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红楼之黛玉后妈不好当 [参赛作品]   作者:巫朝尘 文案 女主穿越后兢兢业业服侍主子十多年,眼看自家小姐成了王妃又成了皇后,自己也成为皇后身前第一大宫女,突然一道赐婚旨意降下。 把她指给了一个四十岁的老头子…… 老头子姓林名海字如海? 嗯?别人穿越成女神,我穿越成女神后妈? 而且这个赐婚对象,好像过两年就会一命呜呼…… 面对原书里林海任上病逝,黛玉泪尽夭亡的结局,女主表示有金手指,这都不是事儿! 顺便再给黛玉安排个习武师父! 可正当女主相夫养娃快活无比,林府也蒸蒸日上时,朝堂上又再起动荡…… 阅读提示: 1.本文是细水长流慢慢写女主婚后的日子(划重点,也就是说节奏不快日常比较多哦)有一些宅斗和少少的政治斗争。 2.女主有一个金手指(作用:当药吃)。 3.谁也不黑,大家都是好姑娘; 4.女主会在能力范围内拯救一些人,贾府不会抄家那么惨,众人性格会尽量贴近原着(划重点),宝黛CP应该是保不住了。 内容标签: 红楼梦 种田文 宅斗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文皎,林黛玉,林如海 ┃ 配角:下本开《瑚大奶奶日常》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黛玉和黛玉后妈的幸福生活 立意:英雄不问出身,努力改变命运 第1章 婚事   长乐宫内,苏皇后下了仪仗,一阵风似的入了殿中,虽行得急,但是仪态丝毫不乱,只是头上步摇微晃,折射得殿内一片珠光,服侍的宫女们忙替她摘下披风。   她坐在塌上,喝了口茶,吩咐道:“去看看你夏云姐姐在哪呢,说我有事找她。”   服侍的人不敢耽搁,一径去了。出得殿门,走抄手游廊,过一月洞门,到得后殿一所厢房。   房门敞开,里面一女子上身穿着竹青小袄,下身鸭蛋青虫草暗纹裙子,头上挽着坠马髻,只戴着一朵金丝珠花并两枚烧蓝蝴蝶,耳朵上珍珠坠子微微晃动,手上一枚玉镯,水头极足。   许多低位妃嫔尚没有这么好的首饰,乃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小宫女心内十分羡慕。   小宫女开口唤道:“夏云姐姐,娘娘找您呢。”   夏云起身,问道:“娘娘找我何事?”   小宫女上前帮着整理衣襟,道:“娘娘没说何事,只说叫找姐姐去呢。”   夏云见此也不多问,跟着小宫女出去。近几日她筹划宫中发放春衫等事,没在皇后娘娘身边服侍,这时辰是皇后从太后宫中请安回来的时辰,不过皇后娘娘一向侍奉太后太妃恭顺,太后也不曾多为难过皇后娘娘,能是什么事呢?   再往前想,夏云忽地心中一动。   年后一日,皇后娘娘说皇上已经登基一年多,宫内诸事已经慢慢地理过来了,夏云也已经年岁不小,已经托了自己母亲,承恩公户部苏尚书的夫人替夏云寻一门好亲事,不要在宫里耽误了青春。   还问夏云想要学文的?习武的?什么样的人家?说一定给她挑一个四角齐全为人上进家中和睦的好人家。夏云只说相信夫人的眼光。难道今日就是为了这事?   只是就算是为了她的婚事,也不该这样急呀?更何况从太后娘娘那里回来,怎么会和她的婚事有关呢?   穿越了十来年,做了十几年丫鬟,好容易自己从小服侍大的小姐成了王妃又成了皇后,自己也水涨船高成为皇后身前第一大宫女,苏皇后又和她处得极好,想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对于古代女子来说,这可是决定一生命运的事。   阿弥陀佛,可别出什么岔子。   来不及再多想,已经到了正殿。入得殿门,再转过一扇百蝶穿花大屏风,苏皇后就坐在窗边塌上。她本是一肚子的话,但是见了夏云,反不知从何说起了。   欲要令夏云坐自己身边,夏云推了不肯,有宫女拿了绣凳放在踏前,夏云方坐了。   苏皇后拉了夏云的手直叹气:我们夏云这么个美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怎么就要嫁给一个远在扬州四十来岁的老头子了呢?   再想及她二人十来年的情分,又想到昨晚和皇上的一番对话,虽千叹万叹,事不可违。苏皇后只得道:“云儿,是我对不住你了。”   夏云心中一惊,心中千百种念头转过,正要开口,苏皇后又道:“上个月和母亲说,要给你寻一门亲事,叫皇上知道了。你也听说了,扬州巡盐御史林海的夫人贾氏没了,他家姑娘去岁冬日到了荣国府。”   苏皇后顿了顿,接着道:“贾家这一群人我不多说你也明白。哎,皇上听说要给你寻亲事,不知怎么就想到要把你配给那林海。”   “其实我也明白,林海此人,皇上还想用他,只是有些弃嫌贾家。况且你在我身边十多年,皇上也知道你可靠,再换一个如你一般品貌才行的世家女子,谁愿意给他做续弦呢?”   说到此处,苏皇后不禁眼眶湿润,看着夏云道:“云儿,虽然旁人看来,这门婚事对你来说是千好万好,宫女出身直接成了二品夫人,但我知道你并不是这样人。我虽把你当做妹妹,只是不能为了这件事驳了皇上的,到底还是要委屈你了。”   林海?这个人好像听说过,是黛玉妹妹那个早死的父亲?   皇上,这个人我认识,刚登基没两年,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年轻皇帝。   赐婚,这个词的意思我也明白,基本上属于皇恩浩荡谁敢反对谁傻X。   这三个词,夏云都认识,但是连起来的意思,却让夏云怀疑自己前后加起来四十年的文化水平。   我、要、当、林妹妹、的、后妈、了?   夏云脑袋嗡的一声。   京城承恩公府,几年前在京城如云的达官贵胄里并不十分起眼,就算府中幺女苏文君嫁给了四皇子做正妻,但京中还有太子妃的娘家,二皇子妃三皇子妃的娘家,区区四皇子,实在不显。   但几乎是一夕之间,苏府就成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权贵之一。虽已经过去了四年,但是京中几乎无人敢提那个血腥的夜晚。   太子谋反,二皇子三皇子被诛,皇后被赐死,皇上大受打击一病不起(有传言说是因为中毒),刚过弱冠之年的四皇子临危受命监国理政。   过得两年,皇上立四皇子之母妃柳妃为皇后,又过得半年,皇上便退位传位给四皇子,颐养天年去了。苏府一跃成为皇后母族,受封国公,荣耀至极。   承恩公府近两年时常接待宫中来人,从主到仆都经过见过,已经习惯了。只是今日苏府不管主子奴才,见了来人,心里总有些怪异之感。   苏相夫人姓白,年纪还未到半百,仍总理着府中大小诸事,没有放权给两个儿媳,身边最得力的郑嬷嬷现穿着一身靛蓝色明花薄上衣,下身深茶色螺纹裙,头上压得三枚赤金簪子,身后一大堆丫鬟婆子,正等在偏门前,人虽多,却连咳嗽声都不闻。   一时一辆朱轮车并几辆青布车行来,停在门前,郑嬷嬷上前去打帘子,微微一愣,扶出一位穿玉配珠,身材纤细的美人,笑道:“二小姐,您可到了,老爷和太太都盼着您呢。”   那美人柔声道:“叫父亲母亲久等,是我的不是了。”   下得马车,又上了小轿,行得一会复又下轿,再过一道门,便是承恩公府的正院。今日沐休,苏尚书和夫人都等在正屋。   那美人进了正屋,有丫头在地上摆上跪垫,她拜下道:“文皎给父亲母亲请安,愿父亲母亲平安长乐,事事顺遂。”   苏尚书和夫人对视一眼,苏尚书沉吟道:“你既为我苏家女,便要尊我苏家的家规,温良恭俭,勤学谦逊,不得肆意妄为,坏了门风。”文皎垂首再拜:“女儿领命。”   原来那日皇后和夏云议定后,便差人送信去了家中;过了一日,苏相夫人递牌子请见;又过得五日,苏府来车马接夏云回府——既然是赐婚给二品大员做夫人,总不能以宫女的身份赐婚,是以夏云摇身一变,成了苏皇后的义妹苏文皎。今日便是认亲,还有上族谱等事待办。   文皎心中吐槽,苏尚书这语气这哪是见女儿,分明是给下属训话。   苏尚书和夫人心中也很无奈,自小就在自己府里的丫鬟成了女儿,马上还要多一个岁数和他们差不多大的高官“半子”,心情也非常复杂,但是不管心中怎样,既然是皇上的意思,身为皇臣,总要办得漂漂亮亮。   于是白夫人笑道:“还不快把二小姐扶起来。”郑嬷嬷上前将文皎扶了起来。苏尚书观文皎虽然垂首不言,但是身姿挺拔,站如松竹,从进门起也是礼数周全,心里暗暗点头。   白夫人又道:“文皎,你一路也劳累了。家中已经收拾出来你的院子,你的行李等应该也都安顿上了,先下去歇着吧。等到晚上,再和你嫂子们见面叙叙话。”   文皎恭敬听命退下,由着郑嬷嬷领路行到梅院。梅院位于承恩公府的中后方,挨着后面花园子种梅花的地方,院中也种得几棵梅花树,只是现在并非梅花的花期。   再往前走,小小三间正室,几间厢房,窗下摆了些时令花卉,进得屋门,屋中一应摆设都是新的,自己宫中带来的几个宫女已把床铺铺好,正收拾其它物件。   文皎便笑道:“多谢郑嬷嬷送我,嬷嬷吃杯茶再走吧。”   郑嬷嬷笑道:“茶不吃了,老奴还要赶着去给太太复命。二小姐也快歇歇罢。”文皎也并不多留,笑着将郑嬷嬷送出院外。   郑嬷嬷才出了梅院门不久,就听两个婆子嘀嘀咕咕:“怪到人常说:麻雀变凤凰。到了宫中几年,都快认不出了。”   “是呀,你看那通身的气派,便是比咱们大小姐也差不多了吧。”   郑嬷嬷咳嗽一声:“大小姐也是你们混说的?”那两个婆子忙自己掌嘴,言再也不敢了云云。   郑嬷嬷本想再多说两句,想想整个府里谁不这样想呢?便是自己,心里难道不嘀咕?于是就罢了。   正院里,苏尚书和白夫人已进了侧间炕上对坐。白夫人笑道:“老爷怎么对文皎那么硬邦邦的,想当日文君在家时,我略说两句重话你都不让。现在多了个女儿,你就不稀罕了。”   苏尚书鼻子眼里哼了一声,把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   白夫人笑:“罢了罢了,我知道老爷不是不稀罕闺女,是不稀罕那未来女婿。莫说老爷,我这心里也怪怪的。咱们两个才将将半百,怎么就多了个四十多岁的女婿了?外头的人说不准以为是咱们家想权势想疯了呢。”   过得半晌,苏尚书说出一句:“真是乱七八糟!”把书往炕桌上一放,拿起茶水一口闷完,起身道:“我去书房了。”   白夫人摇头道:“这老头子。”   梅院,文皎卸了簪环装饰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疲累。答应嫁给林如海,是她不得不为:若是不嫁,得罪了皇上,这辈子无论如何也别想有好日子了。   她第无数次疯狂的想念现代社会,在现代她起码能自己决定和谁结婚,而不是被迫嫁给一个岁数足够当她父亲的大叔!别人都是穿越成女神!为什么我穿越了会变成女神的后妈啊!   文皎心中咆哮。   但是舒服的床榻终究让她放松了紧绷多日的神经,她沉沉的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文中林如海送黛玉上京时说自己年已将半百,这里为了剧情需要把他的年龄改小了几岁,总之本文的设定就是故事开始时,女主22,林海字如海41(重点重点重点~) 第2章 义妹   四月初六,一张将皇后义妹苏氏赐婚给左都御史兼扬州巡盐御史林海的圣旨,在京中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   其他府邸或是感叹宰相门前七品官,皇后身边宫女转眼成了二品诰命;或是称颂皇后娘娘仁德;还有嫉妒羡慕者,不一而足。   苏尚书和白夫人虽然对突然多了一个从二品四十一岁的“半子”心情复杂,但是还是比不过贾府诸人心情最为五味杂陈。   三日前,一张赐婚的圣旨就惹得贾母掉泪一场,先还是感叹贾敏,哀及黛玉。   后贾府众人都想到,林海有了新的岳家,还是皇后娘家,日后再有什么,贾府也就隔了一层。贾府能依靠的政治力量不说锐减一半,但说少了三分之一却是毫不夸张。   今日一早,皇后娘娘身边的冯太监来传话,说皇后娘娘传黛玉入宫一见。这消息传到府中诸人耳中,更是各个心思浮动。   宝玉心中发急,说什么“平白无故的,要见林妹妹做什么?别是要害林妹妹吧?”被贾政死命打了一顿板子,屁股肿的老高,贾母王夫人哭劝半日才罢。   贾母院中,黛玉在自己房内也落泪不止。   去年刚来时就为自己摔了一回玉,那几日虽不明显,二舅母对自己都有些淡淡的。   好容易安稳的过了一冬,在贾府也住得惯了,皇上突然给父亲赐婚,今日皇后又要要宣自己入宫,本就不知所措。   虽然宝玉是关心自己,但是他说话也太不经意了,这话什么意思!又惹得自己挨打,还带累了别人。   黛玉心中又是急,又是怒,又是愧,又有些心疼,任凭紫鹃雪雁怎样劝解也啼哭不止。   紫鹃只好去报给贾母,贾母又忙从宝玉房中出来来至黛玉处,搂着黛玉道:“好孩子,不怪你。宝玉自己说话不注意,惹他老子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自己还在喊着说错话了,要给你赔不是。别哭了,外祖母的心都操碎了。”   黛玉见了惊动了贾母,有些不好意思,又听得贾母劝慰,到底把泪收住了。   贾母擦了擦泪又道:“别听宝玉瞎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苏府家教极好,苏小姐想见你一面也不是什么奇事,别怕,一切都有外祖母在呢。   “明日你就跟着外祖母,少说多听,皇后娘娘若是问什么,你答就是了,莫怕。”   原来贾母也担心黛玉独自入宫,便和来传话的冯太监求了情,说恐外孙女太小,失了礼数,求自己带着外孙女同去。   冯太监得的吩咐本就是定要把林大人的女儿带来,若是贾母跟着入宫也可,再加上贾府给的银子丰厚,因此就笑眯眯的应了。   贾母便趁此给黛玉讲些宫中之事。大燕朝从起兵立国到如今,是第三位皇帝。宁荣二公就是和开国□□一起打天下,得了功劳,封了爵位的。   贾母之夫贾代善,也是当今太上皇的肱股之臣,只不过贾代善未满五十而卒,余下贾府诸人便没有再得重用之人了。   今上年纪刚刚二十有五,与皇后琴瑟和鸣,宫中嫔妃不多,只有周妃,吴妃并几位婕妤美人。   皇后娘娘现今二十有三,已育有皇长子和二公主,周妃育有大公主和三皇子,吴妃育有二皇子。   皇后娘娘的父亲承恩公是现任户部尚书,家中只有两位兄长,都已入朝为官。   赐婚与黛玉父亲的苏二小姐,原是皇后身边掌事宫女,深受宠信,被皇后娘娘认为义妹,想来也是明事理的人,不会为难黛玉的。   贾母细细将自己所知的宫中情况讲给黛玉,不过是为了黛玉安心,也怕黛玉冲撞了什么人。   一番讲述过后,贾母又放心不下宝玉,到了宝玉房中,宝玉已经睡着了,王夫人在旁边抹泪呢,见了贾母,忙起身行礼。   二人出至外间,贾母问道:“宝玉如何,什么时候睡的?”   王夫人道:“吃了药,嚷着疼就睡着了。”说毕犹豫再三道:“老太太,明日入宫,元春……”   贾母叹口气道:“我知道,只是元春在太后娘娘宫中做女史,皇后娘娘召见的是黛玉,宫中难道是咱们府里,可以随意走动得的?况且如今咱们家……”   婆媳二人相对无言。   宫外贾府诸人因着旨意和宝玉挨打心思各异,宫内现已改名叫做苏文皎的夏云,正哭笑不得的看着皇后给她收拾嫁妆单子。   苏皇后云,当年贾敏出嫁时是国公嫁女,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满满当当,文皎虽然是继室,却也是皇后妹妹,也要风风光光一百二十台才好。   午间皇上下朝来用饭,皇后玩笑说皇上赐婚,总要表示表示,才显得皇恩浩荡呢。于是又从皇上私库中淘了些名家字画,玉石古玩,一并给文皎写进嫁妆单子里去了。   现在文皎仍是一身淡雅装饰,但是通身的气派到底不同了:六根银簪细细挽了灵蛇髻,斜簪一只碧玉孔雀珍珠步摇,长长的珠子直坠到耳中,和耳上碧玺耳坠交相辉映。   上身穿着青瓷色银线描边挑秀百蝶穿花上襦,下身象牙色曳地长裙,臂上笼着水色金线云纹披帛,腰上牙黄丝绦系着一块樱色美玉。整个人看上去笼罩在青色的薄雾里,娴静淡雅,气派清贵。   总算是赶在天气热起来之前,把什么认亲接旨等事都弄完了。   文皎一面看着自己已经长长的嫁妆单子,一面想到,古代这些礼仪着实是过于繁琐,就“认亲赐婚”一共四个字两个词,足足折腾了一整个月。   认亲过后,苏皇后一面恐夏云在苏府,双亲和兄嫂文皎具不自在,一方面夏云不日将嫁往扬州,十多年的主仆情分,也舍不得她,赐婚圣旨一下,苏皇后便将文皎接至宫中备嫁。   能回到宫中备嫁,文皎也着实松了一口气,能松快些,为何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呢?在长乐宫中她本来就近乎一人之下,现在身份不同,宫人太监更是对她恭恭敬敬的了。   这边苏皇后穿着一身真红金线勾凤长衣,下身鸦青色洒金襦裙,头挽飞仙髻,斜插一根点翠七尾金凤步摇,映着日头满屋珠光,浓墨重彩,珠光宝气。   若是常人,恐被衣裳首饰淹没,只是苏皇后端坐在这里,却如“万绿丛中一点红”的那抹红色,风华无限。   苏皇后令文皎坐在她身边,手指着嫁妆册子道:“好木头都是慢慢积攒的,如今一时难寻,幸而我当年大婚时的家具都留着呢,现在也用不上,都挑了给你。”   “四季衣裳已经吩咐针线赶着些,想来两个月也能都得了,再有好料子我也给你多备了些。”   “头面首饰,宫中最不缺这些,长乐宫内库里有的合你戴的,我都给你写上了,另叫内造坊打了新的,也要些日子,再多给你装些珍珠玉石,日后你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在叫人打。”   “我这里再给你一千两金子压箱,家中正好在南边那些田地铺面,山长水远的也不知到底如何,索性给你一部分当陪嫁,到时候你安稳下来了也帮着家里看看。娘那边已经在一一理出来,到时来了把情况都告诉你。”   文皎笑道:“姐姐,咱们二公主才两岁,你怎么现在就要嫁女儿了?”   苏皇后凤目一斜,葱管一样的手指点了点文皎的额头,道:“你可认真些罢,还不都是替你操的心。林家也就罢了,那贾府可都是一双富贵眼,好歹也叫他们看看什么是大家小姐。”文皎笑着应是。   苏皇后又想想,道:“还有古玩字画,摆设玩器,皇上赏了几件都不错,家中父母也有几件,再从库里给你多挑些。”   “那林海是探花出身,虽不能说才高八斗,但是想来也是爱好风雅,平日里常吟诗作画的。”   “文皎你哪里都极好,只不过诗书上实在是不大通。虽说靠着吟诗作对不能过日子,但是到底夫妻之间总要有些话说才好。”   “从今日起,你除了绣嫁妆外,别的一概也别管了,咱们也来个临时抱佛脚:我这里多挑几本书,你这几个月好好读通读透,也沾染些才气才好呢。”   听到此处,文皎面上还没怎么,心里却连声叹气。   虽然穿过来这么多年,跟着苏皇后也上了不少大家闺秀基本和进阶文学素养课,苏皇后闺中时见文皎读书识字倒快,也曾着意教过文皎写实作词。   但不知是现代二十多年的生活将文皎的诗才磨没了,还是文皎本身就没这个天赋。   不论文皎怎样写,总是有一股子匠气,天长日久,苏皇后本已经熄了叫文皎作诗的心思了。   谁知今日又提起这事,文皎想起作诗只觉得头大如斗。   苏皇后也愁道:“哎哎罢了,以前多少年你也没做出过一首好诗,这几个月,你就不求甚解的多读几本诗词,好歹留些化用的句子在肚子里。说起评人家写的好坏,你到说的头头是道,怎么一到自己写,就……”   二人对视一眼,具忍不住笑了。   这时正好夏太监来传皇上口谕说今日皇上来用晚膳,以前还是做夏云时,正该侍奉在册,如今成了文皎,却该避嫌了。   于是苏皇后文皎二人又说笑几句,文皎便告退返回至自己现在居所,位于长乐宫后殿的配殿春晖殿。   天色尚早,不过申正,长乐宫中的树木已渐渐绿浓了,大朵大朵的牡丹和芍药正肆意绽放,微风习习,吹到面上带着晚春的暖意,吹到身上,勾勒出文皎年轻的美好的曲线。   文皎从回廊上慢慢走着,抬头望上去,廊檐挡不住的是湛蓝的高远的天空。突然,文皎觉得对未来的生活有了那么一丝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也大修了一下哈哈~ 第3章 黛玉   樱色银蝶小袄,水蓝色绫裙儿,头上只戴得小小两朵金珠花,虽然衣服都是织金缀珠,眉眼也是天生一段风流态度,看得出日后俊俏的模样,但是现在看来,还只是个略有些瘦弱的女童罢了。   文皎心中黛玉仙子一般的形象“啵”就破灭了。   对哦……才七岁呀……就算古代人成熟的早,也就是个小孩子呀……真不知道曹公为什么要将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写得这么玄乎,文皎想到,再细细端详黛玉。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嗯,果真是眉眼动人,眼中盈盈若水。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嗯?虽然看上去身体瘦弱了些,确实有些不足之症,也可能是入宫累着了,确实看上去有些气喘。   但是也不见得有什么一身之病吧,反正宫中医疗资源齐全,一会找个太医看看。   “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这两句果真写全了黛玉从入门到请安的情态,自己这副仪态是自己十来年打熬出来,黛玉小小年纪却似乎是天生如此。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若曹公所写句句属实,这次叫黛玉入宫,可别叫她多心了才好。   这厢苏皇后已经免礼赐座,笑道:“本来今日只是我这不省心的妹妹想见见林姑娘,谁知还劳动了您,叫我心里真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贾母忙道:“不敢不敢,臣妇外孙女年纪尚幼,恐失了礼数,冲撞了宫中贵人,臣妇实在放心不下,这才倚老卖老。惹得皇后娘娘心中不安,是臣妇的不是。”   贾母的形象和87电视剧中的形象很有六七分相似。看上去六十余岁,慈眉善目,体态雍容,头发还尚未全白,看上去身体还很健康,精神也比较饱满。   就看贾母不放心黛玉,在传下口谕的太监未说能令人跟随的情况下,还能求着跟黛玉来到宫中,不能说贾母不疼爱黛玉了。   苏皇后笑道:“罢了罢了,这些客套的话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看林姑娘虽然年纪尚小,只是行事却极好,老夫人过虑了。文皎,你还在那躲着做什么,快来见过老夫人。”   贾母黛玉只见一位双十年华的貌美女子自屏风后转出,她身量纤细,着一身深深浅浅的水色,身姿挺直,宛若松竹;发挽高髻,长眉入鬓,眼波流转;身上金环玉佩,缓步走来,却并未闻得环佩之声。   她行来在贾母身前盈盈一福,道:“苏氏文皎见过老夫人。”   文皎又拉着黛玉的小手互行了礼,又牵着黛玉坐下,自己坐到另一边。   苏皇后又笑道:“宫中事多,我就不相陪了。昨日闻得老夫人也要来,想起贾府的元春姑娘在母后那里做女官,已问过母后,特许老夫人和贾女官在宫中见一见。”   “想必贾女官此时正望眼欲穿等着老夫人呢。林姑娘不如就和文皎在宫中玩一会,也尝尝宫中的口味,如何?”   贾母闻得此言,先是一喜,再是一忧,只是皇后殿前,岂有她犹豫的?于是只得安抚的看了黛玉一眼,跪下谢恩,道:“臣妇多谢皇后娘娘恩德。”   苏皇后抬抬手,自有宫女将贾母扶起来,领路去了。文皎扶起黛玉,笑道:“姐姐,那我可就躲懒儿去了。”   苏皇后笑道:“去吧去吧,中午想什么吃的只管叫他们做去。”   文皎拉着黛玉的手退出殿中,想到刚刚扶了一下黛玉,着实是太瘦弱了些,这手虽然细腻滑嫩,只是也感到骨节分明,不似一个女童的手。   文皎在现代看过什么什么研究,说微胖的体型是最健康的,太胖或者太瘦都不好。   虽然让林妹妹变成微胖这件事想想就觉得有点惊悚,但是起码也要略长些肉,起码能抗住风啊。   骤然离了外祖母,独自一个处在宫中,黛玉心中很是紧张。   这种紧张和去年冬日刚入贾府时的紧张不同,那时是知道往后要住在外祖母家中,府内都是亲戚,所紧张不过是对陌生环境的下意识反应。   此时是身处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万一冲撞了什么人,都会给家中带来灾祸,而且牵着自己的手走的这位女子,将要成为自己的继母。   昨日还因为这事,宝玉挨了一顿板子——虽然是宝玉自己口无遮拦,种种情绪相交,由不得黛玉不小心翼翼。   此时已然出了殿门,文皎接过宫女手中黛玉的斗篷,蹲下给黛玉细细系上,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都怎么称呼你?”   黛玉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女子,她现在眉眼弯弯,眼神清澈,不知怎的就将黛玉心中的紧张消除了大半,于是黛玉轻声道:“乳名唤做黛玉”   文皎笑道:“那我就叫你黛玉了,可好不好呢?”   见黛玉点点头,文皎直起身,继续牵着黛玉的手往前走,又问道:“我记得你是去年冬日来的京里,京中冬日寒冷,可还住得惯吗?你在贾府是和谁住的?”   黛玉答道:“住得惯,京中虽冷,但是屋子也造的厚些,如今我是和外祖母住。”   这些事虽然书中都写得清清楚楚,但此时不过是和黛玉多说说话,互相熟悉,所以文皎也就明知故问了。   文皎又想到黛玉在贾府一直是和宝玉一起住在贾母院中的,二人深厚情谊一半是天缘注定,另一半是同吃同住结下,如今虽说才住了半年多,但也不知道二人境况如何,只得慢慢打听了。   于是文皎便笑道:“我观贾老夫人对你也甚是疼爱。”又问:“那现今府里于几位姐妹相处的都还和睦吗?平日里上不上学?”   “府里姐妹们都甚好,每日一起上学读书的。”黛玉答道。   “那上学都读了什么书?请的什么先生?我记得长姐幼时也和闺中姊妹们上学,除读些四书五经外,还要琴棋书画都学些,闲时玩乐,倒也有趣。”   文皎笑道,心想着幸好自己知道黛玉爱做什么,脾气性格如何。不然和贾母一样说什么“认得几个字,不当睁眼的瞎子”,以黛玉的敏感心思,又要说“只上的一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   二人本就不熟悉,一开始了解的方向又错了,这一天估计就没什么进展了。   这样想着,果听黛玉说道:“在家中时,请了一位先生,刚读完四书;现在不过和姐妹们一起上学罢了。”   又听文皎笑道:“那你们姐妹们一起,可还作诗作词吗?虽然托姐姐的福,我也读过几本书,认识几个字,只是诗词上一窍不通,没少被姐姐说我是‘榆木脑袋’。”   “若是黛玉日后做得好诗,我还要向你好好讨教讨教,万一学成了,也好叫姐姐看看我已经‘枯木逢春’了。”   黛玉禁不住抿嘴一笑,文皎余光瞥见,心里念佛,哎呦喂可算是逗笑了。   文皎心中也很紧张,虽然女神变成了个小姑娘冲击有点大,但那毕竟也是自己的小女神啊。   自己的身份还是女神未来的后妈,万一一个不好叫黛玉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很差,导致后续黛玉不相信自己,自己改变不了黛玉的命运,自己还是找块豆腐那啥啥算了。   说话间已行至春晖殿前,殿前一树海棠开得正好。文皎心中一动,伸手采下两朵,给黛玉细细簪在小发包上,端详一下,甚觉满意。   众宫女簇拥着二人入得春晖殿中,转过屏风,文皎便令黛玉坐在窗前炕上,问服侍自己的宫女:“我早上说的,叫膳房做的点心可得了?”   现在文皎身旁贴身服侍的四位宫女,原都是长乐宫中的二三等宫女,白露白霜都是十六岁,玉梅玉雪都是十四岁。   文皎问的就是白露,圆脸儿圆眼,身量中等,肌肤微丰,着宫女制式的若草色衣裙,梳双丫髻。白露回道:“回二小姐的话,半刻钟前已得了。”   文皎便令她放在炕桌上,自己坐在炕的另一边。食盒中几样精致的细软糕点,并两碗酥酪(就是乳制品)。   文皎笑道:“自来宣人入宫,被宣之人在家中都不敢多食早饭,怕入宫不雅。我也不知你在家中吃了多少,现在离昼食还有一个时辰呢,黛玉,你若是饿了,就多吃一些,别饿坏了自己。”   又道:“这酥酪热着吃下去一碗,最是养人的,克化得也快,你快尝尝味道如何。”一边说,一边又将奶糕的盘子放在黛玉跟前。   贾母和黛玉早起入宫,果真是没敢吃喝,只是一人用了半碗燕窝粥罢了。   这一路上,文皎又是给她系披风,又是拉着她的手柔声细语的和她说话,戒心早已去了大半,又听见文皎如此说,又闻到酥酪香甜,只觉得腹中饥饿难耐。   黛玉端起酥酪吃得一口,果真又香又甜,吃得一口又来一口,再吃一块香香甜甜的奶糕,不知不觉一碗酥酪就吃尽了。   从黛玉开始吃第一口起到黛玉吃尽,文皎的内心活动十分丰富。   啊黛玉吃了吃了,吃得真好看呀哎呀吃了好几口了,哎?黛玉怎么还在吃?黛玉小仙女吃完了?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呀哈哈,还是早上没吃饱饿着了吧。可是我只是想见见黛玉呀又不能跑到贾府去见,不过黛玉吃的真是太好看了,以后多叫黛玉吃点东西就能多看几回了嘻嘻。   黛玉咽下最后一口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都吃完了,心中一窘,白瓷般的小脸上显出两团红晕,又一面有些担心文皎认为自己家教不好。   文皎心中偷笑,面上还是端得住,笑道:“吃了这些,可不担心把你饿坏了,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说着又吩咐白露,说再挑几样点心,吩咐膳房做了包上,到时候给林姑娘带家去吃。   转头文皎又对黛玉道:“黛玉,我刚见了你,总觉着你长得太单薄了些,但是见你胃口到还好。”   “只是,现在也不可吃太多了,恐怕中午吃多了积食。不过说来宫中做点心的手艺真是不错,我叫他们多做几样给你带去,你自己吃也好,分给姐妹们也好,到底也是来了一趟。”   见文皎全然一副长辈口吻,并无嬉笑之意,黛玉便又安下心来,只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然听见文皎又吩咐宫女道:“白霜,你带着黛玉去走走吧。”黛玉先还愣神,接着脸更红了,却还是站起来跟着那叫白霜的宫女去了净房。   待净手回来时,看见文皎坐在炕上笑着招手,黛玉心中紧张之情,已然一丝也不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女神也是要吃喝拉撒的! 第4章 元春   长宁宫的一处厢房内,元春哽咽的叫出一声“老祖宗”,便欲跪下请安行礼,贾母忙颤巍巍的扶住,早也老泪纵横,祖孙二人相拥哭泣不止。   出了长乐宫后,贾母一路来到太后太妃所居长宁宫内,先在正殿外给太后请安,太后只推说身子不爽,并未接见。   宫人便将贾母引至元春所居厢房处,元春今早朝食后才知贾母要来,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愣住,心中悲喜交加,缓过神来后忙拿出体己银子找膳房要了好点心好茶水来。   元春本是端庄持重,又兼在太后宫中侍奉几年,早就练就一身不动声色的本事,但是这一早她手中的丝帕却被揉的不成样子。   见到贾母,元春一腔思念之情再也忍不住,滚滚热泪留个不住。   跟随元春入宫的丫鬟抱琴忙劝解道:“小姐快别哭了,老太太好容易入宫一次,难道就这么哭过去了不成?再者,入宫一路行来想必老太太也累得很了,不如快叫老太太歇歇罢。”   元春红着眼眶道:“是我糊涂了。”忙拭泪搀扶着贾母坐下。贾母将元春拉至身边,细细打量。   四五年未见,元春身量又高了几分,看着清减了些,在家时原是面若银盆,如今下巴却有些尖了。   她着一身珊瑚色锦缎宫装,梳宫中最常见的垂挂髻,连发饰亦是中规中矩,不过一根金簪,几朵绢花罢了,只手上一枚玉镯,还是在家时的爱物。   贾母不由又落下泪来,搂着元春的肩膀,道:“元春,是家里……”只是话未出口又咽了回去,又欲说什么,只是恐宫中人多耳杂,满腔疼爱竟说不出一句。   祖孙二人又相对无言落泪一会。   最后还是元春先擦了泪,笑道:“早上知道祖母要来,一时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祖母的,祖母不如尝尝这玫瑰糕,是宫中膳房的秘方,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入口即化,香甜不腻呢。”   贾母依言吃了一口,元春又递上茶水,挑得两三件自己在宫中的趣事,又言宫中主子皆是待下和善云云。   又问起家中父母宝玉,贾母也只说都好,又说些家中诸事。说起前年家中贾琏亲上做亲,娶了王夫人的内侄女凤哥儿,现今凤哥儿帮着王夫人管事呢,到是样样都来得。   又说起去岁冬日黛玉来京,和宝玉两个人处得倒好;又说起一些宝玉平日的笑话,倒是把哀伤之意冲淡了些。   若说长宁宫内,贾母元春祖孙二人颇有些愁云惨淡,长乐宫春晖殿中倒是一派春意融融。   吃了点心喝了茶水,文皎又问起黛玉身上的衣裳料子,继而问起黛玉喜欢的衣料花样。   又说起御花园中景致,引得黛玉说起贾府内有一院梅花,昨岁冬日赏了几回白雪红梅,甚是好看,扬州不曾下得这样大的雪。   又谈论些黛玉的功课,绣的花样等。   黛玉虽说是个七岁女童,但心思敏感处不亚于一个成人,又因为女神的光环加成,所以文皎和黛玉说话时并不是如同哄孩子,而是将黛玉当做一个平等的成年人来交谈,同时又注意着只谈天,不越界,慢慢了解黛玉。   一个时辰下来,虽然察言观色是文皎多年的本事,却也不能说不累,但是看着黛玉越发真心的笑意,文皎又觉得一切都没有白费。   能面对面的和小女神聊天,小女神还对着你笑得那么好看,偷着乐吧,累点就累点,在现代要是能和你偶像在一起说话吃点心,你还嫌累?要什么自行车!   转眼已到饭时,文皎昨日便将今日的菜单子给了膳房,又加些赏钱令他们细细做来,半是京城口味,半是淮扬口味,十余道菜,什么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摆在桌上色香味俱全。   想来贾母再怎么疼爱黛玉,也不会专门弄个扬州厨子给黛玉做饭吃。乡音尚且难改,口味更是如此了。   所以文皎特意令膳房做的扬州特色,只为教黛玉吃得舒心,也解一解思乡之情。   苏皇后在宫中一向颇有威信,膳房大厨都使了些真手段,闻着便叫人腹中饥饿。   又加上饭前便见文皎嘱咐给贾母送去六样菜品,黛玉担心贾母之意也去了大半,便安安心心享用了一餐家乡风味,不免心中更加亲近文皎几分。   这厢黛玉美美的用了一餐午饭,那厢贾母和元春也用餐已毕。   贾母毕竟年岁高了,胃口不如从前,更兼入宫劳累,见到元春一喜一悲,不过草草吃得几口便罢了,元春也并未多食,但还是劝着贾母用了几口。   草草饭毕,想到再过一时贾母便要归去,二人都有些沉默。贾母犹豫再三,见抱琴在门口立着,终于开口道:“元春,你入宫也已经四年多了,往后可有什么打算吗?”   元春听了此话,面上神情一下淡了下来,欲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垂眸道:“祖母,禁宫大内,元春唯有好好服侍太后娘娘罢了,不敢有何打算。”   贾母落泪道:“只是一直如此,终究不是办法,你心中若有什么打算,祖母再去求求太后娘娘。一直在这宫中蹉跎年华,好孩子,不是把你给耽误了吗。”   原来元春十六岁秋日时入宫,到得今日已整整四年半多了,元春只比文皎小一岁,已经二十一岁。   本来元春选秀,贾母凭着当年贾代善的情分入宫去求了先皇后,将元春选入宫中做了女史,本是想叫皇后赐婚,也好指一门身份尊贵的婚事。   贾府自贾代善死后,竟无一人能支撑起门楣的,元春的婚事便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   大家女子虽说十七八岁出嫁的不少,疼爱女儿的都要多留女儿两年,只是婚事都是早早开始相看。   元春的身份说高了是国公亲孙,但是其父贾政不过是个五品的员外郎罢了,有来打听相看的,贾府皆不中意,元春的婚事便不高不低的耽误了两年,到了十六岁还未定亲。   正巧那一年宫中要选秀,皇上年事已高,此次选秀不过是为了选些女官陪读等,选中着皆是些小官之女。   贾府踱着皇上几位皇子中,正妃之位已全,尚余侧妃之位,四位异性王爷和皇家偏枝中也有未娶正妃的,加之元春着实是生得温柔娇俏,又兼才德俱全,贾府便起了攀龙附凤之心。   若是能求得佳婿,贾府的荣华岂不是又有了几分保障?加之贾代善在皇上心中还确有些情分,贾母一求,元春便就此入宫。   本来事事顺利,谁知第二年春日义忠亲王坏了事,皇上生了一场大病,养到第二年春日才回复些元气,谁还有心思管元春这事?   又过得一年,皇上退位成了太上皇,先皇后身死,柳妃成了皇太后,今上又封苏皇后。宫换新主,大家又适应一段时间。又是一年半过去,元春就蹉跎到如今了。   所以听贾母提起未来打算,元春难免心中有怨,家中父兄不争气,要她一个女儿以终身大事谋求家族荣耀也就罢了,自己从小被祖母爹娘如珠似宝的养大,为家里做些贡献也是应当。   只是谁知在宫中白白蹉跎了这些年,身份尴尬,既不是宫女,又不是主子,说是女官,又不是真的为了做女官来的宫中。   宫中是非之事最多,又因开始她是服侍的那位主子,即便她是国公之女,也少不了被明嘲暗讽,深夜偷偷饮泣也不知几回。   却无可奈何,只得真将自己当做侍奉女官,尽心服侍太后,办好差事,谨言慎行,不给家族抹黑,尽量与人为善,但也有不得不做些阴暗之事的时候。如此才算在宫中勉强有了立足之地。   想起宫中几年,元春又落下泪来,只想说已经耽误了这些年,不怕再耽误两年。   只是对着愈发年迈的祖母,不忍再说什么叫祖母伤心,只道:“孙女在宫中,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甚是慈爱,孙女很好。再说终身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孙女依命便是。”   贾母听了此言,想想如今天下已定,山河康泰,若是有机会,便舍了老脸再求求太后娘娘,便不提此事,又说些家常之事,元春也有意把此事岔过去。   再过得一时,有宫女来报说时候到了,贾母和元春皆是不舍,但不敢误了宫中时辰,连忙去了。   长宁宫正殿内,太后闻得贾母已去,和身旁服侍的姑姑道:“到底是宫里对不住她了,好好地姑娘,耽误了这么些年。”   姑姑笑道:“娘娘说笑了,哪有天家对不住人家的?再说那贾府当日只求叫贾姑娘入宫侍奉,旁的可一概没说,况且……求的也不是娘娘您呀。”   太后看那姑姑一眼,姑姑不敢再言。   太后才一笑道:“说是这么说罢了,到底蹉跎了四五年,还是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不过这元春倒还真是个知事的,平日里当差也算勤谨,我看着为人也可疼,怎么他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说罢摇了摇头,道:“男子不争气,倒叫女子来搏出身,我一向看不上这样的人,只是世上这样人不少。”   姑姑笑道:“奴婢也觉得顺风路好走,为何游逆水河呢?”   太后摇摇头,思量得一回,道:“如今也算是腾出空来了,给她找个好女婿,也算她没白勤谨这些年。”   姑姑笑道:“能得太后指婚,真是那贾元春的福气了。” 第5章 太医   见黛玉吃得香甜,文皎心中露出姨母笑,但还记得看着黛玉,防着黛玉吃得太多不消化。   记得原书中说过,黛玉脾胃弱,吃个螃蟹就吃一口夹子肉,大家雪中吃鹿肉吃得开心,黛玉却一口也不能尝。   思及此处,文皎更下定决心今日就找个太医给黛玉好好看看。   不仅是因着贾府中常看的世交王太医,在宫中太医院虽也算得是中等的太医了,只是不如儿科圣手姜太医,且大皇子二公主也全赖这位太医,医术了得,和长乐宫又亲近。   还是因着正好借此给自己使用金手指找一个发挥的空间(金手指的大概作用见文案),便悄悄吩咐去请姜太医来。   一时饭毕,漱了口上茶,文皎道:“饭后过一时再吃茶,不伤脾胃。黛玉你年纪尚幼,更该打好底子,过一时再吃也罢了。”   黛玉欣然听命,笑道:“在家中时,父亲也这样说的。”说罢自悔失言。但见文皎面上微微一愣,笑道:“既然这样,那这话更该听了,惜福养身比什么都重要。”   我是不是应该害羞一下但是我又不是实心的古代人这种程度实在是害羞不起来呀,但是不害羞黛玉会不会认为我脸皮厚啊QAQ。   一番内心纠结之后,文皎略嗽一声,微微转头垂眸,复又转回笑道:“黛玉,你别怪我唐突。”   “我见你身上似是有些不足之症,正巧今日儿科圣手姜太医在宫中当值,我已请了他过会来替你把脉,也好早早调养起来,你觉得好不好呢?再者你如今常吃什么药?宫中药材也是应有尽有的,挑些好的给你配了带走。”   黛玉本还自悔失言,不该在苏小姐面前提起父亲。   却又听见文皎字字句句还是为自己打算。不由感动道:“苏小姐这样为我着想,我再怪您,那就是我太不懂事了。”   “只是从小也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也不见效,如今吃着人参养荣丸调养。”   以前读到“吃人参养荣丸”处时,文皎还特意查了什么是人参养荣丸。   人参养荣丸用人参、当归、茯苓、肉桂等十二味药材制成大蜜丸,温补气血,用于心脾不足,气血两亏,形瘦神疲,食少便溏,病后虚弱等(来自百度),就是一个日常吃着温补的药丸。   虽然名字听上去很高贵,但是价格却十分的亲民,十几二十几块就能买个十丸八丸的。这样一想还是现代社会好,从前贵族吃的药,老百姓也能吃得起了。   只不过这个药方后来宝钗说觉得人参肉桂太多,补得太热,又给黛玉推荐了冰糖炖燕窝。   虽然文皎受自己现代老妈的影响,再加上在古代也生活了这么多年,承认中药是有一定的疗效的,也自成体系。   但是燕窝不过就是燕子的口水嘛,里面最多富含一些蛋白质和氨基酸,还不如多吃点牛奶鸡蛋,银耳山药的。   不过这也是古代人认知的局限性,也可以理解。宝钗也是把自己认为最有用的推荐给黛玉,虽然东西错了,但是理论没错。打好身体基础还是应该从养好肠胃开始,再谈其他。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把十二钗都见见,文皎想道,既然都快成林妹妹后妈了,以后说不定也有机会去贾府交际一下。   黛玉说到“人参养荣丸”,只听见宫女道“姜太医到了”,又闻一老者道:“谁又吃什么人参养荣丸了?”便忙向门口看去,只见一花甲之年的老者走来,后面小太监紧步跟着提着药箱。   文皎忙站起来笑到:“姜爷爷,您怎么又这么大火气。我这里可有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禁不得您吓唬。”   那姜太医站定,看黛玉两眼,吹胡子瞪眼道:“这就禁不得,都是瞎吃药吃的。”   文皎忙对他使眼色,又对黛玉道:“黛玉别怕,这位就是咱们宫中儿科圣手姜太医。”   又对姜太医道:“姜大太医行行好,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全赖您给好好看看呐。”   黛玉也站了起来,心中想到世人千百样脾气,听闻有些人年纪大了,行事作风却越来越像小孩,就是俗语说“老小孩”。   又见文皎和姜太医言语之间很是熟稔,因此并不惊慌,只是微微一礼。姜太医见了,面上收了收神色,只道:“看就看,看看就看看。”   文皎扶着黛玉坐下,小太监忙开了医箱,拿出号脉枕,文皎在黛玉手上铺了帕子,白露拿了绣墩过来。   因着黛玉尚小,所以并不避讳,于是姜太医坐下把了脉,又细细看了黛玉神色,问些平日饮食起居等,黛玉一一答了。   文皎一面听,一面心内叹气:黛玉平日里吃得也太少了些!   早上不过吃一碗粥,午间半碗米几口菜,晚间大多还是吃粥,就些小菜,一天也不吃几块点心。   但是黛玉只吃这些却不觉得饿着,稍稍多吃些就积食不消化,可见肠胃太弱。   再加上平日也就上学请安略走个几百米,剩下的时间要么就是坐着看书要么就是歪着,极少出去活动。   吃得少,身体吸收的少,就没力气活动;不活动身体不消耗,肠胃也不运动,消化得更慢,如此循环往复,身体康健的人也会渐渐虚弱,更何况黛玉本就先天不足呢。   有些小姑娘减肥急功近利,一味地少吃甚至不吃,殊不知这是最伤身体根本的。   等瘦下来了,肠胃也伤完了,基础代谢也变少了,还没有养成健康的生活习惯。一旦克制不住大吃大喝,很快反弹。   最好的减肥方式就是适量少吃,适量多动,逐步改变生活习惯,这样不仅会瘦下来,而且身体还会越来越好。   改变黛玉虚弱的体质,道理是一样的。每日多动些,多吃些滋补的食物,循序渐进,身体才会越来越好。躺着不动吃没啥营养的燕窝,都是白搭。   文皎想着,果听姜太医道:“这小姑娘不过就是胎里弱些,没什么大毛病,又加上少吃少动,不弱就怪了。”   “所以吃药倒在其次,首要是将脾胃好好调养起来,吃的东西才能养人精神;再要多动些,别总在屋子里闷着。”   “若是抹得开面子,练练五禽戏最好,抹不开面子,园子里多走两步也可,只是五禽戏最佳。别总吃什么人参肉桂。身上太弱,吃的太补便会虚不受补,一日三餐,食疗调养为佳。”   “还有,你小小年纪,思虑过多。有什么好想的?放宽心,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是先砸个子高的,砸不着你。”姜太医奇到。   黛玉一面听,一面惊奇,但又深觉有理,默默点头,只是忽想到什么,面色不由有些消沉。   文皎见了,想一想,心中一动,对姜太医笑到:“果然姜爷爷这法子一听就好。只是我们林姑娘现在是客居外祖家中呢,行动多有不便的。”   “怕是要过个一年半载的到了自己家才方便。劳烦姜爷爷将那调养着的药方子写几个,先在宫中配好,吃了调养着。”   姜太医听完,又看了黛玉两眼,道:“法子我倒是告诉你了,用不用随你们。”   说罢要了纸笔,写下一个方子,道:“此方先吃一个月,看看效验罢。”又道:“罢罢罢,我直接配了给你送来。”   文皎不禁喜道:“多谢姜爷爷,我叫白霜跟着去取,不烦姜爷爷再跑一趟。过得一个月,还要劳烦姜爷爷给看看呢。”   一面心想,果然黛玉招人疼爱,连这臭脾气的老头都愿意多费一遍事。   黛玉也站起来一福,道:“多谢姜太医。”姜老头道:“谢什么谢!小小年纪放宽心,好好养身体罢。”便起身要走。文皎黛玉将姜太医送出殿外,白霜跟着去了。   黛玉因刚刚想到自己客居贾府,虽外祖母极尽疼爱,但是终究不如家中行动自在。若是在自己家中,爹爹听闻此方,必不会顾及什么面子里子,不过是五禽戏,慢慢练习也就罢了。   但是身处贾府,人多口杂,别说练五禽戏,就是多行几步路尚要小心,更别说要厨房特特做什么食疗方子了。   身处此种境况,怎么能由得自己放宽心呢?又想起从前在家中父母恩爱,自己又是何等自在惬意,所以一时悲从中来,不由得面上就带出了些。   不想文皎竟像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句句贴心,黛玉心中感叹不已,将悲伤之意也去了七八分。   文皎本想问黛玉愿不愿意到时候回扬州,但是又觉得今日初见,还是不要问太多了,又不是立时便出嫁,总还有几个月的。   便岔开话题,拿出自己给黛玉准备的表礼等物,一一说起,一时拿着缎子在黛玉身上比划,说这是专给黛玉挑的,那些回去送给姐妹们也可。   一时将一枚蝴蝶坠子系在黛玉腰间,黛玉要推,文皎只不让。   一时白霜回来了,又给黛玉打点装好药材等。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命人去接贾母。   黛玉来宫中这一日,只有开头是步步小心,时时留意,呆得越久,越觉得自在开怀,因此到了离去之时颇有不舍之意。   文皎便和她约定了下月再接她来,正好再叫姜太医看看,黛玉应了。   一时贾母来,文皎笑到:“今日我见黛玉似乎是有不足之症,便请了宫中的姜太医给黛玉把了脉。”   “姜太医日常是照顾皇长子和二公主的,医术了得。开得一个药方子,药已经宫中配好一个月的,我托大烦请老太太应我,下个月还要再接了黛玉来。”   贾母今日得见元春,心中也知是苏皇后和文皎的情分,又见有宫女捧着满满的表礼等物,又听说还给黛玉请了太医,听文皎如此说,哪有不应的?因此也应下了。   贾母黛玉又去拜别苏皇后,苏皇后并未再见,只是另有赏赐。时辰已近未末,二人便告辞回府。   送走黛玉,文皎心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去他的还泪之说,我偏要黛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过完这辈子!就算太医不管事,还有金手指呢,总能把黛玉治好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十一点发的,今早七点才审完,所以今天早早发出来哈哈~明天见啦   撒泼打滚求评论!求收藏! 第6章 心思   天色将暗,因皇上今日去了周妃的昭阳宫,并没来长乐宫,苏皇后便和文皎并皇长子二公主一起吃的晚饭。   查完皇长子的课业,又将一子一女哄睡,姐妹两个梳洗了,坐在一处看宫中第一季的账本。   苏皇后颦眉道:“每月的花销,倒是有一多半都用在宫人太监的月钱吃穿上,自二十年前,宫中的下人数目一年年只增不减,这样下去,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文皎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宫女便不说,太监总得进年轻的进来才好□□了当差,宫中的主子也是一年比一年多,下人可不是也变多了?”   苏皇后冷哼道:“人一多,就做奸耍滑,拉帮结派,搞得乌烟瘴气。偏偏现在做不得主,若是凭了我,倒是把那奸猾的放出去才好,国库空虚,哪有这些闲钱给他们花销。”   文皎听话听音,忙道:“姐姐,慎言。”   苏皇后冷笑:“怕什么。前些年就江南一地巡了多少次,留下个空壳子给了皇上,现在我连想裁剪些人手都要意意思思的说我不仁厚。”   “我倒不明白,原来仁厚就是拿银子不当东西随地乱撒!做又做不得什么,咱们自己宫里,说还不给我说两句了。”   文皎叹道:“姐姐,宫中积弊是多,只是做大事总要徐徐图之。我还在你身边,总是能拉着你些,若我走了,也不知忍冬她们能不能劝得住你。”   苏皇后嗔她:“罢罢罢,现在你可是更有底气说我了,这话你说过八百遍给我,倒着背我都会。不过说起你的亲事,我倒是想起来,那贾家有件趣事,你可想不想听?”   文皎心想,在书中并没写这个时间段贾府又出了什么事啊,于是奇道:“他家又出了什么事了?”   “他家那衔玉而生的哥儿,叫什么宝玉的,你可还记得?”苏皇后故弄玄虚。   当然记得啦和我家黛玉在原书里可是CP呢,文皎心道。   苏皇后脸上浮起嘲笑的神情道:“昨日洪保全不是传我的话去贾府,接那林姑娘来,听说那贾宝玉说什么‘平白无故的接了林妹妹去是要害她’,被他爹贾政打了一顿,打得还不轻,贾府又闹了个人仰马翻,现在他应该还躺在床上哎呦呢。”   文皎内心无奈,就算是关心则乱,也不该这样说,这不是给家族招祸吗?   又为这事挨了打,林妹妹又该无地自处了,文皎只得道:“一个姑娘,还是林大人唯一的姑娘,我就真要害人,也不害她呀?损人害己,难不成在贾宝玉眼里,我就和他一样,和个傻子似的?”   苏皇后喷笑:“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我也好奇,你非要现在见那林姑娘做什么?以后终究要见的,再者你也说了,就是个小姑娘罢了。”   文皎总不能说因为黛玉是我好几十年来的女神,幸而她早已想了一套说辞,便道:“不瞒姐姐,皇上将我赐婚林大人,就是想让林大人和贾府的关系浅一些。”   “但是林姑娘去岁到了贾府长住,显然是林大人有了托付之意,若是林姑娘一直住在贾府,即便成婚,林家和贾家的关系也不会淡多少的。”   “再者她若是不回扬州,与我们苏家的名声也有碍,所以林姑娘是必要回扬州去才好。”   “只是林姑娘去岁失了母亲,今岁忽地多了继母,只怕就算回扬州,也是胆战心惊带着戒心的回去。这样一个不好,怕是林大人也会对我有所不满。”   苏皇后一面听,一面点头。   文皎接着说道:“所以我想着,不如先和林姑娘见几面,彼此熟悉了,往后也好相处。”   苏皇后忽地一笑,道:“文皎,你总是想得这么周到。等明日皇上来了,我得好好说说,再给你表表功才好呢。”   文皎笑道:“那我就等着姐姐再替我赚嫁妆了。”二人又说笑两句,便吹灯掩被歇息了。   贾府,宝玉被禁在屋中半个月,总算是得了准许下床出门了,便似飞鸟出笼一般。先给王夫人请了安,便飞回到贾母院中,到了黛玉屋里。   见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俱再黛玉屋中说笑。宝玉便进去笑道:“二姐姐好,三妹妹好,四妹妹好,你们玩什么呢?快告诉我,让我也乐一乐。”   迎春探春并黛玉互相看了几眼,惜春今年才四岁,只坐在那里看他们。   最后还是探春笑道:“没什么,这不是林姐姐从宫里回来带的衣裳料子,分给我们三个,一人做得一身衣服,今日正好一起穿出来看看。”   宝玉定睛一看,果见三春身上都穿着簇新的烟霞色团花宫缎衣裳,下身桃色百褶裙,俱是织金锦绣,心中也知她四个为什么如此,便笑道:“果然好衣裳,真衬得姐姐妹妹们天仙下凡一般,多谢林妹妹让我见到如此美景。”   黛玉冷笑道:“谁用你谢,我也不敢受你的谢。只要你别再说什么混话,我还要谢谢你的。”   宝玉听此言,又要打点起千百样的话语来劝解,只是碍着有人在。   探春见此,便拉着迎春惜春笑道:“才上了身,还未给老太太看过呢,我们三个先去老太太那了。”黛玉欲要说什么,终究还是站起来送了送她们,看她们往贾母房里去了。   这厢宝玉刚要说什么,黛玉便道:“你躺了半个月,刚刚下了地,怎么就到处走,可给舅母请安去了?小心舅舅见了再说你。”   宝玉本是立定决心要将黛玉哄回,听了这话,气顿时泄了一半,又听黛玉道:“你自家乱想了也就罢了,偏要乱说;说别的也罢了,苏小姐并不是那样的人,你为何就胡乱猜测她?”   又道:“自己说错话挨打,害的外祖母舅母悬了好几日的心,你并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也当不起你的歉和谢。”   宝玉听了这话急道:“好妹妹,我,我那是关心则乱,胡乱说的。”又委屈道:“不知怎么了,妹妹入了一趟宫回来,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倒是为了什么刚见一面的苏小姐张小姐说我,我往日都白在妹妹身上费心了。”   黛玉听了,心中冷笑,道:“我不敢和二爷争辩,二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说完赌气向着床里面躺着,只不理宝玉。宝玉又辩白了一会子,见黛玉一言不发,只得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紫鹃见宝玉走了,过来劝到:“姑娘今日这话,我倒看不懂了。宝玉原是关心姑娘才挨的打……”   黛玉听了冷笑道:“你再说一遍,宝玉是为的什么挨的打?”   紫鹃知自己失言,忙道:“姑娘……”   黛玉又欲要说什么,只是想起紫鹃也是贾府的人,便只道自己要歇息了。紫鹃听了无法,便服侍黛玉睡下了。   黛玉躺在床上,越想越气,又流下泪来。   现在贾府里糊涂的人,只怕都认为宝玉是因为关心她才挨的打,就算是不糊涂的,被影响下也难免认为有她的原因。   宝玉关心自己是不假,只是怎么宝玉越关心她,她在贾府的处境就越尴尬!若是这样,到不如宝玉不要关心她,她还自在些!   荣府贾琏的小院里,闻得宝玉是垂头丧气出的黛玉房中,王熙凤对平儿叹道:“哎呦呦,完了,我的好姑妈又得有两日不舒坦了。”   平儿放下手里的活计,给王熙凤掖掖毯子,叹道:“我的好奶奶,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操这个心。太医说了,您就是操心太过,胎才不稳的。”   “咱们好歹好好将养两三个月,把肚子里的孩子顺顺当当生下来罢。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孩子重要。”   王熙凤扶额道:“平儿,你现在怎么啰啰嗦嗦,和个老妈子似的,叫我成日里躺在这床上,就比如把孙猴子压在五指山下,如今连个闲话也不给我听,那日不是要把我闷死了。”   这时贾琏回来了,在门外听到一言半语,笑道:“谁要闷死了?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平儿忙去打里间帘子,贾琏大踏步的进来,眼睛先隐晦的在平儿的腰身上溜一圈,王熙凤略略支起身笑道:“二爷回来了。”贾琏把手上东西一放,忙上前扶住她:“我的好奶奶,你可别动。”   王熙凤愁道:“一个平儿不让我动也就罢了,怎么二爷也这样,这屋里又没什么玩的,针线也不给做,又不让操心,想听两句闲话都不让,哎,真真闷死个人。”   贾琏往她旁边一坐,拿起自己带的东西,递到王熙凤跟前,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王熙凤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小笼子蒙着黑布,掀开黑布发现里装着一只小小的银色小猫儿,长长的毛,绿色眼睛,正缩在那笼子的一角呢。   王熙凤喜道:“这是哪来的?”贾琏见王熙凤喜欢,得意的笑道:“这是那西洋来的,叫什么波斯猫儿,听卖的人说从小和人一起长大的,十分亲人,所以我买来给你解闷。”   王熙凤把手搭在身上虚做一礼,笑道:“多谢二爷。”心内感动不已,竟笑着笑着掉下泪来。   贾琏忙给她拭泪,心道果然太医说得对,孕中女子真是奇奇怪怪的,又打开笼子门,那小猫还是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试探着伸手进了笼子,小猫闻闻王熙凤的手,喵了一声,把头蹭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和宝玉的感情是小时候共四五六七年建立起来的。在我的设定里面,现在黛玉刚来到贾府半年,感情还没那么深,处于宝玉剃头挑子一头热对妹妹好,妹妹还没特别对宝玉那啥啥的阶段,紫鹃也不是很懂林妹妹。   发现有小可爱给我灌溉营养液啦!感谢!感谢在2020-04-02 17:10:36~2020-04-04 16:3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林府   就算是急报从京中传到地方,也向来是晚上几天,更何况赐婚圣旨并非什么急事,于是还没等林海接到赐婚的圣旨,南来北往走货的商人就先把这个消息带到了扬州。   扬州林府,管家林平急步行至林海书房,在书房外躬身禀报:“老爷,有急事禀报。”   屋内林海道:“进来吧。”林平打开门,回身关上,再急步悄声行至林海身边回话。   林海听完,先是皱眉,后笑道:“莫要浑说!你一向稳重,怎么也听见些闲言闲语就以为是真的。若是年轻二十岁,我倒信这消息。”   “只是莫说皇后娘娘并未有妹妹,便是真的有,皇后娘娘的妹妹是何等身份,我已年过不惑,赐婚过来又是继室,难不成天上真会掉馅饼,还掉到我这老头子身上?”   林平回到:“老爷,千真万确是真的。小的开始听了也不信,但是打听了四五个有人马船只从京城回来的商号,都说是真的。”   “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才孝贤淑,服侍皇后娘娘多年。皇后娘娘仁德,想给她找一门好亲事,所以才认为义妹,指婚给老爷。”   说完,林平觑着林海的脸色还好,又笑道:“老爷刚过四十,正是年富力强,若是老爷都自认老迈,那扬州的官员岂不是大部分都要告老了?”   林海听了笑而不语,心道原来是义妹,那就不奇怪了。先让林平退下,便细细琢磨起来此桩婚事皇上的深意。   并非林海自得,自贾敏去后,想将家中女儿给林海做继室的家族不少。   林海年刚不惑,又是探花出身,官至从二品右都御史,又兼着巡盐御史的肥差,前途无量,就算是继室也不少人争相去抢。   但因林海和贾敏夫妻情深义重,又已年过四十还未有子,已经信了自己命中无子,再娶一个女子,既不能全心相待,又不能生儿育女,何必耽误人家一生?于是决意不再续弦。   只是这样黛玉便无人教养,世人皆道“丧母长女不娶”,便将黛玉送去京都贾府。   由超品的荣国公夫人抚养,黛玉的教养也可得到保障。便将那有意许配女儿的人家具都推去了。   没想到不愿再娶,却不得不再娶,自己这老树也不得不开花了。   一成婚,自己入官场来十余年从未站队,本以为能平安熬过权力交替的这段时间,现在恐怕也不得不和光同尘。林海不由叹道:“世事难料啊……”   再过得几日,扬州大小官员消息灵通些的也都知道皇后义妹指婚林海的消息,只是因圣旨还未下,观林海每日面上也看不出是喜是忧。所以都各自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谈此事。   所以五月初一日,当传旨的太监说得最后一句“特指婚右都御史兼巡盐御史林如海,于本年九月二十一日完婚”时,见林海笑得如沐春风,众官员终于能纷纷恭喜林海,云办喜事时一定到等等,林海一一都应了。   其中也有前段时间欲要将女儿或家中亲戚许配给林海但被林海婉拒的官员,笑道:“今日得了贵妻,恭贺林大人得偿所愿了。”   林海笑道:“皇上体恤下臣,真乃天恩浩荡,蒋大人若是勤勉为公,皇上必会看在眼里。想必到时蒋大人想要满足什么心愿,都不是难事。”众官员听了,相视一笑了之。   因圣旨赐婚已将六礼中“纳采”“问名”与“纳吉”三步走完。   还有“请期”,就是挑选吉日择定婚期告知女方家,圣旨中也已经写明了今年九月二十一完婚。所以林海现要做的就是“纳币”,即给女方家送去聘礼。   林家祖上也是世袭侯爵,家产丰厚,因娶的是续弦,聘礼本该比贾敏那时低一等。   只是新夫人是国公之女,皇后之妹,林海现又已是官至正二品,林家家主,此婚事又是圣上赐婚,所以聘礼算下来反比求娶贾敏那时还要高上不少。   于是五月下旬,大管家林平带上林府预备的价值足足有五万金的聘礼,往京城去了。   林府后院一处厢房内,一穿着蔷薇色娟罗衣裳,头上插金坠玉的二十余岁美妇,正扯着手上的帕子,险没把帕子扯烂,旁边的丫头想劝又不敢劝。   正在为难之时,那丫头听得脚步声,抬头一看,是沈姨娘往这边来了,忙提醒自己的主子。   主仆二人听得一声笑:“曹妹妹怎么一个人在房中,也不去园子里逛逛。我看那池子里莲花开得甚好,本想多赏一会子,只是日头太热,禁不住就回来了。”   曹姨娘直起身略让一让,叫丫头上茶,自己又往塌上一歪,冷笑道:“我倒不知道沈姐姐什么时候心胸这么宽大了。火烧眉毛,还能来去逛园子,来看我的笑话。”   “姐姐若是闲着无事,不如好好打扮打扮,再去逛逛,也好引得老爷常来。到时候新夫人进了门,沈姐姐长久见不着老爷一面,可别再偷偷躲着哭了。”   “也不知新夫人有没有先夫人那么宽宏大量,可怜姐姐,劝老爷来看看姐姐呢。”   沈姨娘见曹姨娘并不起来,又说得这样一番话,提起旧事,面上挂不住,也冷笑道:“好心来看看妹妹,妹妹倒这么说,也没意思得很。”   “我是不如妹妹有能耐,能说会道,老爷也时常来看望。只是妹妹这么厉害,什么时候妹妹生下个一儿半女,我才真服了妹妹呢。”   曹姨娘气得柳眉倒竖,只是沈姨娘并不等她再说什么,转身就去了。   曹姨娘举起茶杯欲要砸,只是恐叫林海知道,又不敢砸。气得一会,拿住小丫头的错,拧她的胳膊出气。   那边沈姨娘回到房中,到底掉下几滴泪来,思量半日,叫丫头拿针线,开始日日紧着做活不提。   长乐宫内,文皎并不知自己已被林府几个姨娘早早记挂上了,她现在每日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晨起用过早点,要先读一个时辰的诗词歌赋,养些才气,本还要再试做几句拿给苏皇后看。   只是每次做的自己都没脸拿给人看,苏皇后读了也摇头不已,所以一个月后文皎终于不用每日死去活来的作诗了,只是书还要照读。   午后起来,要分批给苏皇后身边的宫人和自己将带去陪嫁的丫鬟上课,一个下过得飞快。   晚上用过晚膳也不得闲,皇上不来时要和苏皇后一起看宫中账本,商议日后管理后宫的章程。皇上若是来,便回至自己屋中做些针线。   本朝的女子若是定亲得早,离成婚还有几年,又对自己的绣工有信心,大多都会自己绣嫁衣。   虽文皎的绣工几可以和宫中的绣娘相媲美,只是婚期将近,所以她的嫁衣是苏皇后吩咐内造精心制作,只是文皎还要自己绣些荷包扇套等,预备婚后送给林海。   还因为文皎名义上已经是苏府的二小姐,所以不管苏尚书和夫人内心认不认同她这个义女,文皎都要遵从这个时代的礼教,尊重他们,侍奉双亲。   就算人在宫中,也会时常给苏夫人送些自己做的袜子抹额等物,以表孝心。   再有,上次给黛玉送了个自己绣的荷包,这次还想给黛玉绣几个香袋儿,好等下次黛玉来了送给黛玉。   所以每晚灯下苦做针线,不说日日做到三更,但是每日做到二更还是有的。   等到这时,文皎才觉出些要嫁给林海的好处来。一日与苏皇后闲话时,苏皇后玩笑道:“哎,做了我的妹妹,你现在反而比以前还忙了。连我想再得个你做的荷包,都不忍心劳烦你,总觉得你这腰又细了两寸。”   文皎也笑道:“幸而林家人少,若不然婶娘妯娌一大堆,我得做多少东西去,就是现在人人见了我都说我又瘦了,害得现在连腰带我都不敢系紧了。”   苏皇后贴近文皎,笑着悄声道:“我替你打听了,那林海院子里,只有四房姨娘,两个已经四十多岁,还有两个年轻些,但是一个已经二十有八,另一个二十有五。”   “他虽不是好色之人,但是年轻漂亮的女子哪个男子不喜欢?嫁了人,抓住管家权重要,这方面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但是抓住男人的心更重要。”   “我看你现在腰肢就正好。我这里还有好方子,叫她们弄了给你用,叫那林海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从此眼里再也看不见别个才好呢。”   文皎脸红了,在古代大白天的就说到夫/妻之事,还教她怎么勾/引未来丈夫,真的大丈夫吗?   苏皇后见文皎这样,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脸,又教她道:“你看譬如宫里,再说宫妃人少,也有十余个人。为何皇上能每月半数时间都来我这?”   “就算我是皇后,宫规也不过是让皇上初一十五来。你在我身边也不是一年两年,我怎么行事,你也没少见了。你稳重是好,只是有时候不稳重,娇一些,更让人疼惜呢。”   文皎想想皇上和苏皇后日常相处苏皇后那股子撒娇的劲,再往自己和林海(请自行想象文皎心中林海的形象:四五十岁长胡子老头)身上一套,感觉画面太美。   她赶紧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嘴上说了句:“知道了。”心中却想,反正离大婚还有好几个月,撒娇什么的到时候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大家明天见=w= 第8章 宫人   宫城西侧的宁寿宫,本只是宫里十数个宫殿中平凡的三所。   但是自三年前上皇下旨将三所宫殿修建在一起,作为他日后养老之所后,宁寿宫便一跃成为除紫宸殿外整个后宫中最大的宫殿。   再加之宁寿宫西侧出得宫门,便是皇家花园西苑。于是宁寿宫便俨然与西苑融为一体,成了京城的第二个中心。   太上皇今年已经六十有三,须发皆白,穿一身宽大的袍子,随意靠在炕上。   榻的另一边坐着的太后,虽不做鲜亮的打扮,穿一身宝石蓝色的宫装,却与上皇看起来像是两辈的人。实际上也是如此,太后要等到冬日才过四十五岁的生日。   太上皇慢慢地喝了口茶,随意把茶碗放在炕桌上,看着太后道:“这么说,这贾家的姑娘在宫里耽误了青春,现在你是想给她找一个好女婿?”   太后笑道:“妾想着贾女史也是功臣之后,白白在宫里蹉跎,也寒了下面人的心。妾身已经挑好了几家好人家,想请您把把关,过过目。”   谁知上皇忽然笑道:“梓潼,你说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好人家能比天家更好?”   听闻此言,太后心里咯噔一声,又听上皇道:“小四登基时就封了那么两个妃子,到现在还是那么两个,宫中人不多,怎么给天家绵延子嗣?   “这贾女史也是国公之后,听你所言又才孝贤德,这么好的姑娘,想来给他做个妃嫔也当得起。”   太后心中百千个念头转过,面上却笑得格外温柔动人,道:“还是皇爷思虑周全,妾就想不到这些。”   “只不过既然要给皇儿挑人,那就从宫中女官里多挑几个好的,一并给皇儿充入后宫,您觉得如何?”   太上皇点头不语,闭上了眼睛。太后见此,便笑道:“那妾身就去安排此事,先告退了。”   等回到长宁宫后,太后先换了一身衣裳,慢慢的喝了一盏茶,吐出一口气,才笑道:“找皇后来吧,宫中要进新人,这是喜事。她这做皇后的可别像躲懒儿。”   听得吩咐,自有人去长乐宫传话。太后身边莫秋姑姑道:“太后,这……”   太后莫秋姑姑一眼,笑道:“我还没说愁,你这老货愁什么。”   莫秋姑姑叹道:“奴婢只是感叹,才安生了多久,怎么又要出新闻了。”   太后笑道:“宫中新进几个嫔妃,皇上白得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又不是皇上吃亏。莫秋,这么多年,你还没学会往好处想想?”   莫秋道:“奴婢愚钝,只知道后宫若进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人,若是在宫中胡作非为,或是外面的亲戚得了意,弄出事来,烦心的还是太后娘娘和皇上皇后娘娘。”   此时太后已经心情平复,点拨莫秋道:“咱们皇上的后宫,皇后一向把持得住,贾元春这几年看下来,还算老实。就我看走了眼,她是个心内藏奸的,成了妃嫔,也要从低位妃嫔做起,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再说她娘家,除了一个国公夫人还能说得上话,现在当家的男子不说都是草包也差不多了。若真是能弄出事来,皇上正好一并收拾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太后淡淡笑道。   莫秋听了,若有所思,又轻声道:“只是这事终究是恶心人呐……”   太后听了不语。   过得一会,苏皇后已到,请安行礼后,便道:“儿知母后从父皇那里回来就找我,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不敢耽搁,立时便来了。敢问是父皇有了什么吩咐?”   太后先赐了座,苏皇后坐下,又屏退自己带来的人,听太后笑道:“你倒是聪明,我说了,你可慢慢地听。”   苏皇后听太后将此事说完,先是眉眼间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怒气。   只是太后跟前,到底按住性子,细细思量得一会,方开口笑道:“果然是喜事。父皇说得对,皇上登基将近两年,宫中是该近些新人,填填喜气。”   “只是国库空虚,就不大选这么大动干戈了。母后放心,儿这就去安排,择些宫中好的女官宫人,充实后宫。”   太后满意笑道:“这便是了,只是定要好好挑选。虽然女官入宫时都查过一遍,都是身家清白的好孩子,但难防时事变化。”   “再有也要看个人心愿,正好宫中几年没放人了,有年纪到了愿意归家备嫁的,先记了档,下回中选进了人,就把她们放出去罢。”   原来本朝选秀,分为大选,中选和小选。   大选是为皇室挑选淑女,充实后宫或给皇室子弟挑选妻妾,参选女子必得是七品以上出身,十二到十七岁都可参选。   大选一般都是三年一选,也有当选之年不选或两选之间新开一选的。   小选便是挑选普通宫女,看宫中需要,有时一年一选,有时几年一选,并无定数,一旦选中,基本就是终生在宫内伺候了,所以疼爱家中女儿的都不愿送女儿参选。   因宫中会给被选中的女子家中银钱补偿,所以也有过不下去的人家情愿女儿被选中的。   而中选是挑选宫中女官和公主郡主陪读等,上至国公之女,下至秀才之女,只要是家中有了功名,读书识字的都可以来参选。   给宫中挑选女官是五年一选,选中后在宫中服侍十年,有愿意归家嫁人的会给一笔丰厚的赏赐,还会根据品级赐予诰命。   宫中女官多挑选十到十五岁的女孩子,因年纪太小不知事,年纪太大在宫中服侍十年后,太耽误青春。   给公主郡主挑选陪读则是根据需要不定期开选,择六到十二岁的与该入学的公主郡主年岁相当的女孩,等公主郡主出了阁,伴读们自然也会得佳婿。   因中选进可得中主子垂青,退可在宫中服侍几年后得赏赐归家备嫁,所以每到中选,也会有许多小官人家或者家道中落的家族的女孩踊跃参选。   虽入宫服侍嫁人会晚上几年,但是若是工作做得好,出宫时身上便会有最高能到四品的诰命,还有在宫中结下的人脉等,甚至还会得了主子的青眼,亲自赐婚。   若是做到六品以上再出宫,便是国公之家也会积极求娶的。   而元春那时便是中选,其实她选秀时年龄已过,入宫不过是为了太后赐婚,所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与她同批进来的女官也少有与她亲近的。   文皎第一次了解到什么是中选的时候,心内非常震惊,就算实际上还是为了皇权服务,限制也很多,中选也给了女孩子们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甚至是拯救家族的机会。   想来原着里面宝钗想要参加的就是挑选公主郡主伴读的中选,一但选中,薛家也可以注入新的活力。   只可惜薛蟠这个不争气的,自己不上进也就算了,还闹出人命官司,有了案底,宝钗因此便不能参加选秀,薛家的这条路也被断了。   而因宫规又规定,妃嫔和宫中女官家中的直系与亲叔伯家的姊妹俱不准参选,以此避免相互勾结等丑事。   所以元春入宫后,迎探惜三个都不能去参选了,探春也没有办法通过参选,走出贾家这个牢笼。   文皎心中吐槽了一番薛家和贾家的人,嘴上却对着苏皇后说道:“上次中选,正好是五年前,最年轻的女官也是五年前开始服侍的,若是从这些人中选出几个可靠的,可真要细细挑选才行。”   苏皇后冷笑道:“鬼知道五年前她们都是谁的人!那时候宫里一团乱,一个个斗得和乌眼鸡似的。”   “也不知道谁的手上沾了什么。入宫以来,我每次想到围在咱们身边的都是这么一群人,就心里发寒。”   苏皇后往后靠了靠,又道:“这么一说,贾元春咱们好歹知道些,还比她们强些。”   “母后的意思是多选几个可靠的,一则贾元春就不显了,二则正好大选再推两年。”   “正好也借这次机会,摸摸这些女官的底细,若有不靠谱的,都记在档上,等到再选,都放出去。也好消一消这宫里的乌烟瘴气。”   文皎凝眉思索一会,笑道:“姐姐,我觉得不必等再选。不说再选还得一年半载,夜长梦多,就说那时候出去的进来的一起,岂不也是乱糟糟的?”   苏皇后笑道:“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文皎道:“不拘找个什么祈福的由头,把这些挑出来不好的,直接放出去罢了。”   说着,文皎扶了扶头上的玉钗,笑道:“其实现今宫中并不缺人服侍。五年前要这么些人,是因着宫里的宫殿都住满了,一个宫配上几个女官十几个宫人,每个主子身边再有服侍的,人就少不了了。”   “但是现今太妃们都搬去长宁宫和宁安宫了,现在后宫里面也就周妃的昭阳宫和吴妃的毓秀宫住着人,空出来的这些宫殿里面,怎用得上这么多人?”   “”、一个宫留几个人看屋子便罢了。怎用得上女官?以后要用人,再慢慢地选进来也不迟。”文皎道。   苏皇后道:“只是我去年提了裁人的事,你也知道没有什么好结果。现又要裁人,只怕……”   文皎便笑道:“那时是裁宫女,如今是放女官归家成亲,这可是天家的恩德,谁能说咱们不仁厚?”   “不放心的女官都放出去,不放心的宫人都调去看屋子做杂事,间或安置一两个咱们的人看着就行了。”   “人员虽然调动,只是放出去了女官,调动调动也是正常,谁要是逮着这个在上皇跟前说来说起,那真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了。以后再找机会慢慢地放出去。”   苏皇后听了拊掌笑道:“是了是了,我再把你这话润色润色,只说是积福行善,皇恩浩荡,他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他要往后宫里塞人,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你这一招也极妙”说完,苏皇后便叫人更衣打扮,又一阵风的去紫宸殿找皇上去了。 第9章 聘礼   六月初五清晨,一路紧赶慢赶的林平终于到了京城的码头,又紧着上岸装车,一路吹吹打打,将聘礼送至承恩公府。   承恩公府也早已得了信,大开中门迎接,林平家的恭敬把聘礼单奉上。   白夫人虽知林府家底厚,又是国公与二品大员结亲,聘礼必不会薄了,却也没想到如此丰厚。   且因扬州到京城路远,所以猪羊等都是用金子打的实心小猪小羊,又有一对与真雁一般大的纯金大雁。   又见林平家的站在那里也很是端庄得体,便知是得用的管家娘子,内心又更满意几分。   白夫人赐了座,又问了几句话,叙些寒温一路辛苦等。到底是从前没什么交情,所以只问些客套话。   因问道衣食住行等可安排好了,林平家的说道京中也有旧宅,已经收拾好了,当做在京中的落脚之所。   白夫人便又问道家中姑娘如何,说道文皎贸贸然请了宫中太医给林姑娘诊治,希望林家莫要怪罪。林平家的心内吃了一惊,又忙道谢云云。   再寒暄两句,白夫人便将人送了出去。   承恩公府也早早将女方的回礼打点好了交给林家来人,回礼中还有文皎亲手给林海做的一身衣裳并鞋袜子荷包扇套等,是最要紧的。   林平家的回到林府,先把女方的回礼认真归档收好,再将自家老爷给姑娘带的东西都一一整理好,再预备明日去贾府的礼。   林平与他娘子此来,除最要紧的送聘礼一事外,还另有几桩事,首要的便是看看家中姑娘如何,还有送信与林海在京中旧时的同僚等,时间安排的也十分紧凑。   因此当夜饱睡一晚,第二日林平与林平家的便早早带了东西,叩上贾府的门。   黛玉昨日便得知自家船只已到了京城,一夜不曾睡好,就等着今日家中来人上门。   等她见到林平家的与同行的三个仆妇时,泪珠儿又不禁流了下来,站起来叫道:“许妈妈。”   原来林平家的便是林海乳娘的女儿,嫁给林海身边的常随,又一路水涨船高变成了大管家娘子,黛玉幼时也常在贾敏处见郑娘子。   贾敏又与许嬷嬷两个主仆相得,所以许嬷嬷也十分疼爱黛玉。   今与黛玉已经一别半载有余,许嬷嬷也甚是挂念黛玉,先给贾母扣头请安,便拉了黛玉的手,细细打量。   见自家小姐身量长高了些,相较在家中面色也变得红润了,不禁把心放下一半,眼眶也湿润了,笑道:“可见是荣国府的水土养人,大半年没见小姐,小姐长高了不少,人也比在家中更漂亮了。”   贾母见了林家来人,又想到林家来人的目的,全京城都传遍了,林府的聘礼十分丰厚,不禁又想起贾敏那时出阁的场景,也是聘礼极厚,出嫁时十里红妆。又湿了眼眶。   听得黛玉称呼,又见许嬷嬷通身气派不凡,知道是林府得用的管家娘子。   贾母便拿帕子擦擦眼角,笑道:“什么养人不养人的,太客气了。是咱们玉儿本就生得如此,不拘在哪都埋没不了她。这一路过来可还好?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事?”一面又赐座。   许嬷嬷等告了坐回话,又说些客套话,便笑道:“不怕老太太恼,因我们老爷在南边也十分挂念小姐,所以容小的冒昧,想看看姑娘住的地方儿,回去也好学给老爷听。”   贾母笑道:“这也是应该的。去年刚来时黛玉和我住在碧纱橱里,开春挪了屋子,现在就住在那边的厢房里面。黛玉,你自己带着这位嬷嬷去吧。”   黛玉起身应了,也知这是许嬷嬷有话和自己私下说,便带着许嬷嬷走过抄手游廊,来到自己现在住的西厢房。   许嬷嬷见三间厢房收拾得十分齐整,一应家具摆设玩器等不说都十分名贵,但看得出都用了心的,有几件东西一看便是贾母积年的体己。   帐幔被褥等都是上好料子做的,一色儿□□成新,显然是用过一段时间。许嬷嬷把眼一扫,便知黛玉在贾府物质上没受什么亏待,心内暗暗点头。   黛玉与许嬷嬷进了房内,紫鹃忙搬来绣凳给许嬷嬷坐了,又上茶水。许嬷嬷坐下,拉着黛玉的手,笑问紫鹃道:“多谢。只是这位姑娘看着面生,不知怎么称呼?”   紫鹃回道:“我原是老太太身边的,叫做鹦哥。去年姑娘来了,老太太就把我指给姑娘,改了名字叫做紫鹃。”   许嬷嬷笑道:“真好人物,不愧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又问道:“我见那边厢房里边也是人来人往,不知是府里哪一位也和老太太同住?”   紫鹃回道:“东厢房里住的是我们宝二爷。”   许嬷嬷便笑道:“敢问这位宝二爷就是衔玉而生的那位?我记得是比我们姑娘大上一岁的。”   紫鹃回道:“正是。”   许嬷嬷又道:“我现在和我们姑娘说说话,请姑娘暂下去歇歇吧。”   紫鹃便知机退下了。   见紫鹃并一干人等都下去了,许嬷嬷才问黛玉道:“姑娘,这位宝二爷也八岁了,竟一直住在后宅里不成?”   黛玉垂眸道:“外祖母与舅母一向溺爱宝玉。”   许嬷嬷听得此话,叹口气道:“不是我背后说人长短。八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   “若是他家中亲姊妹也就罢了,咱们与她是姑舅姊妹,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是一直如此,传出去,他这么大了还在内帷厮混,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吗?”   黛玉听了垂头不语。   许嬷嬷见此心疼得了不得,将黛玉搂在怀里,道:“姑娘,我们此次上京,一则是给苏府送聘礼。”   “二则是老爷想问问姑娘的意思:姑娘若是愿意在贾府,就呆在贾府,若是想回家,到时姑娘就一起回去扬州。”   黛玉抬起头,听许嬷嬷继续道:“老爷说,原本将姑娘送来贾府,是因没有续娶之意,恐姑娘无人教养,又无姊妹兄弟扶持,故将姑娘送到贾府,由贾老太君代为抚养。到时候说起姑娘的前程也好看。”   “只是如今圣上赐婚,姑娘有了人教养,便是回家也不怕了。不过老爷也怕姑娘心中担忧,所以叫我告诉姑娘,姑娘想在哪一处都可,全凭姑娘的心愿。”   许嬷嬷叹道:“本来,我私心是想劝姑娘留在贾府,说句不好听的,新夫人毕竟不是亲生,隔着肚皮。”   黛玉听到此处,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许嬷嬷便又道:“只是来了贾府半日,又觉得姑娘还是回去好些。”   “这边再疼爱姑娘,姑娘也只是外孙女,又差着一层。姑娘这几日便好好想想,回扬州的前一天,老奴还会再来一趟,那时候,姑娘告诉我就行了。”   黛玉听完,终于落下泪来,许嬷嬷疼爱的拍哄她。   过得一会,听黛玉问道:“爹爹在家一向可好?我去年走的时候,爹爹咳嗽了大半年,一直没好,写了信,总说自己一切都好。嬷嬷告诉我实话。”   许嬷嬷笑道:“已经好了,今年开了春,就大好了。倒是姑娘,我看着身子真是好了不少,脸也红润了。对了,我怎么听说,是苏二小姐给姑娘请的太医呢?我倒是糊涂了。”   黛玉略想一想,道:“赐婚圣旨一下,过得三天,宫里就派人来说要接我入宫。外祖母不放心我,和我一起去的。”   “到了宫里,皇后娘娘说在宫中做女史的元春大姐姐等着外祖母,我便和苏二小姐一处。”   “苏小姐说看我身子弱,就给我请了宫中姜太医,说是常给皇子公主看病的,又开了一副药配好了给我家来吃。”   许嬷嬷凝神听着,黛玉笑道:“这药吃着果觉得比以前的药丸子感觉略松快些,过得一个月,苏小姐又接我入了宫,姜太医也说吃着有些效验,又换了一副药,说好了再过一个月再去一趟看看呢。”   许嬷嬷听完便笑道:“怪道呢。那姑娘觉着苏二小姐如何呢?”   黛玉抬头看着许嬷嬷道:“我开始也疑心的,只是苏小姐着实待我极好,处处想着我。”   “我想,她是皇后娘娘的妹妹,我不过是一个姑娘家,就算不好,也碍不着她什么。”   “如说是真想害我,又何必劳心劳力的又求皇后娘娘准我入宫,又去求御医给我看病呢?”   许嬷嬷看着黛玉清澈的眸子,愣了一愣,笑道:“姑娘真是长大了。”   光盛二年六月初九,黛玉第三次踏入宫门。   在今年的四月初九日,她满怀忐忑的第一次入宫,自己心中暗暗提防的那位女子却用温柔和耐心把她的戒心和紧张都消去了。   五月初九日再次入宫,她又度过了几乎是来到京城最开心的一天。   但是每次出宫前,黛玉都能感受到那位女子的欲言又止,而自己的心里也并不是全无疑惑了。今日就与她彼此说开吧,黛玉想。   于是文皎见到的就是一个一看就心里藏着事的黛玉,她的眼睛亮亮的,又带着点紧张的意思。   文皎只做不知,等吃了中饭,见黛玉连续抿了十来口茶,忍不住想开口问黛玉究竟有什么心事时,黛玉终于开口了:“苏小姐,我有问题想问问您。”   “您与我非亲非故,就算圣旨已下,我与您也并没有血缘,按常理,您就算不理会我也是应该的,为何对我这般好呢?”   “黛玉,你既问了,我也不瞒你。”文皎也做了决定:“皇上既赐我苏家女的出身,又将我赐婚为林家妇,我便要担负起苏家女的责任,也做好林家妇的职责。”   “林大人只有你一个女儿,若是你一直寄养在贾府,难免人们会说我苏家不慈,于皇后娘娘的名声也有碍,所以,我想带你一起回扬州去。”文皎看着黛玉的眼睛说道。   “只是,我知道你幼年失母,骤然听闻父亲要娶新妻,心中难免不安,也不一定信任我。”   “你虽年纪尚小,我也想尊重你的意见,不想拿身份压你。我虽想带你一起回去,却并不想勉强你,也不想让彼此之间有什么误会。”   “所以才几次接你入宫来,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奸诈之徒。前两次每次想问,又怕你认为我居心不良,所以一直没有问,没想到今日被你先问了。”   黛玉听完,低头暗暗吸了一口气,又抬头道:“苏小姐,我的迷惑已经解了。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您待我好,我知道,我不叫您为难……”   听到此处,文皎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紧张,有些像微信给大学的男神告白,等着男神回消息时候的感觉。   文皎一面心里吐槽自己这都什么破比喻,一面看见黛玉张了口,她说:   “我相信您,我愿意和您一起回扬州去。”   不愧是我的小女神呀,文皎想。又聪明,又体贴,又善解人意,又懂得回报,你若真心对她,她也一定会真心对你,还对着自己笑得那么好看。   这样的黛玉,谁能不喜欢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了一个bug,紫鹃后期是和黛玉好得亲姐妹一样,两个人年纪相差不会大于三岁应该,但是黛玉入府时才六七岁,贾母不可能只找一个十岁的丫鬟照顾黛玉吧……然后宝玉这时候是七八岁,袭人比她大两岁也是十岁,十岁的丫鬟就能做大丫鬟了吗?所以年龄bug真的蛮多的感觉。只能把八九岁的紫鹃按照十几岁写了QAQ。   写这一章的最后,我竟然也觉得当时的心情有点像和男朋友告白哈哈哈哈,可能这就是女神的魅力吧~   谢谢大家的阅读收藏评论和营养液=w=明天见啦 第10章 嫁妆   六礼已经走完五礼,余下就是亲迎,婚前一两天女方送嫁妆,铺床,隔日新郎亲至女家迎娶了。   因着扬州山长水远,所以承恩公府要安排下人等去扬州租赁宅院预备成婚使用,再提前将文皎与嫁妆等送去扬州。   因林府的聘礼着实太丰,所以白夫人看了看自家给文皎准备的嫁妆,觉得三万金的嫁妆虽确实不少了,但是嫁妆比聘礼还少,说上去不好听。   于是又从南边的土地房舍中挑选几处,再加上一万两的压箱钱,也凑成五万两,择日递了牌子,带着嫁妆单子入宫去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购买力(不算买房子),一两银子大约等于现代的五百块钱左右。   而文皎的嫁妆单子里面,光是压箱钱就有苏家给的一万五千两银子加上苏皇后给的一千两金子。   再加上承恩公府准备出来的几所宅子几处田地,再有两边一齐给预备加上皇上赏赐的金银珠玉,古董字画等,加起来共价值六七万两。   又因承恩公府再原样把聘金又添回到文皎的嫁妆里面,所以文皎一旦成婚,便拥有了价值约十二万两,大概是人民币六千万两的嫁妆。   文皎虽预料到自己的嫁妆必不会少了,但是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一般公候家的女子出嫁,若是嫡女,嫁妆会在三到五万不等,再加上疼爱女儿的家中会把聘金也原数加到嫁妆上,有个六七万已是极多。   原书中,凤姐打算给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成亲的嫁妆预算也不过是每人一万两银子的嫁妆。文皎的嫁妆基本能算是普通世家女子顶配中的顶配了。   一齐算完了总数,白夫人略略思索,道:“虽说嫁妆是女子的底气,也是家族的颜面,只是这么多说出去,人家未免以为我们太过张扬了,更何况……此时也不是咱们张扬的时候。”   苏皇后笑道:“十二万的嫁妆说出去,是太张扬了些,只不过就算咱们想稍稍亏待点文皎,林大人那边五万两的聘礼放着,就是想少给点嫁妆也不行呢。可见咱们文皎真是有福气呐。”   文皎应景的低了头。经过一番镜子前的勤学苦练,文皎终于找到了一个最佳姿势来表达自己的娇羞,不然该脸红时脸红不出来,也很尴尬。   白夫人便笑道:“你这孩子,还怕我亏待文皎不成?”   苏皇后笑道:“母亲大人想多了,我可没这意思。”   又道:“不如这样,文皎的嫁妆,咱们把压箱银子只说五千两,对外只说五万嫁妆,聘金不说加不加起来。这样五万两虽说也不少,但是也不出了格了,母亲以为如何?”   白夫人点头道:“如此也很好,明白的人自然知道咱们把聘金也放嫁妆里,只不过不对外说那么多,是咱们不愿意张扬。”   文皎只听着苏皇后和白夫人二人商议,等到苏皇后问道她,她才笑道:“母亲和姐姐都是为我好,我再没有不听的。”   白夫人见此满意的点点头,又一一教她嫁妆单子中的宅子田地铺面都是什么情况。   宅子几进几间,在什么地段,什么时候多少银子买的;土地某某处多少亩,是谁管着这处庄子的出息,每年约有多少;铺面都是租出去收租子的,一年多少租金等等。   文皎都认真记下白夫人所说。不出意外,这些嫁妆就是她下半辈子一半的底气来源。   若自己救不了林海,林海还和原书中一样早早去了,自己又保不住林家的家产,起码还有自己的嫁妆可以让自己和黛玉衣食无忧。   白夫人说完文皎的嫁妆,又说起家中在南边还有哪几处庄子,若是文皎得了空,也帮家中去查看查看,文皎点头应了。见这边白夫人再无话,便说自己还要做针线,把空间留给她们真·母女二人。   见文皎出去了,苏皇后给白夫人奉上一盏茶,笑道:“娘倒是真舍得,我记得那一支碧玉凤钗还是娘的陪嫁,怎么也给文皎写在嫁妆单子上了?”   白夫人接了茶碗,喝得一口,笑道:“难不成在你心里你娘就这么小气?还有,堂堂皇后,一杯茶就想来套我的话了?”   苏皇后坐到白夫人身边,给白夫人揉揉肩,撒娇道:“娘告诉我吧,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明白,不成了一个大糊涂了?”   白夫人便道:“你父亲与我也并不是瞎大方,咱家虽有些家底,但也不是什么巨富之家,一下出了五六万两,也怪心疼的。”   “只是这桩婚事是皇上赐婚,咱们总要办得漂漂亮亮。林家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聘礼丰厚。咱家嫁妆少了一则丢咱家的脸,二则不合皇上的意,三则文皎脸上也不好看呐。”   说到此处,白夫人笑道:“有一桩事,你还不知道,我和你父亲瞒了你十几年了。”   苏皇后奇道:“能有什么事,值得爹和娘瞒我这么久?”   白夫人笑道:“你自小体弱,请了多少大夫也不见好,成日家没精神,也不爱玩爱笑,我和你爹还有你两个哥哥为你操了多少心。”   “所以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依你。那年你七岁了,忽然生了一场重病,病了一个月,虽然熬过来了,但是身子越发不好了。我和你爹都怕得很。”   苏皇后听到此处,慢慢靠在白夫人肩上,挽着白夫人的手,听白夫人接着说道:“那一日忽地门口来了一个和尚并一个道士,两人都生得奇怪,说能救你性命。你爹和我虽一向不信这些,那时候也病急乱投医了。”   苏皇后抬起头问道:“那他们说了什么?”   白夫人回忆道:“他们说,你本是早夭之命,但是天缘凑巧,你命里的贵人现在就在府中。”   “我们忙问是谁,他们只说然后我们去今年入府的小丫头中一找便知。能得她日日陪伴,你长到及笄就性命无忧了。”   “又说天机不可泄露给第五人知晓,只能等到你的劫数过去才可以告诉你。”   苏皇后笑道:“说得这么玄乎,不会就是文皎吧。难为您和我爹也信了。”   白夫人笑道:“可不是,换做别的时候我才不信呢。但那时候我还真去把那年入府的小丫头一一看了,确发现文皎那孩子的眼神与别人都不同。”   “我就把她调到你身边,心想死马当活马医罢。谁知你的身子竟真的一日比一日好了。”   苏皇后听得愣住,半日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我说呢……”   白夫人叹道:“文皎虽只是个丫头,却也是咱们苏家的恩人。不管怎样,她来了,你就好了是真。”   “我本也想着给她好好找个好人家,消了奴籍,看她富足一世,也算报还她的恩德,谁知她成了我的女儿,我就更不能亏待她了。”   苏皇后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母亲瞒得我好苦。倘或我不喜欢文皎,不爱与她玩亲近她,岂不是功亏一篑?”   白夫人戳了苏皇后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和文皎两个都要好成一个了,还说这话。要说真有什么不好,就是你身子好了之后越发皮了。以前是静得太过,现在又是活泼的太过。”   “快起来,这么大了还腻在我身上,成什么样子。”   苏皇后笑着不动,赖在白夫人身上。   六月二十一日,宫中女史贾元春册为嫔,罗妍夏册为贵人,蒋欢娅、韦岚岚册为美人。   贵人何梅露晋封嫔位,美人邱玉莲晋封贵人的旨意晓谕六宫,又传到各位新宫嫔的家中。   贾府众人接了圣旨,贾母和王夫人不禁喜极而泣,又拿厚厚的红封儿谢过传旨的太监,先将圣旨供起,女眷们便相携来到贾母院中。   因王熙凤还在屋内床上老老实实的待产呢,所以是鸳鸯尤氏等在贾母跟前凑趣儿,哄得老太太喜笑颜开,王夫人也笑得非常慈祥。   贾母忽地拍着黛玉的手笑道:“说起来多亏了我们玉儿,若不是我和玉儿进了宫,宫里主子们想起咱们家,也不知元春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听了此话,旁人还没怎么,唯有宝玉站起来,冲黛玉做了一个辑,口中说道:“多谢林妹妹。”   形夫人见此也上前笑道:“是呢,我们大姑娘真是个有福的。”   王夫人也拉着黛玉的手道:“好孩子,多亏你了。”   黛玉忙站起来道:“这都是大姐姐才孝贤德,要谢也是祖母和舅母教养的好,我万万担不起这谢。”   一时大家又想起元春在家时的情状,夸起元春来。好不容易散了,黛玉只觉得身心俱疲,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拿帕子盖脸。   再过两三个月!只需再过两三个月,等到秋日,我便能到家了。   后院女人们虽然散了,前院里贾府的男子们又商议起请客吃酒等事。贾政只道不过封嫔,不宜太过张扬,看其它嫔妃家中如何再说。   贾珍却道:“二叔,我已经使人去外头打听过了,此次皇上封了四位宫嫔,就数咱们家大小姐位分最高,又是国公之后,他们就算要请,看咱们不请,不是耽误了他们?”   贾政虽心中不愿,只是贾赦贾珍等都说是大喜事,定要热闹热闹,只得罢了。于是一时贾府上下都张罗起来,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当富婆!做梦都想发财哈哈哈哈! 第11章 喜怒   宫中妃嫔位分,自皇后以下,设有贵妃二人,正一品;妃四人,正二品;贵嫔六人,正三品;九嫔,正四品;嫔十二人,正五品;余下贵人美人御女选侍六七□□品,无定数。   宫规又规定,只有贵嫔以上方可成一宫主位,正殿而居;九嫔与嫔位可居偏殿,贵人以下只可居亭台楼阁或者厢房侧室。   一般选秀入宫的女子,最高不过封为贵人,只有身份极高者才会从嫔位或是九嫔位做起,若是宫人得幸,更是只能从选侍开始。   今上宫中只有吴妃周妃两位高位妃嫔,吴妃是皇上做王爷时的侧妃,又育有二皇子,周妃虽是庶妃但育有大公主与三皇子,所以都被册为妃位。   余下只有几位贵人美人御女等,都是潜邸侍妾。所以贾元春的嫔位也算是今上后宫中第四人的位分了。   给贾元春封到嫔位是为了安上皇的心,但又为了不使贾元春过于突出,所以苏皇后又在宫嫔里挑选了两个可靠的晋了位分。   短短两个多月时间,苏皇后与文皎并长乐宫中几个宫人嬷嬷,借着给皇上挑选女官充实后宫,将宫中的人事安排不动声色的变了些,熬到今日已经是神危力尽。   宫人嬷嬷等都得了三日的假,各自去歇息。只有苏皇后还要打点起精神应对皇上。   长乐宫正殿内,苏皇后身上只披着一件银红色的纱衫儿靠在床上,不施粉黛,松松挽着头发,头上只戴一只明珠步摇,步摇只垂下三颗珍珠,晃在苏皇后脸上,更显可怜可爱。   听见宫人通报皇上来了,苏皇后放下手中书本,想起来请安,才掀了薄被,皇上便已快步走来内室将苏皇后按下。   见一向明艳的苏皇后这样,便又坐在她身边,看看她的脸色,关心道:“怎么就累成这个样儿了?昨日看你还好,中午想叫你来用膳,听说你累了不想动,朕放下折子就过来了。”   苏皇后把头往皇上身上一靠,皇上将她搂在怀里,听她道:“忙的时候不觉得,一忙完就觉得疲累都涌上来了,实在不想动,倒是累得临郎跑了一趟。”   皇上刮刮苏皇后的鼻子,笑道:“这有什么,你过不去,朕来就是了。”说罢就叫传膳。   苏皇后笑道:“妾这里叫的都是些清粥小菜,临郎吃了还要批折子,吃这些东西可不行,快叫他们把御膳也搬来。”   于是夫妻二人甜甜蜜蜜用过一餐饭,苏皇后要劝皇上回紫宸殿处理朝政,皇上便直接令人将折子送到长乐宫,在长乐宫陪苏皇后呆了一个下午,又用过晚膳。   膳毕,漱了口,苏皇后叹得一声,笑道:“妾今日身子不爽,不能陪皇上了。今日新封了几个宫嫔,皇上是不是也去看看。”   皇上听了笑道:“怎么,你不愿意朕在这里陪你?”   苏皇后把头扭过去,低声道:“妾自然是想夜夜与临郎在一起,只是,只是您若不去,咱们忙了这么久,岂不是都白费了。若是日后,日后……”   皇上将苏皇后搂在怀里,给她擦干泪水,叹道:“朕知道,朕都知道,你放心。”   皇上出了长乐宫,坐在銮驾上回紫宸殿。他面色平静,但是越接近紫宸殿,他的眸色却越来越沉。   好一个天下之主!好一个万人之上!自己的后宫要进新人,作为皇上,他竟然是被通知的一个!还要忍气吞声,去召幸自己看不上的人!   但是他终究是皇上。他慢慢平静下来,是了,父皇最大的敌人就是时间,而时间,是站在他这边的。   只是贾府众人仍然不知皇上已然怒极,仍是一派喜气洋洋。虽没有大操大办,但是也迎来送往,吃酒唱戏,自己家里人乐个不休。   一直乐到七月初六。当天下午王熙凤发动,下人们忙告诉王夫人邢夫人,又告诉贾琏。   贾琏一口酒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忙告罪回到小院。王熙凤直疼了一宿,终于在次日清晨生出一个姐儿。   贾琏在屋外等了一晚,听见是个姐儿,虽略有些失望,但还是忙忙的问跟着产婆出来的平儿道:“你们奶奶如何?”   平儿也熬了一晚,累得精疲力尽,但听贾琏如此问,便笑道:“奶奶一切都好,只是刚命我出来传话,就累得睡着了,现在丰儿在里边伺候呢。烦请二爷让让,我给两位太太回话。”   贾琏忙往旁边让让,又跟着看产婆怀里的姐儿,虽然脸皮红红的皱巴巴的,但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王夫人与邢夫人也在前面三间抱厦厅里等了一晚,闻得是个姐儿,王夫人只是心内略略遗憾,邢夫人面上便有些淡淡的。   两人听平儿回道:“奶奶让我给两位太太和二爷赔罪,说辜负了太太们和爷的心,还累得两位太太陪了一晚,奶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说等到能起来了,再亲自给二位太太赔罪。”   邢夫人面色稍缓,开口道:“这有什么,第一个是姑娘,总不能各个是姑娘。以后总会再有的。”   王夫人也笑道:“凤丫头这一胎本就怀得不安稳,能顺顺当当生下来就很好。他们小夫妻还年轻,也不必急于一时了。告诉你奶奶,叫她不必过虑了,好好养好身子才最要紧。”   贾琏听了心内点头,心道爷还没到二十,总还能再有五六七八个孩子的,这时候不用着急。   王夫人说完,看看天色,笑道:“这时候老太太应该也起了,咱们一起去给老太太报个信,也好让老太太高兴高兴。”邢夫人道很是,贾琏平儿等忙将两人送出去。   其实屋里凤姐并没睡着。她一向要强,不愿意输于人的,一心想着第一胎就生个嫡长孙。   没成想在屋里孵蛋一样孵了三个月,却只生了个闺女,王熙凤心中烦闷,不想见人,便让平儿只说自己已经睡着了。   老娘不信下一个还是闺女!王熙凤恨恨的想着,终于还是睡熟了。   又过得一个月,虽日头还盛,但暑气已经渐渐下去,林管家并许嬷嬷又带着家下人到了京城,预备接黛玉并护送文皎到扬州。   八月初六,许嬷嬷来到贾府,入得贾母房中,先还是请安寒暄一大套,都说完了,许嬷嬷方笑道:“老太太,我们老爷写了信,让我带给老太太,请老太太过目。”   贾母笑着结果信,笑道:“什么话让你传了就完了,还费这个事。”只是越看越没了笑影,看完了把信折起来,放在身边,半晌不语。   黛玉在一旁瞧见了,心中一动,便知是父亲提了要接她回扬州去。待要说什么,又觉得对不起贾母,心中内疚,只能装作不知。   但要黛玉故作不知问爹爹写了什么,黛玉又问不出口。   贾母已经六十余岁,什么事没经过见过?偏头看看黛玉,一见黛玉形状,便知端底。便和许嬷嬷笑道:“一路行来,又说了这么会子话,想也劳累了,请先下去歇歇罢。”   许嬷嬷笑道:“多谢老太太关怀。”又看了黛玉一眼,便起身行礼,自有人预备了房屋供许嬷嬷休息。   贾母搂着黛玉问道:“玉儿也想回扬州去,是不是?”   黛玉不敢看贾母,只低低的说道:“玉儿也想念父亲了。”   贾母叹道:“回家去是很好,那位苏小姐也很好,只是外祖母舍不得你呀……你这一回去,不知什么时候再来看看我这老婆子……”话音未落,贾母泪如雨下。   祖孙两个哭做一团,还是鸳鸯在门外守着,见势不对,忙进来劝解,好容易劝住了。贾母又请许嬷嬷过来,问道:“不知何时启程?”   许嬷嬷见贾母黛玉两个人脸上泪痕犹在,心内也叹息,只是嘴上仍道:“和苏府一起,八月十七走水路离京。”   贾母心内算算日子,就只有十天了,眼泪不觉又流了出来。擦了泪,贾母道:“今儿也乏了,我也不多留你了。等到了日子,我必把黛玉好好地送到你手上。”   许嬷嬷听了,也不再多言,便行礼告退了,只等八月十七日再来贾府接黛玉。   贾母十分舍不得黛玉,这十天里日日与黛玉同睡,又收拾自己的体己给黛玉带走,一会想起来这个香炉好,一会想起来那一块玉好,都想着给黛玉带去。   贾母又想着黛玉带来的雪雁甚小,恐黛玉回去一时没人使唤,还想着让紫鹃和黛玉同去,但紫鹃是府里的家生子儿,分离人家骨肉不妥,又不能一大家子和黛玉同去。   挑来挑去,得用的丫头里竟只有宝玉身边的晴雯一个是外头买来的,又无父无母,便令晴雯和黛玉一起回南去。   因晴雯去年才被赖嬷嬷送入府中,在宝玉身边服侍的时间也不长,宝玉听说是去服侍林妹妹,那有什么不答应的?因此晴雯当夜便来到黛玉身边服侍。   黛玉见贾母如此,也心酸不已,日日陪在贾母身边,与贾母说笑凑趣儿。   等到八月十七日,文皎在承恩公府全了礼,到得码头与黛玉汇合。   这厢文皎黛玉上船往扬州去了,那厢宝玉在家里长吁短叹。探春因笑道:“二哥哥,这回你怎么不拦着林姐姐不让她走了?”   宝玉只叹道:“上次我是担忧林妹妹安危,这次林妹妹是回家去了,人家父女亲情,怎好阻拦。”   之后宝玉任凭姐妹们怎么嘲笑,也不多发一言。在贾母王夫人面前瞧不出什么,只是一到了屋子里就闷闷的,袭人等想尽了法子凑趣,见实在劝不了只得悄悄禀告上去。   贾母无法,只得又接了湘云过来,兄妹二人胡闹起来,时日一长,宝玉方渐渐的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男轻女是非常不好的思想!封建落后!作者非常鄙视在生活中还带有这种思想的人。但是因为写小说要符合那个时代的情况,所以不能写王熙凤生了个女儿大家都欢喜非常,这也太分裂了……   文皎和黛玉这就上路啦=w=,谢谢大家的阅读评论收藏和营养液,明天见~ 第12章 出阁   八月十七,承恩公府宾客盈门,   原来早在一个月前,白夫人便又将文皎接到承恩公府,在公府备嫁。   因虽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只是并无爵位,苏家也不愿张扬,因此议定文皎还是从承恩公府出门上路。   在承恩公府呆得一个月,按着规矩,每日除早晚请安外,文皎几乎是一步也没有踏出院外,每日只是埋头做针线,或抽时间和白夫人巩固管家技能。   因文皎虽协助苏皇后管理王府和后宫也有几年了,以前也旁听过白夫人给苏皇后做培训,只是天家到底和民家不同,旁听和实操又不同。   幸而苏家大嫂和二嫂也会隔得两三日带着哥儿姐儿来梅院坐坐,和文皎说说话,文皎才没憋出毛病来。   苏大奶奶也是书香世家养大的嫡出大小姐,和宫中太后柳氏同宗,还没出五服。只不过太后是偏支旁嗣,苏大奶奶是承宗柳氏。   柳氏生得端庄大气,行动温婉娴静,现年二十八岁,已有了两个哥儿,都是柳氏亲生,现柳氏肚里还揣着一个。屋里虽有两个侍妾,却和没这两个人似的。   苏二奶奶韩氏的父亲却是西北韩将军,自小边关马上长大,一见便知她是个明艳亮烈的女子。韩氏还是苏二爷那时自己游荡到边关去,一见倾心,哭着喊着求娶来的。   所以苏二爷房中别说什么妾室,就是通房丫头都没有半个。   白夫人也不是苛刻的人,所以韩氏虽已经二十有二,比文皎大一个月,生育了一个姐儿一个哥儿,还是那么爱说爱笑。   有一日韩氏便说起她的功夫小时候都是和一位女师傅学的,长大几岁发现虽然学的不是花拳绣腿,只是不如那些军中有功夫的老师傅。   为了这事她还和她父亲生了好久的气,直到父亲答应又请了一位师傅教她,这事才算完了。   文皎听了,心中一喜,这不就有了现成的能教黛玉的女师傅吗?便笑问道:“不知以前那位女师傅现在年岁几何?还愿不愿意挪动挪动?”   韩氏笑到:“难不成你也想请习武师傅?”   文皎笑到:“听了二嫂说,我也羡慕得很,若是能学个两招,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韩氏想一想道:“马师傅年纪大了,未必愿意挪动。”   “不过马师傅还有几位弟子,应该有愿意来的,我写信过去替你问一问。只是边关路远,再到扬州又要一段日子,你可得耐着性子等等。”   文皎连连道谢,韩氏笑到:“嗨!客气什么。这次是你二哥送你去扬州,只可惜我那臭小子太小了,离不得人,不然我也同去游玩游玩。等这臭小子大了,我必然还要去南边玩的,你到时候好好招待我就得了。”   于是两个一言为定。转眼就到了八月十六晚上,府内早已布置得一片红色。白夫人到得梅院,给文皎做最后的婚前培训。   看到白夫人手中精致的小册子,文皎面上微红。   白夫人也犹豫了半天,终究不是亲闺女,说不出口,就把册子往文皎手中一放,道:“船上还有时日,你有空也看看。”   文皎低头应了,将册子塞到箱子里。   白夫人拉着文皎的手,叹道:“文皎,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这孩子心里未必对这桩婚事就十全十美,只是皇上赐婚,你要知道轻重。”   白夫人又道:“我本想着就在京中给你找一户人家,就在眼皮子底下,文君也放心,我也放心。”   “只是已经这样,我也不提了。林海那人年纪是大些,又是续娶,只是除此之外,林家家风清正,林海前途眼见也不错。好与不好,端看你怎么想。”   “日子都是过出来的。若是认真经营,总能把日子过好,若是你心里先有了疙瘩,就怎么过怎么不顺畅了。”   文皎一一都应了,听白夫人又说道:“但若是你受了什么委屈,总要记着你是苏家的姑娘。你有父母,还有哥哥嫂子,还有做皇后的姐姐,咱们总能为你出头的。”   文皎眼眶湿润,试探着叫了一声“娘”,白夫人将文皎轻轻搂在怀里,文皎把头靠在白夫人肩上。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没有血缘,相处久了,怎能没有情分?文皎在宫里时便时常给家人送些针线。在家中住的一个月,为人也是温柔可疼。   所以八月十七,白夫人并柳氏韩氏都心中不舍,看着文皎身着凤冠霞帔,拜别父母上轿,不禁都落下泪来,又叮嘱苏二爷定要照顾好文皎。   苏二爷认真应了。苏大爷将文皎背至轿上,苏二爷上马,一路护送文皎。一百二十抬嫁妆满满当当,惹得围观的众人羡慕不已。   到得码头,见林府的人早等在那里呢。苏二爷见当中一辆朱轮车,便知是林家姑娘在里面。   林平上前见过苏二爷,苏二爷便笑道:“既然林姑娘也是一路同行,不如就和二妹妹同一个船,彼此也好照应。”   林平从前在京中时也听过苏二爷的名声,知道这位最是个随心而为的,不拘小节,况且与苏小姐同乘一船,确实对黛玉更好些,便连连道谢,又去后头车上和许嬷嬷说了。   许嬷嬷便问道黛玉意下如何,黛玉自然应了。   于是文皎便听到苏二爷在轿外笑到:“我替二妹妹将林家姑娘请到咱们家船上了。妹妹若是想谢我,到时候就替我给你嫂子写信,证明我这一路可是清清白白。”   文皎笑到:“二哥放心,妹妹必会如实和嫂子说的。”   苏二爷见船只都准备好了,便令人扶文皎上船,黛玉也随其后上了船。   文皎坐的这条船虽不是什么三五层的大楼船,也有两层十余个房间,布局十分宽敞。   文皎自然是住最大的一间,又吩咐人将黛玉安置在自己旁边房间里。苏二爷领着男丁另乘它船。   进得船舱,竟感觉比一般人家的卧室还大些,文皎的日常箱笼都堆在屋里也放的开,舱内熏得浓浓的艾草味道,是为了防虫的。   文皎陪嫁的陪房除白露白霜玉雪玉梅四人外,另还有苏家陪嫁的四房男女。   文皎坐定第一件事,便是叫人除去簪环,更换家常衣裳。她出嫁的凤冠都是实心金子打的,不可能偷工减料,因此一个上午下来,只觉得脖子要断了。   真难为苏皇后一有什么事就戴上一天凤冠。皇后冠文皎也拿过,可比自己这个还沉多了。   白露白霜服侍文皎卸妆更衣毕,见玉雪玉梅也将箱笼归置得差不多,日常使用的物件都拿出来了,文皎便令人看看黛玉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用不用人帮忙,看若是黛玉方便,便请她来。   不一时,许嬷嬷便陪着黛玉来了。许嬷嬷因黛玉口中极夸这位苏二小姐,虽也和林海原话禀报,只是心中还是七分信三分疑。   况且过得一个月,苏二小姐进了门,便是当家主母,所以心中也有借这一路行程再行了解之意。   许嬷嬷见文皎身着胭脂色绣海棠上衣,下面茜色轻罗长裙,乌云秀发挽灵蛇髻,鬓边斜簪一支点翠孔雀金簪,另一边戴两支挂珠钗。   鸭蛋脸,肤色雪白肤光细腻,两弯小山眉斜飞入鬓,下面眼珠黑如点漆,浅浅笑着的嘴唇花瓣一样。   许嬷嬷心道,苏二小姐的容貌虽与先夫人相较有所不及,但是通身的气度却是已经不相上下。   黛玉也看楞住了。因为前几次见文皎都是在宫内,文皎总是淡妆雅饰,不穿什么鲜艳颜色的衣服。   乍一见文皎穿红,真是仿若看到长乐宫中一院子的牡丹芍药,娇妍非常。   文皎自嘲笑道:“怎么,黛玉这是看呆了?怎么还站在那里?快过来。”十来年不穿红色近来每每如此打扮,总觉得都不认识自己了。   黛玉和许嬷嬷行了礼,黛玉便上前来坐到文皎身边,文皎笑问道:“不知这位嬷嬷是?”   许嬷嬷恭敬回道:“奴才姓许,是林府的管事,老爷特命奴才护送小姐归家。”   文皎笑道:“许嬷嬷不用这么客气,快请嬷嬷坐下罢。”   白霜忙搬了绣凳请许嬷嬷坐了,又上茶。文皎这边问黛玉道:“你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若是没收拾好,就叫他们慢慢的收拾去,你先在我这玩一会罢。”   黛玉笑道:“幸好您叫玉梅姐姐帮忙去了,刚刚许嬷嬷晴雯雪雁都在那收拾,我看她们忙忙的,也插不上手去。”   文皎一愣,晴雯不是宝玉身边那块美丽的暴碳吗?便试探着问道:“晴雯这名字倒是有意思,既然晴,怎么又雯呢?”   黛玉笑道:“这都是宝二哥哥起的,我也不知他都想些什么。”   没想到我这个小蝴蝶翅膀顺便把晴雯捞出来了,真是功德一件,文皎觉得自己真是太棒了。   只是晴雯哪里都好,就那个脾气还是需要慢慢掰过来,不然在哪她都得罪一堆人,也不美。   一时船开了,又端了饭菜来,文皎黛玉一起吃了,又在一起说话。许嬷嬷见黛玉在文皎这里自在,也放下心来,自去忙了。   文皎本是想路上总有两旬,不如就从这时开始给黛玉调养。   哪知道理想总是美好的,文皎没想到自己忽略了非常关键的一点,她居然晕船!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可是十二三岁就能迷倒文艺青年贾宝玉和三俗青年薛蟠的绝世大美女,长得雅俗共赏(好像这个词有点不对?)所以黛玉的妈贾敏和黛玉的爹林如海哪一方的基因必然非常非常的好。   咱们女主的设定就是气质型的美人,五官并不是非常完美,如果真的特别美白夫人估计当初就打算让女主做苏皇后的通房丫头或者不可能让她陪苏皇后去王府的……所以没有贾敏漂亮很正常~   感谢大家的阅读评论收藏营养液,爱你们~感谢在2020-04-06 11:47:24~2020-04-10 10:2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轻描、淡写 2瓶;漪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初见   明明吃了中饭还好好的,睡了午觉起来过得一会,文皎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只能躺在床上,若是起身便头晕眼花   。随身的四个丫鬟,只有白霜和玉雪还好些,没什么晕船的症状,白露和玉梅也只能歇在床上。   黛玉那边却是除了晴雯,许嬷嬷王嬷嬷和雪雁三个人都坐过船,三人都适应过了,不晕船。   文皎撑着问过,便放下心来,船上又不去什么地方,不过就是吃饭睡觉,就算王嬷嬷雪雁老的老小的小,只有许嬷嬷一个壮劳力,三个人还照顾不过来黛玉一个吗。   文皎陪房的四房人家有一家是专做厨子的,男的造得天南海北好饭好菜,女的专会做汤汤水水药膳等,巧的是都不晕船。   文皎便对许嬷嬷说道:“本来带着他们,是从宫中姜太医那里求得药膳房子,预备做给黛玉的。只是现在我实在是没精神了。方子给嬷嬷拿着,嬷嬷随意使唤他们罢。”   许嬷嬷心中感激,口中连连道谢。投桃报李,便想帮帮文皎的忙。   见文皎这边虽只剩两个丫鬟,到是各个能干,支应得过来,所缺者不过想要人陪伴说话,因此许嬷嬷每日常常随着黛玉过来陪文皎说说话。   因许嬷嬷想着这是日后的主母,文皎也想着到了林府免不了还要靠许嬷嬷管家理事,因此双方都有心了解亲近。   十几日相处下来,文皎觉得许嬷嬷经验老到,做事稳妥,往后若是能得许嬷嬷真心协助,必是一条得力的臂膀,自己也可省许多事。   许嬷嬷觉得文皎为人大方温柔,知事明理,心思细腻,这样的主子,只要认真做事,就不会难服侍的。所以二人都对未来的领导/下属比较满意。   路程行了一半,文皎终于能站在船帆下看看水上风景了。文皎上下两辈子都没坐过船,因此一好些,就戴了帷帽赏景。   时已秋日,离京时京城的树木已经开始落叶,越往南行,竟还能看到翠绿的树木了。   一路行船,到得九月十二日,终于靠岸扬州。林府与苏府都早有人等在岸边迎接。   为着避嫌,林海只离岸远远站着。见船上先是下来几个仆妇,然后三四个丫头扶着一位身着红色衣裙,身形袅娜,带着帷帽的女子出了舱门,便知是苏二小姐了。   林海待要避过头去,却见苏二小姐转过去弯腰伸手,扶出一个年约七八岁身形单弱的女孩子,却不是黛玉又是谁!一年未见女儿,林海一腔慈父之情涌出,一时竟未转过头去。   黛玉与文皎搭手下了船,说得几句话,似有所感,往林海那边一看,不禁脱口而出:“爹爹!”   文皎听了,随着黛玉的目光看过去,因太远,自己又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那人身材修长清瘦,颇有风骨。   文皎想了想,便屈膝行了一个福礼,见那边林海似是一愣,也作揖回礼。   文皎便摸摸黛玉的头,笑到:“既然你父亲已经来了,我就先走了,想来你一年没在家中,你们父女也彼此想念得很,我不耽误你父亲来接你了。反正过不了几日……”   说到一半,文皎自悔失言,便一低头,说道:“我可走了。”   黛玉也一愣,欲想玩笑一句,想想又不妥当,便只笑着应是,看文皎上了车,往城中去了。   这厢苏家的车行得远了,林海方上前来。黛玉便似乳燕投林一般,小步跑至林海跟前。   林海恐黛玉摔了,也急行几步,接住黛玉,听黛玉诉说这一年的思念之情。见黛玉人也高了,脸上也长了些肉,不禁大感安慰。   许嬷嬷便劝道:“老爷,既然接到了姑娘,不如先回家罢。毕竟港口风大,姑娘身子才好些,也不能久呆在此啊。再者姑娘一路也劳累了,不如早些回家歇着罢。”   林海道:“很是。”于是再劝慰黛玉几句,父女二人便各自上了车轿,一路回家去了。   苏家已经在扬州离林府两条街买得一所三进宅子。   本是想租到一所合适的宅子便罢,谁知正好有一所三进院儿,前主人急着脱手,一应房舍家居都是新的,带得一个小花园子,景致也好,略收拾就能住人了。   因此便四百两银子买得这一处宅子,也当做文皎的陪嫁。   郑嬷嬷比文皎早一旬出发,又查看过一边屋子,将此处收拾得极为妥当。因苏二爷和文皎虽是兄妹,但到底男女有别。   所以一院三进,男仆暂住在前头倒座房内,苏二爷住正院,两边厢房都是空的,只西厢房靠着二门那边的角房做了厨房,仆妇等住后面后罩房,文皎便安置在跨院花园子里。   郑嬷嬷知苏二爷和文皎舟车劳顿,早已安排好了人烧水,预备先给文皎沐浴,饭食汤水等自不必说。   听说文皎一路晕船,又见文皎腰肢儿又细了些,面色也不似在家时红润了,郑嬷嬷愁道:“新娘子可不能没有好气色,幸好离正日子还有几天,二小姐也好好进补进补。”   听郑嬷嬷一说,文皎才意识到,离与林如海成婚便只有□□天了。   虽然已经给自己做了半年的心理建设,只是当意识到这一天即将到来的时候,文皎还是对自己将要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比自己大十九岁的,四十一岁娶过妻,有好几房妾室,还有一个女儿的中老年男子,发自内心的,不情愿。   是二婚也就算了,贾敏已经仙逝,总不可能和现代离婚的某些前妻一样冲出来和现任抢老公。   但是想到只有一根老黄瓜还可能会和别的女人公用,文皎想想都要晕了。   不过就算高贵如苏皇后,不是也要和其它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吗?甚至还要心甘情愿的忙碌两个月给丈夫挑选靠谱的小妾。   苏尚书和白夫人如此恩爱,也免不得还有两个老姨娘在屋里呢。   这个时代的人把屋里有妾分别当做男人的面子考核项和女人的贤惠考核项之一。古代的女子能过得如同韩氏一样自在,绝对是上辈子积了大福。   总比困在宫里一辈子,做一辈子奴才强嘛。   想得再多,该嫁还是得嫁,想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和林海圈叉的时候就当自己免费去大/保/健了嘛。   平时就当做事业上的合伙人,共同抚养黛玉。如果能把林海的身子也调理好,能生个儿子往后自己和黛玉也有依靠就最好了。   于是文皎索性不想了,准备当一回缩头乌龟,好好过几天每日吃吃喝喝睡睡的养猪日子,度过她穿过来十几年仅有几日的轻松闲适的时光。   这花园子还景致不错,四面花草树木,中间带一个小湖,逛几天也逛不腻。   谁知文皎这边刚调整完心态,那边林府就差人送来四色家常点心。   送来的人还传话说是他家大人特特吩咐给苏二小姐送来的,说是府里厨子做得最好的几样点心,请苏小姐品尝。   听郑嬷嬷原样传了话,又感受到郑嬷嬷和身边丫鬟们似有似无的暧昧的目光,文皎心中薄怒,这林海,什么意思!   这么大岁数了,才见过一面(如果脸都没看清楚就算见面的话)就送东西!难不成原书里面写的和贾敏情深都是假的?他本来是个花心大萝卜?   不管文皎怎么想,那几盘点心都在那里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所以文皎一面心内吐槽,一面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郑嬷嬷心内却道:阿弥陀佛,林大人若是对二小姐满意,两人相处的好,自己回去也好交差了。   然而那边林海吩咐人送点心时,心中并没什么绮思蜜意。   只不过听许嬷嬷回话,感激文皎对黛玉的照顾,想略表谢意,不使自己心里过于惭愧。只是送什么都不太合适,只得送些家常点心。   那听吩咐送东西的人又会错了意,所以传话时语气难免令人多想,因此苏府的人都误会了。   会错意的也并不止苏府。林府后院内,曹姨娘险没又扯烂一条帕子。   沈姨娘摸摸自己绣了好几个月的针线活计,垂首想了半日。甚至另两个已开始念佛养老的姨娘,心内也稍稍起了波澜。   因林海和苏文皎这桩婚事着实引人注目,所以扬州人人都放了半只眼睛在他们身上。   再等到第二日,全扬州的大小官员都知道林海给他未过门新妻苏二小姐送东西的事了,因此林海总感觉这几日遇见的同僚眼神里都饱含戏谑之意。   本朝定了亲的男女之间互有物品往来也很正常。不过那都是年轻小男女之间的乐趣,女方家也会借此看看男方家里心诚不诚,若是能借此培养得感情,对自家女儿来说总是利大于弊。   所以社会风气也很纵容,只不要出了格儿就是。   但是林海已经年过四十,还和毛头小子似的给未婚妻送东西,众人嘴上碍于面子不说什么,心内免不得暗暗嘲笑林海一番。   在全扬州上下人等或好奇或拈酸的关注下,九月二十一终于还是来到了。   按着规矩,正日子前一两日是女方往男方家里送嫁妆,外加唱嫁妆单子。   这一步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新妇嫁妆几何,一则是全双方的面子,二则是有些保护新妇嫁妆不被夫家剥夺的意思在。(此为作者自己瞎理解的)   因文皎嫁妆丰厚,所以唱嫁妆单子的人一直念了半日,口干舌燥方才唱完。   九月二十一,文皎早早起来,描眉画目,戴上沉重的凤冠,穿上织金绣凤的大红嫁衣,端坐在床上,等林海带着八抬大轿来,接她到她后半辈子的归宿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文皎的身材就相当于从腰围二尺瘦到了一尺八,坐船又瘦到了一尺七……我也想半年腰细三寸但是我做不到只能从书里面写写了QAQ   有好几位小可爱说期待我双更,我非常开心!因为这代表大家喜欢我写的文想多看点=w=   但是本小菜鸡目前还是不定期加班的社畜一枚,回家还要自己烧饭喂猫做家务啥的,为了保证更新工作日甚至在公交车上都开始码字了哈哈哈哈哈。周末会规划后面的情节完善大纲,也会存一点稿,但是基本上下一周都会消耗完……   连LOL我都不玩了,男朋友也说我都不黏他了哈哈哈……   所以短期内臣妾做不到双更啊!啥时候我走狗屎运赚到钱了全职写文再说吧嘻嘻。我也会努力给大家看到更好看的文的!希望各位小可爱能够理解,谢谢大家~感谢在2020-04-10 10:23:20~2020-04-11 11: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大婚   睁开眼,看到阳光浅浅的透进帐幔,床帐内深深浅浅的红色。再一动,只觉得身上犯酸,腰上尤其酸疼。再转头往旁边看去,身边已经空了。   文皎这才慢慢反应过来,昨日已经大婚,现在身在在林府了啊……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虽然林家已经没有高堂,但是新婚第一天总还要拜见公公婆婆的牌位,再有林府四个姨娘也该来拜见文皎,还有见下人等等事宜。   想到此处,虽然身上酸疼,但是文皎也顾不上再歇歇了,支撑着起身,向外唤人:“白露?白霜?”   陪嫁的四个丫头并还有许嬷嬷和林府四个婆子一早便在门外候着。昨夜也是许嬷嬷带着人伺候,屋里的动静响了一两个时辰才叫水。   今早老爷先起了叫人,还令人悄声服侍了才去前院,命不必叫新夫人,待夫人起了床再报给他。   所以林府不知根底的下人都一面心内吃惊,不知这位新夫人是何方神仙,一面恭敬侍立在门外。   听见屋内文皎喊人,许嬷嬷忙推开了门带着人进去。   四个婆子仍等在门外,许嬷嬷带着陪嫁丫鬟进了屋子,因之前并未贴身服侍过,怕文皎不好意思,因此只带玉雪玉梅拿着盥洗物品等在外室。   白露白霜入了内室,拉开床帐,见文皎面带红晕,半掩睡裙,身上肌肤深深浅浅带着红印,不禁都羞红了脸,互相看一眼,服侍文皎下床更衣洗漱。   文皎便问道:“什么时辰了?怎地都不叫我?老爷何时起的?”   白露笑着回道:“回夫人的话,现在辰正二刻了(早上八点半)。倒不是奴婢们不叫您,而是老爷说了不必叫夫人呢。老爷是卯正起的,现在去前院了。吩咐奴婢们夫人一起了就去前院回话。”   听到已是辰正二刻,文皎先是一急,这个时辰才起来已经是大大的晚了。常说应卯应卯,就是古代官员卯时(早晨五点到七点)要到官署去听候点名。   因此大多数古代人四五点就要起床。就是似苏皇后在家中被娇养,也要卯初就起来去给父母请安了。   再听到是林海命人不叫她起的,文皎心里竟泛起一丝甜来,又不知想到什么,脸上一红,也不再追问,凭白露白霜服饰她穿衣服。   为着喜庆,新婚女子一个月内都要身着红衣,前几日最好是身着正红。   文皎今日穿着一身正红色绣百蝶穿花的上衣,下面牡丹红勾凤曳地长裙,许嬷嬷亲给挽了发髻,戴上簪钗等。   文皎看着镜中笑道:“嬷嬷当真好手艺。”   许嬷嬷笑道:“夫人谬赞了,夫人容色照人,老奴不过锦上添花。”   文皎笑道:“不瞒嬷嬷说,我身边儿带的这几个丫头也算好的,只是不如嬷嬷行事稳重。嬷嬷若是得空,也多教教她们。”   这就是文皎递出来的橄榄枝了。许嬷嬷忙笑着屈身应了。   这时门外报道:“老爷来了。”文皎忙起身迎接,转身看到林海,不禁又想起昨晚新婚之夜,此时不用故意作态面上也显出娇羞之色。   本以为就算林海做过探花,年轻时是大帅哥一枚,但是岁月是把杀猪刀啊,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被官场摧残成什么样了。   谁知被掀开盖头,朝林海一看,居然看到了一枚比焦恩俊更儒雅些带胡子版的老帅哥(把87电视剧里面林如海年轻个二十岁想象一下,或者想象柳湘莲老二十岁版),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古代探花的含金量啊。   文皎不禁心中一个荡漾,随后暗暗鄙视自己这就被美色所惑。   但是林海一笑起来着实是非常迷人,所以文皎被迷惑着喝完交杯酒,又吃了生饺子,直到林海出去应酬,才回过神来。   不是我意志不坚定实在是没想到啊……这么一个大帅哥原书里怎么就立志不娶了呢?太浪费资源了。   喝完交杯酒咬一口生饺子,在喜房里热闹的官家夫人们都散去了。许嬷嬷便服侍文皎卸了凤冠松快松快,又给文皎端上一碗汤羹。   大婚一整日,文教不过早上吃了两口点心喝了半碗牛乳,熬到现在,着实是又渴又饿,见许嬷嬷端上吃喝,心内对许嬷嬷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虽然饿极,文皎还是慢条斯理吃完,漱了口又去得净房,便不说不动端坐在床上,等林海前面散了回来。   文皎也并未等多久,待到戌初(七点多),林海便回到婚房。   因林海在扬州虽只是七品巡盐御史,但还挂着从二品右都御史的官职,扬州知府也不过是从四品,差着几阶,因此无人敢起哄灌酒,大家和和气气吃了喜宴便散去了。   一听见林海推门的声音,文皎马上停了心中的胡思乱想,开始紧张接下来的洞房花烛。   虽然对方是个老帅哥,但是自己也能算个年轻气质美女吧,刚见了一面就要圈叉,真不知道是谁吃亏。   林海却早早打定了主意今夜必不让文皎觉得亏了。论起身份,虽然他是二品大员,但新妻也是皇后妹妹。   论起家底,苏府也是世代做官人家,还有皇后在宫中,新妻带来的嫁妆也是足足一百二十台。论起年纪,他可比新妻足足大了十九岁。   再者新妻又在宫中给黛玉求医求药,一路颇多照顾。这个时代的男子又都普遍敬重正妻,林海也不例外。所以一早便打算好要好好爱重文皎。   夫妻二人,第一次接触就是洞房花烛。本来贾敏去后,林海就无心流连女/色,接到圣旨后,更是后院一次也未去过了,所以积攒一身精/力,就等着用在文皎身上。   昨夜林海更是拿出了十八般技艺,大振男/子/雄/风,服侍得文皎意/乱/情/迷,连连告饶。   文皎又本是现代人的芯子,觉得舒服了自然会迎合。所以两人直闹了三次方才罢休。所以文皎累得一觉睡到大天明,觉得浑身酸痛。   文皎想起昨晚情状,不自觉就羞红了脸。羞答答行礼道:“老爷。”   说完两个字,文皎微微愣住,心道我的声音是怎么了?谁往我的嗓子里加了二斤蜜不成?   林海快走两步上前来。他今日穿一身暗红色长衫,发束青玉冠,依旧是长身玉立,仪表堂堂。   就算胡子有点长,但是十几年文皎也看习惯古代男子而立以上的基本人人蓄须,所以并不作为一个颜值减分项。   林海笑问道:“夫人这里都收拾好了?”   文皎觉昨晚自己太奔放了,一点都不矜持,不好意思看林海,便不抬头悄声道:“都好了。”   说起来林海的黄瓜是有些老了,硬度不是很强,但是技巧完美的弥补了这个缺陷。昨晚自己完全都在享受,所以文皎表示和林海圈叉自己没亏。   并且昨晚感觉林海体力也还行啊,三次之后还能早早起来,不像身体不好的样子,怎么会四五十岁就一病死了呢?   反正离原书那个时间点还有三四年,慢慢看吧。文皎心道,也到了我的金手指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林海见文皎低头不看他,心道自己这个新夫人真有意思,昨晚到不像是这么害羞的人。笑道:“既然这样,就叫他们传饭罢,吃过了,也好去全了礼。”   文皎听到林海在她头顶说话,只觉得一股热气从她头顶直冲到脚底,脸更红了。   她跟着林海走到八仙桌前坐下,定定神,问道:“老爷怎地不叫我?可曾先吃些垫垫肚子?若是为了等我饿坏了身子,倒叫我心里难安了。”   等我找出来是谁往我嗓子里灌蜜再说!文皎说完了话,不禁又开始腹诽。   林海笑道:“在前院只用了一碗粥,到现在正巧克化了。”   一时上了一桌子粥汤面点等。林海便给文皎夹了一个灌汤包,笑道:“这是家里厨子拿手的,夫人也尝尝,小心汤汁烫着。”   文皎先慢慢吸了汤汁,果然鲜美非常,再咬一口包子,啊蟹黄汤包实在是太好吃了。吃完一只,文皎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林海见此又给文皎夹了一只,文皎再一尝,整颗虾仁在口中弹开。林海见文皎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满足,自己也禁不住尝了一只,竟觉得比平日里吃更鲜美一些。   虽说文皎现在是堂堂的二品夫人,皇后之妹,但她前十几年都是做丫鬟宫女,吃什么都是跟着苏皇后。苏皇后怕寒凉并不吃这些虾蟹等,文皎也十多年没吃过了。   上次尝到蟹味还是黛玉来了,膳房做得蟹粉狮子头,因此时隔多年再尝到蟹黄和虾仁,文皎觉得非常满足。   林海见文皎十分喜欢,笑道:“若是爱吃,往后叫他们常做。”   是哦我以后就是当家夫人了,想吃啥不是随便吃!想通这点,文皎略抬头对着林海笑得真诚:“是,多谢老爷。”   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因此尽管早饭合胃口,仪态端庄的吃到平时的□□分饭量,见林海也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文皎便放筷了。   漱了口,林海便牵起文皎的手出得门去。文皎这才看到自己所住院子十分宽敞,灰瓦白墙,树木葱郁。   再偏头偷看一眼身边的丈夫,虽然年纪大些,但是身体不错(大雾),体贴细心,还有小女神黛玉做女儿。   文皎阖眼,又忽地微微一笑,就把这桩婚事当是一份工作来做吧。顶头上司是林海,自己是林府二把手,还有一堆得力的下属。   职业目标是:一、弄明白林海原书早逝的原因并避免,最好让林海活个百八十岁的;二、让黛玉健康成长幸福一生;三、每天都开开心心,享受生活!   那么为了让自己的职业生涯完美愉快,首先要做的就是熟悉林府的各色人等,包括四个姨娘和分管各处的下人。   只不知林府有没有那等暗中瞧不起她宫女出身的,她再是宫女出身,也是皇后身边第一宫女,如果不出宫,再有半年就能加上四品官衔的。   若是真有那等刺头,正好拿他立威,文皎心中暗暗计定。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安陵容附体:我的嗓子!我的嗓子!   想吃汤包了哈哈哈哈哈。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真的很幸福呀~   感谢在2020-04-11 11:57:51~2020-04-12 11:0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灵落雪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相处   拜过祖宗和林父林母的牌位,又再拜过贾敏。因继妻要给原配执妾礼,文皎也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拜得干脆利落。   若是你真在天有灵,就好好保佑我能改得了林府的命运吧,文皎心中默念。自己穿越了一回,又有了金手指,就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也免不得心生敬畏。   文皎再看林海看着贾敏的牌位,神色黯然,心里还莫名的对贾敏起了一丝愧疚之感。   虽然我自己决定不了,但是我睡了你的老公是事实。但你放心,我不会打你的娃的,钱我自己也有的不会花你的钱的,你千万别恨我哦。   文皎又闭眼合掌,心中一番默念。   过了片刻,林海回过神来,见文皎面色如常,略略歉疚道:“一时走了神,咱们出去罢。”   文皎表示非常理解,人家两个毕竟少年成婚,二十多年夫妻,一直恩恩爱爱,本来都不打算娶妻了,一纸圣旨让林海不得不娶自己,带着新妻来拜前妻,心情复杂很正常嘛。   于是文皎微笑着将自己的手递到林海手上,二人一同回了正院。   一进屋门,就看见黛玉已经等在那里了。   因母孝还未过,黛玉便上身穿着湘色小袄,下身樱草色蝴蝶裙儿,既透着点亮意不过分素淡,又不穿红着绿的犯了孝期忌讳。   女神就是女神,穿黄色这么毁人的颜色也撑得住。   文皎一面想着,一面对着黛玉露出个笑,黛玉见了林海文皎也眼前一亮,跟着就发现二人拉着的手,促狭得冲文皎眨眨眼,文皎脸刷的红了。   论在女神面前和女神的爹勾勾搭搭拉小手是什么感觉!   待林海文皎正堂坐定,许嬷嬷便放了跪垫,黛玉上前全了礼,口称拜见母亲,文皎忙命扶起来。   白霜捧出文皎给黛玉准备的见面礼,原来是两匹宫缎,两个荷包,两朵珠花并一个白玉九连环。   因思及原着里面黛玉等一起玩过九连环,便从嫁妆里面找出这么个玩器做见面礼。   文皎笑道:“黛玉,咱们两个可熟得很了,我不和你瞎客套。这九连环虽说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名玉做的,可也是我从大姐姐的私库里面掏出来的,可不是我随便找的玩的糊弄你呢。”   啊我的声音正常了!文皎心里兴高采烈。   黛玉谢过,告了坐,笑道:“那我可不敢玩了,皇后娘娘给的东西,若是摔了可怎么办呢?”   文皎便笑道:“这有什么,我从大姐姐库里拿了多少东西,要都供起来,这日子都不用过了。摔了再打个新的便是。”   林海见她两个说得热闹,文皎又问起黛玉今早用得多少,昨日睡得好不好等,自己插不上嘴,无奈的拈须一笑。   只是黛玉虽喜欢同文皎和爹爹在一处,却想着他二人新婚,自己也该略避避。于是和文皎又说了两句,便道:“父亲母亲这里事多,女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文皎一想,是了,确实还有一堆事。以后日子长着,有的是机会在一处玩乐,便没多留黛玉。听林海笑道:“去罢,以后常来和你母亲作伴说说话。”   黛玉笑着答应,便退下了。林海又对文皎笑道:“夫人来了,家里的这些杂事免不得要劳烦夫人,今日午后就叫他们把钥匙账本对牌等送到夫人这里罢。”   许嬷嬷在旁边应道:“那老奴这便去给两位姨娘传话。”   林海点点头,许嬷嬷便亲自去传话。   林海又对文皎解释道:“自从黛玉母亲病重后,家中一应大小事都交给郑氏和周氏暂管。夫人来了,自然要交到夫人这里。夫人万万不要推辞。”   文皎听了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我刚来,若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还请老爷莫要怪罪。”   一面说着,文皎一面回忆起皇后娘娘打听来的消息。   郑氏,43岁,林家外面买的丫头,林海婚前通房。   周氏,40岁,贾府家生子,贾敏陪嫁丫鬟。   这两个人,郑氏有着从小服侍林海的情分,周氏有贾敏回忆加成。   就算她们都已经年过四十,在这个时代的大环境下算是人老珠黄,应该也久不见林海一面了,但是毕竟还有一些情分在。   看林海也是个疼惜女子的有情人,若是她二人有意与文皎对着干,文皎就算能赢,也会损伤自己和林海的关系。   这是文皎不愿意看到的。   幸好林母和贾敏都是脑子清醒的人,给自己的儿子/丈夫挑小妾的时候,都不会挑家生子。不然层层关系盘根错节,更不好办了。   林海笑道:“咱们家人口不多,事也少,你尽管放心。若出了什么事,只管叫人前院找我就是了。”   文皎低声应了,忽地想起一件事,笑道:“还有件事,我要和老爷说的,老爷听了若是不喜欢,可莫要生气才好。”   林海笑到:“夫人只管说就是。”   文皎便斟酌着说道:“因宫中姜太医说,黛玉的身子要好,除了食补之外,最好是常练些五禽戏等,强身健体。”   “因我娘家二嫂是西北韩将军的女儿,从小便有女师傅教导功夫。因此我便求了二嫂,看那女师傅的徒弟们有没有愿意来咱们家的。只是这事我并未先问过老爷的……不知……”   文皎越说声音越低。对啊,吃喝药膳也就罢了,给不给黛玉练五禽戏或是习武,还要看林海怎么想。   若是林海觉得这事不体面,自己这就属于先斩后奏,和领导大方向不统一了。   但是不知道问什么总感觉林海一定会同意的……这是谁给我的信号?文皎默默回忆。   虽和黛玉在一处的时间不少,但是黛玉基本都恪守礼节,基本不在文皎面前提林海的事。再有书中对林海的描写也不多。   难不成只在一起一夜,自己就这么了解林海了不成?   思来想去,文皎明白了,原来她不是对林海有信心,而是对黛玉父亲有信心啊……   林海本就打算好,不论文皎说什么或是求什么,只要不是太出了格儿,自己都应了便是。   没想到文皎一张口,还是字字句句为了黛玉打算,一时又有些感动。   林海便起身转到文皎那边,将手搭在文皎肩上,笑道:“夫人这都是一心为了玉儿,我怎会怪罪夫人呢?难不成夫人认为我是那等老古板,为了什么面子里子,连自家孩子的身体都不顾了?”   文皎一急,忙要辩解,谁知一抬头看见老帅哥笑得分外和煦,不自觉又红了脸,低声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终究还是要老爷同意才好。”   林海笑道:“不过和夫人玩笑,夫人不必紧张。若是女师傅来了,夫人尽管安排就是。”   文皎道:“西北路远,若是有师傅肯来,也总要几个月的。”   林海看看时辰,笑道:“夫人也劳累了,不如我先陪着夫人里面歇歇。等用过中饭,还要劳烦夫人管家理事。”   文皎听见什么劳累,又是什么里面歇歇,只觉得林海放在她肩膀上的两只手热得她坐立不安。   进得内室,见陪嫁的丫头们正收拾屋子呢,白露白霜已经将她嫁妆里的书满满垒在书架上。   见林海也将目光放在书架上,不待他开口,文皎先笑道:“虽然我也读书识字,只可惜诗文上一概不通。我知老爷才高八斗,日后可莫要弃嫌我这榆木脑袋才好。”   林海再一想到文皎的出身,似有所悟,便笑道:“这有什么,日后若是夫人想学,我必倾囊相授。”   文皎转过去对着林海,低声道:“我自然是想学的,大姐姐也曾着意教过我半年,只是我实在孺子不可教,最后大姐姐都懒得教我了。”   “来这里之前,我每日读半日的诗词也有半年了,但做出来的诗还是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老爷愿意教我,我心里很是感激,但是就怕……”   原以为苏皇后教导的那些撒娇做痴,自己定然做不出来,没想到经得一夜,竟然一通百通。   林海见文皎情状可爱,心中一动,不禁伸手摸了一下文皎的脸,笑道:“不会就不会,又不是不会作诗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夫人不必担忧。”   文皎脸更红了,这怎么好像自己在勾/引林海一样?只是自己身上还酸痛着,又是大白天的,便装作无事发生,请林海坐了,又亲给上茶,林海笑道:“同夫人一起进来,是想叫夫人歇歇,请夫人快坐罢。”   文皎犹豫再三,还是低声求道:“我这腰实在是酸得很了,请老爷恕我失礼,床上歪歪罢。”   林海听得此话,掩饰的咳嗽一声,站起来亲将文皎扶至床上,又给文皎脱掉鞋袜,卸了簪环,自己则在书架上寻得一本游记,坐在椅上细读。   一时下人来问传午饭,林海便命床上放炕桌,饭菜都摆在炕桌上。二人对坐吃毕,林海便道先去前院书房,晚膳时再来。   林海这么做正合文皎的意。下午要见四个姨娘,没了林海再侧,文皎才好仔细瞧瞧这几位姨娘都是何等样人。   文皎知道是林海体贴她,心中又是微微一甜,垂首应了。   小憩一会,补足精神,又听许嬷嬷回道四位姨娘都已等在院外。文皎便命更衣梳妆。   发髻正中戴上五凤珠钗,揽镜自照,文皎竟觉得自己已经有苏皇后的半分风范了。   该干活了,文皎一笑:“让姨娘们都进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腻腻歪歪的日常~   周一就是贼忙的一天,忙里偷闲发个文哈哈:D   大家明天见啦~ 第16章 姨娘   文皎从内室转出到堂屋,端坐椅上,见四个姨娘并四个丫鬟鱼贯而入,便把心里的资料和进来的人一一对应。   第一个进来的应该就是林海婚前就有的通房郑氏。   她穿着一身藤紫色的衣裳,头发挽最寻常的圆髻,发上几枚素金簪。   和郑氏错半步的应该是周氏。   宝石蓝衣裙,打扮得也与郑氏差不多,但是感觉比郑氏年轻了六七岁,不像是四十岁的人。   看得出她年轻时的容貌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周氏错着郑氏半步,两人都微低着头,跟着的丫头们手上捧着账册等物。许嬷嬷见了,便带着玉梅玉雪上前接过。   后面两个年轻姨娘却是并排走进来的。   一个穿着桃红色绣芍药的小袄,下面藕荷色百褶裙。头发梳了回心髻(用盘拧的方式在额前结出回字形图案,妩媚动人),头上一只挂珠钗并两只梅花金簪,还戴得几朵绒花。生得娇艳。   另一个打扮得就没这么张扬。碧蓝色的上裳,鸭蛋青的裙子,头发上几枚珍珠簪子。生得也很漂亮,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只是没有穿桃红衣服的生得娇艳妩媚。   林海这老头子还真艳福不浅!文皎心中吐槽。   丫头们放上拜垫,四位姨娘站定,都行大礼,口称:“妾身拜见夫人,夫人万福金安。”跟着来的四个丫头也都拜在地上。   文皎微微笑道:“都起来罢。白露白霜,赐座。”   姨娘们又口称多谢夫人,分位次落座。郑氏坐了左边第一,周氏右边第一,穿桃红衣服的却坐最末位,文皎便知她是曹氏,穿碧蓝衣服的是沈氏了。   文皎略一思量,心生一计,先试试这曹氏如何,面上不漏声色,笑道:“还不知你们都叫什么,先一个一个说来,好叫我认认。”   于是从郑氏开始又一个一个站起来,行个福礼,口称“妾身郑香茗,见过夫人。”文皎叫起,白露白霜便一一赏赐两匹绸缎,四支簪子,两对镯子。   待到曹氏行完礼时,文皎却笑道:“本想着初次见面,你们四人我都赏一样的,也不厚此薄彼,只是看来你爱穿鲜亮颜色的,倒是不合适了。”   说完便吩咐道:“去把我那匹长春花的料子找来,也赏给她罢。现在做两件秋装穿正合适。”   白露听命去了,文皎又笑问许嬷嬷道:“咱们府里发的衣裳料子,都是什么章程呢?”   许嬷嬷回道:“给姨娘们发的料子,都是一年统共八匹,各样颜色、薄厚、花样、料子都是齐全的。”   文皎笑道:“我就说先夫人是大家出身,断不会连衣裳料子都想不齐全的。既然都不缺衣裳,我也放心了。”   曹氏听得要给她衣裳料子,本是一喜,再往下听,虽文皎一句重话也没说,却听得满脸通红。   待白露把那长春花色的料子找来笑吟吟的送到曹氏跟前,曹氏只讷讷的道谢收了,低头不敢发一言。   文皎见此笑道:“今日你们就先回去罢。我这里暂时不用你们每日来立规矩,日后再说罢。若是有事,先报给白露白霜。”   四个姨娘都起来应是,再行礼告退。出得正院门,郑氏周氏两个对视一眼,两个一同回了院儿,周氏便往郑氏房中去了。   这厢文皎入得内室,看玉雪玉梅往案上放得厚厚的账本对牌等物,并好几串钥匙,并不急着看。   而是笑吟吟请许嬷嬷坐了,道:“我刚来,也不知以前咱们府里都是什么规矩,还烦请嬷嬷说给我听。”   许嬷嬷告了坐,坐在绣墩上,笑道:“那奴婢就倚老卖老,讲给夫人听听。”   “咱们府里的规矩,大部分都是先老夫人订下的。先夫人也曾改过些个。总地来说,府里分内院账册和外院账册,库房也分内库和外库。”   “每年内院的花销,都是外院算了先拨到内院。现在桌上这些钥匙,就是内库大大小小的钥匙都在这里了。外库的钥匙现在是老爷自己掌着。”   说道这,许嬷嬷看文皎面色无异,便接着说道:“再有府里所有的事,总分三块,厨房,花木池塘等杂物和车马出行。府里所有下人的花名册子,本是奴婢代管,现在交还夫人手里。”   说着,许嬷嬷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恭敬递到文皎手上,文皎笑着接过,一面翻看,一面再听许嬷嬷接着说。   “分管厨房的有三位,一位管着菜肉米面,另一位管着油盐茶糖,还有一位管着柴碳灯烛。花木池塘打扫杂物等现在是此人在管。”许嬷嬷站起来,半弯着腰指给文皎看。   见文皎点点头,许嬷嬷又笑道:“车马出行现在是我们家的管着。这就是院子里大的管事都有了。”   “再有就是每月的月例是初二放,分几等。府内老爷夫人是每人每月二十两,成了家的少爷少奶奶也是每人每月二十两。”   “未成家的少爷小姐是每人每月六两银子,上学的笔墨纸砚或是胭脂水粉都从月例里面出,官中不另支银子。姨娘是每人每月二两银子。”   “下人分三等,一等是一个月一两银子另二百钱,二等是八百钱,三等是五百钱。”   “像夫人身边可以使两个一等的,四个二等,四个三等的贴身丫头;少爷少奶奶身边是四个二等的,四个三等的;小姐身边是两个二等四个三等;姨娘身边只得一个二等丫头,另有两个三等。每个院子内再另配洒扫人等。”   一气说完,许嬷嬷笑道:“其实咱们府里没多少人口,事也少。奴婢若是有什么没讲清楚的,夫人尽管问。”   文皎先把许嬷嬷讲的都记在心内,再翻看花名册子,全府的下人在扬州的不过一百多人罢了,再加上在苏州老家看房子的,也不过二百。   果然林家几代单传,主子不多,就算有个几百一千的下人也没处使。   再问许嬷嬷些各人的分例、当班的时间、人选采买等细节问题,又问了现今黛玉的院子在哪,几个姨娘现在是怎么住的。   再令各管事们明日辰正到抱厦厅内听唤。等文皎都心中有数,已经又快到了晚饭时分了。   文皎刚想令人去前院唤林海,便听到屋外报道:“老爷来了。”文皎忙起身相迎。   点上灯烛,吃过晚饭,气氛不知怎地又渐渐暧昧起来。许嬷嬷见此便笑请文皎洗漱更衣,文皎红着脸去了。二人又是一夜的缠/绵。   下午文皎在那里刻苦学习林府相关知识,恐林府下人有不服管的,必得自己先心中有数时,四个姨娘也没闲着。   郑氏与周氏分住同一小院的东西厢房,郑氏住东厢,周氏住西厢,正房空着。两人在郑氏屋子里分主次对坐,闲聊说话儿。   周氏摸摸文皎发下的缎子,笑道:“咱们新夫人真真气派非常,往那一坐,我竟看都不敢往上看的。”   郑氏笑道:“正房夫人面前,你还想昂首挺胸的不成?几十年的规矩,都学到哪去了?”   周氏往沈氏曹氏院里努努嘴,笑道:“咱们是知道规矩的,可惜有人脑子里真不知道想的什么。俗话说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她这就穿红着绿的去冲撞,可不吃了挂落?才山中无老虎几天,她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郑氏也笑道:“多少年了,你这嘴还是不饶人。当年先夫人身边,咱们几个就数你嘴块,连管厨房的婆子都给你说哭了,鼻涕眼泪的可把我恶心坏了。”   郑氏又笑问道:“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你可用你这快嘴告诉告诉我才好。”   周氏笑道:“姐姐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郑氏又低了头,悄声问道:“上午青音来,说让咱们把手里的事都交到新夫人那去,我倒是痛痛快快,反正我也没个子女,硬揽着这一摊子事也没意思,交便交了。又不少我吃穿。你怎的也这么痛快?”   周氏笑意淡了淡,复又笑道:“我也和姐姐一样,没有一儿半女,要这劳什子管家权不松手,能怎么样呢。再者胳膊又拧不过大腿,何必费这个事。”   郑氏道:“那大小姐……”   周氏看着郑氏笑道:“姐姐怎么也糊涂了?大小姐是什么身份,轮得到我一个姨娘操心?况且听得夫人和大小姐极好,我去横插一杠,成什么?”   郑氏点点头笑道:“你心里明白就好。”   沈氏曹氏院内,曹氏一进了院门,一句话也没说,便匆匆回了房内。   沈氏心中有事,也不说话,慢慢进了屋门,坐在椅子上不言语。跟着的丫头小桃忙上了茶水,沈氏令她放在桌上,慢慢开口道:“小桃,你觉得夫人怎么样?”   叫小桃的丫头今年十七岁,已经做了三年沈氏身边的二等丫头,对沈氏的脾气性格儿甚是清楚,便悄声笑道:“夫人看着不像是刻薄人,奴婢说句冒犯的话,倒有三分先夫人的品格。姨娘不必过于担忧了。”   沈氏听了,起身转到柜前,拿出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一整幅绣的经文。沈氏摸着绸缎,喃喃道:“也不知我这绣的可有没有什么错漏。”   小桃扶着沈氏到了床上,安慰道:“姨娘日日精心细做做了几个月,夫人定会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把林府看做一个单位,大前提是单位里的人基本不可能换工作。再把林海比作大老板,把文皎比作新上任的二老板,四个姨娘都是二老板直管的项目人员。   那么四个姨娘的工作任务是:1.完成项目(生娃,最好是男娃),2.在二老板身边打杂,服侍二老板,3.服侍大老板。   对于郑姨娘周姨娘来说,就相当于在单位工作了二十多年,还分别和大领导和前二领导有点关系。虽然也没出什么业绩,没升职加薪,以后也不可能有完成项目升职加薪的机会了,但是林府也不会辞退她们。   只要本本分分不作妖,就可以安安稳稳的享受退休生活。再说自己也没项目,抢资源有啥用?   而沈氏和曹氏就是工作了几年没项目,大领导也不是跟看重。没了二领导,完成项目的机会也变多了,正是拼搏一下的好时候到了。   但是新的二领导一来,二领导自己也有项目压力呀,所以沈氏和曹氏失去了很多机会。心里有点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青音是许嬷嬷的名字。   姨娘嬷嬷们也有过鲜衣怒马的青春时代呀:D感谢在2020-04-13 11:15:01~2020-04-14 12:5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轻描、淡写 3瓶;漪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理事   新婚第二日,文皎总算是正常时候起来了。昨日虽只闹了一回,但是也有两三刻钟,还比昨日更有趣味些,因此也香甜一觉。   今日文皎仍是戴着五凤钗,穿一袭红衣红裙。   林海还亲给文皎挑了一对耳钏。洗漱更衣已毕,已是卯正二刻。林海的手还没从文皎耳边离开,就听人报,说大小姐来请安了。   文皎忙道:“快请大小姐进来。”   黛玉进来,先屈膝请安,见林海又牵着文皎的手,不禁又笑着对二人眨眨眼。这回连林海也看到了黛玉的小动作,不由觉得老脸上有些挂不住。   一家三口说得两句话,便上了早饭。   昨日夫妻二人吃着是浓情蜜意,今日与黛玉一起,见林海还是给自己夹东夹西的,文皎倒更不好意思了。   一时吃了饭,三人又坐在一起说话。   文皎笑道:“黛玉也知道,我从家里带来的陪嫁里,有一家子的女人专做得好汤羹。”   “因在宫里姜太医说黛玉最好是食补,所以我替黛玉求了个药膳方子,另还又求了两个大人吃的方子,都叫王福家的学了。”   “所以我想着日后黛玉便一日三餐跟着咱们吃罢,我见那边有个小厨房,不如重新启用了给王福家的专做药膳,老爷也吃些养养身体,如何呢?”   林海早听说过药膳的事,听文皎说要开个小厨房,觉得理所应当,便笑道:“那就吩咐他们收拾出来罢了,以后这些事夫人自己看着办便可。”   文皎偏头看着林海笑道:“那日后老爷若是回不来正院吃饭,可着人告诉我,我叫人给老爷送去。”   林海心中一笑,觉得文皎的小心思真是可怜可爱,便笑着应了。   黛玉也笑道:“别说这药膳虽然带个“药”字,但吃着真是美味,并不像那苦药汤子似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辰正,许嬷嬷进来回话,说管事们都已经等在抱厦里面了。林海便笑道:“我送夫人过去”   文皎笑道:“那多谢老爷了。不知黛玉今日有没有什么事?若是无事,不如和我一起过去罢。”   因黛玉刚回家来不足一个月,林府上下又都在忙林海娶亲的事,因此还未给黛玉寻一个新的老师,黛玉并不用上学去,于是便随着文皎也一同去了。   等在抱厦厅外面的七八个管事们,只见老爷携着一个穿着红色衣裙,头戴五凤钗,珠光宝气的美人行来,那美人手上还牵着大小姐,旁边许嬷嬷和四五个穿金戴银的丫头并几个婆子跟随,气派非常。   林海将文皎黛玉送来,便回前院去了,厅内早有人管事的婆子令人扫洒得干干净净。   文皎黛玉在抱厦厅内坐定,文皎说了两句话,便令管事叫到名字的上前来,一个一个问过话。发现这些管事虽性情各异,但人人都十分清楚懂事,口齿清楚,对分管的事情了熟于心。   文皎不禁十分满意,心中感叹原来黛玉那等清明,果然也有贾敏的一般基因在。   所以文皎担心压服不了下人,那真是多虑了。   别说林府的人都十分懂事,不似那等乌烟瘴气的府邸。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轻狂的,光看前日一抬抬满满当当进了林府的嫁妆,再看老爷疼新夫人这个劲儿,再看新夫人这么个排场,再看许嬷嬷恭恭敬敬的侍奉在侧,谁还敢看轻文皎?   这边管事都一一见过,因林府人少,又是第一日管家,问过便罢了。   赏过众管事,吩咐道每人多加一个月的月钱,又把自己带来的两房人家安排了差事,再吩咐了小厨房修缮的事。   众管事有事回的也一并回完,再议定日后有事回话,只在辰正,文皎便叫散了。   说是人少见得快,也将将过去了一个时辰。   文皎问得时辰,笑问黛玉道:“可听得烦不烦呢?只是我想着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倒是我想得岔了,在京城你总有几个姐妹一起说笑玩乐,咱们家现在也没有和你年岁一样的女孩子,你倒是没人玩了。”   黛玉笑道:“在自己家里,总是怎样都舒服的。”   文皎想起以前某问答网站上上看到的一个问题,大意是一个继母问网友,自己已经对待出国留学的继女很好了,每次继女回家都嘱咐阿姨做继女爱吃的菜,生怕继女见外,为什么继女连帮弟弟带两罐奶粉都和她要钱?   底下有个回答说,你来之前那就是人家自己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叫见外?   继母难做,继女也很委屈。林府自然是文皎下半辈子的家,但也是黛玉从小长大的家。   所以文皎决定不管她想做什么和黛玉相关的事情,都要征得黛玉的同意才好。家里的大事小情,能让黛玉参与的也让黛玉参与进来。   文皎便说道:“只是这样,终究不是个长法。女子在闺中,就算没有姊妹,也总要有几个手帕交才好。若是你想上学,我和你父亲商议一下,看看是在家中请一个老师,还是别的法子可好?”   黛玉笑道:“以前也想着让我和其它府里的小姐一起上学去,只是那时我身子太弱,不敢日日出门去,便请得一位贾老师来家里教我。那贾老师学问倒好,只是我不过开蒙读书,倒白费了他的学问。”   贾雨村这个墙头草,文皎太知道了,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此人最后也没什么好结果。   且贾雨村是林海写信给贾政推荐的,又给黛玉做过老师。这么个人,若是日后胡乱攀咬起来,也是个不小的祸患。   只是现在文皎拿贾雨村也没法子,他现在既无劣迹,在林海心中的形象也很不错。   文皎总不能和林海说,我梦到过两年你就死了,你死之后贾家很快也不行了,贾雨村推波助澜等等吧。只得暂时放到一边。   午饭时,文皎便和林海说起黛玉上学的事:“若是再请一位老师来家中也好,只是黛玉渐渐大了,身子也比以前好些,总不能没个交际。”   “若是我看,还是找几个姑娘和黛玉一起上学的好,黛玉去人家家里也可,咱们家请几个老师,请人家姑娘来咱们家也不错。”   林海点头笑道:“夫人说得很是,只是黛玉身子还未大好,待玉儿身子更好些,再出去上学也不迟。”   文皎便对黛玉笑道:“既然这样,少不得玉儿还要和我一起玩个一年半载的。等我把你个钟灵毓秀的小姑娘教成文墨不通的小俗人,看你爹后悔不后悔去。”   黛玉笑得眉眼弯弯。   第三日林府备好了礼,林海带着文皎到婚前文皎暂住的宅子回门。   虽然因路途不便,一般远嫁的姑娘都是备礼送回娘家,没有三日回门一说。但苏二爷并郑嬷嬷还等在扬州,专等文皎回过门,看看文皎过得如何再回去。   苏二爷和郑嬷嬷等在门前,见是林海先下了车,再扶出文皎,心先放下了一半。再看文皎面色红润,笑意盈盈,两人的心便都放回肚里去了。   寒暄过后,郑嬷嬷服侍文皎到了花园子里,林海便和苏二爷两个聊些天南海北诸事。   苏二爷年少时惯是走南闯北,四处游荡,待到成亲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日夜苦读,见识得许多大山大河。   而林海年少读书时,虽未行过万里,也行过千里路,加上上京赶考、做官外放,也曾去过不少地方。   更恰好两人都是探花出身,因此谈得十分投契。待到下人问传饭时,才惊觉已经到了午正了。   郑嬷嬷早收拾出两桌席面预备好。谁知苏二爷说,就他们三个,又是一家人,不必分席,一桌吃热闹些。林海也点头笑道:“甚是。”跟着来的许嬷嬷等自有郑嬷嬷相陪。   饭毕,文皎拿出一匣子信来,对苏二爷笑道:“劳烦二哥哥做一回信差,替我送到父亲母亲大姐姐和大嫂二嫂手上。”   苏二爷郑重接过,笑道:“给你二嫂子的信里,妹妹可有没有替我证明清白?”   文皎笑眯眯道:“二哥放心,妹妹都是如实写的。”   苏二爷松口气笑道:“妹妹的如实写我信,换了一个人,说不得我得半路上拆开看看了。”   文皎知道他说的是苏皇后,不禁有些想念。也不知没了文皎在身旁,以苏皇后的急脾气,她能不能拉住自己呢。   再过得两日,苏二爷启程回京。林海与文皎赶到码头相送,不免又是一番依依惜别。那一处三进院子,文皎便命暂锁了,又让自己带来的一房人家去看屋子。   又在林府中挑了五六个丫头,把分例的人手补齐,再和管事们磨合几日。诸事理顺,文皎便觉得是时候动用金手指给林海和黛玉调养身体了。   虽按理说,林海的婚假足有一个月,只是身居林海这个位置,也不可能完全休息得了一个月。因此十月初二日,林海一大早便出门去,又说今日不回来用午膳。   这十日文皎要么就是和林海待在一处,要么就是和黛玉一起玩笑,连日日睡午觉都是和林海在一处,并没什么自己一个呆着的时候,因此想用金手指也没机会。   待到这日吃完午膳歇中觉,文皎得了这个空儿,便动用金手指,给林海和黛玉找合适的药调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来写去发现文皎二嫂韩氏才是人生赢家……   感谢大家的评论收藏营养液~撒泼打滚求收藏~感谢在2020-04-14 12:53:21~2020-04-15 10:5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江 60瓶;明月几时 6瓶;夕阳西下小聚一下 4瓶;pankk 3瓶;轻描、淡写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药阁   吃了饭,文皎道还不困,令人把针线框拿来,先做得一会子针线,是分别做给黛玉和林海的两个荷包。又令人都下去,说自己做会子便睡了。   文皎闭眼躺在床上,心念一沉,再睁眼,已经身在一处溪水潺潺,树木清脆,花开鸟鸣之地。离溪几十米处有一小小竹屋。   文皎走到竹屋里面,推门进去,里面空间却十分开阔,是一室满满的带着小格子的柜子。   文皎走到屋子正中,笑道:“好久不见。请问有治疗男子不育的吗?还有上次固本培元的来两份。再有解毒的也来一份!都要长期调养的珠子就行!”   这十日睡下来,感觉以林如海四十岁的年龄,还能两三天就高质量来一次,身体还是不错的。   那他这么多年一共就生出了两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估计就是有点不育吧。   文皎还看过些阴谋论,说林海是中毒而亡等等,便再来个解毒的。   过得几秒,听得几声响动,从屋子的四面八方飞来四个纸包儿,悬在文皎面前。   文皎一一取下来,看到上面分别用蝇头小楷写着:   治疗男子不育,佩戴身上半年内缓慢起效,口服立即生效;   固本培元,佩戴身上半年内缓慢起效,口服立即生效;   万能解毒,佩戴身上半年内缓慢起效,口服立即生效。如未中毒,可保半年内百毒不侵。   打开纸包后是两个白珠子,一个红珠子,一个青珠子,个个色泽宛若上好的羊脂玉,手感温润。   文皎再将每个都包好,放入袖中,笑着站在空地行了一礼,道:“多谢了。”便转身出门,又闭上眼心念一动,再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大红的帐幔了。   原来文皎刚穿越过来时,就发现自己的这具身体是一个人牙子手上五六岁的小丫头。   幸运的是她虽然面黄肌瘦,但眉目清秀,人牙子指望将她卖到大户人家去,因此不曾苛待她。   不幸的是同住一起的一群小丫头有人得病发了高烧,传给了文皎。文皎穿过来还没半天,就被高烧烧得失去意识了。   难不成刚死过一回又要死了?文皎感觉自己真是撞到了狗屎运。   本来上辈子刚刚大学毕业找到一份好工作,还想着努力工作,好好赚钱,攒个房子首付,到时候和未来老公一人一套房,谁也别图谁的。   结果还没开始赚钱,就被一个跳/楼的男的给砸死了。真想寻死非要拉个垫背的?这人简直就是XX一个!   穿越到了古代,可以重活一回,是个丫鬟也就算了,还是个身患重病没人管的丫鬟。   难道指望人牙子给治病?文皎晕过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老天你是不是在玩我?   结果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阵清凉之意从嘴唇传到胃再传遍全身,文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木地板上,身处一个满是柜子的房间中,头顶几颗硕大的夜明珠照亮了整间屋子。   地上一张宣纸并一个玉瓶,宣纸上面写着:“口服,退烧,立刻生效。”   作为一名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带着唯物主义观念的好青年,文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救了她。   但是经过几番探索,文皎才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这是一个真的空间,除了风景不错外,空间里面没人,也没有什么灵兽,只有这么一个竹屋,屋子里除了一堆形态各异的特效药外啥也没有。   文皎就是靠着这屋子里面的药,一点一点给苏皇后养好了身体。穿越过来十六年,除了给苏皇后治病和给自己养身体外,文皎从来没有给任何人用过里面的药。   给苏皇后治病,刚开始是因为害怕苏皇后死了自己做丫头的也没有好结果。后来是因为和苏皇后越来越好,把她当做自己的朋友家人。   不给其他人用是因为文皎谨慎。自己一个丫鬟,怎么送别人点什么东西别人就病好了?是不是有什么古怪?文皎只想好好的安稳的活着,不想被当做关注的焦点。   并且进出空间虽然□□不会消失,但是人会怎么叫也叫不醒。   文皎有一次心情不好躲到里面看看花看看水,结果出来的时候发现忍冬都急坏了,说自己再不醒就要出去叫人了。所以从此文皎进出空间都是速去速回。   等到了宫里,事事谨慎,步步留心,文皎更是一次药阁都没去过了。   摸摸自己袖中,摸到四份药都在,文皎便悄声起身,拿出荷包来,将药珠子用手指捻成粉末,分别放到荷包夹层里,再缝上。两个荷包都做完,午睡时间已经即将过去。   文皎沾枕头还没过片刻,白露白霜便进来唤文皎起床。文皎只得起来。   因俗话说“中午不睡,下午崩溃”,文皎又是睡惯了午觉的人,乍然没歇午觉,一整个下午都甚是困倦。   又因黛玉怕林海不在,文皎寂寞,午睡起来便早早来陪伴文皎。文皎不好拂了黛玉的美意,整个下午强撑着没打一个哈欠。   林海回来用过晚饭,想着还在新婚蜜月,自己就抛下文皎出去一日,心里有些愧疚,本想身体力行补偿文皎一番。   谁知文皎已经困得迷糊,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倒是让林海哭笑不得。   等荷包都做好,文皎亲给林海黛玉系上,笑道:“这可是我精心再精心做的,咱们三个是一套儿的,可都要好好戴着才好呢。”   林海黛玉听文皎如此说了,都拿起荷包,仔细端详。林海见自己的是松,想拿起文皎身上的荷包看,只是黛玉面前,到底要尊重些,便笑问道:“夫人的是什么?”   文皎笑道:“绣的竹子。”   黛玉也笑道:“我的是梅花呢。”   原来文皎特特做了一套岁寒三友的荷包,这样有意义一些,也好有个理由叫他们父女二人常戴。   林海抚须笑道:“夫人果然当得起这翠竹,既然是夫人的心意,日后为夫定然日日戴着。”   文皎发现林海总是在不经意间撩人,比如现在一句话说得她脸又红心跳不已。   半个月相处下来,林海人又体贴,又懂女子心意,还懂衣裳首饰搭配,在床/上也十分体贴入微,总是顾及文皎的感受。   文皎未嫁时,本想的是把林海当做上司和炮/友,不求恩爱甜蜜,只求相敬如宾,过得开心顺意即可,谁知短短半个月,竟真有些将林海当做自己的丈夫了。   但是一想到林海如今能这么体贴,全是因着他和贾敏二十几年的少年夫妻相处,文皎心中便有些酸涩。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文皎每次自己思量一会,也就过去了。   因黛玉自四月开始就一直在姜太医的指导下吃药调养,后又吃药膳等,加起来也有小半年。   (农历)九月十月正是南方秋冬更替的时候,往年每次季节更替,黛玉总要生病,今年虽然也略咳嗽,但是比往年已经好得多了。   林海也大感欣慰。因去年春日贾敏去了,林海伤心之下伤了身子,直病了一年才好。   一夏一秋半年,才勉强养好,本来还有些虚亏。但文皎来了一个月,林海竟觉得自己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清爽。   林海并未多想,只觉得宫中圣手果然不同,因此更加感激文皎。   一日和文皎说起这事,文皎便笑道:“既然老爷也觉得姜太医的方子好,那姜太医还说,若要身子大好,还必得配上多运动多锻炼才好呢。”   “君子六艺中也有骑射的,只是不知这么多年下来,老爷尚能饭否?”文皎促狭笑道。   林海笑道:“骑射一道我着实不精,不过出去游玩打猎也尽够了。现在已是初冬,出去多有不便的,待到明年春日,咱们一家子一道去玩,夫人说可好不好?”   文皎微窘,明明她不是想出去玩,是认真想叫林海锻炼一下身体,但是能出去玩谁还不去?   文皎上辈子是个宅女,这辈子却在后宅后宫里面呆得十分渴望出门。   因此文皎笑得十分开心:“那我和老爷可一言为定了!只是我虽然会骑马,可惜只能勉强走走,不知老爷何时有时间,也教教我,到时候也好玩的痛快些。”   林海奇道:“没想到夫人竟然还会骑马?”   文皎见林海只是好奇,没有其它意思,便笑道:“十年前大姐姐要学,父亲母亲没法子,让大哥哥教。后来大姐姐学会了又教我的。”   林海听完,刷新了对苏皇后和文皎二人情分的认知。若不是感情真好得亲姐妹一样,哪家的小姐学骑马学会了还教自己的丫头?   心中叹息一番,果然自己的小夫人本能嫁给一个青年才俊,而不是自己这半截身子到了土里的人,便笑道:“夫人想学,为夫自然没有不教的。”   文皎这边心内默默算道,当年苏皇后的身子养得全好,用了整整三四年的功夫。   黛玉的情况并没有苏皇后那么严重,再加上姜太医药膳辅助,想来至多一年就能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现在黛玉学个骑马也是锻炼身体,没坏处的。   只是不知道林海的不育到底严重不严重。   所以文皎决定,至少要等林海用了此药一年之后,再谈怀孕的事。因此又找机会去药阁里面拿了些不伤身的避/孕/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中午不睡午觉一整个下午都昏昏沉沉QAQ   绝对绝对不建议大家找年龄差距过大的男朋友哦。   但如果有林海这样:1.副部级高官,并且晋升空间贼大;2.身家亿万;3.才学丰富;4.是一个长得没有9分也有8分的大帅哥;5.智商情商贼高;6.对你包容,看重家庭生活,尊重你爱护你;7.身体机能还没退化;8.最好没结过婚,如果结过婚前妻去世并且没子女,就算有子女是黛玉这样的神仙孩子的大叔,而你是:   1.上面有人或者自己就在上面;2.是个富婆;3.长得虽然不是超级大美女但是也很漂亮;4.工作能力极强;5.智商情商也很高的神仙女孩子,我觉得你要试试和大叔谈恋爱也无妨嘛…… 第19章 工作   转眼已是十月中旬,这日文皎正和许嬷嬷商议请扬州各位官员家眷来家中一聚,也好彼此相识。   正在许嬷嬷介绍完扬州各家情况,两人写人员名单时,玉梅进来回报,说沈姨娘求见,请问夫人有没有时间。   因和林海成婚后,文皎不耐烦日日都见这些姨娘,就算再当成工作,文皎骨子里是个现代人,不想刚成婚就日日见到丈夫的小妾。   文皎也存着些试探这些姨娘之意,所以命她们不必日日来请安。   本以为定是曹氏第一个忍不住先来,谁知竟然是看上去柔柔顺顺的沈氏。   想到林海早起说明日也不在家中——自前几日起,林海便日日忙起来了,白日甚少回到后院,文皎便道:“若不是什么急事,让她明日巳时来吧。”   见有人去给沈氏传话,文皎又令人把历年的礼单子拿来,看谁家送礼是华而不实,谁家送礼透着亲热,谁家送的客客气气,谁家冷冷淡淡的,好再深入理解一遍和各家的关系远近,亲密程度。   倒不是专为请扬州各家家眷才特特找的这个。   扬州一地能到林海家中来赴宴的不过一知府二同知,还有盐运使运同等少数几个在三四五品上的官员,再怎么请也请不出花儿来。   找历年的礼单子不过为了看看林府这些年的交际范围,做到心中有数。   做夫人文皎也是头一遭,大家夫人的工作之一就是撑住家族交际的门面。   文皎在这方面并无多少经验,白夫人的紧急培训不过也只是填鸭似的一个月罢了,于是只能勤学苦追。   本来文皎还想叫上黛玉一起学习,互帮互助,左右黛玉现在不上学,不如叫她早些学点管家理事。   只不过林府近急年的交际大事只有三件:黛玉弟弟出生、黛玉弟弟夭亡和贾敏去世。所以文皎利索的决定还是她自己慢慢看罢。   沈氏听得夫人让她明日巳时过去,先是松得一口气,再想到听人说,近日老爷常在夫人院里的,说不定还能见到老爷,心中更是暗喜。   先夫人还在时,老爷就不常来她这,一年不过两三回,还是先夫人劝了老爷才来。   先夫人去后,老爷也只来过一回,再自从赐婚圣旨下来,老爷更是一次也没来过后院。   因此沈氏也半年多没见过林海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谢过传话的丫头,沈氏便立在那里呆了一会,忙开了柜子打开自己打算送给夫人的绣品,细细再验看一遍。   又挑拣一遍衣服首饰,但思来想去,还是选中了夫人赏的缎子做的衣裳并首饰。   第二日文皎自抱厦厅内听完管事回话,正好是巳初,听人回沈姨娘已到,文皎略歇歇,喝口茶,便命沈氏进来回话。   这也是当家夫人的工作:管理教育小妾,让小妾给家族开枝散叶。不过文皎现在并不打算进行后一项工作。   沈氏低眉顺眼的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文皎注意到她身后的丫头拿着个包袱,但只做不见,笑着叫起,又赐了座。   沈氏依言告了坐,坐下了。   文皎见沈氏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先笑着说道:“近日事多,也没腾出空来见你们,日常都在屋子里做些什么?天冷了,缺什么就叫人来回话。”   沈氏斯斯文文道:“多谢夫人关心,夫人治家有方,妾身一切都好,什么都不缺,每日就是屋里做些针线。”   就这就说完了?那这沈氏是来干嘛的?   文皎回想刚刚自己可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了,疑惑是不是沈氏太紧张,便又耐着性子笑道:“做针线是最磨性子的,贞静些也很好。”   沈氏还是那副样子:“夫人说得是,妾身也觉得常做做针线,心里安静些。”   文皎有点不耐烦了。   怎么着下属自己来找领导汇报最近思想状况,要给领导送礼拉近关系,来了不主动开口,还要领导和哄孩子似的,事无巨细的问一句答一句?   往常见完管事,便是文皎和黛玉两个人相处说话的时候。   最近几日文皎还要看一大堆账本礼单,还要抽空做些针线,安排一家三口一日的膳食等等,时间也安排得满满当当。   现在沈氏扭扭捏捏的不说话,文皎只觉得不知所谓,时间都被浪费了。那后面捧着包袱的小丫头也不容易啊,怕是手都酸了吧。   再开口,文皎便没那么和颜悦色了,但也还是笑道:“我这里还有事忙,若是无事,便先回去罢。”   原来贾敏多年无子,见郑周两个姨娘也十年没有个一子半女,便从外面买了丫头,只说要颜色极好,性子柔顺和善的十二三岁丫头,再悉心□□得二三年,开了脸给林海做妾。   贾敏见沈氏性子柔顺,平日里也安安静静,不与人起争执,因此十分满意。谁想到坏就坏在太过柔顺了,像个泥塑美人,不说不动。   林海前面公务也甚忙,到后院只不过为了放松,一次两次还有兴趣,耐心哄了沈氏。   次数多了,又不是正妻,再为了传宗接代,林海也不想累了一整日还对着个木头人,因此去得也渐渐变少甚至于不去了。   贾敏无法,又挑了个活泼些的,想着正好也带一带沈氏。   谁知太过活泼的曹氏也看不上沈氏的性子,倒是常常出口讥讽,贾敏令许嬷嬷狠狠教导过几回才好些。   在过得二年,贾敏自己怀了黛玉,再二年又生了个哥儿,便没再提纳新妾的事儿了。   沈氏当侍妾这些年,锦衣玉食的养着,倒是有了些脾气,若是曹氏太过,她也敢驳个一两句。   但在林海和贾敏面前还是柔顺得近乎懦弱,十年也没有长进。   如今换了个新夫人,气势还比先夫人更盛些,沈氏越发觉着宛若老鼠见了猫儿。   在屋里想好的那些话,见了新夫人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因此文皎问了两句,她只是一一答了,不敢说出来意。   见文皎令她回去,沈氏这才忙道:“妾来确实是有事。听得夫人要来,妾便绣了福佛经想送给夫人,因前些日子夫人忙碌,未敢来打扰。”   说着,便站起来向小桃手上取了包袱,恭敬递上去。   白霜上前接过,白露打开包袱,两人一道展开给文皎看。文皎见是一整福绣的心经,细细一看便知是精心做的。   又听沈氏说自接到圣旨就在做,可不是绣了小半年么。   刚还心里烦躁,现在一见了这副绣,文皎又觉得沈氏有些可怜了。   心内叹息一声,笑道:“难为你绣工倒好,想来日日做这个也劳累了。白露,把我那副蓝宝石的耳环拿出来,赐予沈氏罢。”   吩咐完白露,文皎又对沈氏道:“天色不早,我一摊子事,不留你了。改日再找你说话。”   沈氏见已经把东西送出去,白露又拿了赏回来,自己也着实不知道再说什么,便柔柔顺顺的行礼告退了。   见沈氏走了,白霜问道这幅经文怎么处理。文皎便道:“好好叠了收起来,搁到箱子里罢。”白霜依言去了。   白露服侍文皎进了内室坐下,给文皎重新上茶,说道:“这沈姨娘看着到比曹姨娘好得多了。”   文皎摇摇头道:“柔顺得太过柔顺了。”   白霜也放好包袱回来,听到这句奇道:“难道柔顺些不好?”   文皎喝了口茶道:“柔顺是柔顺,只是未必安分。”便不再多说这事,又捡起账本礼单旧例等看起来。白露白霜听了,都若有所思。   刻苦学习的时光总是飞快的,转眼就到了十月二十七。   因夫人说要办宴,林府上下也忙了几日。正巧不过是个小宴,适合新手初步学习,文皎正好拉着黛玉一起学习了一遍办宴会的流程和注意事项。   这也是正室夫人的又一项工作,教养子女。   文皎做这一项的时候最开心,因为黛玉实在是钟灵毓秀,一通百通,还能偶尔提出一些建议。   提得好的文皎便喜滋滋的采纳,再夸一番黛玉;若是用不了,文皎也会一一说明为何不可。因此黛玉也学得很开心。   换季时黛玉还略有些咳嗽,真正入了冬,反而全都好了。   并且黛玉如今日日在园中散步,锻炼身体,再加上药膳和金手指的调养,现在黛玉每餐饭的饭量已经是文皎刚认识黛玉时的两倍,可以吃得完一小碗饭。   吃得一多,自然就先体现在面色上。   如今黛玉的小脸儿真真是白里透着红,粉嫩嫩的看上去特别可爱。   人虽然还是偏瘦,但是已经不会叫人一见了就会觉得有不足之症。   且每日黛玉可以园中走两刻钟不歇脚,文皎也非常有成就感。   十月二十七这一日,文皎早早便起来更衣洗漱。往常都是林海先起来,今日文皎倒比林海还早。   新婚一月已过,已不必日日穿着大红,但今日做东道,也不能过分素淡,得拿出二品诰命夫人的排场,但是又不能显得盛气凌人,因此打扮了半日。   林海起床收拾已毕,见文皎还在纠结戴哪一对耳坠子,凑过去看了看,笑道:“戴这对珍珠的,圆润温婉,正与夫人相配。”   文皎笑着嗔他一眼,甜蜜蜜的戴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贾敏也很辛苦哈哈哈,招了两个项目人员,结果发现没有一个靠谱的:D   签约啦!谢谢大家的支持~以后会固定每天中午12点左右更新的~撒花花! 第20章 八卦   到得申正,天色将暗,文皎黛玉将知府夫人李氏与张同知夫人冯氏送至二门,李夫人便笑道:“夫人请留步,今日叨扰了一整天,夫人也快歇歇,可不敢叫夫人再送了。”   李夫人年约四十,保养得宜,容貌并不如何出众,只是身上自有一股生活顺心如意养出来的温婉气质。说这话时并不让人觉得谄媚,而是感觉亲近。   冯夫人年约三十,身量高挑,体格风骚,颇有两三分原书王熙凤的品格,拉着黛玉不撒手,笑道:“是呢,改日还要再来打扰夫人的,若是夫人次次这么客气,我们就不敢来了。”   文皎笑道:“不过就走两步路罢了,哪有这么娇贵的。只要下次再来别忘了把你们家里的小姑娘都带来就行了。”   冯氏笑道:“嗨,我家那两个不省心的丫头,到时候夫人别嫌她们粗苯就是。”三人又客气了几句,文皎便命许嬷嬷送李夫人冯夫人出门乘车,看她们一路家去了。   原来那日文皎和许嬷嬷研究完,为着避嫌,只请了李夫人冯夫人并另一位同知蒋大人的夫人孙氏,并未请盐运使运同等的家眷。   谁知蒋府接了请帖回话说家中夫人连日身上不好,怕冲撞了御史夫人,恐不能来。今日来的只有李夫人冯夫人二人。   听得此信,文皎甚是不解,再见今日蒋府不但真的没来人,连回的礼也平常,想不明白好歹也是一个五品官夫人,为何如此行事,送走客人,便细问许嬷嬷。   许嬷嬷思量一会,刚要开口,居然憋不住噗嗤一笑,文皎更加好奇,连连催促。   许嬷嬷如此这般一说,文皎听了不知该做和表情,也觉得好笑,主仆二人在屋中对着笑了半日。   吃晚饭时,林海就发现文皎总是偷偷拿眼睛看他,看便看罢,还偷笑,连黛玉都发现了。   文皎见黛玉拿着好奇的大眼睛看她,笑到:“玉儿,待我明儿和你说。”   黛玉一听,也十分好奇,但她一向耐得住,便安心吃饭。   饭毕,黛玉见林海文皎如此,说了两句话,就先回自己院里去了,一路细细琢磨究竟是何事,只是没个头绪。   林海文皎将黛玉送至门口。   文皎细细给黛玉系了斗篷,见黛玉走出院门,刚要转身回内室,便被林海一把抓住,拉着手牵到里屋,按着肩膀坐下。   文皎抬头见林海笑得一脸无奈的道:“难不成为夫今日脸上有花儿不成?夫人看得我真真不知如何是好啊。”   文皎一听,起了玩心:“老爷脸上自然有花儿,不然……”   说到一半儿,文皎慢慢儿的搭着林海的手站起来,踮起脚把嘴凑到林海耳边,悄声笑道:“怎么能被丈人们看上,哭着喊着都要把家中水灵灵的女儿嫁给您呢?”   林海被文皎这么一弄,只觉得心痒痒的,一时有些酥了,不禁把手搭在文皎的腰/上,紧/紧/搂/着,笑道:“那不过是他们一头热罢了,怎么叫你知道了?”   文皎脸也红了,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林海,吐气如兰,如嗔如怨:“我本来也不知道的。今日送请帖去蒋家,蒋家人说不来,我一时好奇,才打听到这事。若不然,我还不知道老爷这么受欢迎呢。”   新婚夫妻,夜间独/处,还是这么亲/密的姿势,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侍候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下,只留下二人一夜锦被翻红/浪,交颈效鸳/鸯。   第二日理完事,文皎黛玉在一处看书下棋。黛玉想起昨晚的事,便问文皎道:“太太,昨儿到底因为什么?难不成爹爹做了什么惹人发笑不成?”   文皎想起此事,待要开口,想到毕竟是黛玉的父亲,得换种说法,所以斟酌一下笑道:“咱们上次给知府并两位同知府上都送了请帖,昨日却只来了两位,是吧?”   黛玉点点头,文皎便继续说道:“送请帖的时候你在,但是后头人回来回话的时候你在自己屋里呢,不知道。蒋府说他家夫人连日身上不好,就不来了,黛玉你自己想想,这事可有什么不对的?”   黛玉思量着说道:“虽然爹爹并不是直管这几位大人的,现在好歹也是扬州官衔最大的官员,太太又是第一次请客,按说应该人人都给面子才是。”   见文皎笑着点头,黛玉继续道:“便是自己不能来,听得柳夫人家中几个儿媳,也该来一个,若是实在都不能来,必要厚厚的回一份礼,这才是往后相处之道。”   文皎听了赞道:“我们玉儿果然聪慧。若我再和你说,蒋府昨日回的礼不过平常,你又怎么想?”   黛玉立时便道:“这便是远着的意思了,只是和爹爹有什么干系?难不成是……”   文皎还是忍不住笑意,凑到黛玉跟前,摇头悄声道:“并不是官场上的事。是那蒋大人曾有意与咱们府上联姻,却被你爹爹明里暗里回绝了好几次。”   “听得赐婚旨意下来后,那蒋大人还在众人面前泛酸了。因此他们府上才如此行事,说得不好听些,无非是拉不下脸来上咱们府上奉承我罢了。”   黛玉听得目瞪口呆,缓了好一会,还是不敢置信的问道:“这……难道您说的和咱们府上结亲,是要和爹爹……”   文皎点头笑道:“听闻她家嫡出幺女,年方十五,才貌双全。”   黛玉却叹道:“连我都知道此事,这扬州城也不知多少人都知道了呢。那这位蒋家小姐之后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文皎听了,搂着黛玉说道:“玉儿,你如今看她可怜,却也要看她这份可怜是谁带给她的。”   “咱们玉儿才七岁,都懂得这些道理,她今年已经十五,难道还不懂得?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再没有真正说亲时不考虑子女的。”   “她又是家中嫡出幺女,才貌双全,想必也是极受宠爱。她父母有了这个想头,她若拼死不愿,蒋大人和柳夫人难道一而再再而三从外头提起此事,弄得满城皆知?她父母糊涂,她自己难道不糊涂?”   黛玉听到“说亲”,还有些羞赧,但是越往后听便听得越认真,不禁微微坐直了身子。   文皎继续道:“就算她是个明白的,摊上这样的父母,也是她父母给的没脸。一则他们一家子想得倒是美,却没想过若是不成,全府上下特别是蒋姑娘的面子往哪放。”   “二则人若自己不尊重,别人又凭什么尊重她呢?”   “人立于世,行走在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家族的脸面。咱们平常自己家中,怎样都好,在我面前,玉儿你哪怕撒泼打滚呢,我也觉得可爱。”   “但是见了外人,总还是要有一份体面,自尊自重。”   “那蒋大人还穿着白鹇(xian,二声)官袍,不仅是蒋家的家主,还是皇上的臣子,百姓的青天大老爷,更要谨言慎行,做出表率才是。”文皎总结道。   黛玉缩在文皎怀里道:“我才不撒泼打滚呢。”   又思量得一会,笑道:“我明白了!我在贾府时,总觉得宝玉行为怪诞。听了太太的话,想来他自然在外面见客也是体体面面的,不给贾府丢脸,所以外祖母和舅母才如此宠爱他。”   “只是我是客居,并不是他们家的人,宝玉见了我总该收收他的脾性。宝玉并没什么坏心,一心把我当做自家姐妹,但我是林家的人,所以才处处不自在。”   文皎有些心酸,总是受过委屈,小孩子才会早早懂事。   黛玉四岁失弟,六岁丧母,小小年纪,客居人心复杂的贾府,纵然这一年林海还未死,且有贾母疼爱,只怕也不是事事如意。   文皎心中叹息,摸摸黛玉的小发包,笑道:“贾宝玉是贾府的‘宝玉’,玉儿也是咱们家的‘美玉’。自己家里,有不自在都告诉你父亲和我,不论什么都能给你变‘自在’了。”   过得一旬,李、冯二位夫人又上得林府的门。这次再来,李夫人带了十岁的小女儿,冯夫人则把十一岁的长女和五岁的幼女都带来了。   互相见礼夸赞已毕,文皎便笑道:“好容易出来疏散,就让她们小孩子们自己玩去罢。黛玉,带着你姐姐妹妹们去你自己院子里罢,中午想吃什么只管和厨房说。”   三个女孩子都是清清秀秀,规矩知礼的,看自己的娘亲含笑点头,便一个个行礼告退,跟着黛玉去了。   黛玉因是第一次做东道,心中着实开心,又因是主家,便一路行,一路介绍山石树木景致等。   李夫人之女潘梅婷因是知府之女,便与黛玉一同行在前面,冯夫人长女张婉燕牵着她妹妹张婉贝行在后面,身后跟着许嬷嬷并一大堆丫头婆子。   在扬州的林府整个是一个四进院带着跨院,中轴线东西面各是四进的跨院,跨院东面是一个花园,整体并不算大。   正中是林海的书房并文皎正院,西面靠前是车马棚子,后面院儿里住了四个姨娘,因屋子宽松,所以每个人都能住到三间厢房(两室一厅)。   东跨院离文皎正房最近的一处院落,便是黛玉的院子了,进得屋中,四个小姑娘一起对坐吃茶说话儿。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要交新朋友啦~   感谢在2020-04-17 12:00:31~2020-04-18 12: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东道   进了院门,先见得一株广锦香树,再往前走,便是小小三间正房,两边各两间耳房,东西厢房俱全。黛玉日常起居都是在三间正房并东耳房内,文皎还在靠外的西耳房安置了茶炉子做小茶房,备着黛玉随时要茶要热水,或是夜间偶然吃东西。   西厢房现还空着。东厢房做了书房,因后头就是花园子,所以东厢房夏天清凉宜人,预备等天气暖和了给黛玉书用。现在天冷,日常读书还是都在正房里面。   因此黛玉便将三位姑娘引到正房。牵头引路的婆子才掀开帘子,便是一股融融暖意扑面,再又闻到一股清香,原来屋内养了几盆水仙,开的正好。西侧间脚凳上坐着做针线的大丫头见黛玉回来了,立时放下针线框子,站起来笑眯眯行礼问好。   堂屋空地上放着一张八仙桌并四把椅子,椅子上都是厚厚的坐垫。靠墙摆得多宝格却并不像一般的多宝格上摆的都是摆件,只摆了黛玉的几样爱物,其余却大半是书。   堂屋和西侧间之间并无隔断,西侧间里书架上也是垒得满满的书,靠窗案上笔墨纸砚俱全。案上一个青玉羊镇纸并珊瑚摆件,张二姑娘看了好几眼,又转头看水仙花,还是张大姑娘略拉了一下她妹妹,小姑娘才回过神来。   黛玉却转身要往东侧间请几个姑娘,刚做针线的大丫头早过来打起帘子。   因贾敏病时黛玉还小,所以身边的丫头并没配齐,只有一个做玩伴的雪雁。文皎上次便一口气把黛玉的四个二等丫头和四个三等丫头都补足了,另外还有王嬷嬷并四个粗使婆子,十三个人伺候专管伺候黛玉一个,一出门便是一脚迈八脚跟。   二等丫头四个,除了晴雯雪雁外,现在还有两个十五岁的大丫头,都是许嬷嬷精心挑出来的以前在贾敏身边伺候的丫头,文皎再给改的名字,一个名叫兰香,另一个叫锦香。   因从前贾敏着实宽和待下,兰香锦香都感念贾敏的恩德,被拨到黛玉身边,都十分尽心尽力。文皎又命她们再好好教导晴雯雪雁并下面的三等丫头,答应过个几年配送一副嫁妆,让她们自行找女婿去,因此兰香锦香就更是事事留意,步步精心了。   东侧间是个暖阁子,里面比之堂屋和西侧间又更暖和,地上靠墙是一溜柜子,中间放得熏笼,靠窗是炕,炕上摆一个酸枝木雕花小炕桌,又铺了七八成新的凤仙粉色锦缎褥子。   张家的小姑娘张婉贝一进了东暖阁,虽还记着母亲千叮万嘱的规矩,刚又被她姐姐拉了一下,到底还小,一会悄悄瞄一眼门帘上绣的芙蓉花上的小米珠,一会又看一眼柜子上雕刻的花样。   丫头们都上来给自家的小姐摘掉披风,然后几个姑娘都脱了鞋子上炕,丫头们上了茶点,张婉贝又一心看起了装点心的盘子上面的花鸟纹样。黛玉禁不住笑道:“张妹妹这是看什么呢?”   张婉贝见黛玉叫她,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碟子上移开,睁着一双大眼睛道:“林姐姐屋子里的花真多,真好看。”   一句话说得黛玉、潘梅婷和张婉燕都笑了,张婉燕脸上微微的红,笑道:“林小姐不知道,这小丫头平日最爱花儿粉儿的,喜欢漂亮东西。家里最宝爱她,所以都纵着她,倒让她在这里也没规没矩的。”   潘梅婷也笑道:“是呢,我记得那一年婉贝三岁,第一次我家来,拽着我身上那个梅花荷包就不撒手,都快把你给急哭了。”   黛玉心知张婉燕和潘梅婷都是怕自己厌恶张婉贝,回忆起她第一次到宫里时文皎都是怎么说、怎么做的,想来这三位姑娘的心情即便不如她入宫时紧张,也有些相似。便笑道:“这有什么,漂亮东西谁不喜欢?”说着便从桌上点心里捡了一块玫瑰糕,拖在帕子上放到张婉贝手里,笑道:“这块糕也是花儿一样的,你喜欢,就拿着吃也好,玩也好。”   张婉贝拿了糕,见果然是一瓣一瓣的花朵样,上半部分是透明的,搀着一片一片的玫瑰花瓣,下半部分却是红色的糕,不禁眼睛一亮,看着黛玉道:“多谢林姐姐,林姐姐比花还好看。”   黛玉听到这样一句真心实意的直白夸赞,也微微羞红了脸儿。潘梅婷见了也拿了一块糕,笑道:“这点心可真精致,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   黛玉笑道:“其实也不难,你若是喜欢,我让厨房做这个点心的把方子告诉你,你回家折腾你家厨子就得了。”   张婉燕说着她妹妹娇惯,其实自己也是个活泼性子,见黛玉十分随和,一点儿不生气,也放松下来,一开口就吱吱喳喳个不住:“那可使不得,刚来做客第一回 就拿了你家的点心方子,要是让李姨知道,梅婷到家又要抄书啦。”   张婉燕快言快语的说完,才发现潘梅婷微微瞪着她,嗔道:“你这人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黛玉笑道:“倒是看不出来李夫人这么严厉的,我只觉得李夫人温温柔柔的,见了就感觉亲近。你头上这朵绢花真是精致,是怎么一层层堆出来的?”   潘梅婷已经十岁,张婉燕比她还大一岁,两个人这个年纪,已经可以算是大姑娘了,所以都盘了精致的发髻,戴得簪钗珠花。而黛玉和张婉贝都只还算是小孩子,每个人挽两个小发包,戴两朵珠花儿。   到底潘家姑娘和张家两个姑娘都和黛玉是才认识,不好再说什么家长里短的,话题一转,便转回到衣裳首饰,点心吃食上来。   因文皎一直觉得小孩子多吃点奶制品好,所以今日给几个姑娘上的都是牛乳茶,香香甜甜的,婉贝小姑娘贪甜,多喝了一碗,又因人小憋不住,便悄悄在她姐姐耳边道:“姐姐,我想尿/尿。”   说是悄悄的,然而黛玉并潘梅婷也都听见了。黛玉没忍住噗嗤一笑,唤人道:“锦香,你带着张二姑娘去趟净房罢。”   净房在西侧间挨着的耳房内也有一个,锦香依言上来给婉贝穿上鞋,牵着她的手去了。黛玉见婉燕有些担心她妹妹,便问了问时辰。   李、冯两位夫人到了林府便已经是巳正,待四个女孩子到了黛玉院,都快午初了,因此再说了一会话,吃几块点心,现在已经午时二刻,就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黛玉便笑道:“左右也要吃饭了,这里坐着怪热的,咱们就去堂屋等着罢。”这便是黛玉体贴婉燕,想让她早点看到妹妹。   三人下了炕鱼贯而出,到了堂屋椅子上坐定,梅婷笑道:“刚进来时就想问,林小姐这屋子不像小姑娘的屋子,倒像是我哥哥们的书房了。”   黛玉谦虚笑道:“我不过看过几本罢了,这么多书都是我父亲和太太见我喜欢,才放到这里的。”   婉燕到了正屋,便不住的往西耳房的方向看,直到锦香领着开开心心的婉贝回来,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丫头,去个净房也这么傻乎乎的,婉贝,你这是笑什么呢?”   婉贝被抱上椅子,伸出一双白白胖胖的小手,笑着说:“姐姐你闻,我用可漂亮的香皂把手洗得香香的,涂的霜也是白白香香的,可好看了。”   黛玉笑道:“是我们太太想的,其实就是用模子把香皂做成各种样子罢了,我这里有好多样儿的。”说着,便命人拿来,香皂足有七八块,各样花卉都有。   都是小姑娘,哪有不喜欢这样精致东西的?因此一见都十分喜欢。黛玉定要给她们一人包一块带去,再包上一小瓶擦手的油。两个大姑娘都犟不过,因也是小东西,便都开开心心的收了。   到了饭时,许嬷嬷便上来请传饭。席间上了几种花露酒,黛玉和婉贝并没沾唇儿,倒是两个大姑娘觉着味道清美,一人吃了两杯。   吃得午饭说几句话,婉贝年纪小,经不得困,因此头便一点一点的。婉燕歉道:“妹妹一向要睡午觉的,一时出了门,不习惯,不知哪里有空屋子可以略歇歇?”   黛玉便笑道:“这没什么,就在这屋里歇罢了,那炕上桌子撤了,放了被褥请张二姑娘睡一会吧。”   一句话吩咐了,自有人去安排。不一时安排好,婉燕亲去帮着安置她妹妹。谁知梅婷酒量不高,喝着花露酒甜甜的,感觉不醉人,便多喝了两口喝醉了,一时面色酡红,东倒西歪。   跟着的丫头忙道:“我们姑娘一向酒量不好,这是吃醉了,不知还有哪里能让姑娘歇一歇。”   黛玉心里有些意外,面上笑道:“里间炕也大得很,快再拿被褥来,请潘姑娘也歇歇罢。”   丫头扶着梅婷进去,黛玉不好自己一个在堂屋,也跟了进去。谁知被东里间的热气一熏,也有些犯困,见婉燕也在那拼命眨眼睛,黛玉不知怎么想的,突然笑道:“不如再拿铺盖来,咱们一起睡个午觉罢。”   于是,四个小姑娘躺在暖呼呼的炕上,甜甜的睡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写完我也好困,想睡觉=w=并且想搂着黛玉小姑娘睡觉=w=   感谢在2020-04-18 12:00:07~2020-04-19 12:0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侯绮南 6瓶;清水柠檬、旭日耀星辰 4瓶;搞事搞事搞事:-P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来信   既有了同睡一床的经历,等到下午送客时,四个姑娘已经很亲密了。互相之间的称呼也不再是客客气气的“林小姐”、“潘姑娘”,而是都直呼起了名字。   婉燕婉贝姐妹两个是活泼的性子,满口说着下次一起玩什么。话最少的梅婷虽然还因为醉倒了羞着,仍拉着黛玉的手道:“黛玉妹妹,下次请你来我家,我拿我自己酿的桂花酿招待你。”   三个大人都含笑看着家里的姑娘道别。文皎今日也和两位夫人都问过家里的女孩子都是怎么上学的。潘知府一家现就住在府厅后面,地方狭小,张同知却也有一所自己的宅子,距离府厅不远,请了一位女先生在家教导女儿。两家交情不错,因此潘梅婷方便时便乘车去张家上学。   文皎又仔细问了都学什么课程,听到是学些诗词琴棋,每日只上半日的课,又问过学习进度,潘姑娘和张大姑娘的进度黛玉应该能赶上,文皎便有些心动。   巡盐御史一般只任一年,像林海这样连任了三四年的,一则是因着以前上皇爱重,二则权力交替之时,新皇也不愿意太过动荡。现在朝政渐稳,想来林海在扬州也呆不了多久了。若是再大张旗鼓的费事在扬州请个先生给黛玉,只怕过了一年半载要走,先生故土难离,不愿意跟着同走。   因此打算文皎和林海提了,再问问黛玉的意思,若是合适,还不如先去张家上学,黛玉还有几个同龄的伴儿一起,也不孤单。   送走两家人,文皎不禁打了个哈欠,笑道:“你们中午可是好睡,只是我还是没好意思问她们睡不睡,可困死我了。”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没想到的,只是看她们睡得香甜,我也困了。”   文皎便问道:“你觉着这几位姑娘都怎么样?”   黛玉笑着慢慢道:“梅婷话少些,性子安静。婉燕和婉贝倒是有意思,两个人一看就是冯夫人的女儿。”   文皎笑道:“你们刚认识,若没什么大的不好,只管慢慢处着,天长日久的,自然都知道是什么性情了。”   黛玉笑着应是,文皎一面走着又偏头打个哈欠,笑道:“我可撑不住了,先回去睡一会子,咱们晚膳时再说罢。”   到了晚膳时,文皎便先问了黛玉去上学的事,林海和黛玉听了都觉着这主意很好。文皎便笑道:“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也不好麻烦人家。等到过了年,再送黛玉上学罢。咱们家也要预备过年了,玉儿也跟着我学学。”   谁知第二日文皎黛玉刚看上库房册子,便有人报京中苏府送信来了。一匣子信送到后院,文皎也顾不得什么礼单子了,赶紧拆信看。   苏尚书与白夫人并两房哥嫂都各有信来,其中还是苏皇后的信最厚。文皎顾不上别人的,先拆了苏皇后的信。   苏皇后信中先问文皎一切顺利吗?感觉林府怎么样?林海体贴吗?府里事多不多?下人们都服不服管?在家都做什么?玩什么?南方冬日潮湿阴冷,让她千万注意身体,多生几个火盆子,好好保养。   接下来说文皎在身边时总觉得文皎小心谨慎太过,成日不是操心这个就是操心那个,不像是姑娘,倒像是老妈子。谁知道文皎一出嫁,没了人天天念叨她,倒是有些觉得不适应了。   还说了些身边的趣事,大皇子最近读书尤其认真,还得了皇上的夸奖,二公主又胖乎了些,苏皇后很愁,怕二公主日后长成个小胖子,继承不了她的美貌。   信里面还隐晦的提到只怕早则明年秋日,晚则后年春日,林海就要调职。让文皎千万提醒林海,盐政何其重要,他又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这么久,万万不能留下一点错漏。   最后又说叫文皎放心,她在宫里还是过得很舒坦的。忍冬几个也服侍得很好,满宫妃嫔也没有谁敢给她一个皇后气受,让文皎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少操点心,有什么事都有她给撑着呢。   文皎逐字逐句读下来,又是流泪,又是笑,倒把心里的悲意冲淡了些。缓了一会,再看一遍,又流下几行泪来。黛玉拿了帕子,轻轻给文皎拭泪,见文皎心情平复,又叫人给文皎拿水洗脸。   文皎净了面,又重新上了妆,便把信细细折好收回箱子里,心中还是担忧苏皇后。就算宫妃宫嫔都唯苏皇后马首是瞻,上半年也清理过一批宫人,但那不过都是小节。真正能为难苏皇后的人,她们都心知肚明是谁。   担心归担心,她现在远在扬州,就算有心,也帮不上什么忙。又拆开别人的信看,都是一些关心之语,又说些家常,虽不如苏皇后的信一样关心之情跃然纸上,但毕竟都是好意,文皎都笑着看完了。   只有苏二嫂韩氏的信中提到文皎托她的事有着落了。说文皎运气不错,西北那边回信来,说马师傅的几位徒弟,要么已经被人聘请,要么已经嫁人生子。只有一位葛氏,今年三十二岁,本也已经嫁人生子,丈夫是一位把总(正七品、下级军官)。只是不幸去岁冬日时,她丈夫与蛮子交战阵亡。   葛氏上头父母公婆俱已不在,现在她独个带着两儿一女,没有再嫁之意,虽有朝廷的抚恤,却还想等夫孝守完,做些营生养活儿女。她放出这个意思来,本已经有好几家人有意想聘请她了,只是她还在细细挑选主家,没有应下。   因想着来回信件折腾太过麻烦,韩氏寄去的信中说的是有合适的立刻订下,因此已经替文皎将这葛氏留下了,等过完年就上路来扬州。   韩氏说让文皎放心,这位葛娘子她小时候也认识,还叫了几年姐姐。为人敦厚可亲,功夫自然不能与将士比,但教个闺中小姑娘是尽够的。   又说在西北,女师傅的地位并不比京中教姑娘小姐的女先生们差。知道文皎是个靠谱人,让文皎好好收拾出一个院子,再备好一个月至少二十两银子的束脩,和一日三餐四季衣裳的供给。   文皎心中发笑,苏二嫂果然是将门出身,行事真是雷厉风行。但是她在苏府备嫁时也和韩氏有所接触,知道韩氏不是那等随便糊弄人的,替她做成这件事,她心中十分感激。   黛玉见文皎无事,已经自己先看上册子,听文皎笑道:“玉儿,倒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黛玉心中想,苏府虽名义上是自己的外祖家,但自己并无血缘,若是苏府有了喜事,文皎想来不会特特和自己提一句,那便定是和自己相关的了,便奇道:“是什么好事?”   文皎把韩氏的信放在黛玉手上,笑道:“姜太医不是说还叫你学些五禽戏吗,上次我也说过,托了你二舅母帮咱们寻一个女师傅。这不是说已经寻着了,等过完年就上扬州来。想来你学些武术,强身健体,身子必然更好了。”   黛玉只细细看了文皎放在上面那一页,便放下信,抱住文皎的胳膊笑道:“都是太太想着我,我只谢太太就是了。”   信既已看完,文皎便叫人上纸墨回信,又笑对黛玉道:“正好咱们快要往京城送年礼了,你若是想给谁写个信,也这几日写好了给我,我让他们一并带去。”   听了此话,黛玉便也要了纸墨开始写信。这一开始回信便是一两个时辰。都写完,一个下午不觉就过去了。文皎只觉得坐的身上犯酸,再一看黛玉,也是捶腿揉肩的,文皎便笑道:“别自己锤了,她们有专做这个的,叫她们来。”于是她两人便一人身边围了两个丫鬟捶腿捏肩膀。   文皎正享受着专业的马杀鸡服务,就听见人报:“老爷来了。”黛玉忙站起来相迎,文皎却扭头朝门口笑道:“我正叫人捶背捏肩膀享受着呢,老爷请恕我不起来罢。”   林海进来一看笑道:“夫人安心坐着便是,客气什么。玉儿也快接着坐着罢。”   黛玉笑着依言坐回去了,两个丫头继续给黛玉马杀鸡,林海却在下头椅子上坐了。文皎看林海已经坐好喝上茶,便和林海说了今日娘家来信,女师傅已经找好等事。待吃了晚饭,黛玉回自己院子,屏退下人,才和林海说起苏皇后信中提到的事。   林海听了抚须沉思道:“只怕娘娘是听到什么风声,才有此提醒。”   文皎坐在林海身边,想起以前看到的各种红楼解析说林海是被人害死的啦之类,不由担心道:“可是有人要……”   林海见文皎有些紧张,便拉着文皎的手,笑道:“不必这么担心。做盐政的自然是步步陷阱,但也不是说必然就会跌进去粉身碎骨了。我在官场多年,夫人只管放心。”   林海见文皎还是一脸紧张,再思索一下,索性对文皎直说:“这几年,两浙盐政确是暗潮涌动。我私下层层查访,发现最大的私盐贩子竟与不少高官都有联系。换做以前我若想动他们,只怕还要筹谋两年才有五分胜算。只是现在娶了夫人,成了皇亲国戚,倒是十拿九稳了。娘娘这是在提醒我,皇上急着看此事的成效了。”   说完,林海不由叹道:“夫人真是我的福星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做腐乳肉,冰糖放多翻车了==但我还是悲愤的全吃完了哈哈哈哈哈   PS:捉虫~前面些林海右都御史是从二品,以后都改成正二品,和各部尚书一个等级。   感谢在2020-04-19 12:01:52~2020-04-20 10:4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灵落雪 10瓶;淡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庆生   就算林海说已经十拿九稳,文皎还是止不住的害怕。不管怎么看,原着里面林海之死就是因为这件事了。若不是有人谋害,怎地一个年逾四十却偶尔还能一夜两次的健康男子两年之后就一病没了?   而且别说是因为贾敏去了,黛玉也有了着落,觉得了无牵挂,所以身体日渐衰弱才死的。林海不续弦的主要原因是觉得年纪大了,命中无子,与贾敏夫妻情深只是次要原因。   并且现在都推崇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因此自残自戕都是不孝的行为。林海作为文人士大夫,必然认同此种理念,怎会因为死了妻子就糟践身体?   因做的荷包总有不戴的时候,所以文皎又找机会进了一次空间,将解毒的珠子捻成粉末,都化到亲自下厨给林海和黛玉做的汤羹里,看林海黛玉全吃完了才放心,自己就直接嚼嚼咽了。又决定事情结束之前每隔半年一家三口都要服一颗药。   不仅如此,文皎还不动声色的和许嬷嬷悄悄的细细调查了家中每个下人近日的动态,做到不留一个死角。官场上的事情她只是一知半解,能替林海做的她都已经做完了。其它的就只能看林海自己和神仙保佑了。   林海将文皎做的这些都看在眼里,十分感动。见家里的篱笆不动声色就扎紧了,谁也没惊动,又对文皎有些敬服。   文皎并不知道她在林海心中的形象又上了一个台阶。年关将近,下头的庄子都来送这一年的出息,林海又郑重将前院账本和库房钥匙交到文皎手上,因此还要算一年的总账。   又要各处走礼,各处走礼的下人又不能出去得太晚,总要让他们也除夕之前赶到家里过年,所以人手颇有些捉襟见肘,又要好好计算最优解。因此忙得脚不沾地,连黛玉也日日被拉壮丁干活。   自从五年前贾敏生了儿子后,因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好,儿子的身体比黛玉还差,贾敏免不得把心思大半都花在孩子身上,家中的事便没那么上心。   后来儿子得病去了,贾敏也一病去了,家里的事交给两个姨娘,虽然没什么大错,只是大事他们也不敢自专,总要回禀林海,因此这几年来林海没少操心家里的事。   特别是一到年关,不仅要忙差事,还要分心看看后院,因此每年过年都身心俱疲。今年是几年来林海过得最舒坦的一个年关,后方稳定,自己只需全神贯注的应对差事即可,再加上身体渐好,竟颇有几分神清气爽之感。   文皎忙过年忙得几乎连日子都忘了,待回过神来,已经是进了腊月好几天了。见年礼走的早的人家里头竟还有给林海送的生辰礼,文皎这才想起林海的生日是十二月初六,掐指一算,竟只剩三天。   文皎忙问许嬷嬷道:“嬷嬷,我都忙忘了,十二月初六可是老爷的生辰?往年老爷过生日,可有什么旧例?”   许嬷嬷一听也愣了,忙请罪道:“是奴婢糊涂了。从前老爷生日,若是不特特的请外人,就只有老爷和先夫人两个人吃一桌小宴,姨娘等也会各各赐下席面。只是老爷已经三四年没有做过生日,所以奴婢一时也忘了,还请夫人莫怪。”   文皎一听就知是什么原因,算算三四年前,正好是贾敏的儿子去了。文皎便笑道:“不怪嬷嬷,毕竟多年未办,一时记不住也是有的。既然从前也不大操大办,今年就还是按照旧例,我们一家三口儿一处吃个席面罢了。”   思量一下,文皎有意去去这几年来林府的冷清之意,便说道:“吩咐下去,老爷生日那天,叫厨上都各个做了拿手菜来,天冷了,不吃凉的,凑齐十六道菜八道点心,做得好另有赏!姨娘们按着院子,两人赐下一桌席面。”   “来不及请什么大班子了,只把上次请客叫来的那几个说书唱曲的再请来。到了正日子,叫全府上下分好人数儿,都来给老爷磕头,每人赐一道菜,再赏一个月的月例,正好快过年了,热热闹闹才好!”   许嬷嬷笑道:“夫人真真宽厚体贴。”便下去各各安排。   许嬷嬷这厢下去了,文皎却又开始犯愁。这是她和林海成亲后林海过的第一个生日,她竟还未预备礼物,也不知送什么好。   若是送金银装饰,文皎嫁妆里有一大堆,只是未免太过俗气,又见外。若是送亲手写的字或是画的画,文皎自觉自己的书画在女子中也算得上等,但估计不入林海大才子的眼。   妻子送丈夫东西,也多有送针线的,但是现在就剩三天了,做大件衣服的是别想,做鞋也来不及,就连荷包也来不及做精致些的,难不成就送个粗制滥造的荷包香袋儿?文皎觉得拿不出手。   思来想去,总没个头绪。黛玉今日并未在家,因张家姐妹请黛玉过府去玩,文皎想着黛玉小小年纪就跟着她忙了十几日家事,是该好好放松放松,便力劝黛玉去玩了。不然倒可以问问黛玉。   等黛玉下午回来,文皎和黛玉一说这事,黛玉也是满脸懊恼,文皎忙将黛玉搂在怀里安慰道:“这事不怪你,连我们大人都不记得了,就算怪,也该怪我们没早早想起来和你说。”   黛玉却道:“太太今年刚认识爹爹,近来又这么忙,不记得也是正常。我却从小就是爹爹的女儿,应该是我想起来告诉太太才是呢。”   文皎噗嗤笑道:“罢了罢了,咱们两个对着认不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怕不是认到明天去了。我倒有个好主意,玉儿,这两日你也别管家里这一摊子事了。你不是刚和晴雯学了打结子,我嫁妆里倒有一块福寿如意的玉佩,一会找出来给你,这两日精心打了结子,到时候送给你爹爹,可好不好?你爹爹见了自家姑娘穿的玉佩,定然喜欢。”   黛玉想了想,笑道:“那我就不和太太客气了,只是太太要送什么?”   文皎刚要说话,林海便回来了。他从外面听到一言半语的,进屋笑道:“谁要送什么东西了?”   文皎下榻亲给林海摘掉披风等,笑嗔道:“老爷真是的,自己都要过生日了还不知道。”   林海一愣,失笑道:“我都忘了,多谢夫人还想着。”   文皎笑道:“妾身备下了玩意儿,夜间还备下了水酒,那日若是无什么大事,请老爷赏面,早早回来。”说着,还认真行了个福礼。   林海拉起文皎,笑道:“夫人如此盛情邀请,为夫怎忍心拒绝?夫人快快请起。”   到了十二月初六那日早上,文皎早早起来,精心打扮,还给林海拿出一身暗枣红色的衣裳,笑道:“今日是老爷的好日子,老爷可要穿得喜庆些才应景呢。”   林海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平时为了表现出稳重的一面,都穿些暗蓝色暗绿色的衣服,也就新婚那几天穿了几天红。见了这身衣裳,又看文皎笑得促狭,林海不禁捏了一下文皎的鼻子,才接过衣服换上。   洗漱完毕,文皎请林海坐了,深深一个蹲福,抬头认真道:“妾身恭祝老爷福寿延绵,事事顺遂。”   林海有些感触,忙起来扶起文皎。文皎靠在林海肩上道:“妾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只希望老爷能一切顺遂,妾能长长久久的和老爷一起。”   林海安慰的摸摸文皎的肩膀,笑道:“定不负夫人。”   上了早餐,林海含笑吃了长寿面。饭毕,文皎笑道:“老爷可别先急着走。”说着给许嬷嬷使了一个颜色。一群人簇拥着林海来到文皎日常理事的抱厦厅,家下人都一批一批过来磕头,恭祝林海生辰。   林海都含笑叫起,待众人都行完礼,抚须笑道:“夫人有心了。”   文皎笑道:“他们行礼是尽他们的孝心,如今尽完了孝,我们也不耽误老爷的时间了。只盼着老爷早早处理完公事回来,赴妾身的宴呢。”   林海无奈的笑着答应道:“为夫一定早早就回来。”   果然今日文皎刚睡午觉起来还没半个时辰,林海就从前院回来了。一家三口儿坐在塌上,炕桌上放满精致点心,一同听曲儿听书。虽然不如贾府人多热闹,但是三个人心中没有芥蒂,反而更加其乐融融。   晚宴时,黛玉果然拿出了自己打的结子送给林海。林海一看便知玉佩是文皎的手笔,又兼是黛玉亲手打的,果然十分喜欢,当场就摘下自己身上的换上了。   文皎却从丫头手里拿了个包袱,打开是几本文皎亲手抄的孤本古籍,笑道:“我知道老爷最喜读书,这是我旧年在宫里时手抄的几本宫中所藏的孤本,赠与老爷,也算是它们再有了用处了。”   林海起身郑重接过,翻看果然一字一句都是认真誊写,蝇头小楷也十分娟秀,颇有风骨,心内不由得赞叹一声,笑道:“往日只知道夫人贤惠温柔,倒不知夫人还有这笔好字,为夫十分佩服。”   正院里文皎被林海夸得脸红,西院里边沈氏却是哭得脸红,任凭小桃怎么劝解,也不去三间正房内和曹氏一起吃宴。   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是平常说话文皎对林海自称“我”,比较正式的场合会自称“妾”、“妾身”哦。   明日三更奉上~中午12点不见不散!撒泼打滚求包养~   感谢在2020-04-20 10:47:10~2020-04-21 12:0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搞事搞事搞事:-P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机巨兔 10瓶;青衫怪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发怒(第一更)   热热闹闹过得一晚, 又和林海一夜缱绻,文皎心情不错,干起活来简直是精神百倍。谁知刚吩咐完事体回来, 姨娘院儿就来人回了沈姨娘的事。   文皎听得沈姨娘哭了一夜, 连赐下的席面都没去吃,一时把脸上的笑意全都去了。文皎来了两三个月,平日里待下宽和,从来说话都是笑意盈盈, 就算敲打人也不摆出一副威严样子, 只用两三句话就说得人羞愧万分,因此下人们都十分敬服文皎。   这还是第一回 撂下脸儿, 来回话的人本就觉得沈氏做出的事只怕难被轻轻放过,此时越发不敢抬头。正屋里炭火烧的旺,几乎和春日一样暖和, 那婆子却冷汗津津。就连旁边侍奉的其它丫头都把呼吸声放轻了。   半晌才听文皎笑了一声:“竟还有这么不懂事的人, 真是奇了。你很好,白露,赏她五百钱, 过年了打些酒吃罢。”   文皎一出声儿,屋里的人才都和活过来似的。那婆子接了赏,如蒙大赦,千恩万谢的去了, 文皎便又道请许嬷嬷来。   许嬷嬷听传话的人说夫人都撂了脸儿, 也大感震惊,忙撂下手里的事, 一刻都不敢耽误的来了。   才一进门,就听文皎冷笑道:“夫主过生日, 做侍妾的能在屋里嚎哭一晚上,我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哪家有这样的规矩,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岂有此理!”   许嬷嬷已在路上大致了解了此事,心内想了许多劝解的话,只是还没出口,就听文皎接着道:“嬷嬷,你去她院里,让她跪在院子里听训,替我去好好教导教导她。说我问她,府里是少她吃还是少她穿了?家主过生日,她嚎哭一晚上,是想咒谁?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林府怎么苛待她了呢!”   文皎心情略略平复,喝一口茶,又道:“让她无事不要再做什么针线、读什么佛经了,连立身的根本都没明白,不要弄这些虚的!好歹先让她明白自己的本分才最要紧!嬷嬷细细把道理都告诉她,再令她把女戒女训抄个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好,什么时候再出院门!”   文皎说着,又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她身边贴身服侍的是谁?叫她来见我。白露,你跟着许嬷嬷去罢,也多听听学学。”   许嬷嬷只恭敬应是,见文皎再无吩咐,便去了西跨院教导沈氏去了。一路行,一路心中不住的叹气。   这沈姨娘前几年看着还好,就是柔弱些罢了,倒是曹姨娘总是折腾。现在反而像是倒了个儿,曹姨娘自那一回见夫人穿粉红得了没脸之后,一直安安静静的,倒是一直不惹事的沈姨娘,一出手就惹得夫人大怒。   但沈姨娘做下的事的确太离谱了,许嬷嬷摇摇头,见已经到了沈姨娘曹姨娘的院门前,便理理思路,抬脚进了院门。   院里打扫院子的几个丫头婆子见许嬷嬷身后跟着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后面好几个婆子,浩浩荡荡的来了,都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问好。侍候沈氏的两个三等丫头都低着头在门外站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倒是曹姨娘的屋子屋门敞开着,曹姨娘就坐在堂屋,小桌上摆满了各式点心糖果茶水,都是她今日摸了箱子里的体己着人去厨房要的。曹氏的贴身丫头柳叶恭恭敬敬的在旁边侍奉着。   曹姨娘见许嬷嬷来了,赶紧把手上的瓜子放下,站起来快走两步到门口笑着问个好:“嬷嬷来了”,见后头的白露面熟,是那日在上方看到夫人身边的,又问声:“姑娘好。嬷嬷和姑娘是找沈姐姐?沈姐姐就在屋里头呢。”   白露打眼一看,曹氏身上穿的正是文皎赏下去的那匹长春花色锦缎做的冬衣,头上首饰也是文皎赏的。心头一动,这曹氏倒是有些聪明,便没露出其他神色来,对曹氏略点点头。   曹氏说完也不管许嬷嬷和白露没和她说话,又自顾自坐回去开始嗑瓜子儿。许嬷嬷面向沈氏门前站定,也不进屋,朝屋内说道:“请沈姨娘出来听训。”   屋里半晌没有动静,直到许嬷嬷又说了第二遍,屋门才慢慢地开了,却是小桃哆哆嗦嗦的出来,低头道:“姨娘请嬷嬷进去。”   许嬷嬷简直要被气笑了,一扭头向身后几个媳妇子婆子使了眼色,婆子们会意,便上前去进屋把沈氏“请”了出来,并不管小桃的低声哀求:“姨娘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那沈氏被半拖半抱的出来了,鬓发散乱,面颊浮肿,眼中不住的流泪,身上倒是穿得还厚实。许嬷嬷便道:“给姨娘整整仪容,把披风披上。”   婆子们依言行事,给沈氏梳了头洗了脸,沈氏抽抽噎噎的道:“嬷嬷,妾身犯了什么事,夫人要这样对妾身。”   许嬷嬷简直不想理这糊涂虫了,但是因是替夫人做事,没有凭着自己高兴的,心里到底对沈氏厌恶了两分,面色更差了些,道:“姨娘收拾好了,就请姨娘跪在那里听训罢。”   院子正中已经摆上了跪垫。文皎本意只想让沈氏知道道理,并不想对她进行肉/身折磨,所以婆子们都并没过于用力。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况且沈氏细皮嫩肉的,哪里比得上常干粗活的婆子们有劲?因此再不情愿,也只得跪在那里。   许嬷嬷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吩咐道:“夫人叫沈姨娘身边贴身服侍的人过去,把小桃送过去罢。”   听了这话,小桃和沈氏都是一哆嗦。沈氏虽不明白,却知道这更是夫人要严惩的意思,小桃却明白些沈氏的错处,因此更加害怕,也只得被两个婆子护送着往正院去了。   许嬷嬷这才开口训话:“夫人让我问问姨娘,府中可少了姨娘吃穿,委屈了姨娘?”   沈氏抽噎着回道:“不曾。”   许嬷嬷又问道:“那姨娘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   沈氏回道:“妾身是老爷的妾室。”   许嬷嬷再问:“姨娘既知自己是妾室,那姨娘知不知道为人侍妾的本分?”   沈氏抬头疑惑道:“妾身入府十余年,一直谨守本分,不知嬷嬷所问何意?”   许嬷嬷冷笑道:“那昨日是老爷的生辰,满府欢庆,姨娘却嚎哭一夜,是见不得府上欢喜,还是见不得老爷欢喜?”   沈氏大惊道:“妾并无此意!”   许嬷嬷冷声道:“为人侍妾,就该侍奉主母,唯主母之命是从。夫人待下慈和,不让姨娘侍奉,是夫人的恩德,姨娘应该感激才是,怎么反倒委屈起来!姨娘若觉得林府哪点对不住你,便趁早儿说了,不必深夜嚎哭,惹得府中不宁!”   沈氏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先夫人在时,自己啼哭也并未受罚,还引得老爷来看望。   怎地现今……   沈氏有些明白,但更多的是不明白。   正院内,文皎早已心情平复,正拿了府里的人口册子,细细翻看。听人报小桃带到,文皎令她进来,见小桃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便笑道:“你就是沈氏身边的大丫头罢,都在哪里当过差?服侍她几年了?是什么时候提的二等?”   小桃颤颤回到:“奴婢进院当差七年了,一直在沈姨娘身边服侍,三年前提的二等。”   文皎道:“我看你又是府里的家生子,又当了这么多年差,想来对府里的规矩也熟悉的很了。怎么你们姨娘哭了一晚上,你也不劝劝?”   小桃只得回到:“奴婢也曾苦劝,只是劝不住姨娘。”   文皎问道:“你今年十七了是不是?”   小桃应了是,心中却怕得很。按照常理,她们这种当过二等丫头的,等到了年纪嫁人,虽比不上做一等的,也能找到好姻缘。但是沈氏这事一出,她们身边服侍的也跟着没脸,若是夫人再罚下来,以后说不得连说亲都不好说了。   谁知文皎笑道:“年纪不小了。你服侍沈氏不容易,我赏你二十两银子做嫁妆,你收拾收拾,回家让你老子娘给找个好女婿,备嫁去罢。”   小桃感激涕零。   许嬷嬷训完话,又说文皎令她抄女戒女训等,见沈姨娘已经瘫倒在地,一句话说不出来了,便又叫婆子们将沈氏弄到屋里,心中感叹这回夫人真是一点面子也没给沈氏留。再扭头看西厢房,曹氏早就不在堂屋看热闹,躲到卧室去了。   文皎听了许嬷嬷的回话,笑道:“沈氏要学习女戒女训,她们院子里是热闹不起来了。既然曹氏这么爱热闹,就让她搬到郑氏和周氏那去,把那三间正房开了给郑氏住罢。”   “让沈氏自己一个人住,清清静静的,她身边也别要年轻的小丫头服侍,再把人给带歪了。只叫两个懂规矩的老妈妈服侍,想来她明白的更快些。”   说到底不过是姨娘不懂事,算不上什么大事。文皎此番发怒训斥,一则是因着沈氏太不懂事,着实需要好好教导,二则也存了杀鸡给猴看的意思。   做一家主母,总要恩威并施。这些姨娘都老老实实,文皎自然不会少她们吃穿用度。若是有想搅风搅雨的,沈氏就是头一个例子。   明日就是腊八,过了腊八,办年货祭灶蒸点心发赏钱,更是没有闲的时候了。索性把沈氏自己一个关着好好反省,把郑氏提起来,让曹氏和郑氏周氏一起住,曹氏应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这就完了。   文皎发了威,又施了恩,心满意足,就把姨娘们抛在脑后,继续预备过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修改~   沈氏的戏份应该差不多没有了~   其实古代妾的地位真的很低的,妾通买卖,其实就是能给生孩子的下人,以妾当妻是犯法的。一般来说家里的主母都掌有妾室的生杀大权,看赵姨娘孩子都生了两个,还是得在王夫人面前恭恭敬敬打帘子,说起王夫人嘴里必称“太太是好太太。”   沈氏的问题是在于有点身份认知不对,她也不是想干什么。因为以前贾敏招她进来就是让她生孩子的,所以对她也比较宽容,经常让林海过去。导致她有一种就是觉得觉得主母有义务抬举妾室的心理。   而正常的逻辑是文皎是主母,文皎只对林海和黛玉有义务,对妾室没有义务。反而是妾室有服侍文皎的义务。   所以沈氏觉得她给文皎送了东西,文皎收下了,就应该抬举她让她服侍林海。等了一个多月还没消息,林海过生日也没让她们一起去正院凑热闹,只是赐下席面,见不到林海,沈氏心态就有点崩。加上以前自己哭哭啼啼的贾敏就让林海来看她了,所以以为哭没有啥。   总结一下还是因为她自我认知不正确哈哈哈。   这本书我是想让黛玉一直甜甜蜜蜜开开心心的,但是一本书不能只有甜一种滋味,那就太齁了,总要有些酸苦辣调和一下,这个重任就交给别人好了:D。   最后说一句还是现代好呀=w= 第25章 除夕(第二更)   沈氏的事不过是文皎忙碌管家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水花。马上就是各庄头铺面都送这一年的出息来。因林海早就把前院账册也交到文皎手上, 文皎比着前几年的例,见东西并不少,现在也不是查账的关头, 就挑了些细处问问, 见答话都没什么错漏,也就罢了。   下面的管事庄头也几年没被这么盘问过了,虽不心虚,但也小心谨慎的回过话, 见文皎无话, 才恭恭敬敬的退下。   一出了门,都各自抹抹额头上的汗, 明白新夫人也是个厉害的,糊弄不得。有门道的还听说了一言半语沈氏的事,个个回去之后只有更精心的。   因林家人口少, 所以大部分地里的出息都换了银子, 只留了尖儿送到林府。文皎看每年林府算上放月钱,一共一百来号人,日常花销只要三五千两, 有时还不到这个数儿。但是今年光庄头铺面送来的出息却有五万多辆,真真是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   每年光自家的出息就能攒五万,这还不算林家开国时发的财, 并林海做官人家给林海送的礼, 冰炭孝敬,并巡盐任上皇帝默许的抽成, 还有现在林家的田地铺面房屋和各样的摆设家具等能等价换的银子呢。开国到现在也有了七八十年,林家一直几代单传, 开销不高,又没没落过,可想而知林家现在到底多有钱了。   怪不得随手就是五万的聘金,文皎心里吐槽,人家一年就赚出来了,自己有个五万的嫁妆还暗地开心了小一个月呢,现在一对比显得自己像个土包子。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富婆了,谁知道自己那点嫁妆银子根本不够看的。   如此富贵,家风还这么低调,真比那内囊都尽上来还死撑面子的贾家强多了。果然黛玉还是回自己家好啊。   还是保佑林海顺顺当当的过了这一关罢,不然就算有皇后护着,她也不敢保证能把这么巨大的一笔财产保护下来。嘴上虽然说着自己的嫁妆银子也够娘儿两个衣食无忧一辈子了,但是几百万银子的家产就在这放着,谁能不心动?保不住,谁不可惜?   文皎自认不是这样的圣人。   这日终于到了除夕,万事齐备,终于能歇下来好好过个年了。   晨起一家三口吃了早饭,便在一处写对联。就算只有正门、二门和林海的书房、文皎的正院和黛玉的院子能得林海亲自写的对联,每个门都贴上,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因此一个上午都在写对联。   林海写对联,文皎写福字,黛玉便在旁边磨墨。这一个月来黛玉的身子又好了不少,因此忙碌了一整日,上午帮着磨墨,下午一起出去贴对联,都没觉得有任何不舒服。   