出了周绩文的病床。   这时何竣终于能站稳,刘铭伟笑着走到他身边,对着他握电击棒的手就是一枪:“你看,我说你们防不住吧,以后跟大人说话,礼貌一点。去给你家小太太传个话,让她公开放弃遗产继承,我给周绩文留个全尸。”   刘铭伟不仅想要周绩文的命,还想用他的“尸体”,榨取最后的利益。   宋斯琪清楚地知道周绩文没有受伤,但是现在他落在刘铭伟手上,看着何竣手腕的枪伤,看到鲜血淋淋的枪案现场,她意识到现在面对的是一群真正敢杀人的歹徒,无论绩文受伤与否,此去只怕凶险万分。   失魂落魄中,老爷子命令她回病房:“谁让你来这儿的,赶紧回去!把眼睛闭上,什么都没看见。”   “他们,都死了吗?”   “小琪,你听话,回病房去。”   她很难不慌,但又必须保持镇定,戏还要演下去,更加要和周先生打好配合,让他能安全回来。   她倔强地摇了摇头,企图在周绩文经过的地方寻找出蛛丝马迹,何竣处理了一下伤口立马赶过来,宋斯琪听他说完事件始末,问了句:“你打止疼药了吗?我觉得你应该去休息。”   何竣和一旁的警察都愣了一下,只有周老爷子见过她情绪失控后崩溃的样子,很怕她现在已经不是自己,于是语气更加严肃:“你们两个都去休息,不许耗在这儿。”   没想到反被宋斯琪劝了回去:“爷爷,您现在应该回家去,从吴兰淑袭击何竣到他们把绩文带离仁德,一共不到四分钟的时间,这期间我们在楼下,休息室发生了什么?周廷生摔门而去,周重学接了两个电话,最后一个离开……六楼这一片儿一直封锁得很好,我们可以把绩文被绑架的消息隐瞒,起码未来的二十四小时,我不希望从我们这边把消息透露出去。您回家,假装这里发生的事情和我们无关,绩文也好好的躺在ICU,周家的内鬼,就交给您了。”   警察对此表示赞同:“周先生身份特殊,如果引起媒体的关注,可能对他的人身安全很不利。”   最终周老爷子被劝回家去,宋斯琪,周绩文手下的人,以及警方的人,又回到方才的休息室,除了警方的人在追踪搜救,何飒很早就顶上了田文涛的位置在外围监控几路人马。   根据他反馈的消息,吴兰淑伤人后就回了家,开车的是她一直用的司机,应该是刘铭伟给她安排的保镖,现在警方的人也找到她,她待在家里非常安全。   周廷生兄弟和周重学,从医院出去后也就是各自回家,都没有再去其他地方。   刘铭伟在六楼ICU露过脸后,没有再出现在任何监控画面里,周绩文的病床被扔在停车场,那个时段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没有拍到任何有用的画面,还是周绩文自己安装的一台红外监视器,拍到了他们把人抬上救护车,开出医院的画面,但是一样的动作重复了三次,三辆救护车,不知道周绩文到底在一辆上面。   警方和立风在同时追踪,宋斯琪在想刘铭伟留下的话,公开放弃继承权,他现在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确认?哪怕自己真的公开放弃,或者去签相关文件,这种情况下还能生效吗?   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是把自己和绩文一起都杀了,那吴兰淑就是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所以刘铭伟不是消失了,而是还在,他躲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枪要了自己的性命。   这应该也是周绩文担心的,ICU一出事,何竣哪怕打针强撑着也坚持不再离开自己身边,休息室外多了几个保镖,还好还好,虽然出了意外,但一切还在周先生的预料之中。   不到三个钟头,被追踪的三辆救护车已有两辆弃车,剩下的那辆直奔天津港,若出了海……如果这辆车也是烟雾弹呢?她不知道绩文现在的状况,只能凭自己的感觉做事。   刘铭伟敢这样张狂,无非是觉得吴兰淑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他敢杀自己,但周绩文的手下必然不敢动他们老板的母亲。   她觉得自己哪怕坐以待毙,也应该把后事安排好,于是把何竣叫到外面单独说话:“我现在有一个很离经叛道的想法,想说给你听听。”   “还能怎么离经叛道,嫂子你说。”   宋斯琪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是吴兰淑,周先生根本不会被带走,你说他到底是无力反抗,还是将计就计?”   “我猜测,老板也许是想看看,郑明伯那边会不会出面接应,一旦他出面,就能一网打尽。”   宋斯琪不觉得郑会露面,但没有反对何竣的说法:“刘铭伟把吴兰淑护得好好的,说明他对自己的行动很有信心,觉得自己一定能活着享用绩文的遗产,他大费周章地把一个植物人弄走,一方面能骗吴兰淑配合他的行动,另一方面,只怕是想调虎离山,想办法杀了我。周先生落在他们手里,生死可能一半一半,如果我死了,他死了,那对狗男女还活着,叫我怎么瞑目?”   何竣一开始听得很认真,听着听着就把握不住她的走向了。   宋斯琪示意何竣俯下身,在他耳边问:“你有办法杀人吗?”   何竣想了想,据实以告:“我轻易不会动手,但有渠道。”   “敞亮,你今晚派个人,去把吴兰淑绑了,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就把她做掉。”   宋斯琪说得很认真,何竣乍一听觉得荒诞,但是越想越解气,抓不住刘铭伟还抓不住吴兰淑嘛,老板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了,还管谁是他妈:“还得是你,嫂子,还得是你。”   “你别说,觉得自己要死了,拉个垫背的,真解恨。”   凌晨,往天津港去的救护车最终没有出海,警方拦下车辆时,没有找到周绩文的踪影,至此所有可以追踪的线索都断了,宋斯琪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深感无力。   一夜无眠,宋斯琪回自己病房洗漱,她拉开门,保镖小五和她一起进来,她觉得屋子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和小五交换了眼神,两个人自然地说话:“你也一夜没合眼了,要不要在我这儿眯一会儿?”   “不了太太,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您身边,我不敢合眼。”   病房的柜子空间都很小,若说能藏人,也就是卫生间了,宋斯琪摸出口袋里周先生给自己留的枪,她根本没有时间练习,只是被手把手教了怎么开保险怎么开枪,周先生给自己留枪的时候,她还觉得大可不必,像烫手的山芋,现在却觉得安心,不至于手无寸铁,毫无反手之力。   小五举着枪,悄步走向卫生间,宋斯琪贴着墙也往那边挪,手上做了个向里推门的动作,告诉她卫生间的门是向里推开:“那我去洗把脸,你随便坐吧。”   “哎。”   话音未落,小五踢开了卫生间的门,又立马弹开,几乎是踢开门的瞬间她就确认了里面人的位置,所以后退瞄准射击,一气呵成,一枪打在腿上,一枪打在肩上,应该感谢刘铭伟这些年的华而不实,对手一旦机警有防备,他几乎不堪一击。   警察很快上来,从小五手里收过枪,他以前是陈东成的部下,很老道地拍了拍小五的肩膀给她竖大拇指,转头给刘铭伟上手铐:“胆子挺大的嘛,杀了人不跑,还想再干一票?”   刘铭伟竟然还笑了,他不知从哪换了一身病号服,戴着口罩,说话前特意把口罩摘下,好像被抓也不是什么大事,那笑容差点让宋斯琪觉得自己只是在演戏,而不是与死神擦肩而过。   她看着他,即便知道他不会回答还是问:“你们把他带哪去了?”   她因为熬夜,眼睛通红,这会儿泫然欲泣,看着真叫人心疼,刘铭伟已经疼得快昏过去,被她这么一问又来了精神:“别哭啊小寡妇,有得是人愿意疼你,你看你婆婆不爽很久了吧,等叔叔出来帮你报仇,眼泪留着叔叔疼你的时候再流。”   小五离得近,抬手给了他俩嘴巴,警察架着他出去,宋斯琪泄了气,腿一软倒在床上,四肢像灌了铅一样重,她忍不住哭起来,周先生教她难过了要尽情哭,她不知道这样悬着心的状态还要持续多久,她不敢让自己崩溃,心里难过就认认真真哭了一场,她得好好的,熬到周先生回来。 第71章 .是迫不得已吗?   周绩文在一间全新的病房醒来,明白了什么叫作茧自缚,聪明反被聪明误。   吴兰淑进病房时,他是有意识的,结扎手术虽然只是个小手术,但考虑到今天会见一些人,他请医生使用了一定剂量的麻醉药,这会儿腰部以下还没有完全恢复知觉。   吴女士站在病床边,轻轻握住儿子的手,周绩文差点以为母亲多少还有些关心自己时,她另一只手碰到他的大腿,然后稍微向里伸了一点,狠狠掐住一块软肉,力气很大,久久不放。   周绩文感觉不到疼痛,心想如果琪琪的痛症转移到自己身上就好了,这样他就能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狠心,多可恶。   除了正常的肌肉反射,他没有任何反应,吴女士终于松了手,放了心,好像还有那么点愧疚,喃喃说着:“儿子你别怪妈妈狠心,妈妈这是在救你,你被那个死丫头迷得团团转,她根本就是周重学的人,你变成这样全是她害的!你放心,妈妈一定救你出去,为你报仇,不会让她得逞的!”   周绩文满口脏话如鲠在喉,竟然对他们的计划生出好奇,好,那就最后一次,看一看亲爱的母亲,要怎么救自己,又报的哪门子仇。   他被转移进车子里时,手背上扎进了输液针,从这些人的动作来看,他们并不是想要自己的命,每一个人的动作都非常小心谨慎,生怕把他磕着碰着。周绩文产生了短暂的迷惑,刘铭伟这样大的动作,竟然不是想要杀自己灭口,那他为什么要在仁德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将自己转移?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第几天醒来的,意识回笼,只觉头疼脑胀,浑身无力,坐起身都很艰难,看到这间病房里完备的仪器,周绩文知道肯定已经露馅儿了。   吴兰淑坐在窗下的沙发上,端着一杯咖啡,看到儿子醒了,很是高兴:“醒啦,说早安有点晚了,午安呐,我的儿子。”   周绩文既难受又恍惚,吴女士还是熟悉的样子,但她说话的腔调,看人的眼神有点不一样:“这是哪儿?你是谁?”   吴兰淑抿了一口咖啡:“这里是医院啊,我是你妈,臭小子。”   周绩文头疼欲裂,他抬起胳膊,甚至都没有力气抱住自己的头:“你对我做了什么。”   “别担心,只是一些让你想睡觉,没力气的药,不会要了你的命,妈妈只是想好好陪陪你,你心里有怨气,我都知道。”   “你要做什么?”   吴兰淑笑笑,起身打开了病床对面的电视机,拿着遥控器又坐回沙发:“我不知道刘铭伟有个儿子,这不稀奇,可他连郑明伯都瞒着,这么能藏事儿的人,换你你还敢用吗?但郑明伯这个人吧,伪君子一个,最喜欢说一套做一套,这不,嘴上说着刘家可算后继有人,转脸就叫我把他废掉,也就刘铭伟这种傻子,才会对他死心塌地。像他那种底层出身,又长期不见太阳的人,特别爱钱,一个亿,让他把你救出来,再给那个死丫头一点教训,他以为郑明伯一定会保他呢,废物点心,为了你,妈妈还废物利用了一下。你是不是也觉得,妈妈想要的是你的财产?”   她摇了摇头,继续自顾自地说话:“你怎么不想想,你爸爸走的时候你可还没成年呢,妈妈要是真的贪钱,又怎么会一股脑把那些东西都给你。我是真的担心你啊,阿伟要走了,我忽然很难过,他们为什么都不能陪我走到最后呢?妈妈想通了,爱情什么的都是假的,你是我生的,只有你能陪我走到最后,以前是妈妈不好,以后妈妈改,你一辈子都在妈妈身边吧,好不好?”   “你也是郑明伯的人?”   她呵呵一笑:“为什么这么问呢?也许郑明伯是我的人呢?哈哈,没有,开玩笑啦。对了,给你看点好玩儿的。”   她琢磨了一阵遥控器,抬手调出一段录像,视频中的画面就是这间病房,镜头对着病床,周绩文静静躺着,带着氧气罩,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头部包扎着,脸上手上有伤。吴兰淑就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毛巾,面色憔悴。   画面静了半晌,她像鼓起勇气一般终于看向镜头:“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大家见面,但是我作为一个母亲,实在找不到其他的方式来澄清真相。”她看向病床上的周绩文,声音哽咽,“躺着的这位,是我儿子,或许有人认识他,知道他,大约一周前,他和太太从澳门返回京州,回家途中发生了很严重的车祸,他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伤,但是事情发生后,没有一个人通知我,我从朋友口中得知后,非常震惊,立马去了医院,但是他的太太,包括主治医生和身边的人态度都非常奇怪,他们不允许我探视我儿子,我询问状况,他们的回答含糊其辞,甚至有一个护士支支吾吾,对我恶语相向,外界都传言我儿子重伤不治,生命垂危,我不相信,但是我根本见不到他,我作为一个母亲,儿子受伤,竟然不能看他照顾他,我非常气愤,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不理解为什么儿媳和儿子身边的人都要拦着我,之后我无意间得知,我儿子在出事之前立了一份遗嘱,遗嘱内容大致是在他去世后,财产全部留给他的妻子,我对遗嘱内容,并没有太大的质疑,如果他和他的妻子,他们非常相爱,他这样安排我完全能理解,但是我儿子很早就和我坦白过,他之所以结婚,只是因为被我催婚催烦了,选了一个合适的人协议结婚而已,他们之间并不像外界看到的那样相爱,他给我看过他们的财产协议,两个人的财产完全是独立的,并且他家里的保姆阿姨也告诉我,他们至今都是分居的状态,以上种种,让我很难不对遗嘱的真实性产生怀疑,结合他受伤后,他的妻子和助理的态度,我更加担心我儿子的生命安全,所以前天晚上,我态度强硬的要求进ICU探望我儿子,才终于,见到他一面,可是……”   她说到这里,越发哽咽起来:“可是我儿子的状态非常不好,他身上的伤只是做了简单处理,医生说做过开颅手术,可他头上根本没有开刀的痕迹,他们没有救他,他们根本不想救他!我向朋友哭诉后,他答应帮助我,前天夜里在仁德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我的朋友成功解救了我儿子。”   她向镜头举起一份诊断书:“这是前天夜里,我请的医生为我儿子检查过后,出具的诊断书,他在仁德并没有接受任何能让他身体恢复的手术和治疗,他的妻子和助理,是有计划的共同作案,他们是谋财害命,他们是在谋财害命!经过这两天的抢救和治疗,他的生命体征已经在慢慢恢复,但是因为头部受伤比较严重,所以他暂时还没有醒来。我知道外界都在关注他的状态,我不明白宋斯琪一个小姑娘,为什么心肠如此歹毒,又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量,我也非常想问问你,我儿子知不知道他大哥的秘书是你的大学同学,甚者曾经是你的疯狂追求者?我儿子知不知道你在结婚后还和曾经的追求者有联系?你不见我不接我的电话,但是我想我有资格质问你。”   如果画面里躺着的不是自己,周绩文一定会给吴女士掌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兰淑还在欣赏自己精彩绝伦的表演,回看几次哽咽:“我在救你啊,你年轻气盛,还觉得凭你们几个折腾一番,能干出点儿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也怪妈妈从小没有好好教你,这个世界啊,荒唐得很,你要查郑明伯,他还会给你活路吗?如果不是我求情,你早就死过八百遍了,现在有妈妈保护你,你就不用害怕了。也是你自己安排得好,真的让郑明伯相信你是活死人了,之前你争不过周重学,以后妈妈帮你,不好吗?”   周绩文心中冷笑,原来吴女士才是藏得最深的:“我从来没要争什么东西,琪琪也不是周重学的人,你这样对她,我不会放过你。”   吴兰淑最恨儿子宝贝他那个老婆,重重放下了咖啡杯:“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是你妈,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都是因为那个死丫头你才变成这样,我把你的人都引出了仁德,刘铭伟竟然没能杀了她,真是没用!不过也好,你的琪琪也会被调查,要说水深,哪里比得过衙门,陈家才哪儿到哪儿,别说陈东成了,你呀,在国外呆久了,想问题瞻前不顾后,郑明伯在云南缉毒的时候你们还在地上爬呢,陈东成的人几岁,郑明伯的人几岁,谁听谁的?既然你的宝贝命大,妈妈就看看她骨头到底多硬,听说现在网友都厉害得很,你说我把视频放到网上去,她会被人怎么骂?”   周绩文此时连呼吸都费劲,咬牙切齿道:“你是个疯子,你有什么都冲我来,你别动她,我求你。”   吴兰淑走到病床边坐下,不知透过他看到了谁,她伸手轻抚周绩文的侧脸:“只要你答应妈妈,一辈子都陪在妈妈身边,我就不去伤害她,好不好?就连我和她的仇,也放下,只要你听话。”   周绩文无力躲避母亲的触碰:“从来都是你伤害她,她何曾对你做过什么。”   吴兰淑看向窗外:“她和她的妈妈一样,都是很可恶的人,从前有一个人很喜欢我,后来认识了她,就不喜欢我了,我的宝贝儿子,以前无论我做什么都会体谅我包容我,可她一出现,就对我横眉竖眼,为什么?凭什么?”   “疯子!”   这时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敲了敲门进来,他带着口罩看不清长相,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男子,进来就把周绩文按住,医生给周绩文注射完,两个男的出去,那医生却又端着金属托盘走到吴兰淑面前,吴兰淑自己卷起袖子伸出胳膊,周绩文看到她臂弯处的针眼,心沉了下去,脑海里一片死寂,在震惊和茫然中,吴女士的声音都变得遥远空洞,又分外清晰:   “如果你不听话,这针就要扎到她身上了。”   *******   刘铭伟对持枪伤人的事实供认不讳,据他自己交代,他只是为了帮情人抢回重伤的儿子,情人既没有教唆他,也对他持枪伤人的事毫不知情。周绩文没有失踪,甚至很快恢复了意识,他醒来后表示,愿意接受母亲的安排继续治疗,但身体不便,依然由妻子和助理代为处理公事。吴兰淑自己主动去警局交代了前因后果,除去刘铭伟伤人的部分,整个事件的刑事色彩变淡,民事纠纷的味道浓重起来。   吴兰淑怀疑儿媳联合周重学意图谋取周绩文的遗产,警方按照常例找当事人问话,宋斯琪在里面被盘问了整整一天一夜,不过有医生律师还有周老爷子的多方证词,吴兰淑的阴谋论没有实质的证据支撑,宋斯琪也就没有被过分为难。   当她走在凌晨的京州街头,凛冽刺骨的风并不让她觉得冷,反而是这些日子见的人,看的事,让宋斯琪觉得冷透了。   严律师见她似乎想一直走下去,很担心她的身体,几步追上来:“上车吧,太太。”   宋斯琪转脸看看他:“严律师,我们是不是被将计就计了?”   “是,周总亲口表了态,我们现在很被动。”   “你说,他是迫不得已,还是……又原谅了他妈妈?”   严律师并不清楚,但凭直觉,应该是迫不得已:“今天审讯室里的警察,态度都很微妙,我想,很有可能是郑明伯的人介入了。”   宋斯琪抬手抹泪:“我很怕他被威胁,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我也很怕他原谅他妈妈,我甚至对她动了杀心,他如果选择原谅……我离婚的话,应该不用打官司,也许会请您帮我看看离婚协议。”   严律师无奈摇头:“周总听到要气炸了。”   宋斯琪破涕为笑:“我能见见他就好了,我有,很多问题,我也有点点想他。” 第72章 .你想逃到哪里?   吴兰淑还是把视频散播出去了,现在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趁周绩文清醒的时候,给他念网上关于宋斯琪的恶评。   说她蛇蝎心肠,阴狠歹毒都是轻的,义愤填膺的句句诅咒,心理扭曲的疯狂造谣,下流无耻的用各种肮脏羞辱的字眼意淫……   周绩文几乎崩溃,他跌跌撞撞扑到吴兰淑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掐住她:“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我不见外人也无力逃跑,你还要怎样!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叫你别动她,一起死吧,老子陪你下地狱。”   吴兰淑挥开他,撑在沙发上咳嗽:“咳咳,就你现在这样儿,还想杀了我?你不跑是因为你跑不了,但凡有点空子你还会留在妈妈身边吗?你的心不在妈妈这里,妈妈也不强求,你知不知道你老婆雇人要杀我,她拿着我儿子的钱雇人杀我,呵,我是答应你不弄死她,但没说不教训她,那是你杀母仇人呐,你的心到底怎么长的!”   周绩文滑坐在地上,冷笑道:“我只可惜,她没能成功。”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觉得琪琪没有成功是好事,吴女士是生是死都不应该成为琪琪的负累,他宁愿自己亲手做这个恶人。   吴兰淑看到他眼里的不服和憎恶:“你真有意思,以前还觉得你很无趣呢,早知道你这么好玩儿,妈妈应该早点把你捉来,我的日子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这段视频曝光没多久,警方就出了通报,表示相关人员已经接受问询,视频内容只是吴女士的个人猜测,最初发布视频的账号也删除了该视频并道歉。   如此举重若轻,但内容已经传播开,豪门密辛,婆媳相争,兄弟阋墙,外加精彩绝伦的阴谋论,很难不吸睛,各大论坛的热议久久不息。   吴兰淑划动手机,胳膊搭在周绩文肩上:“你看你看,终于有人扒出她妈妈了,‘她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靠脸靠身体往上爬的女人,贱是会遗传的,恶臭基因’,你看看人家网友讲得多好,幸亏你们还没有孩子,不然……啧啧。”   周绩文眼睛死死盯着病房门,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进来给他打针,因为每天都定时注射,他还不知道吴兰淑给他打的东西会不会成瘾,他要想办法让打进身体里面的东西尽量少,看力气能不能恢复一点。   这间病房的窗户是封死的,除了这扇门,就只有卫生间的排风管道能动动脑筋,不知道立风能不能安排人混进来,单靠自己,逃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只怕很难,很难。   医生按时进来,每次都戴着口罩,周绩文只能分辨出打针的有两个医生,也许不是医生,但穿着白大褂,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瘦一点的这个医生虽然眉眼陌生,但莫名熟悉,每次他来注射的时候,周绩文都感觉醒来得更快,既然有变数,那就不是铁板一块。   *******   吴兰淑哭诉的视频,宋斯琪看了很多遍,因为这是许多天来,宋斯琪唯一能看到周先生的地方,他明明没有受伤的,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何飒每天都在和吴兰淑的人联系,也派了人在中心医院蹲守,但是那边不松口,周绩文的人没有办法见到他,这出逐渐超出剧本范围的荒唐剧目还在继续。   宋斯琪没有很关注网络上的声音,更加不会去细看评论,她从小遭受的暴力事件不算少,网暴这一关算是头一遭,但是她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坚强,网上的人在讨论她到底是灰姑娘还是白雪公主的继母时,她发了一条非常简短的微博,算是回应事件:   有财产协议,我要求的;   有更新遗嘱,他坚持的;   没有分居,独立书房;   没有出轨,视力正常;   生活不是童话,想象力太丰富的请去创作。   最后带了#反对网暴,从我做起#的tag。   欣然工作室的平台这段时间也一直被好事者攻击骚扰,宋斯琪发博后,欣然工作室第一时间转发支持,之后比往常更频繁地更新资讯,每一条都会加一句“来都来了,关注一下”。   之后京建技术中心、始终矿业以及在网络上非常活跃的秦西都转发了她的微博,这种情况下,周先生本人的“失声”就变得非常可疑。宋斯琪毕竟是实干派,以她粉丝为首的网友,整理了她从业以来曝光的机构与事件名单,细数她参与过的案例,无数“闲人”被打脸;秦西以圈内人、周绩文好友的身份不断爆料,这件事在网络上讨论的风向很快就变了,热度也随之下降。   出于种种考虑,宋斯琪最近一直在家没有出门,《一半》的第三期拍摄地点就选在了宋斯琪以前的卧室,现在真正的书房。   近来她睡得不太好,之前的重感冒没好彻底,一直反反复复低烧,温度下去又上来,非常恼人,所以难得要化浓妆,李欣然除了来录节目,也一直想看看她,开导开导她。她化妆手艺不错,就没另外请化妆师,这会儿正给她上妆。   “你婆婆真够可以的,这回憋足了劲儿搞个大的,真的出命案了?”   护士其实是周总的人假扮的,保镖也机警,几个人的伤有轻有重,但都没有生命危险:“真是老天菩萨上帝保佑,没有真出人命。”   “吓坏了吧?”   “怕,真的害怕,但是那个时候周先生失踪了,再怕也不敢倒下,怕闭上眼睛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他已经醒了,会慢慢好起来的。他妈应该是报之前的仇呢,你不给她见,现在她也不给你见。你知道嘛,我爸之前做一个很小的手术,他老婆直接下了命令,‘李欣然如果过来,就给我轰出去’,当我稀罕呐,我一次都没去,我爸还给我打电话道歉,说她过分了。我要是她,早离婚分了财产包养小狼狗去了,在我爸那老头儿跟前受什么气。周总她妈妈呀,恐怕性格有点扭曲,以前儿子听话,随便指派的时候不珍惜,现在儿子娶了老婆忘了娘,她就慌了,走极端。等你家周总好了自己闹去吧,你别跟他妈硬杠,总归该你的没跑儿。”   宋斯琪听着听着愣住了,李欣然并不知道周总之前昏迷是假的,如果他现在身体真的出了问题需要治疗,那伤病从何来?她想起方预衡的妈妈,给儿子下药……刘铭伟和吴兰淑一样,都是极其自私的人,这次他为什么这么听吴兰淑的话,没有杀周先生灭口,反而帮她抢走了人,又把枪口对准自己?审讯中更是扛下了所有的罪责,像他自己包装的一样,是个痴心无悔的爱人。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又捉摸不住……   《一半》第三期的主题是“职场”,以宋斯琪和李欣然两个人谈话的形式展开,有点脱口秀的感觉,讨论女性在职场中面临的歧视和困境。   S:“其实在我跑校招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这么多年在我心中一直是个疙瘩。我记得那年,有比较好的几家单位是在同一个阶梯教室里面,占据不同的角落,因为单位好嘛,阶梯教室里面人非常多,场面是有一点乱的,初面的区域比较简陋局促,都排了很长的队,当时我已经递完简历准备出去了,出口的那家单位,有一个女生面带微笑,非常自信非常阳光地做完了自我介绍,结果那个面试官很冷漠地说‘我们这个岗位只招男生’,我亲眼看到那个女生的表情一下子破碎了,但她还是冷静地问‘请问为什么只招男生?’面试官说,这个岗位要出差,还要熬夜值班,女生做不了。结果面试的女孩子站起来,非常大声地说,你们的招聘信息上写了,需要出差,熬夜值班,我是认为我可以胜任才来投简历面试的,你们没有写只招男生不招女生,我在这里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伍,也没有人告诉我这个岗位不招女生,你们为什么不敢写出来,不敢大声的告诉这里在排队的女生你们只招男生?因为你们也知道这是性别歧视!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女生做不了的工作!她当时在哭,我能感受到她的不甘和不服,我也记住了她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女生做不了的工作。您怎么看待这样的性别歧视?”   L:“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我们的印象中,厨师大多数是男性,女性以厨师为职业的,非常非常少,是因为女性做菜不好吃或者无法胜任厨师的工作吗?完全不是,我姥姥就能一个人做完村里面办席的所有菜,而且做得很好吃,体力、厨艺完全没有任何问题,那为什么女性的厨师这么少呢?反观家里面,妈妈做饭的要占到八成以上吧。你细一琢磨就有答案了,做饭,男人女人都能做,但是在外面做,有收入,是一份不错的工作,经验丰富之后还能做师傅,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但是在家里做呢,没有收入,不被尊重,久而久之还会被嫌弃只知道柴米油盐,满身油烟,没有魅力。男人是最会算计异性同类的群体,他们很早就发现了在家里做饭和在外面做饭是完全不同概念的两件事,所以他们非常团结,让女人在家做饭,自己出去做饭,并且说这就是道理规矩,女人就是不能在外面做饭。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们知道这事儿没有那么难,他们怕被女性抢走饭碗。这个道理用在任何一个领域都是成立的,男性他们正在有意识的垄断一些行业和领域,他们很清楚地知道女生不是不行,反而女性比男性更细心更耐心,女生越多,分配给他们的资源和胜利成果就越少。性别歧视是男性群体集体制造的,我希望所有明白这个道理的女性,哪怕我们现在无法战胜,在遇到这样的不公平时,也能大声说出来,这是歧视,这是压迫,这不公平,如果连呐喊都没有,我们会在沉默中死去。”   S:“我想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用我们的方式呐喊。其实我很好奇,想您这样处在领导层的女性者领导者,会遇到哪些和性别有关的困境?”   L:“我觉得是刻板印象和职场PUA。我认为高层在决策过程中意见不合,发生争执,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当两个男性的负责人之间火药味儿比较浓时,大家一般不会说因为他们有了情绪而影响判断,但是一旦是一个女性的领导和一个男性的领导之间发生争执,明明大家的语调都提高了,语气也都很不和善,但那些人永远都会觉得是女性情绪化了,是女性考虑问题不周全。男的不会情绪化吗?他只是说话音调没我高,不代表他没有情绪呀。还有就是职场PUA,很多中年男性,他们其实根本说不出你哪里不行哪里不好,只要你是女性,他就会毫无道理的默认你不行,他心里永远觉得他们男人高女人一等,女人怎么可以当领导呢?我寻思你再高贵也是你妈生的吧,横你爹个diao哦。”   S:“这句应该会被剪掉。”   L:“说出来真特爸爽,咱们一定整个花絮特辑,把正片里哔掉的话剪出来。”   S:“那我也要说,横你爹个球,傻diao” 第73章 .谁来接应你?   吴兰淑没有再念网络上那些不堪入听的话了,周绩文知道,琪琪已经用最有效的方式应对,渡过了这个难关。他心中隐隐为她感到骄傲,但更加迫切地想要出去,想告诉全世界她是最棒最棒的,他很爱很爱她。   吴兰淑新寻的乐趣是给儿子喂饭,她大概疯到已经忘了周绩文三十好几,而她也早过了能成为一个尽心尽责的好妈妈的年纪。她依然会在周绩文面前注射毒品,然后癫狂,说很多不着调的话,甚至会殴打周绩文,像在警告他要谨言慎行,不然就让你的宝贝也变成这样。每每这时,周绩文就会放空自己,脑海里是琪琪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里,被一个吸了毒的疯子虐待,沈秋霞的命他要定了。也慢慢理解吴女士那些年为什么要极力把自己推得远远的,一个冷淡的母亲总比被发现是个吸毒贩毒的疯子好得多。   这天深夜,周绩文比以往任何一次清醒得都快,虽然有些迟疑,但他还是凭感觉走进了卫生间,果然没过多久,排风管道发出一阵拆卸的声音,有人试探着叫了一句:“文哥。”   会这样叫他的人不多,周绩文以为自己听错了,犹豫要不要应声,那人又唤道:“文哥,是我呀文哥。”   “操!你怎么在这儿?”他压低了声音。   来人终于拆除了扇窗,探出半个脑袋:“有点窄,我不下去了,”他伸手递过来一张地图和一把枪,“这里是中心医院墙根儿上一栋旧楼,以前好像是研究细菌病毒的,里头这几年改建过,但构造还是有点儿见鬼,您记一下,总比抓瞎的好。”   的确见鬼,安全出口的数量位置,疏散通道的距离宽度,完全达不到消防指标,周绩文记下了每层的动线,想起卫生间里也有监控,抬头问:“你黑了他们的监控?不是一个人来的?”   “AA在配电室,她黑的,就我俩。”   周绩文扫完平面图:“怎么变了样子?”   “稍微整了点儿,国内查得严。”   “金三角的事儿了了?”   “差不多吧。”他又探出来一点,“靖哥在泰国遇到一个金盆洗手的老面虫,也是巧了,就是从前给沈秋霞供货的人,沈出狱之后从前的门路都断了,现在拿的都是散货,靖哥请他帮了把手,把刘承宗那条线给她搭上了,不搭不知道,这刘承宗胆子不小,竟然敢和乌鸦抢生意。”   “乌鸦?”   “北方的老鸟儿了,但也是真邪门儿,这乌鸦老江湖了,被那孙子抢了多少生意都不反手,怪得很。”   周绩文略一思索,心中有数:“难怪郑明伯要废刘铭伟,乌鸦应该是郑明伯一线或者某支的代号,刘铭伟是郑明伯的手下,更是刘承宗的老子,暗渡陈仓罢了。你们怎么混进这里的?”   “我可不是混进来的,郑家和缅甸南佤军有关系,你母亲她,只怕……”   “不用顾忌,直说。”   “我只知道这里除了乌鸦,还有一个代号是鸢尾的。姓刘的玩了一票儿,南佤的人对郑起了疑心,让鸢尾盯他,救我的老魏病了,我是替他过来干活儿的,我来了也没两天,您就被送来了。”   “所以吴兰淑很有可能是鸢尾?”周绩文想不通,但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要不怎么说您运道好呢,起码眼下,性命无碍。姓郑的军火和毒品玩儿得溜,我和靖哥都觉得您不应该硬碰硬,敢拉他下马的人还是有的。”   周绩文点头:“她吸的什么?给我打的什么?”   “好像是冰,给你注射的东西目前还没有上头的,但也很伤身。”   “他们在这儿放了多少东西?”   “谨慎着呢,每天用多少供多少,我也不知道哪儿送的,但量不多。”   “你能传话出去吗?”   “我出不去,但可以想法子递给AA。”   “那帮我递个话给我助理,太太身边全天不要离人,全天,通知陈家速战速决。”   “小琪会有危险?”   周绩文咬牙:“蒋回了南边,刘又折进去,他们要人做事,我这种属于一个顶俩,破绽满身,只要他们想驯服我,琪琪就不会安全。”   “靠,所以现在是玩儿精神折磨那一套,等你快崩溃,给你来招狠的,然后拿下了?”   “吴兰淑现在在我面前毫无顾忌,就是不断试探,只有我彻底崩溃放弃抵抗,他们才会用药物控制,不然我意志坚定,打什么都白瞎。”   “我得走了,下次再说。”   “一定把消息递出去。”   “我知道。”   “小杰,谢谢。”   “嗐,见外了不是。文哥,撑住。”   “我知道,我知道。”   *******   虽然周绩文已经醒了,周家没人再嚷嚷遗嘱的事儿,但吴兰淑的视频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宋斯琪出席京建年初的股东大会时,很多高层都对她表示质疑。   “既然小周总已经醒了,那就不需要他的太太出席股东会议了吧。”   宋斯琪懒得理他,浏览会议日程安排以及今天需要投票的几项事宜。   何飒向那位解释道:“但凡涉及集团事务,需要股东投票表决的会议,太太都是需要出席的,集团有规定,重要股东如果无法参会,会议结果需要再议,也就是说,如果今天我们太太不出席,会议所有讨论和投票都是无效的。”   那人不耐地问:“小周总什么时候痊愈?难道没有个期限?”   宋斯琪放下手上的平板:“听说下个星期独立董事换届,您觉得那时候绩文痊愈了吗?我希望他是痊愈了,毕竟我什么都不懂,投票都是凭心情,是吧。”   会议照常开始,新年头一回开会,没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问题,宋斯琪撑着精神开了一天的会,到家还要审稿改稿,有时候还会有始终的会要听,美国那边的事儿宋斯琪实在没有精力,她英语也就是能听能说的水平,开会太吃力,所以基本上都请严律师代劳,然后她看简报。好在周先生这个人做事想得长远,年底规划做得详尽。   这段时间她压力实在太大了,忍不住抽了一回烟后,让何竣安排了射击课,她有点明白周先生说的,有些情绪只有通过暴力才能宣泄,她把厌恶端在手上,每次扣动扳机都觉得浑身通畅。   隔天又去始终开会,新疆宝石矿的事情还没闹完,始终的高层又给宋斯琪出了难题。周绩文计划回国后就成立了始终矿业,与他在美国的公司有一定关联又相对独立,始终签的第一个单子并不在国内,是为缅甸的一家铜矿提供管理和技术支持,合同签了五年服务期,百分之三十的预付款是用铜矿的股份置换的,剩下的服务费每年一结算。   现在到了支付第一年服务费的时间,缅甸发生政变,局势动荡,铜矿的老板一直拖延付款时间,还提出希望始终矿业能无限期延长服务时间,并用很少的一部分股份置换剩下的百分之七十服务费。   宋斯琪这个外行得不能再外行的人都觉得可笑:“缅甸现在这种政局,一段时间内能不能盈利还带一说,不想付钱还要拉着始终一起分担亏损的风险,这老板是想空手套白狼啊。你们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始终内部有两种声音,有人认为应该及时止损,转让手头已有的股份,因缅甸方违约在先,始终可以要求解除原始合约,及时抽身。有人认为可以妥协,不然就实实在在的亏了,妥协的话,一段时间内会有一定亏损,但长远来看,一旦缅甸政局平稳下来,盈利还是可观的。   两方代表说完,宋斯琪分不清他们是认真的,还是又想试探自己,一个说“亏就亏点吧,争取少亏点儿”,一个说“先做会儿冤大头,看缅甸政府和咱们八字合不合”,他们平常真就这样做生意?宋斯琪一点儿不信。   “所以现在,你们的方案一个是赤字,一个是空头支票,到底是需要我来做决策呢,还是需要一个人背锅?缅甸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决定合作的时候没有做风险评估和回报预测吗?他欠钱不还你还要妥协,不赖你的账赖谁的账?这挖的是铜矿不是废纸,还不上钱就用货抵,做不了主的股份是虚的,矿石是不是实打实的?他政局不稳定你就压价格,能买多少买多少,最好把他整个矿都收了,不比拿点股份踏实?你与其耗着,不如去抄底,抄底会不会?”   宋斯琪本来气得想站起来就走,奈何头发昏,怕站起来就倒下去,她手肘撑着桌子,抬手按太阳穴,会议室里的人见她这样,纷纷看向旁边的何竣,何竣知道宋斯琪不舒服,挥手让他们都出去,宋斯琪睁开眼睛,叫住了投资部的总经理,冷冷看着他:“用最低的价格,把这个铜矿拿下,最低的价格,懂吗?”   “是,明白。”这个总经理是周绩文从一家老牌国企挖过来的,能力没有问题,只不过因为周绩文眼下不在,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也是出于对宋斯琪的不信任,所以极力想要□□。不过几番试探下来,知道这位太太不是个好糊弄的,甚至十分有头脑,总算觉得周总把所有事情托付给这么年轻的她,并不是儿戏。   回来后,宋斯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小五和徐阿姨都知道她很累,就没忍心叫她起来。凌晨,宋斯琪做了个很糟糕的梦,她梦见周先生和爸爸妈妈站在一起,那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梦见爸爸,爸爸的模样竟然那样清晰,周先生和爸爸妈妈笑着说话,她向他们跑去,却怎么也接近不了,他们还挥手,让自己回去。   她从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已经二十天没见过周先生了,这个梦让她心慌,她呼吸着想平复心情,小五就在一旁,看到她醒了,提醒她回房间睡。   宋斯琪站起来,却没有办法忽略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小五,我想,去一个地方。”   “太太想去哪里?现在吗?”   “现在,去中心医院。”   小五立马摇头:“很危险,不可以。”   宋斯琪也料到她会拒绝:“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我也想忽略,但你知道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坚持。”   小五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电话给何竣,陪她一起出门。   周绩文一直在约郑明伯谈判,表示这件事还有商量的空间,郑明伯很精,答应他可以谈,但一直没给确切的日期,今天突然袭击一般过来,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周绩文原本计划在郑来之前尽量停药,然后挟持他以求脱身,把他交到陈家手上。陈家很早就在查郑明伯,他给他们牵上南佤的线,几乎事半功倍,郑有所察觉,已经半个多月没有现身了,既然现在来见周绩文,必然做了十全的准备。   再如何措手不及,机会只有一次,好在周绩文今天只打了半管药,还算有力气。郑明伯被枪顶着头,倒是沉着:“这样都能弄把枪,我倒是小看你了。”   “没点本事,也难入您的眼。”   “谁来接应你?周家可没人敢来。”   “猜猜?”   “好猜,不是老江就是老陈。是他们也好,起码不会死于流弹,还能找个地方养老。我这买卖还是可以做的,可惜闻泰是个傻的,原以为能交到你手上,又有你妈妈这段渊源……唉,为什么都这么扭呢?”   “我觉得你和我的母亲,有一点很相似,你们根本不爱自己的孩子,以后我有了孩子,我希望她所生活的世界,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希望她无论是什么样的性格,都善良正直,健康快乐,刺激和危险,根本是两回事。”   两人走入黑暗,一辆车慢慢开过来,郑明伯淡笑道:“希望你能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他掰过周绩文举枪的右手,用力击打他的腹部,他知道周绩文的身体不过是强弩之末。抢过枪,没有一丝犹豫,一枪打在周绩文身上,尽管周绩文闪躲,但依然被击中肩头。   第二声枪响,周绩文以为必死无疑,肌肉已经开始颤抖,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睁开眼睛,看到琪琪站在逆光处,举着自己留给她的左轮,一枪,又一枪,走近了,再补一枪。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周绩文眼里只有举着枪的琪琪,他没想到,她竟然还可以更美。   “自己可以起来吗?我没力气扶你,我现在抖得很厉害。”   “老婆!”   “快点上车!”   尽管她说话有些颤抖,但不妨碍她在这一夜变身成为守护月亮正义的美少女战士,他的超级英雄。 第74章 .你对她好吗?   周绩文扶着胳膊上车,宋斯琪把枪递给他,尽管人在颤抖,还是稳住心神开车。   周绩文扭着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忍不住抬手想摸摸她,却因为肩头的伤,疼得直抽气。   宋斯琪看了他一眼:“你坐好了别动,自己按住伤口。”   她口气有点冷,周绩文心虚,大概知道原因,无论是传消息出去,还是小楼的计划,他都有意瞒着她,不想让她卷入危险,更不想让她看到这个世界更糟糕的一面。   “我……这次,有点危险。”   宋斯琪笑笑:“有点危险……周绩文你可真行啊,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怎么过来的,啊?”   周绩文开口要问,宋斯琪又自己说起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想办法递点儿消息出来就能和陈家里应外合了?你连他们是不是真心诚意和你合作都不知道,怎么敢的?你知道郑明伯带了多少人,陈家又有几个人过来?人一百来号人就护他一个,陈家人四面都算上也不到十个,还被郑明伯干掉了一半儿,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巧在这儿吗?”她赌气一般狠狠拍了拍方向盘,“看到这儿的血了吗?我开车是因为司机和小五都受伤了,只有我能过来接应你,立风,阿竣全在给你收拾摊子。你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我看你和郑明伯单挑也不占上风嘛,遗嘱遗嘱也立了,这里那里工作都安排得挺好的,不想活了你早说啊,省得人成天提心吊胆的是吧。”   “是我不好,你别哭,是我不好。”   宋斯琪戴着眼镜儿,双手不敢离方向盘,用力眨了眨眼睛怕眼泪模糊视线,周绩文忍者疼抬手给她擦眼泪,又正了正眼镜:“哭什么呀,我这不好好的。”   宋斯琪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你别管我行不行,你管好你自己行不行!我第一回 杀人不能害怕吗?我丈夫差点死了我不能哭吗?周绩文你真混蛋,你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我还要救你,我还要开枪杀人,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好好好,不管不管,我混蛋,等,等一会儿到了医院给你打。”   宋斯琪依然抽噎着:“你不仅混蛋,你还是个骗子,你刚中了一枪,二十天没见瘦得都没人样儿了,我还打你,那我还是人吗?你要陷我于不义啊,你等着,等你好了,我就不跟你过了,跟你过日子太难了,我真的太难了。”   尽管嘴上抽抽噎噎的都是狠话,但到了医院,宋斯琪连手术室都是跟着一起进去的,医生说他身上除了枪伤,还有多处殴打所致的骨伤,因为连续的药物注射,引发了急性肾炎,甚至有点营养不良。   做完手术,宋斯琪守在他床边,他睡得很不安稳,握着自己的手才好一点,半夜又迷迷糊糊醒来一下,下意识拉过她的手轻吻:“Am I dreaming again?”   宋斯琪好久没听他说过英文了,他声线低沉,讲英文很好听,睡梦中又有点沙哑慵懒,性感得不行,她起身亲了亲他脸颊:“Yes, it’s your dream.”   “Sweet. Could you please sing two tigers for me? That\'s the lullaby for my baby.”   宋斯琪愣了一下,然后轻笑着哼起来,哼着哼着,自己也睡着了。   *******   郭成杰打听着小琪不在的时间来了一趟医院,那天他给吴兰淑注射了镇静剂,原本想把她关在地下室,却意外在地下发现了他们制毒的工坊,平时用的毒品并不是外供的,而是在这里提取合成,量把控得精准,有这一说,不管郑明伯如何,吴兰淑是跑不掉了。   小郭不是不想抽身,但又觉得鸢尾的事就在眼前,再熬一熬兴许能连根拔起来,所以在京州还是不敢走动,想着来见周绩文一面就赶紧隐了。   不敢见小琪,但最关心的还是她,他点了根烟靠着栏杆坐下:“小琪回家去了?”   周绩文还没有机会亲口和小郭说说自己和琪琪的事情,他一问,莫名还有点心虚,女婿见娘家兄弟那种感觉,有点微妙地紧张。   他在小郭边上坐下:“嗯,回家收拾点东西。”   “你对她好吗?要对她很好才行啊。”   周绩文叹息:“结婚的时候说好了要好好保护她,却让她一个人面对危险,独自应付那么大一摊子麻烦,我很惭愧。”   “文哥,在我认识的正经人里头,您是最有钱,人品最好的,我说实话您别生气,就您这样儿的,开始我都觉得有点配不上小琪,因为您手里头麻烦多呀,我给小琪物色对象,得是那种富贵闲人,看着就是长寿之相那种。”   “看着就长寿的,那是老头子。”   “嘿嘿,这不还有后来嘛,后来我瞧您总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又觉得般配了,您运道好,长命百岁跑不了。你俩现在夫妻一体,您运道好就是她运道好,小琪吧,你没事麻烦她,她就没事麻烦你,要她安心跟您过日子啊,就得有事儿一直麻烦她,不然一块钱一人五毛的,不像夫妻。”   周绩文笑起来:“你小子哪儿上的婚姻课堂?”   “人嘛,总要长大的。文哥,你和小琪,以后一定好好儿的,一起活到百八十岁,儿孙满堂,天伦之乐。”   “行,一定的。什么时候能回来?有数吗?”   “没数,小琪那儿还是先别告诉,知道了她又要挂心,就先这么着吧,这活儿说起来,也有点危险。”   周绩文点点头,对小郭来说,京州其实也没几个人要关心,他问了问京州的房价,就问起陆雨:“小雨您肯定见过了吧,他最近咋样儿?”   “就那样吧,他家里不太平,他自己,最近好像身体不太好,在吃药。”   小郭咂嘴:“啧,还是老样子。”他想起三个人之间的一件乌龙事儿,笑了笑,“那小子好像身体一直不太行,自己又忌讳,吃药偷偷摸摸的,有阵子被小琪发现了,去问他也支支吾吾的,我听见小琪说那药她也吃过,短时间效果不错,但吃久了会上瘾,依赖性太大什么的,让他别吃了,我特么当时就慌了,以为他俩吸毒呢,他俩要是吸毒,我特么得去贩毒啊,后来才知道不是,好像说是什么治焦虑的。毒品是真害人呐,我之前待的那地方,太操蛋了,一帮人越是没钱的越吸,越吸越他妈没钱,人不人鬼不鬼的。”   周绩文最欣赏小郭这点,不正经归不正经,但还心存善念,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自己要小心,人在江湖,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不是也有警察做卧底的时候染上毒瘾嘛,你可千万不能掉进陷阱,那玩意儿不好戒。”   “我知道,我还得回来买房娶老婆呢,染上那玩意儿,我妈不得大耳瓜子抽我,不敢不敢。”   周绩文想起他老是说小琪是他妈,忍不住开玩笑:“这就对了,乖儿子。”   小郭骂骂咧咧站起来:“卧槽不是吧,这便宜您也要占,嘿,刚救您一回,这就拿我开涮呐。”   “别生气别生气,我替你妈说的。”   “行吧,勉强接受。”   小郭走后,周绩文依然在天台站着,怕一会儿琪琪来闻到自己身上的烟味儿,何飒寻上来,见老板衣衫单薄站在风口,皱了皱眉:“风大,先下去吧。”   周绩文倒没觉得冷:“散散烟味儿。”   何飒没再劝:“太太之前也抽过一回,不过就一回。”   周绩文垂眼:“这段时间,她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太太做得很好,每天都学习到很晚,京建的股份构成,责任划分,包括一些高层的人际,面对股东的责问,没有出过岔子,她很聪明,始终的高层也在慢慢接受她。”   “她有没有哭过?”   “我听何竣说,偶尔休息没在忙的时候,太太会躲起来哭一下,不过次数不多,因为很忙。”   “之前是不是下过一场雪?”   “嗯,有日子了。”   “雪都化了啊。”   “雪停了不就开始化了嘛。”   “上回下雪没堆雪人儿,我答应她下回下雪,一定给她堆一个最漂亮的雪人儿。雪要是不会化就好了。”   何飒一面觉得老板有点傻,一面又想这大概就是爱情:“应该,还会再下吧。”   周绩文摇头:“再下,也不是这一回了。”   *******   周绩文这次是真的住院了,也真的在仁德的VIP办起了公,宋斯琪不是特意请假照顾他,只是有些工作她想听后续,加上这阵子真的很累了,顺便给自己放个假,于是这间VIP看上去像是他们夫妻俩在住。   这天下午阳光特别好,宋斯琪勒令周绩文不许工作,陪自己晒太阳,这会儿周绩文对她可是言听计从,吃完饭就锁了门,两个人挨在窗下沙发上晒太阳。   开始还好好说话,周绩文新又迷上小琪的指节,爱不释手:“陈家人是不像话,东成也生气了,说好的四组八十个人,一组怎么也得十几二十个,偏偏那天那个钟点儿多是他二哥的人,溜了几个泡澡去了,得亏我老婆天降神兵,不然俺就呜呼哀哉了。”   宋斯琪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周绩文看得心痒痒,手就悄悄滑上她手臂轻轻摩挲:“东成的意思是,把郑明伯给老江送去,不然他都没脸见我,我觉得没必要,多少也算出力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他家这届是势在必得的,卖他个人情也无妨。”   宋斯琪想想那天就生气:“一点都不靠谱,真替国家担心!”   “就是,不如让咱们家琪琪去,干活儿那叫一个漂亮,裴向怎么夸你来着,杀伐果决,巾帼英雄。”   宋斯琪皱眉:“你听他的,马屁精一个。”   “哈哈,不过他有句话说得不错,你应该在始终挂个职,以后行事方便。”   “我不要,说不管你就不管你。”   周绩文把她手掌摊开,在她手心写了一个“S”一个“Z”:“始终,宋周,明白吗?”   宋斯琪垂眼:“那,那慢慢来吧,我不懂的太多了。”   “行,我手把手教。哎,你说你这双手,咋就生得又香又白又软,我老是做梦梦到我牵着你,抬起来就能亲一口,抬起来就能亲一口。”   他说一遍就啄一下,宋斯琪用力压住自己手腕:“做梦都不正经。”   周绩文就低头去亲她的脖子,宋斯琪本来只是觉得气息痒痒,轻轻推他:“小心伤口。”   “小心呢。”他的呼吸越来越灼人,宋斯琪脊背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行,你别乱来。”   这会儿她的声音在周绩文耳里都是哼唧:“不想我吗?”   宋斯琪摇着头挪了挪腰,周绩文胳膊还用劲把她按着:“我好想你的,原来想一个人,会硬会疼。”   宋斯琪被他摸得浑身发软,也不抵抗了,一手抚他背一手顺他发,不知想到什么,自己咯咯笑起来:“我还以为肾不好就硬不起来呢。”   周绩文整个人僵了一下,掐着腰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哦,原来是担心这个,自己试试。”   宋斯琪很熟悉这个姿势了,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支着腿找到最舒服的角度坐稳:“你不是做完手术就被绑架了嘛,现在可不可以的呀?”   “都叫你自己试了。”   ……   “快一点吗?”   “好。” 第75章 . 真没穿过啊?   那天两人病房里一番热身“运动”之后,宋斯琪又发烧了,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先前没好彻底,这阵子胆战心惊的,人终于放松下来,加上运动过后懒得动弹,没及时穿好衣服,身上的病根儿就一下子发散了。周绩文一面自责,一面又固执地认为是病房的暖气不够足,向院长抱怨了许多便携妻出院了,连点滴都是带回家挂的。   晚上陈东成和秦西过来说点事儿,宋斯琪点滴没上完,因为有回血的前科,周绩文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卧室,便叫她来书房一起听。   周绩文那天究竟是如何出医院的一直没查清楚,周廷生在事发前不久,辞退了给他开了快十年车的司机,换了个年轻人开车的事情让陈东成产生了怀疑,顺着这条线索,查出事发当晚,周绩文其是先被推到太平间,而后被塞进了周延生的车,他的商务车空间很大,后座明显有改装过的痕迹。   宋斯琪也算和他们共过事了,发现他们几个人玩儿得好不是没有道理,感觉都是亦正亦邪,邪不压正,正不避邪那种人。   关于如何处置周廷生,陈东成给了两个方案:“最简单就是交给警方,他是刘铭伟案的从犯,判也能判几年,但花点儿钱,还能出来,我们最多给他加餐,还有一个办法,让他先跑,跑出国,我们跟着,出了国那老二办法就多了,那时只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绩文问:“你们都怎么想?”问着大家,眼睛却只看着小琪。   宋斯琪抿唇:“我选二。”   秦西笑笑:“我还以为嫂子要选一,好学生变坏啦?”   宋斯琪无奈叹息:“不出了心里这口恶气,不甘心呐。而且这事儿,周重学未必没掺和,他们肯定觉得在国内怎么折腾都不会出人命,那就出去折腾呗。”   陈东成点点头:“行,那咱们就选二,你家老爷子那儿也能卖卖情怀。”   周绩文笑笑:“想得比我周到。”   “行,没事儿咱们就撤了,你们早点儿休息。”   宋斯琪让周绩文帮她拔了针,她自己贴着止血绷带和他们一起出来,陈东成当她要送:“歇着去吧,不用送了。”   宋斯琪一笑:“可不是为你们,上回琳姐来吃饭,夸我家小菜好吃,我请阿姨多做了一些,给你打包带回去,她孕吐蛮厉害的,难得有能吃进去的东西。”   她在前走进厨房,东西都装得好好的放在冰箱里,徐阿姨听见动静,过来帮她一起打包,事关怀孕的颜老师,陈东成就没客气:“难为你这样还想着她,赶明儿孩子出生,认你做干妈。”   周绩文手插着兜走过来:“你让阿姨弄,你别动。”   “我就看着。”   秦西调侃:“人指不定哪天就有自己娃娃了,可不稀罕你家的崽儿。”   周绩文做手术的事儿他们是不知道的,周绩文自己也没打算说:“干妈也能做,先练练手。”   陈东成觉得他应该是很想要孩子的:“有自己娃娃好,到时候孩子凑一窝,多热闹,老秦外头好好摸排摸排,说不定也有呢,别到时候咱们几个看孩子,你又说兄弟玩儿不带你。”   秦西在厨房外坐着,朝他嚷嚷:“你少诋毁我,咱可不是那样人儿,嫂子你别听他的。”   宋斯琪笑笑,从冰箱里又拿出几个盒子单独装:“不好让你空手回去,给你也装了点儿,你一个人住,应该吃得上,别嫌少啊,毕竟成哥家里有孕妇呢。”   他抬手摸摸周绩文的胳膊:“哎呦,还有我的份儿,就冲您,老二才是我亲兄弟。”   宋斯琪指指徐阿姨:“还是阿姨念着你,你上回送的巧克力,都到她家小孙女肚子里了,徐阿姨厨艺出了名的,你在她面前得脸,往后什么好吃的都跑不了你的。”   一旁徐阿姨咯咯直笑:“我要是领了功,不就承认自己薅社会主义羊毛了嘛。”   周绩文也笑:“保证没人敢这么说您,有得是咱们薅他的时候。”   “得,还是吃人嘴软。”   拿好东西,两个人一道下楼,秦西跟陈东成感慨:“老二媳妇儿真是这个,”他竖着大拇指,“她才多大,这些破事儿怎么扛下来的,你看见没有,两个手上那针眼儿,新新旧旧的,啧啧,老二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别说老二了,我家颜老师成天小琪长小琪短的,都快把绩文妈妈骂死了,这孩子也是,招人疼。”   秦西点头:“老二这婚结得好,我本来还觉得他草率,当他是见色起意呢。”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羡慕就收收心吧,正经人谁愿意跟你。”   “嘁,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等我回头的。”   两个人走到车库,灯光渐渐暗下去,陈东成小声道:“别回头,小心有鬼。”   秦西最怕这个,伸手紧紧拽住他:“艹,别特么拿鬼吓我!”   宋斯琪正式搬进主卧,周绩文就差没敲锣打鼓把她迎进来。两个人吃完饭一起收拾东西,洗漱用品最好收拾,一股脑全挪过去就行,她还是会来这边工作,所以只拿了几本最近在看的书过去,宋斯琪的小玩意儿不多,要搬的最主要就是衣物。   周绩文不许她动手,宋斯琪就坐在椅子上,端着杯热茶,指挥他收拾东西:“那三个帆布的箱子里面是春夏的衣服,我看暂时不用挪了,就放这边吧。”   周绩文摇摇头:“那么大个衣帽间,你怕这点东西装不下怎地,顶头一排全是柜子,蹲下来一排也是柜子,女主人几箱衣服不放进去,男主人心里不踏实。”   “你不踏实啥呀。”   “就怕你不是定了心搬过去,还想着随时撤退呢。”   “呵,我要是想撤退,是这几箱衣服能困住的?”   “你就可劲儿气我吧。”   周绩文把挂着的衣服拿出来全摊在床上,宋斯琪看不懂:“直接抱到那边去挂起来不就行了,还放床上干嘛?”   “我就乐意收拾两遍,你别管。”他一件一件理,要不是小琪在这儿,只怕要哼唱起来。这头放好了,又去把叠放的衣服也一摞一摞抱出来,整齐放在床上。   衣柜里外一个有三个抽屉,宋斯琪一个用来放证件,一个放袜子,一个放内衣和内裤,周绩文打开前两个一眼就合上了,抽开第三个,扭头朝宋斯琪一笑:“我就知道。”   宋斯琪觉得他的表情又色又好笑:“你知道什么?真像个变态!”   周绩文指间掠过整齐摆放的内衣,大概巴拉了一下内裤的数量和款式:“我就知道我家琪琪爱穿无痕没有钢圈的,肯定没有粉色的小裤裤。”他从最底下勾出一条蕾丝款的内裤,本来女生的小裤子尺寸就小,蕾丝款更加轻透性感,他在手上一比,觉得这样一点点布料肯定兜不住琪琪的臀瓣,那软软的臀肉不就全落自己手心了,“还有意外之喜呢,说说看,这条哪儿来的?”   宋斯琪冲过来要抢,周绩文哪会给她这样的机会,立马塞进裤兜里,腾出手困住她:“哪儿来的?穿过没有?”   宋斯琪抬手轻轻捶他:“你烦不烦,还给我不许拿。”说着要去翻他的口袋。   “你告诉我哪儿来的,穿没穿过,我就还你。”   宋斯琪揪着他的衣襟低着头:“买一打店家送的,没穿过。”   周绩文拿出来还给她:“微博粉丝早破十万了吧。”   宋斯琪抬头瞪着他:“还好意思说呢,多少人是来骂我的,你竟然还想着你的福利!”她愤愤然转身,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   周绩文拉住她的手一紧,忙迈步跟着,没了玩笑的心:“是我得意忘形,该打该打,你要是生气,就罚我吧。”   “你又这样,罚你做什么呢,又不是你的错,你被她打得够狠了,身上的伤不说,心里恐怕更难受。那天我预感他们想杀我,就雇了人,想着我如果有万一,就拉她垫背。”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我反正觉得自己没有错,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当时是铁了心的。”   “我明白的,就连我自己都恨不得杀了她,知道她那样伤害你的时候,我是真的想和她同归于尽啊,要不是那时候没力气,说不定已经成功。”   宋斯琪抬起胳膊抱住她:“以后,我们就都当她只是吴女士好了,再生气也不要因为她难过了……咦,你说,她为什么没有给你注射毒品?是不是还是有点点不忍心的?”   “用毒品控制一个普通人很容易,但想控制我这样一个有钱有办法的,很难,如果我染上毒瘾,不是非要通过他们的渠道才能拿到东西的,相反,我极有可能因为仇恨,选择和他们对面阵营的人合作,所以他们宁愿用别的药,也不会轻易用毒品,最好是我妥协了之后主动吸,那才是他们最理想的结局。”   “如果,你熬不下去了,会妥协帮他们办事吗?”   “熬不下,要么死路一条,要么就帮他们办事,然后取而代之,我这个人,从来不给别人卖命,只给自己卖命,更别说仇人了。对京建也是这样的,如果成年的时候爷爷没有给我那么多股份,我肯定不会在京建履职,干什么不是干。吴女士吧,身份是挺让人意外的,但她对我的态度一直是这样,对我,算很不好吧,却还想我言听计从,为她效力,搞不懂她在组织里头怎么混到如今的。”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我们两个爸爸的事情,爷爷过去这么多年选择告诉你不是意外,或许是知道事情和吴女士有关,不想通过他的口告诉你事实,也可能是他没能找到证据,希望你来查出真相。”   周绩文点点头:“你说她,有这脑子,干什么不是干?”   宋斯琪轻抚他的背:“人是很复杂很复杂的生物,谁也不是一下变成我们看到的样子,我们,努力走好自己的路最重要,是吧?”   “嗯。”周绩文托着她后脑勺,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又蹭蹭鼻子,“那个真没穿过啊?好好儿的扔了怪可惜的。”   宋斯琪挣开他:“你自己捡回去穿吧!” 第76章 .主观还是客观?   周老爷子很早就确定,那天晚上是周廷生和那帮人里应外合。老爷子回家后,给几家亲戚去了电话,晚上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吵了半天,脸皮能红,但不能撕破了,别人都会客气地问一句老爷子回没回,天儿晚了早点休息,唯独周廷生很笃定地认为老爷子还在医院,而且态度也不像之前那样强硬,他说:“您年纪也大了,天大的事情不如您自个儿的身子,早点回去歇着吧,也跟老二媳妇儿说一声,大家也不是为难她,都是为了公司。”   老爷子很了解这个侄儿,语气中的得意不明显,但那口气就不是盼着老二好的,是知道他肯定出事儿了的淡定。他应该不知道吴兰淑压根没想要儿子死,所以听说绩文真的醒了之后,就想跑路,是老爷子按着叫他没跑成。   这回老爷子也真是被他们给气到了,叫周绩文夫妻两个回半山吃饭,一点儿没提什么家族姓氏同根同源的:“这个人,国法家规,没有一样能容他,不管你们想怎么处置,爷爷不拦着,只一点,祸不及家人,他的死活,我权当不知道了。”   周家这边,除了周廷生其他人还有没有牵连说不好,但这事儿祸根在吴女士身上,对周家人真不好深追究。   今天吃饺子,两个人来得早,宋斯琪想去厨房帮阿姨准备陷料,周绩文正给她卷袖子,听到爷爷的话,周绩文没吱声,宋斯琪想了想帮他回答:“我俩来之前商量过了,哪怕我们只想要个公开的道歉,他们心里也要觉得这事该怪绩文妈妈,不该深究他们的,所以对他,只要警方和集团有处罚,我们就不再另外追究什么了。说实话我和绩文都很生气的,但我们要是随脾气做事儿,回头他们家来您这儿哭天抢地的,您又不能拿扫帚把他们赶出去,就算了吧,以后少碰面。”   老爷子听着连连点头:“你们还是为我,怕我被他们气死。”   “这话是我们给您透个底,但您还是得看好了,别叫有些人蒙混过关。”   老爷子知道她说的是老大一家在内的其他周家人,他们不关心周绩文的死活,但能对周廷生这样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说两个孙子他心里这会儿依然能公平对待,对老二只是渐渐多些心疼,两个孙媳妇他是更喜欢小琪的,这孩子看着机灵,其实又直又烈,待人也诚,家里的小辈儿像她这么真的很少,他们奶奶要是还在,指定心疼她得紧:“你放心,你的话,爷爷都记着呢,上回你说老二好了包饺子给他吃,我这不就张罗了嘛。”   宋斯琪笑着站起身:“您可还说亲手包呢,真包假包?”   “这不小菜一碟嘛,你弄好了馅儿叫我。”   宋斯琪往厨房去:“那敢情好,今儿多包些,我们带份儿回去,明天煎了当早饭。”   她进了厨房,老爷子转脸和周绩文小声嘀咕:“小丫头片子,真会过日子。”   “我可不就稀罕她这样儿。”   “你们俩没计划计划?”   “计划什么?”   “你少装蒜,没聊聊孩子的事儿?”   “哦,我丁克儿。”   老爷子抬手指着他,怒道:“丁你大爷克!少跟我拽洋屁,不要孩子你就去跟你妈姓吧!”   “跟她姓有什么意思,我跟我老婆姓。”   “你真的假的?”老爷子仔细打量他,欲言又止,扭头看看厨房,确定小琪在里头,“是不是之前受伤,真落下病根儿了?可别忌讳,现在医生办法多,西医不行看中医。”   周绩文给他气笑了:“您要不搬个地方住住,这一带没有跳广场舞的妹妹,您闲得慌是吧,现在养老院男女比例也均衡,我给您打听打听?”   老爷子眉毛竖起来:“你说的什么混帐话!你大哥家里孩子都会跑了,你想想自个儿的岁数,别人家做爷爷的年纪你才当爸爸,平白少一代。”   “您还操心这个,我和琪琪都不急,再过几年吧。”   “那还是要的?”   “要啊,我和琪琪生的娃娃肯定漂亮,老大家双胞胎机灵是机灵,模样儿就差点儿了,我先戒酒戒烟,养养身子,不忙了就要。”   “好好的话你非别扭着说,漂亮不漂亮你先养一个再说,还丁克,不要孩子给你腿打断了。”   周绩文站起来跺跺脚:“行,我等着,我就不信我跑不过百岁老人。”   老爷子起来踢了他一脚:“臭小子。”   没成想宋斯琪出来叫他们去洗手准备包饺子,正好看到老爷子踢人这一下,她插着腰看着爷爷:“您怎么又打人啊,绩文才出院没多久呢,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呀!”   老爷子连忙解释:“没有,是他气我,你自己说,是不是你气我。”   周绩文朝宋斯琪又摇头又摆手,还挤眉弄眼的,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老爷子又踢他一脚,捋起袖子就走:“还给你包饺子,给你吃个屁!”   嘴上这么说,还是洗了手进厨房,在小琪的指挥下包起了饺子。   *******   这次风波渐息,宋斯琪这里莫名多出很多邀约,大多是贵太太们打着想做公益的名头来约饭,何竣掂量着轻重,好些都过滤掉了,比较有价值的才会和宋斯琪确认:“我觉得这位关太太可以一见,她是欣然工作室年度盛典的邀请嘉宾,在公益圈还是比较活跃的,她经营的两家画廊,国内国外口碑都很不错,我和她通过话,她主要是想问问欣然今年盛典的流程,看有没有合作的空间。”   小五开车,何竣坐在副驾,宋斯琪在后头昏昏欲睡,醒了会儿神问:“你打定主意给我做助理啦,感觉有点大材小用。”   何竣在前面松了松安全带:“嫂子这是高看我,小瞧自己,多少生意都是太太们牵线搭桥才做成的,这里头学问大着呢,男人的世界无聊死了。”   宋斯琪笑笑:“然姐要乐坏了,没出钱,还得了强将一枚。”   “那这位关太太……”   “帮我约个时间见一面吧,她的情况你回头再给我多说一点儿。”   “好。”   车子进到观海的地下车库,宋斯琪摸着耳朵嘀咕:“周老板送的耳坠看上去好重哦,戴久了肯定会痛。”说着把周先生嘱咐戴着的耳坠夹在耳朵上,对着镜子检查位置,“小五,帮我看看戴没戴好。”   何竣和小五都转头看过来,小五在她身边日子不长,但已经慢慢习惯老板是个大美人了,她穿着灰色的西装套装,里面是同色的绒衫,头发早上编成了一股,现在放下,有些自然的弧度,耳朵上大得有点夸张的蓝宝石耳坠,和她姣好的面容相得益彰。   小五点了点自己的嘴巴:“口红再补一点吧,坠子太大了。”   宋斯琪摸出口红补了点,小五一直盯着她看:“真漂亮。”   宋斯琪抿唇笑,何竣嗤笑了一声:“擦擦口水吧你,美色会降低敏锐度,你可小心点儿。”   宋斯琪拨了拨头发看他:“何大经纪人觉得我不漂亮吗?”   “那哪儿能啊,咱们大明星颜值赛高。”   小五送她上楼,刚出电梯就看到周绩文拿着手机在旁边等着,宋斯琪以为自己来迟了,拉过他的手腕看表:“我迟到了嘛?”   周绩文帮她理了理头发和耳坠:“没有,约的就是这个时间。”   “怎么非要我戴这个坠子?”   周绩文一手揽着她,一手轻轻点了点坠子,坏笑着说:“今天饭局,有个鉴宝石的高手,他们说起来神乎其神的,我就试试他。”   宋斯琪自己也抬手摸了摸:“怎么试?试什么?”   “这对儿坠子上的两颗蓝宝石,产地不一样。”   “我看人家鉴定宝石钻石,都要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看的,这么打眼看能看出什么?”   “看不出正常,看得出那不就是神人了。”   “你真的假的?这么无聊?”   “就这么无聊。”   进了包间,一半生脸一半熟脸,宋斯琪笑着打招呼,随周绩文坐下,桌上大部分是始终的高层,有三位也带着太太,还有一个助理模样的女生。   宋斯琪进来就开始猜测哪位是珠宝鉴定大师,看到斜对面一位穿着比较中式的男性,戴着眼镜儿,文质彬彬的,年纪和周先生差不多,明明脸生的很,又觉得哪儿熟悉,感觉应该是他,就朝着他的方向亮了亮耳坠,周绩文见她当真了,也不戳破,抬手掩饰笑意。   略寒暄了几句,一位姓高的股东站起来给周绩文做介绍:“之前您不在,新疆的项目一直耽误着,这位是新疆伊宁宝石的王总,咱们也见过,有些事情,还得是懂的人来谈,不然就是瞎耽误工夫。”   那位王总站起来:“周总,我敬您。”   周绩文笑着看向他们,在桌子下面用膝盖顶了顶小琪,这位高总最喜欢和宋斯琪唱反调,她说什么都要反对两句,开始宋斯琪以为他是认真负责呢,后来才知道,他的公司被始终并购,他个人拿了点儿股,连周绩文说话他都爱反驳,匡论自己了。   周绩文这是找机会让自己报仇呢,公事上不好折人家面子,毕竟一个大公司不能没有反对的声音,但这样的酒局暗怼两句,很能解气,于是宋斯琪就难得摆起谱:“您请坐,他还喝不了酒呢。王总最近一直在京州?”   “是,半年没回家了。”   “那应该非常忙了,我约您见面都没时间。”   王总慌了一下,转头看了看高总:“我也一直想约您来着,高总和我说您忙得很,这,大概是岔了,我忙昏了头,宋总,来,我敬您,给您赔个不是。”   宋斯琪给他面子,举起酒杯和他虚碰了下,一饮而尽:“那看来是高总在中间调和了,看我们都忙,就没能凑成局。”她转脸看向周绩文,“所以不能说是我耽误工夫吧,我总不能随便什么文件都签字,是不是?”   周绩文点头:“是是是,咱们宋总做得好着呢,不信你问他们。”   众人应和,宋斯琪笑笑,又斟一杯酒:“我的确懂得不多,代管了几天事情,我吃力,大家也费心了,我敬大家一杯,谢谢各位这些天包涵。”   大家都举起了杯子,唯独高总知道她的话是刺自己的,冷着脸没理睬,周绩文看看他,还真有些人仗着有点资历不知道东南西北。   酒桌上喝开聊开,宋斯琪凑到周绩文耳边问:“你说的珠宝大师,到底是哪个?”   “就是你猜的那个。”   “那你说,他看出来了吗?”   “一会儿找着机会问问。”   可惜宋斯琪喝了点儿白酒,她喝白的最容易醉,散场的时候已经有点发散,根本不记得什么蓝宝石的事情,倒是周绩文,把她扶上车之后,找那人聊了两句。   “怎么样,我太太的耳坠好看吧。”   那人是来京州办事的何靖,他太太有四分之一英国血统,一直对英国皇室流出的珠宝首饰情有独钟,很早之前就看上了这对蓝宝石耳坠,他打听了许久才知道收藏者是一位英国绅士,很多人想从他手上买走这对蓝宝石,但这位绅士却想帮珠宝挑一位相配的女主人。何靖去见过,被拒绝了,没成想周绩文后脚去却成功了。   他皱着眉:“你是不是加价了?”   “没谈价格呀,他肯卖我就买了,五千还是六千来着。”   “我出八千他不卖!什么意思?”   周绩文两手插兜儿,得意地笑了笑:“你可以主观上认为9号天下第一好看,但你不能忽略客观事实,三比一了何先生,以后东南亚的熟人再问起来,千万别说周太太不及何太太万一这种话了,你回家怎么说我都不管,明白吗?”   “您可真行,这回我记住了。”   周绩文转身上了车,宋斯琪靠着车窗在揉额头,他把人扶过来靠在自己肩头,宋斯琪睁开眼睛,迷蒙了一阵,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耳坠夹我耳朵,痛痛。”   撒娇呢,周绩文帮她把耳坠摘下来放进自己西服口袋,揉揉她耳垂:“醉了?”   宋斯琪摇头:“我才没醉呢,我告诉你,你那些高管,别看现在一个个笑嘻嘻的,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欺负我,你,你扣他们工资,都是大坏蛋。”   “好,老公扣他们钱,一群坏蛋,竟然不听我老婆差遣,赶明儿就教训他们。”   宋斯琪咯咯笑:“也有靠谱的,别一棒子打死哈。”   “好,好。” 第77章 .是故人?   周末,宋斯琪在京州大酒店布置会场加彩排,李欣然本来想请专业的主持人,结果一合计,下午的圆桌是她自己控场,晚上酒会小琪开场,最重要的环节都是自己人上了,其他环节也在工作室找个人串完得了。   有人提议,干脆让宋斯琪整场主持,宋斯琪笑笑没吱声儿,李欣然当即否了:“哦,第一次搞这么大的场子,怕出错了就让人家来,这活儿说白了就是劳心费力还不留名儿,谁愿意做的,我给发红包。”   林楠毛遂自荐,她形象各方面都不错,也没有其他人参与竞争,于是就定了她整场主持,这两天舞台搭建完成,宋斯琪和她一起过来踩点,还帮她理了下台本儿。   林楠也是头一回干这活儿,多少有点紧张:“当天是不是有直播的机位?我在台上看不看镜头呢?”   宋斯琪站在舞台中央给她指观众席:“这边中间靠后的位置有一个固定机位,会配摇臂,然后左侧边有一个机位,主要是记录备用。上午董事长致辞之后,然姐讲话,然后是一位慈善机构代表,一位企业代表演讲,几乎不会给主持人镜头的,你主要报幕,维持秩序,播报通知,下午圆桌也是一样,你配合然姐播报,最重要的就是介绍嘉宾,来的嘉宾都还挺厉害的,一场圆桌是五到六个嘉宾,得把握好介绍的节奏,别念错字。晚上短片开场,我介绍完《一半》之后,你要主持两场拍卖和两场颁奖,台本上串词都写好了,你按照自己的风格再改改,自然一点,不要像念书一样就好了,晚上你会入镜,你这么漂亮,只要自信满满肯定没问题的,你在台上按照台本推进,鸡飞狗跳的事情留给台下人操心就行了。”   林楠翻看台本:“我看流程很清楚,环节也没有多复杂,怎么会鸡飞狗跳?”   宋斯琪笑笑:“东西还好,主要是人,第一年搞颁奖的时候,明明三家获奖单位都通知好的,结果只有一家候场,那边要上台了,这边还有两家抓不到人,最后是我们自己的实习生上台代领的,被代领的两家还生气了,我人就在这儿,你们怎么让人代领?诸如此类吧,都是台下的乱账,你只要保持微笑……”   她还没说完,林楠自己接上:“自信,漂亮。”   “对!晚上可以换套颜色亮一点的衣服,礼仪小姑娘的裙子是白色的,你就不拘穿黑色了,我们今年的banner是黑金配色,你穿黑的容易不显眼。”   林楠抿了抿唇:“要穿礼服吗?我没有很周正的礼服,连衣裙会不会太不正式了?”   宋斯琪看她面露难色,大概猜到一向没什么表现欲的她自荐的原因,她一个人带着小朋友,花钱的地方很多:“你的裙子都很好看啊,回头帮你挑一件,实在不行就买件洋装,然姐肯定给你报。”   “嗐,能省则省呗。”   “看你自己喽,你猜猜,然姐给你包的红包多大?”   “然姐一向挺大方,怎么也得,一千?”   正好上午李欣然在的时候,把红包给了宋斯琪,让她下午带给林楠,宋斯琪找到自己的包,翻出红包递给她:“自己数数吧。”   林楠接过,觉得有点厚度,大概一数,差不多两万块:“这,这么多?专业主持人,不太出名的,也就这个价吧。”   “然姐你还不知道嘛,永远觉得自己人比外头人好的。你今年开始磨练磨练,多赚几年主持的外快,说不定还能拓展个小副业呢。”   “你别说,这红包真的,比士力架来劲,我再走一遍!”   陪林楠练了一会儿,宋斯琪去了楼下咖啡厅,之前何竣提到的关太太,约了今天傍晚见面。她其实不太喜欢称呼职场上遇到的已婚女性为某太太,所以打招呼的时候还是用的“于女士”。   “不好意思于女士,让您久等。”   对方是一位衣着考究,妆容精致的贵气太太,大约四十多,不到五十的年纪,笑起来很温婉:“没有没有,我才刚到呢,两分钟。”   宋斯琪坐下点了杯果汁:“上次和您通过电话,我有把您的想法转达给我们组长,不过今年欣然的活动没有对外招商,拍卖的两件东西也定好了,您还是坚持要见我一面,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圈子里很多人都想见见你,我这么说你别介意,但是大家的心态是,周家高不可攀,小周总也不是那么好见,你不一样,你嫁进一个大家族,但你没什么人脉,从你这里入手,兴许能和周家攀上关系。”   宋斯琪淡笑点头:“难怪,好多人说想请我吃饭,看来不是吃饭那么简单。”   于女士有些得意地歪了歪头:“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想攀的是你,所以只有我成功了,据我所知,在我之前,你还没有答应过任何人的邀约。”   宋斯琪感受到她的幽默:“哈哈,这就不是攀了,他们不是很喜欢说那句,交个朋友,都见面了,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的。”   “我想成立一个扶持青年画家的基金,帮助那些有天赋但是为钱所困的年轻艺术家,你知道单凭我个人的财力和影响力,规模有限,如果想吸引更多的人赞助支持,发起人的名气、实力,缺一不可,我之前想过找明星合作,不过想来想去,弊大于利。之前周先生出事,我丈夫很关注京建的股票,我也就知道了一些,你的事情,和我合作,无论是对你个人拓宽人脉,还是欣然工作室拓展业务,都是不错的选择。”   “青年画家扶持基金……我见过很多初衷很好,但越发展越跑偏的基金组织,您如果真心诚意找我合作,我恐怕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会用业内最高的标准来要求、监督这个基金,包括您作为发起人的意志和品质,欣然工作室不会自毁招牌,您选择我们,压力和收获是一样多的,这样也考虑和我们合作吗?”   “我这么积极地约你见面,就是想早点认识,好让你早点开始考察呀。”   宋斯琪连连点头:“有道理。正好我有件事情,需要您这样的专业人士帮忙。”   “呜,考察这就开始了吗?”   宋斯琪从包里拿出一个A4大小的薄笔记本:“您也可以单纯地看作是生意。”她把本子递过去,“这些是我自己收集的一些图片资料,据我所知,上面的画作大多被销往海外,您对画作收藏比较了解,我想请您帮我找找看,这些画目前都在哪里,如果是被喜爱的人收藏,那很好,如果没有,如果还有可能,我想寻回这些作品。”   于女士翻开剪贴报一样的笔记:“这些都是,Lyn的作品。”   “您知道她?”   “她就是我最羡慕的那种,天赋型画家,在所有出名的学姐里面,我最喜欢她的作品,你知道野兽派使用色彩是需要情绪的,她的画,总是充满力量。她是你的故人?”   “Lyn,李欣玉,是我妈妈。但是很可惜,我手头除了绘本和速写本,没有她其他的作品,最近手头有了点闲钱,就想寻一两幅回来。”   “Lyn的作品的确在国外更出名,所以其实,价格不低的。”   “我知道,早期的作品我母亲本人都知道去向,我比较担心的是她后期的一些作品,我也不是想着全收回来,就是觉得去看她的时候和她聊聊这些,她应该会很开心。钱不是问题,您如果愿意接这活儿,我们可以签合约,我知道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报酬您尽管提,按照您画廊的规矩来。”   “没想到你是Lyn的女儿,我的天呐,我想我应该是找到了最完美的合作伙伴,你就狠狠地考察我吧,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行,那咱们相互考察?”   “我单方面接受考察,我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哈哈,您性格真好。”   “加分哦!”   “OK,OK.”   *******   欣然工作室的年度盛典如期拉开帷幕,周绩文应邀作为颁奖嘉宾出席,晚上酒会开始之前,宋斯琪在后台最后默记上台要说的内容,周绩文寻过来看她,陪她坐在乱七八糟的化妆台前说话:“在家不是背得滚瓜烂熟了,还看?”   “人紧张会忘词的嘛。”   “我看你挺从容的,刚看你给你们主持整理衣服,还掐了一把人家的腰,笑得多开心呐。”   周绩文伸手去摸她的腰,被宋斯琪低声训斥:“你少来,人多呢这儿。”   “哦,我不能帮我老婆整理衣服。”   “我穿的衬衫,要你整理个鬼。”   周绩文趁她害羞的时候来了个突击检查:“公益的初心是为弱势群体发声,让绝望的人看到一点希望,现在,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女性……”   宋斯琪条件反射一般挺直了背:“是最大的弱势群体,是在生活中最容易被刁难,被无数细细密密的尖针逼入绝望的人群。”   “我们推出这档节目,是记录,是控诉,也是……”   “呐喊!”   “我们从不否认男性的贡献,也清楚的知道……”   “男性拥有先天的力量优势,但是力量是创造的基础,而不是犯罪的资本。”   “你看,完全没问题。”   “好,加油!”   舞台大屏幕10秒倒计时之后,晚宴酒会正式开始,没有华丽炫目的开场仪式,大屏幕缓缓拉开,选取目前已有素材中,每位女性的一句话,组成群像,对应目前已有的六期策划主题:少女、青春、职场、伴侣、宝宝、中年。   两分半钟的视频定格在一个问题:   如果可以选择,你想成为男性还是女性? 第78章 .手干吗?   在短暂的静默后,舞台的灯光亮起,宋斯琪站在屏幕偏右的位置:“我看到大家的表情好像都有点凝重,是不是感受到了欣然工作室年度活动和其他组织的年度活动,调性差别很大?屏幕上的这个问题,我们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而是希望大家由此去思考性别这个议题。”   “欣然真正成名,在业内打开局面,应该是在三年前,我们曝光‘蓓蕾女童计划’,男孩的名额竟然占了近百分之六十,并且存在严重贪污腐败现象的事件。我们在做的就是这样一些事情,所以我们的每一个话题,每一场活动,都是严肃的,认真的。提到‘蓓蕾女童计划’,我深深记得一位相关负责人对我说的话,他说‘不为钱,公益做得起来吗?妇联的领导都是男的,好处怎么可能让你们女的全占了’,我觉得这几句话,很能总结当今社会公益事业的现状,更能总结女性的地位,以及在男性眼中,女性群体是怎样的存在。”   “公益背后是一群贪利的人,资源和话语权掌握在男性手中,在他们眼中,女性是不配和他们平等的。”   ……   “我们推出这档节目,是记录,是控诉,也是呐喊,《一半》的第一期,将于明天正式上线,希望能给女性,给公益,带来一点改变,谢谢大家。”   她的开场结束,欣然工作室的官方平台就放出了现场播放的两分半钟先导片,因为之前吴女士的控诉事件,欣然的官微和宋斯琪个人微博的关注度还没有完全褪去,宋斯琪答应给《豪闻周刊》一个独家,所以连他们的官微也转发了相关内容,于是这场活动从八卦圈开始流传,以一个曲折迂回的路线收获了一波网络热度,当然那张周绩文在后台给小琪竖大拇指的图片,也贡献了不小的力量。   *******   这段时间,京州商圈发生了两件大事,明成集团被清查,累计处罚金近十亿元,明成申请资产重组。   光宇集团因投资战略重大失误,导致资金链断裂,一家名为奥威的美国公司,出资3.4亿,并贷款4亿,收购光宇集团的核心资产,光宇集团董事长宋成光持股新公司13.8%,光宇集团不再属于宋家,并且即将迎来一轮革新。   政界也发生了不小的震荡,但从只言片语中,很难窥知真相。   周绩文一直保持着看新闻的良好习惯,有时候两个人在家,客厅的电视机就会固定在新闻频道当背景声。   最近宋斯琪发现周先生看天气预报看得特别认真,有时候甚至会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五晚上的七点三十五分,宋斯琪又听到了央视天气预报那熟悉的旋律,她拿着一管护手霜在周绩文身边坐下,因为挤多了,就把他的手拉过来一起搓,电视里主持人说着,北方即将迎来近几年最温暖的春天,不必担忧春寒料峭。   宋斯琪正觉得不错呢,抬头却看到周先生皱眉盯着电视机,她抬手把他脸转过来朝着自己:“我问你,为什么最近爱看天气预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听见没有,他说今年春天贼暖和,不春寒了。”   “听见啦,那不挺好嘛,春暖花开,早暖花早开,多好呀。”   “那,那就不下雪了,京州春天就过年时候下一场雪,像话吗?”   “您还关心这个呐,有气象投资还是农业投资?”   “真要算起来,应该是爱情投资,也不是,是我欠的一笔情债。”   “情债?和我有关哒?哦,想起来了,Do you wanna build a snowman? Come on let’s go and play.”   宋斯琪对唱歌没什么自信,哼了两句就有点害羞,周绩文觉得她的哼唱很迷人,害羞脸红也迷人:“快,把我手机拿给我,我要订机票,马上带我们小公主去芬兰,去堆雪人儿!”   宋斯琪笑着把他按住:“又点了你什么穴了,郑闻泰退伍,你们几个要请他吃饭,忘干净了你,见色忘友。”   周绩文确实忘了:“嗯,这罪名我认。”   “咱也别去芬兰了,都挺忙的,要不这样,你给我戳一个羊毛毡的雪人儿,我送你一只小老虎。”   “就你最近鼓捣的那个?”   “嗯!”   “难不难的?”   “不难,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你来,我弄给你看。”   这回她被周绩文按住:“别急呀宋老师,我手干,你再给我搓搓。”   “是有点干,我再帮你抹点儿。”她真去挤护手霜,转过身却看到周绩文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你打什么坏主意呢?”   他捏着小琪的手来回摩挲:“我能有什么坏主意,就搓搓嘛。”   宋斯琪看他动作越来越下流,抽手就走:“我真服你!”   *******   郑家出了那么大的事,郑闻泰退伍几乎成了必然,对于真心想成为一个好战士的他,这是个不小的打击,陈东成本来说去观海,那边离几个人住处更近,周绩文想了想还是把地方改在王府:“咱们私事儿很少去观海,别叫他多想。”   因为颜老师怀孕了,这顿饭被要求禁烟禁酒,颜老师一点烟酒气都闻不了,本来不想来的,想想小琪也来的,不想她落单就和陈东成一起过来了,还被陈东成酸了一嘴:“你怎么没担心过我落单。”   颜琳琳不理他,就他还落单呢。他俩是最先到的,宋斯琪一来就被她招呼到自己身边坐下:“手怎么这么凉,赶紧先喝点热的。”   周绩文已经给她倒了杯温水,宋斯琪接过来捂手:“别提了,我来的时候在车上喝了杯牛奶,扎吸管儿的时候扎漏了,洒了一手,拿湿纸巾擦了还是觉得黏乎乎的,刚去洗手间洗手,我的妈呀,热水比冰水还冰,琳姐你千万别去外头的洗手间。”   颜琳琳抬眼看了看周绩文,果然看到他脸色不愉,笑着帮小琪捂手:“这叫啥,大水冲了龙王庙,王府的水冰着了老板娘。”   “周老板已经发过火了。”宋斯琪看了看她的肚子,“最近吃得怎么样?孕吐好点吗?”   “好多了,你家阿姨手艺是真不错,我现在一顿都离不开她拌的牛肉,真好吃。”颜琳琳指了指桌上的小保鲜盒,“我出来吃饭还带了点儿,没这个吃不进东西。”   “对对对,这个是真的好吃,我学做来着,就是不如阿姨做出来的好吃,说是芹菜要用叶子,香菜要选最嫩的,蒜是什么紫蒜,浇的那个油还要控制温度,这不是为难咱们嘛。”   “哈哈哈,你比我强,我连面条都做不好。”   “快吃完了吧,过两天再给你送点儿。”   “我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肚子里这个脸皮厚,让老陈去拿去,你们千万别跑。”   陈东成看看周绩文:“你俩随便谁吩咐,我俩都乐意跑腿。”   两个成了家的扯了半天家常,两个没成家的结伴来了,郑闻泰刚退伍,走路说话还一板一眼的,他想好今天要给老二夫妻俩道歉,站在周绩文和宋斯琪位置不远的地方整理了下仪容,宋斯琪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敬礼了,没想到他朝自己九十度鞠躬,中气十足地道歉:“嫂子,我给您陪个不是。”   宋斯琪愣住了,周绩文笑笑:“行了,赶紧过来坐吧。”   秦西绕开他入座:“咱们小郑泰长大了,从前这铮铮铁骨给谁弯过。”   陈东成把菜单递给两位女士,嘴上搭腔:“总归比你像样,这几年除了赚得钱见涨,其他地方没一点长进。”   秦西不服气:“起码还赚了点儿钱不是,我爱玩儿,一没耽误正事儿,二也不太出格,少说我两句吧,你们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叫啥,可遇不可求。”   宋斯琪笑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可遇不可求,老秦是个rapper的材料啊,娱乐圈那么多好妹妹,自个儿也能出道了。”   颜琳琳被她的话逗得咯咯直笑:“促狭鬼,你比他能说,他去当rapper,你可以开档脱口秀,我班上学生都看那个。”   颜琳琳开玩笑的,秦西还来劲儿了:“好主意,我那儿正经有个场子,你们要玩儿我就腾出来,专给你们玩儿。”   宋斯琪最怕他认真:“说着玩儿呢,你可别当真。”   周绩文倒觉得不错:“你最近不是经常收到粉丝投稿的故事,不说脱口秀,那种小型的沙龙,就你们女孩子在一起分享经历,互相鼓励帮助,应该也很不错。”   宋斯琪和颜琳琳听着,都觉得有可行性,颜琳琳夸他:“所以我们小琪工作上没有后顾之忧呢,你家绩文真是我见过最绅士,最没有大男子主义的男性了。”   听到这话,宋斯琪不知该反驳还是赞成,周绩文淡淡笑着,另外三位男士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子,郑闻泰今晚第一回 主动参与聊天:“嫂子这话我可不答应,老二看着绅士,骨子里最霸道,不过他做事儿爱动脑子,善迂回,让人瞧不出来而已。我这样儿的吧,强势狠心都是对自个儿,别人的话听得进去的。”   秦西也争辩:“我不温柔吗?我可一点儿不大男子啊。”   颜琳琳看着陈东成:“你有啥要说的?”   陈东成自己倒茶:“我不辩解,我承认是有一点,所谓的大男子主义吧,我的确认为男性比女性强,但仅仅是力量上,无关智慧,我从不蔑视女性,在小琪老师和颜老师的双重教育下,我已经认识到性别差异和互相尊重等问题的重要性,也在反思,女性的领导能力是否在被男性有意识的压制,目前从颜老师身上,我看到她的耐心,逻辑,热情优于许多我遇到的高层男士,我还会继续观察,继续进步。”   颜琳琳有些意外,更加觉得惊喜:“原来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啦。”   “那必须的。”   宋斯琪看看郑闻泰和秦西:“瞧瞧你们陈哥,这态度就到位了。”   秦西歪歪脖子:“那我是还差点功夫。”   郑闻泰掏出手机,划了划递给周绩文看:“嫂子推荐的那本书,《厌女》,我看了一半儿了,我觉得我的态度也还行吧。”   秦西眉一皱:“你还认识几个大字儿啊,装什么文化人儿。”   郑闻泰指指他:“急了,他急了。”   这本书小琪之前在看,她看完了传到周绩文手上,周绩文听说他也在看,就顺嘴问道:“书里面提到一个很流行的观点,女人讨男人喜欢的诀窍是绝不伤害男人的骄傲。我在想,如果我向琪琪征求意见,她完全顺着我的想法来,是在保护我的自尊心还是我的想法很正确呢?如果她只是在保护我的自尊心,那我岂不是会做出错误的判断,我其实更希望琪琪不要太照顾我的自尊,多和我说实话,因为以她的性格,说实话才更让她舒服,为了讨好或者说为了维系感情而照顾我的自尊,完全没有必要。反驳我批评我,会让我觉得她更爱我。你会希望伴侣在相处中捧着你吗?”   郑闻泰若有所思:“很奇怪,我会希望女朋友维护我的面子,但妻子能和我坦诚,我不是说这两种身份的女性同时存在,而是在身份不同的时候,有不一样的相处模式,我是不是已经潜意识把女性‘他者化’了?”   宋斯琪托着下巴想了想:“与其说物化女性,不如说你的这个想法,太以自我为中心,完全从自身的需求去考虑,你是不是觉得男人在足够优秀成熟的时候才能结婚去组成家庭?”   “对,我是这样想的。”   “所以在你不够成熟优秀的时候,你希望有人不断肯定你,激励你进步,当你足够优秀的时候,又希望另一半帮你看到你忽略的东西,让你自己更加完美,是不是完全从你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当然周先生的想法也是考虑到他自身的需求,但他的发散点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怎么样能让我不为难,这个和我俩有没有结婚关系不大。可能因为你现在没有对象,没有一个具体的人让你围绕她去思考这个问题,等你有了对象,可以再问问自己。”   菜慢慢上齐,探讨还在继续,陈东成照顾颜老师吃了两口,秦西又一次插不上嘴,他们说的“性别二元制”“同性社会性.欲望”他都不太明白,只能满脸不服地低头吃饭,又很感兴趣他们聊的话,垂着眼很认真地听。   宋斯琪看到觉得好玩儿,凑到琳姐耳边:“你看老秦,跟上回吃饭一样,又蔫儿了。”   “笑死人了,能治他的也就是在座几位了,不冤。” 第79章 .为什么不换种活法?   吃完饭,颜琳琳拿出一本学校的信纸让小琪签名,对着她班上学生的名字,签了得有十来张,还给每个人写了不一样的寄语,秦西这才凑上来叭叭儿说话:“咱们小琪真的出道当明星去得了,哥儿几个能捧个国际巨星出来,你要是感兴趣,哥先找几部电影让你客串着,咱就玩儿玩儿,怎么样?”   宋斯琪听了直摇头,颜琳琳帮她回话:“得了吧,小琪哪有那功夫。”   陈东成也说:“那圈子净是乱七八糟的人,你少扯闲篇儿。”   宋斯琪抬头用下巴指指周绩文:“你给你二哥看看有戏约没有,他倒是想勇闯娱乐圈。”   “哟,还有这事儿!”   秦西找周绩文侃大山,郑闻泰坐到两位女士对面:“嫂子也给我签一张呗。”   宋斯琪好笑:“你给谁要?你身边还有我的粉丝呢?”   “就上回蜀州受伤那个小战士,你们回来之前去看他,一大群人他就记住你了。”   “他伤养得怎么样了?我知道他出院有段时间了,康复得还好吧?”   “差不多就转业了,回老家当警察,手伤得太重。”   宋斯琪记得他的名字,没问就签下了To某某:如果下雨天手腕疼,记得请医生开点膏药,亲测有效!我也是你的粉丝,小英雄!   郑闻泰接过:“小英雄,听着像小孩儿似的。”   “他本来就很小嘛。”   “行,赶明儿带给他。”   颜琳琳问他:“你之后什么打算?跟你陈哥干得了,他成天忙颠儿的,缺人得很。”   郑闻泰犯烟瘾,抓了把果子吃:“没想好呢,这两天,还得适应,一下听不着号子,心里空落落的。”   秦西那头儿开了麻将桌,哗哗声音一响起来,郑闻泰就蹿到桌边儿了:“今儿打通宵,我在部队里头遇不着麻将打得好的,四川哥们儿都打不赢我,还得是哥儿几个。”   “这桌子专为你买的,王府最贵的一张麻将桌儿。”   “好兄弟!”   宋斯琪和颜琳琳相视一笑,说好的空落落呢?他们打牌肯定还要叫人,宋斯琪和颜琳琳都不想在这儿待着,就结伴逛了会儿街,各自回家。   *******   天气渐暖,宋斯琪给自己和陆雨报了拳击班,是何竣筛选过的一家私人会员制拳击馆,有单独的教室和教练,陆雨第一次来上课的时候和小琪开玩笑:“果然,跟着琪姐有肉吃,小杰是没赶上好时候,换这会儿,不得鞍前马后了。”   宋斯琪累得不行,瘫坐在沙袋下面喘气儿:“他呀,就是差点运气。”   “我昨儿晚上做了个梦,莫名其妙的就梦见小杰妈妈了,她跟我说,小杰好好儿的没事,让我俩放心。”   “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从知道他出事儿,我就怕梦见他,他要是给我托梦,那指定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说我好好儿的怎么就梦见他妈妈,我都不记得阿姨长相了,他十有八九是真活着呢。”   “本来好好儿的,总归,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吧……都说人呐,贪生怕死,论起来咱们三个里头只有他是这样,要他走得最早,岂不是应了那句世事无常,艰难应付的死不了,营营求生的遭意外,什么狗屁道理。”   陆雨把手套解开又扣上,扣上又解开:“小琪,我以为你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   “如果你说工作,是,但不全是,我有阵子在女子监狱做采访,里面判重刑的,十个有八个都是被逼无奈,有一个大姐,常年遭受家暴,他老公做生意失败,拉着全家一起烧炭自杀,中途大姐带着孩子逃出来,没有去救丈夫,结果被判了无期,无期啊,那些性侵强.暴女性的男人,三年,四年,凭什么?为什么?我当时觉得好绝望,可是我没有办法毁掉整个世界,我现在还是会有那种想法,如果我死掉了,就不用再看这个世界有肮脏多可笑……我很喜欢我的工作,但我情绪涌上来的时候,没有办法喜欢这个世界,见得越多,悲凉越多,无望越多,靠着那一点点喜欢,一点点希望,真的能撑一辈子吗?”   陆雨还是没有摘了手套,站起来开始复习教练教的几个动作,闪躲,移动,勾拳:“我大姐最近一直找我聊天,虽然不明着说,但显然是企图改变我的取向,我尝试和她沟通,发现即便她年纪不算很大,也觉得同性恋是一种病,还是可以治好那种,我说那你就把我当作不婚主义者吧,如果这样更容易接受。你知道她说什么嘛,她说无论我的取向是怎样的,一个生理意义上的男人就应该和一个生理意义上的女人结婚。先不说她的观念有多可笑,她明明才刚经历婚姻的不幸,为什么还希望我走进婚姻呢?我觉得我痛苦的根源,是我想拥抱这个世界,想热爱想憎恶,但我的亲人永远在说不,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但凡我有一点违逆,就会有无止尽的劝阻,威胁,逼迫……我和你说过吧,我的高考志愿,全被他们改了,没有一个是我自己原本填的。有时候我羡慕小杰,他可以随风走,随风落,我呢?”   “小雨,如果家人真的让你如此痛苦,放弃他们吧,我资助你出国念书怎么样?念商科,然后我去海外投资,请你帮我打理。”   陆雨知道她是认真的:“你爷爷到底给你留了多少钱?这么霍霍?”   “还挺多的,所以我认真跟你讲呢,你要是想逃,我赞助你,姐现在有点钱的。”   陆雨笑笑:“小琪,背负别人的人生,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很累的,我逃不掉,从来不是钱的问题,只要我还活着,我妈哪怕磨破脚跟,也会把我找到,我没有办法抛弃那个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人,即便她不愿包容理解我。”   宋斯琪想到周绩文,他背负自己的人生岂止一点点,日子久了,他会很累很累吧。   陆雨重重一拳打在沙袋上:“不瞒你说,我其实挺期待的,期待着自己油尽灯枯的那一天。那个时候,你一定不要难过,对我来说,真的是种解脱。”   宋斯琪不说赞同支持,起码理解他的想法,他们之间时常聊起生死:“我知道。真的有那天,你的愿望还是没有变吗?”   “嗯,没有变,葬礼上要放我蒸汽波歌单里的《love heart》,身体要烧得干净一点,然后撒进海里。小琪,我只能,交给你了。”   这些话,以前半玩笑半认真地不止说过一次,今天陆雨讲得好郑重,宋斯琪悬着心想了想:“我会试试看,但我很弱的,可能争不过你家里人,所以我希望你以后的爱人,身材强壮一点,我和他联手,胜率或许大一点。”   陆雨笑着点头:“好。你的愿望变没变?还是想看小金鱼吗?”   宋斯琪摇头:“不要了,周先生要是知道了,恐怕会买水族馆的,我再想想,这次想好了,我就先告诉他。”   “你和周先生这样好,他有让你更快乐吗?”   “周先生啊,他真的挺好的,结婚以后,不管遇到多难的事情,他都会帮我,教我,开心的事情变多了,有时候我会想,就这样一辈子和他过下去,我会不会越来越乐观?可人的一辈子太长了,谁能保证两个人就能走到最后呢?我们的婚姻之中,夹杂着很多事情,他的家族,我的过去,父母辈的旧事陈情,我会努力和他在一起,但不敢保证一定……我难过的时候是真的很难过,变得不像我自己,即便他笑着和我说没关系,会好的,我也不想让他看到那样的我。我更加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像他爱我一样爱他,我感激他对我的信任,可又觉得和他一体同心,必须要站到他那样的高度才可以,我看到的才只有一角,以后更多更多的时候,我能做好吗?我能坚持吗?我会觉得疲惫吗?一开始,知道肯定会离婚,恋爱之后,觉得可能会离婚,现在呢,怕自己忘了还可以离婚……我爱他,但我爱得太理性,这当然没有错,女生永远要记得保护自己,不要违背内心,可,莫名会心虚,会觉得愧疚。”   陆雨叹气:“女生谈感情,容易想太多,患得患失,人生要及时行乐,爱情更是这样,相爱的时候用力去爱,累了就放手,感情是没有办法放在天平上称重的,他尽他的全力,你到你的极限,就很公平,不要太纠结多少,知道吗?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喜欢他,关心他,努力帮助他,还要怎么样呢?真心相爱的人,什么问题都能克服。”   宋斯琪无力地笑笑:“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会觉得白天坚强勇敢的自己是另外一个人,真正的宋斯琪是夜深了才敢出来活动的老鼠,有个小洞就好,偷一点点吃的就好,活得卑微,但起码安心……人的欲望是个无底洞,我怕得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张医生说安全感其实很难靠别人建立,可我自己,无论什么都觉得稍微有一点才是最安全的,金钱,感情,事业,时间,空间,爱好……所有东西,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太多了,我就觉得握不住。看到网络上有人骂我,心底有个声音会说,你看,得到太多就是要被骂被网暴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有些话我不想和周先生说,所以小雨,你要陪我久一点,就当我自私,好吗?”   陆雨知道她的心思,故意把他们夫妻俩之间的问题说得很严重,故意把自己的心理状态描述得很糟糕,让自己有所担忧牵挂,三思再三思。   他把宋斯琪从地上拉起来:“这课上着挺爽的,买了几节课?”   “会员制的,预约就行了。”   “我这,不算收受贿赂吧?”   “搞笑呢你,去洗澡吧,回了。”   从教室出来,宋斯琪看到周绩文坐在教室外的长椅上翻杂志,两个人出来也没有抬头,宋斯琪让陆雨先去换衣服,自己坐到周绩文身边:“这位先生,怎么坐在这里?”   周绩文合上杂志,指了指墙上的标识贴:家属等候区。   “我怎么坐这儿?因为我该坐这儿啊。”   “噗,怎么你来接我?”   “路过,顺便。”   “干嘛呀,我们不是说好不生气的嘛。”   周绩文拉着她的手看她手背的关节:“都红了。”   “不疼的,出了一身汗,觉得很舒爽。医生也说,可以多尝试,嗯?”   “这才第一节课,以后越学,受得伤越多,上有氧课不好吗?力量训练,会很疼。”   “你忘啦,我学过跆拳道的,拉筋儿都拉过来了,还怕啥。”   “课可以上,拳击可以练,不要,太认真,好吗?”   “哎呀,周老板难为人呢。”   “我有这本事就好了,换衣服去吧,别着凉。”   宋斯琪进了女更衣室,陆雨已经换好衣服出来,周绩文看着他,内心有些复杂,他很不喜欢这种,明知问题的症结所在,却不能下决心根治的人,虽然无法苛责,但一定会近而远之。可偏偏,他是少数能让琪琪敞开心扉的人。   “真的不考虑出国吗?我觉得琪琪的建议,可行性很高。”   “你一直在听我们讲话?”   “来得早。”   “有些话,小琪说得夸张了,她很怕我想不开,她很爱你。”   “如果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换一种活法?”   “因为……枷锁,锁住的是灵魂。” 第80章 .比较过吗?   《豪闻周刊》内部把京圈儿的名媛大致分为神秘型、传统型、奇葩型和自封型四类,宋斯琪和李欣然都被归为奇葩类,李欣然身上有个撕不掉的“私生女”标签,宋斯琪有点像灰姑娘,但豪闻的很多读者觉得她更像“复仇女王”。   宋斯琪自己有点莫名,不过也好理解,灰姑娘的故事已经过时了,大女主复仇戏码才更吸引人嘛。   她本来没打算接受线下的采访,不过然姐和豪闻现在的主编吃过一次饭后,对她个人很是欣赏,这让宋斯琪有点好奇,于是约了她在京州报业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豪闻这么些年能不倒,有赖他们得罪人的同时也捧人,比如他们曾经开罪过周先生,之后对自己遣词造句时就很留情面,好好做事的时候不太会捧高踩低。然姐说,她被扒私生女身份时,只有豪闻一家给她和她母亲脸部打了马赛克,那时候豪闻还不是一家独大,正是不管不顾搏出位的时候,能给当事人留一点模糊,多少算是有底线吧。   宋斯琪先到了,点了杯可可牛奶,拿出平板看文稿。没多一会儿,豪闻的倪主编挎着电脑包急急走进咖啡馆:“周太太久等了,路上车子出了点问题,打车又赶上高峰,实在不好意思。”   宋斯琪看了看时间:“您还没有迟到,是我来得比较早。”   “那就好。”   宋斯琪抬手叫来服务员,倪主编点了一杯橙汁,要了一杯温水。稍微歇过点气儿来,拿出电脑和采访大纲:“周太太和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还没有开始,您就有发现?”   “接受八卦杂志采访的女性,很少有不化妆的,虽然您素颜的状态还不错,但过于真实了,我竟然在名媛脸上看到了黑眼圈。”   “个人习惯吧,最近皮肤比较干。”   “之前我采访过一位,经历和您有些微相似的主持人,她对自己妆容、外貌的管理一丝不苟,比如不会让陌生人看到自己的素颜,每天摄入的碳水精准到克,绝不吃糖份过高的食品,她说她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留住丈夫的喜欢,而是留住自己的美貌和身材。”   宋斯琪一笑:“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她好像有经营美容院,留住美貌和身材,就是最好的招牌,这就很好理解了,她很有头脑,女性的美丽很多时候不需要浪费在吸引男性上。”   “那您觉得,您能嫁给小周先生,美貌算不算是关键的因素?”   “换作别人这个时候应该会否定,然后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小周先生很早就给了我答案,他心动,的确是始于长相,所以我觉得是很重要的因素吧。”   “豪闻在最初筛选名单的时候,您的得票率很高,一部分原因是前一阵子您的婆婆在网络上制造的事件,话题度很高,身在豪门,婆媳关系真的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吗?”   “也有关系真的不错的,不管豪门不豪门,婆媳关系都是难题吧。在别人家怎么样我不清楚,在我们家,已经是水火不容了。人和人之间,相互不喜欢可以理解,但是我觉得最起码的尊重应该还是要有的,吴女士她对我,就没有基本的尊重,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她是我丈夫的母亲而忍耐迁就。婆媳关系归根结底是作为儿子,丈夫的那个男性,他的态度和处理事情的能力。我和吴女士有矛盾的时候,我先生无论身处何地,用哪种方式,都会给我和我们身边的人传达一个讯息,我和他,我们夫妻是一体的。其他家庭,以我的见闻来看,维持表面平和的占大多数,那些人尽皆知,或者说大家心照不宣的呢,两种情况比较多,一种是男方妈宝,什么事儿都藏在妈妈身后,第二呢,就是男的自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管妈妈也不管老婆,不是说作为儿媳的女性在这些关系里面都没有过错,而是,事实上,大数据表明,结了婚但不想把日子过好的女性很少很少。”   “对,好像对家庭、婚姻执念比较深的大部分是女性。我听说您和中清的黄太太关系不错,黄先生现在还是常年住酒店吗?”   宋斯琪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挖料,黄太太之前有拜托过自己,稍微散布一下她要离婚的消息,因为她已经在着手准备打官司,需要一点点舆论关注,宋斯琪想了想说:“黄先生的情况我不太清楚,舒然她现在一心都扑在孩子身上,她一个人照顾两个小朋友还是很累的,他们夫妻……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倪主编点头,讲到这个程度已经很足够了:“他们当年结婚很轰动的,大明星和豪门忠犬,这个圈子,真是童话粉碎机。看多了,您会担忧自己的婚姻吗?”   “我觉得步入婚姻的人,无论男女,应该或多或少会担忧婚姻的状况吧,尤其我本身不是一个乐观的人,我考虑事情很容易被最坏最坏的结果影响到情绪,当然这算是我性格上的一个缺点,换个角度去想,可以说有一点居安思危,我觉得只要有生育这件事,女性在婚姻中就必须是被更多保护的一方,但是我们现在的法律对女性权益的保护还很不够,那么女性担忧婚姻,考虑自身的利益,就是在保护自己。现在的婚姻制度,男人可以说一本万利,如此还在钻研无本万利,所以我希望女性不要结了婚以后担忧,结婚之前就好好想想,这婚是不是必须要结。”   倪主编迟疑了一下:“我很赞同您的观点,但……介意我问问关于您和小周先生之间,财产协议的事儿吗?”   “协议是我提出要签的,因为我觉得他的财产,婚前的部分,和我没什么关系,签不签法律都是保护的,婚后的话,其实债务方面的条款更清晰,他的收入用于夫妻生活的可以说是九牛一毛吧,我不需要占一半,同样他的债务,有感情的时候,我愿意和你风雨同舟,没感情了,要离婚的话,我又凭什么负担一半呢?婚姻是必然牵涉财产关系的,我觉得有一个约定是好事,很多最后闹得不可开交的夫妻,一开始也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呀。我觉得如果财务状况比较复杂,对财产和债权有一个约定,是好事,没有感情搭伙过日子那种,就一笔一笔算清楚,家里生活费用怎么出,生孩子跟谁姓,女性生育的付出和损失怎么补偿,有感情的夫妻呢,我说是真有感情,不是嘴上说说哄着你玩儿那种的,这样的两个人有协议其实更多是出于保护,而且也不是说有了协议,就泾渭分明,AA了,不爱了,更多还是为对方,为未来考虑。”   “有钱人是不是都很抠门儿,感情在财富面前不值一提吗?”   “大方不大方其实还是看个性,有钱没钱都有大方不大方,抠门不抠门的人,但男人对女人,尤其是有钱人,大方不一定代表爱,不大方一定是不爱,我想说的大方不是说无条件地给你买买买,而是在不在意你喜欢什么,欢不欢迎你真正融入他们的世界,也不是说感情在财富面前不值一提,只能说还没到那程度。其实爱,感情,对你好,这些东西很虚无,很多女生会因为一个男生对她好而沦陷,那什么是对你好呢?不舒服的时候叫你多喝热水吗?那应该是鸡贼吧。”   倪主编推了推眼镜:“很多贵妇人会说丈夫对自己如何如何好,但事实往往让人心疼,您觉得周先生对您好吗?”   宋斯琪轻笑,看来她还是想要细节:“怎么说呢,有些事情可能微不足道,有些事情听起来又很像炫耀。”   “您尽管说,反正无论什么事情,想骂的人都看不顺眼。”   “挺有道理的。嗯……那说两件我自己比较有感触的事情吧,今年春节的时候我和他在南方旅行,我们爬山的时候,他一直会推着我一点儿让我省力,行程快结束的时候,我有点感冒受凉,他半夜起来照顾我,一点没有不耐烦,而且还觉得是他自己考虑不够周到,没有了解好天气,提醒我多穿。旅行中人是很累的,也很容易暴躁,但他依然能照顾我的身体照顾我的情绪,我觉得很好。他,很爱送礼物,经常会送一些女孩儿喜欢也保值的东西,珠宝,奢侈品之类的,其实一开始我很排斥,因为夫妻情侣之间送礼物是相互的,你给我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的经济实力有限,我没法儿回啊,他就让我不要放在心上,东西放在那里又不碍事,万一以后我们分开,只有这些东西,是毫无争议属于我个人的财产。我就觉得,诶,小周这态度,有点不错哦。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保护他的安全感,他觉得丈夫给太太花钱是天经地义的,不花他就觉得不对劲。这样应该能算对我好吧。”   “我觉得您这期出来,网上cp粉会涨很多。我知道您的工作与公益息息相关,网上有人贴过您的一些衣服首饰包包,其中不乏奢侈品,您不觉得以现在这样的身份或者说阶层,去做公益,背负的骂名会比赞扬更多吗?”   “我觉得以欣然和我个人的战绩来说,我可以对任何骂名嗤之以鼻,我们也不是因为需要赞扬才去做事。我们工作室一直以来都有这么一句话,如果觉得自己过得不够好,那就先帮助自己。我用自己赚来的钱做任何事,买任何东西都是我的自由,那些评头论足的人,首先缺乏教养,公益是力所能及,欣然的初始团队,每个人每个月都会捐一笔钱到公司的账户,时多时少,看个人状况,除了特殊情况,不允许超过五百,五年时间,没有一个月间断过,这笔钱已经帮助十二个新生重疾儿童做过手术,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说自己曾经拯救过生命,那些矫枉过正的人,键盘侠,杠精,有资格批判质疑吗?和这样的人聊理念那是对牛弹琴。身份和阶层的问题,如果展开讲,那就太复杂了,很明显的一个改变,结婚之前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采编,我能挖掘新闻,跟踪事件,用文章去揭露,去抨击,结婚之后,人脉和圈层变了,会有人来问我,小宋啊,我想捐两百万,你那里有没有靠谱的机构或者项目?一旦经过欣然,这两百万意味着完全透明,我们会跟踪它的去向,到每一笔的使用落实,从这个角度看,我觉得婚姻对我的工作有帮助,起码我可以用欣然这个公开的平台,去监管这些两百万的去向,保证它们用在实处。”   “您和李组长有点像,都是那种很有冲劲儿的女性,人和人之间很难避免比较,比如大周总的妻子,她是比较传统的京圈名媛,而且她和小周总又曾经有过一段恋情,您会暗自去和大周总的太太比较吗?”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倪主编以为她肯定是知道的,宋斯琪曾经追问周先生的过往情史,但点到为止,没有深究,她万万没想到,前女友成为大嫂,这么狗血的事情,他竟然只字未提。   倪主编将她意外的神情看在眼里:“您不知道?”她显然是不知道的,问完便很期待她会如何回答。   宋斯琪挑了挑眉:“现在知道了,有人今晚要遭殃,恐怕得睡书房。”   “哈哈,您还蛮有意思的。”   宋斯琪还是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因为从认识就各自有立场,所以没有拿自己和她做过比较,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性,也无从比较。 第81章 .怎么问我?   周绩文已经养成接老婆下班的习惯,她的行程他比谁都清楚。今天宋斯琪有采访,周绩文掐着时间,让小五回去,自己开车在咖啡馆外面等她。给她发了消息,二十分钟之后,采访她的人离开,琪琪却没有出来,也没有回短信。   周绩文觉得奇怪,打电话过去语音提示她正在通话,停好车子进咖啡馆,看到她低头握着手机,一边听电话,一边记东西。   他笑着走近,听到她说:“这样啊,看来他喜欢送珠宝,还是传统呢。”   电话那头儿的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宋斯琪“嗯”了两声:“我知道,都是前女友了,有啥好计较的,他不跟我说肯定有不说的理由呗。”   周绩文心一沉,挤到她身边坐下:“谁啊?说什么呢?”   宋斯琪不说话,放下手机默默收拾东西,周绩文帮她,看着她的眼色拿起那张她刚写字儿的纸看,上面写着:   满打满算也就一年   年纪到了都会有这么一遭   两家亲戚撮合,岁数合适   忙,见面不多   礼物都是助理选,他很少经手   珠宝首饰,没送过戒指   分手很平和   周绩文捏着纸皱起了眉:“谁,谁啊这是?”   宋斯琪漫不经心地看看他:“老陈,打电话问我辣椒酱的牌子,还有刘主任的电话。”   “哪个刘主任?规划局?”   “嗯。”   周绩文挠挠头:“我刚听见什么前女友什么的,这记的都是啥?”   “问我啊?情况你比较熟悉吧。”   她提着包站起来,周绩文也跟着起身,伸手去拿她的包,却被宋斯琪躲过:“豪闻的主编挺有趣儿的,我本来还觉得她的气质和八卦杂志不太搭,不过聊着聊着就显出不同了,她会问,我绝对不会问的问题。”   “哦?比如呢?”   “比如,会不会和丈夫的前女友做比较,这种问题。”   周绩文扶着她的腰,硬是把她手上的包拿过来:“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嘛,回去好好聊聊,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哼。”   “晚上我做饭,你不是想吃云南米线嘛,我和地道云南人学了,保管好吃。”   上了车,宋斯琪还是紧紧抿着嘴巴,周绩文放好包,凑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咱们说好的,生气归生气,不许不理我。”   “谁跟你说好的,请问兄台哪位?”   “这么点事儿,不至于连老公都不认了吧。”   宋斯琪本来只是一般生气,听到他说“这么点事儿”,火气有点升上来:“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什么事儿算大事儿?在你周绩文眼里就没有一件事儿算大的,非得等人生气了发火了你才知道是事儿呢,第几回了?”   “这件事,我没有想过要刻意瞒着,我们聊过一回,我以为到那种程度就够了,没必要让你碰见一次就膈应一次。”   “但你有没有想过,当我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但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看上去会很像傻瓜,再有,你对她的冷漠,究竟是因为和大周不对付,还是对她仍有怨言?前女友远在天边和近在眼前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境况,你少跟我装傻充愣。”   周绩文一手开车,一手摩挲着下巴沉思:“我选择不说,的确欠考虑,她把你当前男友的妻子打量时,你还单纯的以为她只是堂嫂,对你很不公平。别人问你的时候,让你措手不及,我也很抱歉。”   宋斯琪白了他一眼:“你真的是,道歉认错天下第一快。”说完闭目养神,放下座椅抱臂休息,周绩文知道她眼睛不舒服:“上点眼药水,纸巾下面的抽屉里头有一瓶。”   “回去再说吧,手不干净。”   回到家,周绩文洗干净手,先压着她在沙发上滴了眼药水:“你中午是不是又没滴?”   “懒。”   “你再懒,中午我给你送饭去,医生说你干眼症很严重了,还不重视?”   “某些人少气我点儿,我也不至于上火。”   周绩文托着她后脑勺垫了个靠枕:“夫人您在这儿歇着生会儿闷气,小的先去做饭。”   宋斯琪眯着婆娑的泪眼看他:“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和那个帅气的学长谈一场恋爱。”   周绩文心头一窒,他常常觉得自己生得早了些,回来得晚了些:“我不想回到过去,现在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很棒。”   “吵架也棒?”   “夫妻俩不吵架谁俩吵架。”   宋斯琪撇嘴:“不过,不管怎么说,你都比大周帅的。”   周绩文手还垫在她脑后,她说完就闭上眼睛没看人了,周绩文却含着笑,俯身静静看着她,实在没忍住吻了上去,他吻得很深,宋斯琪牙都被他压疼了:“干什么,轻一点。”   “我好感谢她没有选择我,真的感谢,不然离婚再结婚,得耽误多少功夫。”   “你这样讲很像渣男。”   “如果是为了你,无所谓了。”   “哼,那样我可未必会看上你了。”   “没关系,人生如果不能圆满,那就永远遗憾吧,悲剧美学,还有和相片儿结婚的呢。”   “嘁,我不信你当时不生气。”   “一点点,而且也不是气她和别人在一起,而是她都和别人在一起了,却没告诉我,这不把人当傻瓜了嘛。”   “你也知道被人当傻瓜感觉不好,今天倪主编讲出来,我不知道,她的表情可精彩了,不愧是搞八卦杂志的,还不知道会怎么写呢。”   “我去打个招呼?”   “没那必要,都同意做采访了,还在意这些干嘛。”   晚上睡觉,宋斯琪翻来覆去,周绩文理了理枕头坐起来,凑过来吻她耳侧的头发:“还气着呢?”   宋斯琪闭着眼睛拉了拉被子,不想说话,周绩文就贴着她轻声耳语:“我不告诉你,其实还有一个很幼稚,让我难以启齿的原因,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后悔或者说否定过去的人,尤其否定以前的男女关系,是一件很糟糕的事,说前任坏话就更糟糕了……但是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真的非常后悔曾经觉得可以和另一个女性尝试婚姻,非常非常后悔,后悔到掩耳盗铃,假装你不知道就好像不曾发生过,我不希望在你心里,我是一个糟糕的人。”   宋斯琪叹了口气,平躺着和他说话:“我现在心里的感觉,自己也很陌生,闷闷的酸酸的,你说得对,知道了我觉得膈应,但你的隐瞒,也让我多想,疑虑你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心无波澜。不过,如果你说你是后悔,觉得不堪,那我稍微有点理解了,”她抬手抚弄他的短发,“和我说说,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周绩文把脸埋进她颈侧:“很迷茫,很孤独……在国外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回国之后依然存在,那时候老陈在基层,忙得不行,老秦整天泡酒吧,日夜颠倒,闻泰在部队,好像大家都有理想和目标,起码有事做,有奔头,但我没有,去上班,有人嫌我碍眼,在家,也有人嫌我碍眼,正好有人介绍相亲,就应了,那会儿就想着按照模板编排的人生行进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芝加哥的公司,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去东南亚之前,给我爸扫墓,突然来了灵感,他喜欢天上的石头,我就把地上的石头玩儿明白呗。”   “那不是应该成为地质学家。”   “我美国的合伙人就是一位地质学家,我应该不用再费力气攻读学位了吧。”   宋斯琪轻笑:“啊,汉克斯先生是地质学家呀,难怪气质和那些钱流子不一样。”   周绩文仰起脖子:“你喜欢那种书呆子?”   “什么书呆子,那叫文气。”   周绩文撑起身子想否两句,却被宋斯琪率先压回去,她居高临下地质问他:“说,你们有没有接过吻?”   周绩文抬手发誓:“我要是和秦熙有过贴面礼以上的身体接触,叫我终生不举。”   “哪个xi。”   “熙熙攘攘那个熙。”   宋斯琪翻身踢他:“你走,你去隔壁睡,你连她的名字都会写,你还用成语,我不要和你过了,我要离婚!”   周绩文本来笑着,听到这句腾一下坐起来,抬腿把她腰圈住:“离婚?我把民政局给你炸喽!我周绩文,任打任骂任罚,这事儿,门儿都没有!”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其实是宋斯琪单方面捶人,周绩文还护着她怕她伤了自己:“看来这个拳击课,早有预谋啊。”   宋斯琪从他臂膀间挣脱出来:“放屁,是你自己,漏洞百出,把柄一堆!”   两个人都有点气喘吁吁,打着打着周绩文心里就不对劲儿了,有这力气干点啥不好:“你是不是气得睡不着?老公帮你运动运动,来。”   说着托着她的臀把人翻了个个儿压在床上,宋斯琪不服气,到底还是把他推了下去:“惯得你色迷心窍了,今晚你别想在这张床上安生,说让你睡书房,就得睡书房去。”   她小脸儿气得红扑扑的,手撑着腰坐在床边,周绩文光着脚站在地上,笑嘻嘻跑过来捧着她的脸亲了两口:“好嘞,俺说任罚就任罚。”   宋斯琪把枕头扔给他,再躺下来,才觉得舒坦一点儿。许是打了一架真的累了,她这回睡得很快也安稳,某个被赶去书房又偷偷跑回来的人都没有把她扰醒。   *******   豪闻这周的周刊一发行,宋斯琪的微信就没停过,没看内容的问两人怎么了,看了内容的问周先生有没有睡书房,手机都卡顿了。新闻标题取得好呀:《新妇到弃妇的距离,豪门婚姻难得圆满》。   看着有点唬人,其实内容着重点出了宋斯琪所说的对婚姻的担忧,“难得圆满”是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豪门中少见得好。   标题时代,好多人都以为两个人这是要散,宋斯琪耐心回复,周绩文有些生气了,虽然文章内容没什么问题,但这标题太误导人了,还有二愣子直接就问是不是要离婚。   周绩文多忌讳这个词儿啊,整天板着个脸,专门给豪闻的老总去了电话:“这稿子发都已经发了,我也体谅你们干新闻的工作不容易,但请你们再出个声明,告诉广大网友,我和我太太感情很好,标题有歧义,希望大家不要误会。你们杂志社的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豪闻的老总是第二次和他通话了,上次小周总被爆出那种新闻都没有很生气,通话的时候和气有礼,这回的语气却很不友善,看来是真的介意了。   宋斯琪自己没有做比较,好事的网友帮她做了,大到家庭背景,工作履历,小到星座,属相,还有常规的外貌,身材,学历,气质等等。原本以为网友会比较推崇一路白富美人生赢家型的秦熙,可现在的网友可爱在多元且有才华,有些觉得颜值就是正义,何况宋斯琪还被赋予了很多传奇色彩,有些觉得,与念完书就成为全职太太的秦熙相比,宋斯琪这种有职业追求的女生,更适合成为现代女性的榜样。   这一场比较并没能持续很久,周重学看到的时候眉头一皱,他的助理就去降热度删贴了。秦熙对这件事情最后的印象停留在网友都说宋斯琪比她好看,比她更有魅力。这对一个自认完美且高高在上的贵太太来说,是不小的耻辱。   周重学晚上回到家,看到秦熙满脸郁色地握着手机:“孩子呢?”   “睡了。”   “这么早?”   “保姆还在哄。”   “看什么呢?”   她一声冷笑:“你不知道?”   “哦,网上的事儿啊,没在说了吧,挺无聊的。你还为这个不高兴?你的确先和老二相亲交往,后嫁给我,恐怕除了老二媳妇儿,该知道的都知道,迟早会议论一遭,你犯不着生气。”   “你觉得我因为这个生气?”   “那你为什么生气?”   “我说你不如周绩文,你会高兴吗?”   周重学转过身看着她,面色不善:“不会说话就闭嘴。”   秦熙嘲讽地一笑:“周重学,你已经不爱我了。”   “怎么,网上那些无聊的人拿你跟小姑娘比,你就真当自己还小呢,年轻的时候冲动一回,不后悔就很不错了,别老拿这种幼稚的问题和我吵架,不够烦的。”   “你什么意思?和我结婚是冲动,你后悔了?”   她的声音尖锐,周重学竟然觉得刺耳:“只是没想到,你这样自认优雅的女性,也会有一天变得歇斯底里。” 第82章 .他为什么动手?   光宇集团经历了一轮大换血之后,逐渐有向新向好的趋势,京建技术中心又有几名研发人员在老同事的挖角劝说下跳槽,尤其听说新东家背后是小周总夫妻,原本犹豫不决的基本都下定了决心。   这件事对京建的影响微乎其微,但周重学小题大做,以怀疑核心技术泄露为由,停了周绩文的职。周绩文只说了句配合调查,没有争辩太多,隔天就飞美国出差了,集团内部都说,最近小周总风头上来一些,大周总坐不住了,倒是小周总,好像无心争权夺利,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周绩文去芝加哥收尾一些事情,待得时间不会短,和宋斯琪两个人保持着一早一晚,一晚一早,每天两通视频电话的联系频率。隔着时差,也就只有碰到两个人都休息的时候才能长聊。   周末,宋斯琪把晚餐当成宵夜在吃,周绩文给她直播自己做早餐的全过程:“这个是跟你学的,法式土司,我以前吃不惯这种甜口儿的,现在口味随你了。”   宋斯琪捧着碗喝了口面汤:“我的牛肉面突然就不香了,吃完咸的想来点甜的。”   “我说给你订机票,过来和我共度周末,你又懒。”   “饶了我吧,不够我补觉的。我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面包。”   很可惜,徐阿姨来了之后,就很少囤面包了,宋斯琪拿了一盒酸奶勉强对付,周绩文已经做好早餐,开始享用。   “你今天整天都休息吗?”   “嗯,我们家小琪琪好像有点烦恼,让大哥哥好好听一听,给琪琪排忧解难。”   宋斯琪气呼呼地吃了一口酸奶:“你怎么这样,人家想和你很认真地倾诉一下,你竟然态度轻浮。”   “Sorry,是不是这期节目,录得不太顺利?”   宋斯琪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这几天不在,所以我心里不踏实,这两天老是觉得生活有点魔幻,有点……赛博朋克?裴总约我去看了无限科技的发布会,他们目前的技术可以实现地下矿井的全面智能化,大型机械的操作,遥控系统,矿山系统,机器人治理,很完备,并且已经高度自动化,以后需要的人会越来越少,要求越来越高,我知道科技是任何产业节约成本提高效率的关键,但以后,人要怎么办?我偶然听到无限的实习生吐槽,他们公司连一部分正式员工的五险一金都缴不全,很多人因为这个离职,他们老总竟然称之为淘汰。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机器可以淘汰,但说人被淘汰,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那头周绩文喝了口果汁:“三年前,无限第一轮融资的时候,我就问过他们创始人类似的问题,智能化是必然的趋势,那智能到一定程度之后,你还需不需要人?需要什么样的人?需要多少人?他说科技才是未来的关键,宏观上来说,淘汰是进步的必然,他认为自己负责的是引领行业乃至世界前进,至于民生,需要别的企业家政治家来解决。我很欣赏他的自信,但并不觉得引领世界前进的会是一个连员工都压榨的人,也就没有给他投资。他们创始团队技术能力的确很强,所以能吸引很多大型投资机构,但看他们这几年的财务报表就知道,一直在烧钱,专利拿了不少,但营利没多少,为什么?因为正儿八经挖矿的人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花哨的技术,在精不在多,有些成本也根本没有必要节省,在很多国家,企业能提供多少岗位是和纳税政策挂钩的,都是外资,为什么让你来开采不让别人开采?总得对当地有好处才行。我觉得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科技发展的目的都不是淘汰人类,而是改善,弥补,提升,未来人类会成为最重要的资源,但是当下,你要知道,有一些痛苦和残忍是难以避免的,因为发展是一个过程,就像我们活不到那么远的未来,某一个人也不可能牵引时代,最重要的是什么?”   宋斯琪一笑:“坚定自己的信念,做好手头的事情。”   “我们活不了那么久的,不用操那么远的心。节目录得怎么样?第四期是不是录到《伴侣》了,这一集要录很久吧。”   宋斯琪低头戳了戳酸奶盒子:“嗯,会录很久,因为家暴这个问题,比我们想象中,普遍。今天去见了一个很厉害的程序员姐姐,她学编程的契机,是觉得她前夫无孔不入地监视她的工作和生活,手机电脑,包括她家人朋友的手机电脑,他好像都了如指掌,她前夫还挺有名的,外表看上去是那种很儒雅很随和的人,但是他……这个姐姐给我看了她的伤,胸口,大腿……她哪怕是和姐妹聊天的时候说一次离婚,她前夫都会知道,然后对她施暴。他说他是爱她的,但是他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呢?”   宋斯琪甩了甩头,没有再说下去,周绩文在那头沉默良久,放下刀叉:“对伴侣使用暴力的人,没有资格谈论感情,他们应该呆在监狱里。我承认我也非常不喜欢那个词,但如果有一天你严肃认真地和我提起这个问题,如果在我严正的否决过多次后,你依然坚持,我会退回原点,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做伤害你的事情,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宋斯琪吃完酸奶,起来扔了垃圾,拿着手机回卧室:“我今天没有想把话题延伸到我们俩身上,你异国他乡的,怎么还敏感起来了。”   周绩文也吃完早餐,走到书房把手机支好,从一堆文件中拿出一个白色半成型的羊毛毡一下一下戳着:“就像你说的,你不在我身边,心里不踏实,那天你和陆雨在拳击教室说话,我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其实你给我的感情已经让我觉得很满足了,足以支撑我们一起走到最后,你以前和我说过感情不对等这个问题,你觉得你在追我的值,但这个过程中,我感觉你已经超越我了,我又开始追你的值,陆雨说得很对,感情不是可以放在天平上称的,琪琪,我已经觉得你很爱很爱我了,不要再觉得自己付出得不够,只要你快乐,哪怕只爱我一点点都可以,我会永远永远在你身边,胆子再大一点,自在一点,好么?”   “你怎么还偷听人讲话呀,张医生都说我恢复得很好呢,上次开枪手都没抖,我现在胆子已经很大了。”   “嗯,那要越来越乐观,一辈子都和周先生好好儿的,知道吗?”   宋斯琪脸埋在枕头里笑:“你快点回来呀,你不在我睡不好。”   周绩文放下手上的活儿计,把一旁的日历拿过来细看:“周末过去,最多再有三天就够了,我尽量把行程安排紧凑一点,以后都会避免出这么长时间的差,我自己也睡不好。”   “哎呀,十二点半啦,时间过得好快。”   “快点睡觉,我看着你滴眼药水。”   宋斯琪翻身躺下,关了大灯打开夜灯,从床头拿了眼药水自己滴上:“我睡啦,你挂吧。”   “嗯,宝贝晚安。”   *******   宋斯琪说睡不好不是假话,这几天她总是做梦,梦到自己从一片迷雾的高地摔下去,失重中蹬着腿醒过来,心中惴惴。   她对失重的感觉很恐惧,觉得这是死亡的必经之路,她也去过一次游乐场,光看别人玩儿,自己就是坐了几圈旋转木马。陆雨喜欢坐那些失重项目,他不怕高。   宋斯琪约了周一晚上的拳击课,想着累一点兴许能睡得好一些,提前问了陆雨,他也有时间,两个人就一起过来了,小五把她送上来,坐在周先生上次坐的地方等她。   陆雨第一次见到小五,小声问小琪:“周总给你配保镖啦?”   “嗯,他不太放心。”   “刚才在车上,何助理一直给你汇报工作,他现在是你助理了吧。”   “差不多,我领了些任务。”   “欣然那边忙得过来吗?”   “没忙到那程度,再说本职工作做好了,才会去忙副业嘛。”   陆雨点头:“自己喜欢的工作千万不要放弃呀。”   “您放心,咱不是那样糊涂人儿。”   “节目数据怎么样?我们办公室有人讨论来着,我感觉看得人还挺多的。”   “比我们预想得好多了,不是娱乐性质的节目,有这样的播放量和关注度,应该算是不错的。”   “以后要往这个方向发展吗?”   宋斯琪摇头:“形式跟内容走,我们一般以内容为根本,后面如果有好的策划,那视频节目还是会做,但不会专心去做视频节目,起码目前不会,太耗精力了。你呢,材料写得过来吗?”   “那哪儿有写得过来的时候,一阵儿接一阵儿的。我们办公室新来的一个小姑娘,前两天写材料写哭了,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给人姑娘吓得不轻。”   “主要你们单位晚上太吓人了,走廊灯一关跟恐怖片儿似的。你之前说要进修,时间定了吗?”   “应该是后天报到。”   “在哪儿?离你家远不?”   陆雨笑笑:“远还能不去吗?”   “回头查查看,要是开车方便就开车去,我那儿有一辆代步车,放着也是吃灰,你拿去开吧,你那车不是借给你大姐了嘛。”   “打住打住,咱别在违法犯罪的边缘试探哈,周总买的车吧,我还真不敢开。”   “他没给买贵的,说是不贵呢,挺大众的一个牌子,雷克萨斯?不贵吧。”   “得看什么车型儿,我猜不是便宜的款。”   “那我回头问问,多少你能开?”   “二十以下吧。”   “行,等我问问。”   教练过来带俩人热了身,复习动作,然后就是常规力量训练。陆雨心情很好,一直和教练说话开玩笑,教练是东北人,说话有些口音:“你这手肘得这样上去,不然力道就岔劈了。”   陆雨学他:“教练,啥叫岔劈呀?”   “就,就是错了,不对。”   宋斯琪许久没见他这样活泼:“消停点儿,你再学教练说话,我得岔气。”   “你不也挺爱学嘛。”   教练打了几下沙袋:“得,白练一身腱子又,学生一个两个不怕我。”   “哈哈哈,完了,我真岔气儿了。” 第83章 . 孩子是什么?   那天,他们还互道晚安,分开时,他笑得那样温柔,挥着手说再见,再见……   宋斯琪没有想到,这个黑夜会让陆雨闭上眼睛,失去温度,永远无声地待在另外一个世界,从此他的喜怒哀乐,自己再也无法感知。   文华酒店的26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透过窗户,看不到太多的风景,最下面是几栋建筑集中的垃圾转运中心,他选过几处地方,这里最为合适。   尸检结果出得很快,宋斯琪赶到公安局时,殡仪馆的人已经到了,抬着一个白布包上车,陆雨的妈妈在旁边哭天抢地,她这时候还觉得像在做梦一样,一切是那么不真实,只能让小五开车,跟着去了殡仪馆。   殡仪馆的冷冻室,里面靠墙摆着一排冰库,屋子中间有个像电视剧里面法医解剖尸体时会出现的那种不锈钢台子,进门的地方有个水池,墙根儿也有个水池。   很奇怪,宋斯琪没戴眼镜,也没戴隐形,远远站在门边上,却把面目全非的陆雨看得清清楚楚。小五拽她出去,负责美容化妆的老师傅也诧异她怎么跟到了这里,劝她出去,宋斯琪摇摇头:“我能不能在这儿陪陪他?”   老师傅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手上拿着止血钳,就像医生在做手术一样,他要是医生就好了,宋斯琪心想。陆雨的身体损伤比较严重,老师傅缝补工作做得精细,也费力气,看她只是静静站着,就没再管她。   过了会儿,许是看她可怜,老师傅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搭话:“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我们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   “不害怕吗?”   “怕,但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想请问您,这里葬礼仪式的时候,可以放别的音乐吗?”   “好像不能,这边只能放哀乐,别的也不合适吧。”   宋斯琪点点头:“我要是放别的歌儿,他家里人恐怕要把我吃了。师傅,我能在这儿放一会儿吗?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   “行,你放吧。”   宋斯琪把手机拿出来,有几个未接来电,她索性开了飞行模式,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放歌,萨克斯风吹出的曲调复古悠扬,女声的歌词不多,像在低吟,一遍一遍倒是不惹人烦。师傅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没在哭,但有时候,人难过到一定地步,是哭不出来的。起码还有这样的好朋友不是吗?年轻人为什么想不开呢?   是啊,他为什么想不开呢?   陆家没有一个人想得明白,只有陆淑大概知道弟弟的病比她想象得更严重。陆家没有把他带回家,一应仪式就在殡仪馆办,陆雨妈妈已经哭晕了,去了趟医院又挣扎着回来,灵堂不大,宋斯琪站在外头一排花圈边上,腿已经木了,但依然笔直站着。   陆淑看到她,堵在心口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扶着她无声哭泣,宋斯琪看看陆雨的遗照,把手放在她肩膀上:“陆雨大姐,你不要,太自责。”   “我,我昨天还在给他介绍相亲……我妈知道他和菲菲分手,气得闹绝食,小雨说他不想结婚,我妈说他敢不结婚,就死给他看,我看见了,小雨当时的表情就很不对,他当时笑了,笑得很开心……我,我就该看着他,跟着他。”   “陆雨大姐,这件事他想做很多年了,第一回 ,是高考结束的时候,大二那年冬天割过一次腕,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吞了一板安眠药……对不起,这次我来晚了。”   陆淑在她肩头哭到抽气,宋斯琪听警官说,他有一封遗书,她没有看到,本来想问问陆淑他说了些什么,但又觉得没有必要,他还能说什么呢?想说的话,都说尽了。   “陆雨大姐,小雨他,想海葬,我查过了,普陀山是可以海葬的,你看,能不能和小雨爸妈说说看,我不好去说的,但是小雨以前和我说,他很想很想海葬,如果可以,我尽快安排。”   “他在遗书里说了,他真的恨我们吧,他恨死我们一家了吧。”   “他是个温柔的人啊,他只是,想以后自由一点。”   傍晚时分,菲菲和铃铛一起过来,菲菲十分自责,在宋斯琪面前掩面哭了很久:“小琪,为什么会这样?”   宋斯琪深深叹了口气:“累了想歇着吧。”   铃铛看到她脸色实在不好看,轻声问:“小琪,你还好吗?”   “我没事儿,总得有个人替他高兴,不然白跳了。”   菲菲还没有进灵堂,陆雨妈妈就看到了她,她突然有了力气,冲出来和菲菲撕扯了一番,好像觉得陆雨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菲菲本来怀着愧疚,想任由她打几下,但陆雨妈妈红了眼,不依不饶,连铃铛都挨了她几拳,菲菲忍不住推开陆雨妈妈:“小雨是被你们逼死的!你们才是凶手!”   宋斯琪退了几步,里头外头一片乱糟糟的,她没有力气去劝谁拉谁了,只是心想无论如何,都要把陆雨带到普陀山去海葬。   何竣来的时候给宋斯琪带了件黑色的风衣,小五接过来给宋斯琪披上,搂着她的肩膀才发觉她人有点颤抖,早上出门很急,穿得单薄,天一黑下来,人就更冷了,殡仪馆里还有股渗人的阴冷,她搂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是站木了身子,还是冷得厉害:“小琪姐,去休息会儿吧,一天了,咱们去喝点热水也行啊。”   宋斯琪扭头看她:“饿了吧,你快去吃点东西,不用陪着我。”   何竣安排人放好花圈,除了宋斯琪夫妇的,陈东成和秦西也派人送了花篮挽联,一起过来的几个哥们儿放好东西和他打招呼,何竣一人递了根儿烟:“时间仓促,回头再请哥儿几个吃饭。”   “嗐,见外,有事儿您说话。”   何竣留了两个人两辆车以备不时之需,这才想起来徐阿姨让带了粥过来,去车上取的时候,周总来了电话:“怎么样了?”   “倒是不乱,灵堂已经布置起来了,我拉了车花圈花篮,小厅不大,已经摆满了,我让这边把隔壁的屋子空出来当休息室。我看嫂子脸色实在不大好看,哭倒是没哭,恐怕这一整天也没心情吃东西,菲菲在,今晚应该会多待一会儿。”   “我马上上飞机,你让小五看着她吃点东西,眼药水带了吗?”   “带过来了,徐姨给熬了粥,我这就给嫂子拿过去。”   “她手机打不通,你们……”   “我知道,您打我电话就行。”   何竣拿了粥过来,看小五搂着她,小声问:“今天歇过吗?”   小五摇头:“没有,一口水都没喝。”   “隔壁我让空出来了,过去歇会儿,吃点东西。”   小五在宋斯琪耳边说话:“小琪姐,我们过去吃点东西吧。”   宋斯琪点点头,但人没动。何竣把保温桶递给小五,揽着人就往隔壁房间去,他力气大,宋斯琪不得不抬脚跟着往前走,膝盖一弯就是一阵酸痛,脚底板发麻,要不是何竣提着,几乎跌倒在地上。   周绩文是一个人只身回国的,何飒不得不留在芝加哥处理剩下的一些事情,他收到消息后连夜安排工作,致电几位重要股东说明情况,好在银行方面需要本人出面签字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凌晨没有航班,周绩文问了几条私人航线,赶上一个朋友从芝加哥飞上海,为他提前了起飞时间,他到上海后又转机回京州。   周绩文赶了快一整天时间,他到京州的时候,陆雨的遗体告别仪式已经结束,马上要火化,这个时候陆雨的父母依然不同意海葬,陆淑在休息室里和他们吵架,宋斯琪待了一会儿,听得头疼,心想他们再不同意,就让殡仪馆暗箱操作,她悄悄带着陆雨去普陀山,给他们个假盒子,随他们怎么样。   她怕在里面忍不住和陆雨家人吵起来,走出休息室透气,昏暗的走廊让人心头发闷,她朝着尽头处透着亮光的窗户走过去,今天是个晴天,还有些暖风,吹得人很舒服。   周绩文走楼梯上来的,只一眼就知道窗边是她,理了理衣服头发过去,宋斯琪没有回头,但听到脚步声,也就知道是他赶回来了。   周绩文从背后靠上来,一手握着她冰冷的手,一手遮住她的眼睛:“闭上眼睛歇会儿吧。”   宋斯琪以为自己不会哭的,靠在他怀里才好像终于难过起来,鼻腔发酸。周绩文感觉到手心温润,把她搂紧了些:“哭吧,哭晕也没关系,我抱着你,我们琪琪肯定伤心坏了。”   宋斯琪转过身,整个人埋进他怀里:“我好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   宋斯琪哭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抽噎着问:“你,你给我买的那,那辆车,是雷克萨斯吗?”   “是,怎么了?”   “多少钱啊?”   “不贵。”   “多少?”   周绩文在她面前说不了假话:“车子不贵,七八十万,配这个配那个,七七八八的,再加一点儿。”   宋斯琪又把脸埋回去:“小一百啊,你买那么贵的干嘛?他开不了,他开不了啊。”   周绩文一寻思,大概是陆雨要用车,她想把那车借给他开,无论多少钱买的,他都开不了了呀,傻琪琪。   陆淑最终战胜了顽固的父母,她在和父母的这场争吵中明白了弟弟为什么会选择轻生,中国有句老话,死者为大,在她父母眼里什么为大呢?一定要有个男孩儿,男孩儿要听话,继续传宗接代,男孩儿死了,要把外甥过继给他续香火,要老老实实躺在祖坟里,生是陆家的男孩儿,死是陆家的男鬼。   他们究竟把孩子看成什么?他们惭愧吗?后悔吗?   或许有一些吧,但必然不多,就像他们抛弃了老三,但从不忏悔。   宋斯琪问周绩文:“你觉得陆雨大姐怎么说服父母的?”   周绩文把手机递给她,宋斯琪看到周绩文给陆淑发的短信:[如果你的父母不同意海葬,就告诉他们陆雨轻生是因为他是同性恋者,并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呵,原来是为了所谓的脸面,就这么简单,真是,让人心寒。 第84章 .还抑郁吗?   或许是因为生在北方,宋斯琪,陆雨和郭成杰都对大海有莫名的向往,宋斯琪和陆雨简短的毕业旅行,两个人跑到天津港听了半天轮船汽笛,当人觉得自己渺小,就会觉得大海亲切,面对大海,一切烦恼忧愁都是虚无的,是生是死,是快乐是悲伤,无关紧要。   那天陆雨第一次说:“小琪,我死后要撒在海里。”   周绩文给小郭去了电话,告诉他陆雨的死讯,问他能不能到舟山来一趟,小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什么情况?”   “轻生。”   小郭又一阵沉默:“舟山具体什么位置。”   周绩文给他发了地址和出海的时间,小郭收到消息,又愣怔了半天。说实话,他不是很能理解那些年纪轻轻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人,人活着有太多事情可做可忙了,怎么会有想死的闲心?   海葬当天,陆雨的父母没有上船,陆淑捧着骨灰盒,悲痛而坚定地把弟弟的骨灰撒向大海。宋斯琪站在一边看着,脑子里没有太多思绪,只觉得船上风可真大。她抬手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抬眼却看到一个人斜靠在另外一面的甲板栏杆上,穿着黑色的西装,戴着墨镜,很像小杰。宋斯琪以为自己眼花了,轻声嘀咕:“你是来接他,还是来送他?”   周绩文一直搂着她,见她定定看着那边,知道她是看到了小郭:“他来送送陆雨,一会儿等人少一点,你们再说话。”   “他还活着。”   “好好儿的。”   船返航时,小郭在吸烟室抽烟,周绩文陪宋斯琪坐在一边,本来想让小郭把烟掐了,最终还是没有,和小琪说了小郭受伤,被找到之后的一些情况,宋斯琪静静听着,不时点点头。   这两天她太过安静,周绩文不放心,唯有寸步不离地守着,小郭难得现身,他也拿不准要不要让他们单独说说话,于是轻声问:“许久没见了,让你们单独聊会儿吗?”   宋斯琪和小郭不约而同地说了声“不用”,屋子里就怪异地安静下来。   小郭整整抽了一盒烟,把最后一根捻灭时,口中有些恶狠狠地说道:“艹,还不如吸毒呢,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宋斯琪听到笑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他要是敢吸毒,就弄死他。”   小郭眼睛红红的,他和陆雨处得其实不多,但陆雨也算他年少时难得的朋友了,从此京州可问的人又少一个,不知该叹命运无常还是时光无情:“他不是,把自己弄死了嘛。”   宋斯琪还是轻笑:“小杰,你还活着,真好。京州的房价已经高到离谱了,你要是暂时不回来,在外头买房投资也是一样的,也不耽误人生大事,在京州嘛,投资赶早,自己住倒没那么急。”   “要你操什么心呢,我在东南亚,房子不比文哥少。”   “是嘛,那我以后去玩儿,不住酒店了。”   “周太太不愿意住酒店,周先生还能没办法啊。”   “我自己有朋友,管他有没有办法呢。”   “成,等我忙完了,招待你来玩儿。”   “好呀。”   “小琪,他现在就不抑郁了吧。”   “嗯,从今以后都会快乐的。”   回到京州,宋斯琪歇了个周末,之后几天都是在家办公没有出门,周绩文也就陪着她足不出户,今天有个重要的会他必须到场,才嘱咐了徐阿姨很多事情后出了门。   他离开没多久,收发室的人送来一封信,是贴着邮票打着邮戳寄到家里来的,收信人是宋斯琪。宋斯琪原本觉得奇怪,接过来看到陆雨的字迹,既感到欣慰,又有些苦涩,他还是有话留给自己的,可真的是最后的话了,最后。   她小心翼翼拆开信封,生怕弄坏了一点,现在寄信的人很少了,也或许是因为他选的邮筒实在有点偏远,一座城市,她去了舟山一趟回来,才收到这封信:   小琪,还好吗?我感觉很好。   四月的风,已经很暖和了,不过早晚还是有点冷。   我听张医生的话,吃药,按时按量,倾诉,向他向你,   我知道,我已病入膏肓,   很抱歉,不能陪你更久。   你问过我,为什么喜欢Vaporwave风格的音乐,   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答案,只是觉得好听,   现在或许能给你答案,大概是因为,它们像我,   诞生在当下,但怀念曾经的时代,   好像很轻快,但内心悲伤,   有点模糊,有点茫然。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生活在眼前的这个世界,   我太累了,请允许我自私一回。   小琪,你是自由的,   无论我去到哪里,变成什么,   我都希望我的事情,能给你力量,   无论我去到哪里,变成什么,   你都是我生命中,最美好最闪亮的星光。   我们好像很少讨论来生,   如果真的会有下一个轮回,   我想变成一个快乐的人,   那个时候,你一定也是快乐的,   我们一定要再次成为朋友。   ——小雨   周绩文去公司开了一整天会,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琪坐在客厅落地窗边,没有开灯,点了几个香薰蜡烛,开了一瓶酒,音响里低声放着爵士乐。   每回她静静待在这面窗前,无论开心还是悲伤,周绩文都觉得有说不出的美感,今晚尤甚,那种被脆弱包裹的忧郁,让她变成了一个有烦恼的失落而孤独的精灵,好像等待他来开解救赎,殊不知自己一瞬间就已被她诱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他悄步走过来,挨着她席地而坐,酒已见底,酒杯中也只剩浅浅一口,她腿边有一封拆开的信,周绩文拿起来,就着烛光细细一看,原来是陆雨留给她的遗书。   “他的事,有给你力量吗?”周绩文轻声细问。   宋斯琪回了下头,喝了不少酒,她脸红红的,眼神呆呆的,语速都慢了许多:“力量?灵魂只有十二克,还能有什么力量。”   “想明天就去上班了?”   “嗯,上班多好啊,上班才有力量呢。”   宋斯琪呆呆看着外面,周绩文又靠近了一点问:“在想什么?”   “下午豪闻的倪主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人卖料给他们,在芝加哥拍到了小周总和大周太太幽会,还带着两个孩子。我觉得莫名其妙,你到芝加哥成天忙,小雨一出事,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哪有时间幽什么会。可我看到照片,的确是你,是她,还有她家的双胞胎,我以为我会很信任你,坚信事出有因,但我现在心情很差,请你告诉我,你们私下毫无联系,她为什么知道你的住处,为什么要带着孩子去见你?”   周绩文想起那天和她长聊后,与秦熙短暂且诡异的见面:“我在芝加哥的住处是我奶奶以前买的老房子,因为我在那边念书,所以基本上是我一个人在使用,那边的住址家里不少人都知道,爷爷以前偶尔给我寄东西,也是寄到那个地址。那天很奇怪,秦熙说和周重学吵架,带着孩子来美国住一段时间,想躲他一阵子,问我能不能在那边借住,我也觉得莫名其妙,所以严肃拒绝了,她没有多做停留,就又带着孩子离开。照片给我看看。”   宋斯琪寻摸了半天,把手机扔给他,周绩文点开,照片很清晰,正面侧面都有,两个人的脸都拍到了,那么短的时间,这么全面的角度,要说不是提前安排好的,哪家的狗仔会为他千里迢迢跟到美国去?   周绩文冷笑了一声:“他挺豁得出去的,为了给我抹黑,自己老婆孩子也能推出来。”   宋斯琪没有吱声儿,周绩文伸手摸摸她:“生气了?我和她的事儿我全都交代了,再多没有的,这件事,应该是他们夫妻合谋,八卦擅长看图说话,捕风捉影,我们前脚刚说婚姻美满家庭幸福,他们就来这么一下,无论我们回不回应,舆论都可以同情大周,嘲讽你,我的人设崩塌,而秦熙,大概是想向网友说明,自己的魅力并不输你。”   “又是阴谋?你家这些亲戚,真的很烦人,你这个前女友现大嫂也很懂得怎么给人添堵,为什么拿这些事情当工作的时候会有斗志,变成生活的时候就很烦人呢?你说,会不会哪天我烦透了,就懒得再和你过下去了?”   宋斯琪知道自己有点醉了,想吵架又没力气没意思,理智上已经接受了他的解释,知道他应该是没有错的,但真的觉得有点烦,不想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有牵扯,两种情绪拉扯着,让她想打人。   她也真的抬手狠狠捶了周绩文一下,周绩文没躲,结结实实挨着:“没吃饭啊,力气呢。”   宋斯琪醉醺醺的,一下又一下往他身上砸,自己以为用足了力气,其实打在身上一点儿不疼,看她抿着嘴捏着拳打得很认真,周绩文被逗笑了:“我老婆很会打人的,你这还差点儿意思。”   宋斯琪却被他逗哭了,略带娇音地啜泣:“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打你你还笑,你还偷人,不跟你好了,我才不要,才不要和偷人的安全气囊过一辈子,你混蛋,周绩文你混蛋。”   “我混蛋,但我没偷人,我老婆天下第一漂亮,我要是偷人,叫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宋斯琪哭得更凶了:“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谁要你发这种毒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她摇着头,“不可以,不可以不得好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都要好好活着。”   她哭得直抽气,周绩文捧着她的脸,眼泪怎么也擦不过来,索性把她按进怀里,像拍小宝宝一样拍着她:“哦哦,我们琪琪伤心了,不哭不哭,老公在呢。”   “你是我老公吗?我老公脾气可坏了,你怎么没乱发脾气?”   “琪琪心里难过呢,我再乱发脾气还是人吗?”   宋斯琪把他推开一点,吸着鼻子盯着他看,好像在辨认他是不是自己老公,待确认了又继续趴在他肩头抽抽嗒嗒。   过了许久,应该是脑子里面清醒了一些,她又坐直了身子说话:“我还是,多了一点力量的,我想我应该宽容一点,对自己,对身边的人,我觉得我有时候把自己绷得太紧,我现在有钱,有事业,有家庭,为什么还总是不开心呢?世界再糟糕,以前再坎坷,我也算苦尽甘来,能笑着活下去了,何必杞人忧天,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如果我是小雨,我就远走高飞,谁让我不开心,我就离谁远远儿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死掉太可惜了。”   周绩文很心疼,用温暖的指腹帮她擦眼泪:“我好怕你想不开,和他一样选择一了百了。我今天开会的时候都在想,如果你不在了,我哪怕继续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宋斯琪顺势把脸搁在他的手掌上:“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宋斯琪抬起胳膊,“再抱抱我吧,老公。”   周绩文哪有不应的,把人搂进怀里,一手稳着她,一手撑地站起来,宋斯琪撒娇:“去哪儿,就在这儿。”   周绩文笑笑,抱着她走到音响边上调高音量:“难得点回蜡烛,我们跳舞。”   宋斯琪圈住她的脖子:“我不会。”   周绩文搂紧她,带着她往窗边轻轻慢慢移走:“就这样跟着音乐晃晃,我也不会跳。”   “嗯。”   两个人不再说话,和着慵懒的爵士乐慢悠悠踱步晃圈,窗外可以看到霓虹和车流,窗内只有星星烛火,宋斯琪晃着晃着昏昏欲睡起来。   “我好像发现一款新的安眠药。”   “什么?”   “酒,和男色。”   “如果男色特指我,那我很荣幸为太太的睡眠贡献力量,其实男色与酒同饮,效果更好。”   “怎么个同饮法?”   “像下册那样,吻。”   “我学过,我试试。”   宋斯琪仰起脸吻他,开始只是轻轻地吮吸,然后探出舌头,忘情地纠缠,周绩文配合着引导着,越来越深,越来越热。他只知道卖力地迎合她,取悦她,希望能给她一丝愉悦,哪怕不能忘记忧伤,起码此时此刻有些许抚慰。 第85章 .支持谁?   由于芝加哥的照片引起了小周太太的极度不满,周绩文和豪闻的人沟通好后,把周重学夫妻约到半山别墅吃饭。   老爷子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周绩文夫妻俩先到了,老爷子好奇他怎么会约老大来他这儿吃饭,拉着小琪问:“他这是什么个意思,算账还是讲和?”   宋斯琪看看周绩文:“就是聊点儿事情。”   老爷子眉头皱起来:“是不是老大……”   宋斯琪拿起手机,给爷爷看了豪闻的人发过来的几张照片,老爷子看清照片里的人,紧张了一下:“你知道啦?”   “您说他和大嫂的事儿啊?早知道了。”   “哎呀,几家子里一边儿大的就那么几个人,当初他婶子也是好心牵线,谁和谁没相过,就那么回事儿。你不高兴就打他,老二好干净,不会乱来的。这照片……这照片怎么回事儿?”   “房子您认识不?”   “认识,我陪我家老太婆一起买的,这房子给老二了,家里人都知道。”   “老二说,他大嫂莫名其妙跑他那儿去,开门就问能不能借住,老二拒绝之后就走了,几分钟的功夫,被人拍了些照片儿,您说狗仔要爆料还能经过谁同意?结果这照片发到我这儿了,我跟他吵了一架,他也窝火,就查了一下。”   “老大干的?”   “等他们来一起说吧。”   周重学和秦熙来时,宋斯琪和周绩文已经陪爷爷聊了一会儿,他们在对面沙发坐下,宋斯琪第一次打量周绩文这位前女友,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套装,贵气的耳环胸针手表,高跟鞋应该是手工定制,包包是最难买的那个牌子。   宋斯琪竟然觉得她和吴女士很像,看她坐下依然挺直紧绷的背脊,宋斯琪起了点逆反心理,往后挪了挪靠在沙发上,懒懒挨着周绩文,周绩文感觉到她突然一下的放松,小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腰疼。”   周绩文从手边拿了靠枕给她垫着,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然后继续和爷爷说话:“前两天开会,讨论我复职的事情,本来停职的时候我就觉得挺没意思的,结果复职还有人反对,我想着,也没什么必要继续在集团待下去,所以想辞去职务。”   周老爷子倒不是很意外,老二也不是第一次说不想干了,他自己有公司,结了婚要顾家,在集团处处受限,还不如在国外的时候自在,不想干再正常不过:“你可要想清楚,离开容易,再想回来就难了。”   “不任职,我也还有股份,管理层少一点周家人,不是坏事。您这是松口同意了?”   “你也三十好几了,自己有成算我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两家今天都在,我也和你们说说,我打算释放手上的股权,一部分奖励给员工,一部分给小琪和老大媳妇儿,这事儿我已经想好了,就是怎么分还没有定。所以趁我还清楚,有些事儿你们给我讲清楚,我好仔细斟酌。”   周重学不禁皱眉,从上次老二受伤,老爷子的态度就有点变了,以前老二手上的股份稍微多一点,爷爷在董事会就很支持自己,但最近接连审查了几个大项目,都是自己一手做起来的,说不是有意为之,也说不过去。本来以为爷爷要暗中支持老二上副职,可今天老二又明说不干了……大家都觉得爷爷手上还剩的股份,在他百年之后会平分,加上周勤业的一份,老大家的股份始终是最多的,但爷爷这一斟酌,把两个孙媳妇儿牵扯进来,到时两家哪家更多些还真说不定,即便老二不任职,也是上在自己身上的一把锁。   秦熙没想到还能从老爷子手上拿到股份,看了看宋斯琪,一脸惶恐地跟老爷子说:“您可别折煞我们了,我们又不参与集团的事务,哪好意思拿您的股份。”   这话儿说的,老二不干了,股份也没资格拿了呗,宋斯琪眉一挑:“我要,爷爷给我就要,名正言顺地发财,我可不嫌多的。”   爷爷笑着看她:“也就你敢说发财,爷爷好东西多着呢,你想发财就把那个豆花儿多做几回给我吃,甜的咸的我都喜欢,”   “得嘞,绩文都吃不惯甜的,他就爱吃咸的。”   “他根本不懂豆花儿,假洋鬼子。”   好像在爷爷这儿,总有一家是其乐融融的,可算轮到周绩文家了。周重学不耐烦:“老二叫我来,究竟什么事儿。”   周绩文淡笑没搭腔,老爷子指了指秦熙:“你说,你去美国找老二做什么?”   秦熙一愣:“我和重学吵架,本来想去我姑姑那儿暂住,但我姑姑家里有客人,我带着孩子不方便,就想出来住酒店,正好路过那边,听说那栋房子一直有管家打理,我就想要是空着,我住几天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我不知道老二在呢,知道我就不去了。”   这话也说得过去,但在座的谁也不信,周重学喝了口茶,还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儿:“你怎么还跑那儿去了,带着孩子真不嫌累的。”   “还不是被你气晕了。”又抬头一脸无辜地看向周绩文夫妻,“该不会老二夫妻俩因为这事儿吵嘴了吧?小琪你别多心,我不知道老二在那儿,那房子是奶奶还在的时候置办的,我们在那边过过感恩节,现在是只给老二住了吗?我真不知道的。”   周绩文冷笑:“脑子不好就吃点核桃补补,少出来装傻充愣。奶奶在美国看病的时候就说过那房子给我,管家是我的私人管家。你还记得感恩节,想必还记得我奶奶怎么说你的吧。”   “老二!”周重学出声喝止,“有事说事,别扯那些陈年往事。”   宋斯琪看到秦熙和周重学都变了脸,奶奶到底说了些啥叫两个人这么避讳?宋斯琪把手抽出来推了推周绩文,让他别过嘴瘾了说正事儿,周绩文把茶几上的牛皮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沓照片:“那天我住处潜伏了一位侦探先生,他运道不好,叫我碰上了,从他的硬盘里面,翻到了那天的照片,更有趣儿的是,他手上有我不少照片,最早的,应该是我第一次回国那阵儿,之前东南亚那些尺度比较大的照片,也是他拍的。大哥,人在我手上,你也不用争辩,我实在没那么大的本事,劳你这样费心盯着我。我今天请你们过来,不是想给谁难堪,你这些年一心为集团,能力魄力都在我之上,换我坐你的位置,未必就能把那些人镇住,京建发展到今天,稳中求进,高层的争斗,适可而止吧。该我的我不让,毕竟有我爸爸许多心血,我没有让的道理,再多的我不争,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和你分庭抗礼,还不如让你安心多做几个项目,年终大家发财。所以以后,这些花样,可以不用再玩儿了。”   这本来是周重学乐于见到的场面,但是在这之前周绩文在爷爷面前揭了自己的短,他也曾派人调查过自己的一些事情,怎么好像变成自己单方面玩儿阴的了?对于集团经营,爷爷一向主张公平竞争,他现在摆出这样一幅姿态,好像真的是自己太过分了一般。想要的结果蒙上了一层阴影,让周重学很是不爽:“我承认你在东南亚的时候,派人去盯过你的梢儿,但我并没有让八卦杂志曝光这些内容,这个私人侦探这些年我也没有再联系过。”   老爷子有些生气:“你们打小儿我就教育你们,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手段不是不可以用,对外莫太无情,多少留些余地,对内最忌怨毒,到底血脉相连。若是做错了事情都不敢认,又能担当起什么!”   他捶着拐杖动了怒,宋斯琪朝芳姨使眼色让她过来,芳姨拿着药盒儿走近,手上还端着一杯温水。   周重学咬牙不语,秦熙有些坐立不安:“是我,我鬼迷心窍,带着人去拍的,我和重学吵架了,吵得很厉害,之前网上又把我和老二相过亲的事情拿出来说,我就是,就是想气气重学,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疙瘩,我知道这样肯定能气到他,他会来找我吵架,他跟我说话,我们才能和好呀。”她说着说着哭起来,“我也不知道照片怎么就流到杂志社了,应该是这个人想赚两份儿钱,不守职业道德。”   周绩文看着她表演,听到这里还点了点头:“大嫂怎么知道照片流到杂志社了?我没说,杂志也没刊,你怎么知道的?侦探卖了照片还给你打招呼了?”   “我……”秦熙止了哭泣,答不上来,周重学拉着她站起来:“老二,这回是我和你嫂子不对,给你和弟妹道歉,以后不会了。爷爷,我知道错了,不管您要怎么罚我,只要不影响工作,我一定让您和老二满意,我和秦熙先回去,饭就不吃了。”   老大夫妻离开,谁也没拦着,宋斯琪有点懵,小声问周绩文:“这就走啦?”   “认错就行,没脸继续待着了呗。”   宋斯琪想想也是,又转脸问爷爷:“您要罚他吗?”   芳姨过来提醒老爷子吃药,他吞下药片靠在沙发上顺气儿:“他们两个小时候做错事情,要罚跪,罚抄书,打板子,长大了,爷爷倒不知道怎么罚了。”   周绩文悠然喝起了茶:“先集团内部通报批评,再出点血,就差不多了。”   爷爷觉得好笑:“你大哥手上还有你想要的东西?”   “他不是有套菩提园的房子嘛,过给琪琪,恣当赔礼道歉了。”   “小兔崽子,早想好了吧。”   “我早想好了什么?早知道他们会这么算计我?”   老爷子看到他眼里有埋怨,想起他刚回来的时候,说起一些事情也是这样的神情:“你刚回来的时候不是挺有斗志的嘛,我还以为你能行,想着你们兄弟俩要是真斗到水火不容,我该支持谁。”   周绩文轻笑,老爷子在,又怎么会让两个人真的水火不容,宋斯琪倒是好奇:“您会支持谁呀?”   “谁家孩子聪明,我就支持谁。”   周绩文把宋斯琪的手又捞回来握住:“别听他的,上了年纪的人都一样儿,见不得儿孙舒坦。”   “你几岁了不要娃,有病趁早治!”   周绩文想不通老爷子为啥总觉得自己那方面有问题,拉着小琪也想一走了之,宋斯琪笑着把他拉回来:“哎呀,耍小孩子脾气呢,饭都好了。”   周绩文又坐下,口中嘀咕:“以后再不来吃饭。”   “你别来,不欢迎你,我只要小琪来。”老爷子看到茶几上的照片,特意把东南亚那几张拿起来,“小琪你看看他在国外的样子,这穿的是什么,身边都是什么人,这叫什么嘛这是,世风日下,不是东西。”   周绩文把照片抢过来一通撕:“琪琪,爷爷的头发都是在阿拉伯植的,我有他植发前的照片,看不看。”   宋斯琪憋着笑,不敢说要看,老爷子已经拄着拐杖站起来踢人:“小王八蛋,小王八蛋!” 第86章 .你说树怕不怕?   陆雨的事情似乎没有给宋斯琪的生活带来太多不好的影响,有阵子她哭得很多,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只有周绩文能感觉到她隐约的反常,偶尔恍惚失神,偶尔不同以往……像石头扔进水里,泛起涟漪,一圈套着一圈,久久不散。   有天晚上,两个人洗完澡坐在床上看书,李欣然给她打电话,告诉她第二天录制的时间和地点有调整,因为用到京建的一处老建筑,李欣然就顺便和周绩文说了几句,电话开着免提,李欣然说完“再见,晚安”,宋斯琪握着手机,好久没有缓过神来。   周绩文发觉她不对劲,从她手上抽走手机,才看到她无声留着泪:“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再见,晚安’,听着很温暖,很感人。”   周绩文搂着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你们以前经常说?”   “嗯,有一段时间,陆雨在外地实习,我和他,状态都不是很好,我们晚上会发一句晚安,约好一定要再见,用来遏制……轻生的念头。我明明,阻止了很多次,为什么这次没有成功?”   “我看了你书架上那本《伯恩斯新情绪疗法》,你在第十五章做了很多标记,你其实也知道自己和陆雨有点不一样的,是吧?”   “嗯。”   “抑郁症患者在陷入抑郁的时候,会扭曲对过去的记忆,无法相信记忆中还有满足和欣喜,错误地认为快乐并不存在。你不是这样的,即便难过,你也总记得以前开心的事情,哪怕不多,你也非常珍惜,对你来说,回忆大多是宝贵的,你相信事情终究会好起来。陆雨,对死亡却是渴望的,他希望自己死去,在他脑海里,死亡反而变成了积极的事儿,这是他长期在绝望中挣扎得出的结论,我很庆幸,如今你依然觉得那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陆雨不在了,以后难过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帮助你,好嘛?”   “你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最喜欢做什么?”   “以前喜欢跑步。”   “现在呢?”   周绩文开始吻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也有更好的运动消耗体力。”   宋斯琪闭上眼睛,他们已经很了解彼此的身体,周绩文摸索着,宋斯琪含含糊糊地说话:“我记得万佛园有好多树,以后我们如果合葬,在墓旁边种一棵树吧,像我爸爸妈妈的墓一样,我前两天做梦,梦到自己死了,墓园那些坟长得全都一个样儿,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只能蹲在树下边儿哭,以前想看小金鱼,现在不想了,小金鱼去墓地会害怕吧,你说树怕不怕?”   周绩文捞着她的腰贴紧,勉强听全她的话:“我肯定跟你去,上哪儿都领着你,保管丢不了。”   他喘着粗气,声音性感极了,宋斯琪埋在枕头里笑:“都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能信。”   “大哥哥的话能信,二哥哥也疼你。”   “大哥哥,叫二哥哥轻一点……”   她手脚都蜷缩着,嘤嘤哭起来,周绩文柔声道:“宝贝乖,就好了。”   她声音发颤:“不要了。”   “好,好。”   *******   海棠花开得最好的时节,周绩文陪宋斯琪去菩提园看房子,别墅区有一小片西府海棠,宋斯琪记得,妈妈以前坐在这里画过画儿,自己拿着画笔坐在草地上玩调色盘儿。   周绩文知道小琪喜欢菩提园的房子,打听卖家的时候知道大周在这儿有一套,也是巧,正好给琪琪解气。大周知道好歹,没说什么就同意了,倒是秦熙很不高兴,过户那天特意赶过来说宋斯琪小家子气,要钱要房,简直暴发户做派。   宋斯琪没有被她激怒,好好欣赏了一番贵妇刻薄的嘴脸:“我没见过大家子气是什么样儿,不过应该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吧。”   “小人得志。奉劝你一句,行事最好低调一点,像你这种出身,年轻时候笑得越开心,以后哭得越惨。”   宋斯琪更加觉得好笑:“得志不得志的不知道,今儿得房了。哦,对了,爷爷让我稍微留点儿意,如果你和老大有离婚的苗头,赠予股份的事儿就再缓缓,大嫂大哥吵得怎么样?会离婚吗?少做点亏心事,省得被我这种出身的人当作笑话。”   她扬了扬房本儿转身就走,没耐心再欣赏她的表情秀。   菩提园的房子大周一直闲置着,进去灰蓬蓬的,装修和家具的风格,周绩文和宋斯琪都不喜欢,决定彻底重新装,大周说房子里的东西都不要,宋斯琪还和工作室的人组织了一场义卖,捐了点儿小钱。   周重学收到红会的短信,说感谢他捐赠两万五千三百六十二元,还有个链接可以下载电子证书,先是愣住了,想明白怎么回事儿,又觉得好笑,他手上没有宋斯琪的电话,就给何竣打了个电话:“你的新老板,最近卖了一批家具?”   “您是想问菩提园那套房子里的家具吧,的确通过义卖会处理了,太太吩咐我以您的名义把收益捐给了红十字会。”   “她不知道,周绩文也不知道?几百万的东西这么点儿钱就给处理了,多卖点还多捐点儿呢。”   “太太一个朋友喜欢,就便宜卖了,情谊无价,您说是吧。”   “是,帮我转告她,就说……谢谢。”   “好的,一定帮您转达。”   何竣还真把这声咬牙切齿的“谢谢”向宋斯琪转达了,晚上宋斯琪和周绩文说起来:“你对这个堂哥好像还挺宽容的。”   周绩文点头:“他老子想害我,他提醒过我两回。”   “这么好心?不会是一个唱红脸儿一个唱黑脸儿吧?”   “他第一次提醒我的时候,并不知道对方是我,他老子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头是我。”   “好复杂,没听明白。”   “我之前不是赞助人打架来着,后来相熟的那位将军上位,对当时的军火供应商不大信任,我就从中东又给牵了条线,断了大伯一大财路,他一直追着报复,周重学看不上他爸的生意,经常从中搞破坏,无意间救过我两回。”   “他玩儿军火?爷爷知道吗?”   “周勤业早就移民新加坡了,爷爷断了他国内的资源,没收回股份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他对奶奶很孝顺,奶奶去世之后,这个家就没有能拴住他的绳儿了。他也不算正儿八经的军火贩,在新加坡念书的时候沾染了些意大利人,充其量就是掮客吧,爷爷交代过我们不管公安找上门还是国安找上门,知道多少交代多少。”   宋斯琪搂住他肩膀:“那,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所以我很早就清楚,必须回国,全世界,没有比中国更安全的国家了。”   “那你以后出国出差,多带点人,把阿竣也带上,他可以帮我保护你,还可以帮我监视你。”   “监视我?”   “哼,有些人别以为我忘了,除了相过亲的大嫂,可还有freedom的美国妞儿呢。”   “你说我现在亲你一下儿是柠檬味还是陈醋味?”   “呸,不给你亲。”   自从去了几趟菩提园,周绩文发现琪琪有点不对劲,说话的时候笑容变少了,原本喜欢做菜的她,最近几乎不进厨房,以前不喜欢穿裙子,这些天不知怎的,穿了好几回裙子。   晚上他去小琪书房,想和她聊聊,看到她在书房支起了画架,认真在画海棠花,以前没见过她画画,调色落笔很专业,画布上的海棠很美,风格倒是新奇,远景是西方油画的细腻,近景有点工笔的味道,难怪手上拿着排笔,水桶里还有支毛笔,应该是都学过,有些功底的。他静静看了会儿,忽然有些明白琪琪最近是怎么了……   宋斯琪画了大半,终于想起来身后有人,转头问:“几点了?”   周绩文看表,随便说了个时间:“六点半。”   宋斯琪站起来:“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我?不是说好去你爸那儿接琪琪嘛,赶紧的吧。”   她放下笔匆匆往外走,周绩文心中微痛,拉住她:“琪琪。”   “琪琪怎么了?”   周绩文把她搂进怀里:“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六点半的时候,我们在外面吃晚饭。琪琪已经长大了,我们琪琪已经长大了。”   宋斯琪在他怀里有些不知所措,好久才缓过神来:“我是不是,应该找张医生聊一聊?”   “你想聊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先和我说说,画画的时候在想什么?”   “在想,小时候那片海棠花是什么颜色,和上次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在想妈妈教我怎么握画笔,怎么调颜色,我就是就是很想她,菩提园都没怎么变,小花园也还在,可是人都没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嘛,难受的时候多想想我们的未来,以后有你有我,我们可以养只狗养只猫,再过几年还会有小朋友,那时候老陈带着他家孩子来玩儿,得吵成什么样儿啊。你要是还嫌不够热闹,咱们给老秦留间客房,无聊了喊他来住两天,纯给你解闷儿。”   “你这话说的,人是给你解闷儿的嘛。”   “能给我老婆解闷儿,那是他的福气。”   “我最近,老是忍不住想喝酒,那方面需求,好像也变大了,会不会上瘾?这两样上瘾好像都不是很好。”   “你心里憋闷,容易焦虑睡不好,上回这样,是因为一次想起太多往事,超出负荷了,这回,又太怕被负面情绪影响,不想被伤心的事情牵绊,有些问题琢磨多了就变味儿了,你排斥吃药,睡不好只能喝点酒,流点汗了,上瘾得是什么样儿?你一个星期也喝不了一瓶酒,至于需求,等你赶上我再说吧,上瘾远着呢。”   “那,那我约张医生见一面吧,我也怕发展成精神分裂或者多重人格障碍,不过听你说的,可能只是轻微分离障碍,可能也不用吃药,你陪我去吗?”   “当然,我恨不得成天粘着你,我也问问张医生,我这样算不算依赖症?”   “什么呀,不过你真的好粘人,粘人精。”   宋斯琪推了他一把,周绩文顺势在她画画的凳子上坐下:“哎呀,我也成精好呀,省得人妖殊途。画得真不错,以前没见你画过。”   “算是,有点天赋吧,不过有阵子,握不住画笔,手抖得厉害。之后就荒废了。”   周绩文拉着她的手轻啄:“现在还抖吗?”   “好多了,能画一会儿。”   “以后教教我?我上过几节素描课,也都荒废了。”   “我看你画小姑娘画得挺好嘛。”   “那我更得再学学,争取画得更好,小姑娘都在眼面前儿了,回头给她画个近照。”   “又要当老师,又要当模特啊?”   “诶,你知道小姑娘是谁啊?”   “不知道不知道。”   “哦,那我问问别人。”   “你敢!”   “不敢不敢,不敢不敢。” 第87章 .为什么伤害自己?   《一半》“伴侣”这一期,还差艺术领域的女性没有采访,原本李欣然约了一位女画家,但后来了解到她有一点受虐倾向,大家就觉得不太符合主题。宋斯琪联系了于女士,想问问她有没有合适的人物引荐,一问之下还真有一位经历过家暴的女画家愿意接受采访,她在曾经的那段婚姻中长期遭受冷暴力,被丈夫一巴掌打醒,原来婚姻,丈夫,并不是必要的。   在于女士的帮助下,节目如期进入制作阶段,为了表示感谢,宋斯琪约她在王府吃饭,于女士来时在外头逛了很久,和宋斯琪第一回 来的时候一样新奇:“我不过是帮个小忙,你还请我吃饭,王府可不是一般饭店,怎么好意思叫你这样破费。”   “沾周先生的光,本来他今天在这边有饭局,临时改了时间。”   于佳只当是小周总的惯用的包间,王府的包间预约了就不会取消:“这王府可难进呐,我有阵子做国画,约过几位大师吃饭,想在这儿订位置,托了多少人都没辙,以后可有门路了。”   “小事儿。”宋斯琪把菜单递给她,“今天有特供,不用单独点餐,你看有没有忌口的,再看看喝点什么。”   “瞧我这运气,听说王府的特供是客人等厨师,厨师等食材,没有最新鲜最好的材料不开特供,今儿是什么?”   “松茸,也没有外头说得那么玄乎,大厨其实都蛮有个性的,一般饭店都是听客人的,王府偶尔听听厨师的,新奇又不稀奇。”   特供菜单一般是围绕一个或几个食材配菜,于佳扫了眼没有什么忌口的,选了茉莉花茶和红酒,聊着天等上菜:“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法国一朋友,知道我在找Lyn的画,特地联系我,他以前有个客户,是东南亚那带的华人,特别喜欢Lyn的画儿,你妈妈售出的作品,有一大半儿都被他收藏了,他很神秘,我已经通过那位朋友试着联系他,应该很快会有确切的消息,如果我是他,即便不是全部,也会很乐意转售画作给你,毕竟你是她的女儿,这会是一个很动人的故事。”   宋斯琪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但并不像她想得那样乐观:“如果我非常喜欢一位艺术家,收藏了她很多作品,我会乐于把藏品展示给我喜欢的人以及同样喜欢她的人,但是转赠或者转售,除非走投无路,命不久矣,不然怎么都不舍得的。如果可以,我能看一眼就好,收画还是从投资客手上收比较容易。”   “这话倒是不错。”   两人聊了一会儿,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最先上的是一个汤煲,接着是几道配菜,后头跟着推进来一个石板炭烤盘,新鲜刚处理干净的松茸还没切,服务员进来切好放上烤盘,马上满室鲜香。待松茸煎好,又问要不要全生的蘸料吃,宋斯琪不喜欢,只留了一盘给于佳。   宋斯琪喜欢喝汤,松茸鸡汤熬得正是火候,她就着拌白菜喝了两碗,于佳也跟着她喝汤:“我算看出点王府的门道了,花哨归花哨,吃得还是实在,能吃好能吃饱,和那些什么米其林真不一样。”   宋斯琪觉得这是一种夸奖,心里很高兴:“我还以为您会比较喜欢吃西餐。”   “中国人中国胃,西餐南餐的也就图一新鲜。就像我点这红酒,也就是配一下儿,吃黄油煎松茸的时候抿两口解腻,回头人问我晚饭吃了啥,想起来还得是这鸡汤。”   “那我选这儿是选对了,我看画廊附近好些西餐厅,原本想约在那边,周先生说王府有位子,正好大厨得了一批松茸,早松茸,可遇不可求的。”   “我说呢,是还没到季节,个头儿都不大。”   “香是真的蛮香的,但我吃不大出区别,是不是有点儿暴殄天物?”   “嗐,我还喝不出红酒贵贱呢,有什么,好吃好喝就行了呗,咱又不是行家靠这吃饭的,真讲究倒也罢了,真装的多,何必。”   宋斯琪笑点头:“您性格真的好,爽利痛快,我觉得你和我们组长肯定聊得来,她觉得你的项目很不错,算是小体量的基金里面比较实在的,她还蛮感兴趣的,欣然以前没怎么接触过这种私人专项公益基金,她近期应该会找你沟通合作相关的事宜。我个人除了愿意出任您安排的副理事职位,还会捐一笔启动资金,具体数额看您这边许可证的等级,也算是好消息吧。”   “简直不能更好了,我……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   宋斯琪和她碰杯:“我捐款可不是白捐的,多少嘛会要点特权,你知道我最近在做的节目是女性视角,感触太多了,所以以后肯定会偏心女画家,希望您给我放这个权啊。”   “当然,出钱的不说了算,谁说了算,女人不帮女人,难道帮男人去?我第一个支持你。”   “行,那我敬您一个。”   周绩文推了晚上的饭局,下了班儿去了一趟仁德,他约了张医生见面,其实陆雨出事之后,张医生一直觉得周先生不会再信任自己,应该会选择国外的心理医生继续为周太太治疗,但在电话里周先生依然对自己很信任,这让他感到意外,见面时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周绩文笑笑:“外国的心理医生,也就那么回事儿,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最主要嘛,是我太太对您比较信任,这个才是重点。陆雨出事,你心里也不好过吧。”   “不瞒您说,我其实,有预感,所以很积极地和他沟通,但是很抱歉,我……”   周绩文怕陆雨的死和刘承宗有关,查过他生前的轨迹和通讯记录,张医生给他发的消息以及通话记录骗不了人,他的确在努力,但没有救回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不必自责,其实都明白的,包括我太太在内,也,理解他的选择。”   张医生垂首:“理解,但很难接受……说说周太太的情况吧。”   周绩文拿出记事本翻开,从陆雨出事那天开始,他像写日记一样记录着和琪琪有关的事情,最早的一条是在飞机上写下的:   阿竣在电话里说琪琪脸色很不好看,但是没有哭,我倒希望她能哭一哭,想必一整天没休息。我现在非常后悔,当初真应该找陆雨聊一次,威逼利诱送他出国,今日之悲剧能否避免?   今天琪琪在我怀中哭泣,我想她今日见我才敢如此一哭,心疼之余也有丝丝欣慰,她知陆雨已死,但向我问话,依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   国内海葬服务已有不小规模。琪琪今天见人多笑,小郭都有泪,她未在人前哭泣,但夜里噩梦,躲在浴室啜泣,哽咽中告诉我,她见到陆雨身躯残破,一定很痛……我感到担忧,琪琪的痛症是否会加重?祈求不要。   ……   琪琪口腔生了溃疡,无意间发现她会用手按压创口,给她上药时,看到她嘴角和手指有咬痕,以前没有这样的习惯,我试着帮她纠正。   琪琪收到了陆雨的信,喝了很多酒。她也是我生命中最闪亮最美好的星光,她还是我的太阳,我的月亮。芝加哥的照片令她很生气,我也很生气,她打我骂我,我却很高兴。   琪琪生理期一直会提前吃止痛药,昨天半夜她疼到在卫生间跌倒,我抱她出来,逼问之下她说布洛芬吃完没有买,我在抽屉里找到两粒,喂她吃了一粒,她有点抗拒。   ……   第一次看到琪琪画画,很厉害。她再一次陷入了她母亲的角色,不过很快恢复,我不知她的分离障碍是否加重,她主动提出见医生,我希望她不要害怕,什么事情都和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感谢命运让我来到她身边。   我告诉琪琪不要咬手指,今天看到她大腿上有掐痕,她又一次主动要求尝试很深的姿势,我觉得她在故意弄痛自己,我很生气,也很无力。   周绩文看着自己写下的东西,想了想说:“陆雨出事,我太太目睹了殡仪馆美容师处理尸体的全过程,之后常常噩梦,最近出现了一些无意识模仿她母亲的行为,陷入角色的情况有一次,但我出言提醒后,她就意识到了,也很理性地分析自己的状况,除了陆雨的事情,可能也和我们最近去了几次她小时候住的地方有关。比起上一次,应该算有好转吧。”   “我之前和您提过,人的记忆恢复,是一个比较长的过程,上一次周太太只是记起了很多重要的,直接造成她选择遗忘的关键事件,细枝末节的往事,会一点一点慢慢记起来,这个过程中的情绪波动很容易引起人格转换,周太太属于意志很坚定的类型,所以不会过分沉溺于角色或者说另外一种人格,正常的脱敏治疗就够了,多沟通倾诉,帮助她共同回忆,让她以比较轻松的状态回忆过去,周先生一直引导得很好,比起我,您的作用更大,这一部分不用太过担心。”   周绩文点头:“好在她很愿意和我说以前的事,张医生您和她沟通时多多提醒她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很喜欢她和我聊这些。”   张医生轻笑:“您比我更懂暗示不是嘛。”   “也是。比起分离障碍,我比较担心她的痛觉敏感症,我最近发现她有时候会故意弄疼自己,按伤口,咬手指,不肯吃止疼药,我怕她有……自我伤害的倾向。”   张医生推了推眼镜:“这是在意料之中的,自残的动机很多,我可能和周太太沟通过之后才能做出诊断,不过她目前的症状并不严重,也可以说事出有因,所以周先生不用太过担心,您的过分关注也有可能给她压力。”   “我明白。”   张医生把这次见面的地点定在画廊,他觉得宋斯琪重新拿起画笔,其实是对过去的接受,也是对未来的渴望。   于佳的画廊不算大,最近展出的主题是“春天”,墙上桌上的作品有些来自已经成名的画家,有些来自还没有毕业的美院学生,她的日常展从不标注画家姓名,很受青年画家的喜爱,是一个充满活力的艺术空间。   张医生并不是很懂艺术,但修过色彩心理学,看画也看得津津有味:“我一直认为用色彩来分析情绪很片面,脱离主体无论什么颜色都不足以代表情绪。”   宋斯琪看看他:“理论,本来就是普遍适用而不是完全适用吧。”   “你觉得什么颜色最能代表春天?”   两个人停在一幅火红的梅花前,宋斯琪摇了摇头走开,停在桃花前:“粉色吧,春天,很温暖,但不浓烈。”   张医生点头:“是不是对陆雨的离开感到自责?”   宋斯琪轻笑:“您是猜测还是推测?”   “我看到浓烈的红色也想躲避,我是自责的,你应该也是一样。”   “嗯,但很矛盾,觉得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我其实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又觉得,那样也不错。”   “粉色是非常健康的一种颜色,桃花海棠的粉更是不掺灰调,非常明亮的色彩。你的心态和以前比起来,其实更积极了。”   “您是在用色彩理论分析我?您不是不认可嘛。”   “我没有脱离主体,试着分析,仅供参考。”   “您挺有趣儿的,不会和周先生串通好了举重若轻吧。”   “怎么会,别的不说,以前你几乎不知道怎么舒缓压力,释放情绪,但是现在会主动倾诉,会哭会闹,知道睡不着找点酒喝,知道刺激自己,抵抗麻木和解离,你是我的患者中,最懂得自救的一个。”   宋斯琪听到“自救”这个词,突然有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负面情绪向自己展示深渊,但潜意识早知道活着更好,未来有无限的力量和美好,痛,只是提醒自己活着的感觉:“张医生,这次真的不用吃药了吧。”   “周先生就是最好的药,也就你能吃得起那种。”   宋斯琪笑着点头:“谢谢你,张医生。”   “小琪,能做你的主治医生,是我的荣幸。”   “小雨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自责了,好吗?”   “好。” 第88章 .浪漫不?   宋斯琪一直很相信运气,过了那个坎儿,一定会有好事发生。周先生顺利从京建总部离职,除了京建菲律宾公司失踪救援小组负责人的职务,不再参与集团日常管理工作。同一天,周老爷子赠予宋斯琪4%的集团股份,秦熙那份儿没有给到她本人,而是落在她家双胞胎头上,她只在孩子成年之前代为管理,还是和丈夫一起代管。   京建高层未来的格局基本确定,大家都清楚周重学做接班人是板上钉钉,但周绩文夫妻二人的持股份额,让他很难为所欲为。老爷子算是彻底退休了,不过把紧箍咒传给了老二夫妻俩。   今年初夏多雨,雨后的天空碧蓝如洗,傍晚随便找个有湖水的公园走走,都能看到晚霞漫天,火红倒映湖面,点染远处的高楼大厦。   宋斯琪和周绩文出来跑步,这会儿坐在公园长椅上休息,宋斯琪举着手机拍远处的晚霞:“琳姐朋友圈发的是不是这里啊,角度很像,后面也是柳树,我跟你说,你成哥在这儿表白啦,你猜猜他说了啥。”   “哦,前天晚上拿着手机尖叫,问你又不肯说,就是为这事儿啊。”   “哎呀,人家真的觉得他们很般配嘛,你猜你成哥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结婚好几年了,孩子也有了,一起好好走下去?”   宋斯琪盘起一条腿侧身坐过来:“瞧你平时挺能说的呀,怎么让你想两句浪漫的,这么干巴巴。”   周绩文把手放在她膝盖上揉捏:“别人的浪漫跟咱们有多大关系,怎么说的,你学给我听听多浪漫。”   宋斯琪清了清嗓子:“咳咳,订婚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了日出,结婚的时候,三亚的落日真的很美,你看到晨雾,晚霞都很开心,赞叹自然,赞叹造物,我回想起来,都是你的笑声你的笑容,我们的婚姻好像从父母之命,变成了朝朝暮暮,如果我还算可教,请颜老师教教我,怎么好好爱你。”   周绩文听完抬了抬眉:“嗯,还凑活吧。人家夫妻腻歪,你记这么清楚干嘛。”   “啥凑活,明明可圈可点,说了你也不懂,我可一下子就记住了。”   “朝朝暮暮,挺好的。晚上给你脖子后头贴张膏药吧,还酸吗?”   宋斯琪背手开肩拉背,左右抻了抻脖子:“酸,贴两张吧,三张,两边肩膀也酸疼酸疼的。”   “行,明天早上多睡一会儿,起来吃完饭咱们去趟医院,文涛能下床了。”   “真哒,太好了,总算能松口气。”   第二天去医院,人到的还挺齐,何飒何竣是跟着宋斯琪夫妻俩一起过去的,秘书室的同事基本都来探望过了,女同事上午一波来的,下午只剩下一群男同事,要不是单人病房隔音好,一群人指定得被医院赶出去。   宋斯琪和周绩文到时,田文涛的太太闻娟红着脸从病房跑出来,看到他们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跑了两步又停下来慢慢走,田小蔓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到宋斯琪很高兴地扑过来:“琪琪姐姐,我妈妈有小宝宝啦,我要当姐姐啦!”   宋斯琪牵上小蔓的手:“哇,小蔓都要当姐姐啦!那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我们女孩子一起讲悄悄话。”   “好,里面全是叔叔,我妈妈害羞啦。”   宋斯琪大概知道闻娟跑掉的原因,里面一帮大老爷们儿不知道怎么调侃田文涛呢。这下何竣来了只怕更加没完没了。   果然何竣进门第一句就开始了:“涛哥可以啊,这个,有点难度吧,孩子多大了?”   病房里的人见周总来了,纷纷站起来问好:“老板。”   里头的人把沙发位置让出来,周绩文摆摆手,示意他们自在坐,他手抄兜,靠墙站着。   田文涛坐在病床边,手上拿着自己老婆刚才扔下的化验报告,笑眯眯的,多少也有点害羞:“三十六天,有影响的药都停了,应该没问题。”   何竣朝他竖大拇指:“涛哥,我真服你,三十六天前您只有一条腿能动吧,嫂子可真疼人。”   周绩文朝门口看了看,琪琪和小朋友都没过来:“你们刚才闹什么,女孩儿脸皮薄,你们悠着点儿。”   田文涛站起来,指着旁边小床上坐着的人:“这猴崽子,口没遮拦的,问女生在上边儿也能中啊,臭光棍给老子爬远点儿,叫我老婆看见都脏眼睛。”   “我掌嘴,我真自己心里嘀咕来着,声儿大了臊着嫂子,赶明儿二宝出生,奶粉我包了,说到做到。”   田文涛隔空挥拳:“稀罕你的奶粉,我老婆面子真的薄,以后这种话,憋也给我憋回去。”   “咱这不是年纪小经验少,多学多知嘛。”   一群人连声说“是”,周绩文笑道:“以后这种玩笑,说说哥们儿就成了,别连着嫂子弟妹的一起调侃,女儿家不像男的爱下流,这些事情放在嘴上人前说不尊重。叫你们琪姐听见一回,我说话也不管用。”   在座的大部分要从京建离职,有些会进始终矿业,有些不进,听说老板为了让老板娘熟悉他身边的人,要把安排工作的事儿交给老板娘,何竣是个脾气很怪的人,从前没在老板娘手下做事时,还能打听点事情,现在一句实在话套不出来,老板这么说,应该是叫他们注意点儿别唐突了老板娘。心领神会般互相挤眉弄眼,以后要巴结讨好的何助理也不是原来那一位了。   宋斯琪牵着小蔓找她妈妈,瞧着是往洗手间去的,小蔓很喜欢和琪琪姐姐说心事:“琪琪姐姐,刚才叔叔们问我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弟弟妹妹有什么不一样呀?我看王意如家的双胞胎长得差不多,她说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妹妹,都是小宝宝嘛,我都喜欢。”   宋斯琪最近在写《一半》第五期的策划,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角度,来展开重男轻女这个话题,听到小蔓的话,突然有了灵感,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重男轻女是成人世界历史最为悠久的糟粕,从孩子的角度看,是什么样的?   她想了想对小蔓说:“小宝宝都是一样的,不过长大之后,会有一点点不一样,因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只要是你爸爸妈妈生的,都是和你血脉相连的小朋友,是你的家人,要相亲相爱一辈子的人。”   小蔓点头:“对呀,每个宝宝都不一样的,只要乖乖,我都喜欢。”   闻娟听到两个人的声音,从洗手间出来,小蔓看到妈妈甜甜叫了一声,倒是没扑过去,依然拉着宋斯琪的手,去够妈妈的手攥着:“妈妈,琪琪姐姐,我们去开女孩子趴体吧,爸爸和叔叔他们好吵哦,我和小宝宝都不喜欢。”   闻娟轻笑:“小东西,还没影儿呢就知道拿她当挡箭牌。”   宋斯琪摸了摸小蔓的脑袋:“娟姐,恭喜啦。涛哥身体恢复得不错,再过俩月,换他伺候你。走,咱们去顶楼开女孩子的趴体去。”   仁德顶楼有个只对个别客户开放的咖啡店,宋斯琪带着她们上去,点了喝的和甜点,小蔓看到小木马,玩得不亦乐乎,闻娟握着牛奶和宋斯琪说起了自己的顾虑:“小琪,我又高兴又紧张,我和文涛一直想再要一个,准备也有两年了,可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他用的好些药,我看着都胆战心惊的,虽然停了有一阵儿,可我真怕对胎儿有影响,我有多想要这个孩子,就有多害怕,也怪我,真不该由着他胡来。”   宋斯琪轻叹:“不是我说你们,既然有顾虑就该多注意,男人的臭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他脑子发昏你也跟着发昏。”   闻娟低着头:“我真没想到会怀上。”   “多大人了,生理常识还要我科普啊。医生怎么说的?”   “目前看问题不大,指标还算正常,具体的,还得再等一周,看发育情况。”   “现在能做的就是听医生的话,你也别太紧张,既然停药有阵子了,那应该影响不大,按时孕检,医生说的严格执行,我瞧宝宝是赶着双喜临门呢,是个厉害的小家伙,你也别太挂心,你一紧张,她也会慌。”   闻娟终于笑了笑,手轻放在肚子上做了个深呼吸:“我们都盼着她的,小蔓也是,指定是个健康的小家伙。”   宋斯琪笑着点头,也忍不住调侃:“听说爸爸妈妈恩爱,生出来的宝宝更漂亮,这娃颜值差不了。”   闻娟抬手拍她:“你也笑话我,这么说,你和周总的宝宝颜值要逆天啦,不过你俩本来就好看,你说你咋长得,怎么这么漂亮,你知道小蔓第一回 见你,回家跟我说什么嘛。”   “说什么?她小秘密好多。”   “她说文叔叔的老婆比贵妃娘娘还漂亮,应该是仙女下凡。她觉得和你玩儿,自己也能变成仙女,所以粘你,哈哈,笑死我了。”   宋斯琪撩了撩头发:“兴许小姑娘这是发现我的秘密了呢。”   闻娟拉起她的手:“那我也沾沾仙气儿,再生个漂亮宝宝。”   “说得跟真的似的。”她倒没抽回手,“只请一个护工够吗?要不要再请一个?你现在怀孕,有些累人的活儿别做了,趁着工伤能报,再请个钟点工做家务吧。”   闻娟今天才知道怀孕,还没想那么多:“是得请一个,我妈手腕儿扭伤了干不了重活儿,我这说吐就吐了,肯定要请个钟点工做饭。这是家事儿,哪能算进工伤里头,周总答应,我们也不好意思的,你就别烦神了。这段时间小蔓也跟着我们辛苦,好在他爸爸好起来了,小丫头要去运河公园小半年儿了,等她爹再好点儿,第一件事就给她安排上。”   “在通州吧,我到今儿也没去过,她怎么惦记上那儿了。”   “我们家楼下小孩儿,就是王意如,她姥姥姥爷是通州人,之前带着她去那公园玩儿过,又是坐船又是骑车的,回来说了能有俩月,你不知道,现在小孩儿啥都要比,你有平板我也有,你上哪玩儿我也去,累死爹妈得了。”   “哈哈,小孩儿嘛,小蔓算乖的啦,多听话啊。”   “皮的时候你没见着,给你养两天就知道了。”   这时候小蔓玩得一脸汗过来喝果汁,宋斯琪抽了纸巾给她擦汗,小蔓喝完果汁仰脸问:“妈妈,你要把我送给琪琪姐姐两天吗?”   “没有,妈妈和琪琪姐姐开玩笑呢。”   小姑娘还有点失望:“哦,其实我和琪琪姐姐玩两天没关系的,妈妈就可以带姥姥去看手了。”   闻娟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小,还惦记着这件事儿,真是太懂事了。   宋斯琪也稀罕她的聪明劲儿:“那小蔓愿不愿意和姐姐回家住两天呀?”   “妈妈,可以吗?”   “这多麻烦,我……”   “我正好调休,绩文也不忙,这两天儿空气多好啊,也凉快,干脆我带她去运河公园玩儿吧,你领你妈去拍个片子,再歇一天,怎么样?”   “这……这多不好意思。”   小蔓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妈妈,闻娟也不忍心让她失望:“小琪,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等文涛好了,我们请你吃饭。”   宋斯琪伸手把小蔓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喂她吃蛋糕:“行,只要你放心,小不点儿今天就跟我回家喽。”   “耶也!太棒啦!” 第89章 .为什么叫叔叔?   这天一大早,宋斯琪给小蔓梳了个两边垂鬟的古典发型,换上红色的襦群汉服,还用口红给她额间画了花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发去运河森林公园。为了配合她的造型,宋斯琪穿了件砖红色的盘扣亚麻长裙,头发只用一根木头簪子盘起来,为了配合她俩,周绩文穿了一件盘扣的杏色衬衫。   宋斯琪随手用簪子盘起头发,不仅看呆了田小蔓,也看呆了周绩文,搞得宋斯琪莫名其妙,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没盘好吗?都看着我干嘛。”   田小蔓虽然也很喜欢自己的发型,但是觉得琪琪姐姐把长头发盘起来的样子特别特别漂亮:“等我的头发长到这么长,我也要用筷子插起来,好漂亮呀。”   宋斯琪笑着牵起她的手往外走:“这个不是筷子,是簪子,是咱们中国人从古代开始就用来固定头发的首饰。等你头发长长了,姐姐送你几个漂亮的。”   “那我要头发快点长长。”   “想头发快点长长,就要乖乖吃饭哦,蔬菜,米饭,鸡蛋,肉肉,全都要吃,牛奶要大口大口喝光光,不能只喝一半哟。”   “我今天开始一定喝光光。”   “好嘞,真棒。”   周绩文提着装满食物的篮子跟上来,一手扶着琪琪的腰,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晚上头发也这么弄,不怕压着了。”   宋斯琪本来也不会多想,奈何腰间那只手作怪:“你这人……走开你。”   通州的森林公园,正是绿草如茵,水木清华的时候,河边的步道很适合散步骑车,今天来得巧,不时有清风阵阵,树木摇曳,天清气爽。   周绩文早有觉悟,知道今天肯定是拍拍拍的一天,相机手机轮着用。本意是拍琪琪和小朋友,可镜头总是情不自禁对准自己老婆,没几张正经拍小孩儿的。宋斯琪看了很不满意,把相机拿过来自己给小蔓拍,可拍着拍着,发现站在树边傻笑的周先生好帅,坐在台阶上的周先生好帅,站在河边栈桥上愣神的周先生也好帅……算了,看来不能怪他盯着自己。下午相机就又重新回到周绩文手上了。   他们三人颜值实在是高,连来拍鸟儿的大爷路过也夸,大爷看周绩文手上的设备很专业,忍不住和他搭话:“您是专业摄影师吧,模特儿真漂亮嘿。”   周绩文笑笑:“是我太太,我只做她一个人的摄影师。”   “有福气有福气,基因好,孩子也漂亮。”   不远处宋斯琪听到,和小蔓相视一笑,今天搭讪的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家三口,懒得解释了。   下午玩累了,太阳不那么晒人的时候,三人在草地上铺了桌布吃下午茶,小蔓累得直接躺下了,两个大人不好意思躺,互相倚靠着喝水吃东西。   宋斯琪用消毒纸巾擦干净手,拧开瓶装水,先喂了周绩文两口,自己抿了一下,又给小朋友开了一瓶水,问她是想吃三明治还是吃酸奶水果沙拉。   小蔓躺够了坐起来,她不太饿,看到酸奶里面有红红黄黄的水果,就选了酸奶,自己拿着带叉子的小勺儿吃起来。   宋斯琪把切得很方便入口的三明治打开,本意是递给周绩文让他自己吃,没想到他张了张嘴示意她喂,宋斯琪“嘁”了一声捏着三明治喂他,里面的奶酪酱有自己的想法,调皮地粘在周绩文嘴角,宋斯琪只好抬手用大拇指帮他抹了,转头再用纸巾擦手。   田小蔓在家里吃饭偶尔妈妈还喂,来琪琪姐姐家之前,妈妈特意嘱咐她要自己吃饭,不然不讨喜,所以虽然她很想琪琪姐姐喂自己吃东西,但还是忍住了,一直自己吃。今天看到文叔叔这么大了还要姐姐喂,她心里就有点小吃醋,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文叔叔吃东西还要人喂呀,我都是自己吃,我已经四岁了。”   她举起小小的手比了个四,样子可爱极了,周绩文俯身从琪琪手上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宋斯琪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故意和小孩儿斗气呢,幼稚得要命。   周绩文大口咀嚼食物,问小蔓:“小孩儿,你叫琪琪姐姐,怎么叫我叔叔?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琪琪姐姐是夫妻啊,一辈儿的,懂吗?”   田小蔓眨了眨眼睛:“我这么叫,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人小鬼大的,模样别提多逗了。   “你什么理由,说给我听听,我陪你玩儿一整天也挺累的是吧。”   小蔓挠了挠鼻子,心想文叔叔其实人挺好的,要不要告诉他答案呢?   她思索了一番,起身走到宋斯琪身边和她咬耳朵,叽叽咕咕说了一通,宋斯琪听到连连点头,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原来是这样啊,很有道理也,小蔓真聪明。”   小蔓靠在她身上:“那我不改吧,我都叫习惯了。”又看看文叔叔,希望他别叫自己改。   宋斯琪发话:“不用改,你叫得很对呀,是不是?”   “是!”这下才开心地坐回去。   周绩文缠过来:“和你说什么了?什么原因?”   宋斯琪只是笑:“以后告诉你,等小蔓回家,我悄悄告诉你,不然她会害羞的。”   周绩文也会耍赖:“我不管,我就要现在知道。”还特别幼稚地和小蔓说,“胆小鬼,只敢给琪琪说,我能把你吃喽?”   小蔓气呼呼扭过身,继续吃酸奶:“我才不是胆小鬼呢,琪琪姐姐你告诉他吧,本来瞒着是为他好,他,不识好人心。”   宋斯琪咯咯直笑:“那我告诉他啦?”   小蔓点点头:“悄悄说。”   宋斯琪趴在周绩文肩上,一只手挡着他的耳朵:“她说看上去比妈妈小的是姐姐,比爸爸小的是哥哥,文叔叔看上去和爸爸差不多年纪,比何竣叔叔还要大一点呢,所以就是叔叔。”   周绩文听完气不打一处来:“嗯,挺聪明的,意思我看上去比你琪琪姐姐大很多呗。我告诉你,今晚牛奶加倍。”   宋斯琪靠在他肩头笑得发颤:“完了,来咱们家住两天,文叔叔变成坏叔叔了。”   公园一日游的最后一个项目是坐船游河,因为不是节假日,船上人不多,田小蔓已经被大人打量了一天,也被夸了一天,所以虽然对面的两个叔叔看上去有点奇怪,她还是善意地朝他们笑了笑。   宋斯琪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两人坐得不远不近,听口音不像京州人,如果是游客,不看外面的景色,盯着小孩子看什么呢?宋斯琪心里毛毛的,想到那些拐卖儿童的新闻,把小蔓抱到两个人中间,紧紧搂着她。   下船的码头离停车场不远,周绩文一手抱着小蔓,一手牵着琪琪,讨论着晚餐吃什么,往停车场走。   今天出来只有司机师傅跟着,宋斯琪先上了车,周绩文站在车外把小蔓放进儿童座椅,宋斯琪在里面帮她系安全扣。车门关上,司机师傅在周绩文耳边说了几句话,周绩文转身看向旁边的车,沈秋霞从车上下来,面带微笑地朝周绩文挥手,她站的位置,正好车里人不大看得见。   周绩文吩咐司机:“你先上车,和太太说我遇见个熟人说几句话,要是有什么情况,就带她们先走。”   “是。”   司机上车后,宋斯琪听了也没多想,她正忙着给田小蔓小朋友擦额头上的花钿,她为了漂亮,一整天忍着没去碰,这会儿要回去了,终于忍不住挠了一手红,宋斯琪一边擦一边笑她:“这儿痒啊,看你一天都欲挠又止的。”   “不痒,但是,感觉痒。”   “擦干净了,还痒吗?”   “不痒,感觉也不痒了。”   宋斯琪从包里翻出小镜子给她照:“玩了一天,发型都没乱,真不错。”   小蔓人五人六地照镜子:“有花好看,琪琪姐姐,六一儿童节我也想穿这么漂亮去幼儿园。”   “可以呀,姐姐帮你梳头发。”   她抬手点点额头:“还有这个。”   “好嘞,保证让小蔓变成幼儿园最漂亮的崽。”   “耶也!”   沈秋霞并没有和周绩文见过面,但是收到过周绩文的警告,他派助理传过话,让她不要打扰周太太的生活。讲得很客气,但沈秋霞知道,贵姓人家惹不起,能躲就躲。   周绩文往远处走,沈秋霞转身跟上:“我不敢打扰周太太,只好来打扰周先生。”   “你胆子挺大的。”   “多谢夸奖,干我们这行,胆子就是要大。”   “您哪行儿的?”   “你比我更清楚,毕竟你母亲,是你亲手送进去的。”   周绩文停下脚步:“哦,原来你知道,她是我送进去的。”   沈秋霞被他的眼神震了一下,转脸看远处的树木:“今天我是代表刘先生来和您谈判,他父亲的死让他悔悟,希望您能放他一条生路,您可以提出要求,如果可行,他一定照办。”   周绩文听完就笑了:“原话?”   “原话。”   刘承宗很聪明,起码比他老子聪明。有求于人的时候,一般不会开空头支票,尤其他现在已经不是生意能不能做下去的问题,而是命能不能保住。那他谈判的诚意就是眼前这个和他非亲非故的沈秋霞了。周绩文放他一马,他帮周绩文干干净净把人做了。无可无不可,不过他能猜到周绩文想要沈秋霞的命,的确还不算太蠢。   “你转告他,去了美国就不要再回来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沈秋霞还一脸莫名地站着,周绩文已经转身走远,没两步上了车,车子火速开走,根本没有缝隙让宋斯琪看到她。   车里宋斯琪也懒得向外张望:“谁啊?这个公园,魅力蛮大的嘛。”   “算是,旧亲戚吧。”   宋斯琪以为是周家哪个不太近的亲戚,最近“偶遇”的挺多:“问京建的事情啊?不会是追着来的吧,怎么比以前还难缠。”   “以前要避讳,现在不用了呗。集团公司,最忌讳把分公司交到亲戚手上,越是远的分公司越不能用亲戚,周重学早几年干得蠢事儿,往后有他受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   “太对了,赶明儿就找阿竣磨磨这个小坏蛋。”   宋斯琪转头看小蔓,她已经睡着了,伸手推了推周绩文:“你跟小朋友较什么劲,看把你厉害的,再说人家哪儿说得不对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哼,我清楚,所以我生气。”   “文哥哥,只有我叫你哥哥不好嘛?”   宋斯琪故意撒着娇说,周绩文哪受得了这个:“晚上你等着。”   “哼。”   宋斯琪也哼了一声,这人好哄得不得了,比小朋友都幼稚。 第90章 .更爱我吗?   车子快上大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了,小蔓在睡觉,讲话不太方便,宋斯琪远远看到桥上的LED灯亮了,和周绩文提议下去走走,今天一天都被小不点隔着,周绩文巴不得能和老婆单独待会儿。   刚上了桥就有点堵车,车子走走停停,虽然离得远,但一直没离开两人的视线,宋斯琪挽着周绩文玩笑:“第一次觉得堵车没那么烦人,小朋友在车上睡觉,怕她醒呢。”   周绩文扣住她的手摩挲:“以后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会不会就不那么爱我了?你对别人家的孩子都这样好,我们的孩子只怕要更好。我想你爱我多一点,爱孩子少一点点,就少一点点。”   “我当然爱你多一点啦,你来得早,待我好,是因为我们非常非常相爱,才会有宝宝呀。而且对你的爱和对小朋友的不一样嘛,我爱你,希望你一辈子都离不开我,眼里只有我,爱宝宝,是希望她长大了,离开我们了,也能好好生活,遇到更多的人,见识世间万物。真正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是你呀,所以不要这么小气嘛,周爸爸。”   听着她的话,周绩文心里熨帖极了,为她那句“我爱你”,也为他们将来会成为一个孩子的爸爸妈妈:“等菩提园的房子装好了,我们搬过去,先养一只猫,一只狗,以前住一号院的时候,我就想养狗,吴女士死活不同意,现在也算明白原因了。或者养只八哥儿,教它说话,你是妈妈,我是爸爸,养孩子是件大事儿,咱们提前演练演练。”   宋斯琪觉得好笑,正要说养猫养狗就算了,哪有养八哥儿演练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周先生揽着肩膀往外走,让出了身侧的空间,她边上一个黑衣黑帽的人快步走近,周绩文走在外面,宋斯琪走里面,她旁边的空隙已经很窄,正常人不会从她这边过的。可偏偏这人低着头像是要挤,顺利走过去又停下脚步转过身,他戴着口罩,根本看不清眉眼,宋斯琪还在莫名其妙,周绩文警觉地护住她,那人抬手朝宋斯琪扑过来,周绩文只来得及用后背挡住她,被尖锐的物体刺伤。   宋斯琪这才看清那人拿的是一把水果刀,不知该不该庆幸他掏出的不是枪。那人拔刀想再伤人,周绩文反应很快,转身抬脚踢掉了他手上的刀,不过对方明显有点身手,趁周绩文下盘不稳,压低了重心撞过来,撞倒周绩文的同时挥拳重重攻击他腹部,周绩文压肘反击,看到后面还有一个黑衣人在向这边靠近:“琪琪,快跑,跑!往人多的地方跑!”   宋斯琪早拿出手机报警,步道上几乎没有人,她跑向车道大声呼救:“救命,抢劫,救命啊!有人抢劫!”她拍打着车道上离她最近的车,“请帮我报警,有人抢劫,请帮我报警!”   看到有司机开窗,她跑着拍打了四五辆车,口中一直大声呼喊:“抢劫,请帮我报警!有人抢劫,请帮我报警!”   有人下车来,似乎想问她情况,宋斯琪看到他们都拿着手机报警就已经很感激,那头周绩文已经被两个人压在大桥栏杆上,宋斯琪顾不上多说什么,拼命往回跑,另外一个黑衣人见她回来,冲上来不知朝她喷了什么东西,喷完抱住她,企图把她拖走。   “我艹你大爷的!”宋斯琪骂着脏话,一个过肩摔把那人掀翻在地,跪压在他身上,膝盖攻下.体,手肘击咽喉,膝盖这一下稳准狠,那人剧痛中无力反手。好巧不巧,刚才被周绩文踢掉的水果刀,就在步道台阶边缘,宋斯琪拿起那刀,起身往桥边走去。   周绩文还不算太弱,打斗中应该也断了对方几根骨头,但他明显嗑了药,精神亢奋到不知疲惫,不知疼痛,这会儿拿着一把美工刀,在周绩文肚子里搅和。   他看到琪琪握着刀走过来,发簪不知掉哪儿去了,风吹起她的长发,一脸狠厉肃穆,很像武侠里提剑复仇的女侠客,可惜他看不到她手起刀落,快意恩仇。因为下一秒,他被人扔下了桥,坠入运河。手上全是血,太滑了,什么都抓不住。   宋斯琪甚至没有惊恐,更加不会慌张,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抓住那人的后领往后扯,在他踉跄时,把刀捅进他腹部,狠狠刺进去,又按着刀用力推开他,没等那人反扑,自己翻身跃下护栏,也坠入河水。   周绩文在水里下沉的时候,距离死亡真的非常非常近,这可能是他离死最近的一次,也是最抗拒的一次。胳膊脱臼,窒息和疼痛让他根本划不动水,沉浮间水灌进耳朵里,他好像听到了那段熟悉的唢呐,只不过不像原版那么轻快,旋律拉得老长,就像办白事会吹的那种。他感觉很不好,恍惚间又看到父亲和祖母站在岸边朝自己招手。他还看到了陆雨,陆雨说着小郭曾经说过的话:   “小琪啊,倍儿讲义气,重感情。”   “世上要是还有一个人不会背叛我放弃我,肯定是小琪。”   “那死丫头缺心眼儿,发起狠来什么都不怕。”   “我撂挑子,她能大耳瓜子抽我。”   “我现在要有个三长两短,哭丧戴孝的人都没有,也就小琪能为我哭两声儿的,且活着吧。”   “我给小琪物色对象,得是那种富贵闲人,看着就是长寿之相那种。”   “文哥,你和小琪,以后一定好好儿的。”   ……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永远不会放弃他离开他,对他毫无保留,愿意生死与共,那这个人,一定是琪琪。   临近汛期,运河水涨了不少,宋斯琪很怕周绩文失血过多无力划水,或者头磕到哪里晕过去,她潜进水里,顺着水势,很快看到了只有些微弱挣扎的周先生。她游过去托着他向上,圈着他的脖子往岸边划。   此时桥上已经聚了不少人,也有人往桥下奔去帮忙,桥上的人打了一排手机灯,大声通报着看到的情况:“往岸边划了,两个人已经上岸了!”   从听到警笛声,宋斯琪就开始耳鸣,之后也许是一天,也许两天,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脑子里却喧嚣吵闹,久久无法入眠,然后又陷入了一个悠长空白的梦境。   再次醒来时,周先生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她不算清醒,头也很痛,看他傻笑,有点似梦非梦:“你有没有受伤?那座桥,是真的还是我做梦?我头好疼。”   她皱着眉,一手按头一手揪着床单,周绩文没想到那管喷雾的副作用这么大:“我去找医生开止疼药。”   宋斯琪拉住他:“别走,你跟我说说话,说说话就好了。”   周绩文动作不算利索地在她身边躺下,没受伤的手伸到她颈后帮她按穴位:“吴女士的代号是鸢尾,这件事可能刘铭伟都不知道,她是南佤那边派来监视郑明伯的,他们出事之后,南佤那边一时没了抓手,叫蒋示明钻了空子,撺掇了些人帮他办事,据说是想杀我绑你,他们蹲了个把月了才有机会下手。在桥上让你跑,干嘛回来?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水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宋斯琪清醒了些,头还是很疼:“也许你觉得我冲动,但我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你后背的伤应该不轻,那个人压着你的时候,你两条腿根本使不上力气,如果我不去救你,等着救援的人来,恐怕就……”恐怕就变成打捞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判断的不错,周绩文后背那一刀差点伤了脊椎,搞不好就瘫了,但幸好没事,琪琪是他的幸运女神,一点不错:“该缝的缝,该补的补,问题不大,倒是你,吸入麻醉剂,睡了四十来个小时了。”   “这么久?也难怪头疼。小蔓呢,没事吧?”   “没事,回家了。”   “你刚才坐在床边干嘛呢?”   他本来一直躺着,起来上趟卫生间,宋斯琪习惯侧着睡,他只是待在这儿欣赏一会儿老婆的睡颜,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止疼药了:“看你睡得安稳不安稳,你睡好久了,我很担心。”   宋斯琪支起身子掀开他的病号服,看到胸口和腰间都缠着绷带:“你躺好了,这样不疼吗?”   “怎么着都疼,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宋斯琪俯身亲亲他额头,又亲亲嘴唇:“我,我捅的人,还活着吗?”   “算他命大,好像是个什么泰拳冠军,都打不过我老婆,什么玩意儿。”   “警方那边怎么说?我要不要录笔录?”   琪琪和警察警局相关的记忆都不太好,周绩文不想让她再接触那边,被逼着回忆各种细节,所以和上头打了招呼,安排了律师跟进:“小事儿,不用管了。”   宋斯琪也清楚大概是周先生拦着,难得对动用特权不那么反感,有些委屈起来:“现在人啥事儿都爱拍视频,我妥妥儿的是法治咖了呀,以后怎么混啊。”   “怕什么,老公给你兜着。资本家花样多着呢,咱不是有钞能力,谁敢说我老婆一个字不好,删贴封号断网。”   “看把你能的。”   周绩文很清楚惹上的是什么人,这段时间他从不让琪琪落单,小五,何竣,自己,下班接,上班送,难得在陌生的地方随便走走,就让那伙人有了可乘之机。贩毒的人路子广心肠狠,报复心重,手段残忍,不被他们整掉一层皮,周绩文还不放心呢。但蒋示明的自作主张,不仅会让周绩文对他赶尽杀绝,更会让南佤的人看清他的愚蠢,在应该隐匿低调的时候徇私报仇,即便周绩文不从中挑拨,南佤也不会给他庇佑。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他可以嫉恶如仇,六亲不认,也可以识势通变,虚与委蛇,只要琪琪安全,不受伤害,游戏规则随时可以改变。   这件事还是给宋斯琪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开枪和用刀,手感不一样,很长一段她不敢拿刀,频繁耳鸣头痛,直到案子宣判才慢慢好些。周绩文在计划去南方一趟,既然有人给脸不要脸,那就给他这个面子,亲自去解决一下。   南边的事情还没有安排好,周绩文养着伤,除了给琪琪做三餐,也就是去菩提园监监工,难得清闲。硬装小收尾这天,周绩文被宋成光堵住了:“好些年没见有人家装修,你和小琪要住过来?”   周绩文看到他并不意外:“您怎么有空过来看看?”   宋成光装模作样地看表:“正好到饭点儿了,过来吃个便饭吧。”   “那多不好意思。”   “一家人,客气什么。”   周绩文点点头,跟着他去了那边,进门就闻到一阵饭菜香,看来是真的想叫他来吃饭。宋家客餐厅没有别人,保姆上好菜也很快离开了,周绩文没有吃饭的打算,在客厅老位置坐下,等宋成光开口。   宋成光见他,一次比一次没底气,一次比一次所求更大,这一回竟然十分踌躇:“这几个月,银行那边一直找我催款,我联系奥威的人,他们说中国的银行,美国的公司管不了,什么意思?”   “说得不错啊,中国的银行都是国家控股,美国的公司怎么管。”   见他还在装傻,宋成光有些急了:“奥威贷的款,现在怎么催到我头上了,应该奥威还,为什么银行追着我要!”   “也不错啊,奥威一个美国公司,在国内贷款很麻烦吧,都要你签字的,再说钱借来都用在光宇身上,你是光宇最大的股东,又是董事长,你不还谁来还?”   “你……”宋成光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你们和银行是一伙的!”   周绩文笑着站起来:“几个亿而已,找找看哪里还有孤儿寡母,欺负一下挪一挪,你是熟手了,不费事儿。”   他拍了拍宋成光的肩膀,走出客厅,看到宋成光的大女儿衣衫不整地站在楼梯口,明明盯着周绩文,还假装睡眼朦胧:“爸爸,家里来客人啦?”   周绩文根本懒得搭理她:“Disgusting.” 第91章 .巧合吗?   周绩文并不想把宋成光逼到绝境,再给琪琪制造出潜在的危险。经过几轮谈判,奥威方面在国内成立新公司,购入宋成光手头剩余的全部股份,周绩文出的价格不高不低,附加条件只是宋成光一家搬离菩提园,那栋房子被周绩文高价买下,不过目前还瞒着琪琪,在悄悄装修。   宋斯琪终于录完了第五期,从小朋友的角度看“重男轻女”这个问题。接受采访的二十位小朋友,年龄都只有45岁,其实他们大多数对性别,对男女还很懵懂,除了知道洗澡上厕所不可以在一起,其他的还都没什么概念。   对他们的提问,不可能直白,但小朋友的回答,往往很能反应问题。   比如问小朋友们,知不知道妈妈生小宝宝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有些孩子知道,有些孩子不知道,只有一个女孩儿回答妈妈生自己的时候很痛很痛,所以要爱妈妈,听妈妈的话。这个小女孩儿的父母非常恩爱,她的父亲已经接受了结扎手术,没有二胎计划。   有一个小男孩儿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脱口而出:“爸爸上班也很辛苦。”这个孩子是奶奶带大的,妈妈和爸爸一样都要上班,甚至母亲的收入比父亲更高,但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做出了如上的回答。   在问到,如果大家都做了一天乖宝宝,但是有的宝宝得到了两朵小红花,有的宝宝得到了一朵小红花,你觉得是什么原因时,小朋友们给“两朵小红花得主”创造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原因,比如吃饭最多,比如唱歌好听,比如长得更高等等,唯一一个说因为他是男孩子的,就是奶奶带大的那个男孩儿。   因为对父母和他们的家庭也有一定了解,所以问题里面也有关于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大部分小朋友说起家里其他的孩子,都很亲近,虽然有的相亲相爱,有的打打闹闹,但都没有表现出不喜欢或者抵触抗拒。   只有两个孩子对“弟弟妹妹”这个问题有些敏感,而这两个孩子都是有弟弟的姐姐,她们的回答很相似,一个说:“不想要弟弟,因为什么都要让着他。”   一个说:“有了弟弟,爸爸妈妈就不爱我了。”   也许很巧,也许根本不是巧合。   给小朋友们做采访的时候,工作室的大家都很开心,氛围很热闹,毕竟一次和这么多小朋友共事是非常难得且有趣的,一天下来,被小朋友们的天真活泼感染,大家都觉得很治愈,但也体会到了幼儿教师的不容易,深深佩服工作和小朋友的成长能兼顾的爸爸妈妈们。   热闹结束之后,回看小朋友们不加掩饰虚伪的回答,大人们陷入了沉思,以后女孩子们因为是女孩子,只得到一朵小红花的时候该怎么办?那些因为有了弟弟而被差别对待的女孩儿,会不会受更多更大的委屈?   孩子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作为父母,既然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就应该公平地,无条件地爱他们。   *******   宋斯琪得知宋家彻底从光宇出局是在秦家老太太八十大寿的寿宴上。   老太太是在苏联出生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在国外生活,人很开明新派,之前听说周家的老头儿搞了个跨年派对,老太太不愿被比下去,招呼家里儿孙,要把八十岁的寿宴办成舞会。正好她年纪大了见不得孩子们落单,舞会是年轻男女最容易擦出火花的地方。   周绩文夫妻俩自然收到了邀请,周老爷子特地叫他们回半山吃饭,让他们顺带份贺礼过去,嘱咐他们玩得尽兴。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宋斯琪一直琢磨:“我寻思那谁是秦家人,爷爷让咱们送礼过去,是不是有点下她面子?”   “都知道爷爷不喜欢她,还给她做什么面子。”   “那爷爷叫咱们玩得尽兴是啥意思?老太太寿宴有啥好玩儿的?”   周绩文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挺灿烂:“你不知道秦家的老佛爷,圈儿里爱整活儿那是排得上名号的,据说早些年秦家办事儿,什么时新花样儿都玩过,假面舞会,化妆舞会,搁现在得称呼一声派对女王啊。”   宋斯琪觉得好笑,很难想象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是派对女王:“这么说,她老人家的八十大寿舞会,还有花样呢?”   “我挺期待的,要是梦回北平,那就得穿旗袍,乱世佳人嘛,蓬蓬裙,盖茨比,水晶流苏……”   “喂,人家老太太办寿,你净是打仗的年代,不太好吧。”   “我寻思得按舞会流行的时代来,不然和酒会没啥区别。”   “啧,你怎么对女孩儿的衣服款式如数家珍的呢。”   周绩文挺骄傲:“给你买衣服的时候研究的。”宋斯琪是发现衣帽间的柜子越来越挤,有时候收拾起来很崩溃,衣服太多了,还都是自己的。   不过真就被他说中了,秦家老太太发话了,舞会主题俩字儿:复古。   如此,周先生的三种预想都符合主题,两个人挑来挑去,还是定了水晶流苏,蓬蓬裙累赘,衣柜里仅有的一件旗袍被某个人不小心撕坏了,那天在衣帽间试穿,氛围太过暧昧,两个人站着试了试,周先生太过激动,把开叉的地方快撕到胯儿了,“嘶啦”一下,两人都吓了一跳,他问她有没有勒疼时,腰都没停。宋斯琪暗暗发誓再不穿旗袍。   寿宴当天,还真看到不少人穿旗袍,京式旗袍样式还是比较保守一点,略微宽松,袖子更长,有些贵妇人喜欢这样穿,庄重又典雅,年轻的姑娘更喜欢海派和苏式旗袍,海派显身段儿,纹样艳丽贵气,苏式最为精致,一看画样,二看绣工。   宋诗雅今天穿的就是一身白绸绣山水的苏式旗袍,头发用白金襄玉的钗子盘着,倒是很雅致。宋斯琪这么快就认出她,是因为今天穿白色衣服的人实在不多,她的继母带着她正和秦家人说话。   秦西被老太太训了一通话,在二楼看到周绩文夫妻俩,很高兴地过来招呼他们上楼:“可来救命了。”   周绩文一身深灰色条纹西装,发型是老式的背头,也算复古,宋斯琪挽着他,她穿着淡青色水晶流苏长裙,不说艳压全场吧,配着盘发上那一圈钻石发带,流光溢彩,摇曳生姿,美不胜收是肯定的。   他们三人说笑着上楼,楼下男男女女的目光不少都追着宋斯琪往上。李欣然站在二楼平台往下看,正好看到这戏剧化的一幕,宋斯琪抬眼看到她,笑着挥手打招呼。   李欣然欣赏着她身上难得璀璨奢华的裙子,不露肩不露腿,不显胸不显背,就是这一把细腰一段风流,真真看得人入迷:“我要是弯了你得负责。”   “没这么夸张吧。”   “说,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想干嘛。”   宋斯琪小声告诉她:“从今往后,只要宋女士和某位秦女士同框,宋女士必须艳压。”   李欣然顾不上仪态大笑:“哈哈哈,你这是全方位碾压呀,我宣布,以后只要宋女士和某位秦女士同框,我李某人必须到场。”   “行,我写回忆录的时候请你写序言啊。先去给老太太拜寿了,回头找你。”   “嗯,去吧。”   秦西回头看看李欣然,她墨绿色的丝绸吊带裙配红唇黑发大波浪,换别人肯定俗气,她这样打扮就很妖冶:“我看你俩不是京州名媛圈儿的奇葩,而是两朵仙葩,楼下还有明星呢,二十上下的比不过嫂子,三十上下的比不过李大头。”   周绩文淡笑不语,宋斯琪眉一皱:“干嘛喊人家李大头?”   周绩文搭腔:“昵称,爱称。”   “真的假的,可别瞎说。”   秦西直哆嗦:“老二你别贫。这外号有典故,听说她刚被他爸找回来的时候,营养不良,人瘦头大,跟她打小儿的都这么叫。”   宋斯琪撇嘴:“那你就更不能这样叫了。”   秦西一咂吧:“是怪可怜的,以后不说了。”   进了二楼客厅,一屋子秦家亲戚,老太太在最里边儿高坐,周绩文和宋斯琪近前给老人家祝寿,周绩文把爷爷嘱咐送来的老参打开给老太太瞧了瞧,秦奶奶接过细看:“真是有心了,他还记得我爱用参。你们现在都不爱信中医,我们以前在外头念书啊,遇上会拔火罐儿会针灸的师傅,花多少钱都愿意请,我要是能再活个十年,都是中医的功劳。”   参是周家人送的,这话宋斯琪也就接了:“爷爷还说您办一百大寿的时候他亲自来送贺礼,咱们可等着瞧老爷子还有什么宝贝呢。”   秦奶奶把人参递给小女儿,嘱咐她收好,拉着宋斯琪的手一通夸:“你这个丫头我知道,人漂亮嘴也甜,怎么就叫周老二拐去了,我家也有好小伙儿呢。”她抬手指了指秦西几个,“不争气。诶,小西是不是和绩文关系不错,小琪你身边有玩得好的,给他介绍介绍,这孩子不成家不带收心的。”   “行,有合适的一定给他介绍,好歹他叫我一声嫂子,不能让他白叫呀。”   宋斯琪本来就比周绩文他们小不少,长得也显嫩,说这话有点人小鬼大的意思,逗得秦奶奶和周围的大人们直发笑:“好孩子,你帮奶奶多管管他。”   “您放心,有您的话,我这嫂子当得更安心了。”   秦熙终于忍不住搭话,她和她母亲坐在一起,不远不近的:“我听说秦尚在和光宇宋家的女孩儿相亲呢,小琪,她是你堂姐还是堂妹来着,她性格怎么样啊?”   不知谁跟着嘀咕了一句:“光宇宋家不是破产了嘛。”   秦熙就跟不知道宋斯琪和宋家的关系一样,无非是想让人把她和破产之类的字眼联系到一起。宋斯琪还真不知道宋家的近况,转头问周绩文:“宋家破产了?”   周绩文冷冷地看了秦熙一眼:“也不能说破产吧,光宇集团被我一个朋友收购了,以后就不是宋家的了。”   宋斯琪点点头,把刚才秦熙问的问题对着秦奶奶回答:“大嫂可能不知道,我很小就离开宋家了,和那边基本上没什么联系,他家女儿人品怎么样,我还真的不清楚,相亲嘛,如果看重家世那自然有家里大人把关,如果看重女孩子人品,有困难帮一把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了解不敢乱说。能不能成,还是看缘分。”   秦家老太太觉得她说得句句在理:“是呢,还得问他们自己,八字还没一撇儿的事情,说多了连累女孩子名声。万一哪方三心二意的,还要怪我们多管闲事儿。”   宋斯琪和宋家不牵扯的事儿,老太太都知道,秦熙怎么可能不知道。不知和谁一唱一和的膈应人呢。老太太三心二意说的她,多管闲事说的也是她,秦熙听得出来,拿出手机翻看掩饰尴尬。   秦西妈妈又说起儿子不肯成家的事,气得要打他,宋斯琪笑道:“像小西这样儿的性格,就非得找个厉害的,能管住他才行。”   老太太也赞同:“可算有真懂事儿的孩子了,往后常来说话。”   “那感情好,明年我和绩文搬家,离这边儿可近了,兴许遛个弯儿就能来一趟,绩文爷爷该吃醋了。”   “甭管他!” 第92章 .跳舞吗?   天色渐暗,花园和客厅的氛围逐渐高涨,老太太让女儿女婿开场,跳了一曲温柔的华尔兹,长辈们意思意思走了个过场,之后就是年轻人的主场了。   开始都是比较舒缓的交谊舞乐,大家跳得有板有眼,彬彬有礼,不知是谁选了一首《El Choclo》,这是一首非常浪漫缠绵的阿根廷探戈舞曲,音乐响起,立马有人欢呼起哄,只是舞池里久久没有人踏入。   宋斯琪和周绩文相视一笑,两个人在家里可是兴致盎然地练了几天探戈,也都很喜欢这首曲子,周绩文含笑起身,行了个绅士礼,伸手邀请道:“这位美丽的女士,可否有荣幸邀您共舞一曲?”   宋斯琪翘着小拇指伸手:“看在你帅的份儿上。”   两个人是第一对儿进入舞池的,有他们打头,又有几对加入。宋斯琪和周绩文的舞步略显生涩,不过他们搂得紧,贴得近,周绩文抱琪琪转半圈再转几圈那是小菜一碟,宋斯琪稍微一扭动,身上的流苏就随着节奏摇摆,勾腿时能看到银灰色高跟鞋绑带下,纤细的脚踝和肌肉线条很完美的小腿,两人之间的氛围掩盖了那一丝生涩,暧昧得恰到好处,即便不是很专业的探戈舞姿,也跳得夺人眼球。   一曲终了,周绩文托着宋斯琪的腰,情不自禁俯身吻下去,惹得周围人鼓着掌喊“Encore”。宋斯琪羞得脸颊通红,躲在周绩文怀里不肯露脸,周绩文就抱着她离场了。虽然不是本意,两人也很是秀了一把恩爱,出了一场风头。   *******   入夏,周家老爷子病了一场,本来以为是热感冒,住院一查,是心肌炎,又被一些陈年往事刺激,精神不振了好长时间。   当年那场交通事故,是郑明伯和吴兰淑共同策划的。   周绩文仔仔细细查遍了一号院以前的佣人,都说那段时间先生经常和太太吵架,好像是因为太太和别的男人有暧昧,先生要离婚。   只有一个经常给吴女士按脚的阿姨知道的更多一点,先生和太太吵架,是因为先生知道太太染上了不好的东西,太太不肯戒,所以先生才要离婚。   当年事故发生之前,周思行发现了两件事:集团的账目有问题,自己的妻子在吸毒。他还没来得及解决,就被灭口了。那时候郑明伯还不清楚吴兰淑的底细,对她有一点试探和讨好,她说自己要守寡,李欣玉也别想好,郑明伯就来了个一箭双雕,把宋成宇也骗进了那个局。   周绩文那天喝了很多酒,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父母,琪琪的爸爸也许就不会离开,她会在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庭长大,不会受那么多伤,留那么多泪。他觉得自己对琪琪怎么好都不够,把他捧在手心也不能够弥补他母亲犯下的罪过。   他醉得厉害不敢回家,跑到医院跟爷爷诉苦,老爷子本来已经睡了,被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醒了:“老爷子还没睡呢。”   周老爷子想给他一巴掌,闻到他一身酒味儿知道醉得不轻:“哭什么,大半夜的,我还没死呢。”   周绩文抹着泪摇头:“我不是哭您,我可怜我们琪琪,她是多么好的孩子,心地善良,聪明能干,漂亮又有才华,我要是她爸妈,怎么宝贝都不够,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能跟谁拼命。可是,可是琪琪的爸爸妈妈都没了,我们琪琪,被亲戚虐待,被同学霸凌,她自己一个人,吃不好,穿不暖。”周绩文手捂着心口,“这里生病了,都没钱看医生吃药。她受这些苦,遭这些罪因为什么?”他用力拍打自己的胸膛,“因为我的亲生母亲,她恶毒,变态,杀人不眨眼。我不会管她了,死刑也好无期也罢,我不管了,我是她儿子,她造的孽,就该我还,我给琪琪当牛做马,我生生世世给琪琪当牛做马,我根本配不上她爱我,我是什么东西,她就该把我当奴隶当畜生……爷爷,我求求你,别催我要孩子了,我们琪琪怕疼,生病的时候,碰一下都疼,我不能让她受这份罪,那个分娩疼痛,我绑过,女人生孩子太疼了,我怎么能让她受这份罪……”   他撑在床边,低着头哽咽,老爷子半坐着沉默了半晌:“要是领养孩子,选年纪小一点的,万一不亲,要伤心。”   周绩文猛地点头:“谢谢,我谢谢您,从今往后我就是您孙子,你是我爷爷。”   老爷子叹了口气躺下:“赶紧滚吧,醉死你算了,滚回去当你的牛马去。”   半夜归家,酒醒了大半,客厅里电视机开着,琪琪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遥控器,周绩文自责极了,不该喝酒晚归,叫她枯等。轻手轻脚把她抱回屋,宋斯琪秀眉轻蹙:“喝酒了?”   “一点点。”   “骗人。”   “嗯。”   “洗快点,不要泡澡。”   “吃过药了吗?”她要吃张医生开的药,还有治眼睛的药。   宋斯琪“嗯”了一声,睫毛轻颤。   “小骗子。”   宋斯琪沾到床就翻身朝里,假装睡着。   周绩文洗完澡出来,接了温水走到床边,半哄半压着她吃了药片,的确有点苦,下回问问有没有带糖衣的。   琪琪又睡去,周绩文却不困,他就撑着头看着她睡,不时很轻很轻地亲她一口,琪琪是他老婆,无论如何,他要疼她一辈子。   宋斯琪知道当年事件的始末后,反而很冷静:“你看沈秋霞吸毒贩毒,是为了帮宋成光拉关系做生意,可她一进监狱,宋成光立马离婚另娶。吴女士追随初恋,义无反顾,奋不顾身,结果初恋变心了,留她独自深陷泥潭,偏执疯魔。女人变坏,都是因为男人,男人功成身退,还要说一句最毒妇人心,可真是,没天理。”   “琪琪,这次,我真的不会管她。”   “她会判死刑吗?”   “我不知道。”   “给她请个律师吧,仁至义尽了。”   “好。”   老爷子病养了七八,因为医院离周绩文住处近,夫妻俩常去,就连徐阿姨也偶尔来给他加餐,老爷子倒有些不愿意出院,半山环境好归好,离孩子们太远。   周绩文问过医生,说是已经可以出院,但老人自己不大乐意,他没去揣摩,宋斯琪瞧明白了:“爷爷,要不您去我们那儿住一阵子吧,半山太远了,刘医生总不能住到半山去。”   周绩文这就明白老爷子的心思了,家里空房间是有,就是和长辈住,难免不自在,他挤到琪琪身边:“爷爷在半山住惯的,我们那儿空气不好,楼层又高,不大方便吧。”   宋斯琪眨眨眼睛不说话,爷爷悠悠开口道:“你那净化器装着玩的?你住顶楼没电梯?”   周绩文一笑:“您要是想去我那儿住,也可以商量,我一直觉得半山那房子风水挺好的……”   爷爷哼了一声:“打算留给小琪,你别想了。”   “哦,那明天出院跟我们回去?”   “非要我去,那我就去住几天。”   *******   宋斯琪为周绩文的生日礼物纠结了好久,周先生送的礼物大多珍贵并且漂亮,宋斯琪也想送他一份贵重又好看的礼物。好在她对奢侈品还有一点浅浅的认识和喜好,最终选了朗格1系列一款设计非常简洁的铂金机械表做生日礼物。这是宋斯琪很喜欢的一个牌子,正巧周绩文没有这个牌子的表。   本来周绩文想着能和琪琪单独出来吃顿饭就好,蛋糕蜡烛礼物,那些是小朋友过生日才渴望的。不过琪琪打电话过来,说晚上她要做饭,早点回家吃饭的时候,周绩文还是很得意的,瞧啊,我老婆要给我过生日呢。   他一个下午都在琢磨应该提前多少时间回去,怕太早了影响琪琪准备。思前想后的,还是提前了快两个小时到家。   宋斯琪正在厨房给蛋糕抹奶油,砂锅里的排骨汤咕嘟咕嘟煮得正欢,听到开门声,一点不意外,他没接到电话就奔回来算是稳重的。   “回来啦。”   “嗯,怕堵车。”   “我可没准备什么大餐啊,今天晚上就是长寿面加生日蛋糕。”宋斯琪在蛋糕上码好芒果,放进冰箱,“可以吗?”   “当然可以,面条是你煮的,蛋糕是你做的,还有啥不可以的。”   “那你去待着吧,好了我叫你。”   “我就待在这儿。”   “这位先生,麻烦你先去冲个凉,换身儿衣服。”   “得令!”   周绩文冲凉出来,卧室里多了许多粉色氢气球,气球系带上绑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老公,生日快乐!爱你每时每刻,heart heart~]   旁边桌子上摆着一个深棕色的皮质礼盒,周绩文噙着笑打开,里面躺着一支手表。这个牌子可不便宜,琪琪从来没给她自己买过这么贵的东西。   回到厨房,宋斯琪正给面条过凉水,周绩文从她身后把住她的手腕,随着她的动作使力,宋斯琪看到他戴上了手表,笑问:“喜欢吗?”   “喜欢。”   “要常戴哦,要常常想我。”   “想你,爱你。”   吃完饭,天色完全暗下来,宋斯琪就等着天黑,很神秘的拿出一条丝带:“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惊喜,现在把你眼睛蒙上,可以吗?”   周绩文想歪了:“五十度灰?”   宋斯琪拍了他一下:“你正经一点嘛。”说着蒙上他的眼睛,拉着他的手往露台去。   周绩文被琪琪扶着往前走,脑海里全是黄色废料,丝带扎得松,眼皮有点痒,就像痒在他心里,他就挠琪琪的手心,把这份痒传递给她,宋斯琪没有接收到,捏住他作乱的手指:“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周绩文咽了咽口水:“今天晚上啊,我蒙着一回,你蒙着一回。”   宋斯琪不听他的胡话,到了位置就把他眼睛上的丝巾解开:“当当当当,happy birthday!”   她在露台中央放了一个半球形透明充气帐篷,外头围了一圈星星灯,里面有张双人的充气床,放着波希米亚风的毯子和枕头,床边上有个折叠桌,夹着一盏暖光灯,桌上放着各种零食,能看到可乐薯条和炸鸡。   宋斯琪拉着他进去,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惊喜不惊喜,漂不漂亮,我们可以躺在里面看星星,下雨天还可以过来赏雨。”   周绩文打量着这间有些梦幻的“屋子”:“这么大个家伙,你自己一个人弄起来哒?”   “有工具嘛,喜欢吗?”   “喜欢。”周绩文很喜欢,这是琪琪用心给他准备的惊喜,他喜欢得心脏怦怦跳,眼眶都有些红了。   宋斯琪拉着他躺下:“你看你看,真的能看到星星耶!”   “傻瓜,这个是透明的嘛,只要天上有星星,就能看到。”   宋斯琪咯咯笑:“对噢。我跟你说,这个帐篷还有那种有好几个房间的,我想我们放在家里露台上,一间就够啦,我有比较价格,贵的有好几千的,便宜的只要几百块,我看着感觉都差不多,但是很怕便宜的质量不好,再换就来不及了呀,然后我就挑了一家价格适中,评价最好的,我看到评论里面有人说价格,比它标的价格要少两百块,我就去和客服讲价嘛,我好怕客服态度不好,我又要去选别家,结果客服就是老板自己呢,很爽快就给我改价格啦,还送了床垫,哈哈,省了两百块,我买了桌子买了灯,正好两百块,虽然都是我的钱,但是我好开心,感觉赚到了一样。”   宋斯琪见周绩文不搭腔,趴起身去看他,却看到周绩文慌慌张张地抹眼睛:“怎么啦?