下午将门神对联桃符等都换过新的,晚上去祭拜过祖宗牌位,又祭过一回贾敏,文皎见黛玉眼圈儿红红的,只是强忍着没落下泪来,除了心疼,心头还涌上了一丝丝复杂的情绪。   只是到了正院进了屋,还是把黛玉拉到怀里抱着,轻声哄道:“好孩子,今日并不是初一,咱们悄悄儿的哭一回,没人知道,不妨事的。”   黛玉本来怕今日过年忌讳,又怕文皎心中不快,强忍着没哭,听了此话,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忍不住落了一回泪。文皎抬头看了一眼林海,见林海也正往她这看呢,两人对视一眼,林海也上前摸摸黛玉的头。   一时黛玉止了泪,不好意思道:“让太太担心了。”   文皎叫人拿水来给黛玉洗脸,笑道:“这叫做把一年的霉运都哭没了,来年就一切顺顺当当的。”于是便把此事揭过不提。   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郑氏领着周氏曹氏都来磕头拜年。三个姨娘都规规矩矩的,连曹氏也低眉顺眼,一点儿不出挑,但是文皎心头的那一点不舒服又出来了,还加了另一种不舒服。幸而十来年的养气功夫不是白学,面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都笑着叫起,赏了压岁钱。   林海在另一边坐着,不知怎地,刚刚和文皎对视一眼时自己的那点不自在又涌现在心头。但是姨娘们很快拜完年退下,这点不自在就消失无踪了,因是过年,他也就不再想这点不自在到底是哪来的了。   文皎见姨娘们都退下了,吩咐给她们的席上再赏四道菜,也强迫自己把姨娘的事抛在脑后。反正两三个月也不见姨娘一面,自己早就知道有这么几个人在,也不知瞎吃的什么醋。   因此一家三口到底还是和乐融融的一起守了岁。一家子的下人也几年没这么放开了热闹过了,因此林府今日真是各个喜气洋洋,笑容满面。   除夕各家各户都聚在一起吃饭守岁,宫中自然也不例外。按着惯例,应该是皇上在前朝给诸位大臣赐宴,等众位大人都玩的尽兴,或者说看起来都玩的很尽兴,高兴地回家了,皇上还要赶去后宫,和太后皇后妃嫔们一同守岁。   只是现在宫里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太上皇还在呢,太上皇总不能和儿子的小妾们一起过年守岁罢。   因此除夕后宫守岁是分开两宴,上皇、太后、皇上皇后和皇子公主们,并忠顺亲王和王妃都在宁寿宫守岁,而合宫妃嫔们则由皇后宫中的女官嬷嬷们主持,吴妃周妃带领着,在长乐宫偏殿开宴守岁。   于是皇上先服侍上皇去前朝接受大臣们的朝拜,回了后宫,还要到宁寿宫继续服侍上皇守岁。所以说今上这个皇帝当得不得不说是十分憋屈。在前朝服侍老子也就算了,到后宫还不能在小妾们面前当大爷去,得继续服侍他老子。   皇后也是如此,正殿给诰命们赐完宴,还要马不停蹄的跑宁寿宫孝顺去。她比皇上好一点的就是太后不跟着她一起见诰命夫人们,好歹有一半儿是自己当家做主的。   然而皇上皇后彩衣娱亲时面上一点看不出来不情愿,反而一言一行都孝顺极了。虽然规矩是一团乱,但宁寿宫内还是祖孙三代其乐融融。   长乐宫偏殿内,虽说是吴妃周妃领着嫔妃们守岁,但她们二人也不过是应个名儿,一应的事体自有长乐宫的女官负责,只不过皇上皇后都不在,妃嫔们没了争奇斗艳的对象,也能稍稍松快些,不爱惹事的的稍稍自在些,憋得很了想说话的也能放开了些。   皇上皇后虽不在,但两个主位还是摆着,桌上酒菜俱全。下首左右吴妃周妃分坐,吴妃的下首就是贾元春——现在她已经是正四品贾昭仪了。   贾元春的气色与八个月前相比,已经大有不同了。皇上的宠爱,玉粒金莼的滋养,下人的精心侍奉让她现在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加之元春本就生得很美,心内一满足,容貌自然更上一层楼。今日又是除夕守岁,按品装饰起来,虽华丽不能与吴妃周妃相比拟,但是因着苏皇后不在,论起颜色来也能拔得妃嫔中的头筹了。   吴妃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就算坐了诸嫔妃之首的位置,也不多言,祝完三遍酒后并不与人多交谈,只偶尔与元春说个一两句话。元春听了都恭敬回话,神色上并没有一丝不敬。   倒是周妃和身边的何昭容(原来的何梅露何嫔)说笑个没完。何昭容也是从潜邸就开始侍奉皇上的老人,家世虽然不高,但也是正经大选选出来,赐给当时的皇上做侍妾的。因此容貌才行自不必说,也是拔尖儿的,只是运气不好,没有子嗣罢了。入宫后一直住在周妃的偏殿里。   周妃看了看元春,眼珠子一转,说话的声音便大了些:“何妹妹好歹也侍奉皇上三四年了,怎地如今还比不上人家后来的了?”   何昭容笑道:“娘娘说笑了,嫔妾家世低微,服侍皇上几年寸功未建,能得今日的位分已经三生有幸,不敢有所不满。”   周妃便笑道:“所以说有个好祖宗是好。人家也是寸功未建,没有一儿半女,才侍奉半年就成了九嫔之首,倒把你个先来的排在后头,你可是我宫里的人,好歹也给我争气些。往后人家说起咱们昭阳宫,我也好面上有光啊。”   何昭容只得答道:“是妾身不争气。”   吴妃这时抬头道:“周妹妹,好歹也是在长乐宫里,你安生些罢。除夕守岁,大家和和乐乐的,岂不好?何必又说这些。”   周妃站起来,转过吴妃这里,亲亲热热拉着吴妃的胳膊笑道:“好姐姐,咱们两个一同服侍皇上也七八年了,姐姐怎么宫里得了新的妹妹,转头就把我这旧妹妹抛到后头去了呢?”   吴妃无奈道:“你如今是正二品妃位,一言一行都要做诸位妹妹的表率,别和小孩子似的了。”   周妃撒开吴妃的胳膊,笑道:“现在还是姐姐和我做表率,只是我也没那么好的祖宗,不能到娘娘们面前为我破例的,也不知过得两年还是不是咱们两个做这表率了。姐姐还不许我过个嘴瘾么。”   吴妃只得道:“随你,随你。”   元春听得满脸通红,但是因周妃并没指名道姓的,也不好站起来辩驳。辩驳也无法可辩,不管是自己入宫做女官还是成为妃嫔,确实都是看着祖父的面子。   就算元春觉得皇上是真心宠爱她,她总不能当着大庭广众说自己得宠不是因为祖父,而是因为皇上真心喜欢吧?这才是真的缺心眼呢,因此也只能沉默不言。   周妃说完这几句也就不说了,竟回到坐上安心吃起酒菜来,一时又与人说笑。她是宫中仅次于皇后和吴妃的高位妃嫔,底下的宫嫔就算不奉承她,也不敢得罪她,所以过不了一会宴上又是欢声笑语,歌舞升平。   见周妃找人说笑,不提这事,众人也都把此事掀开不提。只元春终究是心情难以平复,一晚上不过强打精神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是要让林妹妹有一个特别有钱的娘家!哈哈哈哈!(叉腰狂笑) 第26章 妒意(第三更)   才开朝没一个月, 宫城里的皇上却是下了朝,一得空儿就往长乐宫跑。虽说以前就跑得很频繁,但是最近比从前频繁两倍。原因无他, 苏皇后又有喜了。   当今圣上共有三子两女, 其中皇后有一子一女,虽说不缺孩子,也有嫡子,嫡子还是嫡长子, 但能多一个嫡子, 还是让皇上非常欣喜。   须知国朝三代,开国皇后只有一个嫡子, 就是当今上皇。获了罪的先皇后也不过只有义忠亲王一个孩子罢了。皇后能生有两位嫡子,还是从未有过的大喜事。   时人重嫡轻庶,对皇家而言, 更是十个庶子也没有一个嫡子的分量重。且皇上登基后第一位怀孕的妻妾就是嫡妻, 更是彰显皇上重规矩重礼法的典型事件。说明皇上不宠妾灭妻,是个十分有道德的明君。再加上这一层意思,也就怨不得皇上见天儿的往皇后宫里跑了。   长乐宫内, 苏皇后卧在炕上,一头秀发只挽了个攥儿,除了戴个昭君套外再无装饰,面上也不施粉黛。虽说苏皇后天然美貌, 但如此的不装饰, 还是令人觉着较往日的盛装丽饰黯淡了些。   皇上却不在乎什么黯淡不黯淡的,孝子贤孙般的吹了勺子里的汤药, 在把药匙送到苏皇后跟前。   苏皇后就着药匙尝了一口,两条斜飞入鬓的长眉都皱成八字眉了, 一把接过药碗,仰脖一饮而尽,皇上措手不及,目瞪口呆。   苏皇后来不及管皇上,忙忙的漱口擦嘴,才笑道:“都不知道谁作兴的样子,吃药必要一口一口吃的,也不嫌苦。本来人家就动不了难过着呢,临郎可别学他们,再把妾给苦死了,可怎么是好呢。”   皇上才把神色收收,赔罪道:“是朕错了,是朕错了,下次再也不敢苦着娘娘了。”   苏皇后收了收笑,说道:“罢呦!我可受不住。年还没过完呢就躺了一个月,宫里事体都乱糟糟的,还要劳动母后帮我管宫,还要劳动临郎日日看我,苦一苦我,也算是该当的。”   皇上见苏皇后面色愧疚,忙哄道:“这话从何说起!你怀着朕的孩子,母后的亲孙子,只要你顺顺当当的生下来这一胎,朕和母后别说劳动这几个月,哪怕再劳动几年,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见苏皇后眼圈儿红了一会,皇上又劝到:“可别哭,太医说太伤身对身子不好。”又换了方向坐着,轻轻拍哄苏皇后。   一时苏皇后便收了泪珠儿,笑道:“我又瞎想了,临郎可别笑话我。只是终究不能让母后天天替我们小辈们操心,让人知道,又说我们不孝顺。吴妃周妃以前虽没管过宫,但是看也看了这么多年,身居妃位也不能白吃饭呐,是不是?”苏皇后说着眨眨眼。   皇上心里冷哼一声,不孝顺?今日起朕就日日去宁寿宫,看谁还敢说朕不孝顺!烦不死你个老头子!又思量一会,突然笑道:“贾元春不是出身国公府吗?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想来什么都学过。”   说着就吩咐道:“传朕的口谕,皇后养胎,精神不济,宫妃宫嫔都理应为皇后分忧,令吴妃周妃协理六宫,贾昭仪也跟着学习学习罢。”   苏皇后一听便知皇上打的什么主意,笑道:“临郎真是坏透了。”   昭阳宫中,周妃先听见口谕说令她协理六宫,先还是满面的喜意。后又听见带上了贾昭仪,虽然对着皇上身边的太监,不敢立时作色,到底脸上的喜意少了两三分。   亲自谢了夏太监,又封了厚厚的赏,周妃这才撂下脸儿来,恨道:“皇上怎么就能这么宠爱她!”   身边的嬷嬷也是侍奉周妃多年的了,还是皇上亲自给挑选的,为人敦厚稳重,又能说会道,为的就是规劝周妃的脾气。嬷嬷听了此言,便扶了周妃回殿内,笑劝道:“依老奴看,皇上就算再宠爱贾昭仪,也越不过您的次序去啊。夏太监不是说,也就跟着两位娘娘学着嘛。”   周妃脾气是急,嘴也快,但是心里并不糊涂,冷笑道:“我也就是协理六宫名头好听,实际上也是跟着太后皇后身边的嬷嬷学宫务。她入侍不过几个月,连一宫主位都不是,也能学着管宫,天长日久的,早晚不是越过我了!”   周妃在王府里就自来是受宠的,不然上头还有正妃和侧妃,正妃又是一等一好家世、好样貌,她也不能以庶妃的身份连着生下两个孩子,都快和正妃比着生了。   按照周妃在潜邸时的庶妃位分,若无子女,也不过得个嫔位或者九嫔。有了子女的按例是封贵嫔,一般是不封妃的,毕竟也要与侧妃尊卑有别。而侧妃封贵嫔的也有,封贵妃的也有,不过看皇上喜欢。   宫里最受宠的是皇后娘娘,这周妃打心眼里承认。皇后娘娘是何等样人,还是主母,她是万万不敢相比的。但皇上一登基就把周妃封了妃位,连侧妃吴氏也不过是妃位。虽说两人之间还是以吴妃为尊,只是到底名位上是一样的。   所以周妃心里一直觉得,后宫这些妃嫔里头,皇上心中是最属意于她的,是偏爱她的,她也一直心安理得享受这份偏爱。   然而一个贾元春不知从哪儿杀了出来。入侍都二十一了,就因着好祖宗一下得了嫔位,几个月就升了昭仪,恩宠不断。本以为是独享皇上偏爱的人,发现现在有别人也开始分走皇上的偏爱,这心里的滋味,能好受吗?因此早就看贾元春有些酸里酸气的,除夕那晚不过是小小发作一下。   但周妃并不是糊涂人,知道宠爱不过是虚的,皇上因宠爱你给你的位分、孩子还有权力才是实打实的。元春现在既不是主位,也还没孩子,真正能和周妃相提并论还有的等呢。   可现在皇上竟然要让她也一起学协理六宫了……周妃攥紧了帕子,但神情突然就放松下来了。这宫里看贾氏不舒服的,也不止她一个,走着瞧罢。   宫里妃嫔们心思各异,林府林海也觉得最近他的小夫人不对劲。   但是想到不对劲的地方......他不由得老脸一红。   这个时候的大家闺秀,大半在床事上头都扭扭捏捏,若是新婚第一夜,做丈夫的能让她们叫出个一两声儿,就算是十分能耐了。   然而新婚第一夜林海便知道新夫人不是那等扭扭捏捏过于矜持的,难得第一夜便得了趣儿。后面的日子也都十分和谐,两个人配合默契,需求也很匹配,每次都十分得趣。   但是这几日,小夫人的需求突然猛增,让他这老腰老腿的,有点应付不来了……   小夫人有需求,林海这个做丈夫的总不能说自己来不动了吧。一则,满足不了小夫人,他心中总有些愧疚,二则,男人可不能说不行啊!   我的小夫人这是怎么了?   林海内心很惆怅。   对于大多数人家来说,忙了好几个月的过年并不是只为着除夕这一天的松快,而是为了接下来半个多月的继续忙碌。   幸而林府在扬州一地故交、亲戚都不多,所以请吃年酒也不过出去了两三次。   大过年的,既不出去玩,也不能做针线,府里也没人闹出事来,所以文皎的生活突然的清闲了下来。林海就算有心快些办完差事,但是过年底下人不休息吗?就算是私盐贩子也要歇着呀,所以也日日呆在府里。   就这样,每天林海文皎两人有大把的时间呆在一起。或是看书,或是画画,或是下棋,或是指点一下黛玉读书习字,与管家理事看账本相比,都是很轻松的活动。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三个人一起吃饭说笑的时候,文皎会想是不是贾敏在的时候,他们三个也是这么一家和乐?   林海温柔的给她簪上一朵珠花的时候,她会想只怕林海也没少给贾敏画眉吧?   两个人缠/绵的时候,文皎眼前就会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四个姨娘的脸。郑周两个人也曾年轻水灵过,沈氏那么娇弱,曹氏又很明艳,四个姨娘各有各的特色,想来林海以前和她们共赴巫山的时候,也是这么投入卖力,所以才磨炼得技术这么好吧?   一想到这些,文皎就觉得自己心底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但她知道这种心情在这里是不被认可的。贾敏是林海的原配,黛玉的生母,人家才是正经的一家三口,自己是后来的,是贾敏走了之后,自己被赐婚圣旨补到这个家里来的。   就连四个姨娘,每个人都比她来的更早,自己只不过占据了正妻的位置,才能把她们都关在院外。   这个时代要求女人不能妒忌,要贤惠大度。家中子女多,家里的男人自己说不要侍妾也就罢了。然而现在林家连半个儿子都没有,四个姨娘又都是老人了,现在把姨娘们打发出去,丢的不止是文皎自己的脸,还有整个林府的脸,连黛玉都会受影响。   说起来在林府的日子是不难过,甚至是很享受的。二品大员家中有绝对掌家权的当家主母,手里管着一二百号人和几百万财产,丈夫又帅又知道疼人,继女又灵透又招人喜欢,姨娘们都老实了,下人也很懂事能干,几乎已经是站在封建社会金字塔的那一小撮人里面的一个了。她说自己的日子不舒坦,还让不让广大劳苦群众过了?   但是文皎没有办法,既然已经动了情,她既没有办法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再穿越到二十年前先遇到林海。   所以她只能在两个人结合的时候更加投入,更加积极。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林海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以前文皎虽然也很主动,但还稍稍顾及着面子,怕让林海觉得她太放/荡。现在却是要了一次还要一次,直到把林海榨干到一滴也没有才罢休。   人都是我的了,心是不是我的随它去吧,文皎心内赌气。所以初一到十五一共半个月,林海每夜都累并快乐并累累累累累累感觉身体被掏空着。   自正月十五过完,林海文皎都渐渐的忙碌起来,林海不好意思问他的小夫人近来为什么这么狂野,文皎又不敢说,所以这一段也就这么揭过了。   南方的春日来的早,从二月开始天气就渐渐的暖和起来。正月一过,文皎便给张府封了礼和束脩,从此天气好时黛玉便日日乘车轿去张府和三个小姐妹一起上学。   为着药膳顿顿不落,黛玉便每日早早起来吃了早饭便去,上了课,中午再回来吃午饭。左不过半刻钟路程,天又不冷,也方便得很。林府一家三口儿都各有各的事做,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就在二月快要过去,天气愈发暖和的时候,林府门前停了几辆车,车上人拿的却是西北将军府的帖子。门上的人不敢怠慢,一径报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要把太上皇当成刷“孝顺”的工具人了哈哈哈哈。   三更共万字已经全啦,谢谢大家=w=   感谢在2020-04-21 12:00:24~2020-04-2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葛氏   预备着葛氏要来, 文皎一过完年,就叫人收拾出来黛玉院儿前边那处院子。知道她家有两个男孩儿,所以连前边倒座都一并划进去, 成了一所小小两进院儿, 二十来间房子,尽够他们一家四口儿住了。   就算韩氏不说,文皎也不会怠慢了葛氏。一则本来就是请来给黛玉做习武师傅的,理应尊师。二则人家是七品敕命, 还是军中烈属, 朝廷自有抚恤,出来做师傅, 又自尊自强,这样的女子理应敬重。三则还是亲戚的面子,若怠慢了, 可不是丢自家的脸吗?   文皎还责令全府上下不得在人家面前露出骄矜之色, 小姐的师傅,就当自家亲戚一般相处,还要额外尊重些。又令许嬷嬷亲迎葛氏。因此葛氏从下车, 感受到的就都是林家令人如沐春风的招待。   许嬷嬷先行了礼,笑道:“夫人说,葛安人一路车马劳顿,家中已经打扫好了院落, 备好酒菜, 请葛安人先歇息了,再彼此相见。”   葛氏虽然年轻丧夫, 穿一身松石绿的衣裳,头上只有两枚素银簪, 打扮得素素淡淡,但是面上并不是哀哀戚戚的,反倒爽朗一笑:“多谢林夫人的美意,我就不推辞了。请问这位嬷嬷如何称呼?”   许嬷嬷也被感染得笑更大了些,回到:“奴婢姓许,是夫人跟前的管事。”   葛氏笑道:“有劳许嬷嬷。”客气完了向后面车上说声:“大郎,别在车上杵着了,快下来,东西收拾收拾。大妞,下车了。”   许嬷嬷定睛一看,原来那赶车的俊小子竟然是葛氏的大儿子,脸儿看上去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是身形看上去已经十六七岁了,生得高挑俊健,听了她娘的话,利索的把缰绳一甩,往车下面一跳,就去掀车帘子拉她妹妹,旁边伺候的小厮们赶紧去牵马。   许嬷嬷打眼一扫,看车上下来的小姑娘倒是和家里大小姐差不多大,虽不是十分貌美,但也颇清秀,身上脸上和葛氏一样都干干净净的,并不像常人长途旅行满面灰尘。再看三个人,也就赶车的大郎身上脸上有些灰尘,便知道他们是先在客栈里收拾过。   那小姑娘和她娘一样,并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看她大哥伸手,还不肯让他扶,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儿了,大哥扶我作甚。”一面说,一面便自己抓着车沿儿跳下了车。   许嬷嬷从夫人那里听说葛氏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但现在只看到一儿一女,心内疑惑,但并不多问。跟着葛氏来的还有韩府的两个嬷嬷和几个家丁,并葛氏身边使唤的一个婆子一个小丫头。   韩家来的男丁自有林府其他人请下去吃饭喝酒,只两个嬷嬷是带了礼来的,身上有交际任务,所以先由人带过去见夫人。   许嬷嬷只管带着葛氏等进了门,一路行,一路介绍哪一处房屋都是做什么的。葛氏见林府竟收拾了个两进院儿给她,有些诧异,笑道:“林夫人太客气了,我不过带着大妞两个人住,哪里用得上这么多屋子?”   许嬷嬷这才问道:“是因夫人听得安人家中有两位哥儿,一位姐儿,怕一进院儿住不开,故此才收拾出来此处院落。今日怎么没见另一位哥儿?”   葛氏一愣,笑道:“二郎留在韩将军府了,都十二岁了,再学两年本事,也该上陈杀敌。就是大郎也不过是送我来,这就要回去的。”   许嬷嬷听了,一时竟没说出话来,半晌才笑道:“安人真是高义。”   看完了院子,葛氏母女两个安顿在正房内,要水洗漱,许嬷嬷便回正院去回话。见文皎那里刚刚送走韩府的嬷嬷,也预备着传午饭了,许嬷嬷便长话短说,挑重点回了文皎。   文皎听到葛氏对两个儿子的安排,也是一阵沉默,心下敬服。见黛玉上学回来了,便先不提这件事,娘两个专心吃了午饭。文皎便告诉黛玉,她的习武师傅来了,现在歇息着,下午就来会面。   黛玉她自小体弱,略多动些,身子就受不了,没想到自己也有能习武的一天,等习武师傅来到也等了小半年了。因此听见葛师傅来了,不由得喜上眉梢。文皎见黛玉如此开心,心内也高兴,笑道:“乐归乐,中午也得好好睡觉,可不许因着高兴就不睡了。”   黛玉眼睛亮晶晶的答应了。文皎到底怕黛玉回去睡不着,下午没精神,便令黛玉和她中午一起睡。果然黛玉开心得睡不着,抱着文皎的胳膊偷偷乐个不停,见文皎佯作生气,就把头埋起来,还拿眼偷看文皎。文皎无法,只得把黛玉搂在怀里拍哄,两人才一起睡了一会。   分给葛氏的院子里,文皎配了两个扫洒婆子和四个三等丫头,一个十六岁的二等丫头总管这些人,前院还配了两个小厮。一日三餐虽然都由林府厨房供给,院内还是开了一个小厨房,要茶要水都十分方便。   葛氏母女三个痛快的洗了澡出来,午饭早已经备好了。二等丫头秋香带着人在一旁侍候。葛氏便笑道:“姑娘不必这么客气,本也不是什么金贵人,你这么一看,我们倒不自在。”   大郎吃得飞快,但是却不显得狼吞虎咽,邋里邋遢。他把嘴里饭菜咽尽,笑道:“这位姐姐请下去罢。”   大郎脸儿生得俊俏,但又不似那等小白脸儿,手无缚鸡之力的。他身材又高大健壮,这一笑带着少年气,甚是好看。秋香不由得脸儿微微一红,便行个福礼退下去了,口中说道:“那安人用完了再叫我。”   葛氏三口儿刚吃完,许嬷嬷就进了院子,传文皎的话,请葛安人并哥儿姐儿过去。葛氏笑道:“大郎已经十四了,只怕不方便。”   许嬷嬷笑道:“夫人说无妨,她也算大公子的长辈,晚辈上门,见一见也是应该的。”葛氏本也是怕林府忌讳,在西北并没有这么多规矩的。既然林夫人都这么说,她也就罢了。   文皎坐在正堂,看见许嬷嬷领着一位穿翡翠色衣裙,头挽一个圆攥儿,只戴些素白银器三十岁左右女子行来,后面跟着一个和黛玉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和一个青年小帅哥。后头的两个孩子竟都很持得住,走路端庄大方,眼神也不乱瞄。   只看孩子的教养就知道母亲的人品,文皎这才放下心来。既然能把孩子教得这么好,想来葛氏也是行得正走的正的人,有这样的人教黛玉她才放心。见人行得近了,文皎站起来到门口相迎,黛玉在身后跟随。   见林府如此厚待,葛氏虽然心下满足,却没得意忘形失了礼数,待走进了,忙给文皎行礼请安。虽葛氏也有诰命,不必给文皎磕头,但到底还是一蹲到底,行了个全乎的福礼,文皎连忙扶起,笑道:“可把你们给盼来了,这一路行来可都还顺利吗?”   葛氏笑道:“托夫人的福,一路上顺顺当当。大郎大妞,快给夫人请安。”   文皎请葛氏坐了,回到上座,受了两人的头,令丫头们送上表礼,笑对大妞大郎道:“都快起来罢,白露,扶陆大姑娘坐下。大郎,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平白叫你给我磕了个头,倒是我的过失了。”   大郎起身低头道:“夫人是长辈,晚辈到了府上,给夫人请安是应该的。”   文皎见他身姿挺拔,言语清楚,神情不卑不亢,又谨慎知礼,心内赞叹一声,笑道:“大郎,这屋里都是女眷,想来你也呆得不自在,我就不虚留你了。听说你不日就要上路,扬州城还是有些可逛之处。许嬷嬷,找两个可靠的小厮给大郎带路,让大郎也玩玩去罢。”   自有人把大郎送下去,大郎恭敬退下,转身时余光却瞥到了屏风后面藏着一个仙女儿一样的小姑娘,虽然年纪和他妹妹差不多,但是长得比他妹妹好看一百倍,不由得一时看愣了,动作就慢了些。   那小姑娘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竟然冲他一笑,还眨眨眼。看到这一笑不要紧,大郎感觉脑袋里“轰”的一声,什么都没办法思考了,好歹还有一丝理智让他不至于失礼,顺顺当当的出了房门。   怪不得人人都说江南好呢。大郎以前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西北哪里不好?现在他却想到以前在西北,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等他回过神来想再看一眼,却发现已经快走到林府大门口了。   为啥我的妹妹没有这么好看!大郎内心咆哮。跟着的小厮看大郎一会目光呆滞,一会又面色悲戚,两人对视一眼,心内想这一位看上去不太聪明的亚子,倒是白瞎一张俊脸。   正院内,见大郎走了,文皎把黛玉从屏风后面叫出来,笑道:“你日思夜想的葛师傅来了,快去好好拜师,才不枉了你听见师傅来了,中午觉都不好好睡。”   黛玉红了脸儿,上前去认认真真磕头拜了师。葛氏受了便赶紧将黛玉扶起来,拉着手笑道:“这样水晶人儿要习武,夫人也舍得?”   文皎笑道:“也并不是让她学成大侠一样,飞檐走壁。你不知道,这丫头从小体弱,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那年请宫中太医给看了,说要药膳调养,再兼多运动些,闺中女子,学个五禽戏便不错。”   “只是我想着,既然要学,不如多学点。若是能成我二嫂子那样,想来再有小病小灾也不怕了。她现在外头看着还好,只怕内里还弱,没好全,请葛师傅慢慢儿的教,每日宁可功课少些,也循序渐进的来,从最最基础的教起,还是强身健体为要。若是安排得过来,再学学骑马也很好。”文皎补充道。   葛氏听了笑道:“若是像韩小姐那样,只怕是难。韩小姐的功夫都是和军中高手学的,说句实话,就算是我没有韩小姐功夫好。但只是要将养身体,夫人放心,尽管交给我罢。”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感叹一句:黛玉的美貌绝对是男女通吃,老少全爱,雅俗共赏啊!   感谢在2020-04-21 16:37:19~2020-04-23 12: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玳弦急曲、2513792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on 40瓶;墨翳 25瓶;无敌绝色美少女蒋葳蕤、鹤川 5瓶;漪洢 3瓶;竹子、花叶姑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迷妹   因先与葛氏说黛玉的情况, 一时便没顾上葛氏的女儿“大妞”。文皎简单把黛玉的情况说个差不多,又招招手叫黛玉回来坐在身边,一抬头看见大妞在那端端正正坐着, 倒是不骄不躁, 一点儿也没有被冷落的不高兴。   大妞穿着一身艾绿色的衣裳,头上两只银珠花,容貌倒是清秀,浓眉大眼, 只是略有些女生男相。这样的样貌若是放在男孩子身上, 比如大郎,可以说有八十分以上的帅, 但是放在女孩子身上只能有差不多七十分。   可能是因着边城寒冷,大妞的两腮上都有些微微的发红,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的, 见文皎看向她, 便露了个非常灿烂的笑容,让人一下就觉得心情明媚起来了。   文皎不由得对大妞更喜欢了些,对葛氏笑道:“安人家的姑娘看着倒是和黛玉差不多大, 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难不成就叫大妞?”   葛氏先没回答问题,而是笑道:“夫人太客气了,只是我倒是有一个请求。我知夫人是心里尊重我,才称我为安人, 但请夫人不要再这样叫了, 只叫我葛娘子就是。先夫已去,再提起什么敕命、安人的, 倒令我心中不是滋味。”说着,起身微微一福。   文皎一愣, 正色道:“是我疏忽了,娘子勿怪。”   葛娘子神色一松,笑道:“多谢夫人。”坐下又笑道:“大妞是我日常叫惯了,其实她大名叫陆清,属羊,八月份的生日。”   文皎搂着黛玉笑道:“哎呦,真看不出来,比我们玉儿还小好几个月呢。”说着便招手也叫陆清过来,黛玉站起来,两个小姑娘互相见了礼,发现陆清虽然比黛玉小半年,但身高比黛玉高了半个头,将近十厘米呢。   刚刚文皎就发现葛娘子身材高挑,怕是有一米七左右,在这个时代这个身高已经比一般的男子还高一些了,也比文皎高了小半个头。不知道是因为基因优良还是因为习武锻炼的缘故。现在想想韩氏也是长得这么高挑,可能与运动的多也有关系。   文皎的正房堂屋现在放的是个榻,天冷时上面铺了厚厚的锦褥还未撤下,十分宽敞。文皎便将陆清也拉到身边,和黛玉一左一右坐了,细细拉着手端详一会,笑问葛氏道:“不知清儿可也曾读书识字?”   葛娘子笑道:“上学倒不曾上过,不过是我教着识了几个字,看过两本启蒙书罢了。”   文皎笑道:“正好黛玉现在每日上午都要去张同知府去上课,他家两个姑娘和知府家的姑娘都在。若是娘子愿意,左右清儿在这里也无事,不如同去上课,一应束脩笔墨,都和黛玉是一样的,娘子看如何?正好两个人作伴去上学,也有趣些。”   葛娘子思索一下,笑道:“只怕大妞出身低微,会给夫人添麻烦。”   文皎笑道:“别担心,有我呢,这有什么。”   葛娘子听见文皎如此说,便笑着应了:“这是夫人的好意,大妞,快谢过夫人。”陆清便又站起来行了礼。   文皎发现从葛氏到陆清,她们一家人虽然容貌并不极美,还失去了丈夫和父亲,但是就是有一股能够感染人的能力,看她们一笑就心里暖洋洋的。   因有些话不方便对着小孩子说,文皎便对黛玉说道:“玉儿,你带着你清儿妹妹上你院子里玩去罢,我和葛娘子说说话。”   黛玉和陆清都站起来,行了礼,黛玉便伸手拉陆清。陆清被神仙一样的漂亮小姐姐拉住手,有点脸红,又看看葛娘子,见葛娘子也笑着点头,说道:“去罢,可别淘气。”就开心的跟着黛玉去玩了。   见两个小孩子都走了,文皎便和葛娘子说了林府会给的待遇:一年三百两银子,一日三餐三荤两素一道汤,四季衣裳共十六匹绸缎布匹,外加炭火日常用度等都是林府出。   葛娘子表示对这个待遇非常满意。又因说道房舍的问题,文皎便问起了她家的大郎二郎,笑道:“本来以为娘子一家四口都会来扬州,便把前头倒座前院也收拾出来了,听许嬷嬷说二郎没来,大郎竟不日要走,那我可叫他们把前院再收拾起来了。”   提起这事,葛娘子的眼神放空了些,但立刻回过神来笑道:“先夫是御敌战死,他们是先夫的儿子,理应子承父业,为他们父亲报仇。再说他们也不是读书的料,从小就爱舞刀使棒的,来扬州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就都在西北吧。”   文皎想起苏二爷十几岁的时候跑去边关,白夫人简直是日日都要念叨一遍的,便忍不住问道:“娘子竟不担心?”   葛娘子笑道:“做娘的怎么不担心,但是总不能一直把他们护在怀里,为他们操心一辈子,那不是把他们养成废人了?说句实在话,我这个做娘的也就只能给他们多攒点老婆本,再给大妞攒点嫁妆。其它的,就靠他们自己了。”   文皎默然了一瞬,她觉得穿越过来在深宅大院十几年的生活已经让她眼界就局限在这四方的天地里了。虽然一抬头就能看见天空,但是心还是只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里。真是思想境界的极大倒退,文皎心内自嘲。   又说得两句话,商量些细节,见日光渐暗,葛氏便告退了。   到了晚上,文皎对林海大大夸赞了一番葛氏和她家的三个孩子,林海听了,也觉得这一家子都一身正气,第二日竟还抽出了空儿,专门见了见大郎,回来也对文皎一番感叹,说大郎眼明心正,未来前途可期,果然英雄出少年等等。   也不是说师傅来了,就能立刻开始学习,还有很多要准备的事情。这几日,文皎先吩咐人按照葛氏说的样式,分别给黛玉和自己做了几身衣裳——好不容易有了师傅,文皎自然也想沾点光学一学啦。   然后又先把这一年给葛氏的束脩都先送过去,虽然今年不满一年,还是按照一年的例给全了,也再次表达了林府的诚意。   文皎一向做事想得周到,又令许嬷嬷亲自去把冯氏请来,说了陆清也要上学的事。这样可以给陆清提提身份,让冯氏看重些,省的她不经心,让张府的下人给陆清气受,到时候和葛娘子彼此尴尬。   到了三月初一日,色色都准备齐全了,大郎和韩府的人也踏上了归程。黛玉这几日下了学,就和陆清在一起玩。两个小姑娘又都惯是以诚待人的,黛玉喜欢陆清直来直去的性子,陆清觉得黛玉简直是个仙女——仙女姐姐还教她读书习字,还不嫌她笨。于是两个人关系愈发亲密起来。   三月初二日,黛玉和陆清一起起床乘车去上学,文皎还专给陆清拨了两个跟着的丫头。上午上了学回来,中午饭时文皎便问黛玉,陆清这半日上学上得如何,听黛玉说几人处得倒还和睦,再一想潘梅婷并张家姐妹看上去都不是那等目无下尘的,文皎便放下心来。答应好葛氏的事,总要办得漂亮,不能让人家孩子受委屈了。   午觉起来,文皎黛玉都换上一身新做的窄袖衣裳,往葛氏前院里去了。因葛氏说最好有一处没花草树木的空地,正好文皎就把葛氏的前院做了习武场地。   葛氏和陆清也穿得利利索索的等在那,互相见了礼,葛氏便说道:“因夫人和姑娘都是初学,太医又说让学五禽戏。其实五禽戏对于从未习过武的闺中女子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打基础的方法。这一个月我就先从五禽戏教起,等夫人和小姐的身体筋骨适应了,再谈扎马步等。否则贸然开始,只会对身体有害无益。”   葛氏说这话时,自带一股专业人士的自信,让人不自觉便信服了。正好文皎也想的是从最基础的开始,于是也没有疑异。   葛氏又强调道:“若是夫人和小姐有什么身体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尽早和我说。”见两人都答应了,葛氏便开始教学。   五禽戏听名字感觉很玄乎,其实类比一下就是古代的广播体操。就是动作要再大些,模仿豺狼虎豹啥的。因动作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有些不雅,怕黛玉有偶像包袱,文皎就令人都出了这个院子,只留她们母女二人和葛氏母女二人四个。   文皎上辈子小学初中的时候做广播体操,从来没觉得累过,感觉也就那么回事儿。反倒是上了大学开始实习,偶然有一次看见网友说广播体操哪里那里好啊之类的,起了怀念的兴致做了一次——结果腰酸背痛,再就感觉全身都舒展了,从此爱上了广播体操。   对于基本不运动的人,就比如现在的文皎和黛玉,五禽戏还是很消耗体力的。才跟着葛氏虎、鹿、熊、猿、鸟的做了一遍,文皎就觉得开始身体发热,做了两遍,就微微的出汗了。   黛玉比文皎还弱些,已经开始香汗淋漓,葛娘子便让文皎黛玉休息了一回,喝些热茶热水。   休息的间隙,文皎黛玉看葛氏指点着陆清打了一套拳法,她人虽小,但是动作起来手脚生风,看上去非常的帅气,黛玉看得羡慕不已。   休息后又是两遍五禽戏,歇一会最后又做了一遍,到最后一遍时,黛玉已经腰酸腿软,站都有点站不稳,但还是支撑着跟着一起做完才歇。   文皎在旁边看着黛玉也有些担心,问了几次黛玉要不要歇着,但是黛玉说自己挺好的撑得住,文皎便没硬要拦着黛玉。   因是初学学得慢,又歇了两次,五遍做完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葛氏便结束了今日的课程,说明日身上可能会酸痛,是正常现象。   第二日晨起,文皎果然觉得腰酸腿痛,就像是上辈子体侧跑完八百米似的,还撒娇做痴的让林海帮她锤了一番。但上了早饭,黛玉还没来,倒是黛玉身边的小丫头来传话,慌里慌张的,说道大小姐起不来了,今日不能去上学,请太太帮着请个假。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黛玉又俘虏了一个小迷妹。   双更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为什么我现在可以一天更两章了捏,因为我把领导炒鱿鱼了哈哈哈哈哈   撒泼打滚求包养啦=w= 第29章 敲打   原来黛玉昨日下午做了五遍五禽戏, 精疲力竭,洗了澡吃晚饭时吃得比平日香多了,平日不过吃一碗, 昨日足足吃了一碗半, 还惹得林海问了两句,怕黛玉吃多了积食。晚上回到院内,脱了衣服就黑甜一觉,连梦都没做, 睡足了五个时辰, 睡得特别香。   就是早上一睁眼睛,感觉四肢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一个都使唤不动,一动就觉得全身酸疼。慢慢挪动着起来,感觉着实不能去上学了, 只得去告诉文皎, 还嘱咐人别说得那么严重,自己不过是累着了。   谁知那来回话的小丫头年纪小不知事,在门口瞧见姐姐们都扶着大小姐洗漱, 大小姐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给吓坏了,一路急急忙忙走来正院,面上神情慌里慌张的回道:“夫人, 小姐身上不好, 累着了,说不能去上学了。”   同一句话用不同的表情态度说, 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虽然文皎心里知道黛玉不过是运动的少,一时运动多了, 身上肌肉酸痛罢了。并且虽然黛玉这大半年来身子好多了,但是长久以来文皎的印象就是黛玉是个风吹吹就坏的美人灯儿,所以见这丫头这样,文皎心里头不由得一慌,手上茶碗晃了晃。   白霜斥道:“主子跟前,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你姐姐们怎么告诉你的?原话说来!”   那小丫头吃不住这一吓,心里更慌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文皎也懒得再等,起身对林海说道:“老爷,咱们去看看罢。”便拉着林海就跑到黛玉院子去了。后面白露白霜赶着抱着披风,好容易才追上给披上。   文皎一阵风似的进了屋,见黛玉面色还好,红润润的,衣裳都穿好了靠在床上呢,先松了一口气。   又见黛玉见了她来,还要撑着慢慢起来,文皎忙给拦住了,心疼的搂着黛玉道:“你这丫头,给你请来师傅是想让你好好的,咱们慢慢学就是了,何必这么急呢,昨日非跟着一齐做了五遍。现在身上都哪里酸,疼得厉害吗?”   黛玉笑道:“太太给我请的师傅,我想着一定得好好学,早日养好身体,若是像清妹妹那样,太太肯定不会这么担心我了。”又反过来安慰文皎:“葛师傅不是也都说,刚开始都会身体酸痛,过几日练习惯了,就不疼了,太太别担心了。”   文皎听了,又是心疼,又是笑,又觉得自己还不如黛玉呢。既然黛玉无事,文皎便开始一一安排事体。   身上酸疼成这样,黛玉是肯定没法出门去上学了,文皎见黛玉无事,先着人去葛娘子院里告诉陆清,今儿黛玉不去上学了,若是陆姑娘想去,照样去便是。   再命人直接将早饭拿到大小姐屋里来,放到黛玉这边东里间的炕桌上,一家三口儿先吃了早饭。因着是女儿的卧室,林海便没进去东耳房,只在东侧间门口等着,见文皎扶着黛玉,两个开开心心的出来,便笑道:“我今日算是知道什么叫关心则乱了,夫人身体力行为为夫演示,为夫感激不尽呐。”   文皎微微白了林海一眼,嗔道:“老爷还在这说风凉话。”   林海拈须而笑,又问黛玉道:“玉儿,昨儿吃了那么些,可消化了?胃里难受不难受?”   黛玉被文皎扶着坐到炕里边,后面垫了靠背,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了,想到昨晚吃的那些饭,有些不好意思,撒娇道:“昨儿是累着了,并没有吃多,现在就是身上酸痛,胃里并不难受的。”   文皎听了,又笑着微微怼了林海一句:“老爷真是的,姑娘都这么大了,还能不知道饥饱?能多吃不是好事,哪有您这样的。家里又不是吃不起,玉儿一顿多吃几口饭,还能把咱们吃穷了?”   林海只得连连告饶:“夫人,刚刚是为夫错了,求夫人饶了为夫吧。”   文皎这才罢休,一家三口坐在一块吃了早饭。文皎还对黛玉笑道:“玉儿,咱们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别理你爹。”   黛玉笑眯眯的看林海文皎斗嘴,早餐果然比平日多吃了一个包子。   吃完了饭,送走林海,就该处理处理传话的那个小丫头了。在主子跟前伺候,如果是老嬷嬷或者信重的大丫头,还能规劝主子一两句,小丫头最要紧的一点就是主子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让你跑个腿传个话,就要把事情好好办好了。送东西定要好好的送到,千万不能缺东少西的。传话的技巧就高一些,最重要的就是不带个人感情色彩,好好把主子想表达的东西清晰明了不缺补漏的带到。   所以传话这也是很看个人能力的一个活,还能在主子面前露脸,对于有上进心和有能力的丫头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原着里面林红玉就是因着传了一段非常需要技巧的话,才得到王熙凤的赏识的。   今天传话的这个小丫头就是很明显的不仅没把握住机会好好表现,还慌里慌张的吓着了主子,所以一定要予以处理。而且黛玉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兰香锦香作为这小丫头的顶头上司,也有管教不利之责。   文皎先不管那小丫头,直接问兰香和锦香的责任:“我把姑娘并这一个院子都交给你们,你们也管了四五个月的事,怎么还找不着一个靠谱去传话的人?”   兰香锦香见文皎脸上淡淡的,想起沈姨娘的例子还近在眼前,都跪下回话。兰香先回道:“回夫人的话,因早起看见姑娘起不来床,所以一时奴婢们也有些着急,没好好和柳芽儿说清楚,却是奴婢们的不是。”   文皎听了倒是对兰香高看一眼,点头道:“这话还差不多!你们都是我千挑万选出来服侍姑娘的,还管着姑娘的饮食起居,若是连你们都遇到点小事就惊慌失措的,下头的人可不是有样学样?”   黛玉在旁边拉着文皎的胳膊撒娇道:“太太,她们也是担心我,所以才慌乱的。”   文皎对着黛玉,声音就温温柔柔的了:“话虽如此,只是你还小,身边的人总要稳重些,你才能舒心顺意。有时候就算你慌乱起来,她们也得稳得住才行。更别说今日你本就没什么大事,你自己还没什么呢,她们反倒稳不住了,这可不行。”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到了黛玉的院子,又遇到这回事,文皎把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一个一个叫过来问话。   本来这院子里的大部分人,包括那个传话的小丫头柳芽儿都是文皎看过,才指到黛玉这里伺候的。但是只有贴身伺候的大丫头是精心挑选的,三等和粗使不过看了一面。此次文皎打算若是有好的,就预备提拔起来,不好的就多观察观察,不行就换掉,总之要让黛玉这里伺候的人都勤谨踏实能干才好。   文皎便从兰香锦香开始,到粗使婆子为止,一一问了她们的日常工作,和工作心得体会。对王嬷嬷和四个二等丫头,文皎还特特问了一些黛玉的日常饮食起居,看她们日常有没有把黛玉放在心上。   兰香锦香并王嬷嬷都对答如流,目光不躲不闪,对黛玉的饮食起居都心中有数,如数家珍,下面晴雯和雪雁虽然贴身伺候的时候不多,也能看得出来平日做事认真,学习上进。   黛玉屋子里一个二等嬷嬷四个二等丫头都没有问题,文皎倒是放下心来。只要身边亲近伺候的都尽心尽力,底下有一两个不靠谱的,或好好调教,或换掉就是。   因为原着的原因,文皎又特别关注了一下晴雯。文皎印象里原着的晴雯,是个能力很强,心思也比较单纯,但是情商很低不注重人际关系的漂亮姑娘。   因为晴雯无父无母,也有些被宝玉宠坏了,所以摆不正自己的身份,把怡红院当做自己的家,把自己当做怡红院的一份子。因她直来直去的性子得罪了很多人,最后被同事捅了黑刀子。   虽然对偶然救出了晴雯这件事,文皎还是很开心的,但这不代表她就愿意把原着里面的晴雯放在黛玉身边——这个臭脾气得给黛玉惹多少事啊!   谁知这一次问下来,兰香锦香说晴雯针线极好,人也勤快,姑娘的贴身物件儿差不多的都是她做,学规矩也快,嘴皮子虽然利索了点,但也不是坏事。   下面的粗使丫头嬷嬷虽没说晴雯的好话,但也没有哭哭啼啼举报说晴雯欺负人的。再问了一下黛玉,黛玉也说晴雯针线好,人也细心,没见她平白就和人吵嘴的。   黛玉心中以为因晴雯是贾府来的,所以文皎才这么经心,便笑问道:“怎么太太这么担心晴雯和别人处不好?她在我身边倒没和别人拌过嘴的。”   文皎本来心里还在纳闷,难道晴雯真的改了性子?听黛玉如此问,便笑道:“你身边这么些人都是咱们府里家生的,就她是别府来的,若是互相处不好,烦的不还是你?况且咱们家和贾家诸多不同,若是她适应不了,于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   黛玉听了笑道:“这倒是没有,晴雯也只才到贾府没一年呢,现在都在咱们家半年多了,我见她没什么不适应的,平日也自在得很。”   这就是了,文皎想,看来一年的时间还不够贾宝玉把晴雯宠坏,所以晴雯到黛玉身边还基本是干干净净一张白纸,跟着黛玉时间久了,想来性子也会和原着里面不一样的。   文皎明白了原因,就不再多纠结,把小丫头婆子们都问过一遍,想起今日的事还没理,便先回正院理事去了。   见文皎出了门,兰香又抓住小丫头柳芽儿教育了一遍。本来夫人问话之前兰香就说过她一回,柳芽儿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后又见了夫人,夫人倒是没多说她什么,只说主子跟前总要学着稳重,这次就先扣一个月的月钱,日后再看表现。   又因着院里的人都觉着是柳芽儿没办好事,才惹得夫人都问了一遍,嘴上不说,心里都有些怪她。柳芽儿自己也觉着抬不起头,所以这回柳芽儿更是听得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一定稳重再稳重,兰香才放过柳芽儿。   文皎到了正院,看到白露白霜,想起刚刚她们两个不过就紧着走了几步,就气喘连连了,不由觉得这群丫鬟的身体素质也太差了。于是命人请来葛娘子说话。   葛氏早上也听说黛玉起不来的事了,本来就想去和文皎解释一二,只是文皎一直忙着不得空。所以此时文皎请她,她也不墨迹,利利索索的就去了。   本来昨日葛氏见黛玉虽然身体弱,但是却有毅力,很是欣赏黛玉,心中还可惜若是早个三四年就开始打基础,说不得又是一个韩氏。但是听见说黛玉起不来了,虽然自己知道是正常现象,但毕竟文皎是主家,总要好好解释解释。   谁知文皎问的倒不是黛玉,而是张口就说:“娘子,我觉着我这身边的丫头们都太弱了,娘子若是愿意,不如连她们都一起教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姨妈了,被窝里躺尸中,求抱抱,求包养=w= 第30章 酝酿   葛氏实在是没想到文皎第一句说的是这个, 愣了好一会,听文皎又详细补充道:“也不必娘子教什么拳脚,娘子就带着她们做两遍五禽戏, 让她们都学会了就行。若不然她们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 走两步就喘。在我这里锦衣玉食的养着倒罢了,以后若是成家立业的,总得身体好了,日子才能过好。”   葛娘子已反应过来了, 笑道:“夫人说得是, 其实在西北,就算是平民家也愿意让女孩子学个两手的。身体好了, 不但连生孩子的时候都顺畅些,就是家里的男人犯浑也不怕的。”   白露白霜玉雪玉梅早都听傻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听她们夫人点头赞叹道:“本来见了娘子和清儿, 就知道西北确实是个好地方,再听娘子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若是有机会, 真想去见识见识。”   又说道:“既然娘子愿意,那我就先多谢娘子了。只是我可不能占娘子的便宜,本来只说教黛玉一个的,现在突然多了这么多, 不如每年再给娘子加一百两银子, 娘子觉得如何?”   葛娘子却坚决不肯收,推拒道:“本来夫人给的待遇就很丰厚了, 再说不过是每个人教些简单的,容易得很, 夫人总是这么客气,叫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在夫人面前说话呢?”   文皎见葛娘子坚决不肯受,只得罢了。最后叫白露去嫁妆里头找出一只花钗,纯金打造,花朵正中几颗红宝石,虽然小,但是也辉煌灿烂的。文皎连着匣子交给葛氏,笑道:“那这算是我给清儿攒的嫁妆,娘子可别推辞了,再推,叫我心里也怪过不去的。”   葛氏无法,只得接了谢过。两人又商议好了,先只教文皎身边的白露白霜,玉雪玉梅,并另外两个二等丫头谷雨小满,还有黛玉身边四个二等丫头。分批每天早上去和葛氏学个两遍五禽戏。又叫人知会了黛玉。   黛玉也觉得这个主意极好,还挨个和四个丫头说都要好好学。于是林府里面金尊玉贵的大丫头们,就这样一脸懵的开始了每日锻炼的生活。   过了两三日,黛玉身上的酸痛消下去了,就开始了每日上午和陆清一起上学,下午在葛娘子处锻炼身体的规律生活。   早晨卯初二刻(五点半)起床,先做一遍五禽戏,神清气爽。洗漱更衣完毕,大约卯正二刻(六点半)来到文皎正院,一家三口一起吃早餐。   辰初一刻(七点十五)之前和陆清在二门处汇合,两个人一起乘车去张府上学。陆清虽然基础差,但是勤奋好学,每天都在进步,所以女师傅也很欣赏陆清。辰初三刻(七点四十五),女先生要检查昨日的课业,辰正(八点)开始上课。   每天上午两节课,一节是必学诗词歌赋的,另一节琴棋书画排班轮着来。午时二刻(十一点半)下学,两个小姑娘再乘车回家,各找各妈去吃午饭。   未正(下午两点)结束午休,来到葛娘子院里,锻炼加休息一个时辰。现在因天气还不热,都是在室外,文皎也在加紧收拾出来三间空房子,等天热了,专给葛娘子做教学的地方。黛玉结束锻炼回去洗个澡再收拾收拾略歇歇,就到了晚饭的时候了。   酉正(下午六点)吃晚饭,再和林海黛玉玩笑一会,戌初(七点)回到自己院子,陆清几乎每天会来找黛玉求问功课,两个小姑娘再一起看书学习半个时辰。到了亥初(九点),黛玉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熟了。   江南水乡,十天里面总有两三日是要下雨的。下雨的天气不去上学,黛玉或是和陆清一处玩耍读书做针线,或是去正院找文皎,也悠闲自在得很。   人一运动,睡眠质量就好,现在黛玉每日都能睡足四个时辰,饭量也比以前见长。如果说以前黛玉是弱柳扶风的美,现在倒是多了几分运动活泼少女的味道,谁若见了黛玉还说“是不是有不足之症”,那他不是脑残,就是眼瞎。   并且上学的时候五六个小姐妹一起说说笑笑的,下午回家也有陆清在一处玩,因此黛玉脸上的笑意越发多了,自从除夕那一日思念贾敏红了眼圈儿之后,到现在还没流过一滴眼泪呢。   过了一个月,黛玉已经把五禽戏练会练熟,就是连续做个十遍,也不会累到站不稳了。葛娘子便开始慢慢地教黛玉一些拳脚。   去学五禽戏的十个丫头,虽然还是觉得那五禽戏动作有些不雅,但能感觉到自己身体越发好了,每日起来都精神充足,心里倒是都明白了五禽戏的好处,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进了四月,天气渐热。四月初七是文皎的生日,一家三口本该坐在一起吃个宴的,只是林海近日越发忙碌,常常晚饭也回不来吃,直到半夜子时才回来,文皎知道林海进来忙碌,便没和任何人提自己要过生日了。   倒是黛玉从白露白霜处打听了文皎的生日,到了正日子,精心画了一丛芍药送给文皎,文皎十分惊喜,当即就叫人装裱了挂在卧室里。   黛玉还要找林海去说文皎过生日的事,叫文皎给拦住了,笑道:“你爹爹不记得我过生日,我若是说我开开心心的,那不成了傻子了。只是想来你也有所感觉,你爹爹近来在忙一件大事,等他忙完了,我在找他算账,现在不急。”   黛玉见文皎是真心这么说的,心里觉得过不去,私下偷偷狠狠埋怨了一同林海,只是到底知道轻重,没去和林海说。想着到时候等爹爹不忙了就提醒爹爹,赶紧去和太太赔罪。   文皎心里到底有点不高兴,命人把卧室里面林海最喜欢的,往常天天都要看的那幅山水画换下去,挂上黛玉画的。谁知道林海忙得一点都没发现,文皎见了又是摇头又是笑,那一点不快也就散了。   这日已经是过了立夏好几日,扬州入了初夏,文皎心中得意这次换季黛玉一点儿也没生病,看来小丫头身子是好得差不多了,正巧快到了晚饭时分,听前院的小厮报老爷今晚回来吃饭,就美滋滋的等着林海回来一起分享一下。   谁知林海一进了门,眼中虽然透着一点喜色,但面上并不见往日的轻松愉快,而是略略凝重。文皎便知是有事,还不待林海开口,便屏退下人,亲自捧上茶来,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林海见人都下去了,接过茶并不喝,先放在一边,拉着文皎进了内室。两人坐在床上,林海眼睛看着文皎,低声说道:“夫人,近来一两个月,莫要再让黛玉出门上学了,夫人也莫要再出门,若是有宴请等,一并推了就是,先安心在家呆着罢。”   文皎一听,便想到林海上回说的事,不由得紧张起来,问道:“老爷,可是有了什么进展?”   林海还是用上次安慰文皎的语气,两只手把文皎的手放在手心,温柔的说道:“一应证据,只差甄家的那一份,马上就齐全了。只是甄家毕竟不同别家,在江南盘根错节,势力极大,若是被他们察觉了,恐他们狗急跳墙,对你们下手。咱们府里有皇上派的暗卫,只要都待在府里,就可保无虞了。”   语气再温柔,说的话还是叫人心惊肉跳。文皎随即便疑惑道:“若是他们还未察觉,咱们突然闭府不出,难道不会打草惊蛇?”   林海叹了口气,正色道:“就算打草惊蛇,我也不能拿夫人和黛玉的性命去做赌注。再者夫人也要相信为夫,这不过是为了万无一失。所以还要请夫人想一个自然些的理由,顺顺当当的在府里待一段时间”   文皎见林海如此说,也知道找证据这种事林海比自己专业一百倍,自己听林海的就是了。但是黛玉和陆清好好的上了一个多月学了,突然不去,总是惹人怀疑。   于是文皎脑子转得飞快,开始想到底有什么理由,可以尽量不引起怀疑的,让黛玉和陆清都好好呆在府里不出门。   其实最好的理由莫过于黛玉病了,出不了门。黛玉前些年给外人的印象就是病病弱弱的,说她生病,连大夫都不用请,只说吃药调养就行了。只是黛玉身子才好,用这个理由文皎总是心里不安,觉得像咒黛玉似的。   还是文皎自己病了?只是自己这一病,总要请个大夫来诊治吧,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大夫会不会被人收买?而且自己可是林府主母,一病可比黛玉显眼多了,简直是在黑夜中立了个大火把。   还是说骑马摔断腿了?文皎还没细想就知道这是个蠢主意。   于是林海就看着她的小夫人站起来了,在地上左三圈右三圈的走来走去,然后忽地一拍掌,展眉一笑:“老爷,就说家里的老嬷嬷说了,这个月林府星宿不利,府里的小孩子都要少出门,否则易生事端,等过了这段日子再说。”   文皎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看到屋里挂的东西,不知怎的想到了那闹心的沈氏送的心经来,继而想到这个时代的人都很迷信,什么这一日不能朝着东南方向走啦,那一日到西北方又有事啦,什么日子不能搬家,什么日子又诸事不宜什么的。   这种迷信在这时候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悄悄地告诉张府,也不像是生病啦断腿啦那么大动干戈,文皎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美妙极了。   林海也被他小夫人的脑回路惊了一下,但细想想这理由也确实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就笑道:“那就按夫人说的办吧。”   一时黛玉到了,一家三口一起吃完饭。黛玉见林海不似往日那样面带思索,一看就有心事的样子,而是神情放松,便略略咳嗽了一声,对林海笑道:“爹爹,您有没有觉着这几日忘了什么呢?”   于是文皎就看着林海面带茫然的问道:“忘了什么?最近家里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起来和黛玉一起健康作息吧!(虽然我自己做不到但是不妨碍我这么写呀哈哈哈哈)   林海:家里有什么事吗?   文皎(和善的微笑):夫君,你再说一遍?   这周到周日都是双更哦,下周开始周一到周五单更,周六周日三更=w=   还是中午十二点更新,周末睡到12点一起来就可以看见肥肥的万字啦。   感谢在2020-04-23 10:01:47~2020-04-24 10:0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774119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柠 5瓶;^_^、青衫怪客、布熊不是小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履历   十九岁, 高中探花,点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二十一岁,升为正六品翰林院侍讲;   二十四岁, 调任河南开封同知, 被举“卓异”;   二十六岁,调任武昌知府,在任六年,被举“卓异”;   三十二岁, 调任武汉布政使;   三十五岁, 调任回京,任正三品吏部侍郎;   三十八岁, 任扬州巡盐御史,加正二品右都御史衔。   皇上看着林海这份堪称完美的履历,面上不由得又露出满意之色。自从林海的密折到了京城, 到今日京城都指挥使已经带兵马秘密南下, 才过去短短三天,但这已经是他第五次翻出林海的履历了。   十九岁的探花,一出仕就是最最清贵的翰林院, 在翰林院被上皇看重,有意培养,外放出去做了十一二年的地方官,就从五品做到三品, 被举两次“卓异”。再调回京就做了六部第一部 ——吏部的侍郎。出去做巡盐御史, 立了巨大的功劳。有出身,有资历, 翰林呆过,地方又有政绩, 还在六部做过,为官二十余年,没有一丝劣迹。   现在在朝中,再找出一份相差无几的履历,就是扒拉半天也只能找到两三份罢了。   现在林海才四十二岁,少说还能再做官二十年,若是身体好些,三十年也不是不可能。这样的人才,幸亏已经把他变成皇后妹夫了。若不然,总把他和那贾家牵扯在一起,用起来总是怪恶心的。想到此处,皇上嘴角微微上扬。   再想到前几日他在上皇跟前那一翻念唱作打,也是亏了林海调查得事事细致,让上皇对甄府贩卖私盐的事深信不疑,所以他才能这么顺利的派人去把甄家给抄了。想想甄家几十年来历任织造等肥差,又贩卖了十几年私盐,国库又能又一笔收入了。   皇上更开心了,把那份履历合起来往桌上一放,吩咐道:“去长乐宫。”   “多少钱?”文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海无奈的再次对文皎说道:“一千八百万,甄家足足抄出了一千八百万的财产。”   文皎往林海身边凑近了一点,悄悄说道:“我记得去年国库才收入了一千五百万两啊,光甄家就抄出了一千八百万,再加上别的小鱼小虾,老爷一下给皇上赚了两三千万两银子,皇上心里不知怎么爱您呢,妾身在这里提前恭喜老爷升官发财。”   林海一口茶喷了出去,文皎忙拿了帕子擦拭,又叫人来进来收拾,还要起来给林海找衣服换上。林海接过帕子,转头看文皎眼睛都要笑没了,恍然大悟道:“好啊,夫人戏弄为夫。”   文皎忙从塌上下来笑着要跑,被林海一把抓住手,文皎回头笑道:“老爷饶了我吧。我见识短浅,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震惊也是有的,并非诚心戏弄老爷。老爷快放手,人家还得去找衣服呢。”一边说,一边要把手抽出来。   林海笑着一使劲,文皎一个没站稳,就要倒在地上,林海慌忙站起来接住。要进来擦地的人才露了头,就看到老爷抱着夫人,气氛暧昧,两个人的眼神都能拉出丝了,忙悄没声的退出去了。   这下就不只是换个衣服,两个人大白天的办完事儿,出了一身汗,正好连澡也一起洗了。   重新梳妆时,文皎便觉着有些不好意思,总感觉屋里侍候的人眼神都暧昧极了。幸好现在黛玉虽然不上学了,但天天要么找陆清,教陆清读书识字,要么找葛娘子习武,过来得不如从前频繁。不然若是黛玉来的时候两个人还在那啥,文皎觉得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既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林府所谓的星宿不利自然就过去了,只是如今天气太热,日日乘车去上学,中午回来,恐两个孩子身子都受不了,况且想来再过两个月就得走了,文皎便不令她们去上学了,只在家里便是。   就是本来巴结林海的人就多,又加上现在好多人知道林海立了大功,巴结不上林海,就来巴结文皎,搞得文皎烦不胜烦。   本来文皎上辈子还没被社会的大染缸浸染过就被砸死了,对于溜须拍马奉承之事一概不通,也不想通,来了这里,虽然是做宫女丫鬟,但是她和苏皇后关系好呀,苏皇后也不喜欢虚情假意的,所以文皎得以保持了她的这一点任性。   所以面对汹涌而来的拍马屁大军,文皎觉得还不如在呆家里不交际的那段时间过得开心呢,好歹清静自在。   这一日已经是七月初四了,虽然大暑已过,天还是热得让人心烦,难为了那些人这等天气还坚持要上门。文皎只推脱说天气热,身上不舒服,一概没见,正好林海忙了四五个月,终于能得空歇歇,也在家里躲懒儿。两个人就清清静静的在家说话儿。   林海好几个月都没把生活重心放在家里了,这几日清闲下来,想叙一叙夫妻天伦之乐,只是见黛玉几天白天都不在文皎的正院,只早晚请安来,不由得问道:“玉儿又不去上学,近日都忙什么呢?怎地总不见玉儿?”   文皎又不由得嗔了林海一眼:“老爷这几个月真是忙得什么都不知道了。玉儿现在和葛娘子家的清儿姑娘都好得成一个人了,日日在一处,不是读书习字,就是练练拳脚。老爷不在家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就一起到我这玩,老爷既然在,那清儿姑娘也不方便来呀。”   林海听出了文皎语气里微微的怨念,又想起来上回忘了文皎的生日的事了。虽然林海的心里可以给自己找出好多个理由,忙啊没人提醒我啊之类的,一松下来立刻就给文皎补办了生日,但是现在见文皎这样,心里不由得还是有些心虚。   四五月份正是办私盐案最忙的时候,每天都神经紧绷。并且因为这桩婚事是圣上赐婚,所以合八字这个步骤根本就没做,对文皎的生辰虽然模模糊糊有个印象,但是一忙起来,就忘到脑后去了。   林海又想起那次晚餐黛玉提醒自己,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黛玉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看到墙上挂着的黛玉画的一丛芍药,略微尴尬的转移话题道:“既然夫人喜欢花鸟,现在院子里的莲花还开着,不如为夫去给夫人画一池莲花,也挂在屋里如何?”   文皎微微一笑,应了,就把这事揭过去了。   紫宸殿内,皇上又翻开了林海的履历,开始思考给林海换个什么职位。   立了功,自然要赏。再说前后加起来林海已经做了五年巡盐御史,也该挪挪窝儿。因林海已经挂着右都御史的衔儿,又立了功,再调职总不能低于二品。现在中央和地方上倒是有几个正二品的缺。   一个是两江总督——此次两江总督也有监察不利之责,连上了好几个折子认罪。虽然后面也帮助林海立了功,但毕竟是能力不足,或是有私心的缘故,才让两江私盐如此猖獗。皇上已经打算好让他回来调个闲职去了。   一个是四川总督。现任这位老大人再有两年就七十了,今年连上了好几次乞骸骨的折子。因他为官也算用心清廉,颇有政绩,所以皇上也打算给他几分体面,让他顺顺当当的回家养老。只等找到合适的接班人,再拒个三次,赏个荣誉称号。   再有便是六部中吏部尚书也是现任内阁首席大学士曹老已经病倒一个多月了,曹老已经七十三岁,想来这次哪怕病好了,也只能告老,所以吏部尚书的缺也有很多人盯着呢。   现在朝中能安置林海的,也就这么几个缺了,皇上低头思索着,要把林海往哪一处安放,更合适些呢?   原来皇上看了好几遍林海的履历,又加上林海刚立了大功,还是自家亲戚,也起了惜才之心,竟一心为林海打算起来。   两江总督和四川总督说起来也都是一方封疆大史,只是地方官总比京官低上半阶,虽然可以给加虚衔,但这一出去不知要有几年,再回来人脉也没有,缺也不一定有,除非做出什么大的政绩,不然是绝对不如做六部尚书的。   但是吏部是天下第一部 ,吏部尚书必入阁,几乎相当于朝中第一人。历来做吏部尚书的,必得是六部中轮转多年,劳苦功高,众人心服口服,还得是帝王心腹。   林海虽然样样都有,但是资历太浅,说来六部中只做过吏部侍郎。并且上位者不能服众,对林海而言也不是好事。再说,毕竟是才来的“自己人”,皇上还打算再观察林海几年……   终于,皇上下定了决心,召了身边的太监过来,笑道:“传出风去,说朕有意明日早朝叫他们推举吏部尚书。”   那太监低眉顺眼的一笑,捻捻手指:“皇上,那……”   皇上敲了一下他的头,笑骂道:“蠢奴才,还是老规矩,得来的银子一人一半!”   太监眉开眼笑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现在可以先心里打打林海,欺负我亲闺女,打两下不心疼=w= 第一章 作者有话说里面加了点东西,所以修了一下文,怕大家说我伪更,先放出来第31章,32章还是中午十二点见哦~感谢在2020-04-24 10:04:11~2020-04-25 09:5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华丽丽的小叮当 2个;燚丶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厌君 20瓶;墨翳 5瓶;被撕裂者、米米的蜜糖、华丽丽的小叮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准备   因林海说, 不论此次皇上想把他调到哪里,想来调令都快到了。因此文皎便开始着人慢慢的把东西都收拾出来,用不上的东西就先搁到箱子里, 省得到时候现收拾, 着急忙慌的。   因这边的宅子并不打算卖,所以又要预备挑拣些留下看着这边宅子的人。林海到了扬州,也买过些下人,若是有不想跟着走的, 都要先问明白, 省得将来服侍的时候心生怨念,闹出事来。   就是这么一算起来, 文皎又觉得人手不够使了。府上的下人,总得有贴身侍候的,厨房做饭的, 还有扫洒院落的, 能赶车出门的,还得有大门二门看门的男丁,还得有过年送节礼能出远门的等等等等。   所以一府里头若是桩桩件件都体面起来, 又要排场,人口再多些,只怕几百一千人都不够使。林府虽然主子不多,但今年又新添了葛娘子和陆清, 人手就更铺排不开了。   本来今年过年的时候, 文皎就觉得人手有些不够使唤。把人派出去送礼了,家里守门站岗和巡视的男子就有些不凑手, 原来能三班倒的只能两班倒,因此过年时人人辛苦, 文皎给每人多添了两个月的月钱。   再加上春天葛娘子来了,给她的院子里添了丫头婆子,基本上是把能挑出来使唤的人都挑出来了。后面给陆清也配了两个丫头,实在再挑不出人,都是从文皎身边的二等三等暂调的。   再一问也总有十来个人情愿留下来,不愿意跟着走的,这人手就更不够了。虽然说京中的房舍和苏州老家的房舍也有人看着空屋子,特别是京中房舍留了许多看库房的人。但是若是调到京里,京中林府那院子大呀,是五进院子带着左右跨院,还有花园。   房屋一大,打扫和看门的人就得增加,做饭的人也得变多,所以人手怎么算都更不够使唤的了。   并且文皎计划着到了今年秋天,林海的不育应该也治好了,还打算到时候就给自己停了避子药,准备抱崽。既然计划给家里添新的人口,那身边的人也要预备起来啊,什么乳母嬷嬷,总要提前预备好,现找也找不着好的。   林府急需人才储备!速来自荐啊!这是文皎内心最真实的呼声。   所以文皎预备一到林海的任地,或是路上就开始采买人口,来补充林府的人才资源。   这厢文皎色色吩咐下去,黛玉却想到这一换地方,和梅婷还有婉燕婉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不由得有些不舍。现在天气也没有盛夏那么炎热,便和文皎商量了,又和陆清一起日日去上学,也不为了再学些什么,不过是为了多和朋友们在一起呆几日。   对于黛玉的心情,文皎表示非常理解。小时候总有一些好朋友,因为父母换了工作地方,不得不转学,就联系不上了。所以文皎也鼓励黛玉多去张府。   就是文皎自己,和李夫人冯夫人也来往也有一年了,虽然三个人的关系说不上是朋友,但好歹没有矛盾,总有些情分在,因此三人也抽了空儿聚一聚,说些离情别意的。   林府这边虽然因着要搬家,伤感的意思虽然有一些,但毕竟老爷立了大功要升官,总是喜事,因此整体还是喜气洋洋的氛围。   但是京城的贾府,却因为甄府被抄,男女老少都押送进京,从上到下的心情都比较低落。   甄府和贾府从开国老祖宗那一辈儿起就是结了亲的,往后几辈虽然没有继续联姻,但是一直走动不断,官场上也互相照应,所以两家之亲厚处比之一般的亲家之间也差不多了。   官场上一向是讲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况且甄府倒得太过突然,贾府在京城还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甄府已经在江南被抄个底朝天了,听说一点财物都没偷偷保住,怎么能叫贾府不心惊呢?   贾母院里,服侍的人都轻声屏气,就连鸳鸯也提了十二分的小心伺候。自从甄家被抄的消息传来,贾母已经五天没露过笑脸儿了,就连平日最疼爱的孙子宝玉在她面前承欢膝下,她也不过是略略把眉头松个一点儿罢了。   这一日王夫人又打发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姑娘还有宝玉到贾母跟前凑趣儿,贾母好歹是强笑了一下,就让他们都下去了,自己独个坐着,愁眉不展。鸳鸯在旁边想劝又不敢劝。   王夫人在屋内听了宝玉说完贾母的情状,深叹一口气,吩咐丫头道:“看看凤丫头干什么呢,让她和我一起去见老太太。”   王熙凤正在屋里哄大姐儿呢,大姐儿刚过了一周岁,正在牙牙学语。王熙凤把管事婆子们的事都打发了,好容易得了空儿抱一抱大姐儿,逗她学说一两个字,听见王夫人唤她去老太太那,虽然不舍得,还是把大姐儿交到□□手里,带着平儿去了。   甄家虽然和贾家是老亲,但是和王家并没什么亲戚,平日也不大往来。王熙凤又是新嫁娘,才和贾琏成家三年,一应家里的内务虽然上手,但是这些家族人情往来还不能说是了然于心。   所以王熙凤虽然知道甄家和贾家关系亲密,但是不过是贾母那一辈的一个姑奶奶嫁给了甄家家主罢了。见甄家倒了,老太太唏嘘至此,还是有些不理解,私下求问过王夫人。   王夫人倒是有些明白老太太在想什么,给凤姐解释了一番。王熙凤本是聪明人,王夫人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几分,但还是笑道:“咱们家倒不用担心这个,听闻元春大姐姐在宫中极得皇上喜欢的,想来这事也不会出现在咱们家。”   王夫人却叹道:“元春不过是昭仪,连一宫主位都不是,又无子,只怕也难说。”   谁知这日王氏姑侄两个才行到老太太院门前,就听到人来报有太监来传圣上的旨意了。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个对视一眼,都有些慌乱。还是王熙凤先反应过来,说道:“太太,咱们赶紧去告诉老太太,再换衣服好接旨啊。”王夫人点头应是,于是各个回去换衣裳不提。   贾府中人都心内惶惶然的到了荣禧堂。贾母贾政贾赦等见来宣旨的夏太监倒是笑眯眯的,心先放下了一半。却听夏太监宣道:“贾王氏接旨。”   王夫人与王熙凤又对视一眼,却听贾母问道:“夏公公,我们府中有两位贾王氏,不知接旨的是哪一位?”   夏太监笑道:“自然是宫里面贾娘娘的母亲。”   听得此言,贾府中人人心思各异。因本朝宫规,只有贵嫔之上一宫主位方可被称“娘娘”,昭仪以下,都称“小主”。元春虽然是九嫔之首的昭仪,也只能被称为小主,不能被称作娘娘。   现在听夏太监口称“贾娘娘”,难不成是元春又晋位了?想到此处,虽还没细听旨意,但是人人面上都漏出了喜色,不过强压着罢了。   王夫人也忙上前,众人跪下接旨。听那太监宣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荣国公之孙女昭仪贾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已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贵嫔。贵嫔之母贾王氏,授正四品恭人诰命,钦此。”   王氏和贾府众人忙叩头谢恩,众人起来,都是满面的喜意,贾政便问道:“那请问夏公公,拙荆何时入宫谢恩?”   夏太监笑眯眯的道:“进宫谢恩就不必了,皇后娘娘这几个月都不见人的,员外郎和贾恭人只写个谢恩折子递上去就是了。”   贾政并王夫人都满口的应了,说话的功夫,贾琏早拿了装着一千两银票的荷包来了,偷偷递给贾政,贾政又递到夏太监手里。夏太监捏了一下,心想就这个数怕是皇上不满意啊,但面上还是笑着应付了贾府两句。   听已经到了留他喝茶的阶段了,夏太监方笑道:“传完了旨意,咱家还要去和皇上复命去呢,不多留了,宫里面娘娘也等着信呢。”贾赦贾政贾琏忙把夏太监送出去了,回来贾府又是几日的欢庆不提。   贾母悬了几日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刚侍奉皇上一年多,尚且无子就从正五品的嫔位晋封到正三品贵嫔,成了一宫主位,看来圣上是极喜欢元春的。虽然这晋封得有些快,但想到元春的品貌才行,贾母倒是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总算也能对得起这孩子了,贾母心内叹道,看来当年送元春到宫里,好歹没有走错。   宫里的元春却不像贾府中人这么乐观。她坐在圣上新给她开的华阳宫中,绫罗裹身,珠翠满头,皇上亲赐的金鸾钗上的红宝石对着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但是她的神情却没有皇上宠妃的怡然自得,而是满面愁容。   抱琴连连低声劝道:“娘娘,皇上刚封了您,您就这么愁容满面的,这宫里人多口杂,若是叫人知道了传出去,可怎么是好。”   元春听了此话,强迫自己收了愁意,但是还是轻轻叹道:“抱琴,我既无子,又无资历,平白做了贵嫔,心中不安呐。”   抱琴笑劝道:“娘娘一向得皇上钟爱,又出身贵重,封做贵嫔,连皇后娘娘都没说的,依奴婢看,娘娘是过虑了。”   只是元春还是叹道:“我在宫里无根无基,恩宠过圣,早已经引得人家侧目。何氏晋封是因有孕,我却是因着什么呢?”   抱琴听了笑道:“娘娘与何贵嫔同做九嫔的时候,娘娘是昭仪,何贵嫔是昭容,娘娘就比她位次在前的。想来是因着皇上疼爱娘娘,不忍娘娘落于人后。”说毕再凑近到元春跟前,悄声道:“再说周妃娘娘也不过是嘴上图个痛快。皇后娘娘贤明,宫中不会出那等害人的事的。”   元春摇头道:“什么人后不人后,人家怀孕有功,我在后边是应该的,你这都是浑说。”   抱琴却笑道:“奴婢不知道是不是浑说,只是今儿是娘娘的好日子,听得家里太太也得了诰命,都是喜事。等会小主们都会来给娘娘请安的,说不定晚上皇上还会来呢,娘娘可要不得闲了。不如奴婢服侍娘娘更衣罢。”   元春听了,欲要说什么,又没说什么。摇摇头,终究还是强打精神,让抱琴重新给她梳妆更衣。抱琴见劝动了元春,心下松了口气,背后看着元春的眼神却有些不忍。但不管皇上的晋封是因着什么,后宫其它妃嫔又有什么反应,皇恩浩荡,娘娘总不能推拒出去,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紫宸殿内,皇上点了点数儿,分给夏太监一半儿,摇头道:“朕册个贵嫔,又是开宫又是赏赐,花出去多少银子,结果就收回来这么点儿。这贾府也忒抠门了。”   夏太监觑着皇上心情还好,接了一半银票,笑道:“皇上不用急,依奴才看,往后皇上自然有法子让那贾府吐出钱来。”   皇上听到这句奉承,嘴角翘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PS:今天上夹子了,一下涨了好多收藏,本来很开心的~看我的文的小可爱又变多啦~   但是看到有好多小伙伴,都没有认真看我的文,就来批评我,说我写得不好,我真的没有想到,心里也很难过。   因为从写这篇文开始,到昨天晚上为止,评论留言或者是提出意见讨论的小可爱都很友善,我以为大家会这样和和气气可可爱爱的一直走到这篇文完结。   我是第一次写文,第一次发文,大家的每一条评论我都有认真看,鼓励我的或者是觉得我哪里写的不好,给我提出意见的我都会回复,一条一条的解释。   我真的能接受大家觉得我哪里写得不好,给我提意见,但是我希望大家提意见时候的语气可以和善一些,今天看了好多好多语气不是很友善的评论,说我写的是小白文,质问我有没有看过红楼梦。   我确实不能说我写的有多么多么的深刻,多么有内涵,初心只是按照我自己的理解,给红楼梦里的女孩子们一个好的结局,让大家也开开心心的看我的文章。   每一章我都是认认真真写的,查了很多资料,我从初中就开始看红楼梦,到现在一直看了很多年,可以说问我写的哪一段是什么,我都能不看书一个字一个字背出来。   今天看到了好多批评的声音,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有点难受。   以后我还是会认真看大家的评论的,也希望大家看到我哪里写得不好提出来,咱们一起讨论,看到不太友善的评论我会尽量忽视哒。这篇文也会一直更新到完结不会坑,以后还会开新的文文哒。相信小巫以后会写得更好!   情绪有点激动,写的乱七八糟。谢谢从我第一章 连载还没签约开始就一直陪着我的你们!幼名阿宵、菜菜、juny9632、芝兰百合、漪洢、淡、鸢栀、聘颜、榛宜、叶蓁、搞事搞事搞事:-P、凌思、青岚还有好多我一时想不起来名字,但是我都记得你们的小可爱!谢谢!给大家一个大大的抱抱!么么么么么么爱你们!   感谢在2020-04-25 09:50:55~2020-04-25 12:1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沧海 3瓶;氯乙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旨意   八月初一日, 圣上的圣旨总算是到了林府。在传旨的太监说了一大串表彰林海的功劳,赞美林海才高八斗、为国尽忠之类的话之后,文皎终于听到了她最关心的内容:“着调任刑部尚书, 于年前入京领职。”   吏户礼兵刑工, 刑部虽然在六部中只排第五,位于吏户礼兵四部之下,但是执掌全国刑罚政令和审核刑名之责,和督察员、大理寺同称三法司, 也十分重要。   这段时间林海也和文皎分析过皇上会将他调往何处。林海出任巡盐御史前是正三品的吏部侍郎, 现在虽然有正二品督察院右都御史的官衔,但是右都御史一向是为了抬身份而给加的虚衔, 算不得实职。   因此林海说他再调任,最低也是从二品的巡抚(省长),再加右都御史衔。大概率应该会调任一方总督(掌管两三个省的行政经济和军事), 正二品。   林海还说虽然六部尚书也是正二品, 但是目前新皇登基才不到三年,上皇还在,京城人事前几年刚大动过一回, 这回因吏部尚书空出来的其它尚书缺,皇上应该会放上自己信任的人。所以林海调任六部尚书应该没多大可能。   文皎听林海这么详细的剖析了一番,心里大概有了数儿,笑道:“可惜了我们老爷, 给皇上赚了两千五百多万的银子, 都不能算是皇上的自己人,哎……”   林海无奈摇头笑道:“夫人又取笑为夫。”   文皎却笑道:“我倒是觉着, 皇上很有可能会把老爷调回京中。”   林海奇道:“夫人为何如此说?”   文皎想起自己陪着苏皇后做了王妃又做了皇后的那六七年,也没少见过当今皇帝, 听过他和苏皇后交流的只言片语,多年下来,自认对皇帝也有一定的了解。   文皎便再往林海身边凑近些,低声笑道:“我虽然不比老爷明白官场上的事,却对当今圣上知道一些。前些年,京中人的目光都放着义忠老千岁还有那两位爷的身上,四皇子不过是小透明罢了,想来就算是老爷,也没想到最后会是今上登上大宝罢?”   林海本就对夺嫡结党之事不甚热衷。先太子和几位皇子斗得最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不过是吏部侍郎,头上还有六部尚书和大学士等等,他又觉得三位皇子并无他心中的明主,因此并没被谁拉拢站队,只是一心为公,勤勉办差,保全自己,反倒得了上皇的赏识。   义忠老千岁谋反的那年,他已经被外派巡盐御史,因此对京中的消息知之甚少,新皇登基后也还未曾面圣。文皎所说今上做皇子的时候是个小透明,此言并不夸张,因此确实对圣上了解不多。   所以林海听文皎如此说,便直起身来,半做了个揖,笑道:“那请问夫人有何高见?为夫虚心求教,还望夫人不吝赐教。”   文皎见林海如此,便做出一副高深的样子,也坐直了身子,手中摸了一把虚无的胡须,道:“咱们现在这位皇上,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不在乎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的,因为他除了苏家,就没几个自己人。”   听文皎说到此处,林海不由得想笑,又觉得不好,生生的憋住了。文皎自己也笑了,继续说道:“就连苏家一开始也没想到是今上登基。只是皇上手中虽然没人,却是一心想做实事的,见了老爷这样的贤才,当然是求贤若渴,不会因为老爷从前没巴结他就不信任老爷的。那些以前乱巴结的人,以后才不好过呢~”   林海憋不住哈哈大笑,指着文皎笑道:“夫人这‘巴结’一词真是叫为夫不知如何评论呐。”   文皎想到刚刚自己肆意将朝中重臣都抹黑了一个遍,捂脸笑道 :“我瞎说的,老爷随便听听就是了。”   虽然文皎说自己是瞎说的,林海却觉得文皎的分析有些道理,心中也对自己的去处有了些期待。但是圣旨一到,果真叫文皎说中,林海在高兴之余,心中居然生出那么一些不愉快来。   为什么我的小夫人会这么了解皇上?或者说,一个位于权力之巅的青年男子?   她是苏皇后身边的第一宫女,想来也经常见皇上,比自己了解皇上也是应该的。   十几岁的妙龄少女,面对青年皇子,真的一点都没有心动过吗?   但是想想这次如果不是他主动提起官场晋升之事,文皎也不会提到皇上。相处了这么久,他也能看出文皎虽然很聪明,能力也很强,但是总体还是一个心思比较单纯的小姑娘。   她喜欢谁,心里看中谁,嘴上就提得多。平时日日把黛玉挂在嘴边,提起苏皇后来也是神采飞扬,眼睛里的笑意档都挡不住。看自己后院里那几个人的时候,神情就平平淡淡的。刚刚提到皇上,他看得清楚,小夫人眼中并没有什么绮思。   他四十岁的人了,看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再看不透,那也是白活了。   林海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太不体面了。思及文皎嫁给他也快一年了,平日里贤良淑德,温柔体贴,教养黛玉如同亲母,管理家事□□下人,能将家里打理得清清静静,自从她来了,自己再也没为后宅这些事操过心。就算是自己忘了文皎的生日,她也总是能够体谅。   那小夫人的心里,是怎么看他的呢?是只当做家中的老爷,还是当做可以依靠的丈夫呢?   当林海发现自己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由得摇头叹气嘲笑自己:真是老树开花了啊。   圣上的钦差这一次不只是带来了林海升官的旨意。因宫中大公主已经六岁,二公主也已经四岁,还有几位郡主也都快到了上学的年纪。所以宫中要开始给公主郡主们挑选伴读。所以派出钦差晓谕各省,宫中将于明年春日举办中选。   此次公主郡主的伴读择选六到十二岁,知书识礼,家世清白、官宦之家的女子。每位公主身边四位伴读,郡主身边两位伴读,共十四位,择优录取。若是有愿意参选的,请与明年三月之前进京待选。   金陵城薛府薛姨妈院内,薛姨妈正看上一季的账本呢。自从薛父去后,她独个带着薛蟠薛宝钗两个孩子,支撑家业,也十分艰难。见这一季的收入又不如上一季了,明知是那些掌柜弄鬼,但薛蟠不争气,撑不起家业,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得独个叹息不提。   身边的丫头同喜同贵都是笨笨的性子,见薛姨妈如此,也不知道说什么,正各自着急时,听人报“大姑娘来了”,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喜意来,忙着打帘子请宝钗进来。   薛姨妈见了宝钗,脸上倒是露出笑来,伸手把宝钗揽到怀里,笑道:“我的儿,这会子来做什么,是不是屋里呆得闷了?想玩什么尽管告诉他们。”   宝钗却从袖中拿出一条抹额,笑道:“我给妈妈做的抹额得了,拿来给妈妈看看喜不喜欢。”   薛姨妈接过一看,黑缎底的抹额上绣了云纹,云边上攒了细细的米珠,又合薛姨妈的身份,又素雅大方,薛姨妈一见了就喜欢。再加上是宝钗亲手做的,立时就叫人换上了。   换上宝钗亲手做的抹额,薛姨妈搂着宝钗笑叹道:“你小姑娘家家的,别成日在家里做针动线,倒像是我这老婆子了。往日你最爱琴棋诗书,现在若是想看,咱们家的书也多了,钥匙给你,你自己去挑去罢。”   宝钗却不答薛姨妈这话,反说起近日钦差说的择选侍读的事来:“妈妈,我听人说宫中要开中选了,给公主郡主挑选伴读,我想着明年正好我年纪还没超,想去参选试试。”   薛姨妈听了,立时就想说,咱们家什么人家,用不着宝儿去参选。但话未出口,就反应过来了,半晌没说话,思量一会,竟垂下泪来。   宝钗忙拿了帕子给薛姨妈擦泪,薛姨妈搂住宝钗哭道:“都是你哥哥不争气,成日家里就知道斗鸡走狗,支撑不起家业,倒是累得我们宝儿要去参加什么选秀,真是作孽!”   薛姨妈再想到宝钗今年才十一岁,按着这个年纪,正是小女孩子爱玩爱笑的时候。但自从先夫去后,宝钗就把诗书本子都抛了,端方稳重,还帮着她打理家事,花儿草儿一概不爱,更是悲从中来。   若不是先夫早亡,儿子又不争气,指望不上他,怎会累得宝钗如此!见自家姑娘虽然年纪尚小,但生得肌骨莹润,貌美非常,若是父兄争气,她只需安心过大家小姐的日子便可,何必像现在这样日日操心。薛姨妈心中便十分愧对宝钗。   宝钗听了薛姨妈的话,劝道:“妈妈不必如此伤心,一则我也未必被选中,不过是参选试试,若是万一选中,娘好歹有个指望,也不必日日担忧了。二则送我入京,也好看望舅舅和姨娘。三则正好上户部把旧账销了,也看看那些掌柜的到底如何,若是果真弄鬼,也好处置。再有让舅舅或是姨爹看管哥哥,或许哥哥能从此改过,也未可知呀。”   薛姨妈听了宝钗此言,倒是深觉有理。自己的母兄王子腾现任正二品直隶提督(请看作者有话说),位高权重,薛蟠一向惧怕。若是能就近居住,也好把薛蟠的性子掰一掰。   只是万一选中了,公主郡主的伴读说着好听,品级也有,但毕竟居于人下,又是深宫重重,想见一面也难,心里还是舍不得自家姑娘。   只是薛姨妈本就是慈母,连薛蟠都约束不了,性子和软。宝钗年纪虽小,却也能做她母亲一半的主了。当即令人叫薛蟠回来,母子三个说了上京的事。   薛蟠只比宝钗大两岁罢了,平日不喜读书,只爱斗鸡走马,游山玩水。今听了上京去,虽恐舅舅管辖,不能随意挥霍,但是一路可以游览风光,岂有不应之理?   因此薛家便开始上下打点细软,又预备送给亲戚的各色礼物等,准备不日上京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楼梦原文里面王子腾是京营节度使(大概是正二品),后面调任九省检点(一品),但是这两个官位都是唐宋的,我把红楼的背景大体放在明清,整理出来的官职表也是根据明清大杂烩。   我在这里稍微把王子腾的权力降了一点点点,根据京营节度使差不多的职能,现在是直隶提督,也就是河北省军事长官,和节度使相比没有行政权,受到总督或者巡抚的节制,但是都是武官。   后面的“调任九省检点”我会改成某地总督(正二品),就是军事行政一把抓。为了自圆其说真的尽力了QTZ。   还有大家看出来了咩,我基本对红楼里面所有的女孩子都没有恶感。黛玉是我的女神,但是宝钗湘云探春妙玉等等等等我都喜欢。   曹公写红楼梦本意是为女子立传,想来他写这些姑娘的时候,也都是抱着欣赏和悲悯之意。或许宝钗面热心冷,湘云大大咧咧,探春疏远亲母,妙玉孤高怪异,凤姐心狠手辣,人无完人,她们都有缺点,但是我在书里看到的更多的是她们的闪光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她们都很不容易。   所以我想让每一个女孩子都有一个好的结局。谁也不黑!撕逼也基本没有!大家都是好姑娘!   但是我也不会把人都写得很伟光正,而且贾府那几个糟老爷们我不想挽救。一个个不争气就算了,还干那么多坏事,把我的好姑娘们都害了QAQ   我会按照自己对原书人物的理解好好写下去哒。如果有想看红楼梦里面这个是坏人那个也是坏人大家撕来撕去的小伙伴,可能在这本书里面找不到你想看的哦……感谢在2020-04-25 12:05:47~2020-04-2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双林、小小的雨、林晚木、红豆薏米粥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刁民(づ●─●)づ 30瓶;默默 28瓶;明月歌、氧气O?、啦啦啦哆瑞咪、37403625、蝶舞 20瓶;华丽丽的小叮当 19瓶;晨曦复斜阳、Y-Frost 15瓶;湛卢、婉婉、muhu19、乖乖的tiya、青蘅 10瓶;梦、19400779 5瓶;三途川上的老船长 3瓶;双林 2瓶;夏天下雨、啾啾啾、zjzq123、何汜_、被撕裂者、君子陶陶、米米的蜜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竹马   既然圣旨已下, 林海文皎二人便开始商议何时启程。   因圣旨上说令林海年前回京领职交接,文皎一向知道这位皇上不是那等“虽然我这么说的,但是我是那个意思, 你必须得领会我的那个意思, 不然我就不高兴”的人,他说年前,那么十二月之前到了便可,不必急吼吼九月十月的回去。   因着有官位的例子在, 林海听完文皎的这一次分析, 倒是全然信服。现下才八月,从扬州行到京城, 就是现在就走,慢悠悠的走,按两个月算, 到京城也才十月多。   所以时间是尽够的。且文皎早已经令人慢慢的收拾不用的东西, 到今天已经收拾了差不多。若要启程,十日之内就都可行动起来了。   因时间充足,林海便说要先回苏州老家祭祖等。虽然林海在苏州不过有几门堂亲, 但是祖坟都在苏州。这一调任,又不知几年才能回乡,所以此次是定要去看看的。   文皎来了古代十几年,虽然自己实际上在这里也无父无母, 但是也明白祖籍对于这时候的人的重要性。正好这一路去姑苏并不是赶路, 而是可以游山玩水慢慢行走。   自从穿过来,除了那次嫁给林海走水路来扬州外, 文皎还没出过远门,因此甚是期待, 日日想着带这个,拿那个,这个搁在常用的箱子里头之类,倒是叫林海觉得发笑,心中也颇觉愧疚。   原来去年秋日林海就承诺过春日里带文皎黛玉出去骑马踏青,结果春日正是忙私盐案子,连文皎的生日都忘了,更不要说什么出门踏青了。离春天都过去了小半年了,林海见要出门了文皎如此开心,才想起这事,心中更是愧上加愧。   于是文皎正在那兴冲冲的指挥丫头们好好的把林海和黛玉画的画儿卷起来收好呢,突然肩上被林海搭了两只手,文皎回头一看,林海满面愧疚的道:“明年春日,定带夫人出去骑马游玩。”   文皎愣了一下,心里纳闷林海是从哪想到出门踏青这回事的?但她还是很快笑道:“只可惜咱们现在不在京里,再过个一旬,香山就满山都是红叶了,也好看的很。”   林海一听,把下巴搁在文皎的头顶,叹道:“只可惜不日就要出门,前段时间又太热,不然现在天气正合适,也可以陪夫人玩耍一日。”   文皎虽然不知道林海为什么这样,但是她听出来了林海的愧疚之意,见丫头们早就悄悄儿的退出去了,便转过身去环住林海的腰,笑道:“咱们以后日子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时的。再说马上一两个月都在路上了,现在在家安生几日,也很好。”   林海低头找准文皎的唇,轻轻吻了下去。   这时候黛玉正在家里花园子里头做东道呢。因为不日就要出门,所以黛玉问了文皎,便将潘梅婷和张婉燕婉贝姐妹两个都请到家中,加上陆清,五个小姑娘玩乐整整一日。现在她们小姐妹们在水阁子里团团围坐,正喝着花露酒,吃着螃蟹宴呢。   现在的黛玉可不是原书里边那样,吃螃蟹只吃了一点夹子肉就心口疼,要喝烧酒的娇弱姑娘了。她现在已经身体倍棒,就算是吃烧烤的鹿肉也能轻松消化。以前夏日别说用冰碗了,就是冷的井水镇的水果也不敢多吃一口,今年夏日却可以经常贪爱整整一碗冰爽凉意。   五个小姑娘都是自吃自掰螃蟹,不用人动手。就是最小的婉贝,今年才六岁,也能熟练的自己把螃蟹剥壳剔黄,放上些酱醋,用小勺一挖就是一大口蟹黄。   黛玉现在可知道了,婉贝小姑娘不只是爱漂亮的物件东西,还爱看美人,喜欢好吃的好喝的。五个小姑娘里头,就数婉贝最圆润,黛玉每次上学都忍不住要捏捏婉贝小脸上的肉肉。   见婉贝吃得香甜,四个小姑娘都被影响得吃的肚儿圆。黛玉便笑道:“婉贝妹妹吃饭真是太香了,每次和她一起吃饭,都要吃多。中午我就吃多了,本想着晚上少吃两口,谁知道看着婉贝妹妹,又吃多了。”   没等婉贝说话,她姐姐婉燕就抱怨道:“可别提了,你们倒是还好,不过隔三差五和她一起吃一顿,我可是日日顿顿都要多吃两口。前儿我娘要给我们裁新衣,量了尺寸说我个子没长多少,腰又粗了一寸。我可不能再胖了。”   婉燕已经十二岁了,在这个时代也能算上大姑娘,该预备定亲找婚事了。   虽因着开国皇后说,女子过早生子有损身体,提倡女子们过了十八再生子,因此本朝女子一向不早嫁,疼爱女儿的人家把姑娘留到十七/八、十八/九岁的也有。但是定亲却要早早打算。下手晚了,青年才俊都被人家抢没了,谁还等你?   因此小姑娘们十一二岁就开始打扮起来,开始注重身材管理,学习管家理事,接人待物,待相看的时候也面上好看。张府的女先生每日只上半天的课,也是因为每日下午,张婉燕和潘梅婷都要跟着自家娘亲学习嫁人必备知识。   听婉燕说自己腰又粗了一寸,黛玉便悄悄地往婉燕腰间看去。婉燕虽没有婉贝那么圆润,但也是余下四个女孩子中最丰满的了。   看婉燕的满面愁容,黛玉欲想笑,又觉着不好,正憋得难受,却听潘梅婷噗嗤笑道:“你别怕,我哥哥不是那等浅薄人,不会嫌弃你的。”   张婉燕脸“腾”的红了,站起来拿着帕子就要来找梅婷,口中笑骂道:“让你浑说!你怎么也什么都往外说!”潘梅婷也笑得脸通红,早就站起来跑到黛玉身后,口中嚷道:“还不都是和你学的!哎呦饶了我罢好姐姐,玉儿救我救我!”   黛玉听了梅婷的一句话,心中也十分好奇,见两个人实在是难舍难分,忙笑着站起来,拉住婉燕,笑道:“好姐姐,别生气,刚吃完饭,跑来跑去的伤身呐。看在我的份上,饶了她罢。”   婉燕确实吃得很饱,刚刚跑了两圈,有些气喘,见黛玉如此说,便朝梅婷哼道:“看在林妹妹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了。”   谁知梅婷眼珠子一转,把手搭在婉燕肩上,笑道:“是是是,我的好嫂子,大人有大量,可别和妹妹计较。”这一句话又说得婉燕又羞又气,捂着脸上一边坐着去了。   黛玉本担心两人不睦,但细看下来,婉燕竟还是羞意更多,要说怒,不过是薄薄一层,更像是对羞意的掩饰。想起来梅婷的母亲李夫人还有一个亲生的男子,偶然听林海与文皎说起,今年才十四岁,已经于春日过了童生试,中了秀才了,还是一等的禀生,日后前程可期。   想到这一节,黛玉看向婉燕的眼中也带了微微的戏谑,而陆清已经忍不住发问了:“什么嫂子不嫂子的,我可真是糊涂死了。黛玉姐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潘梅婷看婉燕已经回转过来,脸上的红色褪去几分,便开口笑道:“前几日我们两家已经换过庚帖,合了八字,日后婉燕姐姐就是我亲亲的好嫂子了。这总是喜事,她自己不好意思说的,我替她说。”   黛玉心中早已猜到,见梅婷说了出来,便和陆清一起走到婉燕跟前儿,笑道:“婉燕姐姐大喜。”   张婉燕的脸便又红了起来,与夕阳的余光融为一色了。   过了一日,黛玉和文皎说起此事,文皎便又起了教导黛玉的心思,笑问道:“那玉儿知不知道,这桩婚事为什么能成?”   这是一道开放题,黛玉便想着文皎素日和她说的各家背景牵扯,慢慢说道:“按照常理说,世人结亲,总要低娶高嫁一些,潘家是知府,张家是同知,相差半品,也算是家世相配。”   文皎听了,笑着点头,又听黛玉继续分析道:“只是潘知府已经年过四十,才从四品,张同知比他年轻十岁,已经是正五品。从前途上看来,显然是张同知要比潘知府要好。再者张家和京中礼部尚书张大人同出一宗,还是近亲呢。这么一说,显然是张家的家世更高了。”   文皎便笑问道:“那既然如此,张家门第高,潘家门第低,为什么这门亲事还是成了呢?”   黛玉扑在文皎身上,微微羞红了脸儿,文皎便知道黛玉明白了些,却不知道黛玉明白了多少,便笑道:“是了,就是因为潘家那个孩子争气,多少人考秀才要考个二三十年呢,他年纪轻轻就过了童生试。既然十四岁就是一等禀生,想来过几年中举中进士也不是难事。只要人争气,家世低些不要紧的。”   “而且潘张两家在扬州同地为官几年,想来也知根知底。李太太不是刻薄人,又算是低嫁,出了门子,婆母小姑都不会给气受。再有就是婉燕和潘家哥儿想来也彼此都相识满意,这样婚后不说定会恩恩爱爱,起码不会成了怨偶。”   见黛玉虽然不露脸儿,但是认真听着,文皎忍不住叹息一声,想起原书里面让黛玉泪尽而亡的“木石之盟”,抚着黛玉的背,又说道:“这世上,女子的选择本就比男子少得多。就算现在有中选可以让女子也搏一搏出身的,但是五年不过只选几十人一二百人,最高不过做到四品。”   “不像男子,只要肯读书上进,总有各样的前程在。女子最终还是都要嫁人生子。嫁人宛若重投胎,好不好的就是一辈子。冯夫人这个女婿挑的,也是费尽苦心呐。”   说到此处,文娇突然不愁了,笑道:“玉儿放心,到时候我定会给你找一门十全十美的亲事,夫君争气体贴,家中人口简单,婆母慈和的,给你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风风光光出嫁。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回家来,我替你去出气去,让我们玉儿一辈子都开开心心,不受一点儿委屈。”   黛玉扭在文皎怀里不肯出来,闷声嗔道:“还早呢,太太说这些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捉虫:第20章 说潘梅婷8岁,21章说她10岁,这里统一改为去年10岁今年11岁哦。   明天开始周一到周五单更,周末两天三更哦~更新时间还是每天中午12点~新入V的每日双更,可能等菜鸡作者码字变快会重新回来哈哈哈=w=最近还要预备康康下一本写什么~   中午吃的韩式泡菜馅的饺子,味道真的无敌美妙嘻嘻嘻~感谢在2020-04-25 12:00:00~2020-04-26 12:0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双林、小小的雨、林晚木、红豆薏米粥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刁民(づ●─●)づ 30瓶;默默 28瓶;明月歌、氧气O?、啦啦啦哆瑞咪、37403625、蝶舞 20瓶;华丽丽的小叮当 19瓶;晨曦复斜阳、Y-Frost 15瓶;muhu19、乖乖的tiya、青蘅、湛卢、婉婉 10瓶;19400779、梦 5瓶;三途川上的老船长 3瓶;清水柠檬、双林 2瓶;君子陶陶、米米的蜜糖、夏天下雨、啾啾啾、zjzq123、何汜_、被撕裂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出发   这时候的陆路官道, 可不像是文皎上辈子那样,水泥路柏油路,结实平稳, 没什么大的灰尘沙土。连电视剧上常见的青石砖路都不是——连有些穷些的州府城里地面都没铺全乎砖石呢, 别说官道了。   所以现在不管是官道还是小路,全都是非常朴实的大土路。为了保持这朴实的大土路上面没有什么小石头土块之类的硌得慌,官府的应对方法是,撒土。天气晴朗无风的时候还好, 略有些风, 那灰尘就糊在骑马人的脸上了,一旦下雨下学, 路上都是泥泞,也十分难行。   所以人出远门走陆路的话,是真的会满身灰尘的, 就算坐在马车里也避免不了土啊啥的进来, 但是文皎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走水路到苏州,再走陆路去金陵,从金陵再到扬州港口走水路回京。   原因无他, 这时代出趟门太不方便了,这时候又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正好顺路多玩一个地方, 况且下次再来苏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呢。金陵又是几朝古都, 不逛逛享受一下人生,怎么对得起倒了大霉穿越来的自己呢?   并且林家和文皎的陪嫁中, 都有几处庄地在金陵,正好顺路巡视检查, 若是有什么不对,庄子上的人该换的换,该抄的抄。还有白夫人托付的几处也要看看,回京也好有个交代。   过完了中秋,八月十七正是黄道吉日,林府的人分作四批,一批是大管家林平和许嬷嬷带着三四十人,大多是管家婆子和二三等丫头,运送大件的行李物品还有库房里的东西,直接去京都,先安置下来,打扫房舍。郑氏带着周氏沈氏曹氏四个姨娘也在这一批里面。   第二批就是林海文皎黛玉并葛娘子陆清,带着二管家林安和贴身服侍的丫头嬷嬷,并林府大部分青壮家丁做护卫,回祖籍并路上游玩。因此次私盐案林海掀翻了甄家并数个高官,怕有人报复,所以皇上特许跟在林海身边的六个暗卫继续保护林海,等林海到了京中再交接。   第三批是除了在扬州留下来看屋子的人,还留下了七/八个人预备着暖锅暖灶,看门守院,等林海文皎折回扬州时修整两三日再一起跟着去京都的。   第四批便是提前几日出门,到苏州老宅打扫屋子的十人左右。   自从上回文皎从京都坐船到扬州晕船晕得昏天黑地后,她就再不晕船了,林海黛玉两个更不用说。倒是和娘子和陆清从没有走过水路,也有些犯晕,不过她们身体素质好,倒是没有文皎当时那种情况,但到底都是一个个面色苍白,吃不下饭。   文皎听说她二人晕船,忙去她们舱内看望,颇愧疚的说道:“都是我,硬要拉着你和清儿一起来苏州,本想着一路上也看看风光景色,游玩游玩,谁知把晕船这事忘了。”   葛娘子摆手笑道:“不妨事的,就算是直接上京去,也是走水路,还不如此时适应适应,到时候那船上将近一个月,也舒坦些。”   幸好从扬州到苏州一路行船,不过两三日的路程。下了船,文皎见一向身体极好的葛娘子是被婆子搀扶下来的,还是上前关怀了几句。   黛玉今年夏天狠狠地长了个子,现在已经和陆清一般高了,也在旁边和陆清说话,笑语连连的安慰陆清,倒是很有姐姐的样子了。见那边马车已经备齐,五人便各自上车,先往苏州城中林家老宅去。   苏州城是江苏巡抚的驻地,巡抚为从二品,刑部尚书是正二品,按理说两家很应该互相拜会一下,吃个饭喝个茶,拉进一下彼此的感情,日后官场上也好照应照应。若是有比较能钻营的,还会拉着人马在港口迎接,说些肉麻兮兮的话之类。   只可惜上一任江苏巡抚在私盐案中落马,整个江苏省一级,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能说的上话的官员,就剩下一个布政使是清清白白的,皇上直接把他任命为新的江苏巡抚,现在他带着新组建的行政队伍忙得焦头烂额,根本不知道林海一家子到了苏州。   所以林海文皎得以悄悄的进城,并没惊动什么人。等他们到了自己家中,苏州城的官员们才反应过来,但是送上来的拜帖却不约而同表达的感情相差无几,基本都是客气加上客气,但并没有什么亲近之意。   文皎看完了几张拜帖奇道:“这苏州城的官员都这么……这么耿直……这么不慕权势不成?”   林海已经就着文皎的手看完了,拈须笑而不语。文皎看到他这个样子,眼睛转了转,明白过来,促狭的笑道:“我知道了,是咱们老爷官威太盛,他们不敢亲近,怕也有什么把柄被刑部尚书林大人抓了,押送京都呢。”   要说林海办了私盐案后有什么不好,就是得罪的人有点多了。官场之上,谁家和谁家没有点沾亲带故的?甄府还是林海前岳丈贾府的老亲呢,也不知道贾府现在上下都是怎么想林海的。   而且林家人口不多,除了嫡支林海外,几家堂亲竟都没有出仕的。上头几辈太太的娘家,现在也关系平常。京中坐师同年虽有,林海以前又结了些善缘,但是谁知道这次下马的官员都和谁有亲戚?前几年官场洗牌,林海的同年好友也有惨死宫变的。   算来算去,官场上林海最能依靠的竟只有苏家了。剩下的,都要回京中见了面才知道端地。   林海见文皎一点也不担心,只是打趣他,不由得问道:“夫人就一点都不担心?”你相公我可是把小半个官场都得罪完了。   文皎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家一向行得正,走得正。太平盛世,难道为朝廷立功的官员还要心虚不成?我自然知道官场之中盘根错节,利益纠葛,只是这毕竟不是正道。国家律法放在那里,他们若是有怨,怎么不去顺天府敲登闻鼓?”   林海听文皎话语中大有鄙视当今官场不正之风之意,虽然言语直白,还有些少年意气,但还是颇为惊异,赞叹道:“没想到夫人还有这等志气,倒是叫为夫刮目相看。”   文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歪门邪道,终究只能昙花一现罢了。我不过随口一说。明明老爷又没平白无故害人,他们不愿意来亲近咱们,是他们没福。我还嫌他们要来怪烦的呢,正好咱们清清静静的呆几天,岂不好?正好老爷也带我们去逛逛。”   林海曰大善。于是当夜休整过后,第二日第三日,林海就带着文皎黛玉几人出门,在苏州城各处游玩闲逛。文皎也不知黛玉是不是有意,一出了门只带了人跟着葛娘子并陆清逛来逛去,让林海和文皎两个独处。   文皎却不知在船上的时候,黛玉趁文皎去看葛娘子的功夫,私下找了林海,传授道:“爹爹,好容易出趟门,这次您可得好好拉着太太逛逛。今年您还把太太的生日给忘了,太太虽然不怪您,那是太太体贴,您可不能欺负她。太太平日爱吃甜的,喜欢湖蓝、浅葱、玫瑰粉、胭脂红、茜色,最爱碧玉白玉。我不知爹爹以前知道不知道这些,只是现在您可定要记住才好。”   林海觉得黛玉说得有理,连连答应。又答应黛玉再也不把文皎的生日给忘了,一定牢牢记住,每年都准备礼物。   黛玉见林海都答应了,笑道:“这下我可安心了。太太对我这么好,我没什么可报还的,就只能请爹爹好好关心太太,别让太太受委屈了。”   所以文皎惊奇的发现,林海这两日都特别体贴。其实林海本来就是一个体贴的丈夫,不忙的时候,会晨起替她挑选衣裳首饰,帮她画眉梳妆,吃饭的时候会给她夹菜。一起下棋看书辩论,也会偷偷让她一些。床/上也非常顾及文皎的感受,力求达到两个人的和谐。并且只要平日发现文皎的一点儿好,他就真心诚意的夸赞。   而且自从文皎入门以来,林海就没有去见过后院四个姨娘。文皎虽然自认物质上没有亏待她们四个,但是确实是故意不让她们出来请安,不想让林海想起她们的。但是如果林海主动要去见姨娘,她也没有立场去拦。   想起以前看原书的时候,虽然凤姐管得严,贾琏还是腥的臭的乱往屋里拉,就连宝玉也和袭人偷试,和秦钟“算账”,和碧痕洗两三个时辰的澡。他们两个还是原书里面最像样的男人了呢。像是林海这样,起码一年以来老老实实守着文皎一个,文皎觉得林海简直能算古代二十四孝好丈夫了。   家中的大事小情,只要是文皎决定,他没有说不好的。这次启程回京,听她说想去金陵,没等她说原因,就痛痛快快的应了。就是有时候文皎评论时事说得出了格些,林海也只会一笑置之。   但是两个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林海温柔的牵着她的手,就像是现代刚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林海会指着这一处说这一家的老鸭汤煨得最好,那一家的凤尾虾最鲜,问文皎中午想吃哪一家。   还会拉着她到一家说已经在这里做了几十年梅花糕的小摊,买两只梅花糕,一人一只,吃到嘴里甜沁沁的。路过苏州最负盛名的金玉阁,硬要和她一起进去,挑得一只通透的碧玉镯子,给她戴在手腕上。   出了金玉阁,文皎摸着手上温润的镯子,喃喃道:“明日苏州又有新闻了,刑部尚书林大人私下竟然是个宠妻狂魔……”   林海没听清楚,凑近了些笑问道:“夫人说什么?”   文皎抬头笑道:“我说夫君真好。”   虽然文皎的声音不大,连身后跟着的嬷嬷家丁都没听见,但林海的耳根还是慢慢的泛起了可疑的红色。   在文皎开开心心的和林海逛街买东西吃点心的时候,宫里苏皇后虽然只能躺在床上,但是也一脸笑意。长乐宫正热热闹闹的给新出生的四皇子洗三呢。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两个字的标题想到头秃哈哈哈哈,以后要是标题突然变成好几个字小可爱们不要奇怪哦~么么~   世界观地方官职设定:   总督,执掌一省或者几省的政治经济军事   提督,执掌一省的军事,会受到巡抚或者总督的辖制(武官会比文官矮半阶)   巡抚,省长   布政使,分管财政民生   按察使,分管刑司律例   感谢在2020-04-26 12:00:23~2020-04-27 12:0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满目天涯、芯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秀万木、雪枯 20瓶;梦灵落雪 6瓶;雎鸠炒荇菜 2瓶;diodio的奇妙冒险、难捱、米米的蜜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嫡子   自从进了七月, 苏皇后有孕八个月了,长乐宫上下人等就进入了随时待命状态。太医院的值班人数比往常多了一倍,两位妇科圣手必有一人在宫中。   但是苏皇后的这一胎虽然开始不稳, 但后面精心调养着, 还是平平安安的过了七月,又进了八月,直到八月十四深夜,苏皇后已经洗漱躺在床上, 正要睡下, 却忽然敢到阵阵腹痛,忙拉住忍冬的手说:“忍冬, 我怕是要生了,快去叫人。”   忍冬虽然一慌,但立时稳住神色, 先扶住苏皇后, 然后转身吩咐道:“染春,去叫产婆,再把人都叫起来。绘秋, 去找太医,让他们出宫把在家的李圣手也请来。兰嬷嬷,去紫宸殿告诉皇上,娘娘发动了。不要惊动了上皇和太后娘娘。桃嬷嬷, 请看着点大皇子和公主, 别叫吓着了。”   四人听了吩咐,立时就行动起来。产婆都是警醒着的, 听到消息立刻就准备起来。热水鸡汤参汤点心等都在灶上煨着,忍冬先命端了鸡汤来, 苏皇后喝了一碗汤,吃一只鸡腿,补足力气。   自从文皎走后,忍冬就成了苏皇后身边最得用的人。她是与文皎同一批进苏府,调到苏皇后身边的,算起来也服侍苏皇后十五年了。   苏皇后当初并不是只教文皎一个识字,身边忍冬和后来的染春绘秋都跟着学过,但是只有文皎学得最好。但除了文化水平和与苏皇后的投缘程度,忍冬负责认真之处,其实不下于文皎。苏皇后也深知忍冬的能力,因此文皎一出了阁,就将忍冬提了上来。   因苏皇后并没想把文皎留在宫中一辈子,所以一直没有给文皎授官。但文皎虽未正名,却一直领着长乐宫尚书一职的俸禄和职责。文皎出嫁后,苏皇后忖度着身边陪嫁的这些人,又问过她们的意愿,愿意留在宫中的,就授予官职,想出宫嫁人的,也会寻个好人家给嫁了。   本朝内宫女官,分为三部分,其一是皇后太后和妃嫔宫中的女官,包括掌一宫事的尚书侍中长史少史和执掌戒令、纠禁、谪罚的宫正、司正等。因涉及内帏,一向是择选自愿不出宫的宫女担任。   其二是教导宫女嫔妃文化课程的内文学馆。各个职位都设双数,一半由宫女担任,另一半就是中选出来的秀女。公主郡主的伴读,也编制在内文学馆内,公主伴读才人,正六品,郡主伴读赞善,正七品   其三便是掌管文书、礼乐、仪仗、膳房、女工和燕寝进御的六局。也分别是每个职位设双数,除尚寝局是全由宫女担任外,其余五局也是一半宫女,一半秀女。   忍冬现在任着长乐宫正五品的侍中之职,长乐宫尚书之位空悬,她也知是苏皇后再欲考验她之意,所以事事留心,力求尽善尽美。今日苏皇后发动的场景,她已经在脑内演练过多次,因此苏皇后一发动,她就能事事安排得妥当周全,长乐宫上下一丝不乱,准备给苏皇后接生。   皇上刚批完最后一个折子,打了个哈欠,就听人回报皇后发动了。他来不及多想,扔了笔就往外走,见了兰嬷嬷问道:“皇后如何?”   兰嬷嬷小跑跟着回话道:“娘娘才刚发动,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现下一切都好。”   虽然兰嬷嬷如此说,但皇上丝毫没有慢下脚步,来不及备轿撵,竟一路疾走到了长乐宫。原来皇上做王爷时,有一正妃,一侧妃,两庶妃,侍妾若干。其中一位冯庶妃生子时难产,母子俱亡。   今上又有悲悯之心,此后宫中再有嫔妃有孕生产,他都令太医细心照料,自己随时听消息。今日又是皇后生产,格外不同,要说这满宫中今上最挂念谁,除了皇后之外别无他选。因此急匆匆的赶到长乐宫时,皇后才吃完东西,连一指还未开呢。   几位太医见皇上来得如此之快,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抹了一把冷汗。他们和皇上不过是前后脚罢了,若是再晚来几分,说不得在皇上心中的印象就一落千丈了。   皇上几步迈上台阶,进了殿中,身边的人想拦一下都没反应过来,隔着帘子问道:“文君,你现在觉得如何?痛不痛?饿不饿?”   苏皇后虽然又开始阵痛,禁不住哎呦一声,但听了皇上这话,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似的,待要说话,却痛得只能哼出声。忍冬忙劝道:“启禀皇上,娘娘一切都好,刚吃了鸡汤,产婆说娘娘胎位极正,只是生产还需一段时间。产房污秽,娘娘请皇上外面暂歇。”   皇上身边的太监也都反应过来了,忙劝着他出了产房。皇上也并不回紫宸殿,也不进别室,就令人搬了个椅子坐在院里。侍奉太监忙和皇后宫里的人要了一件皇上的斗篷,请皇上围了,又上热茶热水。   过得一时,又听得一阵脚步声,却是大皇子听见前头的响动,知道是他母后要生了,从被窝里钻出来,穿好衣服就跑道前头来了。嬷嬷中人们想拦,但大皇子虽然年纪尚小,才刚六岁,气势却很足。见他们想拦,摆出主子的架势,嬷嬷中人们也只能跟在大皇子后边,灰头土脸的来了。   皇上见是他心爱的大儿子来了,脸上先露了笑,转念一想不对,板了脸斥道:“你不好好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大皇子先跪下请安,回道:“回爹爹,娘要生产,儿子知道了,心里着实放不下,所以想来守着娘。”   皇上仍是板着脸道:“你就来了能做什么?还在这里白叫你娘担心。你是长子,行事如此鲁莽,怎么做底下弟妹的表率?你可知错了?”   大皇子听他爹虽然言辞还是很严厉,但是语气已经软下来了,忙道:“儿子知错了。”   皇上叫他起来,把他拉到怀里坐着,父子两个一起在外头等着苏皇后生产。大皇子毕竟年纪尚幼,禁不得困,不一会头就一点一点的,皇上便令内侍拿了棉花,把大皇子耳朵轻轻塞上,不叫他听见苏皇后的痛呼。   苏皇后这一胎确实生得极顺,催产药参汤太医一个都没用上。丑时刚过(凌晨三点多),听得屋中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产婆出来报喜:“娘娘生了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皇上听了大喜,把大皇子叫醒,笑道:“走,你娘给你生了个弟弟,咱们一道看看去。”   关心完给自己生完孩子的老婆,又看了新生的小儿子,再说了一顿大儿子,令他回去好好睡觉,就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候。皇上虽然一夜没睡,但是精神百倍,挺胸抬头的去前朝和他的爱卿们分享好消息去了。   林海文皎一家人在苏州城整整逛了三天,把苏州城逛得逛无可逛,才出发去了苏州城外林家的祖宅。提前到的下人早已经把祖宅里属于林海这一房的屋子打扫了出来,虽然不如城里的宅院精致,但是乡村庄园,也颇有意趣。   吃过早饭出了城,马车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祖宅,下车一看,倒是青山绿水,风景不错。林氏宗族的亲戚们都等在祖宅前面呢。   林家族长林海这一支嫡支虽然人丁不旺,但当年开国侯爷次子的子孙倒是如今分了好几家,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人了。再还有出了五服的一些亲戚,加起来七八十人,也都在庄子门前等着。   这一年文皎也抽时间随意记过这几房亲戚。现在比林海长一辈还活着的只有两位叔叔并婶娘,大些的叔叔婶娘两人具已过了花甲,小一些的却比林海还年轻些。余下和林海平辈的男丁有六人,其中三房都已经四五十岁,另外三人却是那对年轻的叔叔婶娘的儿子。   让文皎心里有点窘的是,她今年才二十三岁,放到现代还是婚都没结的小年轻呢,到这里已经成了十岁小孩的叔祖母了。互相见过,林海和男丁去了前厅,文皎便和婶娘妯娌侄媳妇们到了后院叙话。   因着也算是新媳妇第一次见亲戚们,文皎今日打扮得光彩照人,头上挽了个朝云近香髻,发髻上戴一只五尾凤钗,串珠衔玉,再有四只红玛瑙红珊瑚的簪子簪在另一侧。身上茜色织金锦绣的上裳,暗翡翠色裙子,又有玫瑰色玉佩压襟。又明艳,又端庄,七八分的颜色也显出了十分的光彩,叫人不敢逼视。   本来文皎还觉得不就见见自家亲戚,不用戴着些沉甸甸的金凤,家常打扮即可,但毕竟又是初见,因此极不情愿的令白露白霜替她盛装。谁知这番盛装打扮倒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文皎毕竟是族长夫人,又是二品诰命,便坐了上座,和黛玉一起见过十来位女眷,一一赐下去了见面礼,倒是发现有一个既不是林家的媳妇,也不是林家的姑娘的十七八岁女孩子,一问,是那位年轻婶娘黄氏的娘家侄女。   再一看那女孩子也是十分精心的装饰过,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心道林海这个臭老头子,怎么这么多上赶着给他做妻做妾的,一个个也不看看自己是谁,配不配呢。   并不是文皎故意把黄氏和这女孩子往坏了想。这屋中的女眷都穿着平日不穿的盛装,但是见自家亲戚和出去相亲的打扮法是不一样的。   这姑娘穿着薄红色的衣裳,浅翠色裙儿,眉毛弯两弯新月,展现出来的是年轻姑娘娇艳的一面,而非稳重端庄——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打扮得像是苏府大少奶奶柳氏身边的两个侍妾。   文皎心念一动,待寒暄见礼毕,未等黄氏开口,便说起了路上和林海商议的,择选林府旁支子弟愿意读书进益,且聪明灵秀者,若是愿意跟去京中,便带去京中替他们请老师,教学科考之道之事。   文皎温和笑道:“我才来,看到咱们林家竟也有这许多青年才俊,心中甚是喜欢。正好我们老爷说,这次回来,若是有孩子愿意读书,走科考之道,将来入朝为官的,各位婶娘嫂子又舍得,我们正好一齐带去京里,延师教导。比在家里学强些。”   此言一出,家中有已开蒙读书的男子的,面上俱流露出了真情实意的喜意。其中一位平辈弟妹卫氏家中的长子林昌,和潘梅婷的哥哥潘梅真一样也是十四岁,今年春天刚中了秀才。虽然不是一等禀生,但也算是年少有为。   卫氏正愁着无力请名师教导,林昌又算不得极优秀,苏州的书院不见得能收他。听了文皎此言,正是久旱逢甘露一般,想那林海可是当年的探花郎,就算跟了去不是他亲自教导,偶然得个一两句指点,也比在这里自己苦学强啊!   就算是其他人家中的男孩子没有林昌这么出息的,也知道跟着林海去京中学习比在家里强,就算最后中不了进士,侥幸能中了举,也能补授官员,算一方乡绅了。能跟着学个秀才回来,起码也能教育子孙。再不济帮忙当个管家,也比在家里没指望强啊。   因此一屋子女人看文皎的眼神都火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古代皇宫里面父子母子之间,也不都是什么“父皇”“母后”的,皇宫就是他们家,自己家里叫那么正式的称呼干嘛?也都叫爹娘的(这个我考据过的嗷~)   各位小可爱家里有没有养三只猫哒~现在家里两个猫,总想再养一只,但是怕作翻天哈哈哈哈。   附一下各宫女官的配置~都是不出宫的宫女嬷嬷担任的哦,全是作者自己瞎掰、杜撰。   长乐宫(皇后宫)   尚书 正四品 辅佐皇后,执掌后宫诸事 一人   侍中 正五品 尚书左右副手 二人   宫正 正五品 执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 一人   司正 正六品 辅佐宫正 二人   贤人 正七品 八人   长宁宫(太后宫)   尚书 正四品 太后身边女官 一人   侍中 正五品 尚书左右副手 二人   贤人 正七品 八人   贵妃宫   侍中 正五品 掌合宫事 一人   司正 正六品 执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 一人   女史 正九品 六人   妃宫   长史 正六品 掌合宫事 一人   典正 正七品 执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 一人   女史 正九品 四人   贵嫔宫   少史 正七品 掌合宫事 一人   掌正 正八品 执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 一人   女史 正九品 二人感谢在2020-04-27 12:00:09~2020-04-2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牛肉干、梦想考上清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衣一一 30瓶;chuya 20瓶;年年岁岁 16瓶;轩草薰 5瓶;布熊不是小熊、难捱、氯乙烯、夏天下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堂亲   这时候的女人大部分都指望什么呢?   能自己出去打拼做女官的还是少数, 大部分女子未出嫁的时候指望父亲兄弟,出嫁了指望丈夫有出息,丈夫不行就把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每个人传宗接代, 遗泽子孙的观念都非常强烈。   又有一句话, 叫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可惜他们这一支从林二代到林五代,就没出过任何一个中了举的男子。最有出息的不过是林四代里面现年已经六十八的一位叔叔,是个秀才, 再有就是林六代里的林昌了。   所以文皎先用她们各家孩子的前程捞了一波极多的好感度。等再互相吹捧完毕——女人们吹捧文皎和黛玉, 文皎夸赞她们孩子。文皎就坐等那带着娘家侄女来的黄婶娘张口了。   其实黄氏自家也有在读书年纪上的男子。黄氏是林家几代里面生育最多的一个媳妇,还三个孩子个个是男丁。大儿子已经二十三岁, 娶妻李氏,二儿子十五岁,三儿子十岁。   文皎说的延师科举之语, 黄氏也十分心动。但她利欲熏心, 再加上生了三个男子给的底气,又自认是长辈。还是趁着屋里人们讨论起子嗣问题的时候,装作随意的开口问道:“咱们海大侄子也四十多了, 怎么家里还没个男丁?”   黄氏这话一出,瞬间一屋子都没声了。在座的谁也不是憨人,刑部尚书官老爷一回来,黄氏平白领了个娘家侄女过来, 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不过大部分都事不关己, 等着看戏罢了。甚至还有打算等黄氏成了事,到时候分一杯羹的。还有打算把自家孩子过继的, 只是不敢先提,等着黄氏当出头鸟。   但是刚刚文皎说的事情可是事关自家孩子的前程, 看黄氏还提这茬,心里都大骂黄氏脑子有病。这时候把尚书夫人得罪了,刚刚的事泡汤了怎么办?   其中还是卫氏最着急,她本来就看不惯黄氏生了三个男丁鼻孔朝天的做派,只苦于黄氏是长辈,平时只得忍让罢了。   见黄氏这么没眼色,卫氏给自己心里鼓足了劲儿,刚要开口说话,却见文皎开口,温柔的笑道:“使我们没福,没有子女缘分,幸好现在膝下有黛玉,不然也怪寂寞的。”   黄氏正色道:“侄媳妇,不是我说,这大侄子的子嗣,我们做长辈的看着都着急,你也该想想办法才是。”   文皎并不作色,还是那温温柔柔的语气,手里拉着黛玉,说出来的话却带着钉子:“我们老爷子嗣艰难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早二十年也没见婶娘这么急着替我们家老爷打算,怎么我来了才一年,婶娘就着急上了?”   黄氏冷哼一声,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道:“这做女人,最重要的是贤良淑德。你们男人没有子嗣,做妻子的自己生不出来,就该替他想想,纳几房妾室。光养个丫头有什么用。我生了三个孩子,侄媳妇你年轻不懂事,我说的可都是替你们打算。”   听了黄氏这话,文皎心中动了真怒。想给我老公塞小妾就算了,还这么理直气壮!叫你一声婶娘,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这也就算了,还说我们玉儿,别说你家三个男孩,就是三十个加起来也比不过我们玉儿!   见黛玉神色一黯,文皎便先把黛玉搂在怀里,给了黛玉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看着黄氏笑道:“婶娘这么经过见过,想必教养孩子也很有一手。我们玉儿姑娘家,才把四书五经学通,不知婶娘家的三个孩子,都学到什么样了?我倒是没听说有过了童生试的。不如叫了来,让我也见识见识婶娘家的才俊有多少学问。”   “其实婶娘说得也没错,贤良淑德确实是女子的本分。”先刺了黄氏一句,文皎又夸她一句,见黄氏脸色变来变去,倒是十分有趣。   黄氏本来被文皎刺得心口痛,她虽然一直得意自家生了三个男子,但是并无一个在读书上灵醒的,见卫氏家里就一个男子,却十分出息,本来就嫉妒得很。   但是听文皎一句夸赞,黄氏又得意起来,笑道:“是呢,海侄儿没个儿子,我这心里也总是放心不下。这是我娘家侄女,叫娇玲,今年十八了。不是我空口无凭,我们家的女子一向能生会养。侄媳妇带了去,也好给海侄生养子嗣才是。”   文皎知道黄氏不过仗着她是长辈,又生有三个男子,心里底气足罢了。自己也有意借这事镇一镇老家这些堂亲,便笑道:“婶娘是好意,我自然知道。只是自从太祖爷定了天下,一直重嫡轻庶,就连当今圣上,都是现有的嫡子,再有的庶子。”   见黄氏面色微变,文皎放足了气势,仍是慢慢说道:“我娘家苏家,公府尚书之家,满门连半个庶子都没有。满朝里也没听说过谁家新婚才一载没孩子,自家男人都不急,隔了好几房的婶娘就急吼吼给纳小妾,让生庶子的。”   黄氏面色骤变,抬起手指哆哆嗦嗦指着文皎,刚要说话。文皎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笑道:“看来婶娘黄家书香世家,果然规矩大些。只是再有什么规矩,也大不过天家礼法。婶娘虽然经过见过,但是久不出苏州城,只怕消息闭塞,不知道现在世上的规矩了。”   “纳妾纳色,咱们挑侍妾的时候,首要便是颜色要好,不说沉鱼落雁,只是……”文皎故意略停一停,把眼睛往黄娇玲身上一扫,微微摇头,黄玲娇早面红耳赤,被看得避过头去。   “这一般的颜色连我也看不上。再有便是听话懂事,知道自己的身份,侍奉主母,妾室的亲戚家人也一律当奴才看。所以我连我身边的丫头都不舍得给人当妾,必要外头聘了正头夫妻,当家做主,好好过日子。也不知道婶娘是怎么舍得要把好好的娘家姑娘给人做妾的。”   文皎见黄氏和黄玲娇两个的脸色隐隐有像猪肝色的方向发展,黄玲娇已经泪眼汪汪,泫然欲泣,脸上笑意更盛,一字一句都似尖针插在她们心头:“就算过个三年五载,家中没有嫡子,有了庶子,也定是要抱养到嫡母身边教养的,这才是有规矩的人家行事。在没有个让上不得台面的侍妾教养子女,当家做主的。”   “婶娘心里那些想头,只怕都是白想。您年纪也这么大了,我劝您还是多吃斋念佛,与人行善,也好积积福寿,留给子孙才是。把人都得罪完了,对您有什么好的?”   文皎说完,笑着喝了口茶,见满屋子女眷都目瞪口呆,心下满意。本想着敲打敲打就差不多了,也该转移一下话题,和缓和缓气氛。   谁知看到卫氏一脸崇拜的看着她,想到刚刚也是这卫氏第一个想帮她说话的,心里稍稍有了些好感,便有意把话题往卫氏身上拉,极口夸赞了她家林昌和她九岁的小女儿林杏,笑道:“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日后等她哥哥出息了,想必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了。”   卫氏投桃报李,和文皎一起把屋里气氛又搞得热闹起来。所以文皎把长辈挤兑了一顿,竟无人有相帮黄氏的。那一起想过继自家孩子的,见文皎不是好欺负的,也都歇了心思,专心奉承文皎。心中庆幸幸好没说出口,不然黄氏得的没脸就该在自家身上了。   黄氏在那里无地自容,又羞又气。等文皎招呼吃午饭的时候,自己带着娘家侄女偷偷溜出去前头找她男人诉苦去了。   吃过午饭,再说一回话,众人也便散了。黛玉是第一次见到文皎正面讽刺人,还如此不留情面,心中大感惊异,又有些担心。   于是待人都走了,黛玉便疑问道:“太太,黄氏虽然不着调,但毕竟是叔祖母,刚刚我还看到她上前头去了,毕竟族里她也算最高的一辈,说话还这么有底气,我怕……”   文皎见黛玉面上有些担忧,先摸摸黛玉的肩膀,再起身叫白露白霜给拆头发,笑道:“玉儿,你爹爹现在可是刑部尚书,还是一族族长。咱们敬她,是看在亲戚情面上,她自己不尊重,我不过说两句实话,有什么呢?”   一面说,一面冲黛玉眨眨眼,又笑道:“你再想想,我才刚说了把他们的孩子带到京中一事,这黄婶娘就能这么不管不顾的没颜色。咱们提携他们,是对他们有恩,可不是咱们家欠他们的。若是这一事软了,人家以为咱们可欺,日后蹬鼻子上脸的事也多了。不如就这一次止住,也叫他们知道分寸。”   “你看,所以就算我说得这么不客气,满屋子人哪有一个帮她说话的?就是因着她伤了大家的利益,失了人心的缘故。”   黛玉听了,如有所思。文皎重挽了个单螺髻,只戴一只碧玉凤并两朵珠花,换过家常衣裳,又有些孩子气的说道:“再说,她欺负我们玉儿,我这个做太太的,总得给你找找场子,哼!什么东西,她就生三十个男子也比不上咱们家玉儿!”   黛玉扑哧一声笑了。文皎怕黛玉把那黄氏的混账话放在心上,拉着黛玉说道:“玉儿,这世上就没什么女子应该不如男子的道理。都是那起子愚昧的人浑说浑想。就看太祖皇后,有谁敢说她不如男子?只不过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不然做女尚书的也多了。”   黛玉笑道:“我都知道,那些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太太放心。”   正好此时林海也从前头回来了,进门擦了手,看着文皎就忍不住发笑。黛玉怕林海怪罪文皎,行了礼先抱怨道:“爹爹你不知道,今天见了好些亲戚,只有一位黄氏叔祖母,说的话好没意思。”   林海便笑道:“我也听说了,咱们夫人今日可是大展神威呐。”   黛玉见林海面上没有恼意,便放下心来,笑道:“可不是,太太两句话,就把她那没道理的话都驳了。爹爹,太太,那我去找葛师傅和清儿了,呆了半日,也不知她们做什么呢。”   文皎笑道:“去罢,只是得带足了人。别乱跑,就在庄子里头。”   见黛玉笑着行礼走了,文皎这才半边脸对着林海,嗔道:“今日得罪了婶娘,我心里正不安生呢,老爷还取笑我。”   林海笑着摇头,拉着文皎进了内室,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叹道:“夫人想的什么,为夫还不知道?我并无怪罪夫人之意。”   文皎又想起那黄娇玲,虽然举止粗糙,容貌也不见得有多美,但心里还是一股无名火,噘着嘴低头,慢慢说道:“那,就算得罪了婶娘,老爷不怪我。我可还搅合了老爷的好姻缘呢,老爷就一点儿也不可惜?”   林海失笑,看着文皎的样儿,心中痒痒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便不禁把文皎搂在怀里,温柔轻声哄道:“什么好姻缘,夫人不是就在为夫身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要不我从五一开始还是试试每天双更咋样=w=   但是我可能会双更更不动哦,单更可以保证哒,我先试试双更一个月康康,怎么样呐   感谢在2020-04-28 11:43:41~2020-04-29 12:0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光、夏衣一一 30瓶;青衣 13瓶;chugetianxia 10瓶;问君莫笑、X君 5瓶;氯乙烯、难捱、孟、琪月摇光、米米的蜜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金陵   黄氏这事本是瞒着她丈夫林怀安干的。所以林怀安一知道这事, 回去不管黄氏怎么一哭二闹,又说文皎不尊重她,又哭诉自己本是好心好意, 又说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家云云, 一向惯着她的林思怀这次却严厉斥责了她,二人大吵一架。   并且就算家中儿子儿媳跪下求情,林思怀也坚决的把黄氏关在家中,不许她出门。又赶紧把黄娇玲送瘟神似的送走了。   第二日林思怀又亲自来找林海赔罪, 说自家人不懂事, 请侄媳妇千万别忘心里去云云。   文皎已经把白脸儿唱完了,林海便自觉担当起唱红脸的那一个, 笑道:“拙荆昨夜也甚是悔愧,说冲撞长辈,实在不应该。怀叔, 不过区区小事, 不必挂怀。”   林思怀又再四赔罪,看林海确实像是不放在心上了的样子,暗自松了一口气, 又回身出门把他二儿子林游叫进来,说道:“不瞒海大侄子说,我家里虽然有他们兄弟三个,但是没一个读书上头成器的。”   “倒是我这老二游儿, 比他哥哥弟弟们聪明些, 平日里也十分勤快。如今十五岁了,一直在家中, 也没个长进。请大侄子带去,只管做个小厮跑跑腿, 让他也涨些见识。”   林海见林思怀言辞恳切,认错态度诚恳,再见那林游倒是目光坚定清正,便笑道:“家中这些事,都是拙荆在管。好与不好,游兄弟得去见见拙荆,她同意了才好说。”   林思怀听了,心里对他侄媳妇在家中的地位认知更明确了,大骂家里的老婆没眼色,胡乱行事。决心这回再也不事事惯着她了,最后都把家里头孩子的前程耽误了。   文皎见了林游,第一印象就不错。他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从进来起礼数周全,低着头,眼神儿一点不乱飘。再考问些算数为人行事,也都还上得了台面。   再思及家中正好缺人,文皎便有些意动,笑道:“你愿意出去做些事,倒是有些志气,很好。但是我得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你是跟着我做事,可要把自己的身份摆正。一切行事自有家规,若是你犯了事,我这个人想必你也听说了,是不看亲戚情面的。”   林游是家中老二,不似大哥早早长大了娶了妻,从来都得父亲看重,又不似老三是家中老幺,一向母亲爱如珍宝,是平日家中最受忽视的那个。倒是养出了他想出去挣一番事业的心。   他也自知母亲行事不妥,已经得罪了海嫂子,本来不报多大希望。没成想海嫂子愿意不计前嫌。如今得了这个机会,一心想要抓住,听海嫂子如此说,知道是为了将来彼此面上好看,一点儿也不犹豫,恭恭敬敬的应了。   文皎想到他母亲的行事,再看林游,倒是对他刮目相看,心想一个不着调的娘倒是养出一个好儿子来,于是又勉励两句。到底男女有别,令他先回去收拾东西,等着不日启程。   在家乡呆得几日,除了检查祭祀田地和留银子兴建家塾外,每日都有不同的婶娘,或是嫂子,或是弟妹,或是侄媳妇上门来奉承文皎。更有甚者还有去奉承葛娘子的。目的都是想让自家孩子或是丈夫攀附上刑部尚书这棵大树。   文皎这几日也留心择选,独木难支,林家没有什么近亲,也只能在这一支里头选些得用的了。最后择了林六代中十八岁的林明,和林五代林游一起做个管家帮手。   林海则考察了有意跟去京中读书的少年功课,除了卫氏之子,林六代秀才公林昌外,还择了林七代中的亲兄弟俩林岭和林峰。   于是夫妻两个共带着祖孙三代六人,九月初二日从苏州出发,走陆路往金陵去了。   一路上慢慢行走,游山玩水,也走了七八日,方看到巍峨的金陵城墙。这七八日里,林海便开始给林昌林岭林峰三人讲授些四书五经,三人倒是都勤恳认学。其中最小的林峰才八岁,他哥哥林岭才十一岁,虽然年幼想家,但学习上也毫不懈怠,倒是叫林海颇感欣慰。   文皎则直接把林明林游交给二管家林安,一路上正好让林安先带着他们,熟悉家中规矩。自己则或是在车里留心听着林海讲课。林海讲得深入浅出,把复杂的道理变简单,听起来十分有趣。或是下车请葛娘子教她和黛玉一起骑马,或是欣赏一路风光,十分惬意。   这日到了金陵城,城中也有苏家陪嫁给文皎的宅子一所,早有人打扫干净,升起火灶,烧上热水。一家人刚洗漱完毕,吃罢晚饭,门上就报金陵知府送上拜帖。   这金陵知府就是给黛玉做了一年老师,护送黛玉上京,由五品员外郎贾政举荐,得了从四品金陵知府之位的贾雨村。   因着原书的关系,文皎对这贾雨村是恨得咬牙切齿。但不知林海对贾雨村观感如何,因此便不出声,只闷头喝茶。   谁知推举了贾雨村的林海,看了拜帖,面上也只平平,但还是吩咐人磨墨回帖,请他后日来府相见。   文皎见林海一边回帖,一边面色极淡,嘴角绷得紧紧的,不由得打趣道:“老爷既不想见他,不见就是了,怎么为难得和丑媳妇见公婆似的?”   林海叹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文皎更奇了:“我记得这位贾知府还做过玉儿的老师,老爷还举荐他去了荣府,想来是欣赏他的为人才如此。怎的在老爷嘴里,他又成了小人了?”   林海已写完了回帖,交给了人令明早送去,一边洗手说道:“本以为他是个才干优长,志向高远之人。谁知这回私盐案里面,他虽才到任时日不长,并未参与,但这一年也隐约知道一些,不过装作不知。这也罢了,明哲保身而已。”   一面说,林海一面流露出了惋惜之情,叹道:“谁知这一事发,他竟能胡乱攀咬,落井下石,往日的同僚之情,竟一丝也不顾。只顾着媚上保身,真是……”   听林海如此说,文皎反倒放下了心。既然这贾雨村已经漏了马脚,相信林海也不会再信任此人,必会有所防备。   因想到后日家里就要来个讨厌的人,文皎便决定明日就上街上逛去,先痛快痛快再说。想起苏州城中三日,又撒娇做痴让林海与她同去。林海见文皎笑意盈盈的可爱,便把刚刚的糟心事丢到一边,笑着应了。   谁知第二日出门,文皎才发现还多了林昌林岭林峰和林明林游五个,欲要问林海,又想到林海前几日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想来又把今日的出行当做教学时间了,不禁大感扫兴。   又见一路上果真林海都把心思放在这五个小子身上,文皎心中不快,索性有帷帽遮挡着,就算面色难看些也看不出来。   因林海一直无子,虽不说,只是心中到底遗憾。前几年将黛玉假充男儿教养,稍解了膝下空虚之感。只是后来贾敏去了,文皎再把黛玉接回来,黛玉已经大了,倒是和文皎更亲近些,也有了新的朋友,林海反不好多管了。   现在得了几个族弟族侄祖孙教养,倒是让林海想教养儿子那颗心得到了些许的满足,因此正在兴头上,难免忽视了文皎。   文皎也不好在街上和林海分辨,只好同黛玉并葛娘子陆清说说话,玩笑解闷。两对母女在一起,倒是谈得开开心心,一行四人就把林海四个远远撂在后头了。   谁知正逛着,忽地听到前边吵嚷起来,似是两家争人。因带着黛玉,文皎本不欲多管,但是心中一动,想难道这么巧,正是地处金陵,今年又正是发旨中选。   见身边嬷嬷家丁也带了二三十个,文皎便令林安速速上前打探到底何事吵嚷,又叫人速去后头请老爷前来。   林安回来报,说是两家争一女,一家是皇商薛家,另一家是乡绅冯家。那当爹的把女儿卖了两家,先卖给冯家,后卖给薛家,现今正好叫两家碰上了。薛家公子身边七/八个人,人多势众,冯家公子虽只带了两三个人,却也不肯相让,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文皎一听便知是薛蟠打死人命,强夺英莲之事正好叫自己赶上了。既然已经穿到这里,先救了林海黛玉,又碰巧救了晴雯。如今正是天缘凑巧救一救英莲的机会,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日后难以心安。   因此当机立断,留下跟着的嬷嬷丫头,加上二管家林安带着四五个家丁,命他们千万护好黛玉陆清,嘱咐两个女孩子就在原地等待,哪儿也不许去。   见黛玉拉着陆清认真应了,文皎又相请葛娘子道:“我平日最见不得这样事,卖儿卖女就罢了,又相卖两家,还有仗势欺人的。烦请娘子与我同去看看,若是有不平之事,娘子在身旁,我也好有些底气。”   葛氏西北出身,习得一身武艺,听了这事本就心中难平,想上前去看看。见文皎把陆清黛玉都安排妥当,又如此相请,正好合了心意,当即便笑着答应了。   于是文皎和葛氏再带上十个家丁,十二个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前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书“金陵应天府缺出”,但是金陵就是南京,南京又称应天,这个金陵-应天府我就很懵。可能是曹老先生春秋笔法,用金陵指代江苏这样?   本文里贾雨村就是金陵知府,金陵就是应天就是江宁就是南京,是两江总督(江苏 江西 安徽)驻地。不然我就蒙圈了哈哈哈哈。   然后原书中是贾雨村才到任就遇到了薛蟠一案,这里把贾雨村到任的时间提前了一年哦~不然黛玉6岁上京,贾政开始给贾雨村走门路,现在黛玉都8岁了,感觉这走门路的时间有点久啊……原书里面还说“不上两月”就有缺出,我就当做BUG处理了。   明天开始双更哦小可爱们~明天是二合一六千字嘻嘻   昨天被喷说我正文不好好写,作话说太多……我……我真的好生气啊当时,所以虽然写文都要来不及了,还是打了一大串话单独写了个评论回复她,我……   算了以后有这个时间我还是多回回各位小可爱的评论吧==   感谢在2020-04-29 12:00:19~2020-04-30 12: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缥缈、诸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iodio的奇妙冒险 40瓶;千尘落叶 25瓶;啦啦啦哆瑞咪、空的酸奶盒、舞婕 20瓶;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15瓶;鸡腿与茶、yvonne、muhu19、suibian珊、千山独行 10瓶;一颗卉、沧海、旭日耀星辰 5瓶;风过西洲、幼名阿宵 4瓶;zaxndxx 2瓶;布熊不是小熊、琪月摇光、吃冰糕、荼荼大可爱、伊人娜娜、难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拉架   薛蟠今年十三岁, 是这金陵城中斗鸡走狗,老大无成,每日只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中的翘楚。   因打算送妹妹入京待选, 这几日家中收拾东西, 因此各处忙乱,狼烟动地的。薛蟠本就不耐烦在家里呆着,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带着家丁仆从上街当大爷去了。   只是到了街上, 这逛逛, 那看看,也没什么新鲜的, 富贵公子哥儿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枯燥无味。又想起听说这几日倚红楼新来了几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还未开/苞。不日就要上京去了,也不知这京中的勾栏院里头, 姑娘能不能有江南的这么水灵。   再想到今日身上带足了银子, 薛蟠大爷哼着曲儿就往倚红楼去。谁知行了还没一半的路程,就看到路边有个卖女儿的。   要说路上卖儿卖女的多了,他薛大爷真是看都懒得看。但是那小姑娘长得真是太俊了, 看上去才十一二岁,真是长得细/皮/嫩/肉,才这么大点就有如此容貌,想来以后张开了又是一个绝色美人呐。   于是他薛大爷两步走到那卖姑娘的爹旁边, 手指轻轻挑起那小姑娘的脸儿, 问道:“卖多少银子?”   那男的见了他薛大爷这等气势,畏畏缩缩, 伸出五个手指头:“五、五百两。”   五百两银子,买这么个绝色小姑娘, 薛大爷一点没犹豫,掏了银票给了那拐子,就要拉那小姑娘。   谁知小姑娘的小手还没摸着,就听见一声怒喝:“你干什么!”   冯渊这名字虽然起得有点不吉利,但是从小到大,长了十八岁,他还没碰见过什么冤屈之事。   虽然父母早亡,但是他家中也颇有薄产。每年收个几百两银子的租子,虽不是大富大贵,也够他喝酒吃肉,绫罗绸缎,同契弟们交际交际,痛痛快快的活个一辈子了。   那日正是和人聚会散了,回家路上,看到一卖女儿的。冯冤本是只好男风,极厌女子,谁知见了这丫头,正如金风玉露一相逢,心中极爱,决意把这丫头买回来做妾,今生只娶她一个,再也不沾男风,好好过日子。   因此虽然五百两银子是他家一年的收成,冯渊还是立时回家取了银子将这丫头买下。又因尊重她,所以议定三日后在来接。   冯渊回了家,自己在家买了红烛红绸,又找人给她做衣服,打首饰,还打算买两个丫头服侍他新媳妇,又预备雇车轿等,忙乱不休。   谁知第二日,冯渊正在街上买东西,正好就看一个狂徒要拉他媳妇的手!冯渊不禁大怒,喝到:“你干什么!”   那薛蟠何曾受过这等呵斥。他是母亲的老来子,快三十岁上才得了他一个,一直溺爱非常。本来还有他父亲能管管,等他父亲前几年走了之后,他娘更是管不住他了。母亲妹妹说话从来都是温柔细语,还有家下人和那掌柜们帮闲的,谁敢对他大小声?   因此薛蟠听了这声呵斥,怒上心头,顾不上拉姑娘的小手,先回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穷酸人,便摇了摇手上扇子,鄙视道:“爷买个丫头,你喊个屁!爷看你是活腻歪了?你满金陵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薛蟠的名头?要是晓事的,趁早滚开!”   薛蟠大名,冯渊也有所耳闻,按理说以他平日的行事,此时就该趁早赔罪走人,认这个倒霉就算了。金陵城这么多高门大户,他不过小小乡绅,得罪不起。   只是冯渊心中实在是舍不下他未过门的媳妇,倒是平白生出几分勇气来,上前先做个揖,道:“薛大爷,小人姓冯,这丫头是昨日已经付钱买下的,只等三日后来接。想必是这人一女卖两家的缘故。请薛大爷高抬贵手,把这丫头让给我罢。小人感激不尽。”   谁知那拐子见两家说上话了,心中害怕,偷偷的就往后退,恰被冯渊看见,喝到:“你跑什么,给我说清楚!”带着人就上前去追。薛蟠心中也自生气,令人把那拐子逮回来,两家合力打了个臭死。   打了半日,那拐子已经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冯渊见那小丫头在旁边吓得直哭,十分心疼,忙又作揖对薛蟠道:“薛大爷,这丫头是我昨日先买的,烦请薛大爷把银子都收了,就当做我给薛大爷赔罪,这丫头我就带回去了。”   薛蟠是个从不让人的,听了此话大怒道:“老子缺你几个臭钱?你不打听打听我薛家是什么人家?今日这丫头老子还就要带回去了,滚开!”说着就要上前去拽那丫头。   冯渊心中着急,竟直接挡在薛蟠面前。薛蟠伸手去推,毕竟年纪小些,竟没推动。这下薛蟠心中更恼,怒上心头,喝到:“你们都是死的?还不给老子上!”   薛蟠身后七八个家丁一拥而上,正把那冯渊手脚都拿住,举拳要开打时,却听到一声女子爆喝:“住手!”   这一声怒吼实在是响彻街道,薛蟠并家丁和冯渊以及远远看热闹的众人都觉得耳朵一阵疼痛,嗡嗡作响,不禁都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去,原来是一身穿碧色劲装,手拿长剑的高挑女子,站在路中间大喝:“光天化日,殴伤人命,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薛蟠把葛氏上下一扫,怒道:“老太婆,关你屁事,凭你也敢管大爷我?赶紧滚开,小心大爷我连你一起收拾了!”   葛氏剑才出窍,寒光一闪,却听后面一女子声音清泉般沁人心脾:“葛娘子,莫要伤人。”又上前两步对薛蟠道:“家夫正二品刑部尚书林海,不知能不能入得薛大爷的眼?”   薛蟠听见“正二品刑部尚书林海”九个字,刚想出言嘲讽,想多管闲事想得连刑部尚书都编出来了,刑部尚书不好好的在京里呆着,跑金陵来干嘛……哎对听说刑部尚书确实是新任命了林海……   薛蟠虽然跋扈,但是智商也还勉强在线,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心中先有了计较,再看那说话的女子,虽然带着帷帽,看不清楚容貌和头面首饰,但是身上的那身衣服,可是连他们薛家都没有几匹的洒金锦。   再加上那女子行动仪态端庄,通身气派一看就是大家夫人,身后还跟着十个穿着绸缎和细布衣裳的家丁!细细观察一番,薛蟠立时便信了□□分,把浑身的气焰去了大半,低头侧身做个揖,道:“晚辈不敢。”   旁边看戏的群众和薛家家丁还有已经做好准备挨打的冯渊都愣了,看那位夫人慢慢走上前来,问道:“究竟因为何事殴伤人命?可有人去报官不曾?”   冯渊脑袋里面一个激灵,使了力气挣脱薛家家丁,“扑通”跪倒在那位夫人面前,悲愤道:“请夫人听小人一言!”   文皎耳朵也还有点疼呢。她虽然知道葛娘子功夫不错,但是没想到她气沉丹田吼得一声竟然这么有穿透力。虽然是冲着前边吼的,但是文皎离葛娘子近啊,也受到了一点余波的照顾。心中对葛娘子是又敬佩,又羡慕。   幸好赶到的及时,看样子两家还没开始打起来,就把那作孽的拐子先打个半死。既然这样,就不用葛娘子和家丁们出手拉架了。虽然救英莲要紧,但是若因此死伤了家丁,他们家里也有父母妻子,死伤了家中依靠,岂不是文皎作孽?   因此不动手就能把这事解决最好。再一看七八个人簇拥着的十三四岁富贵公子哥儿,文皎便知道是薛蟠了。   因八七电视剧里头的薛蟠虽然说不上丑陋,但是和帅也沾不上边,文皎心目中薛蟠的形象一直是没多好看的。哪知今日一看,虽然有点肥圆,眉梢眼角戾气很重,但是脸型五官确实是好底子,小帅哥一枚。   不过文皎一想也就明白了,薛宝钗可是和林妹妹同在正册第一的十二钗之首,十分美貌,她的同胞哥哥怎么可能是个丑男呢?不符合基因学规律啊。   文皎远远就看见那拐子倒在地上,身边一大滩血,虽然觉得这拐子可恨,原书中拐了英莲,害了甄士隐和冯渊一家。   只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去死,文皎到底狠不下心来。在古代这么多年了,她最看不过去的就是这里人命如同草芥。她好不容易从草芥成了人,怎能再看轻人命?便命小厮先去请一个大夫来看看,费用林家先给付了就是。   这拐子就是有罪,也自然有律例可以治他的罪,或杀或流放都可。就算是薛冯两家已经把他打死,救不过来,好歹文皎也问心无愧了。   再看那跪在地上的冯渊倒霉蛋,身形比较单弱,低着头看不清楚脸长什么样。但观此人刚才的行为,文皎倒是感觉此人有几分胆色,比较欣赏,便先令家丁去报官,又对冯渊道:“你且说来。”   冯渊虽然心情激荡,但是话说得倒是清楚:“小人昨日买了这丫头,和这人商量好过三日再来接,谁知今日在街上买东西,发现他又将这丫头卖给薛家大爷。因小人是先买的,便想着将她接回家中,但是薛大爷不肯相让,因此我们争执起来。请夫人给小人主持公道啊!”   冯渊说完,微微抬头,却见那夫人面向被打个半死的卖女儿的,问道:“那此人是怎么回事?”   薛蟠在旁边听了半日,听冯渊哭哭啼啼诉苦,早有些不耐烦,便抢着说道:“这人一女卖两家,戏弄于我,如此也是罪该应当!”   却见那位夫人轻笑一声,说道:“原来天下律法竟然是薛公子定的。”一句话便说得薛蟠面色涨红,不敢再发一言。   冯渊先又听那位夫人对自己道:“我不过是一介妇人,主持不了什么公道。”心中便霎时凉了半截,却听她又道:“不过我已经命人将此事报给官府,若是出庭作证,我必然实话实说,你请放心。男儿膝下有黄金,请扶这位公子起来罢。”   文皎和冯渊说话间,林海已经从后头带着一长串拖油瓶急匆匆的赶来了。定睛一看文皎无事,先松了一口气,待要说文皎两句,大庭广众下不好张口,便只问道:“夫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文皎见着林海身后那五个小子,心里就不舒服。但因在外面,还是非常得体的走到林海身边,指着地上瘫成烂泥,倒是还有口气儿的拐子说道:“这人一女卖两家,昨日先卖给冯渊,今日又卖给薛蟠。他们两个谁也不肯收银子,因此争执起来。我怕出了人命,所以请老爷同来。已经命人报官去了。地上躺的这人,也请了大夫,想来都快到了。”   林海一眼扫过去,说道:“既然如此,就一起等着官差罢。”   文皎听林海的声音有些生硬,心里更别扭起来,吩咐林安道:“管家,带几个人,先把姑娘们和几位少爷好好送回去罢。就说我和老爷过不了多久也要回去的,叫他们不必担忧。”   葛娘子看这里事情差不多了,就倒在地上一个拐子,便在旁笑道:“我去罢,大姑娘心思细,林安说的她不一定信呢。”   文皎笑道:“那就劳烦娘子了。”   薛蟠冯渊再看见林海,便对文皎所说身份更信几分。又都想起夏天时甄府被团团围住抄捡的时候,带头的就是这位林大人。冯渊心中庆幸今日得遇贵人,薛蟠却嫌这小丫头晦气,暗道今日运气不好,怎么惹着这位瘟神。偷了空儿就想溜走。   谁知文皎不想看林海,就把注意力都放在别人身上,早盯着薛蟠呢。一见薛蟠有动作,便笑道:“薛公子莫急,这地上好歹躺着个人呢,待官差来了,交代清楚,薛公子自然能回家的。”   薛蟠慢慢把那只迈出去的脚丫子又收了回来,立在原地装作无事发生。想派个人回去家里告诉,又怕连累母亲妹妹,便难得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立在那里。心里想不过打死个假爹真拐子,官府还能拿我下大狱不成?   文皎见那个被卖的十一二岁小姑娘——想来就是甄英莲,眉心一点红痣,真是花容月貌——现下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脸都哭红了,心中大感怜惜。便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拿了帕子替她擦拭眼泪,安慰道:“莫怕,你今年几岁了?那地上躺的是你何人?”   英莲虽然见文皎言语温柔,态度可亲,只可惜平素被拐子打怕了的,支支吾吾不敢说,待文皎还要哄她时,金陵知府贾雨村终于亲自带着一堆官差衙役到了。   贾雨村一下轿,就快步走到林海跟前做了一个长揖:“恩公,许久不见,本想着明日再到府上拜访,没想到今日就在此相见,可见是天缘凑巧。”   林海见贾雨村这副做派,也非常礼贤下士的赶紧扶起他,笑道:“雨村兄不必多礼,两年不见,雨村兄越发不俗了。只是什么话咱们明日再叙,现在还是人命官司要紧。”   贾雨村听了此言,连连应到:“恩公说的是。”便命官差衙役们把此地围起。刚想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见一带着帷帽的丽装女子款步走到林海身边,手上拉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小丫头,笑道:“请容我先给贾大人说个大概。”   贾雨村向着林海问道:“请问这位是?”   林海笑道:“这是拙荆。”   贾雨村忙又行礼:“原来是嫂夫人,失敬失敬。”   文皎客气了一两句,把这边事情说清楚,又笑道:“这是我所知道的,若有不详之处,还请贾大人再费心查问。那地上躺的人虽自称是这小丫头的父亲,想来应该是个拐子。还劳烦贾大人查问清楚。”   贾雨村认真听了,心中便知不过是打伤个拐子,不是什么大事,听林家夫人十分客气,言语中又略有回护冯渊之意,心内便有了计较。   又听林家夫人笑道:“只是这小丫头我看甚是可怜,请贾大人通融,让我今日带回府上照料照料。若是公堂之上有用得着的,尽管来府上传唤。”   此等小事,贾雨村自然是满口答应。此时文皎命人去请的大夫也到了,看了看那拐子,说道:“倒是能治,就是治好了肯定会瘸。”   文皎想起一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若是这拐子活了,知道他老窝同伙都在哪,说不得能多救几个被拐的女孩子呢。   再说这拐子就瘸了也是活该。便道:“请大夫尽力医治,需要什么药材,一应支出,都到林府取用便是。”   此间事已毕,林海又和贾雨村客套两句,就带着文皎回家去了。于是冯渊就眼睁睁的看着林夫人把他媳妇带走了,虽想上去追问,但是转念一想林夫人带走了,总比叫薛大爷带走了好。林夫人是个和善之人,改日去府上求一求便是。   贾雨村这里令衙役们把拐子抬走,和稀泥似的问了薛蟠和冯渊两句,把拐子身上的银子搜出来,还给两人,就命他们各自回家,再等传唤。原来冯渊这里是有文皎说话在前,薛蟠却是贾雨村出门前一个门子私下给他一张护官符,讲明利害。   因此贾雨村便两不得罪。反正林夫人来得及时,不过伤了个拐子,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不能得罪林海,但没得为此得罪了京中贾王二家。   吩咐已毕,贾雨村便上轿回府,想着林夫人倒是在林大人面前很说得上话,明日拜访林府,是不是令家中夫人同去呢?可惜对这位林夫人了解不深,不知她爱什么,只能回去看看家中有什么新鲜玩意带去了。   林海文皎两人回家路上,文皎心中还怪着林海一上了街,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只管和族中子弟说话。又有些怕林海怪她自作主张,不顾黛玉的安危。   转念一想又感觉自己没做错什么,黛玉在那被护得好好的,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于是便只管拉着英莲,闷闷的不开口。   林海也感觉出来文皎心情不对劲,欲想主动开口询问,只是身边一堆下人,还有个小丫头,都是外人,又是大庭广众,不好张口。况且心中还怪文皎不顾自己的安全,太过莽撞,又想说她两句。两种心情交杂之下,便也闭口不言。   因此两人行得一会,竟然难得一句话都没说。待府中车马赶来,因有英莲在,林海也不和文皎同乘,自顾自上了马。文皎也不理会林海,拉着英莲上车。林府的队伍就弥漫着这么一股尴尬的氛围,行到府中了。   因着只打算在金陵逗留十天半个月,所以这一所四进带跨院花园子的大院子便只收拾了几个住的院子。   家丁们住一个院子,嬷嬷丫头们住一个院子,五个族中子弟住一个院子,葛娘子陆清单住一所小院儿,黛玉就和林海文皎住在一起,住在文皎正院的厢房内。   葛娘子把黛玉陆清送回府后,见黛玉还是有些坐卧不安,十分忧心文皎,便和陆清一起留在正院,陪黛玉一起等着文皎回来。   其实林海文皎不过比黛玉晚到府半个时辰罢了,黛玉却感觉仿佛过去了半天似的。见人簇拥着文皎进了院门,立时站起来,几步走到文皎跟前,拉着手上下看了一遍。   见文皎无事,黛玉不禁轻轻埋怨道:“太太真是的,什么事非要自己过去。就是非要过去,便是等爹爹来了再去也好啊。您若是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办呢?。”   文皎见黛玉眼圈儿还有些红,知道是叫她担心坏了,忙道:“玉儿,你便不信我,还不信你葛师傅吗?再说,光天化日的,我还带着十来个人,能出什么事儿。幸好去了,葛娘子把他们喝住,不然今日出了人命,岂不是罪孽?”   黛玉这才发现文皎身后还跟着个女孩儿,看上去比她大几岁,倒是生得极美,不禁问道:“太太,这就是那个被卖两家的丫头?”   文皎叹道:“是呢,可怜见儿的,吓坏了。”   原来文皎在车上又着意安慰了英莲,告诉她现在没事了,叫她莫怕。英莲本就聪慧,刚刚的惊吓过去之后,也知道眼前这位太太是可信之人。倒是一五一十的说了自己知道的。   文皎又问英莲家乡来历等,英莲皆摇头说不知道了。又问她名字,她说那拐子叫她小六儿。文皎听了只是心中叹息。   安抚过黛玉,文皎便吩咐人烧了热水来给英莲洗漱,再吩咐看看家中丫头们有没有合适的衣服,先找一身给她穿上。然后弄些好吃的,找个屋子歇一歇,再带她来。   跟着来南京的丫头们,只有晴雯与她差不多岁数,身量也差不多。晴雯在黛玉身边也听葛娘子说了这被卖的丫头的事,一见了真人,也十分可怜她。   又见英莲身上头上都是灰尘,原来穿的衣服着实不像样。因此听了这话,晴雯应了一声,回身就去自己箱子里找了一身才做的,还没上过身的衣裳,给她拿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英莲~   感谢在2020-04-30 12:00:13~2020-05-01 12:0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想考上清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晚、绮梦 10瓶;三杯茶、沁芯、下雨天,睡觉天!、细雨轻飘、悠闲、Lily 5瓶;执 3瓶;氯乙烯、筱筱、难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分辨   陆清见文皎安然回来, 便伸出一只手指头在脸上笔画,对黛玉笑道:“我娘都说了无事的,黛玉姐姐非担心的不行, 那泪珠儿掉的。哎, 真真是,新学的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梨花一枝春带雨’~。”   黛玉听了,有些不好意思, 脸儿一红, 捏了帕子就追赶陆清,两个姑娘围着文皎打转儿。   现今黛玉身子也好了, 一口气跑八百米不是事儿,且陆清本就是活泼惯了的。两个小姑娘跑起来,头上珠花叮当, 衣裙飘飞, 看得文皎眼花缭乱。再看葛娘子,正在吃点心那笑着看热闹呢。   文皎只得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 把两个小姑娘分开,笑道:“好了好了。今儿本来说是出去逛街,也没让你们玩儿开心。现在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了,若是睡了午觉起来你们还想出去, 就请葛娘子再带你们出去好不好?”   一面说, 文皎一面给葛娘子使个眼色。葛娘子便笑着点点头儿。   今天本来辰正出门,辰末就到家了, 金陵城这么大,半个时辰也就逛了个一点点儿。因此两个小姑娘还都没逛够呢, 本就十分遗憾,以为今日是出不了门了。   听了这话,又见葛娘子点头,黛玉陆清眼睛齐齐亮了起来,嘴上抹了蜜似的,狠狠夸了文皎几句,倒是叫文皎哭笑不得。   黛玉才不是别人误会的动不动伤春悲秋的玻璃人呢,本来就爱说爱笑的。身子好了之后,主意也更多了。正好这时人报林海回来了,黛玉便眨眨眼睛笑道:“太太,那我午饭就和葛师傅吃去了。”说完也不等文皎答话,对文皎和林海行个礼,拉着陆清和葛娘子就走了。   文皎本来听林海回来了,想起今日的事,心里正不舒服呢。见黛玉如此,便知道自己和林海这点不痛快又被黛玉看出来了。   真真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的灵透姑娘,体贴起来真是再体贴不过了。黛玉这是故意给自己和林海留出空间,两个人好把话说开了呢。   却说林海和文皎是同时到的府门前,为何林海回来正院却晚了一刻?原来林海到了府门前下马,见文皎牵着那小丫头先进门了,只行个礼,并不说话,心中便有些不对劲起来。   所以身边小厮要接缰绳,林海竟没给,自己牵着马去马厩了。旁边小厮都愣了,不知所措,只得看看林安求帮助。林安便对那小厮使个眼色,摇摇头。于是好几个人就这么跟着林海默默的到了马厩,看林海把马拴上。   为什么总感觉,自己有点心虚呢?林海非常不解自己这心虚是从何而来,以前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能让他宁愿这么磨磨唧唧的躲着,也不把脚步往正院迈。   但是因并不打算在金陵长住,所以在这院子里病没收拾出一个单独的院儿做前书房,林海送了马,就发现连自己呆着好好想想都没个地方。   现在住的正院是个两进院儿,前面厅堂待客,后头正房住人。所以林海站在原地想了半日,最终还是抬起脚往正院走了。   文皎见林海进了院儿,便上前迎了迎。林海见文皎低着头不看他,不禁心里一软,伸手去拉文皎的手。文皎用手指头挠了挠林海的手心,林海偏头看她,见文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于是林海文皎两人又是非常沉默的,拉着手走到了屋内。进了屋要更衣洗手,总不好再拉着手了,于是两个人又沉默的把手分开。却都感觉手似乎在对方手上粘了一下。   白露看着觉得不是事儿,看看到时辰了,就上前问道:“夫人,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可叫他们传饭吗?”   文皎心想,等我吃饱了饭再和你慢慢分辨,便道:“传饭罢。”说完又不发一言。   沉默的上了饭菜,沉默的互相夹菜,沉默的吃完午饭。本来今日林海文皎带着家里主子们都出门了,厨下都没预备什么食材。还是白露白霜见葛娘子带着黛玉陆清先回来了,打听清楚端底,赶着让管厨房的买东西做菜。   因为时间紧急,厨子们的厨艺都没有得到完全的发挥。因此虽尽力按照平日的分例,上了八个菜,倒是有三四个火候不够,或是放多了放少了调料的。管厨的媳妇见实在不像样,还专门到了正院请罪,被白露白霜拦下了。   林海文皎二人都心中有事,谁也没吃出来菜的不对劲。倒是黛玉在葛娘子那里吃着不好,怕是因着家下人看轻葛娘子,着人去略说了两句,听得回话也就罢了。   难得一顿饭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寂然饭毕,漱了口,下了饭桌,林海和文皎又分坐榻的两边。   白露白霜两个对视一眼,见人带着夫人带回来的小丫头来了,正好有事给两位主子打个岔,便问夫人要不要见见。   因文皎不想主动和林海说话,怕一出口就是抱怨,反伤了彼此情分。便命她们将英莲带上来。   英莲现在已经洗过澡,穿上绫罗新衣,头发也重新梳过,收拾得齐齐整整。又饱饱的吃了一餐,面上也添了些血色。身处林府,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神色也平静下来。再加上花容月貌,看上去倒像是大家小姐,不像一个被卖的小丫头了。   精华欲掩料应难(注1)呐!果然天气灵气养育出的好女儿,就算是被拐了七八年,一旦稍微回复了一点点她身份应有的待遇,她的光华就再难遮掩了。   英莲进来就跪下磕头:“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文皎忙命人扶起来,又命人端了个绣凳给英莲坐了,笑道:“我不过正好路过,看见这事自然不能放任不管的。”   英莲听了,抬头看一眼文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没张口。文皎便笑道:“正好我问问你,薛冯两家都要买你,虽然那薛家公子着实不堪,但我看那冯家公子对你倒是真心实意。你若是自己想去,我这里不好强留你的。”   英莲听了这话,又从绣凳上下来,给文皎磕了一个头,文皎想拦都没拦住。听英莲哽咽道:“我情愿跟着夫人的,求夫人收留。”   文皎起身,把英莲拉起来,叹道:“你现在不知道父母家人在哪,先跟着我也好。等日后若是有幸找到你家乡何处,爹娘在哪,再想你往何处去也不迟。”   英莲听见“家乡”、“爹娘”等语,不禁又红了眼圈儿,泪珠儿将落不落。文皎虽知道英莲的身世,想将英莲直接提成小姐的例,但是怕林海起疑,终究有些顾虑。   于是便命玉雪先带着英莲,熟悉府中规矩。也不用她做什么,先养好身体再说罢。玉雪听命,将英莲带下去了。   没了别人,正屋里又陷入了寂静。终究还是林海先开口,语气平平淡淡的问道:“夫人不顾安危,就是去救了这么个小丫头?”   文皎本就一直压抑着心头的火气,听了林海这话,禁不住鼻子眼儿里哼了一声,冷笑道:“老爷刑部尚书,官居二品,自然不把小小丫头的性命放在眼里。只是我从前也是个丫头,见了这样事,心中不忍。若是老爷觉得我是多管闲事,我日后就安心呆在家里,不出门便是了。”   林海觉得和文皎说的都不是一回事儿,听文皎这话带着刺儿,一股邪火涌出,只是还勉强压着道:“我何曾说过夫人不该去?只是夫人就是要去,也该等我来了,咱们一起去。你自己去了,可曾想过出了事怎么办?”   文皎听了此话,索性也不把后脑勺对着林海了,转过头来,眼睛直直的看着林海,语气里有些委屈,说道:“我去之前,立时就派了人去找老爷的。黛玉身边统共留了四五个男丁七八个嬷嬷丫头,十来个人护着。就让他们都在原地等着,我才去的。能出什么事儿呢?老爷要拿这个事怪我,我觉得老爷没理。”   林海听了文皎的一番分辨,气就去了大半,又是想笑,又是想叹,站起来走到文皎身边,想把手放在文皎的肩膀上,文皎却转身一扭,看着他道:“话还没说完呢,谁和老爷动手动脚的。”   林海无法,只得站在一边叹道:“夫人把黛玉都安排得好好的了,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安全不安全?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叫我可怎么办?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来了,咱们一同去呢?”   文皎越听越愣,最后不禁低下头来,又把后脑勺对着林海了,闷闷道:“我身边有葛娘子和一堆人呢,能出什么事儿。老爷真是……”   林海大概也明白文皎想的是什么了,又把手放在文皎肩上。见文皎不躲了,就把文皎抱在怀里,又叹道:“那薛蟠虽然跋扈,但是好歹不算笨,知道害怕。若是真碰见了傻的,冲撞了你,你想过没有?”   文皎闷声道:“我若去晚了一步,那冯渊说不定就被打死了呢。再说我总比薛蟠聪明些,若是真的见势不好,十来个人带着我走就是了。”   林海把文皎的身子掰过来,看着文皎道:“那夫人下次等一等为夫也好啊。”   文皎本还沉浸在自己误会了林海的情绪中,正内疚着把林海想坏了。只是一听林海说什么“等一等他”,就又想起来林海和他五个族人聊得热火朝天,把她撂在那的事儿了。   于是文皎的语气再次委屈起来:“我倒是想和老爷一起去。只是老爷一到了街上,只顾着给人家传道受业解惑,也不知还记不记得我是谁,一句话也没和我说。我又不好打扰老爷的,回过神来,老爷都不知道在哪了。”   林海听了一愣,那股心虚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听文皎继续说道:“明明是我请老爷一起出去,老爷答应的也是我,我可不是替他们几个请老爷去上课的。若是老爷一直在我旁边,遇到事情,我肯定会先和老爷商量。只是老爷又不在我身边,我和谁说去?”   林海心虚得不行,竟然罕见的略略避过脸去,不敢看文皎的眼睛。文皎见林海这样,知道他对这事并不是理直气壮,气便消了些,只是心里总是难平。她便把自己的脸凑到林海跟前,让林海不得不看着她,笑道:“老爷怎么不看我?”   谁知林海略嗽一声,又嗽了一声,再嗽了一声,方开口低声道:“是为夫的错,为夫忽视夫人了。”   这一句话倒是让文皎愣住了。往日林海再好,也是一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古代士大夫,最重面子。文皎不过是想逗一逗林海,看看他的窘样儿,没成想能真的从林海口中听到道歉之语。   见林海说了这句话,又转过脸儿去,文皎便再把脸凑上去,笑问道:“老爷说什么,我没听清呢。”   林海叹了口气,把文皎重新搂在怀里,轻声道:“是为夫错了,请夫人原谅为夫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用自《红楼梦》原文,香菱咏月·其三   我也想一顿吃八个菜呜呜呜呜呜(来自被迫减肥的作者)   感谢在2020-05-01 12:00:06~2020-05-0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ING、太南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妞09 2个;啦啦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半殇 5瓶;极北长宁、甜妞0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旧主   于是林海文皎二人解开了误会, 林海又承诺过两日再去街上逛去时,定然好好陪着文皎,这事也就过去了。   只是文皎却略略猜到了林海为何就这么喜欢和五个族人呆在一起了, 不就是想过一把当爹的瘾吗?细细想一下也可以理解, 一个古代男子,四十二岁,已经官居二品,位列六部尚书。   却可惜在古代这么重视子嗣的大环境下, 没有儿子, 一身学问不能传授于人,不得不说是人生一大憾事。还记得原书里面林海贾敏就是因为膝下无子, 才把黛玉假充男儿教养。   在这个时代,没儿子,就代表家里的遗产都无法传给自己的血脉。虽然本朝律例, 独女有完全的继承权。只是古代一直有吃绝户的恶习, 若是没儿子,等你一死,那些虎视眈眈的叔伯兄弟都想来瓜分你的家产。   孤母寡女, 本就弱势,若是再没有个强势的娘家,双拳难敌四手,真是会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林海才会死前把黛玉和阖家财产托付给贾府, 只求能够让黛玉平安长大吧, 文皎想。最近从各个方面,特别是床/上, 都感觉林海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简直是龙精虎猛。治疗男子不育的药也给林海用了一整年, 感觉生个孩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只是现在路途颠簸,不是怀孕的好时机,还是等到了京中安稳下来再说吧。文皎思量再三,看看身边已经睡熟的林海,还是又服了一粒避孕药。总之现在林海也没有生命危险了,看样子还能活个三四十年没问题,所以早怀晚怀一两个月影响不大。   第二日一早起来,文皎便觉得腰/肢儿又有些泛/酸。本来两个人成婚一整年了,房/事一向和谐,体力需求都很匹配。除了新婚那个月外,文皎就没有过圈叉完身体泛酸的时候了,基本都是完事后身上懒懒的十分满足,醒来就神清气爽,连工作效率都高些。   昨日是因着两人别扭了一回,又因为赶路出门在外不方便,将近半月没有行房/事。又因黛玉昨日下午逛街回来,直接就在葛娘子院子里睡了,不用避讳什么。所以晚上两人就心照不宣的放开了,激烈了些。   这大概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文皎第一次和林海“床尾和”,感觉这滋味还真不错。   其实林海也有同感。早晨起来,回想起昨晚文皎欲拒还迎,满面薄嗔,眼波流转……真是回味无穷。就觉得他还年轻得很,可以再战三百个回合。   所以文皎梳妆时,林海的手也不安分,一会趁着给文皎画眉的功夫,摸一摸她的脸儿,一会给文皎戴上耳环,非要顺手捏一下她的耳垂。旁边侍奉的丫头们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头都不敢抬。白露白霜两个偷偷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笑意。   当林海又趁着文皎起身的功夫,手在文皎的腰/上划了一下的时候,文皎虽然觉得心里甜蜜蜜的,但这么多人面前,感觉自己的脸都要掉完了。于是张口微微嗔道:“老爷。”   新婚那日,嗓子里灌满了蜜的感觉又回来了,文皎听了自己的声音微微一愣。林海听了这声嗔,也是身上酥了半边。眼见屋子里的气氛越发暧昧起来,林海的手指尖已经搭在文皎的肩膀上时,外头人报:“大小姐来了。”   这一声让林海文皎两个人触电似的分开,文皎偷偷嗔了林海一眼,两人便笑着到了堂屋迎黛玉去。   黛玉进了门,见两人情形,便知他们是已经好了。于是放下心来,行了礼,便从丫头们手上拿了两个纸包儿下来,笑道:“昨儿和葛师傅逛去,吃到一家点心,真是清甜可口,难为他们怎么做的。连吃了几块也不腻。因此我买了些回来,给爹爹和太太尝尝。”   文皎生怕一张口就蜜水儿似的,便略嗽了一声,想清清喉咙。林海见文皎如此,不待文皎说话,先笑道:“正好该吃饭了,让他们摆到桌上,我和你太太也尝尝玉儿带回来的好吃的。”   三口儿和和美美吃了早饭。文皎想起今日是那贾雨村预定上门的日子,便对黛玉笑道:“今儿你以前的师傅贾先生,现今是金陵城贾知府了,要来咱们府上。若是别人就算了,只是他毕竟做过你先生,虽说不大可能见你,但你不在府上也不好。咱们明儿再一起出去玩罢。”   黛玉笑着应了是,又讲些昨日上街看到的好吃的好玩的,形容起来妙语如珠,逗得林海文皎直笑。   只是说不过一会话,门上就报贾知府携夫人来了。文皎本没想着今日还有她的事儿,本以为也就是林海去应酬应酬贾雨村,谁知道这人怎么把夫人也带来了?   文皎听了无法,人家来都来了。看看身上这身衣服虽然也是织金缀玉的,到底不是见客衣裳,便命重新更衣梳妆,请贾夫人前头厅内暂歇。再看看黛玉,也是家常衣服。   于是林海先去前头应酬着,文皎黛玉各自更衣,重换了见客衣裳。文皎看着那沉甸甸的金凤金钗就是叹气。   嫁给林海后,也就是新婚那半个月,为了不堕声势,文皎才天天戴这些东西。等和林海熟了,文皎和家下人们互相也把脾性摸透,除非见客,文皎家常就只在头上戴些轻巧的首饰头面,不失了身份即可。   按理说没有女人不爱金珠宝石的,只是文皎的金凤金花钗等都是十足金子打造,一个个沉甸甸的坠手,更坠头发。   以前做丫环宫女时,再和主子关系好,打扮得也不能出了格儿,首饰大多都是轻轻巧巧。身份一变,心理上很快就适应了,头皮却还是原来那个戴不得重首饰的头皮。   白露有些不解,一面给文皎梳妆,给文皎戴上凤钗,见文皎的嘴角抽了一下,便问道:“夫人既然不愿意见人,不见就是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文皎总不能说着贾雨村是个小人,还是个原书里以后位高权重的小人,万一得罪了他,以后他攀咬报复咋办?只能说:“那贾知府毕竟做过大小姐的先生,现在又已经是一方知府,见一见他夫人也是应该的。”   贾雨村现在的夫人就是以前甄府的丫鬟娇杏,本姓杨,只因一回顾,就从丫鬟成了从四品知府的正妻,一家主母,也算是一段奇事了。   杨氏在前面偏厅坐得一会,只略喝了口茶润润口,怕喝多了一会不雅。心中又想着昨晚和今早老爷交代的话,务必要在林家夫人面前留下好印象。   于是杨氏坐在那还一直在想,见到林家夫人该怎么说话,怎么行事。过得一会,一个穿着青缎掐牙背心,牙色小袄儿,白绫儿裙的清秀丫头进得偏厅,行个礼笑道:“劳烦贾夫人久等了,我们太太请您过去。”   于是杨氏不敢耽误,笑道:“多谢姑娘。”便立时站起来,自家跟着的丫头替她整整衣衫,主仆三人便跟着林府的丫头进了后院。   杨氏本是立定主意,今日就算不能给林夫人留下些好印象,也不能让林府觉得自己是个没规矩的人,于是行路端庄,目不斜视。   她本是丫头出身,虽然做了主母也几年了,大家夫人应有的这些接人待物规矩也慢慢学起来。只是今日来的毕竟是二品大员的家中,杨氏心中还是颇为紧张。   谁知路上行得一半,不知是什么原因,杨氏却鬼使神差的往旁边看了一眼。看到一个也是绫罗裹的大丫头,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两人正说说笑笑的往前头走呢。那个小丫头眉心一点红痣,容貌虽然长开了好些,但是十分熟悉。   杨氏一愣,心内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前头带着她的玉梅感到杨氏一顿,便回头笑道:“贾夫人,就在前边了。”   杨氏压住心头的诧异,笑道:“多谢姑娘,一时走了神。”欲想问问前面这丫头,又觉得太过唐突,只能又把到嘴边的话压回去,跟着她入了正室。   文皎见跟着玉梅来的是一位年纪未满三十,姿容中上的女子,穿衣打扮行事走路也很得体,都在谱上。心想看来今天的工作会比较轻松。见人走近屋中了,文皎便笑道:“叫贾夫人久等了。玉儿,快见过贾夫人。”   杨氏上前很实诚的行了礼,文皎下了榻,亲自把她扶起来,笑道:“请坐,还不知怎么称呼。”   杨氏见文皎不像是难相处的,心内也送了一口气。两人寒暄几句,杨氏又极口夸了黛玉,心里到底是惦念着看到的那个眉心红痣的小丫头,几次想要出口,只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文皎见杨氏总是欲言又止,想着就算贾雨村有什么要求林海的,他自己说就是了,犯不着再拐个弯让他内人说罢。于是也起了好奇心,笑道:“杨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便是了。”   杨氏见文皎如此说,想了想,终究还是开口问道:“夫人,我在院子里头看见贵府有一位眉心一点红痣,十一二岁的姑娘。请容我冒昧,这位姑娘是何来历?”   文皎听杨氏这么一形容,心中本还纳闷,她问香菱做什么?却忽地福至心灵,原书里面贾雨村的夫人不就是甄家的丫头吗?难道她认出了香菱?若是真能借杨氏的口说出香菱的真实身份,那真是水到渠成,在自然也不过了。   于是文皎便说故事一样的笑道:“若是问这丫头的事,说来也是我昨日积德了。昨儿我们一家街上逛去,可巧儿碰到两家争一女,就是争这小丫头。她想是拐子拐来的,偏又卖了两家。只是她生得花容月貌,两家都不肯相让,先把那拐子打了个半死。后两家要打起来时,恰是我赶到了,喝住他们,问清缘由。”   说到这,文皎看着杨氏笑道:“说来我报了官,还是贾大人亲来的。我又见这被拐的小丫头实在可怜,观她出身不俗,便先把她带到我们府上。想着日后找到她的爹娘,也是我好人做到底了。难道你也是看她不俗,才有此一问的?”   文皎说完,竟看到杨氏眼圈儿都红了,心中便有了底,看来这杨氏还并未忘本。果见杨氏平复了情绪,笑道:“不瞒夫人说,我出身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从前是姑苏甄家主母封太太身边的丫头。”   文皎不意她连出身都说出来了,心内也有些叹息,便对黛玉笑道:“玉儿,你先去找葛娘子玩罢。”   黛玉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太太这是给杨夫人留面子,便笑着告退,找葛娘子陆清玩去了。想着晚上问问太太不就全知道了,此时也不用着急,去找葛娘子和清儿还自在些呢。   于是文皎见黛玉出了门,便起身扶起杨氏,屏退下人,叹道:“夫人私事,咱们还是到屋里头说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是一章双更6000字啊小可爱们呜呜呜呜,为啥感觉看得人还没有单更的时候多了呜呜呜呜呜。   所以今天还是拆成两章了呜呜呜。   感谢在2020-05-01 12:00:06~2020-05-02 12:0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ING、太南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妞09 2个;啦啦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半殇 5瓶;甜妞09、极北长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英莲   转过屏风, 文皎杨氏娇杏二人分主宾坐了,杨氏便从头说起陈年旧事来。   “那一年,我还在姑苏甄家, 做夫人的贴身丫鬟。说起来, 虽然甄家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之家,但是老爷从前也做过几任县令,只是不以功名为念,早早回乡了。家中也颇有薄产, 所以附近的人也推甄家为望族了。”   “只可惜老爷和夫人虽然积德行善, 却命中无子,只有一个姑娘, 名唤英莲。那年上元节,姑娘才五岁,一个家里人, 好像是姓霍的, 带着姑娘去看烟火。谁知他带着姑娘出去了一整夜,竟再没回来。”   “老爷和太太都急坏了。我们全府上下,加上老爷夫人又请人帮忙, 直找了一整个月,也没找见姑娘的踪影。老爷和太太都忧思成疾,先后病倒,我们正是忙着给请医熬药, 一家忙乱的时候……”   说到此处, 杨氏不禁落下泪来,文皎叹息一声, 也并不催促,看杨氏擦了擦泪, 哽咽着继续说道:“谁知那旁边葫芦庙……那时甄府就在从前苏州葫芦巷里,紧挨着葫芦庙。那葫芦庙里头油锅炸了,直烧了一整条街。府里头虽然人员不曾伤亡,只是一应房屋财产,全都烧成了瓦砾灰烬了。”   “这事谁也想不到,老爷太太无法,只得带着我们都暂到田庄上安身。只是那几年连年干旱,盗贼四起,田庄上也过不得,又只得把田庄都变卖了,投奔太太的娘家封家。”   杨氏欲继续往下说,又停了停,终究是叹道:“不是我说旧主的不是,只是甄老爷是不惯务农的,支撑了一二年,收成都不好,日子越发艰难了。太太的父亲又……哎,没有两年,老爷的身子就越来越不好,竟渐渐露出了下世的光景。”   “那时家中不过勉强支撑度日罢了,旧时奴仆,只剩下我和春杏两个。虽还找过几回姑娘,只是时日已久,再也找不回来了。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到底老爷太太两个人,也算是个家。可谁知那日老爷出去散心也没回来,竟听人说,是和一个跛足道人走了。苏夫人,您说,这是不是一桩奇事?”   文皎听了只是叹息罢了。杨氏也不过心中难平,才问的这么一句,并不是想要文皎回答,又说道:“我们太太听说了,几乎哭死过去。家中又没什么银钱,但日子总要过的,我们主仆三个日夜只能做些针线,补贴家用。”   “后来我便到了我们老爷府上,本还是和太太同在苏州,还能照应照应太太。只是后来老爷辞官,我们四处云游,和太太也久不通信,不知现在如何了。”   文皎虽然知道甄家这些事的前因后情,但是听杨氏亲口说起,还是觉得心有戚戚。甄士隐家破人亡,虽然主要原因是因着房屋被烧,没了财产。但若是英莲在身边,想来就算有再多烦难,夫妻两个总能一起齐心度过的。   杨氏见文皎不言语,又想起英莲来,有些急道:“今日见了夫人院子中的那位姑娘,虽只看了一眼,却觉着实在是和旧日小姐的模样像极了。我们姑娘就是有眉心一点朱砂痣,我看院子里那位姑娘也是有的。所以才冒昧相问。”   “请夫人莫怪我唐突,能不能让我见一面这位姑娘,说几句话,也好知道是不是当年的小姐。”杨氏说完,心中忐忑,抬起头的看苏夫人的反应。   文皎站起来,笑道:“这有什么,我本来也想着,若是有缘,就给她找到父母亲人,也是功德一件。今日你来了,若真能找到她的家乡父母,真正是她的福运来了。”说完,文皎便命:“白露,去把六儿带来罢。”   见杨氏欲言又止的样子,文皎便笑道:“因我并不知她的名字,她说那拐子叫她小六儿。若她真是你从前的姑娘,自然就能恢复本名的。”   文皎想想又叹道:“只是我昨儿也问过她来历、家乡、姓名等,她都说不记得了。想来小小年纪就被拐离了家乡,也七八年过去,都忘了也是正常。就看一会见了旧人,她能不能想起什么罢。”又问:“那你可还记得,她是几岁了,什么时候的生日?”   杨氏略算一算道:“若是我记得没错,想来今年该是十一岁了,二月十二的生日,正是花神节呢。”   文皎一听便笑道:“真是巧了,我们家大姑娘也是二月十二的生辰。”   说话间,白露已经把英莲带到了。英莲行了礼,文皎便笑道:“你抬起头来,给这位夫人看看,你还认不认得她。”   杨氏从英莲进门起,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见英莲抬起了头,杨氏不禁扶着榻慢慢站了起来,她见了英莲正脸的相貌,便知定是当日的小姐了,心内激动,便试探着问道:“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英莲也正纳罕,这位夫人怎地有些眼熟?因此一时也愣住了。她虽总是推说不记得小时候诸事,其实总还记得一些,不过是希望自己不记得罢了。   试想一个从小金玉一般养大的女孩子,一朝被拐,又被朝打暮骂,若是再记得前世,岂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因此英莲挨过几回打,便不再去想往日的事了。   现在到了林府,夫人和姐姐们都极和善,因此英莲也放松了些。她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又听见如此问,便回道:“我见夫人有些面善,只是不记得从哪见过夫人了。”   原来当日甄士隐封氏二人最是积德行善之人,从不苛待家中下人。就算是家中败落了,封氏也不曾苛待过杨氏。因此杨氏心中是感念封氏的恩德的。   英莲小时候又长得玉雪可爱,从上到下人人都喜欢。所以杨氏今日得见英莲,又听了这话,眼泪就收不住了,一时支撑不住,又坐回塌上。   英莲见杨氏如此,有些不知所措,便有些求助的看向文皎。文皎心中一软,招手叫英莲过来,拉着她的手,对杨氏笑道:“看这样子,她便是你说的那位姑娘了?”   虽然杨氏自己说了是丫鬟出身,但是文皎却不能言语间总是提及杨氏往日的丫头身份。文皎以前也是做丫头的,但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不介意人家知道她的身份。   但是文皎现在毕竟是上了族谱的苏二小姐,杨氏的出身一直未改。人心隔肚皮,保不准杨氏现在能说起往日出身,日后富贵起来,想起今日之事,再怨上文皎。   杨氏擦擦眼泪,强笑道:“是了,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姑娘长开了好些。只是往日我们熟悉姑娘的人,是尽知道的,一见,便认出来了。”   见英莲一脸迷惑不解,文皎便柔声说道:“真正是缘分。这位夫人见了你,说知道你的父母家乡都在哪里。你本名叫做甄英莲,家乡在姑苏,也是个大家小姐。个中细节,请这位夫人说给你,好不好?”   英莲听见文皎如此说,又见文皎将她往前推了推,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的一些片段,便不由自主的走到杨氏身边。杨氏试探着拉了英莲的手,见英莲不抵触,便拉着英莲坐到身边,一五一十说起这几年的情况。   英莲低着头,沉默的听完了杨氏说起前因后果,心内倒是信了八/九分。又听见家宅被烧,父亲不知所踪,心内也十分悲伤。再抬头时,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文皎见杨氏已经说完,二人相对而泣,终究不成样子。便笑道:“好了,这是喜事,咱们该开开心心的,怎么都哭起来了?”又叫人打水,给杨氏英莲洗脸,又叫人去唤黛玉。   见色色都好了,文皎又对英莲笑道:“你昨儿才被我带回来,今儿就知道家乡父母都在何处了,可见是你我有缘分。我有心认你做个干女儿,你可愿意不愿意呢?”   英莲就算洗了脸,眼圈儿也还红着,心中还没缓过神来。听见文皎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仰头不知道说什么。文皎心中叹息,又笑着问了一遍:“英莲,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干女儿呢?”   英莲回过神来,便立时跪下,哽咽道:“我的命都是夫人救的,夫人又替我找到父母,家乡,大恩大德,本来就无以为报。做夫人的女儿,我只怕自己当不起。”   文皎把英莲拉起来,笑道:“我要认你,你就当得起。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英莲笑道:“我愿意的。”   这时黛玉也已经到了,进门行礼,笑道:“太太找我?”   文皎把黛玉往身边一拉,笑道:“你说可巧不巧。杨夫人恰好和英莲从前见过,因此今日一见了,就说出了英莲的出身来历。她本是苏州城一位姓甄的乡宦家的姑娘,若是没被拐,现在也算是闺秀了。正好她与我们同乡,又恰好和你是同一日的生日,真是缘分,我便想着打算把英莲认个干女儿,玉儿也多个姐姐,你觉得如何?” 第43章 姐妹   黛玉听文皎说“英莲”, 再看文皎拉着昨儿带回来的姑娘,便知道端底了。因英莲生得花容月貌,身世却又如此曲折, 黛玉本就有些可怜她。   并且虽只见过几面, 黛玉也看得出来英莲为人不是那等轻狂的,笑道:“那家里又多了伴儿了,真真是喜事一桩。”   文皎见黛玉是真心喜欢,便立时吩咐人给找些缎子给英莲裁衣裳。又对杨氏笑道:“今儿都是亏了你, 让我得了这么个好女儿。我可要多谢你了。”   杨氏忙笑道:“都是夫人善心慈悲, 我不过说些陈年旧事罢了。”   文皎又对黛玉笑道:“我和杨夫人说说话儿,烦请玉儿先替我带着英莲逛逛看看, 或是去葛师傅那。你们也好熟悉熟悉。”   黛玉笑着应了,下榻伸手去拉英莲,笑道:“英莲姐姐, 我带你去玩, 咱们走罢。”英莲忙看着黛玉的样儿,照着也行了个礼,跟着黛玉走了。   文皎想起英莲由此遭遇, 终究是因为拐子猖獗的缘故。这拐子现在既然出现在金陵城,说不定他是有同伙的。林海虽然已经是刑部尚书,但毕竟还没走马上任,手底下没人。   再说整治拐子这种事, 都是地方官员的职责。就算是林海上任了, 也不能从京城遥遥指挥地方官整治拐子。就不说这时候交通信息不便。真这么做了,说得小些是越权, 说得大些就是勾结地方官员,万万不能如此行事。   所以想要揪出这一伙拐子团伙, 竟只能靠那贾雨村自觉自愿了,但文皎又不想和贾雨村扯上什么关系。   思虑再三,文皎终究还是觉得若能清掉这一批拐子,不知能救拯救多少好姑娘呢。便半是故意,半是真心的对杨氏叹道:“其实都是这拐子可恨。若不是英莲被拐走了,想来就算是家宅被烧,有个孩子在身边,英莲的父亲总不至于就跟个道士走了罢。他们家想来也不会散了。”   后面文皎杨氏说起拐子可恨来,前边林海贾雨村也正巧谈了这事。贾雨村说那拐子已经没什么生命危险了,现下关在大牢里头。   林海却想起来昨日两人好了之后闲谈,文皎言语中流露出对英莲的可惜和对拐子的厌恶:“老爷想想,若是咱们家出了这样事,咱们为人父母,可不是心疼死呢!”   于是林海言语之中,也不由得暗示,说什么今上最是最重孝道,见不得人父子母女分离。若是端掉这这批拐子,想来天下父母都会感念贾雨村的等等。   贾雨村听了深觉有理,兼之回家听杨氏说了今日之事,说到苏夫人也觉得拐子甚是可恶,皇后娘娘最见不得这样事等等。又想起苏夫人以前的身份,加上今日林海的暗示,决定马上就把整治拐卖儿童作为他今年的第一要务。   却说林府这边留贾雨村和杨氏吃过午饭,送走他们夫妻二人,林海便回到文皎房内。文皎便说起英莲的身世,又笑道:“对了,还没和老爷说呢,我又私自决定认英莲为干女儿了。话都已经放出去了,想来老爷堂堂刑部尚书,不介意家里多养一个闺女吧?”   林海听了虽是一愣,倒也没反对,只是笑道:“夫人喜欢她,留下来给夫人做个伴,也是好的。”   文皎听了却叹道:“我虽想把她留下来,只是听杨氏说,现在虽不知生死,她毕竟还有亲娘在姑苏呢。她既是我们同乡,又认了女儿,我想着总要派人苏州去找找,好人做到底。若是找到了,也算是全了她的劫数了。”   林海听了也觉得有理,况也不是什么大事。世人认亲是有两种,一种是上族谱的,比如文皎上了苏家族谱,就是在谱上的嫡出二小姐,无人敢置喙她的身份。还有一种便是这种干亲,不过拜拜父母,是不上谱的,不过名头上好听,也可以略提提身份。   原书里头贾母为了让薛家承情,提一提宝琴的身份,不让梅家退婚,立逼着王夫人认了宝琴为干女儿。可见这种事常有。所以文皎自己便能决定,也想到了林海不会反对。   于是文皎想去叫人时,却想到陆清这孩子也来了家中半年,品行性格儿都是极好的。平时也极上进,一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就牢牢抓住,日常说起来,一有时间,抓住书本子就不离手的。   况且如无意外,陆清眼见还要在家中呆到出嫁。若是只认刚见一面的英莲,难免小姑娘家心里多想,府里下人也有想法。   于是文皎把顾虑和林海一说,林海便点点文皎的额头,笑道:“为夫我堂堂刑部尚书,难道养不起家里多两个干闺女?”   文皎嗔了林海一眼,便叫人把葛娘子陆清并英莲黛玉都请来。为着避嫌,林海就坐在东屋,文皎请葛娘子她们去了西屋,如此这般一说。   葛娘子心中也知文皎之意。半年相处下来,文皎着实是个全乎人,待人又是真心诚意,心中也尊重文皎为人,知道文皎此举何意。况且成了二品夫人的干女儿,日后出了门子更有底气些。便笑道:“那清儿丫头真是有福气了。”   于是英莲和陆清拜过林海文皎,从此林府从上到下都改口称“莲姑娘”和“清姑娘”。因英莲已经十一岁,算是大姑娘了,文皎又先在体己首饰里头找出些适合小姑娘戴的簪钗等,给英莲打扮上。   认完了爹娘,文皎又对葛娘子笑道:“我认了闺女,现在却还是要劳烦娘子替我带着,娘子便再做一次师傅如何?”   葛娘子笑道:“嗨,多大的事儿,夫人放心,过不了半年,包英莲姑娘也健健康康的了。”   于是英莲又拜了葛娘子做师傅。文皎照着陆清的例子,拨了身边两个丫头给英莲。这下子文皎身边人事空缺又多了两个。又再派两个男丁两个女人去苏州打听封氏。   全都安排完,送走了人,文皎不禁对林海抱怨道:“早知道有这回事,就在扬州采买些人调教起来,现在也能用得上了。”   林海笑叹道:“我从前也不知夫人出了门,竟然能发生这么多事儿的。”话音未落,文皎就伸出手指轻轻拧了一下林海的腰,哼了一声。林海忙把手中书放在一边,亲自给文皎倒了杯茶赔罪。   本以为这样事情就过去了,剩下的不过就是金陵城歇息几日,吃喝玩乐,随心逛逛。林海现今名声在外,金陵一地的官员中也没有旧相识,所以应该没什么工作了。   谁知第二日出去玩乐回来,门子上却报有两张帖子。一张是皇商薛家,另一家是一小户冯家。   文皎看了帖子扶额。薛家这张帖子是以薛王氏的名义写的,也就是薛姨妈。帖子上表达了对家中不成器的儿子冲撞夫人的歉意,若是夫人有时间,希望能够上门致歉。   薛家这封帖子中规中矩,虽然敬意歉意一个不缺,但是就感觉少了点味道。想来王家王子腾现在位高权重,贾家也还未倒。薛家靠山尚在,又没真的和文皎怎么,自然也不是很怕。   但是文皎还是决定见一见薛姨妈。毕竟宝钗可是和黛玉并列的,什么鬼的薄命司十二钗正册之首的女孩子,想来也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孩子。最关键的是能多见一见原书里的人,才不枉穿过来一场嘛。   冯家的帖子却是冯渊说感谢林尚书和夫人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是自己有事想冒昧求见夫人。说那日街上的姑娘,不知现在情况如何,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姑娘,就立志今生只她一个,希望夫人可以给个机会见她一面。   冯渊此帖言辞虽然没有多么华美,文化水平也不是很高,但是字字情真意切,倒是让文皎有些动容。因为原着里面冯渊是被薛蟠打死,以后再也没有他的戏份,所以其实文皎早都把这冯渊忘了。   见了冯渊的帖子,文皎觉得虽然这辈子冯渊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自己积德行善了。不管是英莲自己还是文皎,都不愿意再让英莲嫁给冯渊。   英莲是自己不愿意。文皎却是觉得,冯渊以前只好男风,虽然见到英莲,立志只娶她一个,但是难保以后故态重萌。若是如此,英莲的一辈子岂不是毁了?   而且冯家毕竟小门小户,此次得罪了薛家,日后薛家有那小肚鸡肠的报复起来,英莲也会被连累。那时文皎身在京城,天高皇帝远,也伸不出手来。   再说英莲今年才十一岁。按照本朝律法,和十二岁以下幼女发生关系的,无论是不是女子自愿,男子都要被判刑。若是按照风俗,姑娘都得留到十七八岁再出嫁呢。文皎是绝对不可能现在就让英莲去嫁人的。   但是毕竟于情于理,都是冯渊先从拐子手里买下的英莲。他现在又情深义重,再从林家名声考虑,这冯渊还是要见他一面说个清楚。于是文皎又给自己排了两天的工作。   后天见薛姨妈,大后天见冯渊。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现在虽然没有亲兄弟姐妹,但是也有了真正自己家里的姐妹啦嘻嘻=w=   我觉得妙玉英莲晴雯红玉全都有黛玉的影子,私心也想让本书里面黛玉再教英莲学诗,就把英莲留下啦~ 第44章 薛家   给自己安排完工作后, 文皎只想哀嚎。为什么救个英莲还有这么多后续啊,明明还是在假期散心路上呢。但是文皎并没有放任这样的情绪持续多久,就调整好了心态。   当年做丫环宫女的时候还不是一大堆工作?做小丫头的时候战战兢兢, 入了宫每天看一大堆账本, 还要和六司和好几个宫的宫女打交道。哪有一日是好好歇着的?现在翻身成了主子才半年,就这么懈怠了?   现在的日子可不比以前舒服一百倍?不用担心哪天得罪了谁就被撵出去,被打死。不用服侍主子先吃饭自己才能吃,不用晚上守夜, 可以安稳的睡个好觉。不过就是见几个人罢了, 还都是来奉承的。   看来果然舒适的环境会使人堕落啊,文皎想。自己真是越来越娇了。再说回京之后还要忙一段时间呢。京中各家夫人总要再交际起来, 还要采买人手,给几个女孩子请老师等等事情。这时候忙几天,也免得到了京城骨头都懒了, 提不起劲儿。   给自己打完气, 文皎第二日又和林海甜甜蜜蜜逛了一整日,就神清气爽的准备开始迎接工作了。   却说薛家那边,薛姨妈和宝钗本是忙着家中打点带上京的行李物品, 筹划人手等,并不知道薛蟠外头都做了什么。   只是不管是什么时代,八卦消息总是传得最快的。不出一日,金陵城上下就传出了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比如皇商薛家公子和一位不知名冯公子当街怒争一女, 两家打得血流满地。说那被抢的小娘子真是花容月貌, 天上有人间无,才惹得两家怒而相争!   那就有人问了, 那花容月貌小娘子去哪了?被哪家抢走了?这时候就有很知道的人在旁边说,嗨!两家正打得欢, 谁知斜刺里冲出一位大家夫人,一声怒喝,镇住了两家,原来就是刑部尚书夫人。现在那小娘子就是被尚书夫人带走了。   旁边的人说你吹吧!大家夫人都是大家闺秀,说话细声细气的,怎么可能吼一声镇住一群男人?   那前头说话的就不乐意了,说那是我亲眼看见的!   还有说其实那小姑娘就是刑部尚书家的小姐,小时候被拐卖了,恰好被尚书夫人碰到的,一见是自家女儿,泪流满面领回家去了。   还有说刑部尚书夫人大发神威,把薛家公子打成个烂羊头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薛家仆从不少,自然这些信儿也传到了他们耳中。还有和薛家下人相熟的偷偷问,你家公子真的被打成烂羊头了?薛家下人大惊,我们公子明明好好的,是哪里传出这话来!   传来传去,消息就传到了薛姨妈信重的嬷嬷耳中。嬷嬷打听了半日,也没打听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样的。终究不敢相瞒,把外头的传言都报给了薛姨妈。   薛姨妈听到事关自家儿子,还牵扯了刑部尚书夫人,大惊,忙使人把薛蟠喊来。又叫人去喊宝钗。薛蟠正因丢了人这两日都没出门,因此听见母亲唤他,立时便到了。   薛姨妈虽天天见薛蟠的,前几日也并未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但薛蟠到了,薛姨妈还是先绕着薛蟠看了一圈,看薛蟠全乎得很,没受伤,便先松了口气。但想起传言,又立逼着薛蟠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蟠见母亲妹妹都担心得很,不敢相瞒。况且自己又没真的犯什么事儿,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薛姨妈宝钗听完,先齐齐松了口气。既然并没直接冲撞刑部尚书夫人,也没当着她的面儿打死人,就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薛姨妈还是抱怨道:“成日家就知道在外惹事。那小姑娘能有多漂亮?你就非要买她。”   宝钗在旁劝到:“妈妈,已经这样了,再说这些也是无用。幸而没酿出什么大祸。不如现在想想怎么去拜见一下尚书夫人,也好让她不要把这次的事放在心上才是啊。”   薛姨妈便道:“蟠儿不是说,一听见她说出身份,立刻就住手行礼了。她也把那小丫头带回去了,还有什么事儿不成?”   宝钗叹道:“妈妈仔细想想,哥哥当街打人,言行张狂,终究是不妥当。况且咱们此次上京,还要销账,再计新支。总还要和京中故旧联络联络。虽说舅舅位高权重,但刑部尚书可是六部尚书之一,刑部尚书夫人又是皇后娘娘在谱上的亲妹妹,若是叫上头以为咱家都是这等张狂之人,岂不是有害无益?”   薛姨妈听了,急道:“那如今,是不是得上门去赔罪为好?”   薛蟠听着宝钗的话,也深觉有理。只是终究是因为自己的事惹得家人担心,便站起来道:“母亲妹妹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明日就带了厚厚的礼去林府上,不劳烦母亲妹妹。”   宝钗微微怒道:“哥哥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一家人,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还有,你当刑部尚书家里就缺那点东西?况且尚书夫人是女眷,如何你独个上了门她就见你!还是先写个帖子送过去,看看林府什么反应。”   于是令人上了笔墨纸砚,宝钗亲自动笔,斟酌着既不失了敬意,也不使自家过于卑微,写了一封帖子,令人送到林府门上。薛姨妈又拉着薛蟠絮絮叨叨好些,薛蟠只点头应是,也不知终究听没听到心里去。   九月初六日早晨,薛姨妈并宝钗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穿上出门衣裳。带上门的礼单也是斟酌又斟酌过的。   薛姨妈本不欲宝钗跟着同去,怕尚书夫人斥责,带累了宝钗,不愿女儿也跟着去低声下气的。   只是宝钗却道:“尚书夫人既然能路见不平,还给那拐子请医,带走那小丫头,想来是个积德行善,懂事明礼,心胸宽广之人。这样的人只会就事论事,不会迁怒。况且本就是哥哥轻狂在先,咱们上门赔罪,就算挨个两句说,也是应当的。”   薛姨妈无法,因平日里宝钗就能做得她的一半儿主的。现今宝钗说得有理,她也只得依从宝钗。   虽薛家祖上也是紫薇舍人,现又在户部领着差事,家中亲戚多有高官显贵的。只是薛家现今毕竟只是皇商,薛蟠又是晚辈,没得叫位高长辈者屈就位低晚辈的。林海又对薛蟠为人嗤之以鼻,因此并不见薛蟠,而是继续当他老师去了。   所以薛姨妈和宝钗被请进去了,薛蟠却留在门房喝茶。想他薛蟠大爷到哪不是人人上赶着趋奉?只是到了林府,心中再不情愿,还是得乖乖夹着尾巴在门房等待。   宝钗跟在薛姨妈后头,一路走一路暗暗观察。见林家虽不过是上京路上,暂居金陵。但是府内行事丝毫不乱,颇有章法,可见尚书夫人治家严谨,是个心中有丘壑之人。   文皎今日并没让黛玉一起等着,而是让她和葛娘子英莲陆清玩去了。英莲虽然命运坎坷,但是她的遭遇并没有让她变得懦弱自卑,性格敏感偏激,而是仍然娇憨天真,为人行事一派纯真温和,惹人怜爱。   英莲又有好学向学之心。知道身份环境已经改变,又见黛玉是饱读诗书,又是热心肠的姑娘,于是就主动跟着黛玉读书识字。葛娘子黛玉陆清也都喜欢英莲的性子。   况且府中下人能跟着主子近身伺候的,也没有轻狂看不起英莲的。所以英莲虽然才来了林府两三天,便已经有如鱼得水之感了。   薛姨妈并宝钗进了屋门,请安行礼,便听尚书夫人笑道:“快请起来罢,看座。”声音倒是十分温和,让人一听就心生亲近之感。   薛姨妈却不敢怠慢,才坐定,便开口赔罪道:“犬子无状,那日在街上冲撞了夫人。妾听到此事,又惊又怒,已经在家中狠狠斥责过他,还望夫人海涵。”   上头尚书夫人仍旧开口温柔道:“薛公子并没冲撞了我,不过是冲撞了我家姑娘的习武师傅葛娘子罢了。若是薛太太诚心致歉,我便把葛娘子请来,夫人向她致歉便是。”   不光是薛姨妈,就连宝钗听到尚书夫人此话也愣住了。尚书夫人又轻轻笑了一声,道:“葛娘子先夫也是保疆卫国的把总,现今她也还有着七品敕命在身。边军战死,留下的烈属是因我受的委屈,我总要替她张目的。”   薛姨妈忙道:“那是自然,妾本来并不知还有这回事的。既然如此,请夫人请出这位葛娘子,妾当面致歉便是。”   尚书夫人便命:“请葛娘子来。”又笑道:“其实无论冲撞了谁,倒都是小事。只是贵府公子这脾气是有些大。若是那日我不在,想来现今那冯家公子已经命丧黄泉了。”   薛姨妈只得起身行礼道:“多谢夫人喝止犬子,没让犬子酿下大祸。”   谁知尚书夫人又笑道:“我没那么大的嗓门喝住薛公子,那一嗓子是葛娘子喊的。夫人要谢,不如一并谢葛娘子就是了。” 第45章 良言   因葛娘子的院子现今就在正院旁边, 因此往来说话行动十分方便。在薛姨妈和宝钗还在愣神的功夫,葛娘子已经进了门,行个抱拳礼笑道:“夫人找我?”   文皎笑得还是那么温和, 但葛娘子却分明感到文皎眼里流露出一丝促狭:“葛娘子, 薛太太说薛公子那日言行无状,冲撞了我,又说谢我喝止了薛公子。只是这些事都是娘子做的。我想着不能平白居功,还是请娘子来为好。”   薛姨妈并宝钗看见进来的是一个衣着素净, 身材高挑, 相貌有些英气的三十余岁女子,笑起来十分爽朗。和以前见过的姑娘太太气质都不相同。和尚书夫人的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通身气派, 确实不似普通的嬷嬷。   薛姨妈虽然心中尚未缓过神来,但还是站起来行礼,笑道:“多谢娘子。若不是娘子喝止了那孽障, 弄出人命来, 岂不是造孽。他还举止张狂,冲撞了娘子,请娘子宽宏海涵。”   葛娘子虽然心中厌恶薛蟠, 但见他母亲言语倒是诚恳,一脸慈祥。还有跟着行礼的小姑娘,也是行动懂礼的,因此并不迁怒, 便回礼笑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不过一两句话,我并没放在心上。”   说完了这一节, 葛娘子见无事,便要回去。谁知多看了一眼薛家姑娘, 倒是觉得和英莲有些相像,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文皎怕薛姨妈宝钗尴尬,便笑问道:“娘子怎么盯着薛家姑娘看?难道薛姑娘脸上有朵花儿不成?”   葛娘子笑道:“不是我胡说,我是觉得这位姑娘的容貌和英莲有两三分相似,所以忍不住多看两眼。夫人这里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文皎笑道:“娘子回去罢。你不在,三个小姑娘不知都要弄出什么花样了。”   见葛娘子出去了,文皎想着葛娘子说的话,英莲和宝钗竟有几分相似?原书里头没这么说啊?而且从她们进门起,宝钗就是一直低着头的。便对着薛姨妈笑道:“不知家中姑娘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薛姨妈从进了屋门,只觉得尚书夫人虽然言语温柔,性情平和,也不是爱难为人的。但是发生的这一连串事却有些令人费解。   自己本是来赔礼的,尚书夫人不受也就罢了,倒是给从没想过的人赔礼。又说自家的姑娘和一位英莲姑娘相像。况且听话听音,尚书府的姑娘居然还有习武师傅!   薛姨妈心中一万个疑问,但因平素涵养还在,没崩了盘罢了。听了尚书夫人这句问话,薛姨妈终于感觉到回到了正常的交际节奏,便笑道:“叫做宝钗,今年十一岁了。”   见尚书夫人又笑道:“宝钗来,到我这来让我看看。”薛宝钗不敢耽搁,提了裙儿走上前来,被尚书夫人拉着手认真看了看,又拉着坐到身旁。   尚书夫人问了宝钗些平日做什么,读过什么书之语,宝钗都一一答了。说在家中做些针线,忖度着林家书香门第,又说闲时读几本诗书等。尚书夫人倒是夸赞了一番,又笑道:“宝钗姑娘果然和我家英莲有些像的。”   宝钗今年才十一岁,已经出落得肌骨莹润,面若银盆,目若水杏。文皎见了,真觉得虽不是同一种风格的美,但宝钗美貌确实可以和黛玉不相上下了。且细细看下来,脸型眉眼确实和英莲有几分相似的。   所以文皎一面和宝钗说话,一面拼命在脑子里翻曹公有没有说过香菱和宝钗长得像这回事儿。香菱长得和秦可卿有些像……然后秦可卿鲜妍妩媚有如宝钗,风流袅娜有如黛玉……就是秦可卿长得和宝钗是一个类型,气质和黛玉是一个类型的……   破案了,想到此处,文皎心内吐槽。其实长得这个类型的姑娘也有不少,只是宝钗英莲年龄相同,又都是圆圆脸儿,水杏眼,所以才看着更相似些。   薛姨妈听了尚书夫人也说,自家宝钗和英莲姑娘相似,便笑问道:“不知这位英莲姑娘是什么人?难道是府上小姐?若是宝儿真和英莲姑娘长得相似,倒是有些缘分。”   文皎想起那日街上的事,忍不住笑了一声,笑道:“说起来英莲倒是还真和夫人有些缘分的。”便从那日街上把英莲带回来开始,到杨氏上门认出英莲,到认了干女儿,一五一十和薛姨妈说了。   薛姨妈和宝钗虽面上努力绷着,但是听完整个过程,心里都目瞪口呆。听尚书夫人最后笑道:“说来我还是要谢谢薛公子,若不是他抢人,我还得不着这么好的闺女呢。”   听了这个故事,薛姨妈努力绷着表情,但是实在没什么话可回。想着今日来林府,虽然尚书夫人一句重话也没说,但是自己却觉得比被冷淡相待还心累。   幸而尚书夫人也不再谈这事,而是笑道:“夫人不必担忧,令公子确实没冲撞了我,我也没放在心上。刚刚不过说笑罢了。只是听闻贵府近日收拾东西,准备不日上京去了,可有此事?”   薛姨妈不解尚书夫人为何这么问,但是总要答话,便看着宝钗笑道:“正好发旨中选,我们家要送宝丫头入京待选,也好户部销账,因此便打算合家一起入京。”   文皎今日行事,前头不过是为葛娘子张目,毕竟薛蟠那一句“老太婆”可是叫文皎心里替葛娘子气得半死。   现在有此一问确是想起来,原书里头薛蟠打死了人,没有两日就送宝钗入京待选了。正好今年宫中发旨中选,若宝钗真心想中选,那薛蟠若是惹出什么事儿来,可不是断送了宝钗的前程?毕竟宝钗一直是心中想要青云直上,拯救家族的。   于是文皎便有意笑道:“本次选秀,是给宫中大公主二公主和三位郡主择选伴读。想来只有比每五年的按例中选更严的。”   薛姨妈母女听尚书夫人说起中选之事,想起尚书夫人的出身,和宫中皇后娘娘颇有渊源,都凝神静听。   文皎便继续笑道:“宝钗姑娘也算是和我们家英莲有缘分,因此我便破例多说两句。历来中选择人,最看重姑娘本人的才貌品行能力,家中父母兄弟出息与否,倒是不大看重。似是宝钗这样,不出意外,在参选的姑娘中也算是上上等的了。”   听到此处,薛姨妈和宝钗心内颇喜,但是尚书夫人接着说的是:“只是要仔细审查家中父母兄弟近亲有没有作奸犯科的。若是有大奸大恶杀人放火之徒,这样的姑娘就算人再好,家世再高,宫中也不能选进的。否则传出去,丢的可是皇家的脸面。”   “此次又是给公主郡主择选伴读,二公主还是嫡出公主。依着……”文皎说到此处,指了指上面,接着道:“别说是大奸大恶,就算是小贪小恶,斗鸡走狗,也是不能容忍的。”   见薛姨妈并宝钗都面色微变,知道她们听进去了,文皎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是家风清正,子弟上进的家中出来的女孩子,才堪做公主郡主的身边伴读呢。”   文皎也就只能帮宝钗这么多了。她们母女听进去了这些话,回去也能约束薛蟠。否则就依着薛蟠这个脾性,早晚还要纵奴行凶,害人性命。约束了薛蟠,就是再救一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况且原书里头薛蟠虽然跋扈,但并不是没心肝的人。出去做生意回来,会特特的给母亲妹妹带东西。得罪了宝钗,为了哄妹妹,也是出尽百宝。想来他为了妹妹的前程,也会稍稍收敛些罢。   文皎说完这些话,受了薛姨妈的千恩万谢,又拉着宝钗夸了两句。因毕竟往日并无来往,薛家又是来陪罪的,所以并没留饭,便命人送出去了。   送了客,文皎看了看薛家送来的礼单,倒是真心实意,件件可心。果然薛家大富之家,就算是现今当家人不着调,到底底子还在。   本想着给葛娘子送去,只是里头东西都不合她用,找不出来,只得罢了。却见里头有几匹缎子,颜色鲜亮,花纹活泼,正合小姑娘穿,便命拿出来给三个姑娘裁衣裳,剩下的都登记了收起来。   话说薛蟠见薛姨妈并宝钗从林府回来后,面上神情都不甚放松。兼之自己在门房坐了半个时辰的冷板凳,心内本就以有些不如意,便问道:“尚书夫人给妈和妹妹脸色看了?好没道理!”   薛姨妈正因尚书夫人说的话心中不安着,怕日后宫中查起来,薛蟠以前的行事不妥,连累宝钗。又见薛蟠还是这么张狂,不由得张口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自己平日不着调也就罢了,尚书夫人也是混说的!”   薛蟠也怪委屈的,本来是好意关心,却得了训斥。还是宝钗劝了几句,又把尚书夫人的话挑拣了些说了。薛蟠虽然嘴上说什么选不上就选不上,家中养得起妹妹之类,但到底日后行为收敛了些,此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3 12:00:12~2020-05-04 12:0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想考上清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哆瑞咪 6瓶;甜妞09 2瓶;悠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相劝   冯渊到了林府, 被引入一间厅内。隔着帘子,一抬头便能影影绰绰看到金珠玉翠,似乎有许多穿红着绿的女眷在里头, 因此只看了一眼, 便不敢再抬头。   他跪下请了安,听到当日救下他的夫人在里面说:“冯公子不必多礼,请坐罢。”便恭敬应是,见站的地方旁边早放好一张椅子, 便走到那处坐下。但他并不敢坐全椅子, 只不失礼,坐了半边。   冯渊本已经在家中思量了几日, 到了尚书府,得见夫人,该如何与尚书夫人开口。只是他刚刚坐定, 未等开口说话, 里头尚书夫人夫人已经先说道:“冯公子,我知道你的来意。”   听了这句话,冯渊的心提了起来, 凝神静听尚书夫人继续说道:“只是我有几句话,几个问题想问问冯公子,请冯公子据实回答。”   半个时辰后,冯渊行礼告退,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林府的大门, 回到家中的。直到进了自己家门,尚书夫人的话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中回放。   “冯公子, 你现在应该是知道,你想找的那位姑娘, 其实是拐子拐来的吧?”   “回夫人,小人已经知道了。”   “那你知道,我现在已经打听清楚她家乡何处,父母何人了吗?”   “请夫人相告,小人愿意亲去上门提亲!愿意三媒六证,明媒正娶把她迎回家门!”   “她本姓甄,是姑苏一家乡宦家的嫡出小姐,家乡倒是不远,几日便到了。本来论起出身,也算是闺秀。只可惜她被拐之后,她家家业零落,又遭了难,现在她父亲不知所踪,她母亲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想来在与不在,年内便有消息。”   “夫人……”   “冯公子莫急,且请听我说完。因她与我和我家姑娘有缘,所以我已经于大前日将她认为我的干女儿,现今她也算是我林府的姑娘。既然是我的女儿,我给她招女婿,总要细细择选,只怕你达不到我的要求。况且我还有几句话想劝劝公子。”   “一则她现今才十一岁。想来你应该也读书识字,知道本朝律例。就算她现在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敢现在就找人家把她嫁出去。何况我们家的姑娘,总要留到十七八岁,我才舍得让她出门子。冯公子,虽说你现在对他忠心不二,也难保你能再等个六七年吧。”   “二则,你从前的事我也知道些。现在看来你是改过自新了,只是谁知道你会不会故态重萌?若是真这样,她的一辈子不是都被你耽误了,有苦说不出呢?”   “三则,你家中虽然颇有薄产,足够衣食无忧。可是我们尚书府的姑娘,去谁家不是衣食无忧?冯公子,我便直说了,你长了十八岁,文不成武不就,也没有一技之长。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不说指望你封侯拜相,就是让你家中更富裕些,怕是靠你也难呐……”   “再有,就算我替你挡了薛家的殴打,但你终究是把薛家人得罪了。虽说薛蟠这一房不日就要上京,但他们根子终究是在金陵。再者他家共分八方,不管是哪一房欲意报复你,你拿什么护住自己的家产,护住我家姑娘?”   “冯公子,并非我有意难为你,只是上面说的话,确实是我所虑者。就算你娶了她,除了吃饭穿衣,究竟还能给她什么呢?”   虽然尚书夫人语气温柔,态度可亲,只是当尚书夫人说完这些时,他心已经如坠冰窟。尚书夫人又叹道:“冯公子,父母家业,积攒不易。你今日送来的礼,心意我心领了。只是人生一世,就算不能有所进益,起码也不能败了父母攒下的基业。那日你花的五百两银子,想来已经物归原主了罢。”   “是。”   “今日的礼,我留下一二分,就当做你的礼我已经收到了。余下的请你还是带回去,或是做点生意,或是用他延师读书,或是帮扶些老弱,都是好的。我还有一事想请公子答允。”   “夫人请讲。”   “冯公子痴心一片,着实令人动容。只是现今她已经是我家女儿,为了她的闺誉和我林家清誉着想,请冯公子把你的痴情藏在心中,不要到处与人言说。我现在这里谢过公子了。男女有别,我话已经说尽,就不多留冯公子了。”   冯渊心中就算有千万句言语想说,只是面对尚书夫人的一连串问题,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并不能给他心仪的姑娘什么保障。除了答应夫人,保全她的闺誉外,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冯渊只得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连中饭晚饭都没吃,一直在思量尚书夫人说的话。   话说文皎这边见完冯渊,已经是见人的工作都干完了。劝了薛家又劝了冯渊,都是积德的事儿。说不定自己能重活一回就是因为上辈子没干什么坏事,偏偏被飞来横祸砸死了,所以老天可怜她,才让她到了红楼的世界里,还有了一个药阁。   所以这辈子还是要多多积德行善,施比受有福嘛。   又悠闲地在金陵城内逛了几天,又把什么栖霞寺,雨花台,秦淮河等景致都赏过一遍。又去了乡下看看庄子里头到底是何情况,处置了几个庄头和管事的,又暂提了新的人上来,记下情况,回去报给白夫人。   苏家祖籍也在金陵,虽然现今长房和主要的几房都已经各处做官,老家不过寥寥数房。现今官宦大多是做官做到哪里,就在哪里暂置房屋土地产业等,等任期到了要走的时候,产业太好舍不得买,就留下下人看管,不方便留人就变卖换成银子,等到了新的任地再买。   只是老家祭祀田地房屋财产等是决计不能卖掉的。苏家的家塾祭祀费用,都是从这一笔收入里头支。总归这一处庄子庄头要上京的,所以除了祭祀产业外,苏尚书自己家也在金陵周围多置田地产业等。给文皎的嫁妆就有一处是在金陵的。   一应事体都办完,又看了黄历,九月二十二日正是黄道吉日,所以一家人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到扬州坐船回京。   正在将要启程的前三日,去苏州找封氏的四个下人回来了,还真把封氏找见了。因为杨氏给的信息很全,时间也只过去七八年,甄士隐和道士走了这事又极新鲜,苏州还有不少人记得呢。因此四人打听了没两日,就找到封氏了。   封氏今年虽然才刚到五十,但是接连的打击和生活的不如意已经让她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看上去像是六十老妪了。   原来甄士隐和道士走了之后,封氏虽还有些积蓄,但独身一个女子带两个丫头,也只得依靠父母度日。娇杏被贾老爷接走之后,封氏的处境略好了些,但贾老爷很快就下了马,再没两年,封老爹老娘年岁已大,也一并去了。   封氏就从依靠父母度日变成了依靠兄弟度日。出了嫁狼狈回来,又没钱没权,无儿无女无丈夫的老姑奶奶,就算是兄弟和兄弟媳妇心胸宽广,还少不得有些怨言呢。   何况有其父必有其子,封氏的兄弟和他爹是一样人,因此封氏虽然有吃有穿,但是身上劳累,心内受气。又兼苦做了几年针线,眼睛也不大好了,年纪渐大,身上各样的毛病都有。所以这几年日子都不甚如意。   林家的人找到封家,问家中是不是有一位年约五十,曾是甄家夫人的太太。封氏的兄弟见来人衣着华丽,绫罗绸缎,气派非常,不敢怠慢。忙把封氏叫出来。   封氏听了林家来人说已经找到英莲,又是林夫人救下来的,泪流不止,当即就要跪下给那嬷嬷磕头。   两个女人赶紧避开,笑道:“我们夫人吩咐了,若是找到夫人,要我们一定要把夫人带过去和姑娘团聚的。我们夫人现今正在金陵,准备上京去,若是夫人这里方便,请收拾东西,和我们去罢。”   封氏立时便想回去收拾包袱行李。只是封氏的兄弟一来是心中还有疑虑,二来是想着林家家大业大,自己白养了封氏这么多年,总得有点辛苦费吧。因此出言拦了几句。   被文皎派来苏州的人也都是平日得力的管家娘子们,都是人精,一听便知道封氏兄弟心里的打算。于是两个对视一眼,为首的那位似笑非笑的说:“封爷若是不放心,不妨跟着我们上金陵去,见了我们府门,封爷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封氏的兄弟讪笑了两声,到底没胆子再说什么。于是封氏极快的回去收拾了包袱,思量再三,终究在屋里显眼处留下从前的积蓄二十两银子,权当谢她兄弟收留她这几年的谢礼。   她也并没什么东西了,不过一些衣服,和留下的几件首饰,并往日傍身的几百两银票。土地田产,都被封老爹和她兄弟赚个干净。现在使用的一应家具东西,都是她兄弟家的。因此收拾得极快,当日便和林家的人往北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封氏的年龄解释一下嗷。   原文“如今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唤作英莲,年方三岁”,英莲三岁的时候,甄士隐已经半百就是五十岁了。   又说“嫡妻封氏,情性贤淑,深明礼义”嫡妻的意思就是原配。但是如果封氏和甄士隐一个年纪的话,四十多岁还生孩子我觉得有点可怕。   所以这里设定甄氏年龄比甄士隐小8岁。39生的英莲,今年50。   还有就是三四百两银子确实不少了,可以买一个小院子,再置办几亩十几亩好田地。但是封建社会,没有男子在家的妇人,独立门户是很危险很危险的。封氏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没有后台,所以就算有银子,也不得不依靠兄弟过活。   感谢在2020-05-04 12:00:57~2020-05-05 11:4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奔波儿灞灞波儿奔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笔下明珠无人买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灬湝一笑ヅ淡淡吿莂 50瓶;千幕依雪 10瓶;啦啦啦哆瑞咪、三杯茶 5瓶;悠闲 3瓶;氯乙烯、甜妞09、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相认   文皎看见苏州回来的人带进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 身形都有些伛偻了的老妇人,心内十分感慨。又见她进来就磕头请安,文皎忙命扶起来, 又令人看座, 笑道:“夫人是来认女儿的,倒是叫我生受夫人的头,当不起。”   封氏虽然现在落魄了,以前却也是甄家当家夫人。虽然那时也甄家家业不大, 比不上林家。但封氏毕竟做当家夫人多年, 多少也有些见识。因此虽然林府气派非常,她说话行动也并不畏畏缩缩。   她虽心情激动, 急着想见女儿,但已经过去七八年,不再乎多等这一刻, 所以还是耐着性子, 笑着回话道:“夫人救下小女,又费人费事的去找妾身,妾身感恩不尽。莫说行一两个礼, 就是给夫人做牛做马,也是应当的。”   文皎见她言行得体,颇有仪态,本来只有七/八分信她是封氏, 现在倒是有九分了。只是她总要十成十的确定, 才能叫英莲出来,不然倒是白让英莲空欢喜一场。   于是文皎便又问了些原书中写的细节, 比如丫鬟名字啊,资助贾雨村多少银子之类的。见一一都对得上, 文皎方唤人道:“去把英莲姑娘请来罢。”   英莲正在葛娘子院子里,和黛玉学认字写字呢,听见文皎叫她,恋恋不舍的放下笔墨。黛玉见她那样,便笑问传话的玉梅道:“太太找姐姐做什么?”   玉梅却买了个关子,笑道:“等莲姑娘到了便知,是极大的喜事,请姑娘快跟着我去罢。不然晚到了一刻,姑娘日后还怪我呢。”   正房内,封氏听说“请英莲姑娘来”之后,浑身就是一震。文皎趁着英莲没来的功夫,先文封氏道:“若果真是夫人的女儿,夫人有何打算?”   封氏心中虽然极激动的,但是二品夫人问话,她思量一下,想着尚书夫人既然发了善心救回女儿,又大费周章找回自己,想来是个极善心的人。   况且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尚书夫人可图的,便决意实话实说,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不怕夫人笑话,想来夫人也尽知我家情形的。家夫不知所踪,家中土地财产也尽没了。所剩不过我身边还有几百两银子。”   说着,封氏站起来,竟又跪下求道:“夫人救了妾身姑娘,本已经是夫人的大恩大德,妾身难以报还了。只是妾身免不得还要舍下这张老脸,求夫人带妾身一道到京城去。”   “到了京中,天子脚下,想来妾身母女两个买个小院儿,做些针线,也可度日。妾身虽然家中尚有兄弟,只是难以依靠。妾身自己也就罢了,只是恐英莲受委屈,再误了终身。我做娘的已经对不起她一回,万万不能再有第二回 了。”   文皎坐在上首,看封氏说完这番话,倒觉得封氏也是个有骨气之人。她虽然那不介意帮扶封氏一把,但是帮一个自己立得住的人,总比帮扶一个只想着靠别人的人强些。   所以当日派人出去时,文皎就嘱咐了若是找到封氏,先不要说英莲姑娘已经是她干女儿的事,余下的自便。   因此封氏只知道自家姑娘得尚书夫人喜欢。她虽然心中高兴,但也怕尚书夫人要留下自家姑娘为奴为婢,所以封氏又说道:“只是不知夫人救下英莲花了多少银钱,妾身愿意偿还夫人。”   文皎令人将封氏扶起后,笑道:“既然夫人待我以诚,我也不瞒夫人了。拐了英莲的拐子已经下了大狱,我把英莲接回来并没花银子。且因英莲是我救下的,又和我家大姑娘是同一日的生日,真正是缘分。所以我已经认了英莲做干女儿了。”   “我本就打算若是夫人愿意,就带夫人一起上京的。到了京中,夫人高兴住在林府,我就给夫人收拾个院儿出来,也不是难事。夫人不愿意住林府,也可就近买处小院儿,我们也会照应的。”   封氏听了大为感动,眼圈儿一红,便滴下泪来。文皎见封氏又要起来相谢,忙止住笑道:“我可再当不起夫人跪一跪了,夫人快好好坐着。”   封氏只得低头谢道:“再没想到夫人这等善心,倒叫我实在无可报还了。”   这时英莲已经到了,进门行了礼,笑道:“听玉梅姐姐说太太找我,还是大喜的事……”话音未落,英莲已经似有所感,转头往封氏那处看去,封氏早已泪流满面。   英莲看看封氏,眼中也流下两行泪来,又看向文皎:“太太......”   文皎点点头笑道:“我把你娘找来了。”   英莲慢慢转过身去,封氏也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人心中都有无数的话想说,心内百感交集,只是都一句也说不出口,相望流泪而已。   最终还是封氏先慢慢走上前来,欲要拉英莲,又不敢拉,把手悬在空中。英莲今日穿着一身丫头们紧赶慢赶新赶出来的衣服。上身萱草色团花锦缎小袄儿,下身象牙黄的裙儿,因天气微微冷了,又加一件妃色比甲。   头发梳了双螺髻,左边戴三只草虫金簪,各个形态不同,颇有意趣。右边一朵珠花儿,上边垂下短短三缕珠串。加上花容月貌,英莲看上去就是个大家小姐的样子。   反观封氏,虽然今日到了林府,也穿的绸缎衣裳,虽然保存良好,到底年久失了鲜亮。封氏自己这几年又生活不如意,神色气色都十分憔悴,更兼舟车劳顿,全然没有英莲小时候,她那种优雅闲适的气场了。因此两人站在一起,并不似母女,倒似主奴。   封氏免不得有些自惭形秽。家中还富裕时女儿被拐,受了七/八年的委屈。现今找到了女儿,女儿却成了大家小姐,自己这个做娘的却已经老迈,非但帮不上女儿什么忙,反使女儿丢脸。因此几次想要拥英莲入怀,却一直举起了手又放下。   英莲看着封氏的面庞,虽已经记不清楚幼时母亲的脸,但封氏身上散发的那股亲切感,让她身上每一处都提醒她,面前的这人就是她的母亲。英莲心里又是喜,又是怨,又是哀,最终走了两步上前,试探着搂住封氏,抬头问道:“娘?”   封氏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把英莲抱在怀里。文皎并旁边侍奉的人见了,鼻子都有些发酸。白露白霜玉雪玉梅四个更是自从入宫之后,就没见过爹娘了,因此都默默落下泪来。   文皎不意旁观别人的痛楚,因此轻轻下了坐,又对着几个丫头招了招手,白露四人便跟着文皎入了内室,把堂屋留给封氏英莲母女二人。   文皎见白露四个也哭得伤心,虽然主子面前不许见悲声,但是一个个都泪流满面,略想一想,便知道她四个触景生情,也思念自己家人了。文皎也不禁想起她现代的父母,也不知她遭了飞来横祸之后,她爸爸妈妈该有多伤心呢。   于是内室里头主仆五个也一起落泪不止。白露白霜到底大些,最终还是她们两个先收了泪,白露去劝慰文皎,白霜拉了拉玉雪玉梅两个。   只是白霜还未等开口,就听文皎道:“你们四个还记得家乡何处,家中几人吗?小选宫女都是选五到十岁的女孩进宫,想来那时你们应该都记事了。若是都还记着,现在宫外方便,我派人去你们家乡找找,或许能找到也未可知啊。”   一时四个丫头心情复杂之处竟不下于外头封氏母女了。玉梅先擦了擦泪,笑道:“我当年已经是无父无母,只能住在舅舅家里。那时宫中采选的人来了,舅舅把我送去内监嬷嬷跟前,我被选中就入了宫的。现今我也不想找舅舅舅母,若是夫人开恩,许我给父母烧一回纸钱,我就感恩不尽了。”   在宫中时看不出来,出宫一年,玉梅却渐渐显出了她的小辣椒性子,说话快言快语,凑趣起来十分逗笑的。   文皎笑道:“烧纸这事不能开了例。若是给你一开此例,人人求到我这儿,我也怪头疼的。若是再有偷偷烧纸走了水的,那也不是小事。只是我许你回京之后,每年都让你悄悄的在家里小佛堂给你父母上柱香,你看怎么样?”   玉梅跪下磕了个头,笑道:“多谢夫人。到底是夫人思量周全。夫人的大恩大德,我只能好好服侍夫人一辈子报还了。”   文皎带出宫的四个丫头,都是从小就被选进宫的。文皎领了两三年长乐宫尚书的工作职责,知道但凡宫女小选入宫,不论是谁,都要先跟着教习嬷嬷学整整一年的规矩。   边学规矩边做杂活。行站坐卧,哪一项都刻苦练过。直到练出来和模子一样,顶着碗走三五百步碗不掉,若是站,光站都能站两三个时辰不摇不动,睡觉不翻身不磨牙,一有动静就能警醒,才能开始练习端茶倒水。   就算开国皇后定下规矩,管教嬷嬷不许恶意体罚虐待小宫女,嬷嬷们也多得是手段叫后进的小姑娘们羞愧万分。   再者规矩都是入宫时就讲清楚的,学得好的日后才有体面到主子跟前服侍,能做女官,蠢笨的就等着做一辈子粗使宫女罢。因此也没有人敢偷奸耍滑,一个个都勤学苦练,争当上游。   学完了规矩,还要再接受最少一年半载的读书识字教育。从这一步里头就有能脱颖而出的了,学得好的会被当做好苗子重点培养。此外还有刺绣,园艺等课程。   边做杂事边学个三五年,学得好的才能被分到各宫或者各司去服侍。日后再有机会晋升女官,也都是各凭本事。如此严苛的三五年下来,就是大人也都变得不说不动,心思沉稳了,更别说小孩子们。   白露白霜玉雪玉梅四个,并长乐宫中另外八个宫女,本来都是文皎在一众小宫女里头精挑细选出来,先补着二三等宫女的缺儿,到时候都要填上一等宫女或是女官位置的。谁知苏皇后大手一挥,把这四个人才都给她当陪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研究了很久,原书里头鸳鸯在贾母跟前也是自称“我”的,还有晴雯袭人也是宝玉面前称“我”。所以后面比较体面的丫头嬷嬷都在主子跟前自称“我”了哦。   再提一嘴dg节的事儿吧。   虽然我自己想了很久今天不dg,但是我还是想支持一下这一波作者的反抗。所以作话里面给小可爱们提一下。我已经著作权草案和zl说句话都提过啦。有时间自愿的小可爱的可以一起支持一下哦~ 第48章 抵京   所以被规矩压着在宫中长大的宫女, 特别是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很难表现出有自己的个性。一个个都是温和细心,谨慎妥帖, 恪守宫规的典范。开口语气温柔, 遇事八风不动,一言一行都有标准的范本。   别说这四个丫头,就算是文皎,才不过在宫中呆了两三年就出宫成亲, 都快变成标准的仕女图了。   等和林海成亲, 日子越过越顺心如意之后,文皎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脾气。现今四个丫头身上, 虽然还是有着宫中这许多年规矩留下的印记,但好歹也能从说话行事上看出来各人的性格如何了。   皇宫就是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监狱呐,文皎心中叹息。和玉梅说完, 又问另外三个的意思。   白露是她亲娘只生她一个, 就难产死了,亲爹又娶了个后娘。俗话说,有后娘就有了后爹, 后娘又是生的儿子。小门小户之家,白养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姑娘,她后娘自然不愿意的。白露的境遇就可想而知了。   白露一面斟酌着说一边看文皎的脸色,说完忙补充道:“我不是说太太……”   文皎笑着让她不必在意。倒是白霜玉雪两个都是父母俱全被选入宫中的, 但文皎问起要不要帮她们回家乡找找家人时, 两人却异口同声说不用。   白霜抹抹眼泪笑道:“离家十年了,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们, 想来估计爹娘都把我给忘了。就是再见面,不过徒增伤感, 又不能常常见的。不如不去找他们,就让他们当我死了,大家干净。我也当做我爹没娘就是了。”   玉雪也是一样的想法,到惹得文皎叹息几声,见她们真心不愿,也就罢了。又笑道:“你们自己不愿意也就罢了。再过两三年,我给你们四个都找个好婆家,好好过日子。受了委屈都有我撑腰呢。你们也好好想想,是想外头聘一个,还是家里找一个,都随你们。”   文皎这句话说得四个丫头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都是黄花大闺女,提起婚事来,自然有些羞意的。   这时帘子响动,却是英莲带着封氏进来。文皎见她母女二人已经心情平复,先给玉雪玉梅使个眼色,玉雪玉梅会意,去找人要水给封氏母女洗脸。文皎又命赏出去找封氏的四个人一人十两银子,奖励他们差事办得好。   十两银子几乎是四人大半年的月钱了。林府逢年过节也算上次丰厚的,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月钱再加东西。因此四人接了赏赐,人人在外头磕头谢恩,心里也对这差事甚是满意。   四人得的赏赐传出去,真正令人羡慕不已。于是林府的人都知道了封氏英莲虽没根基,但是是太太看中的人。又因着英莲已经是太太的干女儿,封氏是英莲的亲娘。   林府的下人虽不是那等势利眼的,但是太太看重的人,总会不自觉的尊敬一二。因此后来封氏在林府并没受过什么下人的白眼,又有女在身旁,日子也颇舒心顺意。   洗漱收拾完毕,文皎便令她母女二人坐在榻的另一侧,笑道:“阿弥陀佛,真真是我积福,竟真给英莲找到亲娘了。”   就算洗了脸,封氏的眼睛还是肿的核桃一样,但是看向英莲的目光透着浓浓的慈爱:“夫人恩德,真不知让妾身如何报还了。”   文皎忙笑道:“夫人再别说什么恩德不恩德的话了。说句实在话,这事于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并没什么为难的。以后时日长着,若是夫人天天说什么报恩不报恩,我就不敢见夫人了。”   封氏点头称是。文皎便说过两日就要启程回京,现在先把封氏安排在葛娘子院子英莲现在住的厢房里头,又解释了葛娘子是何人。封氏自然无不可的。   英莲回到院儿里,黛玉陆清也早就知道找着封氏了,都来给英莲贺喜。黛玉还说她来做东道,贺一贺这喜事。于是中午封氏葛娘子英莲黛玉陆清五个在葛娘子院子里头开了小宴。   封氏见同住的娘子和姑娘并尚书家的小姐都是极好的人,心里对文皎更是感激。葛娘子也知道封氏的遭遇,又兼英莲招人喜欢,见封氏也为人可亲。因此也对封氏颇有好感。   虽然从未见过,但人只要有了互相亲近的心,相处起来就容易得多。再加上一路慢慢行船游览,月余才到京城,等到下船时,封氏与葛娘子已经算是颇能谈得上的好友了。   林平早带了车轿人马来岸接自家老爷和夫人。林海是高官外任回京,却得直接到宫中面圣。所以文皎先自带着人马行礼回府上。   京中的林府就座落在离皇城不远的一条街上,附近全是在朝四品以上的官员人家。林家虽然祖上也封了侯,赐过宅子,只是到林海这一代已经没了爵位,侯府已经被皇室收回。林家从此都是住自家房舍了。   现今这所宅子还是林海当年回京任刑部侍郎的时候买的,林家虽然低调,但是积蓄丰厚,这所宅子虽比不上公府侯府的规制,但是前后也有五进,两边再带着东西跨院。西边再带两排下人房。   东跨院的前半部分和再往东边一起,呈一个半“凸”字形的花园。东跨院后边是挨着文皎正房的一个两进院,并后面两个一进的小院儿。因着那两进院靠近花园,屋子又大又敞亮,文皎便直接划给黛玉。正好前院空地屋子习武,后院居住。   黛玉院后边的两个一进小院,分别是葛娘子陆清母女和封氏英莲母女的住处。因文皎想把英莲留在家里,也好给黛玉做个伴,日常英莲来上课学习也方便些。只是若封氏不愿意住在林府,把英莲留在林府,让封氏独个出去住,岂不是又让人家母女分离?   若是让英莲和封氏出去住,日日往来行走,也终究是不妥当。因此文皎极力劝了封氏留在林府。又说自己身边正是没有年长的姐妹亲人在身旁,若是封氏留下来,日后有事还指望封氏相帮等等。   封氏知道这不过都是尚书夫人的谦辞,见尚书夫人真心想让她留下,况且英莲能在林府,确实比跟着她在外头好。因此便应了。只是想着这份恩情该如何报还才是。   正中一排院子是正厅,并林海的书房和文皎的正院。文皎的正院加起来足有三进,前头是日常理事的厅堂,正房日常起居,左右厢房现在都空着。后面一排暂当做下人房,住贴身伺候的嬷嬷丫头,按文皎现在身边人的配置,屋子大概才将将住满一半儿。   西跨院最前边那处院子,是收拾出来预备日后请来先生教书的院子。往后一所院儿是老家带来的三个读书的族人的住处。另两个预备跟着学跑腿管事的族人林明林游还是跟着二管家林安,先慢慢学个一年半载的。   葛娘子并封氏两对母女并不和文皎一起进府,已经先从侧门回院现行安置。林府正门大开,下人们门内站得两溜燕翅,等着迎接主子们。   文皎领着黛玉,在正厅前边跨了火盆。一扭头就见郑氏领着周氏曹氏跪在那呢,不见沈氏的影子。   一路上连走带玩两个多月,十分愉快,姨娘们又都没跟着,所以关于姨娘们的事,文皎的脑袋里都自动屏蔽掉了。差点以为这个家就只有她和林海黛玉一家三口。   进门见到几个姨娘,被文皎屏蔽掉的记忆就一下子蹦了出来,把她拉回到现实之中。路上的神仙日子已经过去啦,假期已经结束,得开始继续做当家太太了。   文皎便笑了笑,叫几个姨娘起来,边跟着许嬷嬷往里走,边问郑氏道:“你们先回来的,也在家一个多月了,过得怎么样?家里头住着感觉如何?”   郑氏低头笑道:“托太太的福,妾身们一切都好。京城天气不似南方那么潮湿,说起来是住着舒服一些。”   说来郑氏也在文皎手底下一年多了,深知道这位新夫人不是个刻薄人。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守规矩,她就不会难为你,分例一分不少还时有赏赐,足够在后院里头活得滋滋润润。   有时候怕她们院子里头无聊,还会偶尔叫两个说书的去她们院儿里说个半天。姑娘去上学的时候,花园子也许她们逛。若是偶然三人凑在一起吃个酒,夫人知道了还会赐下菜来。   但你若是自己不守规矩,心里头有了歪心邪念,夫人出手整治起来,也是不留情面。你若是改好了,再不作妖,夫人就宽宏大量饶恕你。且看曹氏现在的老实样儿就知道。   只是若是和沈氏一样钻了牛角尖的,就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了。   这样的夫人,上上下下一把抓,在她手底下不操心不受气不受屈。只要按时按节送上些针线孝敬,再没什么烦难的。   说起来现在的日子是比先夫人在时还更舒坦些。因此郑氏对夫人是打心眼里敬重,见夫人关心,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5 12:00:20~2020-05-06 12:0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笔下明珠无人买、悠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舞婕 30瓶;柒柒 20瓶;悠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开工   现今已经是十月将过, 冬日已至,京城已下过几回雪。从扬州上船时还只用穿夹衣,下船的时候文皎已经穿上大毛衣服了, 里头棉衣皮裙小皮靴, 外头罩着狐狸皮的斗篷。   文皎又关心了姨娘们几句,问了炭火够不够,今年的衣裳够不够穿,刚到京城不适应, 可别冻坏了之类。郑氏都一一答了。文皎便令她们先回院子去, 日后再来。   许嬷嬷严格按照文皎指导的精神思想,这回还是让郑氏周氏曹氏住一个院子, 沈氏单独住一个院子,身边都是老嬷嬷服侍。沈氏的份例一分不少照样发,只是每天早晚要站着听嬷嬷各讲半个时辰的规矩。   进了自己正院, 文皎见一应东西摆设都是按照她扬州的院子摆的, 暖阁也都盖好,色色都十分齐全,心内十分满意。   于是刚坐下喝了口茶, 便对许嬷嬷笑道:“这两个月可把你累坏了,这么大的府邸,都靠你一个人照应,还都照应得这么齐全。我就知道交给你, 我最放心的。”   许嬷嬷见文皎夸奖, 忙自谦了几句。因正好还差两刻钟就到了饭时,文皎便对黛玉笑道:“你先别急着回去看你的院子了, 估计锦香兰香她们也正收拾得乱七八糟。你这去了又回来,怪折腾的。正好和我一起吃了中饭你再去, 她们都归置完,你就能安安心心歇中觉了。”   黛玉笑道:“那我可就在太太这享福了。”   文皎对着黛玉眨眨眼,皱皱鼻子笑了一声。虽说屋子里头收拾得齐整,但是文皎日常用的东西还都搁在箱子里呢。连玉雪玉梅都去跟着收拾了,身边只剩白露白霜在旁服侍。   于是文皎对白露白霜笑道:“你们快给你许嬷嬷搬个凳子来坐着,我和许嬷嬷说说话,这先不用你们服侍了,你们也去忙吧。”   白露笑道:“那感情好,早收拾了早省心。”于是搬了绣凳请许嬷嬷坐了,又倒上茶,白露白霜也加入了轰轰烈烈的收拾东西大军中。   古代的人出去旅游,可不是像咱们现在一样拎个箱子就走了,连洗脸盆香皂盒都得带着。况且又是出门两三个月,所以虽说箱子里只装了常使的东西,但林林总总也装了十几箱。   像是林海和文皎的冬天的衣裳鞋袜就装了整整六箱。还有路上解闷看的书两箱,香炉洗脸盆之类的使用东西两箱,杂七杂八,行李铺盖等。就算先不收拾各地买回来的特产一大堆,收拾起来也颇繁琐。   文皎想的也是早干完工作早省心。玩了两个月再到京城,她现在手上积压了一大堆事。   首先就是得把新院子里头里里外外的人手安排上。到了京里院子更大,原来各处安排守门打扫的人手便有些不够。   虽然说许嬷嬷到京城一个半月,已经把各处的牙行都打听清楚联系好了。文皎还是得在新的人手采买完能用之前,动用她所剩无几的数学知识把有限的人手合理的安插到各个岗位上。   还有就是这两三个月家里的支出账本得细细再算。带着七八十人在外游玩几个月,银子比平日好好在家呆着多花出十倍来。就算家产再多,也要一笔一笔记个清楚,才是当家之道。   文皎虽没什么手帕交之类的,但是这几天也得抽出时间,先回苏府拜访名义上的爹娘,把白夫人托付的事情交待清楚。还得谢一谢韩氏帮忙找来葛娘子给黛玉做习武师傅。   和苏皇后一年多没见,文皎甚是想念她。于情于理都得递牌子求见,还不能太晚,这一去就得是一天的时间。   给三个读书的族人请先生是林海的事儿,文皎这里也打算给三个姑娘请一个好先生来。琴棋书画虽说不能当饭吃,但也算是大家小姐的必备技能,学总是要学。既然要学,家里有条件,当然是给请最好的老师。   文皎还想着进了宫求求苏皇后,看看宫中内文学馆有没有年纪大了的,愿意出宫的五十岁左右的女官,请两个回来给黛玉做先生。   须知能做到内文学馆的女官的宫女,都是宫内几千个宫女里头学问最好的,常年饱读诗书。若不是女子不能科举,不说能中进士,中个举人也不是不敢想。况且她们宫内为师多年,育人也有经验。   若是能得一两个这样的嬷嬷给黛玉做老师,想来也不埋没了黛玉。只是成与不成,还是要先问问苏皇后。若是没人,再想它法。   还有此处宅子虽然不是新买的房子,但是林海外任三四年回来,文皎又是新夫人,所以还得请一请周围邻居,大家混个脸熟,也是迈出互相交际的第一步。日后若是有缘分再深交。   等这些事全都弄完,最少也得十几二十天了。还有两个月就到年关,过年也得开始准备起来,又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并且今年既然回了京城,那京中林海的坐师同年也总要交际起来。等都交际熟了,事儿就更多了。   这家姑娘嫁人啦,那家小子中举人中进士成亲啦。这家老太君太太过生日或者是走啦,那家媳妇生小孩啦。这些事就一个都跑不掉了。人家请你,是想和你交好。你若是没什么特殊情况不去,就是落了人家面子。   况且林府现在能出门交际的女眷就文皎一个,也没个妯娌媳妇啥的。所以可想而知,文皎日后每个月,总有少则三/四天,多则八/九天的时间,不是去交际,就是在去交际的路上。   但出门交际这些都是后话,总得先把眼前的事情都办完才行。于是文皎用吃饭之前的两刻钟,翻着花名册子,先和许嬷嬷大致讨论了一下家中的人手缺口和采买多少人。   京中林府的占地面积大概是扬州林府的两倍到两倍半左右,人手虽然用不上两倍,但是缺口还是不小。府中多开了三处院子,林海前书房,文皎正院和黛玉院的占地面积也变大了,往来扫洒使唤的人没处都要多填几个。   加上花园也变大了,收拾花园子的人也要再多些人。所以算下来,这些粗使的下人就得新增五六十人。   角门虽然多了几个,但是日常出入的门还是只有林海文皎出门时用的偏门,厨下采买走一角门,倒夜香的走一角门,加上葛娘子封氏母女出入走一角门。余下的门都牢牢锁上不用。因此守门还是那些人,不用多填。   再有就是文皎身边的二三等丫头去了好几个给陆清和英莲,这个空儿也得填上。使唤的人一多,针线上的人和厨房上的人也得再填。加起来府里总要再进八十个人,才能遇事儿从从容容周转的开。   这么些人自然不能只靠在牙行采买。文皎便命先从京郊庄子上挑好的人来使唤。才说完这些就已经到了饭时,虽然文皎很想把这事干完,但是为了养身着想,还是得按时吃饭,况且还有黛玉呢。   但因着心里装着事儿,文皎吃饭的时候便有些不专心。本来林家的厨子团队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跟着主子们,另一部分先行回京。   先行回京的那一半厨子因为没个正经主子伺候,做不着什么繁难菜式,因此大厨一身厨艺无处施展,也寂寞了一个多月。   今日正经主子都回来了,因此大展其才,虽只有夫人小姐两个人吃饭,也做了十六道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齐全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   一路上舟车劳顿,就算是再精心伺候着,到底食材不齐全,菜色比不上厨房精心准备的这一桌子菜。黛玉现在身体好了,吃饭吃得香,因此对这一桌菜甚觉满意。   只是黛玉吃着吃着,见文皎边吃边走神,她都吃了半碗饭了,文皎才浅浅下去两口。   知道文皎是发愁家里一摊子事,有心想劝劝文皎,黛玉便笑道:“太太以前常对我说,人要好好吃饭,才能养足精神气血,身体才能好。怎么今儿自己倒是不好好吃饭了?”   文皎听见黛玉的声音便回过神来,见黛玉一脸关切,再看看两人的碗和时辰钟,便知道自己走神了。   又听了黛玉说的,文皎一面心里吐槽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不就是几件事吗?以前比这忙的时候可多着了,果然是养娇了,只想着怎么好好歇着。一面对黛玉笑道:“好玉儿,是我错了,我这就好好吃饭。你先告诉我哪个菜最好吃,让我尝尝。”   黛玉便一一指给文皎。吃了中饭略歇一会,黛玉就要自回院子里歇中觉了。行了礼要走时,听文皎笑道:“我看了院子图,你那处院子虽然大,东西也齐全,只是景致到底不如花园子里头。”   “现在是冬天了,不好挪动。那园子里头有水,冬天也不好呆的。等开了春,那花园子里你喜欢哪一处,就让他们收拾出来给你住。”   黛玉笑道:“那我这两天就逛去,挑一处最爱的住。”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上班开学了嘛=w= 第50章 月娘   歇了中觉起来, 又是一下午的理事。黛玉知文皎事多,起来了洗漱完就赶来正院,也来帮着文皎算算数。娘儿两个加上许嬷嬷白露白霜玉雪玉梅直忙了一下午, 才把这两个月的账单子和此次回京要赏的银子东西算完。   黛玉这一年常跟在文皎身边看文皎如何管家理事, 再加上天生灵透,一点即通,因此下午帮上了极大的忙。   文皎真是想身边多个帮手才好。许嬷嬷和四个大丫头虽然能力都很强,但毕竟身份在那, 做不了太多的主。像原书里头, 王熙凤生病理不了事,虽然平儿能干, 到底还是要选一个主子出来领头,方是正理。   只是黛玉现在才八岁,正是该学习玩乐的时候。平日里闲暇时间玩着学一学管家也就罢了。早早就让她正式管家理事, 免不得要耽误学业, 文皎也不忍心。   果然还是得等儿媳妇来了,把这一摊子都丢给儿媳妇,自己享福去就行。只是就算现在就怀上, 明年生了,还正好是儿子,等他能娶媳妇,至少还得十八/九年。媳妇也是人家家里小姑娘, 总得让他们小夫妻乐和两年吧。   等到自己能从家务事里头彻底解放出来, 最少还得二十年。算算时间,文皎想还是自己慢慢干吧, 别指望影子都没见着的儿媳妇了。幸好林府现在事还不算太多,不然她可不想到时候像王熙凤那样, 六七个月了还累得流产。   吃了晚饭,文皎黛玉两人都坐在正院里头等林海面圣回来。文皎又拿着账本子查验一遍,黛玉见了便伸手去拿另一本。   文皎却把黛玉的手按住,笑道:“好玉儿,我知道你是想帮我的忙。只是下午你都帮着看了整整半日了,你小孩子家,眼睛还没长好,总费神看这些东西,可别伤着眼睛。”   黛玉拉着文皎的手撒娇道:“一年到头也就帮太太一两回罢了,平日里我也不管这些的。就当我今日孝敬太太,太太依了我罢。”   文皎被黛玉的笑晃得眼一花,再回过神来,黛玉已经在看账本子了。我家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可爱啊……文皎心里泪流满面。   认真工作的时光总是过去得飞快,等文皎对完账抬头时,已经是亥初一刻(晚上九点十五分)。见天色太晚,文皎本想叫黛玉先回院子睡觉,别缺了觉。   这进宫面圣,若是皇上兴致来了,留到子时都是有的,谁知道林海什么时候能回来。只是谁知话还没出口,就听见人报:“老爷回来了!已经下了马进门了!”   文皎忙携着黛玉往前厅去迎。林海正在那跨火盆呢,见了她们母女两人,不禁露出个笑来,嘴里呵出一团白气,在黑夜里特别醒目。文皎没忍住也笑了一下,鼻子里也钻出一团气来。   跨过火盆,林海大踏步的上来牵上文皎的手,又摸摸黛玉的头,笑道:“玉儿怎么还没睡?”   黛玉仰头笑道:“我和太太一起等爹爹回来呢。”   文皎拉着黛玉,一家三口一起慢慢往前走。文皎对着林海夸道:“老爷不知道,玉儿帮我看了一下午的账本子,可帮了我大忙呢。刚还和我一起又对账一晚上。”   林海笑道:“玉儿辛苦,夫人也辛苦了。”   黛玉一面走着,一面不禁打了个哈欠。往常黛玉都是亥初就睡着了,今日已经晚了半个时辰,却还未洗漱。文皎忙道:“已经把你爹爹接回来了,玉儿快回去睡觉吧。若是明早起不来,也不必非要过来。”   黛玉想说话,又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眼角都困出眼泪了。文皎便赶紧招手叫人,令她们好好的把大姑娘送回院子里头去。   林海文皎看着七八个人簇拥着黛玉走了,两人又牵着手慢慢往正院里走。天气虽寒冷,只是文皎林海都是从暖和和的屋子里车里出来的,倒也不觉得冻手。   文皎见走着走着,林海又收了脸上的笑意,凝神思索,心里不知怎地有些闷闷的,便用手指挠了挠林海的手掌心。   林海一把牢牢握住文皎那作怪的手,又扭过头来看她。此时一轮明月高悬空中,伴着繁星把黑夜照得透明。马上就行到正院,灯火通明,文皎的脸上被映出毛绒绒的光晕,整个人似是笼罩在雾里,但望过来的眼中却又盛着一汪清泉,盈盈动人。   林海不禁抬头看看月色,复低头看着文皎道:“夫人,为夫给你取一字,唤做月娘,可好不好?”   文皎心中一动,停下脚步,望着林海喃喃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妾并没有卓文君之才,夫君也莫要学那司马相如才好。”(注1)   林海面庞有些微微发红,一面拉着文皎的手继续往前行,一面笑道:“夫人放心。”   林海今日本还打算和文皎说些面圣时的细节,和文皎商讨商讨,只是他现在已经全然把这事忘了。今夜还未唤人来洗漱,文皎却已经粉黛弛落,发乱钗脱。二人当晚正是紧依偎,慢厮连,日下胭脂雨上鲜。(注2)   等到第二日晨起吃了早饭,林海才慢慢说起昨日面圣之事,感叹了一番今上确实是一心为国为民。又说自己果真是老了,做官多年,都把刚入官场时的心丢了大半云云。   文皎正在炕桌上埋头写求见皇后的帖子呢,头都不抬的说道:“那老爷给国库赚了两千多万两,不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论迹不论心,只要老爷做的是好事,不管为了什么都是好事。再说换做别人,就算是有这个本事,也未必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呢。说不定见了淤泥,就主动同流合污去了。”   “还有,老爷快别说自己老了这四个字。看看六部尚书里头,不是只有老爷年纪最轻?除了老爷,就只有兵部尚书还是四打头的。余下四位尚书,哪位不是五六十岁,六七十岁的,估计胡子都一大把了吧?”   说完,文皎觉得有些不对,抬头一看,林海的手僵在胡子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表情十分精彩。   文皎没忍住喷笑一声,见林海的表情更精彩了,忙放下笔挪到林海那边,搂住林海的胳膊笑道:“老爷的胡子和他们的不一样!老爷这把胡子是睿智的象征!像老爷这样的国家栋梁,哪能没有点胡子呢?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就是为了看着好看,老爷也得蓄点胡子才好呢。”   林海无奈的看着文皎耍宝,又听她说完,憋笑憋得胡子直颤,心里那一点尴尬也就散了。他顺手把文皎搂在怀里,禁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看文皎瞪他,笑道:“我还以为月娘嫌弃为夫年岁大了呢。”   文皎听到“月娘”两字,心中一个荡漾,想起昨夜旖旎,不禁把嘴凑到林海耳边,轻声说道:“老爷龙精虎猛,还正当年呢……”   说完,文皎见林海身子一僵,忙从林海怀里退出来,又回到刚刚坐的地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开始继续写帖子。就是感觉一下笔写出来的词句都带着一股子腻腻乎乎的味道,就算和苏皇后是老熟人了,进上去也不大好看。   林海也觉得身上燥热,忙喝了口茶压压。只是冬天上的都是热茶热水,喝了几口,林海身上火反更盛了。虽说两人白日宣X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那都是午间歇息的时候。现在是刚到京城,还是大上午的,两人只能各自平复心情,装作无事发生。   文皎平复心情,写了半日,还是觉得不好,只得换一张再写。才写了两句,就听林海说道:“圣上开恩,说再给我三日的假,下个月初一再去刑部交接。我想着十月三十正是沐休,夫人也该带着为夫去拜访岳丈才是。”   文皎本也是打算林海正式上任前和他一起回趟娘家的。她是远嫁,自从她和林海成婚后,林海还没拜见过老丈人丈母娘呢。这既然到了京城,出门交际之前,于情于理就应该先去苏家。   想想虽然回门礼已经从让苏二爷和郑嬷嬷带回来了。但毕竟是新女婿第一次上岳家,这一去带的东西也得精心准备,还得再写一张帖子。文皎这张帖子还没写完呢,实在是想偷个懒儿了,便对林海笑道:“好夫君,我是哪日都方便去的,只是送过我娘家去的拜帖,总得夫君亲自写,才有诚意呢。夫君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海无奈摇头笑道:“为夫本也是打算自己写的。哎……难道月娘心里,为夫就这么忍心劳动月娘?”   文皎不依,撒娇做痴又是半天过去,夫妻二人总算对坐开始一起写帖子。   于是这一上午,文皎除了写了一张求见帖子外,什么也没做,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平日若是写一张帖子,不过是一两刻钟的事儿。看着一道道端上来的菜,再看看手上的活,文皎不禁心内感叹:谈恋爱真耽误工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用自传说中卓文君《白头吟》。   注2:引用自东汉蔡邕《协和婚赋》和改编自《牡丹亭》。   我……我下一章还差一点没写完,小可爱们午睡起来两点见吧QAQ。   感谢在2020-05-06 12:04:41~2020-05-07 12: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81683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荡的褴褛猫 10瓶;悠闲 5瓶;甜妞09、瑶 2瓶;余月夕只有一半、难捱、氯乙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女婿   十月三十日, 林海文皎两人早早起来,携了黛玉带上礼物,坐车往承恩公府去了。   苏家前两日就接到了林海的帖子, 本来新女婿第一次上门, 很应该到后院来,和文皎的家里人,姊妹兄弟嫂子等之间互相见见的。   只是林海毕竟年岁已大,多有不便, 苏家便分男女两边。苏尚书并白夫人先在前院书房等林海, 柳氏韩氏并几个孩子都在白夫人正院等着文皎黛玉。   文皎一下车,就看见是苏大爷二爷和郑嬷嬷在大门口等着。郑嬷嬷虽脸上露着笑, 但通身还是一副严肃样子,见此次还是林海先下车,再扶着文皎下来, 倒是眼中笑意更深了些。   兄妹妹夫四人互行了礼, 文皎又拉着黛玉上前来,一一介绍。黛玉行个福礼,口中称:“见过大舅舅, 二舅舅。”   黛玉初到贾府时,因着是独个上京,未有长辈相陪。所以为着全了礼节,黛玉上门拜访时, 贾赦贾政都托辞不见。   今日是有父母带着, 见一见母舅不妨事的。因此黛玉便没避过去。   苏二爷一向不拘小节的,他见了黛玉如此品貌, 未等别人说话,先笑夸道:“看我大外甥女, 真是花朵一样。若不是二妹妹带来,我别处见了,说不定以为是哪里的玉女下凡了呢。”   苏大爷比苏二爷看上去严肃些,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今年刚好是而立之年,脸上微微的蓄了须。他八年前中的二甲庶吉士,一直在京为官,两个月前刚升了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也算是国之俊才。   他见苏二爷说得有些不像,咳嗽一声道:“你又浑说!外甥女大家姑娘,岂是你随便哪里就能见到的!”说完先向林海拱手赔罪,又向黛玉笑道:“大外甥女,你二舅舅他一向不着调的,你可别放在心上。”   文皎笑道:“二哥哥真是的,莫要欺负我家姑娘。”   苏二爷只得摇头叹道:“冤枉冤哉!”   这时郑嬷嬷上前笑道:“大爷二爷,现今天怪冷的,不如咱们先把姑爷姑奶奶请进家里,有什么话,到屋子里暖暖和和的说去罢。”   苏大爷点头道:“很是。”于是往前一让,几人鱼贯进了承恩公府的正门。   承恩公府是正经的公候府邸的规制,又是当朝皇后的娘家,比之荣国公府只有更气派的。从大门口到前厅也颇远。因此进了正门,又各个上了暖轿行到正厅。   进了门,就看见苏尚书白夫人坐在上首,夫妻两个虽都笑着,但是表情都有些微妙。不论是谁,才五十出头,忽地多了个四十二岁的大官女婿,总有些不适应的。   虽然林海文皎已经成婚一年多了,只是往日都并没见着真人,不过是书信往来,所以这种不适应的感觉还没那么强烈。   但林海这一年来被文皎药物养身,又是常吃着药膳,身体好了不少。日日都见到的亲近的人不觉得,但林海脸上已经再看不到文皎初嫁时他脸上的憔悴之意,看上去竟然还年轻了不少。   兼之林海本就生得芝兰玉树,飘逸俊雅,现在外貌看上去不过是三十五六的人。要说和苏大爷是一辈的人,也并不牵强。   看见林海的样貌,倒是让苏尚书和白夫人心中好受了些。若真是个看上去和他们一样年纪的女婿,就算勉强认下了,日后相处起来,心里总有个疙瘩。   新女婿第一次见泰山,总要拜一拜的,因此地上早摆好了两个跪垫。文皎本是有些担心林海心中不愿,毕竟苏尚书虽是超品的承恩公,但论起官位来也只是正二品户部尚书,林海也是正二品刑部尚书,况兼年岁又差不多。   但文皎偷眼看见林海拜得干脆利落,并不犹豫,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两个起来后,黛玉也拜见了外祖和外祖母。   苏尚书和白夫人毕竟已经是做祖父祖母的人了,平日也甚是疼爱小辈。见了黛玉的模样行动,也都喜欢极了。白夫人禁不住招手让黛玉上前来,拉着手细细看了,极夸两句,又问了两句话,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等。黛玉都一一笑着答了。   白夫人见黛玉言语得体,行动大方,不羞不躲闪,对黛玉更是喜欢又喜欢,竟拉着不撒手了。看看时候差不多,白夫人便从椅上起身,文皎忙上去扶住另一边。   文皎本是想托着白夫人的胳膊,谁知白夫人直接把她的手牵在手里,笑道:“你嫂子们还在后头等着呢,咱们后头乐去,这里让给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   文皎心口一热,知道这是白夫人在林海跟前给她做面子,笑道:“我也想嫂子们呢。本来二嫂嫂还说要江南找我去,谁知她还没去,我就回来了。”   祖孙三个出了正厅,往后再行一会,便到了白夫人正院。白夫人今年才五十一岁,身子硬朗的很,平日去逛个花园子,或是去儿媳妇屋里看看大孙子孙女,都不用坐轿,走一走就到了。   出了门,白夫人一手拉着文皎,一手拉着黛玉,想起去年时黛玉身上似乎有不足之症,自己这个便宜姑娘还专门为了林海这个女儿求过几回太医。便再细细看了黛玉的脸色,想着若是不好就传轿过去,别走路把小姑娘累着了。   谁知细细看下来,黛玉面色红润,双眸生光,头发黑亮,并没半点不足之症的影子。她笑问文皎道:“咱们大姑娘身子都好全了?”   文皎笑道:“已经好了。这一年日日药膳滋补着,又跟着二嫂子请来的师傅强身健体,现在都好全了。”   白夫人笑着点点头,心里想我都知道怎么回事,一定是你这丫头又私下做了什么。她虽心里清楚,但也并不相问此事,而是转而问起文皎关于黛玉的学习来:“现在家里可给请了教书的先生?平日里黛玉都读什么书?”   文皎叹道:“前两年林海倒是给玉儿请了个老师,是历年的进士,只是那年送她上京,林海从贾家给那先生走了门路。现今那先生在金陵做知府呢。”   “我去年到的扬州,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从扬州走了,一时半会也找不着合适的,便没自己家里请师傅,让玉儿去人家家里上的课。”   白夫人摇头道:“这可不行,虽说姑娘家不用考科举,只是总要读书明理才是。你二嫂子的姑娘景岚,现在也跟着你二嫂子认几个子,我还打算明年就让她跟着给哥儿们请的先生学习。”   “文皎,你还是早早给姑娘请个先生。若是暂请不着好的,就先让黛玉来咱们家跟着上两天课也好,总不能把孩子耽误了。”   文皎点头应是。一面行一面说,很快就到了正院。柳氏和韩氏早等了多时,见着白夫人到了,都起来请安问好。   屋里除了柳氏和韩氏外,还有两个哥儿并一个姐儿。等黛玉见过柳氏和韩氏,再和同辈的兄弟姐妹见过,便知这两个哥儿都是柳氏的孩子,那姐儿是韩氏的孩子。   柳氏的大哥儿今年八岁,比黛玉小上几个月,名叫苏景德。二哥儿今年五岁,名叫苏景礼。俱生得极好,都已经开蒙读书。   虽因今日是沐休,他们也得了一日的休息,不用急着去上课。但到底景德已经大了,见过文皎并黛玉,便先拉着弟弟告退回院子去。   除了这两个哥儿外,柳氏还有个三儿子,也就是府里的四哥儿,文皎去年出嫁时她肚里就揣着呢,今年春日生的,到现在才半岁,名叫景佑。因现在天冷,便没抱来。   本来柳氏生了两个儿子,就想要个姑娘,没想到生出来还是儿子,现下见了人家姑娘就眼馋。她平日就爱抱着韩氏的景岚不撒手,见了黛玉也喜欢得不得了。   韩氏的大女儿景岚今年才四岁,生得也是粉雕玉琢,长得圆团团,小手胖乎乎的,不似她母亲明烈的性子,倒是十分害羞。她把小手团成团见过文皎和黛玉,就躲在韩氏后面不肯出来了,只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文皎出嫁前在苏府住过一段时间,知道景岚小姑娘十分慢热。她呆了一个月,几乎两三日就要见一回景岚的,却直到出门子之前,景岚才愿意让她抱抱,还会害羞的把脸放到文皎肩窝。   韩氏对景岚这个性子也发愁得很,去年曾私下和文皎愁道:“你说我们爷和我都不是这样性子,怎地景岚这么腼腆?以后出门在外的,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文皎只得安慰道:“孩子小呢,见人见得少,害羞罢了。你看景岚从来大面上不错的,人人都喜欢。再说谁敢欺负咱家姑娘?等孩子大些,再慢慢教就是了。”   这话韩氏自己也知道,但做父母的,总想着让孩子色色都好,往后日子才过得舒心顺意。   韩氏还有个小儿子,名叫景熙,才两岁,因此也没抱出来。   一屋子人都见了礼坐下,白夫人把黛玉和景岚一左一右搂在身边,柳氏韩氏文皎依次坐在下首。白夫人本还想问问文皎,都成婚一年了,怎地还没有好消息,只是屋里有小孩子,不好说这话。   本来这种时候就该叫家中姑娘带着黛玉去玩,屋里头大人们说说话。但景岚是个腼腆性子,年纪又小,不好招待人。只得先说些别的,想着等吃了饭再和文皎好好说说这事。   谁知说了没几句话,白夫人倒发现景岚虽然还是害羞,但一双眼睛总是看着黛玉。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往常景岚都是偷偷看人,被人发现就往回一缩。现在黛玉见景岚小妹妹总是看她,也笑着看景岚,景岚竟没躲,还露出一个笑来。   白夫人心内一动,难道景岚这害羞的脾气有救了?便哄她道:“景岚,黛玉姐姐第一次来咱们家做客,咱们得好好招待。你带着你黛玉姐姐上你屋子里头玩一玩,可好不好呀?”   景岚小姑娘抿嘴笑着,慢慢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管,黛玉妹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包子……包子真的快了!你看林海和文皎每天都勤奋的蒸包子呢!(逃……)感谢在2020-05-07 12:00:03~2020-05-07 12:4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想考上清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子嗣   说是让景岚招待黛玉, 其实不过是应个名儿,等到了屋子里头,自有韩氏身边可靠的丫头嬷嬷拿了好吃好玩的上来, 好好招待黛玉的。   景岚生得极好, 大大的乌黑眼珠儿嵌在长眉下面,睫毛也长长的,像是一把小扇儿。小脸儿圆圆的,皮子又白又细腻。抿嘴一笑, 脸上显出两个梨涡, 还能看出尖尖的小下巴。   黛玉也喜欢这个长得圆乎乎又十分喜气的小妹妹,见文皎笑着点头, 便从白夫人身边站起来,伸手去拉景岚。   韩氏专心看着景岚的反应,紧张得面上的笑都有点变形了。见景岚慢慢伸出手去, 把黛玉的手拉住, 她才缓缓出了一口气,继而十分欣喜。说来这还是景岚第一次初见一个人,就肯给拉手的。   但韩氏想想, 总是有些不放心。想自己跟着去,又不好撇下婆婆和刚回门的小姑子,纠结了半日。终究还是给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一个眼神,让她千万好好伺候, 照顾好黛玉。那丫头回了韩氏一个“主子放心”的眼神, 轻轻点头跟着去了。   文皎把韩氏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见往日洒脱的韩氏这个样儿, 心里有些发笑,不知怎地又有些发酸。看黛玉拉着景岚带着一大堆丫头婆子出去了, 她便对韩氏笑道:“二嫂子也太紧张了,都是自己家里,能出什么事儿。”   韩氏叹一声,笑道:“妹妹也知道景岚的,长这么大了,从来没独个和别家姑娘一起玩过。今年过年,大嫂子娘家人带着家里两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来,我们都在一个屋里说话。人家小姐姐想找她玩儿,她不好意思,就把脸儿往下一埋,一句话也不肯说。哎,可把我愁死了。”   柳氏笑道:“我嫂子和弟妹家的两个丫头可喜欢景岚了,景岚没好意思和她们玩,听说回去还凑在一起商量,下次带什么东西再来,好和她一起玩呢。”   韩氏道:“阿弥陀佛,盼着今日景岚能和黛玉好好相处,日后也能好好和人家姑娘一起玩了。”   白夫人见她儿媳妇都念起佛了,笑道:“我看就是你们当娘的太紧张。谁小时候没点怪脾气来?看你二郎,都当两个孩子爹了,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前几年也把我们愁的不行。”   “但他就算再不着调,好歹人生大事都没耽误了。现今还不是把你这么个好媳妇娶回来,还中了探花郎?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心得太过,他反觉得束缚。景岚才四岁,生人见得少,腼腆些也难怪。日后多见些人,自然就慢慢适应了。”   韩氏笑道:“盼着和娘说的一样。景岚若是能学得她爹的一半儿,我也就放心了。”   四个女人就围在一起说了一回孩子经。一时说起孩子的身体来,文皎又谢韩氏给请的葛娘子,韩氏一笑:“嗨!这有什么,不过一封信的事儿,不用放在心上。”   说出这句话的韩氏,便又是文皎常见的,洒脱的韩氏了。大概做了娘之后,再豪爽洒脱的女子都会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好。   只是文皎心内还没感叹完别人,话题就转到她身上了。韩氏说完刚那句话并没停,而是接着问道:“说来二妹妹也成婚一年多了,怎地还没个好消息?我看你也怪喜欢孩子的,连不是自己亲生的都那么操心。这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说不定比我操心多了。”   柳氏轻轻一拍手,笑道:“哎呀,说得开心,险些都忘了。”便往后招招手儿,一个嬷嬷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柳氏从嬷嬷手里拿来,再递给文皎。   文皎就坐在柳氏下首,两只手接过这小包袱,又在柳氏的示意下打开,见是三个十分精致的小肚兜。柳氏拍拍文皎的手,笑道:“二妹妹别嫌弃,这都是我那三个臭小子满月时候穿的肚兜。你拿回去压在枕头底下,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有好消息了呢。”   韩氏附和道:“我家两个孩子的小衣裳虽也有,但论起儿子缘分,还是大嫂子更多些。虽说姑娘也好,只是妹夫现今还没有子嗣,总是先有个儿子才好。”   见两个嫂子都关心起她的肚子来,又看白夫人也是一脸关切,文皎虽然心中无奈,但这也是嫂子们的好意,便谢过收下了,笑道:“嫂子们说的,我都记住了。我回去就放。”   柳氏想了想又补充道:“妹妹走之前来我院子一趟,你抱抱景佑再回家。都说新娘子抱抱新生儿,福气很快就来了。”   这就是古代人的婚姻生活吧。结婚主要还是为了生孩子,其它的一切,就算是夫妻情分都得靠后。一般来说,新婚夫妻成婚后,若是两三年还没有好消息,在平常的官宦人家家里,婆婆就该着手给通房丫头了。   就是婆婆不给,新媳妇自己也会着急给丈夫纳妾。一般陪嫁的几个丫头里面,总有一两个是娘家人专门准备了给女儿到时候做通房的。自己家出来的人,总比婆家的人更可信些。   一方面现今毕竟只有儿子才能撑起门户,庶子便庶子,还是得乖乖尊奉嫡母。另一方面,自己生不出来还不给丈夫纳妾,免不得要背上妒忌之名。就算自己不在乎,总得顾及娘家别的女孩子的名声。   就算是不许子弟拈花惹草,屋里纳一堆妾室的家族,大多底线也就是三十无子纳妾。   苏家家风清正,白夫人并柳氏和韩氏都能生会养,家里不缺孩子。再有就是家中一向夫妻感情和睦,所以苏尚书这一支,两辈人里到现在还没一个庶子。文皎的陪嫁人员配置里也没有专门准备做通房的丫头。   虽说文皎还算是新嫁娘,但林海已经四十二了,还没儿子。这也就是文皎现在头顶上没婆婆,若是婆婆尚在,一定比苏家的人着急得多了。   况且文皎自己也不是不想生孩子。还是那句话,封建社会,只有儿子才能名正言顺顶立门户。林海虽然看上去已经对他没有子女缘分这件事认命了,平日也不和文皎说什么儿子不儿子的。但从林海对族中子弟的关心程度来看,他是心底还是对没儿子这件事颇为遗憾。   幸而林海的身子已经调理好,他两个房/事的频率也不低。十天之前,文皎服用的最后一颗避孕药已经过了有效期,也没有继续再服用了。想来再晚再晚,半年内也该有消息了。   只是这话却不能对别人说。所以虽然什么小衣服和抱抱男孩的方法在文皎看来都属于封建迷信,她还是又谢过柳氏,笑着答应了。   白夫人听着她们的对话,想起一事,又问道:“文皎,我记得你带去的人里头,专门有一家子做得好汤好羹的。你给宫里递了帖子没?什么时候入宫,请个太医给你再开个食补房子,你也好好调理调理才是。”   文皎笑道:“已经递上去了,大姐姐说让我后日入宫呢。”   白夫人虽然知道文皎是能让人身体康健的,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她也不想深究,所以并不知道文皎实际上可以包治百病。   她心里其实也不是怀疑文皎身子不好,她是怀疑这林海身子有问题。不然为什么他从前一妻四妾,就只有最恩爱的正妻生了一女一男两个病歪歪的孩子?   但这话终究不好在两个儿媳妇面前问。柳氏见白夫人欲言又止,似是有话和文皎单独说,便笑道:“快半日没回去了,不知道佑哥儿闹没闹。娘和妹妹恕我失陪,先回去看看。”一面说,一面给韩氏使了个眼色。   韩氏也是机灵人儿,况且心中挂念着景岚和黛玉,也笑道:“嫂子等我一下,正好我也回去看看两个小丫头玩什么呢。”   白夫人点点头,笑道:“去罢。”见柳氏韩氏两个行了礼出去,便起身对文皎招手,拉着文皎坐到内室炕上。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隐晦的问道:“你和女婿相处得怎么样?他平日待你如何?”   对于古代人来说,这个问法是很常见的。特别是新成婚三日回门的新媳妇,才经了人事,若是听见这个问题,难免浮想联翩,羞红了脸儿,或是腰肢儿泛酸禁不住坐等,母亲一看便知姑娘过得好了。当年白夫人问苏皇后也是这个问题。   但文皎是个现代人,羞耻的底线比较高,又成婚已经一年多,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就太隐晦了。文皎便一点也没理解白夫人的深意,只以为是白夫人关心她的日常生活,便笑道:“娘放心,林海对我是极尊重的。林家人口简单,玉儿又聪慧懂事,我去了就当家做主,过得极顺意的。”   说完,文皎想想又补充道:“林海去年就把家里的总账交到我手里了呢。”   白夫人虽没听到她真实想问的,但听到文皎这句话,还是点点头。   男人愿意让你捏住家中总的钱袋子,就是让你捏住了命根儿。外面做些什么都得用钱,这就代表你能知道男人在外头的一举一动。若不是夫妻之间感情深厚,互相信任,男人很难把自己手里已经捏住的钱袋子再送回到老婆手上。   况且文皎又是续娶,这就更难得了。但就算家中银钱再多,没有子嗣,到最后还是便宜了旁人。白夫人见文皎是真不解她的问题,只得换个方式,更明显的问道:“那女婿平日都在哪歇着?你院子里的人都老实吗?”   文皎一面想白夫人怎么问起这个,一面笑道:“他平日不是在书房,就是来正院。那几个侍妾平日不过吃饭穿衣,都十分懂事的。”   白夫人心想,既然都在文皎院子里歇着,都不去侍妾那,那一年多了文皎还没怀上,难道真的是林海有问题?   叹了一声,见屋内没人,白夫人干脆舍了这张老脸,悄声问道:“文皎,子嗣的事可不是小事。你实话告诉我,女婿他……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之内将迎来小包子的消息!真的在计划中,大家不要急嘛嘿嘿嘿~   林海行不行……大家知道不?(逃)   感谢在2020-05-07 12:49:03~2020-05-08 12:0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pread、好想养只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式微不是薇、笑萝 20瓶;不再联系 10瓶;沁月 6瓶;青衫怪客、桃叶蓁蓁、糖稀 5瓶;甜妞09、Spread、氯乙烯、难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娘家   听完白夫人问的话, 文皎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想再问一句。一抬头看见白夫人的神态,文皎忽地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一时脸上不禁升腾起了红霞。   白夫人见她半晌不答话, 催道:“都出嫁一年了,怎么还和个大姑娘似的?若是……若是女婿真的不行,你也要早做打算。幸而你家还有个姑娘,招婿是最好的。若是过继, 只能选那一两岁不知事的, 不然,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啊。”   文皎这才明白, 白夫人是以为林海那方面不行,所以生不出孩子。要说白夫人的思路也没错,林海应该是有弱/精/症之类的男子不育症状。但是若只论床/上/功/夫, 林海还是挺行的……   不管是什么时代, 说一个男人不行是对他最大的侮辱,所以文皎想通了此关节,纵然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悄声说道:“娘,他,他还是很行的……”   白夫人怕文皎没经过事儿,把银样镴枪头当做越王宝剑, 又详细问道:“你们平日里几日行一次, 每次多长时辰?”   为了林海的名声,文皎只能红着脸老老实实答道:“两三日便有一次, 每次……每次总有差不多两刻钟的。”   白夫人见文皎耳朵都红了,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信了八/九分。心内暗暗想到,看来这女婿年岁虽然大些,不过身体还挺好,难道是真没有子女缘分?   不管如何,已经问到这里,也没什么再能问的了。白夫人叹口气,又笑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只是子嗣终究是大事,过个两三年,若是还没有好消息,一定得打算起来了。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办的,你就回来和我或是直接找文君去说。我们总能给你撑腰。”   说完,白夫人又起身向外叫人,笑道:“去把我箱子里头那个羊脂玉的送子观音拿来。”   文皎眼见那大丫头是微微吃了一惊,但不敢耽搁,忙去找了。白夫人又对文皎笑道:“这送子观音还是我年轻的时候你外祖母给我的,得了它,果真连得两子。本想着这么灵验的东西得传给小一辈,但你大嫂二嫂和你大姐姐都没用上。”   “今儿给了你,你拿回去放在屋里,每日拜拜,也盼着菩萨感到你的诚心,让你赶紧怀上孩子才是。”   说话间,那丫头已经取来一个紫檀木的盒子,小心翼翼双手递给白夫人。光是这盒子就用料名贵,精雕细琢,价值不菲了。   白夫人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长约一尺,通体无暇的羊脂白玉送子观音雕像。要说文皎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了,不说林家几百万的财富,就是文皎嫁妆里头还有苏皇后从皇上库里淘出来的东西呢。   但是见了这件观音像,还是让文皎失了几秒钟的神。刚刚的羞意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随即文皎便真心推拒道:“娘,这太贵重了。这样的东西,都能当做传家宝了,我不敢收。”   白夫人合上盖子,把盒子往文皎怀里一塞,笑道:“你都是我的闺女了,还什么敢收不敢收的,拿着罢。再好的东西,总得有人用它,才能说这是一件宝贝。不然,就算是绝世奇珍,放在那吃灰,反倒把它埋没了,你说是不是?”   见文皎还要推拒,白夫人又道:“文皎,加上你,我一共就四个孩子。你前头哥哥姐姐都用不上,不给你,我难道给外人?再说了,不过是一个玉雕,咱们家不缺这东西,想来林家也不缺,你就收着罢。”   文皎笑着点头应是,便不再推辞了,笑道:“娘给我东西,还要说一大篇的话劝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娘要求我办什么事儿呢。”   白夫人也被逗笑了,笑道:“尽会浑说。”想了一想又问道:“你去年出门子时,虽然色色都齐全了,只是你没有奶娘嬷嬷跟着,怕林家以为咱们家居心不良,家里也没给你准备管事嬷嬷。现今你身边的人都还得用吗?”   文皎笑道:“白露四个都很好。再还有一个许嬷嬷,是林海奶母的姑娘,常跟着我理事。说起来娘应该也见过,当日应该就是她们两口子来咱家送聘礼的。”   白夫人想起来去年来送聘礼的那个嬷嬷,笑道:“原来是她,当日我就看她很好。”   文皎又从袖中拿出几页纸,笑道:“去年娘说让我看看咱家在金陵的庄子,我们回来的时候去看了,果然有几个庄头偷奸耍滑的。姓甚名谁,犯了何事,如何处置,谁暂顶替了位置,我都写在上面了。娘看看有什么不妥当。”   白夫人接过细细看了,见事事写的清楚,处置也很合适,心内赞叹一番,笑道:“都极好,没有不妥当的,我果然没托付错人。”   见时辰不早了,白夫人便着人前头看看老爷和二位爷说得怎么样了,又令人去唤柳氏韩氏并两个哥儿。苏府在正厅分开两桌,用屏风隔开,一家人男女分坐,和和美美吃了宴席。   林海在前头和苏家父子也是相谈甚欢。在扬州时,林海本就和苏二爷惺惺相惜,苏二爷回京后,两人也没断了书信往来。苏家一门三父子虽然性格不甚相同,但都是才华横溢之人,又都在朝为官。   四人先是谈论为官之道,后又针砭时弊,还未觉得时间过去多久,见白夫人差人来唤,才知道是到了午饭时候了。   一个上午过去,苏尚书虽然心里还有那么点小疙瘩,但不得不承认林海是个难得的俊才。他自认四十九岁就坐上户部尚书之位,官居二品,已经是十分难得,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皇帝女婿不信任别人捏着国库这个大钱袋子。   但林海现在比他当年还小七岁,已经立下如此大功,同样官居正二品,又有如此经世报国之心,他不由得十分欣赏。   吃过午饭,柳氏便拉着文皎到她院儿里去抱抱她的小儿子去。苏景佑才五六个月大,长得拜拜胖胖,小手臂藕节一样。   柳氏笑道:“这小子可沉呢,二妹妹坐下再抱。不然我怕你抱不动。”   文皎依言坐下,小心翼翼的接过沉手的苏景佑。抱了一会,看他嘴里吐出个泡泡来,粉嫩嫩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再看柳氏脸上神色温柔,拿帕子轻轻把她小儿子的口水擦掉。   不知怎地,文皎又想起她现代的父母来,鼻子一酸,又怕人看出来,忙压了回去。柳氏也不敢叫文皎多抱,怕苏景佑再拉尿到文皎身上,就不美了。   于是过了一小会,柳氏就接过苏景佑,送回奶娘怀里,和文皎一起又回前头去了。   回到前头再歇息一时,林海和文皎便起身要告辞。一说要走,别人倒是还好,只有景岚小姑娘依依不舍的,拽着黛玉的袖子不撒手。   韩氏已经看了半日黛玉和景岚玩耍,都要高兴坏了。就是黛玉初来苏府,不好现在就留下过夜,不然韩氏是想把黛玉直接留在家里得了。幸好景岚只是不舍,平素只是害羞腼腆,道理也十分懂得,并没有非要黛玉留下。   文皎便笑道:“景岚,以后姑姑常带着黛玉姐姐来看你,好不好?现在我得带着你姐姐回家去了。”   景岚点点头儿,慢慢把手松开,又抿嘴露出一个笑。景岚没说话,韩氏这个做娘的却忙笑道:“二妹妹可得说话算话,你若不来,我就带着岚儿敲你林家大门去。”   文皎笑道:“二嫂子还不信我?我若是不来,你正好来我家,让我也好好招待招待你。”   韩氏听了心中一动,想起白夫人说的话,带着景岚出去,多见见人也好。立时就在心中筹划起来什么时候出门去林府。   一家人又是一番依依惜别,一起送到门口,看林海文皎黛玉乘车去了。   林海此行收获了颇有共同话题的一位岳丈并两位大舅哥,文皎却是从娘家带着一大堆封建迷信催孕物品回来了。   进了屋子,林海见文皎先拿出来一个小包袱,把里头的东西压到枕头底下。又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极漂亮的玉雕,定睛一看,是送子观音。他心中翻涌出一点愧疚,上前搂住文皎,把头埋在文皎肩上,笑问道:“这是岳母大人给的?”   文皎知道是戳中了林海的心病。她在车上也犹豫了半日回家要不要摆出来这些东西,怕林海心中不乐。两人在一起一年多,文皎一直未有身孕,林海也并不着急。两人从未讨论过子嗣的问题。   但这毕竟都是白夫人和柳氏的好意。再说林海的毛病早就被她治好了,早晚都会有好消息传来的。这时候摆出来,到时候真有了身孕,还能叫林海记一记苏府的情分。   文皎便装作不知,笑道:“是娘给的,娘说这是当年外祖母传给她的,灵验着呢,让我回来摆上。”   林海心中叹息一声,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是这辈子真的再没有子女缘分,最后总要想办法,让文皎一直安安稳稳的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母亲节啦,大家都要记得给妈妈问声好哦~   林尚书别灰心啊,你现在行了你知道不~(再逃) 第54章 重逢   长乐宫内, 文皎还未跪下,苏皇后就一把把她拉起来了,笑道:“哎, 免礼免礼。咱俩你还客气什么。弄这些虚的。我还缺你这两个头?”   文皎也不矫情得非要拜下去, 顺着苏皇后的手起了身,玩笑道:“人家磕的头是人家的,但妾身是第一次拜见皇后娘娘,总要亲自磕一个, 才能表达妾身的敬意啊。”   苏皇后看文皎一眼, 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看来你是真过得不错, 这性子可不似去年了。”   以往十几年日日都在一起的青年姐妹,就算两三个月就有书信往来,一年多不见, 自然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看文皎摘了斗篷, 苏皇后拉着文皎进了内室,两人还是和文皎出嫁前一样对坐在塌上,一人手上一碗热乎乎的奶/子。   文皎穿过来的前十几年一直是跟着苏皇后的, 可以说回到苏皇后这比回苏府更像是回娘家,也更自在。苏皇后身边的人大部分都是她的老熟人了,从前和文皎都处得很好,今日见了文皎, 一个个都笑得真心实意。   忍冬已经正式成了正四品的长乐宫尚书。虽是日常行走, 并未穿着官服,但头上也戴着正四品尚书品级规制的凤钗, 身上服色也和一年前不同了。整个人看上去既沉稳,又干练。   她刚刚亲给苏皇后文皎捧的奶/子, 见文皎坐定,便带着从前苏皇后身边的老人,一齐上来行个福礼,口中都称:“臣/奴婢见过尚书夫人。”   文皎笑道:“好啊,我这一回来,你们就一起来取笑我了。”   忍冬笑道:“哪儿敢取笑二小姐呢,我们都是真心实意来贺您的。”   苏皇后捧着碗笑道:“她们都是你手底下出来的,现今你是衣锦还乡,这些老下属来拜拜你也是理所应当。”   文皎笑道:“姐姐说得我像是朝廷大官似的。”   苏皇后出了月子后,吴妃周妃不敢自专,立时便把管宫之权交还长乐宫了。此时又将近年关,长乐宫的女官宫人平日里工作也甚是繁忙,因此见过文皎,便都各自散了去理事。   苏皇后见她们散了,笑道:“得亏你出嫁之前给我调理出了一群好人儿,忍冬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你虽走了,什么也没耽误。”   文皎和忍冬也是十几年的情分,刚也看到忍冬那只金凤钗了,心里虽然替忍冬高兴,但她也知道,真正做了内宫女官,就代表一辈子都不能出宫了,不禁心中叹息。便问苏皇后道:“姐姐,忍冬真想好了?”   苏皇后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爱操心呐。正四品的位置,外头多少男人尚一辈子走多少门路也求不来,何况是做女官?满宫里就两个正四品尚书之位。比外头六部尚书还难得呢。”   “若是你不出宫,说实在话,这位置必然是你的,谁也抢不过你。你既然都成婚嫁人了,自然也没人比得上她。”   苏皇后说到这,往文皎跟前凑了凑,悄声道:“你想想,是外头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男人婆婆好,还是我这好?也就是你,能值得我和娘操心,给你满京城里找合适的男子。”   “你的婚事虽然现在看来还好,当初我可不满意,只不过没办法罢了。忍冬虽然也在我身边十几年,到底一则情分不如咱们两个。二则,苏府也绝不可能再认她做女儿。她外头找的婚事,绝无可能比留在宫中更好。”   “就是染春绘秋,虽然现在只能当七品贤人之位,也不愿意出去。”   文皎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得笑叹道:“我自然知道的。”   苏皇后却摇摇头道:“真说起来,在宫里也没那么好。上个月那一位听说长乐宫的尚书之位给了忍冬,说我糊涂,什么年轻人到底不如有岁数的人稳妥的。”   文皎想说话,被苏皇后抬手止住,笑道:“这都是老生常谈,习惯也就罢了。我倒没什么,不就受两句话,也不能真的就为了一句话换人的。不过皇上又……”   毕竟文皎现在已经是臣子之妻,身份不同,有些话还能说,有些话就不能说得那么明白了。   不过就算苏皇后点到即止,文皎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姐妹两个对视一眼,俱笑了,便把此事揭过不提。   只是苏皇后才要再张口,便听见西里间里头传出来小孩的哭声。苏皇后笑叹道:“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么了,我先去看看。”   文皎也起身笑道:“说来我还没见过咱们四皇子呢,我和姐姐一起去。”   与今上序齿同为第四的四皇子,现今不过还是个百天没到的小屁孩。等苏皇后和文皎到了时,他已经止住了哭声,正扒在乳母怀里吃奶呢。   那乳母见了苏皇后,因抱着皇子,不便行礼,只转过身来笑着轻轻躬身低头示意。   苏皇后和文皎的御下手段是同出一脉的,下人们也都知道只要老实做事,苏皇后心中自有一杆秤,必不会亏待了你。若是你只是奉承功夫到家,做事一塌糊涂,是在长乐宫讨不着好的。   文皎上前一看,四皇子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呢,小嘴却拼命吸着,吃得贼香。说来白夫人的几个孙辈都生得圆润,现在也就只有柳氏长子苏景德和大皇子算是抽了条儿,看着没那么胖乎了。   做娘的看孩子,还是才出生不闹腾的孩子,自然是越看越爱。苏皇后端详了好一会,看四皇子吃得差不多了,拿帕子给他擦擦嘴,才恋恋不舍的和文皎回到东侧间。   苏皇后刚看完自己的孩子,现在脑袋里都是孩子经。她看看文皎,忽地问道:“文皎,你都成婚一年多了吧?到现在还没有好消息吗?”   文皎听了这句话心中很愁。前两日刚被苏家的女眷团团关心过她的肚子,没想到进了宫也逃不了这个问题。但这都是她们的好意,文皎只能笑道:“还没有呢。”   苏皇后便道:“虽说这事急也急不来,但是总得有点人为才好。正好你出嫁的时候没给你带嬷嬷,我这几日就看看尚药局有没有愿意告老去你府上的嬷嬷,正好给你调理调理身子,你觉得如何?”   苏家给文皎的都是向上天求子的路子,苏皇后给的就是实打实的实干方法了。   文皎也不和苏皇后客气,笑道:“那可太好了,哪次宫中放嬷嬷出来,不是满京城的人家都抢。姐姐给我走后门,我哪能不要呢?我还想再和姐姐求一个内文学馆的嬷嬷呢。”   苏皇后想了一想,笑道:“你是想给你家那大姑娘请个先生是不是?我记着你极喜欢她的,她也着实可人疼。今儿怎么没把她带来?想来也养了一年多身子了,可好全了?”   文皎笑道:“我到宫里来是和姐姐说话,黛玉来又没什么玩的。她身子虽然大好了,只是现在天又冷,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吧。”   苏皇后点点头,笑道:“是这个理儿。”随即又叹道:“其实内文学馆的女官也不是难事,别说一个,就是你六司一馆每处都要一个,我也能给你凑齐。但是现在你别总想着别人了,得把心思多往自己的肚子上放放,才最紧要。”   “就算你和林海感情再好,总要有个儿子,才算真正站稳脚跟。我说句不好听的,他毕竟比你大了将近二十岁,一旦先你而去,你可怎么办呢?家里虽然给你撑腰,但是你独守在家,岂不寂寞?”   不知怎地,文皎听了苏皇后的话,一想到将来林海要走在她前头,鼻子就一阵发酸。面上虽还笑着,鼻子却不禁皱了皱。   苏皇后在家中时是老幺,从没当过姐姐。后来虽说认了文皎,可文皎十几年来都是照顾她的人,成了她妹妹之后,两个人只相处了不到半年,身份还没转变过来。   十几年来,苏皇后也几乎未见过文皎哭的。她见文皎竟然眼圈儿都红了,慌道:“哎,我不就这么一说!可别哭别哭。”说着,苏皇后往桌上拿了块点心往文皎手里一塞:“这是你从前最爱吃的奶酥,快吃一块,不哭不哭。”   文皎看着手里的奶酥,哭笑不得,收了泪意,笑道:“姐姐这是把我当二公主了?”   苏皇后看文皎慢慢吃着奶酥,又微微凑近了,暧昧的笑道:“怎么,你现在和林海就那么好,连想想他先走,都要掉眼泪了?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娇的人呐。”   文皎脸微微红了,苏皇后见她不说话,站起来走到文皎身边坐下,把手搭在文皎肩膀上,笑道:“快说快说,他好在哪了?”   林海到底好在哪,文皎是尽知的,一想起来心里就美滋滋的发甜。但看见苏皇后脸上挂着坏笑,文皎不知不觉脸就更红了,欲要说,又不好意思。   苏皇后见文皎这个情状,心中更加好奇,搬着文皎的肩膀连连追问。当知道成婚一年多来,林海一次都没去过姨娘那之后,苏皇后除了笑,心中还有一丝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林海四十多了,这个频率真的还可以了吧2333333,不是人人都能和时间管理大师那样的,小可爱们清醒一点啊(逃)   感谢在2020-05-08 12:00:38~2020-05-09 03:5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双木挽一夕、Spread、夜青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式微不是薇 20瓶;雪夜微光 10瓶;Spread 2瓶;氯乙烯、绿色的云、余月夕只有一半、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有孕   当文皎下午从长乐宫出来时, 已经被苏皇后把话都套出去了。于是这世上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了林海到底行不行。   到了宫门,文皎便看见林海等在自家车旁,心中十分甜蜜。想起今日被苏皇后套走的话, 又有一股止不住的羞意涌上心头。   林海见文皎出了宫门, 便笑着上前迎了两步。后头跟着送文皎的忍冬染春绘秋三个见有外臣,便止了步。毕竟是宫门口,不好说话,三人只能一面偷笑, 一面眼神儿乱飞。   见林海把文皎的手牵上了, 忍冬远远笑道:“既然林大人来接二小姐,那我们就送到这回去了。娘娘还等着我们复命呢。”   文皎笑着点点头, 挥挥手,看忍冬三个福身回去了,对林海介绍道:“是长乐宫中的尚书和两位贤人。”   林海扶着文皎上车, 笑道:“不愧是夫人, 竟然能得内宫宰相相送。”   文皎在车上坐定,舒舒服服的靠在靠垫上,身上和心里都暖洋洋的, 抬眼笑道:“也不看看我是谁家夫人。”   见过苏皇后回来,文皎就又投入到了紧张的过年准备工作中。林海又是新上任,也忙得不可开交。   既做了京官,免不得要去上朝应卯。今上又十分勤政, 每三日的常朝必会开的, 且每日都要和阁臣议政。做臣子的自然是上行下效,认认真真点卯上班。   本朝上朝时间是卯初(凌晨五点), 并且林家虽说地理位置不错,但离宫城也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起来洗漱吃个早点心垫垫肚子的时间, 也就是说每逢常朝,林海寅时(凌晨三点)就得起来去上班了。   就算是日常点卯,最晚也不过卯正二刻(上午六点半)。为了常朝的时候都起得来,林海日日都寅出起床。   林海怕起得太早打扰文皎睡眠,还提出要去书房歇息,被文皎义正言辞的否决了。   开玩笑,文皎还想着赶紧怀上一个孩子,来摆脱七大姑八大姨对她肚子的关切,还有对林海某能力的怀疑呢。怎么可能为了区区早起和他分房睡?虽然早晨三点就起来是有点太早了……   再说,分床睡是一切夫妻感情破裂的开端。文皎都打算好了,就算是以后生了孩子坐月子,虽因为这里的习俗不得不和林海分床,她也不和林海分院子,最多分房。反正院子里也不缺屋子,光正房就有五间呢,一人住一边呗。   每逢沐休,林海免不得又要和同僚应酬等,也不能在家休息。所以夫妻两人各自忙碌,每日只有晨起和晚饭之后才能相见。   苏皇后一向雷厉风行。她答应了给文皎找嬷嬷,那除非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最迟到明年三月,嬷嬷必会送到府上。   宫中的女官嬷嬷都有官位,平日自称也都是称“臣”而不称“奴婢”。地位甚至比同品级的诰命敕命夫人还高些。就算是到了各府上,也都是被十分尊敬的。   所以文皎还得记着,一过完年就收拾出来一个院子,好好布置起来,请嬷嬷们居住。   因家家都在准备过年,怕人家不便,因此文皎便只派人给左邻右舍送去拜礼,说等到来年开春再相请。   林府东边是正三品礼部左侍郎罗家,西边是正四品光禄寺少卿吕家,同一条街上也都是四品往上的官宦人家,都是知礼人家,知道是尚书府的美意,都没有二话的。   过了几日,门上忽然报荣国公贾府来人了。林家和贾家也是二十几年的亲家,从前贾敏当家的时候,两家多有来往。所以下人们也对贾家十分熟悉。   只是熟悉归熟悉,毕竟现在林家当家做主的是姓苏的夫人。这老爷先夫人的娘家来人,还得报到现夫人那,传话的人不禁心里有些打颤儿。   不管是什么人家,若是前头老婆没儿子,男人娶了新妻,和前岳家的关系免不了是要渐渐远了的。就是他们做下人的,一房老婆死了再娶一房,新的老婆无事还要吃几分醋呢。若是前头岳丈家再上门来找,更是要生出一些不愉快了。   文皎正坐在厅内和管家婆子们说话,就看见一个婆子颇有些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外,文皎心内好奇,问她何事。那婆子回道:“回夫人的话,荣国公贾家派来四个女人,说想求见夫人。现在正在门房等着呢,请夫人的示下。”   文皎也想过,一回京中,免不得要和贾府打交道的。因黛玉是贾敏的独生女儿,贾敏又是史太君最疼的姑娘,黛玉可是史太君放在心头仅次于贾宝玉的心肝儿肉。   而且要说拦着黛玉,一次也不让她回贾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贾府毕竟是黛玉的亲外租家,史太君又是真心疼爱黛玉,从只言片语中看得出黛玉对史太君还是很亲的。若是文皎这里拦住,只怕会伤了和黛玉的情分。   原书里头又说林海和贾政关系还不错,林海还对着贾雨村夸贾政为人谦恭厚道之语。虽说可能是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家人之故,但也可以见得林海对贾政的感官不差。   再有林海本就是贾府一条金光闪闪的大腿之一。虽然大腿和别家结亲了,但是眼见着这条大腿更粗了些,贾府大厦将倾之家,免不得要抓住所有人脉关系。指望他们主动放弃林海这条路子,根本不可能。   贾府主动贴上来了,林海若是推拒,便是林海心中没有恩义。若是文皎推拒,那便是苏家女嫉妒心重。   但林海和文皎最最顶头的上司,当今圣上的意思,是绝对要让林海和贾府划清关系。   文皎不知道林海有没有领回过皇上这意思,但她从来没有和林海提过一字半句的。虽然自己和林海感情甚笃,但人家是二十年夫妻,疏不间亲,现在就说这个难免有挑拨离间之嫌。   所以听了那婆子的话,文皎就是再不情愿见贾府的人,也得去见一下,问问她们的来意。文皎猜大概率是史太君想念黛玉,欲接黛玉去贾府住上几日。   不然,也没别的什么事儿要派女人来。若是找林海,贾府的男人自会去找,平白无故,贾府也不可能请文皎上门赴宴吧?   往日贾敏在京中时,若是思念娘家,自会带了人上门,贾府来人也都是史太君的亲信仆妇。现今史太君不管事了,一应事体都交给王氏婆媳,所以贾府来的四个女人从前并未来过林府的。   贾府风气本就不如林府清正,再加上现今上梁不正的缘故,难免府中下人都有些势利眼。她们虽知林海如今是二品尚书,朝廷大员。但她们贾府还是超品国公府第呢。   况且前年林姑娘来的时候轻车简从,就带了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丫头。贾府中的下人金尊玉贵之人见的多了,难免觉得林家清贫。   但因为林家的新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她们家大小姐虽说是贵嫔,也还是在皇后娘娘手底下呢。老太太又特特嘱咐了好好的把林姑娘接来。就是接不来,也万万不可得罪了苏夫人。   再说既然能被派出来交际,也都不是蠢笨之人。她们四个都老老实实的在门房等着。   并未在门房等多久,林府就来人将她们请至正院。一路行,四个人一路暗暗打量,发觉林府虽然不那么富丽堂皇,但清雅中也透着一股尊贵劲儿。路上见到的丫头婆子穿衣打扮皆是绫罗细布,只不过比之贾府更低调些罢了。因此更收了轻视之心。   及至见了林府的新夫人,她们四个更是恭恭敬敬,再不敢起一点儿别的心思了。苏夫人往那一坐,通身气派竟如天上神仙似的,比她们府里琏二奶奶还更令人不敢逼视。   文皎见林府四个女人请了安,笑着叫起,又赐座,问了来意。听果真是贾母想接黛玉贾府去住几日,文皎笑道:“老太君一片疼惜小辈之心,我尽知的。本也想着带着黛玉去府上拜望。只是将到年关,实在是没腾出空来。”   “但今日真是不巧,正好我娘家二嫂子前几日把黛玉接去,说让她好好玩个十天半个月再回来。再过几日越发忙了,也不好再登门叨扰。请替我带个话,请老太君放心,黛玉一切都好。等过了年,我亲自带着黛玉上府赔罪。”   贾府四个女人连说不敢,夫人客气了等语。虽没接到林姑娘,但听文皎说得有理,又承诺年后带着林姑娘去府上,也能交差。四人再说几句话,便行礼告退了。   贾母听见人如此回话,虽想念黛玉,也只得罢了,没得和苏府去争人的。她倒不疑是文皎说谎。去年苏夫人就为黛玉请医熬药的医治,也能看出不是小气人。   因在贾母看来,世人哪个不是多个朋友多条路?没的得罪人做什么?再说贾府也不是什么低门小户。因此便觉得文皎没什么理由拦着黛玉和贾府亲近,也没往这方面想。   文皎也并未说谎,黛玉确实是昨日去苏府了。韩氏虽想带着景岚出门玩,让景岚多交几个朋友,但也不能一蹴而就。她打算先让景岚和黛玉熟识起来,再慢慢的引着景岚去找黛玉。   为了这事,韩氏还带了一堆礼亲自上门来,拉着黛玉的手请黛玉帮忙。黛玉上次去了苏府,能感觉到苏家一家人都是心往一处使的,她十分喜欢。更兼白夫人柳氏韩氏都对她极好,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立时便应了。   况兼苏皇后给请的女先生还没来。见黛玉还挺喜欢去苏府,文皎想起白夫人的提议,便正好这趁两个月让黛玉去苏府多住几日,跟着苏府的先生先上着课,这一个月都按照苏府的规矩,十日沐休才回来一次。   黛玉不在家,英莲和陆清的文化教育都暂交给封氏了。封氏毕竟也曾是大家夫人,陆清和英莲又都在文化课起步阶段,封氏的水平教她们尽够的。   封既有了活干,便把她借居林府心中的不安也去了些。心里一安定,就显现在身体上。再加上亲女儿在身旁承欢膝下,气色一日好于一日。   而且,文皎身体好,月信也一直很准,每个月十五日十分准时。但今日已经是二十一日了,还没来月信,文皎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贴身服侍的白露白霜也已经发现文皎月信迟了,请示过文皎是不是请个大夫来诊诊脉。文皎算算日子,若是真的有了,最多也就一个月,大夫估计诊不出来。   这万一是虚惊一场,叫林海白高兴一次,怕他大喜大落之下身体受不了。毕竟也是老头子一个嘛。   这几日月信还没来,文皎心中也有七八分确定了。若是真的有了身孕,年后说带着黛玉去贾府的承诺自然是履行不。   林海四十多岁的人,只有一个女儿,夫人好容易有了身孕,到时候文皎就是那珍稀保护动物,谁也不敢叨扰,更别说和文皎并没什么实质性关系的贾府。   所以到那时就能不声不响的再把黛玉和贾府隔开一年半载。虽说这样使心计觉得有些对不住黛玉。但是为了林府日后不被贾府连累,这点不安心文皎也就受了。   这几日文皎为了保险,都不主动和林海亲近了。林海有几次暗示了文皎,文皎都推说近日太累。林海也知将到年关十分忙碌的,听文皎说累,还主动给文皎捶背揉肩,倒是没做他想。   忙碌间,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六日,又是林海的生辰。虽林海今年算是升了官,但因并不是整寿,林府平素行事也并不张扬。   因此林家并没请客,仍是按照去年的例,黛玉特特请假回来,林海文皎黛玉三人自家吃一桌小宴庆贺。文皎又给葛娘子和封氏母女专送去一桌宴席同庆。姨娘们也在院中自开宴席。   当家老爷过生日,厨上自然是精心伺候了一桌席面。林海今日心中高兴,欲和文皎喝两杯,却见文皎面前摆的不过是花露,便笑问道:“夫人竟不与为夫同饮一杯?”   饮什么饮呐,不怕把你孩子饮掉了?文皎心中吐槽林海一番,但毕竟林海还不知道她可能怀孕了,便笑道:“总觉着身子有些不爽,怕饮了酒就更不好了,还请老爷见谅。今儿请老爷自斟自饮罢。”   林海听文皎说身子不爽,关切道:“夫人近日总说身体不适,明日我就请个太医来家中,好好看看。有什么尽早医治,可别拖着。”   见黛玉也一脸担心的看过来,文皎算算应该差不多能把出来了,便笑道:“都只是微微不适罢了,不是什么大事的。老爷既然要请,我听老爷的,好好看大夫就是。”   林海黛玉再四看了文皎的脸色,确实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才都放下心来。   黛玉心中还想着若是明日太医来了,说太太真的身上不好,自己就多请几日假,好好在家陪着太太。   因往日文皎喜爱螃蟹等物,现在虽已经是冬日,没有新鲜的虾蟹,宴席上却有一道蟹粉圆子。林海便挟了一个到文皎碗中。   文皎甜蜜蜜的看了林海一眼,把圆子送到嘴边要吃时,突然觉得一阵反胃恶心,忙把碗筷一放,扭头用帕子接着干呕。幸而还未吃饭,并未吐出些什么。   林海和黛玉皆是一惊。林海赶紧起身来到文皎身边,帮着文皎顺顺背。又接过白露捧来的茶水喂给文皎。   见文皎直起身喝了口茶,林海又挟了个蟹粉圆子闻了闻,疑惑道:“这味道没问题呀?是往日夫人最爱吃那个味。难不成是因为不新鲜之故?”   文皎听了林海的话,心想你这人不是很想当爹吗?怎么就一点儿也没往她怀孕了的方向想想呢?这脑回路怎么就拐弯到吃的坏了上呢?一般见着年轻妇女恶心呕吐,第一反应不都是她怀孕了吗?   想了半日,文皎终究是没忍住,抬起头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林海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存稿箱君和大家见面。作者君昨天写这章熬夜熬得贼晚(看了一眼现在正好四点),发文的时候应该特别香香的做梦中……   大家日思夜想(误)的崽子来了,大家猜猜是哪天怀上的呀~(逃) 第56章 发愣   林海见了文皎的表情, 颇有些不解,一时放下筷子,想说两句什么, 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心里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有一个想法飞快的窜过他的心头,但是又抓不住。周围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成了慢动作。然后他看见黛玉站了起来,走到文皎身旁,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难道太太是……有喜了?”   文皎现在闻着菜味, 胸口就有些泛恶心, 不禁再喝了两口茶压一压。心想前两日还吃了这个菜,倒还没反应。今儿却突然恶心起来。想起苏皇后前两次有孕时口味也变得很奇怪, 往常爱吃的全都闻都闻不得。可能这就是早孕反应?   她见黛玉扶着桌子,眼神里又激动,又欣喜, 另一只没扶着桌子的手有些微微打颤儿。便拉住黛玉的手, 笑道:“还做不得准呢,总得请大夫来看了才知道。“   说着,文皎再扭头看一眼林海, 发现林海微微咧着嘴,眼神空洞,已经愣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个成婚一年多来, 文皎还从未见过林海这副样子呢。   文皎不禁站起身来, 黛玉忙上去扶住文皎的手。文皎拍了拍黛玉,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走一步到林海跟前,把手往他眼睛前一晃, 笑道:“老爷想什么呢?”   林海被文皎一晃,吓了一吓,回过神来。他看着文皎的笑脸,想把手像往常一样放在文皎的肩膀上,又不敢放。   最后,林海只是慢慢的试探着拉起文皎的一只手,放在两只手的手心里,嘴唇嗡动,欲要说话,又说不出来。   文皎见了林海这个样子,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心酸。四十多岁的正二品尚书,又不是刚结婚的小年轻,知道老婆怀孕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是菜味一阵阵的飘过来,文皎闻着恶心,忍不住又弯腰干呕起来。这回林海真的回过神了,忙又替文皎顺顺,扶着文皎进了内室炕上坐下。   林海想问文皎两句,又不知道从哪开始问。文皎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一声,先不管这傻老头了,让他自己反应一会吧。   见黛玉也跟进来了,文皎拉着黛玉的手,笑道:“玉儿,我现在闻不得菜味,先不吃了。你让她们把饭菜都挪到那屋去,你先吃得饱饱儿的再来,好不好?”   黛玉歪身坐到文皎身边,拉着文皎的胳膊,颦眉抱怨道:“太太真是的,这时候了还管什么吃饭不吃饭的!玉梅姐姐,烦你叫人拿着林府的名帖赶紧请个太医来,要专精妇科儿科的!最好是你亲自去,打听了姜院判住在哪,看能不能把他请来最好。”   见白露行了一礼,笑着答应着去了,黛玉又吩咐道:“白霜姐姐,烦你带着人把酒菜都撤了,太太闻不得这味儿。玉雪姐姐,烦你看看厨房里有没有清淡点的汤羹小菜儿,多拿几样来。若是没有,叫他们赶紧做。”   黛玉一面吩咐,一面又起身带着白露找了靠枕给文皎舒舒服服的靠着。文皎见黛玉色色都吩咐得齐全,再看林海还在那傻站着呢,不由得嘲笑道:“好玉儿你快别忙了,快来和我看看你爹爹,是不是吓傻了?”   黛玉也笑道:“爹爹这是高兴的傻了。”说着偷偷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林海一眼,拉一拉林海的衣服,问道:“爹爹怎地一句话也不说?”   其实林海心中一直怀疑是自己身体有问题,所以才如此没有子女缘分。   林海十九岁高中探花,第二年迎娶国公小姐贾敏为妻,夫妻和睦,相敬如宾。贾敏也是诗书具通之人,两人颇谈得来。这桩婚事在当年真是人人称道羡慕。   林海自知家中一向子嗣不丰,几代单传。林海的父亲就是年近四十才得了他。所以当成婚五年,贾敏还未有孕,开始用各种方式求子时,他一点也不着急,还反过来安慰贾敏。   但是等他们成婚十年,后院中还未有一次好消息时,贾敏真的着急了。她四处打听,经先挑选了沈氏买来,说是八字极宜生养的,后又买来曹氏。   贾敏又请医开了养身的方子,浓浓的苦汁子林海闻着都要皱眉,贾敏却每天三碗日日不断,后院的女人们也都要跟着喝。整个府里时不时就能闻到一股药味飘来。   但又是几年过去,不论是贾敏还是后院的姨娘,仍一个都没有消息,贾敏都有些绝望了,又筹划着买人进府。   这时贾敏却突然有了身孕。等了将近十五年,终于等来这么个孩子,林海贾敏两个都十分欣喜。就算生下是个女孩,身子也弱,哭起来和小猫叫一样,他二人也将这个孩子看得如珠似宝,给她取了乳名,叫做黛玉。又磕磕绊绊的精心养着,总算过了一周岁。   黛玉两岁时,贾敏又有了身孕。可能是因为生黛玉时就伤了身子,生出来虽然是个男孩,但哭声比黛玉那时还微弱。林海把他抱在怀里,都担心抱碎了。贾敏因难产又伤了身,身体越发不好。   这个孩子果然没养过三岁,一病就去了。精心照顾日日夜夜捧在手心的儿子没了,仿佛也抽走了贾敏对生活的希望。贾敏伤心之下一病不起,过得半载,也魂归黄泉。   林海现在回忆起贾敏在世最后十年的时光,总感觉灰蒙蒙的,回忆里都飘着一股苦涩的药味。二十年来,他眼看着贾敏从娇俏明艳,到心如死灰,心中想起便盛满了愧疚。   所以他才立志不娶,免得再耽误人家姑娘一生。谁知圣上赐婚,不得不娶,他若是一味的疏远新妻,不亲近她,才更是辜负人家。   况且新妻是个极好的女孩子。还未成婚,知道玉儿身子不好,就特特将玉儿接到宫中请医熬药的医治。陪嫁中的人专带了会做药膳汤羹的,又托自己娘家嫂嫂往西北请来习武师傅给黛玉锻炼身体。   一来到家中,为人贤明公正,颇有才干,事事打理得清楚,不用他操一点心。   本来只觉得文皎温柔体贴。谁知渐渐相处下来,发觉她其实很有几分小脾气,每日眼睛一嗔,他的心里就十分柔软。   越是情深,就越觉得对不起她,怕自己先走之后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就越是想补偿她。   林海已经打算好趁他还能干得动的时候,多立几分功劳,在皇上面前多留一些情面。到时候将全部家产一半赠与国库,给文皎黛玉换一个封号保障。   再让黛玉在家中招婿,或是和女婿约好一个男孩子来继承林府宗祠,总要给文皎一个终身的依靠才是。   上个月陪着文皎回了苏家回来,看文皎开开心心的又是放小衣裳,又是供奉观音,他又心酸又愧疚。他一想到文皎也会变成贾敏最后几年的样子,心中就和针刺一样疼痛。   他想要告诉文皎他的猜测,说他们这辈子再有子女怕是难了,告诉文皎他的打算,又怕告诉了文皎之后文皎失望。   况且他怎么和文皎说呢?直说自己不能生育?他说不出口。   林海本已经绝了再有子嗣之心,所以今日见文皎恶心呕吐,一开始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等看到文皎的表情,他才有一丝意动。等到黛玉问了出来文皎是不是有孕了,他心中又喜又茫然,不知道该从哪问起,又不敢相信是真的。   在黛玉一句句吩咐下去的时候,林海其实已经慢慢理清了思路,心情也平复下来一些,也想着该请个太医等。但黛玉吩咐得又快又齐全,在他说话之前都说完了。   他心中极高兴的,就算被她们娘儿两个嘲笑,也十分欣喜。他想问问文皎细节,但黛玉面前又不好相问。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笑道:“玉儿比爹爹能干,爹爹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文皎听见堂屋的饭菜都被端到西屋去了,拉着黛玉笑道:“玉儿,现在事事你都已吩咐好,听我的,先去吃了饭再来好不好?不然你饿坏了身子,我该心疼了。”   黛玉见确实没什么可做的,太医也还没来,笑道:“那我听太太的,先去吃饭。爹爹好好在这陪着太太。”   见黛玉出了门,帘子放下,白露也带着伺候的丫头们出去了,林海也歪身坐在炕上,慢慢把手放在文皎肩膀上,试探着问道:“夫人真的……?”   文皎把头靠在林海肩膀上,抬头看着他笑道:“我也不知道呀,总得太医来了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海叹口气,把文皎搂紧了些,笑道:“月娘,求求你告诉为夫吧,好不好?”   文皎看他这可怜样,决定不逗他了,便慢慢说道:“应该是真的有了,我的葵水已经迟了二十天没来了。”   林海不是毛头小子,自然知道葵水迟了二十天代表了什么。他一通百通,忽的明白了什么,问文皎道:“月娘最近……不与我亲近,难道都是因为这个?月娘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母亲节到了!让我们恭喜文皎也要做妈妈啦!   大家记得给妈妈打电话哦~感谢在2020-05-09 04:12:13~2020-05-10 12:0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满目天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式微不是薇、竹子 20瓶;是我是我、胡胡胡胡。、雪夜微光 10瓶;夏天下雨、筱筱、绿色的云、磨人精、余月夕只有一半、氯乙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诊脉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文皎听了林海的问题, 笑道:“做不得准的事,时候太早,就是找大夫, 大夫也诊不出来。先告诉夫君, 若是空欢喜一场,让夫君白白高兴,岂不是我的过失?再说不过是好像有孕罢了,又不是什么绝症, 夫君莫要这么紧张。”   说着, 文皎又嗔林海道:“夫君和我日日都在一起,我葵水又没来, 我以为夫君总得知道些呢。谁知道你竟然一无所知。我本想着夫君什么时候看出来了就什么时候和你说,结果还是黛玉先知道的。”说完,文皎轻轻哼了一声。   是了, 在别人家新婚夫妻有孕都是常事, 林海搂着文皎不言语。想到自从和文皎成婚,一切都顺顺当当的,黛玉身子也好了, 自己顺顺利利端掉甄家立了大功。   现在,和文皎成婚才一年多,文皎就有了身孕。林海想起和文皎成婚一年多来的日子,都是欢声笑语, 溢满了甜蜜, 不禁偏头看看文皎。   冬天天黑的早,不过戌初(晚上七点), 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夜幕沉沉。屋里点着的红烛照亮着文皎的面庞。   文皎今年才二十三岁, 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候,面色透着健康的红润,皮肤紧绷细腻,没有一丝皱纹。   她的眉毛本就不画而翠,今日又特特打扮了,两条眉毛斜飞入鬓。眼珠黑亮,目光清正,里面微微跳动着烛火,见林海这样看她,眼神里透出些娇嗔和喜意。   文皎容色并不是绝美,但在林海看来,却觉得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女子都要动人。   林海不禁低头温柔笑道:“是为夫错了,为夫不够关怀月娘,请月娘饶恕为夫可好?”   在这一刻,林海心里想的是,感恩圣上赐臣这桩婚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日后必定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报答皇上!   文皎还是如同从前一样,林海一这样服软认错,心里就特别柔软,又有些痒痒的。她看着林海的眼睛,慢慢把嘴唇靠近他,林海也有所感觉,慢慢低下头。   正当文皎都闭上眼睛,两个人的嘴唇要碰到一起时,玉雪在帘子外说道:“夫人,我从厨房拿了各样的粥汤小菜来,夫人饿不饿,可要尝尝?”   玉雪的声音一在外边响起,文皎和林海就触电似的分开。文皎睁开眼睛,见帘子好好的挂着呢,外头的人都看不到,心一定,飞快的捧着林海的脸,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对帘子外的玉雪笑道:“都端进来吧,我尝尝看。”   得了吩咐,玉雪方掀了帘子进来,身后带着三四个人,有抬炕桌的,有拿食盒的。为防着文皎再闻着味恶心,玉雪指挥着人把炕桌远远摆在炕的另一边,再从食盒里都把东西摆上,摆了满满当当一桌。   林海被文皎突然一亲,不由觉着有些脸红心跳,幸而无人看见。见着吃的都摆放好了,林海亲自一个一个端到文皎面前,挨个问文皎想不想吃。   文皎现在凡是闻着带油的东西就恶心,又一向不爱吃燕窝,因此只吃了一碗银耳羹,并奶酥是一向爱吃,现在也不觉得反胃恶心的,也吃了几块。   文皎这边吃完,黛玉也在西侧间吃毕,漱了口赶过来。她刚想问几句太太吃了多少等,就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玉梅的声音笑道:“夫人!我把姜太医给请来了!哎姜爷爷您慢着点,摔着了您老我可怎么交代。”   姜太医一张口,说出的话还是又臭又硬:“我又没七老八十!你这小妮子真要是真觉得我老了,还大半夜的把人从家里拽来?”   文皎见林海神色有些诧异,便笑道:“这位姜太医是太医院正五品的院判,在太医院已经效力三十多年,专精儿科,妇科也极拿手。大姐姐的三胎都是他照应的。”   “我在宫中请来,给黛玉诊脉开食补房子的也是他,家里大嫂二嫂的孩子也多得他照料。老爷可能不熟识姜太医,但他和苏府是老熟人了。他脾气一向如此,我们都习惯了。”   因开国皇后说要提高行医者的地位,让人们尊医敬医,设下许多规章来。最主要就表现在本朝太医的官位比前朝有所提高。   本朝太医院共设正四品院使一人,即一院之长,正五品院判二人,为院使的左右手。   再还有正六品御医四人。一般来说只有做到御医才有资格给圣上诊脉。下还有正七品正奉太医八人,正八品副奉太医八人,正九品吏目若干人。   又为了防止没有真才实学的江湖郎中行骗,还在全国各地开设官方医学馆,最低到县一级。只有在县医学馆学有所成,拿到证明的大夫,才有开医馆坐而问诊的资格。   太医院的选拔就更严格了。能坐上正六品御医之位的就已经都是千中挑一的圣手,更别说是左右院判和院使。   有才之人有些脾气是应当的,再说又和自家夫人相熟,又给黛玉看过病。因此刚刚林海心里因姜太医的放诞无礼生出的一些不愉快,就烟消云散了。   林海行到正堂,再见到进来的是一位年已花甲,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太医,若是明日他还要上值,这个时辰应该都在家中准备歇息了,心中便又添了些愧疚。   姜太医进了门,见到林海,倒是恭恭敬敬行了礼。毕竟他和林海又不熟识,林海还是二品尚书,不好在这样的人面前过于放诞的。   林海忙上前扶着姜太医的胳膊,笑道:“听内子说,去年是您替小女诊的脉,开的食补房子。现今小女身子已经大好,都是仰仗您之故。”   姜太医摆手笑道:“不值什么。方子是我给的,能不能日日坚持是看你们自己。玉梅丫头找我,说林夫人可能有喜了,立逼着让我来看看。林尚书,不知尊夫人现在何处?实不相瞒,我现在年纪大了,过了时辰就睡不好觉。赶紧诊完脉,我还能赶上睡觉的时辰。”   林海一听这话,便知姜太医性子真是直来直往的人。他便不再多客气什么,忙引着姜太医入了内室。   虽说文皎和姜太医以往常见的,也没隔着什么帘子。但现今身份变了,文皎怕林海心中多想,便再进了里间,靠在床上,放下帐幔,只伸出一只手来,手上放了帕子。   姜太医坐在椅上,细细诊了几秒,便站起来笑道:“恭喜林尚书,尊夫人真是有喜了。脉象虽浅些,但是此胎很稳。”   林海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姜太医的确认,还是喜形于色,连声道谢,又问道:“那内子今日一闻见油腥就恶心犯呕,可有什么影响没有?该如何进补养胎?”   姜太医笑道:“林尚书不必多谢,这脉象换了谁都能诊出来。恶心呕吐也是妇人有孕常见的,往后还有嗜睡等症状。若是没有其它反应,不妨事。”   “尊夫人的胎也极稳,用不着吃什么安胎药。是药三分毒,若常吃着身体有了药性,反而有害。可有纸笔,我写两个食疗方子并注意事项,照着做就是。”   林海忙带着姜太医到了外间,命人拿上笔墨纸砚,看姜太医写了三四张纸。姜太医写完,又问林海道:“去年我看的那位小姑娘可在?若是方便,我一并给她看看,看身上是不是真的好全了。”   黛玉就在西侧间坐着呢。林海命人唤姑娘出来,黛玉掀了帘子便到了。黛玉这一年来人长高了不少,身子也不似从前单弱,身体一好,精神面貌有了极大改变。   虽说黛玉已经八岁,但姜太医已经年过花甲,又有亲父在旁,倒也不用太过避讳。因此黛玉便没遮住面庞,大大方方的行了过来。   姜太医望了望黛玉面色,先笑道:“若不是这么灵秀的小姑娘少见,我真以为和去年看的是两个人了。”   等到细细给黛玉切了脉,姜太医便奇道:“真是同一个人不成?林姑娘的身子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比尊夫人还好些。倒是还有些习武之人的脉象。”   林海心中十分敬服,笑道:“今年小女是跟着一位女师傅习了半年武的。太医果真好脉息。”   姜太医起身笑道:“天色已晚,林尚书这里若是无事,我便先告辞回家睡觉去了。”   因姜太医刚刚写方子时,林海就在旁边看着,见姜太医写得十分清楚,并无缺漏。现听到姜太医如此说,林海忙亲送至门口,又笑道:“今日仓促,未来得及准备诊金。明日必双倍奉到府上。”   姜太医做了个揖,起来笑道:“林大人客气了。我还担心堂堂尚书府不付诊金不成?”说完,便一径去了。玉梅又提着药箱带人将他送至府门处,说了一箩筐的好话,看姜太医乘车去了。   见送走了姜太医,文皎便从帐幔里出来,行至外间。林海见文皎出来了,忙上前去扶着,关心道:“夫人好好歇着,有什么事吩咐人就是了,怎么又自己出来了?” 第58章 兴奋   文皎先搭着林海的手坐下, 享受了一回帝王级待遇,才笑道:“姜太医都说了我身子好得很,只要日常保养即可, 老爷连走路都不让我走, 也太紧张了些。”   说完,不等林海答话,又吩咐道:“今儿是老爷的生日,闹到现在了老爷还没上吃饭呢, 去厨下看看有什么好的, 命他们再做来。”   林海摆手笑止道:“不必费事,屋里头那么些汤羹点心, 我随便用一些就是。天色这么晚,吃得过饱也伤身。”   文皎听了有理,见时辰确实不早了, 想起生辰礼还没给林海呢, 便笑道:“老爷今儿毕竟过生日呢。我和玉儿还都给老爷预备了生辰礼物的。席面不吃,礼物总得拿出来送给老爷。”   文皎今年总算给林海亲手做了件外袍当生辰之礼。到了京城之后,文皎好好挑了料子裁剪了, 又每天抽出一点时间精心缝制,做得一件针脚细密,绵软厚实的玉石蓝色外袍。   到了他们这种身份地位,难道还缺这一两件衣服穿, 缺一两根簪子戴?所图的不过是心意罢了。   况且文皎的针线活计本就极好, 这件衣裳一从包袱里拿出来抖搂开,林海便觉得十分喜欢。往身上比一比, 这颜色也很衬他。林海把袍子再郑重折起来,向文皎浅浅做了个揖, 真心实意的笑道:“多谢夫人。”   这件衣裳真是花了文皎不少精神。一道京城本就事多,文皎又疑心自己怀孕,暗自保养,还要抽出时间做这个,也是尽心尽力了。见林海是真心实意的领情,文皎心里也和熨过似的,妥帖极了。   黛玉的生辰礼却是给林海做的一个靛青色的荷包,上绣一展翅白鹤。玉石蓝是偏暗偏灰绿的蓝色,靛蓝是更纯更正的暗蓝,正好比玉石蓝颜色深写,和文皎做的外袍极相配。   林海一看便知又是她娘儿两个商议好的。黛玉这一年也常常和晴雯一起学一些针线,现今绣出来的已经很能看了。   看了这荷包,再看看黛玉如今健康红润的脸色,林海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   看看时辰钟已经是戌正三刻(八点四十五)了,文皎便先打发人把黛玉送回院子去睡觉。   黛玉本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时辰毕竟不早了,便慢慢站起来,笑道:“我明儿一早就来看太太。”方披了斗篷抱了手炉,恋恋不舍的走了。   主子们说话的功夫,白露已经把里屋炕桌上那些汤羹等拿到小厨房炉子上热完了回来。   怕味道熏着文皎,林海先把文皎送到内室,方回到堂屋随便吃了一碗羹两口点心。   因为等着文皎诊脉和诊出脉后,林海过于兴奋,所以虽然晚饭一口也没吃,他竟一点也没感觉到饿。吃的一入口,饥饿感霎时就涌了上来。但已经快到了睡觉的时辰,心中又记挂着文皎,也只是随便吃了些,就吩咐人收拾下去。   文皎在屋里正拆头发洗脸呢。要说古代的生活是不如现代方便。就算贵为一部尚书,洗澡也只能吩咐人烧了水倒在浴桶里,然后进浴桶里面洗澡。   夏日时天气炎热,不怕着凉,日日洗澡也方便。就算每日洗两三次也不是什么事儿。   但冬日严寒,现在的冬天比文皎现代时感受到的冬天还要冷一些。屋子里虽然有火炕,也挺暖和,但也没到现代暖气空调那种进了屋子温暖如春的程度。   虽说屋子里能多加炭盆升高温度,但是炭盆太多一不小心就会一氧化碳中毒啊!古代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氧化碳,但是也明白烧炭不小心是会死人的。   因此有了火炕,一般屋里头至多再在地上放两个炭盆。若是洗澡可以暂多放两个,窗户还要留个小缝,洗完就拿出去。   文皎每天在屋子里呆着的时候,若是不坐在火炕上,如果类比现代衣服,穿的差不多都是秋衣加毛衣,还要加一件毛背心或者外套,才暖暖和和,不冻手冻脚。   这样的天气,洗澡要穿穿脱脱,还要湿着出洗澡盆,一不小心就着凉了。所以就算是公候尚书之家,冬日也并不是每日都要洗澡。   本朝官员每十日有一假的名字就叫做“沐休日”,意思就是放假一天给你们洗洗澡,洗干净休息好再回来上班,别互相之间熏臭了。   家里没条件的低级官员,冬日也就是趁着沐休日去澡堂沐浴一番。官员都是如此,更别说平民百姓。   文皎现在是每两日沐浴一次。昨日沐浴过了,今儿可以不用,泡泡脚就是。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古代空气好的原因,穿过来之后,文皎发现自己的头发都不怎么出油。   现代时两三天不洗头发就感觉不能出门见人,现在七八天不洗,头发也不觉得油腻。   白霜正给文皎拆头发上的簪子拆到一半儿,林海进来便自然的接过手去,一一替文皎卸了簪环,通了一百遍头发。   一面给文皎通头发,林海一面想着姜太医写的孕妇注意事项,再想起以前的事儿,便对文皎笑道:“月娘有孕,不能太过劳累了。家里一应事体,能放的,月娘就放给下头人去做就是。万万不要逞强累着自己。”   文皎想起原书中王熙凤就是前车之鉴,为了贾府从早操心到晚,最后把六七个月大的孩子都累掉了。   因此文皎也不和林海客气,笑道:“那我可就躲懒儿了,反正咱家的人都能干。”   在夫妻二人梳洗准备入睡时,文皎便发现林海总是时不时往她的肚子上瞄一眼。都收拾好要入睡,内室没了人时,林海更是盯着她的肚子不放了。   文皎笑叹道:“夫君,这才刚怀上,脉象浅,才一个多月。等到能看出来有孕,怎么说也得三四个月了。夫君莫要着急。”   林海听了,艰难的把目光移开,两人钻进被窝。文皎靠在林海怀里,却感觉到林海的手又慢慢抚/摸着她的肚/子,摸得文皎痒痒的。   文皎不得不伸手把林海的手拿开,笑道:“夫君,你这样我都没法睡了。”   林海拉着文皎的手,笑道:“好好好,咱们睡觉。”   文皎看了林海一眼,无奈的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回到自己枕上闭上眼睛。文皎一向睡眠质量不错,现在又到了一贯睡觉的时候了,一闭眼睛马上困意袭来。   但迷迷糊糊间,文皎却听见林海轻轻的嘟囔:“真的有了?”   文皎想睁开眼睛嘲笑林海两句,但是因为周公强行把她拽到了睡梦中,这个想法就是一闪而过,她马上就香香的睡着了。   第二日仍是上朝日。看着时辰钟走到了寅初,守夜的二等丫头谷雨就轻轻推了推眯着眼睛打盹的小满。   因文皎不喜睡觉时有人和她和林海在一个屋子里,所以凡守夜时,守夜的两个丫头都是在卧室外边,也就是东侧间和卧室的门口一人抱一床被子靠着打地铺。   两个丫头都商量好了轮流打盹儿,每人半个时辰。经常守夜的丫头们都是练出来的,守夜时听见一点动静就能醒。   小满本也睡得不沉,被谷雨推了一下很快就醒过来了,睁开眼略略晃晃脑袋,就在地上卷两个人的被子。谷雨轻轻敲了三下门,停一停又敲了三下,再敲三下,一共是九下,方张口唤道:“老爷,夫人,该起了。”   此时白露白霜玉雪玉梅等贴身服侍的人,也捧着盥洗的东西推开门,鱼贯进入了堂屋。谷雨小满对四个一等丫头行了礼,看白露笑着点点头儿,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补觉去了。   昨夜文皎仍然是秒睡,但林海却兴奋得几乎是一夜没睡着。虽无人说话,自己就睁着眼睛乐到了四更(凌晨一点),方才浅浅一觉,也就睡了一个时辰。   因此林海今日起来眼下便有些青黑。文皎一向是和林海一起醒的,也起来穿衣洗漱。林海问她要不要再睡一会,文皎笑着说自己并没什么不舒服的,和平日一样即可。   看着林海的面色有些不对劲,文皎问人要了盏灯,往林海脸上照了照,看见林海眼下的黑眼圈,笑道:“老爷要不要往脸上扑些粉。若不然人家看见了,还不知怎么想呢。”   林海也知文皎之意,想了想笑道:“没什么,人家问起,我照实说就是。”   文皎嗔道:“老爷不爱扑粉就不扑。人家都说三个月之前不能往外说的,怕有什么不好,老爷还赶着往外说。”   林海想了想也知自己说的不对,忙笑道:“是为夫说错了,请夫人饶恕。”   以前文皎觉得什么不到三个月不往外说都是封建迷信。怀孕又不是啥丢人的事儿,为啥不能往外说呢?   后来文皎才渐渐明白过来,三个月之前正是胎儿最不稳当的时候,胎停啊生化妊娠啊都可能会发生。   若是说得人人都知道,人家知道你有孕,自然言语间会关心询问。若是你孩子不小心没了,人人都问起,岂不是问起一次你就伤心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一周洗一次头发就行!那可真是太爽了! 第59章 泡菜   所以这不到三个月不往外说的习俗还是有一定现实意义的。而且一有孕就弄得人人皆知也不是林家的行事风格。   文皎不放心, 怕林海忍不住和人家说,又再三叮嘱了,看林海认真答应绝对不往外说, 才罢了。   冬日的衣裳穿起来繁琐, 再加上林海今日格外的黏糊,夫妻二人洗漱又上净房等一大套都完事,已经是过去了半个时辰加两刻钟了,比往常多了一倍时间。   幸好今日不是常朝日, 不必卯初之前就去宫门口等着, 只用卯正到刑部点卯即可。   并且点卯这种事情对尚书侍郎这个等级的官员约束力其实不大。林海上任一个多月以来日日准时到是因为还处在交接期中,并还有许多历年的卷宗要看。   但是已经差两刻钟就到卯初, 文皎见林海还是黏黏糊糊的,忙催着人给林海上了早点心。   昨儿白霜就吩咐了厨房,今儿的早点心多做几样, 一半是不见油腥的才好, 另一半就照常。   今年春日,文皎忖度着分别管着菜肉米面、油盐茶糖和柴碳灯烛的三个人的能力,将管着菜肉米面的赵泉提拔了上来做厨房总管, 下头两个人做副总管,三个人相互制约。   能被文皎提拔上来,那赵泉也是灵透人。再加上昨儿正院大晚上还请了太医来,他琢磨了一晚上, 得出夫人可能是怀孕了的结果。   他想了半日, 只对和他一起专给正院主子做菜的另一个厨子透了点口风,让以后做菜都不要放寒凉之物。还特特嘱咐除非主子们发话, 这事不要乱说乱传。   往日的早点心都是什么小笼包,春卷, 烙饼,蝴蝶酥,玫瑰糕等居多。文皎平日最爱吃白米粥配咸鸭蛋,加上几个小笼包,香香的啃一小块酥饼,再来两个小煎饺,吃得又暖和又饱足。   因早晨早饭吃得早,中午又要到午正才吃饭,中间隔着三四个时辰。所以理完事儿巳时(九点)文皎会再喝一碗牛奶或是羊奶,就几块带着花香的点心。   但文皎现今闻不得荤腥,往日爱吃的玫瑰糕小笼包咸鸭蛋是别说吃了,闻都闻不得,只能和林海分桌吃早饭。   林海本想着和文皎一起吃的,但却被文皎劝到堂屋桌上去了。林海在刑部那都是重脑力劳动,不吃点实在的可顶不住啊。万一饿得太过,又会伤身。   其实朝中早起点卯都是常事,许多大臣都是先到衙门应卯,再出来街边摊上买个烧饼煎饼等。   但因林家人身子都不好,家中一向不让外头吃这些小摊贩做的东西。再者从晨起到下朝或是出衙门买早点,中间总隔了一两个时辰。空着肚子也不好。   久而久之,林海也养成习惯。若是偶尔逛个街买点东西当零嘴,他也跟着尝尝,还能品评出谁家做的好吃。但平日是决计不肯日日吃外面这些摊贩做的东西的。   在扬州时尚不用每日这么早吃早饭。但到了京城,林海还是倔强的不肯吃外头的东西。   文皎好不容易才把林海的身子也养好了,怕他再饿坏了,只得每每吩咐人用油纸包几块点心给林海带着。林海虽然嘴上没说,但每日都一块也没再带回来,看来是都吃完了。   文皎坐在炕上热热的喝了一碗羊乳,又就着厨房自家腌的酱菜吃了半个馒头,配上一个水煮蛋虽然没有平日吃得满足,也觉得差不多七/八分饱了 。   文皎平日不爱吃咸菜的,今日没有办法,吃了几口,觉得家里厨子腌酱菜的手艺还真不错,酸黄瓜十分爽口,糖蒜又甜又脆。   她又想起现代时吃的辣白菜来,起了兴致,形容了一番模样和口味,让人问问厨房会不会做这个。   府里就三个正经主子,赵泉本来就精心伺候着。现在疑似有孕的女主子想吃辣白菜,虽然没听过,但一听也不是什么难做的菜,因此满口应了。   冬天新鲜蔬菜不易得,就算是现在暖房技术已经出现了,应用的也不广泛。无他,成本太高,是用火墙增加屋子里的温度和湿度。这东西现在只在皇宫和王府里常见,一般人家是没有的。   林府虽然弄得起,但是就为了吃一口新鲜蔬菜就专门造个暖房,还是过于招摇和奢侈。   冬日家家户户都屯大白菜和萝卜,林府也不例外,地窖里一堆白菜。因此赵泉带着人上地窖先抱了二十颗大白菜上来,又和别人商量着,按着夫人说的颜色口味,精心调了十种配料,腌了十坛子泡菜。等着到时候哪一坛尝着最好再进上。   吃了早饭,才把今日格外黏黏糊糊的林海送出门,就听见人报大姑娘来了。   因着京城的冬日天气太冷,林海又每日上朝起得太早。凌晨三四点钟又正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候,文皎怕黛玉每日早起不吃早饭就来请安,再灌一肚子冷风。便让黛玉在院子里自己吃了早饭再来即可,不必来得太早。   黛玉虽然近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苏府,但沐休日回家时,每日过来都是卯正二刻。   现在不过卯初,换成现代的时间比往常早一个半小时呢,黛玉就来了。因此文皎愣了一愣,怕黛玉有什么急事,赶紧到门口去接黛玉。   黛玉进了门,看到文皎就站在门口,来不及请安,便急道:“太太站在门口做什么,我这外头带进来一身寒气,太太快上屋里好好坐着等我。”   文皎见黛玉一脸着急,眉头都皱在一起了,忙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回里屋,玉儿莫急,这屋子里暖和着呢。”   于是文皎又坐回东侧间炕上。本来文皎的正房还是堂屋与侧间之间并不设墙,只用顶天立地的多宝阁隔开。但冬日里为了保暖,都挂着厚厚的门帘。   文皎坐在炕上,刚围好毯子,抱了手炉坐定,黛玉就掀帘子进来了。   黛玉一进侧间,就给文皎行个福礼,道:“给太太请安。刚刚女儿言语上冲撞了太太,太太勿怪。”   文皎笑道:“这有什么,我还为这一两句话怪玉儿不成?站着累不累,快上来。”一面说,一面朝黛玉伸手。黛玉便笑着也上了炕,娘儿两个对坐。   文皎这才问道:“玉儿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黛玉听文皎这么问,拉着文皎笑叹道:“我的好太太,家里现在就您是最大的事儿,我还能有什么别的事不成?”   文皎笑道:“玉儿怎么也和你爹爹似的。你爹爹现在看我都像是看玻璃人,生怕我一不小心就碎了。姜太医都说了,我脉象好得很,身子康健,能有什么事儿?”   黛玉小小年纪,说出话来却十分有条理,叹道:“话虽如此说。我年纪虽小,也知道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当的时候。现在家里事这么多,太太日日操心,既伤神又伤身。”   “再有还有半个多月就是新年了,太太是二品诰命夫人,爹爹又正在朝,免不得要入宫领宴。这一来一回又要折腾。因此我心里担忧得很,思前想后,早早就来了。”   文皎这才发现黛玉的眼底也有淡淡的青色。她心疼得了不得,又想起这么早,不知道黛玉吃没吃早饭,便问了一句,黛玉果真没吃早饭就赶来了。   文皎略略板了脸儿,说道:“什么大事,值得你早饭都不吃就跑来?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但吃个早饭才多大的功夫?快好好把早饭吃了再说,也不急于这一时。白露,着人快着些去厨房,把姑娘的早饭拿来。”   黛玉心中塞满了事,沉甸甸的。又辗转反侧想了一晚上,肚子里一堆话想早早和文皎说完。因此少有的稳不住,一起来就往正院赶来。   见文皎真的生气了,黛玉也知道是自己不好,想想也觉得文皎说的有理。但她心中实在是有事,又兼觉得自己是关心文皎才如此,被文皎板着脸说了两句,心中不由得有些委屈。   文皎见黛玉垂了头不言语,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心里便软了一片。   但还是那句话,她费了多少心力,好不容易把他们父女两个身子养好,黛玉今儿就这么不吃饭跑来,文皎越想越气,又难过。娘儿两个竟然谁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   好在黛玉的早饭很快就送上来了。白露请问饭摆在哪,黛玉便道:“烦姐姐们摆在堂屋就行,别熏着太太。”   说完,黛玉看了看文皎,拉了一下文皎的袖子,小声说了一句:“太太,我去吃饭了。”说完不待文皎说话,便下炕到堂屋自去吃早饭。   见黛玉出去了,白露看看文皎的脸色,上来小声笑劝道:“夫人,大小姐也是关心夫人,才忙忙的过来。被夫人说了两句,小姑娘家脸皮儿薄,自然不好意思。”   “再说,夫人往日从来没对大小姐板过脸,刚刚连我都吓了一吓,更别说大小姐了。大小姐是个明白人,想必吃了饭,大小姐就能回转过来,明白夫人的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大晚上的好饿啊QAQ 第60章 害怕   文皎本就不是十分恼怒, 被刚刚黛玉那一拉,再被白露一劝,气也就散了。   黛玉吃饭总得一会功夫, 文皎便命随意拿了本书来看。刚看了两页, 就见黛玉掀帘子进来,面上神色已经恢复往常。   文皎虽然不生气了,但是想着总要叫黛玉记着往后好好保养身体是最终要的,便把书合起来放在炕桌上, 先不言语。   黛玉上炕, 见文皎还是不看她,便拉着文皎的手, 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白露白霜见了如此,忙悄悄地带着人出去。   黛玉见人都出去了, 方晃一晃文皎的手, 撒娇道:“太太,我知道错了。我知道太太是担心我的身子,怪我不好好保养, 才生我的气。”   “况且今儿也没耽误吃早饭嘛,我下次一定再不忘了。好太太,你就别怪我了。”   文皎听黛玉如此说,早就软了心肠。又偏头看了黛玉一眼, 见她面带愧疚, 是真的知道错了,便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叹道:“玉儿,为了你的身子, 我花了多少功夫,费了多少事。好容易养了一年多,才养好了,玉儿就这么糟蹋我的心思,叫我也怪难受的。”   黛玉抬头,见文皎的脸色已经缓和了,心里头松了松。听太太说了心里难受,又低下头来。   她知道太太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从见太太第一面起,太太就对她尽心尽力,温温柔柔,什么都想着她。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太太都支持她。   只有今日是太太第一次对她板着脸。她虽然委屈,想想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想明白之后就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   看见太太的面色不怪她了,她真是松了一口气。听太太说心里难受,她张口想再说两句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太太又说话了,问她道:“玉儿,你爹爹这么高兴,又是着急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这么着急?你太太我身子好着呢,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放心。”   文皎是真的好奇。知道她有孕,林海那么激动,是因为林海四十多了没个儿子。就算他兴奋成范进中举一样,文皎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黛玉怎么也这么激动?文皎本来还担心黛玉会有些吃醋和不高兴的。   文皎在现代的前十几年都是独生子女。但她十五岁的时候,二胎开放,她妈妈又生了个弟弟。当她知道的时候,妈妈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从妈妈怀孕到弟弟出生,再到文皎被飞来横祸砸死,她对爸妈弟弟的感情从别扭和期待,渐渐变成了伤心失望,最终到了事不关己的冷漠。   小孩子需求高,爸妈年纪又不小了,家里也不是什么富裕家庭,请不起保姆。她正是高中考大学的关键时候。高中上学早,有时候爸妈被弟弟折腾得起不来,做不了她的早饭,她只能饿着肚子去上学。   文皎家里离学校本来很近,是不用住宿的。但是弟弟出生之后没有办法,她只能高中住了两年半的宿舍。每次周末放假一回家,都觉得家里越来越陌生。   平时周末会带着她逛街的妈妈,现在买的全都是弟弟的小衣服尿布奶粉。炒得一手好菜,一有时间就给全家人做一桌大餐的爸爸,下班忙着跑车贴补家用,言语间透露出要给弟弟存钱买房子的意思。   好像前面十几年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日子都只是一场梦。幸好文皎那时是个自制力还不错的孩子,最后高考考了个还不错的成绩,也算对得起自己。   这时候爸爸妈妈才像是突然记起了他们还有自己这么个女儿,逢人就夸我家姑娘多么多么厉害。又给她买新的手机电脑,又是给她买新衣服。爸爸还特意做了她最爱吃的菜。   但是在周围人的影响下,这夸奖很快也变了味道。妈妈开始时不时跟她说让她以后工作了多往家里寄钱,爸妈养弟弟不容易。   弟弟是男孩子,以后不能没有房子。有了房子才能找到好姑娘和他结婚,给他们家传宗接代。   你是做姐姐的,要为弟弟着想。爸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到了你回报的时候了。   一开始,文皎也被爸妈的言语迷惑了。真想着以后好好赚钱帮助家里给弟弟买房子。   幸好暑假只有三个月,文皎还中毒不深。等到上了大学,室友们都是小天使,听说文皎家里的情况,不怕她生气,和她分析她爸妈这么做是一点也没替她想过。   毕竟十八年的父女母女感情,文皎一开始不敢相信她爸妈竟然是想要榨干她,让她成为伏地魔。   但她的室友们有什么理由骗她的?再想起弟弟出生之后这三年的点点滴滴,文皎的心渐渐冷了。   再给她妈妈打电话时,文皎说起她室友的家里都打算一毕业就支持自己家姑娘买房子,家里给付首付,以后结婚能挺直腰杆,和男方谁也不图谁的。   谁知妈妈听了语气大变。后面的话文皎就不记得了,只记得从那时开始,她就下定了决心。   爸妈毕竟把她养大,又供她读书,人生的前十五年对她的疼爱也不是假的。以后她会尽心尽力给爸妈养老。   但是想让她刮干自己补贴弟弟,不可能。父母已经眼看靠不住,什么买房嫁妆,估计是一分钱也不会给她了。   她要好好攒钱,给自己一个家,让自己以后活在这个世界上,更有底气些。   只可惜文皎大学毕业刚找到一份好工作,就被砸死了,穿到这里。   她刚过来这里的时候总是想,知道她死了,爸爸妈妈会不会伤心?是会伤心失去了他们的女儿,还是会伤心失去了他们已经长成的摇钱树呢?   但她终究不愿意把爸妈想得太坏。人死万事空,就当做她上辈子一直是爸爸妈妈最疼爱的女儿,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弟弟吧。   在文皎妈妈刚怀孕,她爸妈还没有做出后来这些事情的时候,文皎尚且担心害怕呢。   况且文皎和黛玉虽然往日相处得极好,但毕竟还不是亲母女。所以文皎担心黛玉会因为这个孩子跟她疏远,本就打算找时间好好和黛玉说说,别让黛玉心里有芥蒂。   却没想到黛玉看上去非但一点都没有和她疏远了的意思,反而高兴紧张得和林海的程度都差不多。   今日正好有了机会。文皎觉得她和黛玉也没什么不能只说的,因此便直接相问了。   问完这句话,文皎看黛玉抱紧了她,半晌不言语,最后竟然怔怔的落下两行泪来。   自从黛玉回林家之后,黛玉甚少落泪的。文皎见着黛玉的眼泪,有些慌了,搂着黛玉的小肩膀,轻声哄道:“好孩子,好好的怎么哭了?有什么事和太太说,别哭呀玉儿。”   黛玉埋在文皎怀里哭了好一会,方渐渐止了泪,抽噎道:“太太,我害怕。”   “我娘,我娘生了弟弟之后,身子就一天比一天差。弟弟没养活走了,娘也不要我了。”   “好不容易我又遇见了太太,太太可要一直好好的。太太别不要我,我害怕……”   黛玉说得断断续续,文皎却听懂了,心疼不已。她叹息一声,搂着黛玉道:“玉儿,你抬起头看看我,好不好?”   黛玉便慢慢把哭得通红的小脸从文皎怀里抬起来,面上一片潮湿。眼睛也红红的,眼角泪珠儿要落不落。   文皎先拿帕子给黛玉擦擦脸,方笑道:“玉儿,你看看我,是不是身子好得很,一点儿都不弱的。”   黛玉看着文皎红润的面庞,神采飞扬的双眼,点点头儿。   文皎见黛玉点头,又笑问她道:“你这一个多月多在苏府,和你祖母大舅母二舅母都熟识了?”   黛玉又点点头。文皎便继续问道:“你看,你外祖母生育了你大姨母,大舅二舅三个孩子,现在都五十多了,那身板硬朗不硬朗?”   “你再看你大舅母二舅母,都生了两三个孩子,是不是都是好好的呢?”   黛玉想起三位苏家女眷的身子骨。白夫人虽然年过半百,但是硬朗的很。国公府这么大,除非下雨下雪天路滑,不然去哪都是两条腿走走就到了。   韩氏自不必说,那是将军之女,从小习武。黛玉在苏府住的这些天,没带着葛娘子,日日都是跟着韩氏一起习武的。   柳氏的身子虽然比不上她婆婆和妯娌,但在大家闺秀之中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身板了,不是那等风吹吹就坏的。   文皎见黛玉又点点头,便再笑道:“玉儿,女人生孩子确实是要过一道鬼门关,这我不骗你。”   “只是像咱们家,我要生孩子,有宫中最好的太医请来给我诊脉,生的时候能请来最好的产婆给我接生。若是我真有什么不好,请人进宫问一问你大姨母,天下药材有的尽够我用。”   “我身子又这么好,想生得不顺当都难。就算万一真有不好,伤了身子,我想着玉儿的心意,也会好好将养好起来的。玉儿莫怕,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1 11:34:00~2020-05-12 11:3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舞婕 11瓶;绿色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安抚   黛玉知道文皎说的有理, 但她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慌张害怕。文皎见黛玉还是如此,想了一想笑道:“玉儿若是还不放心,那玉儿怎么样才能不担心呢?你说出来我听听。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我都答应玉儿, 可好不好?”   听了这话,黛玉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坐直了身子,眼睛看着文皎,眼眶还湿湿的, 但是面上却一片灿烂, 笑道:“太太,那我可说了。”   文皎见了黛玉这样子, 又是笑又是叹,笑道:“玉儿说就是。”   黛玉便拉着文皎的胳膊,一一说道:“太太既然有了身孕, 自然不能太过劳累。现今正是过年的时候, 事情又多又忙乱。”   “我今日就和苏府的先生请假,直到过年都呆在家里,帮着太太理事。这是其一。”   “新年领宴的时候免不得又是跪又是站。那么冷的天站在空地上, 太太的诰命衣服还那么沉,想想就累。咱们去求求大姑姑,太太报个病在家歇着,咱们一起过个年岂不好?这是其二。”   都说完, 黛玉看着文皎笑道:“太太刚刚可说了, 能答应我的都答应。我说的这两件事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太太就答应我吧。”   文皎沉吟一下, 说道:“玉儿说的,难倒是不难。只是现在咱家给你请的先生还没到, 你若是在家里,可不是把你的学业耽误了?”   “苏家的先生也是历年的二甲进士,往年做过官,学问也没话说。这个月不去,正月总不好住在人家,平白一两个月不去上学,怪可惜的。”   “家里事情虽多,许嬷嬷白露白霜都是能干人,我不过白看着别出了错儿,也费不了什么事。”   黛玉不依,抱着文皎的胳膊道:“太太还说不哄我呢。这年关到了,迎来走往送礼,就算她们拟了单子上来,太太不还是要总的过一遍目?”   “再有庄子上送银钱送东西,太太总得亲自出面见他们。还有这一整年的账目核算,太太不是都要亲自再对过?还有买年货等等。我去年就在太太身边陪着,尽知道的。”   “再说,好的先生哪里请不着?可太太只有一个,这段日子我是定要日日都在太太身边才放心的。”   一面说,黛玉一面轻轻晃着文皎的胳膊,又拿着责怪的眼神看着文皎。   文皎药阁子里头虽然有一堆保胎养身的药,能保证再怎么操心费神,这个孩子都没有一点问题,但又不能告诉黛玉。   于是她只得笑道:“好好好,果然瞒不过玉儿。我都依你,都依你。只是你得先把脸洗洗,不然都成小花猫了。”   说完,文皎便叫人拿水来给大姑娘洗脸。然后便吩咐人去苏府,悄悄的告诉白夫人和韩氏她有孕的事情。又说家里要留下黛玉帮忙,黛玉年前就不去苏府上学了。   黛玉重新洗完脸,立时就叫人拿笔墨纸砚来,请文皎给苏皇后写帖子。   文皎看黛玉一脸严肃样,先笑着捏捏黛玉的脸儿。再提笔写帖子告诉苏皇后,说自己有了身孕,因才刚怀上怕不保险,所以新年领宴怕是要请假,请姐姐开恩准假。   等文皎写好帖子,晾干字迹,黛玉又立逼着给宫里送去才算完。   却说苏府白夫人听得文皎有孕,也十分欣喜。再问问怀的时候,可不恰恰是他们回京后第一次来苏府前后怀上的!   白夫人便觉得这个孩子和她有缘分,心里更是喜欢。再听说黛玉为了体贴文皎给她帮忙,年前不来上学了,倒是点点头叹道:“果真是个好孩子。”   最后去苏府回来的人,不仅带了白夫人吩咐给带上的养身药材,什么人参肉桂燕窝等一大堆。   并还给黛玉装了好些新鲜玩意儿,都是小女孩子喜欢玩的。还装了两食盒点心,俱是黛玉在苏府爱吃的几样。   回来复命的人还带了白夫人的话,说既然才怀上,想来到除夕的时候还不稳当。   让文皎写个帖子去和宫里皇后说一声,新年的时候就不必去了,免得动了胎气就不美了。都是一家人,让她直说就是,不必客客气气的,也不用担心什么影响。   黛玉听了回话,拍手笑道:“太太,您看我和外祖母想的都一样。太太好好养身子就是,什么都不用操心,都有我呢。我若是实在处置不了的,再来问太太。再不然还有爹爹呢。”   文皎见黛玉高兴的这个样儿,只在一旁点头笑道:“是是是,我们玉儿说的最对了。你看我今儿早上不是一点都没操心?”   因冬日天冷,所以文皎到了京城之后,命一应有事回话,先不用前面厅堂,都到正房堂屋内。等天暖和了再到那边去,省得每日就用一个时辰,还得烧两份炭火,收拾起来费事。   今日上午管家娘子们进来回话时,就发现这一个月都不大在府内的大姑娘今儿也在正房。   等回了事听吩咐时,竟还发现一应事体夫人都不张口了,全是大姑娘说话理事,一个个心内纳罕。   只不过她们都知道大小姐也是个有主意的,又兼夫人就在旁边看着,大小姐吩咐的事儿也及妥当,便并没出口相问。只等着闲的时候私下打听,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谁知直到中午吃午饭前,正房就传出来消息了。说夫人身上不爽,近日有什么事都只回大小姐就是。白日大小姐都在正房,晚上若有急事也不得惊扰夫人,只到大小姐院中回话。   到了这个时候,消息灵通的也都知道昨日正院请了太医的事儿。再和今儿的吩咐一联想,就不难得出太太应该是有身孕了的结果。   林府几代主子一直待下慈和。包括这一辈的老爷和两任夫人,也都不是刻薄人。   因此林府的下人群体向心力还是很强的,极大部分人都感念着主子们的恩德,盼着林府越来越好。   只可惜老爷满腹诗书,才华横溢,功成名就,官居二品,哪里都好。只有一件最最遗憾,那就是没儿子。   前几年好容易有了个哥儿,还没养住。没有儿子,以后这林府偌大的家业该传给谁呢?   就是传给姑娘,女儿家又不能建功立业的,只怕难以维持林府现在的境况。   没有下一任主子,林家一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又该何去何从?因此老爷的子嗣问题也是府里人人关心的一件大事。   今见夫人似乎是有喜了,林府不说阖府欢喜,也差不多。只不过正院还没宣扬出去,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庆贺,不过私下讨论几句,一个个专等着什么时候确定的消息传出来,再好好高兴高兴。   虽然文皎知道黛玉一向灵透聪慧,这一年也跟着她学了不少管家理事。可是突然要黛玉接手家事,文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因此先没放出话去,只是让黛玉先处理着早上的这些事看看。   要过年了事多,平日一天也就五六件事,却今日共有九个人来回话办事。   见黛玉虽然还有些生涩,遇事不决先翻翻文皎的旧例,却每件事都处理得不错。文皎觉得也能放心把管家权暂交给黛玉了,这才放出话去。   上午理完事,下午就是对账本和采买礼单。因文皎已经不是新嫁娘了,所以许嬷嬷现今也不是时时都贴身服侍文皎,而是有事的时候才来。   中午听得正院传出来的消息,许嬷嬷想一想夫人可能怀孕了,就十分高兴。只是毕竟没得夫人亲口确认,又想着去正院问问夫人。   许嬷嬷近来是每日下午都要去正院帮着文皎做事的,看看时辰已经快到饭时,此时急急忙忙的去又觉着不大好。   但她心里又实在放心不下。便少有的坐卧不安,午觉都没睡,瞅着时辰一到,就赶到正院。   文皎见许嬷嬷来了,笑道:“你今儿来的倒早。正好想和你说,往后这些算账对单子的活,我都交给黛玉了。玉儿不太熟这些,你和她好好讲讲。”   许嬷嬷见夫人连这活都交给大小姐了,连带府里的总账册,并前院库房册子都在大小姐手里捧着面前放着,心内又吃了一惊。心中的猜测更确定了几分,又感叹夫人果真是不藏私的。   她刚坐下,斟酌着想开口问一句,就听见夫人笑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猜着了。你猜的不错,只是我月份浅,先别往外说。”   许嬷嬷听了大喜,满面笑容,忙站起来恭喜文皎。   于是今日下午文皎就一面捧着本书看,一面看着许嬷嬷就在东侧间里,给黛玉讲解怎么对账本,现在算到哪了。感觉许嬷嬷今日干起活来格外认真精神。   文皎见了只想感叹,看来林海没有儿子这件事不只是林海自己的心病,都快成了林府上下所有人的心病了。   等文皎去净房方便,回来时路过卧房,便看见白夫人送的送子观音还立在那里。   再算算自己怀上的日子,文皎决定说什么也要把这一胎的功劳安在这送子观音身上,好让林海和苏府的关系更进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文皎一人有孕,百人欢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2章 妙啊   却说林海文皎一家离开金陵之后, 贾雨村对林尚书夫妻二人的话深信不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在金陵仍是认认真真的着力侦破拐子案。   贾雨村此人虽有贪酷之弊,上皇当政时又因侍才侮上丢了官, 可见人品也就那样, 不是什么品德高尚之人。   但此人能力还算是不错,不然也不能第一次科考就中了进士。在认真查访了一个多月后,十一月初,贾雨村终于抓获一批分布在江苏省各处的拐子团伙。   这批拐子老巢就在金陵, 统共有十三人, 男女参半。男的平日分别在扬州苏州无锡一带拐来三五岁的小姑娘。拐来后都放在一处,由几个女的养大。   那拐子也不是看到谁都拐, 乡下丫头都随地乱跑,拐子们却从来不拐。   一则乡下姑娘长大后,容貌未必有多好看。小时候看着清秀, 长大了反倒平平的多得是。养她七八年, 只能卖个十两八两,岂不亏本。   二则现在的农村都是同一宗族的聚集在一起,互相熟悉得很。乍然看到一个生人, 都十分警惕。若是有个不慎,一旦被抓,被围着打一顿事小,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所以拐子们专挑住在府城或是县城里头的小富之家女儿拐卖。这样的人家有些银钱, 娶的夫人大都相貌端庄, 家里孩子长相也有保障。   但这种小富人家虽有些钱,但又不是巨富, 也没有什么权势,不用担心拐了他们孩子被全国乱追。   被拐来的女孩子们都是娇养长大, 刚被拐来时都一个个哭着喊着要爹要娘要回家。   但等被拐个二三年,都变得十分听话懂事,让往东绝不往西。原因无他,都是被打怕了罢了。   待姑娘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踱其容貌,转至它乡发卖。或卖到青楼楚馆,或卖到大户人家去做妾。   养一个姑娘长大,吃穿所费不过二三十两,卖掉却能赚三五百甚至是千余两银子,利润几乎是成本的十倍百倍。   若是觑着买家可欺,小门小户,一有机会,一女卖两家甚至三家对他们来说也是常事。只要不被抓获,又是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何乐而不为呢。   除了抓到拐子团伙,贾雨村还救下了共二十八个小姑娘。有的已经被拐七八年,长了十一二岁,马上就要领出去被卖了。有的却是才被拐来,不过四五岁。   贾雨村一方面为了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好去邀功,一方面又毕竟尚存一些良心。便命贴出告示,若有这几年内自家丢了女儿的,都可以来金陵城府衙相认。   这些小富人家,自己找孩子没那么大能力找不着,但官府贴了告示,坐车去金陵的钱却都有。   听得消息,一个个急忙收拾东西到了金陵城。有那找着孩子的,都对贾雨村叩头称青天大老爷,感恩不已。   到了年前,二十八个小姑娘里头共有二十五个都被父母接回家去了。还剩下三个姑娘,两个八/九岁,一个五六岁,一直无人认领。   娇杏想起来英莲,觉得这三个姑娘也十分可怜。她便和贾雨村说要不家中收养,认作义女便是。、   等什么时候父母找上门来,再命她们各自归家。不然总养在衙门,也不像个样子。   贾雨村任上捞了不少,加上也是四品知府,底下冰炭孝敬也不少,家里多养几个女孩子还养得起。   再加上贾雨村有心向林海看齐,把这事好好结个尾,说出去也好听,所以也就答应娇杏了。   贾雨村的折子递到京城,圣上龙颜大悦。又见折子上说,此事因是他的妻妹,林海的夫人先在街上阻止了一起斗殴,救下一个小姑娘起的头。   皇上起了兴致,便着人去刑部唤林海,细问此事。   林海在宦海二十余年,一直没有劣迹,若不是此次私盐案子,人缘也十分不错,自有一套圆融的处事手段。   他便从陪着夫人女儿逛街开始,到和金陵知府贾雨村见面为止,把这事讲得既不偏不倚,又十分有趣。   皇上听到林海说的最后一句,“想来现在金陵城中还有传言,说内子一声吼,就吓倒了一片人。”时,不禁拍案大笑。   笑过之后,皇上回想整件事情,想到林海说的当街争女打架斗殴当事人之一,皇商薛家现在的当家人薛蟠竟如此不争气,面色虽然没变,但是眸色深了些。   皇上往后一靠,吩咐身旁太监道:“去把有关金陵薛家的卷宗都拿来一份。”   林海见此,便笑请告退。皇上对他这个能力很强又忠心的连襟还是十分看重的,说了两句话,便叫贴身伺候的四品太监好好送出去了。   上皇当政时,皇上不过是诸皇子中的小透明,临危受命登基后,却能事事处置得清楚明白。原因无非是因为他天性聪慧,善于观察,有过目不忘之才。   所以皇上还记得他十几岁的时候,宫中凡采用的茶叶,大都是一姓薛的皇商采买的。听母后说起那几年的茶叶质量比之前几年都要好上不少。   后来那薛皇商死了的那一年,进上的茶叶质量就不如以往。后来两江茶商又换了人,才恢复到薛皇商在任前几年的水平。这么说起来,那薛皇商倒还是个人才。   皇上一边看薛家的事情一边回忆。果真发现当街抢人打架的那个薛公子就是当年薛皇商的独苗。   还发现薛家竟然和贾家还有亲。薛皇商的太太就是贾贵嫔母亲的亲妹妹。   再看薛蟠这一房,现在领着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采买之事,薛家八房这两辈也就出了当年薛皇商一个能人,现在都渐渐的没落了。   皇上虽然不喜薛蟠,但也犯不着为了这样的小人物专门下什么旨,于是看过后就丢在一边。心里想的还是得看王家王子腾知不知趣儿。   还有贾家最好老老实实的别惹事,也别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若是识趣,便早早把欠着国库的五十三万两银子还上,他还能看在几代老臣的面子上留他们一份家业。   若是不识趣,只想着仗着宫中贾贵嫔和亲戚王子腾的势,为非作歹,到时候可别怪他不留情面。   一想国库的亏空,皇上不禁又想起来林海给他抄来的两千多万两银子,心中大为赞叹。   再想到林海今日提及他夫人时的神色态度,皇上越发觉得自己给林海赐婚这个决定做得太好了。   皇后身边陪嫁几个丫头,皇上也尽知她们各自的能力性情如何。   若是一定要挑一个赐婚给林海,也就只有夏云才行,容貌虽说不是极美,但才行能力性情都是极好的。正好皇后最爱此女,想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再有什么样的好亲事给夏云,还能比得上二品高官?皇上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甚是英明。   想起苏皇后,就又想起他胖乎乎的四儿子。皇上丢下薛家的材料,便吩咐往长乐宫去了。   到了长乐宫,皇上哄哄他的胖儿子,便又把拐子的事说给苏皇后听。   苏皇后听完,对拐子恨得咬牙切齿道:“这全天下只有拐子最可恨,分离人家父母子女。就算这些拐子都被抓了,他们前头还不知道拐了多少女孩子!真是该杀!”   皇上忙拉着苏皇后道:“文君,拐子都已经被抓起来下大狱了。按着刑律,拐卖良家人为奴为婢者,处绞刑。想来不日案卷就移交到刑部了,这些拐子一个都跑不了。”   苏皇后顺势靠到皇上怀里,叹道:“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若是咱们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我……”   皇上最看不得苏皇后难过的样子,想了想,便开始转移话题,笑道:“文君你不知道,这桩事真说起来还和咱们妹妹有关系呢。”   苏皇后听了,果真被吸引了注意力,让皇上快说。皇上想起林海说起他夫人拉架,说得得甚是有趣,便依照林海说的和苏皇后描述一面。   苏皇后一面听一面笑道:“这丫头,上哪都不省心!上次她来了也没告诉我这事。什么时候她再来,我定要问问她。”   皇上便笑道:“文君既想她,明日就传来便是。”   苏皇后往炕桌上努努嘴,笑叹道:“文皎今日刚递了帖子上来,说怀了身孕,还不稳当。新年大宴恐不能来,找我请假呢。等年后我再找她。”   皇上听文皎有了身孕,便从炕桌上拿起帖子粗看一遍,脸上露出笑来,心中越发觉得自己这桩赐的这桩婚事再妙不过了。   怪不得总觉着林海今日格外高兴,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十岁。四十多了没儿子,夫人身怀有孕,不高兴才怪。   苏皇后又忙叮嘱皇上莫要说出去。皇上也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对这种习俗还是很了解的,笑道:“朕能和谁说去?难道没事和臣下说皇后的妹妹有孕了?既然二妹妹有了身孕,文君看着什么时候合适,多多赐下去些东西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60章少了200字,小可爱们可以回去看一下~   63还没写完,大家下午两点见呀=w=   感谢在2020-05-12 11:31:45~2020-05-13 11:5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想考上清华 2个;轻描、淡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舛木桀 50瓶;绿色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所愁   今日林海回家一进了门, 还未摘斗篷,就先笑问道:“夫人今日觉得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   文皎屋里头听外头人报老爷到家了,先看一眼时辰钟, 才刚刚酉时初(下午五点), 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心内暗暗发笑,看来林海这兴奋劲还没过去呢。   她带着黛玉下炕,到了堂屋,并不上前去, 只站在帘子前边笑道:“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头, 活都是黛玉替我干了,能有什么不舒服的?”   一家三口进了里屋, 文皎便对着林海夸了一遍黛玉。林海听得黛玉都能给文皎帮忙理事了,心里也甚是安慰,把忧心之意去了不少。   既然林海回来得早, 又没到饭时, 一家三口便坐在一起说些闲话。   因说到白夫人送的东西,文皎笑道:“娘真是的,送来那么一大堆, 咱家又不缺这些。光人参都送了十盒,我看我吃十年都吃不完。娘这是把我当猪养了。”   林海听了摇头笑道:“咱们家虽不缺,但这都是岳母大人的心意,夫人吃不完放着就是了。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夫人是猪, 那为夫和黛玉又成什么?”   笑过一阵, 到了饭时,一家三口吃过饭, 又说一阵话,黛玉便回自己院中去了。林海和文皎也回到卧房。   送子观音就摆在林海文皎拔步床尾的格子上, 怀抱婴儿,面貌慈祥。   两人梳洗了坐在床上,林海想起来姜太医写的,孕妇要保持好心情才对身体好。想了半日,便想起拐子的事,又想到文皎对拐子深恶痛绝。她若是知道拐子都被抓了,必定高兴。   林海刚想告诉文皎,让她开心开心,就看见文皎弯腰把枕头抱了起来。   林海愣了一下,忙把枕头接过来自己抱着。又见枕头拿走后,露出几件小肚兜来。   文皎把肚兜都拿起来笑道:“如今怀上了,大嫂子送的这个可用不着了。今儿就想收起来的,偏忘了。劳烦夫君帮我搁到那边几上,明儿好好的收起来罢。”   于是在外儒雅随和稳重睿智的刑部尚书大人林海,在自家夫人的要求下,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拿着肚兜,撅着屁股把肚兜放在了床边几上。   收完了肚兜,文皎又看着那送子观音笑道:“阿弥陀佛,明儿给菩萨好好上上香,等孩子顺顺当当生下来了,就收起来罢。不然这么贵重的东西,哪天摔了,可不把我心疼死。”   这送子观音也摆在那一个多月了,林海也是日日都见。虽说看了这么久,但见惯了好东西的林海每每看见,还是会心内赞叹一番。   听文皎如此说,林海也点头笑道:“是该给菩萨好好上柱香。”   文皎不过点到即止,也不再说这件事。林海被这么一打岔,再想说拐子的事,想到这些拐子都是死刑,说出来莫要吓着文皎,因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思来想去,近来没什么大案。自己现在成日在刑部看的都是历年大案疑案卷宗,少则伤及数条人命,多则几十人命,情节极其恶劣严重。   这要是说出来,可比说拐子的事还不好。林海只得再想别的。   那些有意思的小案,因都不涉及人命,林海忙着看疑案,暂且都没看过。   现在林海格外后悔,为什么手下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自己不顺便听一耳朵呢?现在也好有些趣事和文皎说呀。   思来想去,这一日竟真无事可和文皎说。反倒是文皎说了些家中之事,又说第一年回京,今年的宫宴就不能去。幸好做皇后的是自家人,不然也不好张这个口。   林海听了直笑。说了一回话,两人都掩被而睡。   睡着之前林海还在想,从明日开始,一定得在闲暇时间多听听下属聊天,了解一下京城最新动态,弄些有意思的事儿回来给文皎说才是。   话分两边。金陵薛家本是定的九月十六上京。虽遇到了冲撞林尚书家的苏夫人这回事,索性没真闹出什么不好来。   苏夫人宽宏大量,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让薛姨妈和家中的习武师道了歉就完了。   薛家现今境况已经大不如从前薛父在的时候,又确实是薛蟠做得不对,和那位葛娘子行礼致歉,薛姨妈也觉着没有什么。   何况苏夫人还劝了自己家里几句,虽说是寥寥数语,却也能听出来是真心实意,并不是随口一说。   薛姨妈越想越心惊肉跳。若是此次蟠儿打死了人,岂不是宝钗根本就选不中了?   若是宝钗侥幸选中,蟠儿再在外面作孽,想来宝钗在宫中日子也不会好过。所以薛姨妈心中对苏夫人甚是感激。   薛宝钗也对苏夫人十分敬服。观苏夫人年岁不大,但一身正气,心存善意,还十分有才能,暂居金陵但是府中一丝不乱。   想来林尚书虽然官居二品,家中也离不得这么一位贤内助。   宝钗本就想凭借自己的能力中选,也帮助家族振兴门楣。见过尚书夫人之后,宝钗更加确认了女子也能影响家族的荣辱兴衰。   所以宝钗比薛姨妈更把苏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薛家共分八房,他们这一房是族长长房。本来父亲在时,领着户部从五品员外郎的官衔,总领两江茶业,家中蒸蒸日上。   因本朝不许民间商人之家捐官买官,一旦发现,从严处置。虽民间总有暗箱操作的,但皇家亲赐的皇商和员外郎官职又格外不同。   父亲去了之后,哥哥年纪尚幼,并无品级。平日又不甚上进,母亲宠溺,只知道斗鸡走狗。家中的银钱产业不知被骗了多少去。   往日哥哥不过是败家些,宝钗又是女子,还是妹妹,母亲在上,自己不好多管的。   但这次哥哥却险些闹出人命来。若不是尚书夫人的话,母亲哥哥可能还觉得薛家皇商大族,还有几门好亲戚,真打死了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宝钗却深深痛心,哥哥怎么就变成这样人了。   那怎么才能让哥哥改邪归正,好好承担起家族责任呢?坐船上京这一路上,宝钗一直在琢磨此事。   本想着到京城之后借住舅舅家里。母舅王子腾乃是直隶提督,从往来信件和母亲的只言片语,并小时候的一些印象中看来,是一位不苟言笑,十分严肃的长辈,对小辈们要求颇高。   若是哥哥能得舅舅看管,想来能逐渐改掉一些身上的怀脾性。   没成想还未到京都,便传来舅舅升了四川总督的消息。四川总督官居二品,乃是封疆大史,总领四川一地的经济财政民生军事。   四川又被成为天府之国,开国几十年来到现今一直是国之重地。舅舅能得此高升,宝钗也十分欣喜。   只可惜这样一来,进京便只能去贾府姨爹处居住了。姨爹本就不如舅舅亲近,再加上贾姨爹现今是工部员外郎,没什么实权。   依着哥哥的脾气,定然不会听贾姨爹之言,阳奉阴违,我行我素的。   宝钗细细思索,竟只有让哥哥去舅舅处,得舅舅管教两年,方才是最好的方法。   但就怕母亲又心软舍不得。现在未到贾府,宝钗也不好开口,只得先把满腹心事压下,随着母亲哥哥入京再说。   等到了贾府,在梨香院中住得两个月,和贾府的人都熟识了之后,宝钗发现贾府其实也已经十分混乱不堪了。   贾老太太确实是一位不失慈祥的好长辈。但她偏心太过,导致贾府长幼混乱,尊卑不分。   明明大老爷贾赦才是正经袭了爵位的长子,偏住在东院马棚后头。   自家姨夫贾政只是从五品工部员外郎,还是没有袭爵的次子,却心安理得的住在国公正院,仿佛他才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   表姐王熙凤和表姐夫贾琏,是正经一等将军大老爷家的儿子儿媳妇。现在住的地方听人说起来,还没有宝兄弟的外书房大。   嫡出儿媳妇,管家理事是正经应当的。现在府中下人说起来贾琏夫妻两个却都说:跟着二夫人管家理事。   由此看来,贾府中从上到下都已经分不清长幼尊卑了。   再说起姨母的小儿子宝兄弟,明明已经九岁了,却还在贾老太太的纵容下,在内帏厮混。   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是家中并无姊妹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好几个姊妹。且大老爷家的二姑娘迎春年已十岁。   虽说宝兄弟聪慧灵秀,懂得疼惜女儿,在这世道里是难得的。但这么大了还不知道避讳些,总有些不妥当。   况且眼看贾府不过和他们薛家一样,现在都是挂着虚名,靠着亲戚罢了,并无实权。   真论起以后来,他们薛家的长子薛蟠是不成器。但贾府的贾珍贾蓉等人品之恶劣不堪,还更甚于她哥哥!   现今贾府阖府只有宝玉一个聪慧灵秀,想来日后能走上仕途,重振门楣的。又因老太太疼爱,全府上下看得眼珠子一样。   可他却偏不喜读书。不但不知道读书上进,还每日弄些花儿粉儿的和姐姐妹妹玩笑,一派不知往后忧愁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清代的皇商有好几位都被赐了什么“荣禄大夫”之类的官衔,都是一品……   貌似还有一位正经做了巡抚的高官。   所以本文设定皇商会在户部领着官衔,在外经商行走,给皇家专供商品~   薛家是不如贾家,但是从薛父论起,也是正经官宦人家哦。在本文宝钗不是什么“低贱的”商户女。   还是那句话,曹公真的这么不喜欢宝钗,为什么会让她和林妹妹并列金陵十二钗之首呢?   感谢在2020-05-13 11:50:40~2020-05-13 14:0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沁月 20瓶;喜欢 15瓶;张馨啊 5瓶;清水柠檬 2瓶;贝波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心得   上有所好, 下必甚焉。贾老太太偏心二老爷,让不袭爵的幼子居于正堂,下头的人自然也多有瞧不上大老爷的。   荣国府大房二房早就离了心, 底下的下人也各自站队。主子们不拧成一股绳, 劲往一处使,下人们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现在虽然还没斗得乌眼鸡似的,见面都和和气气。若是长此以往,想来兄弟阋墙也是迟早的事。   并且贾府诸人都好奢华排场, 为了面子硬是多出许多不必要的开销。   依着宝钗所想, 既然家业没落是迟早的事,不如现在就俭省起来, 安分度日,也好给子孙多留财富。   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这话她连自己母亲哥哥都不好直说, 怎么能拿出来劝亲戚?因此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但无论怎么说, 贾府毕竟还顶着两个国公府的牌匾,上头还有一位超品的国公夫人,宫里有贵嫔娘娘。   就是不靠着舅舅王子腾, 贾府一时半会也倒不下去。这时候他们还要在外行走应酬,自然排场得做足。不然丢的是贾府自家的脸。说起来贾府总比薛家还强上几倍。   宝钗再看看自己家里,真是空有银子罢了。家里没有在朝行走的人,也没权没势, 有银子又如何?   也就是现在家里尚有靠山。若是没了靠山, 外头眼馋这些银子的人,拐着弯来骗的还算是客气。不客气的直接明抢, 又有什么办法?   所以还是自家立得住,才是根本。宝钗思来想去, 决心定要让哥哥自己成器,方是正理。   宝钗在贾府日夜忧愁,想着如何和她母亲哥哥开口的的时候,黛玉在自己家里虽忙得脚不沾地,却日日都喜笑颜开。   还有六七天个月就是大年三十,十日前庄子和铺子都上送来了今年的粮食米面菜肉柴碳出息,并这一年的收入。   这些事文皎一概不插手,都交给黛玉,只在黛玉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出言提醒个一两句。   黛玉带着人入库算账核账,并拨出来下一年的支出使用,又往亲戚邻居家里分送东西。一边忙着管家,一边又不忘了和葛娘子习武,因此忙得和个小陀螺一样,今日才终于收了尾。   黛玉虽然聪慧灵秀,但毕竟从前没有实打实的管家经验。一上手就是过年期间,事又多又杂。   幸好许嬷嬷和文皎身边的大丫头都极能干,黛玉又一向细心谨慎,宁愿做事慢些,多费时间,也要十拿十稳才吩咐下去。   若是有拿不准的事,要么就查旧例,要么就问一两句文皎。所以管家半个多月下来,黛玉竟一点差错都没出,顺顺当当就把事情都办完了。   文皎坐在炕上,看黛玉最后对过一遍过年要发的赏钱,看并无差错,吩咐抬下去,等年三十的时候就按着单子发。   等人出去了,黛玉长长出了一口气,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文皎从炕桌上拿了一块水晶桂花糕给黛玉,笑道:“可算是都办完了,还剩几天,玉儿也能好好歇歇。”   文皎现今还是闻不得油腥味道,略沾些就要恶心呕吐。前几日开始还不能闻见葱姜蒜味道。   吃了十几日的白水煮蛋馒头和咸菜,文皎真的是吃腻了,况且这些东西又没什么营养。   成婚一年多,好容易长到一尺八的腰,诊出来有孕还不到二十日,又瘦回了一尺七。   下人们是着急,文皎自己是馋。药阁里面有保胎药救命药解毒药养身药,可就是没有治孕期反应的。看来女人孕吐这回事,连造出这一处药阁的“神仙”也无可奈何。   以往想吃天南海北山珍海味,不管材料多难得,做法多难做。只要不是反了季节或是产地偏远,吩咐一声,就算当日吃不上,两三日之内也能吃上了。   所以文皎反而更爱吃做法简单的家常菜,不爱日常吃饭桌上摆一堆大鱼大肉。   现今什么都吃不到嘴,文皎就开始疯狂的想念东坡肉糖醋排骨松鼠桂鱼佛跳墙。还想吃各样油炸爆炒香辣菜。   只可惜心里想是想,还没等菜放到文皎跟前,文皎的胃就开始造反。正餐没什么好吃的,就只能靠点心来解解馋。   林府厨房为了丰富女主子的点心单子,做了许多不用油的点心出来。   比如这块水晶桂花糕,用的原材料是糯米粉、糖和蜜桂花,并不用油,吃到嘴里甜丝丝的,还带着桂花的清香。   除此之外还有玫瑰银耳糕啦,豌豆黄啦,枇杷糖之类各样不用油的点心。不过文皎最喜欢的还是各样的奶制甜品。日日都要吃两碗糖蒸酥酪。   黛玉从吃过早饭开始,忙了两个时辰。脑子用得多,肚子就饿得快。忙的时候不觉着,看见桂花糕,黛玉不禁咽了咽口水。   文皎便把几盘子点心都推到黛玉跟前,笑道:“离吃饭还有一个时辰呢,玉儿先多吃几块垫垫。”   黛玉便把每样点心都尝了一遍,再吃一碗牛奶,觉得不饿就放下了。   文皎笑着看黛玉吃完,有心想让黛玉总结一下这段时间管家理事的工作经验,便笑问道:“色色都忙完了,玉儿觉着这半个多月管家管得如何?”   在扬州时,文皎也经常拿出些管家交际的事儿问黛玉,但那时都是针对某一件具体的事问的。现在问的却很宽泛。   黛玉想一想笑道:“太太具体问的是什么?”   文皎笑道:“玉儿只管说就是。这十来天你是全府上下一把抓,不拘说什么都行。”   黛玉回想一下这半个月真是做了不少事,一时真不知从何说起,便笑道:“前头事太多,真要想一想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我不如就说说今儿算赏钱的事吧。”   见文皎笑着点头,黛玉便继续说道:“这过年发赏钱看似简单,实际上里头的门道也不少。”   “首要的就是数目不能算错。只要是有差事的,大年三十,官中都要发每人一串钱,这些数目倒是好算。”   “但还有比如太太屋里四位姐姐,并大管家二管家这些平素我们倚重的人,又是单独另外有赏的银子。还有过年几天请的戏班子,除了说好的银子,还要给办事的人另有赏金等等。”   “少了谁的,到时候补上倒是小事。只是难免生出不快。”   “二则特殊给人赏下去的银子是要分出等来的。比如特特赏给白露白霜姐姐的银子,若是比给大管家二管家的还多,就不大妥当。这银子的数目,得要人人都心服口服才行。”   “还有就是赏的方式。家里也有一百多人,这每人一串钱的赏钱由谁去分派,也得好好挑人,必得挑一个平日就能服众的。”   “特特赏出去的银子也不能直接就是两块银子拿出去,总得装到荷包里头才像样。这荷包也要先算个大概数目,看看库里有没有。若是没有,得让针线上的人先做出来才行。”   黛玉一气说完,看文皎点头笑道:“这就是‘学而思’了。不光是读书学习要反思,管家理事也是一样。就算没出差错,也要多方面去回想反思,总结经验。”   “正好马上过了年有一段空闲,玉儿有时间可以好好想想忙的这半个月。若是想到什么,或是觉得咱家的规矩还有哪里可以改进,都来和我说,咱们一起商讨。”   “琴棋书画,是让自己过的高兴。但这管家理事的本事,却是往后立身的根本。”   “我本想着让你这两年好好玩乐开心几年,过两年再教你也不迟。只是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你上手学起来也很好。”   “我这还总得一年半载的,家里的事都要劳烦玉儿了。”   黛玉颔首笑道:“太太放心,尽管交给我吧。”   虽还有几日便到了年关,但还没放假,林海便仍是兢兢业业的上朝点卯,并无懈怠。   本朝别的不说,假期却是比前朝多得多了。前朝那位开国皇帝是个工作狂,一开始一年就给放三天的假,大年初一,他本人的生日和冬至。   后来发现这样解决不了家乡不在京城的官员探亲问题,所以才又多了每年一个月的探亲假。就这样加起来一年才共放假三十三天。   本朝却是恢复了汉唐时期的沐休假制度。虽然没有五日一休,但也有十日一休。比起前朝一天也不给你休,本朝的大臣们自然是感恩戴德。   从除夕到正月十五,一共还放十六天的春节假,正月十六正式开朝。清明、端午、中秋、重阳各放假三天。夏至冬至各放假一天。   还有皇帝的圣寿,皇后的千秋也要放假一天。现今太上皇和皇太后的生日也得放假。所以统共算起来,一年共有七十天的假日。   这还不算若是你老家在三千里之外的,每隔三年给你三十天的探亲假。老家在五百里之外的,每隔三年给十五日探亲假。这三十日和十五日都不包括路上行程。   所以可以说,本朝的官员比起前朝官员来说,幸福指数真是高出了不少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给朱元璋当下属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想想咱们现在如果双休都放足的话,上班的小伙伴加起来每年可以休息一百多天哎。   但如果是996,当我没说……   下一章半小时后见啦大家~   感谢在2020-05-13 14:00:56~2020-05-14 12:0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然 5瓶;筱筱、yuyu 2瓶;绿色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三十   大年三十, 宫里头皇上举行了封笔仪式,林海也终于不用去刑部应卯了。   文皎和苏皇后告了假,今日可以不用去宫中参加宫宴。但林海却不能因为家里夫人怀孕这件事告假, 也从未有过这样先例。因此林海今日得独个入宫参加宫宴。   宫宴是酉正(下午六点)开始, 算来林海申正(下午四点)就要出门去宫门口等候。总不能太上皇和皇上都到了,你掐着点到,这就太不好了。   因林海答允过文皎,往后每年过年, 她院子里头的对联都要林海亲手写的, 她才肯用。   所以林海便早早起来,梳洗了吃过早餐, 又去祭祖供奉后,和妻女一起写起对联福字来。   去年是林海文皎写的对联福字,黛玉帮着磨墨, 一家三口一起, 一边说着话一遍写完,又一起去贴上的。   今年文皎怀着身孕,写对联福字又免不得要站在地上半日。因此虽然文皎想写, 林海黛玉父女两个都坚决不让文皎参与写对联这项活动。   西侧间书房条案上摆了一摞红纸,林海写,黛玉磨墨,丫头们帮着裁纸晾干。文皎是屋里唯一一个闲人, 只坐在塌上, 捧着酥酪吃着点心,看他们忙碌。   文皎这些时日被黛玉和林海看管, 什么都不准她操心,每日就是看些诗词游记等。文皎这几天专看人家写的各地美食, 聊解馋意。   要说厨上也做了不少不放油的点心小菜进上来。文皎点名要的泡菜,赵泉也做成了,还精心挑了三种口味,说是尝着最好的。一样偏甜,一样偏辣,一样甜辣适中。   但对于已经二十余天未见荤腥的文皎来说,一百样泡菜也敌不过一口东坡肉。每天闲着什么事都没有,可不是只想着吃吃喝喝?   儒生的祖师爷孔子老人家有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这文人不知道是不是都领会了孔圣人的这句话,写起好吃的来刻画得真是入骨三分。看得文皎恨不得把书本子吃了得了。   今日好容易有个写对联活动,又不能亲身参与,只能旁观。不一会,文皎干坐着喝奶茶吃点心都快吃饱了,实在无聊,便坐在塌上指点江山起来。   林海黛玉父女两个光站在那里,不说不动就赏心悦目。文皎看林海铺上对联红纸,蘸笔开写,一气呵成,笔意不断,风流潇洒态度,跃然纸上。   这会子黛玉也磨完了一砚墨,伸手把林海写完的这副对联小心捧起来,交给白露拿去晾干。   我家小姑娘真是好看,低头都那么好看。文皎又喝了口奶茶,美滋滋的想。   看林海写罢对联,接着铺上四四方方的红纸,开始写福字,文皎不禁把身子又坐直了些。   以文皎看来,写这样的大字是最考验一个人书法功底的。还有一个人的心胸,气势,对空间的审美,都可以在一两个字之中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所以当屏气看林海写下第一张字的时候,文皎不禁叫了声:“好!”又笑道:“总觉着老爷的书法又进益了。今年这字比去年看着开阔不少。”   林海早就感觉到他家夫人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所以写这笔字的时候也着意用心了些。他听文皎夸完,自己看了看,也甚觉满意,觉得这字是进益了不少。   去年除夕正是搜集贩卖私盐案证据的关键时间段,无论怎么在家中玩乐,林海心中也始终提着一根弦,不敢放松。   因此写出来的字虽说也很有风骨,构图布局结构无一不美,但总感觉少了一股子劲儿。   今年正是林海春风得意的一年,立功升官,妻子有孕,女儿长成。他的心态已经和把黛玉送去贾府那年截然不同了。   这正是枯木再逢春,老树发新枝。   林海转头对文皎笑道:“夫人喜欢这张,就贴在咱们门上就是。”   文皎却摇摇头笑道:“老爷只管写,我挑一张最喜欢的。玉儿,你也别和你爹爹客气,反正他都是给咱们写的。你最喜欢哪张,就拿到你屋里贴上。”   黛玉咬着下唇笑道:“才刚对联我都选了好几幅出来,还不知道终究要确定哪个贴在正门上好。太太一会帮我看看。”   文皎点头笑道:“等一会都拿来,咱们一起挑。”   林海看她们母女两个眼睛都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笑了几声,又任劳任怨的开始给家里写福字了。   转眼到了午正,林海总算赶在吃饭之前写完了全部的对联和福字。只待午后全部晾干,拿出去贴上就是。   因文皎现在和林海黛玉吃不到一起去了,连坐在一个桌上都不能,不得已就只能分桌和他们吃饭。   其实文皎非常喜欢一家人坐在一桌上一起吃饭的氛围。自己一个人吃饭,本来就没什么好吃的,还没人陪着,就更没胃口了。   但才分桌吃了一天,黛玉就提议她和文皎的吃饭时间错开。这样她就能陪着文皎一起吃饭了。   文皎也不知道黛玉是怎么看出来的,只能感叹女儿确实是贴心的小棉袄。   到了晚上,林海也说黛玉这主意好。一番商议后(主要是商议谁先吃饭,林海黛玉让文皎先吃,文皎让林海黛玉先吃),最终还是敲定让文皎先吃。   松动文皎的还是黛玉说的两句话:“我们吃过饭,身上难免沾了味道,就算和太太呆在一个屋里,也不能坐得近些。如此一来太太还是一个人坐在桌上。”   “再有太太没吃饭,爹爹和我就是吃着饭也挂心太太,不如看着太太吃完,我们就能安心吃饭了。”   俗话说“秀色可餐”。文皎觉得看着林海和黛玉的两张有着稀世俊美的脸,没味道的白馒头都能多吃两口下去。   冬日日头短,有些人家便不睡午觉。但文皎仍是要眯个一刻钟,下午才有精神。   醒神洗洗脸,文皎和黛玉两个人就在炕上瓜分起林海写的福字和对联来。   过年无事,正是玩乐的时候。更别说文皎这闷了十几天的人了,满脑子都是找点有意思的事干。于是她便出了个主意,她和黛玉两个赌骰子,谁赢了谁就能先挑一张。   黛玉拍手叫好,林海也抚须在一旁看热闹。文皎黛玉两个开开心心玩了半个时辰,终于分好,交给人贴去了。   因京城冬天太冷,出去走路,手好好放在袖笼里,老老实实捧着手炉还好,若是直接出去贴个一下午的对联福字,怕不是手都冻坏了。   况兼林海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出门,因此今年的对联都是交给下人去贴的。正院和黛玉院每院子抽七八个人一起贴,一会就贴完。   文皎还吩咐凡是参与贴对联的,每人发五百钱,也算添添喜气。还说贴个对联手冷脚冷,别冻坏了,今日除夕,都拿着钱打些酒吃。   黛玉有了实打实的管家经验,现在看着文皎行事,心中也琢磨一些道理。   家规严密,治家公正,赏罚分明,恩威并施,知人善用。这二十个字在黛玉脑中反复咀嚼。   对于大家族来说,治理一家也和治理一地的道理差不多了。   贾府里头,贾母并邢夫人王夫人尤氏都按品大妆,坐车到宫中去赴宴。   去年的时候,苏皇后的宴请单子里还没有贾府这一串人。   但今年贾元春封了贵嫔,王氏作为她的生母,也得封诰命。按着规矩,贵嫔以上的一宫主位,其家眷是有资格入宫赴宴的。   贾元春入侍以来,为人温柔沉默,恭顺谨慎,奉上勤谨,待下慈和。就算盛宠优渥,一宫主位在身,也从没见她生出傲气来。   周妃看她不顺眼,屡屡生事,贾元春并不当面顶撞,顶多私下里掉两滴泪。也没和皇上苏皇后告状诉过委屈。再见了周妃,还是那么尊敬恭谨,谨守本分。   对着这么一个人,周妃使了一年性子过后,也渐渐没了脾气。看到贾元春不说言语和气,起码也不见面就开始言语讽刺了。   就连想着拿贾元春做靶子的皇上和苏皇后,心底也不是不认可贾元春本人的人品性格。   但谁让贾家现今就是这么一团乌七八糟。皇上不是唐明皇,不可能为了一个妃子就不整治朝纲,放任这样干吃皇粮不办事,还欠着国库一堆银子的家族就这么逍遥下去。   苏皇后一方面是对贾元春感觉复杂,好好的姑娘,偏生在这么一家。便有些可怜她,想着一年不容易就见着家人一回,贾府有诰命的也不少,多见几个家里人也好。   一方面还是想多给贾家填把柴。苏皇后便把邢氏尤氏都填到宾客名单里头。宾客名单对号后,又命太监各个去家中传旨。   自从新皇登基后,贾府已经有四年没参加过宫中的新年宴会了。本来以为靠着元春,国公夫人贾母和贵嫔生母王夫人能入宫赴宴已经是极大的体面。   没想到连邢氏尤氏都有份,一时间贾府众人心里不管怎么想的,面上都喜笑颜开,夸赞元春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明天我一定准时把两章都更了!(立个flag哈哈哈哈)   话说大家觉得一次放两章好,还是分时间好?   感谢在2020-05-14 12:01:33~2020-05-14 12:2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惜流景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没落   看来元春是真的极受宠爱, 才能让皇上皇后开恩,把元春能入宫的家中女眷都传来宫中赴宴。听到旨意,贾府人人都是如此想。   传旨的太监是腊月二十八来的, 贾府诸人便直从二十八乐到了三十。   贾母和荣府二房都是真心实意的欢喜。就连赵姨娘听探春说了道理之后, 也喜欢起来。   毕竟有元春在那里,贾府里头女孩们的前程又能好上一层。论起血缘来,探春还是元春的亲妹妹,想必因此高看探春一眼的人家也不少。   王熙凤贾琏也都是如此想, 他们还有个女儿大姐儿。再论起亲戚来, 元春既是大姐儿的堂姑,又是表姨, 往后能沾着元春光的时候还多着呢。   不过琏二爷和琏二奶奶的爹娘,贾赦邢夫人心里却都不甚自在。   二房本来就呆在他们大房头顶,现在二房两口子又摇身成了宫中极受宠的贵嫔娘娘的父母。   再眼见元春还有的升, 往后有了皇子, 一个妃位绝对跑不了。这下大房翻身之日又不知是何时了。   邢夫人还比贾赦更不自在些。等都从老太太那里散了,她扶着王善保家的进了屋子,坐在炕上, 命服侍的人都出去。   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从家中带来的陪房,自认比一般婆子丫头更亲近些。她觑着邢夫人的脸色,在人都出去之后,她回身关上门, 又折返邢夫人面前。   邢夫人虽一向儿女奴仆一个不靠, 但今儿心里头的烦躁确实需要人说两句,便抬抬眼皮看她一眼, 没出言呵斥。   王善保家的侧身歪头笑道:“太太何必为此事挂怀。就算那边再怎么样,爵位总还是咱们大房的。太太也还是一品将军夫人呢。”   邢夫人冷笑一声, 道:“爵位?除了爵位,看看这院子里还剩什么!看这情形,这爵位最后落到谁手里还不知道呢。”   “不过我无儿无女的,一生干净,爵位不爵位的我也落不着好。和我什么相干!倒是现在谁都踩到我头上来了,这么大一家子,还说什么诗礼之家,一点规矩都不讲。”   王善保家的心领神会,手里比了个“二”,笑道:“太太说的是,这事自然有他们去愁,咱们看着就罢了。到时候看咱们这位奶奶,爵位和姑妈到底怎么选。”   说了一阵,邢夫人心里痛快了些,歪了嘴角笑骂一声:“你个老货。”   到了正日子,贾府四位女眷不敢耽搁,早早就坐车到了长乐宫入座等待。   虽贾府的男子没有出息的,但毕竟贾母是正经的超品国公夫人,王夫人又是贵嫔生母。贾府的位置说不上最好,但也不是太差。   贾母坐定,略扫一扫宾客,发现当年开国时四王八公家的女眷今日只来了一半儿,除了她们贾府的人只有四位。   北静郡王还尚袭王爵,现任郡王水溶过了年才十八,今年娶了正妻后,太妃就含笑撒手人寰了。   是以北静王与王妃还在家中守孝,今日宴上并无他家的人。   南安郡王和世子都在南边守疆,并未回京。南安王妃倒是来了,还带着十岁的幼女穆香彤,坐在比贾府更前面一桌上。   不过南安郡王虽也是王爵,他却是和北静王的父亲一辈的。家中虽立了世子,但按例袭爵到世子身上,就只有侯爵之位,不能称王。   而东平郡王和西宁郡王两家,这一辈的当家人就已经不是王爷了。   东平郡王现袭三等东平侯,西宁郡王现袭一等西宁伯。等到了下一辈,也就剩下子爵男爵或是一等将军的爵位。这两家的夫人也来了,就和贾母坐在一桌。   当年开国的“四王”现在都还能说权势未倒,但是“八公”却已经大半寥落。   镇国公是现今“八公”里头所袭爵位最高的,袭的是一等伯位。伯夫人也在贾母这桌上坐着。   理国公之孙,现袭着一等子的柳芳是太后娘娘的堂兄。加上柳芳家夫人马氏,正好贾母这一桌是八个人齐了。余下四公家里就并无来人。   说到理国公柳家,还有一桩趣事。作为太后娘娘的娘家,理国公府却没因家里出了位太后娘娘而沾到多少好处。   太后娘娘柳氏的父亲本是嫡长子,可惜二十岁上就去一病没了,只留太后和其母亲孤女寡母两个,倒是让庶弟袭了爵位。   太后娘娘十六岁选秀入宫,做了上皇的美人,颇得宠爱。后生下四皇子,逐步封了柳妃,现又被尊封为太后。一路经历之曲折颇有可谈之处。   本朝皇后与太后的娘家男子,按例都应封承恩公。承恩公此爵并不世袭,且一般只封亲父亲兄。   不过若是娘娘愿意,家里又实在没有亲兄弟,封给叔伯堂兄弟也是有的。   据人传今上刚登基时,曾请示过太后娘娘,是不是荫及理国公府。   太后光风霁月,说既然已无亲父亲兄,就不必再虚费国库银子。且理国公府本来就是公候府邸,也不缺这些虚名。有这些钱,不如拿去办些实事是正经。   皇上听了,深感母亲为国为民之心。便只追封了太后娘娘的父母为承恩公并承恩公夫人。   到还有两刻钟开宴的时候,皇后娘娘的母亲白夫人和忠顺王妃一同行来,这便是所有来参加宫宴的女眷俱都到了。   白夫人坐在除了上首皇后妃嫔之坐外最尊的一桌。桌上坐的除了忠顺王妃,还有几位公主郡主,并皇室旁支郡王妃。见了白夫人和忠顺王妃,这些龙子凤孙都露出或是亲近,或是谦和的笑来。   又过得一刻,听太监报道:“吴妃娘娘到——周妃娘娘到——贾贵嫔娘娘到——”   一屋子王妃公主诰命夫人,鲜有品级低于三品的,大半都是超品一二品。但君臣有别,见到两位二品妃娘娘和一位三品贵嫔娘娘,还是要全部站起来,俱请安行礼。   三位娘娘站定,对着白夫人那一桌还了一礼,便各自落座。   贾母王夫人自元春进来起,眼光便看向她。虽秋日封贵嫔时已经见过一面,但不过匆匆半个时辰,连话都未说几句。   姑娘进宫六七年,只见了这么半个时辰,叫王夫人如何不想念,如何不心疼呢!   元春今日也按品级穿着宫装,戴着凤钗,打扮得光彩照人。她也早就看到了贾母和王夫人,心潮涌动。不过碍着宫规,不能说话,只能微微点头示意。   皇后娘娘还没来,任你在宫中多么受宠,也不能越过皇后去笼络外臣。因此三位娘娘虽到了,也不多言,只周妃吴妃偶然轻声交谈一两句。   再过得半刻,太监终于又扬声报道:“皇后娘娘驾到——”   听得此声,殿中诸人齐齐起身,由宫女引着分两班站好。待皇后娘娘的裙角刚从屏风后显出一个影儿,便全部齐齐跪下,口中称:“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皇后一显身,便把殿中诸人的光华都了压过去。她站定后笑着命平身,诸人方起身归坐。苏皇后说两句话,祝了三杯酒,丝竹声一起,后宫宫宴便正式开始。   后宫是苏皇后一人做主,威风八面。前头太极殿里朝臣开宴,却是上皇坐在主位,皇上略侧一侧相陪。   酒过三巡,上皇想起林海来,召他上前问了两句甄家抄家的细节。   甄家这事是林海亲手办的,证据确凿滴水不漏。若是换了一个人,指不定就被问得颠三倒四了。林海却对答如流,毫无错漏。   上皇问了几句,见没什么差错,满意的点点头。再者林海是他当年亲自提拔,寄予厚望的,心中对私盐案一事最后的疑虑也消了。   消了疑虑,想着自己刚刚太过严肃了些,又笑着关心了一下林海的生活。   林海和贾敏当年那桩婚事是上皇喜闻乐见的。贾敏没了一年,皇上给林海赐婚皇后义妹这件事,也是在上皇面前报备过,由他点过头,方下的赐婚圣旨。   上皇见林海娶了新妻,现在还比几年前做刑部侍郎时更显精神了些,心里倒是对皇上办的这件事十分满意。   只不过做老子的还没死,当儿子的已经这么能干。上皇想起来,总还是有些不痛快。   宫中夜宴已开,觥筹交错。林府虽就剩下文皎黛玉两个主子,新年夜也过得热热闹闹。   送走林海,离晚饭时还有一会。文皎也不想这么早就开始听书看戏,干脆命白露白霜和玉雪玉梅换着班,来与她和黛玉打牌做戏。   这四个丫头都是人精,知道文皎不过是为了取乐。便故意一时给黛玉喂牌,让黛玉恰好赢了文皎,一时又通力合作,让文皎惊险胡牌。   文皎明知她们弄鬼,还是笑得脸疼。看着到了饭时,便命收了牌,把桌上的银钱给四个丫头分了。   大年三十,黛玉陪文皎坐着,看她仍是只吃了几样咸菜馒头。再看自己桌上一堆山珍海味,摆了足足十六个盘碗,心中不由得油然升起一股愧疚来。   文皎才刚洗了手,就看黛玉又掀帘子进来了,便奇道:“怎么没吃饭就进来了?今儿厨房做的不好吃?”   黛玉不说话,扎到文皎怀里。文皎知道小姑娘总有些小心思,况兼黛玉又心比七窍还多,也不催问,只还是和以往一样轻轻抚摸黛玉的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4 12:20:57~2020-05-15 01:5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难捱 2瓶;绿色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曹氏   黛玉并没纠结多久, 不到半刻钟便抬起头来,笑道:“都过年了,太太还是只能吃这些馒头咸菜, 只有我一个人吃席, 心里怪难受的。”   文皎还当黛玉是又想贾敏了呢。听了这个,笑道:“嗨,这有什么!若是玉儿偶然生病,只能吃清粥小菜, 难道玉儿会看见我吃好吃的心里不痛快吗?”   黛玉摇了摇头, 笑道:“这自然不会的。”说罢微微低了头,又道:“太太, 是我想左了。”   文皎摸摸黛玉的小脸,笑道:“去罢,好好吃了饭回来, 咱们还要玩呢。”   娘儿两个乐着, 等林海从宫中散了宴到家,已是子时二刻。   文皎和黛玉并丫头们已经团团玩过叶子牌,击鼓传花, 行酒令(文皎和黛玉喝的都是甜水,倒是给丫头们拿了些好酒喝)等各样游戏,并听过两出书五首曲儿了。正院里一派欢声笑语。   听到林海回来了,娘儿两个还是站在帘子前面迎接。文皎看林海摘了斗篷, 笑道:“老爷回来的真赶巧了。再过两刻钟便要开席吃饺子, 想是算着时辰回来的。”   林海从外边进来,身上带着寒气, 便先不靠近黛玉文皎,笑道:“亏了走之前夫人让我吃了一盘点心, 不然现在为夫就该饿瘪喽。”   除夕宫宴人数众多,就算是御膳坊也不能一天之内做出这么多菜来。所以宴上大部分的菜品都是提前备好的蒸碗盖碗,等要上的时候一热就行。   太极殿在半个月前就被打扫出来,炭火生得极旺。热气一熏,再对着软塌塌的,吃一口没滋没味的蒸碗,难免没有胃口。   再说谁来参加宫宴也不是为了吃菜。殿中颂圣给太上皇和皇上拍马屁的,和上司套近乎的,忙着和同僚联络感情的,还有事不关己看戏的,应有尽有。真是看尽人生百态。   进了内间,文皎从白露手上托盘拿下一个茶碗放到林海手里,笑道:“老爷若是饿,就先喝碗奶茶垫垫。”   林海闻着奶茶的香味,只觉得腹中更饿,笑道:“多谢夫人。”便低头喝了一口,只觉得温度正合适,热乎乎的不烫嘴。奶香茶香混在一起,还带了一点甜。不知不觉一碗就喝尽了。   文皎和黛玉对视一眼,都笑了。林海喝完了奶茶,又问她们娘儿两个今日都乐什么了。正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之时,人来报道:“三位姨娘来请安拜年了。”   听了这话,文皎眼神一下冷了下来,但面上还是不变,嘴角扬着,笑道:“先都叫到那边坐着罢,拿些热茶热点心。大冷的天,白站在外头冻坏了。等到了正时候,再领来也不迟。”   “那边”就是文皎正院两间西耳房中外边的那间,里头放着个小茶炉子做了茶房,比别处暖和些。几位姨娘冬日里平日请安,也是先请到茶房坐坐,再问夫人要不要见。   文皎并没规定让姨娘们什么时候来请安。她们三个虽不敢日日都来,也不敢一年一次都不来。这一年都是每逢初一十五,郑氏便带着周氏曹氏两个来正院请安一次。   按理说做姨娘妾室的应该日日在主母身边服侍。主母起床她们帮着梳妆,主母出门她们打帘子,主母吃饭她们端碗布菜。主母渴了递茶,主母热了打扇,主母累了捶腿。   但文皎既不爱磋磨人,也不耐烦见她们。可毕竟四个姨娘都是她的下属,总要关怀一下她们的生活情况。   所以文皎大概三次里头会见两次。问问最近觉得吃穿怎么样,生活上有没有什么烦恼,上次请的说书的说得好不好听之类。   郑氏三个每次来也都不是空手,总带着些做的针线等物奉给文皎黛玉。知道文皎必不会用她们做的贴身物件,便做些门帘垫子等。   郑氏周氏两个在后院久了,也磨出一手好针线来,做出的活计鲜亮又好看。   现今黛玉屋子里头挂的厚帘子就是周氏做出来的,绣了百蝶穿花,费了大功夫做了半年才绣成。   文皎一看便知这花样是给黛玉的,当着面让人送去。周氏不禁低了头,眼圈也儿红了些。   刚和林海成婚时,文皎还能把她们当做工作下属。如今和林海越来越情浓,她反不能以平常心看待这些姨娘了。   平日请安也就罢了,今日林海也在,文皎心中便十分不自在。   文皎眼中的冷意虽只闪过一瞬,但林海和黛玉都有所察觉。对黛玉来说,这是父母私事,不好多言,黛玉只得装作不知。   林海想说什么,但黛玉还在跟前,也不好说的,也只当做没察觉到。   屋内静默了一瞬,还是白露上前笑道:“夫人,时候差不多了,要不要摆宴?”   文皎笑道:“摆上,都摆上。”   文皎一说话,这屋里的气氛才似又活动了起来,林海都没发觉自己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是大年夜,不好这么冷清者,黛玉又说起今儿晚上和文皎一起玩的各样东西来。   说说笑笑间很快就到了子正。见时辰钟正好指到正中间,林海和文皎同时从炕上起身,文皎行一个深蹲福礼,林海长揖到地,夫妻二人对拜了年。   说完祝福语,林海赶紧伸出手去,把文皎扶了起来。两人手上拉着,但眼神却碰都不碰。   又看黛玉拜了年,文皎笑道:“咱们玉儿今天又长一岁,再过两年就是大姑娘了。来,这是今年的压岁钱。”   黛玉笑着接了,又说两句吉祥话。文皎看着黛玉,心中的不快就略散了些。   只是这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等郑氏周氏曹氏三个进来拜年时,文皎本来已经回春的心情立刻回到数九寒天。   这曹氏怎么……   心中再不快,文皎面上还是能绷得住。笑意盈盈的受了三人的头,又发下赏钱,命她们回去自去乐去罢。   三个姨娘一走,正房里头的空气就又和凝固了似的。白露白霜互看一眼,这回是白霜上前笑道:“老爷,夫人,时辰到了,该去吃饺子元宵,也好全了礼呢。”   林海忙对文皎笑道:“不如命她们饺子端来,咱们这里吃几个就是。”   文皎笑着点点头儿。服侍的人忙提了食盒过来,从里头拿出来厨房专给夫人准备的不放油的饺子和元宵。   出了正房的门,郑氏和周氏也不约而同长出了一口气,不禁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庆幸。   幸而太太有涵养,不然当场发作起来,怕是谁的面上也挂不住。   再等出了院门,看身边没有正院的人了,周氏便急行两步,把郑氏曹氏扔在后头。   郑氏微微一笑,唤她道:“你忙什么,也等等我。”   周氏往后头看了一眼,笑道:“姐姐快着些儿,早点回去烤烤火暖和暖和,还得吃饺子呢。”   于是郑氏周氏两个在前头行着,曹氏只跟在后面。换了郑氏平日的作风,看到周氏使了脾气,定要两头都劝和劝和。   夫人让她管着院子,便是想让她们三个和和气气,莫要生出事来。她若是这事都办不好,两头天天吵架,闹得阖府不宁,便是辜负了夫人的信任。   但今儿连郑氏都不想理曹氏了。本来一起住了一年,也处出些情分来。   曹氏虽然有些浮躁脾性,但为人也不是没有可疼之处。郑氏看她似是还有往上攀爬之心,明里暗里也不知将“夫人如此慈和已是难得,莫要多生事端,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以后终有后福”的话说过几遍。   看曹氏这一年在夫人跟前都老老实实的,郑氏还以为她把话都听进去了。   正院虽还没明说,但夫人有孕的事眼看已经板上钉钉。现在正是她们老老实实缩在院里的时候。   哪知道曹氏听说夫人有孕,自以为夫人无法服侍老爷,总要抬举人上来,又起了心思。   今日晚间她们三个在一起吃的晚饭,又听书玩牌直到子时。看着时辰要到了,便各自回房更换新衣,等着去给老爷夫人拜年。   等到三人被带到茶房,脱了斗篷,看着曹氏穿的衣裳打扮的样儿,郑氏和周氏不由得面面相觑。   走路的时候外边都罩着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也看不清楚里边穿了什么。但三人的过年衣裳都是一起选了料子做的,郑氏并没想到曹氏手这么快,私底下赶出一件衣裳来。   两人一见便知曹氏又打了什么主意。可大除夕夜的就在夫人眼前添堵,是指望夫人把你引荐给老爷,还是指望老爷能不顾着夫人和夫人的肚子,把你受用了?   等夫人平安生下男丁,林府有了继承人,她们往后也有一份保障不是?把夫人这胎气没了,你这个十年没开花的肚子就能怀上?   郑氏周氏觉着曹氏真是想得太美了。   三人的饺子元宵还是都送到郑氏屋里。待进了郑氏屋门,周氏看了曹氏一眼,心里冷哼道:好好的日子过腻了,非要想攀高枝儿。呸,做你的梦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快来围观,林海心虚了心虚了! 第68章 不许   林海祖籍苏州, 祖传带下来的习俗是三十夜吃一碗元宵。但在京城呆久了,免不得也要入乡随俗,大年夜要吃几个饺子。京中大多数人家都是如此, 南北习俗兼顾。   不然过完年继续上班, 部门里同僚们聊起天儿来,问:“大家三十吃的什么馅儿的饺子啊?”   同僚甲:“猪肉大白菜的。”   同僚乙:“韭菜鸡蛋。”   同僚丙:“乙兄冬日还能吃到鲜韭菜,羡慕羡慕。在下家中吃的羊肉馅儿的。”   大家聊过一轮,看你不说话, 问道:“林兄怎么不言呐?”   你说:“哎, 在下家中三十不吃饺子,吃的元宵。”   这就显得你不合群了不是?反正饺子又不难吃, 三十吃一两个,就能避免这种尴尬的场面,何乐而不为呢。   若是平常做法的饺子, 不拘怎么样馅里面都要放些油, 若不然包出来总是不甚美味。   但夫人现今吃不得油腥。所以林府厨房想了个法子,做出来些不放油的饺子元宵进上。   这不放油的饺子元宵其实都用是糯米粉做的皮儿,红豆沙做的馅儿, 只不过形状像是饺子和元宵,实际上就是红豆糯米点心。吃这个不过就是借个意头。   文皎看着饺子半透明的皮儿里头裹着红红的豆沙馅,十分诱人,先把糟心的曹氏忘掉, 伸筷子夹了一个。   豆沙馅里加了玫瑰酱, 吃到嘴里又香又甜。文皎吃了一个忍不住又夹了一个,细细感受豆沙绵密的口感和玫瑰酱的甜香味。   林海黛玉见文皎连吃两个, 面上露出满足的神色,不禁也拿起筷子尝了两口。一家三口就在小炕桌上, 把一小碟九个饺子和一小碟九个元宵瓜分尽了。   糯米本就不易消化,且时辰已经这么晚,一家三口也不再吃别的。摆在堂屋那一桌子山珍海味全都赏给了下人。   见黛玉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文皎便命拿山楂消食茶来,看黛玉喝了。又命把大姑娘好好送到院子里去,看着停一刻再睡。   等送走黛玉,林海文皎两个也喝了消食茶,命人打水洗漱。   一家三口一起吃点心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现在两个人独处,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解释诉说,反倒都不说话了。只能各自心怀鬼胎,谁也不看谁的坐在床上。   姨娘们住的院子名叫福宁院,寄托了文皎希望姨娘们安安宁宁不要生事,以后你们自然都有后福的美好期待。   若不是怕意思过于明显,文皎甚至想直接把她们院的名字改成“闲安院”得了。你们什么都不用干,我自然保你们一世平安。   三个姨娘都进了郑氏的三间正房,堂屋里已经摆好了丰盛的一桌十二个菜并几盘饺子。   郑氏坐在主位,待人都坐下后,笑着举杯祝道:“又是一年了,咱们府上真是喜事不断。老爷升了官,夫人又……”   想到正院里还没正式放出信儿,郑氏便止了话头,又笑道:“妹妹们,咱们共同举杯,祝今年也事事平安顺遂。”   说完,郑氏饮尽了杯中酒,笑道:“我和周妹妹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都只求平安就好。曹妹妹年轻气盛,怕还不知道什么叫平安是福。”   “咱们做侍妾的,最重要的就是听话和顺。夫人仁慈,让咱们每日能清清静静的过日子,有吃有喝,有穿有玩。咱们就是为了报答夫人,也别起什么歪心邪意,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方是正理。”   “别等到酿成祸事,无可挽回再后悔。那时候我和周妹妹可救不了你。”   郑氏就算以前劝曹氏,也都是私下里说两句,言语委婉。还从来没当着周氏的面这么直接明说过。几句话说得曹氏的面皮火辣辣的。   曹氏不由得面色一变,刚要说话。周氏一口饮完杯中酒,慢慢放下酒杯,斜了曹氏一眼。   这一眼让曹氏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周氏看曹氏把嘴闭上了,笑道:“郑姐姐你也太客气了。要真说起来,曹妹妹已经二十七岁,入府也有十年,也不算年轻。都这个岁数了,总该懂些事,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见风就是雨的。”   周氏看曹氏面皮红涨,笑道:“曹妹妹,我说的话你不爱听,可也是实话。无论什么东西,不是你想要,就一定能有的。既然做了妾,就别心比天高。还是说你好好的日子不想过,想和后头静心院里沈妹妹作伴去?”   曹氏被接连说中心事,又被连着刺了几句,又羞又怒。但郑氏和周氏都比她资历深得多。郑氏管着院子,周氏性子比她的还厉害。   她敢对沈氏出言嘲讽,与她呛声,但这两位姐姐面前是从不敢放肆的。   于是曹氏只得颤抖着嘴唇,勉强笑道:“姐姐们误会了,我并没什么想头。”   周氏冷笑一声,眼睛上下扫了曹氏一遍,看得曹氏避过头去,眼见又要开始口吐芬芳。   郑氏觉得今日说得已经够多,便给周氏使了个眼色,笑道:“曹妹妹若真没有,那是最好。大节下的,吃了饭,妹妹们就回去睡觉吧。总不好大年初一就躲懒儿睡懒觉的。”   周氏一向给郑氏几分面子。又见曹氏紫涨着面皮,强忍着气,心中也顺意了些,不再多言。   因着夫人治家严明,林府又家风清正,该给姨娘们的分例向来不少。光是分例里的肉菜,每人每个月就有五只鸡,三只鸭,两只鹅,十斤猪肉。   再加上每月蔬菜四十斤,鸡蛋豆腐米面点心茶糖等也各有分例。且郑氏周氏总是一起吃饭,光分例是根本吃不完的。   到了夏日还有每日一尾鱼。逢年过节,夫人那还会赐下菜来。若还是嘴馋想吃新鲜的,就自己从体己银子里头按着市价再加一倍拿钱给厨房,厨房做得了也会给送来。   不过今日大年三十,正是好好乐一乐的时候,桌上还有烧鹿筋,佛跳墙这样平日拿银子也吃不到的菜。周氏也不想因为曹氏坏了胃口,便不理她,一面吃菜,一面和郑氏略喝几杯。   曹氏到底坐不住,再陪一会,便推说困倦要回屋子。郑氏和周氏好话坏话都已经说尽,也随她去了。   正房里,文皎就和林海一起这么沉默的坐了一刻钟,看着时辰钟已经指到丑时一刻,再不睡明儿就要起不来了。   她欲想睡觉,心里却总有一股气。欲要说话,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和封建时代对女子的要求背道而驰。因此看了一眼时辰钟,又把头埋到膝盖中间。   林海虽然不说不动,但一直用余光注意着文皎,见她看了时辰钟,自己也看了一眼。   见都这个时辰了,怕文皎缺觉伤了身子,林海虽然心里尴尬,但还是伸出手去,搂上文皎的背,轻声温柔哄道:“月娘,咱们先睡觉,好不好?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本来一直不吭声的文皎,听了这句话,直接坐直了,看着林海的眼睛说道:“夫君有话对我说?正好我也有话对夫君说。不如今儿晚上一气说了,省得以后总惦记在心里。”   林海本以为文皎会就势顺水推舟躺下睡觉。等明儿一早起来,这事也就过去了。   但文皎既说了要今日说开,林海总不能这时候打退堂鼓。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就依夫人的。”   文皎已经卸了脂粉除了钗环,长发上面不带一丝装饰,瀑布似的垂下,盘旋在锦被上。眉眼相较于白日淡些,眼睫毛还是长长的,垂下去一片阴影。   再加上文皎是抱膝而坐,微微噘着嘴儿。她到今日才二十四岁,这么一看,倒是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不似平日威重令行的当家太太了。   林海心中一片怜爱,耐心的等着文皎开口。   谁知文皎低头思索半日,抬头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老爷不准去找别人。”   话音未落,林海和文皎两人双双愣住。   刚成婚的时候,文皎想的还是什么相敬如宾,工作伙伴,优质炮/友之类。   她第一次见四个姨娘,心里毫无波澜,只希望她们都能安安分分的不惹事,不要给她增加工作负担就好。   可短短不到四个月,感情就已经发芽生根。到去年的除夕,再见姨娘们,文皎发现自己开始吃醋。   但那时候她说不出,也不敢说。这醋意不过是让她在床上折腾了林海半个月。   她故意不让姨娘们来请安,不给姨娘们见到林海的机会,林海也从不提及她们中的任何一人。   文皎心里有一丝庆幸的情绪。幸好林海已经四十余岁,估计什么都见过了,不似那等毛头小子似的总想着沾花惹草。   这一年来,林海对她越来越宠溺,她也对林海用情越来越深。她知道林海也对她情深,但不知道这份深情是唯一的,还是可以分成很多份。   没怀孕的时候,她能理直气壮的霸占林海的全部时间——新婚正房夫人,还没有嫡子,就是在理法上也不理亏。   一怀了孕,林海的黄瓜空了出来,文皎不给安排也就罢了。若是林海主动去找人,文皎要拦,就是文皎的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5 01:54:13~2020-05-16 04:1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郗幼菱 20瓶;氯乙烯、绿色的云、筱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心声   福宁院里, 曹氏一进了自己屋门,再也忍不住,身上衣服着了火似的脱了下来, 扔到跟着的丫头手上。   她的贴身丫头石榴也跟了她八/九年了, 现年已经二十一岁。林府一向是丫头们二十二岁放出去配人,再过一年,石榴也要到备嫁的时候。   石榴是林家的家生子,家里娘老子去年就开始从府里外头给她相看人家, 就是还没择定。   她娘管着花园子里头的负责扫洒的人, 大小也算个管事了,夫人跟前也略能说几句话。就等着择定了女婿到夫人跟前求一求, 看能不能提前把丫头接到家里备嫁。   当年曹氏刚进府没两,身边出了缺儿,还被府中人以为是个好去处。石榴也算是出挑的, 才能被选到院子里, 后又成了二等丫头。   但现今石榴只想早日回家,好好出门过自己的日子去。   正院里虽还没传出准信来,但人人都心知肚明夫人有孕已是十成十的事。   曹姨娘半个月前精心挑了料子, 开始私下里裁衣裳。石榴作为贴身侍候的人,自然全都知道。   能在曹姨娘手底下安安稳稳做了四五年贴身丫头,且平日里甚少受曹姨娘脾气牵累,石榴的生存秘方就是能不多嘴绝不多嘴。   所以明知曹姨娘行此事不妥, 石榴也一句都没劝过她。只是有些担心到时候惹恼了夫人, 牵连她和底下柳枝柳叶。   在曹姨娘身边服侍,大的磋磨没有, 小的倒是不少。和沈姨娘住在一起的时候,隔十天半个月, 柳枝柳叶就轻则挨顿骂,重则身上挨个几下。   这一年一直和郑姨娘周姨娘住在一起,她两个镇得住曹姨娘,她们身边服侍的人也因此受益,受磋磨的时候少了很多。   虽说是做奴婢的,但谁也不是一生来就自甘下贱,任打任骂的。况且都是家生子,在家里也是爹疼娘爱,爹妈的宝贝。服侍主子是应当的,但平白受磋磨,谁家里不心疼?   跟着曹姨娘这样脾气不好的主子,好处基本没有,倒是经常挨打挨骂受气受委屈。   石榴和柳枝柳叶都没别的想头,只指望着赶紧熬过这几年,到了岁数发嫁出去,自己成家立业,那时就和曹姨娘再无瓜葛。   姨娘们去拜年,石榴是跟着一起去的。郑氏周氏说的话她也尽皆听到了。见曹姨娘一进门就发作起来,她赶紧给柳枝柳叶使个眼色,两个小丫头担心的看石榴一眼,站到阴影里头去了。   石榴接过曹姨娘丢过来的衣裳,手往后伸了伸,柳枝悄悄的过来接过去,和柳叶躲到另一个屋去叠上。   屋子里有专门挂衣服的架子,这件衣服却不能挂上去,免得曹姨娘看了生气。   但这件衣服又是曹姨娘用的箱子里最好的料子,精心自己做的。不好好搁起来,又恐曹姨娘日后拿住这个话头撒气。只能先好好叠起来放得远远的。   石榴心里给自己鼓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问道:“姨娘可要叫水洗漱?”   虽然曹姨娘一进门就丢衣服,现在脸上气出来的红涨还未消,她却没似葡萄意料中的恶声恶气。她转头看葡萄一眼,歪到床上,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打水去罢。”   平日里神气万分的人现今却这个样儿,就算心里再想离了这里,石榴心里还是生出一丝不忍来。   石榴想了想,便先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件家常穿的衣裳给曹姨娘披上,才出去找人抬热水来服侍曹姨娘洗漱。   三个丫头担心了半日,曹姨娘却一点儿火都没发。等服侍曹姨娘盖上被子,丫头们要出去时,石榴却被曹姨娘叫住了:“石榴,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吧。”   石榴给了担心她的柳枝柳叶一个安抚的眼神,见她们两个出去了,再走到曹姨娘跟前,问道:“姨娘还有什么吩咐?”   曹姨娘拍拍床被:“你坐。”   石榴便把手里的灯搁在桌子上,依言坐到曹姨娘床上。   曹姨娘笑了一声:“别怕,我今儿不发脾气,就是想找人说说话。”   “石榴,你们不说我也知道,都觉得我这事办得傻,办得不对,不该新年夜花枝招展的到夫人跟前添堵。”   “可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老爷一面,今儿不打扮起来,再过一年半载,怕是老爷就忘了我这个人,再也想不起我了。”   “夫人有了身孕,总不至于霸着老爷不让找别人。石榴,你说若是便宜了别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石榴忍不住劝道:“姨娘,夫人要给,是夫人的恩德。但咱们主动去碍夫人的眼,总还是不大妥当啊……”   曹氏竟然笑了一笑,问石榴道:“那我在这院里,为的什么呢?”   正院里,文皎听了林海说依她今日就说开,想了半日如何说的委婉些。可话一出口,就是不带一点犹豫的不许。   看着林海错愕的表情,文皎索性破罐子破摔,接着道:“我虽然有孕,但不会给老爷安排人的。老爷不准去曹氏那,也不许找新人,更不许去外头沾花惹草。”   林海看着文皎发愣了半日。文皎等得心焦,忐忑极了,不禁慢慢伸出手去,想拉一下林海催他一下,却被林海一把握住。   然后文皎就看着林海眼睛弯了起来,嘴唇也微微上扬,笑了一声,把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说:“月娘放心,如海就守着你一个。”   林海的鼻息烫得文皎的耳朵都红了。她扭过头去看林海,林海笑得眼睛弯弯,眼角起了几道笑纹。   文皎的心情明朗起来。最想听到的话就这么轻易听到,心里又有些不确定,她的手轻轻抚上林海的脸,轻声道:“老爷再说一遍,好不好。”   林海又笑了一声,把自己和文皎的距离稍稍拉远了些,看着文皎的眼睛,认认真真说道:“如海就守着月娘一个。”   他一直知道文皎担心介怀的是什么。   家里四房妾室,都不是他主动要纳的。郑氏是母亲选好了提拔上来的,正好成婚之前帮着管管他身边的琐事。等贾敏一进门,郑氏就自觉交权了。   周氏是贾敏的陪房丫头,成婚两年未有孕,贾敏主动给开了脸儿提了分例放在屋里的。   沈氏和曹氏都是因为三十无子,贾敏特特从外头买来的面相八字都宜生育的侍妾。   妻是妻,妾是妾,林海一直分得很清楚。他并非皮肤烂淫的好色之人,又一向尊重正妻。三十岁之后,若不是为子嗣计,他不会到妾室的屋子里去。   贾敏从来不在乎几个妾室。十几年没有孩子,她还会劝着林海多去妾室那看看。   所以林海从前不觉得有几个侍妾是什么大事。但自从和文皎成婚,他的生活改变了太多。   从前一下朝或从外面回来,林海大部分时候都会先回自己前院书房休息一番。若是贾敏相请或是自己觉得该去正院了,才会去正院。相比于正房,书房才更像是他的“家”。   文皎来了之后,一开始是因为新婚燕尔,不好撇下她,自己回书房,便日日在正院歇息了两个月。   只是越和文皎相处,越能觉出她的好来。和她在一起时总是觉得十分惬意舒服。   于是本该在书房的东西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正房。小到用习惯了的笔墨镇纸,大到最爱的名家书画,一点点全部搬到了正房里。   等回到京城,林海索性直接把书房布置到正房的西间,前院书房只做待客使用。一应日常起居,全在正院。一回家心里就急急忙忙的想见到文皎。   日日都生活在一起,林海也对文皎了解得越来越深。她明明不喜欢侍妾,变着法的让他见不到她们,却还时常关心她们的生活,怕下人阳奉阴违苛待她们。   今拜年时见到曹氏,他心知肚明曹氏为的什么。他本就不喜曹氏的性子,更不喜她今日这种行为,刚皱了皱眉,就感觉到月娘周身一冷,屋里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林海想和月娘解释,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他本就没打算去曹氏那。这一解释起来,未免有些失了夫纲。   但现在月娘一皱眉,他就心软。月娘只一刻钟没和他说话,他就觉得仿佛过了一个时辰。   既然月娘在乎这个,那只守着她一个,也很好。   唇齿交接,一番缠绵又激烈的吻让林海身上酥麻了半边。算起来两人已经四五十天没有同房过,不管是文皎还是林海都一点即燃。   最终还是林海狠心略略推开了文皎,狠狠喘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文皎脸上也有两团红晕,娇意万分。她一张口又似含了蜜:“如海,你答应我了,从今往后只守着我一个。”   这声“如海”话音还未落,文皎就又被林海铺天盖地的吻包围得密不透风。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又分开,林海觉得自己已经要爆炸了,微微哑着嗓子道:“月娘,现在不能……”   文皎却风情万种的嗔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的自行想象=w= 第70章 相赠   大年初一早上, 葛娘子陆清英莲并家下人等都来拜年,真是热热闹闹。   到了午饭前,在姜太医来林府将近一个月后, 正院里终于放出夫人有孕的喜信。   再有老爷又吩咐, 除了昨儿的赏外,夫人有孕,林府上上下下都再加一个月月钱。再加上过年,林府今日真正是人人都穿红着绿, 面上喜气洋洋。   过年家家都要摆酒唱戏, 唱些热闹喜庆的戏文。因文皎不爱看热闹戏,嫌吵得慌, 所以虽叫了戏班子来,也没去看,命想看戏的各自看去。只叫了两个唱曲儿的姑娘在堂屋里唱了几曲。   黛玉早晨起来请安, 发现林海文皎两个已经好了, 放下心来。她也将近一个月没和姊妹们一起玩乐了,吃了早饭就找陆清英莲去看戏做耍。   文皎又命白露她们都分了班次出去玩就是,过年无事, 不用全都在这杵着,也好好乐一乐。于是正屋里就剩林海文皎两个,并两三个丫头在外面听使唤。   对于林海来说,昨日真正是十分销魂。回想起来脸红心跳, 甚至觉得老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但现在屋子里又只有他和文皎两人, 虽说隔了一个炕桌对坐,但这点距离连文皎嘴唇上的纹理都能看清, 略凑近些就能鼻息相闻。   更别说堂屋里面唱曲儿的现在唱的是“转过这芍药栏前……”,又是什么“云雨”之词。   再看文皎头上簪着一朵红粉玉石雕琢的芍药簪子, 珍珠做成的花蕊一颤一颤,颤得林海的心痒痒的。   文皎闭着眼睛听完这一折,只觉得这次找来的班子真不错。这唱曲的两个小姑娘情绪收放自如,曲音婉转,听来甚是动人,不禁点点头。   不能打游戏看电影动漫小说,听曲儿听戏也算是一项不错的娱乐活动。   今儿请来的班子也是京中有名的,就算他家最好的角儿没来——被忠顺亲王府请走了。外头两个小姑娘换算成现代身份,也能算二三线小歌星了。   真是统/治/阶/级的腐/败生活啊……文皎心里感叹了一番,想着已经听了三四折儿,也该命他们歇歇,便慢慢睁开眼吩咐道:“请两位姑娘下去歇歇罢。”   听到外面的丫头应声带人下去了,文皎回头看林海,发现林海眼神呆滞的看着她的头顶,见她看过来了,便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问她道:“月娘不听了?”   文皎心里好笑,不知道林海为什么问了这句没有意义的话,但还是接着他的话头笑道:“听两三折觉着动听,多听就聒噪了。过几日再听罢。”   想了想,文皎还是很好奇林海刚刚的状态,便笑问道:“如海,你刚刚没好好听曲儿,看什么呢?”   问完这句,文皎就看到林海脸上居然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又咳了一声,方道:“我看月娘这芍药簪子意态极美,怎么从前没见你戴过?”   文皎不自觉伸出手扶了扶簪子,笑道:“这簪子好看是好看,就是沉得很。今儿初一,戴了喜庆,戴两日就罢了。等过了年就收起来。若是日日戴这个,脖子都要断了。”   林海起身绕到文皎后面,看了一眼簪子的花托和簪针,都是纯金做的。玉石花朵花瓣虽薄,但整花足有成人男子手掌心那么大,看上去确实是沉甸甸颤巍巍的。   伸出手摸了一下东珠做的花蕊,珍珠一颤,满室光华。林海想起自从文皎来后,除了在苏州金玉阁买了一个玉镯,他好像还没送过文皎什么首饰。   再看文皎一直戴着那枚玉镯,林海心中浮起一股愧疚之情,笑道:“咱们家库里有各样首饰,这就命她们搬出来。再看月娘喜欢什么样的,我画出来,命人再做去好不好?”   文皎笑道:“我又不缺首饰戴。再说嫁妆里还有好几盒新做的首饰,用都没用过呢。这就再做,也太奢靡了。”   林海却不依,笑道:“月娘的嫁妆是月娘的,我送的是我送的,不可混为一谈。”   说罢,也不等文皎再答话,林海就自己从文皎常放东西的五斗柜里找到库房账册。翻了两页,又出去唤人,命把库房甲等的首饰都搬到正屋来。   大年初一就开库拿东西,下人们都好奇是为的什么。等知道是老爷要给夫人打新首饰,都赞叹老爷真是疼爱夫人,不一时此事就传遍府中。   林海是开国之后林家的第五代族长。前头四辈积攒下来的财富和当家主母的陪嫁都存在库房里呢。光是甲等的头面首饰抬来,就有长宽高全都有三尺的足足四大箱。   贾敏的陪嫁却不在这里面。早在回京城前,文皎就吩咐过许嬷嬷,到京里把先夫人的陪嫁家具首饰银钱房屋土地等都整理出来,东西都单独搁到大小姐那边的库房里。   嫁妆单子和账册,给老爷和大小姐一人一份,钥匙先在许嬷嬷手里放着。等大小姐十二岁了,再把钥匙交到大小姐手里。   要知道先夫人是以国公之女的身份出的阁,聘金加上嫁妆足有六万。这些年土地商铺的出息也赚了两三万。夫人能主动避嫌,一点不沾全都交出去,许嬷嬷深为敬服。   白露白霜等听得此信,也顾不上打牌玩乐,都回来帮着开箱子拿东西。   四个箱子齐齐摆在地上,先开了第一箱,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首饰盒。   再一个一个盒子打开,都是成套的头面首饰,从大钗到小钗到耳环手镯一件不少。其中最名贵的是一套祖母绿头面,一套红宝石头面并一套碧玉头面。   祖母绿的那一套头面里,主簪并两只耳坠上共有三颗比成人大拇指甲还大的宝石,余下宝石也是颗颗色泽匀净。   红宝头面里最大的红宝倒是没有那么大,但胜在除了几枚突出的宝石外,余下红宝大小竟然都差不多。   要知道成人小指甲盖那么大的宝石已经十分难得,这套头面里却有大小相似的足足十余颗。   加上碧玉那套,这三套头面的珍贵度每个都不亚于白夫人给的送子观音。   第二个箱子里都是单独的簪钗,虽比不上成套的看上去震撼,也十分光华灿烂。   第三个箱子是耳坠耳环,第四个箱子里是手镯项链等。不一时,整个屋子都被黄金宝石的光映得辉煌灿烂。   饶是文皎见惯了金珠玉石,也被晃花了眼,对什么叫做珍珠如土金如铁的理解得更深刻了。   林海吩咐把这四箱首饰都记到正院库房账册上,也就是说代表这些东西从此都成了文皎的私产,不在林府产业的范畴里了。   文皎欲要推拒,只是林海态度十分坚决。来回说了几句,总不好在下人面前一再驳了林海的面子。   再说是两人是夫妻。搁在现代,丈夫主动给妻子送东西,妻子还要谦让着不肯收,说自己当不起吗?这也太客气生疏了。想到此处,文皎便笑着应了。   林海又命先把成套的头面搁到库房里,只拿单个的首饰笑着往文皎发髻上笔画,又问文皎喜欢什么样的。   一时又命拿纸笔来,照着文皎说的样子亲自画上草图,再细细修改。   文皎心中升起一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感觉。这感觉并不坏,心里还有些甜丝丝的。   被认真爱着的感觉真好啊。   日光照进玻璃窗子里,屋内一片明亮。林海和文皎就这么慢慢说了一整日的簪钗首饰。一年里难得空闲这么几日,什么都不操心,做一日的富贵闲人,也很好。   年初二,林海文皎黛玉回了苏府,初六是林府自家请吃年酒。林府没什么亲朋,不过请了苏府全家并林海的几家同年好友携家眷来坐,林府又热闹一日。   年初八是苏府的酒席,林家三口又去了趟苏府。文皎也趁便重新认识了白夫人娘家亲戚和柳氏娘家人,还有苏府的叔伯堂亲等。   这个春节,也算是文皎正式踏出了在京城交际的第一步。   转眼过了正月十五,乐过春节的最后一日,十六于含元殿开了大朝会,京城便又恢复到往日的生活节奏中,该点卯的点卯,该交际的交际,该开市的开市,该摆摊的出来摆摊。   听说文皎有孕后,苏皇后便赶着在再六司一馆里挑了几位嬷嬷,又问过她们的意愿。愿意出宫到林府服侍的都登记上,等过了正月就去林府走马上任。   年假一过,十六一大早上,苏皇后便派人告诉文皎,嬷嬷们二月初一就到林府,让她先准备起来。   苏皇后挑出来的嬷嬷共有四位。一位是尚食局司药属正六品水司药,另一位是尚食局司膳属正六品卫司膳。这两位嬷嬷都是专给文皎调养身体的。   还有两位分别是内文学馆正六品杨教喻,和尚仪局司乐属正六品李司乐,都给林家大姑娘做先生。   文皎翻着苏皇后给的四人简历手册,又听太监一一介绍完,心中十分感叹苏皇后的大手笔。   作者有话要说:   苏皇后:请叫我宠妹狂魔,谢谢!   感谢在2020-05-16 04:18:26~2020-05-17 03:1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想考上清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uka 5瓶;极北长宁、氯乙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嬷嬷   宫中统共只有两个四品女官职位, 分别是皇后和太后宫中尚书。余下六局一馆的女官,品级最高是五品,每局有两位, 相当于部门的部长。   内文学馆两位五品学士, 就相当于皇宫女子大学的校长。下面四位六品教喻,也是副校长教授一级,不是学问十分扎实能服众,绝对做不到这一品级。   苏皇后选来的杨教喻文皎在宫中时十分熟悉。她今年五十六岁, 性情平和恬淡, 不喜勾心斗角。能坐上教喻的位置,学问自然没得说, 且棋艺是宫中一绝。   六局中每一局都有四司,每司的司长为正六品,根据工作内容不同, 设有两人或是四人。   尚仪局掌管内宫礼乐, 其中司乐属掌宫人习乐,培养各种吹奏弹唱人才。这位李司乐专精古琴,琵琶古筝等各样乐器也均有涉猎, 给黛玉做乐器先生绝对当得起。   尚食局下的司膳属掌管烹饪饮食。司药属的女官们则和太医院的太医一样,都着力钻研治病救人之法。   只不过女官们的主攻方向更偏向妇科女子症状,而太医院的太医们则是各样的人才都有。   苏皇后给的册子还上写着,选出来的这位水司药不但精通妇科儿科, 还精通房中之术, 让文皎跟着水司药好好学习保养。   文皎虽然看着脸红,但还是有些期待这位水司药的到来。既然林海已经说了要守着她一个, 她总得多学点花样秘方,好让两个人更加和谐亲密才是。   况且她还担心生了孩子身材走样, 这位水司药一来,加上药阁,必有良方能让她身材窈窕,紧致如初。   给嬷嬷们的屋子本已经收拾好了,但没想到苏皇后一气给了四位嬷嬷,原来打扫出来的地方就有些不够用。   要知道这四位嬷嬷在宫中起码都能两人住上一排三间屋子,比许多八/九品的御女选侍的屋子还好。总不能出了宫,没了官职,待遇还比不上以前吧。   于是文皎命把府上的堪舆图拿来,和黛玉一起圈中两个地方给嬷嬷们住。   管饮食的卫嬷嬷和管医药的水嬷嬷都住在文皎正院最后面的后罩房里。   后罩房足有十间,以前住了几个大丫头们。现在让白露等八个一二等丫头都挪到东西厢的耳房居住。   正中六间分别打通,给两位嬷嬷一人三间屋子。后罩房还又另设茶炉给嬷嬷们使用。   正好年前买来的小丫头们都□□得差不多了,文皎又从正院三等丫头里面挑了四个,专给两位嬷嬷使唤。从粗使的里挑三等,再从刚买的丫头里挑粗使,层层补齐。   教读书的杨先生和教乐器的李先生,干脆直接安置到花园里头。就在黛玉最喜欢的景致旁边选了两处,一处给两位先生居住,另一处做学堂。   地方都圈好了,文皎便吩咐下去赶紧找人布置起来。   按着本朝的规矩,正六品官职的俸禄是每年二百两银子。文皎都按着葛娘子的规矩,每人每年束脩三百两银子,四季再有衣食供给等,待遇也算十分丰厚了。   色色都吩咐下去,黛玉想起苏景岚来,笑问文皎道:“太太,景岚妹妹今年也到上学的年纪了。苏家也没有年纪相仿的姊妹。不如咱们遣人去二舅母那里问问,看景岚愿不愿意来咱们家读书?”   文皎点头笑道:“很是。若是景岚愿意出门到咱家来上学,你二舅母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呢。”   上午吩咐给嬷嬷先生们打扫屋子,安排人手,准备束脩。下午黛玉又命请姜太医来给文皎诊脉。   姜太医细细诊了诊,用非常确定的语气说文皎这一胎绝对没问题,只要保持这样,一定能平平安安的把此胎生下。   细细问了文皎这一个多月的起居,姜太医听她每天就是呆着什么也不用干,不禁皱起了眉。   见黛玉紧张的样子,姜太医又吹胡子瞪眼的劝她几句说不要太过紧张,不然会给孕妇不好的心理暗示。在不太劳累的情况下,孕妇做些事也不要紧的。   若是一直什么都不做,反倒可能会出问题。不能总在屋里呆着,每天走几步路有助于生产的时候顺当等等。   姜太医说的话在黛玉心中可信度很高。再加上姜太医又说三个月以后就是稳定期了,又加上文皎的一再保证绝不让自己累着,说年后事情就少了,就算管家也没什么可操心的。   再过半个月还有宫里的嬷嬷们来给文皎调养身体,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嬷嬷们肯定不会瞒着的。   就这样,黛玉终于同意出了正月,等先生们来了,她就和姊妹们一起好好上学,不操心家里的这些事了。   文皎见黛玉答应好好上学,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无忧无虑上学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个时代女子成婚又比现代还早,算算黛玉还能做闺中小女儿的时光短则七八年,长也就十年了。   一成婚,就算夫家再好,也免不得各种工作任务扑面而来。   依林海现在的身份地位,再加上文皎的出身,黛玉的婚事绝对不可能差了。最差也差不过三品,大概率是公候之家和一二品的人家,男子还得出息上进,人品端正。   再说得狂些,就算是太子正妃的位置,黛玉也当得起。   高门大户之家,似是林家这样人口简单的家族非常少。嫁到大家族里,人口复杂,婆媳婶娘妯娌之间事多。   若是嫁给嫡长子做了宗妇,就算家风清正,也免不得要向王熙凤那样劳心劳力。就是只嫁给次子,也要协调女眷之间的关系。   三个女人一台戏,七八位十来位女眷一起,都能唱上三天三夜了。   就算是似文皎这样,再嫁到林府这样的人家,也免不得要日复一日的管家交际。而且家中人口少,若不是有黛玉,文皎连个帮衬的人都找不出来。   所以在闺中时能松快就松快些罢。工作有未来几十年能做呢。   听文皎介绍完两位先生后,黛玉对先生们也十分期待。见文皎这里无事,便开开心心的去找英莲陆清两个说上学的事去了。   黛玉去找小姐妹了,文皎独个坐着翻了两页书,就想起林海来。   自从大年三十晚上,林海答应了她从此之后只守着她一个之后,文皎才终于觉得这整个林府都是她的家了。   不然就算和林海感情再好,文皎还是总觉得只有正院这一块地方是属于她的。林海现在一直在正院,是因为和文皎情浓。   但林海随时可以去找姨娘们,也随时可以找新人进来。林府对于文皎来说是一个工作单位,正院是属于她的宿舍。   