迷眼睛了吗?”   她凑过去看他,周绩文还真的是在掉眼泪:“琪琪,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棒最最浪漫的生日礼物。”   宋斯琪亲亲他,拿刚才蒙眼睛的丝带帮他擦眼泪:“这么感动啊。”   “嗯,喜欢,小时候从不期待这些,父母敷衍,自己也误以为足够成熟,不需要这样的惊喜,今天才知道,原来被爱,是这种感觉。”   “跟我结婚,很不错吧。”   周绩文垂眼:“你要是愿意我蒙一回你蒙一回,那就完美了。”   “你,气氛全被你破坏了!”   见她要起身,周绩文缠过来把她压住:“那样要是不行,这样也行。”   他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宋斯琪又羞又急:“你急疯啦,这席天慕地的,你别……”她推着他的脑袋,“我听你的,但是得进屋去!”   “好嘞!” 第93章 .契机是?   入秋,北方遭遇了百年罕见的特大暴雨,临省多个城市陷入洪涝,市政瘫痪,交通阻断,内涝来得又急又猛,许多人被困在回家的路上,许多人的家被洪水摧毁。   这场突发的自然灾害,很快受到各界的关注,灾情最严重的省会城市,第一时间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援助。几乎所有媒体都在关注大城市,以至于很多人以为,只有这几个城市被大雨洪水侵袭,但在镜头拍不到,新闻里可能只提了一下名字的小地方,同样面临着各种各样复杂的困境,他们似乎被媒体遗忘,外界不知道他们也需要大量的帮助。   李欣然决定带着团队去受灾严重的几个小县城做报道,他们带着工作室的一批物资出发,原本只要三四个小时的车程,这次走了将近八个小时。   宋斯琪当然打头阵跟着去了,到当地几乎没有休息,信号连接上就开始了直播。周绩文又一次看到她站在雨中,清晰而有力地描述着现场情况。不一样的是,这次人就站在他面前,他跟着一起来了,毫不犹豫。   在这样的境况下,没有人能闲着不做事。开始时,周绩文专门替欣然工作室的人划船,教会了两个人开船划船后,又腾出手参与搜救,搬物资,搭帐篷这些活儿,男生女生都在参与。京建在这里也有办事处,他没想到自己的话还管用,联系之下,负责人竟然派了不少人过来,和他一起组建了一支搜救队,去到比较远的乡镇,救起了不少困在树上和屋顶上的人。   他跟过来,本意是给琪琪搭把手,保护她不出事,可一开始忙碌,和妻子照面的时间少得可怜,抱在一起睡两三个小时都是奢侈的。   宋斯琪在安置点采访时,认识了在这里做煎饼的赵阿姨,她做煎饼的工具和面粉鸡蛋,在发水之前被妥善保护了起来,她一家转移到这边的安置点,她干脆支起摊子卖煎饼,特殊时期,只要一块钱一个,这还是为了帮她自己算着些卖了多少个。宋斯琪不爱吃饼干泡面,过来的时候就会买两个,一个自己吃,一个放在怀里,等看到周绩文的时候给他吃。   赵阿姨和她熟了,就会多聊两句,宋斯琪是个爱问会问的,阿姨很快就说起了自己下岗后艰难的赚钱之路,一个厂子里下岗的人很多,好些都没有门路和技术,她家里条件不太好,有心做点买卖又没什本钱,她也纠结了很久,觉得在路边卖东西很没面子,可生活很现实,面子不值钱,推车出来卖煎饼的第一天,她就没有亏本,往后就一直做着,都快十年了。   看她的双手,就知道她过得辛苦,但她依然热爱生活,在大雨淹没欢声笑语的时候,因为善良,因为感恩,想给大家带来一点美好的味道。   周绩文回到休息点时,总是满身泥泞,来时穿的衬衫已经看不出质地颜色,他照例搂着老婆亲了亲,询问情况:“今天还好吗?”   宋斯琪拿出还热乎的煎饼递给他:“坐会儿,我给你到杯热水去。”   周绩文坐下吃东西,这两天干的都是体力活儿,他吃什么都很大口,宋斯琪看着都替他累:“回去给你颁个奖。”   “最佳老公奖啊。”   “还有最佳老总奖,最佳外援奖。”   “雨小多了,胜利就在前方。”   宋斯琪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身边:“我跟你说,今天和赵阿姨聊天,我发现中年的阿姨们其实很正能量的,我决定第六期,做得正能量一点,一半讲中年女性的职业困境,一半来点鼓舞人心的内容,毕竟我们女人自己在努力拯救自己。”   “很棒,中国的女人本来就比中国男人优秀得多得多,烂就烂在男人手上。”   “就是!怎么不多一点你这样懂事的呢?”   “好,找到人生新目标了,中国首家男德学院院长,我看来是当定了。”   “得了吧你。”   周绩文抬头挺胸:“请为我投上宝贵的一票。”   宋斯琪几个同事其实离得不远,他们说话都能听见,这会儿笑开了:“小琪家的,我们都把票投给你,这学院可一定要开起来呀。”   “成,我看行。”   欣然工作室有不少企业资源,在他们报道了周边县城缺少关注和帮扶的情况后,不少企业通过欣然,对口援助了一些乡镇和区域,不少村长乡长找到李欣然表示感谢,工作室的人遇见就会抓拍几张照片,大家都卷着裤脚忙碌,拍出的照片很喜感。说到苦中作乐,宋斯琪在一次直播途中,被一个漩涡卷翻了船,她呛了满口泥沙,从水里出来,头上脸上脏兮兮的,可就是半截身子泡在水里,她依然淡定地对镜头说道:“目前我们遇到了水势相对湍急危险的区域,大家可以看到我们,我们翻船了。”说完她第一个笑出了声,同组的人抢救完机器才来捞她:“翻船你笑啥,你挺开心啊。”   “有点狼狈,有点泥泞。”   欣然的直播关注度一向很高,宋斯琪大小有点名气,翻船的全过程被不少人看到,粉丝又有点心疼又觉得搞笑,评论区居然有人称呼她为“狼狈女主播,泥泞少奶奶”,周绩文看到都笑了。   回到京州,两个人昏天黑地睡了整天,起来后不约而同地去称体重,宋斯琪掉了2公斤,周绩文掉了3公斤,一个喊着要保持,一个喊着要小补,徐阿姨一律按大补处理。   *******   南方的事情安排妥当,周绩文去了趟香港。他应邀参加香港电视台的一档访谈节目,这个是秦西给他揽的活儿,他说了一嘴打算在香港开银楼,秦西留了心,直接把他人推出去造势了。   这档节目是关于珠宝的,这一期,周绩文只是嘉宾之一,另外两位嘉宾,一位是港圈珠宝世家的二代,一位是珠宝收藏家鉴定家,周绩文是个人钻石矿所有者,根据脚本,他只要回答一些和钻石、矿藏有关的问题就行。   前半段都在讲一些神秘的富有传奇色彩的珠宝首饰,当讲到一款祖母绿钻石项链时,收藏家说这款项链在拍卖会上,被京圈不知名的富豪以1.5亿港币的价格拍下,主持人听到京圈,cue了一下周绩文:“Ving知不知这条项链现在是在哪位富豪手上?有没有留意过?”   这是台本上没有的内容,京圈隐形富豪那么多,主持人自己也没想到周先生会知道。   周绩文想了一下回答:“实物很漂亮,据我所知,是一位先生送给太太情人节的礼物。”   主持人惊讶:“1.5亿,情人节?”   “是,他太太皮肤白,很衬祖母绿的颜色。”   主持人看他笑容和暖,追问道:“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这位先生就是周先生?”   周绩文摇头:“不是不是,朋友来着。”周朋友否定了,主持人就没有再问。   终于聊到周绩文这里,主持人问他收购钻石矿的契机,周绩文开着玩笑打趣节目组:“给我的定位是专业人士之一,我有台本的,上面第一个问题是钻石矿现有存储量,然后是天然钻石价值几何,资本炒作的真相是什么。怎么临时改台本,问私人问题呢?”   主持人揽责任:“怪我怪我,我干脱口秀出身的,经常情不自禁,临场发挥,前面聊得好无趣,这样播出去,收视率就完了。”   现场氛围很轻松,大家一阵笑,周绩文点点头:“还是做财经访谈轻松点,不用担心收视率。”   “所以收购这个钻石矿,是私人原因吗?”   “这个矿在南非属于储量非常小的矿,储量小,单价高,很长时间没卖出去,买小矿有时候有点像赌石,因为没有挖开,你不知道真正的储量究竟有多少。现在技术发达,不会说预估两百万克拉结果只有两万。这个矿我很早就知道,但没考虑入手,因为我是一个集团的决策人,要考虑公司的利益集体的利益。收购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契机,就是有一天,我和我老婆去好朋友家里吃饭,遇到他家侄子,算是我的晚辈嘛,相互就打招呼,最近怎么样啊,那小孩儿很开心地跟我说,叔,我昨天求婚成功了,十月份就要结婚啦。我就说恭喜恭喜,他未婚妻站在他旁边,手这样抬了一下,秀了下钻戒,5克拉的大钻戒,我老婆当时就很有礼貌,说恭喜,戒指很漂亮这样。那天阳光很好,钻戒是真的很漂亮,很闪,我忽然就想起来,我求婚的时候,没用钻戒,我老婆没有这么闪的钻戒。”   “求婚没钻戒?”   “对,用的是一个很朴实很朴实的一只铂金戒,上头什么都没有,只有划痕。”   “点解呢?”   “我跟我老婆求婚很突然,临时起意,就是有那么个瞬间,我突然觉得一辈子同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没准备也没预料,好在当时手上还有一个素戒,我就求婚了,我老婆也答应了。之后我真没想说要给她补一个钻戒,补的意义就不大了嘛。但那天有一点被闪到,我都中意,我老婆很少女心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么闪的东西。当时我就默默想,该补的还是得补上,一琢磨,我就想到那个矿,我买下来开采生产,如果能达到宝石级别当然更好,不够级别也没关系,反正就是给我老婆做首饰。”   “很浪漫啊,您太太知道是不是很感动?”   “她现在还不知道,看了这个节目才会知道,她用的发带,耳环,手表上的钻,都是这个矿出产的,我也没细说,就说手头有点碎钻不值钱,她说我在骗她,这么大颗怎么可能是碎钻呢,但她还不知是自己家的矿产出的钻石。”   “开采之后大概预估产量能有多少?”   “比开采前预估的,要多四五倍。”   “那不是赚翻了。”   “系呀,所以男人要宠老婆,老婆是福星财神的嘛。” 第94章 .晚上是什么样子?   白天斯文儒雅,侃侃而谈的人,晚上会是什么样子?   周绩文觉得自己离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还差得远,毕竟只要琪琪在,就有人帮他拉住道德的那条警绳。但他也从不否认,他对暴力和杀戮,并不像正常人那样抵触,没有向往,但持保留意见。   蒋示明见到周绩文时,已经被打得站不住,一个星期前他还在南山区自己家里深居简出,那个姓文的女记者找上门来,说是走投无路了来求助,他提心吊胆躲了个把月,老早饥渴得不行,没成想把人给弄死了,这种时候他哪能进局子,联系曹美瑞,跑到澳门,结果当晚被酒店的人看到,又连夜去了香港。   他没想到葛家和周绩文有交情,他知道周绩文在东南亚待了十年,却不知道他这十年里,黑白通行,连南洋的黑bang都给他面子,葛家要在香港弄一个人,就像去银行取一百块一样简单。   “你干脆杀了我,是不是不敢杀人,你爽快点动手,我做了鬼不缠着你。”   夜店包间不大不小,周绩文坐在皮质沙发上,久违地点了根烟:“信鬼神?看着倒是不太像,就你做的那些事儿,十八层地狱不够待的,我看你还是缓缓求死。”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说着话,口腔鼻腔涌出血。   “这句话我也挺想问你的,差点害死我老婆,我不过是断了你在内地洗钱的门路,又没断你手脚,你有什么不服的?”周绩文捻了烟站起身,从桌上拿了园艺喷壶似的的东西走到他面前,撒农药一样对着他喷了一圈,“还想绑人,活得没劲儿可以直说,不用这么迂回。”   蒋示明的身体不停抽搐,发出难听的哀嚎,口中谩骂不断:“你以为南佤的人会放过你吗,你不得好死,你那个老婆,迟早……”   周绩文没给他说出那些肮脏字眼的机会,割了他的舌头,又往他嘴里猛灌双氧水:“想死?便宜你下去做牢?老子饶你一命,真当自己是盘儿菜了,喜欢玩儿是吧,好玩儿的还在后头呢,你不是一天不干那事儿就难受嘛,爱玩后头还慕残的不难找,给你备着呢,别着急。”   周绩文处理完事情,洗干净手就给小琪打电话。宋斯琪这会儿在加班,林楠那边的直通车节目出了点状况,她手上有两个急稿要写,宋斯琪接过来写完,还要继续修改润色。正喘口气去了趟卫生间,准备接杯水继续,对桌的同事把手机给她送到茶水间来:“小琪,电话一直震,‘Loving’是谁?是你老公吧。”   “对,是他,谢谢啊。”   “快接吧,夺命连环call呢,你不查他岗,他还急了。”   宋斯琪笑着接起电话,一边转身去走廊:“喂。”   “在哪儿呢?怎么不接电话?”   “还在办公室,加班赶稿,我去了趟洗手间。”   “小五呢,她怎么也不接电话,吓死我了。”   “她手机坏掉了,下午说去买手机,我就让她回去了,阿竣会来接我,放心啦。”   “别待到办公室只有一个人,下班和同事一起走,听到了吗?”   “好,我知道。你节目录得怎么样,才结束吗?”   “挺顺利的,结束已经吃完饭了,明天上午的航班回去。”   “明天午餐一起吃吗?”   “一起,我去接你。”   “那个……”   “怎么啦?”   “沈秋霞死了,车祸,好像是毒驾。”   “好消息啊。”   “等你回来,我们去看看爸爸妈妈吧。”   “好。”   “想你。”   “爱你。到家再给我打个电话。”   “好,一个小时后就下班,拜拜。”   “嗯。”   *******   宋斯琪其实不太喜欢过自己的生日,因为会很想妈妈。好在有个元旦,不管是她自己还是为数不多的朋友,都会在这天用“跨年”模糊“生日”这个概念。   而对周绩文来说,这一天因为琪琪,才变得意义非凡。他觉得琪琪很有浪漫的天赋,而自己是个只会砸钱的暴发户。他和琪琪说过,想和她学学怎么用两百块让人开心,琪琪骂他是晋惠帝,两个人之间的阶级差异依然存在。   菩提园的房子已经晾好了,周绩文带她过来,宋斯琪有点意外:“不是说春节的时候搬过来嘛。”   “不是这里,今天去后面。”   “干嘛呀,去打架啊?”   到了门口,周绩文从口袋里拿出她的丝巾:“老规矩,来蒙上。”   “这不是别人家了?你是不是又乱花钱?”   “我保证没有。”   宋斯琪蒙着眼睛,周绩文牵着她,一进门,闻到一阵蜂蜡的味道,也没有走很多步,大概到客厅的位置,周绩文帮他揭开丝带,屋里光线有点暗,房子变了样子,变成了和小时候差不多的样子。墙上挂着许多油画,一幅一幅,楼梯斜上的墙面也有,宋斯琪略微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二十幅。   都是妈妈的画作。   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挂的是她刚学会走路时,妈妈在家里随手画的一幅画,画里她穿着黑白奶牛的连体衣,趴在鱼缸上,透过鱼缸,她的脸蛋被放大了,小手抬得高高地,仰头指着鱼缸里的鱼。这幅画右下角,有妈妈用铅笔写的字:琪琪和小金鱼。   “原来我们琪琪喜欢小金鱼,还有典故。以后这里就给你当画室,我们再买个大鱼缸,养小金鱼。”   宋斯琪站在画前:“周先生,你这样的浪漫,两百块永远做不到。”   周绩文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我只想要你开心。”   “我很开心。”   “你放心,于老板那边的活儿也不耽误,我只是搞定了比较难搞定的。”   “谢谢,明年过生日,我想吃长寿面就好了。”   “傻瓜,今年就有,以后年年都有。”   “要你亲手煮。”   “好。”   “要两个鸡蛋,一个水煮蛋,一个荷包蛋。”   “今天只能再吃一个荷包蛋,水煮蛋你早上吃了一个,还多吃了一个蛋黄,我可看见了。”   宋斯琪吸了吸鼻子:“我喜欢吃蛋黄嘛。”   “过生日才许你吃三个蛋黄,不然给你一碗光面条儿。”   “那今天可不可吃冰激凌?就吃一个甜筒。”   “走吧,先去快餐店,然后回家吃面。”   “不去那边看一眼?”   “怕耽误你吃甜筒啊。”   宋斯琪挽上他:“不去了不去了,吃冰激凌去!”   从元旦到春节,夫妻俩都在为搬家忙碌,宋斯琪发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断舍离式打包法,无法复制。她安慰自己,都怪周先生买了太多东西,并不是自己的错,收拾下来发现自己买的东西也并不少,其中贡献最大重量的是书,以前租房时几乎不敢买书,都是借书看,住到这边之后,竟然养成了买书的习惯,宋斯琪觉得这些书的重量,都是自己对周先生沉甸甸的爱。   除夕是在半山吃的年夜饭,结婚纪念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的事儿,爷爷身体不好,他们也就没惦记着单独过。   周绩文现在看到秦熙还有气,上回在秦家的事儿他可一点没忘,好在秦奶奶看不惯秦熙母亲小三上位,对她们一家三口态度一直不太好,不然那天他和琪琪两人,进一步退一步都要在别人家丢面子。   周重学父母出国了,他们夫妻俩也来半山过年,宋斯琪不爱搭理他们,待在二楼房间晒太阳看电视,昨天晚上第一回 在新房子过夜,折腾得有点晚,她迷迷瞪瞪就睡着了,周绩文上来给她送水果,见她睡着了,掩了窗帘又出去。   老爷子问小琪干嘛呢,周绩文说睡着了,秦熙心想可真是没规矩,哪知道知道老爷子心早偏了,觉得小琪是拿这儿当家才自在:“你们昨天搬过去的吧,肯定是累了,别叫她,让她好好儿睡会儿。”   周绩文握着茶杯坐下:“昨儿在那边认床,这会儿倒不认了。”   这话爷爷爱听,正如他心中所想:“本来也是这边更熟。我记得宋家也住那片儿,不挨着吧。”   “搬走了,那房子是琪琪爷爷的,我能给他们留着。”   周重学现在对这个弟弟的敌意少了,也能玩笑两句:“你要是拿这个劲头对付我,咱们家过年可有得热闹了。”   周绩文笑笑:“这话说的,你也没那样欺负过我啊。之前秦家老太太大寿,你怎么没去?舞会办得挺有意思的。”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周重学是他们这辈儿里头少有的已经掌了大权的,可偏偏在秦家,去一次被老太太教训一次,当年秦熙还没和老二断干净就和他好上了,他们结婚,是祖母弥留之际最反对的事情,祖母说秦熙和她妈妈一样,骨子里轻贱,不是好人。秦家祖母一直觉得奶奶去世,是被他们两个人气的。两家老太太关系好,周重学听腻了教训,慢慢就不怎么去秦家了。   周绩文问这话,周重学还撑得住,秦熙不自在起来,往厨房走,说要去看看,周重学回答:“挺忙的。听说你要去南边儿发展,钱去还是人去?”   “人不去,就是几个玩儿得不错的一起投资,不是什么大事儿,年纪大了,不爱往外跑。”   “也是,如今算是站稳了,哪儿也比不上家里。”   两对夫妻都在半山住了一晚,大年初一早上吃了饺子和年糕,周绩文夫妻俩就回菩提园了,他们约好回去开之前锁上的一个时间胶囊,里面有两个人关于婚礼的想象,约好了在纪念日打开。   宋斯琪对婚礼的想象真的很简单:   去陌生的城市旅行,   在偶然发现的教堂交换戒指,   被不熟悉的人祝福,   对身边的他满意。   宋斯琪捏着周绩文写的纸条,觉得他有点犯规,这根本不是他对婚礼的幻想,而是一封表白的书信:   三十岁之前,我对婚姻不报希望,家里安排相亲,母亲安排订婚,未婚妻安排婚礼,参考别人的婚礼,会是在酒店,隆重地办婚宴。   三十岁之后,惦记上一个女孩儿,关于她的想象很多,回忆起来,却并没有婚礼,因为不曾相见,我想象中的她一直未到法定的结婚年龄。   今日细想,和琪琪的婚礼,除了我和她,并无一人必要,并无一物必须,只要她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只要她朝我微笑,只要我能拥她入怀,只要我能够亲吻她的眉眼和嘴唇。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床上,周绩文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玩她衣服上的毛球儿,宋斯琪看完笑着抬起头:“所以其实,我们俩的想象都已经成真了,是吗?”   周绩文点头:“琪琪。”   “嗯?”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也是。”   周绩文摇头:“不对。”   宋斯琪笑笑,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小小声说:“我也爱你。”   “好,再亲一下。” 第95章 .洗干净漂亮吗?   新年里,陈东成家的小子要办百日宴,周绩文和宋斯琪出来逛街,不知道送点什么好,周绩文的意思是送长命锁:“反正小孩儿戴不了,咱们送个大的,足金的,让他爹妈帮他收着,以后大了把玩。”   “还把玩,你怎么不送核桃。”   “也行,咱京州爷们儿是得会盘活儿。”   “啧,开玩笑似的。纸尿裤和奶粉送得不少了,要不买几套衣服吧,现在小孩儿的衣服特可爱,花样贼多。”   “花样再多也禁不住你们这么送的,他家里衣服多得能开店了,再买指定撞衫。”   宋斯琪一思索:“也是,就照你说的送长命锁吧,我单独给琳姐送份儿礼,孩子出生,妈妈最辛苦,给孩子买的东西够多了,有几个给妈妈送的。”   “这主意好,给大人买东西比给孩子买容易。”   宋斯琪心里又纠结起来:“也不容易,你看我给琳姐整个大礼包怎么样,我上次在拳击馆对面体验了瑜伽课,老师还挺靠谱的,我给她送张瑜伽教室的卡,再送几条超美的裙子,配个包儿,怎么样?”   “行啊,收包肯定高兴。”   “裙子还是算了,我也不知码,衣服喜好又有点主观,我送配饰好了,颜老师喜欢珍珠,我看之前有个品牌出了一款珍珠衫,挺好看的,送那个好了。”   “喜欢?喜欢就送她一件,送自己一件。”   “你又开始了,我说一嘴就是我喜欢啊。”她拿出手机翻通讯录,“我还得先打听看看,说不定是手工坊出的,只此一件呢。”   “那这礼够份儿了。”   宋斯琪回去就打了个电话,果然是品牌手工坊给模特配的走秀款,只有一件,巧的是珍珠衫和设计师都在京州,说没体验过中国春节,留下来感受一下。设计师是画家出身,她在中国最好的朋友在于佳的画廊做事,也算机缘巧合,知道宋斯琪是“青云基金”的理事之一,对她很有好感,特意把珍珠衫给宋斯琪送去,两人在菩提园的画室聊了一下午,宋斯琪还教她剪窗花,这是最好入门的中国春节传统手工了。   小孩儿的百日宴办过,颜琳琳才终于松了口气,她坐月子正好在寒假里,又没有喂母乳,所以养得很好,但是天冷,母亲和婆婆都不怎么许她出门儿,她觉得在家待得够够的,小琪送的东西她都喜欢得很,隔天就和家里说要请小琪吃饭,溜出来和她逛街。   “上学的时候都是别人拿我做借口,现在我出门要拿你做借口她们才肯定放行,说你靠谱,不会让我乱来。”   “这是你妈妈和你婆婆疼你,女人生孩子是天大的事儿,有个粗心要落一辈子毛病。”   宋斯琪自己没在意,颜琳琳替她难过,自己母亲和婆婆都是很好的人,可小琪没有妈妈,婆婆还是那样:“以后你做月子,我去伺候你,我拘束你。”   宋斯琪咯咯笑:“想占我便宜,且等着吧。”   “你送的那件衫子真好看,夏天穿裙子搭肯定凉快,我妈和我婆婆都夸,我说小琪卖面子给我搞来的,世上独一无二呢,她们还说要借来穿,可逗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利场,说起来也挺可乐的,前些日子一个杂志办慈善晚宴,然姐本来想说去露个脸意思一下,没成想她一个对头也要去,来和我借衣服,我问她是小恩小怨呢还是深仇大恨,她说是个明星,曾经挖她墙脚,这咱就明白了,大牌子高定我有两件,叫她挑了,没成想和那个女明星撞了品牌,人品牌方还只认证了然姐没提女明星,我说你在她这儿是出了口气,男的给没给两巴掌?你猜怎么着。”   颜琳琳往她那儿挪了挪:“你快说,怎么着。”   宋斯琪贴着她耳朵:“当初就叫她一脚踢坏了。”   “踢坏了?是,那种坏吗?”   宋斯琪点头,忍着笑喝了口果汁,颜琳琳伏在她肩头笑得发颤:“李欣然这暴脾气,真有她的。”   两人吃完午饭去逛街,从大人东西买到小孩儿东西,三点多见外面天色不好,就散了各自回去。   路上宋斯琪正和小五说着:“千万别遇上雨才好。”这雨就夹着冰点子落下来了,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把两人唬了一跳,“这是下雹子了?”   宋斯琪赶紧让小五靠边停车,所幸冰雹不多,雨渐渐大起来,宋斯琪怕不安全,让雨停了再走,小五玩笑:“那今天琪姐下半场就和我在车里约会吧。”   “那多好,今天就是和女孩子们约会的一天。正好看看给你买的东西。”宋斯琪伸手把后座几个购物袋拎过来,“你们周总非让你提前复工,我怪不好意思的。你看,这个是防晒霜,我也不喜欢化妆,但挺注意防晒的,皮肤晒过了容易老,你记得常用。这个是自发热的保暖内衣,你不是老嫌穿毛衣累赘嘛,内衣穿暖和点,京州冬天很冷的,你别觉得自己火旺不在意。还有这个,游戏机,你的愿望清单不是有这款,应该没买错,你看看。”   “琪姐,我提前复工五倍工资呀,不放假都行。这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春节搞活动呢,多买多送,双倍积分儿。”   “那我就收下了,以后多听琪姐话。”   “这就对了,你们周总的话少听。”车身上突然有一阵诡异的刮擦声,宋斯琪听得心里发毛,“什么声音?”   小五也听到了:“好像有狗叫。”   宋斯琪贴着车窗朝外看:“真的有只狗!”   她抽出雨伞小心打开车门,一只白色土狗在她车门边又跳又叫,它很瘦,身上脏兮兮的,宋斯琪把伞伸出去遮着它:“你怎么啦?是不是要避雨?”   白狗叫唤着不停转圈,宋斯琪莫名觉得它满脸焦急:“你想让我跟你着你走?”   狗狗叫了一声像是在肯定她。宋斯琪没多犹豫,和小五说:“它肯定遇到麻烦了,我跟着她去看看。”   “我们一起去。”宋斯琪先下了车,小五拔了车钥匙绕过来,两个人一路跟着狗狗,想走快点帮它挡雨,可狗狗跑得很快,不时回头确认她们有没有跟上,宋斯琪暗自嘀咕:“它肯定是在求救。”   果然,穿过草坪,狗狗把她们带到了一个有废弃体育健身器材的小公园,在一个宣传栏靠里面,和绿化灌木相接的凹槽,藏着一个被雨打湿的纸盒子,狗狗在纸盒子旁边窜来窜去,宋斯琪蹲下身子,伸手进去揭开盒子,里面缩着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小狗身上黑白相间,看肚皮还有起伏,但是很虚弱的样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白狗应该是小狗的妈妈,天这么冷,她的宝宝可能会冻死饿死,她没有办法了,才跑到有人的地方求救。这会儿她在宋斯琪腿边,一会儿看自己宝宝,一会儿朝宋斯琪呜咽般叫两声。   “小五,你帮我把羽绒服上的帽子取下来,拉链在左边。”   小五会意,夹着伞把帽子摘下来:“我去把小狗拿出来吧,感觉不太好拿。”   宋斯琪给她看衣服下摆上的泥点子:“你看我这衣服已经弄脏了,干脆我来吧。”   她一腿跪着,半探着身子把小狗拿出来,小心翼翼用帽子包好才站起来,捧着和小五凑在一起看:“好可爱啊,怎么这么小。”   小五探手摸了摸,贴在手心能感觉到它的身子在不住颤抖:“小可怜,一会儿就不冷了。”   宋斯琪脸上落了雨,抬手一抹沾上了泥灰,狗妈妈看到她们把小狗狗包好了,应该是很不舍,一直对着她们叫唤,宋斯琪把小狗递给小五:“你拿好了,我来抱狗妈妈,她也一直打颤呢,我们把狗妈妈也带上,见不得母子分离的事儿。”   宋斯琪把白狗抱起来,狗狗盯着她看了好久,眼睛湿漉漉的,宋斯琪安抚她:“别担心,带你们一起回去,我家挺大的,住得下你们俩。”   小五觉得这只白狗一定听得懂人话,琪姐说完她就一个劲儿往人怀里钻,也不叫唤了,乖得不得了。宋斯琪撑不了伞,好在小五的伞大,两个人慢慢往停车的地方走,商量着去哪里的宠物医院,走着走着雨也小了。   今天从宋斯琪出门,周绩文的眼皮就在跳,他回了几个国外拜年的电话,把新房子里里外外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看遍了,希望能找出点凌乱的地方收拾收拾,但是琪琪和家政阿姨的效率太高,除了厨房水池里有两个玻璃杯要洗,再没有哪儿要收拾。   他又拿上钥匙去画室,壁炉边的沙发上躺着琪琪的速写本,本来是想寻找看看会不会有自己的身影,结果第二页就看到自己的侧颜,他摸了摸脸,忍不住点头,暗想这颜值还算可圈可点。   外头天色忽然暗下来,他总算找到借口给琪琪打电话,回到家打开电视,新闻里播报京州部分地区可能会有强对流天气,手里电话没打通,周绩文皱紧了眉,无法忽视眼皮的跳动。   他又给小五打电话,竟然也没打通。给颜琳琳打电话的时候,他上楼进书房,点开平板查看车子的位置,颜琳琳的电话很快接上,周绩文忙问:“琪琪和你在一起吗?”   “我们已经分开了,怎么啦?”   “她电话打不通。”   “小五电话也打不通吗?我们这边下冰雹了,我找了个地下车库待着,她们可能也在找地方停车呢,你别急,再打个电话看看。”   “好。”   车子停在文华路附近,没有移动,周绩文想她们应该是在躲雨躲冰雹,为什么不接电话呢?难道地下车库信号不好?他套上衣服,拿着车钥匙下楼,还没走到客厅就听到电视里播报的新闻:   今天下午三时许,京州市向阳区文华酒店发生一起多人坠楼事件,两名女子在事故中坠楼身亡……两名死者身份尚未核实,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周绩文腿一软,人从楼梯上滑了下来,手机摔出老远,他爬了两步拿回手机,手抖着继续打电话,依然没打通,他奋力站起啦,捏着车钥匙往地下车库走,开了车却恍惚得不知道是哪一辆,只好锁上又开,坐上车,刚设置好导航,扔在副驾的手机震起来,他看到是琪琪的电话,立马拿起来要接,犹豫了三秒,小心接通。   “老公老公,我捡到两只狗狗!一只是狗妈妈,一只是刚出生的狗宝宝,你知道多神奇嘛,外面在下大雨,是狗妈妈跑到我们车子旁边求救的耶!我跟你说,狗妈妈好聪明好聪明,她能听懂我说话,小白小白,跟我老公打个招呼。”那边传来两声清脆的狗叫,“听见了吧,她真的能听懂人讲话哦,她是白色的,虽然现在脏兮兮的,脸上身上都是泥巴,但是洗干净肯定漂亮,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不是那种有品种的,就是中华田园犬,我和小五现在要带他们去医院呢,小狗狗很虚弱,小白很瘦,我猜她生完宝宝也没有营养喂奶。”   电话那头很安静,宋斯琪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看:“咦,怎么没声音,我按到静音了吗?没有啊,喂,喂,听得到吗?”   周绩文平复了一下心情,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是正常的:“听得到,所以半天没接电话,是捡狗去了?”   “你生气啦?不要生气嘛,我们今天开始要养狗狗了哦,狗宝宝的名字留给你取好不好,狗妈妈就叫小白啦,狗宝宝是黑白相间的,脸上和身上有黑色的花纹。”   “现在去宠物医院吗?去哪家?把地址发给我。”   “你要过来啊?我打算去离家近的医院,以后打针方便一点,你等一下,我挂了电话就把地址发给你。”   “好,我去接你们。”   挂掉电话,周绩文仰靠在座椅上深深叹了一口气,收到琪琪发来的地址,启动车子准备出发,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颤抖。   到达宠物医院,宋斯琪正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和医生说话,看到他立马笑着朝他招手:“老公,赶紧过来和我一起听。”   医生看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镜:“你们夫妻俩不会是明星吧,都不像普通人。”   周绩文捏着宋斯琪的手站在她身后:“普通人普通人,您继续说。”   “小狗基本健康,回去之后继续用奶瓶喂奶,尽量呆在室内,不要受凉,睡觉的窝保持干净,大狗身上没有虫,看着也挺健康的,就是生完宝宝没吃好有点虚,有人养,过一阵子就好了,到了陌生的环境,头几天可能会闹,如果夜里叫,你们多忍耐一下,养熟了知道主人的作息时间,就不会闹了,既然决定养,就多点耐心,有什么问题及时来医院,不懂的微信问医生和这边的工作人员都可以,别半途而废,知道吗?”   宋斯琪点头:“我俩一直想养狗来着,不是心血来潮的医生,您放心。”   “小姑娘心地很善良,狗狗很聪明的,你爱它它也会爱你。”   “好的,谢谢医生,谢谢您。”   小白洗干净了被工作人员抱出来,她已经认识宋斯琪,看到她就扭着往她这儿靠,宋斯琪接过来抱着:“小白,快看,哥哥来啦,这个就是哥哥,是姐姐的老公。”   周绩文抬手摸摸它:“小的呢?”   “刚才喂了点奶,在观察室,医生说可以回去了。”   周绩文点点头,看到小五站在一边,抬手指了指她:“你下次手机再不随身带着,就别干了。”   小五低头,宋斯琪心虚地眼睛直打转:“隔山打牛,指桑骂槐呢?”   周绩文板着脸:“回家。”   回到家安置好小狗,周绩文拉着宋斯琪去洗澡,宋斯琪知道他有点生气的,撒娇问:“大哥哥要给我洗澡啊?”   周绩文不说话,拿了卷大号的垃圾袋,拽着她进卫生间,锁上浴室门,一边放浴缸水,一边给她脱衣,卫衣和裤子脱了塞进垃圾袋里,正要封口,宋斯琪叫唤:“手机在裤子口袋里呢。”   周绩文亲手给她脱的,哪能不知道,把手机抽出来随手一扔:“你留着手机有什么用,啊?不是第一次了吧。”   他把垃圾袋封上口,洗了一遍手过来继续给她脱衣服,里头就一套贴身的保暖内衣了,他手一扯,宋斯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今天事发突然,事出有因,你有理由生气,但也要听我解释。”   再里面,宋斯琪自己除了钻进浴缸,周绩文把她里面的衣服裹成一球放进另一个垃圾袋,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了装进去,连同她今天穿的羽绒服,全扔了才又折回来。周绩文冲了把澡,裹着浴巾坐在浴缸边给她洗头,宋斯琪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在给他讲述今天遇狗的全过程:“你也别怪小五,我们两个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哪还会想着把手机拿上。”   “亏你还是采编出身,遇到这样稀罕的事情,不知道把手机带着记录?”   “诶,对哦,不干社会新闻,我这敏锐度也下降了。”   “脸上身上都是泥巴,电话里说的是狗,见到才明白,还是说得你自己呢。”   “科科,那我洗干净漂亮吗?”   “哼。”   “哎呀,别生气了嘛。”宋斯琪扭头,仰脸索吻,“亲一个,消气了。”   她闭着眼睛,周绩文俯身吻她;“下雨天捡到的,小狗就叫小雨吧。”   宋斯琪睁开眼睛看着他:“好。”   周绩文抬手,帮她擦掉下巴上的泡沫,又亲了亲她:“我不生气的,只是很害怕,今天出门之前,我听见新闻播报,文华酒店有女子坠楼,你们车子停在那附近,又打不通电话,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宋斯琪红了眼眶:“我不害怕呢,老公,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活下去了,你以后也不用害怕,好吗?”   “好。”   宋斯琪用两只手托着下巴:“那我洗干净漂亮吗?”   她顶着一头泡沫,样子其实很滑稽,周绩文轻笑:“漂亮,眼睛亮晶晶的。”   宋斯琪满意地点点头:“小文子,继续伺候朕沐浴吧。”   “喳~”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