现在既然要把整个林府当做自己的家,文皎不能容忍自己的家里有能名正言顺觊觎自己爱人的女人存在。   郑氏周氏这样安安分分不作妖,年纪又大了的,还能算是林海十多年前处过的没有复合希望的前女友。   沈氏曹氏这样年纪不算太大,还总是希望能和林海亲近的姨娘,文皎觉得她如果还能容忍她们继续在她眼皮子底下蹦跶,简直侮辱她实质上是个现代女性的灵魂。   初一到十五是难得的长假,文皎不想浪费和林海日日在一起的时光来处理这件事。   现在既然已经开始上朝,文皎觉得是时候处理一下沉氏曹氏的事儿了。   本朝不似前朝被程朱道学洗脑,对女子甚为严苛。因有着开国皇后这样的女子在,现在民间风气也比较开放。   最首要的一点就是几乎没人再裹脚了。不论是高门显贵还是平民之家,女孩子都是一双天足。   也就只有烟花之地才偷偷给女孩子裹脚。现今谁家还给女孩子裹脚,不仅要被人背后戳脊梁骨,还会被官府抓去打板子。   因开国皇后是在马背上和高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所以现今社会风气不再要求女子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闺中少女们出去逛街游玩也很常见。   且现今会骑马的小姑娘们戴了帷帽骑马上街,也无人指指点点。甚至在高门显贵们聚会的时候,哪家的小姑娘不会骑马都比较罕见。   社会风气一开放,再加上皇室的引导,民间也不再强调什么贞洁烈女。女子和离或者二婚再嫁也是常事。   前朝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呢?姑娘家的未婚夫死了,姑娘还要捧着牌位嫁人。等过个一年半载,男方从家族里选出来嗣子,过继的手续一办完,姑娘就可以“病逝”了。   这位“病逝”的姑娘会由乡里县里去朝廷给她申请一座贞节牌坊,代表这位姑娘是一位非常有“道德”的贞洁烈女。   贞节牌坊的多寡还代表着一县一乡的面子。而姑娘本人愿不愿意拿性命去换一座牌坊,没有人会关心。   这些“节妇”、“烈女”,在唐宋时期整个朝代不过几十人几百人。   而到了前朝,贞节牌坊最多的一个县,整个县里就有两千多座贞节牌坊。每一座牌坊下都压着一个女子鲜活的青春和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里的前朝嘛……有的时候是明朝有的时候是清朝,比较自由=w=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第72章 婢妾   本朝建国时, 开国皇后就命把这些贞节牌坊全都砸掉销毁。日后若是发现谁家故意强逼女子守贞,依着情节严重判处流刑或是绞刑。极其恶劣的判处剐刑。   再加上开国以来,皇室公主郡主也多有改嫁的。高祖大皇子早逝, 追封怀思亲王。因大皇子去世时, 年还未满三十,其妃妾也都青春年少。   所以王妃赵氏、侧妃高氏及几位姬妾都在皇室的主持下改嫁。   其中一位姬妾桃氏所改嫁之人,最后甚至还官至一地巡抚。二人一生夫妻恩爱,共生育了两子三女。   这位桃氏前两年才寿终正寝, 其子孙中也多有出息的。   皇室贵族都是如此, 士族民间自然是上行下效。再者官府也鼓励寡妇再嫁。   夫死,妻为夫守孝一年后, 若有再嫁者,官府会根据各地的财政水平分别给这再嫁的女子五串钱到十五串钱不等的嫁妆。   士大夫之家遣婢妾再嫁也是常事。若是良妾,就放还纳妾书, 归还本家, 另其自嫁。若是侍婢,发卖的也有,直接配给人的也有, 消了身契令自寻夫家的也有。   在本朝妾也分几种不同的身份。似是亲王郡王的侧妃庶妃这样在皇室上了册有品级的妾都是贵妾。   亲王有四侧妃,八庶妃。亲王世子和郡王有二侧妃,六庶妃。只有上了册的侧妃和庶妃在礼法上才能叫做名正言顺的妾,剩下的都是婢。   公候伯可纳六妾。就是说可在官府登记了, 聘良家女子为妾, 称作良妾。若是聘了家中有功名人家的女儿做妾,也被称为贵妾。   一般愿意送女儿去做贵妾的, 要么是皇室选秀,要么是王府公候之家选聘举人或是六七品小官之家的庶女。   正经的名门闺秀, 谁愿意给人家做妾?那叫自甘下贱,要被戳脊梁骨的。   贵妾良妾不是家中奴婢,在律法上地位也有一定保证。若是良妾无故死亡,良妾的家人是可以去官府报官的。   一品二品官员和子爵男爵可纳四妾,三品官员可纳两妾,四五品官员可纳一妾。六品及以下官员三十无子可纳一妾。庶人四十无子可纳一妾。   像是郑氏几个她们的卖身契还都捏在文皎手里呢,只能算是婢,不能算是妾。叫声“姨娘”不过是面子上好听,严格来说还是奴才身份。   若是白露白霜等以后放了身契出去,就算是良家女子,地位比郑氏几个还高。   就算高级爵位和官员都有纳贵妾良妾的资格,但谁家没事也不会专门去聘几位良妾到家里。   世人结亲讲究门当户对,一般来说高门大族的夫人也都是出身显贵。专门放两个夫人没有处置权的良妾在屋子里,不是打亲家的脸吗?   除非夫妻感情破裂又不好和离,或是嫡母身子不好,家中无人帮衬。才会精心挑了良妾进府,帮着生儿育女,管家理事。   所以官宦之家纳姨娘妾室还是在奴婢中挑选可心的多。身契都捏在主母手里,万一是个不省心的,或是打发到庄子上或是发卖了,就算是老爷也不能过多置喙的。   文皎心中已有两个法子,但顾及夫妻情面,总还要和林海说一声才是。   当晚林海回来,便听文皎说了此事。他本就不打算再去沈氏曹氏那里,既然如此,白放着她们耽误了青春,不如都发嫁出去,因此便笑着说都依月娘就是。   文皎见林海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心中喜欢。投桃报李,当晚又让林海快活销魂了一把。   正月十七早上,文皎送走黏黏糊糊的林海——自从新年以来,林海比往常更黏糊些了,二人私下相处时,每每眼神看得文皎脸上发烫。   又和黛玉一起理完为数不多的几件事,便吩咐人道:“让人去告诉沈氏曹氏,说我找她们,让她们午睡起来再过来。”   沈氏已经被独个关在院子里面快一年两个月了。   虽然四季供给,衣裳饭食还是按着原来的例,一点都不少的给她。但沈氏是个喜欢欣赏美景的,一草一木都能入得她的眼。   沈氏被贾敏好好养了几年,也读书识字,她兴致起来了,还要吟几句诗词。   或者换句话说她在屋里坐不住,没事就喜欢去逛园子,在花树阴影里徘徊,顾影自怜。   从前贾敏也不拘着侍妾们,爱逛园子就逛去,只要不是天天逛,也随着沈氏去了。   贾敏去了之后,后院里没个主子,沈氏更如出了笼子的鸟儿一般,天气好时日日都往花园子里走一遭。   现在整整一年多都被关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儿里,出不得门,沈氏虽不少吃穿,人还是肉眼见着憔悴了些,身板儿也薄了。   沈氏听了一年多的道理家规等,一开始还委屈着,但道理听得越多,越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主母是主母,婢妾是婢妾。你服侍主母本就是分内应当的事,但主母提拔你却要凭主母的心愿。   没有说你想让主母提拔你,主母就要提拔你的。你是主子还是夫人是主子?   给她讲规矩道理的嬷嬷还讲些别家的事。哪家的婢妾早晨天不亮就得起来,不管天多冷都得守在正房外边等主母起身,服侍主母穿衣洗漱等等。   主母吃饭要你布菜,你想每日正点吃饭都不能。一天总早到晚都要服侍主母,哪能想去哪逛就去哪逛呢?   沈氏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满心委屈的见不着老爷的日子,已经是许多和她一样身份的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了。   后院里不用勾心斗角,安安分分的呆着,就能锦衣玉食,不愁吃不愁穿不愁玩乐。   想看景就能去逛园子,想找人说话,自己的丫头都得上赶着奉承。   哪像是现在,想出去,门口时时有两个婆子守着。想找人说话,院子里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婆子,老眼昏花,满脸褶子。   沈氏爱悄,一向不喜欢满脸皱纹的婆子们,宁愿憋着也不找人说话。   婆子们虽然年纪大了,但都活了几十年,沈氏那点心思还看不出来?沈氏生得不差,又是我见犹怜那一类型的,哭起来颇有些姿态动人。   看她日日抹泪,本来还有婆子可怜她去劝解。   见沈氏不大理她们,婆子们也就随沈氏去了。等过了几个月,沈氏寂寞的很,想找人说话时,却发现满院子的人都不兜揽她了。   沈氏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满心悔意。   她也曾和教导她的嬷嬷求过,请嬷嬷替她向夫人转达她已经诚心悔过的意思,却在嬷嬷那就直接碰了个钉子。   嬷嬷原话是这么说的:“姨娘共错了两桩事。一是不该自以为是,二是更不该在老爷过生辰的时候嚎哭一晚。”   “就依着姨娘嚎哭这件事,夫人就是直接把姨娘打发到庄子上也是应该的。”   “现在不过让姨娘闭门思过,还没到一年,姨娘就要急着出去。姨娘好好想想,是不是又开始自以为是了?放不放姨娘出去,要夫人说了才算。姨娘还是安生些罢。”   一番话说得沈氏垂了头,再不敢提这事。   今日沈氏刚站着听嬷嬷讲完半个时辰的规矩,见嬷嬷出去了,赶紧坐到床上给自己捶捶腿。   还未等她喝口茶解解渴,就听外边一阵热闹。   她都一年多没听过院子里这样了,也赶紧从床上起来,走到堂屋往院子外面看过去,见一个一看就是一二等的大丫头往她住的这边屋子走过来。   时间久远,她又没去过几回正院,就是以前去的时候也不敢多抬头,已经记不清夫人身边的丫头都长什么样了。   沈氏不知是喜是忧,心里一团乱麻,见那丫头进了堂屋站定,行个礼笑道:“夫人请姨娘中午歇了中觉过去,姨娘看着时辰,可别迟了。”   沈氏的手都有些抖,勉强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那丫头不卑不亢的笑道:“奴婢小满,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   沈氏忙把手上金镯子褪下来,要塞到小满手里,问道:“不知夫人找我何事?我这心里总没个底,求小满姑娘透露一二。”   小满往后退了两步,沈氏的手就落在了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面上笑得和善,语气也十分温柔,但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软和:“奴婢只是来替夫人传话的,不敢受姨娘这么贵重的礼。等姨娘过去了自然知道是何事。奴婢还要回去复命,先告辞了。姨娘下午可别迟了。”   说着,小满行了个礼,转身就出去了。沈氏心里七上八下,午饭也没好好吃。看着日头,索性觉也不睡了,梳洗更衣就找个婆子带她往正院行去。   才到正院门口,就见曹氏也等在那里呢。   曹氏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裳,也披着斗篷带着手筒,但还是被冬日的北风吹得脸疼,只好把脸藏在帽子里。   从前她们来请安,夫人就算先不见她们,也会让她们到屋子里暖和暖和,现在却是连院门都不让进了。   守门的婆子只说夫人午睡还未醒,不能惊扰到夫人。曹氏心里有鬼,再说夫人说的是午睡后,谁让她心焦来得这么早?   于是曹氏也不和以前一样炮仗似的,竟就老老实实在院门等着。   看见沈氏也来了,又见一年多没见,沈氏憔悴了不少,曹氏一挑眉,还想和以前似的见面就嘲笑两句。   但想想自己也还不知去处呢,不知道是不是马上就要和沈氏作伴,老死院中,又是在夫人院门前面。   所以曹氏打量了沈氏一眼,竟一句话都没说,又转过身去。两人难得和谐的在一起站了半个时辰。   沈氏这一年日日都要站着听训的,倒还撑得住。曹氏自打进府就没站这么久过,看到院门终于开了,小满出来请她们进去,曹氏一挪动,差点一个腿软摔在地上,幸好身边石榴赶紧扶住。   石榴心中也忐忑万分。本以为就算初一不好发作,初二又回娘家没时间,再晚初三初四,夫人腾出手来,就该料理曹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7 03:20:01~2020-05-18 12: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阳雨 20瓶;茶梨青阙 10瓶;难捱 2瓶;绿色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选择   沈姨娘那时, 夫人当日知道就处置下去了。曹姨娘做下的事按理说是没有沈姨娘的严重,但新年夜就碍了夫人的眼,就是往夫人心口扎刺, 难道夫人还能轻饶了曹姨娘?   石榴提心吊胆的等过初一等过十五, 终于等到正院发话。   今日之前,夫人连半句话都传没下来,今日却突然要让曹氏来正院,想来就知是忧不是喜。不知夫人会如何料理曹姨娘, 又会怎么处置她们身边这些人。   沈姨娘犯了事, 她的贴身丫头小桃虽没得到什么责备,夫人宽厚, 还得了二十两银子做嫁妆。   但小桃才十七岁,算算年纪还能再当差四五年。二等丫头的分例是一个月八百钱的月例银子,还有四季衣裳共每年三匹布料。   光吃的东西每个月还有猪肉五斤, 鸡两只, 鸭一只,鹅一只,蔬菜三十斤, 米三十斤,面十斤,鸡蛋二十个。   再加上逢年过节有喜事的赏钱银子,算下来二十两银子一年就能赚到手。少当差三四年, 就是少赚七八十两。   况且夫人已经说让小桃自己家中去招女婿, 意思就是说不许她再进院子里当差了。   在夫人跟前挂了名儿,想来日后生了孩子再想进来当差也不能了。这按着一辈子算下来, 亏得连石榴都心肝儿颤。   府里头的人互相都知根知底,知道小桃这么个情况, 她家里看得上的人家都不愿意结亲。赶着上来求娶的,可想而知条件都非常一般,小桃父母也看不上。   夫人并没放了小桃的身契,外头人家家里过得去的,也不愿意娶个奴婢回家。听说小桃家里没有法子,到了京城已经开始往庄子上去寻女婿了。   石榴熬了这些年,好容易再一年就能堂堂正正的卸差嫁人。若是栽到这事上,石榴爹娘真是想吃了曹氏的心都有。   文皎自打年后总觉得困倦,午睡的时辰从两刻钟变为三刻钟,到得现在竟然能睡将近一个时辰。   从未初一刻(下午一点十五)睡到申初(下午三点),足足睡了半个时辰又三刻钟,文皎方觉得睡足了。   在被子里舒舒服服的蹭了两下,又用脸感受了一下绸缎被子的丝滑,文皎才恋恋不舍的叫人进来洗漱更衣。   漱了口舒舒服服喝一口热牛乳,搭着白露的手到了侧间。瞅瞅时辰钟,已经是申初二刻,文皎想起下午要办的事来,问道:“沈氏曹氏都到了?”   白露笑道:“两位姨娘早就到了,现都在院门口等着呢。”   京都春天来得晚,就在元宵那日还下过雪。看看外头这么冷的天,文皎也不是心理变态施虐狂,就算心里头再不待见她们两个,也有些不忍心,怕别把人冻坏了。   再说赶快办完了事,早些送走就再也眼不见心不烦,文皎便命:“都叫进来罢。”   不一时,小满领着沈氏曹氏进来了。两个人一进屋子就跪下叩头,口称:“妾身见过夫人。”   刚在院外站了半个多时辰,沈氏曹氏跪在地上,本以为夫人会斥责发作一番。   谁知夫人竟然笑了一声,听声音心情竟然不坏:“都起来罢,赐座。”   丫头们搬来绣凳,沈氏曹氏都小心翼翼的坐了,垂着头不敢看夫人,神经紧绷,等着听夫人接下来的吩咐。   等到沈氏和曹氏脑子里的弦儿都要崩断了,上头夫人才慢条斯理的笑道:“我有话直说,现在不打算把你们两个继续留在府里了。”   “是放了你们的身契,给你们一笔嫁妆发嫁出去,还是挪到庄子上去住,一应分例还和现在一样,你们自己选吧。”   文皎倒不是故意吊着曹氏和沈氏。她虽然下定决心把她们两个从府里挪走,只是午睡刚起来,脑子转得不快,想了半日怎么开口比较好。   最后想到按照现在的礼法规矩,自己想说什么不必顾忌侍妾的想法,索性直说。然后就倚在靠枕上,小口喝着牛乳,看沈氏曹氏如何反应。   话音一落,沈氏曹氏两个身上都是一僵。过了一小会,沈氏慢慢抬起头来,眼泪往往的,开口哽咽道:“夫人……”   文皎最见不得沈氏这个样儿,笑着打断她,道:“好好想想再说。话一出口,可就不能反悔了。”   沈氏一噎,拿出帕子擦泪,又慢慢低了头不言语。文皎看着离林海下朝到家的时辰还有一会,也不着急,继续和奶吃点心等着。   不过文皎并入她预料中的等那么久,就看见曹氏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她从绣凳上起身,又跪下看着文皎道:“求夫人开恩,妾愿意出府嫁人。”   文皎不意曹氏这么快就决定好了。本着对下属负责的精神态度,文皎看着曹氏的眼睛细问道:“你可真的想好了?”   曹氏目光不躲不闪,回道:“妾已经想好了。”   沈氏和曹氏已经对文皎没了威胁,文皎便能抛开偏见理性看待她二人的脾气性格。   是以文皎这时候倒是有些欣赏曹氏的果断,便多说了几句,笑道:“出府嫁人,除了一笔嫁妆外,从此就和林府断绝关系。日后若是想借林府的光可不能。好不好的,全看你自己如何过。”   “如果到庄子上,四季银子衣食供给,一文都不会少了你的。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只要在庄子上本本分分,自然也能平安一世。只是日后也不能再回府里了。”   曹氏听了却没有动摇,仍是直着身板道:“到了庄子上,虽然不愁吃穿,但妾今年才二十七岁,若是就这么在庄子上空守一生,这辈子也太没趣味。”   “出府嫁人,互相扶持,生儿育女。只要嫁的人不是那等没有心的,总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曹氏四周看了看,现在屋子里只有白露白霜等四个大丫头,便使劲闭了眼睛又睁开,道:“妾幼时也曾吃不饱,穿不暖,被人卖来卖去,不知家乡何处,家人都在哪里。”   “后来有幸被先夫人买来,锦衣玉食的养着。只是妾身入府十年,都没生下一儿半女,想来以后再要生育也难。”   “没有亲人在身边,就算是吃饱穿暖,妾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今日夫人开恩,愿意放妾出府成亲,妾身感恩不尽。日后妾身日日在佛前给夫人念一卷经,祈祷夫人长寿安康。”   曹氏却不知她这几句话说到文皎心里去了。   文皎听了曹氏所说“不知家在何处,家人都在哪里”,想想自己以前的心境,再想想如今,有些明白曹氏为什么宁愿碍她的眼,也非要在除夕夜花枝招展的出来拜年了。   连文皎一个月前,也还觉得这林府不是她的家呢。像曹氏这样的侍妾,老爷不是夫君,夫人又是主子,连丫头都不能说是自己的丫头。   在外边又没有爹娘,孤身一个被买来,确实是无根浮萍。她想拥有一些归属感,就只能生个孩子。   想生孩子可不得找林海生。但在文皎的刻意控制下,曹氏一年到头又见不着林海,可不只能出此下策。   对目标坚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文皎一向是赞赏的。她不禁夸赞道:“往日竟没发现你还有这份心。既然这样,我许你把府里历年的积攒都带走,做你的嫁妆。另外再给你五百两银子压箱。”   “府里许你住到二月底。等开春出了府就将你的身契发还。你自去官媒处登记了,好好择一个可心人罢。”   曹氏不意夫人还有这等恩德,忙扣头谢恩。   文皎笑道:“你都决定好了,就回去罢。此事不要张扬,你回去悄悄地收拾东西就是了。”   曹氏把文皎的话都谨记在心,又叩首道:“从前妾身多有冒犯夫人,夫人还这么为妾身着想,妾身感恩不尽。”   文皎点点头,笑道:“你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算报答我的恩德了。”   曹氏都千恩万谢的出去了,沈氏还在那抹眼泪呢。   文皎和曹氏说话的时候,也一直在分出一只眼睛观察沈氏。   听到文皎说庄子上和出府嫁人的优劣时,沈氏把手上帕子捏紧了些。等文皎又说到给曹氏带出去的嫁妆时,沈氏又微微抬头,眼睛看着曹氏。   文皎心内叹息,看来给沈氏讲了一年多道理,沈氏是毫无长进。   但她绝对不可能再把沈氏留在眼皮子底下碍眼了。不管是出府还是去庄子上,沈氏必须要选一个。   看看时辰已经申正(下午四点),再有半个多时辰,林海就该到家了。文皎便收了面上笑意道:“沈氏,你想好了没有?”   沈氏知道夫人心意已决,但她既不想去庄子上,也不想出府嫁人,操心劳碌。所以她听了这一声,不由得身上一颤,跪在地上,又掉下几滴泪来,欲要张口,又觉得不甘心。   正好炕桌上还有上午看剩下的书,文皎便又给了沈氏两刻钟时间。   见两刻钟过去。沈氏还是不说话,只顾着哭,文皎没了耐心,道:“既然这样,等过了正月,我就差人把你送到庄子上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都走了=w=明天见 第74章 家塾   命人把哭成泪人的沈氏“请”了出去, 文皎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揉了揉太阳穴。   白露见了接过手去,帮文皎按一按穴位。文皎闭着眼睛享受一番, 叹道:“可算是完了, 真真是哭得我脑袋疼。”   玉梅把文皎放在桌上的书本子收了,笑道:“沈姨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夫人不计前嫌,连这么大的恩典都给了,她还犹犹豫豫的。”   “我说了夫人别恼, 今儿奴婢倒是觉得, 曹姨娘看着比沈姨娘还顺眼了许多呢。”   文皎也点点头,笑叹道:“我是宁愿你们以后都变成曹氏, 也莫要学沈氏的性子。真是……”   因二月十二是黛玉的生辰。去年因为黛玉要守母孝,就没给黛玉做生日。   所以今年是黛玉出了孝的第一个生日,文皎预备给黛玉好好办一场。   再说好好办, 小孩子家做生日也不能太张扬, 恐折了福寿。于是又给苏府递了帖子,请韩氏和苏景岚到了日子来外,文皎还问黛玉要不要再请别家的人来。   黛玉知道文皎问的是贾家那些姐妹。她想了一会, 笑道:“还是不请了。贾家规矩大,迎春姐姐她们出趟门不容易。再说来了反倒彼此尴尬。我们四个好好乐一日就是。”   说着,黛玉脸上浮现出怅然的神色:“若是梅婷和婉燕婉贝都在京城就好了。把她们都请来,我们几个就能坐满一桌子, 热热闹闹多好。”   年轻小姐妹, 四五个人好好的玩了一年,因为家长工作调动不得不天南海北。这时候又没有什么电话微信, 只能写信联系。   一封信寄出去再回信总得一两个月,黛玉只在年前收到了两封信, 回过去后还没回音呢。   文皎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开解道:“在朝为官的,几年一调动都是寻常。说不定过两年潘知府和张同知就高升到京城,你们就又能相聚了。”   黛玉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但她现在心境开阔,不会为了一点事就想个半日,劳心伤神,想一会子也就罢了。   再说一会话,黛玉便辞了文皎这里,找英莲陆清一起去花园子,开开心心给下人们整修学堂监工去。   眨眼过了正月,已经是事事齐全,只欠嬷嬷。   二月初一一早上,宫里就来人送四位嬷嬷,文皎给足了四位嬷嬷面子,带着黛玉葛娘子陆清英莲亲自站到屋门口迎接。   四位嬷嬷两两一排行来,不用人介绍文皎就能一一对应起来是谁。见她们行得近了,文皎上前迎了两步,笑道:“许久不见嬷嬷们,没想到咱们还有这等缘分。”   几位嬷嬷上了台阶,见文皎在外头迎她们,都止步先行个浅浅的福礼。   为首的杨嬷嬷——就是从前内文学馆的杨教喻,来给黛玉做文学先生的,先笑道:“我们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到夫人这里来。日后还要多仰仗夫人关照。”   文皎一笑,转头又对送嬷嬷们的长乐宫赵太监道:“辛苦赵公公了,一大早就跑来跑去的。”   这赵公公从前也是文皎手底下出来的,现在文皎又成了皇后的妹妹,更是对文皎恭恭敬敬,低头笑道:“二小姐太客气了,给主子们办事,都是奴才分内应当的。”   在外头寒暄两句就罢。丫头们打了帘子,文皎先携着黛玉等进去,太监和嬷嬷们身后跟上来。   文皎坐在堂屋上座,看四位嬷嬷进来站定,都深蹲一个福礼:“见过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文皎忙命四个大丫头都搀扶起来,又赐座。文皎先不说别的,只笑道:“赵公公一路辛苦,快请喝杯茶罢。”   赵公公躬身笑道:“多谢二小姐抬爱,既然已经把嬷嬷们送到,奴才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多留了。”   文皎知道长乐宫一向规矩严格,也不多留她,只使个眼色,命白露白霜把人送出去。   白露白霜意会,把赵公公送到府门口,白露从袖子里拿出个荷包递给赵公公。赵公公想收又不敢收。   白露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心知肚明,把荷包往他手里一塞,笑道:“公公别客气,您大老远的出宫跑一趟,又不留下吃口茶。这不过是点小意思,公公拿着打些酒吃。”   赵公公把荷包一捻,感觉到里边是两三张银票,心下满意,笑眯眯的上马回宫了。   正房里黛玉英莲陆清已经团团拜过一轮先生,文皎又介绍了葛娘子与嬷嬷先生们相互认识。   今日是第一日初见,不过就是认认人儿。三个小姑娘既已见过师傅,文皎便先叫她们先回屋去预备着先生考问。   黛玉心知肚明这是要和先生嬷嬷们说束脩年例的事。虽然这事是黛玉一手经办的,连银子布匹等都是黛玉亲自点过数挑过纹样。   但她毕竟是学生,在这里听先生的束脩不太妥当。便笑着请安出去,把空间留给大人们。   四位女官既已出宫,便都已消了宫中官籍,从此和皇宫无关,身份说出去也不再是六品的女官们了。   打个比方,你姐姐皇后娘娘是某世界第一集 团皇家集团的副总,你家公司林府虽然也很大,但和第一集团相比不过是毛毛雨。   现在林府缺少某些特定人才,拜托皇后娘娘帮忙从皇家集团里面挑几个人才扶持一下林府。   皇后娘娘看在姐妹情面上,从皇家集团精心挑选了几位虽然快到退休年龄,但都是处长和高级经理级别,很有才能的骨干和高端人才,让她们跳槽到林府。   林府给不了几位骨干那么高的职级,当然要在薪资方面予以加厚。因此四位先生嬷嬷因出宫失去的官衔,文皎就应该在物质上予以补足,以后方能和谐相处。   所以文皎和黛玉又商量了一回,将先生和嬷嬷的年例都提到四百两一年,足足是宫中俸禄的两倍。   加上四季节礼和平日的吃穿用度,每一位先生一年的开销都在七八百两之数,加起来都快赶上林府去年整年的府中开销了。   不过文皎知道四位先生嬷嬷都是能人,这笔银子花得心甘情愿。我先以诚待人,人才会以诚待我。总要让先生嬷嬷们心里舒坦,她们才愿意拿出真本事来。   只是如此一来,葛娘子的待遇就被拉下一截。虽然葛娘子未必在意,但处事不公是坏了规矩的开端,文皎不能开这个例。   为了此事,文皎又特特找葛娘子说明缘由,又把葛娘子的年例也提成同样的水准,方才觉得色色妥当。   把林府给的待遇说完,先生嬷嬷们心底也都十分满意。等被人带到住处,一路上看到林府规矩严整,又不失温馨惬意,心中都对自己跳槽的新公司更加满意。   既然苏夫人已经投了桃,四位先生嬷嬷都不是那种干吃饭不办事的人。才到屋子歇息了一个上午,等睡了午觉起来,先生和嬷嬷们就都开始干活了。   因文皎说了,一应课程安排都请三位先生(加上葛娘子)一同商议,她不多做干涉。   所以杨先生和李先生请葛娘子和三位学生到了学堂,商讨如何安排课程等事,又考了一番三个学生的基础。   虽孔子有云“有教无类”,不论高低贵贱,聪慧愚笨,都可以受到教育。   但遇到聪明灵秀天分又高的学生,总是会令做老师的心生愉悦。   黛玉钟灵毓秀自不必说,两位先生考较一番,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英莲陆清虽然基础不足,但聪明劲儿也都是有的,况兼又态度诚恳,两位先生也很喜欢。   葛娘子看杨先生和李先生考较完三个小姑娘,笑道:“实话说,我文化水平也不高,不过读了几本书,识了几个字。不知二位先生上课的时候我能否在后面旁听?请先生们收下我这个大龄学生。”   杨先生和李先生对视一眼,杨先生笑道:“葛先生太客气了。先生有向学之心,我们自然不会拦着先生。只是丑话要说在前头,葛先生既来听课,也要好好完成课业才好。”   葛娘子十分喜悦,当即站起来做了一个深揖。   再加上被韩氏拿“和黛玉姐姐每日都能在一起上学读书玩乐”之言引来的苏景岚小姑娘,一个拥有上至三十一岁,下至五岁学生的林家女子家塾就正式成立了。   文皎和黛玉圈定的家塾上课地点位于林府花园地势最高处,名叫揽碧阁,四面开窗,望出去一览全园,重重叠叠的白雪青松,景色尤美,令人心旷神怡。   所以第二日鼓起勇气第一次出府,到了文皎正院,给文皎黛玉并先生英莲陆清行了礼,就一直缩在韩氏怀里的景岚小姑娘,见了揽碧阁,也十分喜欢。把脸从韩氏怀里拿出了些,偷眼看周围的景致。   黛玉又柔声细语的劝慰了一番,景岚方慢慢从韩氏怀里钻出来,靠在黛玉身边,拉着黛玉的手儿,和三位姐姐一起说话。   韩氏见景岚虽然面上还有些紧张,但是眼睛里是带着笑意的,不由松了口气。又拉着杨先生李先生说了半日自家姑娘的性格问题。   杨先生李先生都已经年近花甲。古代女子到了这个年纪,没有儿孙,对乖巧可爱的小孩子是一向很喜欢的。   又见苏景岚只不过是人比较害羞,别的并没什么,都笑着宽慰韩氏。   看景岚和姐姐们说得开心,韩氏想了想,走到她旁边,笑道:“岚岚,娘先去找你二姑姑说话,你自己在这和姐姐们玩,好不好?”   景岚愣了一下,面上笑意收了收,看看韩氏,又扭头看看黛玉。   黛玉笑道:“二舅母放心去吧,岚妹妹有我呢。”又抱着景岚说:“岚妹妹,你留在这和姐姐一起玩吧。等中午吃饭,就能见到你娘了,好不好?”   景岚小拳头攥了又松,点点头说道:“好。”   韩氏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鼻子一酸,忙忍住了没被人看出来。又摸摸景岚的小脸儿,往文皎院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8 12:00:42~2020-05-19 03:1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舞婕 12瓶;球球球cat 10瓶;绿色的云、难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金光   韩氏是来和文皎商议出束脩的事儿的。   先生们订的课程表是上午杨先生李先生分别上一个时辰的课, 下午葛娘子教一个时辰拳脚功夫,剩下的时间给姑娘们自行安排。   和朝中沐休一样,每十日休息一日, 端午中秋等也都放假。   韩氏自己就是女子中一等一的好手, 景岚三岁就开始由她手把手的教功夫了。骤然换个习武师父也不好。   所以现在韩氏是打算先每日晨起送景岚来林府上学。中午下课已经是午时二刻,回家再吃饭赶得太急,就中午在林府蹭顿饭,再和景岚一起回家。   正好韩氏不用管家, 黛玉上学, 文皎自己一个也没人陪着。韩氏在林府呆一个上午,正好陪陪文皎, 省得她长日寂寞。   既然在林府上学,又日日在林府吃中饭,韩氏便说要出束脩和伙食费。   文皎笑道:“我的好嫂子, 难道我还缺这两顿饭钱不成?别的不说, 就冲你帮我请来葛娘子的情分,就够你在我家吃一辈子饭。嫂子再和我说这个,就太生分了。”   韩氏想想也笑了, 不再说这饭钱的事。但还是坚持要给先生们束脩:“那你给两位先生一年多少束脩?别的我不出,银子我总要出一半,节礼我也得单送一份。不然,我就成了给孩子蹭书读的了。”   文皎笑着比出四个手指头:“两位先生一年共八百两银子。嫂子给我四百两就行。”   韩氏略算一算就知道两位先生一年开销多少, 不禁点头叹道:“世人都说后娘不好, 到你这儿倒是比亲娘还上心了。”   文皎不依,拉住韩氏的胳膊笑问道:“嫂子这话说的, 难道我家玉儿当不起?”   韩氏忙点头笑道:“当得起,玉儿当然当得起。”   先生们耐心温柔的考较完景岚, 也十分满意。准备课程总要一段时间,五个学生,人人的基础还不一样,便暂定了三月初一正式开学。   韩氏听说松了口气,这可给足了景岚慢慢适应的时间。   因按着辈分来说,葛娘子还算是韩氏的师姐,韩氏闺中时和这位师姐感情也十分不错,因此吃了午饭,韩氏便先去葛娘子院中,叙一叙离别之情。   直呆到日头西沉,韩氏方恋恋不舍的带着景岚告辞回府了。   一成了母亲,就算是婚前再洒脱的女子也免不得要束手束脚。   好容易生了景岚养大,发现景岚竟是这么个性子,已经让韩氏愁之又愁。后头又生了一个,现在还没满两周岁,更是撒不开手。   就算是马背上长大的女孩子,也不得不成为深闺妇人。   算算日子,韩氏已经有五六年没在外头这么畅快的呆一整日了。从嫁到京城到如今,也整整七年未再见过自己爹娘。只有那年哥哥回京复命,好歹见了几面。   闺中时的密友,也只能靠书信联系。   这便是远嫁之女啊……   幸而苏文哲对她是真心实意,公婆也都是慈和人,从不挑她的理。知道她远嫁不易,连大嫂也多有包容,待她和亲姐姐一样。   不然韩氏真的觉得日子过不下去。   夜间文皎和林海说话,说到现在想听个曲儿都还要去外头现请,太不方便。   林海笑道:“这有什么,月娘爱听,叫他们去班子里请几个到府里长呆就是。若是月娘不喜欢外人在家里,等开了春,去南边买几个回来,教个一年半载,唱给月娘听。”   文皎靠在林海身上,笑道:“我以为如海会不喜欢在家里养唱曲儿的呢。”   林海把文皎小心搂紧了些,笑道:“咱们自家养来唱戏唱曲,和外面那些乌七八糟不能混为一谈。”   “再说,只要月娘喜欢,咱们家买得起,尽管买就是了。”   文皎心中欢喜,但热恋中的女人总是想小小的作一作,又故意抬头看林海道:“若是我想要的咱家买不起,可怎么办?”   林海摇头笑叹道:“那我就再好好办差,多立些功劳。等升了官皇上赏下来,月娘就买得起了。”   文皎听出来林海是真心实意在说这话,反倒不好意思,和黛玉埋在她怀里似的,把头埋到林海怀里,撒娇道:“我说着玩的。你现在都这么忙了,可不要再更忙些了。只要如海以后都和现在这样,每日都能陪着我,我比买什么都开心。”   林海抱着怀里这么一个大宝贝,觉得心被填的满满的。   甜蜜了一晚神清气爽。见先生嬷嬷们也很快适应了在林府的生活,都在积极工作中,文皎便倒出手来关心了一下沉氏曹氏出府的进度。   白露白霜等早就替文皎看着呢,听文皎问起,忙一五一十的汇报。   曹氏赏了石榴二十两银子,柳枝柳叶分别十两银子,说权当全了这些年的主仆情分。钱虽不多,也让她们收着,以后当嫁妆罢。   然后又自掏腰包,请厨房置办了一桌酒宴,请郑氏周氏两个吃了桌酒,席间很是说了一番文皎的好话。   又说多谢两位姐姐这几年的照顾,她从前不懂事,惹两位姐姐担心,是她的不是等等。   文皎听到这里笑道:“只知道曹氏果断。以前倒没看出来曹氏这么会做人。”   玉梅嘴最快,笑道:“我们打听过了,说曹娘子以前一向和郑姨娘周姨娘关系还不错。只看沈姨娘不顺眼,两个人经常掐起来。”   文皎听了点点头,命继续说。   白露便继续说道,请完郑姨娘周姨娘两个,曹氏又给了石榴的爹娘一百两银子。说自己不知道外头的事,请他们帮忙置办一个小院子。   地段不用太好,院子也不必多大。只要周围清净,左邻右舍都是清白人家即可。再帮忙买两个粗使丫头,要听话手脚力气大些的。   文皎又笑道:“这曹氏还说自己不懂外头的事,我看她很懂。她说的这样的一进小院儿,可不就是一百两左右?就算徐春和徐春家的要贪,也贪不多少去。”   说完,文皎又教几个丫头道:“曹氏来了这十年,攒下的银子东西没有三千也有两千。只是这一出去,她没了收入,若不好好俭省,只能坐吃山空。”   “她也算过惯了好日子的人。一开始便能沉下心来好好经营,想来到时候选的夫婿也不会差。现在太平年间,眼见曹氏想要的好日子近在眼前了。”   “往常你们总说曹氏糊涂,可她是小事上糊涂,大事上一点也不糊涂。你们再看看另一个,学谁不学谁,自己心里要清楚。”   四个丫头听了都点点头,独白霜笑道:“曹娘子能有如今,还不是因为太太这么善心。换了别家,她早就……”   玉梅接口道:“所以,能跟个好主子才是最最要紧的。”   文皎哭笑不得,笑道:“真是,我又不缺你们这几句话听。去把曹氏请来,说我有话跟她说。”   曹氏现已经把自己的体己都收拾齐全,只等着房子找到,就辞了夫人搬出去,再做打算。   她正拿了纸笔算自己的身家,到外头该怎么过。正院里便来了人,说夫人叫她。   曹氏心里怕夫人反悔,忐忑不已,又不敢耽搁,照照镜子看仪容无碍,赶紧跟着丫头去了。   到了正室,见夫人坐在窗边塌上,笑得和煦,曹氏自先松了一口气。坐到凳上,听夫人开口问道:“我听说你找徐春家的帮你买院子了?”   曹氏不知夫人何意,老老实实应了是。   谁知夫人笑道:“你去把银子要回来给我罢。我替你找一处院子,买两个丫头使唤,包你满意,如何?”   曹氏愣了半日,不知如何回话。半日才找着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开口道:“夫人……夫人的意思是?”   上头夫人已经笑得拿帕子捂住嘴,端起碗喝了口牛乳方道:“就是字面意思。难道你信不过我?不愿意?”   曹氏慌忙站起来道:“妾身是没想到,夫人愿意这么帮着妾身。”   这个时辰正是早晨阳光最好的时候,夫人坐在窗前,似是被日光镀了一层金,宛若那画中的菩萨,慈和的向她招招手儿。   曹氏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站到夫人跟前。   夫人对她笑道:“我都听说了,你打算得步步都很好。既想出去,就好好过日子,这很好。只是你好歹也算从林家出去的,往后收收你的性子,别给林家丢人。”   曹氏点点头儿。   夫人又笑道:“我怕你出去了,独身一个女子,被人欺负,这传出去就丢人了。我给你安排了个好去处,你想不想知道?”   曹氏又点点头。   夫人噗嗤一笑,声音更软和了些:“厨房管着柴碳灯烛的陈嬷嬷,今年五十二岁了。她虽生育过几个孩子,只是都没养住,前两年丈夫也去了,现家里就剩她一个。”   “她为人最是板正不过。明日你去她那里,认她做个娘。对外就说是她的女儿,从此你给她养老送终。正好你和她多学些管家理事和为人处世之道。你愿不愿意?”   曹氏流下两行泪来,就在榻前跪下,诚心诚意的给夫人磕了三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曹氏:菩萨!我给您磕头了!   呜呜呜手速渣渣的我也想变身一个无情的码字机器 第76章 吃!   荣国府梨香院里, 薛姨妈听了宝钗的话久久不语。   宝钗说完了想说的话,也暗自沉沉吐了一口气。妈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对儿女太过心软。   也不知她说的这些, 能不能让妈妈狠下心来, 愿意把哥哥送去舅舅那。   薛姨妈听完宝钗所说,如遭雷击,楞了半日,抓着宝钗的手问道:“宝儿,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你哥哥真在外头被勾得……”   宝钗叹道:“妈妈若不信, 去问哥哥身边的小厮就是。”   薛姨妈搂着宝钗道:“好孩子,让你听到这腌臜事, 真是,真是……”   说着,薛姨妈不禁落下两行泪来, 哭了一会, 又道:“宝儿,我知道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是你哥哥长这么大,还没离过我身边呢, 让他独个去找你舅舅,叫我如何舍得!”   宝钗一听便知母亲已经松动,劝解道:“哥哥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过不了几年就该娶亲。”   “现在人家家里的好姑娘要结亲, 除了看家世门第, 还要看男子个人品性能力如何。哥哥或是文成武就,或是经商守家业, 总得占一样才是。”   薛姨妈慢慢点点头,只是还不松口。   宝钗闭了眼睛狠狠心, 凑到薛姨妈身边,耳语道:“妈妈你看宁府珍大爷家里的蓉哥儿,祖上是公爵,现今还是三等威烈将军之家。蓉哥儿又是嫡长子呢,不比咱家强得多?”   “现今结亲娶妻,也只能和营缮司主事家的抱养女儿结亲。要说蓉哥儿媳妇确实是千里挑一的好人,但妈妈觉得哥哥还能找到比她更强的姑娘不成?”   薛姨妈泪流满面,想想自家境况,再想想薛蟠。   虽然她做母亲的总觉得自己的孩子年纪还小,等长大自然会懂事。但十四岁的男子,放到平民百姓家里已经能被当做大人看待了。   古话说“慈母多败儿”,难道真是她把蟠儿宠坏了不成?   真是如此,等到了地下,她有什么脸面去见先夫呢!   薛蟠来京时,听说舅舅王子腾高升了,心中窃喜不用被舅舅管着。但他也不愿意住在贾府。   虽说贾政不如王子腾位高权重,但毕竟是姨夫长辈,恐贾政拘束他,他不能恣意任性。   但母亲执意要住在贾府,贾府又殷勤相留,也只得暂住下,再做打算。一面又悄悄令人打扫自家房屋,只待时机一到,就搬出去。   谁知姨夫贾政竟不大管他,不过偶尔见着训诫两句就罢了。再加上他又认识了贾府一干纨绔子弟,都是喜欢斗鸡走马的。   薛蟠出金陵之前,本被薛姨妈宝钗劝解,将那纨绔习性都收敛了些。但到了贾府,和贾府这一干子弟日夜玩乐,渐渐被带得比在金陵时更坏了十倍。   宝钗本来就觉得应该送薛蟠去王子腾处,严加看管才好。   到京城三四个月,使人暗中看着哥哥,发现哥哥不但□□赌博,甚至还结交些契弟,拿银钱哄那贾家族学里的小/学生。除杀人放火外,几乎也是无所不做了。   她心里着急,但母亲正是和姨母姐妹两个相聚的第一个年,不好正月里说这事,怕母亲听了气苦。   一过了正月,宝钗就找了时机,和母亲一一说来,还尽量帮着薛蟠找补了些。   薛姨妈却知道宝钗虽说薛蟠已经如此不堪,但必还帮着薛蟠遮掩了。等宝钗去找王夫人问安时,薛姨妈又狠狠逼问了薛蟠身旁的小厮,问出实情,气得险些昏过去。   等薛姨妈缓过气来,当日就给王子腾书信一封,命快马送去。   薛家此次带上京的家人不多,只有四五房家人,加上薛蟠的小厮,统共也就不过十个男子,这么些人怕看不住薛蟠。   若让薛蟠自己去四川,他必千方百计的推脱。   是以薛姨妈在信中请哥哥必要遣人来将薛蟠压送过去。薛姨妈又自打点了厚厚的礼,又在信中夹了两万两银票,只说是薛蟠在哥哥家一应吃穿用度的使用。   薛家就算这几年没有可靠的当家人在外行走,家中也还是有百万之富,两万两银子不过五十之一。   薛姨妈发了狠,若是能让儿子从此改好,别说两万两银子,就是十万两银子也能舍出去。只盼着哥哥能好好管教薛蟠。   怕自己被薛蟠一求便心软了,薛姨妈决定在哥哥派人来前,定不能告诉他此事。   是夜,薛蟠还没回来,薛姨妈虽上了床,但总也睡不着。等到子正三刻(十二点四十五),才听到前头薛蟠住处微微有些动静。   年纪不大,就日日这么晚回来。若是被那外头的人淘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薛姨妈心中发苦,一夜未睡。   第二日起来,薛蟠来请安。薛姨妈见着他就来气,但只能忍着问道:“昨儿回来得这么晚,和谁吃酒去了?”   薛蟠一惊,心道难道自己回来得不够悄声?他心里有鬼,陪笑道:“是和东府里头蔷哥儿。”   薛姨妈想起贾珍贾蓉贾蔷等的不堪之事,心中作呕。但怕坏了事,好歹勉强忍住,道:“你年纪不大,莫要总吃酒坏了身子。回来得这么晚,今儿还要去学堂,你还能认真上课吗?”   薛蟠见薛姨妈不似往常慈和,只以为是昨儿回来得太晚,被母亲撞见的缘故。于是赔笑半日,看看时辰钟,说自己上学去,便溜了。   薛姨妈这厢又想起来薛蟠养的那个小/学生金荣来,心中愈发憋闷。   宝钗早料到母亲知道后会如此,只能细语安慰,娘儿两个日夜盼着王子腾派的人来。   却说林府文皎看曹氏磕了三个头,千恩万谢的出去,心中感慨万分。又觉得曹氏刚刚的情状甚是有趣,不禁笑了半日。   从十二月初六到今日,文皎已经快两个月没吃过荤腥了,非常馋肉。   满脑子都是大鱼大肉的文皎,午饭看着鸡蛋馒头咸菜,只勉强吃了两口。   白露等看着撤下去的饭菜,夫人只吃了半个馒头,两三口咸菜,白水煮蛋只吃了半个蛋白。倒是水嬷嬷和卫嬷嬷两个一起给夫人研制的一碗补身药膳,夫人一口没剩,全吃尽了。   虽说日日牛乳点心不断,夫人两个月来却一丝儿也没丰满些,甚至更见瘦削。   丫头们对视一眼,白露上前劝道:“夫人要不要再吃两口。”   文皎实在不想再吃,只闭眼摇头。白露劝了一句,见文皎皱了眉头,也不敢再劝,只服侍文皎上床歇中觉。   歇过一个长长的中觉,中午吃的那一点子早消耗完了。文皎起来后腹鸣如鼓,吩咐道:“让厨房给我做一碗糖醋排骨来,多放些糖醋,做得味道重些!快去!”   这两个月,文皎馋肉馋得疯魔,隔几日便要忍不住让厨房做点好吃的端来。不是糖醋就是红烧,要么就是香辣黄焖。猪羊鸡鸭鹅都点遍了。   然后还没等厨房精心做来的菜端到她面前,她就开始犯恶心呕吐。吐过一回躺个半日,菜就只能赏给丫头们吃了。   白露几个怕文皎闻着又要呕吐,但还是吩咐厨房快快做来,心中对文皎心疼得很。   人家女子怀孕,都是好吃好喝养着,偏夫人有孕,荤腥连闻都闻不得,只能想想解馋。   文皎吃了两块点心压一压饥饿感,便推了盘子,专心等着糖醋排骨来。   厨房总管赵泉是个能人,知道夫人隔几日就要来要一次东西,这些日子给各院准备的菜都是各样荤菜齐备。不管夫人想要什么,都能两刻钟内送到。   是以文皎并没等多久,就听见屋外头的动静。白霜亲自去门外接过食盒,就从堂屋打开,然后慢慢捧着托盘走到东侧间。   等快行到往日文皎有反应的地方,白霜连忙止了步,看着文皎的面色,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   文皎也早撑着炕桌坐直了,盯着那一盘诱人的糖醋小排,心中十分紧张。   没想到等白霜走过了往日她要犯恶心的地方已经两步,她还没有恶心的反应,甚至还闻到了糖醋排骨诱人的香气!   一屋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白霜慢慢往前挪动。直到白露一样一样把东西放到炕桌上,看到文皎还没有反应,人人面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文皎勉强按捺住激动之情,捧起米饭碗——要不说赵泉是个能人,次次都送来一碗御田粳米饭,好让文皎配着菜吃。只不过以往文皎每次都无福消受。   文皎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闪着油光,散发出浓浓糖醋香气的排骨,试探着咬了一口。   然后浓浓的酸甜味道充斥了她的整个口腔,排骨的肉香和糖醋味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肉质软嫩,肉汁丰富。   文皎咽了一大口口水,然后把这一块排骨啃个干净。不知不觉,就着米饭,她把一整碗排骨都吃尽了。   一碗排骨听着夸张,实际不过两根肋排的量。但相对于文皎孕前的饭量,已经多出太多。   白露白霜等看着文皎吃肉,先还是欣喜。后看着文皎连碗底最后一点糖醋汁都拌着米饭吃掉了,一个个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9 03:16:32~2020-05-20 03:3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梦想考上清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色的云、难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鸳鸯   文皎的孕吐既已好了, 真是吃什么都香。厨房也变着花样的伺候,十几天不重样的送菜来。   幸而水嬷嬷卫嬷嬷都劝着,怕现在就多吃了, 以后孩子长太大不好生。   且文皎现代的时候也听说过许多巨大儿难产的例子, 这时候又没无菌手术室剖腹产检测仪啥的。   万一孩子长太大,生不出来难产真是要了命的事儿。便有意克制着自己吃七八分就放筷。   就算每顿放着美食在眼前,文皎却不能尽兴吃饱,她也觉得能吃肉之后, 自己的生活质量真是有了大幅度提升。   毕竟不用再天天一点油腥都不能沾, 可以吃到肉真是太幸福了。   一眨眼便到了二月十二。晨起黛玉拜过香案,陆清英莲姊妹两个并家下人等团团拜过寿, 长辈们又各有寿礼,热闹一早上。   文皎和封氏葛娘子一边说说话,一遍笑着看三个小姑娘说笑, 觉得甚是赏心悦目。   这时玉雪却从外头进来, 在文皎耳边低声说道:“夫人,荣国公府来人,说是来给大小姐拜寿的, 还带了寿礼。”   文皎一愣,倒是没想到贾府今儿还会来人,便问玉雪道:“来的什么人?”   玉雪道:“听门上说是一个年轻大丫头带着四个婆子。”   文皎想既然是贾府送礼,便只能是贾母安排的人来。来的那个大丫头, 想来就是鸳鸯了。   她一向对鸳鸯十分欣赏。鸳鸯虽然身份上只是个丫头, 但从她拒绝贾赦邢夫人来看,她不慕富贵不惧权势, 又十分有智谋。   况且鸳鸯能力极强,贾母书中原话大意是“身边统共一个可靠的人”。   她撞破了司琪和潘又安的私情, 又能信守秘密,闭口不言,十分善良。   文皎想着既然鸳鸯来了,正好也趁此机会,给贾府看看黛玉过得如何。便点点头笑道:“把那大丫头请进来,剩下四个婆子找人带下去吃茶罢。”   鸳鸯并不知道她在苏夫人的心中评价这么高,她等在厅里,心中有些忐忑。   她今日来,是因为老太太前几日忽然想起,再过两个月就是敏姑奶奶的忌日了。算来敏姑奶奶已经没了将近三年。   老太太想起姑奶奶哭了半日。好容易好了,又想起已经过了二十七个月,林姑娘已出了孝。   再有二月十二是林姑娘的生日,老太太便命打点了寿礼,到时候给林府送去。   若是林府给林姑娘预备了生日,正好这份寿礼锦上添花。若是林府没预备,林姑娘也不至于一份寿礼都没有。   老太太还千叮咛万嘱咐,让鸳鸯一定得见到林姑娘才能回来。林姑娘已经抵京好几个月,老太太还一面都没见着,实在是想得狠了。   鸳鸯在老太太跟前下了保证,琢磨了两日到林府如何说话行事,自认把各种可能都想全了。   虽说前年赐婚圣旨刚下的时候,那时候还是苏二小姐的苏夫人给林姑娘请医治病,让林姑娘的身子好了不少。   但将近一年半过去,知人知面不知心。上次家里派去的四个婆子是要来接林姑娘小住的。但没接到也就罢了,连见都没见着。   虽说苏夫人说是苏家接去了,但万一苏夫人现在变了样儿……   鸳鸯心中叹了口气,决定今日无论有多难也得和林姑娘见一面,若是好,她好回去安老太太的心。   若是不好,告诉了老太太,也能早做打算。   但事情并不像是鸳鸯想象中那么艰难。   她不过作者等了一会,就见厅门开了,一位十分气派的大丫头进来笑道:“今日给大姑娘做生日,人多拥挤。夫人说了,就只请这位姑娘进去。四位嬷嬷请下去吃杯茶罢。”   鸳鸯心中一松,笑道:“多谢这位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那大丫头圆圆脸儿,笑起来十分可亲,说了她的名字白露,又问鸳鸯姓名。   等鸳鸯也说了姓名,白露笑道:“夫人还在里头等着,鸳鸯姐姐请跟我来罢。”   鸳鸯一路行到正院,只觉得林府规矩十分严整。进了屋门,见一位身着胭脂色金线密织孔雀锦缎长袄,海棠红银鼠皮裙,头戴辉煌红宝凤钗,容貌端庄秀丽的夫人坐在那里。通身气派和琏二奶奶有些相似,却比琏二奶奶更足几倍,令人不敢直视。   她再走两步,便跪下请安问好。苏夫人笑着命白露将她扶起,又赐座。   鸳鸯告了坐,只斜着身子坐了半边绣凳,听上头苏夫人笑问道:“请问姑娘如何称呼?现今在哪里高就?”   文皎从鸳鸯进来起,就暗暗观察了一番。鸳鸯身长和中,削肩细腰,身板儿略薄。进来时低着头看不见脸,倒是一头乌油油的好头发。   穿一身粉暖色长袄,下面杏色皮裙。头发上几只珠玉簪子,又喜庆,又不张扬。   鸳鸯听见文皎问她,便抬起头来,叫文皎看见一张清秀干净的鸭蛋脸,两腮上微微几点雀斑。   她笑回道:“奴婢名唤鸳鸯,在家里老太太身边服侍。”   文皎便客套两句,直接放了个猛料,笑道:“老太君身上一向可好?本来去年刚到京城事忙,还说着等开了春就带着黛玉上门致歉的。”   “只可惜我近来有了身孕,只怕近几个月都无法到府上拜访了。”   鸳鸯心中一惊,话在嘴里转了几圈,才要开口,便听苏夫人又笑道:“今儿是玉儿的生日,多谢老太君还想着送礼来。”   “我想着既然去不了贵府,让贵府的人见一见玉儿,好好说几句话,也好回去让老太君安心。玉儿现今就在西边屋里等着请鸳鸯姑娘呢。”   听完苏夫人之言,鸳鸯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一时接收了太多信息,脑子一团乱麻。而且一切发展都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但既然能这么顺当的见到林姑娘,自然是极好的。鸳鸯忙起身道谢,跟着白露进了西侧间,见已经大变样的林姑娘正笑意盈盈的坐在塌上等她呢。见她来了,林姑娘起身往前迎了两步,笑道:“我猜就是姐姐来了。”   鸳鸯大吃一惊,只不过一年半没见,她却已经几乎认不出林姑娘了。若不是林姑娘的样貌还是如从前一样,她真以为是别家的闺秀站在这里。   林姑娘身量几乎长高了半尺还多。现在气色又极好,婷婷站在那,哪里还有刚来贾府时弱不胜衣的样子?   文皎见鸳鸯进了西侧间,便又自去东侧间和葛娘子封氏英莲陆清等说笑。   英莲已经十二岁,也能算是大姑娘了,近来越发生得亭亭玉立。   来了林家半年,她日日勤奋学习,早学得几千字在腹中,读书认字不在话下。现正和陆清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联句对对子。   虽说英莲天分高些,但陆清到底是从小开始读书识字,比英莲多学了三四年,因此小胜一筹。英莲输给了妹妹有些羞,便抱住封氏不撒手。   封氏老年寻回女儿,真是怎么疼也疼不够。所以虽然英莲已经算是大姑娘了,还把她当小孩子看。   她见英莲这个可怜样儿,便笑着从桌上拿了块英莲最爱吃的点心放到英莲手里。   陆清笑着冲英莲划一划脸皮,英莲便朝她吐吐舌头。过不了一时,两人又玩到一起去了,叽叽咕咕说些孩子话。   文皎想到本来黛玉去苏府上学,是封氏担负着英莲陆清两个人的文化教育。先生们来了之后,封氏又没了事。   她怕封氏闲下来多想,心中生出寄人篱下之感,便笑道:“封姐姐,我现在有了身孕,精神不济,许多事情一时顾不上。平日里要多烦姐姐费神,替我照管孩子们,我才放心呢。”   封氏知道是文皎好意,谦让两句,笑着答应了。   其实封氏现在已经想开了。前些年一直住在父亲兄弟家里,再不堪的日子都能受住。   现在到了林府,女儿在身边,林府的人都十分和善,她没受过一点闲气。若是这样她还想东想西,不是对不住恩人吗?   鸳鸯和黛玉也在西侧间说了半日的话。   本来鸳鸯还试探着说要接黛玉去贾府住几日,但黛玉说家里从宫里给请了两位从前做六品女官的先生,以后日日都要上课。若是去以后怕也只能呆个半日。   自从鸳鸯进了林府,叫她吃惊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六品女官给林姑娘做先生,还是两位女官这件事,已经激不起她心中波澜。但她还是认真记下,等回去了说给老太·太安心。   这时有人来传话,说苏二奶奶已经在门口下车了。   文皎看看时辰,估计鸳鸯黛玉已经说得差不多,便起身行到了西侧间,笑问道:“说得怎么样了?”   黛玉和鸳鸯都忙站起来行礼问好。黛玉还上来拉着文皎的手,扶文皎坐到塌上。   文皎把黛玉搂在怀里,笑道:“鸳鸯姑娘,今儿黛玉生辰,我还请了我娘家二嫂子来。现在她已经在门口下车。再过一会也要开席,今日就不多留你了。改日有机会,再和你说说话。”   苏夫人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鸳鸯早已领教。不过现在她心中对苏夫人极为敬服赞叹,觉得苏夫人这样直白倒比家里那些绕着弯的好多了,忙行礼告辞。   文皎又笑道:“请鸳鸯姑娘替我向老太君带个好儿。”便命白露再送出去。   白露鸳鸯才出了门,便正好撞见韩氏景岚带着一大堆丫头婆子行来。白露又忙行礼问好。鸳鸯听刚刚苏夫人之语,也知道是苏府苏二奶奶,在后边跟着屈膝。   韩氏也止了步笑问道:“你这是上哪去?这位姑娘是谁?”   白露便介绍一番,韩氏听了点点头,笑道:“我不耽误你的差事了,快去罢。”   韩氏景岚进门,屋里又是一番热闹。等团团见过,孩子们玩去了,韩氏便在文皎耳边悄声问道:“你真是心宽,竟也让贾府的人就这么进来了?”   文皎笑道:“这么多人围着,能出什么事儿?再说我问心无愧,藏着掖着反叫人生疑,不如叫他们大大方方看了。省得以后再有什么话传出来,反倒不美。”   作者有话要说:   鸳鸯:我当时懵逼极了   那个……韦伯指路 巫朝尘   嘻嘻=w= 第78章 三日   到了午时, 林家在花园里面分两处共开三席。   栖云斋里一席是文皎韩氏两人分主宾对坐,另一席是葛娘子封氏并杨先生李先生和水嬷嬷卫嬷嬷论长幼坐了。   黛玉和姊妹们却另在惜芳阁四人说笑玩乐。今日毕竟是黛玉的寿辰,若和长辈先生们坐在一起, 恐她们小姐妹拘束。   文皎想让黛玉好好乐一日, 因此极力让黛玉她们四个姐妹玩去,她们这些长辈先生用不着小姑娘照顾。   刚过了正月,京城中人听戏都听烦了,戏班子都空着没事干。   文皎便提早预约了全京城最出名的角儿, 到惜芳阁来给黛玉唱了上寿词。黛玉还又另点了两出好戏听, 十分惬意。   到底是小姑娘们,听两出也就完了。等听完了戏, 四个小姑娘又是击鼓传花,又是作诗猜谜,又是划拳做戏, 还拉着丫头们一起乐。惜芳阁里飞红舞翠, 欢声笑语,甚是热闹。   栖云斋里面,两位先生和嬷嬷都在宫里呆了几十年, 有一肚子故事。就算有些是宫中秘闻不能讲,也有许多趣事可说,讲起来叫文皎韩氏葛娘子三个年轻女子都听住了。   李嬷嬷说到兴头上,还命人拿琵琶来弹了一曲, 真是昆山玉碎, 芙蓉泣露。   杨先生喝得微醺,听完一曲, 也起了兴致,当场要来笔墨赋诗一首。文皎这种俗人看完只有拍手叫好的份儿。   今日见识了两位先生之大才, 文皎直到晚上还赞不绝口。等林海回来了,又把诗拿给他看,极口夸赞。   今年正是大比之年,京中举子云集,人人的目光都盯着一个月后的会试。林海看了一回杨先生的诗词,不禁也叫好,笑道:“只可惜杨先生不能去科举,不然也是一甲二甲之才。”   文皎笑叹道:“闺阁后院之中也有锦绣文章,才能不输于男子的。却偏偏世上只有男子能去科考,这是为何?”   林海听完此问,一时竟不能答。他也不欲说什么伦理纲常的话敷衍文皎。只得拿话岔开,说了一件今日的趣案。   才好好乐了一日,给黛玉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就又出了一桩事儿。   一开年无什么大事,文皎重新理事以来,日日都比较轻松。这个月也就给黛玉过生日一件事还算是大事。   谁知今日才到理事的时辰,她派去给沈氏讲规矩的何嬷嬷是第一个来的,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认错。   文皎便知是沈氏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再一想昨儿是黛玉的生日,心中十分不快。但还是先和颜悦色的叫她起来,问是怎么了。   何嬷嬷不敢起来,就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说完。文皎听完,再也不想忍沈氏这个没脑子的作精了,赶紧吩咐送庄子上去。   沈氏自己不愿意收拾东西,就命玉梅领着人去替她收拾,命一件都不许贪污她的,全都给她打包带走。三日内连人带东西好好送庄子上去。从此以后,眼不见心不烦。   还让人把她看住了,不许出庄子半步。若出了什么差错,就拿庄子上的人是问。   沈氏这种行为对文皎来说,就像是男朋友的前女友,已经明确说了要和她断绝关系了,她还成天在自己家里哭哭啼啼。   文皎觉得自己作为现任,还顾虑着前女友的个人财产不被侵犯,实在是够意思了。   她愿意帮着曹氏,是因为曹氏心里还有一股拼劲儿。   像沈氏这样没眼色,还总想靠着别人可怜她的,还是不要出府嫁人了。不然最后过不好弄出麻烦事,还是会丢林府的人。   不如老老实实在庄子上过一辈子吧。   白露等免不得又念几声文皎仁慈善心等语。   并不是因白露等都是谄媚之人,说出此话来奉承文皎。   谁家的侍妾在老爷生辰嚎哭,不被撵出去就算主母仁慈。夫人只不过令许嬷嬷过去训导,又命禁足,连月例银子都一文不少的发着。   连想让妾室出府,都让她们自己选择嫁人还是去庄子上。这等恩典,沈姨娘却一个都不想选,还想留在府里。   夫人说叫沈姨娘去庄子上,她不想去,又见不着夫人,就日日在屋里垂泪。给她讲规矩的何嬷嬷红脸白脸都唱过了,还是没用。   昨儿是姑娘的生日,花园子里面热热闹闹,阖府上下都得了赏菜,沈姨娘也不例外。   可她接了赏,虽然未敢当着送菜人的面儿就抹泪,但这一整日还是那么哭丧个脸。   何嬷嬷好话歹话说尽,连恐吓都用上了,沈氏只拿着哭成核桃的眼睛看她,一句话也不说。   何嬷嬷简直要被沈氏气晕了,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她为了什么被关了这一年多,难道还不清楚,非要夫人动了真怒才行?   见沈氏这里实在是救无可救了,何嬷嬷也怕自己服侍了一辈子,就因为这事,老来落不着个好下场。   昨儿怕报上去扫了夫人的兴,又忍耐一日。今日等夫人理事的时辰一到,何嬷嬷便第一个进了院门,跪下就认自己的错,说自己无能,没办好夫人交代的事。   虽说沈姨娘确实不着调,但何嬷嬷没办好差事也是事实。夫人也只发落了沈氏,并未追究何嬷嬷的错儿,还安慰了嬷嬷一番。   何嬷嬷见夫人没有发落她,感动得老眼含泪,恭恭敬敬退出去了。   就算把沈氏处置完,以后再也见不着她作妖了,文皎还是觉得胸口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发闷。   白露几个夸完夫人,见夫人闭着眼面上淡淡的,都以为是沈氏把她气得狠了。心中骂了一番沈氏,互相对几个眼色,都上去开解夫人。   文皎听她们说了几句,忽地睁眼笑道:“我今儿教你们一个法子。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好好吃点好的,不管什么大事,一会就过去了。”   “去,告诉厨房,中午给我烤扇外焦里嫩羊排拿来!上面多撒些孜然和辣椒面!”   玉梅“哎”了一声,笑着就去了。文皎想着滋滋冒油的烤羊排,也不觉得憋闷了。命还有事的赶紧报来,理完事,就等着吃羊排。   等中午吃了饭,服侍夫人睡下,出了卧室门,白霜拉一拉白露的袖子,悄声道:“姐姐,你有没有发现,夫人胃口好了之后,一直爱吃辣的?”   白露想了想近日夫人的饮食单子,低声说道:“确实是辣菜多了些,只是酸甜口和别的口味也没少吃啊。怎么了?”   白霜看看四周,觉得在正屋里说这话不好,便拉着白霜到了自己屋子。神神秘秘的和白霜说道:“姐姐,我以前总听人说‘酸儿辣女’。夫人爱吃辣,会不会……”   白露略一思索,问她道:“你怕夫人这胎怀的是个姑娘?就是姑娘也没什么,有了第一胎总有第二胎。先开花后结果也很好。”   白霜叹道:“夫人生的不论是男是女,咱们总是觉得千好万好。只是老爷这么大岁数了还没个儿子。”   “你说夫人这胎怀的要真是个姑娘,沈姨娘曹娘子才刚要出去,是不是老爷又要……”   白露微微敛了神色道:“这等事咱们私下说说就算了,切切不可说到夫人跟前去。”   “若真是个姑娘,往后该怎么办,夫人自有主意。咱们只要跟在夫人身后听夫人安排就是,切莫自作主张。”   白霜忙拉着白露的手道:“好姐姐,我并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担心夫人。”   白露叹道:“你可千万可别和夫人说你想的这事。就是一点点意思也不许露出来。我听水嬷嬷说,孕中女子最易多思,万一叫夫人多想,伤了身子,你和我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白霜一惊,忙保证道:“姐姐,你放心,我再不和任何人提这事了。”   白露白霜这番对话并无人知道。但林府确实是几乎人人都盼着,甚至是默认夫人这一胎是个男孩。   又过了几日,贾府上忽然又送帖子来。   文皎粗粗看了一遍,原来是贾老太太因黛玉身子大好了,又有了宫中女官做先生等几事,感谢了一番文皎。   又说自己实在是对外孙女想念得狠了,听说三月一先生们才开学,不知道能不能三月前把黛玉接到贾府住上几日。   最后说恭喜苏夫人有孕。若是苏夫人方便,改日想令家中长孙媳妇上门拜访,亲自道谢道喜。   贾府这封帖子一看就是精雕细琢,辞藻华丽。因是以贾老太太的口吻写的,还透着那么点亲热。   但文皎看完这么一封精心写就的谢贴,却觉得心里头有点不舒服。   她对黛玉好,给黛玉调理身体,用自己的人情去请习武师傅,去向苏皇后要来宫中女官,都是她自己愿意的。   她是为了黛玉,也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遗憾,唯独不是为了贾府这一声道谢。   况且贾老太太有什么立场道谢?论起礼法,她才是黛玉的母亲,怎么这帖子写得好像是他们贾府和黛玉更亲近一些?   这代笔的人难道还真当自己家和几十年前一样,还是那威风八面的荣国府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0 03:39:52~2020-05-21 02:0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想考上清华、轻描、淡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会开花 15瓶;鸡腿与茶、娘娘、梦 10瓶;安然 5瓶;绿色的云、难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失望   不过贾母想念黛玉这件事倒是可以理解。但文皎因皇上的意思, 还有贾府那些乌七八糟,十分想让林府和黛玉都远着贾府。   但贾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真是还不给黛玉过去, 怕贾府要起疑。   再说要来的“嫡长媳”是琏二奶奶王熙凤。能多见一个原书里的人, 还是这大名鼎鼎的凤辣子,文皎感觉也不错。   理清思路,文皎便写了回帖。先说贾老太太真是太客气了,自己是黛玉的母亲, 做什么都是分内应当的。言语之间十分隐晦的暗搓搓内涵了一波贾府不懂礼节。   然后说多谢贵府的关心, 自己也十分理解老太太的思念之情。若是贵府少奶奶方便,正好明日来了将玉儿接去住几日也好。   回完了帖子, 文皎便命去找黛玉过来,笑道:“荣国府老太太写帖子来,说想你想得很了, 想接你过去住几天。”   “我想着贾老太太毕竟是你的亲外祖母, 来京城这么久了,你去看看是应该的。明日他家嫡长媳来,正好把你接过去。”   “我就不跟着过去了。让玉雪玉梅跟着你去, 再带几个你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你看如何?”   黛玉贴在文皎身边,小心翼翼的道:“太太,我过去荣国府, 太太不生气吧?”   文皎用食指点了一下黛玉的鼻尖, 笑道:“你这孩子,我有什么生气的。贾老太太是你的亲外祖母, 接你去住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再说, 说起来我到底是后娘。他们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   黛玉听了急道:“太太才不是呢!若是谁这么误会太太,我定要和他们分辨明白的!”   文皎笑道:“好了,我知道玉儿懂得。咱们自家人知道就好。别人爱怎么想,我管不住,也不在乎。”   黛玉靠在文皎身上沉默了一会,小声问道:“我觉得太太好像不是很喜欢荣国府。”   文皎不意黛玉问了这个,叹道:“他家是你的亲外家,我本不好和你说的。但是你既然问了,我也略和你透露一点。”   “他家长幼不分,兄弟亲人之间早生嫌隙。还有许多的污糟事,和你们小孩子倒没什么关系,只是不是你小孩子能听的。”   “等明日你去了他们家,只管找贾老太太或是和姊妹们玩乐就是。别的一概都不要管。”   黛玉应了一声,又问道:“太太怎么知道这些?”   文皎笑道:“你忘了?我以前在你大姨母身边也算是第一得用的人。天下所有的事,只要想知道,在宫里都没有秘密。再说贾府这些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往外一打听就知道了。”   黛玉叹了口气,道:“太太放心,我过去只在老太太院里。”   文皎倒是有些好奇,怎的黛玉听说要去贾府,就一点也没露过笑颜?就算是顾着她的心情,也不该愁眉苦脸的呀。   难道就在贾府住了一年,林海还好好活着,黛玉就受了许多委屈不成?   文皎心中憋闷。若是早知道黛玉不喜欢去贾府,她就不答应贾老太太,又能怎么样呢。   她便笑问黛玉道:“明儿就去玩了,玉儿怎么还苦着张脸,我都说了不在意你去贾府了。”   黛玉心中大抵明白,只不好和文皎说。不过想想明日去见外祖母,还会见到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姐妹,总还算是开心的事。   她不欲文皎担心,想了想笑道:“太太,那我回去收拾东西了。那边还有几个姐妹,我还没想好送她们什么呢。”   黛玉不愿意说,文皎也不逼她,笑道:“去吧。若是缺什么少什么,自己吩咐人去开库拿。”   等黛玉一出去,文皎便把玉雪玉梅叫来,和她们说明日跟着姑娘去贾府。   又和玉雪玉梅千叮咛万嘱咐了一大篇话。心中想幸好玉梅是个小辣椒性子,玉雪虽然不大言语,也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她们两个加在一起,定不会让黛玉受什么委屈。   玉雪玉梅两个在夫人跟前,把夫人叮嘱的话来来回回说了三遍,才被放出去收拾东西去了。   白霜赶紧给文皎换了碗热水,笑道:“夫人说得口干舌燥,快润润喉咙。”   文皎想想自己刚才的情状,笑问道:“我刚刚是不是特别像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个不停?”   白露白霜忍不住,都“噗嗤”笑了。白露忙道:“夫人青春正盛,和老太太一点都不沾边。”   文皎自己也笑了一会,道:“着人去问问杨先生下午方便不方便,说方便的话我找先生下棋去。”   于是这一下午文皎和杨先生共下了三盘棋,三盘皆输。   杨先生看看棋盘,笑道:“夫人这棋力,可是比在宫中时还弱了几分。以前起码三局里面还能平上一局,输也不会输得这么惨。”   文皎叹口气,把手中棋子往棋盒里一放,往后舒舒服服的靠在靠垫上,笑道:“自从有孕以来,是感觉精神不如以往了。”   杨先生看文皎已经稍稍显怀,问道:“可知道大约是什么时候生?”   文皎笑道:“水嬷嬷说大约是七月下旬。”   杨先生点头叹道:“那可是最热的时候,你这月子是要坐得辛苦些了。”   文皎想到这个时候坐月子的规矩,一个月不能洗头洗澡,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她说了一句很有阿Q精神的话:“还有五六个月呢,到时候再说吧。”   坐月子的事可以到时候再说,但接生婆子和奶娘却要早早预备着。   好的产婆就那么几个,不早早的预定下来,就被别家抢去了。   自从文皎诊出有孕之后,林府便开始寻找合适的接生嬷嬷和奶娘。   水嬷嬷自己虽然医术不错,也会接生。但宫中将近二十年都没几个新生儿,她怕自己手生,还是说让从外边多找几个好的来。   奶娘就从自家合适的年轻媳妇里头挑选出来。给夫人的孩子当奶娘可是美差,府里也有不少怀孕的年轻媳妇,都盼着自己到时候被挑中呢。   晚上林海倒是回来得比平日晚了一刻。文皎眼看着都到酉时一刻了,林海还没有人影,以为有什么事,正想叫人去问问。   但文皎才说了一个“去”字,便听见人报老爷回来了。文皎便忙站起来去迎,丫头们见了眼里都是笑意。   文皎见林海今日手上多提了一个食盒。自从能吃荤腥后,她嗅觉比以前灵敏得多,一闻就知道是八宝鸭子的味道,便笑问道:“老爷怎么还提了吃的回来?”   林海笑道:“听赵侍郎说,桂花楼的八宝鸭是一绝。我想着夫人现在不好出门,就去买了一只带回来。现在应该还热乎着呢。不如我们早些摆饭如何?”   文皎想起八宝鸭子的味道和口感,不由得分泌出一些口水,笑道:“极好,极好。”   主子们说要早吃饭,白露等自然安排起来,有去请大小姐的,有去通知厨房的。   等吃饭的功夫,文皎便和林海说了贾府来帖子要接黛玉的事儿。   林海听了却略略皱眉道:“日后让玉儿少去荣府罢。”   文皎奇道:“这是怎么了?”原书中你不是还挺欣赏贾政的吗?   对着现任夫人说前任夫人家的不是,林海有些不好张口。   但看文皎求知欲旺盛的眼神,他只能清了清喉咙,斟酌一下道:“前年秋日,林平家的(许嬷嬷)去贾府看玉儿。”   “发现玉儿住在贾老太太院子的厢房里头,另一边厢房住的竟然是玉儿二舅家的表哥贾宝玉!”   林海本不想说,但既然说了,想起这事便有些怒意:“这自古以来,男女七岁不同席。”   “前年玉儿已经七岁,贾宝玉已经八岁,又不是亲兄妹,只是表兄妹。还住在一个院子里头,成个什么体统!”   文皎听完心中狂笑。   她本来还费尽心思,想着怎么让林海远离贾家。谁知贾府这么不争气,自己就把林海推远了。   林海知道的还不止这些。等黛玉回来扬州后,林平家的回报说,在船上细问了雪雁和黛玉的奶娘,说那贾宝玉十分轻狂,竟给黛玉起表字。   还有黛玉进府第一日贾宝玉就摔玉,贾府某些人对黛玉隐隐的恶意等事。   这贾政兄明明是个谦恭厚道之人,怎地养出这么个儿子来?林海十分不解。   等到了京城,林海命林平去着意打听过贾府这些年的行事,发现贾府从根子上已经是烂透了。   加上现任岳家苏府的对比太过强烈,林海对自己的前岳家油然生出一股失望之情。   林海再加以思索,便发现了皇上给他赐下这桩婚事的用意。   若是他不知道黛玉在贾府的处境,可能还会暗中帮扶贾府一些。但他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再蹚进贾府这摊浑水里面。最多到时候看在贾敏面上,帮他们留下一两个好苗子。   文皎心下卸了一桩事,便甜蜜蜜的吃完了林海带回来的八宝鸭,觉得是比家中厨子做的更美味一些。便撒娇说明日还要吃。   林海因刚刚想到了一回贾府,现在看文皎更是哪里都好,笑道:“带,夫人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回家路上都给夫人带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文皎:女主之路就是这么顺利!   ps:文中是林海对宝玉的观感~   再来宣传一波我现在空无一物的韦伯吧:巫朝尘   大家来找我玩呀~ 第80章 身高   知道林海已经主动和贾家生分了, 文皎心里十分畅快。   因此今日要见王熙凤,本是打算穿得隆重些,毕竟苏家和贾家素无往来。穿得隆重些, 既是尊重, 也是表明“老娘身份贵重比你贾家强多了”的意思。   但现今贾家没了威胁,文皎也不想劳累自己戴那又沉又累赘的五尾金凤。再说穿得越隆重,好像越重视他家似的。   文皎便只穿了得体但不太隆重的待客衣裳。上身胭脂红牡丹花样长衣,下身粉凤仙色皮裙。   头上挽了灵蛇髻, 一只点翠凤簪, 凤凰口中衔一串硕大的南海珍珠簪在发髻左侧,算是待客打扮得稍微隆重些。发髻右侧只有几朵小簪装饰。耳朵上戴了白玉耳坠, 手上仍是林海在苏州时送的玉镯,除此之外别无装饰。   白霜给文皎插上最后一只小玉鸦钗,笑道:“夫人这一身好看是好看, 就是不大隆重。”   现在文皎多眠贪睡, 往往是林海都吃完早饭了,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然后和林海温存一会,看林海上朝或是应卯去, 她才懒洋洋的起身洗漱更衣。   是以文皎梳妆打扮的时候,也不是林海在旁边这递一只钗,那递一只耳环了。   林海能说贾家的不是,文皎却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但他既然不在屋里, 文皎有些话就说得透一些:“又不是见她家老太太, 打扮得那么隆重做什么。平平常常,见完就算了。”   论起辈分, 王熙凤虽说只比文皎小了三四岁,却比文皎矮一辈。毕竟, 林海从前可是王熙凤的姑父呢。   论起门第来,从娘家来算,王熙凤的叔叔是四川总督王子腾,文皎却是超品公府的嫡出二小姐。   从婆家来算,王熙凤是虚衔一品神威将军贾赦的嫡长媳,五品同知夫人。而文皎是正经的二品诰命夫人,丈夫是实权派刑部尚书。   所以无论从哪开始算,只有王熙凤尊敬文皎的,没有文皎迁就王熙凤的。   王熙凤今日来得很早,才辰正二刻(八点半),她就到了林府的门口。   因是早就写帖子约好的,所以王熙凤一下车就被直接引入了府中。   她可不像是第一回 来贾府那几个婆子似的没见识,觉得林府清贫。   再说从第一次那四个婆子的回复还有上次鸳鸯的回复来看,这林姑父的新夫人苏夫人真是个厉害角色。   王熙凤纵然自恃有才,但并不是目中无人的性子。她今日是带着十二分的小心上门的,任务有三。   一是务必要试探出苏夫人的意思。既然苏夫人对黛玉妹妹十分尽心,说不定也有意思和他们贾府交好。   不指望能和敏姑姑在时贾林两府的关系一样,最起码能互相走动,万一以后也是个助力呢?   二是老太太吩咐的,好好感谢苏夫人。   三是必要把黛玉妹妹接到家里住两天,好解一解老太太的思念之情。   文皎还是在堂屋等着王熙凤。听说贾家少奶奶已经在门口下车了,文皎的心情还有些激动。   谁让曹老先生在第三回 就浓墨重彩的描绘了一番凤辣子的人品容貌,让当年还是小学生的文皎对恍若神妃仙子的王熙凤印象就十分深刻。   后来开始看原文全书,真真是对凤辣子又爱又怜又恨。爱她的才干,爱她的聪明劲儿和诙谐。怜她为了荣国府耗干心血,连六七个月的孩子都掉了,最后还落得个夫妻离心,众叛亲离。   又恨她视国法无物,心狠手辣,为了三千银子间接害死金哥和守备公子一对痴男怨女。后面做出这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也不知还有多少。   终于看到门帘一动,然后就是外头的丫头帮着打帘子,便进来一位穿得辉煌灿烂的大美人。   大美人身量修长苗条,身材极好,腰细腿长。就算是还穿着冬衣,也能看出该长肉的地方都好好长了肉。   她头上挽了个飞仙髻,发髻正中戴一只原书中形容过的朝阳五凤挂珠钗,左右两边又各有三只衔珠小凤钗。   再往下看,耳朵上带着两只金镶红宝的耳坠子,项上一个金宝珠玉扭成螭龙样的金项圈。   摘了身上大红羽缎的斗篷,就看见她穿着缕金锦上添花酡红袄,下面妃色云纹银鼠裙,腰间一条翡翠宫绦,系着一块美玉。走动时足尖微露大红羊皮靴。   穿金戴宝的大美人走到屋子正中,就蹲下深深行了一个福礼:“妾身贾王氏见过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文皎赶紧命扶起来,又赐座,笑道:“本来都暖和些了,谁知今日又下了点雪珠儿。一路过来,可冷不冷?白露,快给王宜人上热热的茶来。”   本朝给家眷的封诰倒是和前朝相差无几。正从一二品官员的母亲和妻子封夫人。正从三品官员的家眷封淑人。正从四品官员的家眷封恭人。正从五品官员的家眷封宜人。正从六品官员的家眷封安人。正从七品官员的家眷封孺人。   因王熙凤的辈分比文皎要小,又不是封的诰命夫人,文皎若是称呼她为“夫人”就不大妥当。也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不好称什么侄媳妇啦之类的。   干脆就直接称呼封诰宜人,既不亲热也不疏远又不出错。   王熙凤坐下抬头,文皎便能看清她的全貌。丹凤眼吊梢眉若是不笑,便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但她自从进来到现在都是笑盈盈的,一笑起来这副眉眼就透着一股子亲热劲儿。再加上她粉面含春,朱唇带笑,真正是看起来十分亲切。   王熙凤接了茶,笑道:“多谢夫人关怀。从我进了门,看着府上规矩严谨,行事有度,一时看住了,倒是都把冷热给忘了。”   文皎笑道:“什么规矩不规矩,只不过都是日常行事。王宜人过赞了。”   王熙凤笑道:“不是晚辈故意要拍夫人的马屁。黛玉妹妹前年来我们家的时候,老太太看着黛玉妹妹这个身子骨也发愁,请了多少好大夫吃药,也没见好。   “可没想到夫人一年就给治好了!由此可见到底是夫人有法子,晚辈实在是敬服。”   瞧瞧人家这话说的,又亲热,又赞了文皎,又说明不是自家没给黛玉医治,是文皎有法子。还直接把黛玉给引出来了。   文皎笑着受了一回王熙凤的马屁。知道她来的意思,也不故意藏着掖着,笑道:“不知贵府老太太打算接玉儿过去住几天?不知道今儿宜人来得这么早,想来玉儿现在正在她院子里和她姊妹们道别呢。”   “不如王宜人和我同去玉儿院子里头看看,正好我带着宜人也看看我们府上风景,如何?”   王熙凤只想着能顺顺当当接走黛玉妹妹就算,没想到竟然还能去黛玉妹妹院子里面。果然鸳鸯说得不错,这位苏夫人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人品极佳。   她赶紧站起来笑道:“如此,晚辈就多谢夫人了。”   文皎搭着白露的手慢慢站起来,走到王熙凤身边,想想问了一句:“王宜人脚力如何?因大夫说让我多走走,到时候身上有力气好生产。所以我现在在自家去哪里都慢慢走着去。”   “若是宜人平日走路不多,我们传个轿去也好。”   王熙凤在文皎身边慢慢走着,笑道:“不瞒夫人说,晚辈在家里也常帮着长辈管几桩事,满院子跑也是尽有的。夫人不必但心。”   文皎点点头笑道:“一见宜人,我便知宜人定有管家之才。可见我所料不假。”   一路上两人不过互相说些客套话。   文皎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二左右,在这个时代里她的身高已经能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女子了。   林海身高一米七八到一米八左右。在这个男子平均身高一米六到一米六五的时代,这个身高实在是伟岸的大帅哥一枚。   两人这个身高差,林海本可以把自己的下巴放在文皎的头上。   只可惜这个时代女子都梳发髻,发髻上还有一大堆簪钗之类。所以文皎到现在还没体验过这个动作呢。   像是葛娘子和韩氏,都是在西北长大,又有一身武艺,因此都是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这个身高能秒杀这个时代百分之九十九的女子。   苏皇后因为小时候身体太弱,就算是文皎用药阁子里的药好好调养了三五年调养好了,最后身高也没有长到很高,现在大约比文皎还矮个两三公分。   但这也不妨碍苏皇后母仪天下的气势。   反倒是黛玉症状轻,调养得快,又跟着葛娘子习武。按照她现在的身高发育速度,眼看以后一米六五以上的身高是跑不了了。   不过王熙凤虽然也属于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那一类大家闺秀,却也长了个一米六五。   她又梳的是飞仙髻,发髻很高,这么一看就更显高了。   果然是一寸高一寸气势啊。文皎一面和王熙凤客套,一面脑子里自言自语。这飞仙髻怪好看的,要不要以后需要装逼的时候也梳这个发髻得了?   还有苏皇后以前总穿的高底儿鞋子,感觉也是增高利器。   再想到现代时候各种各样的高跟鞋,有什么细高跟,粗高跟,还有猫根啦,楔形跟啦,多种多样。   高低鞋子也可以折腾出来不同的款式,自己穿着高兴嘛。   文皎觉得反正现在怀孕,不大好出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研究一下衣服首饰鞋子。   自己也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干点这个愉悦身心也不错。万一能引领一波时尚潮流,也算是一桩美谈嘛。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金哥和张守备家公子的悲剧主要还是在于两家家长怄气。王熙凤是次要原因,但是也是直接推手。   原文“谁知李公子执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无计策,两处为难。不想守备家听了此言,也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辱骂,说一个女儿许几家,偏不许退定礼,就打官司告状起来。那张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   主要还是两家大人不对付起来,导致了这一对未婚小夫妻的惨剧。   感谢在2020-05-21 02:08:59~2020-05-22 01:3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金子 37瓶;啊啊啊啊、半夏、绿色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暗拒   因文皎有孕在身, 所以二人一路慢行。   王熙凤想起文皎刚说“黛玉和姐妹们道别”之语,便笑问道:“请问夫人,刚刚夫人说黛玉妹妹是在和姐妹们道别。贵府还有哪几位小姐再府上?晚辈先知道了, 免得一会失了礼节。”   文皎欲要说, 又想起薛蟠还算是王熙凤的表弟。她欣赏王熙凤归欣赏,但不会让王熙凤借机会攀上关系的。正好借这个事让王熙凤明白自家的态度。   文皎计上心头,笑道:“是我的两个干女儿。一个是我娘家二嫂子从西北给玉儿请来的习武师傅的姑娘,姓陆, 今年和黛玉同岁, 只小了几个月。”   “这位葛师傅从前也是七品的孺人,可惜她男人卫国牺牲。她才到了我家来。”   “还有一个却是我去年回京路过金陵, 路上救下来的小姑娘,姓甄。”   “说来真是作孽,她三四岁的时候被拐了, 隔了七八年才被卖出来。若不是我恰好路过救下, 她就要被一薛家公子强抢去了。”   说着,文皎故意叹了口气:“我见那薛家公子年纪不大,不过十三四岁, 怎地当街就敢行凶打人抢人?真是……”   一面说,文皎一面摇头,语气里都是对这“薛家公子”不争气的不满。   王熙凤一听,就把这薛家公子和自家表弟薛蟠对上了。   金陵知府贾雨村破获拐子案这事早已经在京城也传开。皇上和林家也都没特意瞒着, 所以消息略灵通些的人家都知道, 这拐子一案原是当任刑部尚书林海的夫人路上救下一小姑娘开的头。   但是从谁手上救下来的,知道的人倒是不多。再说拐子案又不是在京城, 人们念叨两句也就忘了。   是以王熙凤听了文皎的话,心里咯噔一声。   她本是极聪明的人, 再扭头看尚书夫人的表情,便知道苏夫人心知肚明薛家是贾家的亲戚,还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看来苏夫人是用这个事告诉自己:你们贾家的亲戚我看不上,我也不想和你们家有什么亲近的关系。   王熙凤想通了这个关节,心内一凉,看来此行最最主要的目的是达不到了。   不过她并没露声色,而是笑道:“那这位甄姑娘真是有福气。能遇到夫人,可见她劫数已过,以后就都是好日子在眼前了。”   文皎和王熙凤对视一眼,知道王熙凤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还能这么一点都不露出来,心内赞了一声。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不用多费口舌。   她也换上了真心实意的笑容,笑道:“被我救下,还不算什么大福气。可巧儿我们还找到了她的亲娘,现在也住在我们家里呢。现在有亲娘在身边,才算是她的大福气。”   王熙凤便问道:“不知这位甄姑娘原来家世如何?”   文皎想起王熙凤后来恣意弄权之事,想着自己如今能劝一点就是一点,便和她细细讲了一番。   最后叹道:“可见拐子有多可恨。不过为了几十几百辆银子,就闹到人家好好的家家破人亡。”   “最后还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都被抓起来了。今年秋日就行绞刑,也算是善恶有报。”   说完,文皎又笑道:“所以我总觉得,人还是多多积德行善的好。才救了英莲没几个月,我就诊出来有了,焉知不是菩萨看我心善,又给我们林家一个孩儿?”   王熙凤听苏夫人这话大有深意。她本是不信阴司报应的,但听苏夫人之语,又是真事,又觉得有些道理。   林大人都四十多了,又有了孩子,难道真是因为苏夫人积德行善的缘故?   王熙凤自生了大姐儿之后也快过去两年整了,还一直没有好消息。她一向好面子,再加上老太太并大太太二太太都明里暗里暗示过几次,她也十分着急。   但着急也还是怀不上。贾琏馋平儿也馋得狠了,只王熙凤一直没松口,贾琏也不好明要。   最多搂个小腰拉个小手,王熙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好用她吊着贾琏,省得贾琏总到外边寻些脏的臭的。   因一直没消息,王熙凤怕到时候老太太大太太赐下来人,她不好推拒,也不好管束的。   是以去年春日里,她一狠心,逼着平儿愿意,先把平儿给了贾琏,放在屋里充数。   转眼又过了一年,还是没消息,王熙凤心里实在是着急的很。   眼看林大人都四十多了,苏夫人还能怀上,看上去这胎还十分稳当,王熙凤羡慕不已。   虽然两人一路说话一路行,行得极慢。但说了这么多话,黛玉院子又不远,再有几步便到了。   王熙凤想想这位苏夫人的行事,话在嘴边转了三圈,最后才小声问道:“菩萨福报之事,总是虚无缥缈。不知夫人可有什么秘方没有。若是有,晚辈愿意重金相酬。”   文皎一愣,原来王熙凤这时候就开始急儿子了?可是既然你着急,为啥都怀孕了还不省省心,把六七个月的孩子都能累掉?   她心内叹息一声,面上笑道:“倒是并没什么秘方。若是有,我岂不能包治天下无子之人,靠这个就能发财了?”   王熙凤听着有理。虽苏夫人刚刚隐晦的拒绝了两府交好,但王熙凤也能感受到苏夫人是个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好人。   但就算苏夫人是好人,她也是第一次见苏夫人,本也是鼓着勇气问的。听见没有,眼中不由得灰了一灰。   文皎看她可怜,见离黛玉的院子进了,便又放慢了脚步,笑问道:“我看王宜人年纪也不大,怎么就开始急起来了?我倒是冒昧问一句,不知宜人现在多少岁了?前头生育过不曾?”   王熙凤心中一动,认真回道:“晚辈今年正好双十,前年夏日倒是生了一个姐儿。”   文皎便笑道:“才二十,比我小四岁呢。不直宜人知道不知道,高祖皇后说过,女子二十岁之后才是最适合生育的时候。我看宜人是太过着急了。”   “再说宜人第一胎生得太早,也还没到两年,兴许是身子没恢复过来也未可知。”   “听说我有孕,皇后娘娘送我一位专精妇科的水嬷嬷,从前还是六品女官。宜人若是信得过我,一会我请水嬷嬷给宜人把把脉,如何?”   王熙凤和鸳鸯一样心情十分复杂,实在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   但那时鸳鸯的心情是震惊居多,王熙凤确是感动感激之情几乎溢出了她的胸腔。   她在贾府看上去是威风八面的管家奶奶,实际上也是左右为难。   婆婆不是亲婆婆也就算了,还是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十分愚钝没本事。她一向瞧不上大太太,大太太也十分看不惯她。   二太太倒是她的亲姑母,却占着自家该有的院子。虽说比大太太亲近些,但她管家一出了什么事儿,二太太就来拿她的错,她又得一样样的解释清楚明白。   府里的那些管家婆子们,又有哪一个是省心的?她但凡弱一些儿,早被她们治住了。   满府里她也就只有两个人能真心信任。一个是平儿,另半个是贾琏,还有半个是老太太。   而且她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为这事着急,更不想万一诊出来身子有问题被人人都知道。所以就算平儿劝她,她也拉不下这个面子在主动府里请太医。   苏夫人与她非亲非故,却能主动说请嬷嬷帮她诊脉。府里倒都是亲人,除了平儿,哪一个能为她想到这一点?   王熙凤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她微微红了眼圈儿,还没想好怎么谢苏夫人,就见苏夫人往身后看了一眼,又低声笑道:“不知宜人带的这个丫头能不能信得过?”   “我虽愿意帮宜人这件事,但希望此事宜人不要说出去,咱们你知我知就好。”   这话正合了王熙凤的心意。况且苏夫人本来是有意远着贾府的,虽然愿意帮她,但想必并不想给贾府错误的信号。   王熙凤便低声道:“夫人请放心!您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若是这点都做不到,还算个人吗?”   “这丫头名叫平儿,是我陪嫁的丫头,一向口风最严。一会我再叮嘱她几句,此事贾府必会只有我二人知晓。”   文皎看了王熙凤一眼,见她满面真诚,况说出去就是得罪了自己,对王熙凤有什么好处?   王熙凤是聪明人,不会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的。   文皎点点头笑道:“宜人明白就好。”   总算行到黛玉院门前。进了院门,便先看到一个十分平整,并无花草装饰的院子,中间都是沙子,倒是两边有路。   前面一排倒座房,又有两边厢房,看着都不似闺中女子的住处。   文皎便介绍道:“这是平日里我家姑娘们习武的院子。中间这是校场,省得万一互相比试起来,摔在地上伤筋动骨。”   “现在冬日天冷,习武都是在屋子里。只有春秋气候宜人的时候才出来在外边,毕竟都是小姑娘爱娇,晒黑就不好了。”   王熙凤已经没心思维持自从进林府以来面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了。她凤目微微圆睁,红润的嘴唇中间出现一道缝隙,表现出她震惊的心情。   这……黛玉妹妹习武她是知道的,但难道不是随便学些拳脚,强身健体就行吗?   怎么听苏夫人的意思,她们小姐妹们还要真的上场互相比试?   文皎看看王熙凤的表情,正好走到东厢房门口了,她笑着便命人把门推开,又请王熙凤进去。   王熙凤四周一望,刀枪矛剑的寒光简直要闪瞎她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妹妹学个什么兵器好呢?   上一章手滑直接点击发表了…… 第82章 冷汗   文皎带着王熙凤往里走到兵器架子前面, 摸了摸一把矛,笑道:“宜人莫惊,这屋里的兵器还都是未开刃的。”   “因葛先生说, 玉儿现在也该开始学兵器了, 所以我们把各样的兵器都备在这里,每一个都学一点。看等个两三年,玉儿喜欢哪个,就专精哪个。”   王熙凤定睛一看, 果然这兵器架上的兵器相较于正常的兵器都小了一号。再一看, 果然没开刃。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就知道闺中习武不会真刀真枪。   文皎又笑道:“可惜我现在有着身孕, 他们都不让我舞刀弄枪的。不然,我也学着耍一耍大刀玩玩。”   王熙凤不是那等一惊一乍的人。况且她家本也是武将世家,叔叔王子腾升任前是直隶提督, 专管直隶一省的军事。她从小在叔叔家长大, 小时也曾摸过刀枪,见过军士。   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听苏夫人说了这么一句, 也笑道:“晚辈小时候也曾想学些个武功去做女侠的,后来母亲和叔母都说习武太累等等,把我劝回去了。”   “倒是黛玉妹妹是个不怕辛苦的。”   文皎点头笑道:“玉儿这孩子确实是心性坚韧。本来我们只打算强身健体就好。谁知玉儿倒得了葛先生的欣赏,要传她全身武艺。”   “葛先生说玉儿虽然起步晚, 但若是勤加练习, 过个十年八年,打三五个男子也不在话下。”   二人又看了一圈, 便转身出去房门,一撇就能看见黛玉内院里面林木葱葱。   才行到内院门口, 就看见里面正房门帘掀开,黛玉带着丫头们鱼贯出来。   文皎忙走两步,看黛玉不知道怎么走的,又端庄大方脚步不乱又快的走过来。   黛玉先到文皎文皎跟前微微行个福礼,笑道:“听说太太和凤姐姐要来,等太太都快小半个时辰了。”   文皎笑道:“路上说得开心,就行的慢了些。”   王熙凤虽然听鸳鸯描述过黛玉妹妹现在的情状,但见了真人,还是免不得被震惊了一下,一时没说出话来。   还是黛玉先到凤姐跟前一福,她才缓过神来,赶紧扶起来还了一礼,笑道:“妹妹可真是大变样了……”   王熙凤拉着黛玉的手,又极夸了一番,进了屋子见到陆清英莲,也各有赞词。   在黛玉屋子里坐了一会,王熙凤见黛玉这屋子里的装饰摆设,虽说并不华丽,但摆件字画用具的名贵程度几乎不亚于家里老太太屋里的。   再回想刚刚苏夫人正房,也是古董玉石一件抵得上家里十件。连刚刚自己喝茶的茶碗都是成窑的。苏夫人倒是自己使的一个常使的青玉茶碗。   王熙凤又算了算宫里请的先生嬷嬷,并习武先生一年的开销,心中咋舌。她算是大致窥到了林家的雄厚财力。   又见林家的丫头婆子们穿的衣裳戴的首饰虽说不如自己家的华丽,但用料并不差,也不失了大家风范。一色儿半新不旧,都是家常穿的。   再算算林府就三个正经主子,一年的开销能用多少!王熙凤心中羡慕不已。   她自己掌家的荣府,早已经寅年吃了卯粮了。就是不算不住在荣府的叔伯堂亲,一大家子还有十来口人。日常的开销嚼用不少。   再加上自从宫里娘娘升了贵嫔,这半年来宫里夏太监周太监已经来了三四次打秋风,一次三五百两,算算一年又是几千两银子的支出。   幸好她现在左挪右支的,还能腾挪出来。但再过个几年,只怕支应不来,就得另想它法了。   文皎也就只说了几句,呆了一会,就起身笑道:“你们姊妹们好好玩罢。只再有十一二天就开学了,学业上也莫要懈怠。玉儿,等要出门的时候,我使人来唤你。”   黛玉眼珠一转,便知道她两个有事,因此也不多留。   出了黛玉屋门,文皎状若不经意的笑问王熙凤道:“不知玉儿到了贵府,房舍如何安排?”   王熙凤现在还立在比她院子还大的两进院里呢,听了这话,笑道:“本来是打算就安排黛玉妹妹住在我们老太太院子里的。黛玉妹妹从前的房舍还都留得好好的,现在已经洒扫干净,就等着妹妹到了。”   “只是看了这个院儿,倒发现没给黛玉妹妹备下习武的地方儿。回去我就回禀了老太太,专门辟出一块地方给妹妹习武,绝不耽误了妹妹强身健体。”   文皎笑得和煦:“果然王宜人考虑得周全。我听说贵府有一位衔玉而生的公子,是不是?”   王熙凤不解苏夫人这是何意思。但既然苏夫人一改直来直去的态度,拐起了弯,必然不是小事。   她便只做和苏夫人拉家常,笑道:“是了,没想到夫人也听说过。是家里二婶娘家的表弟,现在比黛玉妹妹大一岁,我家老太太也疼爱得如珠似宝。”   文皎一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也听说这位公子一向极得史太君喜爱,平日里也喜欢和姐姐妹妹玩乐的。既然史太君这么宝爱这位公子,不知这位公子现住在何处?”   苏夫人虽然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但却让王熙凤大惊,终于明白苏夫人是什么意思。   她赶紧想出说辞应对,但话还未出口,就听苏夫人又温温柔柔的笑了:“我们玉儿今年已经九岁,算是大姑娘了,再过不了几年就该谈婚论嫁。大家姑娘的名声有多重要,想来贾宜人也知道。”   “我愿意把玉儿送到贵府上住两天,贵府也莫要辜负我的信任才好。”   “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是让外人知道我家玉儿在外祖家里,竟然和舅家的表哥住在同一个院子,人家该怎么想?”   王熙凤冷汗涔涔,连连点头笑道:“夫人说的是。您放心,只管把黛玉妹妹交给晚辈,晚辈绝不让妹妹受一点儿委屈。”   文皎看了一眼王熙凤,点头笑道:“我自然是信过宜人的。”   回来比过去行得快。文皎才到台阶上,就看到是谷雨等在外头。谷雨一面打帘子一面笑道:“水嬷嬷已经请来了,正等着夫人和宜人呢。”   水嬷嬷自到了林府之后,除了照顾苏夫人的胎气,和偶尔帮着大丫头们看些头疼脑热和月事腹痛的小病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工作,轻松得很。   她工作清闲,受人尊敬,不受闲气,有大把的时间钻研医术,对自己的半退休生活很是满意。   今日不过是看在夫人面上帮着一个年轻夫人诊诊脉,水嬷嬷一听说就来了。   见病人来了,水嬷嬷还未诊脉,一看她面色就是操心劳碌,睡眠不足之相。   再细细诊了脉象,见水嬷嬷面色平平,嘴角抿着,王熙凤不由得紧张起来,看着水嬷嬷的一举一动。   水嬷嬷诊完,又问王熙凤的起居。文皎见王熙凤面色为难,非常体贴的先进东侧间喝茶吃点心去了。   别说,这厨房折腾出来的水晶小饺子真是又好看又鲜美。   等了两刻钟,看王熙凤和水嬷嬷一前一后的进来,王熙凤的眼圈儿还有些红。   文皎只做没见,和水嬷嬷说笑两句,便亲身起来把水嬷嬷送到堂屋,又命谷雨亲送回去。   转回身便叫人打水,也不打听水嬷嬷到底说了什么,只笑道:“看今儿是天冷风大,出去一趟,宜人眼睛都红了。”   王熙凤见苏夫人不问,心里感激,平复一下心情,洗了脸,面上就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文皎又命去拿自己的妆奁来给王熙凤使用。   一面又看平儿,果真又是花容月貌的一个小娘子——她头上已经梳了妇人发式,看来已经被贾琏收房了。脸上带着一点点如释重负的神色。   她穿着浅翡翠色的上衣,下面春绿色裙子,一派清新淡雅,和王熙凤两个站在一起,一浓一淡,十分养眼。   见王熙凤洗了脸,又喝了几口茶水,文皎便命把大小姐请来,说预备出门。   王熙凤瞧着黛玉此行身边带了五六个个丫头,并两三个老嬷嬷。一共七八个人,真正是一脚动八脚迈,派头十足。   她便知道,现在黛玉已经不是三年前丧母上京,依附贾府教养的那个小心翼翼的姑娘了。   她现在是真正的高门贵女,千金闺秀。父亲是实权二品刑部尚书,深得上皇和皇上信重。母亲是皇后娘娘的妹妹,承恩公户部苏尚书的嫡女。   自家的家世已经配不上黛玉……想来老太太的想头……也要落空了……   等上了车,王熙凤不免又和黛玉说笑一番。但这一上午在林府不到两个时辰,她受到的冲击太大,免不得一边说话一边走神。   宜人虽然年轻,但上一胎怀得太早,又不稳当,亏了身子。现在生育留下的亏空还没养好。幸而没有身孕,若是有了,只怕也艰难。   况兼宜人平素劳累,饮食不均,睡眠不足。所以才两年了还没养全。   小小年纪逞强不知保养,等再过几年想养也养不回来了。宜人不过二十岁,怎么就忙得这样?   宜人若是想要生育,只管按我此法,好好将养半年,再兼放宽心,不出一年定会有好消息的。   王熙凤想到水嬷嬷说的话,忍不住手指微动,捏一捏袖里的纸。   对了,还有……积德行善。   此时的王熙凤不过才帮着管家了两三年,还并没有大权独揽。胎里带来的要强改不了,却还能听进去劝。   她再看着身边健康得和前两年不似同一个人的黛玉,想想家里那一摊子事和闲言碎语……王熙凤的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兵器现在还不出场啦~   想也知道磨磨唧唧的作者肯定是一杆子支到几年后了(望天)   今天没手滑嘻嘻嘻感谢在2020-05-22 03:37:25~2020-05-23 03:2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蛀书虫子 10瓶;懒懒的小蛇 5瓶;舞婕 4瓶;绿色的云、啊啊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关系   黛玉一出门, 林海中午一向不在家,陆清和英莲都各自和她们母亲一起吃饭。   所以黛玉一走,中午就没人和文皎一起吃中饭了。   文皎许久不自己一个人吃饭了。现在她坐在放满菜肴的餐桌旁, 却觉得自己孤零零的, 连厨房按照她的要求才折腾出来的蒜香炸鸡翅中都不想吃了。   早知道就和杨先生一起去吃饭了……再不然去找葛娘子封姐姐也很好啊……可是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好再端着饭去人家那了吧……   再也不让玉儿去贾府了!   但一桌子菜也不能浪费。文皎秉承着这种精神,垂头丧气的一个人吃了一个半人的量,一整盘蒜香炸鸡翅吃个干净。自己心里美其名曰是帮黛玉尝的。   吃完,文皎摸摸自己圆溜溜的肚子, 吩咐道:“告诉赵泉, 等下次炸这个,蒜再稍微多放一点, 鸡翅再嫩些。等大小姐回来那天,再上一道这个。”   吃得太多,文皎怀了孕又不好喝消食茶的, 午觉便不好立时就睡。   她只能慢慢在屋里转转圈, 希望肚子里的食物赶紧消化。   林府里头,文皎看着一桌子的菜,感觉吃不下, 却吃了个双份。   而黛玉在荣府看着一桌子的菜,感觉吃不下,是真的吃不下。   黛玉一年半未见贾母,也想得很。到了贾母正房, 祖孙二人免不得又是一阵痛哭。   等都收了泪, 姊妹之间团团见过,黛玉便和前两年一样, 被贾母拉到身边塌上坐着。   宝玉自动坐在了贾母身边另一面,两只眼睛不住的盯着黛玉看。   若不是黛玉拼命忍住, 她差一点就在宝玉坐下的时候直接站起来了。   况兼宝玉的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黛玉许久没被人这么盯着看过,总觉得身上被看得黏糊糊的。   又想到刚刚宝玉说什么:“一年多没见妹妹,妹妹越发飘逸了。”之语,黛玉心里越发腻歪。   被宝玉这么一打岔,黛玉刚刚见到贾母的那些开心之意都已经被冲散得差不多了。   王熙凤见都收了泪,大家都团团坐好,赶紧凑到贾母耳边耳语两句。   贾母一时皱起了眉头,看看宝玉,又看看黛玉,点头道:“去罢。”   王熙凤便赶紧出去办事儿了。她带着人悄悄的把老太太正屋后面那所院子收拾出来,把黛玉的行礼挪进去。   再有本来以为黛玉还是如从前一样,只带两三个人来。谁知这回黛玉连丫头带嬷嬷共带了七人,原本预备的下房就不够了,只得再多收拾。   黛玉在贾府时,和三春姐妹相处得都不错。所以就算她不大兜揽宝玉,屋里也不冷清。   四个女孩子在一起叽叽喳喳,黛玉又拿出来给三春宝玉预备的礼物来,无非是一些江南特产的笔墨纸砚,还有家里攒(cuan,二声)的珠花绢花等。   黛玉到贾府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是以和姐妹们说说笑笑不一会,很快就到了午饭十分。   一桌十二个菜,摆得满满当当。却全是京城口味,炖得浓油赤酱,为了照顾老太太的口味,又十分软烂。   自从文皎和林海成婚后,文皎就和林海黛玉说,家里每一顿饭八个菜,文皎点两个,黛玉点两个,林海点两个,剩下两个菜交给厨房自由发挥。若是不点,就全交给厨房。   这样是文皎为了照顾黛玉比较清淡的口味。文皎长在京城,口味也和京中人有些相似,但她什么口味的菜都愿意吃。   黛玉因长在南方,小时候又体弱,吃惯了清淡的饭菜。三年前到贾府时,不仅是饭后喝茶的习惯,连吃饭的口味也要跟着更改。   到了文皎当家的时候,黛玉却是每天每顿都不必委屈自己。只要尊着姜太医的话,荤素均衡,她想吃什么菜就能吃什么菜。   因此黛玉一年半没见过这么一整桌的菜,居然十之八九都不是她爱吃的。再加上宝玉一边吃饭一边看她,黛玉更没有胃口了。   再没胃口,黛玉还是记着要好好吃饭。她一样菜吃个两三口,勉强吃了七八分饱。   因黛玉这一两年习武,饭量渐长。此时就算是吃了个七八分饱,也差不多是三春和宝玉饭量的两倍了。   一桌人目瞪口呆。   宝玉看着黛玉动作优雅的吃了整整两小碗饭(也就现代的一碗左右,食堂二两饭的分量),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试探的问道:“妹妹吃这么多,要不要上一碗消食茶?”   玉梅上前笑道:“回贾二爷,我们姑娘习武强身,平日里在家就吃这么多的。多谢二爷关怀。”   贾母笑道:“多吃点好,多吃点好长身体。你们小孩子家别和我这老婆子似的,以后也多学着你林妹妹,多吃点才好呢。”   黛玉一笑:“反正就两碗饭,也不怕把外祖母吃穷了!”   几人一笑,这事也就过去了。又说了几句话,三春便结伴回王夫人后面三间抱厦内自睡午觉。黛玉中午便跟着贾母歇。   祖孙两个独处,贾母不禁又细细打量黛玉。黛玉也转着圈儿给贾母看。   见黛玉真如鸳鸯所说,身子已经好得不能再好,贾母老怀安慰。   午睡起来,黛玉免不得又带着人往邢夫人王夫人处走了两遭,拜会一番,方是晚辈之礼。   因黛玉实在是大变样了,邢夫人王夫人免不得都要多关怀两句,问问起居和家中情况。这么两回下来,还来不及再做什么,已经又到了晚饭时分。   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宝钗就要入宫参选了。现今她每日都和家中高金聘请来的嬷嬷勤学苦练宫中规矩。   宝钗本就端方自持,又是铆足了劲儿想要入选,因此学了两三个月下来进步神速。就是挑剔的老嬷嬷也不能再从她的仪态里挑出什么错儿。   然宝钗并未因为嬷嬷的夸奖就有丝毫懈怠。她每日早早起来,先自己屋中练一番规矩。吃了早饭,上午便是整整一个半时辰,一点儿都不歇的规矩训练。   睡了午觉起来,下午的时间又争分夺秒多读几本书。吃了晚饭,因马上要离家入宫参选,宝钗免不得多陪陪母亲,帮薛姨妈打点家事,又做些针线。   如此连轴转了三四个月,宝钗刚到贾府时的满月脸已经瘦了一圈儿。十二岁的小姑娘,自春节以来不过一个多月,腰身又细了一寸。   薛家今年给宝钗做的春装还是按着正月时量的尺寸做的。此时拿来穿在宝钗身上都有些宽松。   薛姨妈又想拉着婆子丫头们给宝钗把尺寸改改,好穿着合身。只是还没开始动针线,便被宝钗拦住。   宝钗笑道:“妈妈何必费事。我不过这两个月略忙些瘦了。等过两个月再涨两寸,岂不是又要放?不如就这样还省事。”   薛姨妈听了有理。但见着宝钗为了家里如此忙碌,又看薛蟠在外仍是花天酒地,觉得十分对不住宝钗。   母亲妹妹在家里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你是家中长子,怎地家中事情和你无关似的,却一点不放在心上!   薛姨妈再狠了狠心,到时候哥哥的人来了,无论这逆子怎么求情,绑也得把他绑到四川去!   这日宝钗午睡起来,才拿了书本子,正想接着昨日看的地方继续看,便听脚步声响,原来是薛姨妈进来了。   宝钗忙起来笑道:“妈妈怎么来了。”又命莺儿赶紧上茶。   薛姨妈拉着宝钗在炕上坐下,接了莺儿的茶,放在炕桌上,笑道:“你先出去罢,我和宝儿说说话。”   莺儿看看薛姨妈又看看宝钗,虽然不解,但还是出去了,又把门带上。   宝钗笑问道:“妈妈有何事如此机密,还让莺儿都出去了?”   薛姨妈笑道:“倒不是什么机密事儿。我听人说,刑部林尚书家的大小姐今儿到贾府来了。”   “我想着,林姑娘和你姨母也算是亲戚。咱们不若去求求林姑娘,回去和苏夫人说说。就算是不说情儿,在娘娘跟前,哪怕是提个名字也好啊。”   宝钗看着薛姨妈笑道:“这是谁给妈妈出的主意?林姑娘和姨母是亲戚,但和咱家又并无关系,也不好起这个话头儿。”   “而且林姑娘毕竟是姑娘家,咱们又不好送重礼的。再说苏夫人已经在金陵提点了咱们几句,已经是人家的恩德,咱们再求上去,我总觉着……”   说到此处,宝钗不愿再说。她低了声儿换了个方向:“还有,妈妈不是送了姨妈五千银子,请姨妈和宫里贵嫔娘娘递上一句两句。一事不烦二主,我看很不必再去求皇后娘娘。”   薛姨妈也低声道:“话虽如此,但皇后娘娘总是拍板的人。若是能直接递到皇后娘娘跟前,不比贵嫔娘娘说话好使?”   宝钗听了沉默不语,忽地又道:“其实妈妈也不必如此费事。我自认才貌行止也算好的了。”   “再加上劳累了几个月,若这都选不上,也就是命,很不必左求一位,右求一位的。”   薛姨妈急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万一选不上,可不是咱们这三五个月都白费事了?”   “宝儿,就算咱们不使关系,那万一人家使关系,把你给挤下去了呢?”   看宝钗红了眼圈儿,薛姨妈放软了语气,叹道:“宝儿,一会你跟着我去老太太那请个安,咱们先看看那林姑娘是何样人,不说这事,好不好?”   宝钗不着痕迹的抹去一滴泪,笑道:“去拜会拜会也是应当。妈妈走的时候叫我。”   薛姨妈笑道:“好好好,我不耽误宝儿看书了。你好好看书,我先出去了。” 第84章 憋屈   宝钗心中虽然不愿, 到底当晚吃了晚饭,还是跟着薛姨妈去了贾母院中拜会。   贾母这里也正好是才吃了晚饭,王夫人凤姐已经辞了出去, 屋里只有宝玉黛玉并三春姊妹说笑。   见薛姨妈和宝钗来了, 贾母笑道:“姨太太今儿倒有空来坐坐?快请。我看着宝丫头倒是又瘦了些。”   薛姨妈行了礼笑道:“想着也有好几天没来和老太太说话了,特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笑道:“正好,今儿我外孙女来了,也和姨太太宝丫头认识认识。”   “玉儿, 这是你二舅母的娘家妹妹, 薛家太太,家里是金陵皇商。从前家里在户部挂着员外郎之职。这是薛家的姑娘, 名叫宝钗,比你大三岁。”   贾母说完,又向薛姨妈宝钗介绍道:“这是我外孙女, 她父亲就是现任的刑部林尚书。”   两边都互行了礼见过。因薛姨妈并非黛玉的直接亲戚长辈, 薛家论起家世身份又不如林家。   所以黛玉对着薛姨妈只不过浅浅一福,薛姨妈就赶紧扶起来了。黛玉宝钗二人倒是互见了平礼,两个小姑娘都对对方极为赞叹。   宝钗见了黛玉这样人物, 再想起下午和薛姨妈的对话,又想起苏夫人,心中十分惭愧。因此当晚寡言少语,不过不失了礼罢了。   宝玉却觉得今儿黛玉妹妹也不理他, 宝钗姐姐也不理他, 心中郁闷得很。   但姐姐妹妹们都开开心心的在那说话,他又不好生气扫了兴, 只憋在心里,看姐姐妹妹们玩笑罢了。   还没到春日, 天短,晚上不过一起说说话,很快就散了。   薛姨妈宝钗和三春都各自回房后,屋里只剩了老太太和宝玉黛玉三个。   宝玉自告奋勇站起来笑道:“我来送妹妹回房去吧。”   中午宝玉吃了饭要回房自睡时,才出了贾母正房门,便看到对面林妹妹的厢房里人来人往的搬东西。   黛玉的屋子是早两日贾母就吩咐收拾出来的,宝玉也在旁边忙前忙后,说这里放个花瓶,那边换个纱帐之类。   因此见着这里平儿带着人搬东西,宝玉忙上去问道:“平姐姐,为何要搬林妹妹的屋子?难不成林妹妹不在咱家住了?”   平儿笑道:“宝二爷放心,并不是林姑娘不住了。是因姑娘这回带的人多,这屋子里住不下。因此老太太吩咐我们把后面院子收拾出来给姑娘住。”   宝玉想想今日林妹妹来的排场,深觉有理,不疑有他。再说老太太后边院子不过多走几步,找林妹妹也甚是方便的。   他所说要送黛玉回房,不过因为黛玉今儿不大兜揽他,正好趁此机会想着和黛玉亲近亲近,多说两句话。   但听了宝玉这话,黛玉心里又是一个腻歪。   不过她还没说话,身边玉梅就先笑道:“不敢劳动贾二爷。再说我们姑娘和贾二爷到底是姑表兄妹,总要避讳些才是。”   “请问老太太这里有没有姐姐妈妈们方便,送我们过去就是了。”   这已经是今日玉梅第二次主动说话了。并且玉梅说的句句有理,都是为着黛玉着想。   别说被拒绝的宝玉,连贾母也忍不住细细看了玉梅几眼。   玉梅今年已经十七岁,已经正经是大姑娘,生得容貌甜美,身材高挑。   她穿一身蜜糖红的上衣,下面凤仙粉的裙子。梳一个双螺髻,左边戴两朵梅花金簪,右边戴一只满缀着小米珠的绢花,上边垂下短短三络珠串。耳朵上的珍珠耳环也十分圆润。   玉梅平日在家并不打扮得如此华丽。今日算是出门见客,这一身衣裳首饰,也就比三春姐妹略差些罢了。   中午丫头们吃饭时,鸳鸯琥珀等已经打听出来,林姑娘这回来带的两个大丫头都是苏夫人的陪嫁丫头,从前都是在皇后娘娘长乐宫中服侍的。   贾母听了想到鸳鸯所说这丫头的身份,又想到凤姐耳语,心知这两个大丫头是苏夫人特特派过来跟着黛玉的。   她若是往后还想把黛玉接过来住,就得让两个宝儿远着些。   只是贾母还未开口,那边宝玉听了玉梅的话,心里着急,已经先开口道:“这位姐姐,我和林妹妹从小儿一起长大……”   他话还未说完,黛玉自先冷了脸道:“请宝二爷慎言。”   因文皎的有意放权,黛玉在自己家也算说一不二的大小姐。   更兼她总管了一两个月的家,习了一年武,加上身边文皎葛娘子等的潜移默化。现下一冷了脸很有气势。   她话音一落,宝玉就被吓得不敢再言,连贾母也愣住了。屋里的气氛一下冷了一瞬。   贾母心里又是喜,又是叹。喜的是黛玉能这样发怒,可见在林家着实过得不错。   叹的是黛玉已经和宝玉生分了。她见宝玉一脸委屈,黛玉面上也略有悔意,心里叹气,面上却笑道:“鸳鸯,你去把你林姑娘好好送到屋里去。”   然后贾母先拍拍黛玉的手,笑道:“去吧,歇着去吧。等明儿外祖母吩咐他们给你做蟹粉狮子头吃。要是还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和凤丫头要去。”   黛玉见贾母不怪她,心里更惭愧了些,只觉得不该在外祖母面前这样。   鸳鸯忙到前边来笑着把黛玉一行人带出去了,屋里只剩贾母和宝玉。   贾母看着宝玉,把他搂在怀里,叹道:“宝玉,你妹妹大了,是该避讳些的。”   “以后千万别再提什么一起长大,说出去惹人误会。若是毁了你妹妹的清誉,该如何是好?咱们怎么和你姑父交待呢?”   宝玉虽然心中委屈,到底还是听贾母的话,从此不敢往黛玉院中去了。   如此黛玉陪着贾母,和迎春姊妹们玩耍又过了一日。   等黛玉到贾府的第三日,吃了早饭,王夫人却对着黛玉笑道:“大姑娘,昨儿我得了几样新鲜东西,想着正合你们小姑娘玩的。大姑娘不如跟着我过去一趟,可哪次好?”   黛玉从前住在贾府时,王夫人也偶有馈赠。且因王夫人邢夫人都是长辈,黛玉也会隔三差五去请个安坐一坐。   所以黛玉也并未多想,便起来笑道:“多谢二舅母费心想着。”   一路上王夫人不过问些黛玉的日常起居等,黛玉也一一答了。   及至进了王夫人院子,看了几样玩物,又说了几句话,王夫人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大姑娘,听说苏夫人和宫里皇后娘娘关系极好,可是不是呢?”   黛玉这一年多也学多了人情世故往来,听了王夫人此问,心中一下拉响了警报。原来这次的“新鲜东西”就应在这上面了。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说谎也没意义,黛玉便笑道:“听母亲说,皇后娘娘仁德慈善,也很顾念家人。”   王夫人又笑道:“大姑娘,你听没听说,再过个十天,今年的中选就开始了?”   黛玉仍是笑道:“圣旨传遍天下,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我并没有参选,所知不多。”   王夫人见黛玉有意不答她的话头,想起薛姨妈千求万求,只得直接笑道:“现在住在梨香院的你宝姐姐你可见过没有?她已经报名参选,再过十日就要入宫去了。”   “我想着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宝丫头好是好,才学人物品格都是极好的。只怕有个万一没被选上,就可惜了。”   “不知苏夫人方便不方便,和皇后娘娘递句话……”说完,王夫人笑着看看黛玉。   黛玉心里微微有些恼怒。只是王夫人是长辈,她不好和对宝玉一样直接发怒。   斟酌再三,黛玉方笑道:“宝姐姐这样人物品格,舅母也说她才学过人,想来就算到了宫中,也难掩光华,定是会被选中的。”   “我母亲现在有了身孕,家里谁也不敢劳动她。就是过年的时候宫中夜宴,皇后娘娘都没让母亲去,叫母亲安心养胎的。”   “我做女儿的,不说在家帮着母亲分忧管家理事,出来玩两天,也就罢了。只也不好拿这点小事烦她。”   “再说宫中还有贵嫔娘娘,二舅母给娘娘递个话,不是比我母亲再到宫中更方便?”   王夫人今儿本是不愿意拉下脸面求黛玉的,也觉得自己有拿亲戚长辈情面压着黛玉之嫌。   只不过昨儿薛姨妈千请万请,说得可怜,王夫人才想着勉力一试,本也没抱多大希望。   虽然黛玉拒绝的直接,但也算给足了王夫人面子。   所以王夫人就算被小辈拒绝有点不舒服,也放在一边,笑道:“是我想得不周到了。还未恭喜苏夫人有孕。大姑娘回家替我带声好吧。”   下午梨香院里,宝钗听得王夫人和薛姨妈说话,心中十分懊恼。怎么到底还是求到林姑娘身上去了!   不过妈妈到底也是为了她能中选。子不言母之过,况且林姑娘推拒得干脆。宝钗也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黛玉在贾府共住了五天,却感觉仿佛住了一个月似的。   倒不是贾府哪里亏待了她——她自己独个住一个院子,宝玉住着一排三间厢房,正经的贾家小姐三春是一起住在三间抱厦内。论住的房舍,她比宝玉加三春加起来住得还好。   论吃穿用度,她和贾母在一个桌上吃饭。来了五天,贾母拿了自己体己里多少东西给她。屋里摆的东西摆设,也全都是贾母的体己。   再加上黛玉这回来带了七八个人,气派非常。又听说林姑娘在老太太跟前连宝二爷都说了,贾府这些两只富贵眼的下人们,谁也不敢对黛玉有丝毫不敬。   可黛玉就是觉得住的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感觉本章写得很憋屈……   大家数一数一共憋屈了几个人?   感谢在2020-05-23 03:22:06~2020-05-23 23:5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蘅、一溪琴 10瓶;难捱 2瓶;绿色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学名   所以, 当黛玉辞别贾母王熙凤和姊妹们,坐上回家的车时,心中除了一些对贾母的不舍, 更多的是从身到心的轻松。   终于回家啦!   文皎知道今日黛玉要回来, 真真是翘首以盼。   听人回报说大小姐已经下了车,文皎直接起身穿衣,带着人迎到正院前厅去等着。   黛玉也是归心似箭。她本就走得匆忙,一见了文皎, 更是两眼放光, 提着裙儿跑过来,笑道:“太太!我到家啦!”然后被文皎一把搂在怀里。   文皎笑道:“嗳, 你可算是回来了。没有你陪着,我连中午吃饭都不香了。”   黛玉拉着文皎的手,一面走一面笑道:“那今儿就叫厨房多做几个菜!我陪着太太好好吃一顿!”   吩咐下去, 中午厨房殷勤伺候, 上了十二个菜。   蒜香鸡翅中经过赵泉的几次改良,线下吃起来口齿生香,外酥里嫩, 鲜美多汁。连一向不爱吃油炸之物的黛玉都吃了好几块。   吃饱喝足,黛玉也不回自己屋子,就要赖在文皎身边和文皎一起睡。母女二人香甜一觉,一起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   下午醒了, 文皎又领着黛玉到三位先生并封氏那坐了一圈。葛娘子还让黛玉演练了一番, 看黛玉出去几日并没懈怠,十分夸了几句。   当晚, 林海看文皎见黛玉要回屋去睡觉那不舍的样子,不禁玩笑道:“夫人看玉儿的眼神, 就和那戏本子里少女看情郎似的。”   文皎嗔道:“真是胡说!我不理你了。”   林海忙作揖道歉,把文皎哄得回转过来。文皎也并不是真生气,不过小作怡情。   两人玩笑一阵,文皎便唤玉雪玉梅来,问了几句黛玉在贾府的起居饮食。   玉雪玉梅一一答了。听说黛玉是自己住的一个院子,没和宝玉住在一起,文皎笑道:“没想到那王氏做事还挺实诚的。”   王熙凤来接黛玉去贾府的当日晚上,文皎就和林海说让他安心,已经和王氏说了黛玉到贾府后的住处问题。保证不和贾宝玉住一个院子。   是以林海点头道:“贾府这一众人,我看也就贾琏还稍微晓事些。”   不过林海微微思索一番,又道:“还是不妥。外人又不分什么前院后院,只知道都是住在贾老太太院里。”   “这贾宝玉总在内帏厮混,终究不妥。日后还是让玉儿少去罢。”   文皎也觉得有理,正好起码两三年之内,她是不打算让黛玉再去贾府了,便也点点头。   文皎再问问别的无什么大事,看来黛玉没受什么委屈,就让玉雪玉梅下去歇着,明日再来当值。   想起“黛玉”“宝玉”两名总是重了一个“玉”字,文皎现在想想,心里总是觉得“两个玉儿”在原书中结局凄凉,便有些不舒服,觉得不吉利。   再说黛玉在书中一直没有学名,文皎十分好奇黛玉的大名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便笑问林海道:“如海,黛玉二字说来只是乳名。眼见再有几日黛玉就要上学去了,咱们是不是要给玉儿起个学名才好?”   林海眼睛一亮,笑道:“很是,很是。当初是玉儿身子弱,怕起了大名压不住。现今也没什么顾忌了,是该起个学名才好。”   说着,林海便起来从书架上拿了本《神初字典》来看,笑道:“玉儿这一辈是‘日’字辈,总要找个最合适的字才好。”   文皎也起了兴致,叫人拿纸笔来,林海说,她写。   日字旁的字大多代表光明之意,但也有偏阳刚的字和偏阴柔的字之分。   林海挑了半日,文皎只写下“旭”、“昐”、“昙”、“昭”、“晗”、“晨”六字。   而后林海看着这几个字,先将“昙”字划去,口中说:“彩云虽美,只是又有昙花一现之说,这不好。”   而后文皎笑道:“‘旭’是朝阳东升,‘昐’、‘昭’都是光辉灿烂之意,‘晗’是天将明,‘晨’是清早,都是好意头。”   林海又抚须思忖半日,圈了“昭”字和“晗”字,笑道:“把‘晗’给玉儿,‘昭’给月娘腹中的孩子留着。这样无论男女,都很合适。”   文皎略带小心的问道:“如海,若是我这一胎是个女儿,你……”   药阁里倒是有速孕的药方,却没有保证能生男或是能生女的。   再说文皎在九年义务教育里学过基础的生物常识,这生男生女又不是女子能决定的。所以她也不知道腹中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   林海看文皎一脸担忧,搂住文皎叹道:“咱们能再有一个孩子,已经是菩萨保佑。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我和月娘的骨肉。”   “若是今生无子,我已打算好令黛玉招婿。如此月娘和玉儿以后也能有所依靠了……”   林海说完,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是文皎有孕以来,两个人第一次正式谈论孩子的性别问题。再看林海神情语言,也不知这事考虑了多久。   再者林海作为一名古代男子,能说出这番话来,叫文皎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她不禁流下两行泪,抱住林海道:“如海这话说的也太不吉利了!什么叫只一个已经是菩萨保佑?什么叫以后也能有所依靠?”   “咱们以后一定会子孙满堂,白头到老。你不准再说这些!”   林海笑着摸摸文皎的背,叹道:“我毕竟比月娘大了二十岁……”   文皎抹抹眼泪,抬头笑道:“第一,人家张先八十了,还能‘一树梨花压海棠’呢。如海今年才四十多,怎么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第二,咱们两个差的不是二十岁,只有十九岁。我是四月生的,如海是十二月生的。这样一算,咱们只差了十八岁零四个半月。也不知道你这二十岁是怎么算出来的。”   “第三,你活个八/九十岁,我活个六七十岁,咱们就算是白头到老了。区区十八岁四个半月,也不算什么!”   林海失笑道:“月娘,毕竟有道是人活七十古来稀……”   文皎不禁眼中又流出几行泪来,连忙拿袖子擦了,怒道:“如海你已经是刑部尚书,岂是一般人!你多努努力活个八/九十岁,不就完了!”   林海忙重搂住文皎,哄道:“好好好,我努力,我一定努力。”   一面说,林海一面想着左右天气暖了,明日就开始骑马上朝!再不坐车轿了!等不忙的时候也多演习演习骑射,强身健体才好!   文皎把头埋到林海怀里,心里恨道:明日就给你把养身之药再喂一颗!半年一颗年年不断,你就是想短命,也没门!   转眼到了三月初一日。林府揽碧阁里,杨先生李先生和文皎分别进行了简短的发言,林家女子学堂就正式开学了。   在文皎和韩氏的强烈要求下,杨先生和李先生又收下了两位大龄学生。   于是一共七位学生,在杨先生这里倒是分了三样课程。文皎韩氏黛玉一样,葛娘子和陆清一样,英莲景岚一样。   文皎的文化基础底子是苏皇后亲手打的,后来又一直跟着苏皇后上课学习。虽说作诗作词一塌糊涂,但文化水平不能说低。   韩氏是正经按着大家闺秀的规格养大的,但是西北的大家闺秀培养方式和京城不大一样。   再说韩氏习惯舞刀弄枪,小时候上文化课过得去就行。所以她的文化水平实际说来,还比文皎这个半路出家的差上一点。   不过两个人的水平在杨先生李先生面前,实在是差得远了。   所以两个人一合计:放着这么好的教学资源不用,难道两个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吗?   所以文皎韩氏两人一边一个拉着杨先生李先生求,两位先生哭笑不得的应承下来,连她们一起教。   但文皎现今是孕妇,韩氏要分心看着景岚,所以她两个的教学内容现下就和黛玉一样了。轻松一些。   景岚虽说年纪比英莲小得多,又害羞,但认真程度一点不差。才五岁的孩子,竟然很能坐得住。   杨先生的课从辰初二刻(七点半)开始,到巳初二刻(九点半)结束,整整上了一个时辰。景岚除了中间去方便了一下外,几乎都没有走神。   文皎对韩氏夸景岚,韩氏却笑道:“去年我从家里教岚儿的时候,她便是这样。若不是我怕她小孩子家坐多了,万一坏了骨头和眼睛不好,她能一坐一上午的。”   休息一刻钟后,李先生的课是从巳初三刻(九点四十五)到午初三刻(十一点四十五),也是整整一个时辰。   不过李先生的课没分这么多层次。正好今天杨先生上的是四书五经,课程内容比较紧凑紧张,难度也比较大。   李先生准备的音乐课就属于轻松入门级课程。她先用古琴分别弹了三首不同风格的曲子让学生们欣赏。而后让学生们畅所欲言听完的感受。   最后李先生把常见的乐器都演示了一遍,说乐器繁多,不能尽学。除古琴必学外,今日大家所听所有乐器,尽可自行选择喜欢的,日后慢慢研习。   因李先生演奏的乐曲十分精妙,学生们都听住了。直到下了课各自回去吃午饭,都还赞不绝口。   韩氏带着景岚和文皎一起吃了饭,便告辞回府——韩氏在家里还有个小儿子,等他娘都等一上午了。   文皎黛玉知她母女二人以后日日都要来的,也并未多留。   被文化艺术大师熏陶了一上午,文皎下午理起事来简直是精神百倍。   她越发觉得现代的老师们说得对——能上学真是太幸福啦。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有一位小可爱说过,韩氏好像是现代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家长一样——这位小可爱你可真是太有才了~   看到这的学生小可爱们!以后都和黛玉一起好好学习吧~ 第86章 室友   在林家女子学堂的学生们欣赏着李先生精妙的乐曲时, 宝钗已经拜别母亲哥哥入了宫,正式开始中选了。   中选按例是卯初(五点)就要到宫门受检入宫,去得早的人家, 寅时(凌晨三点)便到宫门口的也有。   薛家不欲去得过早, 但也不能掐着点到。是以才丑正二刻(凌晨两点半),梨香院从主到奴便全都起身,各个忙碌起来。   一家人沉默的吃了早饭,连薛蟠都不做声, 好像盘中餐和他有仇似的。   吃了饭, 一家三口还是沉默着不说话。薛蟠看着母亲抱着妹妹,不住的落泪, 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薛姨妈哭道:“好孩子,在宫里谨言慎行。若是受了委屈, 不要舍不得银子。”   宝钗虽然一向端庄持重, 但她现今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女罢了。   想到此去宫中前程未卜。若是侥幸选中,只怕日后都不能再和现今一样日日和母亲哥哥在一起。   若是落选,哥哥又不知悔改, 以后薛家……   宝钗心中难过,但终究还是忍了泪,安慰母亲几句。看着时辰差不多,三人便起身往门外行去。薛姨妈宝钗坐车, 薛蟠骑马。   薛蟠看到宝钗带的行李不过小小一个箱子, 不禁问道:“这一个小箱子够什么?妹妹怎么不多带写东西?咱家又不缺这些。”   薛姨妈宝钗一听这话,便知薛蟠早就把去报名时发下来的入宫规矩给忘了, 或者说根本没仔细看。   宝钗见薛姨妈变了脸色,忙先笑道:“我是入宫参选去选伴读的, 又不是去当主子的。宫中规定,秀女入宫只许携带一个二尺方寸的箱子,放一些日常穿着的衣服首饰,连书也不许带的。”   “就是多带,宫中的嬷嬷们也不许带进去。因此这个箱子尽够了。等入了宫,宫中自会发下器具用品。”   薛蟠看着妹妹的笑脸,觉得喉咙里的刺扎得更深了些,叫他说不出第二句话。   薛姨妈见宝钗已经说完,想想薛蟠再有一两个月也要被送到四川去了,便没说什么,拉着宝钗上车,往宫门行去。   寅正一刻到了宫门口,看宫门外的长街已经排了几十辆马车。太监过来命不许在马上骑着,都要下来。   薛蟠知道这是宫中之人,日后妹妹还要多得他们看顾,因此乖乖下了马,就在车旁伴着母亲妹妹。   不过等了两三刻钟,眨眼就过去了。薛姨妈觉得叮嘱的话尚还未说完,嬷嬷太监们便叫秀女下车排队,一个个和册子上的家世姓名对应,又分发了号码牌。   秀女们携带的行礼箱子,也都粘上号码,避免弄混,叫太监们一个一个先抬到给秀女们分好的屋子里去。   宝钗被分到了五十二号,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她把号码牌好好戴在手腕上,把号码攥在手里,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哥哥,就低头跟着嬷嬷进宫去。   薛蟠看着妹妹的身影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半日才找到自己的舌头,拉着已经泪流满面的薛姨妈道:“妈妈,回家罢。”   说完这句话,薛蟠一抹脸,才发现自己也是一脸的湿意。   薛姨妈被薛蟠这一拉缓过神来,被薛蟠搀扶着上了车。   清晨出门,路上还是寂静无声。薛姨妈又哭了一会,才听到回家路上车外面已经十分热闹,摆摊的上街的声音嘈嘈杂杂。   等行到梨香院,薛姨妈狠了狠心,拉着薛蟠回了房内,向他道:“你妹妹已经入宫替咱家挣脸去了。你做哥哥的总不能还比不上宝儿。”   “我已经给你舅舅写信,请你舅舅派人把你接到四川去教养两年。”   “你这些日子也别去上学了,家里的房舍也莫要收拾了。和我一起把家里的生意账本归置归置,等着去四川罢。”   薛姨妈和薛蟠说这事时,宝钗正在一见暗房里,躺在一张小床上,被宫里嬷嬷们检查身体。   给公主郡主们选伴读不是给皇上皇子亲王们选妃的大选,对女孩子的容貌要求没有那么严格。   比如说选妃时要求女孩子身上不能有大于米粒大小的疤痕,不能有痣,不能有体味脚气口气等。皮肤要白,头发要好,五官端庄秀丽,身材纤秾合度。   伴读的容貌要求要宽松一些。身上可以有不大于红豆大小的疤痕,可以稍微有两颗痣也没关系。   因为选的都是六到十二岁的小姑娘,因此只需长得白净可人就好,对身材也没什么要求,别太胖太瘦到影响美观即可。   但不能有体味脚气口气这些要求却是不变的。不然公主日日和你一起读书习字,你一张口把公主给熏晕了,这不是开玩笑吗?   因宝钗已经十二岁了,嬷嬷除了验看过她容貌身子,仔细闻闻她身上的体味之外,还特意验看了一下她是不是处子。   公主郡主们年纪尚小。若把心思已经歪了,不是处子者放在公主郡主身边,万一把公主郡主们带坏了,做出有损天家颜面的事,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这一次算是第一轮初选,宝钗顺顺当当的过了。   既已验看完,便有宫女将她带到分配的屋子里去。   宝钗一路都并未抬头,老老实实的跟在宫女后面行走。   领着她的宫女倒有些纳罕:参加中选的姑娘说大都不大,就是在家里教养得再好,才到了宫里,也免不得好奇。   她前头领了三位姑娘,最大的也和身后这位姑娘差不多大,打扮得还更鲜艳些,也忍不住偷眼东看西看的。   等把这位姑娘送到屋子里,宫女观她身上衣服虽然颜色浅淡,但上身秋香色小袄是妆花缎的,下面嫩姜黄夹裙是织锦缎的。头上珠花上的珍珠也是颗颗大小匀净。   虽宝钗有意往低调里打扮,但宫女还是一眼看出来了宝钗的家底。心内暗道怪不得这位姑娘如此端方,定是家中富裕有财,请了教养嬷嬷精心教过。   因入宫要验明正身,不好带什么装着银子的荷包,只有衣服夹层里缝了几张银票。行李又都被太监抬走了。所以宝钗身上并没打赏用的银子在身上。   是以宝钗只得微微一礼,笑道:“多谢姐姐辛苦送我过来。”   那宫女忙避开宝钗这礼。她见宝钗懂事可人,又多说了两句,笑道:“姑娘的行礼都在屋子里呢。等到了时辰,自有人会来叫姑娘吃午饭,姑娘只管好好等着就是了。”   宝钗又谢过这宫女,看宫女走了,心里把这宫女的话嚼了又嚼。   两个秀女分得一间屋子。宝钗先看她自己这间屋子朝南,进了门,地上放着两个箱子,一个贴着她的号码五十二,另一个却贴着一百二十四。   屋里现只有她一个,也不知一百二十四号姑娘是什么人。宝钗先不管这些,自己伸手把自己的箱子挪到一张床边,开了箱看,果见东西都被翻过一回。   这也是应当的。入宫待选,万一你私藏了什么砒霜等不该带的东西,弄出事来,你一个死也就算了,后头得追责多少人呢。   翻了翻看东西不少,宝钗便从箱子里找出一个锁来。看屋子里没有时辰钟,又拿出一个怀表,看时辰已经将近辰末(九点)。   她把怀表揣上,又把箱子锁上搁在那。从早到现在也折腾了三四个时辰,宝钗也累得很了。   见屋子正中桌上摆了茶水和点心,她略喝了口茶,就在床上安安静静坐着等待。   再等了半个多时辰,便有宫女领来了一百二十四号姑娘,宝钗站起来一看,是一位看起来和她一样年岁的姑娘。   这位姑娘容长脸儿,生得五官娇俏,嘴上虽然是笑着,宝钗却总觉得她眉眼间神情淡淡的。行动端庄稳重,自有章法。   等宫女走了,她们互行了礼,又互通了姓名年纪,宝钗便知道了这位一百二十四号姑娘年纪十二岁,五月的生辰,比她小四个月。   父亲是扬州潘知府,名字叫做潘梅婷。   黛玉下午习完武——今日她们看葛先生耍了大刀,自己也上手演习一会,不过权当入门。因此并没有往日劳累。   她歇息一会,便来到文皎正院内请安。   黛玉才进了屋子,文皎便往她手里塞了一封帖子,叹道:“你看看罢。我都不知道,上个月李夫人来京,送梅婷入宫参选去了。今儿梅婷进了宫,李夫人说要来咱家拜会呢。”   黛玉一愣,忙接了帖子,一目十行的看完。   随后黛玉不禁红了眼圈儿:“这……这若是真选上,潘知府身在扬州,往后七八年,只怕梅婷连见一见父母亲人都难了!”   原来宫中中选的旨意传到扬州,潘知府听得是给公主郡主择选伴读,想起家中幼女年岁正好,回去就和李夫人说要送梅婷去参选。   李夫人四十多岁的人了,统共就三个亲生的孩子。大姑娘潘梅嫣已经嫁人生子,儿子潘梅真今年十五岁,去年春日中举,已经和张同知家的长女婉燕定亲。   再有就是小姑娘潘梅婷了。李夫人虽教养子女一向严格,但都是为了子女们长大能有好的前程,并非故意苛责。   潘知府乍然要送梅婷去参选,李夫人慈母之心,十分不愿。   公主郡主的伴读说着好听,实际上身份是半主半奴。在主子那受了什么委屈,难道还能和与闺中小姐妹们拌嘴似的,与公主吵回来不成?   再说一旦选中,母女分离多少年也不得一见。李夫人已经开始给梅婷寻一门好亲事了,万万不想梅婷再去入宫受那个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4 02:38:22~2020-05-25 03:0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akur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惜流景 10瓶;绿色的云、难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为何   只是潘知府一再坚持要梅婷去参选, 见李夫人一直不允,甚至几回大怒甩袖而去。连中秋宴也没好生吃得。   梅婷不忍母亲再受气,最后主动和李夫人说要去参选。   李夫人十分痛心, 索性连年也不过了, 带着梅婷就往京中来。   出门前,李夫人和潘知府狠狠要了一笔银子。母女两个租了一所小院,雇了嬷嬷来学规矩。   算算日子,已经离家五个月, 潘知府每次来信都要问一回梅婷有没有好好学规矩, 还说什么定要中选才能光宗耀祖。   李夫人说到此处,实在忍不住, 在文皎面前落下两行泪来,吐露真心道:“夫人,您说梅真已经够争气了。为何我们老爷还非要梅婷也来参选?”   “难不成自家的亲骨肉亲闺女, 在他心里还比不上一个虚名?”   文皎知道李夫人是心中憋得狠了, 想找人倾诉两句,并不是要人回答。   果然李夫人自己哭了一会,慢慢止了泪, 勉强笑道:“夫人见笑了。”   文皎笑道:“这有什么,谁家还没有点烦难事。”又叫人打水来给李夫人洗脸。   又问李夫人道:“既是要送梅婷参选,为何不先来找我?我家别的没有,空屋子可多了。你们母女两个, 外面租院子, 到底不安全呐。”   “再说我身边这些丫头都是宫里出来的,比你们外面请的嬷嬷强些。或是我给大姐姐写封帖子, 好歹也能稍稍照应一二。”   李夫人感激的笑道:“正是因为知道一旦告诉了夫人,夫人必要帮忙的, 所以我才先没说。”   “选上也罢,选不上也罢,左右我本是想着让梅婷好好在我身边呆到十八岁再出门子。人家姑娘有真心想要入选的,我一求夫人,万一把人家挤下去了,也是我作孽。”   “若选上了,算是我们老爷有造化。选不上,我反正要带着梅婷家去,他爱怎么生气就生气去罢。”   文皎把手放在李夫人手上,安慰道:“梅婷这孩子我也看了一年多,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就算是选上了,左右还有我呢。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若是选不上,京中好儿郎多,我都帮你留意着。”   话说到此处,也已经不好再往下深说了。李夫人洗了脸,便问起文皎的胎来:“夫人这一胎,看上去得有四五个月了罢?”   文皎笑道:“大夫说是四个多月了。”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李夫人笑道:“我都不知夫人有孕,若是早知道,就该多带些东西来。是我失了礼,请夫人莫怪。”   文皎便道:“什么礼不礼的,你也太见外了。你便多来看我几回,比什么礼都好呢。”   当晚林海回来,文皎又和林海说了梅婷这事,点评道:“这潘知府也太利欲熏心了。他自己官场上不争气,倒是舍得孩子们,真是……”   林海点头道:“我观潘知府确实有些钻牛角尖。”   文皎想到自家,便拉着林海道:“日后如海可万万不要让黛玉去参选,做什么王妃皇妃的。”   “咱们就给黛玉找个家风清正,公婆和善,孩子出息争气的人家。最好是和如海一样会疼人的就行。你说可好不好?”   林海听了,一开始心里觉得黛玉还是个小姑娘呢,怎么这么早就打算起婚事来了?   后听文皎说完,深觉文皎说得有理。只最后一句夸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便搂住文皎,令她看不着自己的脸,方笑道:“好,都听月娘的。”   文皎心中松了口气。这样除非意外,贾府和皇家就再也和黛玉沾不上关系了。   想来想去,到底觉得林海这样的男子十分难得,文皎心里便甜蜜蜜的。   已经四个多月了,文皎隐晦的咨询过水嬷嬷,说文皎胎相稳固,房事只要不太激烈,是没什么问题的。   前边的花样儿都是让林海舒服,算上去文皎自己已经旱了整整三四个月。   今晚气氛正好,文皎便有些意动。她小手指勾了勾林海的手,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   林海身上也燥热起来,低声道:“月娘,你还怀着身孕呢……”   文皎微微踮起脚,在林海耳边吐气如兰:“我问过水嬷嬷了,只要林海疼惜我一些,无事的……”   林海再也忍不住,一把抱起文皎放在床上——顾忌着文皎的身孕,都是轻拿轻放。   只是他动作虽轻,呼吸却重。文皎看着林海的表情,轻轻一笑:“如海就这么馋得狠了?”   (后面省略一万字晋江不能描写的内容,大家还是自行想象~)   梅婷是一百二十四号,排队入宫时她后面还排着好几位姑娘。   但第二日宫女嬷嬷们带着她们去上宫规课时,宝钗打眼一扫,就发现屋里只坐着八十余位姑娘。   看来剩下的姑娘已经昨日被送出去了。宝钗转头看了一眼梅婷,发现她也若有所思,显然也是心中有数。   聪明。这是宝钗给梅婷打上的第四个标签。前三个分别是稳重,有心事和友善。   宫规课并不轻松。不论姑娘们本身的规矩怎么样,一样要从行走站立学起。宝钗苦练了几个月,年纪也不小了,倒还是能偷空看一看别人。   一上午下来,有好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已经开始哭闹起来,哭着说要回家。   小小年纪骤然离家,到了陌生的宫里,和一群不熟悉的人在一起生活。再加上又走又站的折腾了一上午,想家哭闹也是人之常情。   但给公主郡主选的伴读,若是只有这样的心里素质,便算十分不合格。   日后要在宫中日日陪伴公主郡主,伴读们想家是难免的。宫规也没有苛刻到连在自己屋子里哭都不许。   但大庭广众之下便哭闹起来,除了心理素质不合格外,可见这几个小姑娘性子也比较骄纵,或是不太明白事理。   等下午坐在椅上开始听嬷嬷们讲宫规时,宝钗便发现上午哭闹的那几位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这样上午练规矩,下午听宫规的生活整整持续了九天。   晚上是留给姑娘们自由活动的。院子里都是小姑娘,宫女嬷嬷们也拿了毽子沙包等游戏来给姑娘们玩耍。   宝钗除了去上课外,并不多在院子里和其它姑娘们玩乐,只坐在屋内认真复习。她还和宫女们要来针线,有时做些女红。   没想到潘梅婷也是一样。两个姑娘日日相处,到是处出些情分来,有时候家里的事也能说个一句半句。   潘梅婷在闺中时,总是因言行跳脱被李夫人责罚抄书,好压一压她的性子。   现下李夫人不在旁边看着,梅婷以往的活泼劲儿却一丝儿也没了。   到三月十一考核规矩时,原本的一百三十二位秀女只剩下七十三位。   这九天里又出去了几位姑娘,有的是因为拌嘴吵架,有的还是因为想家哭闹。再多的,宝钗也不知道究竟。   三月十一考完,又有八位姑娘被送出宫去。   三月十二考口齿说话,送出去七位。   三月十三考读书识字,送出去十五位。至此还剩下四十三位。   三月十四,十五又分别考了才艺和女红。这两轮并未淘汰人。   宝钗猜想是因为规矩礼仪口齿说话读书识字这几样,都算是做伴读必须要有的才能。   但才艺和女红算是特长,没有也无所谓,等选上了慢慢学就是。   几轮团团考完,宝钗和梅婷二人全都通过了。彼此对视一眼,竟都感觉出些并肩作战的味道。   给姑娘们歇了五日。三月二十早上,嬷嬷们把几经挑选剩下的秀女聚集在一起,按着个子十人一排站好,正正好站了四排。   宝钗心中纳罕,怎地又少了三位?   而后宝钗看见往常一脸严肃的嬷嬷们,毕恭毕敬的请上来一位头上戴着凤钗,身着碧蓝色宫装,容貌清秀的二十余岁女官。   那只凤钗的形制宝钗前几日学规矩的时候学过,代表着宫中最高的女官职位——只有在皇后的长乐宫,和太后的长宁宫中才有的四品尚书之职。   再观这位女官年纪,定是协助皇后管理六宫的长乐宫白尚书了。   宝钗若是中选,是归在内文学馆编下。而长乐宫尚书有权过问宫中六司一馆的全部事宜。   换句话说,这一位就是宝钗中选以后在女官体系里面的最高领导。   能经过层层选拔,四十位姑娘都是聪明人。她们见了这位女官,便齐齐行礼道:“见过白尚书,白尚书万福金安。”   忍冬和文皎一样,都是白夫人从外面买来的小丫头,几经辗转,自家姓名都早已忘记。   但既然封了尚书,外人称呼起来,便必要带着姓才是。是以苏皇后问过白夫人,直接将忍冬冠以“白”姓,以示信重。   忍冬今日是来勉励和提醒这四十个小姑娘的。   此次中选,是为了给大公主二公主,还有上皇先二皇子忠节亲王的嫡女慧云郡主,先三皇子忠怀亲王的嫡女慧纯郡主,忠顺亲王的嫡女慧淑郡主,共两位公主三位郡主择选伴读。   公主伴读才人定额四人,郡主伴读赞善定额两人。这四十个小姑娘里面,几乎是每两个人都必会有一人中选。   忍冬先勉励了一番姑娘们,有些姑娘被夸得脸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忍冬。   而后忍冬语气虽然不变,但说的事却让小姑娘们都瞪大了眼。   忍冬笑道:“这五轮考核考完,本还有四十三位姑娘,现下站在这里的却只有四十位。姑娘们可知,另三位姑娘为何被送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呢?为啥呢?   大家来我的wb一起玩呀~   Wb名:巫朝尘 第88章 熏吐   忍冬不过一问, 并不是想要人答话。   她见姑娘们都好好站着,并无人说话,便接着笑道:“现今天也算热起来了。我看姑娘们有人连夹衣都不穿, 换上了单衣。”   “小孩子家畏热, 白日里少穿一件也无妨。只是姑娘们夜间千万关好门窗盖好被子再睡。现今夜间风大,若是一个不甚被吹得了风寒,发了高烧,可就要被送回家里去了。”   宝钗心中微动, 就算是发了风寒, 风寒也有轻有重。总不能这么巧,三人一同病重吧?   忍冬看看下头小姑娘们的面色, 微微加重了语气,道:“兵部范员外郎之女范嫣娴,因嫉妒太医院王御医之女之才, 于本月十五日丑时一刻来到王凝薇房外, 故意大开其窗,致使王凝薇感染风寒,高烧不退。”   “现经太医院抢救, 王凝薇已脱离危险。但因身体虚弱,无法继续参选,已经被遣送回家。”   “范嫣娴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恶毒。皇后娘娘大怒, 已发下旨意, 范嫣娴永不得参选。凡范府女眷,二十年内不得入宫觐见。”   “圣上也发旨斥责范员外郎教女有失。现已降职一级, 以观后效。”   “负责范嫣娴,王凝薇两屋的宫女, 照管秀女不周,已经被仗责十下,扣除一年薪俸。”   四十位小姑娘听得此话,就算是沉稳如宝钗的,也已经睁大了双眼,抬头看着忍冬。   再有那年纪较小六七岁的姑娘,已经被吓得流泪,只不过碍着宫规,不敢放声大哭罢了。   忍冬总结道:“姑娘们是来做公主郡主的伴读的,想也知道,皇后娘娘怎容范嫣娴这样坏了心的人留在公主郡主身边?”   宝钗心里却想到,白尚书虽然口中未说,但想来皇后娘娘认为感染了风寒的王凝薇也并非全无过失。   不然怎地只提了给范家的罚,却丝毫未提给王家的安抚恩赏呢?   王凝薇,十岁,太医院正六品王御医的独女。容貌秀美,颇有才华,只是平日为人有些……张扬。   谨言慎行,宝钗又一次告诫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   皇后娘娘容不得坏了心的人在公主郡主身边,定也容不得张扬浅薄的人。   忍冬看着下头小姑娘们的情状,倒还算是都稳得住,看来剩下的这些秀女倒都还不错。   她给内文学馆的女史们使个眼色,女史们便上来一一安抚哭泣的姑娘。   看底下哭的都止了泪,忍冬便继续说道:“还有一位户部员外郎秦静巧姑娘,她倒是既没有害人,也没生病了挪出去。”   “只可惜她家中兄长去年冬日殴伤人命,本以为自家有财有势,找了关系连刑狱都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宫中选女官,必要家世清白者才能入选。更别说侍读是陪伴公主郡主的,放这样家中目无法纪,仗着权势为非作歹的姑娘在公主郡主身边,皇家颜面何在?”   “现今秦静巧已被遣送回家。刑部已经派人去她家中押送他兄长进京候审。若是查证他家行贿掩罪属实,后头的事自还有律法来判。”   宝钗心神一晃,果然苏夫人说的话是真的!   幸而哥哥行凶被苏夫人拦下,不然依着母亲的性子,托关系找人给哥哥脱罪也是少不了的。   如此别说是她中选从此没了结果,只怕家里从此……   忍冬最后总结道:“姑娘们层层选·□□,能留到现今属实不易。”   “宫规律法在上,希望各位姑娘们都谨慎自持,莫要生出坏心,害人害己。望姑娘们都能深明礼义,谨慎自持。”   宝钗随着众人一同屈膝行礼:“谨遵尚书教诲。”   三月初三,礼部将今年会试的预选一主考官、三副考官、十八考官之姓名官职题奏圣上。   三月初六清晨,共二十二位考官携带行李,穿朝服到紫宸殿听旨,而后立即前往贡院。直到批卷结束之前,不再与外界往来。   会试连试三场,每场三天,第一场是三月初九日。最后一场试完是三月十七日。   而考官们还需等待判卷结束后,方可出贡院回家。   林海被点了三位副考官之一,今天已经是三月三十了,林海还未回来。   也就是说,文皎已经二十余天没见到林海了。   去年林海办私盐案子最关键的时候,也常三五日不回家。   但那时候一来是每次的时间短,文皎又知道这件事是林家命运的关键转折点,因此全力支持林海,没有一丝不愿。   而现今文皎怀着四五个月的身孕,正是情绪最容易波动的时候。已经情浓的丈夫二十余日一面也未见着,文皎就算再怎么安慰自己,夜晚孤衾独枕时也免不了觉得十分寂寞。   文皎也了解过现在给举子们的贡院考试间,都是十分狭小的一个暗间,连站人都站不起来。   就算考官们住的屋子比举子好,但二十二位考官住在一起,这生活条件能好到哪去?   再想到现代高考判卷老师的一天工作,除了判卷子就是判卷子。文皎不禁对林海的副考官生涯报以极大的同情。   文皎在“你这个狠心的男人抛下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这么久不回来饿死你活该!”和“可是林海也不愿意啊皇命难违吃不饱睡不好折腾坏了最后心疼的还是我自己”这两个想法之间没有犹豫多久,转头就吩咐下去备好养身养胃的饭菜预备着老爷回来。   连正院的被褥文皎都吩咐换了新做的,比使旧了的蓬松软和些。   色色预备齐全,在文皎的殷殷期盼下,四月初一上午放了会试榜,下午各考官们也从贡院中被放了出来,各自归家。   文皎拉着林海上上下下看了半日,总觉得是瘦了些,人也憔悴了许多。   林海看文皎围着他转了两圈,竟然眼泪都掉下来了,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只是他刚把文皎搂在怀里,安慰之语还没说出口呢,文皎就觉得一股酸酸的味道冲进她的鼻腔,一个没忍住,扭头就把才吃的点心都吐了出来。   什么都准备了,怎么忘了吩咐给准备洗澡水啊!   太太已经一个多月不曾呕吐,因此这一吐实在是意想不到。一屋子的人都愣了一瞬。   白露白霜忙出去喊人收拾,又把文皎扶到塌上着,拿水来给她漱口。   文皎漱了口,又喝了几口水,才觉得恶心被压下去了。她看林海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嗔道:“老爷和一群大男人呆了二十多天,是不是都不怎么洗澡的?真是的!”   “白霜,快吩咐厨房先烧水来给老爷洗澡。多烧几锅水,把我常用的花瓣花露都拿来给老爷使。”   林海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袖子,也皱了皱眉头。   在外头还不觉得,一进了屋子鼻子里闻到的都是甜香味果香味,再闻闻自己,果真是有些味道。   林海只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想到刚刚文皎吐了,担心她的身子。心里不知怎的微微有些恼意,又觉得十分好笑。   文皎看林海这个样儿,不禁又笑了几声,往墙边一溜椅子上一指,笑道:“请老爷先在椅子上坐坐,等水洗澡。老爷恕我不能和老爷同坐了。”   林海依言坐在椅子上,笑着自嘲道:“果真人说臭男人臭男人,没想到今儿我也做了一回。”   又问道:“夫人觉得身子如何?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传水嬷嬷来看看?”   文皎冲着林海刮了刮面皮,吐舌道:“只要老爷好好洗个澡,我就没事了。”   等晚上吃了饭,一家三口坐在塌上,林海看着一大一小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只得从头讲起自己监考判卷的一系列事来。   文皎果然听到这次会试又有几个身体不好的举子考到一半就晕在号房里头,被人抬出去了。   就算是勉力坚持下来全程的考生,考完后差不多一个个也都是精神涣散,脚步虚浮,臭不可闻——毕竟吃饭上厕所都在一个屋里,三天的味加起来……   而后听到林海这几日的衣食住行,黛玉感叹道:“怪不得太太这两天忙前忙后,又是吩咐厨房做好吃的,又是裁衣裳晒被子。果然我见爹爹是瘦了些。”   文皎在黛玉耳边用林海恰好能听到的声音神秘的笑道:“哎,玉儿你不知道,最最关键的一样我可是忘准备了。”   黛玉奇道:“太太准备得这么周全,还有什么忘了不成?”   林海咳嗽一声起身道:“夫人冷不冷?我去给夫人拿条毯子来。”   文皎憋着笑看林海进了内室,在黛玉耳边耳语两句,黛玉听完想笑又不敢笑,最终还是憋不住,抱着文皎的胳膊,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外头会试放了榜,宫中给公主郡主们选伴读的中选也差不多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四十位被层层选□□的姑娘已经重换了屋子,现今都是一人一间。   宝钗和梅婷两个虽然互相有些舍不得,到底自己住一间比两人一起住松快些。   再说等分配完屋子,两人的房间是互相挨着的。不好走街串巷的穿了院子串门,临近的屋子日日走一遭作伴也并不出了格儿。   再说还有几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天天外边踢毽子翻花绳呢,嬷嬷们也没说什么。   是以两人倒是欣然搬了家,每天互相结伴去上课,又结伴回来一起看书做针线。   日夜相处,都是小姑娘,哪有不交心的?是以宝钗也知道了一些梅婷家中的事,深为梅婷叹息。   她来参选,是因为家中没有出息的男子,不得不来。   梅婷本不必发愁这些,也来参选,却是因为父亲心中不足。   也不知这是梅婷的幸运,还是不幸。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提前说林海点了主考官,现在已经把前面改掉了~感谢在2020-05-25 03:04:12~2020-05-26 00:4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蛀书虫子、菁菁 10瓶;难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情书   却说四月初七是文皎生辰。因去年林海忙着忘了文皎的生日, 虽说最后补过一场,到底不是当日。   虽说文皎并没怪罪林海,但是黛玉因为这事私下找林海说过好几次。林海现今再想起来, 也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文皎。   因此今年林海早早就给文皎预备起了生辰之礼。等他从贡院中被放出来, 又十分积极的筹划文皎生日宴上要请的人。   文皎一则怀着身孕,懒怠应酬外人,二则又不老又不小的,不过是个平常生日, 不欲张扬。   因此虽然林海这么殷勤, 她也只请了娘家嫂子柳氏和韩氏,外加李夫人。再加上家中这些先生嬷嬷们, 又有孩子们,也能坐上三桌了。   四月初七当日,客才到齐, 大家团团见过, 苏皇后又从宫中赏下东西来,说贺一贺妹妹生辰。   这下京中本不知道刑部尚书家里苏夫人过生辰的,也都知道了。   只是现在赶去人家家中相贺, 且不说人家夫人怀着身孕方不方便接待你,就是人家方便,也显得你太过谄媚。   是以略晚一会,门上收了许多帖子和贺礼。文皎来不及细看, 便都命先好好收起来。   柳氏韩氏听文皎说李夫人家中女儿送去参选, 明明有文皎这么个路子都没走,倒是都还高看李夫人一眼。   她们这样身份的人, 想要巴结上来的拿好处的人可太多了。   难得遇到这么一位放着关系不使的,都十分好奇, 便和她多聊了两句。   李夫人虽说出身不是世家大族,丈夫也不是什么高官。但其为人确实最最板正不过,深明礼义,也颇通诗书。   因此聊了几句,柳氏与韩氏对李夫人都颇为欣赏。再加上席上几乎都是自家人,一整日下来,真是宾主尽欢,都十分尽兴。   中午是请“外人”玩乐,晚上便是林海文皎黛玉一家三口在正院开一小宴。   林海精心准备了两三个月,做出一篇赋来夸赞文皎。   黛玉在旁边十分好奇,但也知道非礼勿视,是以压住心中好奇,并未凑上去看。心中还夸了一番林海比去年表现得好多了。   文皎自己偷偷看完,全篇溢美之词,看得她脸红心跳。   当年全国考第三,现今被钦点会试副考官,几乎算是全国最有才华的人之一的大帅哥,用《滕王阁序》那么长的篇幅专门写一篇文章夸文皎,文皎感觉自己真的有些飘飘然。   她怀着身孕并未饮酒,下了席却觉得晕晕的,脸热得很。   更衣洗漱已毕,见室内已经无别人,文皎拿着这篇赋,在林海耳边问道:“这算是如海给我写的情书吗?”   林海只觉得自己耳根都热起来了。写的时候没有不好意思,这时候倒是羞了起来,只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是”。   文皎见他这样不依,把情书抖开,摊在林海眼前,亲他一口道:“那如海读给我听,好不好嘛。”   林海说话结巴了起来:“这……这成何……”   文皎搂住他道:“如海专写来夸我,写都写了,现在我人就在这里,如海读一遍又能怎地?”   林海把那几页纸叠好,放到文皎手中。他面上神情还带着点不好意思,微微叹一口气,认认真真对着文皎说出他在心中默念了千百遍的情话。   文皎看着林海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低沉又有魅力,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心跳不已。   再往上看,只觉得他的眼睛比星河还吸引人。   文皎彻底沉醉了。   这日皇上去了贾贵嫔的华阳宫中。苏皇后得了空儿,便和长乐宫的几位高位女官们都坐在一起,正在商议中选之事。   苏皇后手中的册子十分详细,不但记录了四十位秀女的出身姓名年龄每次考试成绩特长。   还记录了每个人和谁关系好,日常生活习惯,爱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首饰,下了课是出去玩还是在屋里等等。甚至还列出了姑娘们和朋友的一些对话。   苏皇后手中现拿的是薛宝钗这一本册子,她看完合上道:“这薛宝钗不论人品才学都是极好,可惜她哥哥是个纨绔子弟。不过,她还真是有一门好亲戚。”   忍冬回忆道:“是,若不是二小姐拦着,只怕薛姑娘现已经和秦姑娘一样,被遣送回家了。”   苏皇后点点头,又把手里薛宝钗这本册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叹道:“确实是个好孩子,不留下有些可惜了。暂且划到赞善备选,等我亲阅再看罢。”   忍冬回道:“是。”然后提笔写上一笔。心道,薛姑娘好是好,只可惜家里不争气,再好也不能放到公主身边。   到时候看了真是好,就给慧云郡主或是慧纯郡主做伴读。两位郡主没有父母,不过空有虚名,也没什么势借给薛家,年纪上也差不多。   薛姑娘这么好的人物品格,给了两位郡主,任谁也不能说娘娘亏待郡主们,真正是再合适不过了。   四月初十,在四十位姑娘们又经过二十天内文学馆的文化培养,和执掌宫规典罚的宫正、司正们的宫规教育后,决定她们能不能留在宫中的最后一轮考核,皇后亲阅,就在长乐宫前殿开始了。   周妃生的大公主今年七岁,皇后娘娘生的嫡公主今年五岁。公主伴读才人之位有四人定额,便可以择选年纪较长的两人指引行为,年纪相仿的两人充当玩伴。   先二皇子忠节亲王的嫡女慧云郡主十一岁,先三皇子忠怀亲王的嫡女慧纯郡主十岁,忠顺亲王的嫡女慧淑郡主四岁。赞善之职定额两人,便都挑选年纪相仿者陪伴即可。   因关系到皇室子女的教养问题,苏皇后择选得十分认真,四十个小姑娘全都一一叫上前来垂问,殿选完毕,已经是天色渐暗,日落西沉。   当日并没出结果,宝钗和梅婷仍是并排走着回了屋子。   行到屋门口,宝钗忽然听梅婷低声笑道:“皇后娘娘如此慈善,就是留在宫里,也没什么不好。”   宝钗扭头看了一眼梅婷,发现梅婷面上笑着,眼角却落下一滴泪来。   她想了想,伸手把梅婷拉到自己屋里,递给她一条帕子,哄道:“悄悄的哭罢,没事。若是赶不上吃饭,一会我给你留点心。”   等又过了四五天,到了四月十五这日,此次中选的结果才出来。   潘梅婷被选为正六品二公主才人,薛宝钗被选为正七品慧纯郡主赞善。   未中选的姑娘当日便被遣送回家,而中选的十四位姑娘则要在宫中等待陆名量体,等到三日后方可归家。   虽然潘梅婷前日才哭过,赌气觉得回家不如就留在宫里,自己给家里争了气,想来父亲再也不会因为这事和母亲吵架。   但等到自己真的入选,还是人人都想做的皇后嫡出公主二公主才人,潘梅婷又想到今生再也不能日日陪伴母亲,做无忧无虑的闺中女儿了,私底下又悄悄哭了一场。   宫中当日便派遣太监去各才人赞善家中传旨。   贾府内监上门,本以为又是宫中贵嫔娘娘的消息,没想到那内监说请薛家薛王氏和薛公子前来领旨。   贾琏忙叫人去找薛姨妈和薛表弟来。薛蟠那日听得母亲要送自己去四川,险些没吓得摔到地上。   但那时他刚送了宝钗去参选,心中愧疚,觉得自己无用。是以虽然惧怕王姨爹之威,到底没在家里闹起来说不去。   过了十天半个月,薛蟠心里就渐渐松动起来。想自己在京里花天酒地也无人管束,等到了四川,只怕轻易连出门都不行了!   但还没等他想出什么法子,宫中就传出斥责范家女子的旨意,还有秦家姑娘被兄长连累遣送出宫的事。   薛蟠这才明白过来,妹妹去的不是什么女子学堂,而是天下规矩最大的皇宫。一个不慎,别说受些委屈,就是身家性命也难得保障。   他这才后悔起来,日日急得在家中打转。若是自己能让母亲妹妹放心些,妹妹何至于要去参选呢!   薛蟠甚至偷偷拜了几日佛,求妹妹落选回家,他甘愿到舅舅那去,再没有怨言的。   左等右等又是将近一个月。听贾家人说宫中来了内监要见他和母亲,薛蟠把脚往地上一蹬,心想别是妹妹被人害了罢!   然后他赶紧进屋去拿了一堆银票,想着不管什么事儿,银子总能开条路!   等和薛姨妈跪在地上听完旨,薛蟠迷迷糊糊的想:妹妹这是中选了?   妹妹以后就是宫里的人了?再也回不来家了?   想到此处,薛蟠悲从中来,鼻头一阵酸意。   等站起来接了圣旨,薛蟠从怀里直接掏出一千两银票给了那公公,问道:“请问公公,不知家母和我能否再见舍妹一面?”   到贾府来的还是那位夏公公。他看薛蟠虽是贾府的亲戚,人也不大通,好歹银子给的足。   因此笑眯眯的说请薛公子放心,三日后薛姑娘还会回家候旨。宫中也要择吉日再接伴读们入宫受封。   况兼皇后娘娘慈善,才拟了规章说凡是伴读们家在京中的,每年中秋和春节都会放假给伴读们回家团圆几日。往后见面的时候也尽有。   薛姨妈听了也落下泪来,又对着夏太监千恩万谢。   夏太监都笑着受了。论起品级,他还穿着正五品的太监袍子,不论是比贾琏还是比先头薛家薛员外郎都高上半阶。这礼他可受得一点不心虚。   贾琏又趁机问了几句贵嫔娘娘。夏太监今儿大赚一笔,心情极好,也笑眯眯的说贵嫔娘娘一切都好。   夏太监还要再传好几家旨意,因此也并没多留,赶着往下一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能撒泼打滚求一下评论吗?嘤嘤嘤~ 第90章 打算   却说夏太监去的下一家就是李夫人租的小院。   李夫人接完圣旨, 也是心情复杂。她先拿着帕子擦去眼角泪水,方端正一礼道谢:“多谢公公跑这一趟,公公一路辛苦, 请拿着喝杯茶罢。”   夏太监虽只从李夫人这拿了薛家给的银子的十分之一, 一百两,但言语间并未有丝毫懈怠,甚至比在贾家时的态度还更恭敬了些。   他不待李夫人问,就细细说明了潘才人何时能到家, 以及皇后娘娘新拟的规章。   李夫人听过不禁又流泪道:“皇后娘娘贤德仁善, 只可惜现在家夫远在扬州当差。若不然,年年能得见小女, 实在是想也想不到的福分。”   却说贾府上午才送走了夏太监,下午便有王子腾家的管家上门,说是依二姑太太之言, 要接薛公子去四川。   王家此行是管家带着十个男丁, 未带女眷。因王子腾是贾政的妻弟,薛家借住在贾家,贾政便出面接待了管家。   薛姨妈免不得又和王夫人解释一番, 说不是不信任姐夫,是因为薛蟠性子顽劣,须得哥哥棍棒调教云云。   薛蟠求神拜佛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等王王子腾的人真来了, 却又怕得躲了起来。   恨得薛姨妈锤他几下, 又说想想你妹妹等语。   薛蟠自知王家人来都来了,自己去定是得去。但能拖一天是一天, 又说总要等妹妹到家在入了宫再去才是。   四月十八,才人赞善等都归家候旨。且不说宝钗中选归家后薛家贾家又庆贺几番。宝钗看哥哥虽然大样未改, 好歹有了些长进,心中稍感安慰。   潘梅婷出宫后,看宫人太监们走远了,先是抱着李夫人,母女两个大哭一场,直哭得气噎喉干。   而后李夫人便细细打量梅婷。见去了四五十天,梅婷人虽然稍稍瘦了,但气色比入宫前更好些,心里倒是安慰了些许。   梅婷怕李夫人担忧,把这四五十天的选拔从头说来。   她着重说了入宫除了学习和考核外,并没什么别的事。女官嬷嬷们都很友善,一应吃穿用度比家里还好,自己的室友薛宝钗姐姐十分体贴,两人相处得极好。   最后亲阅时见到皇后娘娘。娘娘气度高华,除了考核她问题外,还十分亲切的关心了她的生活起居。   宫中规矩虽然大,但是只要自己不先坏了规矩,生活起居都自有章程,也是十分舒适的。   前两日她们四个伴读还被女官姐姐们带着去见了二公主。二公主十分活泼可爱,一见她们还拿点心给她们吃,一点都不骄纵跋扈。   往后在宫中上学,给上课的都是翰林院的大儒和内文学馆的女官们。学习课业都和公主郡主们一样。   因为有正六品的官衔,每年还会领二百两银子的俸禄。四季衣裳食物供给都各有条例。皇后娘娘治宫严谨,从未听说过有克扣分例之事。   听嬷嬷们说房舍到时候是两人一同住一排三间屋子,一人一间卧室,共用一间堂屋。每人还有小宫女听唤。   梅婷最后又说,等进了宫只用陪着公主好好学习上课,别的一概不用管。除了见不着家人外,再没什么不好了。   李夫人听梅婷说完,何尝不知这是梅婷怕她担忧,故意说出好的来宽慰她?   自己没能护住女儿,反倒叫女儿来体贴她。李夫人一颗心真是又冷又热,只觉得不知道怎么补偿女儿才好。   想了一会,李夫人拉着梅婷起身,走到自己搁钱的地方,点点自己手上剩下的银票,拿出三分之二,一气儿塞到梅婷手里。   本以为二十年的丈夫,不说十分恩爱,到底一直相敬如宾,互相尊重。   谁想到为了虚名一下露出可怖面孔,执意要把女儿送入宫中。   李夫人不说觉得夫妻情分霎时成空,到底对潘知府心凉了半截。   细细想来,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还是他一直伪装得太好,连自己这个枕边人都骗过去了?   但李夫人虽是赌气离家,心里还知道此一去绝不能亏了女儿。几十年情分还在,离家之前她咬着牙伏低做小,从潘知府那敲出五千银子。   随手一给就是五千两,也不知道这人私底下都做了什么,还有多少银子是她不知道的。   再想起上个月大女儿来信,说过年回门,发现潘知府在家中现在极宠爱一个叫秋杏的丫头,连李夫人以前提起来的两个姨娘都靠后了。   李夫人狠了狠心。梅婷既然已经被选中,皇命难违,只能多给梅婷财产傍身。   自己再舍脸求求苏夫人,若是梅婷有什么不好,盼着苏夫人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保一保梅婷的性命。   家中还有梅真,若是她赌气不回去,家里乌七八糟的再扰了梅真读书,她十几年的心血,可不就……   还有梅嫣,出嫁女儿的底气总有一半是来自娘家。自己做娘的先垮了不给撑住,以后女婿变了一个人,梅嫣找谁哭去?   既已想通,李夫人便决定能给梅婷带的都多带些。   见梅婷拿着银票说太多了要还回来,李夫人又把银票往梅婷手心里放了放,道:“你好好拿着罢。娘又不能跟着你入宫,你身上有银子,娘好歹安心些。”   又问她道:“梅婷,嬷嬷们有没有说入宫准你带多少东西?”   梅婷道:“这倒是还没说。不过我们出宫之前,专门有尚服局的人来给我们量尺寸裁衣裳。想来衣食住行,宫中都有定例,这样应该不许多带什么东西的。”   李夫人想想是这个道理。她再翻一翻上京带来的首饰匣子,找出几样又轻巧,又贵重,样式又合梅婷戴的钗钏簪环等,命她都装上。   李夫人拉着梅婷坐在炕上,想想除了再带几件衣裳外,竟没什么能给梅婷再带的东西。觉得自己能为梅婷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四月二十,李夫人带着梅婷拜访林府。文皎知黛玉和梅婷小姐妹半年多没见,梅婷眼看又要进宫,定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正好今日是沐休,黛玉英莲陆清都得了一日的休息。文皎便命黛玉带着梅婷后头找姊妹们玩去,自己留李夫人说话。   黛玉早已知道梅婷入了选,被封为正六品才人,不日就要入宫去了。   但她先一句关于宫里怎么样的话也没问梅婷,而是命丫头去找英莲陆清。   说告诉陆清今儿梅婷姐姐来了,再告诉英莲来了她扬州时认识的姐姐,问要不要一起去花园子玩。   陆清在扬州时也和梅婷婉燕婉贝们一起上过课,玩了半年,大家彼此相熟。   英莲确是梅婷没听说过的。是以黛玉便说故事一样说了英莲的来历,倒是把梅婷听住了。   梅婷听完笑道:“我说呢,江浙一带都传遍了,说什么尚书夫人一声吼,把那纨绔子弟震得七窍流血,跪地便拜,求饶不止。”   “我和母亲还说,苏夫人这么温柔,连大声说话我都没见过,怎么就成女侠了?果然是葛姨吼的。”   黛玉震惊道:“怎么传来传去,传得这么离谱?太太若是有这功力,不是早就上边关当将军去了。”   梅婷喷笑:“就是苏夫人真有这功夫,难道边关还会收女子,世上还能有女将军不成?”   黛玉却道:“为何不能,梁红玉、花木兰、樊梨花和杨门女将,这些不都是女将军?”   “现今我朝连女官都有,虽说只是宫内。但说不定再过个一二十年,女子就真的能上朝为官,边关守疆了!”   话一出口,黛玉便有些后悔。她的本意是想今天让梅婷忘了入宫这件事,带着她好好玩一场。   谁知聊着聊着,就把女官事带出来了。黛玉一面暗悔,一面看梅婷的面色。   梅婷倒是并没多想。木已成舟,她还能不去不成?   不过黛玉说起女官,她倒是心中一动,问黛玉道:“黛玉妹妹,你说的那个要当街打人被苏夫人拦下的皇商薛家公子,是不是家中还有一位妹妹,今年也来参选了?”   黛玉又奇道:“是了,他们一家现借住在荣国府贾家。难不成……”   梅婷点头叹道:“这就是了。我说宝钗姐姐如此人品样貌才学,怎地我都被选中才人,她却只是赞善。原来是家中拖累的缘故。”   黛玉问道:“听梅婷姐姐的意思,姐姐和这位宝钗姑娘很熟识?”   梅婷笑道:“岂止是熟识。我们两个在一个屋里住了二十天,还做了一个月的邻居呢。”   “只可惜宝钗姐姐这样好的人,偏被家里拖累,真是命运无常。”   梅婷还要再说,陆清已经拉着英莲到了。黛玉又介绍过一轮,四个小姑娘便一起到了花园子里说笑玩乐。   自从圣上中选旨意到了扬州,梅婷就没再有过一日松快日子。   先是父亲执意要让她参选,母亲不让,父母起了争执,直吵了几乎一个月。   而后李夫人带着梅婷上京。京城人生地不熟,李夫人又不愿靠人。因此娘儿两个使了大功夫租院子请嬷嬷。   嬷嬷请来后,梅婷发狠苦练,几个月不曾出门。入宫参选,又是日日提心吊胆。   好容易选完,自己却被选中。日后便要母女分离,见一面都难。   今儿梅婷倒是痛痛快快玩了一整日。黛玉还带着她拜访了宫中出来的两位先生。先生们知道她要进宫,都说了几句金玉良言,梅婷谨记在心。   等日头西斜,正院里来人唤潘姑娘时,黛玉拉着梅婷道:“左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入宫,你们在京里又没个熟人。若是闷了,只管打发人来,我让他们派车接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姨妈君来了,不敢熬夜QAQ   所以第二章 可能会晚一些哦~感谢在2020-05-26 05:51:08~2020-05-27 00:4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难捱、顾暖安凉笙南北、啊啊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机会   梅婷谢过黛玉的好意, 但直到五月二十入宫前,也只再去了林府两次。   从前梅婷还觉得母亲严苛,明明人家家里姑娘都能做的事, 自己做了却要被罚关禁闭抄书。   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慈母之心。比如这次入宫, 若不是因着母亲的教导,时时自省,说不准被害高烧遣送回家的就是她了。   李夫人却后悔从前太过严格。本想着小时候紧些,长大了就比人家松快。没想到还没长大, 就要被送到永远都松快不得的宫中去了。   是以李夫人对梅婷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宽松起来, 想让她多去林府找姐妹们松快松快才好。在家里也是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   而梅婷却什么别的都不想做。梅婷现今只想着和母亲多呆一日,再多呆一日。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和母亲呆在一起, 就算母亲说她两句,她也甘愿受着。   梨香院里,薛姨妈也恨不得把那小箱子的边边角角都给宝钗塞满。连银子都直接给宝钗塞了五万两。   宝钗倒是笑道:“妈妈给塞这么些银子做什么。宫规里面明明白白写了, 凡位高者向位低者索要财物, 或是位低者主动向位高者行贿的,都要依例处置。”   “再说,我是去做慧纯郡主的伴读。先忠怀亲王就剩这么一个姑娘, 谁还能欺压到她头上?”   薛姨妈道:“手里有钱,心中不慌。就算一时用不上,有总比没有强。”   宝钗拉着薛姨妈坐到炕上,屏退众人。她自被选中赞善后, 说家里的事心中便更有底气些。   她直接附在薛姨妈耳边问道:“妈妈, 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咱家来京里到底带了多少银子?”   薛姨妈犹豫一下, 悄悄告诉宝钗一个数字。   宝钗震惊道:“妈妈可是把全部家当都带来了?不是只说来京城送选,外加户部销账, 探望亲戚吗?”   薛姨妈叹道:“自从你父亲去后,咱们家孤儿寡母的,这么大一副家业,总有人暗中觊觎。”   “若都是官中的也就罢了。只是咱家这些东西,都是你父亲积攒下来的。叫我分给他们,我怎么甘心。更别说还有那等坑蒙拐骗你哥哥的。”   “正好借这个机会,咱们举家搬到京城来。金陵剩下一个空壳子,几间房子几个铺子,由他们想去罢。”   宝钗震惊过后也缓过神来。思及母亲此言,也并非全无痕迹。再过二年,若是哥哥还不争气,家里那些好叔伯兄弟,心思可不就起来了。   况且家中一应生意财产,父亲弥留之际也处理了一些。哥哥不晓事,母亲再悄悄变卖处置一些,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通此节,宝钗点头道:“是了,妈妈说得对。”   而后宝钗思忖一番,又对薛姨妈附耳道:“妈妈若是信得过我的主意,可否听我一句?”   薛姨妈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宝儿只管说就是。”   宝钗便悄悄道:“妈妈只管把这个数放到心里,连哥哥也不要告诉。更不要告诉什么旁的亲戚。”   “人都知道咱家是巨富之家,有百万之财。可偏偏现今家里没有主事之人,只能求亲靠友,依附亲戚。”   “可我冷眼看着,咱们亲戚家里也早已内囊尽上来了。他们家花费大,照此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往咱家借银子来了。”   “咱们借着人家的势,借自然是得借。但是怎么借有讲究。妈妈就当自己手里的银子只有一半儿。”   “人家借,就往一半了说。数目小的几百两银子,送她一两回也可。若是三五万一二十万,妈妈千万让把欠条打好了。”   薛姨妈才听,便知道宝钗说的是贾府。整个贾府里她只和王夫人与凤哥儿有血缘,余下都是外人。   就算是有血缘的,各自成了家,免不得心要向着自家的丈夫孩子。是以宝钗说的话,薛姨妈也深觉有理。   听宝钗说完,她点头道:“等你入宫,你哥哥也要往四川去了。到时候我免不得多往你姨妈家走动。人家庇佑了咱们,帮自然是得帮。只也不能把家业赔进去。”   “宝儿放心就是,我还没糊涂到那份上。若不是你问,我连你都不告诉,更别说你哥哥了。”   宝钗叹道:“妈妈,我再多说一句。我听妈和哥哥说,舅舅家的人是正好太监来宣旨的那日下午到的?”   薛姨妈先没觉出什么不对,点头道:“是啊,上午夏太监来宣旨,下午王家管家就……”   说到这,薛姨妈忽地明白过来:“宝儿,你的意思是,管家没准早就到了,专等着看你会不会中选才出来?”   宝钗拉着薛姨妈的手道:“妈妈,不是我多心。世上虽有巧合,可怎么会这么巧?”   “我一听这事就觉得不对,悄悄打听过了,他们一行人四月初十就到了京城,只一直没露面……”   薛姨妈摆摆手,示意不必宝钗再说。半晌,她摇头叹道:“这也是人家应该的……”   宝钗心中一酸。但觉得还是把此事告知母亲为好。母亲总是心慈心软,喜欢靠着别人。可就算是亲兄弟姐妹,人家为什么平白无故就要帮你?   自己眼看就要入宫,总要让母亲心中有个提防才好。   却说五月一到,文皎便觉得天气霎时热了起来。   她现在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更是十分畏热。黛玉早命人收拾出来园子里靠着水,除揽碧阁外地势最高,最为凉快的一处,名叫请文皎进去住。   绕是这样,文皎自己在屋里不见人时也只穿着一件抹/胸,系上一条罗裙儿,再外罩一件轻罗衫。   这样一身衣服,就算是在现代,也算比较前卫大胆的了。   因为这一身衣服,除了抹/胸和底/裤,全都是半·透·明的。   某本历史教科书上讲了唐代的一个故事。某外国友人来长安城,看到某官员胸口上的痣竟然能透过衣料被看到,十分惊奇。   官员问:老兄你猜,我穿了几件衣服?   外国友人:我大胆的猜测有两件!   官员:哈哈哈哈老兄你猜错了,我穿了五件!   穿了五件衣服还能看到胸口上的痣,可见古代丝绸能轻薄到什么地步。   况且现在已经离唐过去千年之久,丝织技艺也在不断发展。   更兼本朝民风开放。是以现在京城街上经常会有姑娘们穿着一件半袖上衣,下面系一条裙儿,外头罩一件半透明的纱衫出门。就算露着手臂,也并不算失礼。   若是大户人家的女子,顶多再加个帷帽。等到七夕夜出来看花灯,谁若是还戴着帷帽,便算她家里是老顽固,要被善意的嘲笑的。   文皎穿越了十多年,对于这里的生活也习惯了。所以她坦然自若的在一群丫面前穿着半透明的衣裙(左右也没露/点,亵裤长到膝盖呢),吃着井水湃的寒瓜,十分享受。   现在还用不着冰山。等六七月最热的时候,堂屋里放着冰山,冰山旁边有专门一个丫头摇着手摇风轮儿,让凉风徐徐送到内室。这样既凉快,又不伤身。   现在文皎上午跟着姑娘们上课,若不是有客见或是有急事,一应事体都是下午才理。   才把最后一块寒瓜吃下肚,白霜便报到门上递了帖子来。文皎拿到手一看,上面写着“金陵冯渊恭请夫人安”。   嗯?文皎一下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打开帖子看内容。   冯渊说承蒙夫人救命之人,还点醒了自己。他那日从林府回家,深觉夫人教诲得有理,便一直再想自己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自己已经将近弱冠,现下读书也不成,习武也不会。若是从头开始读书习武,只怕没有个十年八年,不会有什么成就。   但甄姑娘青春宝贵,十年只怕太久。   是以他认真思考了几个月,觉得自己只有做生意这一条出路。   他现在无父无母,独身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已经锁了屋子,带上全部身家来到京城。   自己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好歹读书识字,算盘也打得。   不知夫人这里缺不缺人手,自己愿意为夫人效犬马之劳,只求夫人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学学怎么做生意。   求夫人再度开恩,他日若是自己生意有成,愿意和夫人三七分成。夫人七,他三。只求夫人能给他一个求娶甄姑娘的机会。   文皎看完,心内倒是对这冯渊高看一眼。   冯渊若不来京城,在金陵靠着他家那些财产,也能吃穿不愁一生。到时候再有喜欢的人,花几百银子买来,也不是难事。或是还和以前一样,花几个钱去睡/男人,也很滋润。   他为了英莲能主动走出舒适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来求自己这个不知道会不会帮他的人。倒是真的痴心一片,勇气也可嘉。   就再见他一面看看也好。若他是真心实意肯吃苦的,家里生意上正缺着帮手。   听林安说,林明林游两个也快学出来了,若冯渊真的靠谱,就让冯渊给他们做个帮手也不错。   就是自己已经打算好,若是林昌(14岁考中秀才的那个)过两年中了举,还想把他和英莲撮合撮合呢。   观林昌的样貌人品,和英莲也相配。这样一来,英莲就算是林家的媳妇,有自己护着,也受不着什么气。   就都先和冯渊说清楚,看他如何想罢。左右吃亏的肯定不是英莲。   文皎又看了一遍冯渊的帖子,吩咐道:“先去打听打听那冯公子到京城之后都干了什么,报给我。再去请他后日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痴情男子啊……感谢在2020-05-27 00:43:06~2020-05-27 12:4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想考上清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蛀书虫子、悠闲 10瓶;难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荔枝   接到冯渊帖子的第二日, 文皎先见了二管家林安。问问从去年九月到如今已经八九个月了,林游林明叔侄两个学得如何,能不能独当一面去铺子庄子上理事了。   林府两位总管, 大管家林平现管着一应车马出行, 来往送礼人手安排等。二管家林安管着前院账房算账,还有各铺面的生意。   是以当初上京之时,是大管家林平和许嬷嬷两个先行上京安排。二管家林安随行,一路跟着检视庄子铺面。林游林明叔侄两个学生意上的事, 也是分派给林安。   现今林安的大闺女就在文皎院子里头做二等丫头, 叫做寒露,今年才十四岁。   文皎冷眼看着寒露这丫头, 倒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平日只跟着白露等几个后头学习,交给她的事办得又快又好。她也并不仗着自己是管家之女就强出头。   四个二等丫头里面,小满谷雨两个是没什么根基, 外头买来的。因着年岁大一两岁, 倒是在文皎跟前更得脸些。   由女看父,就知道林安也是个心眼实诚,干活让人放心的好下属。   用人不疑, 既知道林安的品性,文皎对林安的评价倒是信了九成。剩下的一成也要考虑每个人看待事物的不同之处。   林安小心的在厅堂内椅子上坐了,隔着屏风回话道:“回夫人的话,二位爷于生意上的头脑都比较灵透, 学起算学来也很快。现在若是放出去做个账房,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但这南来北往的贩货谈生意,倒是总得走个一两遭, 才知道究竟是适合做生意,还是在家管事。”   里头夫人笑道:“知道了。不知你觉得他二人品行如何?”   林安细细思索了一小会, 才回道:“游二爷虽然年纪小些,但性子倒是更稳重。明二爷还有些少年意气。”   文皎听了,心道林游和林明虽然都是次子。但林游上头有哥哥,下头有弟弟,这个老二做得可没有林明这个幼子舒服。   若是林游不稳重没点心思,就黄氏那个做母亲的,林游也不能有现在的出头之日。   让人把林安送出去,文皎又唤来林游林明,亲自考较了一番,应答倒是都还从容。   文皎点头道:“看来你们倒是都有长进了。正好现在我有件事想交给你们,你们听听。”   因林游林明两个算是自家人,文皎便没隔着屏风帘子什么的见他们。这样正好也方便文皎详细观察两人。   文皎见林游林明叔侄两个听有事交给他们,都更加坐直了身子,便继续说道:“金陵有一个乡绅之子,名叫冯渊。因我去岁街上救了他一命,他现今来投奔我们林府,说想着学些管家生意上的事。”   “你们两个也跟着管家学了八/九个月,带一个乡绅之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们谁有自信干好这事?”   文皎说完,再观二人面色。林游面色微微收了些,认真思索起来。而林明听说只是带人,眼睛非常明显的黯淡了一瞬。   果然,过了一会,林游起身拱手道:“海嫂子,小弟愿意带他。只是小弟想先看看冯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不知……”   文皎露出个笑来,点头道:“这你放心。若让你做他师父,收徒之前,总得让你看看徒弟品性如何。”   “明日下午他上门来拜会,你也过来,自行考较他便是。”   文皎见林游躬身应了,便再勉励他两句,就让他们出去了。   虽然是同族之人,但林海和他们早就出了五服,不是什么近亲。既然想学手艺,总得帮着干些活才是。   似是林明这样的性子,不稀罕带人,只想着出去做生意,总还得再磨两年。若是磨不出来,就在家当个小管事当个几年,也不算委屈了他。   若是林游能把冯渊带出来,他二人互为帮手干上几年,自己文皎也能放心把一部分铺面交给林游经营。   再过几年,到时候自己给林游冯渊投些银子,他们出去单干。若干的好,自己等着数钱就行。   第二日冯渊来,文皎观他比去年看上去稳重了些,身上那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们特有的浮躁之意去了大半,心里先点点头。   林游考较了冯渊半日,觉得冯渊态度能力都不错,可以一试。   文皎便直接和冯渊说明,想让自己帮他可以,他得先和林府签五年的合约,给林府打五年的工。   到时候他学成了,自己会给他投银子。赚来的钱也不用七三分,五五足矣。   冯渊看完“卖身契”,利利索索的叩头答应了。倒是让文皎又高看他一眼。   文皎并没安排冯渊住在林府,而是直接安排林安分给他们一处铺子,让林游做二掌柜,冯渊做学徒。   当日二人就收拾东西搬到铺子里去住了。林明文皎也没让他闲着,既然眼高手低,就先去给陈嬷嬷打下手,管一管柴碳灯烛,让陈嬷嬷给他嬷磨一磨性子才好。   林明心中十分后悔。谁想到带一个不知道哪来的落魄公子,就能直接被分到铺子里去当管事了呢?   但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吃。林明也只得收拾收拾,到陈嬷嬷那报道去了。   冯渊来京的事,文皎并没有和英莲提起过。左右给英莲定下谁自己也还没想好,英莲也才十二岁。   等到英莲十四五岁时,再看看林昌和冯渊谁更好些罢。或是外头有更好的男子相配英莲,也未可知。   五月二十,各才人赞善再次入宫受封,从此便都是正式有品级的宫中女官了。   华阳宫内,贾元春犹豫了半日,还是叹道:“罢了,先莫要去请薛赞善。免得人家风言风语,说是宝钗因我之故才被选入宫。再者也有结交女官之嫌,反倒不好。”   按例,贵嫔宫中女官之位应有正七品掌阖宫事少史一人,正八品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掌正一人,另有四位正九品女史协助管宫。   去年贾元春封了贵嫔,苏皇后特意叫她去,问她有没有中意的少史人选。若是没有,便给她挑好的来使。   元春思及再三,还是不想委屈了抱琴。且抱琴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也读书识字,又在宫里和她一起呆了这几年,情谊非比寻常。   她问过抱琴的意思,抱琴愿意永不出宫,陪伴元春。元春便回苏皇后道,觉得抱琴很好。   苏皇后命忍冬去考较抱琴一番,看她能不能担当得起少史之位。抱琴并没有辜负元春的信任,让忍冬甚是满意。   是以抱琴现已经是正七品华阳宫掌事少史,在华阳宫中也算是一人之下。   她见元春颦眉,劝道:“娘娘也担心得太过了。就算娘娘不见薛赞善,有心人也能打听出来娘娘和薛赞善是姨表姊妹。”   “再说,此次中选是皇后娘娘亲阅。谁若是这么想,不是质疑皇后娘娘吗?”   看元春还是不曾开颜,抱琴又悄声劝道:“前儿太医才说,娘娘入侍两年未曾有子,就是平日思虑太重的缘故。”   “这些无伤大雅的事,娘娘就别多想了。好好养好身子,早日怀上龙胎,才是正理。”   元春勉强笑道:“你说的是。”   她又思量再三,方指一指桌上的一盘荔枝道:“到底我和宝钗是姊妹,总得护一护她。”   “你亲自去把这盘荔枝送给她罢。就说让她好好陪伴郡主,安心住下。我改日再来找她说话。”   依着抱琴的想法,现今娘娘已经是贵嫔之位,盛宠优渥。周妃娘娘现今也不大找娘娘的茬了。娘娘所缺着不过膝下空虚,没有皇子皇女。   太医才说了让娘娘宽心,娘娘就为了一件小事左思右想的,伤了身子可不好。   抱琴见元春笑了一笑,虽笑得勉强,心里还是一松,便笑着应了一声:“遵命。”   她又有心引着元春往别的地方想想,又笑道:“这荔枝得换个玛瑙盘子才好看。娘娘看着哪个盘子好些?”   元春知道抱琴哄她,也不想辜负了她的心,便依着抱琴所言挑了一会盘子。最后挑得一个浅碧色缠丝玛瑙盘,装上荔枝,命抱琴送到宝钗那去了。   林府里,文皎和林海也正剥荔枝吃呢。   昨日岭南运来的鲜荔枝到了,尖儿上的自然是先供到宫里。皇上亲自捧着最好的给上皇送去,再分给皇后一半,又往下赏赐给大臣们。   林府得了好几份。一份是皇上赏给林海的一篓,一份是皇后赏给文皎的一娄,还有一份是苏府给送来的两筐。   文皎看着两篓加两筐荔枝哭笑不得,觉得恩宠太盛的麻烦就在这。他们就是多大的肚子,也吃不完这么多荔枝啊。这东西又不禁放,两天就坏了。   既然苏府已经送过来荔枝了,文皎总不能再送回去,这样一来一往的虚情费事,倒不是一家人行事。   给左邻右舍分去一些,剩下的文皎便命挑出又大又红的来,自己留一份,给黛玉送去几盘,给葛娘子陆清、封氏英莲、杨先生李先生和水嬷嬷卫嬷嬷都各送去一盘。   余下的又赏赐给家下人们,命白露白霜自去算数儿。   文皎自己在屋里躲懒儿,等着林海剥荔枝给她吃。   她身孕已经七个多月了,胳膊上腿上脚上都开始微微水肿,行动也不便起来。除上课外的所有的事,能躲懒就躲懒。   一见着荔枝,她便想起荔枝的味道和口感,口水就分泌出来了。若是自己剥弯腰,身子不舒服。不弯腰,免不得汁水会弄到衣服上身上,黏糊糊的。   文皎便向林海撒娇道:“如海,你给我剥荔枝吃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吃到荔枝没有呀~(连吃两天荔枝并且还想吃的作者流出了口水)感谢在2020-05-27 12:48:16~2020-05-28 12: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遁秦 20瓶;绿色的云、啊啊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预产   林海一愣, 笑着摇摇头道:“月娘真是越来越娇了,现在像个小姑娘似的。”   说完,他命人上水净了手, 便一个一个剥给文皎吃。   他第一个剥的还有些不熟练, 弄了一手汁水。文皎吃到嘴里,故意嘬了嘬他手指上的甜汁,弄得林海心痒痒的。   等剥了三四个时,林海已经能完整的剥出一整颗荔枝肉, 送到文皎嘴里。看文皎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 白生生的荔枝顺着嘴唇滑进去,忍不住低头亲她一口。   他从前何曾给人做过这些事。林海不贪爱口腹之欲, 连自己剥着吃的时候都很少,就是吃两个,也是人剥好了放在那。   现今服侍起文皎来确是甘之如饴, 看着文皎吃比自己吃心里还甜些。   等文皎把一盘荔枝吃完, 林海便道:“荔枝虽美,一次吃太多也会上火。剩下的夫人下午再吃,好不好?”   文皎被喂得嘴里心里都甜蜜蜜的, 她又撒娇道:“那如海下午再剥给我吃。”   间林海应了,文皎又想起林海一直在喂她,他自己一个都没吃。她有些不好意思,便指一指荔枝笑道:“你先别洗手, 自己吃两个再洗, 不然,好像是我欺负你了似的。”   林海又是无奈又是笑。他看里屋无人, 不知怎么想的,竟坐在文皎身边, 学着文皎的坐姿一瘫:“我也要月娘喂。”   文皎第一次见林海这么撒娇,四十多的人像个小孩似的,心简直激动得要跳出来了。   她顿时觉得腰也不酸了肚子也不沉了脚也不肿了,扶着榻坐直,真给林海剥了两个荔枝,喂到他嘴里。   林海吃了两个,见文皎还剥,忙拿着胳膊肘拦住文皎道:“月娘,月娘,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文皎最后剥完手上这个,往林海嘴里一塞,便从善如流的命人拿水来洗手,笑道:“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吃午饭的时候,先委屈一下老爷也别吃了,等下午咱们一起吃罢。”   已经七个多月,不管是文皎还是林海都不敢再试,怕出什么事。   并且文皎肚子也大了,再祭出两件神器也不甚方便。因答应过文皎只守着她一个,林海只能前所未有的自给自足起来。   这日林海自力更生完毕,才喘匀了气。扭头一看,见文皎在旁边看得脸红,捂着脸吃吃的笑,不禁有些羞恼。   他把文皎的手往下一拉,想说两句什么,没想到脱口而出的竟然是:“果然还是月娘的手比较舒服……”   文皎一下就明白过来,然后她的脸便红成苹果样,把手一抽,缩在薄被里不说话,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林海一时心动,和文皎面对面的躺下,把头凑在文皎耳边,低声求了一句。   文皎抿着嘴一笑,往前凑了凑,慢慢伸出手去。   眨眼到了六月。六月初二是苏尚书的生辰,因水嬷嬷说文皎身子康健,现在月份也不算特别危险,就算出门只要不劳累着,是无甚大碍的。   文皎虽五月十四贺白夫人生辰还出过门,到现在还未到二十日。   但想到之后两个月都是大暑热的天,也没什么事,从现在等到自己生完坐月子,总有三四个月出不了门。   因此拉着水嬷嬷做保,说服了林海和黛玉,带着黛玉到苏府去贺苏尚书生辰。   苏尚书也不是整寿,并没大办,来的都是自家亲戚。文皎倒是痛痛快快乐了一日。   等回到家,文皎就被动进入了一级备产状态。虽然离她的预产期还有两个月到两个半月,但她月份都这么大了,也保不准八九个月就生出来。   文皎本来就是一脚出八脚迈,现在更是去哪都有好几双眼睛盯着,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产婆和奶口更是早都找好了备着。白霜本还建议说把三位产婆现在就接到林府住着,这样才叫有备无患。   月份越大,文皎就越怀念现代医学。在现代她如果难产,好歹能转去剖腹。一有什么生命危险,还能进急救室去抢救。   现在她虽然有药阁里拿出来的保胎丸,但女人生孩子,出现的意外状况可多了去了,谁能保证她百分之百一定会顺产?   药阁里怎么就没有安心顺产丸!   所以听了白霜的建议,文皎差点脱口就答应了。   但想一想好的稳婆本就难得。自己家里一下关了三位稳婆,京中多少妇人等着生产。万一就缺一位好稳婆,让别的女子难产而亡,岂不是自己之过?   好歹也是红/旗/下长大的人,不能才做了两年剥削阶级,就真把自己当做天生贵命,视他人如草芥了。   文皎便和白霜说:“连承恩公府两位奶奶生产,都没说提前两个月就把稳婆接到府里。”   “咱家只要跟着承恩公府行事便是。提前半个月接过来就行了。”   白霜欲要再说,白露暗中拉一拉她的袖子,先笑道:“那奴婢先去着人和三位产婆说好,让她们七月二十到府上,太太觉得如何?”   文皎想到预产期差不多是七月二十多到八月十几号,觉得这样也不算太早,便点头应了。   等白露白霜两人出了门,白露叹道:“白霜妹妹,我和你说了多少次。要稳住,不要在夫人面前露出你的意思来。   “夫人这几个月都平平安安的,咱们私下里担心是担心。可什么叫‘有备无患’?‘患’在哪?”   白霜低头绞一绞手上的帕子,道:“姐姐,我知道了。”   荣国府贾母房里,王熙凤正出尽百宝,劝说贾母和邢夫人王夫人答应,让迎春探春姊妹两个开始学着管家。   因昨日惜春被尤氏接过去了,今日还没回来,因此早上请安时只有刑王二夫人,并李纨迎春探春和宝玉在贾母房里。   见人要散了,王熙凤行个礼笑道:“老祖宗,两位太太,我今儿倒是有一桩事想请老祖宗并二位太太的示下。”   贾母并刑王二夫人眼神都微动,不知能有什么事要一起请示她们三个人的。贾母笑道:“你尽管说罢。”   王熙凤先不说是什么事,只拉着迎春和探春的手,笑道:“看咱们家两位大姑娘,出落得越发好了,往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家小子去呢。”   迎春探春都羞红了脸儿,探春嗔道:“二嫂子这话真是,考虑得也太早了。这么急着就要把我们打发出去了。”   说完拉着低头不语迎春:“姐姐,咱们走。”   王熙凤忙压着探春的肩膀,令她坐下,陪笑道:“我的小祖宗们,先请你们好好坐着,听我一言。”   贾母在上头问道:“凤丫头,你到底有什么话,快说罢。把我这老婆子都急死了。”   王熙凤正等着这句话,转身走到贾母跟前,笑道:“因前几日薛大妹妹入宫去了,我便想起咱们家娘娘来。”   “琢磨来琢磨去,想着咱家有娘娘在宫里,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三位妹妹,往后前程还能差了?”   听到此处,王夫人点头微笑,邢夫人面无表情。   而后王熙凤走到邢夫人跟前,陪笑道:“三位妹妹里头,就数二妹妹最大。再有个四五年,也该找婆家了。”   “因前头我去林府上接咱们林妹妹,听苏夫人说起,林妹妹去岁开始就能管着林府一整府的事了。”   “真真也不知道咱们林妹妹怎么长的,今年才九岁,就有如此能为。真是叫我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看王熙凤故意这样感叹,贾母心里有些明白。她又是笑,又是急道:“凤丫头,什么时候学的说话说个半截儿。”   王夫人也有些明白过来,知道王熙凤想说的是什么事儿了。她仔细想想,这是对她来说并没坏处,也就笑着看王熙凤怎么说。   王熙凤这才道出本意:“二妹妹和三妹妹的年岁和林妹妹差不多大,且一面是老祖宗的外孙女儿,一面是老祖宗的孙女儿。想来林妹妹能做的,对二位妹妹来说也不是难事。”   “二位妹妹往后出了门子,总要管起事儿来。不如从闺中就学着怎么管家,这样以后说起亲事来,又是一桩可说之处呢。”   “正好求老祖宗和二位太太可怜可怜我,我这一天天转得和个小陀螺似的,就当是请两位妹妹给我帮帮忙罢。”   探春听王熙凤一句句说完,虽然一直说什么“亲事”,有些害羞,但心中还是十分激动。   她看旁边迎春动了动嘴唇似是要说话,忙悄悄拉住迎春的袖子止住。   迎春本就没有主意,被探春一拉,又把嘴里的话咽下,低头不言语。   贾母在上头指着王熙凤笑道:“你这猴儿,说这么一大篇话,就是想哄我们答应你,让你拉着你妹妹们帮你干活,你自己躲懒儿罢。”   王熙凤忙笑道:“这都被老祖宗看出来了!哎呦,看来我前面那一大篇竟没骗过老祖宗去。果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屋里的人都笑过一通。只有宝玉因为王熙凤总说什么“二位妹妹的亲事”,心中大感不快。   但他前几个月被贾母狠狠讲了一通道理,现在又是诸人都在,便忍住了没说话。   但他不爱听这些,自己悄悄躲出去了,回到屋里长吁短叹。又惹得袭人等一阵问询。   贾母问刑王二夫人道:“我觉得凤丫头说得很好。你们觉得如何?”   王夫人自是没什么意见。迎春探春惜春三个本就是在她身边照管,她一向也肯疼爱三个女孩儿的。再说女孩子大了学些管事,也是应该的。   邢夫人虽然听王熙凤夸了一通元春,心里厌烦,但到底迎春能跟着管家,也是他们大房的脸面。因此也没说什么,点头应了。   贾母心中满意,对王熙凤笑道:“那我就把两个丫头交给你了。上午去上学,下午和你学管家。只是你可别把迎儿探儿给累坏了。小心我拿你是问。”   王熙凤见贾母和刑王二夫人都答应了,暗自松了口气。听贾母如此说,忙笑道:“请老祖宗放心,哪能累着两位妹妹呢?”   她便走到迎春探春跟前,一手拉起一个,笑道:“哎呦,可是让我逮着帮忙的了。请二位妹妹这就跟着我去干活吧。老祖宗,二位太太,我们就先走了。”   转眼六月过去,七月也到了尾声。文皎的肚子已经圆润得像是揣着一个大西瓜似的。按照水嬷嬷的说法,文皎现在随时都用可能发动。   三位千挑万选出来的产婆几天之前就已经被接到林府,好吃好喝的养着,专等着效力一日。   文皎的心态在不断的纠结和害怕中早就躺平了。不知哪路大神让她穿越过来,救了林妹妹和林海还有香菱苏皇后一干人,总不会这么狠心,让她生完孩子就死吧。   按照现在的剧本走向,这应该是个HE。   早从初春开始,文皎就用上了水嬷嬷专门研制出来的润肤膏,说坚持使用可以使怀孕女子身上不长纹路。   这东西对于文皎来说可真是个宝贝。哪个女子愿意生产完之后肚子上腿上甚至双/乳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纹路呢?   因此文皎真是一日三涂,从不懈怠。到了现今肚子上除了一条黑线外,一点妊娠纹都没长。   水嬷嬷如此好手艺,若是失传,岂不可惜?   因此文皎问过水嬷嬷的意思,又问过丫头们,让寒露寒霜两个去做水嬷嬷的徒弟去了。   七月二十八酉正三刻,林府一家三口才吃了晚饭,林海正讲着今儿听到的一件趣事,文皎便觉得腹内一阵阵疼痛。   她抓住林海的胳膊,皱眉道:“老爷……快去叫人,我怕是要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千呼万唤的包子终于要出来啦!撒花! 第94章 生产   听了文皎这话, 林海哆嗦着手把茶碗放到炕桌上,连鞋都没穿,跳下炕就喊道:“来人!去找水嬷嬷和产婆!夫人要生了!”   黛玉也急急忙忙的下炕, 抓住玉梅吩咐道:“姐姐, 快让厨房去做了参汤来,各样的吃食看看都有什么,做些好克化的。再命她们多烧几锅热水备着。”   文皎听见“热水”两字,想想后面一个月都不能洗头洗澡, 便拉住想要抱她去产房的林海道:“如海, 我要先洗头洗澡。”   林海一愣,没想到文皎竟然还关心这个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他又是焦急又是担心又是想笑, 犹豫道:“这……”   文皎见林海不应,撑着要坐直身子,林海忙把她扶起来。   她刚刚的那一阵阵痛过去了, 喘了几口气, 抓着林海认真道:“如海,你想想,虽然入了秋(农历七月末八月初), 但暑热还没过去。”   “我生完孩子这么热,一个月不能洗头洗澡。若是如海不能洗,是不是觉得也受不了?再说我还是闷在屋里,更难受了。”   林海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他确实被文皎说服了。他在地上转了两圈, 吩咐道:“快去给夫人拿洗澡水来洗澡。”   从七月初开始,文皎就搬回到正院住了。毕竟花园子里都是亭台楼阁, 算起来没几间屋子。   正院地方大,到时候乳母嬷嬷一大堆, 安排得过来。产房也是早就收拾出来了,就布置在正院三间东厢房内。   三位产婆就住在正院前院耳房里,水嬷嬷住在后院,都近的很。   等水嬷嬷和三位产婆急匆匆的赶到时,却发现夫人并不在产房里。   白露上前拉着水嬷嬷道:“嬷嬷,夫人说要洗澡,老爷答应了。现在正等着热水呢,您看……”   水嬷嬷听完点点头,面不改色,先进了正屋,问夫人感觉如何。   问明白文皎阵痛的程度持续时间和间隔时间,再往文皎身下一摸,水嬷嬷笑道:“夫人这要生还早着呢,洗个澡也无碍的。”   文皎舒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嬷嬷不给我洗澡呢。”   膳房知道夫人近日要生,从早到晚都备着热水,不到一刻钟就把热水送来。林海见浴房都布置好了,伸手把文皎一捞抱在怀里,亲自送文皎去洗澡。   黛玉本也心情紧张,但看文皎还有心思洗澡,水嬷嬷也说说笑笑的,倒是把心先放下了一些。   她见文皎洗着澡呢,这里无事,便带着产婆也丫头婆子们去检查产房还有没有什么错漏。那剪刀她亲眼盯着反反复复烫过三遍。   文皎在不间断的阵痛中也算是痛痛快快洗完了澡,还把头发给洗了。   洗完澡擦干身子,又把头发擦个半干,林海又把文皎抱起来抱到产房去。   文皎这么一折腾,也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阵痛比一开始更痛了些。林海走到半路,她肚子又是一阵抽痛,不禁“嘶”的一声。   听了这一声,林海忙停下看看文皎的面色,文皎勉强笑道:“水嬷嬷刚说了无事,阵痛罢了,老爷快走罢。”   林海一面快走一面叹道:“真是辛苦夫人了。”   进了产房,见黛玉还在,文皎忙命:“玉儿快回去睡觉罢。等我这里有消息了,自然有人告诉你的。”   黛玉帮文皎正一正她身上盖的薄毯,认真道:“我早和两位先生请假,明儿先不去上学了。就算太太要生气,我也要和爹爹一起等着。”   “我吩咐了厨房,给太太备着鲜虾小馄饨呢。还有什么鸡汤面,银丝面,银耳羹,太太若是饿了,现在厨房什么吃的都有。”   文皎想也知道此时必定说不动黛玉。再说一番折腾,真有些饿了,便笑道:“那让他们拿鲜虾小馄饨来。等我吃完,玉儿出去等着好不好?”   黛玉知道她在屋里产婆们也不好施展。再扭头看一圈,那边水嬷嬷和产婆们正劝林海出去呢,便起身拉着林海道:“我和爹爹就在外头等着太太。太太莫怕。”   文皎见黛玉小小人儿,把林海的台词都抢了,觉得十分好笑。   产婆见林老爷和林小姐总算都出去了,赶紧擦擦头上的汗。又来看看文皎的胎位正不正,宫口开了多少。   就算再做了心理准备,到了产床上,被水嬷嬷加三位产婆围着,文皎也感觉自己像是一块案板上的肉。   产婆又道:“夫人一会痛的时候万万不要大喊,攒着力气,孩子才好出来。”   文皎知道产婆说的有理。大喊大叫把力气都用完了,用啥生孩子呢?   只是她才点点头,阵痛就又上来了。文皎这时候才想起来为什么不问问药阁有没有无痛丸!   文皎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傻子!   现在产房里有将近十个人全都盯着她,她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两眼一翻魂飘到药阁去,再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小药丸吃到嘴里吧?   所以文皎只能一边吃着小馄饨,一边心中流着宽面条泪。   林海和黛玉在外面等到月升星明,又坐到月落星沉,最后等到晨光微曦。   里边每一次出来人,林海和黛玉都要上前两步,黛玉抓住她问:“太太怎么样呢?”   每一回出来的人都说:“几位产婆说了,太太胎位正,定会生得顺顺当当。而且头胎是会生得慢些,请老爷和小姐安心。”   但林海和黛玉就是止不住的担心害怕。父女两个对视一眼,林海摸一摸黛玉的头道:“你太太都不怕,咱们在外头等着的,总不能还不如里头的人。”   这句话既是安抚黛玉,也是安抚林海自己。   等到天光已经大亮,随着文皎一声用力的声音,产房里终于传出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   林海和黛玉都是精神一振。看产房门开,黛玉又跑上前去抓着白露问:“太太怎么样?”   文皎知道她是第一胎,生得应该不会太快,生几个时辰生一天,都是有可能的。   再说产婆都说了她胎位正。是以屋里的人忙得团团转,她倒是安心,只是疼痛难忍,没什么办法。   文皎只能疼的时候就和产婆说,不疼了就趁着空儿眯一会,节省体力。   等到下半夜时,文皎又被阵痛痛醒,这一次可比刚开始疼的时候疼得多了,连她的额角都渗出冷汗来。   产婆往下一看,说道:“夫人怕是要生了。”   热水剪刀早已经备齐。文皎只觉得越来越疼,手紧紧抓着床单,口中咬着软木,痛得青筋暴起,连眼神都有些模糊了。   好歹还能听见产婆说怎么用力。文皎强迫自己沉下心,把力都往腰上使,就和上大号似的用力。   虽然已经是初秋的晚上,外头的空气里带着些许凉意。但产房里不许开窗,又是一盆盆的热水,屋里闷得很。   又是热又是痛又是使力,文皎只觉得自己出了几身的汗。幸好上半夜吃的那些东西顶用,文皎还能撑得住。   就算是死死撑着不叫,到底痛到极致,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随着文皎的一声闷哼,孩子终于出来了。   文皎觉得身下一松,接着便是产婆的报喜声:“恭喜夫人,生了个哥儿。”   剪了脐带,产婆把孩子抱去洗澡称重量,又带人拿热水来给文皎擦汗擦身。   文皎躺着喘匀了气,抓住白霜道:“去给老爷姑娘报信了不曾?”   白霜也是满面喜意,笑回道:“夫人才生,白露姐姐就出去了。”   白霜话音还未落,文皎只听见几声惊呼,又觉得眼前一晃,却是林海一阵风似的进了产房。   文皎一愣,还没说话,手就被林海攥住,听他问道:“夫人觉得如何?”   看着林海一脸担心,文皎觉得心里一酸,跟着眼泪就出来了。   唬得林海一慌,问道:“我听白露说夫人一切都好,夫人怎么哭了?”又忙拿着袖子给文皎擦泪。   文皎看林海这笨拙的样儿,又破涕为笑,一面流泪一面笑道:“我好着呢。老爷看过孩子不曾?”   这时候黛玉的声音传来,笑道:“嬷嬷说弟弟六斤六两,十分齐全,健康得很呢。”   原来林海听完白露报喜,虽然一夜未睡,但是觉得身轻如燕,一闪身便进了产房,白露并产房里头的人都没来得及拦。   黛玉见了,犹豫了一下,跺一跺脚,也跟了进去。她本想先去看看文皎如何,只是见林海已经在文皎床边,便转身到了接生产婆那,问弟弟如何。   产婆见是林府里的大小姐,知道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平日里在府里几乎是说一不二。她们三个的住处用度都是这位大小姐安排的。   因此产婆不敢怠慢。虽心里腹诽怎么这么大户人家,老爷姑娘都进产房了。面上却满脸堆笑,天花乱坠的夸了小少爷一通。   产婆说的也是实话。文皎这一胎养得极好,生的又顺当,生出来的孩子那一声哭,差点把产婆吓一跳。   文皎见屋里都是人,乱糟糟的。想来刚生完孩子的产房,都是血腥气。黛玉小孩子家,又熬了一晚上,便赶紧命黛玉回去睡觉。   黛玉亲眼见着文皎和弟弟都平安,心里安定下来。她看看文皎,又扭头看一眼弟弟,笑道:“那我下午再来看太太。”   既已生产完,水嬷嬷便领着人略把外头的窗子开开,散散血腥气,又吩咐人摘了鲜花来放在屋里。   林海看着文皎吃了一碗红糖荷包蛋,便再也撑不住,沉沉睡去,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这才站起来仔细端详他新生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8 12:00:37~2020-05-29 02:0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悠闲 10瓶;??瓶;云 5瓶;笑萝 2瓶;筱筱、顾暖安凉笙南北、难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避嫌   林海陪着文皎吃荷包蛋的时候, 水嬷嬷早安排小少爷先在乳母那吃了几口奶。   是以现在抱到林海面前的是虽然还未长开,小脸还红通通像个猴儿,但是一看就十分健康又乖巧的孩子。   林海鼻子一酸, 看着健康的孩子几乎落下泪来。到底这么多人面前, 勉强忍住,又在水嬷嬷的指导下,试探着把孩子抱到怀里。   他抱了一会,恋恋不舍的还到水嬷嬷怀里, 吩咐道:“全府上下人人都添两个月的月钱, 正院再额外多添一个月的。红绸弓箭都挂起来。再去给左邻右舍和苏府报喜。”   白露“哎”的一声,赶紧下去安排。白霜也请道:“老爷也熬了一晚, 请您也先去歇息罢。”   水嬷嬷也上来劝道:“老爷,夫人这里一切都好。我一会也就在这屋子里歇着,守着夫人, 请老爷放心就是。”   林海知道水嬷嬷的医术不比太医院的太医差, 也十分信任。今日文皎生产,林府并没请太医,都是因为有着水嬷嬷坐镇的缘故。   他点点头, 又悄悄折返回去看看文皎,出来悄声道:“那辛苦嬷嬷了。”   白霜见林海出来,本想引着林海往正房去。正房色色东西都是准备齐全的,再说老爷已经许久不睡在别的地方了, 她也没做它想。   谁知林海的脚步在正房门口一停, 想了一会,吩咐道:“我去书房歇着, 等你们夫人醒了,去前院书房找我就是。”   白霜一愣, 不解老爷这意思。但她是做下人的,也只有听命的份儿。   反正书房又没有丫头伺候,不怕老爷再找别人。她便把林海送到正院门口,又自回来安排事体。   自从林海习在正院起居之后。书房已经许久没有迎来它的主人了,因此小厮们免不得有些躲懒儿。   又因知道今日夫人生产,老爷和夫人情深,必在正院等待。秋老虎又厉害,不过辰正二刻(上午八点半),日头便毒得很。   小厮们便一个个都或是躲到屋子里,或是到阴凉处去凉快。   幸好刚来了报喜的,说夫人生了个哥儿,全府上下都加两个月的月钱,他们都出来高兴一番。不然,这时候老爷来了,见不着他们的人影儿,可不是坏菜了。   小厮们见着林海,免不得又恭喜林海一番老爷喜得贵子。林海现在是看谁都高兴,也没嫌弃他们七嘴八舌的聒噪。   听林海吩咐道要睡觉,小厮们虽一个个都不解为什么老爷要来书房睡,眼神儿飞了一番。但还是非常麻利的给林海整好床铺,又打了热水服侍他洗澡歇息。   见老爷睡熟了,小厮青竹拿胳膊肘怼一怼洗砚,悄声道:“你说明明夫人才生了哥儿,老爷为啥突然来书房睡了?”   洗砚心中也正千般猜测呢,也悄声道:“说不准是因为产房污秽,所以老爷要避到书房来?”   青竹不屑的“啧”了一声道:“咱们老爷是这么迂腐的人?我看其中必有其它原有。”   洗砚被青竹一怼,脸上微微有些挂不住,便道:“那你直接去问老爷呗。”   青竹忙追道:“好兄弟,等等我。我这不是就一猜。这府里都是老爷的,老爷不是爱上哪就上哪。”   文皎生完孩子也差不多是神危力尽,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斜,足足睡了四五个时辰。   一睁开眼,文皎先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点自己的汗味。接着就觉得腹中饥饿,不禁把手放到肚子上摸了摸。   但她顾不得这些,先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文皎旁边三四个丫头围着,是以她一动,丫头们就反应过来。   玉雪忙回道:“小少爷才喂了奶,正睡着。奴婢这就去让她们抱来。”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文皎只觉得母性真是神奇。明明她今日才见这孩子,他才出生,身上还红通通皱巴巴的。文皎却觉得这真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的孩子。   看这小家伙睡得香,文皎也怕再把他弄醒了。于是看了一会,轻轻摸一摸他的小脸儿,便不舍的叫人抱下去,让他好好睡。   文皎给这小子找了四个奶娘。在生产之前就吩咐好,命她们两两一组值班,再派四个大丫头两个轮流盯着,绝不许她们做出一丁点不好的事。   为了防着奶娘们偷拿东西去给自家孩子用,文皎想起宫里的法子,命把奶娘们自家的孩子都抱到正院来,和奶娘们一起住着。   五个孩子的吃用都一样,若是一个人起了歪心,受苦的还有她们自家孩子呢。这样由不得奶娘们不精心。   再加上看着奶娘们的都是她得用的丫头,是以文皎很放心的把孩子交给乳母们。有这个条件,为啥非要自己苦逼的带孩子呢?   等她去了净房,又命人拿热水来擦过身——文皎为了擦身又特意请出水嬷嬷来,水嬷嬷说只要不见风,热水擦身无事,文皎才得以清爽一番。   再换过一身衣服,黛玉和林海也都得了信儿来了。正好是晚饭时候,一家人正好边吃饭边聊。   林海睡醒了起来,打听到夫人还未醒,就先去祠堂里祭拜了祖宗,告诉祖宗们林家终于又有后了。   左右告了假,近日刑部也没什么大事。接着他便来到正院,接过许嬷嬷的活儿,开始看起各家礼单,又筹划洗三该如何办。   因着是刑部尚书老来得子,还是皇后妹妹生的嫡子,所以有关系的没关系的,听得消息上门恭贺的非常之多。   林海也打算这次洗三要大办才好。正经嫡子,就算是办得再大,也没什么说头的。   文皎听完林海口述的洗三客单,笑道:“老爷不如把全京城的人都请来得了。反正咱家地方大,也摆得开。”   林海明知文皎是玩笑,还是认真道:“也好也好。不如咱们出去租个大园子,这样才显得气派!”   文皎噗嗤一笑:“罢了罢了。洗三咱们就少请些人,只请亲戚就行。往后还有满月周岁,回回办得这么大,也不是个事儿啊。”   黛玉也点头道:“太太说得是。再说洗三按例是只请近亲,爹爹这请客单子,倒是满月再用也不迟。”   林海被她母女二人连着反对,倒也不恼。再想想下午许嬷嬷在旁边欲言又止的眼神,笑道:“是我高兴糊涂了。请夫人和玉儿莫怪,莫怪。”   等吃了饭,黛玉便自去耳房看弟弟。林海歪身坐到文皎身边,和文皎说说话。   两个人有了亲生的孩子,倒是觉得比往常更亲密些。只是手拉着手对视了半日,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等着对方说。   最后还是文皎先笑道:“现今咱们有了儿子,如海可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林海感叹的点点头,叹道:“都是多亏了月娘……”   文皎忙止住他道:“如海快别说这个了。你再说,好像咱俩不是夫妻,倒像是做生意似的。”   林海笑道:“月娘这都什么比喻。”   文皎想起白霜说的事,问道:“如海,我怎么听说你不住在正院,反倒住到书房去了?是她们伺候得不好?还是?”   如海被文皎一问,有些脸红。他支支吾吾半日,看文皎神色越发好奇,只得在文皎耳边道:“我是怕她们伺候得太好了,让你吃醋,所以才避到书房去的。”   文皎明白过来,又是感动,又是脸红,不禁嗔了林海一眼。   林海说出第一句,反倒大方起来,调笑道:“平日连我的衣服你都不让她们给我穿,非要自己给我穿。”   “更别说洗澡的时候,连看都不给别人看。我想找个人搓背都不敢找,这内院又不能让小厮进来,只得劳烦你。”   “哎,我想着要是不主动避着些儿,到时候你回过神来,发现一整个月我都让丫头们伺候着更衣洗澡,这醋缸不得翻了?”   “到时候也不知我是被醋酸死,还是被淹死呢。”   文皎羞得打林海一下。林海笑着抓住文皎的手,见屋内无人,便放在嘴边香了一口。   等林海黛玉出去,文皎又被丫头们搀着上了净房,回来躺在床上,预备歇息。   因外间开了窗,文皎闻到几丝外头的新鲜空气,更受不了屋里的血腥味了。   难为林海黛玉两个,从外头进来的,竟然一丝嫌弃的意思也没露出来。文皎便命再多拿鲜花和新鲜水果放在屋子里熏一熏。   文皎白日睡得足,所以就算已经将近子时,她还并无困意。   直到这时候,文皎才有时间和心思好好想想事儿。   总算是生了个儿子。第一胎就生了儿子,好好把他养大,林家有了成器的男丁,才算是真的能在这个时代延续下去。   他有了亲儿子,总算不眼馋人家的儿子了吧。   这样也不着急生了。好好养它两三年身子再说。   一会就去药阁里问问有没有无痛丸!   过两日就是洗三,然后就是满月……等出了月子,就是九月,也不算很忙的时候,应该还能跟着先生们再上几日的课。   那时候正好香山的枫叶红了,就让如海带着我和玉儿去香山看枫叶去。   他还说要教我骑马呢……   不喜欢自己一个人睡。什么破规定啊,为什么坐月子就不能和丈夫一起睡?要不要明天问问如海,都搬到正屋里去得了。他也别费那个事,还跑到书房去。   不行不行,虽然每天擦身,身上没什么味道,可是我不能洗头啊……想想一个月没洗的油头,还是算了,别把他熏死。   左右也就一个月嘛。   想着以后的日子,又闻着满屋子的甜香味果香味,文皎不知不觉就睡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海应该也能算感动中国古代好男人了吧=w=   生了,在大家的殷殷期盼下,女主总算是生了…… 第96章 满月   文皎一胎得男, 先不说宫里苏皇后和苏府白夫人柳氏韩氏都送来多少东西,旁人又是如何趋奉。   单说贾府里,贾母听说苏夫人生了个哥儿, 心情五味杂陈, 最终还是点头叹道:“玉儿也算是有个亲兄弟了。”   “只可惜不是敏姑太太亲生的哥儿。若是敏姑太太亲生的……”   贾琏小院里,平儿一面服侍王熙凤吃才炖出来的补品,一面和王熙凤感叹苏夫人生子之事。   王熙凤笑着接道:“若是敏姑妈亲生的哥儿,也不知老太太乐得什么样儿呢。”   平儿叹道:“只可惜是苏夫人生的嫡子。这样一来, 只怕林尚书更要亲近苏家了。老太太和太太们吩咐奶奶的事儿……”   王熙凤一挑眉, “啧”了一声道:“你还做梦呢?”   说着,王熙凤把碗往平儿手中一放, 伸出手指道:“来,平儿,咱们把苏家和贾家比一比, 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论爵位, 苏府是正经一等承恩公府,咱家大老爷不过是个一等将军,位同子爵, 中间差着三挡。”   “论官位,苏尚书是二品大员,户部尚书,管着全国钱粮收支。咱家最大的官位是二爷捐的那个同知——二老爷的工部员外郎是从五品, 还比同知低半阶呢。”   “论宫中关系……贵嫔娘娘再怎么样, 也没法和皇后娘娘比。光是妻妾嫡庶名位,就能把贵嫔娘娘压得死死的。”   “更别说皇后娘娘生育两子一女, 贵嫔娘娘到现在连个好消息都没有。”   “论起往后的人才来。苏府大爷二爷都是一甲二甲的出身。再看看咱们家,哪一个像是能中举的苗子!就一个宝玉还聪明, 却被……”   说到这,王熙凤摇了摇头,看着平儿道:“你说说,咱们家那一点儿比得上苏府?”   “苏夫人凭什么要放下身段,和咱家交好?况且现在苏夫人生育了嫡子,林尚书怕是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了苏家就咱们家?”   看平儿说不出话,王熙凤又冷哼一声道:“再说了,咱家是原配娘家,苏夫人是继室。若是平常人家,膈应咱家都膈应死了。”   “也就是苏夫人善心人,待继女比待亲生的还好。若是苏夫人心略窄一点儿,看了咱家那封帖子,就一辈子不让林妹妹上咱家来,我都信。”   平儿奇道:“咱们上次递过去的帖子,有什么不对不成?”   王熙凤教她道:“论起礼法,咱们家是林妹妹的外祖家,苏夫人虽然是继母,也是林妹妹正正经经的母亲。怎么看,林妹妹和苏夫人的关系都比和老太太亲近。”   “若是苏夫人家世地位哪里都不如咱家,那帖子倒是也没大错儿。或是说林妹妹过得不好,写个帖子提醒提醒。”   “可苏夫人公候贵女,皇后亲妹,把林妹妹照管得比公主郡主也差不多了。老太太还拿着长辈的语气谢苏夫人把林妹妹照管得好,这不是打人的脸吗。”   平儿一愣:“奶奶是说,其实老太太已经把苏夫人得罪了,还不知道?”   王熙凤点头道:“你上次也跟着我去苏府了,苏夫人对咱家什么态度,你没看出几分?”   平儿轻轻皱眉道:“苏夫人给奶奶请了大夫诊脉,却不叫奶奶告诉别人……”   王熙凤叹道:“这是一丝儿关系都不想和咱家沾了。”   说着,王熙凤忽地想到什么,皱眉道:“明儿就是林家哥儿洗三的日子,若是老太太还不死心,非要让人去送什么东西,我可得拦住了才是。”   平儿微微一笑,道:“奶奶倒是向着苏夫人。”   王熙凤又端起碗笑道:“就冲苏夫人愿意让家里的嬷嬷给我诊脉,还肯主动避开不听,我就心里亲近她。”   “再说,你想想苏夫人说话时的轻声细语,语意温柔。哎呦呦,我真是想抓着苏夫人学学,要是学到个两三分,何愁不把你二爷抓到手心里呦。”   平儿忍不住噗嗤一笑道:“若是奶奶行事变成和苏夫人一个样儿,二爷怕不是要吓坏了。”   王熙凤听了斜平儿一眼,倒是一点儿不恼。她从平儿手里拿回碗,一口喝完碗中剩下的冰糖炖燕窝,咂嘴道:“甜丝丝的,喝着什么意思。”   然后王熙凤正一正头上的金钗,扶着平儿的手起身,笑道:“走,咱们去看看两位姑娘管家管得怎么样儿了。”   平儿“哎”了一声,跟着王熙凤往外走,心道:让奶奶学学苏夫人也好。   就是因着苏夫人和那水嬷嬷的两句话,奶奶竟然回转过来,想了法子把琐碎的管家事推出去了大半,抽空保养起来。   把管家事分给两个姑娘,还省得奶奶操心受气。   二姑娘是大房的,三姑娘是二房的,若是有什么不对头,大太太和二太太两个手底下的人就吵不完了。   再说三姑娘是个能干的精细人,一管家施展起来真是神采飞扬。   二姑娘跟着管了两个月的家,也不和以前木头似的了,很能说上几句话。老太太上次还为这事狠狠夸了奶奶几句呢。   阿弥陀佛,若是奶奶身子养好了,顺顺当当怀上,自己愿意日日为苏夫人烧香拜佛。   一个月不洗头不洗澡并没有文皎想象中的那么难熬。   虽说不能在浴桶里洗澡,这时代也没有淋浴。但文皎日日都会让人拿热水给她擦身,虽然不如沐浴痛快,也勉强算是洗过澡。   而且这时候不知道是因为空气好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文皎本来也只用一星期洗一次头发。   这次虽然是一个月没洗,但文皎的头发也会每天用梳子梳一百下,然后用热毛巾好好擦过,再编成辫子盘起来。是以并不觉得十分油腻。   在月子里,水嬷嬷还每天准时帮文皎按两次肚子,再用棉布细细缠好。   据说水嬷嬷的手法不但能帮助产妇排出恶露,恢复身体,还能有助于收肚子恢复身材。   再加上日日缠绕棉布,身材恢复得就更快。   所以虽然生完的前几次按摩。文皎都被按得死去活来,但还是咬牙忍住让水嬷嬷都按完了。   毕竟能帮助恢复身材啊!   虽说文皎在水嬷嬷和卫嬷嬷的照顾下,孕期并没有大吃大喝,体重疯长。但怀胎这么久,孕后期肚皮免不得被撑大。   等孩子出去,那肚皮就像是爆炸之后落在地上皱巴巴的气球皮一样,文皎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文皎想想自己怀孕前那一尺八的小蛮腰,再想想刚生完孩子时候松松的肚皮,觉得真是天差地别。   是以她听水嬷嬷的话,每日都认真坚持好好保养。   终于到了第三十日。在水嬷嬷认真检查一番,确认文皎已经恢复完全后,文皎狠狠洗了一通澡。   直洗完三桶水,她才觉得自己恢复了往日清爽。再看看肚皮,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是到底比生产之前松了些。   只能慢慢保养了。毕竟生一个孩子最少也得养一年半载,身体才能真正恢复到孕前。有些三年抱俩的,不知道得多伤身呢。   既出了月子,文皎和林海便又都搬回正房去住。   一月未躺在一张床上,且因着文皎有孕生子坐月子,两人也有四五个月没真正亲近过。   文皎被林海一个深深的吻亲得昏头转向。等她发现自己衣服都不知道哪去了,才忙拦住林海想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手。   在林海充满着情/欲又有些迷茫的目光中,文皎不好意思的说道:“水嬷嬷说了,总还得再过一个月,才能……”   林海听完一愣,然后捂脸倒在床上,长长叹了一声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文皎也不是不想要,只是实在是条件限制不太行。她虽然看着林海这样可怜,但却没像以往似的帮他解决一下。   凭什么都是你爽老娘爽不到!哼哼,这次谁都别想爽,都憋一个月好了~   文皎心里美滋滋的想了一通,又想到明日还要办满月宴,又是忙碌的一日,便打算早早睡了,好养足精神。   她才要把衣服拉起来,林海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帮她把睡衣穿好。   而后林海把她按到枕头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他自己也钻到被子里,搂住她轻轻吻了一口,又无奈又温柔的说道:“睡吧。”   文皎幸福的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大名叫做林昭,小名随他姐姐叫做“青玉”的小屁孩的满月酒,差不多就是按照林海拟的单子请的客人。   当日来了乌泱泱几院子的人,都来庆贺青玉小朋友满月。林海在前头应酬,文皎在花园里带着黛玉应付各家女眷们。   青玉小朋友也免不得被拿出来溜了几圈,收获一大堆夸赞。   文皎又着力夸了一通黛玉,说有个好姑娘就是享福,今儿满月宴差不多都是晗儿(前头给黛玉起的大名)安排的,让自己省了不少心。   再坐的夫人们早就听说林家的苏夫人把前头原配的姑娘看得和眼珠子似的,本来还有些不信。   今日一见了真人,再看两人亲昵的样儿,倒是都信了八/九分。又觉得果然苏府出了皇后娘娘,家教是不一般。   况且黛玉模样性格都是极好的,看到黛玉这么个姑娘,她们本来就喜欢得不行。   兼苏夫人还说这姑娘一力办了今儿的满月宴。就算只有五分真的,那也是十分能干了。   再听林姑娘已经九岁,在坐夫人之中,家里头有年纪合适小子的,免不得想想自家孩子能不能配得上。   就是自家没有,这么好的姑娘,说给亲戚家也好啊!是以一时间,夫人们看黛玉的眼神都极为火热。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我当时懵逼极了……为什么夫人们看我的眼神好像是看什么稀世奇珍一样?感谢在2020-05-29 02:39:33~2020-05-30 00: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描、淡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城飞花 50瓶;式微不是薇、悠闲 6瓶;啊啊啊啊 5瓶;绿色的云、筱筱、难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最美   直到差不多申正(下午四点), 客人才算是陆陆续续都走完了,只剩下苏家三位。   白夫人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拍拍文皎笑道:“从此之后, 我也没什么好担心你的了。”   文皎笑眯眯道:“娘给我的那送子观音, 还在我床头放着呢。等一会我就把它好好收起来,以后再传给孩子们。”   “还有大嫂子给的小衣裳,我都直接给青玉穿上了,又合身又好看。”   白夫人一直觉得青玉和她有缘分, 听了这话更是高兴, 笑道:“走,咱们再看看青玉去。”   养了一个月, 青玉已经从刚出生时的猴子养变得白白胖胖。这孩子十分好带,除了有吃喝拉撒的需求之外一点也不哭不闹腾。   不管是哪个奶娘的奶,他都能吃得贼香。谁要抱他, 他也乖乖给抱, 除非抱得他不舒服了,他才会哼哼两声。   林海本就对这个老来子甚是喜欢。再加上他是文皎的孩子,又如此乖巧可爱, 是以林海每日都要抱上青玉一回,才觉得今日的事都干完了。   青玉被他外祖母和两位舅母又好好稀罕了一通。白夫人看着他笑道:“眉毛和眼睛像你,鼻子下巴都像姑爷。”   文皎假做发愁道:“我倒是盼着青玉都像我们老爷才好。哪一处像我,不是拉低青玉的样貌水平么。看来青玉是比不上他爹的样貌了。”   韩氏忍不住笑道:“都说妹夫差不多是满朝文武中样貌最好的, 咱们还没见过真人呢。不如就请妹夫进来给我和大嫂子看看如何?”   柳氏也面露好奇之色。连白夫人都拍手笑道:“你们妹夫的长相确实难得的, 比文坚文哲两个都俊些。”   韩氏更好奇了,立逼着文皎叫人来。   文皎笑得撑不住, 搂着柳氏道:“白露,去前院看看老爷他们说什么呢。就说大嫂子二嫂子听闻老爷玉树临风, 心生……”   柳氏轻轻拍了一下文皎的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就说一家人还没见过,正好彼此认识认识,免得到时候互相不知道尴尬。”   韩氏补充道:“就说若是方便,我们这就过去。天色也晚了,见一见就回家去了。”   白夫人笑着看她一个姑娘两个儿媳妇把事儿都安排好了,自己只管逗弄怀里的青玉。   等白露回来回话,母女婆媳四个一路笑着到了书房。   柳氏韩氏见到林海,方真信了白夫人所说。虽然妹夫看上去年纪稍大一些,但并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人,反倒看着只像三十五六。   再论起五官气质来,韩氏柳氏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比自家丈夫稍微强上那么一些。   等回正院路上,林海见文皎一路笑得神神秘秘,眼神还不断往他脸上飘,不禁抓着文皎的手问道:“夫人这是笑什么呢?”   文皎只摇头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到了屋内,林海屏退众人,往双手上呵了一口气,把文皎按在塌上,便伸手在文皎腰上一阵挠痒。   文皎笑得喘不过来气,连连告饶。   林海停手笑道:“月娘这回总该说是为了什么罢?”   文皎神神秘秘的对林海招招手,看林海坐到身边,便往林海耳边一凑,说了今日之事。   林海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怪不得今儿苏家大嫂二嫂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文皎一边憋笑一边感叹道:“如海的样貌也算是天下闻名了。想来日后它人说起老爷,也能和潘安卫玠齐名……”   只是她话音未落,又觉得天旋地转,腰上一阵麻痒,只得继续求饶道:“好如海,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   林海看着文皎面带红晕,娇/喘连连的求饶,小/腹不禁升起一股邪/火。   但现在不能行夫/妻/之/事,林海只得暂且压下。把文皎扶起来,到底手不老实,又惹得文皎嗔她一眼。   林海被这风情万种的一眼又看得火苗蹿高。他心里恨恨的想着,等到了日子,看怎么收拾你!   给青玉小朋友办完满月,文皎再歇过几日,便又回复了往日的生活节奏。   正好青玉的满月算是盛大宣布了文皎正式回归京城交际圈里。再通过到京城将近一年的适应打探,文皎也择出几家可以深交的人家,送上拜帖,打算带着黛玉上门拜访。也好深化两家友好关系。   除了出门的日子,文皎都认认真真的上杨先生和李先生的课。   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既然有这条件,青玉好带得很,现在也有时间,就要好好抓住能学习的机会。等到了冬月腊月,就又要忙起来了。   下午照旧是管家理事,文皎照料青玉之外,还抽空和水嬷嬷学些“功夫”,或是和葛娘子练练真的功夫,锻炼身体。   这样一来,文皎每日过得十分充实,难免就有些顾及不上黛玉。不和以前似的,日日都有时间关心一回黛玉的生活学习情况。   怕黛玉多想,以为有了弟弟,文皎就不重视她了,文皎还专门找了一个沐休日,和黛玉好好谈了一下。   文皎说她现在有些忙,有时候可能会顾不上黛玉。让黛玉不要多想,在她心里黛玉和青玉是一样重要的。   只是现在青玉还小,免不得会多花时间在青玉身上。加上她身体也还没恢复,也要抽空保养。   若是黛玉觉得有什么地方委屈了,千万要和她说。   黛玉还以为太太有什么大事呢,弄得这么郑重其事。没想到只是说这些。   她一笑道:“太太把我也想得太小气了。青玉还这么小,我就是吃醋也不和他吃。再算算太太每日和我一起上课,陪着我的时间比陪着青玉还多呢!”   “再说了,家里还有谁敢给我委屈受不成?太太放心就是。”   文皎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黛玉的性格已经完全变成了上辈子她所期待的那样。   她摸一摸黛玉的肩膀,笑道:“对,谁敢给你委屈受,你就拿出你大小姐的气派,处置他就是。”   这日恰好是重阳节,菊花开得正好,文皎正院几日前就摆满了几十盆各样菊花。   什么“嫦娥奔月”,又是什么“碧玉银丝”。甚至连难得的绿菊都有两盆,是宫里苏皇后特特赏下来的。   九月初九重阳节按例会放三日的假,加上沐休便是四日。   林海本打算这一日带着妻女去香山看枫叶去。只是他前两日才和文皎说完这事,就感受到了文皎无奈的眼神。   文皎起身拉着林海去西里间看青玉(文皎出月子后,便把正房西侧间和里间做了青玉的住处,书房暂挪到西厢房去)。   而后指着睡得熟熟的青玉,悄声道:“咱们一家去香山,可带不带青玉?若是带,现在天冷了,青玉还这么小,万一风吹着伤寒了怎么办?”   “若是不带,去香山一来一回总得两三天,难道就把青玉独个放在家里?”   林海轻轻摸一摸青玉嫩得和豆腐似的的小脸儿,也陷入了沉思。   他拉着文皎回到东侧间,沉吟半日,方慢慢道:“月娘,不如这样,咱们早早的去,当日便回来。”   “香山又不远。咱们骑马从家出去到香山,也就一个多时辰。就算是坐马车,一个半时辰也到了。”   “咱们就卯正(上午六点)出门,辰末(上午九点)怎么也到了。玩两三个时辰,申初(下午三点)启程回家,到家也才酉正(下午六点),正好吃晚饭,如何?”   说着,林海又搂住文皎,劝到:“月娘因为怀了青玉,这一整年都没怎么出过门,我都知道。我也忙,也没空带着你们到外头好好玩去。”   “好容易有了空儿,若是今年不去,就又得等到明年。万一明年又有什么事,岂不是又去不成?”   文皎被林海说得心动。再想想林海现在假期不多,一杆子支到明年去,确实太远。   而且,她上次看枫叶差不多都是六七年之前了。还是跟着那时只是闲散皇子和皇子妃的今上和苏皇后去的。   虽说苏皇后让她们都好好玩去,到底文皎一边看还得一边顾及着主子们,并未玩得十分尽兴。   再说了,有这么多人帮着她看孩子,有机会出去玩,她还要自己把自己困在这小院儿里不成?   就算做娘了,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把自己全都绑在孩子上嘛。   于是林海就看着文皎眉头渐渐舒展,然后从他怀里出来,提着裙儿就跳下炕,吩咐人安排去了,不由得一时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管!林海在本书的设定里就是绝世大美男一个!哎嘿嘿嘿~ 第98章 退婚   因文皎身子还没算恢复完全, 所以重阳节当日文皎坐车,林海黛玉骑马。   文皎还请了封氏葛氏母女和四位先生嬷嬷们。   葛娘子和陆清自然是都去,封氏却是近日身上不好, 才请水嬷嬷看过, 正吃着药调养。   虽封氏极力劝英莲跟着出去玩,但英莲执意要留在家里照顾封氏,因此没来。   四位先生嬷嬷有的是有腿疾不能爬山,有的是年纪大了懒怠出门。   只有杨先生一个有兴致又没甚腰酸腿痛的老毛病, 偏又因晚上赏月冻病了, 也缩在屋里出不了门。是以四位嬷嬷先生一个都没去。   听闻是要去香山,杨先生大感遗憾。她自小就在宫中, 又一直在内文学馆,几乎没出过宫门。是以请文皎一定给她带几瓶枫叶回来。文皎自然满口应下。   在京城九月已经算是入了深秋,山上还比城里更冷些。文皎穿着带风毛儿的马甲, 手里捧着个汤婆子, 手边还放着一叠小点心和奶茶,美滋滋的享受着。   旁边还有体贴的丫头们服侍,文皎觉得这次出门游玩除了不能尽兴骑马外, 从一开始就十分愉快。   因为是要当日去当日回,所以等林府的车马过了人流密集处,便开始急行。   文皎从前和苏皇后学过骑马,知道若是不经常骑马的人, 一下骑马时间过长, 必然会大/腿/内/侧红肿破皮,腰上腿上屁/股上胳膊上都酸痛难忍。   是以她早早就告诉黛玉陆清, 不要逞强。若是骑马累了,就来和她一起坐车。   出城门之后, 文皎又掀开帘子问黛玉:“玉儿,清儿,累不累,要不要上来?”   黛玉才出了城,第一次骑着马看到一望无垠的原野和官道,甚觉新奇,精神百倍。她听文皎如此说,忙道:“不累,一点儿都不累。”   陆清在西北时惯是疯玩的。去年先是到扬州,后又跟着到了京城,许久也没出来这么玩过了。因此也不肯上车。   文皎知道小孩子贪爱风景,也不多说。总要自己吃了亏,才知道到底为了看风景弄一身劳累酸痛值不值得。   再说自己早请水嬷嬷给配了药膏,还让寒露寒霜学了按摩手法。就让黛玉玩去吧,总有自己兜着呢。   林海黛玉葛娘子陆清四个个外头骑马跑去,文皎微微掀着帘子看了一回景儿,便歪在车内闭目养神。   到得香山山脚,自有下人们去放车牵马。林海把文皎从车内扶下,文皎搭着林海的手举目远眺,看见满山遍野的深红金黄,不由得一笑。   今日为了爬山赏景,文皎只梳了个单螺髻,斜簪一只点翠小凤,别无它饰。   她身上穿着一身窄袖红衣,底下羊皮小靴,唇上口脂殷红,眉毛斜飞入鬓,这一笑甚是英姿飒爽,林海不禁看呆了一瞬。   文皎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跳下马车,一手拉着林海,一手拉着黛玉,笑道:“咱们走。”   只可惜快爬到山顶时,最先兴致勃勃说要走的文皎也是最先爬不动了。   文皎看看林海,一脸轻松,还饶有兴致的指着这一处枫叶长得好,命人剪下来带回家去插瓶。   再看看黛玉陆清葛娘子——没看着人。三个人早带着人跑到前头去了。   文皎心中叹了口气,想着无论如何得先爬上去,下来时再叫软轿。不然可真是太丢人了。   这时候林海似乎是不经意的伸手拖住文皎的背,笑道:“就是慢些走,也就还有一刻钟的功夫,赶得上庙里的素斋。不如咱们慢慢走,好看看还有哪一枝好带回去插瓶?”   文皎:“哎,老爷,你再往下托一托,这样我更省劲。”   林海忍不住扭头笑了一声,而后果真依文皎所言将手动了动,搀扶着文皎,两人继续上山去了。   晴雪寺的素斋果然名不虚传,文皎劳累之后饱足一餐,更觉得美味。   吃过饭歇得一会,便再换条路下山去。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文皎才生了孩子,本就身体素质不如以前,也不逞强,直接命传软轿来。   黛玉陆清却不肯服输,跟着葛娘子走路下山。但等下了山后,两个小姑娘也实在是骑不动马了,乖乖的跟着文皎坐车回家。   葛娘子是真心不累。林海却是不想在文皎和孩子们下人们面前丢面子,硬撑着也要骑马回家。   文皎心知肚明。林海私底下对她伏低做小是因为二人情浓,在外头林海还是极看重颜面的。   等到夜间文皎骑/在林海身/上给林海抹药按摩时,见她按一下林海就禁不住“嘶”的一声,不禁嘲笑他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一面说,文皎还故意用力拿拳头按了按林海的腰,引得他“哎”了半声,又赶紧压下去。   林海在文皎面前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可他若痛叫出声,外头还有一堆丫头婆子们呢。因此只能在枕上拱手道:“好月娘,饶了我罢。”   剩下的三天假期,文皎直接免了黛玉的请安,让她在院子里好好歇着便是。   就算给林海细细按过上过药油,他若是想不被人看出来腿疼腰疼,也只能小步行走。   文皎自己身上虽然也有些酸痛,但可比林海好的多了。   是以文皎直接让林海看着青玉做一日奶爸,自己带着昨儿从香山上带下来的枫叶,找杨先生谈天说地了整整半日,方才尽兴而归。   几日假期不过一晃而过。这一日已经是九月十五,文皎上午上了课回来,白露便道今日门上又有帖子递上来。   自从林青玉满月后,半个月来几乎没有一日是门上没有帖子的。文皎都已经习以为常,命先搁到那里,中午起来再看。   白露却犹豫道:“夫人,是从前扬州张同知家里递来的帖子……”   文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奇道:“他们家什么时候升了京官不成?我怎么没听说过?”   白露面上带着一丝复杂回道:“奴婢派人去打听过了,说是张同知在扬州犯事入了狱。冯夫人带着孩子们入京找门路求情来了。”   文皎手中一个不稳,茶碗一晃,赶紧放到炕桌上,命:“快把帖子拿来,我看看。”   白露赶紧转身到下面桌上把帖子拿来。文皎一面接过帖子,一面看黛玉面上有些慌乱,便安慰道:“冯夫人既已经带子女来京,说明罪不及家人。婉燕婉贝想来应该也无事。”   “你爹爹从前也说过,张大人为官清正,颇有能力。既是这样,怕不是被人诬陷也未可知。”   “再者,张大人是现吏部张尚书(原礼部尚书)的堂侄,冯夫人是神武将军的亲妹。若是受了冤屈,必能昭雪。若不是,王法刑律也不会冤枉了他。”   见黛玉点点头,面上神色松了一两分,文皎便打开帖子,一目十行的看完。   而后文皎冷笑一声道:“贪污修缮运河银子?我怎么不知道张大人这么蠢。”   说着,文皎把手里的帖子递给黛玉,摇头道:“玉儿你也看看罢。若真是依着冯夫人所说,我总觉着张大人大抵是被诬陷了。”   黛玉一字一句的看了,皱眉道:“不说张大人家私多少。就说冯夫人是一等将军之妹,伯爵嫡女,光嫁妆就不止万两。”   “怎地会为了五万三千二百两银子,就自断前程呢。”   文皎摇摇头,吩咐道:“去打听打听,冯夫人回娘家之后还都去过哪。”   黛玉见文皎吩咐完,要和自己说话,忙道:“太太,我知道分寸。爹爹是刑部尚书,身份敏感。若是事情没弄清楚,就请冯夫人上门,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且冯夫人帖子上只说了事,并未有上门拜会求情之意。况且婉燕婉贝也无事,咱们只静观其变就是。”   文皎欣慰一笑,叹道:“玉儿明白就好。”   却说清远伯府里面,冯夫人在冯将军面前正破口大骂潘知府:“什么东西!我不过看着他们家孩子出息,才把婉燕许给他家。”   “谁知道我们老爷一下了狱,他家立时就送退婚书来。这不是打我们家的脸吗?没心肝的王八羔子!”   冯将军已经四十多了,生得威严,胡子都一把了,却对这个小妹妹一向没法子。他嘴张了半日,硬是没找着机会说话。   冯夫人在地上绕了半日圈子骂完潘知府,又朝冯将军跺脚道:“哥哥,你妹夫的事我尽知道。这银子肯定不是他拿的。”   “再说我们也不缺这点银子,若是五十万两,我还信是他拿的。就这五万两,他又不傻!这不眼看着就是诬陷吗!”   看冯夫人说累了,坐在椅子上喝茶,冯将军方道:“兰兰,你莫急,听哥哥说两句,行不行?”   冯夫人道:“哥哥说就是。”   冯将军叹口气,慢慢道:“妹夫一向管着扬州工程等事,就算这银子不是他贪的,平白少了五万多两银子,他也有监察不利之责。”   冯夫人瞪他一眼道:“什么叫‘就算’!本来就不是他拿的。”   冯将军咳嗽一声,略重了重声音道:“兰兰!”   见冯夫人低了头不说话,冯将军又放缓了声音道:“五万两银子说多不多,但依着律例,若是偿还不上也够判流放斩首了,这不是小事。”   “李巡抚既然明察秋毫,查出少了银子,想来一应细节也会查清,再做定夺。”   “天下卷宗,总归刑部。现任刑部林尚书是位能人,若妹夫真是冤屈的,必定会还他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看了那个妹子熬夜中风的新文,我有点怕怕……   今天调整作息,第二更大概下午三点左右~   感谢在2020-05-30 03:55:34~2020-05-31 00: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吹泡泡的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ucong 50瓶;传说中的鱼、Tiamo 30瓶;Josephine狐狸 10瓶;. 9瓶;绿色的云、啊啊啊啊、为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兄嫂   冯夫人抬头道:“我刚到京城, 就已命人给林尚书家苏夫人送帖子去。想来现在苏夫人已经知道这事了。”   看冯将军欲言又止,冯夫人叹道:“我没哥哥想的那么蠢。帖子里只说了事,并没和苏夫人求情。”   “只盼着苏夫人看在往日的情面上, 在林大人面前说上一两句, 到时候能还志哲清白。”   冯将军点点头,思索一会,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往张尚书府上走一趟?”   冯夫人皱眉道:“不瞒哥哥说,我还没想好。”   “张伯伯虽说位高权重, 可他老人家是吏部尚书, 管不着这事。他若是帮忙,还是得去找林尚书。”   “我已找了苏夫人, 再去找张伯伯,会不会让林尚书觉得,我们有仗势压他之嫌?”   冯将军摇头道:“不管怎么说, 妹夫也是张尚书跟前养大的。你既到了京中, 总该去拜会拜会才是。”   说了半日,冯夫人想到还在狱中的丈夫,不由得有些心意消沉。再想到孩子们, 她长叹一声道:“哥哥,我先去看看孩子们去。别人不说,婉燕这一路哭的,眼睛就没好过。”   冯将军看着冯夫人慢慢起身走出去, 想说两句关心的话, 可也不知道怎么说。   只好吩咐道:“去告诉夫人,姑太太院子里的东西一应都按照最好的给。谁敢克扣姑太太和少爷小姐们, 我拿他是问!”   冯夫人和冯将军差了十五岁,是清远伯的老来女, 清远伯和伯夫人一向对她疼爱非常。冯将军只此一妹,也是对她千娇万宠。   清远伯和伯夫人去后,冯将军和其夫人把冯夫人当女儿似的养大,精心挑选了亲事嫁过去。   张同知张志哲幼时父母双亡,是张尚书可怜他,虽是堂侄,也把他当做亲侄养大。教他读书,看他科举,又给他娶妻。   冯将军觑着张志哲父母双亡,上头没有公婆压着,人又出息,还有一门好亲戚。是以找了许多关系,终于给妹妹成就这门好亲。   二人婚后果然过得十分如意。张志哲被堂伯父养大,人品端方,为人上进,不好女色。   张尚书和尚书夫人也没那个心思给堂侄子安排什么通房妾室的。   冯夫人嫁过去就当家做主,上无公婆,下无侍妾。二人少年夫妻,如胶似漆,恩爱非常。   张志哲共三个孩子,都是冯夫人亲生。张婉燕是长女,张婉贝是幼女,中间还有个儿子张永伦。   冯夫人自家结亲就没往高门大户里头结,反过得顺心如意。是以张志哲在扬州为官几年,她早看中了潘家小子。   她和李夫人也算来往密切,知道李夫人虽然待子女们严格,但并不是刻薄人。潘家小子读书一向上进,回回在书院考中一等。   况且她好多次看见潘家小子对着婉燕脸红。冯夫人思来想去,潘家门第不高,就算婉燕受了委屈,自家也能给她撑腰。   李夫人也早已经对婉燕有意。等潘梅真一中了秀才,两家就颇有默契的互换了庚帖,定下亲事。   谁知千算万算,没算到潘知府这臭老头子这么没良心!   冯夫人看着婉燕红肿的眼睛,一边心里破口大骂潘知府,一面把婉燕搂在怀里拍哄。   冯将军夫人卫氏才从外边安置完冯夫人一行的行李物品下人等进来,就看见小姑子抱着外甥女,两个人对着哭呢。   卫夫人赶紧拉着冯夫人出来,急道:“我的姑奶奶,我才把燕燕哄好了,你怎么又招她哭起来了?你都做娘十几年了,孩子们面前,总得撑得住呀。”   冯夫人见是嫂子,再也撑不住了。刚在婉燕面前还是啜泣,现在索性直接扑到嫂子怀里大哭起来。   自从张志哲下了狱,冯夫人在扬州苏州金陵东奔西走的托关系求情,好让他不至于受什么磋磨。   打听到此案最后会移交刑部,冯夫人又忙着打点东西带孩子们到京城来。谁知出发前一日,潘家忽地送回了婉燕的庚帖和一封退婚书。   当时婉燕正跟着冯夫人一起打点东西,当场撞见退婚书,大惊之下竟晕了过去。   待她悠悠转醒,已经是身在去京城的船上。婉燕自知救父亲要紧,只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这么多年,又已经定亲整整一年多。   退婚得如此痛快,难道往日的礼物书信,来往甜蜜,都是假的不成!   婉燕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抓住冯夫人,颤颤巍巍的问道:“娘,他可来过不曾?托人带过什么话不曾?”   冯夫人红着眼圈,勉强笑道:“咱们走得急,想来就有什么说的,也来不及传递。”   婉燕眼中落泪,嘴唇一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娘说的是。”   从此之后,婉燕虽然不作不闹,平日还帮着冯夫人打点银钱财务,只她眼睛上的红肿却从来没下去过。   冯夫人知道是婉燕这孩子半夜饮泣。她又心疼婉燕,又心焦丈夫,又忧心孩子们往后的日子前程。   强撑一路,这回终于见着娘家人了。冯夫人从哥哥那里还能忍得住,见着嫂子,一头钻进他怀里,就放声大哭。   卫夫人赶紧给身边人是个颜色,命进去看看表姑娘。自己托着冯夫人到了厢房,把她搂在怀里,看她哭得可怜,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冯将军卫夫人孩子来得晚,在生育了自己的儿子之前,卫夫人一向也把这个小姑子当女儿疼爱。   今见小姑子外甥女受了这等委屈,卫夫人一向端庄人,也在心里大骂潘知府没良心。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得是!卫夫人一面安抚着小姑子,一面心里想着现在世交亲戚中有无合适的男子与外甥女相配。   一面想着,卫夫人心内一面纳罕:不过就是五万银子的事,怎地听兰兰说起来,倒像是杀人放火了一样?   当晚,卫夫人与冯将军说起此事,冯将军叹道:“若是换做以前的江苏巡抚,事情倒是不止于此。”   “先把银子补齐,甚至都不用补。然后找他遮掩一番,或是慢慢查访,这事也就过去了。”   卫夫人点点头,觉得这才是她以往知道的官场处事逻辑。   冯将军接着说道:“可去年……甄家那件案子,原来的李总督都被拉下来,现在放到鸿胪寺当个闲差。我听闻他心灰意冷,今年要告老回家去了。”   “更别说马巡抚已经身首异处。现在的朱巡抚是个死脑筋,再说有前头的例子,更是一板一眼,一点错漏都不敢出喽……”   卫夫人看冯将军还感叹上了,轻轻拽他道:“那你说,妹夫这事咋办?”   冯将军看着帐子顶,哼一声道:“你还真信是妹夫贪污的银子?”   “咱们都不信,张尚书也不会信。妹夫是张尚书亲自养大,不是儿子,也和儿子差不太多了。”   “妹妹小孩子家没经过事儿,你且看着罢。若妹夫真是冤屈,哼,自然会还他清白。”   卫夫人犹豫道:“那……若真是……”   冯将军看卫夫人一眼,卫夫人急道:“你瞪我做什么!”   饶是军中硬汉也当不得老妻一声嗔,连忙服软道:“真是真的,咱家和张府一起,总能保妹夫一条命下来。”   林府,文皎纠结许久,终于还是和林海说了张家之事,但并没说自己和黛玉的猜测如何。   林海想了想,终究还是说实话道:“前两日张志哲的卷宗就送到了刑部,圣上也知道了。”   “月娘,想来你也知道圣上的性子,对贪污受贿之事是一概不能容忍的。”   文皎点头道:“这我自然是知道。”   林海叹道:“而且这事不是扬州一地的事。江苏一省查出来总共亏空了五十余万两工程银子。”   “去年江苏才出了个私盐案,今年又出了银钱亏空。圣上震怒,命三法司彻查此事。”   “明日大理寺少卿——就是大舅哥,并赵侍郎和督察员官员便要同往苏州去彻查此事。我……”   文皎还并不知事闹得这么大。不过她对林海未尽之语心领神会,笑道:“我并不是想替张同知求情。只是万一他是冤屈的,冯夫人和几个孩子岂不可怜?”   “既然大哥也在同行之列,赵侍郎又是如海手底下的人。想来也不会冤枉了他。这我就放心了。”   林海微微醋道:“月娘就这么相信大舅哥?”   文皎笑得倒在枕上:“如海真是,连大哥的醋都吃,就没听见我夸你。还说我是醋缸,也不知是说谁呢。”   林海想了想,也自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哇~明天就是一百章啦   林海:我吃起醋来就失了智   今天家里要来新的成员啦嘻嘻嘻嘻,想看的可以来我的wb:巫朝尘哦~   感谢在2020-05-31 00:59:16~2020-05-31 14:0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溪琴 30瓶;手不释卷、沧海 5瓶;时光倒流、荼荼大可爱、难捱、伊人娜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决意   当晚, 冯夫人入睡前心里尤骂了一通潘知府:   还没判罪,只是下狱候审,就一点情面也不顾了。真是没有良心的王八羔子!   荣国府里, 王熙凤也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咒骂贾瑞:   丧尽人伦, 没有天良的王八蛋!   你若是再来纠缠,看到时候姑奶奶我怎么收拾你!   贾琏正说着话,见王熙凤走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拿手往她眼前晃了晃, 笑问道:“你想什么呢?”   王熙凤一愣, 忙回过神,笑道:“没什么。今儿去看了蓉儿媳妇, 我想她这病,到底该怎么是好。”   贾琏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今儿见了她,觉着如何?”   王熙凤想起秦氏的情状, 眼圈儿一红, 叹道:“她那身上脸上的肉都瘦干了,连说话的声气都不如以往了。”   “怎么才两个月,就病得这个样儿。春天去那府里赏梅花的时候, 还是精精神神的一个人呢。”   贾琏靠在枕上,看王熙凤这么一皱眉一叹息,竟觉得比往常可爱些。   再想想王熙凤近几个月来和以前相比,着实是温柔了不少, 有什么事都知道和他商议了。   再看她现在的样儿, 贾琏不禁心头意动。他喉结一动,咽了咽口水, 便伸手去摸王熙凤的耳坠子。   王熙凤把贾琏的手拂了下去,嗔道:“人家想事儿呢, 你做什么!”   贾琏一翻身把王熙凤压/在身/下,调笑道:“我摸/我自己老婆,你说我要做什么?怎么,你在我屋里还想别的男人不成?”   王熙凤心里正从今儿去宁府庆贺贾敬的寿辰,遇到贾瑞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想到蓉哥媳妇的病,又想到前几日宝玉和秦钟闹了书房的事儿。   除了蓉儿媳妇一个女人外,三个倒都是男人。王熙凤现今也学到了,这男人就是贱骨头,你越温柔,又再拿着些款儿,他越离不开手。   因此王熙凤故意笑道:“怎么就让爷猜着了。我心里正想着宝兄弟和蓉儿媳妇的弟弟前两日……”   话未说完,贾琏恨恨的拍了王熙凤两下,弄得她满面红晕。二人当晚颠鸾倒凤,真是快活似神仙。   第二日,婉燕起来梳洗打扮,旁边丫头小心翼翼问道:“姑娘,到底是舅老爷家,不好穿得太素净了。今儿穿个红的可好?”   婉燕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吐出去,竟露出一个笑来,和那丫头道:“烦珍珠姐姐给我拿那今年新做的那件银红的衣裳来。还有娘才给我那个珠花,也帮我戴上。”   珍珠本来是冯夫人旁边的大丫头,因近日冯   夫人不放心婉燕,怕婉燕身边的丫头照顾不周,特特指到婉燕身边的。   她听大小姐这么说,先是看看大小姐的面色,除了眼睛还是肿的外,再无什么哀伤之意,不由得心中一喜。   等珍珠忙忙的拿来了婉燕指明要的衣裳首饰之后,心中忽地起了疑虑:明明昨儿大小姐还哭得泪人一样,怎地今日就好了?   可大小姐露了笑脸总比哭了强。珍珠殷勤服侍婉燕穿衣打扮完毕,便随着大小姐去和夫人请安。   冯夫人见婉燕打扮得这样,眼前一亮,拉着她上下看了半日,把心中的焦躁担忧之情稍稍取了些。   她有些小心的对着婉燕笑道:“燕燕,你这是……”   谁知婉燕说的下一句话就叫冯夫人摔了手中茶盏。   婉燕笑得灿烂:“娘,我想去参加中选。”   去年的七月份,宫中发旨中选,是择选六到十二岁的女孩子入宫,充作才人赞善之职,陪公主郡主读书。   今年五月,选中的伴读们已经入宫就职。   谁知七月又发圣旨,说要择选六局一馆的女官。本次是凡清白之家的女儿,读书识字,年龄在十到十五岁之间,都可以报名参选。   从何地报名,便可从当地先开始初选。初选过了的秀女才可以到京中复选。   本次虽说也是中选,但毕竟是选六局一馆使役的女官,比不上才人赞善之职,是直接在公主郡主身边侍奉。   但若是在宫中做得好,出宫时当上五六品的女官,那可比朝中四五品的官儿还值钱呢。   且上次能参选的只有官宦之家女子,本次却是清白之家的女儿,只要读得几本书在腹中,都能参选。比上次的竞争又更激烈些。   但若是高官之家或是极疼爱女儿的人家,仍是不愿意女儿入宫。   十三四岁入宫,出来都二十三四了。十年不得见爹娘,出宫便要备嫁。更别说冯夫人这样早早就为子女们打算起来的,叫她怎么舍得!   是以冯夫人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疑惑的又问一遍,声音微微发颤:“燕燕,你说你要去做什么?”   婉燕见冯夫人这样,瞳孔一颤。但她还是坚定地说道:“娘,我想去参加中选。”   冯夫人看着婉燕,有些明白过来。她屏退众人,拉着婉燕的手问道:“燕燕,你是不是因为潘梅真那个小子,不愿意嫁人了?”   婉燕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颤,泪直接从眼中流了出来,有那么一瞬不敢看冯夫人的眼睛。   冯夫人一把搂住婉燕,泪珠更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我的儿!不就是一个没担当的臭小子。没了,娘再给你找个更好的。你可别起什么傻想头!”   婉燕半晌没言语,只是默默落泪。   不一会,大丫头玛瑙在外头报道:“夫人,少爷和二姑娘来请安了。”   冯夫人松开婉燕,见婉燕似是想说话,止住她道:“燕燕,有什么话,咱们晚上再说。”   “现在你弟弟妹妹们来了,咱们一家先吃了饭,我还想着给张尚书府上写个帖子,看看什么时候带着你们去拜会一场。”   “好姑娘,先别让永伦和贝贝看出来,好不好?”   婉燕听冯夫人句句心碎,便把冲到口中的话咽下,擦擦眼泪换了一副笑脸应道:“嗯。”   张永伦今年已经十岁,婉贝也已经七岁,不再是刚认识黛玉时候那个懵懵懂懂,只知道看漂亮花朵和物事的小姑娘了。   再说家中遭逢大变,冯夫人也并未瞒着他们。婉贝此时的神情看上去,和文皎刚认识黛玉的时候黛玉的神情竟然有两份相似。   是以永伦和婉贝两个一看,便知母亲和长姐又哭过一回。   永伦气道:“姐姐莫哭,等我做了官,帮你收拾潘家那个……”   只是他话未说完,就被冯夫人一眼瞪了回去。他只好闷闷的吃完了早饭,就告退回了屋里,发奋苦读去了。   不就是中了个秀才!过两年我也去下场,定比你还厉害!   因冯将军和卫夫人只有冯紫英一子,并无其它子女,是以冯家并没有和婉贝同岁数的姐妹与她一起玩耍。   婉贝现今也沉了性子,并不吵着要玩。等吃了饭,看母亲和姐姐又一起筹划起事儿来,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便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读书学做针线。   等冯夫人婉燕两个一起写好了帖子,正想着拿去给冯将军和卫夫人参赞参赞时,便有人报卫夫人来了。   一屋子的人都忙起身问好。卫夫人来不及多说,拉着冯夫人就要进内室。她想了想,又把婉燕也拽上了。   不待冯夫人问是何事,卫夫人就一股脑的把今日三法司的人已经坐船下了江南的事告诉了她们母女二人。   冯夫人默然一瞬,看看手中写好的帖子,摇头笑叹道:“既是这样,我们也不必去拜会伯父他老人家了。反倒惹人嫌疑。”   卫夫人也点头道:“现在也只好写个请安帖子,说说你们不能上门拜会的难处便罢。”   冯夫人又详细和卫夫人打听了三法司各去了谁。而后她拉着婉燕道:“你父亲绝对没有贪污工程银子。三法司会审,定能还你父亲清白的。”   婉燕含泪笑道:“娘说的是。”   等送走卫夫人,冯夫人也无心再写新帖,索性直接问婉燕道:“燕燕,你实话告诉我,除了潘梅真那小子的原因外,你还有什么理由非要入宫参选?”   婉燕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心中所想与母亲和盘托出:“娘,虽然潘知府无情无义,潘公子也没什么担当。”   “可是我毕竟与他有几年的情分,又有过未婚夫妻之义。他能利利索索的退婚,我心里却难放下。”   “入了宫好歹有十年。等十年之后出宫,物是人非,想来我那时候就把这事忘了。”   “娘也知道我的,我自信颇有能为。就算是入了宫,先只能做九品女史。等十年之后出宫,定不会还只是九品。”   “等到那时,我既为家里争了光,又能找到更好的姻缘,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婉燕一笑,甚是好看。   冯夫人却心疼得了不得,哭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娘怎么舍得你?”   婉燕抱住冯夫人,劝道:“娘,我说句不吉利的话。三法司已经南下,咱们已经无力可使,只能听天由命。”   “我看过律例,若是贪污属实,只要还上银子,不至于死罪,也不会连坐家人。”   “可爹若是没有贪污,也免不了一个监察不利之责。或是丢官,或是贬官,都未可知。这缺了的银子,总也要有人补齐才是。”   “五万银子,对咱家也不是小数目。我帮着娘管家,尽知道家里银钱几何。就算能还上,也会伤筋动骨。”   “若他们真查不出真相,还不了爹的清白,我自然绝了参选的心思。可若只是丢官贬官,好歹我中选了,咱家也不是朝中无人。总不能全靠着舅舅舅母周济。”   “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替我尽孝。永伦已经大了,婉贝现在也懂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31 14:07:58~2020-06-01 01:2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arice 11瓶;夏天吃西瓜、落络、suibian珊、clmichaelia、一只等更的猪、谁 10瓶;嘟嘟 5瓶;X君 3瓶;难捱、氯乙烯、夏天下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胡了   冯夫人听到此处, 已经泪眼婆娑。她知道女儿定是心意已决,说得也句句在理。   对整个张家来说,这也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若夫君真的因为这事贬官或是直接丢了官……哥哥嫂嫂养她一个便罢, 可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总不能出了门的小姑子, 还让哥哥嫂子帮她养夫君孩子罢。这也并不是处长之法。   等永伦有了出息,婉贝的亲事自然有了着落。可现在梅婷已经十三岁了,翻过年就十四。一时半会,上哪再去找合适的人呢?   难不成和哥哥家里亲上加亲, 让婉燕嫁给紫英?   但若是这样, 就算哥哥嫂子和侄子都愿意,她也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她亲近娘家, 但不愿意攀附娘家。况且婉燕是一定不愿意的。   但若真让婉燕入宫参选,万一选中了,这叫她怎么舍得!   是以冯夫人一言不发, 垂了一会泪, 方摸一摸婉燕的脸,勉强笑道:“燕燕,你先去看看婉贝做什么呢。终究这件事要等三法司审完后再说, 我们且等等看罢。”   今年中选的报名日期截止时间是十二月初一,还尽有几个月的。婉燕看母亲伤心的这样,并不催逼,而是默默行了礼, 依着母亲的话, 去找妹妹了。   却说荣国府里,贾瑞来找了几次王熙凤, 偏巧王熙凤都往宁府去看望可卿了,并不在家。他次次扑了个空。   平儿却疑惑起来, 一日问王熙凤道:“奶奶,这瑞大爷怎么总来?”   王熙凤想起此人便心中作呕。她忍着恶心和平儿说完那日在宁府之事,实在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平儿一愣,忙唤人进来收拾,又赶紧拿水给王熙凤漱口。   王熙凤漱了口,歪在枕上,冷哼一声道:“实在是恶心!”   平儿看人收拾了地上,忽地在王熙凤耳边悄声说道:“奶奶这个月的月信,总有二十来天没来了,是不是……”   王熙凤虽外头看着威风八面,实际上身体底子并不十分强健。   她自幼受凉,便有些宫寒之症,信期一向不准。自打生了大姐儿之后,并未十分好好调养,因此这两年经期从未准过。   不过依着林府水嬷嬷之言,王熙凤已经放宽了心调养过半年多。   这半年来信期倒是真准了些,就算是迟也不过两三日。已经是三四个月未迟过这么久了。   但从前不准的时候太多,若不是平儿今日提醒,王熙凤还未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心中默算一番,再想想今日呕吐得奇怪,心中也有所感应。   但又怕是诈和,白请了太医来,反倒没有,惹人笑话。   是以王熙凤迟疑道:“就是有了,日子还浅着,只怕太医未必诊的出来……”   平儿盼着王熙凤有孕,比王熙凤还更急些。她低声劝道:“就说是身子不适,请个太医来,也没什么。若是真的有了,也好早早保养起来才是。”   王熙凤犹豫再三,决定道:“平儿,命旺儿悄悄的拿你二爷的帖子出去,去太医院请一位妇科圣手来。只说我身子不爽,请来看看。”   平儿喜笑颜开的应了,立时便吩咐下去。   荣府中哪有什么秘密。不一时,琏二奶奶传了太医来的事从贾母到探春都知道了   贾母皱眉叹道:“从怀上大姐儿开始,凤丫头也三灾八难的。去,命人看看,太医出来说的什么。”   今日来看诊的是太医院张太医,问了他的家世,还算是世交。   知道是六品的御医,虽然不是专精妇科,王熙凤也先自把心放下一半儿。   太医院在六品御医之位的统共也就四人,若是这样圣手都信不过,贾府也再难请到更好的大夫了。   贾琏才从外头回来,便看到旺儿领了位太医。他先和太医互行了礼,又问旺儿是家中何人请太医来。   旺儿对着自家主子,自然是实话实说。   近来几个月,贾琏和王熙凤两个越发好了。是以听说是王熙凤身子不爽,贾琏心中焦急起来。对着张太医引,赶紧把他领到院子里。   张太医知道是荣国府管家奶奶,不敢怠慢。进了屋子,也并未抬头,只细细诊了脉象。   而后张太医点点头,起身对着琏二爷一礼,带着满面笑道:“恭喜恭喜,尊夫人这是有喜了。”   王熙凤和贾琏两人同时出声道:“真的?”   张太医摸了一把胡子笑道:“千真万确。夫人脉象虽浅但有力,已经是有孕一个月余了。”   贾琏已经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紧谢过张太医。   平儿听了张太医如此说,心中松了口气。调养了半年,可算是有了好消息。若是这一胎是个男子,奶奶也算终身有了依靠。   她看琏二爷谢来谢去,就是说不到点子上,只得自己出言问道:“请问太医,我们奶奶从前生产时有些伤了身子,这一胎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平日里该如何保养?”   在宫中的太医服侍的都是皇上和娘娘们。平日里娘娘们有时候就是没病,还要开个太平房子躲一躲。   何况这位姑娘——张太医也不知是不是姑娘,只听声音年轻得很,直接说了从前伤过身,要好好调养。   是以张太医心领神会,有意说得严重了些。   说什么夫人本来脉象就浅,不宜劳累,要好好休息,不能费神。   若是以前还伤过身子,更得好好保养才行。最好不要操什么心,照着开的方子,每日游玩散心,保持身心愉悦,方是正事。   贾琏信以为真,赶紧请张太医写下两个保胎方子和一应注意事项。   等贾琏千恩万谢的把张太医送到门口,琏二奶奶有孕但胎相不稳要好好保养的消息,几乎已经是满府上下皆知了。   贾母听到此信,先是一喜。琏儿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虽然不是太大,但只有一个女儿,膝下也太空了些。   凤哥儿这回有孕,若是个男子,琏儿也算有后了。   但想到凤丫头身子不好,总不能让她强撑着出来管事。若是孩子累掉了,岂不是造孽吗?   贾母沉思半日,吩咐鸳鸯道:“走,咱们去凤丫头屋子里看看。”   盼了两年终于盼来这么一个孩子,王熙凤不由得喜得落下泪来。   平儿忙劝到:“我的好奶奶,太医才说了您可不能多思多想,怎么这就哭起来了。快放宽了心,好好调养。”   王熙凤从平儿手中抽出帕子,擦了泪,指着她笑道:“你这丫头,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和太医打什么哑谜!”   平儿忙悄声道:“奶奶既已生出退意,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把管家事彻底退出去,岂不松快?”   “管了这二三年家,什么都没赚着不说,奶奶的嫁妆银子倒是还赔出去几百两。底下人也不念着奶奶的好儿,要我说,何苦来哉呢。”   “接着管,奶奶免不得又要往里填银子。咱们就一概不管,好好养胎。奶奶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王熙凤沉思一会,想想这半年来,自己把管家事分给迎春探春,明里暗里少受了多少气。和贾琏的关系反倒比新婚那时候还好了。   再想想自己从前劳心劳力费神费银子,险些都把身子弄坏了,也是无趣。   是以她点头笑道:“是这个理儿。”   这时候门外报道老太太来了,王熙凤忙起身迎出来,要行礼问好。   她身子还没蹲下,就被鸳鸯一个箭步扶住,笑道:“我的好二奶奶,您现在可金贵的很。若是叫你蹲下去,老太太就该怪我们怎么不扶着你了。”   贾母在后头笑道:“鸳鸯,扶得好。平儿,快去扶你们奶奶坐下。”   既已这样,王熙凤也不非要弄什么虚礼了。她坐在老太太下首,问道:“老太太怎么突然来了,也没叫人知会一声,我好准备准备,恭候老太太大驾。”   贾母把王熙凤的手握在手里,叹道:“你这丫头真是,怀个孩子还不叫人省心。我怎么听说,太医说你这一胎不稳,得好好保养呢?”   王熙凤想按着刚和平儿说好的话,装两句可怜。可见老太太怜爱的看着她,又说不出口,只好垂首低声道:“我……”   她这番情状落在贾母眼中,又是另一番意思。贾母抬手止住王熙凤,命道:“平儿,你来替你主子说。”   平儿忙把张太医的话一五一十如实说了,又奉上太医写的两张纸。   贾母接了看过,叹道:“凤丫头,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先好好歇着,养胎才是最要紧的。别弄得像是大姐儿那时候一样,多遭罪。”   “管家的事,我看迎丫头探丫头也学出来了。就再加上珠儿媳妇一同管着。等你顺顺当当生下孩子,我还叫她们还给你管。你觉得如何?”   王熙凤见老太太如此为她着想,心中感动。又想着自己骗了老太太,又十分羞愧。   但事已至此,她让二妹妹三妹妹学着管家,难道私心里不就是为着这时候吗?   她一双泪眼看着贾母,感动的靠在贾母肩头,哭道:“老太太……”   贾母的话传下去,贾府中人自然又是心思各异。但迎春探春已经管家好几个月,无甚错漏。   再加上珠大奶奶,三位主子一同管家,也没人出来反驳什么。   自此,王熙凤便过起了认真养胎的生活。每日除了小心翼翼的逛逛园子外,就是在家中陪着大姐儿玩耍,或是学学写字儿。   贾府中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在平儿的有心或藏或瞒下,几乎到不了王熙凤耳中。王熙凤日日调养之下,胎气也越发稳固。   十一月中旬,三法司调查的结果总算到了京中。   作者有话要说:   冯紫英是冯夫人的侄子!   小可爱们想到过没有啊哈哈哈哈哈~ 第102章 清白   文皎听林海说完了江苏之事的调查结果, 心中暗暗为冯夫人松了口气。   抬眼一看,黛玉也喜笑颜开,拉着她笑道:“太太, 我们这就请冯夫人上门来吧。婉燕婉贝好容易来一次京中, 还担惊受怕的,让我带着她们好好乐上一乐!”   既然事已查清,此时再往来便没有什么顾忌了。文皎点点头,黛玉便立时命人上笔墨纸砚来, 亲自给文皎递笔, 又给她磨墨。   文皎看黛玉这个样儿,嘲笑她两句, 便开始提笔写起帖子来。   黛玉磨完了墨,忽地道:“我记着婉燕姐姐和梅婷的哥哥已经定了亲的。张潘两家已经这样,会不会……”   文皎闻言也心中一叹。   原来扬州贪污工程银子的不是别人, 正是那想把女儿嫁给林海的蒋同知蒋敬。   今年正是大比之年。去年各地官员考核抵京, 专等今年大比之后或升或降,或是仍在原职不动。   蒋敬年已五十余岁,却在这五品同知之位上呆了五六年了, 他分管着民生财政,一直没什么能称道的政绩。   扬州衙门里还有一个比他小二十岁,却比他政绩好得多,家中又有背景的张同知。   蒋敬自知比正路比不过他, 又不甘心做官二三十年, 连四品云雀官服都穿不上,便动起了歪心。   本来前几年两江巡盐御史林海恰好嫡妻没了。他觑着自家幼女颜色鲜妍, 又读书识字,颇有才华, 想来给林海做个继室,也绰绰有余。   闺女听说那林海二品高官,家财万贯,样貌极佳,也十分心动,含羞带怯的应了。   扬州苏州金陵一带,起这个心思的商户人家或是小官之家也不少。   不过蒋敬自恃自家闺女是正经官宦人家嫡女,才貌双全。是以他信心满满,觉得这事一定能成。   只是不管他怎么明示暗示或是找人敲边鼓,那林海都油盐不进,只说自己并无续娶之意。   蒋敬本还想着自家幼女年纪还小,再磨个一两年,不怕林海不答应。这哪有男子不爱新鲜颜色的?   他自家里还有七八房妾室呢,巡盐御史这样高官,还能不好女色?   假正经!   谁知在林海又一次似笑非笑的拒绝了他之后,京中竟然传出旨意来,圣上把皇后妹妹赐给了林海做继室!   听得此信,先不说蒋敬自知事不能成,叹息万分。单说家里闺女就哭得死去活来。   蒋姑娘大哭道:“不过就是个没名没姓的宫女,竟然也爬到我头上去了!爹,娘,我不活了!”   蒋敬听这话不对,斥责了一番他闺女,命夫人好生管教。   就算是宫女出身,得了贵人恩典,不是摇身一变,也成了夫人贵女了!   只可惜不是他蒋敬有这运道呦。   等翻了年,见识到林海的手段之后,蒋敬对他从心中一丝丝不屑到惧怕万分。   阿弥陀佛,这人看着和善,怎地行起事来是阎罗手段!   自知在林海这里再攀附不上,蒋敬只好在寻别的路子。   扬州是他分管着民生,恰好因着拐子一案,让他搭上了金陵知府贾雨村。   又可巧贾雨村本就有京城荣国府的关系,也因这事搭上了原本是直隶提督,现已经是四川总督的王子腾。   虽说贾雨村答应替他引荐,可这引荐也是要银子的。总不能空口白牙就让人家知道你是有能为的人。   贪点小钱这种事,蒋敬也常做。他家本就人口多得很,不说七八房小妾,就是十几个孩子每月花销也不少。   他那一年二三百的俸禄,和底下的一点冰炭孝敬,怎么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人呢?   正好他手里有权,这些年东偷一点,西摸一点,各处加起来也有四五万了。   这回可是关系到他未来飞黄腾达的大事。蒋敬狠了狠心,算了半日,巧妙的把本来该拨给张同知的工程银子瞒下三万多来。   本已经把银子都换成孝敬送给贾雨村,请他代为转致意。没想到信儿还没来,李巡抚就开始彻查各州府历年亏空。   光是运河工程银子一项,前头几年的积攒,加上今年蒋敬偷摸出来的银子,就足足有五万两。   更别说还有别项的亏空,整个江苏一省整整查出来几百万。   李巡抚虽然清正老实,但并不软弱。否则也不会在顶头上司带头贩卖私盐,整个江苏官场差不多都和光同尘的情况下,独善其身。最后还被提拔为巡抚。   他雷厉风行的扣押了涉事官员和有问题的账本,立时便命人报给圣上和刑部,请求京中三法司会审。   有些是陈年烂账,还涉及到上皇当政的时候。   三法司的人临去之前都被圣上召见过,也被自家上司千叮咛万嘱咐过,因此都心中有数。   把以前的烂账都归到已经化成灰的前头马巡抚身上,只专注查圣上登基后这四年多的异常。   这一查就还了张同知张志哲的清白。但他虽然并未贪污,也有监察不利渎职之责。因此被降了一级,贬到甘肃去做知州。   蒋敬却被抄家抄了个底掉,将将还上贪污的银子。他家中女眷都被遣返回家,自己被判了徒三千里外,到军营中做苦役去了。   其实也怪张同知年少得意。他现在才三十郎当,虽然父母双亡,但是被堂伯父养大,一路顺风顺水,娶了娇妻,仕途顺遂。难免人心阴私上有些不大重视。   蒋敬又是个皇商旁支出身,入仕以来一直管着钱粮。他要作假,也不是张同知随便就能看出来的。   倒是潘知府被查出来收受贿赂,给扬州来往商人们大开方便之门。因此虽和贪污案件无关,也被撸了知府之位,贬到岭南去了。   从此潘、张两家天南海北,一个在西北,一个在极南,千山万水,就连通信都要走上三五个月。   故此黛玉才有此一问。先不说从此两家从南到北,音信不通的事。   只说当时潘、张两家结亲,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着冯夫人觉得潘家知根知底。虽然不大富大贵,好歹能给婉燕一个稳稳当当的生活。   现今潘、张二人虽然都贬成了知州。但潘知州是连降两级,被贬之地是岭南。上皇当政时,一向是极不得圣心之人方会被贬到此处。   潘知州若是还想重回中原,不做出一番政绩来,估计是难了。   再说岭南多烟瘴,一向易滋生疫病。不是没有身子差些的官员被贬途中死在路上的。   更不用说岭南一地多当地土族,再往南还有南蛮人。潘知府若是能平安退休,都算福大命大了。   而张知州虽然被贬一级,但是从同知到知州,府二把手到州一把手,只能算是小降。   甘肃一地虽然靠近边关,但近年来一向无什么战事,算得上太平。   若是能在这地方打熬出来,张家还有好亲戚,不怕张知州日后没有好前程。   这样一来,潘梅真和张婉燕两人的婚事就算是极不匹配了。若是冯夫人心中不愿,以山长水远的由头退婚,两家亲事也就烟消云散了。   再想想已经在宫中的梅婷,也不知会不会因为她父亲的事受到连累。   想到此处,黛玉叹道:“我们几个姐妹,以后也要天南海北了。”   清远伯府里,冯夫人拉着卫夫人的手,又是哭又是笑:“我就说我们爷没贪污银子!他是清白的!”   冯将军点头道:“你过去之后可要告诉妹夫,吃一堑长一智,从此多个心眼才好。”   他不说还好,一说,冯夫人就想起蒋敬来。这臭老头子不声不响,竟然让自家夫君平白关了好几个月的大狱!   不过哥哥说的也没错。若是夫君早早发现不对,说不定此时已经有功当升了。   是以她并未反驳哥哥,而是点头叹道:“是了,改日我就再到张府去,求张伯伯给他写封信,盼着他听到心里去才是。”   等冯夫人回到自己院中,看见婉燕,先是庆幸幸好潘家自己不识数,把婚给退了。   接着又是发愁,婉燕这傻孩子,听到这个信儿,是不是得想着和潘家那小子重续前缘,还是一定要去参选?   但丈夫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终究是极大的喜事。冯夫人把三个孩子拉到一处,说完这事,笑道:“等翻了年,路上好走了,咱们就去找你们爹爹去。”   永伦向往道:“先生说一地一景,西北大有不同。也不知到了那里究竟是什么风光。”   婉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道:“我知道!陆清姐姐和葛姨就是西北来的。说那里天特别蓝,云特别高。比江南干得多。冬天可冷了呢。”   婉燕一时又想起去年和黛玉陆清梅婷加上她们姐妹两个,一共五人,在一起上课说笑,是何等的轻松自在。   自己又和笑起来温温柔柔的潘家哥哥结了亲事。那时候还偷偷想过,再过个五六年,两个人成了亲,会是什么光景。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当晚,冯夫人又把婉燕留下,一丝都没有隐瞒的和她说了潘家之事。   她说完潘家现今的境况,想问问婉燕是如何想的。但看着婉燕低着头似有所思,便并没开口,只等着婉燕想完。   也只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婉燕便抬起头来,眼睛里水光盈盈,笑道:“娘不必担心我。是潘家无情无义在先,我若是再贴上去,岂不是给爹娘丢人,堕了咱家的脸吗?”   她起身跪在冯夫人面前,求道:“娘,我还是想去参选。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让我收心几年,把他忘了。等出了宫,一切都听爹娘安排,我再无二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婉燕是个痴情的小姑娘哦……感谢在2020-06-01 02:45:16~2020-06-02 00:4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eta 6瓶;蛀书虫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思过   贾府东院里头, 邢夫人听完王善保家的说的消息,双眼发亮,连皱纹都下去了两条。   她撑着炕桌问道:“真的假的?那边二老爷真被圣上斥责, 命他闭门思过了?”   王善保家的笑得谄媚, 眼睛眯成一条缝,吐沫星子翻飞:“是呐,圣上说二老爷收受贿赂,为官不正。”   “若不是看在是功臣之后, 贵嫔之父的面子上, 还定要夺官呐。现在只是闭门思过一年,已经是恩典了。哎呦呦, 老奴估计,那边就要乱套咯。”   邢夫人躺会到枕上笑道:“都是一家人,别说这话。叫外头人听了, 还以为咱家兄弟怎么不和呢。”   她又问道:“你琏二奶奶可知道这事了, 她做什么呢?”   王善保家的想着平姑娘的二百两银子,有意给琏二奶奶说好话:“二奶奶在屋里养胎呢。”   “那院里平儿说二奶奶胎气弱,有什么事儿都要缓着说。想来二奶奶还不知道这事?”   她又有意笑道:“太太, 老奴觉着就是二奶奶知道了,也不会去老太太跟前给二房说好话的。”   “您想想,这半年多来,二奶奶也多敬着您。就连管家的事儿, 也是提了咱们二姑娘和三姑娘一起。”   “到底二奶奶是大房的人, 从前管家的时候年轻,和那边又有亲戚, 自然被人两句话就忽悠走了。”   “现在有了身孕,自然知道以孩子为重。您看, 现在二奶奶虽然不能来请安,但各样的新鲜玩意想到就给太太送来,也孝顺得很。”   “太太头上那金簪,不就是二奶奶孝敬的?”   邢夫人摸一摸头上发钗,闭眼笑道:“你这老货知道得倒是多。”   又过几日,邢夫人又打听到四川总督王子腾也受了呵斥,私底下笑得更是见牙不见眼了。   贾母房里,贾政垂头丧气的说:“此事也不能全怪儿子。若不是妹夫举荐那贾雨村,儿子也不至于……”   听了这话,贾母怒道:“林尚书是举荐了人,难道他还按着你的头让你收银子了?正房大院给你住着,你还有什么不足?”   “若是缺钱花,万八千的我这尽有,只管来和我要。你也是大家老爷,怎么眼皮子就这么浅。现在不光是国公府的牌子蒙灰,你想过宫里娘娘没有!”   贾政被贾母一番斥责,低着头不敢发一言。   贾母说了一通,见王夫人站在那,也低着头不敢分辨,便说道:“左右现今圣上令你闭门思过,你就好好在你屋里呆着罢,无事不要出门了。”   “老二家的。”   王夫人听见贾母唤她,赶紧应了一声。   “你就好好看着他,若是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写帖子要上门拜会,先送到我这来!”   说完,贾母阖上双目,不再看他们。贾政王夫人见鸳鸯给了眼色,忙悄悄的退了出去,不敢惊扰贾母。   两个人行到屋里,贾政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甩着袖子就进了里屋,看都不看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自知理亏,被甩了脸色也没什么脾气,挥挥手叫人下去,跟着贾政进了里屋。   贾政看老妻这个样子,虽然十分恼怒,到底软了一两分,问道:“我荣国府百年积蓄,都在你手里掌着,难道不够你花销?”   “这收了贾雨村银子的事儿,连我都不知道。夫人真是能耐的很呐。”   王夫人听了这话,脾气上来了一二分,抬头回道:“老爷不当家理事,自然不知道咱们府上亏空多少。”   “这几年,庄子上的进项越发少了。本来左挪右支,还能支应出来。可差不多也是‘寅年吃了卯粮’。”   “偏娘娘去年封了贵嫔,宫中夏太监周太监每次来,打赏不得三五百两?”   “这一年跑十趟,就是几千银子。咱家人口茂盛,人一年比一年多,开销出去的银子也一年多似一年。”   “前年冬日庄头上共送来五千三百两银子,账上却出去了两万三千八百两。去年冬日送来的五千,四月份就花销完了。”   “若是不外头弄些银子来,全府上下喝西北风不成?我们俭省些也就罢了,难道叫老太太跟着节衣缩食?”   说道最后,王夫人大感艰难,禁不住落下两滴泪来,又忙擦拭。   贾政虽然一向不理俗物,只和清客相公们吃酒清谈,但也不是不通事的人。   连五岁小孩都知道进来五千出去两万,必然是极大的亏空。更何况听王夫人的意思,这亏空也不止亏了几年,想来真是触目惊心。   听完王夫人之语,他无话可说,沉默半晌。夫妻二人不过对坐叹气罢了。   文皎听说贾雨村又被革职,成了白身,心中暗爽不已。   本来无可奈何,送了贾雨村捉拿拐子这么一个大功劳,让他当年得了上等考核,文皎想起来就郁闷得很。   谁知他一向有贪酷之弊,重谋了官职之后又填了媚上一项。两者一加,可不就得贪污受贿么。   他才到任两年多,竟然共贪了十八万三千两银子,还收受了十五万余的贿赂。   这么多数目,依着刑律,理当斩首示众。可贾雨村毕竟去年才破获了拐子一案,在江南一带名声极好。许多人家都感念着贾雨村的恩德。   若是使上雷霆手段,只怕民心动荡。是以皇上虽然大怒,也只是命他还上亏空银子,革职永不敷用,让他自行去了。   再一查贾雨村贪污受贿来的银子去向,竟有大半都流往京城荣国府和四川王子腾处。   皇上在贾雨村处忍着的气,小半撒在贾王二家身上。   贾政不过是个工部员外郎的职位,还是上皇看在他父亲份上赏的。皇上欲要把他撤职,又顾忌着上皇。   再说他还得用贾元春做靶子,她娘家可不能先倒了。是以只命贾政归家思过一年,再复原职。   而王子腾更是靶子,不能轻易擅动。圣上也只命夺了他一年的俸禄银子,写思过折子上来自省就罢了。   这样外人只会以为是江苏之事引得皇上震怒,贾王二家虽然被斥责,到底没伤筋动骨,还是皇上的恩德。也不会令人起疑心。   何时才能不被束手束脚,根治这些国家蛀虫!   皇上在紫宸殿里焦躁得转了好几圈,吩咐道:“去长乐宫。”   去看看文君和孩子们,换换心情吧。总有三日未去看她们了,也不知道二妞会不会在那说父皇坏话。   戒急用忍。   皇上出门之前,再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四个大字。   不着急。   朕还年轻,给朕二十年时间,一定能让吏治晴明,百姓安居乐业!   青玉小朋友算来已经出生三个半月了,黑眼珠滴溜溜的转,见人就笑。   婉燕婉贝都对这个白胖小弟弟十分喜欢,两个人拿着拨浪鼓这逗一下,那逗一下。   冯夫人也羡慕的对文皎道:“我自认也算养孩子养得好了,可总觉着青玉比我家三个孩子小时候都好看多了。”   “夫人这孩子怎么养的,有什么好法子,能不能也告诉告诉我。”   文皎心道,这孩子好看多亏了林海大帅哥强大的基因,别的都只是辅助手段。   可林海大帅哥是她苏文皎独家私有,也不能借给别人使啊。   是以文皎笑道:“我们府里有一位水嬷嬷,原本是宫里尚食局司药属的六品司药。我这一胎也全赖这位嬷嬷照看。”   “方子我这里尽有的,只是有些都是水嬷嬷独家秘方。我一会领着你到她的住处去,你自己去求一求,如何?”   冯夫人听到“宫里尚食局”几个字,再想到这两日婉燕铁了心要入宫,不由得心神一黯。   那边婉燕手中的拨浪鼓也是一停,被青玉一下抓在手里。陆清眼疾手快,赶紧把拨浪鼓接过来,避免了青玉把他往嘴里塞。   婉燕回过神来,忙抱歉道:“一时没注意,走了神,没出什么事罢。”   黛玉笑道:“没事儿,这小子天天往嘴里塞手。他那乳母天天盯着,眼睛都累红了。”   文皎便知道冯夫人和婉燕这是有事了。看看时间差不多,文皎就命黛玉带着姑娘们上花园子玩去。   她自己拉着冯氏到了东侧间,问道:“你和婉燕出什么事儿了不曾?”   文皎本心中猜测是冯夫人想给婉燕退婚,婉燕不愿,母女两个起了争执,因此不快。   可观刚刚母女两个本都还好好的,只有她说水嬷嬷事的时候,才都变了颜色。   冯夫人犹豫一会,想想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便说了潘家退婚和婉燕想要参选之事。   文皎听完十分震惊。收受贿赂是为官不正,随意退婚那就是人品问题了。   只是她和李夫人也算是相知相识,李夫人倒不像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   她试探着问出心中疑问,冯夫人听完,愣了许久。   她比苏夫人认识李夫人的时间还要久,自然也知道李夫人为人并非这样。   当时夫君入狱,她急着上京来找门路。骤然见了退婚书,只以为是潘家全家的意思,并未多想。   现在想来,只知道来送退婚书的是潘家之人,还是特特赶在她要走的前一天来送的。   若是平日,就算是夫君入了狱,她也定要带着人杀上门去,问个一清二楚,把当年的定礼甩到潘家人脸上。   但她走得急,也并没去上门问清。这么说来,此事到底是谁的意思,还不好说。   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冯夫人笑叹道:“就算已经结不成亲家,我也希望这事不是李姐姐的本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皇上的形象……有那么一丢丢丢丢丢的参照了四大爷感谢在2020-06-02 00:43:01~2020-06-02 13:4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色的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有德   和张家退婚这事也确实不是李夫人的本意。   自从潘知州(已经被贬为知州, 以后都用知州称呼)强要送梅婷参选后,李夫人就已经与潘知州离心离德。   等回到扬州,李夫人先从娘家那弄了一份绝子药, 下在汤里, 偷偷给潘知州喝了,以此绝了他再有庶子的可能。   李夫人一看潘知州的脸,就想起去岁中秋宴上,他甩了脸子走人时的狰狞模样。再想到外头人送来的两个貌美丫头, 心中更是膈应得很。   她懒怠再与潘知州虚以委蛇, 同桌吃饭同床睡觉,装作一对恩爱夫妻。   所以就借口说再有两年, 梅真也该去下场试一试乡试,正是关键的时候。   他独自一个在金陵书院,恐无人照管出了事。自己去陪读两年, 也好保证梅真一举中第, 光耀门楣。   潘知州一听大喜,有拿出一万两银子来给李夫人,说夫人只管随意花销。   李夫人心中冷笑, 面上感激,也并不问这银子哪来的。只管一顿收拾了东西,自去金陵陪儿子。   谁知就出了事。李夫人想来真是后悔,没有好好留在家里看住潘知州。明知他银子来路不正, 也不查访, 还心安理得的花销。   张家出事时,她在金陵一无所知。等到重阳假日回了家, 她和梅真才知原来潘知州已经与张家退婚了!   不说李夫人心中如何惊怒,就说一向谦恭孝顺的梅真都第一次反驳了他的父亲。   “虽说婚姻大事, 父母做主。只是张家姑娘终究已经是我的未婚妻子,为何父亲退婚之前,也不与母亲和我知会一声?”   潘知州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怒道:“你也知道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知道,听命便是,还在这说什么!”   李夫人此时起身,正对着潘知州,问道:“既然是‘父母之命’,老爷是父,我是母,为何老爷也不和我知会一声?还是说只当做家里没有我这个人了?”   潘知州被李夫人的目光刺得心虚,硬撑着道:“告诉你,你们妇道人家,妇人之仁,必然会反对。我自去命人送了退婚书,利利索索,这才像个样子!”   “梅真前程远大。那张家眼看就起不来了,一个罪臣之女,有什么好可惜的!”   李夫人眼中盛满失望之情,冷笑道:“我是妇人之仁,老爷确是直接失了仁义之心!”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虽然梅真和张姑娘还未成亲,但庚帖已换,两家就是亲家!”   “亲家遭了难,咱家不帮也就罢了。人家张同知不过下狱,还没判刑,老爷就这么急着退婚。”   “这外人看来,咱们潘家就是不仁不义之家!你潘有德,就是不仁不义之人!”   潘知州被李夫人说得满面红涨,站起身来走到李夫人跟前,扬起手就是一掌。   清脆的巴掌声想起,却落在潘梅真的脸上。   潘梅真看着父亲一脸凶意,朝母亲走来,情急之下只能舍身提母亲挡了这一下。   潘知州盛怒之下的一掌,打得潘梅真这十五岁的小伙子都踉跄了一下,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   李夫人见儿子挡在面前替她挨了这一下,忙把梅真拉过来看了一眼,旋即双眼冒火,怒道:“好好好,你也倒真下得去手!”   潘知州见儿子口角流血,本还有些心虚。听得李夫人此言,心虚却又变成了理所当然。   他食指颤抖的指着李夫人道:“夫打妻,父打子,本就天经地义……”   李夫人还想挺身与他对峙,却被梅真拉住道:“娘,咱们快些去张府,找冯夫人说明才是。”   潘梅真心焦得很。相识几年,他自知婉燕妹妹是何样性子。若是此事不说开,日后他和婉燕妹妹就再无可能了。   潘知州冷笑一声:“张家早已经离开扬州,去京中求情了。我好心告诉你们,可别扑了个空。”   李夫人这才知他怎么敢私自退婚,原来是算准了她和梅真回来之后无法挽回。   见梅真面色灰暗,李夫人拉着他,朝潘知州皮笑肉不笑道:“我们娘两个多谢老爷。”说完,便拉着梅真一气回了正院。   门口等着的丫头婆子们听见里头吵嚷声,巴掌声,都心惊胆战,一个个面面相觑。   被李夫人留在家里看家的管家婆子更是心虚。老爷找张家退婚这事,瞒得过扫洒婆子和夫人院中的丫头,可瞒不过她们管家人。   只是老爷说了,谁要敢和夫人送信,就全家发卖到山沟里去。   虽说她们也忠心夫人,但夫人不在家几个月,两位新的小娘子给她们的赏赐不少。   财帛动人心,威逼断人路。是以竟无一个知情人报给夫人。   见夫人拉着半边脸肿了的少爷出来,那管事婆子想上去说个两句,被夫人一眼看了回去。   阿弥陀佛,吓死个人!夫人那眼神看她好像是个死人一样!   管事婆子心虚之下,不敢再跟。   趁人不注意,她偷偷溜到家中去,拿出得的银子东西,命她丈夫儿子:“快把这都好好收起来,别叫人再看见了!”   李夫人一面给梅真上药,一面发狠道:“你今儿就收拾东西,往京中去!告诉冯夫人和婉燕,这事不是你我本意。”   “若是张家愿意,咱们日后双倍聘礼,聘请婉燕回来。若是张家不愿意,到时候婉燕出阁,我把她当闺女,陪送她一副嫁妆!”   梅真忍了一日,眼中终于流下泪来:“娘,婉燕妹妹会不会从此再不理我。”   李夫人起身道:“你堂堂男子,总要去试试,才知道成还是不成。”   说着,李夫人开了匣子取出两千两银票,塞给他道:“一会我给你打点几个精细人跟着,路上不要舍不得银子。”   “冯夫人是京中清远伯府嫡女,一等神武将军之妹。她既然上京,十成十会住在兄嫂家中。”   “你见到冯夫人和婉燕,替我致歉。等到过年,梅婷有假。你把梅婷接出来,你们两个好好过个年罢。”   “再别忘了往林尚书府中走一遭,谢谢苏夫人对梅婷的关照。”   潘梅真收好银票,问道:“娘不去见见妹妹?您独个留在家中,我怕……”   李夫人坐下叹道:“我才走了几个月,家里已经乱成这样。我再走个一遍半载,只怕这个家已经不认识咱们母子了。”   “你爹他虽然混蛋,可我是他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为他生育两女一子。好不好的,他还敢杀了我不成?”   梅真还要再劝,李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急匆匆的推门进来,焦急的说道:“夫人,不好了,老爷吩咐门上不准让夫人和少爷出门。谁若是敢放你们出去,就要拿他是问呢!”   李夫人已然怒极,说出来的话反倒十分平静,甚至对丫头微微一笑,说道:“知道了,你先出去罢。”   丫头抬头看看夫人脸色,忙退了出去,还掩上门。   李夫人慢慢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当年嫁给你爹,带来了两房陪嫁,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都嫁人了。一个,哼,现在已经是家里的总管事,把她留在家里看家。这么大的事,她竟一点儿风声也没透给我。”   “另一个给你爹做了姨娘,现在也管不上事。”   “两房人家……一房留在山东老家看着屋子,另一房倒是跟过来,我给他钱,让他开了个药铺,也不在府上。”   说着,李夫人叹了一声:“这府上,再也没有可信之人了……”   梅真虽然能带着小厮,夜半翻墙而去。但是他一走,父亲已然这样,母亲又改如何自处?难道去找姐姐帮忙,请姐夫家里来人么?   这样潘家就彻底成笑话了。   梅真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口出不孝之言:“父亲真是好计谋!”   算准了母亲和他都不会坐看潘家名声扫地!   从此日之后,潘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梅真万事不管,只管埋头发奋苦读。盼着这一科中了,便能有底气和父亲说话。   李夫人则暗暗筹划着府中谁可以拉拢,谁可以分化。准备替自己和儿子找个机会,   左右府里已经这样,不如一走了之。潘有德拿准了她和梅真不会坏了潘家名声,难道他自己舍得把大好前程的儿子毁了?   梅真可是十四岁就中了一等禀生的人。他就算真狠狠心毁了梅真,再生一个也生不出来了。   一想到这,李夫人就庆幸自己给潘有德下了绝子药。   不然这时候,若有个庶子或是怀孕的姨娘,谁知道这人能干出什么来。   但还没等李夫人买通下人,潘府也被官兵围起来了。   就算心中再恨,到底也是一家人。李夫人和潘梅真等了十几日,终于等来了潘有德收受贿赂,降职两等到岭南去做知州的结果。   李夫人和潘梅真母子两个,看着出狱之后形容枯槁,看上去宛若五六十岁的潘有德,心里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想讥讽两句,又觉得好歹二十几年夫妻情分。现在他这个样子,着实可怜。   想安慰两句,心里的坎又万万过不去。   思量再三,李夫人才想说话,说我跟着你去岭南,让梅真回山东老家找他祖父祖母去。   这孩子过两年就要上场,岭南多烟瘴,若是熬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只是她才要张口,就听潘有德沙哑着嗓音张口道:“家中还有的钱,我拿三成去岭南。剩下七成,夫人拿着,回老家和梅真读书去罢。家里一应东西产业下人,都由夫人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哦,下午两点前奉上~   因为后面潘梅真,张婉燕还有好多人都还有戏份,所以这里介绍的就详细一些~   大家不用担心完结啦,这本书最起码会写到黛玉成婚嘿嘿嘿=w=   感谢在2020-06-02 00:43:47~2020-06-03 00:4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不、姜会开花 10瓶;悠闲 5瓶;绿色的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功夫   转眼又是年末。已经到了十一月下旬, 文皎又在忙碌年尾家事。   今年林家的交际比去年多的多了,是以送起年礼和年后吃年酒的安排也比去年复杂得多。   文皎虽懒得应酬这些,但林海既然在尚书之位, 自己作为他的夫人, 就要担起他的后盾之责。在安全的情况下广结善缘,与人交好。   幸好文皎读过原书,知道四王八公中,八公都是重点避雷对象。   四王中北静郡王似乎结局还可以。但他既然和贾府交好, 先远着些也没什么。   余下吏部张尚书已经年逾七十, 当年还做过林海那一科的考官,算起来还是林海的座师。   这位老大人十年前就已经入阁。从工部尚书做到礼部尚书, 又成了吏部尚书,为人行事,十分稳当, 和林海是一个路子——既不站队, 又不得罪人。   吏部尚书夫人已经过世多年,现在他家出来交际的都是张尚书的大儿子,兵部侍郎家的朱夫人。   朱夫人也有五十岁的年纪了, 算起来和白夫人是一辈的人。   可林海和张侍郎是一辈的人。文皎出去称呼走动,自然是随着林海的身份行走。   是以白夫人,朱夫人和文皎三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的时候,那称呼起来确实比较尴尬。   最后还是朱夫人自降一辈, 和文皎平辈。左右自家夫君只是侍郎, 那边还是皇后生母,矮一辈也不算吃亏。   况且她们这个位置上的人, 交际起来大多数时间都互称夫人。只有亲近之家,才会相称“某姨”。   现在为着避免尴尬, 文皎出门除了喊一声白夫人做母亲外,别的尚书夫人侍郎夫人伯夫人等一律都称某夫人。   这些尚书侍郎夫人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只有文皎一人年方二十四岁。   黛玉年纪也不大,才九岁。各家和黛玉岁数差不多的姑娘,都是文皎孙女一辈的人了。也就是黛玉侄女一辈。   为着避免尴尬,也只能胡乱称呼某小姐。虽然文皎知道这辈分的事在古代司空见惯,人还说“摇车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子”。   但文皎总还是觉得怪怪的,但又不能为着这点事不交际。   是以文皎也只能在看见明明比她大二十岁的夫人,却对她行晚辈礼时装作十分心安理得。   各家夫人也都知道,林尚书夫人虽说名义上是苏家嫡小姐,但归根到底从前出身是丫头出身。   到了她们这种身份,谁也不会明面上表达出对林尚书夫人身份的质疑。但是私底下免不得会猜测这位苏夫人教养如何。   只可惜苏夫人一来京中就怀孕生子养胎一年,极少出府交际,她们大多数都没见着真人。只听说行事大方,有大家之风。   等到苏夫人做完月子带着林姑娘出府交际时,她们才方相信传言为真。   再看林姑娘如此人品样貌,再想到林尚书苏夫人出身为人。   父亲是刑部尚书,外祖是皇后生父,内阁学士,户部尚书。母亲是皇后妹妹,教养极好。   一时之间,黛玉一跃成为京中夫人们最想给儿子孙子娶回家的大家闺秀之一。   黛玉除了家中这些姐妹外,外头还认识了许多闺秀。   文皎让黛玉只管随意和这些姑娘们交际,和谁交往舒服,就和谁多相处。若是相处得好,手帕交的情谊能维持一辈子呢。   今日正是十一月二十八,是现任礼部尚书夫人的六十大寿。文皎免不得又去热闹一日回来。   因中午吃了些酒,虽不算太多,晚饭文皎也只喝了一碗水嬷嬷专门调配出来的养胃药粥,并几口清粥小菜。   林海见文皎晚餐又只吃这些,等黛玉回自己院中后,搂住她叹道:“若是月娘觉得出门交际繁琐为难,能推就推一些罢。”   “总吃着酒伤身,年纪轻轻的再把肠胃吃坏了,叫我可怎么办呢?”   文皎仔细一回想,这个月她只出去了两次。   一次是十一月初五,苏家大嫂柳氏生辰。她带着黛玉过去痛乐一日,多饮了些酒。虽没大碍,回来后也是喝了一天药粥养胃。   再有便是今日了。再怎么说,一个月喝两次也不算太多吧。难道是因为林海关心则乱?   她掰着手指和林海算了半日,总算让林海相信她出门交际没有人勉强她喝酒,都是她自己喝的开心,才多饮一些。   “我可是六部尚书中最年轻的刑部尚书的夫人,谁敢灌我酒来?”   回来喝药粥,也只是因为多上一重保险,保养身体。   “如海想想,你每次喝了酒回来,就算没怎么样,我也会让你吃一顿药膳养养?”   两个人搂着说了半日。既然没有事,又是这么亲密的搂着,林海便不由自主对文皎动手动脚起来。   文皎生产后很是和水嬷嬷学了些功夫,用了将近两个月已经是熟能生巧。   她一面动着,听身/下林海压抑的喘/息,一面不禁想起她生完青玉的第二个月结束那天两人的情/事。   当晚真是天雷勾动地火。文皎费心学的功夫都没用上,只觉得自己一直被/炽/热的填/满着,快/感一阵一阵袭进她的脑海中。   最后她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嘴里喘不过来气,发不出声音,只能紧紧攀住林海。眼前一片模糊,也不知究竟有几次。   哎,只可惜林海憋了四五个月的状态,可遇不可求啊。   一面想着,文皎动作不禁慢了下来。林海见她走神,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掌握了主动权。   第二天,文皎揉一揉略酸的腰,心道果然用了功夫,虽说只用了一半,就是更快活一些。   就是自己动有点累。   下午理事时,人报陈嬷嬷求见。文皎想着庄子上送东西的人虽然还没到,但按例是十一月末来汇总去年十二月到现在的开销使用。便命叫进来。   陈嬷嬷穿着一身靛蓝的衣裳,外罩一个沙青色灰鼠坎肩,头发只挽成一个最简单的圆髻再在脑后,戴几只银簪子。   她不但走路站立一板一眼,连蹲下行福礼时腰板也笔直。文皎笑着叫她起来,命拿个小凳给陈嬷嬷坐。   陈嬷嬷推辞一番不敢坐,最后在脚踏上坐了,从怀里掏出今年的账本给文皎看。   这个时候,许多世家大族的下人,除了特别年老有资历的外,来回事回话,都要站着回。   更别说服侍人的时候,那原书中小丫头给尤氏捧洗脸盆,不过就是没跪下,也被李纨训斥一声“没规矩”。   文皎觉得规矩不规矩的,不在于下人回话的时候坐着还是站着,服侍你的时候是跪着还是趴着。   国律家规就在那放着。干得好的人自然有赏,坏了规矩的不必讲什么情面,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文皎又不是实芯子的古代人。虽说以前做丫头的时候,这跪来跪去的自己也没少跪。   但万幸苏皇后是个体贴人,没叫她变成一个心理变态。自己上了高位,就想着看人跪她才高兴。   是以凡是来文皎这里办事回话的管事婆子,不论和她亲密不亲密,都能得一个小凳或是脚踏。   若是让下人们坐一坐,就能把她们的心养大,文皎就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治家没有水平了。   不然为啥选出来管事的人,都这么眼大心空又浅薄?   陈嬷嬷和文皎一一对完了今年的花费使用后,又笑道:“今儿来见夫人,是还有一件喜事想要告诉夫人。”   文皎心中猜到五分,笑道:“什么喜事,嬷嬷只管说。”   陈嬷嬷又站起来回道:“承蒙夫人恩德,小女已经找到一门亲事。现在请夫人的示下,就要去送八字合婚了。”   文皎笑道:“当初把曹氏给你做女儿,就是让你全权做主的意思。你若是觉得好,只管定下就是了。”   陈嬷嬷笑起来也十分端庄,道:“到底还是要请一请夫人的意思。”   文皎点点头,示意陈嬷嬷继续说。   陈嬷嬷便道:“是一家开药材铺的掌柜,家中也有个约万金财产,还有几亩田地。姓兰,今年二十五岁。”   “他十来岁上也本是定了亲的。只可惜定了亲之后,先是母亲去了,服孝三年。才出了孝两家要商议亲事,他父亲又突然中风去了。”   “那时两人都二十岁上,女方家里也怕女孩子耽误了青春,便退了聘礼要另聘它家。”   “这兰掌柜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虽在父孝之中,还是痛痛快快的退了婚。女方家里见他这么痛快,倒有些不好意思的。”   “他一面守孝,一面重整家业。等到今年二十五岁,方才想到该娶妻子传宗接代。不然这家业又给谁去?”   文皎点头笑道:“虽我未见过,但听嬷嬷这么一说,确实是难得的好人了。只不知道样貌如何?能不能与曹氏般配?”   曹氏的样貌也算是一等的好了,这若是配一个相貌粗陋之人,想必曹氏自己心中也必不会趁愿。   陈嬷嬷不意夫人问到这里,想一想道:“五官也算端正清秀。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板看起来挺康健的。”   文皎想了一回,对于曹氏来说,这门亲事还真算不错了。   首先曹氏算是二婚,对方是头婚,年纪还比曹氏小个两岁。兰掌柜年纪也才二十五岁,与十八九岁二十左右的头婚姑娘也很相配。   家中万两财产,对林府来说不算什么,对一般人家,可以说是颇得过了。   这时候的人说话一向谦虚。经过他自己和陈嬷嬷两重谦虚下来,他实际上的财产应该要再多上一些。   但看曹氏,就算是二婚,光是林府管家嬷嬷的女儿这一项,就十分有优势。   宰相门前七品官,林家虽说不是宰相,但也是大学士预备役,更别说夫人是皇后亲妹。算下来和未来宰相也差不多了。   更别说曹氏还十分貌美,又读书识字,会管家理事,嫁妆还不少,有两三千金之数。就是二婚又如何,也没生育过。   娶曹氏回家中又能赏心悦目,又能帮衬着管账管家,还能多一位在林府做管家嬷嬷的岳母。与这位兰掌柜可以说是正好相配。   以曹氏的条件,陈嬷嬷给说一个六七品年纪大些的武将还是能说到的。曹氏一嫁过去就有敕命,陈嬷嬷也能有个当官的女婿。   只不过面上风光,实惠却不如这兰掌柜实惠。   虽说是半路母女,但不得不说陈嬷嬷对曹氏也真是有情有义。   是以文皎赞叹道:“我看这门亲事很好,嬷嬷只管预备去罢。等什么时候要出阁了,我再给她添妆。”   十一月中旬,李夫人终于将上上下下都打点好。该卖的下人丫头东西都发卖了,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   送潘有德去了岭南,李夫人和梅真也一径往京城行来。   自家已经这样,梅真也自知现在自己是万万配不上婉燕妹妹了。   但总要把事说开,让婉燕妹妹知道自己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若是……自己下一科中了举人,再或是中了进士。到那时候婉燕妹妹还未婚配,就再上门求娶。   李夫人也下定决心,若是实在不成,就留出一份银子来,到时候给婉燕添妆,才不辜负她们这几年的情分。   年前到京中,正好再把梅婷接出来过个年,李夫人和梅真就回山东老家去,好让梅真专心读书举业。   十二月初一,女官初选开始。   初选不过是看看各位姑娘的容貌才学。容貌只要五官端庄,才学只要读书识字即可。再在这个基础上,每省挑选出最好的几十个来。   就算是在京城参选,婉燕也毫无意外通过初选,进入明年宫中复选。   十二月初九,一路紧赶慢赶,李夫人和潘梅真终于到达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辣~   肥肥的将近四千字,请查收~   感谢在2020-06-03 00:40:28~2020-06-03 13:5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舞婕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承诺   “婉燕妹妹……”   潘梅真再见到婉燕, 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声音颤抖着,只说出了这么四个字。   潘有德被贬为知州后, 李夫人清点家中财产, 共计有十三万余金。   李夫人娘家和潘家都不是什么大富之家。李夫人前头管了这些年家,知道家中不过统共三四万金的财产。   三法司说他受贿十万,还真没冤枉他!   为了十万银子,潘有德贬官岭南, 妻子不能相聚, 也不知对他来说是亏还是赚。   五万银子给潘有德拿着,李夫人又挨个问家中下人有无愿意和老爷去岭南的。   如有愿意的, 直接给其家人三百两银子,家中可选一个孩子脱籍出府,自去过活。谁家多去一个, 就能多一个孩子脱籍。   虽说岭南艰险, 但也不是九死一生之地。李夫人又许以重利,且不说三百银子,就说脱了奴籍成为自由身, 几乎是每个下人的梦想。   是以李夫人最终挑出六位青壮年男仆,跟着潘有德去岭南。   有过不忠前科的下人直接抄家,全家发卖。外头人送的两个貌美丫头,这段时间也作威作福不少。   李夫人命搜了她们的财产, 只留两身衣服, 全都打发给庄户人家嫁人。   最后,李夫人手里攥着的有家里的房契地契银钱等共价值八万多金的财产, 加上从奴仆家中抄来的几千金,和自己的几千银子嫁妆。   奴仆也只剩下四五房人家, 并身边三个贴身丫头。   幸而李夫人给大姑娘潘梅嫣择的女婿是个靠谱的。听见岳家有难,还主动带着潘梅嫣过来问候。   女婿自家是个举人,还未中进士,身上并无官职。还在扬州留了一月,帮岳母妻弟打点家产等。倒是叫李夫人十分欣慰。   事已办完,再不上京便赶不上过年了。李夫人和梅真好容易一路紧赶慢赶赶到京中,十二月初九才安顿下来,第二日便写帖子请见。   冯夫人接了帖子,见李夫人写了长长一封,言辞恳切,说明了前段时间退婚并非她与梅真本意。   她本就在苏夫人那里消了些对李夫人的疑心,此时再看李夫人的解释,虽然并未全信,到底心软了些。   婉燕已然过了初选,冯将军卫夫人立时找人托关系给婉燕请了嬷嬷来教规矩。   自张志哲事水落石出后,卫夫人还私下找过冯夫人谈婉燕和冯紫英的婚事。   卫夫人说自家儿子冯紫英虽不出息,平日只爱舞刀弄枪的,但往后好歹还有个爵位,又有家财俸禄。   且紫英今年十四岁,和婉燕年纪也十分相配。婉燕是她亲外甥女,一嫁过来,就和回自家似的。岂不比入宫选什么女官,服侍他人强出许多?   夫君既然是清白的,日后婉燕嫁给冯紫英,也不算哥哥帮她养孩子。是以冯夫人也颇有几番心动。   外人怎样都好。自家亲兄妹,哥哥嫂子从小把她姑娘一样养大,总不会再做出潘家那等事来。   只可惜婉燕心意已决,定要去参选。冯夫人没有法子,告诉卫夫人,卫夫人也就绝了娶婉燕过门的心思。   毕竟一个母亲,再怎么疼爱外甥女,也不会让心中装满别家男子的外甥女和自家儿子成婚。   只是好好的外甥女,真是可惜了,非要入那劳什子宫里,有什么趣儿。   卫夫人和冯将军夜里感叹一回,想想自家儿子确实到了该定亲娶妻的年纪了,便和冯将军说了一回。   冯将军不在意的摆摆手道:“儿子才多大,就想着娶媳妇了?晚二年再说罢。”   卫夫人锤他一下道:“再晚,再晚人家好姑娘都被订走了,上哪找那衬头的姑娘去,真是。”   冯将军哄老妻一二句,卫夫人也就罢了。   卫夫人当晚心中筹划半日。想到自家虽有爵位,但等传到儿子就是最后一代了,也不是多高的爵位。   且儿子不喜读书,随了他爹整日舞刀弄棒的打熬力气。   虽然自家心中儿子千好万好,但外头选女婿的夫人们都想给姑娘找个上进出息的姑爷。   自己儿子虽然不嫖娼赌博,眠花宿柳。可这也说不上是什么优点。   爵位一般,儿子除了长得高大俊俏之外,在丈母娘们心中估计一无是处。卫夫人想够一够高门姑娘,是绝对够不着的。   可若娶个小门小户姑娘,又怕不懂事。和儿子感情不睦倒是小事,万一败坏家业,才是大事。   只可惜婉燕这丫头倔强,不然……   卫夫人都快替自家儿子愁死了。   冯夫人也抱着帖子愁了半夜。   若是真不是李夫人和潘梅真绝情绝义,也不知婉燕这傻姑娘知道了会不会心软。   可婉燕已经过了初选。若是在外省初选,倒还有通融贿赂的机会。可天子脚下,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   若叫人知道婉燕逃避复试是为了定亲,那可是欺君之罪。张家万万再担当不起了。   一旦入宫去复选,看苏夫人就知道,那宫里人都是人精子。婉燕再厉害,也是一个小姑娘,还能故意藏拙不让她们发现?   况且不管真相如何,外人看来就是潘家退婚在先。   此时潘家又眼看要不成样子了。自家再同意和潘家续前缘,岂不叫外人耻笑自家姑娘没人要了,上赶着嫁给潘家?   流言最是伤人,也不知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最终冯夫人还是命丫头们多上了一层粉,好好把她黑眼圈遮掉。看婉燕差不多到时辰下课,到底拿着帖子过去,给婉燕看了一遍。   婉燕看完后,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   冯夫人欲想给婉燕说一说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但看着婉燕这个样子,实在说不出口。   婉燕拿着帖子反反复复看过几遍,每见到“梅真”二字,便会拿手指轻轻抚摸一下。   冯夫人搂住婉燕说道:“燕燕,无论你想怎么样,娘都给你兜着。”   婉燕抬头笑道:“娘放心,我不嫁他。您让我见他一面,我和他说清楚,就好好入宫去了。”   婉燕与冯夫人母女连心,自然知道母亲担心的是什么。   她也无意以自己一人婚事,坏了张家一家名声。家里还有父亲母亲弟弟妹妹,自己作为长女长姐,也要为他们负责。   是以婉燕看见梅真,忍着心中澎湃,隔着帘子笑问道:“梅真哥哥,退婚这事,真不是你本意?”   潘梅真坐在椅上,结结巴巴的把事情经过说完,又连连保证绝对是真的,退婚之事自己并不知情。   本来知道这事就想来京中解释,只是家父下狱,实在走不开。等事情一完,他与母亲就上京来了。   等到这个时候,潘梅真才发现自己往日引以为傲的文采口才都那么没用,说出的话十分苍白。   里头婉燕泪光盈盈,早已经信了十成十。她笑道:“梅真哥哥,你说的,我都信。”   潘梅真呼吸又急促起来,本来不敢问,现在却想问她愿不愿意等自己两年。   只要两年,若是自己这一科不中,婉燕妹妹也才十五岁,大好年华……   婉燕忍住不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哭意,勉强笑道:“只是梅真哥哥,不知母亲有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参加中选,前两日刚过了初试。”   “等年后三月,便要入宫复试去了。”   在沈夫人房里,李夫人低头叹道:“终究是我们潘家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婉燕。”   “等婉燕出宫,我这里备着一副给婉燕的嫁妆,是和梅婷一样的。”   冯夫人犹豫半日,说了心中实话:“李姐姐,梅真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婉燕这丫头痴心,我做娘的,也不想让她伤心。”   “只是我们张家的名声也要紧。这回事闹得大,怕是知道咱们两家事的人不少。此事再重修旧好,只怕流言难平。”   李夫人叹道:“我都知道。多谢妹妹还愿意信我。”   等李夫人和潘梅真从清远伯府出来,到了租的小院儿,潘梅真忽地命人都退下,跪在李夫人面前。   “娘,求您答应儿子一件事。”   李夫人看着梅真的双眸,忽地一笑:“是为了婉燕?”   “婉燕妹妹就算中选入宫,也就十年的功夫。等十年后,儿子也才二十五六,此事娶妻,也不算晚。”   “等到那时候,想来流言早已平息,也没人在管十年之前的往事。这十年儿子只管读书举业,盼着考中做官,光耀门楣。”   “到时候若是婉燕妹妹还愿意嫁,儿子就风光迎娶婉燕妹妹,才算有始有终。”   李夫人点头笑道:“好!这才像是我的儿子!”   “只是十年不是十个月,也不是十天。若你自己能坚持下去,娘没有二话。”   潘梅真大喜,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退下发奋读书去了。   婉燕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坦然面对被潘家退婚,与潘梅真无甚可能之事了。   只是今儿见完了潘梅真,婉燕还是忍不住去抱着冯夫人的胳膊,又哭又笑,和冯夫人说道:“娘,梅真哥哥说,愿意等我出宫。”   冯夫人心中想着,这世间男子之话,能信得太少。况且两个孩子现在才十几岁,能有什么长性?   等潘梅真他真的中了进士点了官,少年得意,多少人家想要聘为女婿,还能想起在宫中的你吗?   且他爹是那个样子,子随父之为人,日后……   但冯夫人却笑着对婉燕说道:“那可真好。等十年之后,我白得一个青年才俊的女婿,都不用费心帮你找人家了。”   就算潘梅真不守信用,十年之后婉燕从宫里出来见得多了,估计也不会那么伤心失望。   就让婉燕高兴高兴吧。这样这孩子在宫中,好歹还有个盼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3 13:56:06~2020-06-03 23:2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悠闲、261220 5瓶;氯乙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可卿   王熙凤既然已经有孕, 闭门养胎,贾瑞便自知他想的事一二年内是再成不了了。   他见不着王熙凤,免不得日思夜想。有时候梦中梦见和王熙凤云/雨一番, 一醒才发现全身汗津津的, 底下冰凉一滩,原来都是做梦。   欲想真找个女子解馋,一则不是王熙凤本人,总觉得缺些什么。   二则祖父贾代儒管得严, 哪日晚回家一二刻还要查问, 出门甚是不方便。   三则家中也没多少银子供他挥霍招/妓。   是以贾瑞想得紧时,也免不得被窝中偷偷有那“指头儿告了消乏”之事。   如此一两个月下来, 贾瑞手/淫不断,夜间由不得安睡。不免人瘦了许多,精神也不如以往, 课业上更是一塌糊涂。   将近年末, 贾代儒考较贾瑞一番,见他非但没有进益,反而退步了许多。   气得贾代儒拿板子打了贾瑞一顿, 命他跪在院中读书。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贾瑞本就身子虚得很,又被打一顿。这么半日下来,免不得发了风寒, 高烧都烧得糊涂了, 说着胡话。   贾代儒和他夫人一听,贾瑞不住的叫着什么“凤”, 又是什么“嫂子”的,面面相觑, 心中又惊又疑又惧。   他二人倒没怀疑是王熙凤勾引自家孙子。琏二奶奶一向厉害,又出身高贵,有孕之前管着荣府家事。这样人物,怎会看上自家孙子?   贾代儒夫人想了半日,拉她老头子道:“瑞哥儿都二十三的人了,还没娶妻。不如等翻过年,我去官媒处看看,有没有合适人家的姑娘,聘来做个孙媳妇,传宗接代也好啊。”   听了老妻此言,贾代儒虽是个酸腐老儒,每日催逼孙子读书上进,但也不是不顾孙子性命的。   他一面觉得这事丢脸,一面又觉得老妻说得有理。举业是大事,传宗接代也是大事。   贾代儒咬牙点头道:“好!娶了媳妇,也好让他绝了这糊涂念头才是!”   王熙凤对此事一概不知。她现在自身念头已变,平儿又不住的唠噔她,平日只以保养为重。   贾瑞既然知趣不再来,她也没得为了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生气筹划伤神。   这日听说可卿的病好得多了,王熙凤带着丫头婆子们,浩浩荡荡的到了宁国府看她去。   见可卿确实是脸上长了些肉,点心也能吃下去几块,王熙凤喜得拍手道:“阿弥陀佛,照这样养下去,再过几日,可不就好全了?”   秦可卿生得十分风流袅娜,虽在病中没怎么打扮,一笑也和天上的仙女似的。   她看着王熙凤微微隆起的小腹,担忧道:“婶子不是说胎气不稳,需要好好调养?怎地还费力跑来看我?”   王熙凤笑道:“这有什么!我来了又是坐车,又是坐轿,也就到你门口走了两步进来。”   “那太医只是说我身子不好,不能费心劳神劳累。可我来看你,咱们说说笑笑,我上哪费神去?”   “再说看你面色好的多了,我只有高兴的。哎,你这病也有半年了。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早早治好,以后受益无穷。”   秦可卿只点头应是。她一面听着王熙凤说等过了年就是春天,万物复苏,她这病定会大好。知道王熙凤有意安慰她,笑着点头。   一面想着自家做的丑事,担心不已。不由得一时又走了神。   王熙凤见了,只以为她是病中精神不好。再说两句话,便给她盖好被子,恋恋不舍的回去了,又说好下次再来看她。   一路上她又吩咐平儿,明日就送自家吃的补品过去,再送些好吃又好克化的糕点,供秦可卿吃着解闷。   秦可卿这边厢见王熙凤走了,想着琏二婶子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   她想着王熙凤的胎,好让自己忘记她所担忧惊惧的事情。   不能死,得好好活着。   二婶子本来就胎气不稳,若自己死了让她伤心,出什么意外,岂不又是自己的罪孽?   就这么不干不净的活着,看二婶子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再说别的罢。   秦可卿抬眼吩咐道:“宝珠,再拿两块糕来,我尝着二婶子送来的这枣泥山药糕味倒是好。”   宝珠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王熙凤在可卿房里带的时间不长,又去尤氏那里略坐坐。   尤氏嘲笑她道:“你这一有身孕,可不真成凤凰蛋了!我听说你现在连吃饭都不用自己吃,只管叫人喂到你嘴里?”   王熙凤便知是那日贾琏喂她吃燕窝,叫东府来的媳妇撞见的事。   她也回嘲道:“大嫂子身边一堆丫头婆子,你一声令下,谁还敢不听命不成?”   说着,王熙凤暧昧一笑:“就是珍大哥哥,你略撒个娇儿,试试又怎么样?”   尤氏被她说得脸红,笑道:“你这凤丫头这张嘴呦,怎么还是这么厉害!”   又问过一遍王熙凤的胎,尤氏不禁有些羡慕。   她是续弦,家世十分一般,和贾珍虽说互相还算尊重,但夫妻关系也只能说是平平,一直没怀上孩子。   现在她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贾珍身边莺莺燕燕不断,她也自绝了有子的心思。   只是看着王熙凤怀着孩子,和贾琏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尤氏心里免不得有些酸意。   王熙凤心知肚明,也不欲多说再刺激这位大嫂子。从前锋芒太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得得罪人,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意思。   她只说还要去给老太太回话,一径辞了出去。   等到了贾母身边,王熙凤又把秦可卿的病往好了说,哄老太太开心半日。   贾母搂着王熙凤坐在身边,又问她一回感觉身子如何。   王熙凤越是不好意思说,贾母就越是觉得王熙凤瞒着她,叹道:“你这丫头,现在还逞什么强。”   “你只管安心养胎,有吃什么要什么,或是有不舒服的地方想请太医,只管告诉我。老祖宗有本事都给你弄来。”   王熙凤忙笑道:“什么大事,还要劳烦老祖宗?现在两位妹妹和大嫂子管着家,我只管和她们要去就是了。”   贾母点头道:“现今这迎丫头探丫头倒是出息了,听说连过年这么大的事都帮上许多。都是你教得好的缘故。”   已经到了腊月末,京中家家都早准备好了过年。   苏皇后十二月二十五就放家人在京中的伴读们出宫归家,和家人自去过年,等过了元宵再回宫不迟。   留在宫中的伴读们,赏赐便比归家的伴读更丰厚些。苏皇后还命除夕专开一处席面,命她们一同守岁。   潘家出事时,苏皇后也曾疑过潘梅婷品行。   但她并非听风就是雨的人。潘梅婷是她亲自选出来给二公主做伴读的,又在宫中将近半年。平日学习认真,处事谨慎,心有善念。   苏皇后又命专人盯了她一个月,确认潘梅婷真是个好姑娘,倒不是装出来的。   况且她父亲说起来还是官身。苏皇后决定用人不疑,专把梅婷召来,说了她家中之事。   宫规甚严。按着规矩,内宫中人与宫外人不得随意互通消息。况且潘梅婷也并无人脉,是以皇后娘娘说之前,她并不知道父亲犯事了。   就算有妃嫔和大太监女官知道潘家之事,可潘梅婷是嫡公主伴读,身份敏感。皇后娘娘不表态,谁敢到她面前嚼舌?   再说不过一个小姑娘,又碍不着他们什么,何必害她?   梅婷听完皇后之言,心中一团乱麻。她忙从椅上起来跪下,忍着哭声道:“微臣父亲行事有失,给娘娘和公主丢脸了。”   苏皇后使个眼色命人将她扶起,安抚道:“你不必害怕。我既叫你来,亲自告诉你这事,便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你只管好好陪伴二公主读书,你父亲之事不会连累到你。我听说你母兄已来京中,今年过年,你就出宫去和家人过罢。”   潘梅婷只觉得苏皇后万分仁善,心中对苏皇后更加敬仰。   她洗脸谢恩出去。一时想到父亲去了岭南,心中再恨父亲定要她来宫中,到底十二岁的小姑娘,从前父亲对她也十分疼爱,免不得担忧父亲安危。   一时又想到今年过年还能再见到母亲哥哥,又十分开心。   想着离归家之日也没几天了,梅婷先把胡思乱想都暂放下,赶紧到屋里收拾东西去。   今年冬日林海便没有去年冬日那么忙。   去年是因为新上任,方方面面都要做好。今年他已经上任一年有余,该看的都看了,该联络感情的都联络了。   有两件历年大案,也有了些头绪,只等着刑部派去各地的人员查到线索回京。   山河太平,一整年也没几件人命大案。只有江苏贪污案件是最大的一件事,却也早已结案归档。   是以林海现在虽仍是早早起床上朝应卯,但下午回来得更早些。有时候一家三口还能一起吃中午饭。   他既有时间,文皎便变着法的让林海多带一带青玉,父子两个多亲近一些。   做父亲不似做母亲。做母亲的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孩子,天然对孩子就有感情。   可做父亲的看孩子,除了血缘关系外,完全是陌生人。   这感情是要相处才能培养出来的。   所以就算看黛玉的样子,林海算是这个时代极负责的父亲。青玉又是他四十多岁第一个儿子,天然就有优势。   文皎还是打算尽量让林海多和青玉相处,这样感情才牢固嘛。   而且文皎还有自己暗搓搓的小心思。   你自己有儿子了,快别天天揪着别人家儿子不放手啦!   文皎承认,看着林海对族侄族孙们那个上心的劲儿,还时不时去给他们上课,自己心里是有一些酸酸的。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又要长一岁啦,撒花花! 第108章 担忧   今年宫中除夕夜宴, 文皎再没理由推脱。她问过黛玉的意思,就没带着她,让黛玉在家自和葛娘子封氏几个乐去。   自己和林海乘车到宫门口, 兵分两路, 一个往太极殿去,一个往长乐宫去了。   若是去年文皎来参加宫宴,满屋子的人她没几个认识的。宫宴毕竟不比寻常宴会,大家都是求稳为要, 没有说就在宫宴上展示自己长袖善舞, 八面玲珑的。   那时候文皎就只能面对一众不认识的夫人努力探索。虽说谁也不会平白得罪她,可想想也怪尴尬的。   现在文皎对于京中这些高官贵胄人家熟识了大半, 就是不熟识的,好歹能知道名儿姓儿。   这么一想,青玉这孩子来的确实是时候, 让她有了一个长达一年的缓冲期, 慢慢熟悉京中各家。   她的坐位就被安排在白夫人下首一桌,在坐都是尚书夫人,还有大学士侍郎夫人等, 都是老熟人了。   和白夫人互相点头致意后,文皎便专心和自己桌上的夫人们轻声说笑。   宫宴并没什么趣味。歌舞虽然精妙,但曲子舞蹈都是制式应景的,喜庆非常。   文皎在宫中之时也去过几次尚仪局司乐属, 听她们排演新曲, 又有新意又好听。现在家中还有李司乐李先生在,更是不愁没有好曲可赏。   春日时文皎命人去江南采买了二十四个伶俐的女孩子, 年纪都不大,小的六七岁, 大的也不过十岁。   接到府中来,先命人教她们读几本书,学些规矩和做人的道理。等学好了,再请李先生和水嬷嬷卫嬷嬷(擅厨)先从里头挑出好的来,给她们做徒弟。   剩下的要择出六个嗓子好的,找了师傅来学戏学曲儿。再剩下的就交给白露白霜去带出来,日后使唤。   文皎记得原书里头贾家的十二个小戏子,因着学了戏,不通道理,等分派入园子服侍后,闹出许多事来。   这时候戏班子培养小戏子们时,会有意的培养她们的傲气,好让唱起女主男主来更似模似样。   可唱戏又不能唱一辈子。等红的那三五年过去,脾气又再不改,以后的日子可就难咯。   文皎只想丰富自己的娱乐活动,以及逢年过节不用去外头再请戏班。也无意因着这个就把孩子们养歪了。   是以要让她们先读书识字,学些规矩道理在心中,再培养其它技能。不至于以后换了岗位,就适应不了了。   这还是文皎从宫中小选中找出的灵感。林府的下人虽然素质也都不错,可做起事来就是和白露白霜玉雪玉梅四个有些差距。   是以文皎规定,从今往后只有学会认识常用的字,还能把林府家规背得一清二楚的丫头才能升为二等。否则不管岁数多大,也只许做三等丫头。   除非手艺出众,针线极好或是厨艺极好的,可以放宽要求。   文皎这边的丫头里,四个一等都是宫中出来的,素质自不必说。   谷雨小满两个服侍文皎也有两年多了,通过一等丫头们的言传身教,也识得几千字在腹中。今年年前算账归账的事儿,这两个丫头也很帮得上忙。   还占着另两个二等丫头之职的寒露寒霜,现今正在水嬷嬷那勤学苦练。文皎计划着等这两个丫头出师,就送给黛玉做陪嫁。   黛玉屋子里的四个二等兰香锦香晴雯雪雁里,兰香锦香年岁稍大些,十六七了,学习起来不免有些费劲。   可晴雯雪雁两个得了学读书的机会,一个比一个认学。兰香锦香又不甘心被小妹妹们落下(晴雯十三岁,雪雁才十一岁),只好也发奋学习认字。   文皎正一边应酬夫人们,一边想着黛玉身边的丫头们这两年看下来还算好的,暂不用换了。   那边厢就听到苏皇后叫她:“妹妹——”   一整个正殿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到文皎身上,文皎起身行个礼,见苏皇后笑容满面的问道:“今儿你怎么没把玉儿带来?”   文皎笑回道:“玉儿说若是她也来了,就没人在家看着弟弟,因此不愿意来。”   “我一想,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就留她在家里看家了。”   苏皇后的声音略带责怪:“你这出了月子,也不进宫来看看我。可见是有了孩子们,就把我这姐姐忘了。要见你一面真可是难。”   文皎知道这是苏皇后故意给她和黛玉青玉做脸,笑道:“请姐姐恕罪,等年后就带孩子们来看姐姐。”   苏皇后点点头,又问道:“杨教喻和李司乐教导得如何?”   文皎忙说了一堆杨先生李先生的好话,有说多谢姐姐恩德云云。   苏皇后笑道:“咱家的孩子,就该这样。你快坐下吧,站着怪累的。”   文皎笑眯眯的又行礼坐下,知道为什么苏皇后定要宫宴之上说这么几句。原来是要借这事敲打敲打贾府,顺便给她涨点脸面。   那敲打贾府之后是再给一个大棒,还是给个甜枣呢?   想到贾府应该还没到原书里败落的时候,文皎倾向于是给个甜枣。再说不管是给什么,到时候听消息就是了。   是以文皎猜想一会,就把这事放到一边,又开始和同桌的夫人们联络感情。   贾母听见皇后娘娘问到黛玉,先还是为黛玉高兴。看来玉儿确实过得极好,连皇后娘娘都要垂问。   可听到最后边,苏皇后饱含深意的说“咱家的孩子”,贾母的心就是一沉。   再想起来苏夫人生子时,自己要命人去送礼,凤哥儿拼命拦着不让送的事儿。   贾母这才明白过来,这是苏府和苏夫人要远着她们贾府的意思。   但是自家并未得罪过苏府和苏夫人呐……   难道是皇后娘娘见贵嫔娘娘受宠,心中不平起来?   可宫中现成的还有周妃娘娘和吴妃娘娘,却也没见娘娘多敲打周家和吴家。   毕竟是宫宴之上,贾母不好多想这事。   等散了宴会回家,家中又是一番热闹,小辈们都上来拜年。   想到宫中苏皇后那句话,再想到贾府现今的境况。除了宫中娘娘外,家中竟还无一个出息的。   宫宴上也之请了她老婆子一个人,不似去年一样连东府里尤氏都请了。今年却连王氏这个正经的贵嫔之母都没请。   贾母心中担忧,不禁细细打量上来拜年的孩子们。   贾赦自不必说,还是那混日子的老样子。   贾政也因收受贿赂被命在家思过一年,这一年都不许出门。   本来他就官位不高,还是上皇看在老臣脸面上赏的。这不许他出门走动,等一年过去,他还能不能有这员外郎职位,还是两说。   再说贾政也是四十岁快五十的人了。就算一年后能官复原职,这个年纪上的人了,他又不是正经考科举上去的,还能有什么进益?   琏儿虽然能管家理事,往后还有一个三等将军的爵位。可三等将军不过就是个虚衔,他也文不成武不就,也就干领一份俸禄吃老本罢了。   宝玉倒是个好的,又聪明,样子也像他爷爷。   贾母看着宝玉上来拜年的样子,发现宝玉已快长成一个少年的模样,翻过年去已经十一岁了。   本来她还能说十一岁也不大,还只是个孩子,淘气两年又能怎地?   可今年先是苏夫人让凤哥儿给她带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玉儿大了,再和表哥住一个院子,怕坏了名声。   后来又是迎春探春两个学着管家理事。这两个孩子迎春只比宝玉大了一岁,探春还比宝玉小两岁呢,就能为长辈家人分忧了。   宝玉还是男子,若是还每天只知吃喝玩乐,不好好读书上进,也太不成样子。   想到此处,贾母招手让他上前来,问道:“今年和蓉儿媳妇的弟弟一起去学堂读书,可有些进益不曾?”   宝玉自来没从贾母这听见叫他读书上进的话,是以今儿一听便愣了。   贾母无奈的看他一眼,也不等宝玉说话,便命贾政:“左右你今年也不出门,我把宝玉交给你了,你带着他好好读书。”   “只有一点,不许把孩子催逼坏了。你若是天天点灯熬油的把孩子的身子熬坏,我还要找你。”   贾母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宝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但看他爹已经喜出望外,几乎是千恩万谢的答应了祖母,母亲也满面笑容,宝玉的拒绝之语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祖母又对他说:“你也大了,连姐妹们都开始管家理事,你做男子的,总不能还不如姐姐妹妹们罢。”   “你只管跟着你老子去读书,他若是强逼着你,你还来告诉我就是。”   再看除夕守岁,一族的人都在这里,宝玉只好先勉强答应。想着等日后磨一磨祖母,这事也就过去了。   谁知贾母是下定了决心要让他好好读书上进。还没等过正月,才到正月十六,就把他打发到他老子那读书去了。   因着苏皇后的一句话,贾母连年都没过好,几乎是日夜忖度苏皇后究竟为何这样说。   她自家想不通,也不想把这事和刑王二人说,只好命人找凤哥儿来,说了宫宴那夜的事。   王熙凤一听就知道是贾母那一封帖子的事还没完。她也没想到这事都到现在了还有后续。   而且苏夫人这么善心人,并不像是那等睚眦必报的人呀?王熙凤百思不得其解。   且她虽然知道缘由,但毕竟是长辈之过,不好明说。   但贾母既然问了,王熙凤只好隐晦的说了几句,什么苏府门第高贵,他家的女儿做了继室,本就不情愿。   咱们家是原配娘家,总是去林府问候,不是戳苏夫人的心眼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3 23:29:15~2020-06-05 01:5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啦啦啦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班 20瓶;红头罩的朋友红秋裤 7瓶;氯乙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半岁   贾母听了王熙凤之言, 豁然开朗。再想想这事若是放在自己家人身上,可不是也十分不愿面对嫡妻的娘家人?   自己是有些托大了。   可她虽然点头,但并没有松开紧紧皱着的眉头, 叹道:“可玉儿毕竟是敏儿唯一的孩子, 叫我怎么能不上心呢。”   王熙凤看贾母这样,犹豫再三,还是劝道:“林妹妹现今过得日子极好。不是我瞎说,我亲眼见着妹妹那院子和屋里的摆设东西, 比您这也差不离了。”   “而且妹妹在家里几乎是任意施为, 她说一句话,下头的人就没有敢不听的。”   “我再说句话, 您可别恼。林妹妹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姑娘家。苏夫人待妹妹好,十有八/九是因为妹妹真的可疼, 并非是因为要图谋什么。”   “若是因为咱家, 让苏夫人和林妹妹之间有了嫌隙,反倒不美呀……”   贾母知道王熙凤说得有理,犹豫再三, 到底还是叹道:“玉儿过得好,也就罢了。”   她不是只有黛玉一个外孙女,还有贾府这么大一个摊子要支撑。还有宝玉,还有琏儿, 还有凤哥儿。   真为了过得好的玉儿, 把苏府林府和苏皇后都得罪了,确实是得不偿失。   她拍拍王熙凤的手, 笑道:“好孩子,多亏你了。”   长乐宫里, 苏皇后悄悄的在皇上耳边和他说完除夕夜宴之事,嗔道:“我可是把巴掌打完了,什么时候给他们甜枣,你说了算。”   “真是的,坏事都要我来做,好事都是你下旨。我就是给你顶缸的不成?”   皇上搂住苏皇后,神秘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皇后眼中流露出十分的震惊和喜悦,愣了一会,又犹豫道:“宁儿还小呢……再说父皇他老人家……”   皇上安抚的拍拍苏皇后的背,笑道:“我已经和父皇说过这事,父皇也说很好。文君只管安心就是。”   正月十六,圣上开朝,百官归位,女官们也要各自回宫继续工作。   薛宝钗在家呆了二十日,陪伴母亲,又看了四川哥哥来信。见哥哥信上说话比以前晓事多了,连字迹都更好些,觉得十分满足。   虽说今日要离家入宫,又是许久不能归家,宝钗却十分撑得住。   见母亲落下泪来,宝钗安抚道:“娘只管放心。皇后娘娘十分慈爱,对我们这些伴读都多有关照。”   “而且慧纯郡主是安静温婉的性子,对我和刘赞善都极好。我在宫中受不着什么委屈,还能听大儒们讲学,除了见不到母亲外,心满意足。”   薛姨妈拿帕子抹一抹女儿脸上的泪,欲想嘱咐两句,看宫中车马已到,只紧紧握了一下宝钗的手,看她上车去了。   到得宫门口,小太监殷勤笑道:“薛赞善带回来的东西,咱们例行是要检查一遍的。等查完了,自会送到赞善屋子里去。”   这也是宫中规矩。凡是从外头带进来的东西,总要细细查验过,没有违禁之物,才好带进宫里。   宝钗笑着谢过那小太监,见那边梅婷也到了,便走上前去,和她结伴进宫。   梅婷一到家,见母亲哥哥全须全尾站在那,先大哭一场。   而后抓住李夫人的袖子,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父亲怎么就贪污被贬官去岭南了呢。   李夫人见梅婷问了,便知她已经大概知道些。叹了口气,一五一十的把她回扬州之后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梅婷。   她就是想瞒着,估计也瞒不住。等翻了年选秀,婉燕这孩子十之八/九能中选。两个人在宫中这么多年,早晚都能碰上。   与其那时候让两个小姑娘心生嫌隙,不如此事就先告诉梅婷,是他们张家对不起婉燕。   全都说完,李夫人又赶紧问她:“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宫中可有人难为你?皇后娘娘有没有说什么?”   梅婷哽咽道:“是娘娘告诉我的。娘娘说父亲的事不会连累到我,让我只管安心陪着二公主读书。”   李夫人心中念了好几声佛,感念苏皇后的恩德。   她虽想让梅婷一直在身边,但现今梅婷若是因为她父亲的事被赶出来,名声就完了。   梅婷哭过一场,消化了母亲说的话,朝她哥哥道:“等我过年回宫,若是婉燕姐姐也在宫中,有机会,我会和婉燕姐姐再致歉的。”   李夫人道:“话虽如此,只是宫规森严,你还是先保住自己为要。”   梅婷又听完母亲哥哥的打算,想一想笑道:“那等到后年哥哥乡试中举,到京中备考,我就又能回家过年了。”   李夫人心酸不已,抱着梅婷免不得又痛哭一场。   虽今年过年只有一家三口,还是租赁的小院儿,李夫人也精心准备,过了一个满足的年。   被梅婷一提醒,李夫人决定找一所合适的两三进小院儿买下来。若不然每次到京中都要现租赁院子,也怪麻烦的。   左右手里有钱,地段中等周边清净的三进院儿最贵也不过两千两银子。   若是日后梅真留在京中为官,这院子正好一家人住在这,等到年节,也能接梅婷出来。   若是梅真外放,这院子也好给梅婷做陪嫁。   等梅婷要入宫的前一日,李夫人又一气塞给梅婷五千银子,命她好好拿着。   梅婷虽想说宫中花不着钱,她又是在二公主身边的人,就算真有太监勒索,也勒索不到她身上。   但也知道她若拿着,好歹能让母亲安心一些,因此细心收了,笑道:“就当做我帮娘存着。”   青玉已经六个月整了,现今能自己坐在炕上,手里把着积木玩耍。   苏皇后生了孩子之后,文皎才知道原来古代也有那么多婴幼儿益智玩具。   大皇子是今上的第一个孩子,虽说他出生时今上还没登基,只是小透明四皇子。   可他再小透明,也是正经皇子,母妃在二品妃位上。是以他的儿子该享受到的教育都享受到了。   小时候的益智玩具有什么九连环,鲁班锁。等长到两三岁,就要开蒙认字读书。   等再长一两岁,就要开始学几何题和算数。五六岁时就是什么琴棋书画骑马射箭全来了。   林家养孩子也有一套祖传的方法,文皎和林海两个人也没少商议青玉怎么带(在文皎的刻意引导下)。   但法子再多,现在青玉也只是个六个月的小屁孩。除了瞎玩积木,和把手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嘴里塞之外,只会对着人“啊”,“啊”的流口水。   看林海又抱着青玉念什么诗词,文皎一笑,只等着看戏。   林海说:“春眠不觉晓。”   青玉:“啊”   林海说:“举头望明月。”   青玉把头转到文皎那边,看着她手里的金丝卷,口水流了出来。   林海说:“学而时习之。”   青玉“哇”的一声哭了,随即一阵恶臭在林海怀里散发出来。   文皎忍不住,放声笑了一场。文皎一边捂住鼻子,一边命:“快拿换洗尿布来!”   林海愣了两秒,抱着青玉站起来,把他放到专门用来换尿布的台子上,熟练的接过毛巾给青玉擦屁/股,又给换上新尿布。   文皎笑道:“老爷现在都能去人家家里做奶爹了,照顾孩子一把好手。”   换完尿布,再把青玉放到文皎怀里,林海一面洗手,一面摇头笑叹道:“孺子不可教也,不可教也。”   文皎笑推他道:“等什么时候青玉五岁了还不会这些,你再说这话吧。和半岁孩子也较真。”   难道这就是男人多大都是孩子?林海在她面前,确实越来越孩子气了。   林海在家中不过随口一说,玩笑罢了。   荣府里贾政检查完宝玉的课业,心里却是大骂道,真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这孩子在家塾上了几个月的学,怎么一点进益都没有?   因有着贾母的话,贾政心中虽然憋气,却没对宝玉大加斥责。只是说他几句,先命他把四书读通背诵。   宝玉知道祖母此次态度不通往常,也不敢耍什么滑头,老老实实的坐在贾政书房背书。   贾政亲自带着人悄悄的去家塾看过一回,却正好撞见学堂打架。   原来薛蟠虽去了四川,但他在贾府家塾带了几个月,到底把金荣给祸害了。   虽薛蟠呆了不久,金荣和他相交不深。但一旦被带到和男子相交的坑里,金荣还有些食髓知味。   那薛蟠还助了他几十两银子财物。现一失了薛蟠,近日既没了钱财,又没了相伴的,不免有些空虚。   他既能被薛蟠看上,皮相自然是不错。   宁府里贾珍的侄子贾蔷本就和贾珍贾蓉有些不清不楚。薛蟠既走,贾蔷见金荣这个样儿,便知是好上手的。   略勾一勾,果然便和金荣勾搭上了。   这贾蔷也是个风流人物。虽有了金荣,不久又看上了新来的两个小学生“香怜”和“玉爱”。   贾蔷虽还未上手,那金荣已经醋意冲天。这时宝玉秦钟两个又入了学,和香怜玉爱也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学堂里人鱼龙混杂,虽都是贾府的近亲旁支子弟,但也分了好几个派系。   见宝玉秦钟两个都是花朵一样的人,香怜玉爱也都女儿一般,四人缠绵有意。学中不禁流传出许多风言风语来。   可碍着宝玉是荣国府的“凤凰蛋”,也未有人敢轻举妄动。   谁知过了年之后,宝玉不来上学,只有秦钟一人前来。贾代儒忙着贾瑞的病,只留下一句对联,命明日来检查。   秦钟见贾代儒不在,便和香怜挤眉弄眼的。两人约好了出去小解,秦钟问道:“你家里管不管你交朋友?”   一语未完,却听是金荣的声音叫道:“快来看,他们两个再这亲/嘴摸屁/股呢!”   作者有话要说:   闹学堂本来发生在年前秋天,为了需要改成现在了~   贾府的男女和男男关系真的有点乱…… 第110章 闹学   秦钟本就心里有鬼, 听到这话,涨红了脸。   那香怜却是个性子燥的,指着金荣的鼻子骂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还不许我们说话不成?”   金荣本就是借机报复, 嘲笑道:“你们说什么, 不能光明正大说?非要在这鬼鬼祟祟的!可不是让我拿住了!”   他吵嚷得大声,贾代儒又不在,满学堂的小学生几乎出来了一半看热闹。   其中有早就看金荣仗着贾蔷的势不爽的,也有看不惯秦钟明明只是蓉大奶奶的小舅子, 却仗着宝玉也勾三搭四的。   恰好贾蔷见学里没人管, 也早不知道溜哪去了。那金荣没了辖制他的人,越发得意起来, 嘴里不干不净的乱说。   香怜忍不住,抄起一根门板就上去要打金荣。只可惜人小力薄,没打着金荣反倒自己绊了一下。   金荣见香怜来真的, 先是一吓, 心中十分惊慌,狼狈往后退。   但见香怜自家没站稳,险些跌倒。金荣又得意起来, 那嘴里说得越发不堪了,都是什么“□□/得手软脚软,活该”之类。   秦钟上了几个月的学,也早就知道金荣和贾蔷那摊子事儿。   他本就是老爹幼子, 千宠万爱, 姐姐又嫁给宁国府嫡出少爷做奶奶。现结识了宝玉,呆在一起几个月, 虽面上还是害羞腼腆,心里却傲气起来。   见金荣说得越发不堪, 也忍不住出言讥讽,两边又各有助阵的。   都是十几岁心气正盛的男子,一吵嚷起来,怎能忍得住?   是以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边就打了起来。金荣也自有两个相交得好的帮手,和秦钟香怜玉爱三个正好算是势均力敌。   旁的人也有站干岸看热闹的,也有假意拉架实则报私仇的,热闹非常。   一时打到屋里,更是笔墨纸砚乱飞。贾政远远就听到学堂里吵嚷非凡,皱了眉头命周瑞赶紧过去开门。   谁知周瑞才把门打开,便被一方飞砚正巧打在额头上。   贾政见周瑞“嗷”的叫了一声,就被什么东西砸倒在地上,瞬间瘫在地上就没声了。心中大惊:这学堂里难道还教兵器不成?   他赶紧带着人上去看看周瑞怎么样了。   见周瑞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又红又紫,甚是骇人,整个人昏迷不醒。贾政赶紧命抬出去请个大夫医治。   再一抬头,贾政就把学堂里教兵器这个愚蠢的想法推翻在地,带着人上前去喝道:“都做什么!还不住手!反了天了!”   屋里打架打得热闹,周瑞被砚台打翻在地嗷的那一声也比较短促,没压过屋里打闹声。是以谁也没发现贾政已经来了。   贾政暴怒之下一声怒喝非比寻常,不论是打架的还是起哄的都赶紧住手。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贾兰见是贾政,忙从座位上起身请安道:“爷爷。”   这贾兰乃是贾政长子贾珠的遗腹子,被其母李纨独个养大,今年才七岁,却向来是个省事的。   他平日在学里,只和也是荣府近派的重孙贾菌交好,连位置也坐在一起。   学堂里头闹起来,他只管坐在位置上呆着,谁也不帮。见贾菌不忿金荣,他还劝了两句:“好兄弟,不与咱们相干。”   贾政打眼一看,见屋里满地笔墨书纸,有几个子侄都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心中更加恼怒。   他正想点个人来问何事发生,就听见贾兰请安。再一看贾兰,便知这孩子好好呆在那并没闹事,心中不禁对贾兰喜欢三分。   贾政便招招手命他上前,问他道:“你可知是怎么闹成这样?”   贾兰也只说他亲眼见着的,并不偏帮谁:“一开始是听见外头吵嚷起来,是金荣说蓉嫂子的弟弟和人不清不楚。”   “后来就听见打起来了,就闹到屋里头。别的我也不知了。”   贾政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命他先回座位上去,又命人把几个打架的带上来,训斥道:“学堂里头不好好学习,天天弄些不三不四的事!”   “若是想弄这些,你们自回家去,爱干什么干什么!只别污了我学堂里清净!”   这打架的几个人里,有几个是贾政认识的。特别是秦钟,和宝玉一起读书几个月,又是东府里蓉哥儿媳妇的弟弟,贾政也见过几面。   本以为蓉哥儿媳妇人人夸赞,她弟弟必然也是个好的。他还见过两回秦钟,见秦钟人虽有些男生女相,但看着倒像是很老实。   听贾兰刚才说什么“金荣说他和人不清不楚”,又看见“香怜”、“玉爱”两个的样儿,贾政那眉头皱得能放下好几个苍蝇。   他虽未全信金荣说的话,到底觉得就算不是真的,也有些影儿,不然人家为啥只说他,不说别人?   是以贾政便对秦钟看轻了三分。但因着秦钟到底算是亲戚家的人,不好多说。贾政便只看他两眼,命人上来指认都是谁家之人。   那跟着的人见老爷动了真怒,刚才周瑞还被打翻在地,有些心生戚戚。是以就算其中有人和这几个小子有些关系,也都不敢隐瞒,一一说了都是谁家孩子,或是贾府的哪门亲戚。   贾政看他们几眼,又问:“太爷如何不在?学里今儿谁管着?”   满屋子弟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贾兰站起来说道:“回爷爷的话,太爷今儿说瑞大叔身子不好,回家去了。留了一副对联命我们对。”   贾政一听,心中更是烦躁。这家学本来是由族中拨款建成。为的就是族中或有子弟无力延师教导的,可以来家学中就读,以此培养人才。   族中代代有人进益,以此才能绵延不断。   今见来了这么多亲戚家的孩子也就罢了,可来的都是些心思不在读书正道上,只想着交朋友争风吃醋的浪荡子弟。   且太爷年纪也大,家中有事,顾不上族学不上课就罢了,怎地连个帮看着的人都无?   贾政越想越气,觉得简直是一团乱七八糟。便命:“把这些打架的都送回各家去!告诉他们,改好了再来上学,改不好就不用来了!”   他指的可不单是打架的几个,连旁边拉架下黑手,身上挂了彩的一并也都算上了。   那小学生们在别处还好,见了荣府嫡支的老爷贾政,早就吓得打颤儿。   今听了贾政要把自己送回家中,那不是丢人都丢到左邻右舍去了!他们能来贾府学堂读书,大部分还都是爹娘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   这回一回家,爹娘还不知怎么收拾自己呢!   是以他们一个个更是害怕。有那胆子小的早就鼻涕眼泪满脸了,胆子大些的还上去哀求贾政。   贾政心中已经怒极,又不好对着亲戚家的孩子呼三呵四的,便不理他们。吩咐完挥挥手,命人都一个个带走。   而后他又吩咐人留下看着学堂,只把贾兰带着回家,又细细问他平日在学里学些什么,不禁心中愁上加愁。   贾政忽地又想起在学堂里没看见贾环,又问他:“你三叔怎么不在?”   贾兰犹豫一下,说道:“环三叔病了,今儿请了假的。”   等到了家,他带着贾兰和贾母回禀了学中之事,提议道不如家中再请一位先生,一同给宝玉环儿兰儿等上学。   贾母本就因着苏皇后的话担忧许久。今又听见学堂闹事,心中十分不喜,说道:“我本以为秦钟这孩子也还算好的。你到底问清楚为了什么打架没有?”   贾政当时暴怒在心,看这些小学生一个个都面目可憎,哪还记得问清到底如何?   贾母见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叹道:“罢了罢了,都打起来了,能有什么好事。”   “宝玉是该请个先生。既然要请先生,就连着琮儿一起。也省得人说我偏心。”   贾母微微冷笑一下,想一想,又道:“你让王氏给瑞哥儿请个好大夫来好好看看。把他的病治好了,也好安一安你三叔的心,早日回来上课罢。”   贾政听命,先命贾兰自回家去,又赶紧下去安排去了。   这贾兰虽然一向省事,但到底也是只个七岁孩子。   他年幼丧父,府里头祖父祖母一向对她也只平平。母亲一向教导他少说少做,只管认真读书就是,别的一切都不干他的事。   只是明明都是嫡孙正派,凭什么宝二叔就能享受府里最好的待遇,祖母那么疼爱,自己却只能做个老老实实的重孙,连话都不能多说一句。   现今爷爷说要给自己和宝二叔请个老师一起上学,贾兰一回到李纨身边,就忍不住说了今日之事。   李纨听了,心中虽忍不住担心婆婆生气,但儿子能和宝兄弟一起上学,到底是好事。   她拉着贾兰,到底笑了一笑,夸他两句,又说了几句上进读书,往后争气的话。就命他好好复习功课,等着先生查问。   李纨所料不错,王夫人听说这事,果然自己在屋里气了个仰倒。   赵姨娘生了探春时,她把探春抱到身边,后又在老太太那里养大,就是为着让这个姑娘不亲生母。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姑娘家就好好养着,也不费什么。也好向外头说明她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   等日后结亲的时候,好好教养的姑娘自然能找一门好亲事,家中又多个助力。   等探春长了几岁,又十分可人疼。王夫人就算厌她的生母,对她也有三分真心疼爱。   可没想到这姓赵的这么能生。才生了探春没半年又怀上了,三年抱俩不说,还让她生了个男胎!   既然是庶子,就留在生母身边,让她自己随意养去。不然还真好好教养,等日后出息了,和宝玉争东争西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周瑞:我也算是为老爷挡枪一次了?感谢在2020-06-05 01:58:50~2020-06-06 02:1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吻月飞花、故城松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的鱼 20瓶;olala 10瓶;悠闲、冷逸喧 5瓶;绿色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委屈   本来, 贾家学堂的端底王夫人是大略知道一些的。那贾代儒虽说辈分大,名字里还有个“儒”字,读了一辈子书却不过是个秀才。   说他是老儒, 也不过是他辈分大, 人家尊重他,说出去贾家学堂名头也好听些。   贾代儒自家孙子二十郎当的人了,连秀才还没考过呢,能指望他教出什么好的来?   也就是宝玉的先生前年家中有事暂回家一年, 又因有着贾珠的例子在, 王夫人不欲催逼宝玉读书。   是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学堂玩去也好, 正好还有个伴读的。左右先生今年就来了,也不会荒废多久。   哪知这学堂乌七八糟成这样?贾代儒没能为管不了学堂也就算了。怎地蓉儿媳妇这么个妥当人,她弟弟这么不着调?   可莫把她的宝玉勾坏了才好!   再想一想那环小子马上就要和宝玉一个先生在一起读书了, 王夫人只觉得十分不甘, 又不能和人说,只好暗地里咬牙。   却说林府里头,黛玉已经习武将近两年, 各样的兵器也学了一年了。   葛娘子说黛玉也可以看看到底喜欢哪样兵器,这几年先专精学这一样或是两样。   武功是一通百通的,无非就是攻守之势。若一两样武器能学会学精,再学起其他的来也快得很。   葛娘子是惯使双刀的, 两把长刀耍起来十分威风。陆清早就打算好学她娘也使双刀。   黛玉虽也羡慕葛娘子双刀使得潇洒, 心里却更爱那三尺长剑,又觉得使鞭子也很好。又因古时候女将们大多是使长枪的, 觉得长枪也很好。   是以黛玉纠结不已,每晚吃饭时都要和文皎林海说一回这个事。   别说黛玉了, 就是让文皎自己选,她一时半会的也选不出来。   黛玉是因着从小体弱,没想到还能有健健康康习武拿兵器的一日。文皎是现代来的,也没想过还能习武骑马。   是以娘儿两个晚上又说了一整晚,林海都插不进话,只能和青玉抢积木玩。   饶是青玉这孩子脾气好,也禁不得林海一晚上抢他十来次积木。   他又还不会说话,在林海再一次把他刚拿到手的积木抢走之后,小嘴一瘪就开始放声大哭。   文皎和黛玉正说到兴头上,说穆桂英使一杆梨花枪,骑在马上,一个冲锋,就把杨宗保挑下马来,端地是威风无比,巾帼不让须眉!   紧接着就听见屋里一阵哭声。文皎赶紧扭头看过去,见林海正拿着一块积木尴尬的坐在那,先是噗嗤一笑,又有些嗔怪的说道:“老爷怎地又欺负青玉。”   林海尴尬的笑笑,赶紧把青玉抱起来拍哄一番。文皎见时辰差不多了,和黛玉笑道:“你先回屋里玩一会,好好睡觉去罢。”   黛玉应了一声,先上去轻轻捏一捏青玉的小肥脸,才穿鞋披斗篷,浩浩荡荡带着七八个人回院子去了。   文皎帮着林海把青玉哄好,交到奶娘手里,拉着他笑道:“今儿冷落如海了?”   林海老脸一红,在文皎耳边悄声抱怨道:“岂止是今日。连着好几日,月娘和玉儿都不怎么理我了。”   文皎想想是这样。自从出了出了正月葛娘子说选兵器这事之后,她和黛玉一有时间就说兵器的事儿,今天还讲起古来了。可不是就忽略了林海么。   思及林海自她有孕后,一直十分贴心照料,几乎是有求必应。   等青玉出生后,他也没因着自己是男子就不带孩子。现在林海换尿布换得都快比奶娘都顺溜了。反倒是文皎这个做娘的都没换过几次。   这两个月以来青玉会坐了,手里也会拿东西了。本来还是文皎引着林海照看青玉,现今他养成了习惯,一有时间就主动看着青玉。   在现代还有许多做爹的父爱“不动如山”,让母亲丧偶式育儿呢。   林海是个古代人,青玉不读书的时候本就可以理直气壮撒手不管。却因尊重文皎爱护青玉,主动做到这样。   文皎再想想这几日确实是忽视了林海,歉疚道:“如海,我知道错了……”   林海见她在自己肩窝里扭来扭去,便知她又是娇起来了。他一向见不得文皎撒娇,只觉得心里软软的,那点委屈也就没了。   再想想谁让自己不习武呢?自己要是也会点兵器,她们娘儿两个说话,也能说个几句出来。   他们林家虽从前也是和高祖一起打天下出来的,却并非实打实的武将出身,而是类似谋士一流。   老侯爷就不擅武,底下子孙更是早早开始未后来读书举业打算。虽也传下宝剑铠甲等,早已经在库里蒙了灰尘。   到了林海这一辈,学些骑马射箭一是因着君子六艺,二是怕身子不好出不来贡院,十几年苦读可不就白费了。   但正经的功夫林家是没传下来过的,林海也不曾按着制式练过武。现在他只能说是身体倍棒,但武术确实不通。   是以林海不禁搂着文皎笑道:“如今我也不忙了。不如我也找一位师父学学武功,好不叫你们两个把我落下。”   文皎问道:“如海真要学假要学?这男的会武的习武师父多在军中,二嫂子娘家倒是有,可那都是守边卫国的。”   “你又是文官,找京中这些人难免有文武交通之嫌,这该上哪去找呢……”   林海见文皎分析了一番,觉得有理的同时,也觉得文皎认真说话的样子甚是可爱。   他也想了一回,笑道:“不然,我去求求皇上,看禁卫军中有没有要退休的老兵,赐给我做师父?”   文皎喷笑:“那如海怎么说?难道说家中妻女都习武,怕自己到时候打不过家里女眷丢人,所以特求皇上赐个习武师傅?”   林海见文皎嘲笑他,往手里呵了呵气,就开始给文皎挠痒。   这一挠不又挠出火来。文皎意有所指的看着林海的某处道:“如海自有宝剑在身上,何须再去找什么师父学呢……”   一语未完,文皎已被按倒在床上。   第二日,文皎又想起这事,和林海说道:“我记着二哥那时候吵嚷着要习武,爹娘不知从哪给找来的师傅。等我到时候问问去。”   林海见文皎还记着这事,就算是习以为常她一直行事这么妥帖,心下还是有些感动,笑道:“那我就等着月娘的好消息。”   因又快要到二月十二黛玉的生辰,恰逢黛玉今年十岁整,文皎有意大办,便问黛玉都想请谁家姑娘来。   黛玉也新结识了几家姑娘,但还都未到关系和陆清英莲景岚关系一样好的程度,甚至还比不上婉燕梅婷。   可现今不请,又怕日后见面说起来不好。   黛玉想了半日,还是笑道:“今年还是只请景岚妹妹和婉燕姐姐来罢。出去如果有人问,只说请了自家亲戚,没请别人就是。”   文皎只说:“你自己怎么喜欢怎么来。这与人交往虽说面面俱到是好,但也太累,怎么拿捏着让自己舒服,也让别人舒服的度,都要你自己慢慢体会。”   “且现在你交往的都是闺阁中的女孩子,就算好与不好,都是小口角。”   “等大了成家立业,如若不好,说两句都是小事,就怕背地里给你下刀子使绊子,那才是大事呢。”   黛玉听完点点头,又想了一会,笑道:“好容易一年过个生日,今年还是只和最喜欢的人过罢,等明年再面面俱到也不迟。”   “况且婉燕姐姐就要入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出来,人一多,她也不好肆意乐一乐。就我们几个一起,挺好的。”   文皎点点头,笑道:“那我可就下帖子请人去了。”   林府去年虽买了二十四个女孩子回来,预备充做各样人才。   可因着文皎定要她们先读书学道理,才能再干别的,是以今年她们才各自被分派到不同的地方学习做事。   那学唱戏唱曲儿的六个女孩子,刚拜了师父,还不会唱呢。所以黛玉的生日还是请了外头的戏班子来。   文皎边听着曲儿,正好韩氏在身边,便问她知不知道当年二哥哥的习武师傅是哪请来的。   韩氏一笑,招招手,凑到文皎跟前说道:“你二哥哥虽学了几年武,却连我还打不过呢。我听娘说,当年请来的也不过就是军中将校,现早都归家务农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文皎也悄悄道:“这不是你妹夫见我和玉儿都在习武,也想跟着学学。只是葛娘子到底多有不便,我便想起二哥来了。”   “再说往后青玉长大几岁,我也想着让他习武。正好此时备下,先留几年看看品性如何。”   韩氏便道:“要么我再回去问问娘,从哪再找一位师父来?”   文皎想一想,推拒道:“这事有些敏感,我自家慢慢找就是了,可不能麻烦娘家。”   冯夫人今儿也受邀前来。虽没听见苏夫人韩夫人两个私下说的什么,但前头苏夫人问习武师父这事儿可没瞒着人。   她承蒙哥哥嫂子关照,在哥哥家住了半年不说,连婉燕的教养嬷嬷都是哥哥嫂子请的。心中也想着该怎么报还这份恩情才好。   见苏夫人韩夫人说完神色,冯夫人察言观色,便知此事似是没成。她再一想,自己娘家可不就是武将世家出身么!   往后婉燕若是入了宫,依着苏夫人的为人,就算不故意照顾,婉燕一旦遇到不公之事,她也定会出手相帮。   若是能让哥哥引荐一位习武师父给苏夫人,自己也能稍稍报还些哥哥嫂子和苏夫人的恩德,方能安心往西北找丈夫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绝对猜不到最后教林海习武的是谁哈哈哈哈(猜到了当我没说过!)   还有杨宗保被穆桂英挑下马这件事是我瞎掰的=w=,如果真有,纯属巧合。 第112章 离心   冯夫人既已思量完, 见苏夫人韩夫人两个也说完话,方问苏夫人道:“不知夫人要请一位什么样的习武师父?”   “我娘家就是军中出身,认识会武的人倒多些。说不定能帮上夫人的忙。”   听了这话, 文皎惊喜道:“哎哟!这我可不是抱着金山去找银子!”   只不过在冯夫人面前, 文皎倒不好说得和在韩氏跟前一样,只笑道:“我们老爷有了春秋,想着找个什么法子锻炼锻炼。正好儿往后也好给青玉做个榜样才是。”   冯夫人又细问道:“那夫人可对师父有什么要求没有?是要多大年岁的?什么出身的?”   文皎略想一想,道:“这年岁倒是没多大要求, 只不要太大, 毕竟还要往后教一教青玉呢。”   她又略略压低了声音,凑到冯夫人跟前说道:“最好是和军中没什么大关系的出身。这其中的厉害, 我不说你也知道。”   冯夫人也算世家出身,又跟着张志哲官场上走动许久,自然知道文武官员无事相交过密, 乃是大忌。   她才想说话, 就见苏夫人更加悄声笑道:“你只管帮我找,我记着你们的情就是了。”   苏夫人说完,还对她眨眨眼。   冯夫人心中涌过一阵暖流。不管身份如何, 苏夫人总是在能体贴人的范围内尽量体贴。   就算是自家遭了难,自己病急乱投医。现在想想,那时候就算是连一张帖子都不该递。她给苏夫人递帖子让夫人为难,夫人都没有怪罪。   并且就算帮不上忙, 自己又唐突了, 苏夫人还是叫人送了回信来。告诉她下江南去的都是什么人,这几位官员平日行事如何, 尽量让自己安心。   自家不过就帮夫人这么个小忙,还想着邀功, 还被夫人看出来了。冯夫人不禁心中有些惭愧。   文皎并不知冯夫人内心活动,只觉得冯夫人这正是打瞌睡送来了枕头。   请白夫人或是韩氏兴师动众的去找师父,也太张扬了。   不说韩家远在西北,这一来一往还是请军中师父,何其复杂。不比那时候请葛娘子,到底是自由之身,还是女子,不引人瞩目。   就说苏、林两家现今本来就树大招风,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   现今也就是皇上全心信任苏皇后,苏皇后统御六宫,威严极盛,还育有两位嫡皇子,其中一位还是皇长子,地位稳固。   两家又向来行事低调,两个尚书之职也都是凭借真才实学和功劳资历当上的。   林海摆脱了贾府,两家剩下的几门姻亲也都是清正之家,让人抓不着把柄。   虽说出去交际见面都和和气气,但这暗地里肯定有想要把他们两家推翻分一杯羹的,人数还不会太少。   不说别人,就说吴妃是皇上的第一位妃嫔,育有二皇子。周妃一向受宠,也有大公主和三皇子。后宫妃嫔也会再有生育。   就算她两位在苏皇后面前一向恭顺。她们娘家之人,看着皇位和皇后尊位,心里难道一点想法也没有?   两位庶出皇子长大之后,心中就不会不服气?都是龙子凤孙,凭什么嫡出的天生就在高位,庶出的却要磕一辈子头,对着兄弟俯首称臣?   要知道那可是皇位!天下最尊贵的位置,权力集于一身。皇家兄弟阋墙的事在本朝也并不新鲜。   义忠亲王谋反,先二皇子三皇子筹谋多时想要分一杯羹,却俱已身首异处化成灰的事,离现在还没有十年呢。   文皎想起前几年夺嫡时候的事儿,又想到当今圣上那时年才弱冠,却能在父兄面前掩藏自己的真实心思。   凭着自己的本事,娶了当时是虽还是户部侍郎,但已经是尚书预备役的苏尚书的嫡幼女,苏文君这么一门实惠又低调的亲事不说,还和文武百官关系都不错,却没惹谁怀疑。   坐观先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争斗,最后成功渔翁得利坐上皇位,还能在安抚上皇的同时一步一步把控朝政。   文皎一直十分佩服今上的心智计谋手段。她能有现今的本事,不仅是因有苏皇后的言传身教,也离不开从前多多观察今上,积极学习的缘故。   幸好这样的皇上现在是全心信任姐姐的,文皎心内有些庆幸,又有些担心。   君王无情。上皇和先皇后当时不也是恩恩爱爱,相互信任扶持。可最后还是夫妻反目,让妃妾的孩子坐上了皇位。   我绝不能走先皇后的老路。   自皇上给苏皇后透了要立大皇子为太子的口风后,苏皇后每日每夜,都这样警醒着自己。   启宁也不能做义忠亲王。   苏皇后给自己正了正头上的凤钗,又细细画了走势斜飞入鬓的秋波眉,对镜一笑。   就和现在这样,亲亲密密的和一家人一样相处。既做他娇婉的情人,又做他能干的帮手,还要做他孩子温柔的母亲。   启宁也要开始学着做一个更好的儿子,重要的是要做一个“好”臣子。   临郎,可不是文君不信你,有意要防着你。   苏皇后给自己的嘴唇点上深红色的口脂,眼中也燃起熊熊火焰。   是你非要在册封太子的同时,又将两位高位有子妃位分别都册封为贵妃。   皇后之下,二贵妃四妃六贵嫔共十二主位,现今一下就满了将近一半。   临郎,你在防着我什么呢?   我苏家自开国之时就忠心耿耿,效忠帝王家国,为官为人一向清正。   我嫁给你之前,苏家从不站队参与夺嫡。自我嫁给你做妻子后,为了你的目的,我说服父母兄长暗中助你良多。   我苏文君十六岁遇见你,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父亲母亲本不愿我嫁给皇室中人。知我虽容貌极艳,但性子却骄纵又惫懒。只想让我找一个家中人口简单的人家,平安幸福一生。   你说你会一生对我好,保护我。你说纵然家中尚有侍妾,但那都是皇后娘娘和母妃塞给你的,你不得不要。   她们也不会威胁我的地位,我永远是唯一的正妻。我信了。   于是我求了父母同意婚事,忍着和别人分享同一个丈夫也要嫁给你。   为你勤劳起来,打理内务生儿育女。为了你收敛自己的骄纵性子,做一个合格的端庄稳重的王妃和皇后。为了你的大业一次一次求父亲母亲暗中帮忙。   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你疼爱我,也不妨碍你宠爱吴氏周氏。   尤其是周氏,几乎是我生一个孩子,她就生一个孩子。   从前我还能骗自己,好歹你对我是最好的,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月三十日,算来总有一半时间是在我和咱们的孩子这。   你是男人,更是皇帝。自古皇帝就有六宫妃妾,天经地义,皇后也无从置喙。   可你为了你的权位稳固,连文皎的婚事都要利用。   她虽是奴婢出身,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一直视她如亲姐妹。我迟迟不给她册封女官,就是想放她出宫,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去。   她帮我们管理后宫收拢人心出谋划策多少,你不记得了?   你硬塞给她一个四十岁的二品大员,我无法拒绝,她也无法拒绝。   幸好林海年纪虽然大些,但人倒是体贴。看文皎的神色一次比一次自在,我才慢慢觉得没有那么愧对她。   你想借着内宫之事,上皇之口,树几个靶子,还朝政清明,确实是明君应该做的。   可就算是要清除尸位素餐之人,要立几个靶子,贾元春和贾府王家不是已经在那?   随便给她家什么恩赏都好,为什么非要把两个贵妃明晃晃的放在我的眼下?   我刚给贾家打了脸,你只立她一个无功无子的贵嫔做妃,不是更显眼些?   或是周妃吴妃二人,你只立一个,让她们斗去,不是更好?   临郎,你这么做,到底是心疼贾元春,还是不忍心让吴氏周氏和贾元春平起平坐呢?   苏皇后最后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浑身华服珠翠,无一丝错漏。她的容貌还是那么艳光四射,无可挑剔。   父亲,母亲,你们劝过女儿,女儿却一意孤行。   到了现今这个地步,女儿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临郎,希望你我不会最终走到上皇和先皇后的地步。   苏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搭着忍冬的手笑道:“走吧,今儿可是太子册封大典。无论如何,我这个做母后的也不能迟到才是。”   德兴五年二月十六,圣上册封八岁的嫡长子燕启宁为太子,正位东宫。   同日,圣上又下旨大封六宫。   吴妃晋位贵妃,上加封号庄。周妃晋位贵妃,上加封号慧。贾贵嫔晋位妃位,上加封号贤。何贵嫔晋位妃位,上加封号宁。   还有罗昭媛晋位贵嫔,韦嫔晋位充仪。余下蒋贵人,邱贵人,李美人和几位御女选侍都各晋位一级。   此旨一出,人人得以晋封,满宫都喜庆非常。   五位主位中,庄贵妃住在毓秀宫,慧贵妃住在昭阳宫,贤妃住在华阳宫,宁妃住在宜和宫,罗贵嫔又新开了明粹宫。六宫中再不复皇上刚登基时只开了两宫的冷清了。   皇后娘娘念及六宫妃嫔人数不多,圣上又已经登基五年有余,还只有四子四女。便特请明年发旨选秀,以充实后宫,绵延子嗣。   太上皇,皇太后闻言大悦,都赞皇后此言有理。是以宫中又人人称颂皇后娘娘贤明。   册封太子的圣旨是在早朝上宣读,而册封后妃旨意只在内宫   旨意既已发出,宫中贵嫔以上主位的家人若在京中的,便都要到宫中谢恩领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和原书有点不一样~以下是关于贾元春位分和封号的说明:   原文中虽然说贾元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但是后面还有“元妃”“贵妃”“贾妃”等多种称呼。   所以我一直很懵贾元春到底是妃位还是贵妃位……   “贤德妃”和“凤藻宫尚书”我就当做曹老先生对元春身份的隐喻了。   为了使元春的身份和本文逻辑相符,本文里元春不是直接从女官封妃,而是从女官之中先选出来给皇上做嫔御,然后一步一步提起来的。   而且本文的宫规是宫中只有两位尚书,长乐宫和长宁宫尚书。   因为我特别喜欢苏皇后,总感觉“凤藻宫”的名字有点僭越,所以把贾元春的宫殿改为华阳宫,是皇上特意选出来和慧贵妃(周妃)昭阳宫都有一个“阳”字,以起到膈应慧贵妃的效果。   所以就没有“凤藻宫尚书”的封号了。“贤德妃”也改为贤妃。   要不然两个字的封号是给死人的,这皇上的目的一下就出来了23333   感谢在2020-06-06 02:16:33~2020-06-07 01:2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奈若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奈若何 70瓶;一爱妃潇湘一 66瓶;紫郁°若雪 50瓶;蛀书虫子、西雅 10瓶;老林家的小宝贝 5瓶;狭隘的匹格 2瓶;独怜幽草、夏天下雨、明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跳坑   贾政才被罚了一年闭门思过, 又忽被召入宫中,贾府满府上下,无不惊慌失措, 不住使人飞马报信回来。   有两个时辰的功夫, 赖大等管家回来,气喘吁吁的称:“宫中大封六宫,咱们家大小姐晋为妃位,圣上特赐封号贤。老爷说叫老太太、太太们赶紧到宫中谢恩去呢。”   贾府中听说此事, 免不得人人欢庆。就算是心中不是很欢喜的如邢夫人, 这时候也面上笑得十分喜庆。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并尤氏四人又忙按品大妆,到宫中领旨谢恩去了。   二月十九, 皇太子册立大典于太庙盛大举行。   新任太子燕启宁年纪虽才八岁,却一丝不苟的完成了从早到晚整场仪式。观礼的大臣们不禁又私下夸赞“果然是皇后生养的嫡长子”等语。   册立太子仪式十分繁琐,闹得礼部和宫中都人仰马翻。   可没等大家歇过几日, 二月二十六, 内宫中又举行了妃嫔册封礼。   皇上和苏皇后坐在上首,接受了妃嫔们的叩拜。苏皇后身着皇后冠服,笑意盈盈的看着底下妃嫔们, 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待妃嫔们起身,苏皇后笑道:“今儿还有好事要告诉你们。”   “皇上想着各位妹妹都是入宫多年,大多都不曾见过家人。就算是见面,一年也不过一两次。”   “这世上最大道理莫过于“孝”, 大家都是父母养大的, 岂有不想念之礼呢?”   “是以前几日皇上和我又请示了父皇母后,准每月逢初二十六两日, 各位妹妹的家人都可以请旨入宫探视。”   此话一出,底下妃嫔的神色都变了。一向谨慎如庄贵妃(吴妃)和贤妃(贾元春), 都红了眼圈儿,面露激动喜悦之色。   更别说一向活泼话多的慧贵妃(周妃)了,立刻站起来就要谢恩——   苏皇后伸手一压,笑道:“慧贵妃稍安。”   慧贵妃便又坐了回去,一屋子妃嫔都暂先收了眼泪,等着皇后说话。   苏皇后看一眼皇上,又笑道:“父皇母后又说,此法是好,可以暂解后宫妃嫔思念家人之情。”   “只是家眷入宫,难免要遵从国礼,大家不能肆意常怀。”   “是以父皇降下恩旨,各妃嫔家中若有重宇别院,可以驻跸关防的,许各家题奏了,请妃嫔们入家中私邸省亲,如此方可更尽骨肉之情呐。”   文皎比宫中妃嫔们更早知道省亲这事。   太子册立大典后,她和白夫人一起入了一趟宫看望苏皇后。   白夫人是苏皇后的母亲,而文皎是从小到大陪伴了苏皇后十几年的人,她们都敏感的感觉到苏皇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突然多了两位贵妃在身后,还都是有子女的。就算贵妃们一向都是比较老实的人,换了哪个皇后,心里也不会舒服。   “只能说看来皇上是真的信任我,觉得我不会吃醋啊……”   屋里就她们母女三个,苏皇后低声说这话的时候,文皎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白夫人更是心一抽一抽的疼,搂着她这辈子最疼爱的小女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苏皇后说完这句话,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她一手拉着白夫人,一手拉着文皎,轻声笑道:“启宁已是太子,往后只要本本分分,大局是定了的。母亲和妹妹不必担忧。”   马上就要见识到原书中贾府最盛,鲜花团簇烈火烹油的一段了,文皎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林海自然发现了文皎的不对劲。   他虽觉得私下谈论帝王后宫之事,不是很光彩。但等夜深人静,他还是斟酌着问道:“月娘是在想两位贵妃的事?”   文皎一点都不意外林海能猜到他担心的是什么。   他们两个相知这么久了,她这几日的思绪也没刻意瞒着林海。若林海再猜不出来,这官场上二十多年也就白混了。   她缩在林海怀里,叹道:“咱们相知甚晚,如海却能为了我遣散侍妾。”   “皇上和大姐姐少年夫妻,怎么就不懂姐姐的心呢?”   林海没有答话,文皎也没有再问。   可能在外人看来,皇长子才八岁,就被立为太子。苏皇后自封后以来,一直统御六宫诸事,家人多受恩封。   就连她这个以前做宫女的,也被赐给二品大员做夫人。已经是荣宠无双了。   可贵妃毕竟不比普通妃子。虽说本朝贵妃不比前朝什么“皇贵妃”,直接就是皇后预备役。   可不管是历朝历代的故事,还是本朝宫规仅有两位的尊荣,都让贵妃成为直指皇后尊位最锋利的一把剑。   开国皇帝并未立过活的贵妃,只追封了一位生育过皇子但早逝的宁德贵妃。   上皇倒是两位贵妃都封得齐全。可那场大乱之后,两位贵妃作为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全都跟着她们儿子去了。   文皎知道,在古代,一个深爱丈夫的女人,或许可以忍受丈夫身边的莺莺燕燕。   但是绝对不能忍受这些莺莺燕燕站得离自己如此之近。况且两位贵妃,庄贵妃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慧贵妃一向得宠。两位贵妃还都有皇子。   苏皇后可不仅仅是皇上的妻子,还是大皇子二公主和四皇子的母亲啊。   文皎看着林海,越发觉得在这个时代能遇到林海这样的男子,其实是他的幸运。   她笑一笑,吻了林海一下,在他怀里慢慢睡熟了。   林海一直睁眼守到文皎睡着,见文皎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枕上,又给她盖好被子。   不管别人怎么样,我这个老头子这辈子还能遇上你,已经是上天给我的福分。   我会好好守着你一辈子的,月娘。   紫宸殿里,皇上听完太监的回话,面色变得阴沉起来。   旁边夏太监大气都不敢出,心中大骂庄贵妃的父亲吴天山和慧贵妃的父亲周诚义没脑子。   太上皇他老人家和皇上较劲,皇上正好给那贾家挖坑,你们两家凑什么热闹!   盖园子,盖什么园子?嫌钱多没地方花,盖个园子把你们家里人埋了?你们到底是向着皇上的,还是向着太上皇的?   这从古至今,就没有什么省亲的例!太上皇他老人家轻飘飘的吩咐一句,往后史书上,也不知怎么写皇上呢!   就不能和皇后娘娘与苏家学学?你看承恩公府不比你们有钱?他家动弹了没有?   见皇上半日不说话,夏太监正想着是保持沉默就好,还是说两句话给皇上放松心情才好,正纠结不定。   皇上自己就舒展了眉头,手无意识的敲着扶手,道:“本来想着跟我多年,总有苦劳,贵妃位她们也当得起——”   “夏守忠。”   夏太监听见皇上唤他,赶紧应了一声:“奴才在。”   “左右他们有钱修什么别院。往后吴周二家,你也和贾家一样对付就是。”   这是又能发财了?夏守忠瞬间一点也不怪吴天山和周诚义了。   他心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面上也差不了多少,拉长了声音奉承道:“皇上圣明——”   皇上倒是被这奴才的怪模样逗得笑了一下,作势踢他一脚,笑骂道:“吴氏周氏毕竟都是有孩子的,你也别太过分了,小心她们告到我这来。”   夏守忠虽挨了一句说,还是那么个笑模样:“奴才知道分寸,皇上您就请好吧。”   发财啦!奴才保准让他们两家心甘情愿的拿出银子来,还有苦说不出!   清远伯府里,冯夫人虽然记挂着没有几天就要入宫去参选的婉燕,但还是饶有兴致的问她侄儿冯紫英道:“你把这柳湘莲柳小子夸得天花乱坠,他到底靠谱不靠谱?”   “他六七岁上我看他还好。只是这么些时候没见,他如何我究竟也不知道了。”   冯紫英对自己的兄弟和自己选人的眼光都非常信任,十分自信的回道:“小姑姑,柳兄弟别的不说,武功是十分来得,一手枪棒使得极好。”   “他祖传还有一把鸳鸯剑,端地是好剑!我曾看过,一拔出来寒光四溢……”   卫夫人不得不打断她的儿子,无奈道:“苏夫人想请的是一位能安下心来住在林府教学的先生。”   “湘莲虽然也算咱们世交之子,世家子弟。可他父母早亡,今年长了十七岁,平日里赌博吃酒,眠花卧柳就算了,还最爱串戏。”   “连你父亲要给他找个军中找个官职,他都宁愿推了也不愿意。你说,他这么个人,能安下心来在林府住着?”   卫夫人越说越觉得柳湘莲不靠谱,又补充道:“林府请这么个习武先生,一是教林尚书,二是预备给他家小公子留着。”   “这人又要能教小孩子,又能在林尚书跟前撑得住。我看柳公子不大行。”   冯夫人听了半日,也大概了解到长了十几岁的柳湘莲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见冯紫英垂头丧气的,笑问他道:“先不说嫂子说的那些。这事你和他本人说过没有?”   “若是他本就不愿意在权贵之家俯就,就算是苏夫人同意了,不是也白搭?”   冯紫英又精神了,忙说道:“小姑姑太小看我了。我可是先去问的柳兄弟,他自己愿意,才过来告诉你们的。”   冯夫人又问他:“那他这么个人,为什么愿意到林府去天天关在宅子里呢?”   冯紫英赶紧解释:“柳兄弟最是个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   “他一直仰慕林尚书查治私盐案的风采,又听说苏夫人在金陵街头出手相助被拐的姑娘家,也十分钦佩。”   “小姑姑那日才说苏夫人想请一位教习武的,我就想到柳兄弟一定会同意。”   “果然今儿我去问柳兄弟,他一听说是林府的事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请我多说好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皎:看我大女主的光芒苏遍全世界!(大雾,大大大大雾)   大家都是怎么猜出来柳湘莲的啊呜呜呜呜,太有才了吧   目前已知香菱共有三位未婚夫备选:XX,XX和XXX(考验大家看书仔细不仔细的时候来了啊略略略)   请问作者到底会把香菱和谁写在一起?   嘿嘿嘿=w=   ps:原书中是“每月逢二六日期”准许妃嫔家眷觐见,我一算一个月有六天,有点多,就变成初二和十六了~ 第114章 面试   冯夫人想了半日。现在今上才立了太子, 又立了两位贵妃,正是敏感的时候。   柳湘莲家中已没有爵位,文武两面不沾, 又没有家人亲族, 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况且他年纪也不大。就是嫂子说的他有那些毛病儿,不如直接去告诉苏夫人。看苏夫人觉得好不好,不好就在另说。   若说本来文皎还想着如果冯夫人那找不到,就让林海直接去和皇上请一位回来也行。   左右皇上手底下能人多, 能给他们找个退休去处也挺好的。   可皇上封了太子之后连封两位贵妃……文皎现在已经有些拿不准这位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毕竟原书里可没写最后是哪位皇子登基啊!   是以她想了一会, 这柳湘莲虽说原着里称他“冷二郎”,做事冲动不靠谱。薛蟠说打就打, 订婚说定就订,订完了听人家两句话,说悔婚就悔婚。   但说到底还算是个十分仗义, 心中比较正直的人。   冯夫人已经替她见过一面, 说觉得这孩子真的不错,才推荐来的。   而且柳湘莲武功应该确实不错,不然怎么能一个人打过一伙强盗, 把薛蟠等人救出来呢?   虽然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文皎看过一些阴谋论,说那些强盗是柳湘莲故意布置在那,转等着“救”薛蟠, 好光明正大的回京城。   所以才能一个打好多, 把强盗都打跑。   但文皎并不担心柳湘莲武功是假冒的。不然他只使三分力,就能把薛蟠打成烂泥一样?   到时候面试请葛娘子和他打一场, 不全都试出来了。   而且如果柳湘莲真的人品不太行,还能在她和林海的双重检验之下, 成功瞒下自己原本的品行,隔了好久才能被发现本性。   那文皎觉得让林海把他推荐去督察员做个间谍,或是鸿胪寺做个使者到邻国去搅合搅合,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嘛。   是以文皎不过略一沉吟,便对冯夫人笑道:“身份上倒是合适。至于他那些爱好习惯,等我见了问问他再说。”   等文皎真的见了柳湘莲,第一感觉是:呦!好精神风流的一个小伙子!   因文皎虽年轻,但辈分身份上算是柳湘莲的长辈和未来雇主,是以也没有避讳,和林海一同坐在前院书房见柳湘莲。   柳湘莲身高看起来比林海还稍高两分,宽肩细腰长腿。   他穿一身云水蓝(浅蓝灰色)霜白镶边长袍,腰带上又有一条黛蓝色丝绦,系着一块白玉佩,又有两个荷包香袋儿等物。   容貌也端地是剑眉星目,鼻如悬胆,面若敷粉,薄唇微抿,红润若涂脂——带一点点女相,却一点也不显女儿气。   怪不得能串生旦的戏份呢。   他这样貌虽比不上林海,但和苏家两位爷倒是差不离了,也算是千中无一的俊美男子。   更兼他今年才十七岁,青春逼人让文皎想起她上辈子高中时代的男神。   年轻就是好啊。   文皎一看他便知他今儿是精心打扮了过来的,心下先满意三分。这正说明了柳湘莲还是很重视本次“面试”的。   再者柳湘莲本是昂首挺胸进来的,但进屋见屋内有女眷,只愣了一下便立时低下头不敢再看。   文皎心内又点点头,倒是个知礼的。   因是文皎委托冯夫人请的柳湘莲,所以待柳湘莲长揖一礼起来后,林海文皎对视一眼,还是文皎开口笑道:“柳公子请坐。”   柳湘莲虽没想到还能见到苏夫人,心下震惊,但面上好歹没露出来,再一拱拳,道:“多谢尚书、夫人。”方端正在椅上坐了。   文皎见柳湘莲有些紧张,心中一笑,先问道:“柳公子既然来了,便应该知道我家是找一位能安心呆在府中的习武先生。”   柳湘莲听上头苏夫人的声音庄重中透着些温柔,不自觉就消了些紧张,答道:“是,冯兄和冯夫人都已和在下郑重说过。”   紧接着,柳湘莲就听见苏夫人用比刚刚还温柔些的声音毫不留情的问道:“据我所知,柳公子平日里交游爱好甚广,还有许多风流人物做朋友。每隔两三日,总有一场相聚。”   “我们林家的规矩,先生们都是每十日休息一日。若是一直在林府中,你这些朋友、爱好,又该怎么办?”   “再有,我们家也算是中等人家,家规也甚严。只有年节时候许家人们略打牌消遣吃酒玩乐,但聚赌纵饮是再不许的。”   “家中请的先生,出去也代表着我林家的脸面。公子这些爱好,若是让人误会我林家,到底伤了双方体面。”   文皎说完,和林海对了对眼神,两个人专等柳湘莲如何回话。   柳湘莲听完问话,瞬间比刚进来时紧张了十倍!   苏夫人说的这段话,表明夫人把他往日“不干正事”,喜欢和人吃酒赌钱,吹笛弹筝,还爱串生旦风月戏文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柳湘莲平日觉得人生短暂,不必将自己拘在框里,只管任性恣意,方才不负一世。   他舞刀弄棒使剑是因着喜欢,吃酒赌博是觉着畅怀。去串生旦风月戏文有时候是寻个开心,有时候是因囊中羞涩,没钱使用,去弄些钱来花销。   毕竟他虽也算个世家公子,父母也留下些房舍田地。但他自幼失怙,那些邻居和远房叔伯们虽然把他拉扯大,可他家那些财产东西也都被淘换没了。   柳湘莲是个心胸疏阔之人,也记着人家把他拉扯大的恩情,并不计较自己长大了十几岁之后一贫如洗。   没钱了,就去唱戏赚点,回来接着吃酒赌钱,舞弄刀剑就是。   也不是没有旁人说觉得他该收敛起来,干些正事,成家立业的。   若是这人好心,他不过一笑了之。若是这人言语之中瞧不上他,恶意轻些的柳湘莲也就断了来往。恶意重些的,争执起来好不好打一顿。   他只需使三分力,就能把人打得哭爹喊娘,还不伤筋动骨。   他往日行这些事时,只凭个人喜好,只没想到他还能有机会,到林尚书府上做个习武先生!   他虽一向不慕权贵,也不想着去依附谁家过活。可林尚书家却不同!   他想着来林府,能拿一份稳定的例银是小,最主要的是想为林尚书效些力,好让林尚书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往后多除一些贪官污吏!   那江南甄家可是上皇心腹,盘踞金陵几十年,经营甚深。   每一任过去的巡抚和总督都得先和甄家打好关系,才能安稳度过任期。   他虽不知道林尚书用的什么法子拿住甄家贩卖私盐的证据,可林尚书有勇有谋,揭发了甄家的恶行是不争的事实。   甄家可不光是贩卖私盐,几十桩大罪都明明白白都写在纸上,贴在各州府墙上。   光他家后花园子池塘,就挖出来十几具尸体。经仵作查验,都是些十几岁的年轻女孩子。   苏夫人也是有侠义心肠之人。他平日所见一些夫人小姐,对平民百姓之命,不说视如草芥,也都事不关己。   听说就是苏夫人这一拦,后头江苏就救出了几十个女孩子,差不多的还都找到了家人。   他对林尚书夫妻二人心生钦佩。是以别人问他这些爱好朋友的时候,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头。   可苏夫人这么一问,他脑子转得飞快,生怕这么回答,林尚书和苏夫人觉得他果然浪荡轻浮,不堪大用。那么答,尚书夫妻二人又觉得他心思不定,无情无义,朋友爱好说抛就抛。   怎地在家就没想到这回事,打个腹稿来!   柳湘莲强迫自己定下心来,认真思考几分,决定心里真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而后他站起来,又是一拱手,开口回道:“回林尚书、夫人的话,在下知道自己平日没有正形,所作所为惹人疑虑。”   “从前在下都是独个生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担心名声牵连到谁,所以任性恣意妄为。”   “若是日后能到尚书府上效力,在下必然会遵从尚书府的规矩,一言一行都谨慎注意,不堕了尚书府的名声。”   “在下是真心想要帮林尚书强健身体,尚书和夫人若是不信,可看在下日后行事!”   文皎和林海相视一笑。林海一垂眼,假装没看到文皎眼中的戏谑之色,抚须点头,微微笑道:“你能自省,认识自己的不足,这很好。”   柳湘莲听了这句话,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了!连腰背都板得更直了些!   文皎不由得想起大前年夏日,黛玉说愿意和自己去扬州的时候,自己也是像柳湘莲一样,整个人被巨大的惊喜填满了。   来自偶像的肯定就是这么能激励人心。   当时若不是有“和林海成亲就能日日和黛玉在一起了”这么一个萝卜在她前面吊着,她备嫁的那段日子,想来会过得更不情愿。   谁知道林海是这么个宝藏大叔呢。   转眼已经快过去三年整,黛玉已经从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长成威风八面的大小姐了。   自己和黛玉的关系也从生疏到亲近,再到无话不谈。   现在她看黛玉,已经完全是以长辈和朋友的视角,不再是当初和小迷妹一样小心翼翼的态度了。   自己家小姑娘,客气啥。   她笑一笑,也补充道:“柳公子既如此说,那我们也信你一回。”   当柳湘莲以为他已经成功通过尚书和夫人的试问,暗地里松了口气时,听到上头尚书夫人又说道:“我们府上有一位葛先生,是从西北请来,专教我家女孩子习武的。”   “还请公子和葛先生比试一番,好让我们看看公子的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二更在下午三点呜呜呜呜,小可爱们等一会哦   感谢在2020-06-07 05:59:55~2020-06-08 10:2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768481、4527639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na 60瓶;含光 18瓶;前面的阿啾 17瓶;爱吃的猫 16瓶;陆余生 10瓶;蟹黄 5瓶;难捱、扬阿漾 2瓶;睡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画押   柳湘莲犹豫了一下, 笑问道:“这位葛先生……难不成是一位女先生?”   见柳湘莲如此说,文皎知他在担心什么,笑道:“柳公子莫要因着葛先生是女子, 一会就故意相让。”   “她从前是西北韩将军府出身, 自小跟着师父习武,到得如今,也有将近三十年。公子若是过于大意轻敌,表现不佳, 马失前蹄, 可莫要后悔。”   柳湘莲心下一凛,知道自己刚才是有些轻狂自大了, 忙垂首应是。   文皎便对白露吩咐道:“去后头请葛先生来,再把兵器都摆在院中。”   她再想一想,又略悄声道:“把三位姑娘也悄悄带来, 在这屋里摆上屏风纱帘。到时候就请姑娘们屋里坐, 也看一看这场比试。”   却说今日是沐休日,黛玉知道文皎林海今日有事,和陆清英莲三个一起, 正缠着杨先生画画呢。李先生今儿腿疼,正在屋中歇觉,倒是没在一处。   听白露这么一说,三个小姑娘都起了好奇。特别是黛玉英莲两个, 只跟着葛先生习武, 还没看过这样的比试。   因英莲今年十三岁了,已经抽了条儿, 梳着姑娘发式,正经算是大姑娘, 到了说亲的年纪。   是以她虽然也想去看,但有些不好意思,问白露道:“白露姐姐,我要见外男……是不是不大妥当?”   白露赶紧说了姑娘们都在帘子里头,老爷夫人也都在场,不算是私下见外男,对名声没有影响云云。   于是当下三个小姑娘都起身向杨先生辞别,杨先生叫住白露,笑道:“这么好的事儿,我能不能也去凑个热闹?”   白露知道夫人一向和杨先生投缘,两个人常在一起说话下棋。去年去香山,夫人还特意给杨先生带回两瓶枫叶来。   是以夫人虽没吩咐,白露还是笑道:“先生想去看,哪还有什么能不能的,快请。”   葛娘子早就听苏夫人说过,到时候可能要请她帮忙去试一试新来先生的本事。   她自来到林府后,虽然苏夫人并不限着她要去哪,只要课上好了,随时都能出门,宵禁回来即可。   这日子自在是自在,就是没什么人和她对打。小师妹韩夫人虽然常来,可上午她也要一起上文化课,不到中午吃饭就急匆匆回家去了。   小师妹家中还有公婆丈夫孩子,葛娘子知道她为难,并不拦着她硬要和她舞刀弄剑的。   从前丈夫还在的时候,除了偶尔在家中虐一虐丈夫外,还能找时间和师姐师妹们比试比试,互相切磋进益。   现在却只能自己一个研究些招式。也不知道闷着练了两年,到底有没有些进步。   葛娘子认真擦了擦她的双刀,别在腰上,笑着跟来人出去了。   希望今儿来的这个,不是个花架子,两招就被掀翻。   虽说民风开放,但也没开放到十几岁的姑娘可以在自己家里毫无遮挡的见外男。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无所谓,屋子里头到底是要避讳些的。   黛玉姐妹三个悄悄的进来斜着坐在帘子后头,既能看到外头的景象,又不至于让人看到她们的样貌。   杨先生年纪大了,倒是不用顾忌这么多。她直接走到廊檐下,坐在文皎旁边,低声笑问道:“那一位就是柳公子?倒是生得不错。”   文皎也低声回笑道:“先生若是年轻几十岁,和这位柳公子倒是正好相配。”   她两个是玩笑惯了的,说过也就罢了,专心看场中葛娘子和柳湘莲二人。   虽刚刚文皎对柳湘莲说:“文官之家,没什么好兵器,还望柳公子勿要嫌弃。”   可到底下人们抬出了满满一架子的刀枪矛戈,供柳湘莲自由选择。   柳湘莲站了一会,选出一把红缨枪,试了一试,对葛娘子拱手道:“先生请。”   葛娘子一笑,并不推让,只说一声:“承让了。”两把弯刀便似银蛇一样直冲柳湘莲的面门。   文皎见柳湘莲选的是长枪,笑道:“能听进去人的话,倒是个心性不错的。”   “一寸长一寸强”这句话,用来形容武器十分恰当。柳湘莲本就比葛娘子手长脚长,又是男子,力气大。再选一把长枪,无论是攻是守,都富有余地。   但待两人走了十几招,互相试探过后,葛娘子心中有了底,嘴角一勾,攻势立时凌厉起来。   文皎虽然不大通武功,但也能看出来场中是葛娘子攻,柳湘莲守。   葛娘子身形灵活,两把弯刀更是无孔不入,柳湘莲虽然还稳得住,但几十招下来,败势已显了。   杨先生也感叹道:“从前还不知道葛先生一身功夫这么厉害。”   藏在帘子后头的姐妹三个更是看呆了。   英莲拉着陆清的手,激动道:“葛姨真是太厉害了!”   黛玉也喃喃道:“这柳公子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我决定了,我要跟着师父学双刀。”   陆清一脸激动,眼神中又透着一股骄傲的劲儿。满脸都写着:看我娘亲厉不厉害!   再过得一刻,本场比试以葛娘子的压倒性胜利结束。柳湘莲灰头土脸,心服口服的拱手道:“多谢先生教导。”   葛娘子收了双刀,朗声笑道:“你小子不错,若是能得一师父教导,日后还能更上一层楼。”   柳湘莲立时便道:“不知先生愿不愿意收下我做徒弟?我日后必当谨遵教诲,绝无二话!”   文皎见场中两个人都快当场定下师徒名分了,赶紧说道:“先生,往后大把时间给你收徒弟,不急在这一时。请问这位柳公子功夫如何?能不能当得起我们老爷的习武先生?”   柳湘莲也顾不上拜师了,赶紧看着葛娘子如何说。   葛娘子笑道:“给林尚书做个先生,是尽够了。”   既然有了葛娘子的亲口认证,林海文皎也对这柳湘莲的人品颇为欣赏,因此当日便定下来。   再给柳湘莲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四月初一日正式搬到林府来任职。   因他从前没什么经验,林海文皎还要先看看他能不能把那些交游爱好真的舍弃,是以第一年算是试用期。   柳湘莲听到“试用”两个字,赶紧表白:“尚书夫人放心,在下定会谨慎自持,好好表现!”   今天他说出来的保证,快要比以前所有加起来都多了。   试用期九个月,薪俸一百两。若是试用期通过,再签十年长约,年例二百两一年。另外衣食住行供给,林家应有尽有,不用柳湘莲额外开销。   柳湘莲忙推辞道:“在下当不起这么多薪俸……”这都能赶得上六品官员一年的俸禄那么多了。   文皎止住他,笑道:“我们林家既然聘请你来了,还要守着家中规矩,自然要保证你衣食住行无忧。这都是家中有定例的,不必谦虚。”   “更何况就算是你过了今年试用之后的年例,也不过是葛先生的一半。等往后处长了,若是我们觉得这二百两不足,还会再涨年例。”   柳湘莲听到这话,觉得林家虽然规矩大些,但尚书和夫人都甚是宽厚。   怪不得府中下人做起事来就是比他在别家看到的利落。有这样的主家,还不勤勉些,只怕是略有良心的人都会羞愧难当吧。   柳湘莲心中还没感叹完,就听苏夫人又道:“若是公子没有疑议,请看看这一份契书,签个名字,按下手印。”   他接过纸张细细看下去,觉得没什么问题,立时就签字画押完毕。   这契书一式三份,一份给柳湘莲拿着,一份文皎自己存着,一份给府中归档。   文皎就是喜欢和爽快人说话办事。见柳湘莲利利索索的三份都签好按上手印,她自己也签了字,从袖中拿出一方白玉小印盖上。   她这一方小印还是林海亲自给刻的,说是补给她前年的生辰礼。得了这个,文皎日后不管是签身契还是做得书画,都用此印盖章。   看柳湘莲已将契书收好,文皎立时改口,笑道:“柳先生,这一位是我家中大管家林平。等他给你说完家中规矩,你要拜师也好,切磋也好,或是出去也好,都请自便。”   “只别忘了等四月初一正式就职就是。今年的年例,稍后大管家会先支出来一半给你,剩下的一半,等年末再发。”   柳湘莲恭敬送走了林尚书和苏夫人,跟着大管家林平走了一回前院,听他细细讲了注意事项。   一面听,柳湘莲一面暗中咋舌:虽早知道林府规矩大,但规矩也忒严格了些!   年例丰厚,规矩严格,说话行事又庄重又和善,一点儿也不端着架子。柳湘莲这时候对苏夫人也陡然起了敬意。   既来之则安之,这做林府先生的机会还是自己费劲才得来的,连契书都签了,总不能因着规矩严格一些,就放弃不做吧?   那别说林尚书苏夫人该怎么想他,就是冯家那边,他都交待不过去。   是以柳湘莲认认真真走了一遭听完,谢过大管家,又跟着他去取了一半年例五十两银子,方出府回家准备去了。   林府中,林海文皎两人正慢悠悠的牵着手回到正院。   林海见文皎一路上都似有所思,还时不时的浅笑一下,心内又好奇起来,问道:“夫人这是想什么呢?”   因今儿见到了柳湘莲,知道他会唱生旦,原书中还写他唱得极好,风流婉转,引得薛大傻子以为他是风月子弟,还让尤三姐一见倾心。   文皎再由柳湘莲想到林海,正想着不知道林海穿上女装会是个什么模样。   要说林海可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十分俊美。而且林海五官中柔美的成分比柳湘莲还要再多上一点点,若是打扮成女子模样,想来绝对是美艳无比。   她正美滋滋的想着呢,心里头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听林海这么一问,张口就说:“我想着若是如海……”   话说一半,文皎便回过神来觉得不对。这林海平日再开明,也是个封建社会士大夫,若是她照实说了,林海会不会不高兴?   看林海正等她说话呢,文皎忙把剩下的话咽到肚子里去,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大不了以后没人的时候自己再慢慢想象嘛。自己老公自己怎么想都行,又不犯法。   见文皎目光躲闪,言语敷衍,林海便知她是有事瞒着自己。   他只笑一笑,也并不着急。等到了屋里,照旧把文皎往床上一压,两只手照着她身上最怕痒的地方挠去,还笑问道:“月娘刚才想说什么?”   文皎先还忍了一会,后来痒到忍不住了,只能连连求饶。   她一面整整衣襟,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找的不痛快,一面破罐子破摔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   林海:我刚刚都听到了什么?我好迷茫……   文皎:嘿嘿嘿让你非要知道!傻了吧!让你挠我痒痒!   感谢在2020-06-08 10:23:21~2020-06-08 13: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鸢栀 10瓶;zjzq123、释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混蛋   寅初, 林海听见外头丫头的叩门声,神清气爽的睁开了眼睛。   就是感觉有点腰酸腿软。   他悄悄的掀被起身,掀开床帘, 借着窗前桌上烛火的光穿上鞋, 披了一件袍子。   然后轻轻走到门口,拉开门,对着外头端着脸盆毛巾香皂等物等着的丫头们“嘘”了一声。   丫头们会意,就在侧间把东西铺排开来。   林海先披着衣服穿过整个正房, 去西边净房解决了三急大事。   开春之后, 青玉满了半岁,文皎便命把东厢房收拾出来, 把青玉给挪进去。   左右青玉也不和他们睡,白日里想他尽可以抱过来教导。书房挪到西厢房,不管是林海要办些事还是他两个想看书写字, 都不甚方便。   孩子虽然重要, 但也不能因为孩子就忽视自己和丈夫的日常需求嘛。   洗脸刷牙毕,他再回到东里间,悄没声的关上门, 把穿衣镜旁边的几盏灯点上,照着镜子借着光,小心翼翼穿好了官服。   而后他又自己拿了梳子,把头发梳好, 朝冠戴上——谁让自己的夫人是个吃醋精, 连丫头们碰一碰他都要吃醋呢。   自己动手,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再把别的什么装饰都戴好, 看看收拾齐整,身上也没什么需要丫头们动手的了, 林海这才出到堂屋,坐在桌边吃了早饭。   没有娇妻陪伴的早饭,林海总觉得少了点味道。等林海吃过饭漱口,他又吩咐道:“今儿不必叫你们太太。若是太晚,去和先生请假就是。”   老爷夫人成婚已有将近三年了,夫人早上起不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丫头们都心知肚明是什么缘故。   更何况昨儿从中午开始到晚上,正屋里一共叫了四五次的水。老爷夫人连中饭晚饭都是在床上吃的。   夫人那满面红晕,眼中娇嗔,欲语还羞的情态,叫丫头们想起来就脸红。   就算今早老爷不说,她们也不会没眼色去叫夫人早早起来的。   服侍老爷出门毕,丫头们见时辰钟走到卯正三刻了,夫人还没叫人,便差人去花园子里,帮夫人给先生们请假。   白露白霜现还得□□新的小丫头们,是以屋子里头是玉雪玉梅两个人守着。   玉梅一边不停手的给文皎肚兜上绣花儿,一边朝玉雪挤眉弄眼的道:“我看照这个情形,不知道咱们二少爷什么时候就来了呢。”   她手里的肚兜是文皎特意吩咐的,用茜色(偏玫色大红)的绫做底儿,上边用淡藕合色、甘石粉和白色等几种浅色绣线绣几朵大朵大朵的芍药。   玉梅想着夫人画的图,再想到这肚兜做成了之后,几朵芍药分别在的位置,脸上就是一阵做烧。   玉雪手里也有活计,是浅水色肚兜上绣白莲碧叶。听上去没有玉梅手里那件叫人脸红,但是这件肚兜文皎指名要用薄纱来做。   这做成了要是穿在夫人身上……   听玉梅问这句话,玉雪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活计,也不由得红了脸儿,悄声道:“左右有了大少爷,再来几个都是锦上添花,咱们等好就是了。”   文皎一醒,就觉得她的腰特别酸。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从被子里伸出手往旁边摸了一摸。   果然没人。   不过这一觉睡得可真足啊。   昨儿她和林海说了她心里想着他穿女装会是什么样儿之后,就看见林海面色变得又是气恼,又是忍不住想笑。   接着她就又被按倒在床上。   然后浑身的衣服不知怎么就没了。   一次之后先打水擦身,吃了午饭睡一觉,又是两次。   十分激烈的三次下来,林海变着花样的弄她,又是站着又是趴着又是跪着,文皎只觉得累得手指尖都没力气了,连晚饭都是林海一口一口喂给她吃的。   谁知道吃了晚饭,林海硬是拉着她又来了一场。   直到文皎翻来覆去说了几遍“如海是男子,如海最厉害了,呜呜呜我错了再也不乱想了”之后,林海才最后释/放出来,放过了她。   然后两个人都精疲力竭,勉强擦洗了身子,就再也撑不住,搂在一起睡着了。   文皎一边撑着腰勉强坐起来叫人,一边想着昨儿林海这个老混蛋的恶劣行径,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知道你是个大男子主义封建社会老头子,听说我想让你穿女装,害羞不好意思!   人家都不想说的,是你自己非要问。人家和你说了又这样那样一整天!还是大白天的!   还有你至于一边那样,一边又在人家身后问:“月娘,我是男子还是女子,嗯?”   还拍人家拍出响来……   还解锁了好多新姿/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想想就羞死了!   文皎回忆了一番昨儿的旖旎,只觉得面上做烧。   她又想到昨儿沐休日,黛玉下午绝对来找过自己!还有满院子的人肯定也都知道了。今天自己肯定不能去上课,那杨先生李先生和姑娘们不是也……   还有二嫂子肯定也知道了,一会水嬷嬷来给她按摩,绝对也瞒不过她去。   想到这些,文皎决定还是把昨儿的事当做没发生好了。   不然这也太羞耻了。   等丫头们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她一看时辰钟,已经是巳正二刻(上午十点半)了。   身上累,文皎懒怠梳什么复杂的发式,便只命松松挽了个慵妆髻,簪一朵绢花并两根玉簪。   因文皎脖子上都是深深浅浅的红印,白露费了大劲才拿脂粉给文皎都遮住。   再有经过昨儿一天,文皎又手软脚软,做什么都慢吞吞的。等都收拾完,还差三刻就到午饭的时候了。   虽她一边打扮,一边偷空喝了一碗热奶/子,吃了两块点心,现在倒是不饿,等得及吃午饭。   但现在见黛玉,总觉得不大好意思。是以文皎无奈吩咐道:“一会下了课,去请大小姐去和姑娘们吃饭罢。”   “现在替我请水嬷嬷来,说我腰酸腿疼,请她帮忙按一按。”   没成想一会下了课,黛玉没来,韩氏倒是带着景岚来了。   文皎想着韩氏应该是有事。不然她也不会明知自己今儿应该不好意思见人,还要来看她。   刚和苏二爷苏文哲成婚时的韩氏,倒是还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毕竟她在西北长大,民风更开放些,生活的环境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但韩氏现今已经在京中贵妇圈子交际了足足八/九年,虽豪爽脾气并没大改,但对这些潜规则,潜台词已经了然于胸了。   果然韩氏带着景岚一进来,先是笑歉道:“你可别恼,我来可是有事儿和你说的。”   文皎歪在炕上,笑道:“我就不站起来迎二嫂子了。二嫂子莫怪,莫怪。”   二人一笑,文皎又问道:“什么事儿让人传一声也罢了,嫂子怎么还带着景岚亲自来了?”   既然夫人和韩夫人要说话,时候又将近午饭了,白露赶紧派人去告诉厨房加几个菜,又亲自去和水嬷嬷说明情况。   韩氏也不扭扭捏捏,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昨儿爹得了消息,说皇上有意把你二哥外派到苏州去做同知,想来调令这几日就下来。”   “你二哥去苏州,我自然也是要去的。景熙已经四岁,明年就该上学读书,家里先生条件齐全,我和你二哥商量好了,就把他留在家里。”   “只是景岚我还没想好该如何。若是跟着一起去,往后她不在你这上学,我也和你说一声。”   “若是不跟着去,少不得要烦你帮我照顾景岚,让她在这读书。所以我左思右想,要先早点和你说这事。”   文皎先赶紧恭喜二哥升官。苏文哲年少时不安定,各处游荡,直到娶了韩氏,都二十出头了,方才收心在家读书。   到底家传底子在,他又苦读几年,竟也在二十五岁时点了探花,入翰林院做正七品编修。   前年他又升了正六品翰林院侍讲,到如今也才一年半的功夫。   出去外放虽然远离权力中心,官场上也默认京官比地方官高上半阶,但外放确实也是熬资历挣功劳的好机会。   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左不过六部事宜。苏文哲又是低阶官员,就是他关系通天,有什么功劳也不好安在他身上。   外放直接管着一地民生,若能治理得好,就是现成的功劳。   而且苏文哲是直接从正六品升到正五品,就算上京官和地方官的差异,也是小升一级。   若皇上有意栽培提拔他,那他做个一两年的同知,熟悉各地都有什么政务之后,再转为知府。   等布政使巡抚这么一步步升上来,最后回京直接就是侍郎尚书。   当年林海也是从翰林院到同知,各地知府布政使上任了十年,最后功劳卓异,回京就是吏部侍郎。   四十二岁的尚书稀罕,三十五岁的侍郎也很稀罕。   若是苏文哲也有林海这样的能为,就算他入仕比林海晚上几年,最后官位成就也不会低于二品之位。   再说苏州这个地方,正是林海的老家。苏文哲有着皇后兄长和本地出的尚书舅哥这么个双重身份,有哪个官吏敢难为他?   作为苏文哲功成名就的第一步,苏州同知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十分精妙。   再者苏州江南水乡,物资丰饶,又地处中原,无甚外敌。苏文哲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研究民生民情,积攒经验。   想到此处,文皎心情有些复杂。再看一眼韩氏,她也微微点头。   咱们这位皇上虽然年纪不大,还未满三十,但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实在是叫人又敬又怕。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嘿,让我们给老当益壮的林尚书林海鼓掌!   林海怎么会女装呢,怎么会呢(逃)   下一章还是下午三点,呜呜呜呜,我明天一定两章准时更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0-06-08 13:56:54~2020-06-09 00:2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梢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928041 30瓶;九十八号 10瓶;最近掉进好多坑啊啊啊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睡神   今上虽痛痛快快的封了嫡子做太子, 可又直接封了两位有子有资历的妃嫔做贵妃。   贵妃,官位视正一品,爵位视亲王。   现在似乎是为了安抚皇后娘家, 又十分体贴的把苏文哲放到一个最适合他官场上成长的位置上。   好像是在说明, 虽然朕立了两位贵妃,但还是对皇后娘家最为信重。   最关键的是,这个好处给的是实打实的。苏家就算心里有所想法,也不得不承皇上的恩情。   整件事再往深里想想, 不得不叫文皎身上发寒。   自古以来, 夺嫡争位之事屡见不鲜。平常人家虽也有兄弟争家产的,可输的最多也就是少些银子罢了。   不似皇家, 败者可是要丢命的。   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苏皇后和太子成为最后的失败者。   无论怎么样,就算动用药阁,她也要尽自己所能帮助太子登基。就算不是太子, 也要是苏皇后亲生的孩子。   自从她被赐婚给林海, 林家和苏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谁也不可能独活。   更何况除了这层关系外,苏皇后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之一, 她不可能坐视苏皇后失败。   在册封太子和贵妃的旨意发出一个月后,文皎终于下定了决心。   等苏皇后需要的时候……她一定会拿出药阁帮忙。   虽说帝王心术如海般深沉,但苏文哲升了官,还能眼见往后前途一片大好, 到底是喜事。   文皎和韩氏都暂放下心中疑虑, 中午很是喝了两杯酒水。   因两人关系实属不错,又是喜事, 分别也近在眼前。是以就算这回不是正式酒席,文皎也放量喝了几杯。   可韩氏的酒量极好, 文皎就算放量尽兴,在韩式看来也就才刚刚开怀。   文皎最后被她灌得七荤八素,勉强撑着把韩氏送走,喝了碗醒酒汤,就脱了衣服在床上睡着了。   白露等人见夫人将近中午才起,这才吃了午饭又睡着了,虽然都颇为无奈,但还是体贴的备好洗澡水等,预备夫人起来使用。   下午理事,若是有急着办又不太重要的,白露就做主办了。有比较重要的,白露就吩咐人去大小姐那回话。   文皎这一觉直睡到林海回来。   今日是初一,又是朝会,刑部又事多,林海直到申末(下午五点)才到家。   他上次回来这么晚的时候,一进院门就看见文皎在廊檐下抱着青玉坐着等他呢,本以为这次也会看到文皎欢欣雀跃的迎过来——他今儿还特意路上给她买了杏花楼的糕点。   现在想想昨儿是把她折腾得太狠了……   可进了院门,打眼一扫没看到文皎等他的身影,林海便有些心虚:难不成月娘是生气了?   等上了台阶,看到门口站着打帘子的竟然是大丫头白霜,面上表情还有些古怪,林海心中更慌了。   白霜见到老爷到了门口,赶紧一边打帘子,一遍悄声解释道:“今日中午二舅奶奶和夫人喝了些酒,夫人喝多了,现下正睡着呢。”   林海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丫头说话快,不然自己就要在丫头跟前丢人了。   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林海又把手上提的油纸包交给她,命她装盘端上来,便自进屋去看文皎。   白霜心猛地一跳,看看四周无人注意,赶紧下去办差了。   文皎在林海轻轻推门进来时已经醒了,她毕竟只是喝醉了,不是吃了迷药。睡了一个下午,已经醒了酒,精神也不错。   就是浑身上下比早晨起来的时候更酸疼了。   所以文皎就赖在床上,拿脸蹭林海的手撒娇,然后死活也不肯起来。   “身上哪里都酸疼,得要如海帮我按一按才行。”   林海心中本来就有些愧疚,更兼文皎这么一撒娇,真正是十分惹人恋爱,便任劳任怨的帮她进行了一次全身按摩。   文皎身上酸疼,被林海一按,免不得嘴里又有些声音出来。   侧间站着的丫头们听了屋里夫人又发出“哎呀这边,轻点轻点”,“啊——对对对”,“嗯……”的声音后,都又羞又疑惑。   怎地老爷才回来,两个人就又在一处不成?   丫头们听了两句都不敢再听,赶紧退到堂屋去关上几重门。   玉雪看看时辰钟,愁道:“大小姐立时就要来的,这可……”   就算是往日最机灵的玉梅也要说不出话了。   从昨儿中午算起来到现在,若是晚饭也……夫人和老爷这算起来,可是整整闹了两天不见人了。   大小姐才十岁,正是半通未通人事的时候。若一个解释不好,也怕给大小姐留下不大好的印象。   但是大小姐到底是大小姐,并未让她们为难。   黛玉看到正房又房门紧闭,是大丫头们在门口守着,心下就明白过来了,问道:“爹爹回来了不曾?”   等听到确定的答案,黛玉眼中流露三分无奈,吩咐道:“去把我的饭摆到葛先生那里去。”   然后又对丫头们说道:“麻烦姐姐们等下告诉爹爹太太,就说我来过了。”   看黛玉又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走了,玉梅不由得小声道:“能有大小姐这么个姑娘,也是夫人的福气。”   玉雪没听清她嘀咕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私下里嘀咕主子可是犯忌讳的。玉梅赶紧笑道:“咱们差人告诉厨房去晚点上饭,若不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   说着,两个丫头相视暧/昧一笑。   虽说丫头们胡思乱想的时候,林海和文皎真不是在做那·事。   可林海给文皎按着按着,不由得又起了·火。   谁让文皎含了蜜的娇·嗔声和哎·呦声一声接一声,撩拨得林海心弦都乱了。   文皎躺在床上,只觉得真是莫名其妙。   明明她只点了外部马杀鸡的服务!怎么还有内部赠品啊!   两个人达到和/谐之后,文皎看着林海的表情,想起一张著名表情包。   文皎又起了坏心,撑起身子调笑道:“如海让真是妾身刮目相看。”   林海本来瘫在床上喘气呢,听到文皎略带挑衅的话,又把身子撑起来,俯视着文皎的表情,笑道:“为夫怎么觉着,月娘似乎有些不大满意似的?”   文皎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了,见林海似笑非笑的表情,怕他为了面子再强撑着来一场,赶紧求饶装傻撒娇来了一套。   林海也感觉身体被掏空,见文皎服软,伸手摸一摸她还带着潮/红的小脸儿,朝外面叫水。   文皎捂着脸倒在床上,有些不好意思见人。   这可真是实打实的闹了两天了。   这事瞒不住人,还不知道下人里面传成什么样了。   不出意外,今儿晚饭又是拿炕桌摆在床上吃的。   等吃了一碗饭又歇了好一会后,文皎才觉得有了力气,好好泡在浴桶里用水嬷嬷的房子药浴了一番。   然后心满意足的上床歇息了。   在搂着林海的胳膊陷入睡梦中之前,文皎忽然想到,今天好像什么事都没干,就是睡觉睡了一整天呐。   也不知道该怪谁……   第二日文皎倒是精精神神的和林海一起起来了。   身上虽然还有些酸痛,但水嬷嬷的药浴方子实在是管用,这点酸疼已经不影响文皎的日常动作了。   林海也得以正常在卧房里穿衣洗漱。   文皎虽说脑子精神,身上到底还是有些懒懒的,便和昨日一样,只命丫头随意挽了个庸妆髻,戴两只家常簪子罢了。   林海已经梳洗完毕,自然而然的从丫头手中接过簪钗,给文皎簪上。   他看文皎只挑出来这么两只簪子,问道:“簪钗首饰,没有夫人喜欢的了?”   文皎懒懒的回他:“身上没力气,戴那么些怪累的。左右也不出门,老爷许我躲个懒儿,少戴几支罢。”   林海给她插戴上,心里比昨儿还愧疚些了,关心道:“夫人若是累得慌,不若今儿再歇一日?”   文皎嗔他道:“还睡?再睡家里人都以为我是……”猪呢。   林海喷笑道:“不如我给夫人取一个新号。”   文皎明知他没安好心,还是没好气的问道:“老爷想出什么‘好称号’给我了?”   林海一本正经的道:“不如就叫夫人‘睡神居士’,夫人觉得如何?”   文皎拿起桌上一个荷包就往林海身上一丢,笑骂道:“老爷就会取笑我!还不都是你害的!”   说完这句,文皎感觉屋里似乎是那么一静。随后就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再看林海,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赶紧把荷包往身上一系,一脸严肃道:“到早饭的时辰了,不按时辰吃饭,对肠胃不好。夫人咱们快去用餐罢。”   文皎瞥他一眼,心道,你再装!   可她也没再说什么下林海的面子,和林海开开心心一同吃过早饭,两人又一起去看了一回青玉。   青玉小屁孩已经两日没见过母亲了,看见文皎就“啊”“啊”的张着手要抱。   文皎看见大胖儿子也想念的紧,和林海两个抱着青玉逗弄半日。   直到林海不得不出门了,文皎才抱着青玉,一起把爹爹送走。   文皎从前做了十几年丫头,又在长乐宫做过两三年实际上的尚书工作,对人的情绪变化是十分敏感的。   丫头们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就该放出去成家了。   在去上课之前,文皎对着白露白霜笑道:“你们两个年纪也快到了,该想想往后的事。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若是有,只管告诉我,我给你们做主。”   “是要习文的,还是习武的,还是做生意的,有前程的。为人如何,家里如何,只要你们说,我都去给你们打听来。”   白霜一愣,低下头去。白露看了看夫人,再看看白霜,心里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   撒点糖~   感谢在2020-06-09 00:26:24~2020-06-09 14:0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春白雪 20瓶;40136360 10瓶;八岐爱胡萝卜1992、你怕了吗、琉璃、nuka 5瓶;扬阿漾 2瓶;筱筱、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劝解   文皎和林海刚成婚的时候, 这四个从宫里带出来的丫头都才十五六岁年纪。   今年是文皎和林海成婚的第四年,四个丫头里,白露白霜都已经二十岁, 玉雪玉梅也十八岁了。   这个年纪, 虽然在林府没到岁数放出去成亲,但平常人家里婚事早都该预备起来了。   自己的贴身秘书觊觎自己的丈夫,本该是对自己最忠心的人却起了别的心思。   文皎刚开始发现白霜的心思时,心里确实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可是她并没有立时发作。   因为她一方面是相信林海。不仅是相信林海对她的感情和承诺, 而且更是相信林海作为一个品行高洁的古代封建士大夫, 对“规矩”的尊重。   虽然文皎一向心里把下人也当人看。但这时候的规矩,就是老婆的陪嫁丫鬟相当于老婆的私产。   若是不经过老婆允许就动陪嫁丫头, 说出去是要被人鄙视的。   连贾琏这么个好色的,馋平儿还得王熙凤首肯呢。   另一方面,算上备嫁那段日子, 还差一两个月, 白霜就跟在她身边三年整了。   若是再算上她把白霜从一众小宫女里挑出来,放到长乐宫调教的时间,她认识白霜足足有五年的功夫了。   五年时间再能认错一个人, 她苏文皎也不必做这个尚书夫人。   白霜的性子是四个丫头中最敏感多思的。相比白露来说,有些绵软不够果断。   这是她的长处,也是她的短处。但白霜这么些年的忠心是不可否认的。   这样的性子,又是二十岁的年纪, 面对一个长相俊美, 温文儒雅,还每日和夫人恩恩爱爱的高官老爷, 生出一些女儿心思并不奇怪。   而且这么长时间看下来,白霜虽然起了些心思, 但她在心里死死压住。平日并不多接服侍林海的活儿,甚至还有意避讳。   可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就比如今日,送林海出门,这丫头为什么会看似不经意的多看一眼?   她心里没鬼,为什么连给林海端杯茶都要退给别人?   文皎能理解,但是不能容忍。   院子中一等二等丫头加起来八个,怎地就她一个起这样的心思?   再说文皎前两年就说过,到时候会给她们四个都找好人家。   就这样白霜还对林海起了心思,文皎心中既有些恼怒,又有点失望。   但怎么处理白霜,可要好好思量思量。   白霜算是她娘家带来的四个贴身大丫头之一,若这样的人是出了错儿被狼狈撵出去的,丢的不止是白霜的人,还是她苏文皎自己的人。   且白霜服侍她几年,一向勤勉认真。她心又细,好多事儿都是别人想不到的,她先去做了。   真说起来,白霜不过就是起了心思罢了,别的什么都没做。   但文皎既知道了白霜有这个心思,再把她放到身边服侍,也是恶心自己。   人心易变。现在不做,难保以后也不做。   早早的让白霜定一门好亲事,是文皎宽容大度,也是她还想着保全这份主仆情分。   早上夫人撂下那句话走之后,白霜的心就是往下一沉。   夫人定是看出来了。   她又是害怕,又是羞愧,又是委屈。   怕的是夫人从此厌弃她,不信她。羞愧的是自己作为夫人的贴身丫头,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还有一些委屈。   可能是因为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还是可能会被夫人弃嫌吧。   哎,以前在宫中什么苦没吃过。跟着夫人几年,倒是养娇了。夫人明明没说什么,自己就先委屈上了。   夫人这么好,我却……   就在白霜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白露在旁边拉了她一下。   白霜抬头,看白露摇头叹道:“你和我来。”   白露先找到玉雪,央道:“好妹妹,你替我和你白霜姐姐先去看看那帮小丫头去,我们两个说句话儿。”   玉雪暧昧一笑:“知道,知道,姐姐们商量人生大事去了,我替你们看个摊儿去。”   白霜心有所感,低声问道:“姐姐,你……”   白露把她带到自己屋子里,按着她坐下,倒杯茶把茶碗塞到她手里,叹道:“有一句话,虽不恰当,却也应景儿。”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白霜睁大了眼睛,赶紧想分辨几句。   白露按住她道:“咱们都是日日在一处的,我连你平日多喝两口汤都能看得出来,你眼里多出个人来,我能不知道?”   白霜见白露语气中并无责怪之意,心中紧张去了几分,叹一声道:“果然瞒不过姐姐。”   白露微微一笑:“你不但瞒不过我,只怕也瞒不过别人。”   见白霜神色又紧张起来,白露并没因为可怜她就不说了,而是接着说道:“玉雪这丫头虽然话不多,但心里最是个有主意的。”   “玉梅你也知道,她嘴快心可不傻。看出来了不说,是给你留着面子。”   “就连谷雨小满两个,也聪明得很。就算不似我一样心里清楚,也定是有个疑影儿在。”   白霜红了眼圈儿,想哭,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理由哭,生生又把眼泪憋回去了。   白露叹道:“你就是爱多思多想。这个毛病儿说你几回,你也不改。”   “你但凡少想一些,也不至于看着看着夫人,就把眼光转到老爷身上去了,是不是?”   白霜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问道:“姐姐没有怪我的意思?”   白露一笑,自己坐在床上,说道:“夫人都不怪你,我也不怪你。”   “我只怪我自己没有看好你劝好你,让你平白多出些妄想来,还惹得夫人不快。”   见白霜又垂了头,白露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问她道:“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白霜用手把帕子绕来绕去,小声道:“我还不知道,从没想过,以前都觉得还早呢。姐姐有什么打算?”   白露深深看她一眼,笑道:“什么打算?”   “有夫人给咱们把关,自然离不了聘一个正头娘子。出去就能当家做出,岂不比就在这宅子里困着强?”   白霜也笑了,挺胸抬头的和白露说道:“姐姐,我虽心里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但从没想过勾着老爷,给老爷做小。不然,我也不配说是夫人带出来的人。”   白露点点头,赞道:“这才像个样子,我果然没信错你。”   经白露这么一说,白霜也有些想开了。   不说别的,难道自己还真的甘心做妾?老爷再好,也不可能是自己的,想也没用。   自己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总怀着些侥幸,以为自己小心些就没人知道。   白露姐姐说得对,大家朝夕相处,又都是聪明人。想一想底下小丫头们有个吵嘴,还以为没人能知道,自己也是一眼看穿。   夫人看自己,也不知道看多长时间了呢。   虽然心里还是害怕,但既然夫人看出来了,还没直接问自己的罪,就说明夫人是顾念几分往日情分的。   自己也不能蹬鼻子上脸。等夫人再问起来,就说请夫人做主就是。   至于老爷……定要赶紧忘掉才是。   白露见白霜神情变了,也松了口气。   她和白霜是同批入宫的,打入宫起就住在一个屋子。一起认字一起学刺绣一起干活一起被夫人挑到长乐宫。最后又一起跟着夫人来到林府。   白霜的性子她一直都知道,总是爱多想。在宫里几年性子掰过来了些,人也沉稳了。   可出了宫,夫人和善,林家规矩虽然大,但总比宫里宽松。   是以白霜免不得又犯了老毛病。她多思便多思,心里还藏不住。   从前夫人有孕时,白霜担心夫人身子不好,面色上言语上总会带出来些。自己因为这事,也说过她几遍了。   现在这事,她自己也知道不好,努力想瞒着。可都是有眼睛的人,你没事总离老爷远远的,等老爷走了还忍不住看,这里头没点事,谁信?   白霜自以为做得隐蔽,其实因自己总是担心着白霜,没事就看她两眼,早被自己看出来了。   她本纠结了许久,要不要直接告诉夫人。却发现夫人也对这事早就心中有底。   幸好夫人是个宽容的,白霜也没真的做出什么来。   若不然,一面是主仆忠义,一面是十几年姐妹情分。白露虽知自己定会选择夫人,但眼看白霜受罪,她也不忍心。   等文皎上午上课回来,吃了饭午睡起来理完事儿,便单把白露白霜两个留在屋里,笑问道:“我早上和你们说的话,都想得怎么样了?”   文皎上午回来一看白露白霜两个的情状,便知道白露定是把白霜劝过来了。   要说白露这丫头,真是个全乎人。性格中正平和,能力也不错,从来不急不躁。自己身边多少事都是她帮忙干的。   要不是因为白霜的事儿,白露也确实快到了找婆家的年纪,文皎还真想把她多留几年在身边。   正巧去年过年时,苏州老家来了信。林明的父亲母亲说林明年纪到了,翻了年就二十弱冠。   若是夫人方便,请夫人帮忙找个合适的姑娘成婚。随信礼单子上还附上了聘礼聘金。   信中直说了若是夫人身边有年纪合适的大丫头想配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文皎接了信一想,要说年纪相配,四个大丫头倒是都差不多。   白露白霜年纪是和林明同岁的,比玉雪玉梅两个大两岁。若是说配给林明,自然是先从白露白霜两个里头选,看她们愿不愿意。   对白露白霜来说,林明的条件虽不十全十美,也确实能算是个良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9 14:02:39~2020-06-10 11:2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连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韩文清的道系软妹 96瓶;吻月飞花 50瓶;江。 39瓶;舞月 30瓶;卿家小九歌 20瓶;妖妖妖?3、惜流景 10瓶;我name可爱 6瓶;26390116、油桃果子、云 5瓶;evaa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明霜   论起两边身份来, 林明虽是林海的侄儿,但早就出了五服。   林明的爹和爷爷身上都没有功名,只是平头百姓。家中倒是有些传下来的家产, 一年几百银子收成, 颇能过得。   似是文皎这样大家夫人身边的丫头放出去,可多得是人家想聘请回家的。   这些大丫头既然能得信重,必然是聪明灵秀,容貌也不差, 还有管家才能。   更别说娶了夫人们信重的大丫头, 就相当于在大家夫人跟前挂上号,有了靠山。   原着里头周瑞两口子不过是王夫人的陪房, 他家闺女还能和贾雨村的好友古董商人冷子兴成婚呢。   冷子兴得罪人,吃了官司,要递解还乡, 周瑞家的都不当回事。只和她女儿说到时候求一求王夫人二奶奶就完了。   这就是靠山的力量。更别说现今林家可比贾家强出不少。林家夫人的大丫头自然也更抢手些。   从家庭环境上来说, 林明的父母文皎也见过,都不是那等刻薄人。   特别是林明的母亲和林明嫂子两个,关系在婆媳之中还算得上不错。   这就说明双方特别是林明母亲心胸比较宽大, 他家的媳妇不会平白受窝囊气。   再有丫头们若是和林明成亲,自然还是会跟在自己身边。婆婆妯娌远在天边,能有什么委屈给她们受?   再从人品上来说,林家基因确实强大, 这些族人的样貌都还不错。   林明年才弱冠, 正是青春年少。他虽然不是千中挑一,容貌也颇俊美。   要说林明从前虽然有些自大的毛病, 但这也是年轻人的通病,他本性还是聪明正直的。   再加上经过跟在陈嬷嬷身边将近一年, 他性子可比去年冯渊来时稳重得多了。   再看人看事,也不那么眼高手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林游带着冯渊两个已经把铺子经营得不错,文皎已经打算让他们拿着本钱南北走一遭试试了。   再问过林明的意思,跟着陈嬷嬷大半年,他竟还喜欢上了在家里当管家。   他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府中规矩严明,做事自有规章。侄儿在府里如鱼得水,甚觉自在。觉得比学着生意之事的时候快活得多。”   “出去行商做生意,虽然可能大有进益,但是侄儿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总比不过游叔叔。”   “不如就在府中管事,用自己的长处效力。若是叔叔婶子有什么地方用得上,侄儿愿意尽全力效劳。”   林明说这话的时候,文皎留心看他,果真是真心实意说的。   知道自己长处短处在哪是好,可是年轻人,总得多历练些。若是一直在府里,怕日后眼界窄了,再变成井底之蛙。   是以文皎和他说了这个道理,把他也塞到林游冯渊的商队里头。   让他今年走一遭回来,若是真的不喜欢做生意,日后就在府里给他找个差事干。若是觉得还行,年轻人总该闯一闯。   文皎虽自己只比林明大五岁,说起林明是“年轻人”来却毫不心虚。   谁让她是实打实的长辈呢。   本来文皎是打算等林明回来之后再给他说亲事。   可如今既然要早早定下白霜的亲事,让她收心,现下林游三个还没出发,文皎便把林明直接拿出来给她们做备选。   对她们说了和林明成亲的好处,还有林明本人“不求上进”的态度之后,文皎就把时间留给她们两个去好好思考。   白霜既然决定好听夫人的话,赶紧找个人定亲,虽对林明没多大感觉,还是认真思考利弊。   思来想去,白霜欲要开口,先看了白露一眼。   白露一听再略想一想便知,夫人心里的意思是林明最好配给白霜。   是以她不过低头做个样子。见白霜看她,便笑着对她眨眨眼,努努嘴儿。   就算心里再没什么感觉,到底要开口谈自己的婚姻大事,白霜还是红了脸儿,几度想开口却说不出话。   文皎在上头把她两个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见白霜不好意思说,笑道:“白露,你先出去,让我好好问问白霜。”   她心里头也确实是想把林明配给白霜最好。   不说别的,就说林明到底算是林海的侄儿。他两个一成亲,白霜就算是侄媳妇。   成了侄媳妇再打叔叔的主意,那不是白霜能干出来的事。   若是自己亲手挑选调教出来的人这么没有道德观,文皎干脆再别要人服侍了。   除了文皎自己的私心外,她也确实是为白霜考虑。   林明虽然是家中幼子有些性子娇惯,但并不是不能吃苦,只是不爱出门,比较追求安稳。   这丫头这个多想的性子,若是配一个就爱走南闯北的,只怕她呆在家里都担心死了。林明这性子正好合适。   看白露出去之后,白霜紧张起来,文皎心中叹了几声,对她笑道:“你若是觉得林明还行,我就找个时间,让你们两个见上一面,如何?”   白霜支支吾吾半日,红着脸点了点头。   到底白霜虽然对林海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可她自己知道避讳,也没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现在要给她安排婚事,她也没有一点不情愿。   文皎心里虽然不爽,终究看白霜这样,又心软了两分。   她便把语气放软,安抚白霜道:“要我说,林明虽然家中不是大富大贵,可也颇能过得。”   “他家随信来了八百聘金,诚意也足。林明是个会过日子的,也没什么坏脾气。你嫁给他,不会受委屈。”   “左右现在就是叫你看看,若是相中了,走礼成婚总还得一二年。你尽可慢慢准备。”   “等你成了亲,生完孩子过两年,我还要把你叫进来再帮我的忙呢。”   本来白霜对林海就不是什么深厚情感,不过是女儿家看到夫妻甜蜜引出的绮思,连自己都知道不能成。   这会子被文皎一说往后成婚的日子,她心中也期待起来。再加上自己有意克制,已经把林海忘了五六成。   再等她和林明两个见面儿说了话,第一次以未来丈夫的标准看林明,就把林海彻底忘到后脑勺去了。   文皎见白霜是真心诚意的满意林明,也放下一桩心事。   给林明父母回了信说明情况,她又开始操心起白露的婚事来。   虽说四个大丫头份位上没差别,但白露凭着自己的能力成为实际上的首席大丫鬟,是人人心服口服的事实。   她又和白霜同岁,无论是从文皎私心上来看,还是为着一碗水端平的公道看,她的夫婿绝不能比白霜差了。   可一时好女婿也难寻。幸而按着规矩来说白露还差两年才到年纪,可以不那么急。   要文皎说,若不是冯渊算是给英莲预备的,他两个倒是还比较合适。   冯渊今年也正正好二十岁了,马上就要跟着出去行商做生意。   若是他行商一道真有所进益,往后家财万贯,上头还没有公婆管辖,日子也是舒坦得很。   只可惜冯渊和柳湘莲一样,看起来都是颜控。因为英莲绝色,他才一见倾心,跟着追到京城来。   白露样貌只能算是清秀,圆圆脸儿看着就喜庆,但离“美貌”二字,还是差着一些。   而且冯渊当初为了英莲和薛蟠硬刚,到京城也是追着英莲来的这事,她身边的人也算是尽知。   她文皎的丫头不愁找不着女婿,不必非找一个心中有别人的。   这冯渊就继续当做英莲的备选,看看他往后究竟能不能与英莲相配罢。   文皎暂时把丫头们的事放下,只管先忙着养孩子学习锻炼身体,以及管理家事和打点林游三人出京,收拾院子预备柳湘莲来府任职。   王熙凤却在贾府,死劝着平儿帮她把贾琏好好勾住。   她拉着平儿落泪道:“好平儿,就当我求求你。都这时候了,难道我还和你吃这无所谓的醋不成?”   平儿看到王熙凤流泪,赶紧劝她:“奶奶,太医才说了,您可哭不得!这伤心太过,可是会伤身子的。”   “就算,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肚子里的哥儿着想啊。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这句话起了些作用,王熙凤勉强收了泪,红着眼圈儿恨道:“我倒是心疼孩子,你那好二爷还有我那好姑姑,可是一点儿也不心疼。”   平儿无话可说,只能帮着王熙凤擦泪。   原来自王熙凤有孕后,贾琏虽然心中欢喜至极,也立下决心要好好看顾王熙凤这一胎,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可王熙凤有了身孕,太医还说不甚稳当,他二人便不能再行夫妻之事。   贾琏是离了人一两夜便要寻事的。先十几日还能顾念着王熙凤的肚子,安安分分在屋里歇着。   后来忍不得了,便去找清秀的小厮出火。   到底贾琏是个爱女子的。和男人行那事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可时间长了,总觉得少些什么,他心中便又不足起来。   屋里虽有一个平儿,但平儿惯是躲着他的。王熙凤有孕之后,平儿怕惊了王熙凤的胎,更加躲着贾琏了,比往日还不兜揽他。   贾琏求欢不成,又不敢再强平儿,怕王熙凤知道了生气,心思便打到外头女人身上。   这贾琏也有几个心腹小厮,知道主子愁的是什么。   他们虽惧怕王熙凤往日的威势,可自打去年开始,二奶奶脾气性格儿似乎是软和了些,他们胆子也大了起来。   正巧荣国府厨房有个不成器的厨子,人都给他起外号叫做多浑虫。   他每日只知道吃酒吃得烂醉,连老婆出去偷男人,也一概不管。   作者有话要说:   白霜:还是自己家的小伙子香~   其实白霜就是发乎情止乎礼,自己很知道避嫌躲着。   但是就算白霜这么“懂事”,我相信女孩子也都明白文皎为啥不高兴吧~ 第120章 勾住   这多浑虫的老婆是他父母从小给他外头娶来的, 生得很有几分美貌。   鹅蛋脸儿尖下巴,眉毛细细长长,皮子又白又嫩, 一看就能掐出水来。   她美貌虽并非绝色, 若真是比起旁人来只能说有个五六分,但勾人的手段却是十分厉害。   见人未语先笑,说话拖个三分长调。一张小嘴儿每日都红润润的,眼睛水汪汪的勾人。   因多浑虫他老婆最喜欢勾三搭四, 人人得以上手, 宁荣二府中人无不羡慕垂涎。人便给她取个外号,叫做“多姑娘儿”。   贾琏往日也听过多姑娘儿的名头, 又见过真人,果然是十分水性人儿,心里早就对多姑娘儿垂涎三尺。   多姑娘早也对贾琏有意, 想着有个机会定要搭上睡他一睡。   论起外貌来, 琏二爷也是一等一的好皮相。往那一站,锦衣华服,不比她平日勾搭那些下人强?   再说这样爷们, 若是勾搭上了,不知还能得多少银子的好处呢。   多姑娘一面想着,一面看看自家炕上喝得烂醉,睡成死猪一样的多浑虫, 眼中厌恶之情极深。   不成器的东西!就知道吃肉喝酒, 旁的一概不行!   挣钱不行,床·上也不行!   老娘才不在你身上耽误青春。趁着年轻, 多睡几个男子,也不辜负老娘这副容貌。   贾琏心腹小厮也多有和多姑娘儿沾惹的。知道琏二爷现今正干渴着, 在多姑娘儿跟前说两声,她便一日两三趟的打扮了走一遭,招惹招惹贾琏。   这一日,正好多姑娘儿拿着东西出来,刚好碰见贾琏坐在廊檐下闲坐着散散。   她穿着一身洋红的衣裳,热粉色的裙儿,胸口微微敞开,露着一抹葱绿抹胸。   见到贾琏,她做张做致,歪身一行礼,那半抹酥·胸就露在贾琏眼前。   多姑娘儿又妖妖调调的说一声:“琏二爷”,那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一斜,贾琏登时身上就酥了半边。   那多姑娘儿见贾琏的情状,便知人已上钩,也不多呆。再冲他笑一笑,竟走了。   贾琏这哪还忍得住?本来身上只酥了半边,叫多姑娘儿一笑,倒是全都酥麻了。   他少不得和心腹小厮们计议。小厮们得了银子,这才赶紧牵线搭桥。   多姑娘得了五十两银子并缎子簪子等,心满意足的等着贾琏来到。心想着爷们就是爷们,一出手比那些下人小厮不知强多少。   这贾琏也快饥·渴至极,溜到多浑虫屋里,见到多姑娘情状,再忍不得。两个人话都没多说两句,就宽衣动作起来。   这男女入港之后,自然有一番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要诉说。   更兼多姑娘儿一身奇趣,哄得贾琏是五迷三道,两个人又约定了时候,时时相会。   这二人隔不得两三日便要相会一次。本来自王熙凤有孕之后,贾琏为着安王熙凤的心,时常是留在正院睡的。   后来拿小厮们出火,也都是大白天在书房里头。行事完了回来,照旧还是陪着王熙凤睡。   王熙凤知道他拿男人玩乐,只要不找混账老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这一个月来,贾琏每三日总有一两日说有事,是在书房睡的。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王熙凤也免不得起了疑心。   叫人暗暗一查,王熙凤气得简直想活吃了贾琏!   老娘千辛万苦调理身子,连管家权都不要了,就为怀上一个孩子。   孩子怀上,又没说禁了你玩男人!更何况屋子还有个平儿呢,为什么非要到外头去找混账老婆?   难道那什么多姑娘儿就比我和孩子加起来都重要?你那根东西,就闲不下来一时半刻的?   更何况那外头的混账东西,也不知道多少人睡·过!脏了身子再来我这里,真是恶心透了!   就算平儿是精简了许多不必要的细节,又委婉的和王熙凤说的,王熙凤还是气得肚子抽痛。   幸而她还记着这孩子来的不容易,命平儿赶紧煎了安胎药来喝下,又命请太医来诊脉。   王太医细细诊了脉,说是急怒攻心,伤了胎气,幸好不甚严重,好好将养十天半个月,可保无虞。   还要琏二奶奶万万不可再生气了。不然再来一次,只怕此胎就要艰难了。   贾琏听了太医的话心虚得很。更兼又惊动了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都来看视王熙凤,问到底是怎么了。   王熙凤一则顾念大局,二则还顾念些夫妻情分,忍气吞声替贾琏瞒下来了。   贾母活了六十多年,什么事儿不知?又私下里把贾琏说了一顿,让他好好想想他媳妇的胎本来就艰难,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王熙凤见贾琏这两日有些回转的意思,又伏低做小的服侍她,不出去找混账老婆,心气倒是稍稍平了一些。   精心调养下,身子也养了回来。   可王熙凤从这事里头到底看出来了,贾琏在女色上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   她心里本来还犹豫着,是不是要劝平儿多勾一勾贾琏。   但她还没决定好时,王夫人又来看了她一次。   王熙凤虽说对王夫人这位姑妈情分已淡,但到底是亲姑侄,还是亲亲热热的让座上茶,叙过寒温。   王夫人心中有事,客气了两句,就单刀直入,说道:“凤丫头,咱们家要盖花园子迎贤妃娘娘省亲的事儿,你虽不理事了,应该也知道罢?”   王熙凤虽不解王夫人何意,但花花轿子人人抬的道理,她早就烂熟于心。   于是她赶紧笑道:“大姐姐封了贤妃,许归家省亲,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怎么能不知道?”   “听我们二爷说,现在咱们府里上下正忙着量地方,这就要开工了。”   王夫人含笑点头,复又叹气道:“是了。只是算来算去,总有些难处。”   王熙凤心中明白,原来我的好姑妈是在这个地方等着!   与其坐等姑妈狮子大开口,不如自己先出招堵了姑妈再说。   是以王熙凤赶紧赶在王夫人前头笑道:“姑妈的难处,我想一想也知道。这一造园子,没有百八十万两,怎么能造的出来呢?”   “咱们家库里有多少银子,我也是尽知的。想来姑妈定是没了法子,才来找我开口。”   “要说我和二爷也是贾家人,大姐姐在宫里当了妃子,全家沾光。这么有脸面的事儿,我们当然也得尽尽心。”   王夫人听到这,满意的点点头。   可王熙凤一眨眼就落下泪来,诉苦道:“姑妈,咱们家的亏空多少,姑妈也都知道。我管了两年家,光嫁妆就陪出去五六千两。”   “当初抬过来,嫁妆连带聘金虽共有三万,现银却只有五千两。管家两年,现银早都填上了,只剩下些头面首饰。”   “姑妈也知道,我和琏儿一向没什么进项,不过靠着月例银子。可贤妃娘娘省亲,到底是喜事。若是我一毛不拔,那也不算贾家人了。”   王熙凤一边抹泪,一边吩咐道:“平儿,去把我那几个金项圈拿来,交给姑妈罢。”   平儿还故意站在原地犹豫一会,欲说什么又不敢说的,见王熙凤瞪她,方才去开匣子拿东西了。   王熙凤并不是王子腾的亲姑娘,只是侄女。她亲父是王子腾的弟弟,带着王熙凤的母亲弟弟住在金陵老家。   她父亲虽也分了些家产,但身上既无爵位,也无官位,不过仰仗着哥哥王子腾的威势享福罢了。   按着王熙凤的出身,她若嫁人,本来得不着这么多的嫁妆,也不一定能嫁给贾府继承人。   但因着王子腾和夫人只生育了两个儿子,并没得着姑娘。王子腾夫人又极爱女儿,所以把兄弟家的女儿从小接来教养。   王子腾夫人因没养过姑娘,直接把王熙凤也假充男儿教养。才养出了王熙凤这么个争强好胜的性子。   贾琏王熙凤成婚时,贾府给了一万聘金,王熙凤父母也将将拿出来一万嫁妆。   王子腾夫妇看在这个侄女一直养在自己家里,还是嫁给贾家继承人的份上,又给王熙凤多填了一万银子。   这就是王熙凤三万嫁妆来源,王夫人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再有家里多少亏空,王夫人也一清二楚。听到王熙凤这番话,她并没起什么疑心。   更兼看到平儿拿来的四个金项圈,也值一千两银子,这一趟来并不算空手。   她再关怀王熙凤两句,便拿着金项圈出去了。   看王夫人走远了,王熙凤又气得倒在床上,拉着平儿抱怨道:“这真是我的亲姑妈!我才动了胎气,还没好全,她就来和我要东要西的!”   平儿不好说王夫人长短,又怕王熙凤再气得胎气不稳,赶紧变着法宽慰她几句。   王熙凤越想越气,想到幸好自己管家的时候留着心眼子,没傻乎乎的直接拿嫁妆往上填。   这两年虽填上些,也只填了几百两银子。剩下的她东挪西凑,好歹像回事儿。   这回家里非说皇恩浩荡,要造什么园子。贾府库里多少钱,她尽知,哪里来的百八十万两!   等园子造完,不知道家里得拉多少饥荒出来呢。   就算生了孩子,这管家权还是能不沾就不沾。吃穿都用官中,嫁妆就好好攒着。   再想到去年她的好姑妈还花钱巧语想让她放贷弄银子来。她当时不懂事,险些就干了。   幸好去了苏夫人那一遭,记住“积德行善”四个字。想到放贷到底是伤阴骘的事儿,推了几个月。   后来又怀上这一胎,闲着没事学着读书写字,碰巧读了律文,知道这可是犯罪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预收一下我下本开的书《红楼之琏二奶奶日常》~   以下为文案:   穿成高官嫡女,被爹娘哥哥们捧在手心里长大,鸾姐儿本以为这辈子必当一生顺遂。   就是她的学名王熙鸾听起来有点熟悉。   某日,她娘笑眯眯问她:熙鸾家里没有姐妹,把你叔叔家熙凤姐姐接来陪你一起住好不好?   看着看着年纪虽小,却丹凤眼柳叶眉已颇具威风的堂姐王熙凤,王熙鸾……   一生顺遂个屁!穿到红楼里还沾了贾家,就不可能顺遂!   熟知原书剧情的王熙鸾只想让王家远离贾家保平安。   可她大姑早已和贾政成婚十来年,孩子都生了俩,四大家族又同气连枝盘根错节……   更让王熙鸾不想面对的是,她上辈子的新婚丈夫怎么就穿到了贾琏身上?   还有专栏里《红楼之黛玉姑姑日常》和《开国皇后传》求预收哦~   感谢在2020-06-10 11:29:58~2020-06-11 00: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arol、顾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淡风轻、含光 20瓶;顾昀、MOMOMO、九十八号 10瓶;鹅鹅鹅、难捱、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大事   经过怀孕这几个月的冷静, 王熙凤也想明白了。   这放贷的事儿真这么好,姑妈为什么不自己去做?她的嫁妆银子可比自己还多些,又出嫁三十余年, 不知道积攒了多少。   她去放贷, 能拿出来的本钱不比自己多?一面贴补家用,一面还能赚些私房。   既然姑妈自家不弄,还千方百计想让她弄,就说明姑妈也知道这不是好事。   王熙凤可是下定了决心。放贷谁爱弄谁弄, 左右不能沾她的手。   贾琏那边她也三番四次的提了, 说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做这事。   一想到贾琏, 王熙凤又不禁想到贾琏做出的污糟事,又是恶心又是气恼,便落下泪来。   她看平儿一脸焦急的安抚她, 心里终于下定了决心。   左右贾琏这个不成器的看不住, 便宜了外头女人,为什么不能便宜平儿!   好歹平儿是名正言顺的通房,还和她一条心。   她知道当初平儿本来是不愿意做通房的, 是她硬逼着平儿。平儿平日不兜揽贾琏,一是怕她恼怒,二也是自己不愿意。   平儿从前,可是一直想要外头聘一个正头夫妻的。   王熙凤狠了狠心, 许诺道:“好丫头, 你别多想了,只管使出你的手段来, 替我好好把你二爷笼络住,别叫他外头弄些脏的臭的, 让人恶心。”   “若是我这一胎得个哥儿,就把你的避子汤停了。等你有了身孕,就给你摆酒,明公正道的做姨娘。”   她见平儿有些触动,却还是犹犹豫豫的,又下了一句狠话:“左右你都是他的人了,还想着以后放出去?”   “你要是一辈子没有儿女,往后靠什么?难道靠你琏二爷的‘真心’不成?”   平儿心下实在是难受极了,红着眼圈儿,勉强不叫泪落下来,顶了一句嘴:“靠奶奶就够我一辈子吃喝不愁了,用不着靠别人。”   王熙凤便知她是应了,拿手指戳她额头一下,笑道:“你这蹄子。”   整个春日,京中只有三件大事。   一件是三月初一,女官中选开始了。   本次可不比上次选公主郡主伴读,参选秀女不过一百来人。   一大早上,各省来参选的女孩子们足有七八百人,都排在宫门外头等着入宫,等着竞争只有几十个空缺的女官职位。   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把婉燕送到宫里,回家便开始打点东西,预备着等中选结果出来后去西北。   毕竟张志哲已经在甘肃就任好几个月了。再算上他坐牢那段时间,冯夫人和他夫妻两个,也有大半年没见过面,心中思念得很。   第二件大事,就是庄贵妃娘娘,慧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三位娘娘家里,忙着修建省亲花园的事儿了。   若说苏皇后本来还看在吴氏周氏一直恭顺的份上,有那么一点儿不忍心看她们往坑里跳。   现在她两个都成了贵妃,苏皇后不但对皇帝心冷,对她二人的同情之心也消失无踪。   她只管约束自己娘家和孩子,冷眼看着这些人的结果就是。   身居高位,还没有身居高位的自觉,只当皇上的恩德是不要钱不要回报的。   掉坑里真是活该。   文皎在家里学习和打点家事之余,也分出些精神稍稍关注这三家盖园子的进程。   毕竟原书里可把大观园写得是美轮美奂,精妙绝伦。连皇妃贾元春都感叹“太奢靡了”。   文皎在林家当家,知道林家到底有多少财产之后,就在想一个问题。   没了林家这笔财产,这个世界的贾家还有钱造大观园吗?   毕竟贾家可早就“寅年吃了卯粮”,内囊尽上来了。上哪去寻摸一二百万造园子?   原书里可说,贾家在甄家存着五万银子,三万用来买小戏子们,置办乐器行头。剩下的两万以后置办花烛彩灯和各色帐幔帘子等。   原书里三万两最后只置办了十二个小戏子和乐器行头等物。   按照文皎这些年管家的经验,江南一带年纪在八/九岁左右,容貌清秀嗓子合适适合唱戏的小丫头,最多也就一二百两一人。   似是英莲那等模样的,拐子还只要五百两呢。她去年买来的二十四个小姑娘,也都是精挑细选聪明机灵的,统共就花了一千两。   就算贾府买的小戏子容貌更出色一些,十二个小戏子加起来,也就一二千银子。再加上会吹拉乐器的,也就再有一千。   再有衣服乐器行头能有多少?也就二三千银子的事儿。就算贾府再豪奢,戏子们总不至于用什么千年名琴弹奏。   贾蔷却直拿了三万两出来。后面剩没剩,书里也没说,估计不是被他吃喝玩乐,就是和人分完私吞了。   一个园子再大,十几处二十几处景致,花烛彩灯和各色帐幔帘子也花不了两万银子。   这两日文皎还问过林海,若是工部盖园子,花费大约是多少?   林海只当文皎好奇,拿了笔一项一项给文皎写出来。   算出来大约盖一个三里左右的园子,没人贪污的话,全都下来三五十余万银子是打得住的,还要看园子里头景致如何。   文皎听完这句话,再看林海笑得意味深长,便问道:“那若是有人贪污……”   林海抚须笑道:“有良心些的,五六十万银子就能盖得不错。没良心的,二三百万也打不住啊。”   文皎拉着他笑道:“那若是老爷监工……”   林海问道:“怎么?”   文皎看看四周,踮脚儿在他耳边说道:“那些想贪污的看到是你监工呀,吓得魂儿都要没了,都怕有命赚没命花,谁还敢再贪银子呢?”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说不准这拨出去的钱,花不完不说,最后还能多出来些。”   林海听完虽被逗笑了,但文皎看得出来,他情绪有一些低沉。   文皎想到这几日的事儿,知道自己戳中林海了。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拉着他的手坐到塌上,缩在他怀里,等他自己缓过来。   伺候的人都赶紧悄悄出去关上门,把屋子单留给林海文皎两个。   林海坐着想了一会事儿,回过神来看文皎安安静静小兔子似的,一句话也不说了,笑叹道:“月娘不必如此。我本来也不靠着人脉在官场上行走。”   “咱们家这样身份,本来也不适合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做个纯臣孤臣,本来就是我所愿的。”   文皎却叹道:“本来前年甄家那一出事儿,得罪多少人。现在还有人时不时的拿出来说两句。”   “现下又倒了治国公,齐国公两家。那‘四王八公’几家,不说同气连枝,到底从前都有情分。”   “老爷这回算是把半个朝廷的人都得罪完了……”   这回反而是林海安慰文皎,他摩挲着文皎的肩膀,慢慢说道:“治国公、齐国公私藏□□兵器一案,虽说是我发现,也是我主持会审的。”   “可定罪的是皇上。他们的罪行,不管换了哪一朝,都是死路一条,抄家灭族的大罪。”   “月娘不必担忧,不过治了两家意图谋反之家。若有人这就要明面上针对咱们,岂不是给皇上送上门的……”   说着,林海嘴边溢出一丝笑来:“再说,现在我虽官场上名头不大好,可在民间却是声望不错。谁要把我拉下马来,不怕遗臭万年?”   这便是今年春日京中最大的第三件大事了。甚至把三位妃子家里盖省亲别墅的事儿都盖过去了些许。   刑部尚书林海连破两件京郊历年灭门惨案!凶手现都已经缉拿归案,只等秋后处决!   在追查凶犯的过程中,林尚书还发现了治国公、齐国公两家私藏兵器□□的蛛丝马迹。   林尚书先密报给皇上,再沿着线追查下来,抓住真实证据,三法司会审下来再交由皇上亲断。   现今上已发下圣旨,治国公、齐国公两家抄家,男子十岁以上的全部斩首,十岁以下去势充作官奴,女子全部没入教坊司。   虽然治国公、齐国公两家现在都传到第四五代了,爵位只不过是三等将军。但四五代之内,家中结下多少姻亲?   这些姻亲家里虽然想方设法把女儿救出来了,可在恨治国公、齐国公两家之余,也定会有糊涂的人恨林海多管闲事,才扯出这桩事来。   不过林海因破了两桩灭门案,现在民间声望确实不错。再加上甄家一事,已经有百姓高呼林海是“青天大老爷”了。   是以文皎听完,觉得心下稍安。但林海民间名声再好,也不能阻止官场上嫉恨他的同僚对他使阴招下绊子。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伸出你们的小手,点进小巫的专栏,在小巫的好几个预收文页面里,都戳一下收藏,嘿嘿嘿嘿嘿~   下本开《红楼之琏二奶奶日常》   还有《红楼之黛玉姑姑日常》以及不是红楼文的《开国皇后传》《捡个猫咪是妖界大佬》等着大家哦~   感谢在2020-06-11 00:55:51~2020-06-11 15: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柯柯兔叽叽 58瓶;扬阿漾 2瓶;月夜№修罗、陆余生、鹅鹅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升官   这件事若是再往深里想想, 就更令人不寒而栗了。   太平盛世,这两家为何还要私藏什么兵器?   两家已经没落的国公后裔,在朝中又没有官职。没人指使没人帮着打掩护, 从哪弄来的这么多兵器, 还藏的这么严实?   文皎一面想,不禁口中喃喃出声:“这件事后头必定还有人,皇上也知道,甚至皇上都可能知道是谁……”   林海听到一言半语, 接道:“不管皇上是真的碍着情面, 还是只暂时忍耐,看他往后怎么出招, 这件事现今看来是已经到此为止了。”   文皎把头枕到林海的腿上,摸着他衣服上绣的云纹,叹道:“明面上结束了, 皇上铲除了有异心的臣子, 还没伤了兄弟父子情分,又震慑了百官。”   “只有如海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皇上大肆褒扬你,究竟只是夸奖你的意思, 还是想……”   林海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又把玩她今儿头发上一只玉簪,笑道:“皇恩难得,月娘就不必愁了。”   “到手的功劳褒扬, 难道我还推出去不成?再说, 皇上真的一点儿不赏,更有人怀疑我失了君心。现在皇恩浩荡, 也没人敢顶着皇上对我做什么。”   文皎在他腿上闷闷了应了一声,然后忽地反应过来林海在她头发上作怪, 恨得锤他腿一下。   又直起身来怒道:“如海!梳一次头发坐在那里半日不动很累的!”   因文皎起来得快,林海没来得及反应,他手上玩的玉簪子就从文皎发髻上被□□了。   文皎看到林海手上的簪子,更欲哭无泪了。瞪他一眼,便要下炕去拿镜子梳子。   林海自知理亏,比文皎先一步下炕飞快拿了面玻璃镜回来,又飞快放到炕桌上请文皎照一照。   文皎见她今儿特意让白露梳的朝云近香髻果真已经成了乱七八糟四不像髻,又怒瞪林海。   林海见文皎一个一个往下取发饰,把头发披散下来,又一面鼓着嘴瞪他,干咳一声,道:“正好也该睡觉了,不如这就叫人进来打水洗漱?”   文皎看他臭不要脸的样儿,忍不住一笑,扬一扬下巴示意他看时辰钟,揶揄道:“是,太子太傅大人。”   “果然升了官就是不一样,就算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时候,说该睡觉就是该睡觉了。”   林海破获两件灭门案,本就是大功两件。还没等皇上褒扬他赏些什么,他又找出先治国公,齐国公两家私藏兵器火药的证据。   治国公齐国公两家有罪当罚,林海作为首功者也是有功当赏。   因林海官位已经基本到头,他前头的几位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尚书都硬朗着呢,皇上便直接赏了林海一个从一品太子太傅的虚衔。   是以林海现在也算是官至一品,位极人臣。更兼林海作为太子的亲姨夫,林家比前年刚来京时更要风光几分。   登高虽望远景美,只是一不小心就会跌重。   自从那日接了圣旨之后,文皎命家下人行事更要谨慎万分,自己带着黛玉去交际时说话做事比以前更小心了。   林海虽升了官,但在家里对文皎还是一样的体贴,丝毫不觉得堂堂一品大员在夫人面前伏低做小有什么丢脸之处。   见文皎已经拆完了头发,林海转身又拿梳子帮她通头发。听了这话,便把脸贴到她脸上,问她:“月娘不生气了吧。”   四月下旬的天儿已经有些热了,但还没到用冰的时候。文皎的头发又极多,盖在身上像是披个毛毯。   梳成发髻是最凉快的,只是散下来也还好。但叫林海这么一抱,文皎只觉得头发都盖在脖子上,黏糊糊的。   文皎赶紧推一推他:“哎呦,我哪敢和一品大员生气。快起来,人家都热死了,快好好帮我梳了编个辫子就行。”   林海依言给文皎好好梳了个辫子,拿红绳系上。   他两个成婚将近三年整,林海梳头发的技术是越来越娴熟了,一点儿也没扯到文皎的发丝。   文皎被林海服侍得舒舒服服,心下不知不觉就安定下来。   再算算日子,按着原书的进程,贾元春封妃那段时间,林海已经“捐馆扬州城”,一命呜呼了。   现今林海却活得好好的在她身边给她梳头发。   他身体被调养得健健康康不说,四月初一柳湘莲入府,已经开始日日跟着柳湘莲柳先生学些功夫。   柳湘莲倒是极为认真负责。为着教林海,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柳湘莲只用了三五天处理自己的事儿,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来拜访葛师傅。   他自己学习不说,还针对林海这个年纪和身体情况,认真写了一本教材,每日按着进度教学。   林海现在才练了二十几天,还在打基础的时候,文皎就能感觉到林海大·腿和腰上的肉都更紧实了。   最明显的是,在做那·件·事的时候,文皎明显感觉到林海比以前更厉害一些。   本来自成婚以来,两个人的需求是差不多正好匹配的。   后来文皎用药阁里的药丸子给他固本培元,林海身体好了之后,又更加威·猛些。   等文皎生完了孩子后,她的需求也比才成婚时更多些,两人又恢复到十分匹配的阶段。   现今林海虽然需求不涨,但每次的质量比以前更高一些,文皎十分享受。   文皎以前也听说过什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言论,知道女子的需求是越来越高的。   本来她还担心等她三四十岁的时候,林海都五六十了。按着男子逐年下滑的身体需求,只怕到时候两个人不和·谐起来。   但看他这个趋势,再加上文皎药丸调养,林海能坚持到五六十岁金·枪·不·倒不是梦啊!   文皎决定一定要让林海坚持习武!一是为了林海身体康健,二也是要为了自己的X福生活长久不衰啊!   X生活在夫妻感情中不说占据全部的分量,也要占据三四成。要不为什么有句俗语叫做“床头吵架床尾和”呢?   而且每次高质量的欢·爱过后,文皎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容光焕发,精神饱满。   想到已经有三日没有在一处过,正好今日有空,文皎便拿手在林海的胸口画圈圈,意有所指道:“太子太傅大人,奴家……”   本来林海在玩文皎头发的时候就有一丝意动,后来文皎生气,他又觉得十分可爱。   给文皎梳头发的时候,林海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更加蠢蠢欲动了。现见到文皎主动送上门来,岂有不吃之礼?   屋外丫头们听见屋里动静响起来了,都习以为常的散开各做各的事去。又贴心的把正房门关上,只在堂屋里留两个人预备叫人要水。   有白霜的例子在,一等二等大丫头们服侍起林海来更加小心谨慎,连眼神都不忘他身上瞟了。   她们能做一等二等丫头,自然都是人精子。   就如白露所说,玉雪玉梅对白霜的心思根本就是心知肚明。   谷雨小满两个本来心里只有个疑影儿,但见夫人先给白霜找了婆家,反让白露姐姐靠后,心里的猜测便坐实了。   虽说夫人并未苛责白霜,还给她找了门好亲事,可丫头们都引以为戒。   她们既然做了夫人的大丫头,只要忠心肯干不犯事,一个好姻缘是绝对少不了的。   白白对老爷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虽然现在看上去没少什么,但夫人对白霜肯定没有之前那么信任了。   长久看来,终究还是得不偿失。   而且谷雨小满两个心中更加警醒。   四位一等丫鬟还有是夫人陪嫁丫头的情面在,可她两个都是后来的。   她们若犯了和白霜姐姐一样的错儿,可不一定还能有白霜姐姐这样的好结果。   虽然夫人定下的规矩大,但是一向赏罚分明,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们都心服口服。   连曹娘子这样的人,就因为有心性果毅这么一个好处,夫人还尽心尽力替她打算呢。   她二三千体己银子都让她拿去做嫁妆不说,还给她找陈嬷嬷做娘,让她有个娘家依靠。   昨儿曹娘子出门子,夫人还命又去添了两支金簪做陪嫁。   虽她们都知道是看在陈嬷嬷面子上,但不是夫人发善心,曹娘子也得不着这个好结果。   陈嬷嬷却是因着一向做事勤勤恳恳,滴水不漏,叫夫人赞赏,才又得了个姑娘,又得了个好女婿,往后有人养老送终。   看夫人喜欢什么样的人,只管看白露姐姐玉雪姐姐玉梅姐姐,还有许嬷嬷陈嬷嬷的样子就是。   她们往这上头学,是绝不会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恭喜林尚书升官!(虽然是虚衔)   撒花!   哈哈哈其实我家二猫就叫(小花),每次大家说“撒花”的时候,我都自动想象抱着小花撒到天空中……   画面好美嘿嘿嘿嘿,话说我家二猫叫声超级好听!但是她是一个话痨!   感谢在2020-06-11 15:00:03~2020-06-12 01:2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ylvee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廷宝 109瓶;颜颜 30瓶;Yvonne、我果然还是最天真可爱、名字已占用、jq95517522 10瓶;zjzq123、林浅冬 5瓶;好大一辆车、鹅鹅鹅、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情趣   一番云·雨过后, 文皎累得出了一身的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觉得连头发丝儿都懒懒的了。   林海见她这个样儿, 摸一摸她的脸, 朝外头叫道:“送水来搁到净房,然后就出去罢。”   今日文皎穿的是一件薄纱做的肚兜,就是她吩咐玉雪做的那件浅水色绣白莲碧叶的那件。   文皎本来就皮肤白嫩细腻,经过水嬷嬷再调养一段时间, 更是肤光盛雪, 什么颜色的衣裳都衬得起来。   浅水色薄纱本就半透不透,再加上上头的绣花半遮半掩, 文皎白·玉似的胳·膊环着胸·前,越发想让林海一窥里头的风景。   文皎知道他想看,又扭了身子不应他。林海欲想把肚·兜直接扯开, 又怕伤到文皎, 心中舍不得。   他只能做小伏低,甜言哄骗文皎给他看到里面风光。   文皎这件肚兜完全合了林海的审美。   就算是文皎把手放开了,林海也没有把肚兜全部解开。只是把她脖子上的那带子松开, 把肚兜往下拉了拉,还是半遮半掩。   等两个人负·距·离接触后,林海才报复性的重·重·弄·她。   先是躺着后是坐着,林海又把她抱到穿衣镜前面, 把文皎的手从她脸上拿下来, 让她细看两人情状。   等完事之后,文皎瘫在床上, 心里想的居然是下次可以试试那件红的怎么样。   林海虽身体也疲累,但还撑得住。   他听人放完洗浴之物退出去了, 便把文皎抱起来到净房里,先服侍她洗完澡刷了牙,给她擦干身子,又把她抱回到床上去。   而后他自己就着文皎洗的残水也洗了洗,把自己收拾干净。   林海回到卧房里拉开帐幔,见文皎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并没睡着,还强撑着等他呢。   林海一歪身坐在床上,笑道:“怎么还不睡?”   文皎强撑着坐起来,拉着他撒娇道:“如海,你去帮我把水嬷嬷调的那个玉容膏拿来。”   林海恍然大悟,赶紧去给文皎拿来,是一个女子拳头大小的小玉瓶,打开里头是带着花香的半透明状脂膏。   文皎用手指舀出一块来,在身上各个地方都抹匀后,就再也撑不住。把那瓶子一推,滚到被子里头就睡熟了。   林海悄悄掀开被子看了看文皎的肚子,上面还有竖着浅浅一道几乎看不出来的印子,是怀着青玉的时候长出来的。   他知道自从文皎生下青玉后,就对自己的肚皮一直不满意,嫌弃它又松又软,上面还有一条黑线。   林海心里觉得没什么。真论起这个来,他还是四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呢,文皎都不弃嫌他。   再说这都是因为生了孩子,文皎才会如此。林海再想到这一胎她先是不能沾一点儿荤腥,明明怀孕了却瘦了一大圈。   后来文皎能正常吃饭了,孩子一日日大起来,她的行动便愈发不便。   林海想着自己若是日日肚子上绑一个西瓜行动,不出三日就要恨得把西瓜摔了。   文皎却要挺着大肚子三五个月直到生产。她怀孕最后那几个月正是暑热的天儿,连冰碗都不敢多用几口。   林海看着文皎对着肚子发愁,想到她怀孕时的情形,又更愧对她,便把心里想的这番话说给她听。   谁知文皎笑道:“我却并不是怕如海多嫌弃我——我知道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可我年纪轻轻的,就带着这么一个肚皮,还不好好保养,我自己就看着难受。”   “我这么费力也要保养好,大多还是为了我自己舒心。让如海看着好看,嗯……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原因吧。”   看着文皎为了肚子每日又是练功,又是抹东西,日日都不能停歇,他也心疼得很。   只是文皎既然如此说,他也不好拦着。   好容易大半年过去,才恢复得和以前差不多,他觉得已经很好了,文皎却还是不满意。   林海看着那条非常淡几乎看不见的黑线,又伸手摸一摸,心中祈祷让它赶紧下去罢。   这样月娘也能松快松快,不必日日都费神费心保养了。   第二日便是曹氏出阁三朝回门的日子。   因陈嬷嬷先夫正好也姓曹,是以曹氏并没改姓。她人虽然脾气有些不好,但聪明劲儿还是有的。   知道陈嬷嬷从此是她娘家依靠,虽然心中有些惧怕陈嬷嬷严格,却真把陈嬷嬷当做亲娘亲婆婆服侍。   不说早起给她打洗脸水,给她叠被铺床,这都是日日要做的。   看陈嬷嬷身上衣裳都是半新不旧的,曹氏便从体己里专找出两匹适合陈嬷嬷这个年纪人的缎子来,亲手裁了衣裳给她。   看到家里少什么东西,立时便拿银子出去置办,还并不做张做致说是自己拿的钱。   陈嬷嬷只是性子板正,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她中年丧子,晚年丧夫,本已槁木死灰一般,只想着好好办完差事,别无所求。   今遵夫人的命,得了曹氏做女儿,心中知道是夫人要给她一个晚年依靠,又正好让自己给曹氏掰一掰性子。   曹氏也入府十年,陈嬷嬷很知道她是什么性子,是惯会掐尖要强,兴风作浪的。和沈姨娘两个不和并不是一日两日。   她本来还担忧曹氏不服管教,却没想到曹氏桩桩件件都做得十分体贴周到。   怪不得夫人要拉扶她一把,原来脑子是个聪明的。   陈嬷嬷见家里多了许多新东西,曹氏又亲手给她做了新衣服。虽知道是曹氏有意讨好,到底心里有几分触动。   她虽然平日独身一个,吃用简单,但很有些积蓄,并不缺钱。   知道是曹氏花了银子,便要拿出银子给她。曹氏却赶紧推了不敢受。   陈嬷嬷见她这样,也有几分可怜,又知道她并不是无药可救,好好教教是能掰回来的。   是以她教导起曹氏来,要比打算得更上心许多。每日得了空儿,便教导曹氏做人的道理和管家理事之计。   曹氏从前被贾敏也派人调教过,读过几本书实得字。做得几年姨娘,要说管家算账,也明白一些。   但陈嬷嬷几十年的经验,又是有心要教她,曹氏只觉得受益匪浅,把那目中无人的脾气也去了八·九分。   这半路出身的母女,相处了一整年,倒是真处出几分母女情分。   曹氏自有积年价值二三千两银子的体己做嫁妆,银子首饰布匹都有,很是丰厚,却没有陪送的家具。   陈嬷嬷拿出积蓄来,又找自己的人脉,给曹氏打了一套十三件的家具出来。   架子床一张,罗汉床一张共两件卧榻家具,因用料多,一时也找不着好木头,都是用上等核桃木做的。   一个小炕桌,并一张方桌,四把椅子,四个绣凳,是用的酸枝木。   立柜一件,五斗柜一件,矮柜两件,新打的嫁妆箱子四个,都是用的鸡翅木。   再加上曹氏自己的体己八个鸡翅木酸枝木嫁妆箱子,出门子的那一天,也满满抬了十二抬嫁妆,风风光光。   更兼夫人还送来金簪陪嫁,陈嬷嬷在林府也有许多交好的人家,都纷纷送来陪送的东西。   曹氏再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穿着大红嫁衣,光明正大被八抬大轿迎娶的一天。还有这许多人来送嫁,心中感慨万分。   她给陈嬷嬷磕了三个头全礼,又冲着正院的方向也磕了三个头,这才恋恋不舍的出了门。   陈嬷嬷送走曹氏,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晚上担心着曹氏,不知她今儿在兰家过得如何。   她上次睡不着觉还是先夫去的时候。为了曹氏悬了两三日的心,今儿看着女儿女婿两个人和和美美,陈嬷嬷一向严肃的脸上今儿却笑开了花。   曹氏今日穿着一身正红长衣,下边胭脂色裙儿,头上几只金花钗,打扮得很有大家奶奶的样儿。   待他两个拜过后,陈嬷嬷问过女婿几句,林家自有和陈嬷嬷交好的人家把他拉了去吃茶。   陈嬷嬷得了空儿,拉着曹氏问过几句,便知道她真是过得好,心这才放了下来。   曹氏却问陈嬷嬷道:“我能有今日,全靠娘和夫人善心慈悲。”   “只是我也没什么能报还夫人的,不知夫人今儿得不得空,想去给夫人磕几个头。”   陈嬷嬷点头道:“这也是你应尽之礼。只夫人现今只有下午得空,我先找人去给白露姑娘说一声,看夫人安排如何。”   “若是夫人不得空,我就带着你院子门口磕几个头,也算尽一尽心。”   文皎午睡起来,听说曹氏回门要来给她磕头,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她当初只想在良心能承受的范围内,赶紧把曹氏沈氏两个打发了。   给她们自己选择的机会也是两个人都给,却只有曹氏一个人抓住。   文皎自己觉得,论起来曹氏能有她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她自己挣出来的。   再说文皎并不以给自己磕头的人越来越多,看着人对自己卑躬屈膝为乐。   可拒绝的话才到了嘴边,文皎就改了主意。   到底陈嬷嬷是她的好帮手,这个时代的人,你让他有磕头的机会,是给他面子。你不让他磕头,他反而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是以文皎便命叫过来罢。想着见一见安她们的心,正好看看曹氏有没有些长进,往后能不能给陈嬷嬷养老送终。   可她两个进来后,文皎看着曹氏感激涕零的表情,再看陈嬷嬷也面露感激之色,心中反倒泛起一股苦涩来。   封建社会,主子略松松手,下头下人就能好过不少。   就算你是颜色娇艳水灵灵的侍妾又如何?是干了几十年活勤勤恳恳的老奴又如何?身家性命还不是都掌握在主子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主义好啊~   起码工作干得不好没有挨打的风险和生命危险……   干得不爽还能随时走人=w=   希望大家都能找到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好工作!   文皎下次做个什么样的XX内 第124章 选拔   文皎见曹氏行动说话确实比以前长进不少, 陈嬷嬷看她的表情还透着慈祥,心下满意。   再说既然都把曹氏好好的放出去了,难为她也没什么必要。   看曹氏认认真真在地上磕了九个头, 她赶紧命扶起来看座, 又关怀几句。说往后和兰掌柜一起好好过日子,好好孝顺陈嬷嬷云云,曹氏都一一点头应了。   文皎倚在靠枕上,看曹氏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 两颊红扑扑的, 眼睛里有十分光彩。   心里不禁感叹,若是五年前曹氏就是这个情状, 只怕她也难把曹氏轻易打发出去了。   再看看面上带着喜意,但端庄坐得八风不动的陈嬷嬷,觉得陈嬷嬷是会调理人儿。   一个本来到三不着两的曹氏现在成了端庄温婉的夫人奶奶, 一个有些心高气傲的林明也变得十分稳重。   是以文皎心中一动, 朝着陈嬷嬷笑道:“嬷嬷过两日得了空,来和我说说话儿。”   再说过两句,感觉时间差不多, 总有一刻钟多了,文皎便命把陈嬷嬷曹氏送出去。   得了夫人接见不说,还坐了这么久说了这么些话,已经是十分的体面。   陈嬷嬷和曹氏也不多留, 知道夫人还有事儿, 赶紧站起来行礼。曹氏又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方才感激涕零的出去了。   文皎被曹氏这么一出闹得哭笑不得, 看陈嬷嬷曹氏出去了,问白露道:“我怎么感觉曹氏把我当菩萨磕头了呢?”   白露理所当然的说道:“都是夫人善心, 她才有这个好前程。换了别家,谁也不敢想还有今日呀?”   文皎一笑,也不和白露扯什么“人人生来平等”之语。   从根子上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差着好几百年。   文皎要是说这个被传出去,就算她再是皇后之妹,太子太傅之妻,也免不得一个身首异处的结果。说不定还会牵连家人。   她看看行事表,又问道:“那八个小丫头你们也调·教半年了,都调·教得如何?能不能进来做事儿了?”   白霜对林海起了心思,文皎虽没罚她,也没当面戳穿她,还给她找了好亲事预备嫁出去。   可她到底心里想起来不舒服,便命白霜专门负责调·教小丫头们,白露总揽辅助,看着些就是。   这样白霜有什么事儿,只管回给白露,不必亲自来回给她。对外只说毕竟是嫁给亲戚家的子侄,给白霜多点儿时间自己绣嫁妆,往后看着体面些。   白霜也知道自己必然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得夫人的信重了,除了教导小丫头们外,基本连屋门都不怎么出,在院子里几乎成了隐形人。   这时候她那性格里的优点就显现出来了。心思敏感细腻的人,一般来说也更能稳得住。   她往那一坐绣嫁妆,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扎扎实实的做针线。   偶尔出来一两次遇见人,人问最近怎么不见她,她就低了头笑说夫人恩典,许她自己绣嫁衣。   因着文皎和白霜这样行事,不知真情的人都以为就是夫人恩德,让白霜姑娘得了好姻缘,别的内情一概不知,也没人怀疑。   这正是文皎想要的效果。她对白霜眼不见心不烦,大面上还都体体面面。   因白霜不能近身服侍了,寒露寒霜两个还在水嬷嬷那学手艺,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文皎八个一等二等丫头的名额虽全乎着,现却只有五个人轮班就职。   现在事少,五个人倒是也轮换得过来。就怕到了年末忙的时候,人手不够使唤。   一等丫头可以等白霜出了门子再填上,两个二等的缺儿却可以先选起来了。   三等丫头按例是有八个,倒是齐全着。   文皎一个一个把她们八个叫来问话,选出来两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提了二等,改了名字。   两个全都随着白露的“露”字,一个叫做菊露,一个叫做荷露。   三等丫头里也有两三个二十岁往上,年纪到了快该放出去成家的。   正好要挑人上来,文皎也不等着什么年节再放人。   去年买的二十四个丫头,有四个给李先生做徒弟并使唤,四个给卫嬷嬷,两个给了水嬷嬷。   下还剩十四个,又挑出去六个学唱戏,还剩八个给白露白霜调·教,预备填上丫头们的缺儿。   到了年纪的三个丫头全都一人给了二十两银子做嫁妆。八个小丫头文皎一一考察过,五个填了三等丫头的空儿,三个给了黛玉使唤。   青玉还有三个月左右便要满周岁了,这小孩子长起来真是飞快。   现在青玉已经能认识差不多满院子他常见到的丫头婆子,拉着他的两个小手都能颤悠悠站起来了。   文皎只觉得一眨眼青玉就从一个小红皮猴子,长成了白白胖胖抱着都沉手的胖娃娃。想来在一眨眼,这孩子就三四岁,该读书上学了。   作为林家唯一的嫡子,他若是到了年纪,身边也和黛玉一样,会是一大堆人围着服侍。   但文皎并不打算给他身边派什么丫头。   现在她手里规划的人手,是四个四十岁往上的嬷嬷,四个年纪大一些三四十岁的男仆,四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和四个年纪差不多的玩伴。   在青玉三周岁之前,文皎打算让他都住在东厢房里头。   这时候孩子还小,身体没长好,放在院子里自己看着,还有奶妈和丫头们照顾会更妥当些。   等他到了三周岁,搬到外书房去上课时,就一个丫头也不给他带,全是嬷嬷们和男仆服侍。   这样就算男仆和小厮们粗心些,嬷嬷们也能给补上,并不会让青玉受什么委屈。   倒不是林府缺好使唤的丫头缺到这种地步,而是文皎不想让青玉从小在脂粉堆里头长大。   她对自己和林海的基因虽然自信,但也怕万一青玉长成宝玉那样,丫头堆里混惯了,天天要人嘴上的胭脂吃。   那别说林海得被青玉气过去,就是她自己看到青玉这么不尊重人的浪荡样儿,也得被气出个好歹来。   青玉的四个奶娘也一个都不留在他身边,等断了奶全都厚厚的给一笔银子,打发出去做别的事儿。   贾母原书中说的一句话很对。有些奶娘乳母,仗着自己奶过公子姑娘们,就自以为高人一等,作威作福起来。   若是再有心坏些的,克扣偷盗主子们的东西都是小事。万一有心理扭曲虐待孩子的,就是大事了。   那原书里头宝玉的奶妈李嬷嬷,明明都告老出去了,还时不时的来宝玉房里一趟,找些存在感。   一碗酥酪不给她吃,就说吃了我的奶长大的云云。看着什么好东西好吃的,就要拿走给自家孙子吃去。   在文皎看来,李嬷嬷就属于典型的退休员工找不准位置放不下权。   在古代,奶娘嬷嬷们的权力确实很大。   她们不但掌管着少爷姑娘们的日常起居和屋子里的事儿,少爷姑娘们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有纠正督导之权。   可奶妈再有权力,到底也是下属,不是领导。她们手里的权力,是因为少爷姑娘太小掌不了权,所以暂时让渡到她们手上。   等姑娘少爷们长大之后,她们就该功成身退。   要么就安安心心退休,若是还以顾问的身份留在主子身边,也该知道分寸。   主子自己能做主的,你就不要去指手画脚了。主子做不了主来问你,你就好好给出自己的建议,这才是处长之法。   似是李嬷嬷这种已经退休,宝玉屋子里总秘书之权已经交到袭人手里的,就该安享晚年。   贾家虽然乌七八糟,但对她这种年纪大了又有功劳的老奴待遇是不错的。   她什么都不用干,就算宝玉没良心想不起她,王熙凤这样全乎人为了不落人口舌,也不会亏待她。   可李嬷嬷偏偏放不下权,非要隔三差五来宝玉房里拿些东西挑点刺的惹人烦。把宝玉对她那一点子喝奶的情分都磨光了。   再有迎春的乳母和家里人还更过分些。知道迎春性子软糯,直接把她年节里头要戴的金凤偷盗去还赌债。   她们一家子虽说是下属,都快爬到迎春头上拉屎了。   就算林家家风比贾家不知道强了多少。林海乳母的儿子林平林安两个虽都做了大管家,但并无什么骄矜之气,还是踏踏实实的肯干。   可万一青玉以后的奶娘里头出了宝玉·乳母李嬷嬷这么一个一样的,文皎也觉得够烦的。   万一再来一个迎春乳母一家子这样的,那就更糟心了。   再说,不就是拿钱买奶吃吗?怎么吃了几口奶,就变得这么有体面起来?   不如早早都打发出去,另换没有“喝奶恩情”又懂事懂规矩的嬷嬷来。   现在看来,陈嬷嬷就很适合当青玉屋里的总管事。   今日之前,文皎还在许嬷嬷,林安家的张嬷嬷和陈嬷嬷之间犹豫。   今儿见了曹氏的样子,让文皎下定决心就是陈嬷嬷了。   一则陈嬷嬷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管着林家柴碳灯烛的事儿也有十几年,一直领着一等嬷嬷的分例。   她来做这个总管,从资历上就很能服众。   二来陈嬷嬷性子严谨,能力又强。说交给她什么事儿,她能一点不打磕巴的全都办得妥妥当当。   三来陈嬷嬷对青玉没什么“吃奶的恩情”在。她性子又是那样,不怕以后拿捏起情分,让青玉为难。   许嬷嬷张嬷嬷两位已经都是正经的一府主管。现今两位嬷嬷确实也是一等一的好人。   可还是那句话,人心易变。再加职位恩宠,照管小少爷,怕往后相处起来主仆错位。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QAQ昨天流了一晚上鼻涕,早上起来脑袋晕晕的。吃了感冒药这就睡觉去了QAQ   下一更会稍微晚一点……九点更QAQ   感谢在2020-06-12 05:06:51~2020-06-13 10:1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凌月、无梢、爱放屁的兔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荒荒 20瓶;琪铭斐 18瓶;橘子猫、爱放屁的兔子、连川、林浅冬、瑢珺喵 10瓶;九十八号 9瓶;不甜 5瓶;扬阿漾、鹅鹅鹅 2瓶;琪月摇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气笑   提拔陈嬷嬷便没有奴大欺主这个忧虑。   正好把陈嬷嬷往上提一提, 府中势力也均衡一些,不至于让林平林安两家独大。   而且陈嬷嬷在府里虽然人缘不错,但毕竟没有亲丈夫儿女, 根基不深。   陈嬷嬷最多再服侍十年八年, 便能功成身退。她也没什么儿子姑娘的和林平林安家里人抢前程。   这样林平林安两家也不会感觉自家地位堪忧。   文皎想到此处,自己也笑了。   前朝和林家后宅说起来一个极大,一个不过是一府里头方寸之地,可管起来的道理是一样的。   她怕家下人恩宠过盛, 起了异心, 皇上自然也更怕。   且林府的下人们就算再起二心,身家性命还是掌握在文皎手里。   若真有不好, 发卖了再选新人就是。总不可能下人们冲到屋子里,把她和林海杀了,推举青玉做新主, 挟少主以令诸仆罢。   家规之上, 还有国法。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做。   文皎这么费心费力的,无非是因为要防着他们起二心,保全主仆情面。   而国朝之上, 臣子们生出异心,是真的能把皇上推翻,另立新主的。   毕竟只要拳头够大,就没人能治得了造反的。   这么一想, 皇上的举动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立了太子之后, 皇上悄没声的没了,苏家可以名正言顺的请立太子为新主。   区别就在于, 文皎的手段非常温和,而且她和林平林安等说起来只是领导和下属的关系。   而皇上和苏皇后可是夫妻关系, 恩爱多年,共有两子一女。   皇上直接立了两位贵妃,苏皇后的心已经被他伤透了。   苏家和林家也都更加谨小慎微,生怕自己的所做作为给苏皇后和太子添什么乱子。   这可能就是天家无情罢。   文皎坐在塌上想得入了神,连林海回来都没发现。   林海一进门,看文皎坐在塌上望着玻璃窗出神,坐在她身边提醒道:“别总看着光,小心伤眼睛。”   文皎被吓了一跳,见是林海,抚着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笑道:“你今儿回来得倒早。”   林海失笑,指一指时辰钟:“夫人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文皎定睛一看,申正(下午四点)。   她到底发了多久的呆啊!明明陈嬷嬷曹氏来的时候才未正二刻(下午两点半)!   这一下午还什么事儿都没干呢!   林海看文皎神色懊恼,有意哄她道:“咱们去看看青玉罢。这小子不知道今儿学没学会说话。”   文皎听林海说起去看儿子,便想起来林海以往教儿子学说话,两个人鸡同鸭讲的样儿,把刚那些事儿都忘到脑后去了。   本来文皎还觉得,自己现在就开始打算给青玉找往后的管事嬷嬷这件事,打算得太早了。   就算是到青玉长到那个岁数在打算也不晚。   可听到林海说去看青玉,想到林海比她还打算得更早,对比之下,文皎觉得自己已经很淡定了。   自打青玉出生后的第三天开始,林海把得了儿子的心稍稍平静下来,就坚持不懈要教青玉说话。   他自己也知道青玉听不懂,但还是一有空儿就对着青玉读什么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的,美其名曰教育孩子要从小开始。   文皎明知道他就是才得了儿子,喜得不知怎样是好,等不及孩子长大,就想过一过教孩子的瘾。   她跟着听了几个月,已经能把林海常说的几本书倒背如流。但青玉还是只会发出一个音,“啊”。   但是早教确实是有好处,正好也促进一下林海青玉的父子感情,文皎也就随林海去了。   可林海得了空儿,便开始翻阅书籍,给青玉制定学习计划表。   到这个月,他连青玉三岁到十岁都要学什么课程读什么书都计划好了。那学习计划表厚厚叠了一整摞。   青玉开蒙之后要练的字帖,也是林海亲手写出来的,已经得了三本。   等青玉过了半岁之后,林海在“教育青玉”的同时,又多了一项乐趣。   那就是哄着青玉早点开口叫“爹”和“娘。”   文皎有点好奇,私底下偷偷问过林海:“如海,要真说起来,我才是真的第一次养小孩子。玉儿小时候你不是也教过她?怎地现在像是第一次当爹似的?”   林海想起黛玉小时候的事儿,叹道:“玉儿刚生出来,跟个小猫似的,每天精心养着,三岁之前连屋门都没出过几回。”   “小时候每日看她,都担心她风吹吹就没了,也没心思教这些。”   “长大了开蒙,请个先生也不限功课多寡,只为教玉儿读书习字,学些道理。”   林海当时想到黛玉从前病弱的样儿,再想到黛玉现在健康活泼的样儿,心下感慨万千,又赞了一番文皎。   正院虽大,但也只是一个院子,东厢房也不远,文皎林海出门两步就走到了门口。   才到门口,文皎就觉得不对劲,怎么今儿没听到青玉这小子在炕上玩的动静?   按着平日的时辰,他现在应该正是玩得开心,满炕“啊”“啊”的乱爬,把玩具积木玩得哗啦啦的响。   还有奶娘婆子们拦着他不叫他掉下来的声音,屋子里头热闹非凡。   可不像是现在,静得有些反常。   接着文皎进了门,看到两个当班的奶娘眼神躲闪,行动慌乱。   再一看,青玉正瘪着嘴被包在包被里,手和脚都动弹不得。   见到林海和文皎,没事儿从来不哭的青玉“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冒。   文皎火上心头,冷冷扫了奶娘婆子们一眼,看得她们都低下头去。   她并没当场发作,而是赶紧把青玉解开,和林海一起细细看了一遍。   见青玉没被勒出什么事儿来,文皎抱了青玉一回,心中止不住的害怕。   文皎把青玉抱在怀里哄好,看他不哭了,露出一个笑来,便把青玉放在林海怀里,对林海勉强笑道:“老爷陪着青玉玩一会,我去办点事儿。”   她又轻轻捏一捏青玉的小脸儿,哄道:“青玉乖,娘一会儿再来陪你玩。”   林海这几个月也被文皎念叨了一肚子的育儿经。知道小孩子多动多爬,对长身体大有好处。   若是只管图省事把孩子包起来,耽误了孩子长身体事小,万一把孩子胳膊腿勒坏了,那就悔之晚矣。   是以他很知道文皎因为什么生气,自己心中也憋着怒火。   他把青玉脸上还未干的泪痕擦干,嘱咐文皎道:“夫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别把自己气坏,伤了身子。”   文皎听了他这句嘱咐,笑得真心实意些了:“我知道。”   为了不吓着青玉,文皎又带着人回到正房,才开始审问这两个奶娘。   两个奶娘从没见过夫人撂脸儿。刚被夫人看那一眼,两个人直到跪在正屋地上还腿打颤儿呢。   更兼听到上头夫人压着火气的质问:“谁的主意?”两个奶娘更是慌神,连连叩头求饶。   文皎看着她们的样儿,心中一丝怜悯也无。   她早和四个奶娘都嘱咐过,只有青玉睡觉的时候可以松松包一下,把两个小手包起来,也不许包得过紧。腿必须是处于能让他自由活动的状态。   若是青玉醒着,他想爬到哪玩就爬。不许因为自己要图省事,就想着躲懒儿。   她都这么嘱咐过了,这两个奶娘还明知故犯。文皎一面生气的同时,一面又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宽和了。   不然自己和林海一日三趟的往东厢房走看孩子,这两个奶娘就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   两个奶娘也确实不曾想过夫人会因为这事发这么大的火。   虽说青玉才出生时,文皎看得严格,她们两两一班轮值,必要放一个大丫头在旁边看着。   后来到了年尾,文皎那边事忙,看四个奶娘日日都勤谨,便把丫鬟们都召了回去。   一开始,奶娘们也确实是不敢懈怠。青玉这孩子也省事,脾气好,除了饿了渴了和要上厕所之外,一概不哭不闹。   但随着青玉渐渐长大,已经能爬得非常顺溜,一不小心就会爬到炕沿子上。   有好几次若不是奶妈婆子们看得紧,青玉就要掉下来了。   四个奶娘也都才生了孩子不过一年半载的,身体还并没有恢复完全。   青玉又吃得好养得好,文皎咨询了水嬷嬷,又结合自己现代的经验,给他合理添加辅食。养得他手脚十分有劲儿,精神头也足。   他醒着的时候不是爬这爬那,就是要玩东玩西,一刻也不歇着。   奶娘婆子们轮班照看青玉,虽说没有精疲力竭,但也实在是累得慌。   见文皎是和善人儿,轻易不苛待下人的,也把她们几个奶娘的胆子养大了些。   是以虽然文皎嘱咐在前,有一个姓宋的奶娘还是出了主意,要把小少爷包起来。   只是青玉才被包上还没到半天,林海文皎就过去看他,发现了这事儿。   两个奶娘都以为夫人就算发现了,最多也就说个两句。但看现在的架势,夫人是要严惩了。   那姓宋的奶娘心里害怕,又觉得夫人小题大做。还想着自己毕竟是奶过少爷的,再怎么样也有几分脸面。   夫人真要惩治了她们,也得怕别人说三道四。   她在地上跪着,攥紧了衣角,哆哆嗦嗦的开口分辨道:“回……回夫人的话,这不论哪家都会把孩子包起来,也没出什么事儿……并非奴才偷懒。”   文皎紧紧盯着这宋奶娘,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简直被气笑了,觉得这人真是无药可救。   作者有话要说:   强调一下文案里的一句话吧~   本文是细水长流慢慢写女主婚后的日子(划重点,也就是说节奏不快日常比较多哦)   写的大多数就是家长里短,养娃吃喝玩乐管家的事儿~   我拍着良心说绝对没有水文=w=   谢谢小可爱们的关心QAQ,我会多喝热水好好吃药的。再也不开空调蹬被子了QAQ,大家也要注意不要感冒哦。   感谢在2020-06-13 10:19:57~2020-06-13 16:5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的甜甜小可爱呀、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不 5瓶;40136360 4瓶;扬阿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说话   若公道些说, 眼错不见一点也不能歇着的照顾一个新生儿确实很累。   可先不说青玉这样的孩子已经是百里挑一的好带。   就说四个奶娘并非十二个时辰连轴转。她们是两两一班,三个时辰轮换一次,每班还有四个婆子帮忙看着。   这样下来, 奶娘们的工作量是比平时服侍的丫头们多些, 但是并没有多多少。   而且文皎也体谅奶娘婆子们辛苦,给她们开的都是双倍月例。奶娘一个月二两,婆子们一个月一两另五百钱。   奶娘们每日吃的饭菜,都是水嬷嬷特意定制的菜单, 又好吃又有营养, 论起档次来就和林海文皎平日吃的也差不离了。   文皎懒怠再和这个不通道理的奶娘多说,看了小辣椒玉梅一眼, 示意玉梅教训她两句。   玉梅得了令,稍一思索便有了思路,站出来两步问她道:“我且问你, 你每月领的分例, 都是谁给你开的?你绫罗绸缎穿着,肥鸡大鸭子吃着,都是托谁的福?”   “你们每月拿多少好处, 却连好好听吩咐都行事都做不到。林家养你们,难道是干吃饭的?”   “别家如何行事,与你何干?你到底是谁家奴才,自己心里还清不清楚?太太好性儿和善, 倒是把你们养得越发脸大!”   “若是嫌尚书府庙小, 容不下你们这些菩萨奶奶,就趁早儿说了!夫人自会给你们安排好去处!”   玉梅口齿清楚, 说的句句在理,两个奶妈子跪在下头, 一声也不敢吭。   就算这两个奶妈子知错,文皎也不想把她两个留下了。   有一就有二,平日确实是她太好性儿和善,林府的下人也都守规矩不大犯事,她一直不动大怒。   唯有的几次发怒,都是对曹氏沈氏两个。可也不过是把沈氏关起来,言语上教训曹氏几句。   比如整治沈氏丫头的那一招,聪明的人能看出来是什么手段,倒是让这两个奶妈子会错了意。   看她们也不像是脑子聪明的。当初府里找乳母的时候,重点都放在身体好不好,生育过几胎这种问题上面,对智商倒是不大看重。   罚了她们再留在青玉身边,万一怀恨在心,起了坏心,弄出祸事来,让文皎上哪去哭去?   穿过来之前,文皎也听说过几桩保姆纵火或是育婴嫂把婴儿虐待致死的案件。   再看过几个分析,又到这个世界这么些年,她深知这种贴身服侍的人,特别是脑子不聪明的人绝不能怀有二心。   不然就是在自己身边放一个定时炸·弹。   青玉就是再能吃,也吃不完四个奶娘的奶。多出来的乳汁,文皎都命她们可以挤出来给自家孩子送去。   正好现今青玉已经九个月大,对母乳的需求也没有那么高了,少两个奶娘并不会少什么,叫婆子丫头补上就是了。   见玉梅已经说得那两个奶娘抬不起头,文皎知道舆论的部分已经做完了,便命:“拖下去,宋氏打二十板子,王氏打十板子。”   “就在院子前头的夹道上打!都在册子上划了去,往后永不许进府服侍。”   两个奶娘都瘫在地上,宋氏往前爬了两步想抱着文皎的腿哭,被大力婆子们赶紧拖出去了。   文皎心中对宋氏厌恶之情更甚。   这四个奶娘进来时,文皎都命许嬷嬷好好教过规矩。下人们若是真心想要求情,就算哭也不能放声大哭,更不能要爬到主子身上求情。   若是这样放声大哭,吵吵嚷嚷,还想着挨身求情,便有要挟主子之意。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你突然发了狂要动手,满屋子的人都得受牵连。   就连沈氏这么个不懂事的,在文皎面前掉眼泪还注意着这个呢。   这宋氏是养得心大了。   文皎吩咐完,握了握手里的帕子,起身往东厢房走去。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矩。   不伤体面,互相留着尊重,就能把人教训了是好,可有时候也要动一动大棒。   好让像是宋氏王氏这样的人也明白,自己可不是面团儿捏的泥性人儿。   不然就算心里再想着尊重人,身为主子没有一点威严,终究要被作反到头上。   还是读过书懂道理的人好用啊。   文皎想一想许嬷嬷陈嬷嬷白露几个,再想一想宋氏,觉得文化教育果然对一个人的一生有深远的影响。   还是那句话,哪怕是沈氏都比宋氏强上百倍去。   林府里,下人们听说夫人第一次要打人板子,还是少爷的奶娘,就算碍着规矩不敢去看,也纷纷打听是什么事儿。   文皎命玉梅教训两个奶娘这一番话也并没瞒着人,白露深知文皎的意思,让人把这话传遍全府上。   夫人好容易教训人教训得这么狠,自然要把这次打板子的效果发挥到最大。   杀鸡给猴看,若是只给奶妈婆子们看,就可惜了。全府的下人们都得知道这件事,才能给人人都上紧弦儿。   文皎行到东厢房,看林海两眼放光的抱着青玉冲她笑道:“青玉会叫爹了!”   说完,林海又扭过头去看青玉,哄道:“好孩子,再叫一个,再叫一个?”   文皎一开始听说青玉会说话了,也高兴非常。但见青玉是先会叫的“爹”,又有些吃醋。   又看林海逗弄半日,青玉只管东看看细看看就是不动嘴,心里有些幸灾乐祸,朝林海伸手道:“给我抱抱。”   青玉好像知道是文皎帮她“打坏人”去了似的,一到文皎怀里,笑得比往日更还灿烂些。   林海也不逗青玉叫“爹”了,开始站到文皎旁边,教他叫“娘”。倒是让文皎为自己刚刚吃醋的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两个人逗到黛玉都来吃晚饭了,也没再让青玉开口说第二个字。   黛玉一到正院便直奔东厢房,进了门问声好,就把青玉从文皎怀里接了出来。   她现在身板好得很,青玉这么沉手的小子,她也能抱好几刻钟都舍不得撒手,还不觉得疲累。   文皎看黛玉额角沁出些汗珠儿,拿帕子给她擦拭了,叹道:“现在天儿是热了,你也别走得这么急急忙忙的,别出汗再着了风。”   黛玉已经十岁了,今年开始就按照大姑娘的制式打扮起来。   她今儿穿着青瓷色银线百蝶穿花的上衣,外罩一件淡春绿的半臂,下边浅葱色的百褶裙儿。   头上小小一只金凤,又有一对儿碧玉蝴蝶簪子,一只挂珠钗,看着就让人感觉清凉扑面而来。   虽然赶来得匆忙,脸上有些泛红,往那一站还是亭亭玉立,腹有诗书气自华,很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她这两年身高长得快,已经长到文皎的胸口处。按着这个趋势,往后她必定能比文皎长得更高些。   黛玉抱着青玉空不出手,乖乖站在那里让文皎擦了汗,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想爹爹太太和弟弟了嘛。”   文皎看黛玉抱着青玉坐在炕上,两个孩子差了八/九岁,竟然也玩到一起,心里觉得这都是黛玉让着青玉。   黛玉听林海说青玉已经会说话了,还是先开口叫的“爹”,也有些吃味,在那赶着教青玉叫姐姐。   离吃饭的时辰还有两刻钟,看林海黛玉青玉父女三个玩得开心,文皎便开始着手安排青玉身边的人事工作。   少了两个乳母也并没有很大的人事缺口。文皎把剩下的两个乳母分做两班,还是一班配四个嬷嬷。   现今事情不忙,文皎便命白露玉雪两个白日里轮着来东厢房当值,好好看着奶娘和婆子们。   说到底,那宋氏出主意要把青玉包起来,还是因为青玉太活泼了,一不小心就要掉下炕。   文皎便吩咐下去,命找木匠沿着炕沿子打一副栏杆来,带个小门的那种,安在炕沿子上。   黛玉在旁边听完文皎的描述,喷笑道:“那青玉岂不是就成了……”   栏子里管着的,还能有什么?不过猪羊牛马一类。因说出来不好听,黛玉说到一半儿就住嘴不言了。   文皎无奈道:“是人都会走神,有这么个栏杆,看他的人也轻省些,青玉的安全也更有些保障。”   那剩下的两个奶娘心里也曾想过少爷实在是活泼,夫人又和善,不若省点事把少爷包被包起来得了。   可她两个没宋氏那么大的胆子,只是心里想想,并未付诸行动。   宋氏两个被打板子的地方就在正院前院门口,奶娘们的住处又恰好就在正院前院的厢耳房里。   是以剩下的两个奶娘是眼睁睁看着宋氏王氏挨打。   因夫人是动了真怒,所以打板子的人也没留情面。   王氏只挨了十板子,还能自己捂着屁股被人扶着走回去,那宋氏直接是被抬回去的。   挨了皮肉之苦不说,往后还再不能入府服侍,这就是连扫地婆子都不给当了的意思。   就算家里男人当着差,女人没了这份月钱,往后日子也再不会比如今好过。   她们现在是一点儿偷懒的心思都没了。   在屋里老老实实做奶娘,一个月有二两银子拿着,还吃穿都是上等的,一分钱都花不着。   若为了贪图那点省事丢了差事,等被撵到家里,自己的脸丢光了在丈夫面前抬不起头不说,一家子都要被指指点点。   现在见了夫人又想法子帮她们省事,两个奶娘心里是又惧怕又感恩,从此之后十分尽心尽力,再也不敢起一点别的心思。   文皎见服侍青玉的人从此又安分起来,暂放下一桩心事。   因今年四月十五,女官中选结果已出。张婉燕毫无意外入选,被选到尚食局司药属做女史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婉燕小姑娘最终还是入宫去啦~   感谢在2020-06-13 16:51:08~2020-06-13 23:4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奔波儿灞灞波儿奔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浅冬 2个;琉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浅 20瓶;你的甜甜小可爱呀 10瓶;氯乙烯 2瓶;鹅鹅鹅、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平等   文皎知道这六局一馆的女官入宫后, 可不像是公主郡主伴读一样,逢年过节家在京中的还能回家几日。   公主郡主伴读说来就十几人,放出宫去再回来, 查验东西方便, 也不耗费多少人力。   而宫中六局一馆的女官们加起来几百人之众,就算家在京中的只有几十人,也比才人赞善们出宫入宫查验起来麻烦得多。   且女官出身也多有小门小户之家,不似伴读们都是官员之女, 回家也是住在宅子里, 有自己的闺房院子。   若是放女官们回家,路上家中出了什么事儿, 女官们前程人生毁了不说,也有损皇家颜面。   再有六局一属的女官们掌管宫中之事,有的女官们只有十一二岁, 性子未定。万一回家说漏嘴个一句半句不该说的, 又该怎么问责?   可见施恩也是要看情况的。无伤大雅又能拉拢人心的恩德施一施,也给整个宫中宫务运行增添不了多少工作量。   一旦没事先考虑好就要施大恩,那工作量可要多多了。   就比如省亲这件事。两位一品贵妃娘娘一位二品妃娘娘要出宫, 那排场阵势都是有规格的。   三家造的花园子,也要符合三位娘娘的身份制式。   这造园子最少也得一年半载的功夫。   等造完还要工部先去验收一遍工程质量,工部验收完后还要礼部验收一遍规格水平,符不符合“礼”。   这一套下来又得几个月的时间。   而后礼部还要出一套娘娘们几点上香, 几点拜别太上皇皇太后和皇上皇后, 几点出宫门,到了省亲别院如何行事, 几点回宫的流程。   省亲不过一趟,就能有这么多事儿。   苏皇后本就宫务缠身, 近来又是女官中选,还要照管三个孩子,应付皇上。若这事再事事亲力亲为,可不连觉都别睡了。   是以上次文皎带着黛玉入宫去看望苏皇后时,特意问了这桩事。   她心中觉得太上皇简直脑子有泡!   他不过就动动嘴儿,忙的都是别人,往后背了骂名的也是别人。   到了长乐宫,文皎发现,就算圣上连立两位贵妃,可似乎丝毫没影响到苏皇后的灼灼光华。   上次和白夫人一起入宫时,看到的脆弱低沉的苏皇后,已经消失无踪了。   她一坐在那里,还是光彩照人,威风八面。听文皎问了这个,眼神一点儿也没变,低声笑道:“是她们回家省亲,又不是我。”   “我何苦为了人家的事儿去和工部礼部扯皮。上个月我就问过皇上,把省亲的事儿全都交给庄贵妃慧贵妃了。”   “到底都是高位妃子,不能干领俸禄不办事儿,让我在这忙忙碌碌的。她们自家事,自己弄起来,也更尽心些。”   文皎见苏皇后提起两位贵妃,竟然神色一点不动,知道她这是看开了。   无论皇上再做什么,都不能动摇她分毫。她已经只把皇上当做君主和孩子的父亲,而再也不能把皇上当做她的丈夫了。   那皇上心里……   就像是文皎一眼就能明白苏皇后一样,苏皇后也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把文皎搂在怀里,低声笑道:“你不必担心我,皇上现在对我愧疚得很。   “他也没想到吴家周家两家都来凑这个省亲的热闹,怕是心里都怄坏了。”   “又看我这么‘贤惠’,一点儿也没有埋怨他的意思,好东西不要钱似的往我宫里送。”   文皎见苏皇后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更心疼苏皇后了。她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老老实实窝在苏皇后怀里,双手抱紧了她。   苏皇后伤心之余,什么也不用人提点,就做得极好。   她虽和皇上离了心,可听这语气,皇上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反而比从前更疼爱她些。   苏皇后也把文皎又抱紧了些,似乎是想从文皎身上汲取一些力气。   等姐妹两个就这么安安静静抱了一刻钟的时间,苏皇后才慢慢松开文皎,笑道:“文皎,我算是想明白了。”   “大多数男人都是蠢货。他们自以为能三妻四妾,谁都不亏待,一碗水端平。”   “立了启宁做太子,是对我嫡妻身份的尊重。”   “立吴氏周氏做贵妃,是觉得她两个也跟着他那么多年,还生育了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好防着咱们苏家势大。”   “可后宫中的女人也是有心的,不是任由他摆布的小猫小狗儿,给口吃的就开心得了不得。”   “他一直把我当做值得尊重的正妻,孩子们的母亲,贤内助,烦闷时候的解语花。”   “可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过和他平等的……”   “就算以前有过,可他身份一变,成了天下之主,万民叩拜,眼中都是天下国家大事。后宫里女人的心思,不过虫蚁小事,更不能上他的心了。”   “连我都这样,那吴氏周氏在他那里,更是只有听话的份儿。”   “可人心不是那么简单。等到明年选秀,宫中再来新人,更是好戏不断。”   “只可惜文皎你现在出了宫,不能和我似的天天看戏了。”   苏皇后短短几句话在文皎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算是几百年之后,她来的那个思想解放的世界,觉得女人就是低男人一等的人还数不胜数。   甚至是一些女人最瞧不起女人。   苏皇后身处于封建社会的最顶端,言语里虽还有时代的局限性,却有着男子女子就该平等的意思。   可惜现在的时代……   就算把省亲的事儿都放给贵妃们,苏皇后身边仍有一大堆宫务。   不过呆了半个时辰,文皎便知自己该请辞回家了。   回家之前,文皎到底问了问苏皇后,本次中选女官中有一个叫张婉燕的秀女,不知表现如何。   林海文皎还在扬州时,文皎和苏皇后书信往来,便提到过在扬州新结识两家夫人,都是极好的人,以此安苏皇后的心。   她们两家和黛玉一起玩的三个闺女,文皎也在苏皇后跟前提过。   上次潘梅婷选秀的时候,因这名字熟悉,等终选苏皇后亲阅的时,特意多问了两句,果然是个好的,就留给二公主了。   这次女官中选,名录里又出现了熟悉的名字,苏皇后也着意留意了一番。   文皎一问,她就想起来是谁了,笑道:“这姑娘也是个好的。前两日复选过后,她们自愿分属等待终选,她自己选的尚食局司药属。”   “我还奇怪呢,以她的资质,明明去内文学馆试一试都使得,怎地选司药属。”   “怕这里头有阴司,我差人去问过,里头真没什么事儿,是她自愿选的。”   “她说教书育人是功德,治病救人也是功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若真能进司药属,学成不但能在宫中给人治病,等出了宫还能救一救别人。所以选的司药属。”   “现在六局一馆哪里都缺人,尚食局更甚。这姑娘若真学得好也有功劳,往后不说五品尚食,六七品的司药典药还是大有可能的。”   文皎不意婉燕还有这等志气,心里也十分赞叹。   六局一馆虽说官位等级没什么差别,可到内文学馆之后,就算是九品女史也能教导小宫女读书习字。   再往上八品少史七品长史六品教喻五品学士,官位越高,能教导的学生身份也就越高。   等到了教喻学士之位,连公主妃子等都要时不时听她们讲课。   如此内文学馆女官的身份,说起来都是先生。   而六局的女官说到底还是为服侍宫中主子,使宫中事宜正常运行而设。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先生一向受人尊敬,内文学馆的女官们出去行走,就是比同官位的六局女官更有体面些。   就算女官们十年之后出宫找人家,也是内文学馆出来的女官更抢手些。   既然文皎知道了婉燕自己选的司药属,等婉燕真的入选出宫,文皎便给清远伯府去了信,说若是婉燕愿意,入宫前可来林府和水嬷嬷取取经。   这是送上门来的好事,冯夫人虽然不好意思,也舍不得婉燕都要入宫了,自己还不能陪伴几日。   但为了她的前程,还是亲自把婉燕送到林府,谢过苏夫人和水嬷嬷。   她本来还想着婉燕一在林家十几天二十几天,这吃穿用度的银子得自家负担,还得给水嬷嬷一些束脩,都被文皎拦下了。   文皎当着水嬷嬷的面把银票往冯夫人手里一塞,笑道:“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咱们什么情分,难道我们现在玉儿去你家玩几天,还得另给你家吃穿用度费用不成?”   “就是水嬷嬷,也是看中你家婉燕为人,才肯教她,并不为图你这点银子。”   水嬷嬷已经问过一番婉燕,心下十分满意。她拉着婉燕笑道:“冯夫人放心,我必尽我所能,这十几天好好教导张姑娘。”   转瞬就到了五月份,女官们该入宫受封。   冯夫人心中虽然十分不舍,但这么些时日下来,她也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和李夫人薛姨妈一样,冯夫人也给婉燕塞了尽可能多的银票。   谁让女官入宫只许带两个小箱子的贴身物品,别的一律都不许带呢。   好歹让女儿多带些钱,缺什么少什么都能拿银子买。若是受了什么委屈,银子起码也能开条路出来。   因快要到盛夏,文皎欲要搬到她去年养胎时住的地儿去避暑,可现在有了青玉,她和林海青玉加上使唤的人总有三四十个,那一处阁子又不大住的开。   林府花园子里也没有什么地方能住得下这么多人。若是把青玉单独放到一处,文皎本来就不甚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尚食局司药属共有:   司药四人,正六品。   典药四人,正七品。   掌药四人,正八品。   女史八人,正九品。   新入宫的女官不管能力如何,都是女史。   等入宫后观其表现,再酌情晋升。   感谢在2020-06-13 23:44:53~2020-06-14 14: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扬阿漾 4瓶;evaaa 2瓶;绿色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哥儿   现在才出了宋奶娘王奶娘这一桩事儿, 文皎就更不放心了。   她只能捏一捏青玉的小肥脸,感叹道:“臭小子快点长大吧。”   长大了和你黛玉姐姐一样聪明能干,娘也就省心啦。   转眼到了六月末。就在六月的最后一天半夜里, 王熙凤发动了。   上回王熙凤生巧姐儿是有些难产, 生得不顺,邢夫人和王夫人两个才齐齐坐镇抱厦厅内等消息等了一晚。   今次一则王夫人忙着盖园子的事儿,中了暑热。   二则产婆说王熙凤胎位正,必然生得顺当, 王熙凤也不想劳烦王夫人, 便只命去知会了邢夫人。   毕竟他们院子小,怕自己生产起来疼痛, 忍不住叫几声吓着大姐儿。   王熙凤又命把大姐儿也抱到大太太那去,请大太太院子里的人照看一晚。   看贾琏着急忙慌穿衣出去请大夫来坐镇,平儿一面服侍王熙凤, 一面悄声问道:“奶奶倒是信任大太太?”   王熙凤疼得瞪她道:“你这蹄子吓傻了?那院里的人拿了咱们多少银子东西, 若连姐儿都照看不好,往后还想不想拿好处?”   等她缓过劲来,又补充道:“你且看着吧, 若我这一胎顺顺当当生了哥儿,大太太只有因为这事儿谢我的。”   邢夫人因这一年多来王熙凤对她比以往恭顺许多,且还有王善保家的一干人日日在她跟前说王熙凤的好话,对王熙凤感官好上不少。   再说, 她是王熙凤的亲婆婆。她若不去, 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是以一听了这个信儿,赶紧从被窝里出来, 穿戴了就出去了。走之前还厉声吩咐定要照顾好姐儿。   到了贾琏王熙凤院里,见王夫人不在, 问了两句知道王熙凤根本没去只会王夫人,心内又更满意些。   王熙凤这一胎养得极好,生的倒是顺顺当当,从发动到生出来只用了两三个时辰。   七月初一一大早上,就生出来了贾赦这一房的长孙,贾琏的长子。   王熙凤这一胎生完后不似生巧姐那时精疲力尽,倒是还有不少力气。   听见产婆连声贺喜:“恭喜奶奶生了个哥儿,足有七斤三两,壮实得很呢。”   她心中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这下可算站稳脚跟,往后底气可就足了。   贾琏的勾三搭四,长辈们的暗中不满,下头婆子管事们的闲言碎语。   通通可以不用在意了。   只要好好把哥儿养大,这孩子这就是她和大姐儿往后最扎实的依靠。   比娘家,亲戚,丈夫都要可靠得多。   王熙凤一口一口喝下平儿喂的参汤,问道:“哥儿在哪呢?你看到没有?”   平儿见奶奶生了哥儿,心中也放下一块大石,轻松不少。   她虽也陪着熬了一晚上,可是一点儿也不累,笑容满面的回道:“奶奶放心,我看过了,哥儿好着呢。现下产婆正给哥儿洗澡呢,过会就抱来。”   王熙凤又问奶妈子等事,平儿说都准备好了,奶奶放心云云。   贾琏和邢夫人在外头又熬了一夜。听见王熙凤生的男胎,贾琏喜得双眼放光,心内大喊:   爷有儿子了!   邢夫人站起身来,也困意全无,心想这凤丫头倒是有福气,年纪轻轻就儿女双全了。   她问丰儿道:“你们奶奶怎么样?睡了没?哥儿如何?”   那丰儿能做王熙凤的贴身丫鬟,自然也是个机灵人。她年纪虽然不大,才十四五岁,脑子转得倒是快。   这一年多来,奶奶和平姐姐都着意讨好大夫人,她都看在眼里。   今见大夫人如此问,丰儿揣度她的意思,笑回道:“平姐姐正服侍奶奶吃东西呢,命我出来回话。”   “说这毕竟是太太的第一个孙子,若是太太不忙着回去,请太太进来看看哥儿呢。”   邢夫人虽然年近四十没有子女,口中还总说她“无儿无女的,一生干净”。   可她越是这么说,越代表她其实心里总想着自己无儿无女这桩事,越渴望感受些亲情。   听丰儿这么说,邢夫人面上故作矜持,脚步却一点儿不慢的进了产房。   王熙凤本来生产完之后脑子转得有些慢,看到邢夫人进来先是一愣。   但看到丰儿在后头拼命使眼色,又悄悄指她自己,便明白过来,吩咐道:“哥儿收拾好了没有,快抱过来给太太看看。”   邢夫人见王熙凤生产一回,蓬头垢面,面色苍白中带着潮红,十分可怜,便先来她床边看看她关怀两句。   那边哥儿也洗完了澡,被好好包在襁褓里抱了过来。   虽人都一贯以为邢夫人是铁石心肠,不大近人情的人,可这时代的女人,少有不喜欢小孩的,邢夫人也不例外。   就算是二房的宝玉,邢夫人见他可爱,心里还有三分真心怜惜呢。   更何况眼前是她名正言顺的孙子。虽说这孩子才出生都和猴儿一样,邢夫人也越看越喜欢。   王熙凤看邢夫人抱着自己孩子开心的样儿,也把心里对她的厌恶去了二分,觉得她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琏二奶奶生了个哥儿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府。连贾母听了,都不顾暑热的天儿,亲自赶来他们小院看望。   这一年贾府先是大小姐封妃,位视二品爵比郡王,又得了“贤”这么个极好的封号。   两位贵妃两位妃四位得了封号的娘娘的封号,封号分别是“庄”、“慧”、“贤”、“宁”。   论起来,这四个字里,只有贾府贤妃娘娘的封号是最好的。   “贤”之一字,讲起古来,从后宫封号上来说,是唐朝后宫四夫人之一的封号。   而从前朝来说,“贤”字也是文臣武将们梦寐以求的死后谥号之一。   “庄”、“慧”、“宁”三字的寓意是好,可离“贤”字还差着一截呢。   是以贾府众人因元春封妃的事情开怀过后,又都有那么一些不足。   娘娘无子都能得一个妃位,还能得这么好的封号,可见皇上对娘娘宠爱至极。   是不是若娘娘有个一男半女,这两个贵妃的位置,娘娘也能争上一争呢?   现在贵妃位上已满,娘娘想要再有所进益,可真是要靠天意了。   但不管怎么样,娘娘得以封贤妃,都是极大的喜事。   再加上太上皇皇上恩旨,许娘娘归家省亲。贾府四月份就已经选好土地酬好银子,开工动土了。   现今荣府长房又有了嫡子,后继有人,更是喜上加喜。   等贾母来的时候,王熙凤已经被平儿服侍着擦过一遍身,沉沉睡熟了。只有邢夫人还在另一侧屋里,抱着哥儿不撒手。   哥儿已经吃过奶,现在邢夫人怀里睡得极香。   贾琏看自己的儿子也越看越喜欢,难得凑在邢夫人身边,名义上的母子两个好好说了几句话。   此时虽才将将辰时(早上七点),日头却毒得很。   见贾母来了,邢夫人欲要迎出去,又舍不得怀里的大孙子,因此犹犹豫豫的把孩子放到奶妈子手上,晚出去了一步。   幸而贾母心里高兴,也没在意这些细节。   等欢欢喜喜看过重孙子,又问过一遍凤哥儿,见大姐儿不在,贾母便问平儿:“把姐儿送到哪里去了?”   平儿这才明白过来二奶奶昨晚的意思,赶紧笑回道:“昨儿奶奶发动了,太太知道放心不下,命人把姐儿接到东院里照看去了。”   贾母看了邢夫人两眼,难得赞她道:“大太太有心了。”   这事本来是王熙凤先把大姐儿送到东院,邢夫人才命人好好照看的。   平儿一张嘴说反了因果关系,让邢夫人得了赞,邢夫人就算脸皮再厚,也有些脸红。   贾母看邢夫人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以为她进了门二十年,终于长进了。   又听说她陪了一整晚,竟关怀她道:“这一晚上你也劳累了,快回去歇歇罢。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邢夫人心内颇有些受宠若惊,又奉承两句,竟然说得贾母高兴起来。   她毕竟是四十岁的人了,又熬了一晚上,到现在也实在撑不住。往贾母怀里看了好几眼哥儿,方行礼告退,回家睡觉去了。   贾母又放平儿丰儿等自回去补眠。平儿看看外头地上的日光,心内感叹奶奶这个月子又要受苦了。   恰逢这个哥儿出生和贤妃娘娘封妃是一年。贾母便出主意,请宫内贤妃娘娘给这个孩子赐名。   贾琏王熙凤自然没有不愿意的,而且这件事他们两个愿意不愿意,其实影响不了什么。   邢夫人虽然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自家亲孙子为什么要二房姑娘给取名字。但想到那是贤妃娘娘,这些不舒服也就散了。   王夫人只可惜她闺女没有一儿半女,倒是要给别的孩子取名儿。   贾赦贾政哥儿两个都十分愿意,于是这事便拍板定下。贾母亲写了折子递到宫中去,请元春起名儿。   自元春成了贤妃后,她反倒把从前那些不安惶恐都去了不少。   皇上若真是不喜欢自己,为何月月都有两三日要来自己这里?自己身上难道有什么可被皇上图谋的不成?   而且不管怎么说,入宫三年,皇上给的宠爱,位分,封号都是实打实的。   除了孩子,自己样样都比宁妃强些。现在两人同居妃位,倒也公道。   就是怎么一直都没有孩子呢……   今年元春已经二十有四。宫中妃嫔里,年纪最大的是一位从潜邸就跟着皇上的张美人,今年正好三十整。   其次便是庄贵妃和李美人,和圣上同庚,是二十有八。   慧贵妃与邱贵人同庚,都是二十有七。皇后娘娘便再小一岁,与宁妃同庚,两人都是二十六岁。   作者有话要说:   权势让人沉醉呀=w=乱花迷眼还能一直保持清醒的人太少了。   要不要……一起恭喜圣上大猪蹄子洗脑成功?   下一章还是下午三点啊OTZ   感谢在2020-06-14 14:50:06~2020-06-14 23:5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浅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含光、连川 10瓶;天地人 9瓶;半夏倾城 7瓶;兔兔 5瓶;evaaa 2瓶;tracy、鹅鹅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铺路   再往下便是元春了。   元春底下罗贵嫔, 韦充仪,蒋嫔,孙美人, 钟御女五个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   其中韦充仪, 蒋嫔,钟御女三个二十又一,孙美人刚好二十。罗贵嫔是后宫诸人中年纪最小的,今年才十九岁。   元春手里拿着家里的请安折子, 想到连十九岁的罗贵嫔, 膝下都有了四公主。   琏二弟妹今年似乎也就二十一二,现今也已经儿女双全。   自己白白比她们大了三五岁, 到现却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心下又是一阵黯然。   不说二弟妹只是夫妻两个,只要恩爱, 早晚都会有子女。   就说论起宫中这些人来, 皇后娘娘自己自然是不敢比。庄贵妃姐姐和慧贵妃姐姐,也都是潜邸老人。   就从她们这一批人来看,宁妃虽也是潜邸出来的妃嫔, 可她真正受宠还是这两三年的事儿。罗贵嫔是和自己同一日受封为妃嫔的。   论起皇恩雨露,自己要比宁妃和罗贵嫔都多上一些。   怎地她两个接连有了身孕,生下三公主四公主。偏偏就是自己子女缘分这么浅薄?   抱琴看元春走了神,知道又勾起娘娘的伤心事, 有意岔开, 笑道:“家里添丁添子,是大喜的事儿。哥儿若能得娘娘赐名, 必然往后大有福气。”   元春摇头笑道:“一家子骨肉,有什么‘赐’不‘赐’, 福气不福气的。”   虽如此说,元春到底命人拿笔墨来,思索半日,在纸上写下“蓁”、“芃”(peng,二声)二字。   抱琴看着不解,笑问道:“咱们哥儿难不成要叫两个名字?”   元春一笑,点点“蓁”,道:“这个给我大侄女。”   又点点“芃”,道:“这个才是给小哥儿的。”   贾府里不意娘娘连大姐儿的名字都赐下来了,谢恩不止。   贾政抚须说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我行其野,芃芃其麦’,娘娘这是盼着咱们家人丁兴旺,家族兴盛啊。”   贾珍凑趣笑道:“得了娘娘金口,咱们贾家,是想不兴旺都难呐!”   王熙凤得了哥儿并贤妃娘娘赐下名字来两件喜事,让贾府又办喜酒好几日。   把娘娘的话都传下去,从此贾家上下都管大姐儿叫“蓁姐儿”,小哥儿叫“芃哥儿”。   王熙凤现在有子有女,万事皆足。果真把平儿的避子汤停了,坐月子的时候日日都把贾琏往平儿房里推。   见平儿每每第二日起来面上都有些惶恐,王熙凤又把她单独留下,狠劝一番:“难不成在你心里,你奶奶我就是这么可说话不算的人不成?”   “你就趁着现在好好把他勾住,怀上一个,我也好和老太太、太太说,给你摆酒请客的正了名分。”   “看你琏二爷这行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又多了几个人呢。到时候我看你后悔不后悔!”   平儿见王熙凤真不在意,果真又和王熙凤怀孕时一样,使出千百样功夫,把贾琏勾在她屋子里,不令他去找外头乌七八糟的人。   七月二十九是青玉满周岁。林海文皎本都商议好了,还是只请近亲朋友来,热闹一日便罢。   谁知七月二十六朝会上,等要散朝,皇上竟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林海:“朕记得林卿家的幼子似乎是要满周岁了?”   林海只得出列回话道:“承蒙皇上关怀,再有三天便一岁整了。”   皇上又问:“可取了名字没有?”   林海忖度着皇上这是要赐名的意思。   他和文皎给青玉虽起了大名,可怕孩子小养不住,大名早早说出去不好,所以也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林昭”此名,连苏府并黛玉都没告诉。专等青玉好好养过三岁,开蒙读书才说出去。   若是旁人,就算已经给孩子取了名字,也得说没取,以讨皇上的欢心,承了这个恩德。   可林海一则现在不想再出什么风头,得了圣上赐名儿,不说现在风光太盛,这孩子也一辈子都要活在受人瞩目之下。   二来青玉的“昭”字是他和文皎一起一个字一个字选出来的,寓意着林府从此光明向上,一扫阴霾,并不想此名平白被换。   是以林海故意脸上带着羞赧的神情,犹豫道:“回皇上的话,臣老年得此一子……已经早早取了“昭”字为名,只怕孩子养不大,故此还没说出去。”   皇上也不是非要给林家哥儿赐名。而且想到林海真是四十岁上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说不定他夫人还怀着的时候就把名字想好了,也不疑有它。   他坐在龙椅上赞道:“‘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林卿此子日后必能像林卿一样,成为国之栋梁,替国扫除奸恶啊。”   林海又赶紧谢恩:“多谢圣上。臣只盼着这孩子能平安长大,日后若有机会,也能为国效力。”   自家孩子能得皇上几句夸赞,换做别人已经喜得抓耳挠腮,回家就给祖宗上香去了。   可林海和苏尚书两个对视一眼,面上虽都笑着,眼中却都隐隐含着忧虑。   皇上虽没赐名,可早朝上提了这么一嘴,下朝时林海就被官员们的恭贺声包围了。   幸好林海官位高,一般二般的人路上碰见了恭贺几声就算,没什么人敢直接冲到他办公室里去恭喜。   地位够的那几位,也都深受皇恩。虽林家皇恩更深厚一些,但也没到让他们不顾体面去恭维的地步。   林海在刑部坐了一上午,倒还清净。等看着快到午时,林海便想着这时候回家,正好赶上吃午饭,也把这事跟月娘说说,便起身出门要回家。   才出了门,便看到苏尚书远远的走过来。林海赶紧迎上去两步,一揖道:“岳父大人。”   苏尚书拍拍林海的肩膀,笑道:“就知道你这个时辰要回家吃饭。”   “你差人回家和文皎说一声,就说我把你带走了。今儿咱爷两个去凝晖楼喝一盅,如何?”   林海错半步走在苏尚书后头,笑道:“岳父大人有请,小婿自然从命。”   说着,林海朝后头吩咐道:“林平,你回去告诉夫人,今天回去给她带凝晖楼的清凉醉喝。”   苏尚书已经司空见惯,但还是前头一笑:“年轻人呐……就是喜欢这么黏黏糊糊的,连出去吃个酒都要带东带西。”   “不像是我老头子,再过个十年八年,就要预备致仕喽。”   林海听到岳父大人这句“年轻人”,颇有些不好意思。论起年纪来,他可只比苏尚书小十岁左右。   可听到苏尚书后一句话,他就把不好意思丢到爪哇国去了。   林海颇有些震惊的问道:“岳父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苏尚书今年不过五十三岁,就算再过十年八年,也才六十二三。   在六部尚书之位的高官,只要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干到七八十岁的也多呢。   像是前吏部尚书曹老,六七十岁还能中气十足的把人骂个狗血喷头!   干到七十三岁,直到大病一场,再也不能胜任职位,才光荣致仕。   现任吏部尚书张尚书也已经年逾七十,身板还硬朗的很。   余下礼部尚书工部尚书两位也都是六十大几的人,还坚守在岗位上。   苏尚书这个岁数,这个通天的关系,若是身体撑得住,再干二十年,才是理所应当的。   打算才过六十便要致仕,实在是奇事。连林海都一时没转过弯来。   苏尚书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文坚已经是大理寺少卿,听说再过两年,圣上有意将他外派出去做个布政使按察使。”   “文哲来信,说已经在苏州安定下来了。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这一去,十年八年之后,少说也是个从三正四。”   “你年纪轻轻便是二品尚书,往后入阁不是难事。”   “十年之后,太子也将要成人。到时候我若不退,咱们家里两个阁臣兼二品尚书,还有两个三四品……”   林海明白过来,这是岳父大人怕日后太子成人,母族过盛惹圣上猜疑,所以早早就打算起来了。   苏尚书看林海一眼,知道他明白了,点头笑道:“往后你两个舅兄,还得你这妹夫多多提点提点。”   林海恭敬应道:“岳父大人放心。”   等下午林海到家,文皎看他一身臭汗,还带着酒气,赶紧打发他先狠狠刷牙漱了口,再命人抬水给他洗澡。   林海躺在浴桶里,享受着夫人的精心擦洗服务,把今日上朝的事儿和苏尚书与他说的话倒豆子一样说完了。   然后感叹道:“岳父大人还有一句没说。”   “他要这么早早的退下,还是为了给我铺路。太子娘家的势力不能太盛,可也不能太低。岳父大人退下后,苏家林家也只有我才能顶上了……”   文皎看林海十分感动,不知怎的感觉有些肉麻。   她把毛巾往林海胸口一搁,边擦边道:“爹早就嫌日日上朝点卯烦得很,抱怨都没时间陪他大孙子孙女了。”   “今儿得了你这么个好女婿,可算是能早早退下松快松快,心里可是乐得很呢。”   林海看文皎穿着半透的纱衫儿,一眼就能看到里边玉粉色的抹·胸。为了给他擦身,那纱衫儿的袖子还卷了起来,露出白·生·生的胳·膊。   底下裙儿也被洗澡水湿了半边,勾勒出一双形状美好的·腿来。   他又吃了酒,比平日感觉更燥热些。看文皎一张小嘴絮絮叨叨个不住,觉着有些头晕,便直起身来堵住文皎的嘴。   这一亲上,后头的事儿就顺理成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下午好~   感谢在2020-06-14 23:50:28~2020-06-15 14:5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浅冬 10瓶;云 5瓶;扬阿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娘?   林海赤·条·条的从浴桶中站出来, 把文皎横抱·在怀里。文皎一身衣裳瞬间湿得不能再湿,紧紧贴在身上,让林海看得眼中出火。   等云·雨过后, 文皎喘匀了气, 看床上被褥帐子地上毯子全都湿了个透,恨得锤林海一下,嗔道:“我可没脸见人了。”   林海出了一身的汗,已经醒了酒, 也有些不好意思。大白天的闹成这样, 确实是闹得过了些。   文皎本来身上穿的衣裳早被他揉成一团,不能穿了。   他看文皎缩在薄被里不敢出来, 先起来去柜子里给她拿了一身衣裳,哄她穿了,自己也披上一身衣服, 才叫人进来收拾。   饶是丫头们见惯了老爷夫人两个闹, 看到屋里这个景象也红了脸。   文皎怕丫头们都不好意思,看她们拆了被褥床帐后,剩下的都命婆子们来就是。   全都收拾完, 两个人再洗了一遍澡,就又到了晚饭的时候。饭前,林海便把今儿早朝的事儿也说给黛玉听了一遍。   黛玉听说今天早朝的事儿,思索道:“咱们家现在树大招风, 青玉不受圣上赐名, 才是最稳妥的。”   林海点头笑道:“是这个道理,看来玉儿也进益不少。”   黛玉得了这句夸奖, 并没有开心多少。她看看林海,又看看文皎, 郁闷道:“到今儿我才知道青玉大名叫做什么,真是……”   “而且连外人都知道了,我才知道……”   林海文皎许久没见黛玉发小女儿脾气了,觉得自家姑娘就算不高兴撅着嘴儿也是那么可爱。   姑娘好容易发脾气一次,可不得好好哄着?   文皎看了林海一眼,把鼓着嘴儿的黛玉搂到怀里,哄道:“都怪我,就想着不能告诉别人,倒是把玉儿忘了。”   林海也赶紧认错:“都是爹的错,太紧张青玉养不好,非拦着你娘不告诉别人。”   文皎听见这声“你娘”,心里咯噔一声,接着身上就是一僵。   林海也愣住了。两个人赶紧看黛玉什么反应。   文皎林海两个成婚后,文皎自知就算自己再怎么好,黛玉也是有亲娘在的,还把她养到六岁。   自己是后妈,又是突然被赐婚下来的,前头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就是换做自己,也不能毫无芥蒂的一开始就管父亲的新妻叫“娘”。   更别说黛玉心思细腻敏感,又是小孩子,对这方面更为看重。   而文皎自己上辈子可以说是黛玉的迷妹。就算穿过来十几年,见到自己女神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那也是女神。   女神突然对自己开口叫“娘”,文皎觉得也有些怪怪的。   是以二人婚后,文皎黛玉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认黛玉对文皎的称呼是“太太。”   现在把黛玉养了三年,文皎已经不觉得黛玉在她心里是什么偶像了。   就是我家小姑娘嘛。   若这声“娘”是黛玉亲口叫的,文皎绝对开心得要命。   可这是林海在旁边说的,黛玉心里究竟会怎么想呢?   黛玉认不认可这声“你娘”呢?   还是这声“你娘”会叫黛玉想起贾敏来,想起那些伤心事呢?   文皎不知道。   她虽然照旧搂着黛玉,但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汗。   黛玉从文皎怀里钻出来,冲着林海皱一皱鼻子,哼一声道:“我就知道是爹爹不好,才不干太太的事儿呢。”   文皎心里舒了一口气,又有点淡淡的失落。   黛玉说完一拍手,朝文皎道:“那青玉周岁,咱们家还要不要多请些人?”   “若是不多请,在门口预备收礼的人,是不是得多安置两个?”   文皎回过神来,问林海道:“是了。青玉就算没得圣上赐名,也得了圣上垂问。”   “就算咱家不多请人,想来那一日来送礼的人必定会多上不少。老爷的意思如何?”   林海摇摇头:“还是原来那些人,咱们乐一乐就是。”   文皎便吩咐道:“去,再挑八个晓事儿的人,预备等那日在门口等着收礼。”   “让林平好好教导教导,若有那直接送重礼来的,一概不收。只说家里哥儿周岁,当不起这么厚的礼。”   “那平平常常的,收了也无妨。”   白露听命去安排事体,文皎又命摆饭。   等吃了饭,林海文皎黛玉三个又去看一回青玉。   自上次青玉学会叫“爹”之后的三天,无论林海怎么逗他,他都不肯再说一个字。   文皎被林海抢了先,更兼还不放心奶妈子们,是一有时间就跑去东厢房找青玉,逗他学说话。   这三天里,文皎为了听青玉叫一声“娘”,不知对青玉说了几百声“娘”。   青玉这孩子生下来就乖巧壮实,文皎又处处精心养着,发育得似乎也比别的孩子快上一些。   在会叫“爹”“娘”之后,又过了一个月,青玉终于在黛玉的殷殷期盼下,叫出一声“姐”。   为了青玉不开口叫她这件事,文皎还特意解释道:“这‘爹’和‘娘’都是好发的音儿,‘姐姐’便比较难。”   黛玉嘴上说着:“太太说得有理。”心里却还是有些郁闷。   等青玉真开口叫她的时候,她开心得把青玉抱起来举高高了一下,又亲了一下青玉的小肥脸,笑得大眼睛弯成月牙儿。   现在青玉马上要一周岁了,人拉着手就能摇摇晃晃走上几步。   他小腿儿又有劲儿,很愿意自己走走。林海文皎黛玉三个每日晨起和下午晚饭后,要每个人都拉着青玉的手在廊下走两步,他才开心满意。   若是哪一日少了一个人,他必要素着小脸,等着人给他解释。   还得和他解释一番是去做什么了没来,他才愿意露出笑脸儿来。   今日奶娘也早早就给青玉喂完饭,穿好衣裳。文皎一进门,就看见青玉好好坐在炕上,手里头拿着鲁班锁玩。   青玉听到门口动静,放下手里玩具,看三个人都在,咧嘴儿一笑,露出几颗小牙,叫声:“爹,娘,姐姐。”就伸着手等人抱他下来。   奶娘忙开了炕上栏杆的门,林海伸手把青玉抱到地上,拉着他的一只小手,哄道:“咱们出去遛弯儿咯!”   此事已经是初秋(农历七月末),白日里秋老虎虽然厉害,但到了傍晚,太阳西斜,晚风吹在身上,带着一股初秋的凉意,十分舒服。   黛玉拉着青玉走了一通,又把青玉的小手交到文皎手上。   文皎脸半背着光,看着她笑得温柔得让人惊心。   黛玉心中一动,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冲破了是的,开口喃喃说道:“娘。”   文皎懵然问道:“什么?”   黛玉笑道:“娘,您快把青玉牵好呀,他可要摔倒啦!”   林海有些怀疑他小夫人高兴傻了。   还有一刻钟便到子时了,林海无奈的看着仍在被窝里滚来滚去的小夫人,伸手把她搂在怀里,鼻尖抵着她道:“好月娘,咱们睡觉吧,好不好?”   文皎兴奋得双眼冒光,揪住林海的胡子往他嘴上一亲,嘴里碎碎念个没完:“如海,你听到没有,玉儿管我叫娘了!”   林海揉了揉下巴,把她搂得更紧了些,笑叹道:“听到了,听到了。”   “月娘这一晚上已经问过我不下百遍,我就算是没听到,也被月娘念叨得牢牢记住了。”   文皎才不想理这煞风景的老头子呢,她现在超级想拿个麦克风就开始K歌!舞起来!   但这破时代没有这些东西,文皎只能身子摇来摇去,哼一些林海根本没听过的调儿。   林海实在没办法,拿嘴堵住文皎的嘴,亲了长长的一个吻。   看文皎眼睛染上一丝欲·望,不再和个夜猫子似的发亮,林海又哄道:“月娘,你体谅体谅为夫明儿还得早起点卯,咱们现在好好睡觉,明天好听黛玉多叫几声,好不好?”   文皎被亲得有些迷迷糊糊,不那么兴奋了。   她一听林海说的话,觉得这笔交易不错,困意即刻便涌了上来。她乖巧的点点头,往林海肩窝里一缩,立时便睡熟了。   林海看一看枕边的怀表:子时一刻(晚上十一点十五分)。   明天起来的时辰:寅初(凌晨三点)。   虽然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能睡,林海还是细细感受了一番怀里的细·腻·滑·嫩,才恋恋不舍把文皎好好放在枕头上,给她掖好被子角。   他又运气平静了一刻钟,才闭上眼睛,勉强睡了一个多时辰。   幸好林海每日都是寅初起床,虽然昨儿睡得不多,今早还是按着时辰醒来,没误了事儿。   他又悄悄的更衣洗漱完毕,现又加上一项在院子里晨练,歇过一气后,回屋里吃了早餐。   林平本还是按着以前的例,给林海备的马。   林海到了门口,想着本来昨儿就没睡好,今日晨练还费了精神。骑马还要费力,今天到了衙门估计状态不佳。坐马车还能补补觉。   他便吩咐:“去拉马车来。”   林平不解老爷之意,但还是赶紧自己去拉了辆马车出来,服侍老爷上了车。   今日跟着林海出门的是洗砚青竹两个并几个男仆。林海上了车,吩咐洗砚道:“我睡一觉,等到了衙门叫我。”   洗砚应了一声,和青竹一起坐在驾车的地方儿,赶紧驾着车往刑部衙门行去。   青竹这小厮是个心里活泛的。他看老爷今儿出门不骑马,反而要坐车还要睡觉,心里又起了千般猜测,和洗砚挤眉弄眼起来。   洗砚“嘘”他一声,示意这是在外边大街上呢,注意着些,别给府上丢人。   青竹反应过来,立时便成了庄重的大家小厮范本,心里万马奔腾,面上不动如山。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也想要黛玉举高高啊!(逃!)   林府下人对林海文皎的甜蜜生活都……嘿嘿嘿嘿   大家康康巫的预收呀~   《红楼之黛玉姑姑日常》   林家幺女林鸿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儿。   大美人不爱吟诗作画附庸风雅,不爱绫罗绸缎金珠玉宝。   只爱吃吃喝喝,舞刀弄枪,路见不平干他娘的。   还有每日逗一逗玉雪可爱的侄女林黛玉。   林鸿长到十六岁,凶名在外,无人敢来求娶。   她本来觉得正好。   世风日下,对男子的审美越来越偏阴柔,她林鸿喜欢硬汉猛男,不喜欢小白脸儿。   可看哥哥嫂子都要愁死了,林鸿一拍大腿有了主意。   她要去边疆参军!说不定在那能捞到一个壮士做夫君!   又名《第一美人林鸿》   撒泼打滚求预收了呜呜呜呜,各位老爷们可怜可怜我吧=w=给我一点预收吧=w=   感谢在2020-06-15 14:53:14~2020-06-16 02:0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八岐爱胡萝卜1992、苏浅、林浅冬 10瓶;evaaa 2瓶;氯乙烯、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豆蔻   林家大少爷的周岁宴自然圆满成功, 宾主尽欢。   林昭小朋友以他白胖可爱的小脸蛋和乖巧的性格,俘获一众夫人小姐的芳心。   林海和文皎并没提前教过青玉,抓周的时候要抓到什么东西才是好的。   两个人都觉得顺其自然便是。世上哪家孩子抓周不抓到些书本弓箭等物?可能真成栋梁的又有几个?   也只有荣国府二房那宝玉, 抓的是胭脂水粉, 果真在脂粉堆里混了十年。   不过听说现今他被看着读书,从内院搬出去了。   文皎可没在里头放胭脂水粉。   ……但是文皎相信就算她放了,青玉也不会抓的!   青玉在案上东看看,西看看, 没发现他平时玩的九连环和鲁班锁。   没有好玩的, 爹和娘为甚还非要他选一个?   但青玉是个乖宝宝,既然爹娘叫选, 他便先拿起来印章,半爬半走到林海跟前,往他跟前一放。   又看到玉佩似乎是娘日日要戴的, 便把玉佩推到娘那边去。   再有一把小弓箭, 做工精致非常,青玉觉得这个漂亮的东西一定要给姐姐。   于是黛玉跟前又多了一把小弓箭。   本来青玉才抓到印章的时候,屋里人都夸赞什么“日后必定封侯拜相, 大有出息”云云。   然后,大家看着青玉接下来的动作,夸赞声都尴尬的一停。   随即人们又改口夸赞什么“日后必然是个大方的”“孝顺体贴,爹娘有福”甚至连什么“心中大有丘壑”都夸出来了。   满周岁是喜事, 请来的又都是近亲好友, 谁嘴里也不可能说出煞风景的话来。   文皎心里知道这都是客套话,但还是止不住的满面笑容。看青玉把玉佩放到她跟前儿, 觉得心中软成一片。   周岁宴热热闹闹的结束了。送走宾客时,苏府人照例又多呆了一会, 最后才走。   黛玉作为这场周岁宴的副项目总监,自然也收获了各位太太们的极口称赞。   白夫人看着黛玉坐在廊下,身板笔直,脑后发髻乌黑发亮,指挥丫头们收拾东西,几句话就把桩桩件件都安排得清楚明白,心内十分满意。   她低声问文皎道:“黛玉也是大姑娘了,她的亲事,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今日也有不少太太明里暗里问过文皎,黛玉可定亲没有,文皎对女婿有什么要求等等。   文皎只说孩子还小,想多留两年。未来给找的人家,只要家风清正,没什么污糟事儿,孩子出息就行。   本来还有人以为,林家养这么个好姑娘,就算是不往宫里送,也得嫁个王公之家,才不辜负了这好体面模样儿。   谁知苏夫人的意思是,就想找个让姑娘能呆得舒服的人家,快快活活平平安安就好。   人都心里感叹,苏夫人这后娘当得都快比亲娘还亲了。不过也难怪,这林姑娘确实当得起人这么疼爱她。   文皎还是按着她和别人说的,给白夫人说了一遍。   她确实觉得黛玉还小呢。就算是在这时候,姑娘家定亲,十二三岁都算早的。也多得是十五六才定下来的。   今儿这么多人问,不过是因为她家黛玉太抢手罢了。   白夫人看柳氏不在,和文皎念叨几声:“本来我想着黛玉和你大哥家的景德倒也相配。”   “景德虽然比黛玉小几个月,但也没差多少。玉儿确实是千里挑一的好姑娘,咱们家也是挺好的人家。景德是你爹和我从小看到大的,品行没的说。”   “可我上次入宫去,你大姐姐问我景德景礼的婚事有谱没有,意思是想过几年让景德尚二公主。”   文皎知道后头必定还有事儿,便一言不发,只点头听白夫人说完。   果然白夫人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可咱们二公主那个性子,你也知道。虽然没大错儿,只不过活泼些,不是那等温婉性子。”   “你大嫂子是什么性格儿你也知道。她听说了,虽然面儿上没露出来,我看她心里不大满意。”   “今儿告诉你这件事儿,你往后聊天说话的时候,注意着些,别不小心在你大嫂子跟前儿多提二公主。”   “你大嫂子往后自己愿意也就算了。她若是一直不愿意,我也好早和娘娘说,请娘娘另选他人。”   文皎不由得感叹道:“娘费心了。”   白夫人一笑:“嗨,这有什么。一家人能和和气气的不容易,没得为了这点儿小事不高兴。”   文皎觉得白夫人形容二公主的“活泼些”完全可以换成“活泼得太过。”   二公主是圣上登基后后宫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圣上和苏皇后唯一一个嫡女,从小就受尽宠爱。   有时候苏皇后看闹得过了,想管管,皇上还要拦着不让。   说堂堂嫡出公主,就该这样有气势些为好,不必和外头闺女似的谨小慎微。   二公主今年长了六岁,大面上一应规矩礼仪都懂得。   她对长辈十分孝顺,对姐妹堂姐妹们也十分友善,对下头服侍的伴读女官宫女太监中人们,也从不苛责。不是那等目中无人,视他人如粪土的。   可她一说话行事,小小年纪自带着皇家公主的威势,无论是谁,也不敢小瞧了这位年才六岁的公主。   二公主身边跟着的奶娘嬷嬷们,也从来不敢擅自做二公主的主。   二公主才四岁那年,有一回午膳,嬷嬷觉着二公主小姑娘家,一顿要吃两碗饭,有些多。   二公主吃完一碗再要一碗时,那嬷嬷说了一通什么女子贞静之类的大道理。   二公主懒得和她废话,虽然没吃饱,也不要了。那嬷嬷自以为管住了二公主,心里还乐呢,面上就带出些来。   恰好是当晚皇上就来了长乐宫。   皇上看二公主吃完了一碗饭,伸手就要拿她的碗给侍膳太监再盛饭,二公主却抱住碗不给皇上拿。   皇上奇道:“怎么不吃了?平日不是都要吃两碗?”   二公主严肃的说道:“王嬷嬷说了,吃两碗饭不是淑女所为,会有损我的颜面。所以父皇,我不能再吃两碗饭了。”   皇上苏皇后听完大怒。皇上斥道:“二公主该吃多少,吃得多不多,自然有太医和尚食局的看着!”   “堂堂公主,难道连两碗饭都吃不起不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体面不体面,吃得饱就是不体面了?”   “夏守忠!你去查查宫里还有哪个不晓事的不给皇子公主郡主们吃饱饭!一旦查实,全都打二十板子,罚去做粗使,不许他们再贴身伺候!”   那多事儿的王嬷嬷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宫里也找出来还真有几个嬷嬷女官,故意只给郡主们吃五六分饱,天天拿着规矩礼教念叨郡主们。   这都是宫里近十几年兴起的弊端。那些年诸皇子夺嫡,后宫里皇后贵妃们争斗不断,宫里也乌烟瘴气的。   虽说文皎还未出嫁时,苏皇后和她一起清理了一批有异心,手里头不干净的人。但风气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的。   借着这个机会,苏皇后又好好肃清了后宫不正之风。   从此之后,宫里再也没有敢仗着自己是管教嬷嬷就敢拿捏小主子的事儿了。二公主的厉害名声,也是这么传出去的。   在文皎看来,二公主的性格行事,都没什么问题。她就喜欢小女孩子这样,厉害些才不被欺负呢。   若是都养得和前朝公主郡主一样,成亲到了公主府之后,想要见驸马一面,还得先贿赂管事嬷嬷,那可就憋屈死了。   柳氏平日也觉得二公主这样的性子,才能说得上是国朝公主。   可若是身份一换,外甥女成了儿媳妇,柳氏便觉得二公主这样的性子不大合适了。   不论是家中景德还是景礼,柳氏都盼着他们读书成材,往后娶一温婉贤淑,能做他们贤内助的女子为妻。   若真尚了二公主,柳氏怕二公主身份高,脾气大,自家孩子受委屈。   而且尚了公主之后,难免有那等污糟人说她孩子是那等攀附之人,靠着裙带关系才有如此成就。   柳氏也不愿意自家孩子到时候平白被说。所以听了白夫人的暗示,心里是不大满意的。   可婆婆一向待她极好,如亲闺女一样,皇后娘娘在宫中也不容易。   她不答应,觉得对不起婆婆娘娘,答应了,心中又不甘心。   柳氏有些郁闷,等吃了中饭,就自在院子里散散,恰好来到杨先生李先生住处。   柳氏也是诗书具通之人,很是和杨先生聊了半日。这一聊就忘了时辰。   还是她身边跟着的大丫头觑着空儿提醒她一句,她才慌忙和杨先生辞别。   两个人虽聊得畅快,却并没约下次。   韩氏只有两个孩子,从前带着景岚来林府上课时还赶三赶四,都没时间多和文皎葛娘子说两句话儿。   柳氏可是有三个孩子,景德十岁景礼七岁,倒是不用操太多心。   景佑还没满三周岁,正是最皮的时候。也就是白夫人每每出门,都要硬拉着她散散心交际交际,她才出来。就这样,心里还记挂得很。   真让她自己出来,就为了和杨先生谈些诗词,白夫人虽绝对不会拦她,甚至还要鼓励她来,她自己就放不下心了。   柳氏急匆匆的进了门,不好意思的行礼道:“娘,我回来晚了。”   白夫人站起来把她的手一拉,笑道:“不晚,我和你二妹妹也才说完话。”   送走白夫人和柳氏,今儿青玉的周岁宴才算正式结束。林府里全都收拾完了,已经夜幕沉沉,从上到下都预备安歇。   只有封氏英莲小院儿里,英莲想着今儿遇见的人,脸红心跳,缩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感谢在2020-06-16 02:07:40~2020-06-16 19:0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浅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放屁的兔子 10瓶;蛀书虫子 3瓶;扬阿漾 2瓶;绿色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东篱   作为林府教老爷和几位族少爷的习武先生, 柳湘莲专得着了一个小院儿居住,小院儿前边就是习武的一片空地。   林府还转给他拨了两个男仆,两个小厮使唤, 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一日三餐都按时送来。早膳是两样米粥四样面点或者面条, 另加小菜。午膳晚膳都是一个大荤两个小荤并一个素,再加一个汤,虽不豪奢,也十分丰盛。   他到林府才四个月, 就得了春夏衣裳共十二身, 还有几双鞋靴。   柳湘莲回忆起来,他上次被这么周到的照顾, 还是他爹娘未去世的时候。   等他爹娘去了,他吃百家饭长大,吃得饱穿得暖就罢, 没那么多要求。   平日里他院子里四个人服侍他也十分勤谨, 要茶有茶要水有水。他欲要赏他们些银子,他们一个个却都推了不肯受。   那叫王忠的三十来岁男仆见他疑惑,解释道:“夫人说, 知道您一贯是个随手漫撒的,叫我们都不许多受您的赏钱。”   “咱们府上也不兴这赏来赏去的。若是干得好,到了年底,自然有双份三份的月钱拿。”   “夫人还说了, 您年纪轻, 还没成家。这些年例银子您若花不着,就请您自己好好攒着, 往后攒个老婆本也好。”   柳湘莲知道是苏夫人好意。可王忠几个平日确实是尽心尽力,若不报答, 自己觉得说不过去。   他想了一想,拿银子请厨房单独置了酒菜来,请他们四个一起吃喝了,方才觉得心里舒坦。   只有什么“攒老婆本”的话,他听过就忘了。   但这几日柳湘莲一闲下来就开始发呆,躺在床上也辗转反侧,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早为了娶妻打算起来!   那一日林府小爷周岁,满府欢庆,在园子里头摆开宴席。他和林府几位族中少爷和两位大管家林平林安坐得一席。   只不过两位管家事忙,几乎都不在席上。林府三位少爷,林峰是最小的,今年才十岁。但他性子活泛,不是那等寡言少语的。   而林昌已经十六岁,林岭已经十三岁。虽然家教一向严格,但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总有些少年习性。   没人在旁边看着,只有一个柳湘莲柳师傅,年岁又和他们差不多大,一向没什么架子。   他们都是平日里不沾酒的。今儿喝了两盅酒,便有些上头,话自然多了起来。吵吵嚷嚷,说什么科举读书之事。   这几个少爷说便说,还要拉着柳湘莲一起。特别是林昌那小子,高谈阔论个没完没了。   柳湘莲虽也是读书识字的人,小时候正经读过几年书。但后来他只看些诗词歌赋和唱词,科举文章一概不看。   林昌几人说的都是应试文章,柳湘莲虽然也能说出好坏来,但心里腻歪得很,只碍着双方面子,不好表现出来。   总算熬了半日,一边应付着一边劝酒,把这几个小子都喝倒了。   小子们!和你柳爷我比酒量,还嫩着呢!   耳边没了嘈杂之声,柳湘莲长出一口气。   他来了林府四个月,一直谨慎自持,不敢多吃了酒误事。   平日就算吃一两回,也都浅浅尝尝便罢。今日是周岁宴,席上都是好酒,明儿又是沐休,用不着上课。   柳湘莲虽说是想把林昌三个灌醉,自己却也放开痛痛快快喝了几壶。   他看着人把这几个少爷都带回去,自己也觉着有些上脸,便说出去散散。让服侍的两个小厮都自去吃酒便是,不必跟着。   因林府花园是林家姑娘们平日里上课居住之地,是以柳湘莲从前并没来逛过。   今儿是请客,花园子里也分了前后两处隔开,柳湘莲才第一次得以到园中来。   这花园又建造得十分精妙,他又有些酒盖脸,身边没人跟着,不自觉就走到了深处。   封氏上了年岁,免不得有些这疼那痛的。   近来入了秋,气候燥,封氏又有些上火。请水嬷嬷诊了脉,只说没甚大问题,开了两剂药。   又说年年如此,便多饮些菊花茶,清热明目。   英莲在旁边看在眼里,想到娘这些年受了多少苦,自己都没能在娘跟前尽孝,十分难过。   虽然家里不缺菊花茶,英莲还是决定自己去多采一些菊花,晒干了制成花茶,给娘饮用。   正好今儿是青玉弟弟周岁,先生也给放了一日的假。   英莲吃了宴席,便带着丫头到了东篱苑,此处栽满菊花,夫人也常命人来此处采摘制茶制酒。   因今日是喜事,英莲也着意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着银红的小衣,外面湘色比甲,底下榴花色的百褶裙儿,行动起来水波般颤动。   乌油油的头发挽成百合髻,正中一只花钗,上边垂下细密密的珍珠流苏直到额前,以小颗红宝做坠子。   红宝石折射的光衬得英莲肤光盛雪,再映着她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是让人惊心动魄。   发髻左边一朵绢花,上边珠子随着英莲走动一颤一颤。右边三只虫草簪子,更添一丝少女活泼。   她已经十三岁了,抽了条儿,身段也柔软起来,丝绦束起一把细腰。   更兼英莲生得极好,黛眉杏眼,低头弯腰采菊花时,看得柳湘莲直了眼睛。   但柳湘莲旋即便反应过来,这是人家闺中姑娘,万万不能唐突了。   他赶紧走两步,想藏在后边。但一来他吃了些酒,行动不似往日利落,二来英莲也跟着葛娘子习了二年武,比平常的大家闺秀更敏感些。   柳湘莲不动还好,他慌忙一动,英莲立时便反应过来,往柳湘莲藏身之处一看,之间草木摇晃,便知是有人。   英莲把花篮儿往丫头冰夏手里一搁,令她禁声,吩咐她一有不对,就大声唤人。又自袖子里滑出一柄短刀来。   刀悄没声的出了鞘,英莲也小心翼翼的慢慢行过来。   等还差五步行到柳湘莲藏身之处时,英莲厉声喝道:“何人在此放肆?”   柳湘莲早在树后看到了这位姑娘行事,没想到这娇花美人竟然如此有胆色。   他只是不想唐突了姑娘,并无意惹事,也不是什么登徒子。   听到这一声喝,他慢慢显身,双手举起来,诚恳道:“在下是林府习武先生柳湘莲。”   “因吃了些酒要散散,才不经意走到此处,并非有意唐突姑娘。”   “本想趁着姑娘不注意,在下悄悄离去便是。既然姑娘发现了,在下也无意隐瞒。”   “若是姑娘不信,林府上林尚书苏夫人并管家林平林安等都认得在下。”   “还有一位教林府姑娘们习武的葛先生,是在下的师父。姑娘大可将在下扭送他们跟前辨认。”   英莲先见柳湘莲衣饰,便知不是小厮男仆一流。   又听他说话条理清晰,言语诚恳。且林府中确实有这么一位柳先生,听陆清说早就拜了师,经常去找葛先生求问。他还有作证之人,便信了八九分。   而且这事非要吵嚷出来,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就算双方清清白白,终究是自己吃亏。   英莲便打算就此算了。况且他若真是柳先生,功夫必然不差。就算自己手里有兵器,他要对付自己和冰夏两个,也十分容易。   现在他低头站在那里,连眼神都不往自己身上瞟,可见真是知礼的。   把戒心放下大半,英莲才注意到她拿刀指着的这位男子实在是十分清俊。   她大略扫了两眼,不敢再看,只严肃道:“柳先生,此处已经是后园,您散岔路了。”   “从此处往西门出去,过一小桥,便是前园。先生若醒了酒,就请回罢。”   柳湘莲赶紧放下手,抱拳深深一礼,依英莲所说,回到前院去了。   前院里跟着他的小厮们正好才吃完酒,也喝得脸上泛红,没察觉出柳湘莲身上的不自在来。   柳湘莲回房洗澡,脑海里一直是那位姑娘的倩影。   真乃绝色人物!观她年纪不大,又如此有胆量,真是,真是……   柳湘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一时后悔没大着胆子问问这位姑娘是谁家姑娘,一时又觉得不问才是好的。若是一问,姑娘真把他当登徒子了可如何是好!   柳湘莲直洗到洗澡水放凉,才从浴桶中钻出来。擦干了身子,随意穿上一件衣服,又躺在床上细想。   这位姑娘是听说他是林府习武先生,又有林尚书苏夫人葛娘子等作证后,才消了疑心的。说明她对林府十分熟识。   她又带着丫头在林府花园子里随意采摘菊花……   这必然是一位林府的姑娘!   柳湘莲豁然开朗。可林府只有一位大小姐,年岁并不能对上。而且若是林姑娘行走,身边必然七八个人跟着,怎能只有一个丫头?   他又细细回忆平日和男仆小厮们说话,小厮们说起家里虽然只有一位大小姐,可是还有两位干小姐。   一位是葛先生之女。他隔三差五便去葛先生院子里讨教,也曾见过两次葛先生的女儿,人都唤做清姑娘。   因她年岁不大,所以并没过多避讳。那小姑娘还上手和他打过几次,绝不是今儿这位姑娘。   还有一位便是夫人自金陵街上救回来的姑娘,因夫人觉得有缘,便认作干女儿。   后来夫人又给姑娘找到了亲娘,现下莲姑娘和封氏娘子一起就住在后院儿里呢。   柳湘莲一下就从床上坐直了。   莲姑娘!这说明位姑娘名字里必然带一个“莲”字!   他心口一热,觉得这位姑娘就是他命中的妻子!   他美滋滋的盘算了几天,却发现以他现在的条件,根本娶不着这位莲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柳湘莲:我发现我在做梦!   感谢在2020-06-16 19:05:43~2020-06-16 22:4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地人 5瓶;扬阿漾 2瓶;独怜幽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人选   论起出身来, 自家祖上是个子爵。到了父亲这一辈,还剩个五品镇国中尉。到了自己这里,已经成了光头白身。   莲姑娘父亲致仕前, 似乎是位六七品官员。   若两家父母都还在, 家世门第倒也相配。现今他父母双亡,莲姑娘还有母亲,若没有别的影响,他也能上门求娶。   可难就难在, 现在莲姑娘是苏夫人的干女儿。   他来到林府这几个月, 见到两桩亲事成了。一桩是陈嬷嬷的女儿和药材铺兰掌柜成婚行大礼。   一桩是苏夫人身边大丫头许给族中族侄林明。   柳湘莲细细比较一番,不得不承认, 若是让丈母娘们在兰掌柜、林明和他之间挑选一个做自家女婿,他肯定是最后剩下的那个。   兰掌柜胜在家中有万贯财产,也是踏实会过日子的。   想想自己若是今年年末顺顺利利的签下十年合约, 是一年二百银子年例。   就算是全都一文不花的攒着, 自己也得攒上五十年,才能有兰掌柜的家资。   林明胜在心性稳当,又是林家族人亲戚。   而自己的优势……长得好和会些武, 在无权无势的情况下,根本不能算是优势。   更可况自己还有唱戏赌钱等劣迹……   依着自己现在的条件,想娶苏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都有点难度。   更何况莲姑娘是苏夫人的干女儿,就算比不上正经大小姐, 她往后的夫婿也不会找一个他这样空有一身力气和一张脸的人。   柳湘莲躺在床上, 拿被子蒙住头,心里懊悔极了。   让你从前不好好读书!不早些找出路进益!   文不成武不就!拿什么去迎娶心爱的姑娘!   英莲想了几日柳先生, 就强令自己不许再想。   柳湘莲能想明白的事儿,她自己也能想明白。   除非夫人和母亲都糊涂了, 不然她们给她选的夫婿,绝对不会是柳先生。   柳先生虽然站在那里俊雅非常,就连举着双手都那么好看……   但是,绝非自己良配。   英莲自家想明白过来,但她这几日的反常,全被封氏看在眼里。   封氏看英莲这两日没事儿就脸儿红红的,眼神儿放空,她活了五十岁,什么没见过?一看便知道姑娘这是不知道对谁动心了。   她本来想问英莲两句,又怕英莲不愿意说,因此暗中焦急了几日,没等着个好时机相问,更上火了些。   又看英莲想了几日便罢,封氏心中也松了口气,但到底把这事儿记在了心上。   姑娘已经十三岁,也该谈婚论嫁,早早找一门可靠的亲事。   她这副身子骨儿,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只盼着她闭眼之前,能看到英莲风风光光出门子,终身有靠才好。   但她在京中,除了林府之人,一个不识,一个不认。   而且英莲又是苏夫人的干女儿,她们的大恩人。于情于理,也得先问过苏夫人才是。   封氏有了主意,便趁着苏夫人有空儿的时候,上门拜会,说出来意。   文皎看着封氏进了门儿,没等她行礼,便命白露把她扶到炕上,两人对坐。   封氏今年已经五十有二,虽在这个时代已经能称得上是高寿,但贵族大户之家,生活条件好,能活到五十六十七十的比比皆是。   所以封氏这个模样,放在众位太太里边,都像是六十岁的人了。   白夫人已经五十三岁,若和封氏站在一起,倒像是比封氏年轻十岁似的。   封氏在炕上坐好,不好意思道:“身子没好全还非要来,给夫人添麻烦了。”   文皎看封氏虽然气度不减,但头发即将全白,因病未好全,竟然还露出些要下世的光景来,十分心酸。   水嬷嬷上次给封氏诊完脉后来找文皎,说封氏的身子多,少则还有二三年,长则还能支撑五年。再多,就要看老天给不给时间了。   到底是丢了英莲那几年,她先是颠沛流离,后来又寄居在父兄家里,日夜做针线贴补家用,又总是受气伤了根本。   而且她还有做针线留下的眼花和肩颈疼痛,冬日里受冻留下的膝盖疼等毛病儿。   就算在林府已经住了将近两年,认真调养着,亏下去的底子也补不回来了。   文皎赶紧命上热茶点心来,两个人叙过寒温。   封氏知道文皎平日行事风格,也不多客套,直接说明来意:“夫人,我想着英莲这孩子已经十三岁了,到了说亲的年纪。”   “只是我也没什么亲友。少不得还得来问问夫人的主意。”   文皎知道这是封氏慈母之心,且英莲也确实到了年岁,便笑着一一把自己的打算和封氏说了。   “你放心,英莲这孩子我既然认了义女,自然也会好好替她打算。”   “本来,咱们府里现在住着我族中一位族侄,名叫林昌的,今年十六岁。”   “他十四岁上就中了秀才。听我们老爷说,下一科乡试他若下场,也有六七分把握能中举。”   “他家里父母皆在,也有些田地过活。这孩子人又出息,长得也端正,人品我亲自看过,也还不错。”   “再者他又是我林家人。若是英莲受了什么委屈,我也能替她做主撑腰。”   封氏听到此处,心下觉得这人实在是个极好的人选。   她有些紧张,怕对方家里看不上英莲,斟酌着问道:“既然如此,那林公子家里,可知道不曾?”   文皎就知道林昌这个人选封氏必然满意,但她还有一个人选没说,便笑道:“本来这件事儿,我去年春日便要说的。”   “可没想到,去年春日里,本来前年金陵街上一眼相中英莲的那位冯公子冯渊,抛家舍业的跑到京中找我来了。”   “他说他是真心想求娶英莲为妻,求我千万给他一个机会。”   “我看他是真心诚意的,便答允给他本钱,教他做生意。”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我和他签了五年合约。五年之内,算是他学徒,一年给他五十银子年例。五年之后,我给他本钱。他赚到多少,我们五五分成。”   “他自家在金陵,也还有房屋土地,一年有几百银子的出息,很够过活。”   “春日的时候他和我家两个族人南下做生意去了。若是这一回干的好,他真有些做生意的才能,这位冯公子也算得上一位良人。”   “我想着英莲年岁也还不大,就给冯公子一两年,看看他到底干得如何也好。”   文皎看封氏若有所思,又补充了一句:“林昌好是好,可往后发达起来,真是什么样儿,我也不知道。”   “冯渊虽只是行商,可他好歹是相中英莲这个人儿,而不是林府干女儿这个身份。”   封氏和文皎想的一样。   林昌条件好是好,十几岁就能中秀才,若是下一科再中了举人,等到四五十岁,一个四品是跑不了的。   再往高了想,二品三品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这么好的条件,万一到时候人家想起来英莲到底没什么根基,后悔求娶英莲,给她气受怎么办?   就算苏夫人给英莲撑腰,但这做起官来山南海北,书信往来一两个月。等苏夫人接到信儿,往坏里想,怕是英莲尸骨都没了。   冯公子虽然现在条件差,但他好歹是真心看重英莲。   为了英莲,连好好一年几百银子的日子都不过,跑到京城来给林家做学徒,只为了一个机会。   封氏这么些年下来,也看开了。荣华富贵虽好,但若是时运不济,无福消受,还不如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呢。   只是林公子冯公子两个到底一个是士,一个是商。   就算本朝士农工商不再身份云泥之别,可除了皇商之外,士就是比商强上许多。   文皎看封氏也犹豫不决,笑道:“现在女孩子出阁都晚,十八九出阁的还多着呢。就算是二十一二的,也不是没有。”   “现在英莲才十三岁,过两年再定下亲事也不晚。你回去可以把咱们今儿说的话,慢慢透给英莲听听,看她怎么想罢。”   “终究子女婚事,还是得她自己心里愿意才好。若不然就算条件再好,成了怨偶,日子也过不顺当。”   封氏在文皎这里得了信儿,心下踏实许多。她又再三谢过文皎,方又慢慢儿的出门回去了。   文皎看着封氏这个样儿,心里更酸了。   自己带了黛玉这么几年,又亲身做了娘,对封氏的心情更加理解。   可水嬷嬷的意思是,封氏也就只有这几年了……   就算英莲十七岁出嫁,封氏都不一定能亲眼看到了。   文皎下意识的捏了一下身上带着的荷包。   这个荷包的夹层里现在还装着养身的粉末,是她生了青玉之后日日都在用的。   要不要给封氏也……   文皎才起了这个念头,便听到外头又有人来回事,便先办家里的事儿。   办完了几桩事,文皎冷静下来,坚决的把刚才的想法否定了。   自己身怀药阁这么个金库,做了十几年丫头宫女,却平平安安活到现在没被发现的秘诀就是谨慎。   除了苏皇后,林海,黛玉和自己外,她再也没给别人用过里头的东西。   多给一个人用,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再说,现在给封氏用了,以后给不给杨先生李先生用?给不给水嬷嬷卫嬷嬷用?   这四位先生嬷嬷要么是她的老师,要么是贴身照顾她的人。论起情分来,都比她和封氏要深。   她们四位也都是五六十的人了,身上常常有些小毛病。以后必然会走在文皎前头。   还有白露等人,跟了她三四年,都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她们以后出了事儿,难道每个都要救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柳湘莲主动进行了一遍冯渊当初的自我审视。 第134章 双刃   这个口子绝不能开, 一开就没个头。   若是真被人发现她的这个秘密,她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还会祸连身边的人。   文皎念了几声佛。   若是神佛菩萨真的有灵, 当知我已经救下英莲, 找回封氏,变了她们的命运。   这即便不算是功德,也绝不是罪孽。   封氏回院之后,拉着英莲, 把她和苏夫人说的话都慢慢告诉了英莲。   英莲听到是谈及她的婚事, 自然是害羞的。但知道这是终身大事,夫人和娘都是为了她好, 便好好坐在那里听完。   英莲虽没说,但她听下来之后,自己心中取中的是林公子, 而并非冯公子。   不是因为她贪图林公子以后的大好前程, 还有夫人侄媳妇这个身份。   而是……一想起冯公子,她就会想起来她被拐了那些年的日子。   一堆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有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看着。   不听话要挨打, 和别的女孩子怄气也要挨打,不吃饭也要挨打,哭也要挨打。   英莲一直记得,她被带出来卖掉的前一年, 一个婆子捏着她的下巴, 和三四个男女一起,对她的容貌评头论足。   有一个男的, 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恶心,眼神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 说她:“这妮儿长得真俊,就是不够勾人。你们这教的是不是没使出真本事来?”   他一边说,一边摸了一下他旁边一个女子的腰。   那女子英莲也知道,经常出入院子里年纪大些,过了十岁的姑娘屋子里。   然后那些屋子里便会传出哭声。   听那男子挑刺儿,捏着英莲下巴的婆子却不高兴了,瞪他一眼:“你懂什么!颜色不够的才得学得勾人。”   “到时候卖到楼子里,老鸨省了□□的功夫,还能多给些银钱。”   “颜色好些的,呆木一些,反而惹人怜爱。不是那等一看就妖妖调调的。”   婆子转过头来,看看英莲的脸,满意的点点头儿:“就是这样才好。”   “这样的好模样,说不准就碰上一个冤大头,三五百的买去了呢。”   英莲那时候虽然和以往一样,一句话也不敢说,任由他们上下打量。   等他们打量完命她回去,她再呆呆木木的回房去。   可等回到房里,英莲还是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又赶紧擦拭。   她摸摸自己的脸儿,不知是应该庆幸爹娘把她生得好,让她不用学那些污糟事。还是该难过爹娘把她生得太好,让她被拐子拐了来呢?   到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去……   本来英莲在林府开开心心过了两年,孝顺夫人和娘,和妹妹们一起读书习字,还能习武,快把被拐那段时间的事儿忘记了。   今儿听见“冯公子”三个字,英莲免不得回想起来,觉得身上又是一阵发寒。   因莲姑娘在床上躺着想事儿,冰夏便搬了针线框子来。她一边做针线,一边半只眼睛一直看着姑娘。   见姑娘身上抖了一下,冰夏忙自脚踏上站起来,问道:“姑娘可是冷了?要不要加件衣裳?”   英莲被冰夏这一声叫了回来,但身上还是发寒,便勉强笑道:“好姐姐,快给我倒一碗热茶来。”   冰夏赶紧连壶端了来,英莲狠狠灌了两杯热茶,才觉得缓过来些,又握紧了袖子里的短刀。   现在她可不怕了!若是再有人敢拐她,她就用葛姨教的招数一刀刺过去!   顾不了冰夏想的什么,英莲又跑到堂屋架子上取下双弯刀来,弯刀出鞘,寒光瞬显。   自从那日她们三个隔着帘子看了葛姨和那新来的柳先生比试后,都决定要和葛姨一样使双刀。   虽说现在她们还不能使真正的刀具,都是用未开刃的刀演练。   但夫人还是特意给她们三个打了好刀来,一人一双,都挂在她们各自屋里墙上,激励她们好好习武。   英莲摸着刀身,眼里露出一丝笑意来。   可旋即她脑海里又浮现出来那日在东篱苑遇到的男子身影……   似乎,真和那日与葛姨比试的,是同一个人?   本来前几日,英莲每次想到他,心里都甜丝丝的。   可是她现今却有些懊恼。这人怎么说的真是实话!   若他身份再高一些,是不是就能进夫人和娘的备选了呢……   冰夏拿了一件披肩过来,看姑娘拿着刀就走神了,吓得赶紧提醒道:“姑娘?姑娘若是无事,咱们就把这刀收起来罢。”   英莲回过神来,看冰夏一脸紧张,赶紧把刀收了,笑道:“我又走神了。”   冰夏今年十七岁,本来是夫人院子里的二等。因夫人一气儿认了两个干女儿,一时找不着合适的人服侍,便把她拨到莲姑娘这里来。   同她一起拨过来的还有本来是三等的寒碧,今年十五岁。   莲姑娘见寒碧也晓事体贴,便命她日常只在封太太正屋里服侍,不必到她这来。   是以现今莲姑娘屋子里,还是只有冰夏全权掌着莲姑娘屋里的事体。   除了她两个二等外,莲姑娘屋子里还有四个三等丫头听使唤。   这四个三等丫头莲姑娘也照旧分给封太太两个,自己身边只剩下冰夏并两个三等丫头。   幸好院子里按例有两个做粗活的婆子和两个扫洒使役的小丫头。加起来有十个人服侍封太太莲姑娘两个,也尽够使唤的了。   冰夏把披肩给英莲披上,又问道:“姑娘,虽然明日是沐休,也不好起太晚了,总还要给夫人去请安。要不要打水洗漱?”   因文皎知道英莲并陆清都是有亲娘在一处的,虽然认了她们做干女儿,也并没强要她们日日来正院请安。   一来三个姑娘都要早起上课,一天时间也安排的颇满。   若先来她这里请安,再回去陪着亲娘吃饭,一来一回,太费时间。   女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有这两三刻钟,多睡会觉不好?   若是直接请了安在正院吃饭,那人家亲娘可不就孤零零的一个了。   再说,若是干姑娘们来了一起吃饭,自己一家人便不能轻轻松松说些事儿,总会不比没有外人自在。   左右学堂里都会见的。文皎便命她们只要沐休日来一回正院便是。   英莲一看时辰钟,已经将近亥时了。今儿吃了晚饭,被娘拉着说了一通话,回来又发了一会子呆,不知不觉便已经这个时辰,赶紧命人打水来洗漱。   冰夏照例是陪着英莲睡在床外的。看姑娘上了床,仍不闭眼睛睡觉,反而还在想事儿,冰夏免不得又劝两句。   英莲也强令自己不许再想柳先生,只和冰夏笑道:“我想着中秋给夫人做的抹额还差一朵花儿,明儿赶紧扎好。这就睡了。”   冰夏明明看出来莲姑娘想的不是这个,也不深问,知道姑娘是个明白人,必不会把自己陷进去了。   看姑娘闭上眼睛睡熟,冰夏也赶紧睡觉。她明儿可得比姑娘早起些,服侍姑娘梳洗呢。   林游三个出去半年回来,带着满满几车的绸缎茶叶等物回来。算好了若这一批货就算出脱八成,除去成本外少说也能有个几千银子的赚头。   因想赶在中秋前到家,三个人很是赶了一段时间的路,队伍里已经是人困马乏。   林游三个因路上要见识见识各地风情,所以回来时走的是陆路,并没走水路。   好容易在八月十三中午赶到城门口,队伍里的人看到巍峨的城门城墙都双眼放光。   更兼林游还往后一抱拳:“这些日子辛苦兄弟们。等到了府上,我必然回明夫人,给兄弟们都加赏钱!”   那林府帮着押送东西一路出门又回来的十来个男仆更兴奋了。   林明虽然不在乎这点赏钱,可想到回到府上就能见到他未过门的媳妇了,也十分期待。   后头车上还有他给白霜带的东西呢。也不知道白霜喜欢不喜欢。   只有冯渊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嘴唇抿得更紧了。   林游觉着身边有些不对,往冯渊脸上一看,看他眉头都锁紧了,就知道他为难的是什么,心里有些不屑。   但毕竟也朝夕相处一同共事一年半了,也有些可怜他。   林游把马头凑近了些,对他说道:“你也知道夫人的性子。这事儿我替你瞒不过去,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说罢。”   就算没人和林游说过冯渊的事儿,以他的脑子,把去年夫人金陵街上救下的人和冯渊一对,再想想夫人的干闺女莲姑娘,冯渊是为什么来的,他就明白个十成十了。   他才猜到冯渊心思的时候,也觉得他情深感人。   毕竟年岁差不多,冯渊能有勇气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来当伙计,就为了娶心爱的姑娘,林游还是有些钦佩的。   林游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宣之于口,不然就是毁了莲姑娘的清誉。   说起来这莲姑娘按着辈分算还是他干侄女呢,更得好好护着了。   是以林游平日带着冯渊的时候,能尽心多教就多教一些。   不说为了冯渊,万一他和莲侄女的亲事成了,冯渊能多赚些银子,那他莲侄女往后日子不是更好?   可谁知道冯渊这么多情,这回南下做生意,竟然又在街边买了个女孩子。人家求情他就心软,还带回来了。   林游本来都快把他当自家侄女婿看了,谁知道他来这么一出。   虽然这两个还没成双,但林游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恶心坏了。   海嫂子若是知道这事,只有比他更恶心的。看来冯渊这小子再想肖想他干侄女,是难咯。   冯渊听了林游的话,也自知这事绝对瞒不过苏夫人。   他对着林游拱拱手,回头看看后头一辆青布小车,整张脸都快皱成抹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个月好几天都是下午才发的第二章 !   今天第一章 就提前啦,第二章12点=w=   感谢在2020-06-17 01:14:55~2020-06-17 23:3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064540、林浅冬 10瓶;黎子、鸢栀 5瓶;扬阿漾 4瓶;月夜№修罗 3瓶;不够看呀不够看 2瓶;璇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买人   却说林游林明冯渊三个春日里打点了人马财物南下, 预备到苏杭一带去先收些绸缎布匹并市面上常见的货回来。   虽夫人说此去一趟只是先让他们练练手,见识见识各地风土人情和熟悉在外行走该如何行事,并不是想这一趟就让他们赚多少银子回来。   但林游三个都是少年人, 其中林游虽然辈分最大, 但他又年纪最轻,今年才十七岁。   就算平日行事再稳重,到底心里有一股意气在。   已经各处学了一两年才出门行走,若这一趟还是空手回来, 夫人虽不怪罪他, 他自己也觉得怪丢人的。   冯渊是因着想要求娶甄姑娘,也想好好走这一遭。   林明虽然对做生意不感兴趣, 但也想做出点成绩来给白霜看看。   是以三个人心里都想着就算这一遭只是试手也要好好干。   夫人还专门给他们三个挑了经常在外行走各家送礼的老仆,来提点着他们外头如何行事。   三个都是知恩图报的人。夫人样样为他们打算得好,他们心里头劲儿更足了。   三月末出的门, 一路坐船南下, 到扬州已经是将近五月。   三人两三个月内在扬州苏州金陵杭州几地往返多次,认认真真挑选了最好的货源,林游更是使百般手段压价。   出来做生意, 就要脸厚心黑嘴巴甜,林游本来就有这方面的底子,出来一遭历练得更是厉害。   林明冯渊两个虽然比他大,但一个是家中幼子, 娇养惯了。另一个也做了十八/九年爷, 遇到甄姑娘之前心气也不低。   是以两个人加起来竟然没有林游一个能说会道。他两个也不甘落后,一面看林游如何行事, 一面主动担下各处看货的体力活儿。   三个人通力合作,虽然是第一次出来行商, 事儿竟然也办得不错。三人情分也比刚出来时候更深了。   带到六月末,身上本钱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货物也置办齐全。   忙碌了两三个月,总该歇息歇息。再说就是他们三个急着回去,那些出来帮忙押送东西提点他们的林家男仆,也该犒劳犒劳。   是以回去的路上,从杭州往北走,直到扬州一带,都行得不快。   等到了苏州地界,林游林明两个还带着林家一些老人回到老宅,看望父母,顺便替尚书夫人两个祭拜先祖。   冯渊不好跟着一起回去,便自己带着人在苏州城内逛逛。   因他知道苏州是甄姑娘的老家,所以这一逛起来就格外仔细。   恰是路边正好又有那卖姑娘的。自从那年见过甄姑娘后,冯渊便再也见不得路边这些卖女儿的。   他怕又是拐子,特意上前问了几句话。   那卖姑娘的男子本来还在训斥跪着的姑娘,叫她不要哭,看着让人晦气。   见冯渊朝他走来,锦衣华服,年纪又轻,身边还带着两个人,自然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   那男子眼前一亮,便开口问道:“公子是要买人?我们家这姑娘别的不说,颜色是极好的,今年十四岁,还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   “她还会认得几个字。公子若买回去,当丫头做侍妾都使得。”   冯渊看这男子身上穿的虽然不如他,但也是绸缎做的。   再观他说话行事,不像是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人,便有些心生警惕,问道:“这女孩子是你什么人?”   那男子似是知道他想什么一样,赶紧解释道:“这位爷,不瞒您说,她虽然不是我的亲闺女,也是我的亲侄女,我从小把她养到这么大的。”   “这两年苏杭一带才打过拐子,若真是我拐来的,也不敢这么大剌剌的出来卖呀,您说是不是?”   男子看冯渊若有所思,赶紧又补充道:“您若是不信,我家就住在苏州城西边,左邻右舍都认得!”   本来冯渊只是问个两句,见十之八/九不是拐子,便想转身走了就是。   只是那男子在这等了也有一个半个时辰,才看着这么个衬头的,可不是得再推销一番?   冯渊才问了人家好几句,也不好立时就走,又听他说了几句。   那男子看冯渊总不心动,赶紧把姑娘的脸儿抬起来给冯渊看看。   这一看不要紧,冯渊立时就看住了!   不为别的,这姑娘看上去眉眼和甄姑娘似乎有三分相像!   都是那细细的眉毛,水汪汪的眼睛。这姑娘才刚哭过,眼圈儿红红的,十分可怜,在冯渊看来就更像那时候的甄姑娘了。   那男子看冯渊看住了,心内虽然高兴,也有些纳罕。   自己这侄女虽然有几分美貌,但也不是什么天仙一样儿,怎么叫这么一位公子看住了?   但多想无益,赶紧把他侄女卖了换银子才是要紧。   那男子名叫钟全,本来是做些生意的,颇有些银子,也能过得。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一年赚个二三百银子,桌上也从来不缺了鱼肉,家里人穿的也都是绸缎细布。   只可惜养了个败家儿子,染上赌/瘾,悄没声欠下赌场三千多两。那赌场见他还不上银子,找上门来,扬言不还钱就要砍手砍脚。   钟全知道之后狠狠打了这败家儿子一回,恨自己那婆娘没看好儿子。   但再怎么样,也得还人家银子。他变卖家产又各处借钱,好容易还完了,家里也穷得差不多叮当响了。   想要东山再起,总得有些本钱才行。但能借的都借遍了,上哪去筹钱?   钟全婆娘这时候出了主意,说他们把侄女养得这么大,现在也该是她报还的时候了。   “要我说,鸾姐儿这么好的颜色,又识得字,若是卖出去,少说也有个五十一百的银子。”   “咱们也不把她卖到娼门里去,就卖到富贵人家里头。她若真有那福分进了高门,绫罗绸缎吃喝还能少了她的?不是比在咱家受苦强些?”   “再说了,若是以前还好,多养一口人,不过就填一个碗。现在再养下去,还得给她拿一副嫁妆,上哪弄这些钱?”   他本来还觉得,哥哥就剩下这么一个姑娘,若卖了,也太对不起他们兄弟情分。   可碍不住家里渐渐连吃饭都难,他婆娘又天天念叨这个,说什么“把她养到这么大,已经是尽了心的,从来吃喝上没亏待过。”   “现在家里遭了难,她若是不报还,还有没有良心?人家那卖亲女儿的也多了。何况……”   何况,就是一个侄女呢。   钟全终于下定了主意,穿上仅剩的一身还算体面的衣裳,又把鸾姐儿打扮了,带到街上来卖。   只是鸾姐儿知道要被卖,虽不敢大闹,但是哭哭啼啼个没完。   她本来就不是绝色,再一哭,好容易有两个来问的,全给哭跑了。   钟全心里焦躁,才训斥鸾姐儿几句,就看见这么个公子哥儿,公子哥儿还看鸾姐儿看住了。   他赶紧发挥当初做生意时候的三寸不烂之舌,见那公子犹豫,连声劝道:“公子可是怕家里人不愿意?”   “这也无妨。租个小院儿一年也没多少钱,只要有个地方落脚,就是鸾姐儿的福分了。”   冯渊听见“鸾”字,好像是听见“莲”字一样,瞳孔又是一缩。   林府下人对甄姑娘的称呼,他也是知道的。   莲姑娘。   鸾姑娘。   也不知是不是那男子说动了他,冯渊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要多少银子?”   钟全一看有戏!乍着胆子说了句:“一百两。”   就算是这位公子还价,也总能有个七八十的银子进账。这本钱不就出来了!   冯渊本来自家土地一年就出息三五百两,更兼苏夫人一年还给他开五十的年例。   一百两银子虽有些多,但他心里一团乱麻,也懒得还价了,直接拿出一百银票来给了那男子。   钟全接了银票,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把鸾姐儿卖了,还卖了一百两。   他到底对侄女有些感情,看鸾姐儿呆呆愣愣的,低声催她道:“呆着干什么?还不给公子磕头?”   鸾姐儿霎时泪如泉涌,先给冯渊磕了一个头,起身后又给钟全磕了一个头,哭道:“叔叔,我走了。”   钟全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这会子也要动一动心肠的。更何况他尚还不是?   是以钟全也红了眼睛,不敢再看鸾姐儿,赶紧挥手道:“去罢,去罢。往后好好服侍公子,有你的福分。”   冯渊在旁边看着,心里滋味更加复杂了。   再看跟着的两个林家人见他买了鸾姐儿,面上都有些惊异。他再想起京中甄姑娘来,便有些后悔。   可既然已经把鸾姐儿买下来了,总要先安顿好。   冯渊本来打算再拿些银子,把鸾姐儿安置在苏州便罢。   只是他才给鸾姐儿说了打算,鸾姐儿就拜倒在他跟前,哭道:“求公子带着……带着奴婢,别把奴婢一个丢在苏州。”   “奴婢双亲早亡,一直在叔叔婶婶家长大。现在被卖给公子,也算报还了叔叔婶婶的恩德。”   “公子若把奴婢一个留在苏州,奴婢已经是无依无靠,只能任人欺凌。求公子把奴婢带上,无论是端茶倒水,还是扫洒房屋院子,奴婢什么活儿都能干!”   冯渊也知道孤身的女子一个在外头十分艰难。且她叔叔婶婶能卖她一次,就能卖她第二次。   再把她卖到别家,冯渊也不忍心。谁知道她被买回去会是个什么境况?   可是若真带到京城……冯渊想一想苏夫人的性子,便知道他和甄姑娘的事儿再也不能成了。   但若把她留在苏州,给她置一个小院儿,再买些人服侍,总有露馅儿的一天。到那时不是更加不清不楚?   作者有话要说:   心软多情的人……总是会再心软第二次的呀…… 第136章 安置   丢在苏州舍不得, 买院子不是那么回事儿,把她还给叔叔家里,怕她再被卖, 可就不知道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冯渊看着这张和甄姑娘有三分相似的脸, 总是狠不下心来要把她丢下。   所以就算一路上顶着林游林明和林府男仆们异样的神色,冯渊还是顶住压力,买了辆马车,把鸾姐儿带回来了。   只不过越往北上, 冯渊就越心慌。   他知道自己本来想要求娶甄姑娘就难, 是靠着自己一腔真心才打动了苏夫人,让苏夫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现在他出去一趟, 不明不白的带了一个女子回来。只怕苏夫人这一关,他就先过不了了。   可是……   鸾姐儿一路上一直都安安静静呆在车上,无事从来不下车。   冯渊知道女子总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想再买个粗使丫头服侍她, 也被她婉拒了。   她只说公子能买下她已经是大恩德,她当不起,只要公子给她一口饭吃, 她就别无所求了。   后来冯渊才发现,一路上同行的都是大男人,鸾姐儿知道自己身份有些尴尬,怕喝多了要方便, 赶路的时候从来不喝水。   等到歇下的时候, 鸾姐儿才痛痛快快喝几杯水。   冯渊看在眼里有些不忍,偷偷买了个车上用的尿壶给她, 倒是把鸾姐儿闹了个大红脸。   只是鸾姐儿每每要服侍冯渊起居,都被冯渊拒了, 不敢和她同处一室。   经过两次,鸾姐儿几乎连门都不出了。叫她该上路了就乖乖出来上路,一到客栈就安安静静的关门呆在屋子里。   这叫冯渊心中更加难办。只好安慰自己,好歹他和鸾姐儿是清清白白的,买她又是因为甄姑娘的缘故。   希望……苏夫人能看在他这些理由的份上……   给他一个机会吧。   到底是进了京城,鸾姐儿再小心谨慎,也才十四岁,终究忍不住偷偷掀开帘子一角,看看京城什么模样。   京城自然是这天下最热闹繁华之地。鸾姐儿悄悄看了一会,觉得怎么那么好看。   鸾姐儿祖父是个秀才,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举人,所以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两个儿子身上。   大儿子读书上进,小儿子却不大喜欢这些文章,天长日久,当老子的难免有些偏心。   只有亲兄弟还好,就算有些不愉快,从小儿长大的情分还在。   等兄弟两个都娶妻成家了,做爹娘的再偏心下去,两家嫌隙可不是就越来越大?   再说,当哥哥的苦读二十来年,才刚考中秀才,爹娘就好东西流水似的往哥哥家送。   就连弟媳妇生了长孙,满月礼都没有哥哥考中秀才办得大。做弟弟和弟媳妇的,心里焉能不酸呢?   只可惜哥哥苦读二十来年,身子一日比一日差,还没等考中举人,就染上风寒一病去了。   五十来岁的爹娘受不住这个打击,病了两三个月,双双一命归西。   大嫂子本来也是个秀才家的姑娘,知书识礼,被娇养着长大的。   只是有一点不好,自生了鸾姐儿之后,身子没调理好。   生了鸾姐儿之后四五年,又怀了一个胎,生下来却十分的弱,没养过满月酒没了。自此之后,鸾姐儿的娘越发虚弱。   丈夫公婆一下子都没了,鸾姐儿娘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竟然一撒手也没了。   只留下鸾姐儿一个小姑娘。那年她才八岁,无父无母,又无兄弟。   钟全是做叔叔的,就算这些年和兄弟离了心,面对兄弟仅剩的这么个小姑娘,还能不养怎地。   钟全的婆娘虽然一向心里恨大房的人,可鸾姐儿一向乖巧懂事,对她这个婶子也一向孝顺。   再说,他们两口子得了爹娘的全部家财,家里养个小丫头,也就是填副碗筷的事儿。   鸾姐儿就这么在叔叔婶婶家又跌跌撞撞的长了六七年。   已经熬到她出落成清秀的大闺女,婶婶待她也有三分真心,看她颜色好,预备给她找个婆家发嫁的时候——   堂兄赌博欠债,把全部家当都输光了。   家里不是就她一个女孩儿,还有两个堂妹。大的十三岁,小的十岁。   就她一个不是亲生的。   鸾姐儿知道自己要被卖,想爹,想娘,想爷爷奶奶。想着娘若还是在,一定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人把她卖了。   可谁也救不了她。   鸾姐儿被风吹得脸上一凉,往脸上一摸才发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水。   她赶紧拿着帕子胡乱擦干,然后看着手上绣着菊花的绸帕子发愣。   自被冯公子买下后,鸾姐儿身上衣服穿的戴的都是冯公子重新给她置办的,把她打扮得比从前在家时还好些。   她本来以为冯公子花一百两这么多的银子把她买下来,又不吝惜钱财把她打扮起来,是要把她收房的意思。   身契已经在人家手上,鸾姐儿心中虽然难受,但也庆幸幸好没被卖到青楼楚馆,或是什么粗汉手里。   谁知道冯公子并不要她服侍,看她的眼神里还总透着为难,言语里几次都意思要把她安置下来,从此不管。   鸾姐儿怎么还敢一个人过活?   亲叔叔尚且能卖她,她一个有几分颜色的年轻女孩子,没有父兄来历依靠,自己独门独院的过日子,不出三个月,就要被人闯门劫走了。   幸好冯公子是个心善的人,虽然为难,到底把她带到了京城。   这一路上,鸾姐儿也对冯公子的身份多有猜测。   她一路上听商队里的人说话,竟然发现这一队人都是京城林尚书府苏夫人的人!   那一位对她横眉冷对的小爷,是这队人的头儿,听他们语气,还是和京城林尚书一辈的族弟。   鸾姐儿心中害怕这位林爷把她赶出去,但他也只是和冯公子争执几句,就由他们去了。   那冯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会不会是冯公子家中已有正妻,那位林爷便是正妻那边的亲朋,见冯公子买了自己,不明不白,以此气恼?   鸾姐儿心中百般猜测,最终立定决心,若是冯公子家中已经有了奶奶,可能的话,自己一定想个法儿离冯公子远远的,只要有口饭吃就行。   只求奶奶千万别把她卖了。   林游等人验明正身进了城门,再行一会,便开始各自分头行事。   先点了两个人回林府,报给夫人说他们走一遭回来了,请问夫人何时有时间,他们好去回话。   这几大车的东西,也得好好运送到铺子里,清点入库。   这可是个大工程,总得有个半天功夫,所以林游林明两个衣服都不回家换一换,先带着人去把这件大事办了,出去一趟回来,才算功德圆满。   至于冯渊,林游又看了后头青布车一眼,朝冯渊努努嘴儿道:“清点入库,我和阿明就能干。你先把她安置了去吧。”   “只你不许往我住的地方领。”   自冯渊来后,是一直和林游住在一个院子的。林游不想日日还看着这个买来的女孩子闹心,所以意思是让冯渊自己找地方去安置。   冯渊松了一口气,就在马上朝林游抱拳道:“多谢……”   林游不耐烦的打断他:“谢什么谢,快安置好了来帮我们的忙是正事。还得预备着给海嫂子回话,你自己也想想吧。”   因快要到中秋了,去年中秋时文皎正在坐月子,被林海水嬷嬷和丫头们看着,哪儿也不许去。   今年总算能痛痛快快过个节,文皎预备着全家在花园子里开席面,一起赏月吃月饼吃西瓜。   正好林游送信回来,说必会赶在中秋之前到家。算上他们,林府现在也算是一大家人了。   那学唱曲儿的小丫头也都能唱出些名曲来了,再叫上她们助兴,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中秋。   昨儿才计划好共开四桌,一桌是她和林海,一桌是三个姑娘,五位先生嬷嬷们并封氏六个一桌,还有柳湘莲林游林明林昌林岭林峰加上冯渊七个坐一大桌。   林昌三个的先生自有家室儿女,不好拦着人家团圆,文皎便只命送节礼,不请先生来。   宴席就在园子里最大的一处曲水亭开,四面环水。小戏子们就在隔着岸的揽碧阁演奏弹唱,乐声隔着水来,想来别有一番韵味。   家宴不必拘束,也不分男女前后,都在一处。只三个姑娘坐的地方放一面屏风即可。   文皎正好想让英莲相看相看,到底是林昌合她的眼缘,还是冯渊更好些。   这一日下了学,文皎黛玉才回到正院,预备吃中午饭,门上便报说游二老爷几个已经到了京城,派人先来回话。   文皎便命先让他们好好的梳洗过换了衣服吃饭,吃了饭再来,又对黛玉笑道:“这下子中秋人可齐全了。”   今儿林海中午没回来,黛玉便要缠着文皎一起午睡,还说要把青玉也抱过来。   文皎受不住她缠,笑道:“好,那你去先陪青玉玩一会儿,把这小子玩累,咱们两个中午才有好觉睡呢。”   黛玉清脆的应了一声就去了,文皎正好见一见回来的人。   本来今日文皎只预备大致问问一路安好,关怀一刻钟左右的下属,就可以放他们回去了。等明日收拾完了,叫林游三个细细回话就是。   谁知这两个人回了话,在底下相互对视一眼,一个叫张全德的三十岁左右二等男仆说道:“夫人,小的还有一事要回。”   文皎便命回话。张全德便开口回道:“我们回来行到苏州时,游二老爷和明二爷回了老宅,奴才跟着冯爷。”   “冯爷在苏州城内,路遇一卖侄女的男子,将那位姑娘买下,现已带回京城。游二老爷命奴才定要将此事告知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文皎会咋做呢=w=   下一章下午三点……   我觉得林游也值得一个好姑娘!   感谢在2020-06-18 02:07:25~2020-06-19 00:4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染青花 22瓶;胡胡胡胡。、八岐爱胡萝卜1992、沐梭休、kr水晶 10瓶;扬阿漾、狭隘的匹格 2瓶;凶唧唧的毛球、鹅鹅鹅、月夜№修罗、tracy、独怜幽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座位   文皎听完回话, 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还是笑着奖赏了他们两个一番,命他们自去歇息。   等看他们出去了, 白露先试探着问道:“夫人, 这冯公子是不是……”   文皎一笑,吩咐道:“先去告诉白霜,说林明回来了,让她好好预备着。”   “中秋家宴, 也不必安排冯渊的座位了。”   白露早知道以夫人的性子, 不管那位冯公子有什么隐情,他能把人带到京城来, 夫人是绝对不会再把他放到莲姑娘未来女婿备选里了。   若只是路见不平救下一个姑娘倒还可恕,给她些银子,上官媒那里给找个女婿, 命她自去过活就是。   既然狠不下心放下带回来, 不管是生了情也好,还是只是可怜也好,这女子都已经动摇了冯公子的心。   莲姑娘今年才十三岁, 按着夫人的行事,要等到出门子,总还得四五年呢。   要是冯公子每年出去都捡个人回来,这谁能受得了?   不过白霜这丫头听到明二爷要回来, 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儿呢。白露想起来一笑, 先把中秋席面的事儿安排下去,再亲自去找白霜。   白霜现在仍是教导小丫头们, 并绣嫁妆做针线,无事不出门。   上一批小丫头已经开始当差, 夫人又从家下人里选了一批六七岁的小丫头进来,一共十二人。   先慢慢调/教着,看看脾气性格,才好以后合理安插。过个三五年,也很能办事儿了,正好再顶上去。   进了白霜屋门,果见白霜吃了饭还没睡,正拿着一个荷包做呢。   见白露进来,白霜脸上立时出现红晕,不好意思的起身道:“姐姐来了。”   白露见她手上是一个深色荷包,便知是给明二爷做的,便意味深长的一笑:“你怎么知道明二爷这就回来了?难不成这定了亲的人,还能感觉到远近不成?”   白霜别的顾不上,只眼前一亮,问道:“真的回来了不成?”   白露拉着她往床上一坐,笑道:“回来了,明儿就进来给夫人回话。夫人知道你这小半年也想得紧了,特命我来告诉你。”   白霜想起春日的时候明二爷认认真真的说,等回来给她带江南那边的东西,问她想要什么样的玩意儿。   再看看自己手上的荷包,想起箱子里给他做的衣服和鞋袜,脸又红了一片。   白露知道她脸皮儿薄,也不再多打趣她,略说两句,便自回屋子里睡午觉。   黛玉果然把青玉这小子溜累了才抱过来。   文皎养孩子规矩大,青玉也聪明,知道到什么时候要睡午觉。   但知道归知道,小孩子精神头足,青玉又壮实,就算躺在炕上了,也能手舞足蹈的乱蹬。   若是和青玉一起午睡,只能先把他力气都消耗得差不多再睡。   不然一个中午就得尽哄孩子了。好容易把孩子哄好,看看时辰钟——该起床了。   青玉在黛玉怀里已经困得头一点一点,等黛玉亲手把他放到床上,青玉立时就睡熟了。   黛玉摸一摸青玉的小脸儿,和文皎悄声笑道:“娘,青玉的脸好嫩呀。”   文皎也摸一摸青玉的脸,再摸一摸黛玉的,也悄声道:“我看,还是玉儿的皮肤比青玉好。这小子天天也不保养,等大了就成黑猴儿了。”   黛玉捂着嘴一笑:“青玉这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文皎指一指时辰钟:“别看青玉了,快睡吧。下午还得上葛先生的课,没精神可不行。”   黛玉睡在最里边,文皎睡在最外边,青玉睡在娘和姐姐中间。   文皎枕在枕上,身子对着里边,看黛玉打了个哈欠,拿帕子盖脸,闭上眼睛。   又看青玉嘴角睡出一点口水,这小子做梦也笑呢,不知道梦到什么好玩的。   文皎也觉得困意涌了上来,学黛玉把帕子盖在脸上,帐子里更加朦胧了起来,和孩子们一起睡了一个满足的午觉。   一日之内,不管是买房子还是租房子都来不及,寻摸不着这么衬头的房子。   冯渊便先把鸾姐儿安置在客栈里,又请老板娘多加照看,先赶去铺子里和林游林明一起入库收货。   林游见他回来得快,也不问怎么安置的,只对着他点点头,一起先把活干了。   公是公私是私。   林游虽然对冯渊见一个心软一个的毛病儿有些不屑,但按着海嫂子的意思,他两个最少还得一起共事三四年。   他给冯渊使了一路的脸色,冯渊也没怎么,已经够了。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冯渊脾气性子好,两个人也难免往后心中有疙瘩。   再说,虽然他自诩是莲大侄女的叔叔,可他这叔叔都出五服了。莲大侄女也没真和冯渊定亲,自己这气生的就有点不明不白。   还有那个什么钟姑娘,就算自己先入为主看她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她真是个正经老实的,不是什么妖妖调调心内藏奸的。   林游想到此处,不禁“啧”了一声。   合着他们都是好的,就小爷一个王八蛋?   林明就在他旁边,听到这一声问道:“游叔,可有什么不对?”   林游就算一面走神,一面也没耽误干活干的细致漂亮。   他看看入库只差半车绸缎,剩下几个箱子都是他们路上买回来的玩意儿,便看林明一眼,笑道:“快加把劲儿干完,明天好回话。我那侄媳妇还等着你呢。”   看林明闹了个大红脸还强装镇定,林游心里不知怎么有些不是滋味。   这小子不知撞了什么大运,能娶着海嫂子身边宫里出来的大丫头。   连冯渊买回来的那个青鸾也不差。合着现在就自己一个算是单身汉?   不知道海嫂子会给自己找个什么样儿的姑娘……总不会比林明家的差吧?   想到这个,林游决定明天一定要更加好好表现!争取让海嫂子给他也说一个好姑娘!   文皎下午理了会事儿,总还是有些迷惑,这冯渊自己好好的日子不过跑来京城,求着她要学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要娶英莲?   怎么出去一趟,就能带个人回来?   带回来的这个人,难道是什么天仙不成?   文皎便吩咐道:“明日下午游儿三个回话的时候,让冯渊把他买回来的那个女子带上。”   白露出去安排中秋宴各项事体了,现下不在文皎身边服侍,只有玉雪玉梅两个。   玉梅奇道:“夫人还要给冯公子相看相看不成?”   白露最多再留两年,等白露出了门子,新婚生孩子还得三五年,一时也不能回来当差。那时候文皎身边就是玉雪玉梅两个做主了。   玉雪性子和白露差不多,就是更寡言少语些,可她心里什么都明白。   玉梅是个小辣椒脾气,嘴快心直,虽然也聪明,但有时候就稍显得不那么稳重。   文皎有心要教教她,便笑道:“我先不告诉你,你自己好好想想说给我。玉雪,你也不许告诉她。”   玉梅稍想了一会,便笑道:“夫人,我知道了。”   “冯公子带回来了人,虽然眼见是不能做莲姑娘的……”   “可咱们和冯公子签的五年的契书还有三年多呢。万一他的人买回来的人带着坏心,弄得家宅不宁,传出去丢的还是咱们林府的人。”   “而且,冯公子既然把人带回来了,就说明这个人必然有些能为。故此,夫人才要看看这人是不是个有坏心的,再做打算。”   文皎满意笑道:“能自己想明白的事儿,就先自己想。你看,这不说得头头是道的?”   玉梅笑道:“太太打趣我。”   她这么一说,文皎还真想打趣她一下,便故意笑道:“也不是打趣你。就你这张快嘴,等出了门子,你女婿不得让你天天念叨得烦死。”   “我得想想给咱们玉梅找个什么样儿的人,才能合适她这张嘴呢!”   这末一句是冲着玉雪说的,也想闹一闹玉雪。   玉梅红了脸儿,拉着玉雪道:“我就和玉雪过一辈子得了,我说她听,不是正好儿?”   文皎拿手指头戳她一下,笑道:“你愿意,人家玉雪还想找个好女婿呢。”   玉雪“哎呀”一声,满脸通红,只管低头做针线。文皎看着玉雪的模样也发愁,这丫头得配个什么样的人才合适呢?   第二日下午,林游三个进来回话,冯渊果然把买回来的那姑娘带上了。   文皎先命白露把她带下去吃茶,要紧的还是得先听听他们三个此次南下,银子都花到那儿了,买了什么货物,去了何处,都有什么收获。   全听下来,文皎很是夸了林游几句。   林游得了夸奖,打蛇随棍上,厚着脸皮问道:“海嫂子,连明儿都定亲了,我是做叔叔的,还没有定下呢。”   “嫂子若是觉得我干得好,求嫂子也替我做主,娶个媳妇儿,才好更安心办事儿。”   林游大剌剌的把自己的亲事放在明面上说,倒是让一屋子丫鬟闹了大红脸。   就是文皎也一时失笑。不过想想林游年纪也十七岁了,是该找门亲事。他这一回干得不错,也能成家立业,撑起门户。   林家基因不差,林游比林明还略俊两分。文皎眼睛在屋子里丫头身上一转,有了主意,笑道:“好,你只管安心,嫂子亏待不了你。”   林游喜得又拍了几句马屁,把文皎拍得浑身舒畅,哭笑不得。   赏了一同南下的人每人十两银子,又命找个地方给林明白霜两个见见面,文皎便腾出手来处理冯渊的事儿。   冯渊站在那里,冷汗流了一背。   文皎有心晾晾他,一句话也不说,只管等着白露把人带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9 00:44:18~2020-06-19 14:4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的小蛋糕、扬阿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两清   听说尚书夫人要见她, 钟鸾手一颤,手上本来拿着茶壶茶杯想给冯公子倒杯茶,却全都倒在桌上了。   钟鸾慌忙拿着帕子擦拭。冯渊心中也又慌又乱, 但还是自己也拿出帕子擦了, 叹口气,安抚她道:“尚书夫人一向最是怜孤惜老。”   “三年前金陵街上,夫人看着被拐的女孩子,尚还出手相助。估计夫人也就问问你出身来历, 不会难为你的。”   就算冯公子软语安慰, 钟鸾还是止不住的紧张发抖。   那可是二品尚书夫人!钟鸾从小到大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苏州知府。见过知府大人那回, 还是大人出来办案,她远远看见的。   在她心里,那尚书夫人, 可是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   冯渊看钟鸾实在是紧张, 犹豫了一下,轻轻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扶到床上坐着。   钟鸾身子抖了一下, 但冯渊把她扶到床上后,就放开了手,远远坐在那边椅子上。   他想想苏夫人平日行事,又叮嘱钟鸾几句话, 以安她的心:“明儿我和林家两位爷一起到府上回话。”   “依着夫人行事, 必然会先问我们这一路做生意的事儿。估计会有一位大丫鬟先把你领下去吃茶,等我们回完了事儿再叫你上来。”   “夫人屋里的姐姐们都是和善人, 你不用怕。等明日你穿上那件青色衣裳,打扮得得素雅一些, 也别太素了……”   钟鸾听冯渊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心里反倒静了下来。   等冯公子走了之后,她收拾着明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   她和尚书夫人比,就好比那蚂蚁和大树,自己只要大大方方的去就是了。她就算不去,尚书夫人真要捏死她,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虽然成了奴婢,但爹娘还都在天上看着呢。总不能给爹娘丢脸。   抱着这个心态,钟鸾在白露面前竟然没怎么露怯。   好歹也是秀才之女,从小知书识字,懂一些礼节。白露给她茶,她就喝,白露给她拿吃的,她就起来谢过,大大方方的吃。   白露要问她来历姓名,她虽然有些紧张,也顺顺当当的把从小到大的事儿说完了。   因白露着实和善,钟鸾和她说了半日的话,竟然觉得比对着冯公子还自在些。   但等又有人来传话,说夫人要见钟姑娘,白露姐姐起身要带她一起去,钟鸾还是手心发汗,紧张起来。   进了屋门,钟鸾只管低着头看脚下的地毯。   等白露姐姐停下脚步行礼说:“钟姑娘来了。”钟鸾便立时跪下磕头,口称:“奴婢见过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尚书夫人的声音听着比白露姐姐还更温柔些,叫白露把她扶起来,又叫她往前面走两步,抬起头来看看。   钟鸾小心往前面走了四步停下,又抬起头来,眼睛仍是看着地板,并不敢抬眼看夫人。   尚书夫人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   文皎一看见钟鸾的脸和神情,就知道冯渊为什么心软把她买回来了。   眉眼容貌上的几分相像,倒在其次。   最主要的是,她脸上那种无家可归,无人可依的神情,和那时候的英莲一模一样。   难道是对三年前自己没有英雄救美成之后的补偿吗?   文皎本来也无心吓这个小姑娘,看她紧张得都快腿抖了,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去罢,再和你白露姐姐玩一会。”   钟鸾没想到尚书夫人什么都没问,就让自己出去了,赶紧又磕了个头,跟着白露姐姐出去。   踏出门槛的时候,钟鸾听见里面尚书夫人又吩咐道:“姑娘们上着课呢是不是?去把莲姑娘请来,叫她不必换衣服,就拿着刀来。”   姑娘可怜,冯渊却糊涂。就算是等英莲来的功夫,文皎也懒怠看他,只命要回事的进来,先把今儿的事理了。   正好办完最后一件事,英莲也进了门,笑道:“太太找我什么事儿?”   冯渊听见这个声音一愣,转过头看去,只见一位明艳端方,身着劲装,腰上还别着两把弯刀的姑娘跨过门槛,笑得灿烂。   这是莲姑娘?   英莲进来见有外男,本来想退出去,文皎忙朝她招手,笑道:“快来,这一位是那年街上救了你的冯公子,现下帮着咱们家做些生意。”   “今儿他来回话,我想着若不是他,我也遇不着你。所以特此叫你来,当面谢过这位公子。”   英莲脑子里一时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既然夫人说了,她便上前两步,深深一福道:“多谢公子当年恩德。”   冯渊心里十分迷茫,下意识的侧身推辞道:“不敢,不敢。”   文皎知道这事儿算是完了,先对英莲笑道:“现在没别的事儿了,先回去上课罢。等过两日,我找你说说话。”   英莲虽然不明白今日究竟怎么回事,但她一向心宽,想不明白的事儿就慢慢想,左右夫人也不会害她。   听夫人这么一说,她也还惦记着上课呢,行了一礼,就赶紧回去了。   文皎特别想对冯渊说,你看见了吗?现在的英莲可不是你印象里那个貌美如花,却无依无靠的可怜姑娘了。   她现在除了本性纯善未改之外,和两三年前简直是两个人了。   可最后文皎只是微微一笑,看着失魂落魄的冯渊道:“冯渊,咱们签的契书还有三年半。”   “你若是愿意继续在林府干下去,三年半之后,我照旧还是给你拿本钱,咱们五五分做生意。”   “若是你想回老家,左右你在这也学了一段时日,自己回家做些生意,往后娶妻生子,也算是重振门楣了。”   “你也不必立时给我答复,先好好回去过个节罢。给你半个月,九月初一之前回话即可。”   文皎最后又提醒他一句:“自己买回来的人,就自己好好安置。你已经二十弱冠,也该有个一家之主的样子了。”   冯渊准备了一晚上的辩白一句都没用上。他跪下磕了一个头,便默默起来转身出去了。   文皎走到廊下,看着冯渊低头站在房门口,等钟姑娘出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冯渊偏头和她说了什么,钟姑娘就和他并排一起走了。   白露送走了钟鸾,赶紧上来给夫人回话,说这半日都和钟姑娘问了什么,来历如何等等。   文皎听完点点头,欲要说什么,就看林海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立时便笑颜如花。   她把冯渊的事儿搁到一边,起身快走两步,拉着林海去东厢房找青玉玩了。   中秋也有三日的假。老爷夫人要在园子里一家开宴这件事,早五日就传遍全府。要参宴的人也早就知会到了。   柳湘莲得知八月十五自己要和莲姑娘一起吃宴,直激动了三四日!   八月十五一大早上,他连换了四五身衣服,把自己打扮得精神百倍,光鲜亮丽,就要出门去园子里。   然后等他到了园子门口,才发现……   赏月宴是在晚上。   柳湘莲看着园子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拿东西办事儿,觉得站在这里自己十分挡路。   他赶紧往路边让让,寻思自己是去葛先生那里切磋一番好,还是赶紧打道回府呆到晚上再出来好。   毕竟中秋佳节,葛先生想和陆清妹妹呆在一处也未可知。自己贸然上门,只怕扰了人家团聚。   当他正要转身回去时,就听见一连串的“见过老爷”“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   再转头一看,林尚书和苏夫人两位带着一长串的人行过来。苏夫人左边挽着林尚书的手,右边还牵着一位天仙似的小姑娘。   柳湘莲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赶紧也躬身行礼,道:“见过老爷,夫人。”   林海虚扶一下,笑道:“柳先生不必多礼。先生这是要进园逛逛?”   柳湘莲不好意思说自己急着赴宴,结果来得太早,只好默认,笑道:“中秋佳节难得,本想着今儿可以看看园子里风光如何,但见大家都在此忙碌,反倒不好意思进去了。”   林海看了文皎一眼,笑道:“我们也正好要进园逛逛,既然如此,先生不如和我们一道,如何?”   能不傻乎乎的在屋里呆上一日就等晚上开宴,柳湘莲自然愿意。   于是文皎松开林海的手,让林海柳湘莲两个走在前头逛去,自己和黛玉带着人慢慢走在后头。   黛玉看了柳先生的背影半日,拉一拉文皎,有话想说。   文皎弯下腰,听黛玉悄声说道:“娘,我一会能和这位柳先生比试比试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下午三点!   写着写着觉得钟鸾这个姑娘好可啊……   所以,平行世界钟鸾的故事求预收~(文案和本文走向不一样的!)   女学士   父母双亡,寄人篱下。   卖身还债,替身十年。   阖眼前,钟鸾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笑话。   再一睁眼,钟鸾回到四岁那年。   父亲勤奋苦读日渐消瘦,母亲身体虚弱怀胎三月。   好歹他们都还活着。   重活一世,年将豆蔻,钟鸾不想再经历男欢女爱。   恰逢女官选拔,钟鸾参选入宫。   宫内沉浮数年,谨慎自持,勤学善思,官居学士,训导妃嫔,教育皇女。   上赐封号,青鸾居士。   感谢在2020-06-19 14:47:10~2020-06-19 23:1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绾纾、你的甜甜小可爱呀 10瓶;扬阿漾 6瓶;林浅冬 5瓶;evaa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发现   文皎憋笑道:“好, 等一会理完了事儿,我替你和柳先生说。”   虽然肯定是打不过,但和不同的人多比试比试, 还是会更有进益。   黛玉从小是被假充男子养大, 再加上父亲是林海,本就有一股傲气在身上。   再加上被文皎刻意往当家大小姐的方向去养,黛玉现在外头虽然落落大方,内里却是个争强好胜, 不服输的。   黛玉的不服输不是那种:你居然敢比我厉害!谁也不许比我厉害!的跋扈型。   而是:竟然比不过?我一定得更加努力争取下次比的过!的积极型争强好胜。   三个姑娘里, 诗词文章学业上自然是黛玉一直独占鳌头。   可在习武一道上,陆清是打小儿三四岁的底子在, 黛玉英莲都是半路出家的,自然一时半会也赶不上陆清。   什么事儿都是大家一起学,有比较才有进步。现在文皎看来, 黛玉在没落下课业的基础上, 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习武上了。   现在好容易逮着一个能互相切磋的,黛玉自然得把握机会。   等行到桥上,文皎远远的看着英莲带着丫头走过来, 招手让她过来,笑道:“英莲,你这一大早上做什么去了?”   看她和冰夏手上都挎着篮儿,里面装着满满的菊花, 文皎摸一摸英莲的肩膀, 笑道:“怎么又去采菊花?若是自己顾不过来,我让人帮你。”   不知是不是赶得急的缘故, 英莲面上有些微红,笑道:“谢谢太太, 不用劳烦姐姐们,这就差不多了。”   “趁着这几日太阳好,我最后摘一篮子晒晒,就够我娘喝到明年。等明年再摘新鲜的菊花。”   文皎想到封氏的身子,和英莲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就带了三分怜惜:“好容易过个节,你也别太劳累了。”   “柳先生。”   柳湘莲虽然和林尚书说着话,可他一颗心早已经飘到莲姑娘身上。   听苏夫人唤他,他赶紧小心上前两步,生怕自己露出一丝不雅来。   文皎有心让英莲也松快松快,笑道:“才刚小女说想和柳先生比试一番,也好有所进益。”   “正好我干女儿也来了。今儿中秋,想来先生应该无事。不知可否请先生和我家两个姑娘切磋切磋?”   柳湘莲心中大喜,这不是现成和莲姑娘相处的机会?   上次看出来,莲姑娘习武还不深。今日自己要想法儿多教一些,往后女孩子有什么事儿,就更能防身了。   他赶紧回道:“夫人所言,在下自然无有不从。”   文皎又请林海也前去观看,不然他们一个十七岁男子,一个十三岁姑娘,一个十岁姑娘,不好单独在一处的。   林海听文皎说了好几日中秋节怎么布置,一家人怎么热闹。   他自己也许久没有过一大家子一起过节的感受了,被文皎说得期待得很。   既然晚上要团聚,索性从早上开始就在一处。他便抚须一笑:“既然如此,不如把昌儿几个也叫来,一家子一起热闹热闹也好。”   文皎倒是有些犯难。这么热闹的事儿,自己却要去理事不能看,也怪遗憾的。   白露察言观色,笑道:“夫人放心,这园子里的事儿,交给奴婢便是。保准等到了晚上,一点儿差错都不出的开宴。”   文皎一笑:“好丫头!既是这样,等晚上你不用来我旁边伺候,给你们也开一桌自去乐,如何?”   白露赶紧谢恩:“那这就是奴婢们的造化了。”   文皎便一手拉着黛玉,一手拉着英莲,笑道:“今儿可得好好表现。你们那几个兄弟侄儿,虽是男子,可才跟着柳先生学了不到半年。”   “你们两个若是输了,可就给葛先生丢人丢大了。”   文皎又命去把封娘子葛先生和清姑娘也一齐请来,还有请杨先生李先生等若是有空,也来看看热闹。再把小少爷也抱过来。   又扭头对英莲笑道:“你也别想跑。这些东西只管交给她们去晒。”   “正好让你娘也出来疏散疏散,多动一动笑一笑,身子没准就好些了。”   柳湘莲都听在心里,心知原来莲姑娘的母亲似乎是不大好。   上次见莲姑娘,姑娘就在采菊花,原来是为了给母亲制茶喝。   黛玉和英莲柳湘莲等都自先回房去换衣服,林海文皎一行人仍是到了林海外院书房空地上。   秋日里天气晴朗,又过了燥热的时候,文皎把青玉这沉手的孩子往林海怀里一放,坐在廊下,小风一吹,别提多自在了。   不一时,黛玉英莲陆清,并柳湘莲林昌林峰林岭都来了。七个姑娘小伙子都身着劲装,精精神神往那一站,甚是赏心悦目。   连林游听了信儿,虽然他不上场,也来凑这个热闹。   他一来就跑到林海文皎身边行礼作揖,夸道:“看青玉大侄儿,长得真是俊呐。”   从苏州带来的五个子侄里,虽然是林昌读书最好,林游也不多见林海,但林海还是对林游印象最深,也最欣赏。   林海他关怀一句,笑道:“一路辛苦了。中秋佳节,好好玩就是。”   文皎看见他想起林明来,问:“明儿怎么不见?”   林游挤眉弄眼的说道:“明侄儿有佳人相伴,哪有空闲来看这个。”   文皎屈指往他头上一敲,笑骂道:“你这口没遮拦的,什么都往外说。快自己去搬个凳子椅子的坐那罢。”   林游临走之前还不忘了催一声:“嫂子可别忘了我求的事儿!”   葛娘子见林海文皎这边说完话,过来问道:“这可怎么比?人数也不均,年纪也不对等。”   这些内院的事儿,林海一向不大张口,都是听文皎的。   原是黛玉想和柳湘莲比试,才引出来的这一场。文皎便笑道:“中秋玩乐罢了,也不必有许多规矩。”   知道林昌三个年轻气盛,未必心服葛娘子。正好文皎有心给葛娘子再立一立威,笑道:“葛先生三个学生,柳先生也是三个学生。”   “不如就先请两位先生和对方的学生先演练一番,穿插着来,如此是六场。剩下的两边六个学生再拈阄儿对打,如何?”   说完,文皎又悄声对葛娘子说道:“不必手下容情,让孩子们知道厉害也好。”   葛娘子心中便有了底。轮到她上场时,果然手下没有容情,赤手空拳几招几式就把林昌三个撂倒了。   林海看林昌一脸郁闷,对着文皎笑了一下,觉得文皎此法甚好。   林家男子学堂只有林昌林峰林岭三个学生,其中林昌年纪最大,年已十六,又已经中了秀才。   林家交好的人家当中,也没有林昌这个年岁,等待下场的人可以坐在一起谈论科举之道的。   天长日久,没人能比得过他,免不了生出些目中无人的傲气。   明年他便要下场试一试乡试。论起来他才学是够,只是若带着这一身傲气过去,只怕卷子上给考官留下轻狂的印象。   万一中不了,以他的心气,再弄出病来,不是把孩子给教坏了?   今次叫他狠狠输一回,就算不是科举文章一道,也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文皎看林海对着她笑得灿烂,再一看林昌对着葛娘子拱一拱手,灰头土脸的下场了,悄声问道:“你怕林昌这孩子太过傲气?”   看林海点头,文皎心生一计,悄声道:“既然如此,习武毕竟不是他的本业,输了也就输了。”   “我有一个好主意。明儿左右也无事。不如在花园子里头给他们开一场诗会,得胜者可以有些彩头。”   “他这若是输了,说不定能收一收傲气。”   林海看看场上,女孩子们无非就是黛玉英莲陆清。想到前几日黛玉做的菊花诗,虽然在他看来尚显稚嫩,但也颇有名士风流。   再想想林昌做的诗虽然也好,言辞对仗比黛玉稍强一些。但就是少了那股风流态度。他两个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准。   六个姑娘小伙子是按照年龄顺序上场的。第一场是葛娘子打林昌,第二场便是柳湘莲和英莲了。   柳湘莲紧张得险些顺拐。幸好没等迈步他就缓过神来,赶紧调整气息,强装和往日一样走上前去。   莲姑娘换了习武装束后,更显得英姿飒爽。比他上次和今日早上所见,少了娇媚,多了些许豪气。   虽然头上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发髻一根钗,身上衣服也不比平日盘金绣花。柳湘莲却觉得莲姑娘还是一样动人。   柳湘莲抱拳行礼,看见对面莲姑娘面上微红,眼神却坚定,也一抱拳对他说:“还望柳先生莫要手下留情。”   文皎坐在旁边,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看得出来柳湘莲确实没放水,英莲也全力以赴。   但怎么越看越觉得英莲和柳湘莲之间,有那一丝丝的暧昧?   文皎不由得看场中看得更加仔细。   这一细看柳湘莲的动作,就能发现他在尽量避免触碰英莲身体。动作虽然没放水,但是十分柔和。   若只是这样,还能说柳湘莲绅士风度。知道男女有别,不想唐突了姑娘。   可文皎看下来,柳湘莲在尽量不伤到英莲的前提下,还给她在……教学?   那可就有意思了。   文皎再细细回想早上见到柳湘莲时候,柳湘莲明知晚上才开宴,为何一大早上就到了园子门口?   见到英莲时,柳湘莲为什么连头都不敢抬?若只是一句“知礼”,怕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情状。   再想英莲,也是一看柳湘莲,脸就一直红扑扑的。   文皎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了什么……   感谢在2020-06-19 23:19:07~2020-06-20 14:5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厌君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声几又香 50瓶;蛀书虫子、天地人、沐梭休 5瓶;扬阿漾 2瓶;凶唧唧的毛球、绿色的云、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尴尬人   英莲自然是毫无意外的输了。六个学生当然也没一个能打过老师的。   区别就在于林昌三个输得都比较惨。   而黛玉三个一方面是习武时间比较长, 另一方面是柳湘莲对女孩子们都比较温柔,所以三个姑娘输也输得比较体面。   等黛玉回来之后,文皎笑道:“等过个十年, 你能打过柳先生, 那就真的出息了。”   黛玉一笑:“过个十年,柳先生不也更厉害了?我只要能打过清儿就行。”   陆清正要下场,对黛玉吐了个舌头:“那玉儿姐姐可得抓紧了。”   等六个学生对打的时候,恰好第一场就拈到英莲和林昌。   文皎更加着意观察, 发现英莲明知林昌是她的预备丈夫之一, 面对他时却比面对柳湘莲自在得多了。   打起来也毫不手软。   别人未必能发现英莲的不对劲,文皎是因着正和林海如胶似漆, 对暧昧的气息比较敏感。   而封氏是英莲的亲娘,两年来和英莲朝夕相处,满心满眼里只有女儿一个。   她越看场中越眉头紧锁。等英莲开开心心打赢了回来, 发现封氏面色不对, 忙问道:“娘,您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   封氏拉着英莲的手,看姑娘眼睛里不见了光彩, 只有满满的担心,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是的,只笑道:“没什么,娘担心你受伤罢了。”   英莲往封氏身边一歪, 抱着封氏的胳膊笑道:“没事的, 我们拿的武器都没开刃,伤不着。”   每一场时间都不长, 全都比试完,正好吃中午饭。   文皎笑道:“都各自回去吃罢。该洗澡的洗澡, 该躲臊的躲臊,该高兴的高兴……等晚上一个也不许跑,都到曲水亭里来!”   葛娘子封氏母女四个惯是在一起吃饭的。果然葛娘子又问道:“封姐姐,今儿我和清儿去你那?”   封氏本想和英莲说道说道柳先生的事儿。但想到今日毕竟是中秋过节,不如过两日再说罢,也叫英莲好好过个节,便笑着应了。   今日是家家户户都预备过节。荣国府和宁国府自然也早就准备了起来。   贾宝玉这半年来被他老子贾政押着苦读,连住处都搬到了外院,几乎是半刻都不得松懈。   虽则贾母到底疼他,命他房里的丫头们全都跟去外院书房服侍。   可除了丫头们,贾宝玉日日见到的都是先生父兄之类的“浊气男子”,自然比不得在内院见到的都是娇花软玉一样的女儿们。   今儿得了三日的假,贾宝玉就宛若困鸟出笼一般,蹦跶着就到了贾母房里请安。   凤姐虽出了月子已经半月,可她并没急着把管家权接手过来。   借口芃哥儿夜里不安睡闹觉儿,自己没精神,身子也没养好等等,王熙凤把老太太继续让她管家的意思推辞掉了。   贾母也叹:“小孩子家,确实要多看顾些。也罢,你既然愿意,迎春探春管家也没什么大错儿,就这样罢。”   王熙凤虽然心里有些愧对老太太,但见老太太不再坚持,还是松了口气。   家里本来就入不敷出,亏空一年比一年多。今年一开始盖园子,几乎把所有的钱用得精光,还外头借了不少。   据贾琏所说,荣府库里仅剩三十万银子,全都淘澄出去了。宁府里贾珍两个也拿了十五万两。   甄家那边收着的五万银子,被抄的时候还了回来,买小戏子等并帐幔被褥全都用得精光。   另外还和薛姨妈借了二十万两银子,统共凑出八十万来,这才勉强把使费都填上。   听说还总有不够之处,不知道都上哪凑出来的银子,王熙凤也懒怠听。   贾琏每回回来说这些,王熙凤怕自己忍不住要管事,都左耳听右耳冒了。   这时候若是接手管家的事儿,真是把自己往泥坑里填送。   旁的不说,家里为了盖园子都精穷了,日常花销使费从哪来?   迎春妹妹探春妹妹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姑妈现在不好使者她两个放贷。也不知姑妈是已经开始放了,还是等着自己呢。   若自己这一接手,姑妈定要让自己出面去放利钱的。就算不顾别的,看着蓁儿和芃儿,自己难道不给他们留点后福?   从前还觉得管家得意,非要争强好胜,怕人家觉得自己撑不住。   现在看来,只要有了子嗣,往后什么都少不了自己的,为什么要在这争这些无所谓的东西。   是以虽然是中秋佳节,王熙凤也只管在屋里哄孩子,看时候差不多,才赶着去伺候三层婆婆。   荣国府今年的中秋宴,都是迎春探春两个经手办的。   贾宝玉好容易得了一日的空儿来看姐姐妹妹们,却发现姐姐妹妹都忙着呢,没空理他。   迎春探春就坐在贾母五间上房前边的三间厅内,等着人来办事回话。   宝玉每每和她们说不了一句半句的,便有人来回事,或是支用东西,或是拿东西送各家的节礼等等,不一而足。   他呆了一会,就觉得自己是怪碍事的,只得转身出来。   欲要去找别人,可母亲那里也忙乱着一堆事儿。   惜春年纪小呢,才七岁,性子又孤僻,也没什么好说好玩的。   贾兰贾环贾琮平日里日日都见,宝玉也厌烦了。   况且兰小子嘴里日日都是什么文章学习,宝玉实在不想听。   欲要去宁府那边玩,可自从上次秦钟金荣等闹了书房之后,祖母便勒令他不许再和秦钟玩。   况宁国府那边贾珍尤氏贾蓉早起来请安之后,也回家办事去了。自己一去,人家还要招待,也怪麻烦的。   思来想去,倒是只有凤姐姐那边好。正好去看看蓁姐儿和芃哥儿。宝玉和贾母说了,便往王熙凤房里来。   王熙凤虽和王夫人心里有了嫌隙,但宝玉还算是个小孩子,长得得人意不说,也乖巧嘴甜。王熙凤就是不看在贾母王夫人面上,也对他有几分真心疼爱。   正好按着虚岁来说,蓁姐儿已经虚岁四岁,该是读书开蒙的年纪。   王熙凤自家也才会写几个字,还是怀着芃哥儿的时候学的。要教蓁姐儿,实在是力不从心。   贾琏虽然正经上过几年学,但他为着盖园子,忙得骆驼似的,回来就累得要躺倒,好几日连平儿屋里都顾不上去了,就在塌上睡着。   可巧逮着宝玉,王熙凤几句话,就让宝玉安心坐下来教侄女读书识字。   王熙凤贾琏都是一等一的好样貌,蓁姐儿自然生得玉女一样。加之蓁姐儿又聪慧,倒是让宝玉觉得有事可干,十分自在。   宁府里,贾珍一力要撺掇着尤氏把她老娘和两个妹子接来,一起过节。   原来尤氏并非贾珍原配,也不是贾蓉生母,原是填房。   这世上愿意做填房继室的,除了嫁给皇家之外,便没有几个高门闺秀。   况且宁国府虽然有国公府的牌子挂在那里,但贾珍现在身上不过剩了一个三等威烈将军的爵位。   他自己嫡妻还剩下一个儿子在那,更是没有多少官员之家的姑娘愿意来了。   是以他娶的填房尤氏,不过是六品官员之女。   尤氏亲母早亡,后来他父亲又娶了一房填房。这位继母带了两个和前夫生的妹妹来,也没娶大名,只一向称呼二姐三姐。   虽两个妹妹不是尤氏亲生,可好歹也算是家人。自从尤氏父亲三年前去了后,她也没少拿银子贴补她继母娘儿三个。   尤氏今年正正好好三十岁,说来已经和贾珍成婚十二年整,膝下却没有一个亲生儿女。   贾珍的父亲贾敬早年中了进士,却并没在官场上重振门楣,而是一心痴迷于修仙炼丹一道。   等贾珍母亲难产生下惜春,一病去了,贾敬上表将爵位传给儿子贾珍,索性直接搬到城外道观里,再也不问世事。   宁国府从此便是贾珍当家做主。这贾珍是个金奴银婢,锦衣玉食养大的公子哥儿,素性豪奢,喜爱美人。   上头没了人管束,贾珍越发恣意起来。府内只有他想要的,没有他弄不来的。   尤氏刚入宁国府门时,也曾想过和贾珍夫妻和睦,相敬如宾。   只是时日渐长,尤氏发现贾珍并非良善之人,自己出身又低,无依无靠,索性做个聋子瞎子,任凭贾珍闹去。   管他是和亲侄儿不明不白,还是外头找些女人,尤氏都只做不见。   本以为贾珍闹成这样,也就是个底儿了。谁知道他竟然还和自己儿媳妇不清不楚!   尤氏才得知贾珍和秦氏的事儿时,只觉得五雷轰顶。   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如此淫邪不堪,也没想到自己素袭疼爱的儿媳妇竟然能做出这等事来!   亏她一开始还给秦氏请医问药,十分尽心,没想到,没想到……   秦氏似乎也知道她发觉了此事,一病一年多,只躺在床上,瘦的人都干了。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尤氏震惊过后渐渐回转过来。贾珍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秦氏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贾珍要勾搭她,秦氏怎么能经受得住呢?   再说了,宁府是贾珍的天下,秦氏是做儿媳妇的。她若是不从,贾珍也有的是法子。   尤氏虽然想明白了,可还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虽然给秦氏一应待遇,一项也没差着,可绝少再去探望秦氏了。   秦氏若是真不愿意,哪怕来偷偷告诉自己一声也是……   罢了,就换了自己,也不愿意让这丑事被别人知道。   更何况秦氏一向心气高,又爱多思多想。   有了秦氏的事儿打底子,尤氏发现贾珍又对她两个妹子起了心,竟然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快夸我夸我呀!   感谢在2020-06-20 14:57:25~2020-06-20 21:0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浅冬 10瓶;扬阿漾 2瓶;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二姐   尤氏的大继妹尤二姐今年正好十六岁, 生得花做肌骨雪做肚肠,着实是漂亮极了。   鸭蛋脸儿柳叶眉自不必说。单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人的时候含情脉脉, 一张朱唇, 似笑非笑,就把贾珍的魂儿给勾没了。   更别说尤二姐削肩楚楚,细腰纤纤,十指葱段儿一样拿着帕子, 行动起来裙儿底下红鞋若隐若现。   低头一行礼, 露出一段雪白的颈项和若隐若现的后背。   秦可卿一病一年半载的,贾珍虽然请医熬药的精心给她诊治, 可也没忘了再找新的取乐。   恰好尤氏两个妹子都要长成。尤三姐虽然还小些,尤二姐却是刚熟的水蜜桃,就等着人采摘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 贾珍就知道尤二姐真乃尤物, 那身段儿真是……只是当时二人只是搂抱挨擦一番,还未真的入港。   想起来那嫩滑细腻的手感,香喷喷滑腻的唇儿, 贾珍看着尤二姐,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贾蓉在旁边,眼神也不住往二姐三姐身上瞟。   尤三姐只比尤二姐小两岁,今年十四, 生得比她姐姐还更艳丽两分。   十四岁的姑娘, 已经很有些风情。更兼尤三姐今儿穿得一身红衣,耳边葱绿坠子一晃一晃, 看得贾蓉挪不开眼睛。   只是尤三姐性子比尤二姐泼辣许多,见贾蓉眼神儿乱飞, 趁着尤老娘不注意,“呸”了一声,又瞪她一眼,扭过身去自拿帕子扇风儿。   尤氏懒得看他们的丑样,和继母妹妹说了两句话,便借口还有事儿要办,先出去了。   今儿在尤氏身边服侍的是贾珍前年才新纳的两房侍妾,佩凤偕鸳。   她两个今年也才不到二十岁,都才十八九岁,正是青春貌美,女子最动人的年纪。论起颜色来,也算是一二等的美人。   可贾珍把她两个从满府的丫头里挑出来收了房,也只新鲜了一年半载的,就丢在脑后头了。   尤氏见她两个年轻娇憨不知事,也没有坏心,就青春独守空闺,觉得十分可怜。   是以平日就让她两个在身边伺候,有什么东西,也想着她们一些儿。省得府里有那些势利眼的人,见她两个没了宠爱,就肆意欺辱起来。   都是苦命人,谁难为谁呢?   佩凤见奶奶脸上神色不好,问道:“奶奶可是这两日累着了?要不要先到屋里歇一歇再理事?”   尤氏心里正想着继母和两个妹妹的事儿,所以才面色不好。听了佩凤的话,不过一笑,摇摇头,佩凤偕鸳两个便不再劝。   要说虽然父亲死了,继母和继妹没了依靠,自己也和她们说起来没有亲缘,尤氏也不曾亏待过她们半分儿。   父亲做官也有二三十年,留下几千银子积蓄,自己一文也没要,都留给她们娘儿三个。平日里逢年过节,也尽力贴补她们。   两个妹妹品貌都上佳,就算是寡母孤女,好歹还有她这么个宁国府当家姐姐在。   往后她两个想找小康小富之家,也多得是人等着求娶。   尤氏本来还想着等两个妹子大些,就找门实惠的亲事发嫁。也算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不枉了她们母女姐妹一场。   哪知道继母眼皮子这么浅,见父亲没了,家中没有了依靠,又贪爱荣华富贵放不下,竟纵容女儿被姐夫拐骗哄了去!   真真是没有廉耻!呸!   尤氏心中越发烦闷。想那二妹妹本来十几岁的姑娘,若是继母私下里说一声如此不许,教导一些廉耻道理,难道二妹妹还能听不懂不成?   明知道贾珍起了色心,就少来往两回,还能把她们三个饿死了?   说到底,自己只是隔一层的继姐。人家娘儿三个都不顾脸面,自己上赶着教,倒让人家觉得是自己私心呢。   有了这层对比,尤氏倒是觉得秦氏可爱许多。不说别的,秦氏起码知道要脸!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且让她们混去罢。   想到此处,尤氏在正房门口停下,淡淡的吩咐道:“咱们先去看看蓉哥儿媳妇去罢。”   却说秦可卿今年正好是双十的年纪,和贾蓉成婚也才三年。   自从两年前她被公公贾珍哄骗上手之后,秦可卿就一直担忧此事被人发觉。   果然纸包不住火。没过一年,宁府里不但底下人传出风言风语来,连婆婆尤氏并丈夫贾蓉都知道了。   秦可卿又羞又愧,病倒在床。   病了几个月,本想着一死了之便是。谁知道听闻西边荣府里琏二婶子怀了胎。   秦可卿一向和琏二婶子交好,怕自己若是这一死,琏二婶子倘或胎气有个不好,就是自己的罪过。   她怕自己撑不住,先病死了不好,便又好生保养了一两个月,好安二婶子的心。好歹现在、扎挣着活到二婶子生了男胎,坐完月子。   眼看便要到中秋。阖家团圆之际,秦可卿觉得自己若是一死,又怕大家过不好节。   她便专等着过完中秋,正好办完她的丧事,家里还能热热闹闹过个好年。   秦可卿早已经立定了决心,连上吊用的长绸缎也早已经准备好。专等过两日无人之际,悄没声的悬梁自尽,也算干净。   谁知听到外面人报,说大奶奶来了。秦可卿不知该以何面目面对尤氏,低头看自己的一双手,正微微的发颤。   尤氏才踏上台阶便有些后悔。可丫头们都报出了声,自己也不好再折回去,只好硬着头皮进来。   可看到秦氏被丫头搀扶着迎出来行礼,脚步虚浮,那脸上的肉瘦得都要没了,眼窝凹陷,哪里还有刚进宁府门的时候那天仙似的样子?   尤氏心中百感交集,赶着迎上来两步,把秦氏从地上扶起来,搀着她的手,令她躺到床上。婆媳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贾珍那里,知道今日正是机会,尤老娘早找了个借口,把尤三姐带了出去。   贾蓉也自有眼色,说到城外去给太爷送东西,一溜烟的也走了。丫头婆子们见如此,互相看了几眼,也悄没声的出去了。   屋内便只剩下贾珍尤二姐。   贾珍见屋内没了人,就坐在二姐旁边,两个人挨挨擦擦,动手动脚的,尤二姐也半推半就,要拒不拒,贾珍就此得手。   尤二姐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这两年每次来宁府,姐夫就说些叫人脸红的话,或借着什么事儿动一动手。   贾珍虽然年纪三十六七了,可贾家的男人皮相都不差,三十六七又不很老。贾珍这个年纪,更添几分稳重风流。   尤二姐免不得有些脸红心跳,虽则心里喜欢,也觉得羞极了。自知那是姐夫,想来不该如此,回家便告诉老娘。   老娘却没动气,反笑着引她想家里这些吃穿使费,她身上头上绸缎金银都是哪来的。还让她想想大姐姐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还说自己从小指腹为婚的张家,已经吃了官司败落。那张华听说现在极不成器,成日里只在赌场里混。   不靠着些姐夫,难道以后她就甘愿去给张华做老婆?   尤二姐虽然如花美貌,但生性软弱。前有贾珍勾引,后有老娘纵容,便顺水推舟,和贾珍成了双。   贾珍新得了尤二姐这么个尤物,还是个雏·儿,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已成事,看尤二姐羞系罗裙儿,面颜酡红,又搂过来揉搓一番,说了一堆淫·言·浪·语,引得二姐捂脸不肯听。   贾珍心满意足,身体通泰。出来便吩咐心腹小厮,偷偷拿二百银子,几匹绸缎,几根钗给尤老娘家里送去。   尤二姐才破·了·身,身·下颇有些不爽快,行动间,早被宁府的婆子们看了出来,免不得又传出些风言风语。   尤老娘更是过来人,看女儿这么个形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虽说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尤老娘还是禁不住有些喜上眉梢。她把尤二姐拉过身边,摩挲一番,心中暗自得意。   贾珍在尤二姐身上快·活的时候,尤氏和秦可卿这对婆媳正在相对而泣。   秦可卿见了尤氏,羞愧难当。被尤氏搀着扶到床上,见尤氏面色并没有嫉恨怨望,落泪半日,满腹心酸委屈愧悔,终究只化作一声颤抖的“娘”。   尤氏见她这个样儿,早就心软了。   思及她病了这一年,几乎也没出过屋子,吃也吃不了,笑也没有好事能笑一笑。   纵使是金奴银婢的使唤着,名贵药材流水似的吃着,又有什么趣味!   尤氏叹了一口气,握紧了帕子,也不问问秦氏的身子,却只说些别的:“今儿我老娘来,把我两个妹子也带来了。”   “我那两个妹妹,说起来你也见过。虽然没你生得好,却也是一等一的样貌。”   “二妹妹今年十六,三妹妹今年十四,都是花朵儿一样的年纪。”   尤氏说得隐晦。而秦氏虽在病中,却立时便听懂了。暗地吸气的同时,又觉得以贾珍的行事,干出这事并不奇怪。   尤氏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拉着秦氏的手,一滴泪砸在秦氏手上:“……好孩子,你这病也有一年多了。”   “你还年轻,就算再是什么大病,再好好调养二三年,有什么过不去的?”   “好好保养,别为了不值当的人……”   尤氏说到这里,便转口笑道:“等过几年养好了,和蓉哥儿生个孩子,咱们娘们也算终身有靠了。”   到了傍晚,白露果然把事事都弄得妥帖,来到正院请老爷夫人和大小姐入席。   中秋佳节,文皎也难得精心装饰一回。等文皎打扮完了转身,林海在她耳边笑道:“月娘真乃天仙也。”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三更透支,今天二更会晚,大概是晚上九点……   感谢在2020-06-20 21:07:01~2020-06-21 02:0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源起、长河泠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龙龙家的孩子 10瓶;nuka 5瓶;扬阿漾 2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中秋   文皎平日嫌发饰累赘, 不大梳高髻,今儿却特意梳了一个飞仙髻。   发髻正中一只衔珠碧玉五尾凤钗,两侧各三支挂珠玉簪。   发髻后又有一只满缀猫眼水晶各色宝石的层叠堆纱花。发尾又坠一只点翠展翅小凤钗, 花瓣和凤凰翅膀都随着走路一颤一颤。   上身穿着月白的上衣, 外头闪蓝色厚锦半臂,下边春蓝色的曳地裙儿,金线密织“卍”字连绵不断暗纹。   因夜里天凉,出门时文皎外头又罩了件深松翠的厚缎披肩, 就在腰上垂下细密密的流苏, 露出翠蓝色的丝绦来,下面系着深玫瑰色的一块美玉。   连黛玉也一身精心装饰。只文皎是一身深深浅浅的碧蓝色, 黛玉则是一身红色。   林府富贵风雅气象,便在文皎黛玉身上可见一斑。   即到得园中,连封氏今日都多戴了两根金簪, 更不用说别人。一时曲水亭内花团锦簇。   等林海文皎祝过三遍酒, 恰好是明月高升。   众人坐定,水那边便传来丝竹歌唱之声。李先生听罢一曲,来了兴致, 便命取琴来,亲自演奏了一曲。   柳湘莲听了这等精妙乐曲,思索半日,终究忍不住腰间抽出横笛, 站起来与李先生应和。   李先生独奏一曲, 二人共奏两曲。英莲坐在屏风里,终究忍不住不看柳先生, 两曲过后,听得痴了。   黛玉就坐在英莲旁边, 看着她的样儿,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玫瑰饮。   曲毕掌声起,李先生缓缓站起来,对柳湘莲笑道:“没曾想柳先生年纪轻轻,洞箫竟吹奏得如此动人。”   柳湘莲一抱拳,见莲姑娘的母亲就在一旁,莲姑娘也坐在屏风里头看着,竟有些不好意思:“晚生雕虫小技,李先生见笑了。”   文皎内心发笑,只觉得柳湘莲现在就像是那发情的公孔雀一样,逮着空儿就显摆他的尾巴。   明月高照,酒至半酣。林海起了诗兴,要了笔纸来赋诗一首。杨先生年纪渐大,心有所感,也赋诗一首。   林海见杨先生之诗,越发起了兴致,便叫在座子侄们有能的人人赋诗一首。   林昌几个上午刚输了比武,心内都憋着一股气,想要在此事上扳回一局。   三个人都铆足了劲儿,用尽毕生所学,专等大展其才,叫在座之人大吃一惊。   英莲陆清也读书学诗二年,做过几句好文章。   再加上从来也没人在她们耳边提什么“女子不如男子”之类的话,上午又赢了比武,现在也不露怯,拿了纸笔就开始思索起来。   而黛玉自幼就有满腹文章在怀,自得了杨先生指点,还有林海时不时的提点着,这二年越发才思敏捷。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黛玉就先写好了等在那里。不一时,六人诗词俱已交上,文皎又请了杨先生一同细评。   文皎一向是不会作诗的,只有叫好的份儿。   她先见黛玉之诗果然是辞藻风流。   头两句先写大景致,写的是暮云收尽,明月高悬,颇有大家气象。   中间两句详细描写了今夜所见。水声潺潺,琴箫和鸣,桂花摇曳,惊鹊栖枝。   虽然不着一字于人身上,却让人感觉到今夜一家人聚在一起共同赏月的静谧美好。   末两句表达了今夜如此美好,希望以后年年都能如此的思想感情。   林海看完满意一笑。文皎也笑道:“这头一句颇有魏晋风流的意思。”   再看林昌的诗果然也不错。借着咏月表达了希望明年蟾宫折桂的美好愿望。   往下看下去,却是英莲的诗,文皎一看便愣住了。林海细细看下去,眼中不觉流露出赞叹之色。   “精华欲掩料应难,……博得嫦蛾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注1)   林海把六首诗都看完一遍,将英莲之诗诵读出来,笑道:“依我看,竟是英莲这一首为冠。黛玉第二,昌儿第三。”   杨先生也笑道此评极为公正。黛玉陆清听了结果,两个一人灌了英莲一杯酒,喝得英莲满面红晕。   技不如人,林昌输得心服口服。但他信心满满交了上去,却只得了第三,不免心生挫败之感。   只是不管是莲妹妹之诗还是大妹妹之诗,的确都比他所做更好些。   林昌郁闷之下,不由得多喝了两盅酒。林海看在眼里,便只等过两日再训诫他一番,这孩子便能沉稳一些了。   又再喝了几轮,因在座老的老小的小,不好猜拳行令,黛玉便出了主意,说要击鼓传花。   传到谁,谁便要饮酒一杯。而后或是作诗作词,或是说个笑话,演奏琴曲,以娱众人。   传过几轮,这花便恰好到了柳湘莲手里。   文皎想着今日是家宴,可以放开些,便笑道:“我知柳先生有好嗓子,只是还未见识过。”   “今日是家宴,也不必拘束,不如就请柳先生给我们唱上一曲,何如?”   在座都已经酒至半酣,又经过刚才几轮玩乐,连林海都讲了个笑话。姑娘小伙子们也都放开了,不再觉得拘束。   柳湘莲本来就发愁不知再演个什么好。现在既然夫人都不介意自己唱曲了,他便站起来仰脖饮了一盅,抱拳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他想了一想,细细唱了《桃花扇》《却奁》中《前腔》一支。   他虽在外头都唱小旦,但今次唱起小生来,把那股书生风骨意气也表达得淋漓尽致。   不单连英莲在屏风里头又听痴了,连林海都站了起来,与柳湘莲同饮一杯。   文皎也饮了一杯,余光瞥见封氏眼中似乎深沉如水。   若是平日,她早反应过来。可恰好是喝得飘飘然之际,文皎一扭头就撂在一旁。   月已高升,大家分食过月饼西瓜,文皎见封氏并几位先生嬷嬷虽然笑意盈盈,但都面露倦色。   再有孩子们也不能熬得太晚,怕缺了觉儿。文皎便再祝过一遍酒,便命都送回房去,大家今夜都尽兴而归。   英莲因今日作诗拔了头筹,还听见柳先生演奏洞箫演唱曲子,心情极佳。   她扶着封氏回到院里正房,本想着陪着封氏更衣洗漱毕,再回到自己房里。   封氏却拉着她笑道:“今儿晚了,也别折腾了,就和娘一起睡吧。”   英莲本来怕自己一身酒气熏着娘,见娘如此说,她也想和娘一起睡,便笑着应了一声,命把她的被子枕头东西都拿来。   因今儿要开宴,知道都要吃酒,灶房里早早就预备了各房洗澡的热水。   封氏只吃了两盅烧酒,她身子虚,并未出汗。再者天也凉了,洗澡更怕着风受凉,因此只泡了脚洗脸擦牙。   倒是英莲席上先是见着柳先生,为掩饰情绪就多喝了两盅。后来作诗夺魁,又被黛玉陆清两个拉着灌。   再往后击鼓传花,听见柳先生唱曲儿,面上酡红,心里醉得更快,到最后也不知道吃了多少。   她痛痛快快洗了澡出来,见封氏也收拾好了,母女两个便上床躺好。   英莲搂着封氏黏糊了一会,说些今年西瓜真甜,月饼也香等语,再想着今儿看到的柳先生,心里满满的,困意早涌上来,迷迷糊糊便要睡着。   这时却听见封氏的声音道:“莲儿,明儿我便去和苏夫人商量,把你和林公子的婚事定了吧。”   英莲睡意霎时无影无踪,一颗心不上不下悬在半空,哽了半日,想答应母亲,可嘴里终究一个字也没吐。   封氏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心里酸楚不已。但她终究狠了狠心,看着英莲一字一句道:“莲儿,娘知道你的心。”   “娘不问你们怎么见到面怎么认识的,也不问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娘知道莲儿不是那等瞎胡闹的人。”   “那柳先生娘也看了,确实是一表人才。可你满心里都是人家,却不知人家心里有没有你呢?”   英莲默默扶着枕头坐了起来,见封氏也要起来,也扶封氏坐起来,给她背后垫上枕头。   封氏看英莲给她垫完枕头,便把两条腿一蜷,手环在膝上,脸也埋了起来,心里更是一颤。   可该给女儿说的还是得说。封氏把手放在英莲背上,叹道:“就算柳先生心里也取中你,但这世上,男女情爱对于女子来说,是最不可靠的。”   “那位冯公子不是也对你痴心一片,还从金陵跟到京城来,就为了求苏夫人给个机会。”   “可不上两年的功夫,就从外头买了一个人来。你现在对他无情,自然觉得无所谓。”   “若是那柳先生也外头买了个人,那你心里该是个什么滋味呢?”   英莲把脸露了一半出来,眼中水光盈盈,听她娘接着说道:“再有,若柳先生真是个好的,也就罢了。”   “娘不是非要不让你和心中如意的人结为连理。哪怕穷些没有家业,只要人肯上进,往后又得苏夫人帮衬着,日子也不会差了。”   “可我下午和人打听着,他从前外头吃酒赌钱,眠花宿柳,反串做小旦,什么事儿不做?”   “平日里手里有两个钱就使了,也不存着好好过日子,为以后打算打算。”   “读书也不成,习武若不是碰着苏夫人这么个善心人,现在他还在外头浪荡呢。”   “你说,你要真是和这么个人成婚,往后该怎么过日子?就算你有一份嫁妆,你们吃穿不愁,难道他做丈夫的在外边顾前不顾后,只有你在屋里周全?”   封氏说着也落下泪来,抹一抹眼睛道:“这叫娘怎么放心得下!”   “他是生得极好,吹箫也好听,唱曲儿也好听,看上去人也体贴。可这些东西又不能拿来过日子……”   封氏说着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即《红楼梦》原书中香菱学诗所做第三首。这首诗我最喜欢“精华欲掩料应难”一句,前文里也用来形容过英莲。   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   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   博得嫦蛾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   作者和文皎一样,一·点·也·不·会·作·诗,所以大家就自行想象他们写了什么诗吧OTZ   小柳儿总是得为以前的风流浪荡付出点代价吧哈哈哈哈   不然为啥男子想回头就回头金不换了,女子想回头就……没啥路呢……   原文“那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   但是大家放心,我是女主亲娘!英莲的干外婆!放心!   感谢在2020-06-21 02:07:30~2020-06-21 20:5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姑奶奶 60瓶;狭隘的匹格 6瓶;菁菁 5瓶;是寻常 4瓶;绿色的云、一时之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笑   英莲听到柳湘莲“吃酒赌钱, 眠花宿柳”时,一颗心沉到了底。   她慢慢靠到封氏身上,由着封氏搂紧了她, 又开始和她说起林昌的好处来。   封氏既然已经决定就是林公子, 自然要把林公子往好里说。   什么十三四岁就中了秀才,往后前途无量等话,封氏只是略提了提。   重点就在他年纪轻轻但能安下心来读书准备科考,可见是个稳重的。   等说到最后, 封氏叹道:“男子太过风流洒脱也不好。”   “论起来你父亲年轻的时候, 脾气性格儿与那位柳先生还有些相像。”   “最后我和他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他就能把我抛下不管, 直接和那道士走了。稳重些上进心强些,是好事。”   自母女两个相认后,这是封氏第一次提起甄士隐来。   英莲见母亲泪水涟涟, 也知道父亲的事实在是伤母亲伤得狠了, 便起来伸手把母亲搂在怀里。   就算养了两年,封氏身上也还是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   英莲终究还是低声叹了一句:“娘,我答应你就是。”   夜已深沉, 昭阳宫内,慧贵妃躺在帐子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中秋佳节,阖宫夜宴, 皇上和皇后娘娘祝过三遍酒, 却仍是双双去宁寿宫,与上皇太后两位老人家一起团圆, 还把皇子皇女们都一同带走。   她们这些妃嫔,还是在长乐宫偏殿里面自娱自乐。   皇上和皇后娘娘临走前, 特命庄贵妃代为做主理事,若有什么事,能理的庄贵妃就和长乐宫的女官们一起理了罢。   慧贵妃面上自然恭敬应下,可心里却不舒服起来。   这一不舒服,就不舒服了一整个晚上,直到回宫还未消气。   昭阳宫里的掌事女官五品梁侍中,本也是宫中宫女。自慧贵妃十五岁入侍四皇子以来,一直侍奉在侧,与慧贵妃一向亲厚。   慧贵妃升了贵妃,便把梁侍中直接从九品女史超拔为侍中,让原来做妃位时的掌事六品长史嬷嬷退休荣养去了。   梁侍中年纪比慧贵妃大上四岁,现年已经三十一。在宫中整整二十年,她也算经过见过许多。   听守夜宫女报娘娘不得安睡,梁侍中便披衣起身,秉烛来到慧贵妃床前,关怀问道:“娘娘睡不着?”   慧贵妃在床帐里头声音怏怏的:“梁姐姐,你进来陪我说说话。”   梁侍中便命守夜宫女都关门出去。把灯放在旁边桌上,床帐拉开,沿着床边坐下。   慧贵妃早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她趁梁侍中做这些的功夫,自己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靠着,就开始抱怨。   “从前刚入宫时,我只是妃位,没那个资格去宁寿宫一起过节也就罢了。”   “怎地现今都成了贵妃,还是只能和妃嫔们坐在一起说些没意思的话,看些没意思的歌舞,连儿女都不能在身边陪着?”   梁侍中稍稍劝道:“娘娘您想,历来都是如此的。庄贵妃娘娘今夜不是也只能在长乐宫?”   慧贵妃冷哼一声道:“庄贵妃虽也没去成,可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叫她管着侧殿的事儿,明明就是妃子中以她为尊。”   “我和她都是贵妃,谁又比谁更高贵些?再者,庄贵妃只有一位二皇子,我可是有大公主和三皇子两个儿女!”   慧贵妃一开了话匣子,就源源不断说个不住:“再论比起宠爱,近来皇上也绝少去庄贵妃处留宿了,一个月不过看在二皇子面上,去吃一两顿晚膳。”   “可皇上月月都要在我这歇两夜的。”   “我算了,上个月里,皇上去了皇后娘娘那里八夜,在庄贵妃的毓秀宫吃了两顿晚膳。”   “再有来了我这两夜,还用了一顿午膳,一顿晚膳。去了贤妃那三夜。”   说到“贤妃”二字时,慧贵妃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顿一顿才往下说:“宁妃那里,皇上宿了一晚,却去吃了三顿午膳,都是要看三公主。”   “罗贵嫔的明粹宫皇上也宿了三晚,连着用了一整日的膳。”   “再有便是召了韦充仪一夜,孙御女一夜。”   慧贵妃手里虽没掌着侍寝册子,却对皇上召幸了谁都如数家珍。   等一一说完,慧贵妃又抱怨道:“姐姐,你说,比起宠爱,子嗣,我哪一样不比庄贵妃强?”   “怎地都是贵妃,偏要以她为尊?我们两个同日入侍,只她是侧妃,我是庶妃,难不成就要屈居她之下一辈子?”   “再有罗贵嫔年轻,又还有个小公主,皇上多去几日也是该当的。”   “可贤妃又是凭什么?”   “我当初得以封妃,是因着有一子一女,生育有功,又入侍了七八年,是潜邸老人。就这样,我当初还没个封号呢。”   “她贾元春无子无女,入侍到现在也才三年零两个月!”   “当初封妃的时候,她可才入侍两年半,还得了‘贤’这么好的封号。就凭她有个国公爷爷不成?”   “真论起出身来,我父亲可是两榜进士,现可是实打实的三品工部侍郎。”   “贾元春的父亲连科举都没考,凭着祖上的老脸得了个五品员外郎,还被打发回家闭门思过了。”   本来贾元春在宫里两年多,一直低调谨慎,从不与人争执。   慧贵妃见她是这样性子,言语上就算占了便宜,也觉得没意思。渐渐也不找她麻烦了。   可自大封六宫之后,慧贵妃对贾元春的恨意比之以往更深十倍。   想到皇上刚登基时封自己为妃,自己喜得两夜没合眼。   而贾元春什么都不用做,轻轻松松就得了妃位。慧贵妃便觉得,贾元春真是碍眼极了。   梁侍中见慧贵妃越说声音越大,连忙劝道:“娘娘,身为后妃,嫉妒一词可是要不得的。”   慧贵妃看了梁侍中一眼,扑到她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梁侍中轻轻抚着慧贵妃的背,又劝道:“娘娘的‘慧’字,是皇上看在娘娘一向聪慧,敏捷善思,才赐予娘娘的。”   慧贵妃边哭便骂道:“那贾元春还真是什么大贤人不成?”   梁侍中手一顿,叹道:“娘娘,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后宫也是皇上的后宫。自然是皇上觉得如何,便是如何了。”   慧贵妃忽地止了哭泣,喃喃念道:“皇上的天下……”   梁侍中把慧贵妃安抚好已是将近四更。   服侍慧贵妃凉水敷了脸,又在眼皮上脸上都抹了司药属特制的消肿霜,看慧贵妃沉沉睡去,梁侍中叹了一声,替她合上床帐。   转身,嘴角勾出一抹笑来。   秦可卿一夜未眠。   她一直睁眼躺在床上,过个一两刻钟,就伸手掀开床帐,看一眼外头的衣服箱子。   箱子里头都是今年新上的绫罗绸缎。   拿一匹罗出来,又轻巧,又舒服。一匹布十丈长,任荣国府的房梁再高,也能轻松挂得上去。   可一个月前就预备好,今儿就干干净净了结自己的秦可卿,真到了这一日,却犹豫了一整个晚上。   真没想到今儿婆婆会来看她。   婆婆的意思是,公公已经有了新的目标,今儿就要得手了。   连婆婆都一清二楚,只怕下人们里也早就传开。   婆婆让她想得开些,好好养病。府里已经有了新的事儿新的人,等她养过这几年,风声过了,大家嘴里心里想的,就不是她了。   倒那时候她就自然而然的“病好”,好好和贾蓉过日子,生个男胎,终身有靠,想来公公那时候又会有新人在身边,对她也厌了,不会再来了。   可……   还真能回到和以前一样吗?   不说别人,就说自己和贾蓉两个,还能心无芥蒂的在一起过日子吗?   秦可卿想了一整夜,终于在天光微曦的时候,沉沉睡熟了。   尤氏母女三个在宁国府歇了一晚,第二日便被宁国府的人派车送回了家。   等到得家中,尤老娘见家里多了二百银子和这许多东西,总计有三百余金之数,心下十分满意,暗道国公府的姑爷果然出手大方。   把一根莲花簪子往尤二姐头上一戴,尤老娘笑道:“看咱们家大姑娘,就该有这样的首饰戴。”   尤老娘虽然人称“老娘”,即外婆的意思,可她年纪还未到四十,着实称不上一个“老”字。   只不过她现是寡妇,不能打扮起来,只能往素净黯淡里打扮,也不施脂粉。   饶是这样,她面上也能看出些年轻时一等一的风流模样。   就是凭着这副好样貌,她生下两个品貌如此优秀的好姑娘。年近三十,带着两个女儿,还能嫁给六品官员做继室。   尤老娘把绸缎首饰给两个女儿都分了,自己把白花花的二百银子搁到箱子里。   她由着小丫头服侍,躺在炕上,摸一摸自己早生皱纹的脸,想着箱子里的银钱,足够她们娘儿三个二年的使用,心满意足的笑了。   贞洁不贞洁的,什么要紧。   她早年若是只管守着贞洁不改嫁,只怕两个姑娘早都饿死了。   只可惜先夫死得太早,没撑到两个丫头嫁人。   家里头房屋土地也加起来也值一二千金,每年土地上出息有个几十两。再有存下的一千来两银子,这就是先夫死后家里全部的银钱了。   要说她们娘儿们俭省些,也不是不能过。   可尤老娘惯是过惯了舒服日子的。再往下俭省,小丫头都要使唤不起了,难道要她们娘三个自己动手做饭不成?   先夫死的那年,二姐正好十三岁,尤老娘见大姑爷眼神不对,便知道往后她们娘儿们还能接着吃穿不愁。   等过了一年热孝。她便常来往宁国府走动。   果然,才出孝不就成事儿了?   尤老娘躺在炕上,笑得越发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1 20:54:29~2020-06-22 02:1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扬阿漾 2瓶;难捱、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高堂   八月二十八, 冯渊跑了将近十天看房子,求爷爷告奶奶托关系,终于寻摸着一处合适的宅子, 又紧着打扫两日, 把钟鸾安置下来。   院子位置离林府虽然不近,但离冯渊现在的铺子只有一条街的距离,离他原来和林游一起住的地方也只有半条街。   所以冯渊为了找个院子,才跑了这么久。   这是一处浅浅两进小院。前主人在此处也是住了许久, 房屋瓦舍都好好的, 连花草景致亦不缺。   进得门先看见一处照壁,大门东边是一间门房, 西边是五间倒座。前院里还有一间车马棚。   往二门走得几步,沿着墙根儿种得几杆竹子。进得二门,便看见整个内院。朝南三间小正房, 两边各两间耳房。   东西厢房各三间, 也是小小巧巧,却并没耳房。浅浅两进小院,内院竟还有抄手游廊。   院子里靠着东边耳房和东厢房的空地搭得一卷凉棚, 东厢房前边栽得一棵山茱萸树,青砖路两边还有几丛花草。虽没有雕梁画栋,也别有意趣。   钟鸾一进院子就喜欢上了。冯渊看她脸上露出笑来,只觉得身上疲累一松, 笑道:“往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冯渊自八月十四见过莲姑娘后, 心中忽生顿悟之感。   如今的莲姑娘,早已经不是他那时候街上碰见的莲姑娘。   他和莲姑娘只见了那两面, 连人家脾气性格都不知道,就下定狠心要求娶。   现在想想, 说得难听些,好似是鬼迷了心窍,其实不过是被美色所惑罢了。   但身边的钟鸾姑娘,却是他真正知道了解的人。   苏夫人说得没错,人是自己买回来的,总得负责到底。   也幸好被迷了心窍,让自己从歧途中出来,走回正道上。   和莲姑娘没缘分便没缘分,但在林家当差一年半,他也着实受益良多。想来五年之后,自己也真能独当一面。   等出了林府的门,回到客栈,他定了定心,便直接问鸾姑娘道:“你……可愿不愿意,从此跟了我呢?”   钟鸾听得这一声问,浑身一颤,本想说“奴婢自然是公子的人”。   可她回想起今日在林府情形,觉得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混过去。   是以冯渊就看见钟鸾慢慢抬起头,眼睛直看着他问道:“冯公子,奴婢想知道,公子是否已有婚约?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冯渊一愣,想了想觉得确实该解释清楚。   只是故事太长,他便请鸾姑娘先坐了,自己坐在对面,从他父母的事儿开始讲起。   钟鸾听完,知道冯公子与林府的莲姑娘其实并未有婚约,一直是冯公子自己一头热,莲姑娘甚至一直都不知道,心下便放松下来。   而且现在,冯公子也把那位姑娘放下了。   这时候她再想到冯公子那句“要不要跟了我”,脸上便登时做烧,红晕满面。   同行将近两个月,冯渊对钟鸾从只是心软可怜,到有些真心敬服她的为人,到今日想要对她负责,改变甚多。   钟鸾自然也对冯渊渐渐了解起来。她自小儿失了父母,在叔叔婶婶家长大。虽然也感受过一些温情,但更多的时候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自被叔叔婶婶卖了之后,钟鸾对他们的情分也就此斩断。   本以为冯公子花了大价钱买她,立时便要将她收用。   谁知这一路上冯公子对她十分尊重体贴。她已经是做丫鬟的,冯公子不但不要她服侍,还给她买东买西。   除了一开始意思要把她撇下外,后来言语行动一丝儿也没有轻贱她的意思。   一路上从只言片语中,钟鸾也知道冯公子也是做生意的,比她那叔叔有能为得多。   钟鸾也是十四岁的年纪,面对这么一位样貌不差,又对她十分体贴,还有能为的公子,自然是心动的。   但她又怕冯公子已有家室婚约,也不愿意做那毁了人家夫妻感情之人,所以一直压着自己,只求日后好好活着。   所以在冯公子说让她跟他的时候,钟鸾才会鼓起勇气问这么一句。   既然冯公子没有家室……   按理说,她现在是奴婢之身,冯公子怎么安置,她只有听命的份儿。   可钟鸾就是觉得自己有底气再问一句:“那,公子打算怎么安置我?”是纳妾,还是……娶妻呢?   冯渊试探着拉住钟鸾的手,看她垂下头去,手却并未抽出去,心里头暖呼呼的。   他本也没想过这件事,现在就是想到哪里,就和钟鸾说到哪里:“住在客栈毕竟不是长法。”   “我和苏夫人还有三年半的契书,就算契书期到,也准备一直在夫人手下干下去。”   “咱们得先买个小院儿。我金陵每年还有出息,上京来把所有积攒五千多银子都带来了。”   “夫人一年给我开五十两银子的年例,这些钱我也没处花。正好拿出几百两,先寻一处二三进的院子,当做落脚之地才行。”   钟鸾听见“咱们得先买个小院儿”等语,鼻子一酸,差点儿就掉下泪来。   冯渊想着事儿,加之钟鸾一直低着头,也没注意,继续说道:“身契的事儿倒是好办,往衙门里一消就是了。”   “只是……”   钟鸾本来还忍得住,但听见冯渊要消了她的奴籍,心内更酸,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   可又听见冯渊犹豫起来,钟鸾心里一抖,才要抬头,便听见冯渊叹道:“我父母俱已不在,在这又没个亲戚,咱们的亲事可怎么办呢?”   钟鸾抽着气,慢慢儿说道:“我也没有高堂在上了……还没有嫁妆……只有我一个……”   冯渊这时才发现钟鸾哭了。   他也不是没见过钟鸾哭,只是以前没有这种心也跟着钟鸾的抽泣一抽一抽得疼的感觉。   他欲想把钟鸾搂在怀里,又怕唐突了她,心内急得火上房了,只好赶紧想办法:“没事!嫁妆的事儿你不必操心,我来给你置办一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我再去求一求夫人,看看有没有合适主婚的嬷嬷们,请她认你做个干女儿,可好不好?”   钟鸾哭过一会,见冯渊如此哄她,终究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泪,点头应了。   冯渊心中既已有了打算,便立时行动起来。   他先上官府把钟鸾的身契消了,又一边忙着求大掌柜介绍两个熟识的中人看房子,一边又先找人牙子来,要买几个丫头服侍钟鸾。   冯渊已经给钟鸾一一交过底他到底有多少钱。   钟鸾还在叔叔家时,因堂兄不争气,年节时候也帮着拿过算盘记过帐。   她婶婶虽然有些狠心,但持家理事确实有一套。再加上她婶婶本来想凭借她的颜色把她高嫁,这一两年也没少教导钟鸾管家之道。   钟鸾心里这么一算,便知道五千多银子听着是多,可买宅子就要去了少说二三百两,往后还要给她办嫁妆,还有成亲各项使费不知还要多少。   虽然是未嫁之女,论礼不该计算夫家的银钱。   可他两个都没有长辈在上,冯渊想把亲事办得风光体面,让钟鸾过上好日子,行事间免不得带出了前些年公子哥儿的习性来,什么都要最好的。   连找人牙子买丫头,也一气儿就想买四个。   钟鸾听说他的打算,虽然不好意思,还是劝了一番,和他算道:“四个丫头,就算咱们……咱们往后刻薄些,每个月只开二百个钱的月钱,一年也要十两。”   “更别说还有吃饭穿衣,加起来她们四个一年就得三十两银子。”   “你要出门在外,身边还有金陵带来的赵叔和冬蝉,总不能亏待了他们。再说,我也很用不着四个丫头。”   “你若是听我的,只雇一户人家,男的专管看门做饭,女的浆洗衣服做些杂事。我再只要一个跟着的丫头就是了。”   冯渊听钟鸾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将来打算,虽然知道她说得有理,可还是觉得一个丫头委屈了她,便定要买两个。   钟鸾推辞不过,只好精心挑了两个小丫头,一个十岁,一个十一岁。都是面貌端正,手大脚大,一看就知道勤劳能干活的。   这个年纪的丫头已经能做些活,若是不好,性子也还能掰正得过来。   因她两个生得不算清秀,年纪又大了一两岁,人牙子便只算了一个四两银子。   等问了人牙子,她手上还真有一对儿夫妻,年纪将近三十,带着一个儿子八岁,那家的男子还原是个厨子。   冯渊看过觉得挺好。直接花了十五两,把这一家人买下。   那男子名叫章白,厨艺不错,夫妻两个人也老实。   他们夫妻两个原是为了给小儿子治病,花光了家里的钱还欠了银子,还不上债,才卖身为奴。并非是那等鸡鸣狗盗之徒。   买的下人们还是都暂住在客栈。钟鸾看他们五个身上穿得简陋,便做主拿出细布,命章白家的给他们一人先做出两身换洗衣服来。   虽先不发月钱,但一应饮食等,也并不苛待他们。   两个丫头也先在旁边帮着裁布,和章白家的学做针线。章白现在用不着做饭,便日日跟着冯渊出去走动看房子。   钟鸾为人一向可人疼的,客栈老板娘也多照拂她。   本来钟鸾觉得自己是奴籍,不好与人交际,现成了自由身,便红着脸儿请教老板娘成亲的规矩。   老板娘见钟姑娘终于守得云开,也十分感叹。   她自家也有女儿,看钟姑娘总带着三分疼惜。细细告诉她按着规矩,女方嫁妆得有四季衣裳若干身,被褥若干套。为图吉利,都得是双数。   钟鸾听了打算做十床被子,也图个十全十美的吉利意头。   她自家赶不及做,便买了棉花被面,又拿银子,请老板娘帮着做。   老板娘只收了一半的钱,和自家姑娘一起赶工,答应年前定帮她做出漂漂亮亮十床被子出来。   钟鸾便一边自己剪裁四季衣裳,一边调理下人们,教两个小丫头些道理,又等着冯渊找到合适的房舍。   冯渊钟鸾两个人这十几日商量着办事儿,感情真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不足以形容。   虽然碍着礼节,两个除了拉一拉小手外,别的出格之事一概未做。可心里都已经把互相当做夫妻相处了。   家里的下人都买齐全了调理着,嫁妆也慢慢置办,房子也终于有了影儿。   冯渊最后挑出两个院儿,一个小小两进,位置近些,要价一百八十两银子。   另一个三进还带个小花园,旁边有个跨院,就是位置稍微远两条街,要价五百六十两。   虽然冯渊十分想买那个三进院子,可自己也知道钟鸾确实说得有理:“咱们家就这么不到十口人,两进院儿还空出许多房舍,三进院子又得添人,罢了罢了。”   “那三进的还远。你每日一早一晚出去回来,得多费多少时间呢。”   钟鸾说完,想了半日,低头悄声说道:“咱们在京里是学手艺的,又不是来享福的。等往后家里若是宽松起来,我自然不和你客气。”   冯渊紧着过户画押,又花了十两银子修缮门窗,打扫房舍,买些家具,还把那地上的青砖一一看过。带着钟鸾去看过一回,已经各色齐全。   这时候冯渊才又带着钟鸾上了林府的门。   文皎看这对小年轻跪在底下,说了来龙去脉,求她帮忙找一位能主婚事的人,心中颇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才半个月过去,冯渊就要明媒正娶钟姑娘了?连房舍下人都买完了,嫁妆都置办起来了?   因冯渊钟鸾是事事都准备好了来的,诚心甚足,文皎也在白露那里知道钟鸾的事儿,知道这姑娘也是个苦命人。   举手之劳,就能解了他们麻烦,再说冯渊还算是林府的人,文皎自然没有不应的。   既然冯渊还要继续在林府干下去,他表现又一向不错,是个肯吃苦又聪明的,文皎也有心再拉拢他一番。   想着正好家里林游虽然年轻,但是自己一辈,和冯渊名份上又有师徒之宜。   若叫林游认钟鸾做个干女儿,钟鸾从此也算是林家的姑娘,冯渊便是林家姑爷。想来以后林游冯渊两个一起办事,也能更加顺畅。   却说林游被海嫂子使人叫来,那人还说是大喜的事儿,以为自己婚事有了着落,赶忙打扮一番就赶来了。   谁知道进了屋子,看见冯渊和买来的那个姑娘光明正大站在一处,两个人眼神腻腻乎乎的。   又听海嫂子说了来龙去脉,林游目瞪口呆。   小爷还没成亲,就多了个这么大的女儿?   林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皱着眉头,一捏鼻子,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四千多字!夸我!   林游:所以林明林昌冯渊都定亲了,我还是没媳妇儿?   其实冯渊早就对钟鸾有点心动了。一开始是因为和英莲相像,后来是真心欣赏她这个人,也会为她担心害怕。   只是前面一直有英莲那个执念在那,自己不敢承认。等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处之后,自然就愿意承认对钟鸾的感情,要为她负责了。   还是得感谢英莲给牵的线哈哈哈哈哈,虽然英莲自己都不知道2333   我觉得看一个男人对你是不是真心的,就看他为你打算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吧(包括但不限于时间和金钱)嘴上说说谁不会啊=w=反过来也一样。   那么,真的是平行世界的预收文《女学士》再次求一个预收~   父母双亡,寄人篱下。   卖身还债,替身十年。   阖眼前,钟鸾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笑话。   再一睁眼,钟鸾回到四岁那年。   父亲勤奋苦读日渐消瘦,母亲身体虚弱怀胎三月。   好歹他们都还活着。   重活一世,年将豆蔻,钟鸾不想再经历男欢女爱。   恰逢女官选拔,钟鸾参选入宫。   宫内沉浮数年,谨慎自持,勤学善思,官居学士,训导妃嫔,教育皇女。   上赐封号,青鸾居士。   感谢在2020-06-22 02:14:24~2020-06-22 06:1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难办   往日对她横眉冷对的游二爷一下成了干爹, 钟鸾虽然磕头认亲磕得利利索索,但心里着实有点转不过弯来。   冯渊倒是很快接受了。因林游本来就算是他的师父,又是林明的叔叔, 他有时候也跟着林明称呼游二叔的。   现在辈分没变, 关系还更近了些。游二叔的性子他一向也知道,既认了鸾儿做干女儿,往后必不会待她差了。   冯渊本以为今儿能把鸾儿的事办完,已经是夫人恩典。   谁知夫人又大发善心, 让二管家林安和张嬷嬷做男方长辈。   因林游没成婚, 家里没有主事的女人,夫人又让钟鸾姑娘先暂住到许嬷嬷家里备嫁, 自己亲自做媒人。   成婚是大喜的事,又是夫人亲自做媒,况且冯渊钟鸾两个都无父无母, 在这样人生大事上帮了他们, 只要这两个不是白眼狼,往后总会记着他们的恩情。   能多结一份善缘,自然是好事。林平许嬷嬷林安张嬷嬷自然都高高兴兴应承下来, 又向冯渊钟鸾道喜。   因文皎有心让冯渊好好办一场婚事,从此便安定下来能专心做事,也是好的。   她既然做了媒人,又是主子, 便立时安排起来。   要正正经经的办婚事, 冯渊钟鸾两个婚前再见面,就不合规矩了。   他两个虽然互相舍不得, 但也知道忍得一时别离,往后才不叫人说嘴, 日子更顺当些。   成亲要走六礼,有快的走法,也有慢的走法。   似是官宦人家要嫁女儿,一般女孩子十二三岁或是十四五岁定了亲,纳采问名纳吉三步走完,还要把姑娘留上二三年,等到十七八再发嫁,方显得女孩子家矜持,贵重。   若赶得急些,也有一年半载之内就走完全礼的。   这种一般是小户人家办事,或者是守孝耽误女儿找亲事,十七八二十了才定亲,所以赶着办完。   文皎和林海的婚事,当年便是从下旨到成亲,正正好好半年。   再急一些,便是冯渊钟鸾这样,双方都无父无母,两个自己办亲事。好好按着程序步骤走完,也要最少三五个月。   更急的便不体面了。一两个月之内就急着把女儿发嫁的,便会叫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私之事。   再有娶二房一般办得也比较快。   若是纳妾,想要体面些的准备个三日五日,给娘家些银钱,摆几桌酒席。   一般来说看中了不过一顶小轿抬入府,当日便完了。   是以娶妻所耗费银钱精力要比纳妾不知多上多少。正妻的尊重之处,在婚事上便可见一斑。   当初钟鸾的身契就在冯渊手上,冯渊若是想省些事,或是想着等往后发达了再娶一房高门些的新妻,只和钟鸾按着纳妾的路子走,钟鸾也没奈何。   所以冯渊意思要娶钟鸾为妻,还愿意把家里银钱给她交底,钟鸾心里便越发对他死心塌地。   钟鸾收拾东西带了两个丫头住到许嬷嬷家里,纳采问名两步已经算是做完。   再去纳吉合八字,自然是天作之合。   钟鸾毕竟住在许嬷嬷家里,也不大方便。   再者为了能尽快让他两个在一起好好过上日子,不要横生枝节,文皎便命去挑日子的时候直接找最近的好日子来。   最近的一日恰在十月二十,诸事皆宜。虽则只剩下五十日,有些急,可再往后的日子都是年后了。   赶在年前办了,两个也好一起过个春节。所以冯渊赶着去办了一份聘礼,加上聘金共有六百金之数,先送上林游家的门。   然后他又去置办首饰绸缎等物给钟鸾做嫁妆。   嫁妆里别的都好弄。金银首饰拿了金子银子去打,出货也快。   且林游是铺子的二掌柜。既然当爹了,闺女要出嫁,在夫人的默许下,铺子里应有的绸缎宝石等物,他都以成本价折给冯渊一些,好让他省些事。   只有四五十天之内,连打家具的好木头都找不出来,更别说打出来了。冯渊只好挑了好的成品买了些,也凑出一整套来。   冯渊在外头风风火火置办东西,钟鸾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管窝在房里绣嫁衣。   文皎可怜她年幼失了父母,过得坎坷,现在虽然是自己愿意,却十四岁就要嫁人。   十四岁啊……也太小了。   不过文皎却没立场拦着冯渊不睡他媳妇,那她手也伸得太长了。   她只暗暗吩咐了许嬷嬷多给钟鸾讲些新婚之夜注意事项,又让张嬷嬷给冯渊说女孩子太早生子对身体不好,他还年轻,莫要太着急等语。   虽想着那冯渊既然真心喜欢钟鸾,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总该知道轻重。文皎还是预备到时候送钟鸾些水嬷嬷秘制药膏做陪嫁。   对于冯渊钟鸾的事儿,文皎不过是动动嘴,隔上五天十天花一两刻钟问上一问,别的她很不必操心。   现在家里这些子侄里,她主要操心的还是英莲和林游林昌的婚事。   林游的婚事她心中早就有了谱儿,只不过现在还要看看孩子们到底如何,合适不合适,她也要磨一磨林游的性子,专等明年再说。   只是英莲的婚事,她本来打算得好好的,不是冯渊,就是林昌。   现下冯渊买了人出局,就剩下林昌。   林昌说起来也是青年俊才,不委屈了英莲。且英莲也算是文皎看了两年长大,这孩子模样极标致倒是在其次。   关键英莲为人最是娇憨纯善,没有坏心,人又聪慧。阖府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   她上了这两年学,又知书识字,很有才情。日后和林昌成婚,两个人闲来也有共同语言可说。   况兼英莲又习武身子好,能担当得起管家理事之责,也能孕育子女,绵延后嗣。   文皎对自己教出来看大的女孩子很有信心。谁若是娶了英莲,只要真心待她,往后必有福气。   可现在她却为难起来了。   白露看夫人手撑着炕桌,看着窗外发呆已经一刻多钟,怕夫人自己反应过来身子酸痛,便轻声问道:“夫人又在想莲姑娘的事儿了?”   文皎把身子往后重重一靠,只觉得脑仁痛,揉着太阳穴道:“这事真是弄得……”   白霜体贴的接过手,帮文皎按着,劝道:“夫人也不必太愁了。若真不合适,莲姑娘还小呢,再挑两年也使得。”   “昌大爷也不必愁,等他科举中了,也不知多少好人家抢着要将姑娘许给他呢。也不必非要把他们凑成一对儿了。”   文皎见屋里没有外人,只有白露玉雪两个,便挪动到了一个舒服位置,闭着眼睛说道:“我何尝不知道?关键是现在封姐姐那里难办。”   原来中秋假期三日一过,八月十八那日,封氏便又上门来,说觉得林公子极好,愿意把英莲许给他。   既然亲娘都这么说了,若是文皎那日没看出来英莲和柳湘莲之间那点隐晦的情意流动,英莲和林昌的婚事,这就要作准了。   可偏文皎看出来了,还看出来他两个是互相有意,便有些为难。   毕竟封氏才是亲娘,她便试探着问封氏道:“封姐姐,婚事毕竟是终身大事,也要看孩子们心里愿意不愿意。”   “英莲那边……”   十三岁豆蔻少女,心若怀春也不是什么罕事。   说起来,若看柳湘莲个人条件和以往的行事,确实真难配英莲。   可这半年看下来,柳湘莲表现一向不错。英莲若真要铁了心嫁他,文皎做干娘的自然有法子能让他配得上。   封氏听了便知苏夫人果然也看出来了。她攥一攥帕子,叹道:“夫人,虽则你们都不说,可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一位冯公子虽然痴心,可不过两年的功夫就另寻他人。女儿家青春短暂,莲儿现在已经十三了,还能有几个两年呢?”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从我做母亲的私心来看,旁的都不要紧。只要莲儿能一声顺遂平安就好。”   文皎那日想劝两句,最后却只笑道:“封姐姐的意思,我知道了。”   “和苏州那边书信往来,来回总要两三个月的功夫。马上就是年末,等我写封信去,问一问昌哥儿的爹娘意思,姐姐觉得如何?”   “姐姐放心,再怎么我也是英莲的干娘,必不会委屈了英莲的。”   这一杆子先支到年后去。左右英莲年纪不算大,翻了年才十四,十五六才定亲的也多着呢。   封氏来的那日是八月十八,现今已经九月十五,连重阳节都过了,文皎还是没下定决心。   是直接就把林昌和英莲的事儿定下,还是……   没等文皎想明白,等第二日下了学,英莲自己提着裙儿走到文皎面前,咬着唇儿道:“太太,今儿中午我有话想和太太说。”   文皎一想,把陆清也叫过来,笑道:“正好今儿你们老爷说要晚回来,我和黛玉两个人寂寞,你们两个都来一起吃中饭吧,如何?”   “葛先生,清儿我今儿可带走了。”   葛娘子一笑:“去罢,我去告诉封姐姐一声,说你把两个丫头带走了,再陪她吃饭就是。”   往日文皎一个月之内,不在沐休的时候,也总有一到两天是叫上英莲陆清两个一起吃顿饭的。   说得浅近些,这事就和皇上召幸妃子一样。   就算给某位妃子娘娘的待遇再好,可皇上一年也不主动召见这位娘娘一回,下人们难免怀疑娘娘失宠,或是里头有什么隐情。   就算是防患于未然也好,文皎可不想万一出哪个没眼色的下人,给英莲陆清难看,故此如此行事。   和先生们道了别,文皎拍一拍英莲的手,笑道:“先好好吃饭,什么事儿都等吃了饭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下午六点啦~   感谢在2020-06-22 06:14:36~2020-06-23 09:4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浅冬 2个;蕾欧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七⑦7 30瓶;林浅冬、轩雨 10瓶;扬阿漾 4瓶;evaaa 2瓶;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君子   文皎说完, 看英莲面上尚有忧色,笑道:“正好昨儿人送来好火腿,我命他们做了火腿炖肘子, 还有火腿鲜笋汤, 本想给你们送去呢。”   “还有最后一茬好螃蟹,我命他们这就蒸几个来,一刻钟便好了。今儿中午咱们也好好吃一顿。”   “等吃了饭,都在我这睡。小姑娘家, 什么不完的事儿呢?都有太太给你们兜着。”   看英莲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文皎心里一声叹息。   这孩子想要说什么,她已经猜到八·九分了。   吃了饭后, 黛玉便拉着陆清到东厢房去找青玉睡午觉了,连白露等服侍完洗漱,也悄没声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文皎英莲二人。文皎把英莲拉到床上, 把她搂在怀里, 笑道:“莲儿想说什么呢?”   英莲靠在太太怀里,闻着太太身上清幽的香气,只觉得身上放松了不少。   那些本不该她闺中女儿说的话, 似乎也没什么难以出口了:“太太,我娘,我娘上次说的事儿,是我自己愿意的……”   文皎一语戳穿英莲, 说得英莲低下头去:“好孩子, 你若真自己愿意倒是罢了,真是一桩好事。”   她和英莲说话, 不似和封氏说话一样,有许多顾忌, 便直言道:“婚姻大事,不是吃饱穿暖荣华富贵就是千足万足。”   “你是我林家的干女儿,只要咱们林家不倒,就算你嫁出去了,永远也不会让你吃苦受累。”   “只是日子好不好是给自己过的,不是给外人看的。”   “人常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便是要说,不论外头怎么样,只要家里夫妻两个心往一处使,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可你若自己心里就先有个坎儿过不去,往后不单你自己想起来时便觉得不如意,你未来丈夫也是骨肉做的人,日子处长了,他岂能不知你心里有坎儿呢?”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若是你真不愿意,我给你慢慢儿的找,总有一个好的配得上你,你自己也心甘情愿。”   “咱们宁可订婚晚些,我也不想看到你往后和你丈夫成一对怨偶。”   文皎也就只能说这么多。毕竟有亲娘在,亲娘又已经表了态,她再说多些,难免有以疏间亲之嫌。   英莲静静靠在文皎怀里听完,只问了一句话:“太太,柳先生从前在外头,真是……”   文皎没有为了柳湘莲骗英莲的,叹一声点头道:“是。”   “本来知道他外头那些事,我不欲他进来做先生。可一来你也知道,柳先生虽胡闹些,但说起来都不算是伤天害理犯法的事儿,只能说一句年少浪荡。”   “二来他仰慕你老爷,愿意诚心悔过。”   “三来他武艺确实不错,一时半会儿难再寻到合适的人。故此才让他进府一试。”   “从四月到今儿,也有将近半年了。我看他果真改好了好些,每日规规矩矩的在府里教学,得了闲儿有时候吃两盅酒,有时候出去逛逛。”   “赌博酗酒串戏去……的事儿,是再没有了。”   然后文皎便看着英莲攥紧了帕子,手指饶了几圈,复又一松,叹道:“我虽然年幼被拐,可一直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拐子养着二三十个姑娘,那婆子们自然也有所偏向。和我一起的女孩儿里,也有为着多两口吃的就谄媚害人的,可我是一向不做这些事。”   “柳先生也是功臣后裔,从小也读书识字,本该比我更懂得些道理。”   “杨先生说‘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又说‘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这是连我闺阁女儿都知道的道理。”   “吃酒赌钱流连花丛,虽然不是什么违律枉法的事儿,可说出去也不是什么面上有光的好事。”   “太太,不是我一定要贪图前程富贵。若柳先生真是一位君子,就算他家里贫些,不过省吃俭用。”   “可他……就算他一心要改过,难道前面那些事,就一笔勾销了不成?况且,他都这样几年了,来咱家才半年……”   也不知往后会不会故态重萌呢。   文皎听英莲这一番话有理有节,也不知是琢磨了多久。   她自己能放下,确实愿意,自然是了了文皎一桩心事。   文皎最后想问她一句,可这话实在不好说明白:“莲儿,往后你……”   英莲抬头,红着脸儿含着泪笑道:“太太知道我的。我若与谁成婚,自然一心一计待他。”   文皎心里一叹,英莲这样决断,总有六七成是为着封氏的身子。   她本来想再说两句往后还有好的等语,最终却只搂着她笑道:“说了这么多话,不觉午睡就剩两刻了。咱们快眯一会,不然下午没精神。”   等起来把三个姑娘送去上课,文皎便开始着手写送年礼时要往苏州去的书信。   已经近九月末,再有几天就要派人往苏州老家去一趟,等到苏州恰好是十月末十一月初。他们再带着苏州的信件等物,跟着庄子上的人回来。   若文皎有心要拖一拖,完全可以拖到明年春日再派人南下的时候再说这件事。   可既然英莲自己有了决断,拖着也没意思。定下来先安一安封氏英莲的心,也让柳湘莲绝了心思。   正好英莲年纪到了,到明年也好安排她系统学一些该学的管家理事,出门跟着林昌外派,管家交际起来也更得心应手。   因又有二年没查验过庄子上如何,也不知庄头是不是偷奸耍滑,隐瞒私报,文皎今年便命林平跟着下去,顺便把林明再带下去历练历练。   林明好容易小半年才回了京,一个来月只见着未婚妻子两次,又要出门,心里自然十分舍不得。   可该去还是得去,这可是夫人提拔他,难得的机会。白霜这么好的姑娘,自己也得出息点,才好迎娶她为妻。   白霜在屋子里老老实实绣嫁妆调·教小丫头也有半年多了。   文皎心里那点子不舒服也早都散了。林明此回回来,还带回了他父母预备的定礼聘礼,还问白霜的生辰八字,请夫人代为占卜,定日子。   林明父母信中姿态放得低,送来的定礼聘金也丰厚。   再者文皎已经打算好日后让林明接一摊子事儿,白霜又是她第一个出阁的大丫头,文皎自然要给办得体体面面。   文皎四月时专门开箱子给白霜拿了一匹正红洒金软绸出来,命她自己绣嫁衣盖头。   白霜针线不差,又是怀着待嫁之心,细细绣了半年的功夫,那嫁衣上的凤凰和活过来似的,展翅欲飞。   文皎小心翼翼展开,往白露身上比了比,笑道:“等那一日穿上,你还不把林明那小子看直眼了!”   白霜被打趣得满面通红。   前儿夫人已经叫人看过,把她和林明的婚期定在明年秋日里。正好请林明父母来观礼,再过个中秋再回去。有高堂在上,方才算得上全礼圆满。   文皎把嫁衣小心交到白露手里,看她叠好收起来,笑道:“你们都出去,让我和白霜好好说说话。”   今儿文皎是来给白霜交底她的嫁妆的。   林明父母给的聘金聘礼加起来共有五百两之数,按着他们家的财力,也能算是倾囊以待,极有诚心了。   信上特特还说明了因为大儿媳妇赵氏的聘礼聘金只有二百两,给白霜姑娘再多,怕他们兄弟往后不和,起了嫌隙。   文皎拉着白霜的手,一一和她分说道:“五百两在咱们看来不多,可也着实不少了。”   “你为人处世上,我并不担心。而且往后你不和公婆兄嫂在一处过,还是跟着我,也省了许多的是非。”   “你这几年的积攒,随意你带走。除了聘金外,我再给你三百两压箱钱,四时绸缎三十二匹,金头面两套,还有日常用品等,全做你的嫁妆。”   这加起来也有五六百之数,再加上聘金和白霜的积蓄,足有一千五百左右银子。平常四五品官员嫁女,也就是这个规格了。   白霜忙跪下谢恩,文皎把她拉起来笑道:“你的嫁妆我明儿就给你送来。那些衣裳料子,你是就带过去也好,还是做些衣裳也好,都随你。”   “左右还有将近一年呢,你慢慢打算就是了。”   “再有,你可不许偷懒,明年春天我还要再选上来一批小丫头给你调教。调教不好,不许出门子!”   白霜看夫人满面笑意,恍惚又回到了一两年之前,跟着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赶紧忍住谢恩。   文皎从白霜处出来,想着英莲婚事定了,黛玉和陆清再有两年也要出阁,便拿了册子又打算起她们的嫁妆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好快~感觉再有两年黛玉婚事也要提起来啦~   马上要出大事=w=(啊别问我我不会剧透的!把作者拎起来倒一倒也没有存稿的!)   感谢在2020-06-23 09:48:08~2020-06-23 17:5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花蛋酒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柒 50瓶;千镜八花、三花蛋酒酿 10瓶;含光 3瓶;扬阿漾 2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闺女   黛玉是林家嫡长女, 还是林海文皎两个现在唯一的女儿,林家这一代第一个办婚事的孩子,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   她的婚事, 就算是办得张扬一些也没什么。   文皎自己的聘金加上嫁妆是十二万两, 便预备给黛玉先准备出十万的嫁妆来。   若是夫家聘金多,便多置办些物品东西,若是夫家聘金只有二三万两,便多放些压箱银子。   再有贾敏的嫁妆单子她也看过, 本来五六万的嫁妆过了二十年, 分毫没花不说,还因土地出息等多出二万多银子来。   贾敏就黛玉一个女儿, 自然这些东西到时候也全给黛玉出门子带去,只不算在文皎给黛玉筹划的嫁妆里头。   文皎一边执笔照着册子挑东西往纸上些,一面问道:“我记着咱们库里虽有紫檀, 却都不甚大, 估计也打不齐一整套家具罢?”   白霜接口道:“是了,咱们上年清点,只有四根小木头, 制些桌椅柜子倒是好,拔步床便有些难。”   “黄花梨倒是有,也够。虽然不如紫檀名贵,也是极难得的了。”   文皎笑道:“罢了, 也不急。左右还得六七年, 慢慢找罢。”   “实在不行,黄花梨也确实不错。连宫里贵妃娘娘们, 也不是件件家具都有黄花梨使。咱们臣子之家,也不宜太奢靡了。”   虽嘴上如此说, 可文皎心里总还是想给黛玉最好的做嫁妆。   但好木头都是看机缘的,文皎也没什么办法。   黛玉的东西可以慢慢攒,英莲的却要现在就置办起来。   除了紫檀黄花梨这种难得的木头外,鸡翅木酸枝木这等木材林家有的是。就是不够,出去买好找得多了。   文皎命做出两套一样的家具来,都要酸枝木的拔步床一张,罗汉床一张,贵妃榻一张。   再有炕桌一张,八仙桌一张,月牙桌一张,配套椅子玫瑰椅四把,官帽椅四把,长凳四把,绣凳四个,脚踏两个,小茶几四张,立柜两个,矮柜两个,多宝阁一个,屏风两扇。   玉梅拿了单子看过一遍记下,方揣在怀里,笑道:“这一套家具打下来,可比一般公侯人家的小姐还体面些了。”   文皎虽知玉梅指的是宁国公荣国公这等传下来几代,大多只剩下子爵将军爵位的人家。   可这话若传出去,也太张扬了,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玉梅见夫人又无奈,又责怪的看了她一眼,便自悔失言,赶紧行了个礼,低头急匆匆的出去了。   文皎看着玉梅的背影,又琢磨起来。   她白白的把玉梅调理好了,倒要送给林游这小子做媳妇?总觉得有些吃亏。   林游虽然有些油嘴滑舌八面玲珑,底子里确实个最最稳重不过的人。   要不要早早让他俩成婚,林游言传身教个三五年,等玉梅生了孩子,更好回来当管事嬷嬷?   可林游会不会娶上媳妇高兴坏了,再把玉梅宠上天?等三五年回来之后,发现玉梅的脾气比现在更甚了?   文皎想了半日没想出个结果,林海恰又回来了,便和他一起哄孩子去。   青玉这孩子一步步稳着学会单手拉着走,现又学会了不用人扶,自己迈着小短腿一步步行得稳当。   晚上照旧是一家四口散步。文皎一面行,一面慢慢和林海说了今儿给女孩子们置办嫁妆的事儿。   林海听了文皎打算给黛玉的嫁妆数,对着黛玉笑道:“过个几年,玉儿就要比爹爹有钱咯。”   黛玉本来听着自己的嫁妆事,就怪不好意思的。   先听林海打趣她,她一跺脚嗔道:“爹爹说的什么话!”   说完竟不再理林海,自己把青玉往怀里一抱,带着人一溜烟的走到前头去了。   林海看着黛玉的背影,笑着笑着就叹道:“再有两年,玉儿就要比月娘高了。”   谁知说完这句话,文皎脚步一顿,喃喃道:“就算我长得不高,可十二岁孩子都要比我高了,也太夸张了些……”   林海哭笑不得,赶紧哄道:“月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文皎的身高按说在这个时代也是中上了,但禁不住先有一个韩氏,身边还有一个葛娘子,身高都有一米七左右。   若真是这样也就罢了,可眼看着英莲黛玉陆清三个孩子长大了都要比她高些,文皎便微微有些不爽。   她本来就是两分真心,八分想逗逗林海。   见林海这样,倒是又起了玩心,故意低头叹道:“再有十年,青玉也要比我高了,我就成咱们家最矮的人了。”   林海忽地有了主意,低头在文皎耳边说道:“这有什么要紧。等青玉长起来。咱们再生一个就是了。”   “往后黛玉青玉还有孙子孙女,家里总有小孩子的。”   文皎对林海这突然直男哄老婆法颇有些无语。   可在外边说什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慢慢都红了脸儿。   到得晚上,两个人果然做了两次生孩子准备工作,十分尽兴。   林海看文皎闭上眼睛睡着,慢慢摸了摸文皎的肚子,开始有些期待。   青玉都来了,他们还会不会有第二个孩子呢?   林平既出了门,他家里便只剩许嬷嬷带着钟鸾和儿媳妇孙子孙女们住。   许嬷嬷和林平共有三个孩子。   大儿子命叫林忠,已经二十有五了,五年前成的婚,他媳妇生育了一个孙女一个孙子,小孙子还没满周岁呢。   是以许嬷嬷一直有些遗憾,若是儿媳妇早怀个半年,定能被选上青玉少爷的奶娘了。   就算往后留不在少爷身边,能奶少爷,也是天大的福分呐。   再说她儿媳妇必定不会像那两个被撵出去的奶妈子那么蠢。   二儿子便是老爷身边的小厮,现唤做洗砚,今年十九岁。   许嬷嬷前两年本想着给儿子求一位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为妻。   但现在看着夫人宫里带出来的四位丫环,白霜姑娘先定了族中主子林明。   而白露姑娘是掌事大丫鬟,夫家只有比林明更强些的。   自家虽然也不差,可也得承认自己儿子和明二爷相比都有所不及,更难配得上白露姑娘了。   剩下玉雪玉梅两位姑娘,说起来离二十二岁还差着三四年呢。现在就去讨要,未免有些过急了,只得再等等看。   许嬷嬷还有一个小姑娘,今年才十二岁,现在夫人院里做三等丫头,唤做凝碧。   说起来钟鸾只比凝碧大上两岁,所以许嬷嬷看她总觉得和看自家小女儿似的,从心里就亲近二分。   何况钟鸾乖巧懂事得有些叫人心疼,许嬷嬷又更疼她二分。除了夫人吩咐教她的那些,又额外教了些夫妻相处之道,还告诉她怎么调理丫头下人们。   钟鸾心里感恩。虽然备嫁十分忙碌,还是抽空儿给许嬷嬷做了两双鞋,权表谢意。   一则是夫人吩咐要让钟姑娘在他家备嫁,二则许嬷嬷本来就有心跟她结个善缘。   她见了鞋子,一时更加心软,便拉她坐在身边,笑问道:“鸾姑娘,不是我托大。”   “虽然我和我们家的都是奴仆出身,可论起体面来,也是林府几辈子的老仆了。”   “我就大着脸,说想要认姑娘做个干闺女,姑娘愿意不愿意?”   钟鸾愣了一下,赶紧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口称干娘,眼里落下泪来。   自遇到冯公子,自己先是得了真心人,能风光备嫁。   现在除了认了一门干亲外,还又多了干娘干爹,还有一大家子亲戚,真真是从未想过。   许嬷嬷脸上笑成菊花,赶紧把她拉起来,出去和儿媳妇说这事。   至晚上,许嬷嬷当差回来自掏腰包,问厨房要了一桌席面,还让洗砚也请了个假回来同庆。   虽然当家人和大儿子都没回来,可在座加上小孩子们,也有五六口人。   夫人知道了这事,还特特赏下两碗菜和一瓶好酒来,许嬷嬷家里很是热闹了一晚上。   既认了干闺女,干闺女出门在即,许嬷嬷自然也拿出些东西陪送。   到得婚前三日,钟鸾的嫁妆被送到冯渊新买的小院去唱嫁妆单子,她自己则由许嬷嬷陪着,到了林游院子里备嫁。   冯渊的聘金聘礼,加上他又置办的家具金银首饰等嫁妆就有一千金之数了。   再还有许嬷嬷,张嬷嬷们填的衣裳首饰等,并白露和钟鸾也有几面之缘,也送来两匹尺头两个荷包。   夫人还赏下来四匹绸缎,两根金簪,并几盒子药膏药丸。这些加起来统共也值一二百金。   等钟鸾成婚,这些东西按例都应是她的私产。冯渊还买院子办酒席等,这一趟婚事,把他的家底一下去了十之三四。   冯渊又破费又使力,忙乱了一个多月,终于办得齐全。   远远看着钟鸾顺顺当当进了自己以前住的小院,心里和吃了蜜似的。   林游早把家里这一进小院打扮得火红一片。   他闺女的闺房被布置在东厢房内,虽只住三五日,也样样东西都是齐全的。   钟鸾这两日什么都没干,只埋头再做些针线,并亲自下厨给她爹林游做了两顿饭。   林游吃了闺女做的饭,心里更嫉妒冯渊这小子有福气了。   小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娶上老婆啊!   他决定趁着嫁闺女,多上海嫂子那转悠两圈!   等到了十月二十那日,不单有林游这个干爹并林平家的亲戚堵门,林游还把林昌几个都拉来凑热闹,说什么这可是你们姐妹,不能让冯渊这小子轻易就娶走了。   冯渊骑着高头大马来,身边带着铺子上伙计们加上林安家的一些亲戚,抬着八抬大轿,敲锣打鼓来迎娶新娘。   作者有话要说:   钟鸾姑娘出嫁撒花!   下一章下午六点~感谢在2020-06-23 17:51:48~2020-06-24 01:1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墨 10瓶;沈小梅 5瓶;扬阿漾 3瓶;鹅鹅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羞涩   冯渊费了大劲, 终于在重重考问之下得以进门,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请了出来。   两人拜别了林游,洗砚当做哥哥把钟鸾背上了花轿。   冯渊小院儿里, 林安两口子早帮着布置好了, 酒席也已摆好,专等新郎领回新娘来。   小夫妻两个对拜了天地牌位,在一片恭贺声中被送入洞房。   冯渊看着端正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一身正红, 腰带束得纤腰细细, 身形袅娜,不禁紧张得喉结动了一动, 拿着喜秤挑起盖头。   新娘子都是三更天就起来精心打扮,沐浴焚香,描眉画目, 头戴花冠, 又是一身红衣,便没有颜色,也能显出三分。   钟鸾容貌虽然称不上一等, 但也不差,今儿再这么一打扮,现又满面娇羞,倒是叫冯渊看直了眼。   外头还有一院子宾客, 冯渊虽有心多和钟鸾呆一会, 可又不能放着宾客不管。   他只好轻声和钟鸾说一句:“你好好歇着,要什么只管吩咐人。”便在一片善意的嘲笑打趣声中出去了。   许嬷嬷张嬷嬷两个是老熟人了, 同府共事四十多年,一向亲近。   现在又一个算是女方长辈, 另一个算是男方长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亲手给钟鸾卸了花冠脱了喜服,挽上一个家常发髻。   钟鸾只早上喝了一碗牛乳,直到现在还滴水未沾牙。   两位嬷嬷都是过来人,知道新娘子大婚这一日虽然风光,可累也是真累。   她两个给钟鸾端了小馄饨和鸡汤面,看钟鸾连汤带水吃了个干净,叮嘱她几句,又吩咐小丫头们好好服侍奶奶,方闭上房门,到院子里吃酒去了。   屋里一下只剩钟鸾和丫头们,外头吵吵嚷嚷,屋里却没人做声。   所幸屋里服侍的两个丫头,还是钟鸾亲手买来的那两个,一向熟悉,不是不认识的。   她们又经过许嬷嬷亲手调理了两个月,比刚买来时晓事多了。   见奶奶坐在床上低着头不做声,两个对视一眼,大些叫做香卉的便请问道:“奶奶要不要略歇歇?”   钟鸾端坐了一整日,身上都僵了,便点点头,由着香卉香蓉两个给她铺了枕头被褥。本想着躺下略眯一眯,可眯着眯着就睡着了。   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人散。冯渊最后把贵客送走,带着一身酒气,心内虽着急,可怕惊吓着鸾儿,手上慢悠悠的推开房门。   冯渊买的这个院子,正房只有小小三间。   堂屋和东间不曾隔断,现当做待客起居使用,西屋做得卧房,现布置成了喜房,钟鸾就在里头。   冯渊一进门,看见香蓉在外头堂屋,坐在脚踏上纳鞋底子,便问她:“你怎么不进去伺候?”   香蓉看见爷回来了,赶紧站起来问好,低头垂首回道:“奶奶睡觉呢,香卉姐姐在里边服侍着,让我出来等着爷回来。”   冯渊人逢喜事精神爽,更兼听见“奶奶”两个字,心里更是熨帖。   他也不在乎香蓉这点小失误,悄声教她道:“下次你们奶奶睡觉,你看我进来,立刻过来告诉我。”   “咱们外头说话大声,把你们奶奶吵醒了怎么办?”   香卉知道自己有了不是,赶紧跪下轻声低头认错。   她虽然知道现在跟着的爷和奶奶脾气好,可从前人牙子手里,犯了点错就非打即骂。这两个丫头都有些被吓破胆了。   冯渊忙着进去看新媳妇,挥挥手就算了。香卉见爷进去了,赶紧悄没声的起来,心内大大松了口气。   钟鸾睡了半日,睡得满足,早就听见门外动静醒了。   睁眼看见窗外头天已半黑,再想想今日是新婚之夜,钟鸾这一两个月也被许嬷嬷灌输了许多夫妻相·处注意事项,床前小几上还放着夫人送的药膏。   再听外头冯渊的声音,想着他往日形容和今晚要发生的事,钟鸾已然羞极。才睁眼便闭上,假做未醒。   冯渊一进门,看见钟鸾面朝床里躺着,仍是一身红衣,身段曲线起伏。   他本就吃了酒,现在一看更是耳热,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往钟鸾面上一看,见钟鸾满面红晕,眼睫毛一个劲儿的抖。   冯渊轻笑一声,把手搭在钟鸾肩上,问道:“醒了?”   钟鸾慢慢转过身来,睁开眼睛,还是不敢看他。   冯渊怜爱的摸一摸她的脸,笑道:“我身上都是酒气,先去洗个澡。”   “……你睡了这半日,要不要先去净房……”   钟鸾脑袋“嗡”的一声,脸红得要滴血。   可她睡了半日,确实有些想去,只好慢慢的下了床,然后慢慢穿上鞋,再细声细气的吩咐香卉:“去叫人给爷打水洗澡。”便一溜烟的进了净房。   冯渊看净房帘子一动,小姑娘就没影了,便往床上一躺,感觉床帐里都是钟鸾的香气。   才十四岁,也太小了……肩膀还瘦伶伶的。   最少也得等到十五岁吧。   冯渊洗了澡,回来看自己的小妻子已经换上大红的寝衣,怯生生抱着膝坐在床上,领口露出来一点春·光,倒吸了一口气。   他快走两步,把被子往钟鸾身上一裹,发狠把她搂紧,在她耳边温柔又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今年先饶了你。等明年你及笄了再说。”   钟鸾也不知是不是热的,额头上沁出细密密的汗珠,咬着唇儿道:“夫人那边送来了药膏呢……”   冯渊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果见小几上摆着几个盒子。   挪过去几步,打开一看,里面都是白玉白瓷做的小瓶儿,瓶子里装着或白色或半透明的膏体。   再有一个小红瓶子,冯渊打开见是淡红色的膏状,再一闻,便知是什么东西。   上好的暖玉膏,催·情但不伤身,最适宜新婚初·夜给新娘子身上涂抹一点儿,新娘子便不至于紧张得身体紧绷,以至于受伤。   冯渊看了这东西,再看看已经把脑袋都缩回到被子里的鸾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苏夫人是在考验他。   他天人交战了好一会,才慢慢把这些东西都盖好装回去,又抱住钟鸾叹道:“万一你今年就怀上了,明年就生育,岂不伤身?”   “咱们往后日子长着,上头没人催,也不急着抱孩子……”   说着,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就是本朝柳下惠:“睡吧。”   文皎想了几日,决定还是先把林游和玉梅的婚事定下再说。   定了亲,玉梅总知道女儿家羞涩,说不定就稳重了。   林游前边有“娶老婆”这么大一根胡萝卜吊着,能更上进些,也未可知啊。   果然,文皎先把这事和玉梅一说,问她愿不愿意,玉梅便喜上眉梢,干脆利落的应了。   接着她便反应过来,满脸通红,跑到屋子里躲羞去了。   文皎看着她一笑,心道就知道你这丫头看上林游了!   然后她再把林游叫过来,说要把玉梅说给他定亲,林游笑得嘴差点咧到耳根子,围着文皎连做了十来个揖。   文皎笑道:“你可别高兴得太早。玉梅今年才十八岁,虽然比你大一岁,可按着规矩,她还得有四年才能放出去呢。”   “你若是敢外头三心二意,或是自以为有了老婆万事足,差事上给我敷衍塞责起来,我就叫你做梦都娶不着老婆。”   “你若是表现好点,叫我开心了,早两年给你办完婚事,也不是不可能。”   林游赶紧满口应承:“嫂子还不知道我?我可是最最靠谱的了。保准做生意的事儿不叫嫂子操一点儿心!”   文皎再敲打他一番,就放他喜上眉梢的去了。   林游出了府走在路上,真是志得意满!   海嫂子身边四位姑娘,他虽然往日不敢肖想,可只有玉梅姑娘脾气最爽利直接,最和他的脾性儿。   况且玉梅姑娘生得好,鸭蛋脸,黑黑的头发,葱管儿似的手指,骂起人来真是神采飞扬!   林游美滋滋的想着该给玉梅姑娘买些什么东西送去,毕竟他身边先有一个林明,定了亲之后逮着玩意儿就往白霜姑娘那送。   再有一个冯渊,宠他媳妇都要宠上天了。自家媳妇也不能差了。   林游一摸钱袋儿,身上倒是还有些散碎银子,再回到家翻箱倒柜看看自己的积蓄,便开始发愁。   从前就没发现小爷怎么这么穷?   林游在家里的时候自来是个夹心老二,不大受宠。   虽然那年被海嫂子选上,要带到京里来帮着做事。   可他娘黄氏不着调,把海嫂子得罪了,才被海嫂子刺了一通,心里不爽快。便也没给他拿多少盘缠,只给了十两银子就打发他走了。   还是他爹偷摸塞给他五十两银子,叫他不要委屈自己,好好当差。   等到了京城,海嫂子给他开的年例是一年五十两。到现在领了二年,共一百两,四时节礼还有赏银,他也都攒着不怎么花用。   住的院子身上衣裳口中食,都是海嫂子走的官中钱,用不着他自己出。   所以林游干了二年,也攒下来共二百多两银子的积蓄。   本来林游觉得自己不缺钱花。总之他岁数不大,慢慢干下去,等三五年之后自己出来,总能攒下一份家业来。   可先是林明家里送来五百聘金给白霜姑娘,又是冯渊娶媳妇,把聘金和媳妇的嫁妆都一手包办了,花了总有一二千银子。   林游再看自己的积蓄,便觉得有些寒酸了。   他对自己的娘能拿出多少钱来给他迎娶玉梅姑娘……还真没有什么信心。   再说,他家里也不是大富大贵,并不比林明家中有钱。   要真拿了爹娘的聘金,难免自己和玉梅姑娘到时候就要受制于爹娘。   自己老娘是个什么性子,林游可是一清二楚。   就连大嫂子那样软和人,林游看着一点脾性都没有了,事事以公婆为先,娘还要挑出五分不是来。   玉梅姑娘这么个暴脾气,就算不和爹娘住在一处,一个南一个北,娘拿着婆婆的款儿作起来,要寻玉梅姑娘的不是,也有的是法子。   “孝”字当头啊。若不是碍着这个,自己前头十五年,也不用活得这么憋屈。   林游把银子往旁边一放,躺在床上就开始盘算。   等今年这一批货出脱,他是二掌柜,总能分到二三百的利润,便有钱先置个小院儿,大女婿买的那个就不错。   明年再南下一趟,一年又是几百银子,聘金不就出来了?   林游越想心里越松快。   到时候成婚不用爹娘一点儿银子,娘就是想拿捏人,也少了一个能站住脚的理儿!   快到年关,林府上下收东西走礼也甚忙。   这一日恰是西北有信来,看是陆大郎的名字,文皎便直接命人送到葛先生院子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冯渊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这么坏啊哈哈哈哈哈哈   冯渊:作者为什么要让我看得着吃不着?   林游的一个致命硬伤:谁要是嫁给他,就要面对一个难缠婆婆……   估计结过婚的小伙伴,应该清楚就是普通婆婆都难免闹出不愉快,更别说难缠的了23333   陆大郎来信啦,来信啦~   感谢在2020-06-24 01:15:23~2020-06-24 17:4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 19瓶;蛀书虫子 6瓶;肆月、悠闲、天地人 5瓶;扬阿漾 2瓶;月夜№修罗、evaa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千户   开国时因军功封的“四王八公”中, 虽有东平西宁南安北静四位王爵,是依着国土四个方向划分,镇守疆域的。   可现今还掌着兵权的, 便只有东平南安两家。   现任东平侯镇守着渤海一带业已二十余载, 历年东胡南下入侵,都被东平侯率兵击退,不论是上皇还是今上,都一向信重这位侯爷。   现任南安王与世子则镇守岭南一带。岭南周边的几个小邻国, 开国时是被高祖和高祖皇后带兵打怕打服了的, 已经几十年与大燕秋毫无犯。   是以岭南虽然路途难行,也多烟瘴, 当地土族众多,却没什么外敌入侵的风险,还算平安。   而西边陕甘一带则由陕甘总督和青海宁远大将军一同镇守。(注1)   现任陕甘总督裴总督业已在总督任上就任五年, 与一品宁远大将军韩将军配合默契, 御敌国门之外。   瓦剌近几年屡屡进犯,却从未攻破过一座城池。   陆大郎自三年前春日送母妹到扬州返回边疆后,便在宁远军中从普通小卒做起, 不到半年便立了战功,升了十人小队长。   去年他来信,说自己已成了七品把总,手下带着五十来人。   葛娘子看着信, 竟难得喜得落下泪来, 说这孩子出息了,两年便赶得上他爹十年功劳。   今年陆大郎再来信, 文皎命人送去,不到半个时辰, 葛娘子便满面笑意的上门,笑道:“今年咱们府上喜事真多,我家也有喜事了,我想着也说给你听听,咱们一起喜欢喜欢。”   文皎正好忙完一事,见葛娘子少有的喜形于色,便笑问道:“咱们大郎又立功了?”   葛娘子往炕上一坐,信纸递给文皎,笑道:“他说去年冬日瓦剌来犯,他又立了功。”   “加上今年夏日,韩将军派人深入草原,他也在被点之列。”   “可巧他们这一队碰着了瓦剌一个王子,大郎活捉此人,又斩杀十数人。”   “现韩将军说论功行赏,把他提拔到了五品千户上,也算是为他父亲好好报了仇了。”   文皎一目十行的看完薄薄三张信纸,上面除了写的这些外,还有陆大郎一些见闻和军中趣事,一点自己受的罪都没说。   陆大郎文化水平并不是很高,这信上字迹自然没有文皎平日所见这些人写得好看,可也板板正正,字迹清晰。   真是个好孩子。   文皎把信纸递回葛娘子手里,真心恭贺道:“大郎翻过年才十七岁,就立下如此功劳,往后几十载,不知还能有什么样的能为,真是国之英才。”   “大郎既已经五品,你的封诰想来年后二月便会下来。往后你也是五品宜人了。”   说着,文皎朝屋子里丫头们一招手,笑道:“还不快来恭贺宜人。”   一时间葛娘子受到十几个丫头婆子们团团几十声恭喜。   她虽不是那等爱慕虚荣权势之人,可这么多人齐声祝贺他儿子出息了,葛娘子做母亲的自然高兴非常。   葛娘子一一给丫头婆子们道了谢,复又笑道:“我让清儿替我去把这好事也告诉黛玉英莲和先生们了。”   “我才出来时,知会厨房给整治两桌上好席面来。”   “正好昨儿晚上下了雪,我想着借一借你的园子,咱们到园子里一同赏雪去,不知道你中午忙不忙,肯不肯赏面?”   文皎看看时辰钟,已经将近午时,便起身挽住葛娘子笑道:“这样好事,还有人请客,我岂有不凑热闹的?”   “咱们这就走罢。今儿可得好好喝两盅,也恭贺葛宜人升官呐。”   葛娘子笑话她道:“你那好好喝两盅,也就是我沾沾唇儿。看我今儿不把你们一个个都灌醉。”   文皎笑道:“那感情好,今儿就知道杨先生和你到底谁才是咱家第一酒仙。”   黛玉听陆清兴冲冲的讲完她哥哥立功升了官,请她们一同去园中吃酒,心里便又想起来那年见到陆大郎的时候他的形容。   家中这么些叔伯兄弟侄儿,并外头那么些亲戚家的男孩子,竟没有一个同他一样的。   好像是三月的日光一样。   就是笑起来有点傻。   等陆清吱吱喳喳说完,黛玉便拉着她问道:“那你哥哥冲入敌阵,可受伤没呢?”   陆清神色微微一黯,旋即便没事人似的笑道:“哥哥怕我们担心,从来不说这些。”   黛玉自悔让陆清担心起来,便换个话题,感叹道:“咱们虽也日日习武,但若是敌阵中连取十几人项上人头,还能活捉将领,也不知得过上几年才能练成呢。”   英莲已经定亲,就算是和闺中姊妹们说起她们兄弟来,也觉得不大好,刚便没参与讨论。   现在换了不那么敏感的话题,英莲便也参与进来,笑道:“那王子想来养尊处优,并不能与将领相较。”   黛玉便道:“我听说瓦剌那边的人,人人会骑马射箭,自小儿就长在马背上,比咱们这边的人强壮许多,是不是真的?”   陆清笑道:“我来的时候才八岁,况且那蛮子一向也打不进来,我从没见过。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呀。”   英莲接着问道:“那葛先生的武艺和你哥哥相比,谁更好些?”   陆清想一想,摇头道:“我们来之前,哥哥和娘就能打上平手。现在娘有所进益,哥哥也是,我倒是不知道了。”   黛玉心内想道,一个是日日在军中打熬,时不时上战场的,另一个虽也厉害,可只能自己演练,自然现在做娘的应该打不过做儿子的了。   三个如花似玉穿金戴银的小姑娘,在闺房里谈论起杀·人武艺蛮子等事,一屋子丫头婆子竟也习以为常。   陆清说了半日,忽地想到什么事儿,赶紧起身急道:“娘还让我去请先生们和封姨呢,我和你们说上话就忘了。”   “快快快,快跟我先去找封姨,然后咱们一起到园子里。不然先生们都吃上饭了。”   英莲笑道:“你们直接往园子里去罢,我去和我娘说一声罢了。”   “她这几日老寒腿又犯了,床上躺了两日,未必能出来。若你们先碰着葛姨,替我娘陪个不是。”   陆清拉着英莲笑道:“好姐姐,你快些来。等吃了饭,咱们一起去看封姨去。”   于是黛玉和陆清两个穿戴了皮靴大斗篷,便赶紧往园子行去。   谁知路上正好碰到文皎葛娘子两人也带着丫头婆子等行来。   陆清心内暗叫不好,行了礼,便低着头不敢言语。   葛娘子立住脚,摇头叹息道:“就知道你这丫头必会误事。”   黛玉赶紧跑到葛娘子身边替陆清说情,拉着葛娘子的手笑眯眯道:“好葛姨,是我非要拉着清儿问东问西,这才把时间给耽误了。”   “都是我不好,您要怪,可千万别怪清儿,罚我就是了。”   葛娘子看陆清一眼,笑道:“你呀你,每次一有什么,就躲在玉儿后边。”   “打量有玉儿求情,我一高兴,就不罚你了是不是?”   陆清吐吐舌头,拉住葛娘子另一边手求饶,又说了英莲和封氏之事。   心道谁叫娘平日最喜欢黛玉姐姐,也不知道谁才是您亲生的姑娘。   不过她也最喜欢黛玉姐姐就是了。   文皎重新挽住葛娘子的手,笑道:“葛大宜人,咱们快走罢。我还等着看你拿什么好酒好菜请我吃呢。”   见黛玉拉着陆清,两个姑娘笑眯眯的走到后头,文皎也回头笑眯眯道:“清儿,黛玉,左右今儿沐休,你们也有时间。”   “你们两个下午细细的抄一遍《中庸》给我送来,让我看看你们的字进益了没有。”   黛玉看陆清面上一瘪,安抚的握一握她的手,悄声道:“下午你来我院子,咱俩一起写。”   陆清沉痛的点点头。   陆大郎大名叫做陆溶,半年之前还是个七品把总,现在行在路上,人人都要称一声陆千户。   要说五品的千户,军中也多得是。特别是边军之中,同等级的将领数出来总有一二百人。   可十六岁的千户就难得了。   更难得的是,他虽年纪轻轻就五品加身,还得了大将军亲口称赞,面上却丝毫不见骄矜之色。   遇着昔日的老上司,老弟兄们,也不以五品自居,该称呼叔叔的称呼叔叔,该称呼哥哥的称呼哥哥。   倒是让有些心里发酸的人也无话可说了。   临近新年了。每年过年之前,平民百姓们预备着要过年,他们当兵的却得预备防着瓦剌来攻城。   瓦剌逐草逐水而居,比农人们更靠天吃饭。   一旦遇上年景不好,到得秋冬牛羊不肥,瓦剌们存不下冬日的吃食,或是冬日大雪,牛羊无存,他们便会南下来劫掠攻城。   今年恰是夏日里雨水不多,冬日偏又日日大雪。   并且今年宁远大将军本得知了瓦剌王帐之地,亲点将士们亲自带兵到草原上直捣黄龙。   黄龙还在,那瓦剌大王却早就跑了。   只活捉到一个宠妃所生十几岁小王子。   是以今年瓦剌必会派大军来犯。城门上的将士们各个目光如电,一刻也不敢放松。   陆溶领麾下一千二百名将士,守在银卫城西城墙上,远远看见一斥候身中数箭,快马行来,嘶声喊道:“城外二十里处有大约五万瓦剌骑兵快马行来——”   那斥候只喊了两声,便鲜·血·喷·出,力竭翻下马去,西城墙上主将李将军沉声吩咐道:“准备——”   陆溶看着城下斥候的尸·首,微微动了动眉毛,心内大喊道,大将军早就料到这一刻!蛮子们!准备赴死罢!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岁!阳光!一身肌肉!武艺高强!胆大心细!还会做人的小哥哥!   嘿嘿嘿   下一更还是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0-06-24 17:48:39~2020-06-25 01:2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菲莉丝 10瓶;扬阿漾 2瓶;鹅鹅鹅、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evaaa、迷雾·谜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莲灯   白露白霜玉雪玉梅四人中, 白露不单是头儿,年纪也是最大的,比白霜大上两个月。   现下比她小的白霜玉梅都有了亲事, 反倒是白露这个最大的还没有着落。   文皎一忙完了过年的事, 趁着还有几日歇着,便拉着白露说话。   看白露坐在底下凳子上,低着头不言语,文皎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倒是聪明, 知道我今儿要说什么。”   “我因想着, 白霜玉梅都有了着落,偏你没有, 怕你心里多想。”   白露低头道:“奴婢并没多想,知道夫人必不会亏待我的。”   文皎一笑:“说起来,其实白霜玉梅还都没到年纪。”   “玉梅定得早, 是因着再不给她定下, 我看林游那小子就火上房了。”   “我为了保住我这书籍家具不被烧了,所以赶紧让他两个定下,安一安他的心。”   白露忍不住笑了一声, 抬头道:“才定下两个月,游二爷都跑来给玉梅送了五趟东西了。”   文皎摇头笑道:“玉梅这丫头,也少有这么安静不说话的时候。”   “快别说他们了。今儿叫你来,是想告诉你, 正好翻过年去是秋试, 再过一年便是大比之年。”   “到那时候或有合适的举子,进士, 我替你寻一个好的来。再从族里选一户人家给你上了族谱,你说, 可好不好?”   白露没想到夫人是这么帮她打算的,竟愣了一愣,随即犹豫道:“人家新科进士举子,若年纪合适还未成婚的,自然京中人家都争着抢着要。”   “那多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姑娘,我毕竟是奴婢之身……”   文皎早想过这些,扬眉一笑,一一和她分说道:“我平日教你们的,你都忘了?”   “自古以来,英雄不问出处。”   “那些名臣名将,有多少是平民,奴隶出身?连前朝开国皇帝,尚是乞儿出身。”   “连女将军中梁红玉都曾沦落风·尘营·妓,现在又有谁拿着这个嘲笑她?若真有,那也不过是糊涂人罢了。”   “宫里规矩大不大?禁不禁着宫女们受封女官?”   “你们小时候家贫参选,或是那些丫头们家贫被卖,都是无可奈何之事,谁都不是自甘下贱。”   “你自己心里想一想,你是宫里呆了六七年出来的,得过内文学馆女官们亲自教导。”   “论才学能为,你哪点儿比那些姑娘小姐们差?所差者,不过因你没托生到富贵之家。”   “世道虽然以奴婢为贱,难道你心里就自轻自贱不成?”   “所以凡是遇着一两个不愿意自轻自贱者,我都能帮则帮。”   “你也算是我亲手教出来的最得意之人,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一席话说得白露又低下头去。   文皎便拿自身比一比,笑道:“要真论起来,我从前还是人牙子手里头出来的,比不得你们是直接进了宫的。”   “若都按着那糊涂人的想法,我就该一生一世甘愿为奴为婢,不该痴心妄想嫁给官宦之家。”   “偏娘娘知道我不是这样人,又一向信重我,所以我才能出宫成亲。”   “我出宫成婚的圣旨,还是皇上亲手拟的。”   “圣上都不认为我一朝为奴,就该终身为奴,你们老爷也从不因我做过奴婢而看轻我。我也从不认为,我做过奴婢,就在一众官太太里头低她们一等了。”   “人先要自尊自重,才能让人家尊重你。你以后别再让我听见什么就该不如人的话。”   “真有那等瞧不起你出身的糊涂人,咱们家也不稀罕结这样的亲事。”   转眼翻过年去。   这日正是正月十五,京中作为天下第一等繁华之处,举办的灯会自然比别处更加好看。   去年这时候,青玉还没满半岁。文皎因不放心青玉独个在家,便没去街上看灯,只让林海带着孩子们出去,给她带些好吃好玩的便罢。   今年青玉已经快一岁半了,身子一向结实。那些看着的奶娘婆子们也都兢兢业业,再不敢出错儿。   且林明跟着林平回来后,已经正式接手了管着柴碳灯烛的活计,陈嬷嬷便调到了青玉身边。   有陈嬷嬷看着,文皎是放下一百个心。   四位先生嬷嬷恰近日没有一个是有病有痛的,也全都携手出府。连封氏都穿着一新,乐呵呵的出来了。   是以今年中秋看灯会,林府上下是全家出动。   到得街上,浩浩荡荡几十人便分作好几班。   林海早已经吸取了前两年的教训,逛街的时候只跟着文皎,那些子侄们爱和谁就和谁逛去。   教导子侄什么时候不能教导?老婆好容易出来一次,陪老婆尽兴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林海文皎两个带着仆从丫头们自走一路,葛娘子和先生嬷嬷们带着三个姑娘去玩。   葛娘子一出门,腰上便别着那两把刀。有葛娘子在,谁想拐走女孩子们,真是活腻歪了。   林游带着林明,叔侄两个围在林海文皎身边说了半日好话,文皎大发慈悲,让他们各自带着未婚媳妇诉一诉相思之苦去了。   柳湘莲便只能和林昌三个小子走一队。   年前柳湘莲和林府正式签了十年的契书,年例二百两已经发到手里。   搁在一年前,他得着这么些银子,不上半年便吃酒赌博,挥霍一空,再重新寻摸银钱花用。   可年前他拿着二百两年例,却一文没动,珍重收好。   一时寻不着别的出路,便先攒些银子罢。   柳湘莲虽然自知现在绝配不上莲姑娘,可心里总存着侥幸。   万一呢。   万一在他寻着别的出路的时候,莲姑娘还未定亲呢。   他这三四个月往葛先生处跑得比上半年更勤快三四倍,总想着若能再见一面莲姑娘,就算说不上话也值了。   只可惜去了总有几十次,却连一面也没见着。   柳湘莲心里存着事儿,虽人跟着林昌几个走,却未大听他三个说些什么。   忽地行至一花灯摊子前边,恰有一盏极精致的莲花灯撞入柳湘莲眼中,柳湘莲眼前一亮,便想出言询问,将此灯买下。   到时候可以送到陆清姑娘手里,她们姐妹几个感情一向好得很,这个没准就能到英莲姑娘手里的。   柳湘莲心里打算得很好,正要出言相问,他旁边的林昌这时候却也开口了:“大爷,这盏莲花灯怎么卖?”   摊主大爷看几个少年起哄,笑眯眯的把花灯赚了一个圈儿,开口笑道:“这盏灯是我亲手做的,一年只有这一盏,不卖钱。”   “每年我都会托人想个灯谜,粘在这灯上。谁若是猜中了,此灯就赠予谁。”   原来花灯的另一面却有个纸条儿,上面写着一个谜语。   柳湘莲一看便知谜底是“寻梦”二字,而林昌等人自幼专心苦读,不大通戏曲名字,便被柳湘莲抢了先答出来。   大爷听得谜底,看了看小心摘下莲花灯,放到柳湘莲手上,笑道:“愿公子心想事成。”   柳湘莲也小心接过,笑问道:“这灯可有什么来历?”   那大爷竟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三十年前,我就是靠着这一盏灯把我家老婆子娶回家的。”   柳湘莲得了莲花灯,又听了大爷的故事,心里美滋滋的提着灯往前走,没在意他身边林昌三个人一瞬间的静默。   林峰林岭两个对视一眼,伸手戳一戳林昌给他鼓劲儿。   林昌快跑两步跑到柳湘莲前面,深深做了个揖,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柳先生,这盏灯您能否让与学生?”   柳湘莲心想这是我要给莲姑娘的,你小子凑什么热闹。   他才张口想拒绝,后边林峰林岭就帮腔道:“柳先生有所不知。”   “昌叔和莲姨两个已经定了亲,现下就等着昌叔家里送定礼来了。”   “这灯正好合了莲姨的名字,所以……”   林昌赶紧又做了一个揖,红着脸求道:“求先生把此灯让给学生,学生好给莲姑娘送去。”   “等下学生买十盏灯回来赠予先生。”   柳湘莲如坠冰窟,勉强撑着笑道:“什么时候的事儿,这么大喜事,我竟不知。”   林岭抢着说明道:“就是九月的时候说定的。只不过定礼还没来,没说出去,就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柳湘莲狠狠稳住自己,把灯递给林昌道:“你小子是个有福的。快去罢。”   林昌赶紧又做了个揖,提着灯就去寻英莲了。   柳湘莲心里一团乱,朝着林岭林峰道:“风吹着了,有些头疼,找个地方先歇歇。你们两个自己逛去罢。”   看着林岭林峰两个走了,柳湘莲鬼使神差似的,竟然沿着林昌走的路,一路跟了过去。   满街灯火通明,人声熙熙攘攘,柳湘莲眼里却只有那一盏晃晃悠悠的莲花灯。   林昌找到葛娘子一行,红着脸叫住莲姑娘,在一行加上丫头共十来个女子的揶揄笑容里,把灯递了上去。   柳湘莲远远的看见莲姑娘低头,似乎是一笑,伸手接过林昌那小子手上的莲花灯。   正在他愣怔之时,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接着就是陆清的声音:“柳先生,你瞅什么呢?”   陆清顺着柳湘莲的目光看去,笑道:“没想到林昌哥哥的木头脑袋也开窍了。我才买了些东西回来,幸好没错过。”   “先生还不知道罢,太太和封姨已经把莲姐姐和林昌哥哥婚事定下了。”   “过两年等林昌哥哥中了,咱们还得喝他两个喜酒去呢。”   柳湘莲痛苦的闭上眼睛,又喃喃说了一句:“林昌这小子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陆清一歪头,笑道:“可不是,我们莲姐姐这么好,谁娶了我们莲姐姐没有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端午安康呀~   感谢在2020-06-25 01:20:04~2020-06-25 17: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手动狗头∪?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obo 20瓶;琪月摇光 5瓶;扬阿漾、evaaa 2瓶;鹅鹅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自误   瓦剌兵分三路, 共三十万人马南下劫掠攻城,从年前攻打到了一月末,却一城未破, 只得撤兵退走。   韩将军焉肯放过这个机会?虽瓦剌撤得也算小心, 但大燕守军们气势如虹,乘胜追击,又留下瓦剌们数万人头。   这也能算得上是十年未有过的大胜了,韩将军把战报写好, 面上却并未见到多少喜色。   韩家长子韩琼年, 次子韩琼岳和三子韩琼泰三个,年纪分别只差两岁。   一个现年三十五, 一个现年三十三,一个现年三十一,从小都是在军营里打熬出来的, 也都是征战沙场十余年的老将了。   韩琼年见韩将军面上似有忧愁之色, 见屋中并无外人,便换回在家时的称呼:“爹,瓦剌已经大败而走, 难不成还能起什么风浪?”   韩将军已经五十五岁,胡须半白,西北的风霜在他脸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他背着手走了两步,眼神移到墙上挂着的巨幅边疆地图上, 盯着草原深处一个标着记号的点盯了好一会。   若是眼神能伤人伤物, 那一处只怕早被韩将军盯出一个窟窿来。   韩将军也知再看此处,也无法改变从前, 只得皱眉道:“明明瓦剌王帐就在此处,兵马到时却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你说, 这是什么缘故?”   韩琼年想到去年夏天之事,也陷入深思。   韩将军望着远方,用只能他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宁远军中并无细作,那就只能是……”   京中,皇上接到西北快马来的战报,拍桌大声笑道:“好,好,好!好个宁远大将军!”   “这蛮子三十万人马,一下少了十来万,看他们来年拿什么南下!”   皇上拿着战报又看了两遍,吩咐道:“去告诉督察员的人和林海,再去查一遍今年拨给各军的粮饷各地有没有私吞贪污,让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的。”   “若查出来一星半点儿,朕要他们的脑袋!”   夏太监此时面上全无谄媚骄矜之色,严肃的低头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办事。   皇上则自坐在案前,开始亲自拟封赏抚慰宁远军将士事宜。   拟了一半,皇上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把那装着宁远大将军战报奏折的盒子摸了一摸,那盒子便弹出一个夹层来。   皇上看完这封密折,眼睛眯了一眯,里面风云变幻。   二月初,林府果然有太监来传旨,敕封葛娘子为五品宜人。   葛娘子接了圣旨,林府中人自然团团恭贺一番,都口称“宜人”。   倒是葛娘子自己笑道:“称呼什么‘宜人’怪外道的。咱们照常就是了。”   文皎笑道:“先叫你一两日新鲜新鲜。若叫多了,连我们也怪累的。”   圣旨亲封下来和才知道这事的时候自己私下恭贺又不一样。   文皎是做主家的,便吩咐厨房再好好整治好酒好菜来,在园子里排开宴席,正式庆贺葛娘子得封宜人。   才乐了三五日,正好又连着黛玉生日,大家又痛痛快快乐了一天。   这日,陈嬷嬷又来说曹氏发动了,想请两日的假去看护曹氏生产。   这也是人之常情,文皎痛痛快快的批了假。   且因青玉还没到搬去前院的时候,提早叫陈嬷嬷过来是为了多熟悉熟悉。   文皎便和陈嬷嬷说,曹氏那边毕竟没有婆婆嫂子等女性长辈在,她呆到曹氏出月子再回来也使得。   陈嬷嬷感激万分,并未推辞,只磕了三个头,赶紧收拾包袱去看顾曹氏。   二月十四日,曹氏于凌晨丑时生下兰掌柜的长子,听说兰掌柜乐得抱着不撒手。   二月十五日,庄子上来报,说沈姨娘于昨日晚间断了气,来请夫人的示下。   这个消息让文皎觉得真是兜头一盆凉水浇下。   虽然皇上连立两位贵妃,可苏家林家眼见十年之内并无忧患,圣上仍是十分信重。   且苏林两家一向约束家人甚严,旁人要挑出什么错儿来,还真有些难。   文皎心里虽然有了戒备,但也并没有那种大厦将倾的危机感。   自生下青玉以来,她眼见到的都是花团锦簇。   夫妻恩爱,子侄聪慧,家人和睦,眼前见到的都是成亲定亲孩子出生这样的喜事。   现在忽闻得人的死讯,叫文皎愣了半日。   等回过神来,文皎问那报信的人:“人是怎么去的,可找大夫看过没有?若是生病,怎不早早报上来?”   “别叫我查出来有什么阴私之事。若有,我绝饶不了你们!”   庄子上来的女人赶紧叩头喊冤:“回夫人的话,姨娘到了庄子上,奴才们样样都是照着例送上去的。”   “平日里姨娘有个甚事,奴才们都是加紧办上,从来不敢有一些儿慢待。”   “夫人若是不信,只管叫人查实,奴才绝无半点儿虚言。”   文皎看那女人并不心虚,不似说谎,心内信了四五分。   但好好的人,才到了庄子上不到两年,就这么没了,到底是要好好查证,便命许嬷嬷陈嬷嬷带着大夫,同去庄子上一一查看了再回话。   林家在京郊也有一个中等大小的小庄子,论起来里头景色不错,临山近水,房舍俱全。   文皎只是想把年轻的姨娘们打发的远远的,并不想折磨她们。   所以沈氏被送到庄子上后,文皎并没禁止她出屋子,也没让人不许和她说话,冷着她。   只不叫她出去庄子,庄子里头花花草草山山水水随便她逛去。   所有的衣食供给月例银子,都月月一文不少的叫人送去,而且是叫许嬷嬷亲自找人月月过去。   她什么都不用干便能衣食无缺,还有一月二两银子的花用。每日还能看看花草修身养性。   再论起身份来,她虽被打发出去了,毕竟也是姨娘,府里还月月有人来看望一次,庄子上的人也只有敬着她的。   若她从此能看破些,好好过日子,若是寂寞了,不论是想养个猫儿狗儿,还是想认个干女儿,都没人管她。   只要没有大病大灾,沈氏要活个五六十岁,也不是什么问题。   可她却偏偏看不破。虽然她人到了庄子上,心还留在府里。   沈氏住的屋子,是除了给老爷夫人和小姐们留的正院和次好的院子外,最好的一处。   她过去之前,庄头还带着人紧急洒扫布置了一番。   住处虽然不似府中华丽,但院子里也有三间青砖大瓦房两间耳房,并东面一个小厨房。   屋子里头宽敞明亮,地上也铺了青砖。堂屋里摆着圆桌,东屋一张临窗大炕,铺着炕席。西屋也有小炕,给服侍她的人住。   耳房一间做仓房,一间做净房。要吃要喝,院子里走就有厨房给她弄东西吃。   这样的屋子,庄子里的人心心念念一辈子只怕也住不上一日。   沈氏到了屋子里,看柜子都是光秃秃的,别说描金,连个花纹都没有,就想起府里头连小炕桌都是雕花的,直叹自己命苦。   再看伺候她的人,都是粗粗笨笨的乡下婆子丫头。   虽然伺候她的人来之前都洗了澡收拾过,沈氏却看出来婆子丫头耳朵后头都有黑灰没洗干净,心里更是怄气。   呆闷闷的坐了半日,婆子丫头们要夸她身上衣裳头上发钗,沈氏便觉得她们粗笨,一句话也不想说。   及至吃饭,她的分例虽然和府中是一样的,可庄子上的婆子做的菜,怎比得上府里的大厨手艺好?   再有府里讲究养生,虽然荤菜也多,也有红烧酱焖等菜,但都不大重油重盐,滋味鲜美。   庄子上人干得都是体力活,就算主家慈悲,大多一月也吃不上两回肉。   依着他们的口味,便是越油汪汪才越好吃。而婆子们端上来的菜,沈氏一看到炖鸡上面一层油汤,便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   沈氏晚饭只动了两口,下剩的全分给了婆子丫头们。   那婆子丫头虽然得了口福,可受了这位金贵人儿一整日冷脸,精心做的饭菜,眼看是不受待见,心里也难免有点想法。   沈氏自家心中委屈得很,并不知服侍她的两个婆子两个丫头心里都先远了她这个主子。   委委屈屈又睡过一夜,只觉得褥子也不舒服,枕头也不舒服,炕上竟然连个帐子都没有,睡得极不安生。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沈氏来的那一日早上就哭哭啼啼,没吃什么东西。   中午在车上摇摇晃晃晕车,饭菜还是热过的,她便更没胃口了。   晚上也只吃了两口,算下来这一整日都没吃什么东西。   沈氏虽然年已三十,但一直身形窈窕纤瘦,换句话就是太瘦了,也禁不得饿。   一整日都没怎么吃饭,晚上又没睡好觉,沈氏第二日早上起来,摇摇晃晃要穿衣洗脸,竟没撑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庄头和他婆娘两个吓坏了,这姨娘才来了一天就晕倒,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他们可担当不起责任。   赶三赶四的找了大夫来看,大夫诊了脉,只说一点儿毛病没有,就是饿晕的。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等送走大夫,服侍的丫头婆子们又挨了庄头一顿说。   明明精心服侍了,是那姨娘自己不肯吃饭,反是她们挨说。那四个丫头婆子从此心里更要远着沈氏了。   沈氏悠悠转醒,只觉得头上作痛。听庄头家的说自己是饿得晕了,脑袋磕到矮柜角上,起了个包。   她本就是胆小怕事之人,况脑袋确实疼得厉害,从此虽然还是弃嫌庄子上的饭食,却不敢任性一口饭也不吃。   她吃倒是吃了,只是每次吃饭,都要心里对比一番府里的饭菜和这里的饭菜。   看着被褥,就想起府里自己盖的软绸被子,看着脸盆,就想起来府里自己用的描银面盆,洗了手还有上好的脂膏使用。   丫头看她闷在屋子里,好心请她出去逛逛,她看着溪水潺潺,心里却弃嫌农妇们在河里直接洗衣服,水里游的鱼也不似府中精致。   目中所见,皆是不如意的。一来二去,还不上半载,沈氏就心情郁郁,身上也不爽快起来。   只她心里总还盼着老爷夫人想起她来,把她接回去,强撑着一口气活着。   等在庄子上过了第二个年,她心里自知再也无望回府。恰是冬日里下了大雪,一时不注意,沈氏便着了凉发烧起来。   她知道自己病得沉重,却凭人怎么劝解,也不肯喝药,连饭也懒得吃,只躺在炕上,醒的时候就看着手上已经颜色有些黯淡的镂空多宝金手镯。   这是她才入府的时候,先夫人给她亲手戴上的。让她好好服侍老爷,绵延后嗣。   从此她便享了十来年富贵荣华。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下午六点~   大家是不是都放假啦~可爱的作者却仍然在勤奋更新!嘿嘿嘿=w=   感谢在2020-06-25 17:48:26~2020-06-26 02:0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燕子飞翔 10瓶;吻月飞花 5瓶;琪月摇光、流月、鹅鹅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吃饭   沈氏恰是病在年节里头。   正月里按着规矩, 是不许往上报不好的事儿的。   庄头两口子心中焦急慌乱,商量了半日,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往上报。   又是请大夫, 又是往沈氏嘴里灌药, 病了一个月的人,出了正月,竟然也慢慢的病好了,只是人也虚弱不堪。   为着沈氏这个病, 庄头夫妻两个连年也没好好过得。   现她人好了, 年也过去了。   平心而论,沈氏并不多难伺候, 也不苛刻,她吃不完使不完的东西,也随手就给人了。   跟着她的两个婆子两个丫头, 也因此得了不少好处。   只是她日日皱着眉愁苦着一张脸儿, 总觉得让人难以亲近。   本来庄子上的人都不大喜欢她,经过这一事,更是人人敬而远之。   沈氏心中已经不想活了, 却被救了回来。   她自知已经人人不喜,从前本来一点儿也不在乎,现在看着两个小丫头闪避的眼神,心中却再难平静。   她强撑着起身, 笑了一笑, 和五儿说:“你帮我把我那匣子拿来。”   五儿赶紧跑到箱子跟前,开了箱子, 搬出来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匣子只有一尺见方,却沉手得很, 上头还挂着一把小锁。   看五儿把匣子搁到她身边,沈氏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来,又笑道:“你再去把王妈妈请来,就说我有话要说。”   王妈妈便是庄头家的婆娘。才刚开春,天也黑得早,庄头两口子本已经吃了饭想歇着,听了五儿传话,王妈妈心里有些腻歪,想了一想,还是跟着五儿去了。   毕竟还病着,去看看也好。   王妈妈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重重叹了口气。   及至到了沈氏屋子里,王妈妈看着沈氏旁边的匣子,金光闪闪,先倒抽了一口凉气,半日移不开眼睛,才问道:“姨娘找我何事?”   沈氏面色已经灰败至极,眼睛里却被烛火和金银首饰映出光来,叫王妈妈看得心惊。   她已然累极,勉强笑了一笑,指着匣子道:“这里头的东西,是我历年来在府中积攒的体己首饰,总共算起来,也有一二千金之数。”   “妈妈平日为我费心甚多。等我死后,我只要手上这一个镯子戴着就行。”   “剩下的首饰还有箱子里的衣裳缎子,妈妈拿去一半儿,那剩下的一半,请你帮我给我身边四个人分一分,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两年的情分。”   沈姨娘分首饰东西的话虽然诱人,王妈妈却并未怎么当真。   姨娘的东西,说到底都是老爷夫人赏下来的,去留如何,总得看夫人的意思。   可沈姨娘灰败的面色,明亮异常的眼睛,和话里话外的意思,让王妈妈听得愈发心惊。   和五儿兰儿一起服侍沈氏安歇,又把匣子放了回去,王妈妈赶紧回到家里和他男人说了这事,两口子商议明日定要去报给夫人。   可第二日一大早上,庄头和王妈妈还在吃早饭,五儿兰儿就跌跌撞撞的跑到庄头屋子前面,哭道:“李大伯,王妈妈,沈姨娘没了!”   庄头两口子抖着腿儿跑到沈氏屋里去,王妈妈伸手一摸沈氏的手,已然是凉透了。   许嬷嬷陈嬷嬷两个听了夫人的吩咐,也想不到沈姨娘今年才三十有二,到了庄子上两年,就这么没了。   两个带着人,一同到庄子上查问了一整日,发现确实没什么阴私,沈姨娘是自误而死的。   原话回给文皎,文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沈氏的丧事还等着听她吩咐,文皎便先办起事儿来。   沈氏是没有生育过的姨娘,按例是不能葬在林家祖坟的。文皎便命庄子附近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做她的坟地。   又问了沈氏临走前留下什么话没有,文皎听完便吩咐道:“请些和尚道士来,给她唱足七七四十九日道场。”   “棺材板子等诸事都交给庄头去办,派两个靠谱的人去盯着,不许他们胡乱应付了事。”   “她既还留有东西,一应丧葬费用,便从她那些体己里头出。下剩的总还有千余,便按着沈氏的话分了。”   “服侍她的四个人既也拿了东西,都给她披麻戴孝,守孝三个月。往后清明中元,时常给她上柱香,也算她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文皎的话吩咐下去,无人不称赞夫人仁德慈善。   她却懒得听这些话,处置完今儿的事儿,就歪在炕上发呆,连林海进来了,都只懒懒的说了一声:“回来啦。”   林海脱了衣服洗了手,就坐在炕沿儿上,把文皎往怀里一搂,问道:“在想沈氏的事儿?”   文皎把脸往林海胸·前一埋,闷闷道:“我在想,是不是那年直接给沈氏找个女婿嫁出去,她就不至于成今儿这样了。”   林海哄孩子似的轻轻摸着她的背,叹了一声道:“别钻牛角尖了。”   “你想一想,依着她的性子,就算是强压着她嫁出去,也难免不和人家成一对怨偶。”   文皎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以沈氏的性子,叫她去配人成婚,反倒是害了人家男子。   只不过从没想到沈氏这就没了,心里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   听文皎闷闷的应了一声,林海又笑道:“前儿不是还说曹氏生了孩子,你还给陈嬷嬷放假了?”   “青玉那里陈嬷嬷不在,咱们去看看,好不好?”   提起孩子来,文皎果然抬起了头,只她懒怠动弹,便哼唧一声道:“那你去把青玉领来,咱们晚上就在这里吃饭。”   青玉早就断了奶,开始吃水嬷嬷和文皎两个商议过,精心列出来的婴幼儿食谱里的饭菜。   文皎也不叫奶娘婆子们喂他。开始时每日饭前叫好好洗手,只让他用手抓着吃就是。   现在青玉也勉强会用勺子了,文皎便让他拿着勺子随便怎么吃。   管他吃到地上还是墙上,左右家里人口多,让她们收拾去,只要青玉有一半吃到嘴里就算成功。   孩子总是要锻炼自己吃饭的嘛。   别说奶娘婆子们不理解,就连陈嬷嬷和林海黛玉一开始都有些诧异。   可文皎就是定要青玉自己吃,就算吃得糊糊涂涂满脸满嘴满桌满地,只要吃得饱就行。   文皎是这么和林海黛玉说的:“饿了吃渴了喝困了睡,这都是人之本能天性。就算孩子再小也懂得。”   “一口一口喂,好像吃饭是什么任务似的,咱们青玉又不是傻孩子,知道自己吃多少是饱。”   所以青玉就这么一口一口糊涂饭吃下来,还是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   就是每次青玉吃完饭之后,他面前身上都有些惨不忍睹,得擦手擦脸擦地。   以前还得再换一身衣服。后来文皎怕青玉吃顿饭就得换身衣服着凉,而且奶妈子们也穿穿脱脱的费劲,就命丫头们立刻赶制十张围兜儿来,吃饭之前围上,吃完了之后立刻撤掉,身上干干净净。   林海想了想每次青玉吃完饭之后的一片狼藉,再看看床上闷闷的小夫人,咬一咬后槽牙,还是出去抱孩子去了。   出门之前没忘了让人先把堂屋地毯撤了。   今儿堂屋这地砖可是要遭殃咯。   葛娘子得封五品宜人这件事,于京中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小事。   有人玩笑说,京中掉下一块砖,最少也能砸到一个七品官。虽然是夸张之语,也可见京中高官王公贵族人数之多。   荣国府里,贾母王夫人等听说有太监到林府传旨,免不得私下里打探一番。   待听说是黛玉的习武先生得封诰命,还是五品宜人,别人不说,王夫人心内自先不舒服起来。   人家那位先生虽是平民出身,还没了丈夫,可儿子争气,年纪轻轻就从军功中挣出来五品。   自家丈夫得了余荫,二十岁就是从五品,现在都要五十了,还是从五品。   若不是碍着上皇的面子,皇上只让他闭门思过一年,就官复原职,他就要连从五品都没了。   三十年夫妻下来,王夫人也深知她丈夫是什么样儿人。   为人确实是正经端方,年轻的时候也通诗书,就连现在,也三五不时的和清客相公们一起谈论。   可就是不大理会俗物。若不是上一年她说,估计他都不知道府里就要没钱了。   连盖园子的钱不够,都是她舍了老脸出来,从妹妹那里借来二十万,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还上。   指望老爷,是指望不上了。   她的珠儿好容易年纪轻轻中了秀才,娶了妻生了子,眼看就要考上举人进士,居然一病就死了。   现在想来,也是把这孩子催逼太过的缘故。   只剩下一个宝玉,偏被老太太疼爱的眼珠子一样,自己也不敢太催逼他读书,以致于十一二岁了,才读上一年正经书。   也不知等他出息进益了,还得等几年。   幸好家里还有元春争气。   王夫人想到元春,立时便来了精神,起身唤人收拾收拾,便去看看园子造得如何,各项东西齐备没有。   贾府这省亲别院盖了也快将近一年,亭台楼阁山水草木俱已齐全,只差有不妥之处再修改修改,并各处还没题字得名儿。   王夫人到了议事厅里,见迎春探春两个分派事体,十分忙碌。   虽然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名义上是养在老太太那的,可她姐妹们一应吃穿住行,日常起居学习,在王熙凤管家之前,都是王夫人操着心。   今年迎春十三,探春十岁,最小的惜春也八岁了。   养了这些年,虽然比不上元春是亲生,王夫人心里也偏疼她们几分。   见她来了,迎春探春两个起身相迎,王夫人便笑道:“园子也盖好了,又是春暖花开,你们姊妹们很该逛逛去。”   “周瑞家的,你多打点几个人,连四姑娘也叫上,看护她们姊妹们园子里玩上一回。”   王夫人又略想一想,吩咐道:“再去问问你们琏二奶奶,今儿天气好,带着蓁姐儿芃哥儿过去也好。”   探春一脸喜色,迎春也一抿嘴儿露出个笑来。   王夫人便一手搭着一个,笑道:“去罢,这里有我替你们看摊儿呢。”   王熙凤虽然心里已经远了王夫人些,可能带着孩子们逛园子去这样好事,她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她兴冲冲叫了人带上哥儿姐儿便要出门,平儿却低头道:“奶奶,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王熙凤也不大在意,笑道:“你啊你,偏是你没福,快歇着去罢,等我逛完了回来说给你听。”   平儿看王熙凤带着人出了院门,赶紧躲回屋里紧紧闭上门,歪身倒在床上,心内又惊又怕。   不管翻来覆去的再算上多少遍,她的葵水也总有两月没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书中七十九回原文   迎春哭道:“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不好!从小儿没了娘,幸而过婶子这边过了几年心净日子,如今偏又是这么个结果!”   比起原书中邢夫人尤氏对迎春惜春不闻不问,王夫人对姑娘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慈和长辈了。   提前写完啦~   感谢在2020-06-26 02:03:47~2020-06-26 14:2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湫宝emma 10瓶;凶唧唧的毛球、扬阿漾 2瓶;姬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改变   平儿窗外, 还有那没跟出去想要献殷勤的小丫头来问:“平姐姐,要不要热水?我给你倒去?”   平儿赶紧说不用,打发那小丫头走了, 自己心里又算了好几遍。   正月十八来过一回天葵, 接着二月份便没有动静……   今日已经是三月二十了。   平儿深深吸了几口气,攥紧了帕子,开始数着时辰,等奶奶回来。   王熙凤毕竟带着孩子, 蓁姐儿虚岁才五岁, 按着实岁,还不到四周岁。芃哥儿更是还没满一周岁呢。   虽然园子里各处都极妙, 她有心多逛一会,也不过多走了一两刻钟,便和三春笑道:“妹妹们好好逛, 芃哥儿闹觉儿了, 我这就要回去了。”   迎春看着蓁姐儿面上留恋不舍,却乖乖站在那里不说话,笑道:“二嫂子, 不如让蓁姐儿和我们一起去玩罢。”   “好容易来趟园子里,连我们都没看够,更别提蓁姐儿了。”   探春也帮腔道:“二嫂子就放心罢,我们定把蓁姐儿好好送回去。”   王熙凤看着迎春站在那里, 虽然还是温雅贤淑的样子, 可和两年前是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若换做是两年前的迎春,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 嘴上绝对说不出来这话。   管家是锻炼人。   特别是府上这些难缠的管事婆子们。和她们打两年交到,若不想被她们拿捏在手心儿任她们欺负, 就得刚强起来,心里有些成算。   迎春本是针扎都扎不出来一声的木头性子,却被迫架上了管家的高位。   若是她自己一个,说不得一两个月就得被这些管家奶奶们拿捏上手了。   可偏是探春和她一起,还有王夫人在后头偶尔帮扶着。   贾府那些管家婆子们,惯是会看人下菜碟儿的。   有凤姐儿带着迎春探春的时候还好,那些管家婆子们碍着凤姐儿往日的威势,并不敢有所造次。   等凤姐儿怀了孕开始养胎,虽有王夫人帮衬着,可贾府那些难缠的管事婆子们,见迎春探春都是年轻小姐,难免觉得她们软弱可欺。   有那些歪心邪意的,便要试探试探两位姑娘的底儿。   若是姑娘们办得妥当,大家便仍是安心办事。若出了一点儿半点儿错,她们还要到处宣扬去笑话呢。   迎春探春两个才独自理了几桩事儿,便有礼物库房总管郑好时媳妇,人称郑好时家的进来回话。   郑好时家的也是宁荣两府中数得上号的管事妈妈,往日十分有体面。   她头上几根金簪,身上也是绫罗绸缎,外边罩了一件深绿镶风毛儿的比甲。   低头着跨过几道门槛,郑好时家的走到姑娘们跟前儿回道:“姑娘,今儿打点往亲戚们家里送的年礼节礼,已经都分派好了,只等姑娘们的示下。”   探春是妹妹,先不说话,只看着迎春。   迎春犹豫着开口道:“既然都打点好了,就都派人送去罢。”   说着,迎春拿了桌上的对牌,递给丫头,丫头又下去递给郑好时家的。   郑好时家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接了对牌就要走。   探春把茶碗放下叫住她,问道:“你且别走,我有话要问你。”   “缮国公诰命前儿没了,今年送到他家的年礼,咱们可得再仔细查看查看再送去,可别放什么不合适的东西。”   “若有,人家不说我们粗心,反以为我们是那等不知礼的人家。”   “我们得了不是事小,丢了老祖宗老爷太太们一家子的脸事大。大娘礼单子带没带来?拿上来我看看。”   探春说完有些口干,又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   郑好时被这一通说,冷汗早就下来了。   那礼单子就揣在她怀里。她欲要把礼单子拿出来,可上头写的确实错漏不少。   郑好时家的只好勉强陪着笑儿道:“请姑娘稍等,我去拿来。”   探春手上重重把茶碗往几上一放,清脆一声磕得郑好时家的一个哆嗦,面上却仍是笑着:“若是琏二嫂子在这,我想她未必有我这好性儿等你去取来。”   “可惜我是姑娘,年轻面嫩,只好劳烦大娘再跑一趟,拿来给我看看。”   “大娘可得快着些儿,若办得迟了,也叫人家笑话。”   郑好时家的满脸通红的出来,赶三赶四的去调换东西。   外头守着那些婆子们都暗中咋舌,再也不敢起一丝轻慢的心思。   待这些事儿都办完,暂无人进来,迎春探春两个就命在议事厅摆饭吃饭。   探春看屋里没有外人,拉着迎春的手问道:“姐姐明明心里有数,为什么不问那郑好时家的,由着她戏弄咱们?”   迎春低声道:“她毕竟是有脸面的妈妈,咱们是姑娘,和她们呛声起来,岂不难看?”   探春恨铁不成钢道:“咱们是主子姑娘,她们纵然是妈妈,不过看在服侍了几十年上,才有些尊重。再怎么算,也越不过咱们头上去。”   “平日里无事,看在老太太,太太面上,尊重她们些,原是应该的。”   “现她们办事不利,咱们就该说她,让她好好办来。”   看迎春仍是低着头,探春气得饭都吃不下了,定要把她二姐姐先说明白。   “老太太和太太忙不过来,把这个家交给咱们,咱们不说治理得样样比从前都好,也不能弄出一堆烂摊子来。”   “若管家一两个月,就弄出一堆笑话来,不说别人嘲笑咱们,咱们又有什么脸面去见老太太和太太!”   探春红涨着脸,问迎春道:“二姐姐,那郑好时家的明明就是没安好心,就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儿。”   “若是我不在这,难道你就由着她们糊弄过去,改日长辈们问起来,你再替她们担着不是不成?”   “若真这样,往后家里上上下下,谁还看得起咱们!”   迎春见探春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便拿着帕子帮她擦拭。   探春一把抓住迎春的手,央求道:“好二姐姐,你就依了我罢。”   “眼看琏二嫂子养胎生子,总得一二年。你就和我一起,拿出你小姐的款儿来,勉力支撑一二年。”   “万万不要再凭他们糊弄了事,这如何使得!”   迎春抽回手低了头,咬牙叹道:“罢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探春破涕为笑道:“那咱们快吃饭罢。吃了饭歇不得一会儿,又有一堆事儿。”   迎春虽心里没底,可她答应了妹妹,总也得说到做到才好。   说到底,管家理事并不特别高深。特别是贾府已经受封六七十年,一应事体都有旧例。   迎春探春两个若有拿不准的事,只管命拿了旧例来查看。   若再有拿不准的,王夫人处也尽可她们去问询。   只不过贾府人多事杂,亲戚众多,关系复杂。外来的媳妇要在这些家人亲戚中寻得一个平衡,让众人心服是极难的。   可迎春探春都是年轻姑娘家,天然就有身份。外头那些族里的媳妇亲戚们,想见她们也难。   管家婆子若把姑娘们得罪大了,姑娘们往老太太,太太那哭诉两声,她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迎春本性不笨,只是被养得软弱。   既然她自己心里想着要立住,便多学着一些琏二嫂子和探春妹妹平日的行事。   再经过一两件事下来,那些婆子们也知道二小姐改了性儿,不似往日木头似的,也不敢再轻看她。   既然如此行事能活得比往日舒服,迎春自然心内越来越刚强起来。   两年下来,她不单能弹压得下人,长辈妯娌姐妹们跟前儿也能说得笑话,遇上事儿也很敢张口,那里还有什么“二木头”的样子?   王熙凤心内感叹一番,命奶子抱着蓁姐儿到姑娘们那边去,朝着蓁姐儿笑道:“好好和你三位姑姑玩儿,不许调皮。”   蓁姐儿笑得露出一排小牙,扒着王熙凤的脖子,在她脸上香了一口,答应道:“蓁儿往日最听话了。”   王熙凤立在原地,等看不见三春和蓁姐儿的影儿了,才慢慢的转身回去。   及至回到自家院子,已经是将近饭时。   王熙凤命把芃哥儿放下,看着他吃奶睡着,见屋子里没有平儿的动静,想到平儿早上说不舒服,便亲推了平儿的门,来到她屋里看看她如何了。   平儿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浅浅睡了一会,早听到院子里奶奶带着人回来的声音醒了。   她欲想出门去找奶奶,又犹豫着不敢去。   还没等决定好,平儿就听见奶奶外头笑声:“快来,咱们看看你平姐姐做什么呢。”   平儿霎时流下泪来。   王熙凤看平儿哭得满脸是泪,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肚子疼得厉害?要不要给你请个太医来诊诊?”   平儿行了礼,低头抽噎道:“奶奶,我有话想和奶奶说。”   跟着的丰儿等丫头不待王熙凤发话,便关上门出去。   王熙凤坐在平儿床上,看平儿哭得厉害,再看她手捂着肚子,福至心灵,惊得又站了起来:“平儿,你是不是……有了?”   平儿并没想瞒着王熙凤,见奶奶已经猜到了,跪在地上哭道:“奶奶,我月事两个月没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熙凤扶起来,一同坐到床上。   王熙凤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平儿笑道:“你这丫头,有了就有了,什么叫不是故意的?”   “你二爷回家十日,总有五六日歇在你那,你怀上孩子,那不是迟早的事儿?”   “若是你再怀不上,我都要疑心是不是咱们平儿这块田地不够肥,怎地二爷这么耕耘,还没个结果呢?”   平儿一时连哭都忘了,抬起头呆愣愣的看着王熙凤。   作者有话要说:   迎春再也不是“二木头”啦,撒花!   帮大家捋一下时间线:   迎春探春学管事那年,是迎春11岁,探春8岁(黛玉9岁)的夏天。   同年冬天,王熙凤怀孕,家事交给迎春探春。   现在是两年之后的春天,迎春13岁,探春10岁。   下一章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0-06-26 06:23:51~2020-06-26 22:3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嘿嘿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昏昏要睡觉 30瓶;岁月倾城、湫宝emma 10瓶;扬阿漾 3瓶;凶唧唧的毛球、鱼非鱼 2瓶;evaaa、姬菲、源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惜福   王熙凤看平儿这个样, 就知道她想歪了。   她笑过一回,把平儿的手往自己手里一拉,叹道:“你虑的倒也没错儿。”   “我若说我心里现在一点儿不酸, 不说你不信, 连我自己都不信。”   “可我也看透了。就你二爷那个人,今儿朝东明儿朝西,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往屋里拉。”   “就因为这一件事儿,这才五六年的功夫, 也数不清闹了几回了。”   “他回回面上答应的倒好, 可过不了两个月,又开始找那些破烂媳妇娼妇取乐。”王熙凤说着, 面上不禁流露出愤愤之色。   平儿想起来奶奶和爷才成婚的头三四年,年年都要为了爷出去找人的事儿吵嚷上几回,奶奶也不知道私下怄过几回气, 掉过几回泪。   也就是自从上次爷在奶奶有孕的时候, 还偷去找那多浑虫家的叫奶奶伤透了心,奶奶才看破了些。   王熙凤见平儿有所动容,拿帕子替她擦泪, 又笑道:“还是我和你说的那句话。”   “他就是这样人,我不便宜了你,就是便宜外人。你好歹是从小儿跟我一起长大,又一向和我一条心, 我凭什么不便宜了你呢?”   “我早就答应过你, 你只管把他笼住,趁早儿怀上一个, 我就给你风风光光抬了做姨娘。”   “若往后外头再来了人,谁也越不过你的次序去。”   “怎么你不信我, 还觉得我会逼着你把孩子打掉不成?”   平儿满心愧悔,嗫喏道:“奶奶……”   王熙凤说了半日,终于想到最关键的地方,问道:“你身上可有什么不好?我这就叫人找个太医来给你看看。”   平儿忙道:“那倒是没有。只求奶奶叫太医悄悄儿的来,万一不是,岂不白白的叫人笑话。”   王熙凤令她躺在床上躺好,笑道:“这都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好好歇着就是了。”   平儿抿嘴一笑,看王熙凤这就要出去叫人,终究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一直想问的话:“奶奶是不是对二爷已经……”   王熙凤有些站不稳,扶着柜子一笑:“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啊……”   请了太医来细细诊过,果真诊出来平儿已经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胎气十分稳当。   阖府上下闻得这个消息,都等着看王熙凤如何行事。   偏王熙凤行出来的事,狠狠打了那些想要暗中看她笑话人的脸。   欢欢喜喜送走太医,王熙凤先命人去知会贾琏,然后就带着平儿到了贾母上房。   王熙凤拉着平儿在贾母跟前跪下,笑道:“今儿倒是要求老祖宗一件事。”   贾母心里有了八分数,乐呵呵的问道:“什么事儿啊?”   王熙凤便笑指着平儿道:“平儿这丫头两个月没来信期,今儿我们请了太医来诊脉,说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说着,王熙凤又磕了个头,求道:“平儿跟了二爷和我这么些年,一向懂事勤谨。”   “现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求老祖宗开恩,准我们开两桌席面,风风光光的抬了平儿做姨娘。”   贾母伸手命鸳鸯等把她们两个扶起来,笑道:“果然是一宗喜事,也是应该的。你能这样贤惠,很好。”   “去算个好日子来告诉我,到时候,我也去凑一凑你们的热闹。”   这是极大的体面,王熙凤忙又拉着平儿跪下磕头。   果然择吉日办了席面,大家乐了一日。   因平儿本姓云,从此之后,除贾母贾琏王熙凤等还偶尔称呼平儿外,下人们都改口称平儿为“云姨娘”。   贾琏自觉妻贤妾美,妻子改了性儿贤惠起来,有子有女,美妾还有了身孕,真正是美满至极,心中十分满足。   虽然园子大略已经盖好,可还有许多待修待改之处。   贾琏还得和家下人兄弟子侄们吃酒联络感情,应酬外头的官员们,也十分忙碌。   但除非忙完已经三更天,实在太晚,贾琏仍是日日都回家来,看一看贤妻美妾,逗一逗儿子姑娘。   平儿既已经有了身孕,便不能再与他同房。   屋里就剩一个王熙凤,贾琏又惯是日日要寻事的,便只能在凤姐儿身上取乐。   王熙凤从前怕贾琏心里不足,要外头去寻人,就算是管家极累身上不支,也尽力满足贾琏。   现在她身子养好了,也一星儿不沾管家的事儿,贾琏再索要无度起来,王熙凤却舒坦时就依他,若不舒坦,就只管推了他不依。   贾琏因此比往日更对她做小伏低。   王熙凤看着他的样儿心里冷笑,却算计着怎么拿捏个度,有时柔顺有时横眉,好让他欲罢不能。   曹氏的孩子顺顺当当过了满月,也养得白胖结实。虽没人在主子们跟前儿提,可下人之间说起来便没那么多避讳。   郑姨娘周姨娘两个自然也都听丫头婆子们说了。   现在府里人虽然多,可不是先生,就是嬷嬷,说起来就觉得让人尊敬。   就剩下她们两个,说主子也不是正经主子,不过是姨娘,也没个生育。   说是下人,毕竟还有个姨娘的身份,一个月二两银子月钱,加上院子里扫洒的人,每人还有四五个人服侍着。   虽然太太没禁着她两个府宅里头各处行走,她两个要去和太太姑娘们先生们说话,怕讨人的嫌。   况且现在府里人多,总是出去各处溜达也实在不合适。   幸好太太拨给她们两个院子的旁边各样景致就不错,从前关着沈氏的院子也开了,又多栽得些花草树木,任她两个逛去。   春日里阳光极好,郑姨娘周姨娘两个又相约出去后面院子闲坐。   在廊下边赏花边做了半日针线,周姨娘把手上玄底儿满绣玉兰花的鞋面小心放到针线篮子里,揉一揉脖子笑道:“今儿阳光倒好。”   “咱们也别回去了。就在这让她们摆个桌儿,我去要瓶好酒来,请姐姐吃酒如何?”   郑氏也抬头看一看满院子的海棠杜鹃,笑道:“那感情好,我又沾了你的光了。”   桌子就支在廊下,左右两人也无事,便慢悠悠的吃菜,小口喝酒,看风吹花树,花瓣一片一片落下,再慢慢说近日的新鲜事。   酒至半酣,院子里也没什么外人,只有贴身服侍的丫头,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了。   周姨娘夹了一筷子卤鸭舌,又美滋滋的嘬了一口酒,感叹道:“这样好日子,沈氏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郑氏朝她一举杯,笑道:“人都没了快七七了,你可别说什么难听的,积点口德吧。”   周姨娘想想也是,只是她对沈氏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便换了话头说起曹氏来:“倒是没想到曹妹妹这么有福。”   “不怕姐姐笑话,我听说她生产了,本想着给做几件小衣裳送去。”   “可再转念一想,就是送去了又以什么名义送去?倒是牵扯得乱七八糟。”   “不如就这样,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过,她过她的,咱们过咱们的就是了。”   郑姨娘听她话语中有未完之意,略略凑近了低声笑道:“若不然,你也去求求夫人,把你放出去再嫁得了。”   周姨娘笑着“呸”了一声,回她道:“都四五十岁的老货了,还嫁什么人,不怕笑话!”   “若是我年轻个二十岁,也不必二十岁,只要是十五年前,有这等恩典,我二话不说就叩头出去了。”   郑姨娘想到自身,也颇为感叹。闷闷的喝了一盅酒,笑道:“所以说,人还是得惜福。”   “瞎作瞎闹,把好好儿的福气作没了,什么意思。”   周姨娘也跟着喝了一盅,酒有些盖脸,问郑姨娘道:“郑姐姐,你说咱们这辈子确实是没个儿女了。”   “若是我说想养个猫儿狗儿的在院子里,你说夫人会不会答应?”   郑姨娘想了一想,笑道:“依我看,等四月初一咱们去请安的时候,你好好求一求,夫人不会在这小事上卡你的。”   周姨娘看了看框里给夫人做的绣鞋,心想趁着这几日得赶紧好好绣完呈上去,再好好求一求。   想养个狗儿想了半辈子,说不定就能成了呢?实在不行,养个小猫儿也怪好玩的。   四月初一一大早,文皎把林海送走上朝去,便命:“让姨娘们都过来罢。”   郑氏周氏两个低着头进来磕头请安,文皎让她们起来在下边椅子上坐了,认真问了几句她们身体如何。   沈氏的去世让文皎想起来,以她两个这个岁数,郑氏今年四十七,周氏今年四十四,活到现在,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年纪不小了。   林海虽然和她两个岁数差不多,可被文皎精心调养,加上习武也有一年,身子更显精壮,看上去只像三十余岁。   加上女子确实比男子老得快些,郑氏周氏两个也不怎么打扮了,文皎只觉得她两个已经像是上一辈的人。   对着看上去像是上一辈的人,文皎自然吃不起来什么醋。   况且郑氏周氏一向安稳过日子,不出什么幺蛾子。   文皎对她们虽谈不上喜欢,也有一种“我是主母要对她们负责,分内工作要做好”的责任心在。   一意识到她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文皎便请水嬷嬷给她两个做了一次员工体检。   体检结果还算挺好。郑氏周氏两个身体都挺健康的,大毛病没有,小毛病倒是零星有那么几个,都是要长期调养的颈椎腰椎关节疼等毛病。   所以自三月初一以来,她两个每次来请安,不管是真心也好做样子也罢,文皎都要关心一番。   说完了这些寒暄话,郑氏周氏便把这一回自己做的针线呈上来。   郑氏是做了一双袜子,周氏做了一双绣鞋,倒是正好鞋和袜子凑成一套儿了。   文皎看那绣鞋是玄色绸缎打底,上面满绣的玉兰花枝叶,便知道是下了大功夫的。   因周氏做的果真精致,文皎便着实夸了两句,又笑道:“往后慢着些做罢。小心伤眼睛伤手。”   周氏看讨了夫人喜欢,知道夫人最不喜欢人对她如履薄冰的样儿,便笑求道:“若夫人喜欢,真是妾身的福气。”   “不怕夫人说我贪心,今儿有件事想求一求夫人。”   看夫人笑着点头叫回,周氏直言道:“因妾身小时候最喜欢猫儿狗儿的,可偏爹娘不让养。”   “后来服侍主子,更是没有空闲。现今夫人慈善,妾身便大着胆子求一求,能不能在院子里头养个猫儿狗儿的。”   “看它们跑一跑叫一叫,倒也活泼有趣。”   文皎听见周氏要养猫儿狗儿,双眼一亮。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再养一只缅因!   但是缅因好贵啊呜呜呜,吃得还多呜呜呜呜。感谢在2020-06-26 22:39:13~2020-06-27 17:5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983700 60瓶;潜水员 50瓶;陌上桑 5瓶;三杯茶 3瓶;琪月摇光、扬阿漾、鹅鹅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改性   这日林海才下朝回来, 就看见文皎拉着青玉坐在廊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拉着他就问:“如海, 你说咱们是养个小猫好, 还是养个小狗好?”   文皎对着青玉已经说了一下午的猫狗经。比如小猫摸起来如何如何柔软顺滑,叫起来喵喵喵的,小狗多么亲人,会露出肚皮给你摸之类。   所以青玉现在对小猫小狗的印象都特别好, 在旁边拍着小手呵呵呵的笑:“小猫!小狗!”   林海想要抱抱青玉, 只可惜刚从外头回来,身上手上有灰, 只好叫人端水来洗手擦脸,一边笑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养猫养狗了?”   文皎笑眯眯道:“你先别管,只说养小猫还是养小狗。”   林海往铜盆里甩一甩手, 接过棉布巾细细擦拭, 笑道:“都好,看你喜欢什么就养什么。”   说完,林海一手拉着文皎, 一手把青玉抱到怀里,三人进了屋子。   林海边走,又偏头问青玉道:“青玉想要什么呀?”   青玉还是笑呵呵的,勾住林海的脖子说道:“小猫软乎乎, 小狗露肚子, 都好,都好!”   进了屋子, 因离晚饭还早,林海陪着青玉说了一会小猫小狗, 便开始拿着《千字文》教他。   文皎听着他们爷俩说什么“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心里却在琢磨到底是养个什么好。   若是养猫,养个什么花色的?若是养狗,养个多大的?   虽然不管养什么都自有下人们帮着打理,可要养总要负起责任嘛,要不然和养个毛绒玩具有什么区别。   没等文皎纠结出个结果来,第二日一大早,便有苏州老家那边的人来,给英莲送聘礼。   此行来的是林昌的亲堂兄林旺,林时二人,林旺还是林岭林峰两人的亲爹,正好借着给兄弟送聘礼,也来探望一下孩子们。   看林旺林时兄弟两个递了聘礼单子和礼单,在底下叩头请了安,文皎忙命叫起来,令人看座,笑道:“一路风尘辛苦了,路上可都还顺当?”   林旺兄弟两个都十分紧张,毕竟上头坐着的既是婶子又是一品夫人,像是黄叔祖母这样没心眼的人,在林家也就这么一个了。   听见问话,林旺屁·股才沾椅子,又赶紧起身回话道:“回婶子的话,这一路共走了一个月又三日,路上风平浪静,十分顺利。”   文皎本还想再关怀一下,问问怎么没把家里媳妇带来玩几天,看他们这样,也不好问了。   让他们坐下,文皎便笑道:“你们叔叔还在衙门里呢,得下午才回来。”   “昌儿岭儿峰儿三个现还在上学,一时也见不着。”   “因你们来得急,前头我也不知道,给你们住的院子还没扫洒出来呢。”   “你们也一路风尘辛苦了。不如这样,我让人先带着你们去昌儿住的院子里暂歇歇。等下午院子收拾好了,再挪动就是。”   “等到晚上你们叔叔回来,咱们一家子再在一起吃酒。”   林昌三个住的小院子正好是三间正房,并东西各有三间厢房。   林昌年纪最大,又是叔叔,自然住在正房里。剩下东西厢房,本来是林岭林峰各领一处。   只是林岭林峰两兄弟年岁只差了三岁,感情一向极好。   他们三个刚来的那年,林昌大一些,十四了,又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三道,自然经得多些,胆子也大。   而那时林岭才十一岁,林峰更小,才八岁。   兄弟两个都没经过什么事儿,又骤然离家千里之远,进了高门深院。虽各自有三间房舍,可林峰夜里害怕,便总是借口住在林岭房里。   一来二去,林峰自己的房间反倒用不上了。   文皎知道了后,索性直接让人重新布置了三间东厢房,让林岭林峰直接住在一处,一人一间屋子,中间堂屋起居。   而西厢房三间便空到如今。   林旺林时跟着洗砚,看了三间西厢房也是极宽敞的,比他们在家住的房舍要好上不少,忙和洗砚道:“洗砚哥哥,此间屋子便很好,请哥哥和婶子说,不必再费心收拾出来院子了。”   洗砚被他两个一声一声“哥哥”的叫,姿态只有放得更低的:“不敢不敢。”   “既然如此,那小的这就去回禀夫人。请二位爷在此稍坐,等下便有人送水来给二位爷洗漱。”   “昌二爷和两位哥儿是午时二刻下学回来吃午饭,屋内有时辰钟可看时辰。”   “这院子里的人,也都是爷和哥儿们使惯了的,夫人请两位爷不要客气,只当是在自家的一样。”   看院子里的小厮们给林旺林时两个上了茶,又铺好铺盖,洗砚便赶紧去正院回话。   可巧儿正好在二门上碰着玉雪得了吩咐,要出去找人收拾院子。   洗砚赶紧拦住她道:“玉雪姐姐,才刚我送两位爷过去,两位爷说就住在昌二爷他们的院子很好,请太太不必再收拾院子了。”   玉雪上下看他两眼,抿嘴一笑:“你倒是来得巧,省了我再跑一趟。”   洗砚心里一个荡漾,看着玉雪转身回去,便再往前院书房去当值,边走还边哼上小曲儿了。   文皎正看给英莲送来的聘礼单子呢,听玉雪如此回复,笑道:“我本来是怕他们做儿子的住东厢,做老子的反住西厢,不大合适。”   “既然林旺自己这么说,那屋子也是日日有人打扫的,住他们两个尽够了,就这样罢。”   说罢,文皎再看一眼聘礼单子,吩咐道:“去把这单子和定礼聘礼都送到封姐姐院子去。”   林昌父母只他一子,外只还有一个小女儿叫林杏,今年才十二岁,别的并无子女。   林昌从小又读书上有天赋,所以林昌父母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十分看重。   因林明只定了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为妻,林明爹娘还凑出价值五百两的聘礼送去。   而林昌定的是夫人的干女儿,林昌爹娘便拿出积年的积蓄来用作聘金聘礼上,共价值约有八百余金。   文皎细看了看,觉得虽然不丰,也算很有诚意了,心里还算比较满意。   毕竟英莲虽然没上族谱,说出去也是林府的干女儿,不能太寒酸了。   她给英莲准备的嫁妆可是奔着五千八千一万银子去的,八百两聘金虽然说出去不少,可真的也着实不太多。   只要两个孩子以后能好就行。   封氏看了聘礼单子,倒是十分满意,拉着英莲笑道:“由此可见,人家长辈也是十分有诚意的。”   “等昌哥儿中了科举做了官,你可且有好日子要过。”   英莲只低头应是,外再不做声。   封氏便自聘礼中拿出一柄金插梳来,给英莲簪在头上,笑道:“这上头并蒂莲是好意头,你往后常常戴着,也好借一借这好兆头才是啊。”   柳湘莲住的地方离林昌三个的院子极近,早就听到了前头热闹动静,打听出来是昌二爷家里给莲姑娘送聘礼来了。   自元宵那日过后,柳湘莲请了几日的假,到清远伯府去找冯紫英大醉痛哭了一场,跟着便住在客栈里,日夜黑白颠倒,饮了三五日的酒。   等他回过神来,照着镜子看自己面容憔悴,头发散乱,眼皮浮肿,先在心里恶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番。   重新收拾洗漱完毕,柳湘莲又置了一桌酒席回谢冯紫英。   冯紫英见柳湘莲又要端酒碗谢他,忙止住道:“罢了罢了,你可再别喝了,小心喝出事来。”   说着,冯紫英给他倒了一杯茶,塞到他手里道:“你今儿就喝这个罢。”   柳湘莲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以茶代酒敬了冯紫英三杯。   冯紫英自斟自饮,倒也得趣。两个人先聊了些闲话,冯紫英便问道:“你中意的那位姑娘既已定亲,你还有什么打算没有?”   柳湘莲喝了几日,心中也不是全然没有思考。   他说话之前习惯性的举杯——然后嘬了一口茶,接着直接灌了一大口茶,开口说道:“到了这步田地,终究还是因我自己没本事。”   “为今之计,想要进益,无非是读书习武经商三条路。”   “我虽然也读书识字,可让我去科举,呵,我看不如再让我投胎一回罢了。”   “若让我去经商,你也知道我的,不赔个底儿掉,也不是我柳湘莲了。”   冯紫英嘲笑他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   柳湘莲大笑道:“冯兄这话说的,我要是没有点儿自知之明,早去人家姑娘家里提亲,再被打出来了。”   两人笑过一回,柳湘莲便继续说道:“倒是幸好我还有一身武艺。若是投军几年,也不怕挣不出前程来。”   冯紫英便道:“我早几年便和你说过,你若有心挣个前程出来,我请我父亲在军中给你找个职位,往后升起来也比别的快些,也不辜负了咱们两家世交之宜。”   “可你偏说什么‘人活一世,快活为要’,硬是就这么混了这些年。”   “既然你现在有这个心,我再去和我父亲说说,他老人家必然愿意。”   柳湘莲举杯敬了冯紫英一下,喝了口茶,笑道:“多谢冯兄,只是也不必劳烦世伯。”   “我有意投到边军去参军。说句好听的,也好保家卫国,驱除蛮子。”   “说句私心话,边军终究比京中杂事少些,立功的机会也多。”   “只是我才和林家签了十年长契,倒是不好现在就走。总要找个好时机说了,再等林家找到新的先生才好。”   冯紫笑叹道:“真不知是哪家的闺秀,能让咱们柳兄也改了性子。弟当遥敬这位姑娘一杯。”   说完,冯紫英将杯中之酒一气饮干。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还是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0-06-27 17:55:49~2020-06-28 02:4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糖 20瓶;一溪琴 10瓶;扬阿漾、鹅鹅鹅、evaa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西北   柳湘莲想起莲姑娘那般人物, 也叹道:“真是……”   真是绝色女子,女中巾帼,双眼澄澈如水, 一点也不辜负了“莲”这个字。   冯紫英看柳湘莲这个样子, 越发好奇柳湘莲心心念念的到底是何等人物,谁家女子。   可柳湘莲明摆着尊重这位姑娘,连半句都不愿意透露,冯紫英也只好不再追问。   当日冯紫英喝酒, 柳湘莲喝茶, 二人都喝得尽兴而归。   可自那日起到如今,也有两个半月了, 柳湘莲却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说出此事。   毕竟才签了十年长契,自己却这就要自奔前程,说起来颇不道义。   所以虽柳湘莲日日都要见到林昌, 却还是强忍着两个月余没有去找苏夫人提这件事。   直到今日林昌家聘礼到了, 柳湘莲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文皎命把聘礼给封氏送去后,看看时辰觉得今儿上午还能赶上李先生的课,便想换了衣裳到园子里去。   只是白露还没把衣裳捧出来, 外头就报柳先生求见。   文皎只好挥挥手让白露先把衣服放着,又到了堂屋上座,命请柳先生进来。   她是看出来过柳湘莲和英莲两个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的。   自去年中秋那日看出来之后,文皎也曾想过若英莲真心中意, 柳湘莲也愿意争气, 便让柳湘莲去军中锻炼两年也好。   左右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如若不成,柳湘莲真弄出什么污糟事来, 文皎自然有法子治他。   若就是和冯渊一样,左不过林府还多一份助力。   至于万一错过了林昌也不是什么大事。林家的干女儿想找个青年俊才成婚还不容易?到时候再寻摸就是了。   只是封氏做亲娘的已经那么说过, 英莲也自己愿意,说会一心一计待林昌。文皎不好以疏间亲,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从前是林昌家里未送定礼,女方家不好先张扬出来,是以知道的人不多。   今儿既然定礼聘礼都已到,瞒着也没什么必要。   柳湘莲那处院子靠近前边,应是听到了给英莲下聘的消息才来。   文皎心中叹息两声,专等看柳湘莲进来要如何行事。   出乎文皎的意料,柳湘莲面上并未有恼怒震惊之色,只是嘴抿成一条直线,进来便单膝跪下抱拳道:“见过夫人,求夫人恕在下不守契书之责。今日在下来,是想和夫人请辞的。”   柳湘莲话说得干脆利落,斩钉截铁,倒让文皎疑惑他这番说辞不似今日才想好的。   不管他是怎么早知道英莲已经定亲的,这话都不好问出来,文皎便只笑道:“先生请起来说话罢。”   “先生要走得突然,是要往何处去?若是一两个月之间便能回来,便是请个假也无妨。”   “若是寻着了新的出路,请先生放心,我们林家也不会为难先生。”   柳湘莲便自地上起来,又抱拳道:“实不相瞒,因近几年西北多战事,在下也有一身武艺,也想投到边军去效力。”   “在下也知这话说得突然。若夫人不弃嫌,在下愿意退回今年的年例银子,等夫人找到新的习武先生,再行启程。求夫人开恩。”   文皎倒是不意柳湘莲现在能有这等志气,赞叹道:“先生能有此心,我自然不会拦着先生不走。”   “年例银子就不必退了,只当做我给先生饯别之仪。”   “先生也不必再多等些时日再走,权看先生方便就是。”   “经先生一年教导,家夫身体比从前好了不少。他毕竟是文官,不必上阵冲锋,学得些也尽够了。”   “家里那几个小子,今年也都要回乡应试。再说他们几个和青玉,先请葛娘子教导着也无妨。先生尽管去,不必顾虑这里。”   文皎说这话,也不仅是字里面那些意思。   既然柳湘莲在英莲聘礼送来当日便提出要走,想必再和英莲林昌同处一府,对他来说也是折磨。   抬抬手就能让人自在些,也不必非要为难人家。   柳湘莲心中感恩不已,又单膝跪下称谢,想着这份恩德日后必要报还,便要请辞出去。   文皎想起来一事,又叫住柳湘莲笑道:“我倒是给先生指一条明路。先生应该也听说了,葛先生家的长子去岁立功,得封千户。”   “你与葛先生一向交好,不如去请她写一封信带去,到那里也好尽早安下身来。”   见柳湘莲面有犹豫之色,文皎劝道:“先生也不必觉得这是走关系之类的阴私之事。”   “边军规矩极严,不会因为一封信日后就对你徇私。这不过是让你尽快安顿下来,省得耽误时间罢了。往后能不能立功成业,还要各凭本事。”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柳湘莲把这番话听到心里,又再拜谢过文皎,果真找个时间去和葛娘子说了此事,带上葛娘子和陆清给陆家兄弟的书信几封,和冯紫英等说了一声,便收拾了东西,快马奔向陕甘之地。   葛娘子在课间和文皎等说起来笑道:“这柳公子走得真是干脆利落,我想着共事一年,他也对我的脾性,本来今儿早上还想置个酒请他。”   “谁知道着人去问,他今儿一大早就走了。这说要走才两三天的功夫,他就走没影儿了。”   杨先生从上头正整理书本笔墨,闻言也笑道:“这小伙子真是。他一走,往后咱们家又少了多少乐趣。我再想看看葛先生和谁对打,也难咯。”   李先生从学堂最后头走到前去,和杨先生换了位置,笑道:“快别说了,这屋里还有大姑娘呢,也不怕人家害臊。”   杨先生看在座不见英莲,想到英莲已经十四了,就算柳公子是从前家里先生,说个外男估计大姑娘也不好意思的,便意会一笑,住口不说了。   英莲搭着丫头的手慢慢走出来,对着水面圆圆的小荷叶,双眼放空。   冰夏也不知该怎么劝,只道:“姑娘,再有半刻钟就要上李先生的课,姑娘若是心里不舒服,不如请个假回去歇歇?”   英莲收回目光看了冰夏一眼,笑道:“姐姐慎言。我已经定亲,从此便该一心想着昌二爷。这样的话,以后还是莫要说了。”   “人家待我有心,我不能三心二意,再辜负了人家。”   冰夏受了重话也不恼,只心里暗自为姑娘可惜,又恨那柳公子为什么不早点争气。   英莲摸一摸头上并蒂莲的插梳,叹道:“姐姐回去帮我把做鞋做袜子的东西找出来。人家送来定礼,依着规矩,我是要回礼的。”   “还有昌二爷的父母,总要做一身衣服交给他们带回去,这也是我的本分。”   看看时候差不多,英莲便带着冰夏回去上课。   跨过门槛前,英莲心内默默叹了两声。   柳先生,当日我说你不是君子,是我错了。   愿君武运长久。从此山高水长,你我再无瓜葛。   柳湘莲走得急,只知会了往日朋友中冯紫英,卫若兰二人。   宝玉日日被关在府里读书,对外头的事一概不知。   等他端午节得了空儿出去散两日,见到冯紫英等往日好友,才知道柳湘莲早走了一个来月,现在只怕都到了边关了。   他们朋友们也算有一段日子没见,每人先饮了三杯,才说些近日的新鲜事。   等说到柳湘莲往边关投军去了,在座子弟们都赞叹说柳兄弟高义云云。   冯紫英自饮了一盅,笑道:“趁着今儿聚一聚,正好和兄弟们说一桩事。”   “家父见连柳兄都做正事去了,看我老大无成,天天在家里晃悠,命我一过了端午,也到军中去就职效力。”   “往后咱们兄弟们见面时日更少。我先在这自罚三杯,领个不是。”   说完,冯紫英果真又痛饮三杯。   贾宝玉也起身举杯道:“我这一年多一直被拘在府中读书。大家聚会,原是我来得最少,我也在这给大家陪个不是。”   卫若兰陈也俊等都陪着喝了一杯,各自叹道:“柳兄弟投了边军,兄弟们也都自去做正事。”   “可见往后咱们几个人,能聚齐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   冯紫英见席间气氛低迷,忙又自罚一杯,笑道:“很不必如此,不过就是见的少些,又不是这辈子不见了。”   “等柳兄弟建功立业回来,咱们还要为他庆贺一场才是。很不必这样凄凄惨惨,反倒不像是兄弟们平日为人。”   在座也都是年轻气盛的男儿,听了这话深觉有理,便把刚才的那一点子感叹都丢过不谈,大家又吃酒取乐起来。   因今年是乡试之年,林昌自然要回乡一试。林岭年已十三,依着林海的意思,最好也回去考一考秀才,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也有七八分了。   既然都要回去,林峰也二三年没回过家,不如一起回去。   是以林海和文皎议定,让林旺林时兄弟两个多住两个月。   等六七月份时和林昌三个一起坐船回去,也省得一家人回家还要跑两趟了。   文皎四月初一听了周氏的话,自家也想养个小猫小狗的。   可先是四月初二林旺林时两个来送聘礼,又是一家子吃酒,预备再往苏州送信等事。   后柳湘莲要走,又要吩咐人把他那处院子收拾起来锁上。   四月初七是文皎自己的生日,免不得一家子又庆贺一日。   接着又和林海一起回苏府一遭。   林海在前头和苏尚书苏文坚两个说得开心,文皎黛玉青玉在后头也玩得自在,一家四口又至晚方回。   苏文哲已经在苏州就职一整年了,韩氏把两个孩子都带了过去。   景岚经过在林府学习了一二年,也不再那么羞涩,与苏州当地的姑娘们也相处得不错。   她还亲手给家里每个人都写了封信,其中给黛玉的最厚。   黛玉看了信,又粘着文皎说了半日的话,又要给景岚回信。文皎自然也有东西要往苏州带去。   接着又是打点林游冯渊再南下去一趟。并盘点家里上上下下春季的帐,又是好几日。   理完这些家事,外头还有亲戚故交等婚宴寿辰等大事,又得带着黛玉去应酬一番。   外还又进宫看望苏皇后一遭,苏皇后又留饭,加上进宫回来路上便是整整一日。   又要预备端午的节礼,还得教养青玉,竟是日日都不得闲儿。   好容易都完了,正好端午节日也过去,文皎想着终于腾出空来可以养个小宠物了。   听说郑氏周氏那的两个小猫都养得圆乎乎的了,自己这连却挑一挑的功夫都没倒出来呢。   她上午才吩咐白露,明日把选来的小猫小狗都抱来看看,好挑最喜欢的。   可下午林海回来,满面严肃,让人都退出去,当头一句便是:“月娘,西北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武运长久,武运昌隆可能有小可爱认为是日本外来词汇哈~   武运一词,最早见于中国古代,如南齐谢眺《酬德赋》:"惟敦牧之旅岁,实兴齐之二六,奉武运之方昌,睹休风之未淑,龙楼俨而洞开,梁邸焕其重复。"   后来被日本大量引用。但是一直是汉语词汇哦~   感谢在2020-06-28 02:41:58~2020-06-28 17:5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 16瓶;遂叶 5瓶;月夜№修罗、凶唧唧的毛球、睡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中毒   文皎从未见过林海面上表情如此严肃过。   就算是当年扳倒甄家之前最关键的时候, 林海和文皎说近日危险,请她守紧门户,小心行事时, 他那时的表情也比现在多些自若。   文皎不由得也严肃起来, 听林海丝毫没有停顿的继续说道:“今日圣上突然召我到紫宸殿去。”   “说陕甘裴总督于四月时中毒身亡,四川总督王总督也中毒昏迷,能不能救活还是两说。”   文皎悚然一惊,只觉得遍体生寒。   不算各省巡抚, 国中十八省加上青海渤海两地, 一共也只有十位总督级别的封疆大史。   且陕甘四川说起来都是边疆。其中陕甘毗邻瓦剌,连年冲突战火不断。   川渝一带虽不似陕甘一带那么不安生, 但也是边境重地,再往西便是吐蕃。   那吐蕃近年来虽然老实,不过是碍着大燕国力强盛, 所以年年朝贡, 不敢来犯。   现一下伤亡了两位边疆总督,若叫吐蕃知道有机会趁火打劫一番,再加上陕甘一带本来就不安生, 若是应对不好,只怕三五年之内大燕再难安生了。   林海知道文皎不是那等世事不知的深闺妇人,必然知晓此事多么严重,便不多加解释, 只接着说道:“幸而陕甘四川之地都有圣上派去的人在, 下面巡抚布政使也知道轻重,一出事就联手把消息瞒了下来。并未走漏丝毫风声。”   “宁远大将军又分兵驻扎边境, 是以并没起什么乱子。”   文皎听说两地都平安,虽然略微放下心, 但身上的寒意却挥之不去。   两位总督一同出事,必然不是巧合。   而且那毒药是怎么轻易就被下到两位总督的饭食饮水里的?   是敌国的奸细,还是朝中有人……生了异心?   林海说完情况,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语气便带了愧疚:“月娘,陕甘四川都是边疆重地。”   “一时没有总督倒还能运转起来,时日若是长了……”   文皎一下明白过来,问道:“难道圣上的意思是……”   林海表情凝重的看着文皎说道:“圣上说等时机成熟,便任命我为川陕甘三地总督,总领三省,全力配合宁远大将军,十年内必要使瓦剌再无南下之力。”   想要任命林海为川陕甘三地总督,委以如此重任,对于皇上来说,虽是无奈之举,也属实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一则北上灭蛮并非小事,没有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功夫准备,难以成事。   遍观满朝文武,资历够能服众,又有过地方治理经验,还身体好年岁轻,能在三地各处奔波操心劳神的,最合适的只有林海一人。   他虽不是武将,不懂调兵遣将等事,可胜在心思缜密能力足够知情识趣,正好与宁远大将军一文一武配合。   也省得派过去一个通些军事,但不如宁远大将军的,两厢争执起来,到时候延误了战机。   二则,两位总督一同出事,就算是异族阴谋,朝中也必然有人做他们的内应。   这派过去的人,必然得是全然可信之人。   而皇上现在在朝堂上能全心信重,绝没有一丝嫌疑的,就只有他的岳丈苏尚书,妻妹夫林海还有吏部礼部两位尚书了。   皇上一句一句解释完毕,搂住苏皇后叹道:“张尚书和程尚书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再折腾几趟跑去边关,我怕他们身子骨受不住。”   “岳父他老人家毕竟年岁上不如妹夫……再说,我也不忍得……”   苏皇后眼中尽是担忧之色,反手抱住皇上的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叹道:“临郎,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就算是你派父亲去,我也绝无二话,不会因为这个就心生不快。”   “只是此行极危险,青玉还不到两周岁,临郎可千万多多派人保护好妹夫。”   “不然文皎才成婚三四年,万一妹夫就……文皎还年纪轻轻的,他们夫妻感情一向极好,可叫她如何是好呢?”   皇上把苏皇后搂得更紧了些,安抚道:“你放心。给裴总督和王总督下毒之人俱已清除干净。我也命督察员和暗卫全力追查可疑之人。”   “他们要再安插新的人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也会放权给如海,他此行看上去虽然凶险,但只要他能全然掌控三地,那些宵小便再无机可乘。”   “到时候再给他贴身派上二十个暗卫,绝对能保得他万无一失。若他出了事,我也没脸见你了。”   他把头紧紧靠近苏皇后的颈项,容许自己就在这一刻,在发妻身边,这无人能看到的地方流露出些许的软弱犹豫神色。   过得这一时半刻,他就得重新回到紫宸殿,接着去面对朝堂上的复杂纷扰,阴谋暗涌。   文皎也知道林海若真任了川陕甘三地总督一职,就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林海此去只有三种可能。最好便是一切顺利,家国平安,建功立业,封侯拜相,青史留名。   其二则是林海虽败,但后来之人能够保疆卫国成功。   如此虽然林家失了家主,文皎失了丈夫,黛玉青玉没了父亲,可到底天下太平。   最差的便是敌人的阴谋诡计成功。到那时山河破碎,别说满朝文武都没什么好下场,只怕战火硝烟四起,生灵涂炭,几十年也未必能重见山河安泰。   文皎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只眼含泪水问出一句话:“圣上可说什么时候启程?”   林海把文皎拉到身边坐下,实话道:“因这事若直说出来,朝中动荡不小,也难免再起事端。”   “且也为着迷惑敌手,圣上说至少要等到将陕甘四川境内有异心之人清除干净,再慢慢地放出消息。”   “等正式调职的圣旨下来,怎么也得是秋天的时候了。”   文皎倚靠在林海怀里半日,心里虽然还是难以平静,但已经不那么惊惧恐慌了。   她甚至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来驱散屋中沉闷的气氛:“这幕后之人知道兵法,怎么不知道什么叫做‘一网打尽’?”   “总督隔上几年便要调任一回,路上来回几个月,各省政务不还是照常运转。”   “他真有本事,哼,怎么没把各省提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知府同知全都祸害了。只可惜裴总督这样人才,偏死得这样憋屈。”   就算不从感情上讲,只从利益上论起,皇上也不会白白让他信重的得用大臣去送死。   裴总督和王总督两位中招,不过是下手之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现圣上有了防备,那幕后之人若是聪明,此事就该偃旗息鼓,省得再露出马脚来。   而且下手的人若真还能再突破重重检查封锁,再给封疆大史下一次毒,他真有这能为,说句大不敬的,一鼓作气试着毒死皇上倒还来得快些。   两个人慢慢理清思路,就这么互相倚靠着直到黛玉来请安吃饭。   这事尚还属于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不是文皎一向可靠谨慎,林海连她都不欲告知。自然也不能告诉黛玉。   文皎知道轻重,两个人赶紧收拾收拾,只做下午歇了一觉才起来,还被黛玉嘲笑了几句。   因皇上保密工作着实做得不错,下面人也可靠,所以两位总督出事这样大事,除了皇上授意的几个人知道外,连二位总督在京中外地的亲人家属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   特别是在权力核心层圈外的人家,更是觉得盛世繁花似锦,要及时行乐才好。   其中宁国府荣国府并庄贵妃慧贵妃娘家所盖省亲别院俱已完工,都已交由工部查验。   贾珍惯是无事还要找事摆酒唱戏庆贺一番的。   省亲别院工程竣工提交工部查验,虽然也并没作准往后就没有改动了,贾珍作为族长,还是请了家中兄弟子侄并有头脸的管家们一同吃酒看戏的庆贺,以图一乐。   贾珍为了更热闹些,也显得府上体面,今日特意花大价钱叫了京中第一戏班子来唱戏。   这个戏班子人传是忠顺亲王暗中出钱养的。其中有一个琪官儿,素日是忠顺亲王极爱之人,往日也只在王公府邸上应酬。   若不是现在不年不节的,任是贾珍花上多少银子也请不来此班。   贾琏喝得两颊酡红,在下头看那小旦声音婉转,身段风流,凑到贾珍跟前儿斜眼一笑,悄声道:“这便是那琪官不成?果然名不虚传。”   贾珍对自己能把琪官请来唱戏也颇为得意,他看着琪官也馋得慌,只到底有些顾忌,也悄声笑道:“琏二弟,这可是忠顺王爷的宝贝。咱们看看心里头想想就行了,你可别糊涂了。”   兄弟两个齐齐悄没声咽了口口水,贾珍又靠到椅子上开始摇头晃脑跟着哼曲儿。   偏贾蓉就在旁边听见了他二人对话,因喝了酒,胆子也大了些,腆着脸对贾琏低声笑道:“叔叔,你别馋那琪官儿。”   “这琪官虽好,可依着侄子看,和我二姨儿三姨儿相比还差上那么一些儿呢。”   贾琏也早对贾珍和尤氏姐妹的风流事有所耳闻,偶然听东府下人说起,真真是天生一对尤物。   今儿又听贾蓉也如此说,贾琏难免心里又痒痒起来,想多问些,又怕贾珍听着吃醋,只好喝了一杯酒掩饰不提。   贾蓉也眼馋尤二姐三姐许久了,只碍着父亲不好上手,今儿借酒一说,也就是解一解心里的馋意。   叔侄二人相视一笑。   花园子的戏曲热闹声也传到秦可卿卧房里。   她正盘算着自己是明年就“病好了”,还是再等两年。   偏一阵曲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路,她便倚在枕上问了一句:“今儿怎么这么热闹,都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午好~   感谢在2020-06-28 17:59:02~2020-06-29 11:5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626229 62瓶;小胖子、xxxxxxx 20瓶;Lussia 4瓶;鹅鹅鹅、扬阿漾、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送信   秦可卿的两个贴身丫头瑞珠和宝珠年岁相差只有半岁, 可脾气性格儿却不大相同。   瑞珠有几分秦可卿的脾性,谨慎多思。而宝珠虽规矩也不差,但本性却是个天真烂漫的。   听见奶奶问, 宝珠心直口快, 笑道:“大爷请了西府里琏二爷并蔷哥儿等来,还有赖大爷等管家大爷们。”   “女眷里头西府里琏二奶奶说身子不舒服,没来,只有咱们家老娘和二姨娘三姨娘来了。”   秦可卿听见尤老娘母女三个又来了, 装作不经意的感叹道:“老娘和姨娘们今年来得倒是比往年勤快。”   一年多来秦可卿病着, 宝珠几乎是连院门都没出去过,一直贴身服侍她。就算是有什么闲话, 也传不到她耳朵里去。   这宝珠又是个实心眼的丫头,不大知道这些话里头的弯弯绕绕。   是以宝珠听见奶奶如此说,自己想了一想, 便笑回道:“可不是呢。这才过去不到半年, 老娘和两位姨奶奶都来了五六趟了,几乎是月月都来。”   秦可卿听宝珠仍是一无所知的话音,觉着有些好笑, 问她道:“你就不疑惑,怎么两位姨奶奶来得这么勤快?”   宝珠听了秦可卿此问,反倒才疑惑起来,回道:“都是亲戚, 走得密切些也是常事。”   “况且两位姨奶奶都到了年纪, 说不定是求大奶奶给相一门好亲事也未可知呀。”   秦可卿露出一丝笑来:“你倒是个不操心的。”   宝珠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又不是两位姨奶奶的丫头,姨奶奶们也自有她们的丫头操心。我只要操心奶奶就是了。”   说着, 宝珠看一看秦可卿的面色,笑道:“奶奶现今气色可比年前好多了。”   秦可卿心中一慌, 命她道:“你拿个镜子来我看看。”   宝珠依言拿了一柄鎏金镶嵌着各色珍珠宝石的靶镜来,亲捧到秦可卿面前。   秦可卿略照一照,见她气色虽然好了些,可还是不能与常人相比。再加上不施脂粉,看上去仍是病中憔悴的模样,心底便松了口气。   看尤家姐妹来得如此勤快,只怕果真同婆婆露出来的意思一样,她两个确实是自己甘愿如此的。   秦可卿翻身让自己对着墙面,抚着胸·口,心中千思万绪。   连这样的人都好好活在世上,自己又为什么不能?   再等等,等到公公对尤氏姐妹离不开手的时候,就可以慢慢的好起来了。   若是自己命好,就趁着他还没回过神来,赶紧和贾蓉怀上一胎。   公公再怎么没脸,想来也不会对自己孙子的生母有所企图……了吧。   秦可卿面上浮起薄薄一层笑。   却说柳湘莲四月初六一大早便出京,一路快马疾行,有店住店,错过宿头便风餐露宿,赶了十几天路,终于望到了延平城墙。   进了延平便是陕西境内。   而陆千户的驻地便在离延平府还有八百里路程,位于甘肃境内的的银卫府城。   而从延平到银卫沿途也不似从京中到延平这么繁华,一路皆有客栈补给。柳湘莲早就决定好要在此处暂歇上两日,再行上路。   恰好冯将军之妹夫,冯夫人之夫张知州任地镇原州,就在延平往银卫路上的必经之地。   柳湘莲身上还带着冯将军与其夫人给冯夫人带的书信。若要上门拜访送信,总不能满面风霜,一身灰尘,也不大好看。   且柳湘莲从京中到此地已经赶路两千余里,日日不歇,已是人困马乏。   是以柳湘莲望见延平城墙,真是松了口气,看看天色已近申时(下午三点),再迟一些怕进不了城,便再快马加鞭行去。   及至到了城门口,柳湘莲如往常出远门进城一样,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路引文书,递给城门守卫。   哪知延平守卫比别处严格了几倍不止。   见柳湘莲路引上写的不是本地人士,三个城门守卫一齐看过后,便让柳湘莲先在一旁站着等待。   三人中留下两人看管柳湘莲,其中一人快步奔向城墙上,请下来一位军校,详细盘问了柳湘莲数个问题,与路引上所写一一对应。   听说柳湘莲要去边关银卫城处投军,还要给镇原州知州送信,那军校还要柳湘莲拿出书信来,虽未拆封,也细看了封皮上的文字封口等。   柳湘莲一开始还以为这些兵士看他是外来的,要故意为难勒索他。   只是这几个兵士军校虽盘问得仔细,却未见为难。   见柳湘莲把来历去处样样说得清楚,他虽路途劳累,但通身穿着体面,器宇轩昂,又是京中口音,便放他进城去,再接着盘问下一个人。   柳湘莲以前从未来过陕甘之地,只以为此地靠近边关,进城盘查就是如此复杂,并未起疑。   收好文书信件等,柳湘莲牵马进城复又翻身上马,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洗澡更衣叫了饭菜,又叫了一壶酒,他一边吃喝,一边听大堂里当地人说些近日城中的新鲜事。   习武之人对周遭环境的敏感之处胜于常人,听力也比常人稍微好些,大堂里的说话声又都不是避着人的,柳湘莲也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大堂另一侧有几个商人模样的人正推杯换盏,说得开心。   喝过几盅,一看上去有五十多将近六十岁,胡子花白老长的老翁说道:“上回送货来时城门还都只是例行查问。怎么这回进城这般繁琐起来?”   “咱们也是走惯了的,我这张脸都来来去去二十多年,按说就是查问也查问不到咱们身上。”   同桌都是比他年轻二三十岁的壮年,听了老翁这话,满不在乎的笑道:“您老人家又开始瞎担心了。”   “守门大哥都说了,这是因着去年和瓦剌交战,怕有奸细进来,所以凡是入城的都要查问。这不还是顺顺当当让咱们进来了?”   另一个也劝道:“现在咱们家日子好了,您老人家就少操些心,就是出了事儿,一切有我们呢,您就只管享福吧。”   那老翁见小辈们七嘴八舌的劝他,也不欲倚老卖老再说什么扫兴,只把话吞回肚子里去。   可老翁心里到底有个疑影儿在。   今儿所看到城墙上几位军校,有一位他看上去分明是老家出去到宁远军中从军的后生。   罢罢罢,也许是自己眼花了也说不准。   柳湘莲从另一边听着了,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   他到底是王公世家子弟,又读过几年书,看事比那几个小户商人深些。   再想到入城时守门卫严谨的盘问,柳湘莲心中不禁暗暗纳罕,难道真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但就算是有事,柳湘莲现在身上无官无职,也说不上话,只好好休整两日,便出城往镇原州方向去了。   柳湘莲快马再行三日便到了镇原州城外。   这回柳湘莲下马后不但拿出路引文书,还把上回延平府城门卫要求的书信等物也一并准备了出来。   谁知这一回镇原州城门守卫见了柳湘莲,查问得却并不严苛,只细看了路引,问了他几句就把他放进城去了。   这倒是让柳湘莲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既然顺顺当当的进来了,总是好事。柳湘莲并未上马,而是和城门守卫又打听了州衙在何处,说要送信给知州大人。   那城门卫听了他这话,几人反倒严肃起来,围着他看了一圈,几人又对了眼色,为首的问道:“何人要你送信?你与知州大人是何等关系?”   柳湘莲满心无奈,只得把自己刚才准备好没用上的话又说了一遍。   守卫们听完,又有一人上了城门报给军校。不一时便有一军校下来,一脸严肃道:“请柳公子和我来,我带着你去见知州大人。”   柳湘莲此时终于肯定陕甘一带定然是起了什么变化。   只他心里问心无愧,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便抱拳笑道:“劳烦大人。”   那军校也没命牵马,只又叫了两个人跟着,半是护送半是监视的送柳湘莲到了府衙跟前。   一路上倒不似柳湘莲想象的那么沉闷。   路上也间或有百姓见了兵士们打声招呼,语气都十分熟稔。那几个军校兵士也和百姓们有说有笑。   等有人问到这牵马的公子何人,军校就回说是知州大人的亲戚来看望大人的,面上一点儿也不见和柳湘莲说话时的严肃神情。   镇原州城不大,行不到两刻钟便到了州衙门口。   那军校和守在衙门口的差役说了一声,差役进去回报不到一刻,便有一位身着洋红团花褙子,下面中红色锦裙的美妇大步行来。   那美妇远远见了柳湘莲就笑道:“我说是谁,果然是你个柳小子!”   “怎么这才一年多功夫没见,你就和变了个人似的?果然是林家这么会教人不成?”   柳湘莲赶紧半跪请安道:“侄儿见过冯姑姑。”   这位一身红色干练利落的美妇便是冯夫人。   西北一带民风比之京都江南等地都要开放许多,就算是官家夫人姑娘出门也不必戴什么帷帽。   冯夫人来了大半年,入乡随俗,她本来就是武将之家出身的女儿,现在更显得洒脱。   她抬手虚扶一扶,笑道:“你姑父现正忙着呢。你先进来歇歇,等我晚上置酒给你接风洗尘。”   等到这时候,那军校和两个城门守卫肩膀上的筋骨才松了下来。   柳湘莲也有所感应,心道只怕自己若有一丝不对,只怕现在已经被捉拿起来,下入大狱了。   这一路行过来,先是城门守卫不动声色的对进城之人都盘查严格,过了三五天又悄没声变成外松内紧。   这陕甘一带,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呢?   柳湘莲心中暗自思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西北是个好地方啊=w=   说明一:本章柳湘莲的事都是发生在四月。柳湘莲路线:京城——延平府(入城修整)——镇原州(给冯夫人送信)——银卫府(陆千户陆溶所在地,柳湘莲最终目的地,本章还未到)   说明二:大燕行政区划等级为 省——府——州——县。(根据明清制度结合本文情况的私设。)   说明三:文中地名都是我查了以前的资料私设的(这也是为啥今天更新的这么晚的原因之一QAQ)   文中所说陕西,与今陕西地理位置和总面积相差不大。文中陕西延平即今陕西延·安再往东靠近陕西边界。   文中所说甘肃,包括今甘肃全境和宁夏全境,还有再往西北包含xinjiang的一部分。银卫府城在今天宁夏的地理位置处。   文中所说青海,边界往南大约只到昆仑山一带,往西北也有包含xinjiang的一部分。   文中所说四川,包括今日四川重庆两地。   (再次强调!以上都是我根据本文需要自己私设的!祖·国·领·土·神·圣·不·容·侵·犯!)   修改了一下前面的bug:现在设定为冯家柳家两家是不太亲近的世交。柳湘莲父母双亡后,冯家也出手相助过几回,只不是近亲,并没深帮。倒是后来冯紫英和柳湘莲关系不错。   修改了113章结尾和114章开头,大家不往回看也不影响接下来的剧情的~   感谢在2020-06-29 11:58:56~2020-06-29 23:1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浅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坏脾气~_~ 10瓶;nuka、__匿名情书 5瓶;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狼崽   张志哲被贬就任镇原州知州也有整整一年半的时间了。   他自二十二岁那年中了二甲第四十二, 并未被选入翰林后,便被外派为官至今,也有十三年有余的功夫。   三年县令三年知州, 跟着便升了同知。从七品做到五品, 也只用了不到十年。   他扪心自问不敢说这里头没有张伯伯的一点功劳,可他得以升迁历年来的政绩都是自己实打实干出来的。   张志哲年少得意,仕途又一路顺风顺水,自然有些自负, 以为十年之内就算做不到巡抚布政使这样一省高官, 四品还是能够得着的。   却只没想到人心叵测,被昔日同僚算计了。   在冯夫人未带着子女到来之前, 张志哲忙完政事,夜深人静回到卧房,睡不着时就想一想在苏州之事。   一切早有蛛丝马迹, 只不过是自己太自负了, 才轻而易举被算计成。   在镇原州自己过了年,又过了半载,张志哲终于接到了老婆孩子。   早些时日信至, 他便知道婉燕已经被选中进宫做女史了。   当日他见了信,便在无人处叹息一场,自被贬后头一次喝得大醉,痛哭流涕。   他做父亲的没本事, 自己贬官就罢了, 怎地还连累了女儿!   入宫十年不得见家人,他手心里捧大的姑娘, 该怎么受得住这些委屈!   张志哲喝得大醉方睡。醒来后再也不追悔从前被贬之事,只把更多精力放在镇原一地的民生经济上。   虽然被贬, 但西北一地也是最容易做得出政绩的。   女儿在宫中吃苦受累,战战兢兢,他做父亲的虽不能往常一样把她护在家里,到底品级高些,万一女儿出了事,或许宫中看在他勤勉为官的份上,能保得女儿无事。   等接到妻子儿女,看原本一家五口中只少了婉燕一个,张志哲又是悲从中来。   且一家子遭逢大变后也有将近一年未见,张志哲冯夫人携了手四目相对泪眼盈盈,一家人又相对而泣一场。   冯夫人本来就是伯爵嫡女,从小儿和母亲大嫂学得一身管家理事之计。   州衙后头供知州居住的地方不过前后两进院子,并旁边一个一进的小跨院。   冯夫人自张志哲出了事后整顿家业,也发卖遣散了不少奴仆,现在跟在身边的都是既忠心又得用的。   家里一共就三个院子二三十个下人,冯夫人每天抽出一两刻钟就把事儿给理了。   永伦自住下便开始发奋读书,誓要早早中第光耀门楣,给母亲姐妹撑腰。   婉贝虽也才八九岁,但也沉稳懂事起来。每日不是读书就是做针线。来了镇原州两个月,就给父亲母亲哥哥一人做了一个荷包。   孩子们一下都长大了,让冯夫人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来了的开头一个月,冯夫人就把诸事理顺。镇原州城中除了一位五十余岁的州同知夫人外,也别无可交际之人。   张志哲也甚是繁忙。衙门中没有案件时,他不是在州城内东奔西走体察民情,就是下到乡县里头查看。   镇原州虽然是一小州,下面也有三个县,就算张志哲每月一县只走一次,也有八·九天都不在家中。   碰上春耕秋收之际,张志哲就算是在州城中也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有时候回来一身一鞋的泥土点子。   丈夫儿子都各自打拼,是以冯夫人每日大半的时间竟是无事可做,只和婉贝一起读书做针线。   等张志哲偶然听到冯夫人念叨两句,说长日无事可做,在院子里呆着都要生霉了,奇道:“你怎么不出去逛去?”   冯夫人便道:“人不生地不熟的,才来两个月,总不好这就出去行走。叫人知道,万一说三道四的说我们轻浮,岂不是给家里丢人?”   张志哲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此地不比京中或是江南,对女子束缚颇多。这里的夫人姑娘们白日里都可随意出门走动,连帷帽都不用戴的。”   “那些市集店铺你尽管逛去,正好帮我都查看问问什么东西什么价儿。回来告诉我,正好让我也省些事儿。”   冯夫人听完喜得直嗔张志哲:“怎么不早说!”   在屋里孵蛋似的憋了两个月,若不是看天晚了店铺市集早都关门,冯夫人这就想出去。   张志哲看她忙着找明日出门穿的衣裳首饰,嘱咐道:“别穿得太华丽了,首饰也少戴些。好歹别让那些人看出来你是知州夫人。”   “不然他们给你打个折儿降个价的,你知道的价格可就不做准了。”   冯夫人又是好笑又是生气,把找出来的一件洒金软绸做的小袄丢在张志哲身上,到底找出来一身普通绫罗做的衣裳。   张志哲小心把小袄叠好,故作心疼道:“这洒金绸价贵,在这里极难买着。夫人可小心些,丢坏了就没有了。”   冯夫人斜着眼看他道:“怕什么!大人没有钱,妾身嫁妆银子不少,包大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夫妻两个笑过一场安歇。第二日一早,冯夫人吃了早饭,立时便把婉贝打扮起来,母女两个带了三四个人上街逛去。   冯夫人往常也没少逛街,一年总能出来个十来趟。   可她往常都是直接到铺子里去,或是街边看中什么着人去买。偶尔遇着高兴的时候,尝一尝街边的小吃,还从来没去过集市上。   西北市集更是和中原不同,里头还有许多卖野味的,卖皮毛的,卖活鹿活马的活羊的。   冯夫人甚至还看着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面前摆着一笼子小灰狗儿,呜呜咽咽十分可怜。   结果上前一问,那一窝“小狗”竟然是一窝小狼崽子。倒是把冯夫人和婉贝带着这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虽冯夫人已经十分往低调里打扮了,那络腮胡子大汉一看冯夫人一行,便知道是从未来过集市的大家夫人小姐。   看婉贝被吓得小脸皱起来,他自己家里也有小女儿,是他一向最心疼的,赶紧哄道:“小姑娘莫怕,这小狼崽子都是我没睁眼就抱回来,让母狗奶大的。不伤人不咬人,可亲近人。”   说着,那大汉打开笼子,拿出一只小崽子来放到地上。那小狼崽子哼哼两声,咬住那大汉的裤腿就露出肚皮。   婉贝再看狼崽子果真不太怕了,伸手想摸又不大敢摸。   冯夫人也怕小狼崽子不干净,万一让婉贝沾上脏东西染了病,这地方又什么没好大夫诊治,便不叫婉贝碰它。   而且那到底是狼崽子。小狗还有发狂的时候呢,狼崽子现在在地上打滚得再可爱,祖上也是吃生肉的。   大汉也不以为意,逗弄那狼崽子一阵便关回笼子去。   冯夫人见他虽长得粗狂,心倒是细,看他身边还有别的东西,便在那大汉摊子上买了一对小活兔,带回家给婉贝养着。   出来一趟真是大开眼界,见识了许多从前没见识到的东西。主仆几个回家路上就说了一路,感叹从前真是坐井观天。   等回到家给张志哲说完今儿问的各样东西的价,冯夫人和婉贝顾不上今儿在市集里染上的一身味儿,母女两个就开始铺纸磨墨,给京中亲人朋友写信,说在镇原遇到的新鲜事。   她们母女两个写的信自然也有林府文皎黛玉陆清的一份。   冯夫人去了不到一年,倒是送了两趟信回来,回回信中所说都叫文皎黛玉英莲心生向往。   她们出去逛街戴的帷帽虽然已经十分轻巧精致,但到底看东西总隔着一层,如同隔靴搔痒一般。   也只有上元七夕这两日,姑娘们才能抛头露面的看一看灯。   若是日日都能不带帷帽堂堂正正走在街上,那可真是太自在了。   再加上葛娘子陆清本就是西北边城来的,看了信还又补充许多,就更让文皎几个羡慕起来。   陆清看到冯夫人两个市集上看到狼崽子没买,笑道:“说起来,我记着人都说宁远大将军院子里养着好几只狼,长得十分威武。”   文皎也笑道:“是了,我听二嫂子说过,她小时候还骑过狼呢。只不知道现在大将军还养不养了。”   黛玉托着腮羡慕道:“本来以为女子骑马习武就难得了,没想到二舅妈连狼都骑过。”   圣旨未下,文皎便只做不知陕甘四川发生的事,该上课就去上课,该养娃就好好养娃,该应酬就去应酬,从前怎么过日子,现在还是怎么过日子。   但她一闲下来,心里就一直在打算一件事儿。   那就是该怎么说服林海带着她一起去西北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搞了好久封面,勉强12点更新上了哈哈哈哈   如果黛玉骑狼我竟然感觉很帅?   话说小可爱们有没有小时候骑过大金毛的嘿嘿嘿(我没有,我好羡慕)   感谢在2020-06-29 23:12:57~2020-06-30 12:0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卿澄 70瓶;Jooshy、喵 30瓶;一三五七久、琪铭斐、戚小芪、梨落 10瓶;细雨轻飘、巧笑嫣然、凭忆 5瓶;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误会   却说柳湘莲那日给冯夫人送了信, 在镇原州中休养一日,便要再行启程去银卫府。   张志哲近日比往常还忙上三分,除和柳湘莲吃了顿饭外, 别的竟再无时间和他说话。   知道他这就要走, 张志哲抽出空来亲笔写了一封手书给柳湘莲带上,说如此他进银卫城可能会容易些。   冯夫人无奈之余,知柳湘莲要急着去投军,也不多留。   只说银卫城离镇原州不远, 等他稳定下来有了休假, 尽管来镇原州,只当回自己家一样。   柳湘莲谢过张志哲冯夫人, 立时便上马出城。   镇原州离银卫府只有二百三十余里远。柳湘莲第一日行得一百八十里,修整一番,第二日晨起快马扬鞭, 不到巳时(上午九点)便远远望见银卫城墙。   这一路行来也有二十日, 终于要到目的地了,柳湘莲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赶到城门处。   一路经过两城, 柳湘莲都被盘查出了丰富的经验。   他一下马就立时准备出来路引文书,葛娘子陆清妹妹的几封书信和张知州的手信,想着如此便能尽快和守卫说清楚,好进城去找陆千户。   自从四月初九韩将军派人连跑死了三匹马往各州府紧急下令, 命严查可疑之人, 不管是外地生面孔还是本地相貌,特别是京中江南两地之人, 宁愿错抓也不能放过时,陆溶就知道出大事了。   他被分派到负责西城墙和西城门守卫排查, 自那日起便日夜住在城墙上,果然揪出了数个混做平民妄图出城的瓦剌奸细。   剩下的奸细知道扮成平民再难出去,竟有一男一女充作是去投奔临府一位千户的亲戚,还有模有样的仿了那千户来信。   不巧的是他们想去投奔的那临府钟千户,恰好于本月被调至银卫府,就守在北城墙上。   ……可想而知这两个奸细的伪装自然被毫不留情的戳穿了。   陆溶和其他将士并兄弟们拿这个事儿笑了几日,倒是也长了个经验。   从此一旦有人说什么投亲靠友要出城的,只有十分作准的才被放走。有拿不准的一律先登记了备案,等风平浪静之后再许他们出去。   只是不仅陆溶心中疑惑,但凡军中脑子比较灵透的将士都在猜想,已经将近二十日了,还是这么严防死守,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过宁远军一向军纪严明。虽没明令下来不许探讨此事,军中将士也极少有私下讨论的。   就是有人想说,也没人想听。万一不小心听到一耳朵,还要私下告诫。   银卫城已经连续三日未曾抓到过可疑之人。谁也不知道这是奸细们已经被抓干净了的缘故,还是他们专等着趁边军不注意时想蒙混过去。   是以陆溶仍是日日要嘱咐一番手底下的兵士,命谁都不许松懈。   正当陆溶想着今日会不会抓到一两个,要不要自己也别在城墙上傻呆着了,这里交给副千户先守着,也下去看看时,他手底下一个兵士急匆匆的跑了上来。   那兵士双眼发亮,满面压不住的笑意,报道:“千户大人!底下来了人个自称是京中林尚书府习武先生来投奔你的。”   “他身上还带着几封书信,说是大人母亲妹妹亲笔所写,还有据说是镇原知州张大人的手信。”   “因这人说起来历就和背过似的,一点都不磕巴,兄弟们觉得他十分可疑,已经把他制住,请大人下去看看。”   陆溶一听形容,一时也觉得此人有八分可疑。若真是瓦剌奸细,只怕京中路远,他没听到边军抓了那一对奸细的风声,是以还想出这样招数要蒙混过关。   他立时便起身,兴冲冲的跟着那兵士往下走,心想着若真是奸细,也好让兄弟们一齐高兴高兴。   只是越往下走,陆溶越觉得不对劲。   等真到了底下一看,七八个兵士手都放在刀把上,团团围住一身材倾长,长相十分俊美的十七八岁男子。   那男子双臂环·胸抱·着一柄剑,面上神情冷淡戒备中带着一丝无奈。   陆溶心道完蛋!   这人的体貌长相还有怀里抱着的那柄剑,怎么和老娘去年来信时形容的柳先生那么像呢?   陆溶伸手接过旁边兵士递过来的书信,只一眼就看出来是他娘和妹妹的字迹。   为保万全,陆溶又一一拆开读过,确认都是母亲妹妹亲笔所书,路引和镇原知州手信也不是作伪,知道真是误会了。   他赶紧命士兵们放下刀,亲自抱拳赔礼道:“柳先生,我手底下兄弟们不知底里,误把先生认作歹人,唐突了先生,都是我之过。”   “只他们也都是听命行事,请先生莫要怪罪。”   说完,陆溶又再一礼。那些兵士们见此也知道是认错了,嘴上不说什么,也都跟着陆溶抱拳。   柳湘莲本是一腔热忱兴冲冲要进城找人,谁知说完来历姓名便被团团围住。   这便恰似热炭盆遇着冰水,让柳湘莲心里滋滋冒烟。   幸好一路走来他确实知道陕甘出事,并非兵士们难为他。   他又想着自家身正不怕影子歪,等陆千户来了自然误会解除。到时候再好好问上陆千户几句,也好解一解心中之气。   若陆千户就因这个记了仇,此等长官不追随也罢。就是这里投不得军,边城也多得是,不过费些时日再寻一处罢了。   可见了陆千户如此诚恳致歉,柳湘莲知道自己把人想歪了,心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心里那些气也不翼而飞。   说句不好听的,他本就是来投效军中的,现反倒让上官行礼,属实是他自己不知礼了。   柳湘莲赶紧按着礼节半跪抱拳说道,草民柳湘莲特来投效边军,望千户大人不弃,自己定会谨守军规云云。   双方都知情识趣,是以才打了一个照面,未来上司和未来下属对对方都十分满意。   陆溶又赶紧亲把柳湘莲扶起来,命自己亲兵先把柳湘莲安顿好,说一说一些军中的规矩。自己看了一圈,仍是上了城墙,接着坚守岗位去了。   母亲和妹妹写的信,都被他珍重贴身放在怀里。   等午饭时候,陆溶忍不住又打开信件一字一句看了一遍。   母亲和妹妹也如同从前一样,说的都是喜事乐事。   母亲说在林府仍是一切安好,每天上课学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感觉自己也染了些书卷气,等一家人再相见,定然都大有不同。   知道他得封千户,自己十分高兴。说他父亲若是在天有灵,也会为他自豪。   只是世上没有不识字的将军。纸上谈兵可笑,光有功夫没有头脑也可笑。让他每日差事之余,也不要忘了读书习字,和军中有文化的人学些兵法。   杨先生课上有几个问题,她觉得十分有意思,特写下来给他也看看。   送信过去的柳先生一心想要投军,从前也说过柳先生功夫不错,人也对她胃口。   若是他觉得好就留下,给人家一个机会。他觉得不好,也不必看在自己面子上强留。   母亲最后说今年苏夫人的一个干女儿定了亲,因那定亲的男方子弟和陆溶同岁,她才恍惚发觉儿子们也都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叫他们若是有中意的姑娘,只管大着胆子求去,若成了,母亲那里还给他们留着老婆本呢。   陆溶看完一遍,面上稍微有些发红,胸口暖意融融的,又再拆开妹妹写的信看。   清儿的字是一封信比一封信娟秀,说的也都是日常小事。   其中感叹了几句林姐姐真是越来越飘逸了,文才愈发出众,习武也愈发进益。若林姐姐下辈子是自己的亲姐姐就好了。   陆溶目光在这几行字上停顿许久,又想起来那年看到的屏风后藏着的小小姑娘,叫他看呆了神。   再想到母亲说的“尽管求娶中意姑娘”等语,心里不禁生出一个想法。   紧接着他就自嘲一笑,把信叠起来再贴身收在怀里,接着带人在城墙上专心守卫。   柳湘莲已被陆千户亲兵带走,那些先前围着柳湘莲的兵士也自然各归各位去。   其中有一个小兵才十六七岁,年初才入宁远军,被归到陆溶麾下。   他忍不住悄悄问了跟着的火长:“赵大哥,才刚咱们把那柳先生得罪了,往后会不会……”   那赵火长先瞪他一眼,后解释道:“咱们宁远军中没有这样的事儿,陆千户也不是这样人,你以后跟着千户时间长就知道了。”   “往后不许私下议论上司,回去自己领五个军棍。”   不管柳湘莲来头多大功夫多高,在宁远军里都得乖乖从小卒做起。   往远了说,连宁远大将军三个儿子身上将职,也都是他们从小卒做起,一刀一枪打拼出来的。   往近了说,陆千户家二弟陆瀚也是今年投军,先也在银卫城做一小卒。   那两个亲兵都是陆溶平日信重之人,见千户大人与此人却有关系,便斟酌着言语把这里头的厉害关系给柳湘莲解释了一番。   柳湘莲本就没甚怨言,听了那亲兵一解释,更是感叹宁远军军纪严明,怪不得屡战屡胜。   他登记了名字卸了包裹领了军服,就开始跟着军中将士们日日一起演练。   只等日后军中小比大比或是起了战事,就有他晋升立功的机会了。   西北这些动作被瞒得严实,连林海也只知道皇上说的那几句,别的后续一概不知。   直到进了七月,朝中才传开消息,说四川总督王子腾骑马惊坠,浑身上下多处骨折,还伤了肺腑。   虽然大夫们勉力医治,已经救活,但王总督受伤过重,三五年之内是不能再操心劳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30 12:02:39~2020-06-30 21:0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ah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球球 150瓶;樱兰幽若 30瓶;你的甜甜小可爱呀 17瓶;每天都在想休假 10瓶;昵称好难想 8瓶;种下一片田、班、遂叶 5瓶;扬阿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姻亲   圣上闻得此消息, 感叹王总督二三十年来忠君为国,偏壮年遭此横祸,国失栋梁忠臣, 十分惋惜。   是以圣上不仅下旨抚慰, 还特派了一位六品御医带着两位七品正奉太医赶到四川去为王总督医治。   因四川一向由总督兼管着巡抚之事,不设巡抚,是以四川一应政务,先命提督布政使按察使等各自守职运转, 等朝中选出接任总督之人。   荣国府里才办完了芃哥儿周岁宴, 便得知此信,一时人人皆惊。   连王熙凤都顾不得装病躲懒儿了, 匆匆把芃哥儿往奶妈手里一放,就要奔老太太院子里去。   平儿身孕已经六个月有余,王熙凤早已经把西厢房三间收拾出来, 当做平儿日常起居的所在, 身边还按例配了两个小丫头。   只不过平儿白日里并不常在自己屋子呆着,享受丫头们的伺候端做姨奶奶。   她一觑着空儿仍是到王熙凤正房来,或是端茶倒水, 或是帮着照看姐儿哥儿,言语行动之间一点儿也不露骄矜,还是和从前一样。   看她这样,王熙凤就算心里本来还有些酸意, 现在也消失无踪了。   她狠狠说了平儿几次:“你就算不为着自己, 也为了肚子里孩子想想。”   “人家一有身孕,看得凤凰蛋似的。你可倒好, 就当肚子里踹着的是一堆草根子。那好不好可也是二爷的种,看给你作掉了你可后悔不后悔。”   平儿只笑道:“奶奶, 我心里有数。”   王熙凤把她手上给自己做的抹额拿过来,无奈道:“我的云奶奶,就算我求你了。你心里有数,人家心里可没数。”   “就当做是为了人家不拿这事儿说嘴,说我心里嫉妒手上狠毒,你就好好歇着保养保养罢。”   “我很不缺这使的戴的,就是缺,也有丰儿她们做。你有这空儿,不如给肚子里的孩子做点肚兜儿小衣裳。你不做,难道等着我给你做不成?”   说着,王熙凤就命丰儿去取两匹颜色喜庆的绸缎来,送到云姨娘屋里去。   平儿听王熙凤这么说过几回,也怕奶奶好容易在府里名声才好了,反倒再被那起小人说三道四,只好渐次改过来。   现她身孕已经六七个月,捧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起来,王熙凤便命她除了日日走两圈外,尽量莫要出门,免得冲撞了。   是以消息传到王熙凤院子里时,平儿正在屋里,坐在窗前炕上让小丫头揉腿呢。   月份越大,平儿腿脚就越肿,从前的鞋子全都穿不上了,现在穿的都是新做的。   听到外头好几个人脚步忙乱的跑进院子,平儿心里一突,赶紧命那小丫头道:“碧枝,快扶我去看看出什么事儿了。”   平儿还没走到门口,王熙凤就带着丫头婆子们风风火火要出门去。   王熙凤扭头往西厢房一看平儿在往外走,赶紧先调转脚步命道:“碧枝,快把你们姨娘扶好。”   “平儿,我先去老太太屋里一趟,你哪儿也不许去,什么也别瞎操心,就在屋子里好好呆着。”   “丰儿,你别跟着去了,就在屋里守着你们云姨娘。等我回来,云姨娘有一点儿事,小心我拿你是问!”   丰儿答应了一声,赶紧跑到平儿身边,和碧枝一左一右把她扶好。   王熙凤吩咐完,没等平儿答话,就带着人一溜烟似的出去了。   恰在路上碰着同样行色匆匆的王夫人。   此时姑侄二人也顾不得心里那些隔阂,王熙凤一把搀住王夫人,连旧日的称呼都冒出来了:“姑妈,大伯的事儿可作准了?”   王夫人心里也是惊疑不定,拍拍她的手道:“先到老太太屋里去。”   及至到了贾母房里,她二人看到贾母凝重的表情,相互对视一眼,都心道只怕有九分作准了。   贾母看到她两个,只叹了口气,挥挥手叫坐,一句话也不说。   王夫人慢慢落了座,王熙凤只在贾母身边站着侍奉。偌大的五间正房,竟然鸦雀不闻。   一屋子人就这么静默了足有两刻钟,直到贾琏也大喘着气从外头跑进来,进来就跪下回道:“老太太,打听清楚了,圣上派去传旨的太监和太医们一大早就快马出了城门,却是真有其事。”   王夫人和王熙凤都不由自主攥紧了帕子,只谁也没在贾母跟前抢着问话。   贾母心中长长一叹,问道:“给你老爷们送信去了没有?可打听清楚了王总督到底伤得怎么样?真有说的那么严重不成?”   贾琏好容易喘匀了气回道:“回老太太的话,大老爷二老爷并东府里都已经派人告诉去了。”   “到底伤成什么样儿,众说纷纭,一时也打听不清楚,只是并无性命之忧是做准的。或许等娘娘派人传出话来,便可知晓清楚了。”   贾母心底又叹了一声,吩咐道:“鸳鸯,再着人去给姨太太也告诉一声。”   “琏儿,你立刻打点几个人,带上礼物东西往四川去走一遭。亲戚家里出了事,咱们不闻不问的,也不像个样子。凤丫头,你也跟着琏儿回去吧。”   贾琏也知道这事除了派他去再没别人,行礼回道:“孙子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王熙凤也低头行礼,跟着贾琏出去。贾琏看她眉头紧紧皱着,安慰道:“好歹性命无忧。”   “连御医都过去了,想来伯父养上三年五载,便能恢复如初。等我去了,必然替你好好看视一番。”   王熙凤忍不住落泪道:“我打小儿在伯父家里养大,伯母待我和亲闺女一样。现在伯父出了事,也不知道伯母现在如何了!”   贾母和王夫人仍是对坐半晌,终究还是贾母先开口道:“你也去罢,去看看宝玉书读得如何了。”   “好好看着他读书,告诉他若他早日出息了,宫里娘娘好歹也有个倚仗……”   王夫人只应了一声:“是。”也慢慢的低头行礼出去。   贾母被鸳鸯搀扶到里间炕上躺着,心里盘算了半日,发现贾府自家并亲戚中除了宫里娘娘之外,竟然几乎无什么朝中宫中位高得用之人了。   宁荣二府里头除了虚爵之外,官位最高的居然是琏儿捐的那个同知。   家里这几门姻亲里,本来有林家王家两家支撑。现今林家虽然如日中天,可因圣上的一旨赐婚,与贾家还不如平常关系亲近。   王家倒是和贾家结了两门姻亲,往贾家嫁了两个女儿。   可现今王子腾出了事,王家除他之外,也没什么出息之人。   薛家更不用说。也不知道薛蟠去了王子腾那二年,究竟出息些没有。   外有珠儿媳妇的娘家父亲虽做过国子监祭酒,偏前两年也没了。   琏儿亲娘的娘家张家倒是有一位张尚书。只可惜张尚书只是琏儿亲娘的叔叔,张氏走得早,这十几年来张家和贾府也早就疏远了。   只剩下自己娘家史家倒是一门双侯爷,还都是正经侯爵爵位。   但自己已经是史家当家人上一辈的姑奶奶,这门亲戚一向也不比王家亲近。   贾母想了半日,阖眼叹道:“过几日再派人去史家把云儿接来玩两日罢,就说咱们家园子造好了,让她来和姐妹们一起逛逛。”   因秋闱是在八月,一般第一场都是八月初九,连试三场,每场三日共九日,也十分耗费心神精力。   若没休息好就上场,没中倒是小事,万一晕倒在考场熬坏了身子才是大事。   从京中到苏州坐船也要一个月余,是以文皎六月初便打发林旺林时带上林昌林岭林峰回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点少,下午六点第二更~   要换地图啦=w=知道你们都想黛玉了,我也想了=w=   再求一下新预收啦~《红楼之穿成王熙凤自救手记》   女主一睁眼,发现自己穿到王熙凤身上,心中霎时涌过无数念头!   我要兴利除弊!好好教导妹妹们!用自己知道原书走向的优势挽救贾家于水火之中!给我的女神黛玉一个幸福的未来!   随即女主发现自己穿过来的原因是:王熙凤操劳过度,小产昏迷不醒。   而此时原书剧情已经进展到了五十五回。   再过几回,就是贾琏偷娶尤二姐,和王熙凤彻底离心了。   ……女主看看自己虚弱不堪的身体,决定还是先用金手指养生再说。   到了这个时候,无可救药的男人们就爱咋咋地吧,该流放流放,该坐牢坐牢。   只要能把姑娘们都护住,平平安安过上安生日子就是成功!   如果能有机会和离,那就再好不过啦~   阅读提示:   1.女主和贾琏没有任何感情,男主不是贾琏。   2.贾家男人们都坐牢流放了,姑娘们咋还能好好的?   ——请注意是:(无可救药)的男人们就爱咋咋地吧=w=   3.不OOC,一切设定遵从原书,如有私设会说明~   4.本专栏所有红楼系列文女主都是同一个金手指=w=   感谢在2020-06-30 21:03:28~2020-07-01 11:5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r水晶、红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雀、林浅冬、蛀书虫子、clmichaelia、吃西瓜不吐籽、民工喵 10瓶;嘟嘟、巧笑嫣然、快到碗里来。、suibian珊、懒懒的假期 5瓶;与小白鼠相爱相杀 3瓶;扬阿漾 2瓶;鹅鹅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旁听   现在林府里头林游和冯渊南下还未回, 柳湘莲已奔往西北,林昌三个回乡考试。   没了学生,请来的先生也先回自家养老。林府里还需要文皎看顾衣食住行的便只剩下林海黛玉青玉英莲清儿, 并先生嬷嬷们。   一下少了七八个人的事儿要理, 文皎却把每日多出来这一两刻钟的时间,全都用来纠结该怎么说服林海了。   且圣上既已于七月初三日放出来王子腾“坠马”的消息,说明四川之事已经平息。   估计过不上一月半月,等陕甘的事也完了, 林海的调任旨意就该下来了。文皎总要早早想好理由说辞才是。   虽自那日过后, 林海文皎两个人再也没谈论起过西北四川之事。   可文皎知道,依着林海的性子, 必然是不会愿意她也跟着一同就任去的。   文皎也不是非要以身犯险的折腾,只是那药阁里的药丸,不论人用还是不用, 都会在半年之内渐渐消散。   林海这一去最少也得三五年。就算一开始给他带上十颗保命解毒丸都没用。   若是半年一送, 先不说路上就一两个月,白白浪费药效,还有回回送上一次, 万一惹人注意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如果真要回回送去,可不就得先告诉林海自己药阁的事儿?   并非文皎不信任林海,而是她不信任这个时代的观念。   林海知道这件事后, 是大吃一惊逐渐接受, 还是会惊为天人,还是大惊失色直接把她当做妖怪, 叫人绑起来一把火烧了呢?   自穿越过来,这个秘密正好在自己身上藏了二十年。   二十年里, 文皎守口如瓶,从来没和任何一个人提起过这件事。甚至有时候宁愿“见死不救”,也不敢露出丝毫可能惹人怀疑的马脚来。   这药阁里的东西太过珍贵,也不是人间能有的。   想到历代皇帝对长生不老的疯狂追求热爱,虽自己药阁里没有长生不老药,文皎也毫不怀疑自己若真露出马脚来,过不了两日就被抓起来关上,然后被当做动物一样研究。   就算今上现在还未到三十而立,不担心自己寿数将至,那宫里还有一位年纪已经六十七岁的太上皇呢。   太上皇自八年前义忠亲王谋反被下毒后,身子就日渐衰弱。   上皇那年本就已经五十有九,身子不似年轻时候精壮。   虽然他那一盏毒茶饮得不多,也到底伤及了肺腑。养了两年虽养回了些,太医也说万万不能再操心劳力,需要精心静养为好。   上皇这才退位,传位给今上。现在上皇又养了五六年身子,虽然年纪渐大,但反倒比刚退位那几年精神足了些。   据文皎心里想着,他精神头不足的时候,还要隔三差五的折腾一回。   现精神好了,可不得更弄出些事儿来?   果然上回到宫里,文皎听苏皇后言语里露出的意思,上皇已经开始服用丹砂,以求益寿延年,长寿不死了。   文皎想起来距上次入宫看望苏皇后又过去了一个月,便吩咐人拿笔墨来,先写一封请见折子递上去,看苏皇后什么时候有时间见她,她好入宫陪着苏皇后说说话儿。   妃嫔们的家眷按例是每月初二十六可以入宫觐见,可皇后娘娘要想见谁,并不受此条规矩的限制。   再说,初二十六嫔妃们家眷入宫,按规矩都要先到长乐宫拜见过皇后,方能到各妃嫔宫中看视。   就算皇后娘娘不见,夫人们也都要在长乐宫宫内磕过头才算数。   是以每逢妃嫔家眷进宫的日子,宫里便十分的人多热闹,白夫人和文皎都有意避开这两日。   七月初五,文皎和黛玉给杨先生李先生和葛先生请了假,说明日要入宫去,不能来上课了。   这也是常事,先生们听过记下就算。说起来每月文皎和黛玉都要出门交际几回,少则两三日上不了课,多则七八日的也有,并非日日都在府里。   今年葛娘子封诰下来之后,如遇到不是特别正式的场合,文皎也会把陆清带出去,在夫人圈子里混个眼熟。   她哥哥陆溶这孩子十六岁就成了千户,若他真是个人才,再争气些,这几年对瓦剌作战立些功劳,只怕三品四品武将是跑不了的。   到那时陆清是陆家唯一的女孩子,亲哥哥是年轻高等武将,家里没有乌七八糟的亲戚,要求娶陆清的人家定然不少。   就只怕人心疑惑陆清没受过大家闺秀当家主母的教育,撑不起门面来,那些真正好的人家就因为这个不来求娶。   所以文皎从现在开始就带着陆清各处去露脸,好让人提前知道这孩子也是知书识礼,言谈举止大方的。   万一这些夫人里就有陆清往后的婆婆呢。   连黛玉的婚事,文皎今年也十分留意起来。   在京里交际了两年,文皎心里也有了几家中意的,都是书香门第,家风清正,家中不兴给男子纳妾使婢,家庭成员关系和睦的人家。   只孩子们年纪都还不大,都才十一二,十二三,虽现在看来都还好,到底往后性情如何有没有能为,还得再观察两年,文皎也不着急这就定下。   其实若不是苏皇后有意把二公主嫁回娘家来,文皎觉得柳氏的长子苏景德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七月初六日一大早上,黛玉来请安吃早饭毕后,就在文皎屋子里重新整装,母女两个坐车进宫去。   黛玉入宫也已轻车熟路了,跟着文皎进了正殿拜过皇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说得几句话,娘娘便笑道:“时辰差不多了,玉儿快去上课去罢。”   “今儿你们来的巧了,上午是翰林院的刘学士讲学。你现在去,正好能赶上第一节 课。羽双早早就去了,你也快去。”   黛玉眼前一亮,行礼谢过苏皇后,便被女史们带到公主郡主们上课的地方旁听。   给公主郡主们上课的先生既有内文学馆的女官们,偶尔也有翰林院翰林们和当朝大儒。   翰林院诸翰林之首便是翰林学士,位虽只有五品,权却不小,相当于皇帝私人机要秘书。   现在的刘学士年还未到四十,却是林海后两科的状元,他才学之出众,也是大燕朝中数得上的了。   因刘学士平日里公务也甚忙,一月之间不过到皇子们并公主郡主们处上一两次的课,算上这次,黛玉这两年间也只偶然碰上了两次。   公主郡主并伴读们年岁参差不齐。年岁大些的伴读如潘梅婷薛宝钗已经十四了,年纪最小的忠顺亲王嫡女慧淑郡主才六岁,是以是分作两班上课。   刘学士第一节 课在进度快的班,第二节去进度慢些的班。   黛玉和往常一样,由长乐宫女史带着,到进度较快的那个班去旁听。   同一个屋子上课的有先二皇子嫡女慧云郡主,今年十三岁。并先三皇子嫡女慧纯郡主,今年十二岁。   伴读里和黛玉比较熟识的有二公主伴读潘梅婷,并慧纯郡主伴读薛宝钗,余下还有七八位伴读,都是十三四岁左右的年纪。   黛玉的出身虽高于这些伴读们,但伴读们身上都有品级,而黛玉无品无职,又是旁听,是以每次来都只在学堂最后面就坐。   公主郡主们上课的地地方离长乐宫不远,步行过去只要不到两刻钟的功夫。   且因文皎黛玉入宫的时辰早,等黛玉到了地方,第一堂课还差大半刻钟才上课呢。   二公主羽双今年虽才七岁,是所有女学生里除慧淑郡主外年纪最小的一个,却几乎是这些人里的头儿。   她正坐在自己桌前翻看课业呢,她的一位伴读盛才人就提着裙儿笑道:“公主你看,林姑娘来了。”   二公主一抬头,往玻璃窗外一看,见林姐姐正往院子里走呢。   她把书一合,迈了步就往屋外走,对黛玉笑道:“林姐姐,你今日来得巧,下午可用不着缠着梅婷姐姐和你说刘学士这个月又讲什么了。”   黛玉见着二公主,心里也十分欢喜,但她先来不及答话,只赶紧行礼,口中道:“见过二公主殿下。”   二公主孩子脸上露出大人神色,嘴里说着大人话,无奈道:“和姐姐说了几回不必行礼,姐姐非要这样。”   黛玉笑道:“礼不可废。再说我若真次次不行礼,人家不说公主心善,舍不得我行礼屈膝的劳累,只说我也太轻狂了。”   二公主拉着黛玉的手,把她送到殿门口,笑道:“快上课了,我先不和姐姐多说。等中午咱们一起吃饭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七月的第一天……我掐指一算,应该还有一更嘿嘿嘿=w=   快夸我夸我!   感谢在2020-07-01 11:55:01~2020-07-01 17:5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狭隘的匹格、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3章 圣意   看黛玉带着女史一阵风似的走了, 文皎和苏皇后笑道:“罢呦,若不是好容易一个月来一回见你,我都想跟着玉儿去听听。”   苏皇后故意叹道:“是呀, 若不是我也想着一个月见你一次不容易, 我也跟着羽双上课去了。”   文皎便作势要拉着苏皇后走,笑道:“正好都想去,咱们这就走罢,若不然迟了可就赶不上上课了。”   “今儿来了一遭, 还能上一堂状元讲的课, 也算是不虚此行。”   苏皇后笑得促狭,半眯着眼道:“那等你回家, 妹夫知道你入了趟宫竟是专为听刘学士的课,不知道你那屋里会不会酸成一片……”   两人笑过一阵,苏皇后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叹道:“若不是今儿你来, 我还有正事和你说,咱们倒真能去听听课。难道这宫里还有什么地方你我去不得不成?”   文皎看苏皇后表情不似小事,心里一凛, 神色也收敛起来。   苏皇后挥手命人都出去,竟又斟酌了半刻钟,才艰难开口道:“文皎,西北和四川的事, 你知道多少?”   文皎心里霎时转过无数个念头, 随即便决定和苏皇后实话实说:“也就是那一日如海回来,说陕甘裴总督和四川王总督出了事, 圣上有意派他去任三地总督。”   苏皇后听完点头道:“我猜你们也就知道这些。”   只她说完这句,竟又停了一会思索起来, 叫文皎心里百般猜测,又不好打断苏皇后的思绪。   只好用从前在宫里学到的隐形大法耐心功力,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水都不喝了,专等苏皇后想完。   过得一刻,文皎见苏皇后面上神情一变,跟着便深深吸一口气,再一叹。   苏皇后和文皎本是隔着小炕桌对坐,苏皇后叹完了气,站起来拉着文皎的手到了卧房里面,亲手紧紧关上卧房门,又拉着文皎坐到床上,这才开始说到底何事。   文皎被苏皇后这一系列的动作扰得越发心乱,终究忍不住问道:“姐姐,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你这么为难,还这么严防死守的?”   苏皇后勉强一笑,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连这宫里现在也不是人人可信了……”   “就算咱们前几年查得那么严,竟还是有漏网之鱼。”   “告诉你,你都不一定能相信。慧贵妃身边的梁侍中,你应该熟识吧?”   文皎想起自认识周贵妃以来,她身边贴身伺候最信重的,一直是这位梁侍中。   她听着苏皇后话里的意思,震惊道:“难不成,连梁侍中都是……”   苏皇后冷笑一声,点头道:“只怕慧贵妃也想不到,她信重了这么些年的人,居然是先皇后早早安插进来的。”   “先皇后真是思虑周全,咱们圣上那时候是诸皇子中最不起眼的,她竟还费心给一个小小庶妃身边安插这么厉害个人。”   文皎追问道:“已经作准了不成?”   苏皇后眼睛一眯,笑道:“作准了,千真万确。只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并未声张出去,连圣上我都没告诉,你可心里藏好了。”   “等我顺藤摸瓜,把宫里这些余孽一一都揪出来,那时候再做打算。”   文皎忖度着苏皇后话中之意,竟然发觉苏皇后并不打算除去这梁侍中。   若换做以前,苏皇后早在发现端倪的时候就把这事和皇上说了,夫妻两个一同使力。   而现在都已经作准了,皇上还懵然无知……文皎和苏皇后对了一个眼神,苏皇后便笑道:“是,你想得没错儿。”   苏皇后笑了一声,轻轻叹道:“罢了,和你说正事罢。”   “前儿皇上来,说四川陕甘之地戒严了整整两个月,抓出来几十个奸细。”   “皇上杀了一些,反间了一些,事儿时已经了了。”   “现在只说四川总督王子腾是意外,等再过上一个月,便放出陕甘总督的消息,说是瓦剌刺杀,以激起民愤,又不至于使民众觉得朝中之人无能,竟两位总督都遭了暗算。”   “到时候举国出兵,朝中若有反对声音,就先过不了民意这一关。妹夫的调任的圣旨,也是那时候方下。”   文皎听到这里,倒是有些明白皇上的计谋,只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苏皇后轻轻一笑,道:“不是我要瞒着你什么,只是连我也只知道这么多,皇上对我也隐瞒了些,我也没追问。”   “只是我猜,这事不单和瓦剌有关,只怕是朝中有人起了反心呐……”   文皎看着苏皇后面上转瞬即逝的这个笑,心中又是一抽。   她也猜测过是朝中有人生了异心。既然圣上抓了那么些个奸细,究竟是朝中谁人帮忙,十有八/九圣上心中早已有数。   圣上知道却不和苏皇后说,苏皇后本就对圣上日渐失望,再被这事刺得更失望,也不奇怪。   接着,文皎看到苏皇后又深深吸了口气,对她说道:“文皎,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的意思是,为着不使朝中众人生疑,让我劝你到时候和林海一同赴任。”   苏皇后纠结了整整两日,到现在也懒得再替皇上遮掩,索性直说。   “都知道你和妹夫一向感情极好,若是明知他这一去几年,你却不跟着,怕有心之人起了疑心,再惹得朝廷动荡。”   “是以他告诉我说,让我劝你不但你自己要去,连两个孩子最好都要跟着。”   “正好以此安抚民心,西北之地虽然战事将临,但并不危险。没看连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和亲外甥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肾……肾透支了,明天补觉起得晚,一更下午三点呀!还是双更!   啊,短小的加更……(纪念一下自己的短小?)哈哈哈哈   求问短小的一章中苏皇后到底叹了几回气(换我我也为难……)   感谢夜青岚和今天出奇遇了吗两位小可爱投的火箭炮!mua~   感谢在2020-07-01 17:56:58~2020-07-01 23:5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今天出奇遇了吗、夜青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 15瓶;宝宝宝贝、kr水晶、轩雨 10瓶;云 5瓶;巧笑嫣然 2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所鸣   苏皇后艰难的说完“亲妹妹亲外甥”一句, 赶紧补充道:“但皇上说等妹夫就任时,从太医院挑四个好大夫给你们带去。”   “精心养的暗卫,最少也给你们带去二三十个。连难得的女暗卫也给你带几个过去。”   “到时候你往玉儿身边放四个, 青玉身边放四个, 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在四个暗卫眼皮子底下动手。”   “那瓦剌或是别的什么人若真舍得派这样人来,也是冲着妹夫或是韩将军去的。孩子们的安危,尽可得到保障。”   “若是……青玉还小,玉儿到了定亲的年纪, 你选一个, 我做主帮你留下来接进宫里照顾,你尽可放心。”   苏皇后一气儿说完, 一面手上揪着小指上的护甲,一面留神看文皎如何。   文皎慢慢一字一句的把苏皇后的话消化完,停了约有小半刻钟的功夫, 方笑道:“圣上既然已足足安排了两三个月, 想来西北也并没什么危险之处了。”   “为人臣子,忠君报国也是应该的。再说圣上都为我们操心了这么多,再不领情, 也不是为人臣子之道。”   苏皇后顾不得什么仪态,把脸朝下身子往床上一倒,低声闷闷道:“你护了我十几年,我却两次都没护住你……”   文皎模模糊糊听到“护了十几年”之语, 心中大惊, 忙翻遍记忆,并没找到丝毫露出马脚之处。   再细看苏皇后也没再往下说什么, 文皎猜过一阵,定了定神笑问道:“怕不是我听错了, 前头十几年,我还是丫头,姐姐是姑娘主子,怎么我就护了姐姐十几年了?”   苏皇后露出脸儿来,恍然大悟道:“是了,你还不知道。”   她便给文皎讲了一遍和尚道士说的“命中贵人”之事。   文皎听见和尚道士,免不得想起原书来,心道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什么太虚幻境薄命司不成?   照这么说,宝玉还真是什么补天灵石?林妹妹还是绛珠仙草?还泪之说真是真的?   可现今黛玉被自己养得身子极好,轻易不掉眼泪,与宝玉更是一两年也见不着一次。   且真按着原书时间来说,贾元春封妃的时候,林海连尸骨都下葬了,算到今日已没了两年。   可林海现在没病没灾活得好好儿的,看上去还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个十岁。   文皎思绪飞转,忽觉得这命运二字说来玄之又玄,可自己既能穿到这世上来,也由不得她不信这些。   要不怎么说明明自己一家子安生过着日子,又出来个原书里本来的没有圣上要北征这回事儿?   万一就是林海此次出了事,再有些别的事出来,她这些年的心血不都白费了!   想到此处,文皎反而感激起皇上要他们把孩子们都带上了。   不管是把黛玉还是青玉留在宫里,苏皇后自然都会十分上心。   可连慧贵妃身边的梁侍中都是上皇先皇后的人,谁知道哪里还藏着什么魑魅魍魉?   且文皎是知道黛玉自在贾府住了一年回林府后,最喜欢的就是在自己家里当家做主。   要是把黛玉留下,她可不还是和原书里头一样,“寄人篱下”了?   苏皇后看文皎呆了半日,从床上起来笑推她道:“你别不信,我倒是觉得娘说的是真的。”   “要不然怎么你没来之前,我都病病歪歪快死了,你一来了,我就慢慢的好了呢?”   “说起来,我还没拜谢过贵人呢。”   文皎回过神,看苏皇后真作势要行礼,吓得赶紧扶住道:“罢罢罢,姐姐这可使不得。你这真拜一下,我不得折寿十年?”   文皎苏皇后这边说着大事,黛玉那边刘学士也早讲起韩愈的一篇《送孟东野序》来。   却说黛玉进了屋子,先给两位郡主请了安,跟着和屋子里的伴读们都互问了好,便赶紧坐到座位上去。   果然她才坐定,刘侍讲便手里拿着一卷书一叠纸张飘然进来。   他先略翻看一回堆在案上的上个月课业,看时辰钟正好走到卯正,便对着下面学生道:“上课罢。”   两位郡主带头,一屋子小姑娘齐齐起身行礼道:“见过刘先生。”   刘学士摆手叫坐,先叫宫女把手里拿着的上个月交上来的课业一一发到学生们手里,方开始讲今日课程。   虽公主郡主伴读们并不用去考科举,但开国皇后所列课程表初稿上就有《四书》等考科举的男子必读书文。   还有从先秦到前朝各位大家所做诗文所中精心挑出来的百篇文章千首诗词,也是正业课程。   除正业课程之外,还有课外阅读的游记杂记等选项。   所以大燕开国以来,虽按此法教出的公主郡主两只手都能数的清楚,却人人满腹才学经纶都并不亚于新科进士。   今日刘学士所讲便是百篇文章中韩愈所做的一篇《送孟东野序》。   此文黛玉虽早就读过,也听杨先生也讲过,却仍是全神贯注投入这节课程当中。   盖因不论是杨先生还是刘学士上课时,都会让学生们先畅所欲言自己从文章中得到的感悟。等最后再表达自己的一些看法。   父亲说过,人的见识年龄不同,看到文章时的感悟也不同。   她年纪尚小,就应该多听多看,有助于开阔心性见识。   不要把自己拘在一处,只听一家之言。若养成看事看物偏颇的习性,往后容易把人生路走窄。   在府里学堂人少,英莲陆清又未学到此处,是以只有她自己和杨先生探讨过。   今次学堂里有这么多人,她便能听到十余个人的想法。三人行必有我师,听了十来个人所想,必然能更进益些。   刘学士每次讲一篇文章时,都要先领着学生们高声通读一遍,再慢读一遍。   读过两遍后,便只介绍作者姓甚名谁,经历如何,都有过哪些著作,他写这篇文章时都是为的什么。   因韩愈的文章也学过不少了,刘学士今次只是简单说了说,而把重点放在韩愈写此文的目的上。   接着还有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就全都是学生们畅所欲言的时间。   等下课之前,刘学士便会让她们把课上所说写成文章,下个月上课时交上。   再过一个月上课时,刘学士会精心批改好每篇文章,有时批注字数甚至比学生们写得字数还多上几倍。这篇文章才算是正式讲完了。   到了发言环节时,先起来开口的是先三皇子嫡女慧纯郡主:“昌黎先生把陈拾遗(陈子昂)、苏太守(苏源明)、元次山(元结)、李元宾(李观)与青莲居士(李白)、老杜(杜甫)在文中并列为唐朝时善鸣者。”   “可今人看来,青莲居士与老杜之文采比陈拾遗等人高上不少。世上并无能与李杜并列之诗人。”   “可见好文章不仅要当时人说好,千古之后的后人也评判说好,才是真正好文章。”   刘学士听完后并不点评,只是请慧云郡主坐下,再听下一人发言。   第二个发言的便是先二皇子嫡女慧云郡主,她接着慧纯郡主的思路发散道:“慧纯妹妹所说有理。”   “李杜与陈拾遗、苏太守等都是饱学之士。可到得今日,他们的诗词文章只有李杜之诗传唱最广,连三岁小儿都能吟上几句。”   “昌黎先生文中所说‘周之衰,孔子之徒鸣之,其声大而远’。”   “世上之人发声,如孔孟老子等人所言能教化众人,陈拾遗等人所著诗作,也能愉悦身心。”   “而草民百姓之人所鸣,连听者都无。是以从我看来,人生来便分为善鸣者与不善鸣者。此乃天之注定,非人为之力可以更改。”   黛玉一面听慧云郡主之言,一面微微皱起眉头。   若真如慧云郡主所说,人生来便分几等,后天努力都做不得数,那国朝所开科举又是为何?   王文公所写《伤仲永》一文,便是强调后天教育学习的重要之处。   就看本朝开国皇后出身只是商家之女,且本是妾室。   但开国皇后之能为,南来北往征战,开疆扩土,整肃民风,从古至今,又有多少男子能赶得上?   可黛玉只把这些话在心里过了一圈,起来发言时嘴上说的却是:“那天我在屋子里独自弹琴,身边一个应和之人都无。”   “只我弹奏时,我屋里养着的一只画眉却跟着我演奏出来的乐声一声声的鸣叫,应和。”   “我与这画眉一弹一和,竟然也十分得趣儿。由此可见,人所鸣之听众并不仅限于人,连花鸟草木都可作为听者。”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里上课的小姑娘们,最大的是宝钗梅婷,十四岁,最小的是黛玉,十一岁,还都是上初中的年纪,发言有所偏颇也很正常哈~   正好求一下平行世界《开国皇后传》的预收哈哈哈~   文案   十年前,姜婵看着脸黑腰粗面容坚毅的将军十里红妆迎娶夫人,想着以后找男人还是尽量找个清秀斯文的,看着顺眼。   十年后,姜婵被一顶小轿抬进将军府,成了黑脸将军新纳的四房小妾之一。   以下文案还……没生出来   下一更晚上九点哦=w=感谢在2020-07-01 23:55:35~2020-07-02 14:5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做个人?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老师的红姐 10瓶;40136360 8瓶;35457195 2瓶;鹅鹅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媒人   黛玉接着又举了个例子:“比如一个鳏寡盲眼老人, 没有亲人朋友,他也总会有心中不平想要发声之时。”   “他若是无人可诉说,也总能和身边树木花草倾诉。若是心中愤懑, 大可在无人处嘶吼发泄, 那天地云朵也都是他的倾听者。”   “是以不拘听众多寡,不拘鸣者善鸣与不善鸣,想鸣时都可随心而鸣。”   刘学士听完黛玉发言,几不可见的微微点了点头。   再下一个便是梅婷。   梅婷起身后微微犹豫了一下, 方开口说道:“林姑娘所说确实有理, 不拘听者多少,人人不平则鸣。”   “只是那等奸臣恶人如秦桧等同党, 他们一伙人自然是狼狈为奸,互相以为同伙有理。”   “比如国朝中也有违法乱纪之恶人。他们有的真心悔改,有的虽被惩罚却死不认罪, 以为自己有理冤枉, 难不成这样的人所鸣也是有理的?”   刘先生让梅婷坐了,微微一笑,才想要说几句, 见薛赞善似是有话要说,便叫她起来。   宝钗笑道:“就如慧纯郡主所言,好文章要千年之后还读着好,才算是真正好文章。”   “恶人也是百年千年之后的人都觉得他十恶不赦, 才是千古罪人。”   “是非曲直自然有后人评定, 我们现在不知千年之后如何,只好做好自身, 留待后人评判就是。”   宝钗是七品赞善,位置在梅婷后面, 也看不见她面上表情究竟如何。   但这讨论到现在,离文章本身已经是远到天边去了。   宝钗接下来便只说文章内容:“昌黎先生评价说,魏晋之人所做文章连比较好的都是空有辞藻华丽,立意颓废伤感之文,为言杂乱无章。”   “可见我们作诗做文章之时,首要一点是立意能立得住。立意立住了,辞藻并不用多么华丽,便是好文章。”   学堂里讨论得热火朝天,长乐宫中,文皎与苏皇后已从卧房中出来,复回到苏皇后平日起居的侧间说话。   苏皇后命人把宫中太医院太医名册都拿来,这就开始给文皎挑要带去的太医了。   太医院设正四品院使一人,正五品院判二人,正六品御医四人,正七品正奉太医八人,正八品副奉太医八人,正九品吏目若干人。   院使院判都是太医院的正副院长,中坚力量,加起来就三个。   林海只是臣子,圣上盛宠再优渥,给他带去个五品院判也不妥当。   不说外人眼红,也惹人猜疑,就说宫中还有位已经吃上丹砂只求延年益寿的的太上皇呢。真给林海带去了,圣上又难免有不孝之嫌疑。   是以人选便只从六品御医和七八品的太医中挑选。   苏皇后在六品御医四个名字里看了一回,说道:“张御医倒是好的,年纪不大,才三十二岁,医术却不错。”   “只是他才被点了去四川诊治王总督。听那边的人回报,说王总督伤得不轻,张太医总要医治他一年半载的才回来。这时间上就不妥当了。”   文皎也跟着点头。虽然林海是就任川陕甘总督一职,四川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但那张御医是去专门医治王子腾的,一人又不能分身。还是让他把王子腾治好了再麻烦点回京罢。   张御医不行,剩下的三位御医中洪御医与梅御医两位年纪都五十多了,再让他们长途跋涉也不好。   合适的便只剩下一位王御医。   苏皇后点头笑道:“那就王御医罢。说起来他还是当年王院使王君效的侄孙,医术都是家传的。年岁也还没上四十,出去走走身子骨也受得住。”   选了一位御医,又选了一位七品正奉太医和两位八品副奉太医,到时候许他们带着家小过去。   文皎细看其中一位八品副奉太医,名叫陈元化,今年才二十一岁,还未娶妻,心里突然有了主意,笑问苏皇后道:“这位陈太医年轻有为,怎么都这个岁数了还没娶妻呢?”   苏皇后统御六宫,自然心里没空记一位太医为何没成婚。这些小事自有女官们帮苏皇后记着。   苏皇后往外叫了一声,忍冬便进来说道:“这位陈太医是京城人士,自幼父母双亡,一身医术是和祖父学的。”   “陈太医祖父也是京中领着牌坐馆的老大夫,于他十五岁上没了。”   “陈太医守了三年孝,恰赶上三年前太医院选人。褚院使见他年岁不大,却天性聪颖,便招进来做了九品吏目,是于今年春日升的八品副奉太医。”   文皎又问道:“你可知他样貌如何?”   忍冬笑道:“常来往咱们长乐宫的太医,至少也是六品往上。一位八品太医如何,我还真不知道了。”   文皎想想也是。一般八品的太医多是去臣子之家诊治,或是给宫中低位妃嫔女官等看视。   从四品到七品数一数也有十几位太医了。八品还真踏不进长乐宫的门槛里来。   且忍冬现在可是正四品的女官,就是和太医们有所交往,也且轮不上这位小陈太医呢。   苏皇后问道:“你关心人家小太医的终身大事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做媒?”   文皎笑道:“可不是要做媒!我想着白露今年二十一了,也快到成婚的年纪。”   “我从宫里带出去这几个人,白霜玉梅都有了着落。玉雪才十九,还不急。倒是白露得打算起来。”   见屋里除了忍冬外也没别人,文皎便直说道:“本来想看看明年春闱有没有合适的年轻举子进士,偏明年又不在京中。”   “况且要就任,总要熟悉个一两年。到时候把白露耽误到二十三四,就更不好了。现在我可不得逮着一个差不多合适的就问问?”   苏皇后笑道:“原来如此!论起身份来,八品虽然不高,也差不多了。且小陈太医还年轻,总有得升,两个人年岁又差不了多少。若成了,还真是一门好婚事。”   说着,苏皇后便命:“忍冬,你悄悄儿的找人打听打听,不但要打听人品相貌,还要看看为人如何,家底如何,细细的报上来。”   苏皇后吩咐完,又和文皎笑道:“正好我看你今日把白露带来了。若真是好的,正好让他们先见一见,看看合不合白露的心意再说。”   忍冬笑着应了,还和文皎玩笑道:“那若是真成了,我可也是白露的媒人,不知道尚书夫人给我多少谢媒钱?”   文皎笑道:“你还缺钱?堂堂六宫尚书,还和臣子家眷计较这些小钱,真是小气。”   忍冬笑着去了。苏皇后便道:“说起婚事来,倒是让我想起一件发愁的事儿。”   文皎以为苏皇后愁的是二公主,便笑道:“咱们二公主才七岁,姐姐这么早就打算上了?”   苏皇后无奈道:“除了咱们二公主,这宫里可还有一位二公主呢。”   文皎恍然大悟道:“是了,庚晓长公主的未婚夫没了也有一年,是该再选一个驸马了。”   庚晓长公主是上皇宠妃桃贵妃所出,也是忠顺亲王的同母妹妹。比忠顺亲王小上四岁,今年年方十九。   上皇共立过三位贵妃。一位是先二皇子生母万贵妃,一位是先三皇子生母钱贵妃。   先皇后与钱贵妃寿数长,当年都活了五十来岁还身子硬朗。   万贵妃却是于四十岁上没了,正好空出一个贵妃之位。桃贵妃便是圣上在位时最后十几年新立的宠妃。   桃贵妃当日宠爱之盛,连先皇后和钱贵妃都要避其锋芒。更不用说当时还是柳妃的太后娘娘了,底下小妃嫔们更是对桃贵妃避如蛇蝎,比当日避着万贵妃钱贵妃还盛。   就是十年前连才做了四皇子妃的苏皇后,都从这位庶母身上吃过苦头。   而上皇在位二十余年,妃嫔加起来一百多人,十二宫主位少有空缺,竟只有五子二女,可见上皇在位时后宫之乌烟瘴气。   也怪不得苏皇后着力整肃后宫这么多年,还有漏网之鱼没被揪出来。   而庚晓长公主被这么千娇万宠的母妃养着,竟然没被养出嚣张跋扈的脾气来,十分温婉知礼。   所以当日义忠亲王谋反,先皇后拖着桃贵妃的头发,把她从凤藻宫拖到长乐宫残忍虐杀时,竟放过了庚晓长公主。   庚晓长公主于她十一岁那年亲眼目睹了母亲被殴打拖走,生母尖叫哀嚎声冲破云霄,从此竟再也不肯开口说话。   今上登基后,苏皇后管理宫中之事,也肩负着教养庚晓长公主之责。   偏庚晓长公主长大及笄后,和桃贵妃的样貌有八/九分的相似。   上皇养好了身子又见到这个女儿,想起来桃贵妃,甚觉愧疚怜爱,命苏皇后给庚晓长公主挑长相才情家世无一不佳的驸马来。   本朝公主的地位比前朝不知要高上多少,开国皇后的长女武明公主还掌过兵权。   国朝也不禁着驸马郡马们入朝为官。   上皇大公主庚毓长公主的驸马柏仁前年才调了正四品京都府丞,掌管着京都府上下官司刑狱之事,与苏家大爷苏文坚颇有公务往来。   一来二去,柏驸马便和苏家相熟,继而又与林海有所交往。   而文皎也与庚毓长公主颇谈得来,是以两家关系这两年处得不错。   正好庚毓长公主的小儿子也才两岁,只比青玉大两个月。文皎与庚毓长公主说起育儿经来,能连说上一两个时辰。   是以因本朝不似前朝一样,娶了公主郡主就等于断送了仕途。且公主郡主们所受教育并不比皇子们差,又都深明礼义,才情俱全。   尚了公主也就是不能纳妾,少些皮肤烂·淫之乐。对于人品端方的青年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想要求娶公主郡主们的才俊不知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宝贝们~   撒泼打滚求求小可爱们看一看小巫的专栏预收一下嘿嘿嘿~   感谢在2020-07-02 14:54:53~2020-07-02 20:5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星星糖、阿拉蕾会飞 10瓶;扬阿漾 2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姑嫂   当年柏驸马还是凭着自己二甲第七的身份与清流家世, 从多少青年才俊里头“厮杀”出来,才得以与长公主定亲。   后又耐心等到长公主二十岁,方才大婚成礼。   说起来庚毓长公主恰好是义忠亲王谋反那年的二月成婚。   成婚后一个月, 庚毓长公主便求上皇说, 母妃养了她二十年,她如今成婚,求能把她母妃罗妃接到她公主府住上两日,也好尽一尽孝心。   在庚晓长公主出生之前, 庚毓长公主是上皇唯一的女儿, 上皇一向对她疼宠也不输于几个儿子。   就算是庚晓长公主出生后,庚毓长公主的宠爱也并没减少几分。   再加上庚毓长公主所求并非为了她自己, 而是为了孝道,是以上皇听了痛痛快快就应准了。   而罗妃过去庚毓长公主府没几日,当日还是四皇子的今上也犹豫犹豫的去求上皇, 说见庚毓妹妹接罗母妃出去了, 便想起来自己已经开府半年多了,母妃还没见过自己府上呢。   这个儿子虽然在上皇心里一向比不上其它四个,但他一向乖顺, 平日十分尊重友爱哥哥弟弟们,出了什么争执也不与兄弟们计较,上皇对他印象也不错。   再说柳妃也是跟了他二十多年的人了,在上皇看来也是后宫之中最没脾气的一个。上皇略一思索, 便痛痛快快的应了。   连先皇后和钱贵妃听说了都不大在意这件事。   在她们看来, 罗妃和柳妃都是最没脾气的人,又一向对她们极恭敬, 就和那小猫儿似的。   且罗妃生的是公主,根本没什么威胁。柳妃虽然生育了皇子, 可一来和她们的孩子差了十几岁,没什么威胁。   二来四皇子一直是个小透明,虽然是哥哥,但在皇上面前连五皇子都不如。计较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她们虽然没去过自家孩子府上,可等到孩子夺了大位,这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去不得的?   只有桃贵妃听说了,又醋了一番。倒是让皇后和钱贵妃一起戳了她几句,心中一高兴,就更不在意柳妃罗妃的事儿了。   接着就是三月初,先太子谋反,二皇子三皇子也带兵入宫夺位,结果被上皇一网打尽。   想起这些往事来,叫文皎心里唏嘘不已。   庚晓长公主若不是因当年之事受惊过度,到现在八/九年了,半句话都不肯说,她的亲事也不用苏皇后这么发愁了。   苏皇后也叹了一声,道:“本来先头修国公家里那孩子,就是我千挑万选终于选出来的。”   “若是无事,本来现在就该预备嫁妆婚礼明年出阁,偏那孩子又一病没了。”   “现在上哪再重新找一个合他老人家要求的去……青年才俊是不少,只若是随意挑一个,怕人家面上感激涕零,心里恨我入骨。”   文皎也十分无奈。   扪心自问,若她作为家长,家里有适龄的男子要娶妻,一面是庚晓长公主,另一面是普通闺秀,只要那普通闺秀人品家世样貌没什么大问题,她作为母亲心里肯定倾向于普通闺秀。   就是不论庚晓长公主她现在口不能言,性情沉默,成婚后与自家孩子过日子,怕两人相处不好,生出不快来。   就说庚晓长公主的同母哥哥可是忠顺亲王,成日家斗鸡走狗,包养戏子,无事还要仗势欺人几分的。   京里但凡有些骨气说得上的人家,也不会愿意为了个驸马的虚名儿多这么一门实在亲戚。   再说当年桃贵妃的威风,现在还有不少诰命夫人们私下里说起来就面露不屑。   那桃贵妃虽然看着对夫人们都客客气气的,可当年她眼睛里的自高自大自傲,言语之中视自己为金玉,视他人为泥土瞧不起人,谁看不出来?   本来就是结了仇的,谁愿意自家孩子尚她生的公主?   上皇说的有那些条件的子弟,家世好人品好才学好有能为的青年俊才,什么样儿的媳妇找不着?   所以要真按着上皇的要求,这庚晓长公主的驸马还真是再找不出来了。   苏皇后拿手托腮想了一回,有了主意,笑道:“明儿我就把忠顺王妃叫进来。论起来他们才是亲哥哥亲嫂子,总也得为自家妹妹的婚事出些力气才是!”   “不能就我一个人在这儿发愁使力的还不讨好儿。大家妯娌,合该一起操心妹妹的婚事。”   文皎也觉得这个主意好。若真找不出来好的,就一推推个干净,只说连嫡亲的嫂子都找不出来,真不是自己不用心。   万一选出来的人不合太上皇与忠顺亲王的意,那忠顺王妃不是现成背锅的?   姐妹两个相视一笑,虽然总觉得有些坑人的意思,但苏皇后在太上皇那里受的“教导”实在太多了,大家都是儿媳妇,总该有难同当嘛。   恰好此时忍冬打听了小陈太医的消息回来,一一汇报道:“打听清楚了。小陈太医自入太医院后就关了家中医馆,专心在太医院研修。”   “他家中私产倒是有两处房产,院子虽都不大,但地段都不错。再他还有多少家底就不知了,只打听到家中不似大富,但小陈太医平日吃穿用度也并不寒酸。”   文皎觉得听到现在还算不错。能在京中有两套地段不错不大不小的房子还带着院子,这些起码就值个三四百银子了。   外正八品的太医每年俸禄是九十两,虽然不多,养家糊口也足够了。   更别说他年纪轻轻就是八品,往后升到五品六品院判御医也是指日可待。   正五品官员俸禄每年四百两,正六品官员俸禄每年二百两。再加上御医太医们到王公官员家里去诊治看视,也各有四时节礼和诊金。   似是张御医王御医这种六品御医,根据文皎的了解,年收入一般在一千两到一千五百两之间。   又有品级又能赚钱,在开国皇后的几条政策下,从医者的地位比前朝要高上不少。   甚至正四品正五品的院判院使走出去,连正经三品官员都要尊称一声“供奉”。   虽实权不能与正经科考出来的同品级官员相较,但论起实在来,做丈夫也差不着什么,对白露来说也很实惠了。   忍冬汇报完小陈太医的身家财产,又开始汇报他的为人处世:“听其它太医说,小陈太医除了研习医术外,别的一概不太关心,也没什么别的爱好。”   “他每日除了回家和去太医院外,也没什么别的去处。家里似乎只有两个老仆服侍,外就没有别人了。”   文皎听到此处笑道:“原来这小陈太医还是一个医痴!怪不得三年就升了八品。”   苏皇后也点头道:“把心思都放在医术上,起码比把心思放在别处好多了。”   文皎又问道:“那他长相容貌如何?虽然这脸不能当饭吃,可是长得太歪瓜裂枣的,每天看着吃不下饭也不好。”   “咱们白露那圆乎乎的小脸儿要是就因着这个饿瘦了,我可心疼死了。”   苏皇后忍不住拿桌上的瓜子丢了她一下,忍冬也憋笑道:“回尚书夫人的话,都打听了,说长得颇为俊俏,必不会让白露妹妹看了吃不下饭的。”   “正好现在小陈太医就在太医院呢。若是娘娘夫人觉得好,我这就去安排他两个见一见。”   苏皇后不说话,只看文皎。文皎笑道:“那就辛苦尚书大人帮我安排她两个见一见,万一成就一桩姻缘,也是尚书大人的功德。”   忍冬笑了几声,便又下去找人安排。   苏皇后咂了声嘴,笑道:“你可真是,一个月就来宫里一趟,还顺便给丫头找了个好女婿。”   文皎得意道:“这不都是和姐姐学的?见缝插针赶紧先把正事都干了,省得事到临头着急。”   两个人从一大早说到这会儿,差不多也说了一车的话,都有些口干舌燥,便各自吃些点心喝些茶水。   正好宫里又要统计四五六三个月的用度使费,苏皇后正好带着女官们理了些事儿,便命人拿些书本子给文皎随意看。   等了半个多时辰,文皎看看时辰钟,已经是午时一刻都过了一点儿,眼看二公主和黛玉就要下学回来吃午饭了,忍冬还没把小陈太医带过来,不禁有些诧异。   太医院离长乐宫说起来也不算太远,又是苏皇后召见,小陈太医又年轻脚程快,按说应该到了才是。   再等了半刻钟,却是忍冬一个进来,面上带着些古怪的笑意,进来低声回道:“娘娘,夫人,去的人回说是小陈太医刚好被姜爷爷拉到屋子里去讲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那到下一更之前,本章随机抽取20个小红包给大家吧=w=   下一更下午六点(绝对不晚了!)   感谢在2020-07-02 20:51:52~2020-07-03 12: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浅冬、奈若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vonne 20瓶;奈若何 10瓶;盖盖盖好铺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7章 辈分   文皎听忍冬说是被姜太医拉着讲课, 心道这就怪不得派去的人没把小陈太医请来了。   忍冬接着解释道:“因毕竟是婚姻之事,不好明说是要相看小陈太医,万一没成, 恐伤了白露妹妹的清誉, 到时候说嘴起来不好。”   “是以小谷子便没声张,等了一会不见小陈太医出来,就悄没声的回来了。”   文皎笑道:“这小谷子是新选上来的小太监?我记着我出去的时候长乐宫还没这么个人来着。他倒是个机灵晓事的。”   苏皇后笑道:“尚书夫人都这么说了,那就赏他罢。再有, 快吃饭了, 去派人看着点儿太子和二公主林姑娘下课没有。”   吩咐完忍冬,苏皇后又对文皎道“看来今儿是相看不成了, 姜太医少有愿意教人的时候,就是一教起来就叨叨个没完。”   “等那小陈太医出来,估计天都黑了。左右你知道有这么个人, 等回到家, 再去找他就是了。”   文皎答应了笑道:“看来是老天不让我躲懒儿,非得让我麻烦这一遭。”   紫宸殿内,皇上又看了一上午的折子, 经太监提醒才发现已经到了饭时。   他一放松下来,甚觉腰酸背痛。夏太监赶紧给小太监使个眼色,命上来给皇上捶背,又问道:“圣上今日是就在紫宸殿用膳, 还是?”   皇上下意识就说道:“去长乐……”   夏太监觑着皇上的脸色, 试探道:“奴才刚去打听了,说皇后娘娘命给苏夫人留饭, 命御膳坊挑好的进上……”   皇上听见“苏夫人”三个字,心中有些心虚, 便摆手道:“她们姐妹一个月见一次不容易,朕就不去凑热闹了。今儿就在紫宸殿罢。”   夏太监赶紧命传饭。   皇上也没什么胃口,只侍膳太监夹什么就吃什么,勉强吃了一碗饭下去,就命撤了。   夏太监见皇上用的不多,和周太监对了个眼色,周太监就悄悄儿的下去命御膳坊精心准备下午的点心。   皇上吃了饭,不好立时就睡,也没和往常似的在殿里走走,又坐到了案前。   夏太监见皇上兴致不高,一直提着心服侍呢。   果然不一会就听见皇上叫他:“去从养出来的女暗卫里,挑出功夫最好的四个来,预备给苏夫人带去。”   夏太监一面嘴上赶紧应了,一面心里咋舌苏家林家果然深受皇恩。   要说这女暗卫培养起来可比男暗卫难得多了,人也少,统共不过二十来个。   皇上一下儿就给出去了功夫最好的四个,真是……   夏太监心里感叹个不停,一面回忆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苏夫人。   等回忆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夏太监更决定往后和苏家林家的人相处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再小心些。   他身上这四品袍子,可不就是一直和皇上一条心才能穿到身上?   文皎看苏皇后事多,今日便没多呆。和黛玉在长乐宫和苏皇后并苏皇后的三个孩子热热闹闹吃过午饭,便要请辞回府了。   苏皇后也并不多留,只说让她这两个月多来几次,别顾忌来多了不好。   文皎知道这是因自己不日就要往西北去了,苏皇后舍不得,故此才如此叮嘱。   她自己心里也舍不得苏皇后。这一去又是三五年不得见,因此笑着答应了。   二公主也拉着文皎道:“小姨,你多带着黛玉姐姐来几次,我可想她呢。”   文皎都笑着说好,黛玉和二公主又说了几句话,母女两个便乘车回家。   文皎和黛玉都是日日要睡午觉的。一上了车,两个人齐齐打了个哈欠,相视笑了一会,便舒舒服服躺在车上歇息。   白露见夫人姑娘都睡了,悄悄的命赶车的小厮慢些走,让夫人和姑娘睡得安稳些。   等文皎和黛玉睡了两刻钟醒来,恰好马车也到了林府门口。   黛玉下了车,拿出怀表一看,葛娘子的课还差两刻钟才上,便立时道:“娘,我现在回去换身衣服,正好赶上上习武课,我就先走了。”   文皎笑道:“快去罢,我自己慢慢回去就是。”   黛玉进了府门就一路急走,头上珠翠乱晃。文皎远远的后边喊一声:“慢些儿,别摔着。”也不知她听见没有。   白露笑道:“咱们家大小姐这身子是越来越好了,这么热的天都不怕。”   文皎拿着袖子挡一挡日头,眯着眼睛笑道:“咱们也快进去罢,这大暑热的天儿,再呆一会儿,可不就晒化了。”   等到了屋里,文皎赶紧命叫水洗澡,又连吃了两碗冰镇的酸奶水果,才觉得热意退了下去。   白露也洗完了澡,进来伺候。正好那些回事的还没进来,文皎便屏退众人,和白露说了小陈太医之事。   既然王子腾的事儿都出来了,文皎便和白露稍微透露了几句,道:“本来想着等明年春闱再替你挑新科进士举子,只是现在看来,明年春日咱们未必还在京里。”   “我怕新去一地,找不着好的,再把你给耽误了,因此今儿知道有一位小陈太医,还未婚娶,我看和你还算相配,因此和你说一说,看你意下如何。”   白露虽然听说是说自己的婚事,十分羞涩,但她仍是把重点放在夫人的“明年春日未必还在京城”这句话上。   文皎知道她聪明,笑着嘱咐道:“还未作准,等圣旨下来才好往外说。现在万万不可外头露出去。”   嘱咐完这些,文皎便把忍冬说的全都原样告诉了白露,最后总结道:“虽然八品太医比不上新科进士举子,但也算得上不错了。”   “况且他家里没有长辈,没人压着你,若是成了,你一成亲就当家做主,十分自在。”   “你要是觉得好,我这就命人去打听他什么时候不当值,找个空儿让你们见见,看你满意不满意。”   白露把夫人说的心里饶了一回,觉得别的都还好,只是没有公婆长辈压着一条,是白露最为满意的。   她是从小吃过后娘的苦头的,知道长辈以“孝”字压人,让人逃都逃不出去。   况且小时候在家里还有个亲爹,公婆却和自己一丝血缘都无。   万一他们拿着长辈的架势磋磨起人来,自己虽然有夫人给撑腰,也未必能让他们欺负了去,可到底过着糟心。   长此以往,连夫妻之情都会被磨没。这样的日子,就算是吃喝不愁,又有什么趣味?   她只想好好过日子,等过几年再回来陪在夫人身边。不想日日都被这些事缠着。   就看玉梅妹妹定下的游二爷,虽然人品能为长相再没有不好的,可游二爷的母亲黄氏之无理取闹,借着辈分高要硬压人几分,她当日跟在苏州也见识过。   夫人能弹压得黄氏,是因夫人乃是族长夫人,老爷又位高权重。   那苏州族里的人怕把夫人得罪死了,全族上下谁都靠不上林府,才都不站在黄氏那头。   但凡夫人的出身差一些儿,或是老爷的官位低些,族里的人靠不上,那黄氏又得罪人众多,他们自然是在那站干岸等着看好戏的。   就比如那一日着急想要帮着夫人说话的昌二爷的娘亲卫氏,若不是担心自己儿子的前程,她才不那么积极呢。   那黄氏还只是出了五服的婶子,夫人也只能冷嘲热讽,言语弹压,并不好直接撕破脸面。   夫人能把玉梅许给游二爷,一是往后他们成婚,还是跟着夫人过,并不常和公婆见面。   黄氏就是要作妖,也只能一年见个几日拿捏人,或是写信要东西恶心人,手伸不到林府来。比直接在一起过日子又不知好上多少。   二则说得难听些,游二爷是个娘不爱的,和黄氏不亲近,为人又一向明白。   往后就算黄氏想要降服玉梅,也得先过了游二爷这一关。   白露这么一想,也觉得那位小陈太医虽然不是正经科举出身,可对她来说,比那些举人进士要合适得多了。   嫁给官老爷做诰命夫人敕命夫人是风光,可万一婆婆太太看不顺眼自己,要给丈夫塞人,自己难道还回来找夫人哭吗?   白霜想明白之后,越发觉得这位小陈太医着实不错,便红着脸儿点了点头。   文皎笑道:“那我可就着人打听去了。我还听说他似乎和姜太医关系不错,若真是这样,不但他的人品绝对不差,往后前程也有保障了。”   看白露十分不好意思,文皎就放她回屋子自己慢慢想去了。   白露的婚事有了眉目,文皎便又着手操心起白霜的婚事。   今日听苏皇后的口风,只怕今年九月十月一家子就要启程了。   林明白霜的婚期是定在今年八月初二日,只剩下不到一个月。   白霜屋子里前两日就都铺上了红色,成婚的喜房也已经开始布置,就在林府两层跨院最后头找的一个院子,出入都十分方便。   文皎正想着叫白霜来,问问她成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嫁妆可得一一开始装箱子,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便有人报老爷回来了。   文皎便暂把这事放在一旁明日再说,开始发愁怎么和林海说皇上的意思。   因现在天气太热,文皎也没出去迎她,只在屋里等着。   林海一进来就叹了一口气,文皎跟着也心情沉重起来。   文皎站起来走了两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夫妻两个憋了一会,文皎先吩咐道:“去给老爷拿水来洗澡,看老爷头上这一头一脸的汗。”   这一声把屋子里的沉默打破,下人们立时都动了起来。   林海也泄了气,拉着文皎的手,嘴唇动了两下,才说道:“等我洗了澡,有事要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上一章最后发了30个,大家要记得查看哦~   感谢在2020-07-03 12:57:44~2020-07-03 17:5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笑嫣然 5瓶;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蚂蚱   文皎已经猜到八分林海要说什么, 但事已成定局,不如都洗得清清爽爽再坐在一起说,身上清爽了, 说起来还痛快些。   因文皎才洗了澡, 不想弄得一身水,就让林海自洗去,自己又命人拿冰镇水果酸奶来,预备等林海出来了吃。   下人们上这些水果点心自然不可能只上一份, 文皎看着面前摆着的白生生的酸奶, 清香诱人的西瓜哈密瓜……   忍不住在林海洗澡出来之前又吃了两碗。   然后赶紧让人再上两碗来。   虽然盛酸奶的小碗不大,可文皎连吃四碗, 加上一堆水果,觉得肚子都被撑得圆了,只好倚在靠背上歇着。   林海一边洗澡一边想事儿, 痛痛快快在水里泡得神清气爽才出来。   他只穿着一件宽松的袍子, 下面一条撒腿裤,慢慢踱着步子出来,见文皎倚在那里揉肚子, 只觉得心中郁闷之情消了不少,便笑道:“这是怎么了?”   文皎饱餐一顿,心情也好上不少,懒洋洋的说道:“吃撑了, 歇一会。今年这哈密瓜真是绝了, 厨房的酸奶也做得好,你快来吃点儿。”   因夏日里天热, 文皎本想搬到园子里去住。   可园子里水多,又怕青玉成日呆在园子里一不小心失足掉进去, 只好和去年一样乖乖住在正院。   平日里坐卧的东侧间靠窗大炕晒得慌,文皎白日便挪到地上罗汉床上坐卧理事。   林海往罗汉床上一坐,只觉得十分凉爽。再看看桌上酸奶水果,也着实诱人。便也不忙着说事儿,依文皎之言吃了两碗。   文皎在旁边有一针没一针的扎着给青玉做的肚兜儿,看林海吃完了酸奶放下碗,叫人拿水漱口,便低头浅浅笑道:“咱们是不是得预备搬家全家去西北了?”   林海一噎,差点儿把漱口水咽下去,手忙脚乱的漱完了口挥手叫人出去,结结巴巴道:“月娘,这……”   文皎把针线放下,慢慢喝了口茶,笑道:“让我猜猜,是不是今儿下了朝会,皇上把你叫过去说,为保万全,让你把一家大小都带去,好免了人起疑心?”   林海抚须回忆起上午在紫宸殿,圣上一再保证绝对不会让妹妹和外甥女大外甥受到一点儿危险,会给加派多少人手保护云云。   他慢慢说道:“我本来是不想让你们去的。毕竟陕甘四川都出了事,就算再怎么处理得干净,也让人心里难安。”   “但是……”   文皎体贴的接话,笑道:“但是,这毕竟是家国大事。咱们身为大燕之人,又是国朝臣子,忠君报国本就是应当。”   “况且圣上并不是全然不顾咱们的安危。再有我想,论私咱们也算是圣上一家人,为公如海是国之重臣,咱们若真出了事,圣上也不好交待呀。”   林海长叹一声,抚须道:“是家国大义还是兄弟阋墙……”   文皎听得这一声悚然一惊,呆了一会方诧异道:“你猜裴总督和王总督是忠……”   林海看屋内无人,靠近文皎,小声叹道:“月娘,你想,能让皇上这么防着的难道是瓦剌人?如果不是瓦剌人,朝中还有谁费这么大的周章非要搅风搅雨?”   文皎下意识的反驳道:“可是忠顺……他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美人美酒,在朝中也无……”   说到一半,文皎自明白过来。   只知道吃喝玩乐走马逗狗可以是装的,朝中无人支持也可以是装的。   毕竟谁若真的暗中支持忠顺亲王,也不会到街上去嚎一嗓子:我是忠顺亲王的人!   文皎喃喃道:“可那年他才十五岁,怎么就能装得这么像?”   “他也从来没在朝中六部流转过,又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些心腹,居然能勾结瓦剌,连着刺杀两位封疆大史……”   文皎越想越不对劲,问出了最后两个问题:“那他既然有这些人,为什么不留着等……的时候搏一搏,非要现在就使出来。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暴露出来,功亏一篑?”   “还是说……他今次已谋划了更大的事,只是并未成功罢了?”   林海心中也没想明白,只摇头叹息不答。   文皎这时候明白过来其实这件事比他们往日猜测得更为严重。   臣子勾结敌国和亲王勾结敌国的严重性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况且上皇现在亲生的血脉也只剩下今上和忠顺亲王了。   今上得以坐上皇位,客观上看一是当年两个皇子中今上年纪为长,又在六部之中做过些事。   二则是忠顺亲王因着其母妃桃贵妃的缘故,实在不大得人心。而上皇才发现今上竟然在臣子之中口碑不错。当年正是大乱才定,需要一个大多数人都满意的新君即位。   从礼法上来说,忠顺亲王……论起出身,是上皇贵妃所出,而今上登基之前太后娘娘也被封贵妃,协理六宫。   两人母妃的位分论起来是一样的,也都不是皇后嫡出。   再论年纪,七八年前还可以说一声他年纪太小,而圣上比忠顺亲王足足大了六岁,年已弱冠,“国赖长君”。   现在忠顺亲王年已二十有三,生育了三子一女。   虽然现在看上去忠顺亲王没个正形不干正事,但到时候大权在手,谁还敢提他今日之事?   而万一忠顺亲王真的成了事儿……别人还好说,今上已经立了太子,太子和苏皇后是不可能再有活路的了。   再有苏家和林家可都是太子近亲,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就算是只为了自家安危着想,这趟西北之行林家也得心甘情愿的好好把事儿干好了。   文皎想明白后倚在靠背上叹道:“都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   夫妻两个便坐在罗汉床上,双双放空眼神倚了半日。   白露在屋子里躲了半日的臊,看快到大小姐要下课过来的时辰,便赶紧醒醒神出去伺候。   等她进了正屋,看丫头们都雅雀没声的立在堂屋,东侧间的门掩着。   玉梅见她来了,悄声问道:“姐姐,老爷夫人在里头半个多时辰了,我们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猜怕是都睡着了。快吃饭了,咱们敲个门叫一叫?”   白露点点头,两个人略放了脚步声走到门口,白露敲门道:“老爷,夫人,申正一刻了,今儿晚饭可要吩咐厨房做什么花样?”   林海听得呼唤回过神来,见文皎已经靠着靠背睡着了,头不住的往下掉。   他从罗汉床上下来,轻轻晃她道:“别睡了,先起来吃饭。等晚上好好睡,小心走了困就不好了。”   文皎睡得也不沉,被林海一推就醒了。   她看看时辰钟,惊道:“怎么就这时候了?”   今儿的事儿还一件没理呢!   文皎赶紧命:“来人,今儿可有什么事儿没有,命她们现在报上来。若是不急的,就等明儿再说。”   白露等推门进来,见夫人果真刚睡醒的样儿,白露便命人打水来,玉梅回道:“并无什么大事,只有几件小事,我忖度着夫人的意思都办了,现说给夫人听听?”   文皎点点头,玉梅便把今儿办的几件事一一回了。文皎听完点头笑道:“办得都不错,今儿晚上给你加一碗酸奶吃。”   转眼到了七月二十九,又是青玉两周岁的生辰。   因去岁青玉周岁宴之前,圣上在早朝上垂问了林海一番,还有要赐名的意思,惹得众人关注。   是以今年青玉的生辰,林府虽然已经尽力低调了,但还是挡不住那些汹涌而来的攀附巴结奉承。   八月初二是林明与白霜的成婚之日,林明的父母林江王氏,和兄嫂林旦丁氏已经于十日前抵达京城,准备参加林明的婚礼。   林明的家人也比黄氏知情识趣多了。知道虽然自己是男方长辈,但儿子日后还要在夫人手底下过活。   是以林明的父母也不端着架子,一应婚礼诸多事宜全都听从林府安排。自家只管享受高乐,等待成婚之日。   七月二十九青玉少爷生辰,他们虽没被请到正席上,在住的院中也有一桌席面,文皎还特命两个管家去相陪,因此也十分满足畅怀。   等到了下午,打听到苏府来人已经回府,林江两口子便带着儿子儿媳妇再去正院,想着谢过招待。   及至到了正院,看到苏夫人坐在廊下,指挥人把各样的礼物东西收起来,一院子的丫头都十分忙碌。   虽夫人见了他们和颜悦色的说话,还叫人上茶上水,面上一丝也不见被打扰的恼色,只他们也不好没眼色,略呆一会说了两句话就请辞出去了。   从前也知道尚书府富贵,苏夫人的排场他们前几年也见过。林游和明儿回乡的时候也透露过几句。   可亲眼所见一院子的金银礼品,叫林江王氏和林旦丁氏都有些眼花。   他们一家子虽然也生了两个儿子,可并没有一个有多少读书天分,不像是林满家的昌哥儿,是个将来有大出息的。   虽然是同族中人,亲戚家的孩子能娶夫人的干女儿,自家孩子求娶来的是个丫头,王氏却没有一丝不满。   那白霜姑娘她前几日见了一面,那人品模样说话行事,比她见过的几个县令知府家的小姐都强些。   自家明儿能娶到这么位好姑娘,算是他们家祖上积德。   王氏忍不住感叹道:“若是黄婶子来了,看到这排场,再看看玉梅姑娘的人物行事,也不知道还敢不敢撒泼了。”   这人呐,还是得有点自知之明,懂得知足才有福气。   现在黄氏婶子都快成了他们族里的笑柄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吃饱了就想睡觉……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感谢在2020-07-03 17:54:41~2020-07-04 11:5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on_bis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egemiumiu 20瓶;林浅冬 15瓶;von_bis、游荡的褴褛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感慨   办完了青玉的生日宴, 七月三十,白霜的嫁妆就被抬送到喜房去晒嫁妆。   林江王氏等看到这些嫁妆,更是对白霜没有一丝不满。   就是林明的嫂子丁氏虽然有些心里发酸, 可想到日后还是他们两口子陪在爹娘身边, 小叔子和弟媳妇都远在天边,一年难见两面,这一点子酸意也就过去了。   况且和弟媳妇把关系打好了,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平白得罪夫人身边出来的人, 对她有什么好处?   可不是谁都像黄叔祖母那样, 到三不着两,连夫人都敢直接得罪。   看了夫人来信, 说要把玉梅姑娘许配给游二叔,竟然还在那哭天抢地的不愿意。   幸好叔祖父立时就把她拖走又关在屋子里了,族里的人也选择性的当没看见, 若不然, 游二叔估计在苏夫人这的日子就难了。   都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怎么偏游二叔就和抱养的似的?   就算心里实在不喜欢游二叔,那好歹让游二叔记着点儿家里的情。等他出息了, 也好拉拔拉拔兄弟们呀?   丁氏偶然还听婆婆和婶子们说过,四年前被黄叔祖母带来的那位她娘家侄女姑娘,还没出门子呢。   据说是她侄女黄玲本来以为能攀上高枝儿,谁知道没成功, 等回家去她爹娘给她挑的人, 她一个也看不上了,就蹉跎到了十七岁, 还没定亲。   十七岁虽然算不上很大,但黄玲这两年折腾下来, 附近也没有人家敢求娶了。   自家姑娘给祸害成这样,黄叔祖母的哥哥嫂子自然不乐意了,就来责问黄叔祖母。   黄叔祖母一想,这游二叔的年岁不是和黄玲差不多?   而且黄叔祖母越想越觉得好。这游二叔从小就和她不亲近,她也懒怠理他。现在游二叔发达了,反而记不起她这老娘。   等把娘家侄女许给游二叔,游二叔自然能心里回转过来。   再说了,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做老娘的这么说,谅游二叔不敢不同意!   黄氏叔祖母就喜滋滋的回家给哥哥嫂子说了这些,她哥哥嫂子听说是帮着京城尚书府做事儿的人,也十分满意。   谁知道他们才说定,京中的信就来了。   看完了信,别人都羡慕游二叔有这好福气,可黄叔祖母却觉得天崩地裂,既没脸见娘家人,又觉得游二叔是彻底脱离掌控了,因此大肆发作一番,还扬言要让游二叔赶紧回家,再不许去京城。   等丁氏回了屋,想起来黄叔祖母的事儿,更是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做出傻事来。   黄叔祖母好歹还有辈分在,替公婆守都了孝,还生育了养大了三个儿子。就算她再怎么折腾,只要不杀人放火,族中和叔祖父也只能关她几日。   可自己是年轻媳妇,根基不稳,可不能学黄叔祖母行事。   丁氏想了半日,赶紧检查一番新婚第二日自己给新娘子的见面礼。   在家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看来就觉得简薄了些,丁氏狠了狠心,又把今年新打还没戴过的一只金簪子加了进去,才觉得差不多了。   婚期只剩两日,男方长辈家人虽然不太操心,全凭林府安排,但也都各自预备起来。   白霜虽然还有爹娘,但她说过也只当自己现在没有。可婚姻大事,依着现在的礼数,总要双方高堂在上才好看体面。   连钟鸾和冯渊的事儿,文皎都做主让许嬷嬷做女方长辈,帮着操持。现轮到自己身边的人,自然只有打算得更全乎的。   文皎身边几个信重的嬷嬷里,许嬷嬷是私下认了钟鸾姑娘,陈嬷嬷由她做主认了曹氏,张嬷嬷倒是还空着。   而水嬷嬷卫嬷嬷虽然也称作嬷嬷,实际上是和杨先生李先生一样的人,她们自己没露出意思来,文皎不愿意强压着她们来凑这个热闹。   这能认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做干女儿,在许嬷嬷等看来也是荣宠。   文皎思量再三,这曹氏和钟鸾说起来都不算是她身边的人,三位嬷嬷之中,毕竟还是先以许嬷嬷为首,便还是命许嬷嬷做女方长辈,操持白霜婚事。   青玉生辰前一日,白霜就已经先搬出正院,搬到许嬷嬷家里去住。   许嬷嬷自家女儿还没出门子,倒是先连着帮了两位姑娘出嫁,积累了不少办婚事的经验。   白霜与林明定亲也有一年半了,两个人虽然不是日日都见,但在文皎的默许下,他两个一个月内总也能见个一两面,说上几句话。   二十一二的青年男女,又是定了亲知道是自己未来丈夫媳妇的,两个人品貌人物又都不差,互相见了第一面就都心生倾慕。   一年半过去,林明给白霜明里暗里送些外头的点心扎的花儿糖人,还有首饰布料等也不知多少。   据白露偷偷给文皎透露,就一年半的功夫,白霜给林明光做鞋都做了十双八双了。   文皎想起来林明往日来回事的穿戴,穿的都还是普通的衣裳鞋袜,除了两个荷包香袋儿之外,也没见到有白霜的针线,便疑惑道:“可我怎么没看见他穿?”   白露笑道:“玉梅丫头从游二爷那听说的,说明二爷就算收了也舍不得穿,就差都揣到怀里当宝贝抱着了。”   文皎笑道:“信他那张嘴。亏玉梅平日那么机灵,也被他哄去了。”   由此也可见林明实在是日日夜夜盼着迎娶白霜,白霜也对婚姻生活十分期待。   到了大婚前一夜,许嬷嬷还是照旧给白霜讲些婚前必备知识,听得白霜浮想联翩。   白霜一晚上不曾好睡,又是半夜三更就被叫起来打扮,心里却被紧张激动期待和一点点的恐惧填满,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打扮好穿上喜服,已经天光大明。这时候白霜许嬷嬷和媳妇等都听见院子里突然忙乱起来,七嘴八舌的报道:“夫人来了。”又是一连串的请安声音。   白霜没想到夫人今儿会来,赶紧站起来往前迎。   文皎进得屋门,看见白霜一身大红衣衫,十分动人,盈盈拜在地上拜了三拜,心里感慨万分。   论起来,白霜也算是她亲手送出门的第一个姑娘了。   白露玉雪玉梅并小满谷雨菊露荷露等也都来给白霜添妆,一屋子人热热闹闹七嘴八舌,都有些舍不得白霜。   特别是白露玉雪玉梅三个,再发生过什么,也是这么多年的姐妹。   如今她们四个里白霜要最先嫁为人妇,三个人心中都十分感慨,不禁落下泪来。   白霜再拼命忍着,也红了眼圈儿。文皎赶紧一手拉着一个,笑道:“你们倒是不像是来跟着我贺喜的了,怎么都要把新娘子惹哭了?”   说完,文皎又拉着白霜笑道:“你今儿可别哭,一天都得开开心心的,往后的日子才红红火火呢。”   除了本朝外,前头哪一朝姑娘出嫁都有个哭嫁的习俗。   只是有的轻些,只是成婚当日上花轿之前痛哭一场。   有的却还成了大规矩,要提前半月一月就开始哭,等到出嫁前一夜还要按着规矩对着亲戚们一个个哭完,才算成大礼。   若是有新嫁娘哭得不好,还会被嘲笑说不懂规矩。   本朝开国皇后所出嫡公主武明公主成婚前,还有人进言说要让公主按着规矩哭嫁,才算是报还了圣上皇后抚养之恩,才能成婚之后夫妻和美云云。   开国皇后一向是最看不惯这等磋磨女子之事,先把那进言之人打了个半死。   然后开国皇后放出话来,说公主是成婚,并非出嫁。就算是成婚之后,公主照旧是皇家女儿,并非就是驸马家中之人。   若是与驸马生活得不顺遂,公主大可和离归家,自然有她给公主撑腰。   开国皇后又说为何前朝规矩非要有哭嫁这一条?   还不是因为大多数女子成婚之后受尽折辱,成婚之前还做女儿的日子竟然是一辈子最快活的时日,所以都借着哭嫁的习俗哭一哭,也好发泄心中哀意。   开国皇后最后命昭告天下,各地办婚礼时不许强逼着女孩子哭嫁超过半日,若有,一旦发现,一律按照虐待罪处置。   因开国皇后跟随圣上南征北战,威望并不亚于圣上多少。   且这些年来,开国皇后先是推了全国各地牌坊,命再不许强逼女子守寡。   夫死,女子给夫守丧一年后,可自由改嫁。   又严令不许女子裹脚,若有父母给女儿家裹脚的,一律打五十大板。   若是发现有在朝官员给女儿裹脚,一经发现便革职流放,流放前还要把他的脚也折断穿进金莲小鞋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之前给大家发20个红包吧=w=   请大家关注小巫专栏里的《开国皇后传》呀~   感谢在2020-07-04 11:58:59~2020-07-04 17:5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浅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殴妻   开国皇后此令一下, 要说本来还有那等前朝酸儒不屑一顾,明里虚应,暗里聚在一起嘟囔几句“果然是妾室出身, 上不得台面”和“不守妇道抛头露面”云云。   开国皇后对这些暗里的言语一概不计较。   直到等抓到真还有给家里小姑娘裹脚的官员, 开国皇后直接在朝堂之上重臣围观之下,命人把他鞋袜除去,用裹脚布把四个脚趾掰断裹在脚下面。   朝堂上惨叫和寂静诡异的融合在了一起。开国皇后看兵士给那大臣裹完了脚,缓步走下台阶, 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红鞋比了比, 笑道:“怎么还是穿不进去,把脚削了让他穿上罢。”   那被裹脚的人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朝堂上嗡嗡之声渐起, 圣上一挥手,大殿之中涌入两列将士,盔甲上寒光闪烁, 行动间肃杀之风尽显。   开国皇后见朝堂上没人再言语了, 轻声笑道:“这就是你们这群满口仁义道德‘君子’对自家女儿做的事。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仁义’起来却不手软。”   “我今日也和你们学学什么叫‘君子仁义’,都给我好好看清楚了。”   文皎回想起众人口口相传的开国皇后之英姿, 钦佩不已。   转眼间已是白霜出阁三朝回门之际。   白霜成婚两日,林明和其家人都十分尊重爱护。   林明母亲王氏一则是有意和儿媳妇好好相处,二则是也不敢使唤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站着服侍她,三则真是家里也没这么多规矩。   王氏便只意思意思叫白露夹了三筷子菜, 一家人从此之后就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白霜在跟着文皎出来的四个丫头里, 性子是最软和的一个。   一则是因着和林明感情甚好,如胶似漆, 便也想着对他家人好些。二是为了不给夫人丢人,三便是因婆婆嫂子待她也着实不错。   是以白霜也拿出几分殷勤小意儿哄人的手段, 和王氏丁氏相处得极好。   所以三朝回门文皎看到的白霜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免不得打趣道:“看来果然是我这儿的日子不如和明儿一起过的,看把咱们白霜滋润的呦。”   虽然白霜也经过了人事,但文皎成婚多年,又是现代人的底子,打趣起白霜还不是小菜一碟?   看白霜红着脸低下头,文皎又问了两句在家生活,便放她和白露等吱吱喳喳去,自己命人拿了书本笔墨便去赶着上课。   林府这厢为着婚事喜气洋洋,忠顺亲王府,忠顺王妃并整个忠顺王府的人,却为了庚晓长公主的婚事承受着忠顺亲王的暴躁怒火。   原来苏皇后那日送走文皎,脑子里越发觉得把忠顺王府也拉下水这个想法不错,立时命太监出宫,请忠顺王妃第二日入宫,有事相商。   忠顺王妃出身于四王八公中的东平郡王家,是现东平侯的嫡出女儿。   世家大族的出身家中长姐,又是千娇万宠的被养大,上皇亲赐婚姻,忠顺王妃自然觉得以自己的出身,十分配得上忠顺亲王。   成婚之前,忠顺王妃满怀憧憬,幻想着与夫君如何相处,如何美满,如何风风光光的做亲王妃。   还听说忠顺亲王长相随了桃贵妃,十分俊美,忠顺王妃想起来自然觉得满心期待。   可等成了婚,她发现忠顺亲王成日家里不干正事,喜爱美人,男女不忌,在她看来什么脏的臭的都睡,便越来越觉得忠顺亲王恶心。   东平侯驻地离京畿不远,就是坐马车也六七日就到了。是以忠顺王妃成婚第三年时便回过家中一次。   回了娘家,自然有些信中不好诉说的委屈都能尽数倾吐给父亲母亲。   母亲自然是心疼得了不得,赶紧把女儿搂在怀中百般安慰。   父亲却只劝她忍耐,说那可是国之亲王,上皇亲子,只有你去顺从她的,哪里有他屈就你的?   再说了不就是找些别人,他也没个侧妃,只有两个庶妃一些姬妾,哪个能碍着你什么事儿?就是那男人,还能进府有位份不成?   吃这没要紧的醋做什么,你可是亲王正妃,赶紧生下嫡子为要。   忠顺王妃在闺中时,父亲对她十分疼爱,不然她也不敢当着父亲的面就说这些。   可看着东平侯一字一句都嫌她没出息没本事,一点儿也不向着她,忠顺王妃委屈得一瘪嘴就哭了出来。   东平侯看女儿哭了,想说什么终究又没说,只叹了一声转身出去招待忠顺亲王了。   忠顺王妃的母亲一向对丈夫十分柔顺,从来不反驳东平侯一言半语。   见女儿哭得这样,她也只好挑着东平侯的话劝了几句,说她父亲说得也有道理,皇家册你为王妃,可不就是让你为王爷打理后宅,生儿育女的?   再说,早早有个嫡子,你的地位就稳当了。那些个玩意儿,再怎么也越不过你去的。   忠顺王妃到底听进去了几句,回到京中就有意讨好忠顺亲王。   忠顺亲王竟然也十分配合,两人都年轻身子不差,在一处的时候多了,嫡子自然而然就有了。   忠顺王妃嫡子才满周岁,忠顺亲王便主动给嫡子请封了世子。   有了儿子后,忠顺王妃有子万事足,便对忠顺亲王那些莺莺燕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忠顺亲王也好似完成任务了似的,十天半个月也不来正院一次,忠顺王妃也不甚在意了。   身边陪嫁的婆子丫头还要劝她多多亲近王爷,就是所关怀关怀王爷的生活起居也是好的。   忠顺王妃只不在意的笑道:“左右这些年也习惯了,王爷外头有什么事儿也不和我说。我何必上赶着讨这个没趣儿。”   “我有嫡子又有娘家财产,还有什么不足的?让王爷自去乐罢。”   奶娘又劝道:“就是给小世子多添几个弟弟妹妹,也好有个兄弟姐妹的扶持。”   忠顺王妃看屋里只有奶娘,便实话告诉奶娘道:“他外头睡·过脏的臭的还有男人,来我这我还嫌脏了我的身子呢。”   天知道为了生这个孩子她忍了多少恶心!   奶娘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劝了。   夫妻两个从此便成了室友一样,只偶尔隔上几日吃一顿饭,聊一聊儿子如何,或是要出门交际时装作一对恩爱夫妻,别的竟然再无交集。   这日忠顺王妃从宫中回来,想着到底庚晓长公主确实是王爷的亲妹妹,得把今儿的事和王爷说一说,便命人请王爷过来。   等忠顺亲王来了,忠顺王妃也不多废话,略问了几句便直接说了今儿她和皇后娘娘给庚晓妹妹挑的几家子男子情况。   一来想着庚晓妹妹着实可怜,二来也怕忠顺亲王不满意,是以忠顺王妃今日可是实打实的精心挑了一整日。   她满以为忠顺亲王总该有一两个满意的人选,谁知道忠顺亲王听完她说的几个人,竟然大怒起来,拍案起身道:“就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庚晓?”   接着便质问忠顺王妃道:“这挑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文也不成武也不会,家世怎么也这么差!那锦乡侯的儿子我知道!他是个被压下面那个!”   “呸!你就你就是这么给庚晓挑女婿的?”   忠顺王妃累了一整日,一句贴心软和的话没听到就算了,还被兜头问到脸上。   她本来就不是她母亲东平侯夫人那样以夫为天的软和人,和忠顺亲王又没有多少情分了,听见这几声质问,气得浑身发颤。   忠顺王妃也不多让着他了,冷笑道:“咱们庚晓妹妹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有了王爷这么个哥哥!”   她一面说着,一面也起来直直盯着忠顺亲王道:“王爷难道不知道?京里出息的青年才俊一听说什么事儿要和王爷沾上边,吓得连门都不敢出。”   “更何况还是要娶王爷的妹妹?王爷瞧不起在下头的,他们还更不想明着当王爷的妹夫,暗里当王爷的玩意儿受辱呢!”   忠顺王妃盛怒之下口不择言,才说完便被忠顺亲王一掌打到在地。   忠顺亲王这一掌并没留力气,打得忠顺王妃头晕目眩,耳边作响,半日站不起来。   忠顺王妃的奶娘赶紧听见屋里吵嚷起来,进来一看王妃面如金纸,半边面上都肿了起来,口角出血,吓得跌倒在地,给自己鼓着气儿颤声喊道:“快传太医!”   忠顺亲王见把王妃打成这样,心中一阵后怕涌上,却故作镇定甩着袖子就出去了。   他一面走,一面又想起来忠顺王妃给的几个庚晓长公主驸马人选,又是一阵怒意涌上来。   上次给挑的那个修国公家的老三,他就看不顺眼!幸好赶在妹妹没成婚的时候给弄死了!   这回爱挑就挑,大不了定下来,他再悄没声给弄死,妹妹照旧还是成不了婚。   等他成了大业,自然天下的好男子妹妹爱谁就能挑谁!   因奶妈喊人的时候嘶声竭力,王妃状况又实在不好,王府的下人又一下从太医院浩浩荡荡领来三四位太医。   忠顺亲王自己恼怒了一下午,并没嘱咐人瞒着消息,忠顺王妃又被打得头昏脑涨,躺在床上头上嗡嗡作响,更想不起来“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   是以忠顺亲王把忠顺王妃打了这件事很快传遍京中。   皇上和苏皇后听说这件事后,夫妻两个很有默契的一个赐药安抚,一个把忠顺亲王叫到宫里训导一番,罚他回家思过。   这消息也被“不经意”的传到了上皇耳中。   皇上听见人回报说上皇已经知道了,对着镜子演练了一番,赶到宁寿宫去认罪说都是自己教导无方,弟弟还小,父皇莫要怪罪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皇家猪蹄儿:人生如戏……   感谢在2020-07-04 17:59:49~2020-07-05 11: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046927 10瓶;蛀书虫子 8瓶;林浅冬 5瓶;巧笑嫣然 2瓶;凶唧唧的毛球、扬阿漾、evaaa、极北长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相看   忠顺王妃这一躺就躺了一个多月。   宫里的慰问药材流水似的往忠顺王妃院子里送, 四位御医太医每日轮流给忠顺王妃诊脉。   苏皇后还想着左右慧淑郡主才六岁,课业也不着急,便做主把慧淑郡主放了出去陪伴母亲。   按理说, 忠顺亲王这一掌打得再狠, 但毕竟没伤筋动骨。养了这一个月,又是这么精心的养着,早就该养好了。   可忠顺王妃就是起不来床。   慧淑郡主也是个早早就懂事的孩子,回到家里来, 除了到前头去给父亲请安一回外, 整日都在忠顺王妃正院里,不是看着弟弟, 就是陪伴母亲。   奶嬷嬷知道王妃这不是身上不好,而是心里的气松了。   她日日都要劝上几句道:“娘娘,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俗话说, 胳膊拧不过大腿。”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再怎么样, 王爷都是圣上的亲弟弟,当朝的亲王。咱们家虽然也硬气,可毕竟是臣子。”   “这事儿说起来实在是太伤体面。宫里皇后娘娘日日送东西来问娘娘身子, 连太后娘娘都隔几日便派人来问几句,就是都盼着娘娘早些好起来才是。”   “皇上也罚了王爷不许出门,已经是够给娘娘面子了。娘娘若总是这样,只怕万一招了宫里贵人们不喜, 往后娘娘的日子也难过呀。”   忠顺王妃听奶娘苦口婆心劝了半日, 只当做没听见,把眼睛轻轻闭上。   奶嬷嬷看着王妃这个样儿, 心疼得了不得,可她该劝还是得劝。   不为着别的, 万一圣上和皇后娘娘真的怪罪下来,牵连到东平侯和夫人,全家一起倒霉,她儿子可还在大少爷身边当长随呢。   所以不管是为了王妃还是为了自己,奶嬷嬷都得再劝劝。   奶嬷嬷想了想又开口道:“娘娘,您别嫌我烦。”   “说来说去,还是因着咱们嫁的不是普通人家,毕竟是皇家。”   “若真是普通人家,遇着这样事儿,就是娘娘先想要软和,我还不乐意呢。那打人的总得亲身来说几句软和话,做小伏低才行。”   “您想想,咱们虽然万万比不了皇后娘娘,可娘娘的品级和贵妃是一样的。”   “那宫里贵妃娘娘们若是挨了圣上一下儿,难不成还等着圣上去俯就?”   奶嬷嬷一张嘴舌灿莲花,接着又拿东平侯举起例子来:“就比如侯爷,为什么娘娘前两年回家的时候,侯爷不向着姑娘说话,反而斥责姑娘?”   “这不就是因为王爷毕竟是皇家的人,虽然侯爷是做老丈人的,也得礼让几分。”   “就和我才刚说的一样,若娘娘的夫君是普通世家子弟,侯爷听说他动了手儿,早就打上门来了。”   “可现在这事儿就算咱们往家里告诉了,侯爷和夫人也只能劝娘娘忍耐。”   奶嬷嬷看王妃微微皱起眉头,把头偏到里面,知道自己没劝到地方。   正好这时候慧淑郡主带着小世子开看王妃,奶嬷嬷便也住口不说,专心在王妃和郡主世子旁边凑趣儿。   忠顺王妃看见孩子们,倒是有了些精神头,听慧淑郡主絮絮叨叨说了半日自己和弟弟刚刚都做什么了,面上露出些笑意来。   慧淑郡主说了半日,看忠顺王妃笑了,小心翼翼问道:“娘什么时候能好呀?”   忠顺王妃摸一摸慧淑郡主的头,安慰道:“别怕,娘没事,娘就是累了,多歇几日就好了。”   等慧淑郡主又带着小世子出去了,奶娘觑着忠顺王妃面上的神色,便又说道了两句:“娘娘,就算不为了别人,为了郡主和世子,您也得早点儿好起来才是。”   忠顺王妃听了,脸上浮起虚薄的笑,终于回应道:“妈妈,我知道你是好心。”   “只是我已经撑了七年,从十七岁撑到现在,太累了。你就让我好好歇歇罢。”   “至于孩子们,”提起孩子,忠顺王妃面上笑意真切了些,看着奶嬷嬷道:“我的孩子我自己知道,不会因为这个事怪我的。”   奶嬷嬷已经劝无可劝,看忠顺王妃挥挥手命她出去,大有不想再听之意,也只好出去独个发愁了。   白霜成婚后过得几日,文皎果真安排小陈太医和白露见了一面。   这里头还有姜太医的事儿,倒是让文皎笑了半日。   原来自从今年春日里小陈太医升了八品后,还是一如既往的钻研医术,别的一概不爱。   恰好小陈太医的屋子就被分在姜太医附近。   姜太医日日去当值,都能从小陈太医屋子门口看到屋里全貌。   屋里也有七八位太医,却只有这个小年轻,姜太医每次看他,他不是在案前研究医术药方子,就是在去书架药柜的路上。   姜太医许久不见这么上进的年轻人了,看了一两个月,对他就起了兴致。   终于又是一日,姜太医没忍住进了小陈太医的屋子,屋里其他太医见了心肝儿一颤,赶紧都要凑上来行礼。   姜太医赶紧挥挥手让他们都消停点别出声,各干各的事儿去,今儿他可不是来考较他们的。   他在小陈太医身后站了半日,小陈太医竟然一丝不觉。   直到姜太医看到药方子里头有一味药材不解,便直接问道:“为什么不用茜草?”   小陈太医也不管身后是谁,头都没抬解释了一番。   那屋子里头别的太医虽然都在各自忙碌,可都留着半分余力观察着姜太医和小陈太医。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姜太医时不时就会叫一个人去他屋子里考较一番,若是答不上来,这臭老头有本事把你说个狗血喷头,你还没法反对。   关键是被骂的人回去思索一番,竟然还觉得姜太医说得句句都对,感觉自己有些进益。   可进益是进益了,关键姜老头姜大院判骂起人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每次被骂完都觉得自己实在是真的蠢,蠢得冒泡儿,蠢得没边儿了。   就这水平还去给人看病?不怕把人治死了亏心!还不快赶紧多多学习,治病救人才是医者的本分!   是以六品以下的御医太医们凡是被姜太医叫去过的,都对他又敬又怕又感激。   今次看了姜太医就站在小陈太医身后,一个个都在猜想姜太医等会儿会怎么发作。   嘿嘿,让你小子平时一心钻研医术,显得我们都不认真努力似的。就因为和你分在一个屋子里,老子每日连摸闲儿都不好意思了。天天到家里比挑大粪的还累。   看你一会被姜太医骂了怎么样!总算也轮到你小子了!   谁知道姜太医听完小陈太医的理由,竟然微微点了点头!   一屋子太医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那机灵的赶紧找了纸笔开始回忆小陈太医说了什么记下。要知道这可是姜太医点过头的话!   姜太医又在小陈太医身后站了足足半个时辰,在这期间一发现什么问题就问一问他。   小陈太医一一答了,还是不抬头,专心埋头研究自己的药方子。   但毕竟人有三急,一阵尿意袭来,小陈太医赶紧把桌上的纸压好,要去茅厕释·放·释·放——   然后站起来看到后头站着的是姜太医,先是一懵,后来回过神来,把尿又吓回去了。   刚才以为后头问的只是不知哪位同僚,心里还有些纳罕,怎么今儿有人来问。   谁知竟然是姜太医!   小陈太医又是崇拜又是带着三分后怕的看着姜太医,脑子里拼命回忆才刚有没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   姜太医看着他呆愣的样儿,心想这小子刚不是挺机灵的?怎么现在看上去有点儿傻呢?   但姜太医许久没碰到过这样的好苗子了,也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拍拍他的肩膀道:“往后你没事儿的时候都来我屋子罢,我多给你上上课。”   文皎入宫那日,正好是小陈太医第一日被姜太医拉着去上课。   等她从宫里回来,几次命人去小陈太医家里,那看门的老头都说小陈太医不在。   去的人一问在哪儿呢?   小陈太医不是在太医院,就是在姜太医家里呢。   文皎派人去了三次都扑了个空,只好直接命许嬷嬷亲自去姜太医家里和姜太医说,请小陈太医来林府坐坐,她家夫人有一门好婚事要说给小陈太医。   姜太医活了这么大年纪,自从先妻和儿子去后,便一直是独身一个,没再续娶。   除了和长乐宫的人和苏家林家亲近之外,姜太医唯一的爱好就是钻研医术,顺便指导指导太医院那帮不成器的下属们。   因为小陈太医着实有天赋,还对他的脾气,一个月下来,姜太医都有些把他当做自家孙子看了。   听见许嬷嬷这么说,姜太医一向懒得掺和事儿的人,竟然站起来道:“我也跟着去,看看苏夫人给元化选的是什么人。”   文皎没想到姜太医这么看重小陈太医,竟然为了他的婚事亲自来了。   姜太医问清楚是给小陈太医说白露丫头,点头道:“我看白露丫头倒是和元化相配。元化这孩子不会委屈了她的。”   文皎正好和姜太医详细问了一番小陈太医平日为人处世,得到了姜太医还不错的赞扬。   等白露相看完了出来,文皎问她觉得如何,白露红着脸儿,噗嗤一笑道:“夫人你不知道,他可有意思了。”   她有自知之明长得也就是清秀,可小陈太医见到她话都不会说了,憋了半天,竟然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家里有多少银钱财产全说完了。   看白霜和小陈太医的事儿有了八分,文皎就先把这事暂放了一下,开始着手打点家里带往西北的人手物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会~   来啦~感谢在2020-07-05 11:59:08~2020-07-05 18:1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影青枫 20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打点   虽然圣旨还没下, 但想来现在已是八月上旬,应该也快了。   不管是什么事儿,能提前最好准备的就提前做准备, 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变故手忙脚乱, 可不是文皎做事的风格。   屋子里的丫头们看着夫人拿着府里的人口册子开始沉思,都悄悄儿的退了出去,只留下白露一个坐在下面脚踏上,一面做针线, 一面等着听唤。   文皎不知道丫头们这些官司, 一面翻看着人口册子,一面打算究竟要带去多少人。   出门在外为官, 到时候又是以备战的名义去的,又是川陕甘三地总督,诸多人关注, 威势可以大, 但是必然不能过于排场奢华。   再说西北条件也不比京都,也没有水路,只能骑马坐车, 颠簸受罪,有些年纪太大的五十岁往上的老嬷嬷老男仆就不能带过去了。   让文皎发愁的是,好容易全府上下两百多人里选出来一位最合适的陈嬷嬷照管青玉,陈嬷嬷年岁又这么大了, 再有二三年就六十整。   这一路必然疾行, 若是陈嬷嬷路上出个什么好歹,既于林府名声不好, 也不是文皎平日行事。   文皎思来想去,陈嬷嬷还是留在林府里头看家最好。她一向稳重, 是个能守紧门户的。   青玉的事儿就先交给白露。正好等白露看顾青玉两年,在西北安定下来,就把她和小陈太医的婚事办了。   所以身边四个大丫头里,白露是定要跟着去的。   白霜和林明才新婚燕尔,文皎还没想好是把他们留下来看屋子,顺便新婚相处个几年,还是带去西北。总要等圣旨出来,问过他们小两口的意思再做定夺。   玉雪玉梅一个是还没定下来,另一个虽然定下来了,可六礼才走了三步,林游家里头连聘礼都没送来呢。   再说白霜成婚,白露要调去青玉那边,底下二等丫头们还当不起大任,文皎一时也离不开玉雪玉梅两个。所以她两个也必要跟去。   二等丫头四个,小满谷雨菊露荷露,和八个三等丫头,到时候都问问她们自己和爹娘的意思。   若是身上跟着去了,心里不甘不愿的不想去,也是一桩隐患。   青玉那边的奶娘正好都撤掉,婆子们择好的留下来四个。   黛玉那边四个二等丫头里,锦香兰香——这两个名字本是文皎看黛玉在扬州住的院子里有几株兰草,因此起的两个名字。   后来文皎觉得这两个丫头名字有些俗气,叫黛玉不喜欢尽管改,黛玉已经使唤习惯了,便没改,就这么一直叫下去了。   锦香兰香和玉雪玉梅是一个年纪的人,今年都十九了。   等她们二十二该出阁还有三年,那时候黛玉正好十四岁,下面的小丫头们也□□好了可以顶上来。   文皎想了想,把黛玉院子里的人先放到一边,还是等到时候黛玉自己择可心的带过去,自己再在一旁查漏补缺的好。   孩子大了,总要有点自主选择权才是。再说黛玉管家理事样样来得,她自己一个院子的事儿,管起来也就是小菜一碟。   再就是林海前院书房也有十来个男仆小厮,都是林海出门常使唤惯的。   现在这时代出门,宁可少带几个丫头粗糙些,也要多带几个男仆以保障安全。   虽然是官员上任自有排场,还有圣上的暗卫保护。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文皎对着册子一气儿划了四五十个男仆小厮,再把男仆们家里的老婆也都划上。   郑氏周氏自然也都不带,把她们留在家里,照旧过日子就是。   葛娘子和陆清两个自不必说,一定是要一起去的。正好她们娘儿两个和陆大郎陆二郎三四年没见,到了西北也好抽个空儿叫她们去看看。   至于杨先生李先生和水嬷嬷卫嬷嬷,倒是真叫文皎发愁了。   当初苏皇后给挑教导膳饮司药女官的时候,想着的是找些年高望重,能力强,但若要再在宫里进益,也没什么机会的五十岁以上的女官。   这样文皎黛玉能得着实惠,女官嬷嬷们也能得着实惠。   那时候林海已经得封六部尚书,大燕开国这么些年,历经三朝,凡是得圣心的官员,只有地方总督调往六部尚书之职,没有六部尚书再往外调的。   谁也没想到林海还会往外调任。   文皎想一想四位先生嬷嬷的年纪和身上病痛,再想想若是没她们四位在身边,到了西北一时在上哪找这样人才去,不禁两难起来。   想了半日,也只好把这事先放着,等到时候亲口问问先生们的意思再说。   再有封氏姐姐和英莲该怎么样,也叫文皎为难。   论起来,英莲虽然定亲了,可今年才十四岁。文皎是打算把英莲留到十七八岁再谈办大礼的事儿。   正好若是林昌这一科中了,做官稳定两年,英莲就可以直接进门享福,不用跟着操心颠沛流离。   而且黛玉陆清都过去了,这府里也没有和她同龄的玩伴一起。   平日里文皎虽然不带着英莲出门交际,但家里若是来人请客的,文皎也没让英莲避着,她也结识了京中不少闺秀。   可等文皎黛玉都去了西北,家里没有了正经长辈主子,人家一不会请英莲去交际,二来也不会再到林府上门来。   这离出门子还有三四年,难不成就闷着?   但虽然文皎有心想把英莲带去,可封氏的身子能不能经得住折腾,封氏自己是愿意跟着去西北见识见识,还是想专心留在京里等英莲出阁,文皎也得问明白才好。   还有白霜林明成婚之前,林游和冯渊都赶着回来参加婚事。   文皎听了今年的回报,觉得他们办的事儿又比去年好得多了。   京里的生意才有了点儿起色,现在她这做主的要出去了,铺子倒是都好说,林游冯渊两个又该怎么办?   等把府里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除了自己一家子和葛先生都定下要去,别的都没定下。   文皎“啧”了一声,又命:“去把库房账册拿来。”   那就起码先把要带去的东西都圈出来,到时候照着单子一打包就行了。   忠顺王府里,忠顺王妃整整在床上躺了四十天,才觉得把事想明白了。   早上起来梳洗完后,忠顺王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笑着和她奶娘说道:“妈妈,你这两日收拾收拾东西,回渤海去罢。”   奶娘以为忠顺王妃在玩笑,还赔笑道:“娘娘是有什么东西要给家里送去?那我去找几个腿脚利索的办这事儿,我老了,估计走不动来回了。”   忠顺王妃一面往自己发髻上插戴簪子,一面笑道:“原来妈妈没听明白,那我再好好告诉你一遍。”   “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这些年来我赏你的尽可带上。然后我找几个人把妈妈送回渤海,妈妈尽管回家养老去罢,不必再回来了。”   奶娘大惊失色,颤抖着腿儿跪下哭求道:“娘娘,奴才从小儿看着娘娘长大,娘娘可是吃着奴才的奶长大的,怎么忍心……”   忠顺王妃仍然是一副笑脸,劝道:“正是因着我还顾及着和妈妈往日的情面,才让妈妈衣锦还乡,回家养老。”   “若是我不顾着昔日的恩情,就凭妈妈随意把持着主子,你也知道王府规矩如何。妈妈既然这么尊崇王府皇家,也该敬畏些,知道厉害才是。”   奶娘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王妃仍然耐着性子道:“妈妈这样丢的可不是你自己的脸,还有我和郡主世子的脸。”   “既然妈妈劝我的时候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我着想,现在也该为了我着想才是。”   “你回家去,又没人苛待你。别人不知妈妈家底,我可知道,总该也有将近万两。妈妈服侍我这么多年,赚了多少人几辈子的钱,还有什么不足?”   “赖在这里不走,妈妈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银钱?”   奶娘被说得有些心虚,哭道:“娘娘也忒狠心绝情了些!”   忠顺王妃冷笑道:“无人对我有情,我何必对人有情?我只要想着好好保住郡主世子和忠心我的人,有私心外心的,我是顾不上了。”   说了这么多,再加上忠顺王妃已经听了一个多月奶娘的叨叨,耐性儿已经耗光,便直接挥手命人把奶娘带出去。   忠顺王妃是亲王妃,按着规制身边的人手比之宫里贵妃也不少几个。   她也是正经按着大家闺秀的规制养出来的,管家理事等才能并不差什么。   虽然王府里的事儿她懒得管,导致忠顺王府漏得和个筛子似的,一有什么事儿隔天就传遍京中了。   可她自己院子里身边的人,这七年下来早就把在手心里了。   再说奶娘平日仗着是王妃的奶嬷嬷,也没少暗地里欺压旁人。   现在见王妃要送她走,一个个七手八脚七嘴八舌的连劝带说的就拉走了。   忠顺王妃看见奶娘被拉了出去,也没什么心情打扮了,随便插戴了几根簪子,就命人拿纸笔来写谢恩折子,还说想去宫里亲自拜谢母后和皇嫂。   字斟句酌写完了折子命人递上去,忠顺王妃又命准备给太医们的礼金等事。   慧淑郡主听说母亲起来了,带着弟弟就往忠顺王妃屋子里来。   忠顺王妃看见孩子们,顾不上自己还体虚腿软,急走两步把孩子们都搂到怀里,母子三个免不得哭了一场。   等把孩子们都哄好,忠顺王妃自己也收了泪,便命摆饭一起用早膳。   看孩子们都吃得香甜,忠顺王妃自己也多吃了两口。   她一面吃,一面想着,等明日到了长乐宫,该怎么给皇嫂说一说忠顺亲王的不对劲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文皎:我就整理了个寂寞   来啦来啦~   晚上九点二更!   感谢在2020-07-05 18:11:17~2020-07-06 14:5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on_bis、手动狗头∪?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子 10瓶;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3章 五弟   虽然忠顺亲王与忠顺王妃一向不亲近, 前院的事也从来不许忠顺王妃过问。   可毕竟是成婚七年,忠顺王妃手里又有管着整个后院的权力,两个庶妃二三十个姬妾身边也都有安插她自己的人手。   想起来后院那一院子的姬妾, 忠顺王妃心里冷笑一声。   别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就是天经地义。本朝自开国起就崇尚男子少纳姬妾, 尊重正室。   若谁家姬妾多了,议亲的时候他家的儿子可是要吃亏的。   就是今上后宫之中,有名有姓的妃嫔娘娘们,不算皇后娘娘, 加起来也就十二位。   本来去年春日, 皇后娘娘见后宫妃嫔不多,还特请圣上今年选秀, 以充实后宫,绵延子嗣。   结果圣上春日里说,现在后宫之中已经有四位皇子, 太子之位已立, 江山后继有人。   而现在西北瓦剌年年想要进犯我大燕,边疆将士们浴血奋战,选秀劳民伤财, 还是莫要再举办了。   所以圣上登基至今第七年,大婚第十年,后宫之中还是只有十二位妃嫔。   忠顺王妃再想想自家后院里,月月从她手里拿分例的, 庶妃两个姬妾共二十八个, 正正好好三十人。   外头包养的戏子妓·女还有好几个。刚成婚的前头二三年,忠顺王妃还为他们吃醋流泪, 可到了现在她都懒得数了。   且忠顺亲王暗地里在做些什么事儿,她虽然不是全然知道, 但也有那么一两分猜测。   从前忠顺王妃不去多想计较,一是懒得掺和,怕查出什么腌臜的恶毒的来,再脏了自己的眼睛。   二是因为觉得虽然夫妻关系不似她期盼中和顺,但毕竟和忠顺亲王应该夫妻一心一体,好歹别再让爹娘和两个孩子挂心不痛快了。   三来……忠顺亲王若真要做成什么事,她和孩子们也能从中得利是真的。   可躺了四十天,忠顺王妃却想透了。   先别说就以忠顺亲王这个本事,他想做的事到底能不能做成。   就是他做成了,以他这种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样子,难道自己还妄图期待什么好处?   爹不在乎自己过得开不开心,只想着巴结皇家,让自己生育嫡子地位稳固。   娘虽然知道自己过得不痛快,却也只能把爹说过的话润色一番劝她。   她每回写信过去吐一吐苦水,等来的回信却看不到一句贴心的话,全都是劝她忍耐。   忍耐……忍耐……为了娘家,为了慧淑,为了启钟,她忍耐了忠顺亲王满院子的莺莺燕燕,忍耐了忠顺亲王的忽视冷漠,忍耐了出门交际别人面上恭敬暗里可怜的目光这么多年。   也该为将来多打算打算了。   听宫里来人回报,说请王妃明日入宫觐见,忠顺王妃命人赏了那小太监,就倚在塌上开始思考明日先和皇后娘娘透露什么。   太深的她只模模糊糊知道一些,一时现查也怕查不清楚。   不如就先从庚晓妹妹的先未婚夫开始罢。   好歹叫圣上和皇嫂先有个防备。   八月十八,苏皇后亲亲热热的送走了忠顺王妃,看忠顺王妃的身影渐渐消失,嘴角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   她慢慢踱步到屋子里,吩咐道:“去紫宸殿请皇上今儿来用午膳罢,吩咐御膳坊今儿多做几个皇上吃的菜,加一道烧鹿筋。”   苏皇后若是主动请皇上来长乐宫,皇上十成十都会过来。所以苏皇后并不似寻常妃嫔那样忐忑等待,只专心思考忠顺王妃早上透露的话。   怪不得庚晓妹妹前头结亲那个修国公家的孩子,明明她都亲见了,身体不说力能扛鼎,也是骑得马拉得弓的结实孩子。   怎么偏偏一场风寒就要了命呢?   而且那孩子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为人心地善良,也不好色,与庚晓妹妹算得上十分相配了。   苏皇后看在眼里,忠顺亲王虽然是个不着调的人,可对庚晓妹妹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若真是忠顺亲王动的手,他为什么要害死这么一位他亲妹妹的良配?   再看他和忠顺王妃起争执,对忠顺王妃动手的理由居然是因为觉得现在给庚晓妹妹挑出来的驸马备选,都不和他的心意。   难道他有信心往后给庚晓妹妹择一更好的良婿不成?   那又是什么给的他这个信心呢?   苏皇后越想眸色越深,只专心等待皇上到来。   果然,才到午时三刻,外头便通传圣上驾到。苏皇后赶紧换了一副笑颜出去迎接。   皇上正好路上遇到太子和二公主两个下课回来,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父女三个说说笑笑进了殿门。   太子今年已经九岁了,要放在外头家庭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没有被父亲还这么亲亲热热牵着手走的。   可皇上一向十分疼爱孩子们,特别是对苏皇后生下的三个孩子,几乎日日都要问几声安好,一有时间还会去挨个检查孩子们的课业学习状况。   就是立了太子,皇上也不强逼着他从凌晨学到黑夜。   而是亲自和大儒大臣们商议了最合适的课程表,既能让太子在有限的时间内学到更多知识,也能保障孩子的身心健康。   苏皇后的三个孩子开蒙写下的第一笔字,都是皇上亲手手把手教着写的。   太子开蒙学写字的时候,正是皇上和苏皇后初登基不到一年,一个前朝一个后宫,还要侍奉上皇太后,两个人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   就是这样,皇上还在灯下和苏皇后一起,亲手给三岁的太子写了一本开蒙字帖。   两个人写完后,命人把纸拿下去晾干。苏皇后倚在皇上的肩膀上,皇上抚着她的长发,笑道:“文君,一切都会好的。”   想起来这些温馨甜蜜的往事,现在又看见皇上拉着两个孩子亲亲热热的走过来,叫苏皇后心中一阵发酸。   可一想起来毓秀宫和昭阳宫的庄贵妃慧贵妃两位贵妃,还有她们生下来的两个皇子,苏皇后的心就又坚硬起来。   太子九岁。   庄贵妃生的二皇子八岁。   慧贵妃生的三皇子七岁。   当年义忠亲王和先二皇子三皇子年纪差了五六岁,也挡不住他们长大了之后兄弟相残。   一两岁的差距,也就是先开蒙一两年。   九岁的孩子和八岁的孩子都看不出来什么差别,何况十九岁和十八岁呢?   苏皇后浅浅行了礼,笑眯眯道:“你们倒是赶得巧了,快别请什么安,都赶紧来洗手吃饭。”   太子和二公主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笑着点点头,果真没请安,只都小跑着到宫女跟前洗手。   再加上四皇子,一家五口乐乐呵呵吃了午膳。皇上又和苏皇后一起打发三个孩子去睡了午觉,方回到苏皇后卧房内。   苏皇后这才把上午忠顺王妃说的话给皇上一一说了,还说了自己的推测,最后颦眉道:“临郎,若五弟妹说的为真,那五弟……”   皇上本来还面带笑意,但听苏皇后讲下去,面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他听完苏皇后的猜测,叹了一声,拉着她的手道:“文君,不是我故意想瞒着你,五弟有了反心这件事,我早已经知道了。”   “只是,兄弟阋墙……过于丢人,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告诉你。”   看苏皇后神色震惊,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皇上把他拉到怀里,叹道:“我本来想着,我们兄弟五个,只剩下了五弟一个。”   “虽然我和五弟一向兄弟情分不深,可也是一起上过学的,小时候我还教过五弟功课。”   “母后是在桃贵妃那里受了不少委屈,可桃贵妃人死得那么……”   苏皇后想起来听人描述的桃贵妃尸身,全身上下四肢腰肢脖颈尽断,脸上没有一块好肉,还被先皇后指使兵士侮辱过,连从前受过桃贵妃鞭打的小宫女都不忍心再看。   皇上作为帮着上皇处理谋反善后的人,亲眼见过桃贵妃尸首,面上也露出不忍的神色,继续说道:“本来想着他就这样安安分分,我也容他富贵一生。”   “没想到啊,我这五弟真有本事。”   “四川陕甘两位总督,都是他勾结瓦剌做下的事。”   苏皇后惊得从皇上怀里坐了起来,不敢置信道:“真的?”   皇上又把苏皇后紧紧搂在怀里,咬牙道:“还不仅如此呢。”   “他和东平侯议定,等西北四川大乱,就让东平侯挥兵南下,夺取皇位,拥立他做新主。”   苏皇后想起渤海镇守东胡的二十万守将,握拳缓缓道:“就算是二十万守将连边关都不守了,只管攻入京城,可京都周边十几万将士,难道就任由他们攻城?”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来晚了QAQ   大家对可爱的百合感不感兴趣呀~   《糖醋味影后》   著名网络小说家云映靠着自己卖版权赚的五百万和家里奖励的九千五百万,在海市最好的地段买了江景房。   据说自己最喜欢的女演员林若烟就有一套房子在这个小区!   搬过去第一天,云映准备给自己做顿大餐庆祝一下。   糖醋小排红烧肉鱼香肉丝虾扯蛋,再加一个蛋花汤,准备齐全!   ……然后云映发现家里没有肥宅快乐水了。   史上最年轻的戛纳影后林若烟才拍完六个月的戏到家,就发现自己多了个小邻居。   小邻居提着一件可乐,身上散发着糖醋红烧的香气。   让她忍不住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然后她就看见小邻居颤颤巍巍的问:   你饿不饿……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感谢在2020-07-06 14:55:14~2020-07-06 21:0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纪 10瓶;兔兔 4瓶;evaaa、kr水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位极   苏皇后沿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 接着道:“等各省勤王军队一到,他们难道还有活路不成?”   皇上冷笑道:“幸好我在京中诸守将身边都安插了人,不然还查不出来中间竟然还有义忠亲王从前的心腹!”   “不仅如此, 咱们的好五弟很有本事, 威逼利诱,让从前大哥二哥三哥的人都暗地里相助。”   苏皇后心头涌起一阵后怕,抓住皇上的胳膊问道:“临郎……那这些人,你都知道是谁了吗?”   皇上见苏皇后面上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双眉紧颦, 泪眼盈盈,眼圈微红, 心中大感怜爱。   他忙放缓了声音道:“我都查出来了,现在只等着一个一个把他们处置了,不必惊动朝野上下。”   苏皇后安安静静的在皇上身边靠了一会, 方轻声问了第二句话:“那……父皇那边……”   皇上眼中流露一丝复杂, 也轻声叹道:“你也知道,父皇已经把兵权都给了我,他在朝时最为信重的其他臣子, 私下里几乎全都归于大哥二哥三哥麾下。”   “有几位想提拔但当时年纪轻资历浅的,比如妹夫,现在全都……”   全都归于皇上麾下了。   所以六七年下来,遍数满朝, 上皇还能信重的麾下臣子也就只剩下八公(现在就剩下六公)和忠靖侯等侯伯之家。   本来还有一个四川总督王子腾, 也算一地封疆大史,偏又遭了瓦剌和忠顺亲王的毒手。   苏皇后虽然一向不多过问朝政, 只有皇上主动提起才会说上两句,可朝堂上种种风云变幻她也了然于心。   当初上皇硬要皇上纳贾元春为妃嫔, 苏皇后明白不过是上皇不甘心权位旁落,想要借此表明不论是皇上还是什么别的,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已。   所以苏皇后痛痛快快的就应了,还多选出来几位一同册为妃嫔。   天下总归还是皇上的,和上皇计较这些个小节有什么意思?   是以后来要妃嫔归家省亲这事,皇上和苏皇后也捏着鼻子干了。   皇上顿了一顿又道:“我猜测父皇未必不是全然不知,但定然不知道五弟和瓦剌勾结……”   听到“和瓦剌勾结”几个字,苏皇后面上浮起一层怒意,骂道:“争位就争位,怎么还能和蛮子勾结!祖宗打下的江山,难道就由着他这么祸害!”   “二十万渤海守军南下,未必不被东胡发现。到时候大燕东西失顾,他就这么没有心肝?”   圣上冷笑道:“五弟确实是是小聪明不少,可大智慧一点也无。他以为他手下的人全都忠于他,人家不过哄着他玩儿罢了。”   “就比如今次的事若是真成了,你觉得手里有二十万渤海将士的东平侯就能这么甘心让五弟坐上大位?”   “那些大哥二哥三哥的人,也未必没有私心。我的好五弟还做梦呢!”   苏皇后恍然道:“我说呢,怎么东平侯竟由着五弟冷落弟妹……原来……”   “哼,不过五弟真是……想要借着人家的手,好不好总得做出个样子才是。”   “依我说,东平侯再能卖女求位,也未必能让人连面皮都扒下来踩在地上。他今次把五弟妹打了,这消息若是传到渤海……”   皇上但笑不语。   一中午没睡说到了未时一刻(下午一点十五分),苏皇后虽然听到了能让常人三五天也缓不过神来的天家相争大事,但于她来说边听边也就接受完了。   天家兄弟阋墙又不稀罕,远的不说,近的三位哥哥死了还没到十年呢。   况且今次的事既然没成,忠顺亲王和其同党的动作都已经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对皇上的能力,苏皇后还是十分相信的。她打了个哈欠,卧在枕上,笑道:“我先睡个觉,撑不住了。临郎若是不睡,去送送孩子们可好?”   皇上下床给她掖掖被子,怜爱道:“睡罢。”   苏皇后甜蜜蜜的一笑,闭上眼睛,嘴里却嘟囔道:“好好过日子,多好。”   圣上送完孩子们上学回到紫宸殿,立时开始安排明日便透露裴总督之事。   八月十九日,西北传来消息,陕甘裴总督遇刺身亡,经查实是瓦剌奸细所为。   此消息一出,举国皆惊。   秋闱连试三场,第一场是八月初九,第二场是八月十二,第三场是八月十五。   等消息快马传遍全国各地,正好是秋闱结束,榜还未出。   学子们刚在考场内卷子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抒发完自己对治国的理念。出了考场之后,等榜时免不得又互相谈论,骤然闻得此信,群情激愤,民间也是议论纷纷。   经过不到一个月的发酵,再加上圣上有意派人引导舆论,各地纷纷有人上书请求圣上出兵征讨瓦剌,为裴总督报仇。   时机已到,九月廿六日,圣上于朝上亲宣圣旨,任命林海为川陕甘三地总督,又加封林海为正一品太傅,协助宁远大将军,十年之内必要踏平瓦剌王帐,为裴总督和边关将士百姓们报仇雪恨!   林海三叩,恭敬接旨。   紧接着,圣上又当堂任命原四川布政使为四川巡抚,协助林海掌四川一地民生财政等政事。   又任命庚毓长公主驸马,京都府丞柏仁为四川布政使。   刑部尚书之职由原刑部赵侍郎接任。大理寺少卿苏文坚调任刑部侍郎。余下还有诸多任命,被点到名字的官员都赶紧出列谢恩。   圣上还命吏部列出陕甘一带官员们立功之人,好生褒奖。   最后,圣上又在朝堂之上演说一番,说到动情之处,几欲流泪,朝臣们也感动不已,就算是不支持动兵的大臣也没在这时候来一出“忠臣死谏”。   有升职被褒奖的,自然就有职位原地踏步一点儿也不动的。   有那嫉妒酸醋之人,暗中想要编派两句裙带关系,皇亲国戚就是了不起等语,才说了两句,就被同行之人几句话堵了回去。   先说正一品太傅,川陕甘总督林海大人,十八岁得中探花,二十来岁出任同知,又转知府布政使等,那政绩都是明明白白摆在那里的。   后来又先在扬州给国库赚了两千多万银子,任刑部尚书不到三年,侦破多少大案,你还在这瞎编派?你值几两银子?把你全家卖了值不值一个零头?   哦你说刑部苏侍郎年轻难当大任?苏侍郎在大理寺少卿上也任了三年,还往江苏去破了一件大案,功劳不浅。   你觉得苏侍郎得位不正,你怎么不去说赵尚书得位不正呢?   柏驸马虽然是驸马,可人家勤勤恳恳在京都府丞上干了也三四年,年年考评都是上上等。你背后编派柏驸马,你怎么不去道庚毓长公主跟前编派呢?   看庚毓长公主是不是抽你几个大嘴巴子!   再说了,人家都是驸马了,还长途跋涉的去外地为官。你要是真想报国,主动上书请皇上派你到边境为官,你去不去呀?   那挑事儿的人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灰溜溜的就走了。   林府内,文皎也携家人跪在大厅,恭敬接了夏太监手中封她为一品夫人的圣旨。   文皎结过圣旨,心里并没有得封高位的欢喜,只有终于尘埃落定的空洞茫然。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但文皎面上一丝儿没露出来,欢欢喜喜和夏太监说了几句客气话,又赏给夏太监一个极大的红封儿。   夏太监赶紧要推辞,文皎拦住笑道:“太监不必和我们客气,今日我家里有喜事,这也不过是为了让太监也沾沾喜气。”   听文皎又劝了两句,夏太监才笑得满面开花的收了。   这可是不用和皇上分一半的!   投桃报李,夏太监也透露了两句皇上的打算:“夫人,圣上的意思是最好年前十一月就得到甘州,您就紧着些收拾罢。”   “给您和姑娘挑的四位女暗卫,这个月就到府上,她们一应花销使费俸禄都是走的圣上的私库。但是您要是开恩赏个二三十两银子,也是她们的福气。”   “太医和护送的兵士们在出发之前都会尽数送到府上,您就放心罢。”   文皎一低头,嘴角笑意深了些,又谢过夏太监。   等终于把夏太监送走,文皎仍是提着一口气,笑着吩咐道:“今日府上大喜,命人人都加一个月的月钱,赏两道菜,一同欢喜欢喜罢。”   “只是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谁若是敢出去放肆张扬,可别怪我家法处置!”   文皎最后一句话大有狠厉之意,许嬷嬷张嬷嬷等忙恭敬应了,下去吩咐发赏钱时也挨个嘱咐莫要在外头张扬。   林海升了正一品太傅兼川陕甘总督的事儿不到半日就传遍京城。   宁国府荣国府的人虽然没有能上朝的人,听外头一传也都知道了此事。   现在贾府和林府两家实在是说不上“亲近”二字,就是贾母有心想恭贺一番,都没什么理由去写帖子。   因除了林海和贾敏的婚事外,林府贾府从前并无什么交集,就算是只简简单单写一句“世交之家”,也不大好意思落笔。   要说已经这样,林府有意疏远,贾府也硬气些,直接把林府当做京中平常世家相处就是。   可贾母犹豫了半日,还是问鸳鸯道:“你说苏夫人自然是跟着一起就任,可玉儿也快到了谈婚论嫁找亲事的年纪,那些地方能有什么好人家?”   鸳鸯知贾母的心事,也只能劝解道:“老太太就放宽心罢。就算林姑娘跟着去了,京里还有皇后娘娘,总会帮着相看的。再不然,林姑娘就是留下,也是去苏府,不会来咱们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嘿嘿嘿上午在173章收到了人生第一条长评,感谢“奇遇遇(今天出奇遇了吗)”小可爱,mua~   感谢在2020-07-06 21:08:43~2020-07-07 11: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鲤 4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为母   贾母听了鸳鸯之语, 叹息几声,也自知道虽然自家是亲外祖家,可不论从哪点上来看, 黛玉若要留下, 去承恩公府是最好的。   可贾母这边自打消了念头,宝玉却也听说了林姑父升职边任之信。   他心想道江南水乡也就罢了,那是最滋养人的。那西北苦寒之地,林妹妹这样娇花软玉一样的姑娘怎么能经得起风霜苦楚?   万一战事起了, 妹妹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保家卫国的事自有那些男子, 林妹妹还是留在京中享受荣华富贵为好。   宝玉想了半日,终于在晚膳时候见到贾母, 兴冲冲的说了一通,又道:“咱们不如请琏二嫂子再去一趟林姑父家,好好说一说, 把林妹妹接到咱们家里来, 不是又热闹几分?”   贾母屋里王夫人李纨王熙凤并三春贾兰蓁姐儿都在,听了宝玉这话,神色各异。   王夫人略张一张嘴就要说话, 但到底忍住没说,只微微低了头。   王熙凤还是一副笑模样,舒舒服服的抱着蓁姐儿坐在椅子上,一点儿说话的意思都没。   李纨更不必说, 每每不该说话时, 只当没长这张嘴。   三春听了宝玉说要接林姑娘来,倒是都有些喜意。探春也是张口便要说话, 可看了一眼王夫人,也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去。   贾母把众人神色一一看在眼里, 先对着王熙凤李纨笑道:“你们两个先都带着孩子回去罢,天也晚了,别再把你两个给饿坏了。”   想着平儿已经怀胎将近十月,贾母又单独嘱咐王熙凤道:“凤哥儿,琏儿还没到家,平丫头那里若是有什么动静,可得着人告诉我。”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放心,我看着平儿的肚子看得可和珍珠似的,等再过几日,平儿还要给老祖宗再添上一个重孙子呢。”   说完,王熙凤和李纨依言都站起来请辞,妯娌两个同行了一小段路,相视一笑,便带着孩子分道各自回家。   这厢贾母又对宝玉一一分说道:“不是祖母狠心不去接你林妹妹,只是咱们家现在上上下下都忙,等把你林妹妹接来,又怕照看不周全。”   “你看你太太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你二姐姐三妹妹手里头也有一堆事儿,惜春今年也开始学着管家。”   “凤丫头那里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平儿,一个人看着四个人,也倒不出来手。”   “你说你林妹妹来了,咱们家一个陪着她的都没有。和你云妹妹似的,偶尔来个三日五日还好,三年五年,可怎么和你林姑父交待?”   宝玉听了有理,也知道老祖宗说了这么些话,是必不会把林妹妹接来了,只好垂头丧气的应了。   王夫人此时方才笑道:“宝玉,我听老爷夸你近日读书读得好,做了好文章,说过两日许你们去园子里逛逛呢。”   此话一出,宝玉果真面上神色好了些,贾母听见贾政夸赞宝玉,喜得也夸了宝玉几句。   却说王熙凤回到自家院中,先顾不上吃饭,到屋里把蓁姐儿放下,洗了手,先到西厢房上下拉着平儿看了一通,方才命人传饭。   贾琏往四川去看视王子腾还未归,上回来了信,说叔父大人确已经性命无虞,只是还不能下床,四位太医并四川省中几位大夫都在勉力医治。   等明年开春路上好走,叔父身子也养得好些了,再慢慢的往京中挪动。   贾母王夫人等接了信,便议定让贾琏明年和王子腾一起慢慢挪动回来,也是亲戚情分。   王熙凤听完贾母王夫人的打算,只回来默默地收拾了一堆衣服东西等,让送信的人给贾琏带过去。   知道平儿生产时贾琏回不来,王熙凤干脆夜间直接和平儿一起睡在西厢房里,也好防着她有什么动静来不及反应。   贾琏不在,王熙凤院子里反而人人都觉得更自在了些。   二奶奶和云姨奶奶两个人从来也不大吵大闹,蓁姐儿和芃哥儿都是活泼可爱的孩子,主子们笑脸多,下人们服侍起来也安心。   恰好王熙凤自生了芃哥儿,平儿也怀孕后,越发觉得屋里人手不够使。   正好蓁姐儿虚岁已经五岁,也该有自己的丫头了。王熙凤和王夫人打过招呼,便找林之孝家的,说要给蓁姐儿挑几个好的丫头,要稳重大方能干的。   林之孝两口子自家却有个姑娘,名叫林红玉,今年虚岁十五岁,不仅生得有几分姿色,人也伶俐,心气儿也高。   只他两口子本来不欲自家孩子到主子跟前服侍,一心只想着给林红玉找个闲差,等岁数到了求一求主子放出去,好到外头去聘做正头夫妻。   正好省亲花园经由工部礼部都查验完毕,正往各处安排人看屋子。   林之孝两口子想要小红到怡红院里去守着屋子,又清闲又舒心,不用在主子跟前受累,月钱还一分不少领。   小红却不大愿意,一心想要往上走走,虽未明说,但和她爹娘已经犟了两日了。   林之孝家的听琏二奶奶说要给蓁姐儿挑丫头,恭恭敬敬的下去办事。   她回到家中心中想了几个平日见着还算伶俐的丫头,又看见自家女儿红玉坐在那闷闷的画花样子。   林之孝家的这个女儿是他们两口子头生女,一向宠爱,比下头弟弟都受宠三分,所以他们才不忍心让女儿到里头主子跟前服侍。   可想到今日是给蓁姐儿挑大丫头,一来蓁姐儿比红玉小十岁,红玉最多也就服侍到蓁姐儿十二三岁,不必跟着姐儿出门子。   到时候红玉服侍有功,和姐儿感情好,求上一求,出来也不是难事。   二来自琏二奶奶不管家后,她院子里着实是府里最清净少事儿的,又是服侍姐儿,没那么多污糟事。   林之孝家的心里有了主意,到晚上和她男人一说,林之孝也叹道:“姑娘大了,翅膀硬了,就让她自己飞一飞去罢。”   红玉就这么到了凤姐院子里,成了蓁姐儿身边的两个大丫头之一,因为蓁姐儿是侄女,要避讳宝玉的名姓,便只叫做小红。   王熙凤不管家了,在院子里有的是时间调教新来的丫头们。   小红本来就聪明机灵,在王熙凤手底下调教了半个月,越发伶俐能干,把蓁姐儿服侍得十分周全。   王熙凤见她能干,也放下一半的心,专心等待平儿生产。   平儿见奶奶如此照顾她,心中不安,王熙凤却笑道:“你以为我是单为了你不成?”   “若是你这一胎顺顺当当的生了,别人不说我贤良,起码也不会说我心内恶毒藏奸。”   “万一你有个什么不好,你也知道,咱们家那一起人嘴里没个好话,编派我就算了,我名声不好,蓁姐儿芃哥儿往后怎么结亲事?”   看平儿点头,王熙凤又嘲笑道:“你也就享这几天的福,还不好好受用。等你生了孩子,我还等着你好好谢我呢。”   平儿偏头靠在王熙凤身上,笑道:“等我把这孩子生下来,以后日日给奶奶端洗脚水。”   王熙凤轻轻推她道:“得了吧,以前都没让你端洗脚水,等你生了孩子,还让你干这个?”   “哎呦你可沉死了,那有的是垫子让你靠,别靠我。”   平儿笑了两声,也没动弹,王熙凤就随她去了。   赵姨娘小院子里,赵姨娘服侍王夫人吃了晚饭回来,又自吃了饭,打听到今儿宝玉贾兰都是在贾母屋里吃的饭,只有贾环是回到屋里自吃的,气不打一出来。   她掀了帘子进屋就想骂两句,但看到贾环正在里屋饭桌上灯下专心写课业呢,又硬生生把要出口的脏话憋了回去。   赵姨娘轻手轻脚的进了另一边屋,从炕上拿了针线篓子,翻出来给贾环做的鞋,开始一针一针纳鞋底子。   到底是心中不平,赵姨娘每狠狠的扎进去一针,心里必要骂上一句,都是贾家的子孙,凭什么只有环儿不能到老太太屋里去?   怒气冲冲做了半个时辰针线,赵姨娘听见隔壁屋子里头椅子声响,接着就是贾环蹬蹬瞪跑过来道:“姨娘,我都写完了。”   自从探春开始管家,贾环也一起跟着宝玉贾兰日日到前院读书上课之后,赵姨娘心底不平之气就稍去了些。   又有着探春明里暗里的劝诫,贾环又长进了,赵姨娘也不似平日里对贾环言语粗俗,随便就骂。   只是她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来,只道:“写完了就玩去罢!”   贾环却摇头道:“我再去看一会明日的书。”说完,又跑着几步到了里间,翻找一会,朗读起来。   赵姨娘拿着鞋子坐了一会,听着贾环的读书声,再想想箱子里堆着几匹探春省下来的尺头,呆愣了一会,竟然落下泪来。   她怕丫头看见了丢人,赶紧偷偷拿袖子擦了,悄声骂道:“瞎流什么马尿!有病!”   今日下朝之后,林海并其他十几位大臣都被圣上留在紫宸殿谈政。   文皎接了圣旨,命人供到祠堂去,就带着黛玉慢慢往正房行去。   陕甘总督遇刺的事情,林海文皎并没瞒着黛玉,黛玉一同听旨,也听了夏太监说话,知道父亲此去就任不同往常外任,必然十分繁忙,甚至可能还有危险。   她这一年个子窜得快,现在和文皎只差了不到三寸,扭头一看就能看见文皎面上表情虽是笑着,眼神里却透着凝重忧愁。   黛玉得知父亲位极人臣的热乎兴奋劲儿过去了之后,看着文皎的眼神,心里也慢慢的冷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我把《糖醋味影后》的封面给换了~   给大家一个群么么~感谢在2020-07-07 11:59:46~2020-07-07 17:5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nravel 9瓶;霜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忙乱   文皎沉浸在思绪中半日, 等回到屋里才回过神来。   她看黛玉也是面上欢喜眼中担忧,觉得毕竟是喜事,黛玉虽然性格开朗许多, 但她仍是心较比干还多一窍的灵透孩子。   自己这样, 反叫黛玉也不能好好欢喜。文皎便收了忧虑,一进了屋门就吩咐先去看最近宜出行的好日子去。   洗手更衣后,文皎就拿着家里的人口册子库房册子,开始和黛玉一起准备离京之事。   文皎想着夏太监的话, 和黛玉说道:“今日是九月廿六, 再有个几日就是十月。”   “今儿夏太监来,说让咱们最好十二月之前就到甘州。这路上坐马车, 最快也得行一个月,留给咱们收拾东西的时间可不多了。”   文皎便笑道:“所以少不得我还要请好玉儿多帮帮我,要不然等咱们走的时候还有一大堆东西没打包, 人手都凑不齐, 岂不是要丢人闹笑话了?”   黛玉展眉惊喜笑道:“娘,我也跟着去吗?”   文皎故作诧异道:“原来玉儿不想去……哎,那我可得想想是把你送到宫里好, 还是去你外祖家好……”   黛玉赶紧绕到文皎身边,撒娇不依道:“娘别逗我!你不带我,我就偷偷藏在马车里跟了去!”   文皎假做生气道:“你还长本事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 文皎往手上呵了两口气, 作势要挠黛玉,黛玉赶紧求饶, 母女两个闹了一通,笑得脸都疼了, 这才又好好坐下开始理事。   文皎先把人口册子翻到黛玉院子里那一页,和她说道:“现在你院子里四个二等四个三等,四个扫洒的小丫头,还有王嬷嬷,四个扫洒的小丫头,四个婆子,加起来二十一个人,肯定不是全都能带去。”   “有那些年纪大了身子不好的,或是丫头们里有孤女寡母离不开的,你自己思量着带谁不带谁。”   黛玉看了一回人名,心里已经大致有了数儿。   就算不用问,她院子里这些人,家中情况如何性格如何能为怎么样,她都是十分清楚的。   她心里记下来几个要回去问一问的人,这些事儿不过半日就能理明白,便又问道:“娘还有什么要让我干的?”   文皎又把黛玉那边的库房账册拿了过来,笑道:“知道你能干,这回就让你自己收拾往西北带去的东西。”   “俗话说,‘穷家富路’。再说咱们到了那边,总督府估计就是个空房子,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日常要用的东西,小到脸盆毛巾笔墨纸砚,大到澡盆屏风罗汉床,能带的都带上。”   “若是有忘了的,不说现买又废人力又使钱,就怕一时买不着使习惯的和你心意的,免不得你就要委屈了。”   黛玉边听边点头,文皎又嘱咐道:“特别是多带两件大毛衣裳皮靴子。等到了甘州正好是大冬天,可别冻坏了。”   说完这句,文皎打量了一下黛玉的身高,看她今年比去岁高了三寸不止,便问白露道:“今年的大毛衣裳都做好了没有?”   白露赶紧回道:“天冷了,针线上说这两日就进上来。”   文皎点点头道:“去开箱子再找好的狐狸皮,告诉针线上,再给姑娘放上两寸做两件。”省得黛玉这两个月再窜了个子,明年春日斗篷短了不美。   看黛玉坐在那里笑得眼角眉梢都是喜意,文皎心里也美滋滋的,催她道:“快回去收拾去罢。”   “顺带替我告诉葛先生和清儿,说咱们大约十月中旬就要出门儿,让她们也快些收拾。”   黛玉答应了一声,跳下炕穿上薄靴就要走,走了两步却回过头来,犹豫着问道:“娘,那英莲姐姐和封姨那边……”   文皎眉心微微一皱,笑道:“你只和清儿说一声就行,英莲那边,一会儿我忙完了这边亲自过去。”   黛玉便又走回来文皎身边,笑求道:“那娘可和封姨好好说说,要不然咱们都走了,英莲姐姐一个人在家,多寂寞呀。”   文皎笑着安抚道:“放心。”   看黛玉走了,文皎揉一揉太阳穴,闭着眼睛靠在靠枕上,一桩一桩吩咐道:“白露,你走之前就不用来我身边伺候了,去陈嬷嬷那儿学着怎么看护青玉。”   “陈嬷嬷年纪大了,这长途奔波经受不住,让她留下来看家罢。”   “往后我就把青玉交到你手上了,等咱们在西北安定下来,再预备你和小陈太医的……”   说到这里,文皎故意拉长了语调儿,还睁开一只眼睛朝着白露眨眨眼。   屋子里七八个丫头都听见了,白露一边红着脸,一边行礼郑重答应道:“夫人放心,大少爷绝不会出一点差错。”   白露的能力文皎是信得过的,笑着点点头,白露从此便收拾东西到了青玉身边。   这时候正好去看日子的人回来回报说道十月二十一是黄道吉日,文皎一算就只有二十五天。   二十五天里就要举家搬去西北,还要留出几日来请亲戚朋友们吃饭,还要入宫谢恩,事情千头万绪,饶是文皎已经先打好了腹稿,也觉得真是繁琐至极。   而且走之前林海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他才升了职,此去又责任重大,估计日日都得留在宫里,或是查阅川陕甘三地经济民生案件各项事宜。   文皎只好打起精神来一一打点。   正好此时林平林安许嬷嬷陈嬷嬷都带着人发完了赏钱,并厨房扫洒等各处的管事都来到正院听令。   文皎端正坐好,命玉雪把她前两日誊抄下来的人名给许嬷嬷发了一份,吩咐道:“十月二十一上路,让这里头的人都准备好收拾东西跟着出门。”   许嬷嬷下去了,文皎又吩咐林安总负责打包行李物品,林平负责打点出行的车辆马匹,林明负责把带去的柴炭烛火打点够数等等。   十几个管家人人有事做都下去了,文皎也说得嗓子冒烟,紧着灌了两口茶,抬头一看时辰钟,这就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文皎喝完两杯茶起身道:“走,咱们今日中午到封姐姐那里吃饭去。”   太监来宣旨时正好文皎葛娘子和女孩子们都在上课。文皎和黛玉去接旨了,林先生李先生这边课却没停。   黛玉从文皎屋里出来,想起来先生们还在上课,本来想立时告诉陆清,也只好先回自己院子里,开始和文皎一样打点起事体来。   她不到一个时辰,就把院子里二十一个人谁去谁不去安排好了。   锦香兰香和雪雁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从私心上讲,锦香兰香在黛玉身边做了四年多大丫头,眼看再有二三年就功成身退,怎么会这时候离了姑娘留下来?   从主仆情分上来说,她们姑娘着实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姑娘,她们不跟着去,心里也舍不得。所以锦香兰香听见问,一点儿也没犹豫就要跟去。   雪雁也是从四五岁开始就服侍在黛玉身边,虽然是林家的家生子,可她爹娘还有别的孩子,她在不在跟前也差不多。   晴雯更不必说,在林府呆了四五年,早一心一意把林府当做自己的家,黛玉去哪她就跟着去哪。   王嬷嬷年纪大了,黛玉便请她留下来看着院子,等她往后回来再住。   另外四个三等丫头都是后头换过,文皎自外面买来调理过的小丫头,自然也都跟着去。   倒是粗使婆子里有一个年纪过了五十岁,另一个身上有些病痛。   粗使丫头里有一个快到了年纪,今年二十一岁,还有一个和她六十多的奶奶相依为命。   这四个人就都留下,和王嬷嬷一起看着院子了。   黛玉挑完了人,看看时辰钟,便出门要去园子里接陆清英莲。   她才出了院门,就碰见文皎。文皎拦着她笑道:“我去找你封姨吃饭,你一会儿带着英莲清儿去你葛姨那边吃罢。”   黛玉笑眯眯搂住文皎的胳膊道:“娘辛苦了。”   文皎心里的烦闷就被这一声清空了。她轻轻捏了一把黛玉的小脸,笑道:“快去罢,一会人家从园子里出来了。”   黛玉撒开文皎就带着丫头们风风火火的走了。她身边的丫头们也都跟着葛娘子学了几招几式,身体素质都很好,一个也没有掉队的。   文皎看过去,感叹了一声道:“年轻真是好啊。”   玉梅听得这一声叹,笑道:“夫人和姑娘站到一块,外头人不知道的,谁不以为是姐妹两个?”   文皎笑一笑,心道搁在古代,二十六岁的女人和十一岁的女孩子还有可能是亲母女。   要是换做现代,可不就是姐妹两个?   封氏英莲的院子就在黛玉院子后头再走一个院子。   林尚书调任川陕甘总督加封正一品太傅的消息,也早就传到封氏耳朵里了。   封氏今年已经五十三岁,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的在脑后挽成发髻,插戴两只素银簪子,身上也是一身的灰素,不见亮色。   一来是封氏自觉年纪大了,又是客居在人家,只要不失礼就好,不必穿得光鲜亮丽。   二来是她毕竟和甄士隐二三十年夫妻情分。甄士隐能狠心绝情抛下她跟着道士走了,她却不能装作没有过这个丈夫。   穿得素净一些,就当做他死了,为他守孝罢。   封氏体虚畏寒,还不到十月,就算在屋子里也穿着毛边儿的灰鼠马甲,手上早早抱起了暖炉。   英莲去上课的时候,她在屋子里就偶尔扎几针针线,或是略看几本书。有时候在院子里小厨房亲手做几道英莲爱吃的菜。   天气好的时候就坐在廊下,看看天看看云看看院子里的花树,甚觉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给大家一个群么么~   二更应该是下午九点~感谢在2020-07-07 17:54:04~2020-07-08 14: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浅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泥头1128、慕影青枫 10瓶;44199624 6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劝说   近日天凉了, 封氏腿疼关节疼的毛病又有了作反的迹象,免不得向水嬷嬷请了些药材来吃,还日日药敷, 身上都弄得是药草味儿。   幸而吃到嘴里的汤药都是从外头熬完了送来的, 院子里倒是没有多大药味。   可封氏还是对英莲有些心怀愧疚。人家姑娘家出门都是花香味甜香味,英莲身上却总是浮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儿。   而且英莲怕味道再掺杂了难闻,屋子里也不用什么熏香。平日里胭脂水粉也能不用就不用。   看封氏难过,英莲反而劝她道:“不过就是香料胭脂水粉, 不用也没什么。我又不出门, 家里都是认识的人,就不涂脂粉, 难道人家就不认我了?”   “能天天和娘呆在一起,我就十分满足了,别的都是小事, 我都不挂怀, 娘何必为了这事挂怀?”   女儿如此懂事,叫封氏心中又满足又心酸。   可她并没什么能补偿英莲的,英莲的婚事, 嫁妆,她们日常的吃穿用度,全都是苏夫人帮着操心。   封氏只好按着英莲的期待,把这些烦恼都暂去了, 每日安心养神, 多做些针线,不叫英莲反过来还操心自己罢了。   一日三餐, 若是没什么意外,午饭和晚饭她和英莲两个都是和葛先生陆清四个人一起吃。   夫人偶然知道她喜欢自己造些汤水饭食, 便命在她和葛先生院子里都起了个小厨房。   还告诉她们说若是想要自己弄菜弄饭,就命人提前一日去和厨房的管事说拿多少菜肉柴炭,第二日每顿饭都要几个菜。只要是分例里的,都随她们取用。   封氏虽然没有分例,但英莲是夫人认下来的干女儿。   按着林府小姐的规制,一个月有六两银子的月钱不说,还有每月猪肉十二斤,鸡五只,鸭五只,鹅三只。   各样蔬菜五十斤,各色水果三十斤。上等米三十斤,上等面三十斤,鸡蛋五十个,茶三两,糖三斤,每日点心三盘。   这些东西足够让英莲和封氏两个吃用了。而且年纪小的少爷姑娘那里,虽然茶糖分例在那,可一般都不会发全,怕小孩子喝多了茶不睡觉,或是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但英莲每个月的茶糖都是一点儿不少的发个足额。封氏偶然知道林府本来的规矩之后,心里感叹苏夫人真是再也体面周全不过的人了。   常人路上见着倚强凌弱打架斗殴的,就算都是高位大员的夫人,也未必都能苏夫人的仁善之心,最多就是帮着叫个衙门的人来。   英莲既合了夫人眼缘认作干女儿,自己只不过是个年迈老妪,无钱无权无势。   就算是大发善心把自己也接到府里,也没必要处处顾忌着自己心里舒服不舒服,怕自己难堪。   就比如造小厨房这件事,明明在她自己院子一个造就是了,葛娘子能不做饭是从来不动菜刀的。   苏夫人却在她两个院子里都造了厨房,既是一碗水端平,又不让她过于心里不安。   她今日在小厨房做了两道菜,一道山药红枣炖鸡,另一道是烧冬瓜,都是清淡滋养的汤菜。   看看时辰差不多到了英莲和葛娘子清儿要回来吃饭的时候,封氏便起身到了小厨房里,先揭开炖着鸡汤的砂锅盖子看了一眼,瞬间飘了满厨房的香气。   她满意一笑,换了灶头起锅烧热,放了一点儿猪油滑锅,等猪油化开之后,放入切好的半肥半瘦的猪肉片,放进去煎到两面金黄。   接着封氏下入早就切好的葱姜,再放了一点点的小红椒,爆出香味,再放入切好的小块冬瓜,翻炒几下,放些酱油,糖,加水焖煮。   等到出锅之前再放点盐,这道菜就算是做好了。那时候英莲葛先生和清儿应该正正好进院子,厨房也送东西来,立时就可摆饭吃饭。   封氏做完了菜出了些汗,觉得身上也痛快了些。   她接过丫头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心里想到上午听说林总督调了任,还封了太傅,下午得和葛先生带着孩子们去苏夫人院子里贺喜才是。   想曹操曹操到,封氏才给冬瓜加了盐,命盛出来,没等来英莲,却听见丫头们一叠连声的请安:“见过夫人。”   封氏赶紧摘了围裙从厨房迎出去,看见苏夫人带着婆子丫头一大堆浩浩荡荡的来了。   苏夫人见了她从厨房出来就笑道:“好香!封姐姐,今儿我也来尝尝你做的饭菜,如何?”   封氏赶紧要行礼,就被苏夫人身边的丫头牢牢的扶住了。   她也便笑道:“我做的都是家常小菜,只怕难登大雅之堂。还未恭贺林总督官居一品,位极人臣,这个礼总要行一行才是。”   苏夫人身边丫头果真放了手,看封氏稳稳的一礼,又忙把她搀扶起来。   封氏见苏夫人今儿身边带的是玉雪玉梅两位姑娘,并未带白露,也不多问,只谢了来搀扶她的玉梅姑娘。   这一套完了,苏夫人便迎上来亲亲热热搀了她的手,边走边笑道:“我今儿让玉儿英莲都到葛先生那吃饭去了,专门来和姐姐说说话。封姐姐今儿做的好汤好菜,可不都便宜了我了。”   文皎知道封氏也是心思细腻的人。她一说完,看封氏眉毛一动,便知道封氏已经有所感应。   既然封氏已经知道林海调任川陕甘总督的消息,上午才来人传旨,中午就有话要说,还能是什么事儿?   文皎只说了这一句,让封氏心里先有个准备,便不再提。   封氏英莲的这个院子不比文皎正院大,封氏住的正房三间虽然明亮开阔,但一会的功夫也就看完了。   文皎封氏又说了几句针线,厨房便把文皎的分例菜拿来了,加上封氏做的两道,也摆了一桌子。   丫头们特地把封氏做的菜摆在文皎跟前儿。   文皎吃了,果真觉得和家中厨子做的各有千秋,十分可口,着实夸了几句,笑道:“怪不得葛先生和清儿日日都来封姐姐这儿吃饭,我今儿也算是有口福了。”   封氏也没过于自谦,只笑道:“夫人喜欢,我过两日做些拿手的糕点给夫人送去尝个新鲜。”   文皎对美食向来是来者不拒,听得此言笑道:“我可当真了,你不送来,我可要上门来要的。”   这一顿午饭也算是吃得宾主尽欢。吃饭漱口喝了茶,文皎早看到封氏在廊下摆了躺椅,吃饭前就命人也赶紧给自己搬一个来,吃了饭正好和封氏并排躺在椅上说话。   深秋的阳光极好,天高云淡,虽然干燥,但空气中涌动着丝丝凉意,今日风也不大,叫文皎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她一面心里想着看来带过去几个躺椅是必不可少的了,一面笑和封氏说道:“姐姐,你也知道我们老爷这就要赴外任。”   “我心里想的是把黛玉青玉都带去,清儿和葛先生还有家人在西北呢,自然也是去的。”   “我们都走,你和英莲若是不去,在家里不是怪寂寞的?”   “况且总听见葛先生和清儿说,西北那边风光与这边不同,我想着,小孩子们,各处多走走多见见总是好的。”   “过几年英莲和昌儿成了亲,估计就是昌儿在哪她就得在哪。昌儿那边还有父母,咱们自然是盼着英莲婚后和和美美,这成了婚的女子,毕竟不比在闺中自在。”   “左右英莲今年才十四,昌儿若是这一科中了,明年也中了进士,新做官的孩子,总要适应两三年。”   “所以我想着把英莲也带去,好好和姐妹们高兴几年。但英莲这孩子我也知道,姐姐不去,英莲是必不会去的。”   文皎说到此处,余光看了一眼封氏,看她面上露出一抹极慈祥的笑,知道事情有个七八分了。   她便最后问了一句:“所以今儿我是来问一问姐姐,姐姐和不和我们一起去甘州?”   “我也知道姐姐身上不好,怕是急行受不住。姐姐若是去,可以慢慢收拾,等明年春日暖和了,再慢慢的过去。”   封氏再看了一眼天上的云,才扭头对着文皎笑道:“我是一辈子身不由己,幸而和英莲遇到了夫人,才过了几年好日子。”   “我知道夫人是好心,我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英莲的婚事已经定下,有夫人定是无虞的。”   “都这个年岁了还能各处去走走看看,我又沾了夫人的光了。”   文皎最担心的就是封氏过于忧心英莲婚事,怕西北天高路远婚事有变,因此定要守在京里。   现在看封氏不待她多劝就松了口,文皎心底也松了口气,和封氏相视一笑,又说了几句闲话,命人拿了毯子盖在身上,两个人就在廊下睡了个满足的午觉。   却说黛玉那边,葛娘子带着三个姑娘也吃了午饭,黛玉便要拉着英莲陆清到她屋子里去睡觉。   葛娘子平日就不拦着陆清在英莲黛玉处留宿,现在知道能去西北,还有机会能见到两个孩子,心里更是高兴。   她笑道:“玩去罢,只是苏夫人还没说给你们放假,下午课还是照上。你们三个别叽叽咕咕的说话说晚了起不来,下午上不了课就行。”   黛玉现在就是放假也不忘了日日习武,更别说平日里了。黛玉一答应,葛娘子就放下了十成十的心,看她们三个手拉着手出去了。   陆清和英莲一左一右拉着黛玉的手。三个姑娘里,还是陆清最活泼,她看英莲面上有些愁绪,伸长了手晃晃她,笑道:“英莲姐姐放心,太太都去了,你还不相信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冬瓜真好吃嘿嘿嘿   明天正常中午12点一更~   感谢在2020-07-08 14:58:39~2020-07-08 21:0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vaaa、琪月摇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8章 不亏!   黛玉也晃一晃英莲的手, 笑道:“封姨要是不答应,我和清儿就跟着你一起去求封姨去。”   英莲有些不好意思,抿嘴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只想着去西北玩儿……”   陆清和黛玉两个对了个眼神, 陆清松开黛玉的手, 来到英莲这边,一把搂住她的胳膊笑道:“就是想出去玩儿能怎么样?出去玩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咱们日日在家里上课,学习,读书, 做针线, 就十日有一日的歇息,难道这一日歇息想玩一玩有什么不对?朝廷还给当官的沐休呢, 何况咱们。”   “再说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比姐姐最喜欢的“大漠孤烟直”一句, 就是王摩诘出塞写出来的。”   陆清说到这里眉飞色舞:“姐姐是个‘诗呆子’, 难道就不想亲去看看什么样儿?”   英莲被打趣了这一句,面上飞起一片红晕,立时就要拿手去堵陆清的嘴。   陆清身形敏捷在她们三个里是头一份儿的, 英莲绕了半日没追上,两个人闹了半日。   等进了屋子,黛玉一看时辰钟,发现从葛先生院子里到她院子里短短一段路, 竟然走了一刻钟还多。   她一手拉住一个, 指着时辰钟道:“好姐姐,好妹妹, 看在我的份儿上,别闹了, 我可在葛姨跟前答应过下午带着你们好好儿上课去的。”   陆清朝着英莲吐了吐舌头,英莲笑着嗔她一眼,两个人就好了。黛玉便叫人打水来洗手洗脸。   黛玉卧房里的床极大,睡三个小姑娘绰绰有余。最小的陆清睡在最里头,黛玉睡在中间,英莲睡在最外头。   三个小姑娘老老实实的都躺好了,闭眼睛准备睡觉。   可英莲心里有些痒痒的,又怕自己不能跟着一起去,又想多知道一些西北的风俗民情,便偷偷睁开眼睛往陆清那边看去。   这一睁眼,正好看到黛玉也歪着头脸朝着陆清那边儿呢。   陆清心里也想着两个哥哥睡不着,又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朝着自己看过来,忍了半天,睁开眼睛对上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瞬时泄了气,嘟囔道:“姐姐们看我作甚?”   黛玉两只手拉着陆清的手,求道:“好清儿,你再给我们多讲半刻西北如何,好不好?”   陆清从见到黛玉第一面起,就十分喜欢这个花颜月貌一身仙气的小姐姐。   一起长了这么大,越和黛玉在一起相处,陆清对黛玉的喜爱就越多上一分。   等过了半年英莲来了,家里又多了一位又漂亮性子又体贴的姐姐,还是和她一个进度能一起学习的。   所以每日陆清都会浮现这么一个念头:黛玉姐姐和英莲姐姐若是都我的亲姐姐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从小和两个姐姐一起长大了!   两个姐姐都想听西北的事儿,陆清有心想说,只是她从西北来的时候才虚岁八岁出头,实岁还不到七周岁,论起实实在在的记忆是不太多的。   再加上她在林府已经住了三年半还多,再有什么事儿也早就讲完了。   但无奈黛玉英莲都双眼发亮的看着她,陆清也不好在已经定亲的英莲姐姐耳边说自家哥哥。   她只好搜肠刮肚的讲了些小时候住的屋子什么样儿,院子里种了什么树,邻居怎么样,早餐吃什么等等。   黛玉英莲满足的听了一番,三个小姑娘到底平日作息太规律,躺了一会儿就困了,头挨着头就沉沉睡着了。   文皎从封氏这得了准信儿,又在廊下就着秋日的阳光微风睡了一觉,十分满足。   她一睁开眼,又觉得自己精神饱满,可以继续为了大燕稳定昌盛和林府繁荣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了。   文皎和封氏说了两句话,便要告辞。   封氏知道现在林府全府上下最忙的就是苏夫人了,也不多留,只说好了明日就送去点心,便把苏夫人送到门口。   送走了苏夫人,封氏回头看看一院子的金黄,她和英莲住了三年的屋子就静静立在那里,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盼着她还能看到英莲风光大嫁,了了她这一世最后的心愿。   封氏回了神,就叫丫头去厨房再支些面糖枣泥山药山楂各色花蜜等做点心的东西去。   等着丫头婆子们拿东西回来的功夫,封氏到屋里翻找了她和英莲的东西册子细看,心里计划着都要带什么东西。   今日就算是苏夫人的意思是不想带着英莲去甘州,她也要舍出这张老脸来求一求夫人。   就算是她自己不去,也要让英莲一直跟在苏夫人身边才是。   排除封氏看自家女儿越看越好的因素,英莲论起来也是闺秀姑娘中一等一出挑的人儿。   论起容貌才学性情,还有管家的能为和身子骨来,经过苏夫人和杨先生李先生葛先生教出来的人,能差吗?   京中就算是别府公候尚书之家,只怕也没有宫中出来的六品女官亲自教导课业。   封氏一页一页翻过册子,上头的东西全都是林家库房里抬出来的。   什么鸡翅木雕花玻璃山水屏风,再是什么自鸣钟穿衣镜,还有各样的衣料子……   封氏心中一声叹息,英莲差的,可不就是一个身份么。   同是干女儿,清儿到底还有亲哥哥争气给她撑腰,英莲却只能依靠苏夫人。   林总督和苏夫人这一去,往少了说也得三五年才能回来。   自己和英莲留在京中林府,吃穿用度自然不愁,没人交际在封氏看来都是小事。   可苏夫人又说林姑娘也要走,势必是要把教导姑娘们的先生也带走的。   英莲不跟着去,自己是能教她诗词歌赋还是弹琴吹箫?就算是教起管家理事为人交际来,自己说的也不如苏夫人教导的。   而且只怕到了成婚之期,苏夫人没有个为了干女儿就抛下丈夫亲闺女亲儿子就回京中来,给干女儿主持婚事的理儿。   就算都是远嫁,由苏夫人亲自盖上盖头送嫁,和在空荡荡没有主子的林府出阁,是完全不一样的。   更别说留在林府,到出阁之前三四年都见不着苏夫人,英莲和苏夫人的母女情分,算起来到今日满打满算也就三年多上一点儿。   这情分淡了暂且不说,万一昌二爷家里知道英莲留在京里没跟去,以为英莲失了势,再要退婚作践起来可如何是好?   不是封氏要把人往坏里想。实在是她亲身经历,连二三十年的夫妻都各自飞了。   就算是没退婚,英莲失了底气,这刚成婚没情分的小夫妻,又有公公婆婆压着,听说家里还有一位不知性情的小姑子,相处不来可怎么办?   紧紧跟着苏夫人,总不会错儿的。   封氏深深吐了一口气,看丫头婆子们拿着东西来了,放下册子就去做自己拿手的几样点心。   文皎倒是不知封氏心情,也不知道封氏忧虑之处。   若是她知道了,也只会说一句:“林满卫氏(林昌父母)真敢等林昌发达了就退婚,后果他们也得自己咽下去。”   她出了封氏院门儿,便匆匆的往园子里杨先生李先生住处赶去。   这么好的先生,若是不能跟着去,她到了西北再往哪儿寻摸去!   就算黛玉十八岁出阁,这还有六七年呢,难不成就不叫黛玉上学了?   所以文皎心里打了几遍腹稿,决定要尽力劝说杨先生李先生也跟着一起去。   杨先生李先生两个下了课,自然也有丫头们告诉了府里的喜事。   她两个自然也想到了若是黛玉跟着去了,自家是不是得跟着一起去。   毕竟林府每年拿四百两银子的年例,再加上日常用度四时节礼加起来七八百两的成本供奉着她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她们教导黛玉成才。   她们若不跟着去,在府里一年拿这么些银子,实在是难以心安呐。   两位先生一齐吃了午饭,李先生漱了口,慢悠悠的喝了口茶,问杨先生道:“你觉得苏夫人是会把玉儿带去,还是送到苏府去?”   杨先生舒舒服服倚在靠枕上,笑道:“你要问我,我觉得苏夫人十有八/九会把一家子女孩子都带去。”   李先生好奇道:“你怎么就这么有把握?清儿暂且不说,毕竟陆千户还在西北,葛娘子和清儿去一趟只当是回乡。”   “只是玉儿说起来也到了结亲的年纪,这几年正是出去交际的关键时候,若是走了,岂不白白耽误?”   “我看依夫人疼爱玉儿的劲儿,未必舍得玉儿这几年好时光都不在京中。”   杨先生笑道:“不然咱们两个打个赌如何?”   李先生也来了劲儿,直起身问她:“赌什么?”   杨先生笑得胸有成竹:“就赌夫人会不会带着玉儿去。若是一起带去,到走之前你日日弹五首曲子给我听,我要听什么曲子你弹什么。”   李先生看她底气十足,便笑道:“你这么有把握你不会输?先告诉我你的赌注是什么,我再说我赌不赌。”   杨先生想了一下,走到柜子前头,珍而重之的请出一把琵琶来,捧到李先生跟前,笑道:“我输了,就把你上次输给我的这把琵琶还你。我赢了,你就用它给我弹一个月的曲儿。”   李先生闭眼深深吸了几口气,睁开眼睛强装有底气道:“赌了!”   怕什么,虽然自己对苏夫人的了解不如杨先生,可万一是自己赢了呢!   赢了自然是好,就算是输了,也能日日碰上几回宝贝琵琶!   不亏!   等文皎迈进杨先生的房门,迎接她的就是两位先生如烛火般明亮的眼睛,晃得文皎险些一个趔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来啦~   我也想和三个小姑娘一样勤奋呜呜呜呜呜   二更下午六点,不见不散哦宝贝们嘿嘿嘿   感谢在2020-07-08 21:01:18~2020-07-09 03:1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笑嫣然 2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9章 确定   文皎赶紧稳住身形, 往玉梅手上一扶,笑道:“先生们怎么看我两眼放光,好像是狼看见肥羊一样?”   “哎呦, 若不是我知道两位先生不吃人肉, 我这可就要扭头跑了!”   林海调任升官,不管文皎到了哪儿,总要先受一遍恭贺。   等三人坐下,文皎再往两位先生面上看, 杨先生神色中透露着一股笃定, 而李先生眉眼之间却有些紧张。   杨先生和李先生与文皎都是老熟人了,文皎明白过来, 笑道:“两位先生又打赌了?这回可赌的是什么?”   杨先生神神秘秘一笑,道:“你先别管,只说你来是做什么的。”   文皎见这样也不多客气, 直接进入正题, 说了自己要带着黛玉和一家子女孩子都去西北,问两位先生有什么打算。   她话才说到“把黛玉英莲陆清都带去”,就看杨先生朝着李先生抛了个眼神, 李先生和杨先生对视了一眼之后紧紧闭了下眼睛。   文皎心里一边觉得好笑,这两位先生出了宫,怎么越来越和老小孩儿似的,一面装作没看见, 把话说完了。   杨先生笑道:“去, 怎么不去?我们这一辈子五十来年都在宫里,好容易出了宫能外头看看, 为什么不去?”   再看李先生也点头应是,文皎没想到两位先生答应得这么干脆, 准备好的话一句没说上。   她愣了一下,反而开始说起西北的不好来:“先生们真想好了?先不说路上颠簸,又是冬天,这车里呆上一个月定然没有在屋子里舒服。”   “等到了甘州,那边的冬日比京城还干冷,总督府屋子也不一定有这里住得宽敞……”   杨先生和李先生等她说完,笑道:“这有什么,难不成你到了那边有大花园子住,给我们住茅草破屋不成?一样都是房子,有个住的地方就是了。”   “不是总听见葛先生说,西北那边女子上街都不必戴帷帽?我们两个虽然老了,可现在见见世面也不晚。”   看两位先生都这么痛快,文皎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起身笑道:“那我可还得再去问问水嬷嬷卫嬷嬷,先生们想带什么人,或是带什么东西,都尽早收拾起来让人告诉玉雪玉梅就行,咱们十月二十一就要出门了。”   “十月初九之前,课还是照上,等十月十一就不用上课了,先生们也歇歇。”   看文皎带着人一会就走没影了,杨先生和李先生便上了台阶回屋子。   杨先生指着琵琶笑道:“愿赌服输,我现在就要听《汉宫秋月》,还不快快演奏?”   李先生长长叹了一口气,摇头痛心道:“愿赌服输愿赌服输,不就是弹一个月的曲儿。”   她抱起琵琶调了一会,边问林先生道:“你怎么就知道夫人一定会把女孩子们都带去?”   林先生叫小丫头们上茶,舒舒服服窝在榻上,捧着热茶笑道:“来了也有两年多,夫人是个什么性子你真没看出来?”   “外头自然是风刀霜剑,女孩子们成婚了再自在也没有在家里自在。”   “就在闺中这些时候,让她们多学些东西,多见识见识快活快活,往后想起来也觉得这一辈子没有白来。”   “再说了,以夫人疼爱玉儿的样子来看,她定然不会舍得让玉儿这几年都客居在别人家里。你看玉儿在家里何等威风,到了别人家中,再怎么样也得收敛些。”   “况且夫人是事事都要周全妥帖的。玉儿去了,清儿自不必说也去,只有英莲不去,岂不是让人心里多想?”   “所以我才说,夫人定会把三个女孩子都带去。”   李先生把手放在弦上,笑道:“你还真是夫人的知音。”   水嬷嬷和卫嬷嬷两位的屋子就在文皎正院的后罩房里,她们两位一个钻研医术,一个钻研食谱,时不时还能互相交流一番,身边还都有四个徒弟服侍,日子比在宫里自在多了。   她两个听了文皎来意,也都痛痛快快说要跟着去西北。   文皎又放下一桩心事,水嬷嬷的医术在儿科妇科上和御医们不分伯仲,且就住在自家,一有什么事儿不必费劲到外头去请太医。   卫嬷嬷在饮食上的研究也很深,文皎孕期生产后的菜单,和青玉两周岁之前的食谱,还有女孩子们养颜养身的秘方,都是卫嬷嬷的功劳。   她们两位可以说是林府健康的定海神针也差不多了。   如此一来,家里先生嬷嬷们都能跟着去,确定了要跟着去的人,文皎也好接着计划都带多少东西。   比如五个屋子用银霜炭和十个屋子用银霜炭相差就是两倍。更别说四位先生嬷嬷还要多带着二三十个徒弟下人,使费的东西也要往上添。   文皎把林明叫来,再和他对了一遍要带去的柴炭等物,想起一桩事来,和他商议道:“昌儿岭儿峰儿三个回乡去应试,若是昌儿中了,总要再来京中准备春闱。”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到,家里十月二十一就要出门,若他们到得晚了,家里门窗都锁着,冷锅冷灶,无人照顾,也不大好。”   “我想着正好你和白霜新婚燕尔……”   文皎看林明红了脸,眉梢眼角都是甜蜜,禁不住打趣一句道:“这就不好意思了,那今年元宵是谁非要求我放了白霜两个人逛去?”   这不仅林明更不好意思了,连玉梅听了都站不住脚,悄悄儿的溜了出去。   文皎和玉雪对视笑了一下,便继续说道:“你和白霜才成婚不到两个月,就别跟着去了,和陈嬷嬷一起留下来,好好守着家。”   “昌儿三个若是回来了,我也把他们的生活起居还有请先生等事都交给你。你这几天办完了柴炭的活儿,就多去林平跟前儿取取经。”   说完了,文皎还是没忍住又打趣了一句:“正好你们小两口儿自己在家,浓情蜜意过上两年,添个孩子,也算是我对你爹娘有个交代了。”   林明涨红着脸应下,匆匆告退下去了,路上又正好碰见林游冯渊两个。   林游叫住他问道:“海嫂子得不得空儿?”   林明努力镇定了一下心情,回道:“回二叔的话,夫人就在正院里呢。”   林游绕着他转悠了一圈,眯着眼咂咂嘴儿道:“你小子怎么春风满面,欲语还羞的,难道侄儿媳妇有了?”   林明先看看四周无人,大窘道:“没有的事儿!叔叔莫要乱说!”   林游悄声问他道:“你从夫人那过来,夫人让你跟着去,还是在家里留着?”   林明只说夫人让留下来看屋子,顺便等着昌儿等来。   林游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就知道是夫人的体贴,拍拍他的肩膀叮嘱道:“夫人好心留你在这,你也得好好守好门户才是。”   林明正色道:“叔叔放心。”   林游看时辰不早,也不多说了,只说过几日一起吃酒,便和冯渊匆匆往正院去了。   文皎正想叫他两个来呢,他两个倒是自己到了,也省了事儿,便直接说道:“京里的生意才有了起色,放着不管可惜了。”   “你们两个今年就先都留在京里,把这一摊子好好支起来再说。”   “明年若是还和今年一样干得好,冯渊,你留下接游儿的摊子。游儿,你明年秋日再往西北来,咱们商量怎么把在西北把生意做起来。”   林游冯渊都恭敬应是,两个人心中都决定明年定要干得比今年还好!   冯渊是为了明年能接林游二掌柜的班,也算是自己迈出了独自立业的第一步。   他和钟鸾成婚也有将近一年了,夫妻和睦生活顺遂,就是称一句“蜜里调油”也不为过。   就是冯渊一年有半年都在外头跑,钟鸾一个在家里呆着,幸好还能和林府的嬷嬷们偶然串个门解解闷儿,不至于长日无聊。   冯渊深知他能在京中娶妻成家立业,走上正途,全是靠着苏夫人的一念善心。   现在还在他和林府的五年契书之期内,他也就只能多干些,给林府多赚些钱报答恩德了。   林游则是为了他未过门的媳妇。玉梅可是要跟着夫人一起去西北的!   万一明年干不好,夫人不让他在西北做生意,可不是又有一年见不着玉梅了……   文皎这里事儿还有一大堆,吩咐完了就让他两个自便。   林游给玉梅使了个眼色,玉梅羞红了脸跺脚不看他,林游嘿嘿一笑,上前一步道:“那海嫂子……”   文皎看他一眼,指了指桌子上堆成小山的账册,林游立时意会,赶紧行了个礼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游:怎么就我娶媳妇这么难……   女主:年纪轻轻没到二十想什么成婚!干活!   盘点一下去西北的人有:   1.林海文皎黛玉青玉一家四口。   2.葛先生陆清母女。葛先生是黛玉的习武先生,还会教一段时间青玉,并且在西北还有俩儿子,算是回乡。   3.林先生李先生水嬷嬷卫嬷嬷,是林府/雇佣的/高级家庭教师/家庭医生/营养学家。   文皎问一声愿不愿意,是因为文皎尊重每个人自己的意愿,不想强逼着人去。如果先生嬷嬷们不愿意,京中自然也有别的人家争相供奉的。   4.封氏英莲母女。去的理由文中已经说完了,不赘述了。   明天一更还是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哦~   感谢在2020-07-09 03:14:02~2020-07-09 18:0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590884 5瓶;evaa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0章 姐弟   玉梅没和林游会成面, 心底虽有些遗憾,但也只是一会,便全身心的投入到帮夫人理事上来。   毕竟夫人手上这么多活儿, 自己不能偷懒躲闲儿。   要说这个时间, 又是这么着急的要赴外任确实比较尴尬。京郊小庄子上的东西还好说,距离近,一两个时辰就到了,传话也十分方便, 东西可以直接供到府上, 或是卖钱。   南边几个大庄子这两年都是九月末十月初就动身往京里走,十一月里正好把东西和银子送到京里, 再返回去过年。   今年并没提前派人去告诉把东西往西北送去,庄子上的人若是还把东西往京里送来,等送到的时候, 府上人早都走了。   若现在派人路上截着让他们改道, 能不能正好碰见还是两说,等到了西北只怕已经过年。   文皎思量半日,终究还是叫了林平打点八个庄头认识的妥当人, 带着手信明日就出门,去路上带着庄子上的人直接改道一齐到甘州去。   毕竟家里一年的米面柴炭大部分都是靠庄子上年末进上。到甘州人生地不熟,又是临近过年,还是得让林府到甘州的第一个年过得满足热闹些才是。   这一忙就忙到了亥初。林海下午也未回来, 是文皎黛玉青玉三个一起吃的晚饭。   青玉长了两岁零两个月, 能走能跑能跳,都十分稳当。   别的孩子学走学跑, 总会有些着急,不精心看着就会摔倒。   可青玉自摔了一次之后, 捂着小屁·股瘪了半天的嘴儿,便长了记性,竟然再没摔过。   文皎觉得林海黛玉和青玉,都是老天派来补偿她穿越到这个落后的社会的。   怎么他们爷三个都这么可爱。   现在天气不热了,文皎也不怕把孩子晒坏,上午自己去上课的时候,便让陈嬷嬷带着青玉在院子里玩球跑跳。   上午疯玩一上午,中午吃了饭,再午睡长长的半个多时辰,起来之后便来到文皎正房,乖乖坐在文皎身边,自己玩屋子里能玩的游戏。   若是文皎下午事少,林海又回来得晚,文皎还会带着青玉去葛先生处两个人一起锻炼一番。   等林海回来,惯例是要亲自教青玉读书习字的。吃了晚饭,还会和文皎黛玉探讨一番先生们今日讲的课程。   今日林海回来得晚,文皎黛玉吃了饭,拉着青玉在地上从东侧间慢慢走到西侧间来回溜达几圈消食。   黛玉看西侧间案上上堆得满满的各样账册还有纸笔,伸手拿了一张起来看,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写着各样要带去的东西。   再拿起来一张,便是家里扫洒上的人名儿,圈起来的是要带去的,间或还有小字注释着某某缘故不带去。   黛玉看短短不到一天,文皎就干了许多事情,不知还有多少未干完的活,便问道:“娘,不如明日我也来帮你的忙?”   文皎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来,上头写着的是搬家之前要做的各样事宜,一一指给她道:“这些是今日吩咐下去的,这是等听回复的日子,这些是过两日要做的……”   桩桩件件说完,文皎把纸又折起来收到袖子里,笑道:“你尽管上学去罢,娘心里都有数的。”   青玉在地上等了半日,看他娘和他姐姐说完了话,便一手拉着一个人的裙子,轻轻拽一拽,看娘和姐姐都低头看他,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儿,说:“说完话,该接着走了。”   过了两周岁,青玉脸上的肉慢慢消下去了些,虽然还是肉嘟嘟的喜人,却也显出些分明的五官来。   嘴巴鼻子和脸型看出来都像林海,端正大气。林海容貌上的最勾人之处在于他那双桃花眼,看像文皎的时候含情脉脉,每次都把文皎的魂儿都勾没了。   青玉虽然没继承他爹的眼睛,却也能看出来长大后容颜也绝对是一等一的俊美。   眉毛和眼睛是随了文皎,不笑的时候清清冷冷,但只要稍稍露出些笑意,便让人感觉春风拂面。   更别说青玉这孩子性子极好,见人就笑,见了最喜欢的爹爹娘亲和姐姐,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文皎和黛玉都被青玉笑得一个晃神,黛玉弯下腰把青玉捞起来就是一个举高高,文皎瞅着空儿就在青玉脸上香了一口,逗得青玉在空中手舞足蹈。   黛玉这三四年习武可不是白练,青玉也有个将近三十斤,手脚还十分有劲儿,黛玉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竟然稳稳的把青玉放下又举高高了四五个来回儿,大气都没喘。   虽然黛玉不累,但想着青玉毕竟刚吃了饭,玩了一会就把他放下,母女三个又走了两圈。   青玉边走嘴里边叽叽咕咕个不听,一会儿说:“我今天踢球踢进去了五个呢!”一边说还把一只手拿出来,比了五个手指头。   一会儿又指着时辰钟问道:“都已经快要戌时了,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文皎耐心解释道:“爹爹被皇上留下来办事儿了,所以今天才晚回来。”   青玉又问:“我听说爹爹升官了,咱们家要搬去……搬去‘西北’了?升官我知道,就是爹爹变得更厉害了。可是,西北又在哪?”   这回是黛玉回答青玉的问题:“你还记得东南西北吗?”   青玉点点头儿,大声说道:“记得!”   黛玉夸道:“青玉真棒!那去‘西北’,说的就是我们要去现在家里西边和北边的一个地方,就是爹爹升官要去的地方。”   青玉把黛玉的话消化吸收了一会,又问:“那青玉去不去?”   文皎摸一摸青玉的小秃头,笑道:“去呀,娘也去,姐姐也去,爹爹也去,青玉也去,咱们一家人都去。”   青玉喜笑颜开,可没过一会,笑意就收了起来,低声道:“可是我听见陈嬷嬷说,她不去。”   陈嬷嬷虽然只在青玉身边几个月,可她照顾青玉无微不至,事事妥帖,青玉虽小,也知道谁是真心待自己好。   今天他看见白露姐姐来了,和陈嬷嬷说了几句话,就一直留在自己屋子里,陈嬷嬷还给白露姐姐讲了好多怎么照顾自己。   青玉看了她们两个半天,等白露姐姐出去的时候,他悄悄叫了陈嬷嬷过来,问她:“陈嬷嬷,为什么白露姐姐不在娘身边,要过来照顾我了呀?白露姐姐来了,陈嬷嬷要去哪儿?”   陈嬷嬷心里一酸,刚想说两句话哄他,可她知道青玉少爷是个最聪明的,夫人又千叮咛万嘱咐过,少爷若是有问题要问,不许随便拿哄孩子的话敷衍过去。   她只好想了一想,拿实话告诉青玉道:“因为老爷升了官,全家要往西北去,嬷嬷不去,所以夫人派白露姐姐来照顾你。”   青玉瘪了嘴儿,抱住陈嬷嬷的胳膊问道:“陈嬷嬷为什么不去?”   陈嬷嬷心里也十分感慨,仍是实话告诉他道:“嬷嬷老了,去不动了,留下来看家。白露姐姐不是也很好?一定比嬷嬷能把青玉照顾得更好。”   青玉住了嘴不问,把这件事在心里闷闷的憋了一天。   他本来想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就问娘,可娘中午不在家,姐姐也不在家,是他自己吃的。   他又想着下午再问娘,可娘一个下午屋子里来人进进出出,娘和姐姐们手上不停的翻书,嘴上不停的说话。   青玉是个乖孩子,知道娘有事忙,也憋住了没问。   他又想着吃晚饭之前问,可是他一见了姐姐,太高兴了,就把要问的事儿忘了……   看青玉这么舍不得陈嬷嬷,文皎心里微微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但这也能看出来陈嬷嬷到底对青玉有多尽心,孩子大了,懂得舍不得人了,又叫文皎心里涌起一丝欣慰。   正好又到了东侧间,黛玉把青玉抱到炕上坐好,文皎黛玉也都坐到炕上。   青玉低着头噘着嘴,小手抓着衣襟,看文皎坐在对面,悄悄抬起头看了文皎依言,又迅速的低下。   文皎和黛玉相视一笑,用两只手捧住青玉的小肥脸,柔声问道:“青玉为什么不高兴呀?是因为陈嬷嬷不跟着一起去吗?”   青玉闷闷的点点头。   文皎又问他道:“那青玉问过陈嬷嬷,她为什么不去吗?”   青玉小声说道:“陈嬷嬷说,说她年纪大了,走不动了。”   文皎心里有了数,慢慢给他解释道:“是呀,咱们去西北路上要走很远很远,万一把陈嬷嬷累病了,陈嬷嬷是不是就要难受了?”   青玉点点头。   文皎继续说道:“青玉,姐姐,娘亲和爹爹,咱们四个是一家人,对不对?”   “如果爹和娘两个人走了,不带着姐姐和青玉,姐姐和青玉是不是都要难过了?”   青玉一下就哭了出来,手上拽着黛玉,身子扑到文皎怀里,哭得抽抽噎噎的说:“娘不要不带着我,娘不要不带着姐姐!”   黛玉心疼坏了,摇着青玉的手哄道:“娘说是如果,如果,没说不带青玉,青玉知道如果是假的,是不是?”   青玉哭了一会止了泪,还在那打嗝儿呢。   文皎本来被青玉哭得心酸,现在看青玉在那自己给自己擦眼泪,还边擦边打嗝儿,忍不住背过去偷偷笑了一下。   黛玉发现了文皎的小动作,嗔怪的看了一眼文皎,做个口型道:“娘……”也忍不住偷偷笑了。   看青玉好了,文皎又开始给青玉讲道理:“青玉离开爹娘会难过,陈嬷嬷家里也有个女儿,她离开陈嬷嬷也会难过的呀,对不对?”   青玉一边吸气一边点头,哼哼着说道:“我知道了,呜呜呜呜,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希望每一个小宝宝都是青玉这样的天使宝宝!   下辈子想做黛玉的弟弟妹妹,被黛玉举高高嘤嘤嘤。   感谢在2020-07-09 18:01:32~2020-07-10 11:5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蛀书虫子 10瓶;鱼非鱼、鹅鹅鹅、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1章 花脸   看青玉哭完了, 文皎命人打水来,索性直接让青玉刷牙洗脸。   青玉自己拿热毛巾慢慢擦干净了脸,又把手心朝上, 看文皎往他手心里放了一小块羊油膏, 又自己一点一点点在脸上,涂抹均匀。   黛玉看青玉抹完了脂膏放下手,又检查了一遍看青玉抹得匀不匀。现在天冷了,不好好抹羊油膏, 脸可是会冻皴的。   趁机摸了几把青玉的小脸, 黛玉抬头看看时辰已经过了戌时一刻(晚上七点十五分),父亲仍未回来, 便吩咐丫头道:“去告诉莲姐姐和清妹妹,我今日晚间在娘这,不去和她们一起玩了, 请她们不必等我。”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丫头答应着去了, 黛玉便笑道:“我来教青玉读书写字,娘尽管忙去,不必挂怀我们。”   青玉也点点头, 和文皎说道:“青玉会乖乖听姐姐话的。”   文皎被孩子们做主也不是一回两回,母女三个便又说说笑笑来到西侧间里,文皎自坐在地上案前写写圈圈,黛玉便和青玉坐在临窗榻上, 拿了书本笔墨, 先是读书,后黛玉把着青玉的手, 一个一个写起字来。   玉雪玉梅怕夫人小姐少爷伤了眼睛,在西侧间点了十数盏灯, 照得十分亮堂。   青玉毕竟人小力薄,又是才学写字,掌控不好笔力。有黛玉把着手还好,黛玉放了手让他自写,那一个大字险些把纸都撑破了。   姐弟两个写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字,竟然用了三四十张纸,放在塌上厚厚的一叠儿。   文皎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对这些浑然不知。   直到外头人报:“老爷回来了。”文皎回过神来,先是发现屋里丫头都在掩嘴偷笑,紧接着就发现黛玉青玉脸上身上全都是墨点子。   文皎定睛看清楚后,想说两句什么,话到了嘴边变成:“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黛玉和青玉看娘看着自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姐弟两个免不得互相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紧接着满屋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娘三个都笑得肚子痛,谁也没想起来出去迎一迎今日刚升了官的林海。   林海才在内院甬路上走了一半,就听见正房里妻女们笑得开心,心里面压着的石头松了些,不禁更加快了脚步。   他独个进了门,看堂屋里没人迎他,只有丫头们站着,西侧间里笑声不断,拿热毛巾擦了脸手,就自掀帘子进了屋,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带了笑意:“你们这是笑什么呢?”   屋里的丫头们都连声行礼叫人,文皎也反应过来,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走两步跑到林海身边,揉一揉笑酸了的脸,指着黛玉青玉笑道:“你看这两个孩子!”   黛玉不好意思起来,也没下榻请安,只把身子扭到里边。青玉倒是满脸满身满手墨点子,就在那里坐着,嘿嘿嘿的傻笑。   文皎知道姑娘大了,面皮儿薄,便和林海笑道:“请老爷先把青玉抱到东屋去,收拾收拾,洗个脸换身衣服。”   林海进来看到青玉,也是一通笑,觉得身上十分痛快,伸长了手把着青玉的腰把他拿了起来,还晃一晃他,逗得青玉尖叫连连。   看林海出去了,文皎这才命人给大小姐打水来。   兰香锦香在黛玉身上溅到第一个墨点儿的时候,就回去拿了一身衣服过来。   文皎看黛玉低着头不好意思,拼命忍住不笑,亲自把她身子掰过来,给她挽了袖子,一面心中遗憾为什么这时候没有照相机。   能把黛玉青玉一起犯傻的样子照下来,等他们大了慢慢看多好!   黛玉低着头,才要把手放进水盆里,忽地又抬头捂着脸,声音从手指缝里露出来:“娘,让人给我拿个镜子。”   文皎忍不住从鼻子里喷出一声笑,早有丫头听了话拿了一面靶镜放到黛玉手上。   黛玉抖一抖胳膊让袖子再掉下来些,一只手拿袖子挡着脸,一只手接过镜子,又回身照了一下。   然后屋子里的空气又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林海在东侧间都帮青玉换过一整身衣服,又把墨汁都洗掉了,听见西侧间里还是笑声不断,对着青玉叹道:“看你娘和你姐姐,把咱们爷俩就丢在这屋了。”   青玉抓住林海的手不依,瞪大眼睛道:“我要告诉娘和姐姐!你说她们坏话了!”   林海赶紧承认错误:“爹不好,爹瞎说的。”   青玉满意的点点头,紧接着在林海怀里打了好几个哈欠。   林海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将近亥初(晚上九点),这一通折腾,现在已经是亥初二刻(晚上九点半),早过了青玉该睡觉的时辰。   青玉嘴里还念叨着“等娘亲姐姐”,可眼皮却好像粘住了似的,一合上便睁不开了。   林海亲自抱着青玉到了东厢房,看青玉睡熟了,方转身再往正房来。   看见白露也在青玉屋里,林海免不得问了一声,听见是文皎把他调到青玉房里,林海点了点头。   文皎黛玉又笑了一会,黛玉才洗了脸换了衣裳。文皎见时辰钟已经走到亥时三刻,赶紧催到:“快回去睡觉罢,小心明天起不来没精神。”   黛玉也边穿衣服边打了好几个哈欠,听文皎说的应了一声,又往东侧间来和林海说了一声:“爹爹,我回去了。”便在丫头婆子们的簇拥下赶紧回去自己院子。   孩子们睡的睡,回屋子的回屋子,文皎感觉院子里一下就冷清了许多。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明星稀,秋日的凉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十分舒服。呼出的气结成薄薄的雾,瞬间便消散在空气中。   林海轻声笑道:“快到冬天了。”   两个人牵着手,慢慢进了屋子。虽然时辰晚了,却都不着急睡觉,慢慢的洗漱更衣,然后一同躺在床上。   都躺在床上了,文皎才想起来问了一句:“你今日在宫里吃得怎么样?现在饿不饿?我还吩咐厨房给你留了几样你爱吃的菜呢。”   林海笑道:“跟着圣上吃的御膳,虽然嘴里吃不出滋味,但好歹也把肚子填饱了。”   文皎想到皇上一贯行事,放下心来,又躺回林海怀里,开始一件一件和他说自己近日办的事儿。   林海听完了笑道:“样样都好,夫人今日在家辛苦了。”   文皎往床上一趴,撒娇道:“可不是么,今天光是为了润嗓子,我都喝了四壶茶了。知道我辛苦,还不快给我捏捏背。”   林海在男人太监堆里呆了一整天,脑子里塞满了什么家国大义,工作任务,敌国情报。   在紫宸殿御前,又一丝都马虎不得,精神紧绷了整整一天六七个时辰。   本来林海下马的时候,想的是回到屋里倒头就睡。但一听见文皎和孩子们的笑,他就觉得精神又回来了些。   他自己看着青玉的小花脸也笑了一通,现在又听见文皎絮絮叨叨说了半日的话,觉得心里竟然十分宁静,便依言给文皎捏了腰背。   文皎生下青玉也有两年多了,身材皮肤早就恢复如初,腰肢儿还是那么的纤细,不盈一握。   林海按着按着,就觉得身上起了火,手也不安分起来。   文皎自然有所感觉,翻过身来拿食指尖顶着林海的鼻子,嗔他道:“怎么不好好捏背,你手做什么呢。”   林海低头看下去,文皎的指甲水葱儿一样,十指芊芊,细腻得发光。沿着手指再往下,白·嫩的手臂藏在玫瑰色的睡衣里,里头风光无限。   他禁不住拉着文皎的手腕,就把她拉到怀里,感受到温香软玉,对着文皎红润的嘴唇吻了下去。   荒唐了也有半个时辰,文皎撑着看到时辰已经将近子初(晚上十一点),想想明日还是寅时起来,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儿,恨得锤了林海一下。   林海手上轻柔的帮文皎擦身,挨了这一下也不恼,哄道:“明日你尽管睡,我不叫你。”   文皎又困又累,快睁不开眼睛了,还不忘问他:“那你明日难道不去衙门了?”   林海把毛巾往架子上一搁,自己也上了床,钻进被窝搂住文皎哄道:“明日我不忙,赵尚书对刑部的事都甚熟,交接甚是容易的。”   文皎哼哼两声道:“谁管你呢。就是明儿把你忙成陀螺,也是你自作自受。”   秋试赶在桂花落尽之前放了榜。   到了放榜之日,林昌早早就在金陵贡院门口等着,期待自己榜上有名。   三年前他过了院试,虽然不是一等的禀生,国家不给发放钱粮,却也是正正经经的秀才,可以见官不跪。   当时一同考中的同年里,与他年纪相差不多同为十几岁的,也就只有不到十个,还都是官家子弟。   再加上回家之后父母族人不住嘴的赞扬,又被族长叔叔选出来带去京中教养,林昌自然心中生出些傲气来。   虽然还不至于以为自己是文曲星降世,却也以为自己往后自然是举人进士一路顺遂,不在话下。   可被林海和请来的先生教导了三年,林昌也明白过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今年他回乡应试之前,海叔叔说他要中举人不难,只是名次未必见得多高。   林昌再明白过来道理,到底从小便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今年才十七岁,又有些少年人的傲气。   他心底虽承认海叔叔之言必定中肯,却还是有些不大甘心,不但路上坐船时日日苦读,连上场的前一日也没歇着。   放榜了。   人声鼎沸,林昌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先紧着从第一行看起,找有无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婉燕的小男朋友梅真也是这一科。   今天也是玩具车,遥控车,隐形车,没车的一天……   好吧其实我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从来都没说林昌的天赋特别高啊,而且早在他出场第一次就说了他“其中一位平辈弟妹卫氏家中的长子林昌,和潘梅婷的哥哥潘梅真一样也是十四岁,今年春天刚中了秀才。虽然不是一等禀生,但也算是年少有为。”   为啥大家都以为他会高中探花啊QAQ。   感谢在2020-07-10 11:51:50~2020-07-10 17:5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老师的红姐 20瓶;扬阿漾 2瓶;evaa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2章 中举   林昌一行一行看下去。   第一行是解元和亚元, 自然并不是林昌的名字。   第二行经魁三人亚魁一人,没有。   第三行第七到第十六,没有。   第四行十七到二十六, 没有。   直到林昌看到第六行末尾, 才找到自己的名字。   第四十六名,林昌。   乡试全国共取一千二百人,十八省两海按照人口多寡分配名额。   最多如江苏安徽,各有一百三十个和一百一十个名额, 少的如青海, 只有十个名额。(注1)   而取进士是全国参考举子中取一百到三百人不等。这两年朝中各地都缺人,想来最少也要取二百多人。   江苏等地一向是教育发达大省。林昌得中江苏四十六名, 名次虽然看上去不高,但他只要按照这个水平在会试殿试上发挥,中个三甲进士还是有个六七成的把握。   若是发挥超常, 二甲也有可能稍微摸上一摸。   林昌爹娘林满和卫氏本来指望着孩子十年之内能中举, 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谁知道到了京中学了三年,十七岁就中了举人!   林昌虽然对这个名次不甚满意,可林昌家里人都要高兴疯了!林府族人们不管心里怎么想, 面上都是喜气洋洋上门贺喜,见人就谈论一番。   往举人老爷们家里报信的差役可比林昌走得快,林满和卫氏听见“林昌老爷中了举人”之语,险些没晕过去。   林满两口子拿了足有十两银子赏来送信的人, 且不仅族中各家都送来重礼, 两三日之内,连知府县令和苏州城内并周边各县的员外老爷们等, 都派人送来厚厚的贺礼。   那些来的人打听到十七岁举人老爷林昌,是京中刑部林尚书(注2)家的族侄, 还已经与尚书夫人的干女儿定亲,倒是打消了拉拢联姻之心。   但听说林老爷的亲妹妹今年才十二岁,还未定亲,那官媒险些要把林昌家的门槛儿都踏破了。   卫氏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她自家也是是富农之女,虽然识得几个字,却也只够看看账本的。   她和林满两口子往日也不曾踏出过苏州地界,活了四十一年,除了自家族长外,见过最大的官就只有县令。   可现在来的官媒,一个一个要给杏儿说的都是什么员外家的嫡子,还有什么知州家的次子。   那些做媒的都是舌灿莲花之人,把这些子弟夸奖得花团锦簇,又奉承卫氏,把她哄得飘飘然。   好歹卫氏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没有满口答应下来,只说姑娘还小,不着急,也要等儿子回来商议。   林昌本来就对自己的名次不甚满意,心中憋着一股气,专等这几个月再认真苦读,好会试殿试之前更进益些。   等他见到爹娘,他爹娘就开始兴致勃勃的说这道那,什么祖坟冒青烟啦,谁谁家都羡慕啦,杏儿又有什么好人家来求娶啦等等,心里更是烦闷,又不好扫他爹娘的兴,只在鼻孔里出气。   可等他到了家中,看见家里堆了各样的金银礼品,终于变色问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回事?”   卫氏听见问,更是满面的喜意,笑得眼角皱纹都挤在一起道:“乖儿,你中了举人之后,那些官老爷员外们,都往咱们家里送了好多东西。”   她又眉飞色舞的一个一个指给林昌看:“那些绸缎布匹都是梁员外家送来的,外还送了咱们家五十两银子。那些是王同知家里送来的,他家里人还带了一百银子来,不愧是官老爷,出手就是大方……”   山东济南,潘梅真也在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五经魁。   潘梅真脑海中一片空白,双唇颤抖,直到和他一起来的李家子弟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身上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满脸是泪。   李家一同来的子弟把他从人群里拽出来,“啧”了一声,从自己袖子里拿了帕子丢给他,潘梅真赶紧擦了泪水,谢道:“多谢二表兄。”   被潘梅真称作二表兄的,是前任江西李巡抚之嫡孙,名叫李明诚。   李巡抚乃是山东人士,现已致仕,共生育了五子一女。李明诚正是其嫡长子,现任正三品四川提刑按察使李按察使李德润的儿子,今年十八岁。   而潘梅真之母李夫人,便是李巡抚三庶弟之长女,按着辈分,李夫人应称呼李巡抚为二伯,潘梅真该称呼李巡抚二伯公。   潘有德受贿问罪,亲家出事便无情无义退婚的事已经在苏杭一带传扬开来。   潘梅真是一等的禀生,虽金陵书院呆不得了,但若是到京中国子监去试一试,也大有可能考中。   可连金陵书院都有风言风语,何况国子监还有世家子弟,万一再有以潘有德之事鄙视排挤潘梅真的,让潘梅真无法安生学习,岂不是得不偿失?   因此李夫人和潘梅真商量过之后,便给已经退休致仕,在家养老教孙的李巡抚去了信,说想让梅真得到大伯亲身教导云云。   李巡抚虽没做过总督尚书,却也曾是一地封疆大史,官至从二品,自然知道“雪中送炭”,和家族想要繁荣昌盛下去,就要多多帮扶下面子弟的道理。   况且李夫人之亲父虽不大出息,只中了个举人,官至从六品就致仕了,却一向尊敬嫡母嫡兄,分家之后四时节礼一次不落,时时都对嫡母有所孝敬。   李夫人成婚后,也年年皆有年礼送过去。潘梅真十四岁就得中一等禀生,也着实出息。   再加上潘梅真和他老爹不大一样,也算是有情有义,李巡抚对这个侄女和外侄孙印象都不错,也不担心养出白眼狼来。   等李夫人和潘梅真回到老家,李巡抚便安排潘梅真和自家亲孙李明诚兄弟几个一同学习,亲身教导。   今年乡试,正好李家子弟中李明诚今年也要下场一试,二人正好同行。   这李明诚也是李家这一辈中最聪慧之人,十五岁上就中了秀才,只是有些恃才傲物的怠惰。   可潘梅真来了之后,虽年岁比他小一岁,可学识上却相差无几。   且潘梅真日日起得比他早,睡得比他晚,课业做得比他积极,得的夸奖也比他多。   一次两次还好,潘梅真被夸得多了,李明诚心里也不服气起来,把他吊儿郎当的样子都收起,铆足了劲儿要和这个表弟争个高下。   一来二去,两个人倒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在。李明诚也打听到了潘梅真如此拼命要考中的原因,心中也生出三分敬服。   可敬服归敬服,看到潘梅真知道自己中了,哭得和个傻子似的样儿,李明诚手里递了帕子,嘴上还要嘴贱两句:“我说表弟,不就是中了举人,你就哭得这样,这要是明年中了进士,你是不是得晕过去啊?”   旁边有没中的秀才,心里正不痛快呢,在旁边听见李明诚这话,不禁出言讥讽道:“不知尊兄弟都中了第几名,便言之凿凿明年必中进士?”   李明诚斜着眼睛从上到下看了他一遍,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穿一身蓝衣,面带不忿之人,轻轻笑了一声道:“在下不才,中了第三,我这兄弟也不成器,只中了第五。不知兄台高中第几?可有把握明年榜上有名?”   那诘问之人哑口无言,他本就没中,现在听见问,更是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可恰是旁边也有没中举之人,心里也正不痛快呢。   他倒是没听见前头的话,只听见李明诚说什么“只中了第五”之语,便帮腔不忿道:“就算是尊兄弟名次高,也不该如此得意忘形。”   “六一居士(欧阳修)有云‘满招损,谦受益’,就算是兄台高中经魁,也该自谦些,免得月满则亏,往后害了自己。”   李明诚看这个路人还来劲儿了,冷笑一声,打算好好嘲讽他们两句。   话还没出口,他就看见潘梅真迈了一步向前,稍稍站在他前面,朗声笑道:“兄台既知古人之话,想必博览群书,也熟知孔圣人之言。”   “圣人有云‘非礼勿言’,在下表兄见在下中了,在下心情过于激动,出言安抚鼓励,只是在下兄弟之间的事,与这位蓝衣兄台本无关。”   “可先是这位蓝衣兄台语带讥讽,又是兄台出言相嘲,言语之间似乎是巴不得我们兄弟不中。”   “我兄弟二人并无得罪蓝衣兄台之处,名次也是据实相告,两位兄台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说是家兄得意忘形呢?”   李明诚把手搭在潘梅真肩膀上,朝那两个已经满脸通红的人笑道:“我这兄弟虽然不出息,也是考了第五经魁,就是因为熟读圣人之言,知行合一。”   “盼着二位兄台回去也多读读圣人之书,把心胸宽阔些,中不中举倒不重要,只别看了人家中就心生嫉妒,把自己气出病来就不好了。”   “哦,还有以后帮腔之前最好问问事情端底,兄台往后若养成了断章取义的习惯,拔刀相助别折了刀才是。”   说完,李明诚又扭头对潘梅真说:“为兄往日总是教导你,这说世上之大无奇不有,你还不信。”   潘梅真摇头叹气道:“今日弟得以见识,方信兄长之言。往日不信兄长,都是弟之过。”   这表兄弟两个一唱一和,把那两个找事儿的气了个仰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两个见此也不再多说,一齐来了个惋惜的注视摇头叹气,假做惋惜不已,便转身离去。   看行得远了,李明诚把手往潘梅真肩上又是一搭,奇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中了举人,你怎么和变了一个人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注1:人口比例参照了清朝中期各省人口数量。   注2:林海调任总督的消息这时候还没传到苏州。   恭喜林昌老爷和潘梅真老爷!还有可爱的表兄李明诚老爷!(我好喜欢李表哥李明诚!我要给他找个好CP嘿嘿嘿)   给大家稍微捋一下~   黛玉在扬州认识了三个好朋友:   潘有德(先扬州知府,妻子李夫人,李巡抚家的侄女)家的【潘梅婷】。   张志哲(先扬州同知,现任吏部尚书的族人,妻子冯夫人,冯紫英的亲姑姑)家的【张婉燕】和【张婉贝】。   潘梅婷的哥哥潘梅真十四岁就中了一等秀才,与张婉燕定亲。这时候黛玉8岁,潘梅婷11,潘梅真14,张婉燕12,张婉贝6。林海升任刑部尚书回京。   同年秋,潘有德逼迫潘梅婷参选公主郡主伴读,第二年春日潘梅婷得选苏皇后嫡女二公主伴读。黛玉9岁。   黛玉9岁秋,张志哲被污入狱,潘有德退婚,张婉燕因此到宫中选女官,黛玉10岁那年春日被选入尚食局司药属。   现在潘有德孤身一人在岭南做知州,张志哲带着冯夫人和儿子张永伦,小女儿张婉贝在甘肃镇原州做知州。   今年黛玉(陆清)11,潘梅婷(薛宝钗甄英莲)14,潘梅真17,张婉燕15,张婉贝9,张永伦12。   柳湘莲18,林昌陆大郎(陆溶)17,冯紫英16,太子9,二公主7。   二更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0-07-10 17:59:43~2020-07-11 01:4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Ina 10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3章 家人   潘梅真回到山东这一年多, 几乎没有一日歇息。   他日日都五更起夜半睡,就是想着这一科得中,能尽早为官, 为母亲妹妹撑起门楣, 也让婉燕出宫之后看到他的决心,安心与他成婚。   今日看到得中第五,潘梅真知道若是不出意外,明年会试殿试放榜, 也定有他一个名字在。   他才刚痛哭一场, 只觉得身心舒畅,脑内清明, 第一次在李明诚面前重又显露出少年人的锋芒来。   李明诚啧啧称奇,等回了家,免不得把这事和家人说了几句:“本来以为梅表弟是个闷葫芦, 没想到还有如此锋芒毕露的时候。”   这事又很快传到李巡抚耳朵里。   本来李巡抚正因家中两个子弟都中了, 还都是经魁,心情十分舒畅,见着李明诚也不似往日似的总要沉着脸让他沉稳些。   可李明诚才得了两日祖父的好脸色, 便因为这事被李巡抚叫到屋子里,虎着脸说他道:“你怎么又在外头得意忘形!还把你表弟也带累坏了!”   李明诚心里直恨自己嘴贱!   本来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家里仆从都不在旁边,只有他自己和潘梅真知道此事。   潘梅真从来不是个多嘴的, 回到家里又成了闷葫芦样儿, 自己若是不说,祖父怎么会知道此事!   李巡抚看着李明诚低头悔恨的样儿, 还不知道自己孙子心里想的什么?   他吹胡子瞪眼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就算你不说,这事我早晚也知道!”   “你告诉我, 大庭广众之下,大言不惭说明年中了进士如何如何,我往日教你的谦虚谨慎,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还有,被你说的那两位学子,就算今年没中,未必往后年年不中!”   “这两个人也不像是心宽的,若是人家从此记恨上你们,往后官场上碰见,下阴招使绊子,以你这四处漏风的性子,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李明诚看祖父的念叨大法又发功了,赶紧凝神屏气,装作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   李巡抚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看底下孙子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儿,乖乖认错,往后不改,也懒怠再说了。   他坐下喝了口茶,问道:“不过你和梅真中了这个名次,确实要中进士不是难事。是不是一甲或是庶吉士,得看‘命’‘运’二字,若只是普通进士,你可想好了往后到何处为官?”   李明诚认真答道:“回祖父,若入不得翰林,孙子打算去陕甘一带。”   “瓦剌欺人太甚,孙子不是武将,不能杀敌为裴总督报仇。但做好一地父母官,让边疆百姓安居乐业,大军粮草不愁,也是孙子力所能及可以为国效力之事。”   李明诚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梅真表弟也是和孙子一样打算。”   李巡抚眼中流露出赞扬的神色,点头叹道:“你和梅真能有此心,倒是不辱没了咱们家的门楣。”   “你现在去把梅真也找来,从今日起我日日给你们亲自上课。省得明年落了第,想起来今日说的丢人。”   李明诚恭敬应了一声,低着头转身才出了门,就一路飞奔去找潘梅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祖父老人家要亲自上课了,还不快来!   潘梅真才听说了李二表哥被伯公叫去挨骂,心里正而愧疚呢,才要出门去伯公那里,想着为二表哥辩解几句。   恰是才出了门,李明诚就到了。他见了李明诚,赶紧做个揖赔罪道:“都是弟弟不好,一时意气,倒是带累了哥哥挨骂。”   李明诚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儿,赶紧拉着他的手,一面疾行一面说道:“嗨,这有什么,我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挨了祖父几百回说,早都习惯了。”   “再说了,这事儿全是那两个人嘴贱,我自己也没注意,你是帮我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潘梅真一面快走两步赶上,一面道:“终究是弟弟大庭广众之下失态,才让哥哥为我出头……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李明诚一拍脑袋,赶紧告诉他正事。   潘梅真眼前一亮,拉着李明诚就跑了起来。   苏州林昌家里,卫氏说起来别人送的礼物,真是双眼放光说个没完。   本来给莲姑娘送去了八百银子的聘礼,差不多要把整个家底都掏空了。   没想到昌儿一中举,这去的八百两银子一下回来了二十倍不止!   林满卫氏手里什么时候攥过这么多银子?再一想想昌儿这是才中了举人,就有这么多人家来送钱,还有来依附投靠的送田地土地的,来主动投身为奴的……   林杏也换了一身绸缎新衣,上身水红色织锦缎的夹衣,各色彩线绣的桂花,下身紫薇色的锦缎夹裙,一道闪缎镶边。   她跟在爹娘哥哥后头,边走边听,手上不住的摸一摸头发上戴的一朵金珠花,还有一对金兰花儿。手上一对金镯子,动起来凉凉的,也惹得林杏不住的看。   她家里平时虽然也穿得着绫罗绸缎,可从来没穿过这样阳光下还闪着光的料子,更别说头上戴得着这么多的金首饰。   光这一对金兰花钗并金手镯,娘称了就足足有六两半金子重,换成银子得有个六七十两呢。   更别说这只金珠花,上头珠子颗颗圆润,几十两银子也难买。   怪不得人家总说“千金小姐”,就是说的大家小姐们光身上的衣服首饰,就能值个千金万金罢。   林杏美滋滋的想着,哥哥的官只会越做越大,往后自己也能成个千金小姐了。   林满卫氏林杏三个心里都美得上天,谁也没注意林昌的脸越来越黑,眉头紧皱,眼里冒火。   终于在林满说了一句:“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们这都是沾了昌儿的光。嘿嘿,老子果然没白养这个儿子!”后,林昌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一跺脚,把家里那些来投奔了当奴才的人都挥手叫出去,又把屋门一关,黑着脸道:“爹娘是不是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林满三个看到林昌的动作都愣神了,林杏更是被哥哥的黑脸吓得躲在她娘身后。   再听得他这一句,三个人兴头的劲儿全被这句话吓没了。林满诧异道:“昌儿,这话这么说!”   卫氏也十分不解,上来拉着林昌的胳膊道:“我的儿,爹娘把你养了这么大,倾家荡产供你上学给你娶妻,怎么会害了你呢?”   林昌肚子里千言万语待要爆发,又想起爹娘的养育之恩,憋得满脸涨红。   他长长的叹了一声,看着他爹娘勉强平静道:“儿子就算再是年轻中举,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举人,明年能不能中进士做官还是两说。”   “就算是做了官,也不过七品县令,要往上升还且有几年。这些人就这么百两千两银子的往咱们家送,难不成就是为了巴结儿子这小小举人?”   林满心里一突,勉强笑道:“昌儿你想得也太多了,人家最多的也就送了一千二百两银子,都是当官的,对他们来说也就……”   林昌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瞅着他爹道:“爹,你知道七品县官一年的俸禄是多少吗?”   “正七品,一年统共就一百二十两银子的俸禄!正六品,一年也就二百两!千百两银子对谁家来说也不是小数目,若是儿子不中,咱们家得攒多少年?”   “可现在倒是好,三天就赚来了儿子几十年也赚不来的俸禄!”   林昌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圣上这几年本来就力惩贪污受贿……爹娘若是一直这样行事,儿子就算是做了官,只怕没有两年,爹娘就要给儿子探监去了……”   林满卫氏林杏都慌了神,看林昌倒在椅子上放声大哭,面面相觑。   卫氏知道儿子说得有理,可她实在舍不得已经到手了的这么多银钱,便强笑道:“昌儿说得也太严重了。”   “那坐牢的都是没本事的,尚书大人不是极看重昌儿?咱们还和苏夫人结了亲家,有了事他还能放着咱们家不管?”   林满附和道:“是了,昌儿你也担心得太过了。再说谁家孩子中了举不收点礼,又不是只有咱们一家。”   林昌顾不得仪态,用袖子胡乱抹了眼泪,喘了几口气才能说出来话:“才刚儿子就说,谁家中了小小举人,就能收到万八千的银子?”   “送个几十两银子,确实是想要结个善缘。可那几百一千银子送的,难道是真以为儿子值这么多钱?”   他站起来通红着眼睛,对着他爹娘哽咽道:“他们都是指望着巴结上海叔叔,才愿意舍了这么些银子送到咱家来。”   “咱们家收了银子,难道还真要儿子到海叔叔跟前儿去提他们的名字?”   “若是不提,咱们家白白收了这么多东西不办事儿,不是把人都得罪死了?”   “况且,儿子在海叔叔跟前儿哪有那么大的脸去帮他们说话!海叔叔把儿子接过去尽心尽力的培养,结果看到儿子中了举人就胡作非为起来……”   林昌说不下去了,看着林满和卫氏又不住的落泪,跪下哀求道:“爹——,娘——”   林满和卫氏慌忙要把林昌扶起,林昌只犟着不肯起,定要他两个答应把大额的银子都还回去才起来。   林满已经有些松动,可卫氏心里一算,这可差不多要还八千一万的银子回去,心肝儿一抽一抽的痛。   她看林满要张嘴说话,赶紧拿胳膊挡他一下,又给他使眼色。   林昌跪在地上,只觉得心越来越凉。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来了~求夸奖嘿嘿嘿   感谢在2020-07-11 01:41:06~2020-07-11 14:5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4章 听话   就在林昌和他爹娘林满卫氏僵持不下, 林昌泪流满面耳中嗡嗡作响的时候,他听见了他妹妹林杏的声音。   林杏手上拿着她今天戴的金簪子金镯子,一步一步蹭到前头来, 蹲下捧到林昌眼前, 哭道:“哥哥拿去还给人家罢,我不要哥哥坐牢。”   卫氏跺脚怒道:“你这丫头懂什么!你不喜欢,以后一个也别要!”说着,就要从林杏手里把东西拿回来。   林昌挺身护在林杏身边, 虽不说话, 可他眼睛里的意思很明显。   再加上林满也拽了拽卫氏的衣襟,意思是让她差不多得了。   卫氏看全家除了她三口人, 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的,再想到要被还回去的万把两银子,心肝抽痛。   她坐在椅子上掩面大哭道:“这一辈子给你们老林家生了两个孩子, 孩子出息了, 要享个福,怎么就这么难呢!我白操了这一世的心了……”   林昌听到这诛心之言,心如刀绞, 哭道:“爹娘要享福,等儿子堂堂正正拿俸禄来,随意爹娘花用。”   “可,可人家送来这些钱, 实在是用不得啊……”   林满虽然也肉痛, 这到嘴的鸭子还没啃两口呢就要飞了。   可到底昌儿说得有理,他们家本来就是巴着尚书府, 昌儿这三年得了尚书府的教导,才能年少中举。万两银子虽多, 可为了这些得罪了尚书府,还是得不偿失。   再说昌儿往后做了官,依靠尚书府总比依靠别家强些。   况且,现在昌儿出息了,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可都系在昌儿一个人身上。若这时候伤了孩子的心……   林满心中定了主意,看卫氏说得不像样,赶紧先把林昌哄起来,道:“好孩子,你别伤心,爹娘都是一心为了你,才收下这么多东西。”   “你想那夫人的干女儿,也是在金银堆里养大的,咱们家若是精穷,不是叫人家姑娘受委屈?”   “我和你娘也没见识,一辈子没出过苏州城,没你想得那么深,给你惹事儿了,是爹娘的不对。”   “好孩子,家里这些东西也都是人家冲着你才送的。究竟怎么样,还是你说了算。”   林满一边说,一边给卫氏使眼色,让她回里屋去,慢慢和她说,一面又注意看林昌的神情。   林昌本来对爹娘十分失望,但听见他爹说得可怜,又毕竟是生他养他十来年的爹娘,一时心也软了。   爹娘确实一辈子没见过大世面,没享过什么大福气,就养了他一个儿子,他自然要孝顺爹娘,他以后慢慢给爹娘多讲些道理便是。   他以后做了官成了家,便是莲姑娘掌着家世出门交际,再和他一起多劝着爹娘些。   想来莲姑娘这么聪慧的人物,劝起爹娘来一定比他劝得更好。   等莲姑娘生育了孩子,爹娘含饴弄孙忙碌起来,也就不会再弄出这样的事了。   林昌想起莲姑娘的花容月貌,文采飞扬来,神色不自觉的又软了几分。   林满觑着林昌神色,就势把他拉了起来,又紧着找来礼单账本交到林昌手里,说道:“咱们家虽有东西都在这了,昌儿你随意处置就是。”   看林昌面上露出愧疚的神色,林满心内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昌儿,我去劝劝你娘,等会儿咱们到亲戚家里也都拜会拜会去。”   林昌躬身作揖感激道:“劳烦父亲。”   卫氏到了内室,甩开林满的手,瞪他道:“这可是差不多一万两银子!你就由着他这么胡闹!”   “咱们辛辛苦苦供昌儿读书,不就是盼着他做了官,咱们也好享一享清福。”   “现在倒好,官还没做上呢,爹娘说的话就不算了!这以后真当了官,咱们两个老的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管……”   说着,卫氏往炕上一坐,呜呜咽咽的又哭了起来。   林满急得直跺脚,生怕林昌从外头听见。   他们现在住的这处房子不大,里里外外加起来勉强算是个两进的农村大院儿。   进了院门,西边是骡马棚并柴房,东面三间小厢房。   正面五间正房,正中一间堂屋,才刚林满卫氏和林昌就是在堂屋起的争执。厨房就在堂屋后边。   家里本来有几个使唤的人,有的住在田地里,两个婆子一个小丫头都在厨房堂屋打地铺。   东边两间屋子是林满夫妻两个起居的房间,现在林满拉着卫氏在最里间里,把两道门都紧紧的关上,生怕被林昌听见什么。   正房西边两间屋子,本来是林昌的卧房和读书的房间,林杏住在东边三间小厢房里。   可林昌这三年不在家,卫氏为了省些事,就把林杏挪到西里间去了。   前几个月林昌回来准备乡试,也是在金陵城客栈内住着复习。直到夫妻两个听见林昌中了举人,才又把东厢房打扫出来,把林杏又挪了回去。   正屋后边算是一个大后院,里面有猪圈,养的鸡鸭鹅等家禽,种得许多菜蔬,还有五间大仓房。   现在林昌家里主动投身为奴的五家共十三口人,没地方住,先都暂在后头仓房里打地铺。   林昌看着账本册子,先把家里所有的东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不算送来的东西,光是银子就有一万两千五百零六两,有大约三千两是几十一百两的送来,倒是还算在正常礼金范围内。   这样的礼还回去就是打人的脸,但也要他写个帖子去谢一谢。   但是共有八家是少则五百,多则千余银子的送来,一看便是有所图谋。   这总共九千五百两银子,林昌决定一文不少的一家一家亲自上门还回去。   再怎么说,还礼也是打人的脸,他想着只好放低姿态,找个借口说回来之前族叔说过不许他收人家的银钱,千万别再把人给得罪了才是。   光是这九千五百两银子,就叫林昌十分难办了。   等林昌再翻下去,发现竟然还有三家没送银子,送的是宅子土地!   宅子是金陵城内三进院,土地也都是百亩以上的良田!   林昌简直想晕过去算了。   爹娘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无功不受禄”和“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林杏在旁边角落里缩了好一会了。   她看爹拉着娘回了卧房,哥哥越看账本眉头越紧,简直能夹死个苍蝇,攥了半天拳头,鼓起勇气道:“哥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林昌就林杏这么一个亲妹妹,本来就对她十分疼爱,刚才还是杏儿先拿了自己身上的首饰给他,爹娘才最终松了口。   他看林杏犹是满面泪痕,却先问能不能帮上忙,先放下账本,朝林杏招手,把她叫过来,笑道:“杏儿莫怕,事儿已经完了,等哥哥把东西都还回去,剩下的再给你打新的首饰好不好?”   林杏今日被吓坏了,她坐在旁边椅子上,看着林昌慢慢露出一个笑来,点点头。   林昌一想还真有事让林杏帮忙,看她好了,便道:“现在哥哥去把要送回去的东西列个单子出来,一会咱们两个一起使人都抬出来,怎么样?”   林杏听见自己也能一起管着家里的事儿,眼前一亮,开开心心的站了起来,随即又犹豫道:“那若是一会娘说我要打我……”   林昌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笑着打包票道:“放心,哥哥不让娘说你。”   东里间里,林满往卫氏身边一坐,急道:“你说话怎么不小点儿声!我才把昌儿哄回来,你这婆娘又要做什么!”   卫氏把手一摔,到底哭的声音小了些,抽抽噎噎道:“二十年就养了这么一个儿子,翅膀才硬,就不听我的话了……”   “你想想,昌儿从前在家的时候,哪次不是咱们说一不二?去了尚书府几年懂得多了,就捡了高枝儿飞,不把亲爹娘放在眼里……”   林满微怒道:“你听听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他屁·股还没在炕上坐热乎,就气得站了起来,在地上绕圈子:“是,儿子是咱们养大的,从小也一直听话。”   “可现在儿子出息了,长见识了,咱们不对,儿子劝劝是应该。难不成凭咱们两个老的把全家带沟里去不成!”   “你以后千万别再在昌儿跟前说什么‘享不了福’‘孩子不孝顺’之类的混账话!眼看昌儿这就出息了,你是想要昌儿和咱们离了心?”   “过两年昌儿和尚书府的小姐成婚,往后咱们还得靠着昌儿养老,你先把和儿子的情分作没了,还想不想以后的好日子?啊?”   卫氏听完了心里有些气虚,强撑着道:“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得听我的话!就算以后官再大,难道尚书总督就能不好好孝顺爹娘了?”   “就算娶的是尚书宰相家的女儿,做了我们家媳妇,也得孝顺公婆,这是本分!她敢不听我的,我就去告她不孝顺!”   卫氏虽然气虚,但还是强撑着放了狠话,接着又哭道:“老天爷呀,本来昌儿从小又听话又懂事,读书还上进,人人都夸。”   “我这一辈子只生养了他这么一个男子,本来想着他出息了,娶了妻生了子,也算是我的事儿完了。”   “怎么出去了几年,就一点儿也不听我的话了……咱们收那些银子,不也是为了昌儿好,为了这个家好吗……”   “这个没良心的昌儿……我看,都是他外头学的不好!老的没理还占三分呢,他就不会好好说,非要这样?这等往后娶了媳妇都不听我的话,我该怎么办呦……”   林满被卫氏哭得脑袋疼,再听见卫氏颠三倒四嘴里说的这些,气得太阳穴上青筋都起来了。   怎么这还编派起尚书府来了,你这婆娘是嫌现在日子不好过,非要作死?   幸而卫氏只是嘴上嘟囔,说话声并不大,林满也知道卫氏是已经把话听进去了,只好往炕上再一坐,等着卫氏哭完。   况且,林满心里也觉得,卫氏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只是现在只能先好好把儿子的心笼络回来,再说别的。林满看卫氏哭声渐渐小了,决定和她再好好说道说道。   当年中举的举子无论有没有把握过会试,第二年都要去京城应试。   所以就算是名次较低的举子,也在加紧复习,盼望临阵磨枪,明年能一举中第。   林昌却在家理好了银子东西,带着几个仆从,穿梭几府之间,一家一家的上门去致歉还银子。   因林昌三个回乡是跟着林旺林时兄弟两个一同回去的,文皎便没派太多人跟着,只命他们平时服侍的小厮同行。   一人身边两个小厮,林岭林峰带着的两个小厮早就把林昌家的事儿看得清清楚楚,林昌自己带着的两个也把事儿默默记在心里。   林昌知道这六位林府小厮都是机灵的,心里都有数。且虽然名义上跟着他们兄弟,实际上还是林府的奴才。   他和那几位林府小厮一个一个亲身赔罪求道:“家父家母不知道厉害,误收了许多东西,我亲自给海叔叔和婶子写信赔罪,不盼着几位哥哥美言,只求照实说就是。”   那几个小厮互相看了几眼,都笑道:“昌二爷放心,小的们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但是也不会少说一句就是了。   文皎在京中根本不知林昌家里的事儿。   她忙了七八天,总算把要带去的人和东西都打点得差不多。   事儿已经全交给下头人去做,只等查验,文皎便腾出空儿来,带着黛玉青玉到宫里苏家庚毓长公主府等亲戚交好之家一一探望。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给大家一个群么么,二更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0-07-11 14:52:18~2020-07-11 22:0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凶唧唧的毛球 4瓶;青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5章 恍惚   文皎想着这一去三五年,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相见,便给每一家精心备了礼物,亲近之家里又呆到至晚方回。   所有这些地方里, 文皎自然是最先去的宫中看望苏皇后。   因进宫一趟, 就算是苏皇后特许,也不好太频繁的进宫看视。   身居高位,林海又是刚调任了川陕甘总督,川陕甘三省加起来人口占了全国人口的八中有一, 可国土面积加起来却占了整个大燕的四中有一之多。   且四川临近吐蕃, 陕甘靠着瓦剌,都是军事重地。   大燕朝总督之权在各省巡抚提督之上, 统辖几省政治经济军事,虽无将印,不能直接调兵遣将, 却也算是权倾一地, 重要程度可以说仅在六部尚书和大学士之下。   所以自开国以来,除两江总督管辖江苏江西安徽三省外,各地总督最多管辖两省。而江苏安徽本是一省, 名为江南省。   直隶总督管辖直隶山西两地,两湖总督管辖湖南湖北两地,云贵总督管辖云南贵州两地,两广总督管辖广东广西两地, 浙闽总督管辖浙江福建两地。   加上两江总督和原本的陕甘, 四川总督,全国一共就只有八位总督。   余下山东, 河南不设总督,只有巡抚提督。而四川因为是天府之国, 物资丰饶,又临近吐蕃,本不设巡抚,只设总督管辖。   是以现在林海这三省总督之权势,是普通总督之权的两倍。   再加上他又被加封正一品太傅荣誉称号,又身负重任,又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京中现在也不知多少双嫉恨的眼睛盯着林府呢。   树大招风,一言一行更应该比以往谨慎十倍才是。   早在林海调任当日,文皎便勒令家下人不许露出一丝骄矜之气来。   等过了几日,又重新三令五申,谁若敢外头借着林家的势欺压平民收敛钱财包揽诉讼的,立刻把他家法处置,并扭送官府去充军。   文皎平日待下人极和善,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但下人们却知道夫人是个说到做到的,听了此言,连并无此心的都注意上了言行,那起了心思膨胀了的,更是赶紧缩了起来。   家里的事不需她操太多的心了,文皎便择定十月初四入宫。   正好十月二十一出门,等走之前还能再进宫一次,半个月一次也不显得频繁。   苏皇后知道文皎黛玉青玉要来,特地给二公主放了假,也知道梅婷从前也是黛玉的闺中密友,便命伴读们也不必去上课了,姐妹几个在一起好好乐上一日。   当初苏皇后给二公主挑伴读时,是专门挑的两个年纪大些行事稳重的,好带着些二公主,另两个则是和二公主年岁差不多,只大了一两岁,也充作玩伴。   现在年纪最大的梅婷十四岁,另一位大些的伴读十三岁,小些的两位才人,一位九岁一位八岁。   而黛玉今年十一岁,二公主才七岁,六个女孩子年纪从大到小差不多都全了,竟然也疯玩了一整日。   二公主折腾御膳房和花房的人,都初冬了还弄了一桌花宴出来。   六个小姑娘嘴里吃着鲜花,喝着各样的花露花酒,又是作诗作词作画,又是吹笛弹筝,连御花园外头都能听见小姑娘们的笑声。   行令传花都玩过一圈,二公主也浅浅尝了几口玫瑰饮,面上有些做烧,眼饧耳热,黛玉便拉她道:“今儿闹得这会子了,也差不多了,不如咱们回屋子里去,躺着说话儿?”   二公主晕晕乎乎的往黛玉身上一靠,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又直起身拍手笑道:“对对对,我前儿还从父皇那要了几把好刀,给姐姐带回去。”   “不是说姐姐家里还有两位姐姐,也都是习武的?正好我求了三对,嘿嘿嘿,姐姐拿去也分给那两位姐姐,你们到了西北,也好有个防身的。”   二公主一边说一边傻笑,梅婷忙过来和黛玉一人扶着一边,慢慢扶着二公主出了亭子上了轿辇。   另外三个伴读虽然还都是小姑娘,也都十分聪慧,知道林姑娘和梅姐姐从前是闺中密友,现在自然还有话要说,便没跟着二公主轿辇,而是三个人慢慢说笑着回屋子。   二公主一上了轿,就头歪着倒在黛玉身上睡熟了,梅婷哭笑不得,悄声道:“就不该由着二公主撒娇要喝酒,这回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了。”   黛玉也想起来二公主几回要吃酒,都是极淡极淡的花露酒,却都两口就吃得晕乎乎的,回来倒头就睡,醒了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娘娘怕有事,请太医几次诊过,都说无事,二公主年纪太小,酒量太浅,所以连花露酒喝一点就会醉,少喝些就是了。   可二公主不信邪,每次一有机会总要尝一尝,然后下了席就睡上几个时辰。   旁边人要拦着她,被她一撒娇求情,就全都软了,只要皇后娘娘不在身边,连圣上都由着她去。   黛玉想起来今日开席前,也是人人都劝了,结果谁也没劝住,无奈笑道:“羽双妹妹高兴,左右也不伤身,一年就这么三五回,由着她去罢。”   梅婷也是一笑。她犹豫了一会,方才小声对黛玉说道:“玉儿,前几日沐休,我去找婉燕姐姐了。”   黛玉是全然知道张潘两家事的。   先是梅婷被他父亲逼着入宫参选,虽然被选为二公主伴读,现在又成了四位才人中第一人,也算是如鱼得水。   可梅婷一年也见不着家人一回半回,就算身边都是金尊玉贵的娘娘公主,吃穿用度教育比在家里好上不知多少,又有什么趣味?   黛玉自己六七岁时在荣国府住过一年,那还是亲外祖母家里,自己又算是客,也比在家中多受了不知多少委屈。   梅婷在宫里还不能算是主子,也不能算是客,只能算是二公主的臣子,想来委屈之处只会比她当年只多不少。   当年在扬州时,虽然和梅婷婉燕婉贝说起来只相处了一年,黛玉却觉得比现在京中那些闺秀们在一起都舒服自在。   所以黛玉心里很珍惜和梅婷婉燕婉贝三个的情分。   她知道梅婷入了宫,左右是在二公主身边做伴读,每月入宫一次见面也方便。   潘家出事事关朝政,黛玉并不能说。但外头一有什么和潘家张家有关的消息,能告诉梅婷的,黛玉都尽量告诉她。   等婉燕也中选入宫,成了尚食局司药属女史,黛玉当月进宫便把这事告诉了梅婷。   梅婷知道是自家父亲造的孽,才让婉燕姐姐也入了宫参选。   她心里为自己父亲羞愧,因此入宫将近一年半,却一次都没敢去尚食局找过婉燕。   直到她听见说林尚书调了川陕甘总督,不日便要携家眷上任。   梅婷这才恍惚想到,她已经入宫整整两年半了,婉燕姐姐也已经入宫一年半,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   黛玉妹妹要跟着去甘州赴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相见,难道自己和婉燕姐姐明明同在宫中,竟要老死不相往来吗?   再说了,到底是自家的错,婉燕姐姐打也好骂也好,愿不愿意见自己都好,自己总要主动去找姐姐,替父亲赔罪才是。   自己是二公主身边伴读,婉燕姐姐是司药属女官,婉燕姐姐就算对自己有话说,也不好来找自己。   可自己去司药属找姐姐,却方便得很。   九月三十日,梅婷一大早起来,认认真真穿戴好了,心内又过了一遍腹稿,和二公主说了一声,鼓起勇气,踏上了去尚药局司药属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感谢在2020-07-11 22:06:29~2020-07-12 17:5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恋上桔梗、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掌药   宫中公主郡主伴读们的假日差不多也是跟着朝臣们的沐休走的, 只在年前小年过后多个六七日的假。   每十日休一日,并不是说这一日就能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自己是二公主伴读, 总还要和二公主和几位伴读们说说笑笑。或是有什么学业上不懂的地方, 一起结伴去和先生们讨教。   有时候皇后娘娘还会一一把伴读们叫过去垂问,并有时五位公主郡主和伴读们还会一起聚一聚吃酒玩乐。   所以一年虽然有个几十日的假,可能自己清清静静在屋子里呆着的日子,统共加起来也就三五日。   梅婷也有意不让自己闲下来。   她一闲下来, 总会想起从小到大尊敬崇拜的爹爹, 强逼着她和母亲要她进宫参选,婉燕姐姐家里一出事, 竟然背着母亲哥哥就去退婚。   梅婷一想起来,就觉得羞愧无比,觉得再也无颜面对婉燕姐姐。   可时光飞逝, 入宫已经两三年现在想起来也只是一瞬间。自己再犹豫下去, 十年也是转瞬即逝,难道还真不和婉燕姐姐说一句话了?   尚食局司药属就算是沐休日也是一派忙碌景象。   司药属执掌医药,与太医院互相配合, 给宫中娘娘皇子皇女和太监宫女们看诊配药,治病救人。   虽然现在民风比前朝开放许多,但也没开放到男性大夫可以直接看视女病人身体的地步。   特别是宫中的娘娘公主们,更是忌讳这些。再有宫中除了太监, 几乎都是女子, 这些女子有个头疼脑热的,还好找太医看诊。   但万一有个跌打损伤, 或是妇科疾病,这时太医要顾着男女大防, 不能尽心诊治,可司药属的女官们便不必顾及这么多。   治病救人,一个不慎,万一再把人治差了,可不是自己的罪孽?   所以凡是司药属新进了女史,两位司药最开始上的课,就是告诉她们自己肩上这份责任的重要性。   再加上司药典药们都带头日夜认真钻研药方医术,整个司药属从上到下都弥漫着认真的氛围。   梅婷入宫两年多,虽也曾受过寒生过病,但都是太医和女官们过来看视,并不是她来司药属。   她本以为今日沐休,婉燕姐姐应并不在司药属,还和门口的宫女打听张女史的屋子在哪。   梅婷今日是在外行走,特意把六品簪钗戴上,那守门的宫女一眼就看到了她头上的六品花钗,赶紧回道:“回大人,司药属现女史共十三人,并没有姓张的。”   “倒是有一位张掌药大人,上个月才升的掌药,不知是不是大人要找的人。”   梅婷忙问道:“这位张掌药是不是今年十五岁,去岁春日参选入的宫?”   那宫女笑回道:“正是呢。看来大人要找的正是这位张掌药。张大人现正在屋内钻研药方,请待奴婢为您通传。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梅婷心里瞬时紧张起来,面上仍是撑住和善的笑:“我是二公主身边才人,姓潘,有劳姐姐为我通传。”   那宫女听见是二公主伴读,面上神情又更恭敬两分,不再多说,应了一声赶紧进去传话。   看那宫女进去,梅婷简直觉得地上有火在烧,烧得她站不住脚。   梅婷觉得不知过了几刻几时,才又看见那宫女身后领了一位身穿司药属八品服色的掌药出来,看其形貌,不是婉燕姐姐又是谁!   她现在又觉得脚底下有冰,把她和脚下石板冻在了一起。   明明日夜相见的婉燕姐姐就在面前,梅婷却往前一步也挪不动,只知道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不变,看婉燕姐姐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从她入京参选以来,到现在和婉燕姐姐已经有整整三年多没见了。   三年之前,她十一岁,婉燕姐姐十二岁,她们还都是小姑娘。   现在,她已经十四岁,婉燕姐姐连及笄的生日都过了,她们都是头戴金钗的宫中女官。   梅婷看着婉燕款步走来,十分端庄沉稳,除了五官还是三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外,从神情上看已经几乎成了另一个人,只能依稀找到当年那个活泼小姑娘的影子。   婉燕姐姐……   婉燕尚还离着梅婷好几步,便先住了脚,微微一笑,谢过那宫女,看那宫女又回到门口站岗,方才几步走到梅婷跟前。   她拿着帕子给梅婷擦一擦她上的泪,笑道:“亏你还是堂堂六品才人,大街上就哭,丢不丢人?”   梅婷伸手抓住婉燕要收回的手腕,又怔怔落泪道:“姐姐的及笄礼物,我给忘了。”   婉燕眼圈儿一红,欲要再说什么,却只能把脸儿往旁边一歪,叹了一口气,嘴唇动了几下,勉强忍住眼泪,红着眼圈儿笑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带你去我屋子里罢。”   宫中人多,住处紧张。梅婷是六品才人,还要和人共分三间屋子,一人一间卧室,共用一间堂屋。   婉燕是八品掌药,屋子便只有一间朝东的单间,幸而不用与人合住。   进得屋门,屋子倒是还算亮堂,进门左手边是脸盆架和一个小水桶,靠着脸盆架,窗下摆得一张梳妆台。   梳妆台上面只放了两盒胭脂水粉,并宫中给配的铜镜木梳,并一个小小的首饰盒,观其大小,不过放得下四五根簪子罢了。   婉燕看梅婷的眼光在梳妆台上停留了一会,笑道:“天天忙着看书学医,忙得连吃饭的功夫都快没了,哪有心思打扮?”   梅婷勉强露出个笑来,心里想着的却是婉贝妹妹爱娇爱美,婉燕姐姐是亲姐姐,从前和婉贝妹妹的性子也差不了多少。   衣裳是非精致不穿,首饰是非精巧不戴。   冯姨又惯是宠女儿的,又是出身伯府,嫁妆丰厚。凡是婉燕姐姐婉贝妹妹要的,只要冯姨能弄来,她们就能得着。   而梅婷娘亲一向管教孩子严格,潘家又没有多少财产。梅婷小时候没少羡慕婉燕姐姐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是那么精致华丽。   而虽然今日是沐休日,婉燕身上穿的却是宫中司药属女官的制式衣裳,蓝衣蓝裙,头发只挽了最普通的圆髻。   身上头上首饰除了一只八品金花钗外,就只有小小一对烧蓝压发,手上一枚玉镯,别无它饰。   婉燕看梅婷的眼神又在自己身上转悠,看完了头发看衣服,便又笑道:“尚药局的人都是这副打扮,难道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也惹人笑话,你这丫头真是……”   说着说着,婉燕声音就哽咽了起来,面上表情又哭又笑,赶紧回身关上门,拉着梅婷坐在椅上,跺脚哭道:“你这丫头,一年多都不来找我就算了,今日既然来了,怎么一见面就惹我哭!”   梅婷拉着婉燕的手,仰头看她,泪水却让视线一片模糊。   小姐妹两个三年不见,先痛痛快快拉着手哭了一场。   虽然身处宫中,不敢放声大哭,只是抽噎安静落泪,可两个人哭过之后,都觉得身上心里放松了不少。   婉燕梅婷止了泪,看对方眼睛红得兔子似的,又都忍不住笑了。   最后两个人笑得倚在椅背上捂住肚子,婉燕脸都笑酸了,拿着帕子作势要打梅婷。   梅婷却不躲,面上仍带着泪笑道:“姐姐打过出了气,以后就不怪我了。”   婉燕鼻子又是一酸,捂着脸抽噎道:“我才好,你又来招我!谁要怪你?怪你作甚?再说,我从来也没怪过你……”   梅婷站起身,一面流泪,一面试探着默默搂住了婉燕。   婉燕紧紧环住梅婷,把脸埋在她腰间,无声大哭。   两个人又哭过一场,婉燕看两个人都哭得狼狈,便笑道:“我去要水去,咱们洗洗脸。省得人家看了,以为你在我这受了什么委屈呢。”   说完,婉燕便抬脚要往门口走去。   梅婷伸手拽住婉燕,笑道:“姐姐身边没人,我让我的人去拿水,免得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就不好了。”   婉燕是八品女官,按着宫规,身边是不分配宫女服侍的。而梅婷是六品才人,有两个宫女贴身服侍。   今日梅婷出门,为着出行不受阻,便把两个宫女都带了出来,现在她两个都等在门外呢。   梅婷便悄悄开了门,见她两个离了好几步站在门外,便招手叫过来,吩咐道:“去悄悄儿的要些水来,不要张扬。多说两句好话,别得罪了人。”   两个小宫女答应着就去了,梅婷便又回身进来。   这回,梅婷放眼一看,便看到了婉燕屋子的全貌。   屋子不大,纵深不到两丈,面宽也只有一丈出头二三尺。(注1)   除了窗前梳妆台外,地上还摆了个小方桌,配着四把椅子。方桌上有个托盘,托盘里一把水壶,也配着四个杯子。   右手边挨着墙根儿先是一个搭衣架,上边搭着几件衣服,都是制式的宫装。再是一个五斗柜,一个高柜。   五斗柜上摆了一个瓷瓶,里头插·了几朵鲜花,算是这屋子里唯一的装饰。瓷瓶旁边摆着两摞书本。   再往后靠左手边立着一架小屏风,屏风后头应是一张小炕。   右手边靠墙根儿两只箱子摞在一起,箱子旁边立着一张桌子,上头笔墨纸砚俱全,又是两摞书本,还摆着两个药匣子,一个医箱。   这便是婉燕这小小屋子的全貌了。   婉燕一看梅婷神色,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便先于梅婷出言说道:“都入了宫,还想着以前在家里怎么样,不是白折腾自己吗?”   “我觉得这样很好,你可别摆出这副神色来,倒叫我觉得自己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下午六点~   注1:文中一丈一尺都是按照现在的标准来的。一丈3.33米一尺33.33cm。换算一下就是婉燕的宿舍长六米宽四米,二十来平~(这么一说比大学宿舍好多了,不过婉燕可是八品女官……)   恭喜婉燕升职加薪~   感谢在2020-07-12 17:57:00~2020-07-13 02:3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弦 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7章 密语   梅婷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露出满面担忧, 赶紧收了神色。   可她到底忍不住问了两句:“姐姐屋子里连个小炉子都没有,平日要茶要热水可怎么办?”   婉燕忍不住笑了一声,起来拉着梅婷坐在身边, 无奈道:“你都入宫两年多了, 怎么说起话来,还和在家不知事的小姑娘似的?”   “要茶要水这屋子里没有茶炉子,院子里自然是有的。想要什么,和外头宫女说一声, 是我分例里的东西自然也会拿来。”   “司药属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从上到下都和和气气的,大家都有月例年例, 娘娘又十分圣明,我这一年多十分自在,你这小脑袋里别瞎想了。”   梅婷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傻了, 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婉燕也留神看了看梅婷身上的衣服首饰。她上身春蓝色的夹衣, 外头闪蓝锦缎银鼠坎肩,下面湖蓝色的裙子。   身上用料虽比她的好些,也不是制式的宫装, 却也是一身不起眼的蓝色。   再看头发上,也只挽了个单螺髻,发上除了六品花钗外,也就只有小小两枚青玉簪子, 一枚珍珠金簪。   婉燕一笑:“你看看, 你还是六品女官呢,还是二公主身边的人, 不也是得往低调里打扮?既来之则安之,不然, 往后还有□□年,可怎么办呢?”   梅婷犹豫了一下,刚想出口问问婉燕,等她出宫之后,是不是还真的会和哥哥……   虽然那年娘和哥哥都说要等婉燕姐姐出宫后再去张家求亲,婉燕姐姐也答应了,可……   但就在梅婷犹豫的这一小会,外头宫女就送水进来了。   这话本来就不好问,现在当着外人,就更不好问了,万一一个不慎传出去,再叫人编派污了姐姐名誉,叫姐姐往后在司药属如何立足呢?   梅婷只好把话咽了下去,和婉燕一起洗了脸,收拾一番,只是眼睛脸上哭得红肿,一时半会儿难消。   司药属离梅婷的居所行起来足有半个时辰,两个人这又哭了两通,花得时间不少。   且梅婷就算是出来找人,也不好找个一整天,中午吃了饭总要回去的。   现在看外面日头,已是午时,所以虽然梅婷婉燕两个才只说了几句话,就快要到梅婷该回去的时候了。   梅婷略照了一照镜子,看自己眼睛实在是肿的厉害,只怕就是吃了饭也消不下去。   顶着这么一张一看就哭过的脸走在宫道上,实在是不大好。   可若是在婉燕姐姐这里赖到眼睛消肿,一来看样子司药属的女官们就连沐休都勤奋钻研医术,自己赖在这里白白耽误婉燕姐姐的时间。   二来出来一整天,也太招眼了。   就在梅婷犹豫不决的时候,婉燕挪了两步到旁边梳妆台前,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小玉瓶来,拧开盖子放到梅婷手上,笑道:“这是我学着做出来的上好芦荟膏,清凉消肿最便宜了,你用用看?”   梅婷依言挖出一小块均匀抹在眼睛上和面颊上,果然觉得清凉舒适。   婉燕看梅婷舒服得闭上了眼睛,笑道:“用着还不错罢,不等吃饭,你脸上绝对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   看梅婷要把芦荟膏再还给她,婉燕直接把盖子盖好再放到梅婷手里,又自抽屉里拿出两个小玉瓶来,都放在她手里。   婉燕一个一个又指给梅婷看,告诉她道:“这个是冬日里涂手涂脸的羊油膏,这个有个跌打损上涂的创伤药,都是我自己做的,你拿去用,比发的强些。”   因二公主醉了,回长乐宫的轿辇抬得平缓,路上的时间足够梅婷悄声把她去见婉燕的经过说完,还余出一些。   黛玉看一看二公主在她怀里睡得正香,也悄声道:“我就说婉燕姐姐不会怪你,你偏不信,看现在耽误了一年多,你后悔不后悔?”   梅婷咬着唇儿一笑,凑近了黛玉的耳边说道:“我和姐姐说好了,今年过年我们两个一起守岁。”   等轿辇到了长乐宫,黛玉也不用宫女帮忙,一个就把二公主给抱到了卧房里,稳稳当当放在床上,叫旁边梅婷和跟着的女官宫女们都看呆了。   二公主吃醉了酒这件事,自然有人去回报皇后娘娘。   苏皇后听了人已经醉了,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吩咐人把四皇子和青玉少爷看好,拉着文皎过去二公主卧房看看。   她一面急行,一面嘴上和文皎抱怨道:“这孩子真是,明明知道自己喝了酒就要睡着,还非要喝。”   “天天嘴里念叨着黛玉姐姐黛玉姐姐,这玉儿来了,我还给她放了假,她不说好好乐上一日就算了,偏还要吃酒。”   “这一醉了,可不知道又是半夜才醒还是明早才醒,看她醒了知道玉儿都走了,后悔不后悔!”   文皎只在后头笑,也不说话。   等行到二公主殿内,正好看见黛玉梅婷两个悄悄的关上二公主卧房门出来。   苏皇后朝两个小姑娘招招手,笑问道:“羽双睡熟了?”   黛玉行礼笑回道:“回娘娘的话,羽双妹妹睡了,睡得可香了,下车都没醒。”   梅婷忍不住笑道:“娘娘不知道,林姑娘一个人就把二公主给抱回来了,把微臣们都看傻了。”   苏皇后惊奇道:“羽双这丫头可不轻,玉儿竟然能一个人就抱回来,真是……文皎,你这习武先生可没白请。”   说着,苏皇后想起来一事,吩咐道:“去把二公主和皇上求的那六把刀给林姑娘装上。”   “这是羽双听说你们要去西北了,和皇上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求来的好刀,比龙禁卫手里拿着的都好,说正好给你家里三个女孩子一人两把防身。”   苏皇后解释完这刀的来历,也不多说了,悄悄开了二公主卧房门进去,看她睡得香甜,和文皎悄声叹道:“真不让人省心。”   这当娘的嘴上抱怨孩子,面上确是一脸慈祥,文皎也悄声打趣道:“姐姐眼睛里的笑都要溢出来了,再没有比咱们羽双更贴心的孩子,我看姐姐心里就在偷着乐呢。”   苏皇后嗔道:“哎呦,难得从你嘴里听到不是你家玉儿天下最好。”   姐妹两个悄声斗了两句嘴,便又悄悄从二公主卧房出来。   苏皇后看黛玉梅婷两个还等在外头呢,笑道:“你们两个在这傻站着做什么?玩去罢。梅婷,今儿你替二公主好好招待招待林姑娘,缺什么只管找人要,去罢。”   看梅婷拉着黛玉往她屋子的方向走了,文皎放下心来,跟着苏皇后再慢慢的走回到正殿去。   来的时候走得匆匆,回去路上却不慌不忙。   带着的一大堆女官宫女都自发离得远远的跟着,好腾出空儿来给皇后娘娘和总督夫人说话。   文皎便接着她们出来之前未完的话题,低声问道:“姐姐,皇上说他是因兄弟阋墙觉得丢人,所以才不告诉你真相,你……”   苏皇后微微一笑,眼中毫无波澜:“他说的话,现在我只好信一半,多的……”   “文皎,你说难道他真没疑心过苏家,没疑心过林家?”   “要说起来,咱们家朝堂上两位一二品的大员,底下后继有人,亲家里还有执掌三十万大军的边境守将。”   “若我是皇上,我也觉得高处不胜寒……嘴上说没有反心,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总要查上一查,方保安心呐。”   文皎也低头一笑,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换了件事问道:“那梁侍中……姐姐就这么安心把她在宫里放着?”   “毕竟是那一位的人,往后弄出什么事儿来可不好说。”   苏皇后笑道:“这个人有意思,我留着她还有用呢,往后再说,不急。”   这一日,文皎和黛玉青玉直在宫里呆到夕阳西下方回。   一出宫门,母女三个就看到林海牵着马在宫门口等着呢。   黛玉行过礼,便抱着青玉上车,文皎略停了一停,笑问道:“在这等了多久了,冷不冷?”   林海无奈笑道:“才来没多久,知道今日不到太阳落山,你才不出来呢。”   文皎觑着没人看见,迅速对着林海努了一下嘴儿皱皱鼻子,才上车和孩子们坐在一起。   林海在前头骑着马带路,听见后头车里隐约有妻女的笑声传出来,夕阳的余晖撒在车上,车上的穗子也披着金光。   他也不由得微微一笑。   十月初六中午,平儿才吃了一碗饭,便觉得腹内作痛。   这时候她也不顾得什么主仆了,紧紧拉住王熙凤的衣襟道:“奶奶,我怕是要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姨妈痛,来晚了,不好意思大家   嘻嘻,我们可爱的二公主当然是故意喝醉的呀~   评论里抽20个小红包吧~   感谢在2020-07-13 02:39:35~2020-07-13 18:1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白奶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8章 七斤   平儿的这一胎生得极顺。虽然是头胎, 却不到半日,于十月初六亥末(晚上十一点)就生下一个姐儿来。   因平儿只是妾室,贾琏又有了长子, 所以平儿在生产时只有王熙凤在院子里坐镇, 旁人一概没来。   邢夫人带着蓁姐儿和芃哥儿,王夫人忙着省亲之事,只有王熙凤一个人在院子坐镇,却桩桩件件都顺顺当当。   她和平儿也没那么多避讳的, 就守在平儿三间西厢房的堂屋里, 看着时辰钟正正好好指到亥正三刻,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哭声。   接着便是产婆们的恭喜声:“恭喜姨娘得了个姐儿!”   王熙凤赶紧站起身来走到产房, 先看产婆手里一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孩儿在那放声大哭。   再看平儿满脸是汗,嘴唇苍白,王熙凤赶紧过去拿绢子给她擦擦汗, 笑道:“姐儿生得俊呢, 哭得又这么响亮,一定是个活泼孩子。”   却说平儿听见生的是个姐儿,心内先是松了一口气。   就算奶奶再说给她个孩子, 男女都好,往后也是个依靠,平儿也觉得姑娘比儿子好。   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心思, 做娘的不可能压着他一辈子听话。   生了男孩, 若是一个没教养好,这府里有坏心的人太多, 把孩子带坏了,再和芃哥儿争东争西起来, 反倒坏了她和奶奶的情分。   且这一胎和芃哥儿年岁又差不太多,只差了一岁多点,正是容易被有心人使坏。   而生个姐儿,正好和蓁姐儿作伴,往后也不怕和奶奶之间有什么不好。   再加上生得顺当,姐儿也全须全尾没什么毛病,是以平儿现在心里十分松快。   她听见王熙凤说姐儿俊,没忍住笑回了一句道:“奶奶怎么又哄我,蓁姐儿芃哥儿刚生出来的时候我都见过,明明都红得和个猴……”   王熙凤拿帕子轻轻丢在她身上,笑道:“人家做娘的都是越看孩子越喜欢,你可好,说自己孩子像个猴儿。”   “我看咱们二姐儿就很好,中午发动,半天就出来了,一点儿也没折腾你不说,还没耽误你晚上睡觉。”   “你看蓁姐儿和芃哥儿,哪个不是折腾了我一晚上?哎,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平儿毕竟生了五六个时辰的孩子,早已经精疲力尽。她一面强撑着听王熙凤说话,一面止不住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了泪花儿。   王熙凤轻轻推她一下道:“先别睡,让她们给你擦了身再睡,不然多难受啊。”   说着,王熙凤赶紧招手叫人过来给平儿擦身,便要起来让地方。   可王熙凤才起来,就发现她的手被平儿的手抓住了,再一看平儿把头抬了起来,又要起来的意思,王熙凤便赶紧把她按住,说她道:“才生了孩子,瞎折腾什么!”   平儿挨了一句说,一点儿也没恼,拉着王熙凤笑道:“奶奶给姐儿取个名字罢。”   王熙凤愣了一瞬,点头道:“好,好,你等着,我去挑一个最好的名字来给咱们姐儿。”   看琏二奶奶出去了,那请来的两产婆换了几个眼神,凑在一处边清理姐儿,便悄声说道:“不是都传这位奶奶是个母老虎?怎么现在一看……”   怎么现在一看,和传闻里头一点儿不一样呢。   另一个产婆嘴上先是“嘘”了一声,看看四周无人,手上活儿不停,用厚厚的毛巾把姐儿擦干,嘴上说道:“你这都是老黄历了。”   “从前是新媳妇,又管着家,这里头的人被管着,自然编排出许多不好的话来。”   “殊不知,琏二奶奶是最心善的,我听说府里这些小姑子们,都是她手把手教着管家。”   二姐儿被擦干立刻就被挪到温暖的襁褓里,产婆细心的把二姐儿好好包起来,又悄声说道:“前两年这府上来了个六七十岁的乡下婆子带着小孙子来打秋风,二奶奶还好好招待了,帮了他们家五十两银子。”   “听人说起来,现在他们家过得可比前两年富足多了,那小孙子都读上书了。”   那先头说话的婆子赶紧念了几声佛:“从前可不知道!我胡乱说话,佛祖莫怪。”   王熙凤也熬了一整日,平儿睡了,她却还不能睡。   她先派人去老太太和两位太太院子里悄悄的给守夜的送个信,就说云姨娘生了个姐儿,母女平安。若是老太太和太太们睡了,便不必惊扰,明日再说就是。   接着,她又派人把坐镇的大夫好好安置,又给接生的两个接生婆子赏钱,命人好好送走。   弄完这些,已经是一刻多钟过去,王熙凤这才又回来西厢房看了一眼二姐儿。   二姐儿生得着实壮实,同样都是姑娘,蓁姐儿生出来时才将将五斤,身子大小就弱,哭的时候哼哼唧唧和个小猫似的。   可二姐儿足有七斤三两重,比芃哥儿还重几两,现在乖乖躺在奶娘怀里吃奶,小嘴儿嘬着贼有劲儿。   王熙凤看了一会,只觉得和平儿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真是越看越喜欢。   蓁姐儿和芃哥儿的名字都不是她取的,是宫里娘娘赐下来的。   二姐儿的名字,她就多找几个好意头的字,和平儿一起选罢。   毕竟是妾室生的孩子,还是女儿(注1),也不是贾琏的第一个女儿,所以平儿生了个女儿的事,在宁荣二府只能算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水花。   不过添丁毕竟是喜事,府里各自有人给二姐儿送来东西后,便只有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给王熙凤赏了些东西,单子上都并没提平儿的名字。   妻是妻妾是妾,这道理人人都懂。   可等做妾室的自己生了孩子,却只能管正室叫娘,管自己叫姨娘,你生育的这份功劳也都归于正室管教有功身上,很少有人能暗地里不恨不伤心。   平儿却浑然不在意,只管听王熙凤说了选出来的几个字,两个人一起给二姐儿选名字。   二姐儿的洗三也只小小办了一场,只在王熙凤院子里热闹了一番。   区区妾生女的洗三,自然惊动不了老太太亲自前来,只鸳鸯替老太太来看了一会。   因近日贤妃归家省亲的旨意下来了,礼部定于明岁元宵庄贵妃,慧贵妃,贤妃三位娘娘归家省亲。   临近省亲,这两个月还有多少事要忙,且这两日还要预备接牟尼院的妙玉来省亲别院中住,栊翠庵还得精心扫洒一番。   王熙凤不管事了,荣府里外头各家的交际都是王夫人一个人各处去走动。   今日又是理国公夫人寿辰,王夫人免不得乘车去赴宴,连她房中的丫头也一个不曾来得。   邢夫人倒是浩浩荡荡带着丫头婆子们都来了。   自从王熙凤不管事儿,开始着意奉承她之后,邢夫人就对王熙凤和平儿大有改观。   且芃哥儿一出生,邢夫人是日日抱着芃哥儿不愿意撒手。   王熙凤见邢夫人是真心喜欢孩子,还认真和奶妈子学怎么抱小孩,怎么哄孩子。   若是有说她做的不对的地方,她也不上来脾气,认认真真知改。   王熙凤便知道,邢夫人并不是心底冷硬似铁,一无是处的小人。   况且那日她生芃哥儿的时候,把蓁姐儿送到邢夫人那边去照顾。听蓁姐儿回来说,祖母屋子里这里也好,那里也好,都可新鲜了。那里的姐姐嬷嬷们都特别和善,陪她玩了好多东西。   蓁姐儿的奶娘也说,大太太走的时候严令好好照看姐儿,所以那边的人都十分殷勤着伺候。   王熙凤心里有了主意,便时常借着自己照顾不过来家里,隔上三五日就把蓁姐儿送去邢夫人处玩耍。   其实蓁姐儿身边那奶娘丫头婆子一大堆,哪里用得着邢夫人亲手照顾?邢夫人不过就是应个名儿,看着孙女玩耍,童言童语的惹人喜欢。   王熙凤虽然宠孩子,但不是个惯着孩子的,蓁姐儿但凡有了错处,也要严厉说她几句。   可蓁姐儿在邢夫人屋子里,一句大声话都没受过。   王熙凤有一日亲自去接蓁姐儿,正好看到蓁姐儿站在邢夫人腿上,使劲儿伸手拔邢夫人头上的簪子。   邢夫人被薅掉几根头发,疼得歪眉斜眼龇牙咧嘴的,还不忘了拿手护着蓁姐儿别掉下去。   王熙凤又是生气又是笑,先给邢夫人赔不是,又赶紧把蓁姐儿说了一顿。   邢夫人还拦着不让说,说小孩子家家,手上没轻没重,大了就好了云云。   最后王熙凤无奈的带着蓁姐儿回房去教训她。蓁姐儿被训得眼泪汪汪,手上还握着从邢夫人头上拽下来的金簪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求生欲很强的说明!   作者并不重男轻女,而且十分鄙视现代社会生活中重男轻女男女不平等的人!   但是毕竟是古代背景,不可能说平儿生了个二女儿大家都很激动……对吧……   大家看这本文里写了多少美好坚强善良大气各有各的优点的女孩子呀对不对,文皎苏皇后黛玉陆清梅婷婉燕英莲三春白露钟鸾等等等等。   所以这句话只是描写贾府的客观反应,不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二更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0-07-13 18:10:34~2020-07-14 12:0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ice 30瓶;二排。 10瓶;慕影青枫 5瓶;扬阿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9章 为母   若说本来王熙凤是存着八分糊弄, 才把蓁姐儿时常送到邢夫人屋子里玩耍。   可自此之后,王熙凤便存了五分真心,认真要和这个婆婆好好相处了。   先不说邢夫人对两个孩子是真心疼爱, 王熙凤做娘的, 自然是谁对自己的孩子真心好,心里就不自觉偏向谁。   而且王熙凤看邢夫人和两个孩子一起玩乐才一年多,经常开开心心的笑,那脸上的刻薄模样居然都少了五六分, 看上去渐渐像是个和善的中年大家太太了。   是以王熙凤心里想着, 若是蓁姐儿和芃哥儿能把邢夫人的性子掰一掰,自己再加以引导, 想来大房往后在老太太跟前儿的印象就能好些。   要让大房重回荣禧堂正位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就算是退而求其次想让两家分家过日子,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毕竟现在二房里出了位二品贤妃娘娘,恩宠极盛, 总得慢慢筹谋才是。   首先, 就是得让大房重新回到京中交际圈子里,不能让二房一直代替荣国府在外头交际行事。   自己有意和姑姑避开不出头儿,那大房能出门交际的, 就只有……   王熙凤看着手上抱着新孙女,身边还围着两个孙子孙女,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邢夫人,觉得这个任务真是有些艰难。   慢慢来罢。还有迎春的婚事, 琮儿的学业, 桩桩件件都要好好筹划。   只有等自己真正能当家做主的时候,才能裁撤冗余重整规矩。   不然上头三层婆婆, 束手束脚不说,自己做了多少, 都是给二房做的嫁衣裳。   却说十月初四那日文皎黛玉青玉从宫里出来,一家子吃过晚饭,黛玉便命人拎着六把刀去找英莲陆清了。   刀一出鞘,连葛娘子都眼中流露出赞叹的神色,惊叹不已,当场便拿着双刀试了试,寒光凛凛,刀啸声声,又惹得小姐妹三个赞叹连连。   葛娘子收刀回来,就看见陆清恋恋不舍的说:“这刀还是娘才配使,我可使不出来,还是给娘用罢。”   听了这话,葛娘子忍不住往陆清脑袋上弹了一下,说她:“你这孩子,这是二公主指名儿要给你的,你就这么随便给人?”   葛娘子这一下可弹得不轻,陆清都疼出眼泪来了,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道:“娘又不是外人,别人我才舍不得给呢……”   边说着,陆清把脑袋伸到黛玉英莲跟前儿,问道:“姐姐们帮我看看,我娘是不是给我弹出个大包了,哎呦,疼死我了……”   英莲忙着帮陆清吹气儿,黛玉拉着葛娘子笑道:“这几把刀虽然是二公主给的,但本来就说是给我们防身用,不用和御赐之物一样供起来,就是送人也没事儿的。”   葛娘子瞅着陆清直叹气:“就算是这样,人家送来的东西,也得好好收着才行,没有说随便就给人的,这置人家心意何在呢?”   见陆清要说话,黛玉赶紧使个眼色让陆清别出声,自己替陆清说道:“二公主是送给我们防身的,可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如葛姨一个人厉害。”   “若是这样说,我们三个都把刀送给葛姨用,才不辜负了二公主的心意呢。所以清儿要把刀送给葛姨,反而比我和莲姐姐都强些,葛姨你说是不是?”   葛娘子被黛玉说得心软,笑叹道:“我怎么就没生养你和英莲这样的贴心姑娘,只生了清儿这样的小魔王,天天弄得我心烦。”   这回不管黛玉再怎么使眼色,陆清也忍不住要说话了。   她把小嘴一噘,嘟囔道:“我还想要这样的亲姐姐呢,娘怎么没生出来。”   黛玉英莲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好无奈的一起坐在廊下,看着葛娘子陆清这对母女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来。   英莲看葛娘子陆清两个吵得热闹,和黛玉轻轻叹道:“我有时候还真羡慕清儿。”   黛玉心里知道英莲羡慕的是什么,也不问她,只默默拉住英莲的手,坐得离英莲近了一些。   英莲轻轻把头靠在黛玉肩膀上,轻声笑道:“若是我娘能和葛姨身子这么好,别说天天挨骂,就是天天打我一下我都愿意。”   她说完这句,也不出声了,静静的坐了一会,便起来笑道:“天晚了,我得回去了,我娘还等着我睡觉呢。”   黛玉拿出怀表一看,已经将近戌正(晚上八点),也起来笑道:“咱们一起出去罢,今儿我没上课,回去还得看会子书。”   葛娘子陆清母女见她两个要走,便暂且熄火,等送走黛玉英莲,回来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住,院子里头热热闹闹。   而一墙之隔的封氏英莲院子里,却十分安静。冬日已至,院子里连蝉鸣鸟叫都无,只有偶尔的北风撕破空气的声音。   英莲一进院门,就看见封氏静静的抱着手炉坐在廊下等她,赶紧快走几步走上台阶,叹道:“娘怎么不在屋里等着?现在天凉了,本来娘就容易腿疼,万一再冻出事儿来怎么办?”   “本来我说咱们在葛姨院子里吃药就是,娘非要自己回来,回来了还不好好在屋子里呆着,惹我担心。”   封氏笑道:“怎么好弄得人家院子一院子药味儿?”   “再说,我正好出来多走走,正好走累了在那坐着歇一会,并不是为了专门等你。”   英莲叹了口气,不好再说什么,扶着封氏进了屋子,就开始吩咐人抬热水来,母女两个洗漱。   边洗漱边聊天,英莲免不得说起来黛玉带回来的二公主送的几把刀来。   封氏看着英莲说葛先生武起刀来多么多么的威风,面上一脸羡慕,眼睛里闪着光彩,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   “没有两个月就要过年,翻过年去,你就及笄了。眼看成婚就是这两年,这些习武琴棋书画,闺中玩乐就算了,等成了婚,这些东西也都用不上。”   “我虽然管了二三十年的家,可毕竟比不上苏夫人管着这么大一整个府。”   “莲儿,你把心思也收收,那刀虽然是好东西,可也不能帮你过日子啊。什么时候去问问夫人,好好和她学学管家才是。”   英莲面上的笑容一僵,心里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勉强笑道:“太太说了,等到了西北,就抽空教我管家理事,不耽误的。”   封氏点头笑道:“这才是正理。难道成了婚,你还天天舞刀弄枪吟诗作画的?上头还有公婆,你也得小心孝顺。”   “还是正经得学些管家理事的本事在身上,往后日子才好过呢。”   苏州,林昌足足忙活了将近二十日,亲自上各家伏低做小赔笑脸,总算是把该还回去的东西都还完了。   还完了东西回家,林昌又赶紧收拾行李物品,好预备上京去备考。   本来林昌是打算自己带着林岭林峰和六个小厮回去就是,人少轻松,路上正好赶紧多读读书。   可他又怕他不在家,他爹娘再耳根子软,又收下许多不该收的东西来,因此力劝一家子一起去京中过年。   左右家里有了这么多下人,春耕的事也可以托付给大伯家里。就算是耽误了一年也没什么,总比父母在家里惹下事强些。   林昌和他爹娘说的时候,自然没说怕他们惹事云云,只说正好趁此机会,带爹娘去京中也开开眼,尽尽孝心。   正好是承蒙海叔叔婶子三年照顾,他才能今年中举,家里人全都一齐去,带了东西谢过才显得有诚意。   卫氏被林满日日念叨着不要和儿子拧着干,虽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却也把这话暂且放在了心上。   再说是去京中见世面,这有什么不答应的?卫氏满面是笑,赞道:“就知道咱们昌儿是个最孝顺的。”   “哎呀,正好,昌儿和莲姑娘定下来也有个一年半载了,我还没见过呢。这一回去,好歹让我也先见见咱们未来儿媳妇一面!”   说着,卫氏就问林昌道:“昌儿,你见过这位莲姑娘不曾?快和娘说说,是位什么样的姑娘。模样性格都怎么样?”   林昌一听见卫氏嘴里说起来“莲姑娘”“未来的儿媳妇”等语,便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他娘又问莲姑娘如何,林昌越想越红了脸,但见爹娘妹妹还都等着他说话呢,他只好答道:“和莲姑娘见是见过两面的。”   “莲姑娘……莲姑娘模样生得,生得极好,性格温婉大方……”   林昌说了几句,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红着脸坐在那。   卫氏见儿子说得吞吞吐吐的,一拍大腿问道:“嗨,你这孩子,生得好是什么个好法?温婉大方又是怎么个大方?”   见林昌实在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卫氏只好又换了个方向问道:“那你知道她平日都做些什么不?”   这林昌倒是知道些,便说道:“海婶子给家里姑娘们请的宫里来的先生,日日教琴棋书画,还有从西北请的一位习武先生,日日教她们习武。论起来,莲姑娘诗书具通,比我还强呢。”   卫氏诧异道:“这么说,这莲姑娘还会武功?”   林昌听见他娘语气里似有不满之意,忙解释道:“是海嫂子说,小孩子们学些武功好强身健体。连我和岭儿峰儿也跟着一位柳先生学过一年的。”   林满见卫氏眉头一拧要说话,赶紧抢在她前头笑道:“你前儿不是还夸了说莲姑娘针线好,看来尚书夫人就是会教女儿,每天学这么多东西,还没耽误了做针线女红。”   “咱们昌儿是个有福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明日一更还是中午十二点~   感谢在2020-07-14 12:01:18~2020-07-14 17:4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扬阿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0章 姜老   离林海赴任之期将近, 苏皇后这边也紧着把要给他们带去的太医名单告诉皇上,皇上再派人去太医院传旨。   这个传旨并不是升官封爵位一样大张旗鼓整个太医院都得出来迎旨。   而是周太监拿著名单去院使屋子里把人名告诉院使大人,院使大人再告诉要去的太医。   可巧儿今日姜院判吕院判两位也在寒院使屋子里头, 太医院里医术最高的三位正聚在一起商讨给上皇的药方, 正说得热闹。   上皇年已六十有七,再过二三年就是七十古稀了。   这个年岁的老人,本来就身体机能退化,再怎么调养都不可能再如年轻人一般身体轻盈精神饱满充沛。   何况太上皇又中过剧毒, 伤了身体的根本。他现在能如平常长寿老人一般, 已经是太医院全院上下集全国医术之精髓竭力调养过的了。   可曾在权力的顶端站过几十年,现在仍是位高权重的老人, 比之一般老人家更惧怕死亡。   所以就算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十分尽心竭力,上皇犹不满足,隔上两三日便要叫院使院判过去诊治一番, 若是听见一丝儿不好, 面上便会露出不快的神色来。   这样一来二去的,谁还敢真对上皇说真话?   本来宫中太医们就自有一套说辞,这回对上太上皇, 那言语中的意思更是百转千回起来,让人听着心里舒畅。   上皇近两年信重道士迷恋丹药,且服用丹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本来将养好的身子日渐又被丹药掏空。外头看着还是好的, 可内里是一日不如一日。   不论是按着医者本心, 还是在其位而谋其政的原则,寒院使吕院判两个作为上皇身体的直接负责人, 都该劝谏才是。   可他两个回来之后商议再三,终究不敢当面直言, 但也不敢将此事瞒下,只好全盘告诉圣上。   可圣上也劝不住上皇,反而挨了两遭斥责,灰头土脸的从宁寿宫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服用丹药的缘故,还是因着实上了年纪,上皇近来愈发暴躁易怒,动不动就摔东西打板子,身边的太监宫女去当值都是提着脑袋的。   寒院使和吕院判两个心照不宣,只好尽心医治,多在药方里填补中益气的药材,别的也没什么法子了。   总比丢了命,还连累一家大小强。   姜太医是个脾气直的,听寒院使吕院判两个说了半日,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冷着脸叹了一句:“若接着你们这一摊子的是我,早忍不下去告老回家了,亏你们两个有耐性。”   论起资历来,姜太医是整个太医院里资格最老的一个,寒院使吕院判都在他后头十年才进太医院,还具得过姜太医不少指点。   论起医术来,姜太医虽然偏于妇科儿科,不过论起它项来也不输于寒院使吕院判两个。   只不过因着做了院使就得操心杂事,因此姜太医推了四品的顶戴不肯,在院判位置上坐了二十余年,只管专心钻研医术,偶尔心情好了教导教导下头的太医,别的一概不管。   所以寒院使吕院判两个一个是姜太医的顶头上司,另一个是姜太医的平级,对着姜太医却都十分尊敬。   听了姜太医这话,他两个对视一眼,都露出苦笑来。   寒院使刚要说话,就听见外头小太监报道:“周公公来了。”便把话咽下,先摆出笑脸来迎一迎周太监。   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还是五品的大太监,面子情儿总不能错。   连姜太医都暂收了神色,等着看周太监进来何事。   周太监在外头威风,面对二品三品的大员都能不卑不亢直起腰来,可看到屋子里有姜太医,心内还是虚了一瞬。   先别说现在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太医大夫,等你有个病灾的不是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请这几位人物给你看?   就说姜太医那是在宫里五六十年的老太医了,十几岁就在太医院,高祖皇后娘娘就得他老人家服侍过,还赐了姜姓。   现在皇后娘娘也十分信重姜太医,还有外头的诰命夫人和公子小姐们,都多有得过姜太医诊治救了命的。   再说姜太医虽然脾气暴躁,可他老人家的脾气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在乎,周太监心里想着,他就是皇上的奴才,难道有什么底气和姜太医硬着腰杆子?   所以周太监赶紧和三位太医互相问了好,就殷勤着从袖子里拿出名单来,告诉寒院使圣上点了跟着林太傅去赴任的四个人名。   寒院使接了名单,笑着说了一句:“劳烦公公跑这一趟。”才要唤人去叫人来,姜太医就在旁边问道:“这名单是圣上选的,还是皇后娘娘选的?”   姜太医问的太过直白,让周太监不由得一噎,缓过来赶紧回道:“这个……圣上日理万机,自然是皇后娘娘体贴圣上,为圣上分忧……”   说完,周太监也觉得自己这说得太过委婉,和姜太医直来直去的风格不大相符,赶紧冲着姜太医面上堆起笑来。   姜太医对不大熟的人向来不耍老小孩脾气,客客气气的道了谢,便朝寒院使道:“你先别忙着去叫人,等我往长乐宫走一趟,回来再说。”   说完,姜太医也不管屋子里另外三个什么表情,脚步飞快的出了门,一瞬就没了影儿了。   周太监目瞪口呆,半天才找回舌头,结结巴巴道:“寒大人,这个……这个……姜大人这是……”   寒院使无奈道:“大概姜前辈是去找皇后娘娘说,他也想跟着林太傅去西北……罢……”   左右离林太傅上路还得个十几日,寒院使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找人,送走了周太监,便接着和吕院判探讨太上皇的药方子。   太上皇的身子,他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长乐宫里,果真如寒院使猜测一般,姜太医就是去找苏皇后自荐去西北的。   他一坐下,连口茶都没喝,张口就抱怨道:“皇后娘娘,要不是臣正好在老寒屋子里头,等他都把人找齐全了,臣才知道这事。”   “说句实在的,给他们带小王哪儿比的上带臣,不如您看看把小王的名字去了,带上臣得了。”   姜太医在长乐宫就是这样,苏皇后早都习惯了。再说她小时候身子不好,都是姜太医一力诊治,二十来年下来,就和亲爷爷也差不了多少。   她一听是派太医去西北的事儿,便笑道:“姜爷爷,您老先喝口茶,慢慢听我说如何?”   毕竟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是皇后娘娘了,姜太医就算是再吹胡子瞪眼心里不痛快,也得顾及着苏皇后的尊严和长乐宫的体面。   他一路跑来还真是口干舌燥,长乐宫的茶又是好茶,便依言端起茶碗来,听苏皇后的解释。   苏皇后哄孩子似的耐心解释道:“一来林太傅毕竟是臣子,带过去五品的院判,这恩宠也太盛了。”   “二来您这年纪,今年都六十六了,我把您给派过去,不得怕您走到一半身子骨散了?”   姜太医一口茶没咽下去,噎得脸通红,忍冬在后头赶紧给姜太医捶背。   姜太医缓过神来,看苏皇后一脸促狭的瞅着他笑,瞪眼道:“你个……”   你个小屁孩!   殿内笑声回荡了一会,苏皇后才喝口茶润润嗓子,问道:“姜爷爷真想要去?您若真想要去,我给您想个法子。”   姜太医凝神想了一会,道:“不用,正好臣糟老头子一个,年纪大了,辞官跟着去就是,省得给娘娘招麻烦。”   苏皇后一愣神,随即鼻子一酸,红着眼圈儿看着姜太医。   这回轮到姜太医哄孩子了。   他慈祥的看着苏皇后,笑道:“臣老了,在太医院呆了一辈子,好容易遇到个能传承衣钵的晚辈,总得好好教导几年才是。”   “再说了,也不知道臣还能再活上几年,出去各地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活这么些年。”   苏皇后红着鼻尖努力绷着道:“那……那姜爷爷就不管我和孩子们了?”   姜太医笑道:“娘娘和殿下们的身子再不好,那这世上就没有全乎人儿了。再说,娘娘还缺太医?”   苏皇后抽着鼻子,缓了一会又问道:“那姜爷爷何时走?”   姜太医语气里也不由得流露出一丝不舍来,叹道:“不是说林太傅十月二十一上路?臣这也就收拾收拾跟着走了。”   苏皇后强忍着不叫自己失态,笑道:“那我让文皎给您多开点年例银子,别亏待了您。”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下午六点~ 第191章 优生   文皎听说姜太医要跟着一起去西北, 自然是大喜。   要知道就算是十个御医在这,也赶不上一个姜太医的分量!   她和林海商议后,痛痛快快就给姜大夫开了六百两的年例。   姜大夫胡子一吹道:“谁说要来你家做上门大夫了?好容易从太医院出来, 还得让人管着?我图个啥?”   “我不过是要和你们府上同行。等到了甘州, 我找个地方开医馆,自由自在,你家里有人想看病,照样付诊金就是了。”   姜大夫既然不愿意, 文皎也不强留他在府里。左右到了甘州, 他们总还要互相往来的,还有陈元化和白露的亲事未了, 在不在一府其实影响也不大。   文皎想到此处,便笑道:“自然是姜爷爷开心在哪儿就在哪儿,是我想差了。”   和姜大夫说话就是省事儿, 没那些弯弯绕绕的, 文皎虽然适应这里的约定俗成的规矩,大家都要客客气气的不伤体面,但心底倒不是多喜欢。   府里她身边这些人知道她的习惯, 都在适应她,可到了外头,应酬起来,话到嘴边都是绕上三圈儿, 听进耳朵里的话还得费心思量是不是有它意, 真是怪累的。   姜大夫也是同感,觉得在文皎这里说话真是太舒心了。   他虽然和京中多家都有交情, 但能让他能有话直说的地方也就只有长乐宫和林府两处了。   姜大夫今日正好也是为了陈元化的婚事来的。   他一张口就切入正题:“正好我前儿收了小陈做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的婚事我也得管一管。”   “若是贵府近日方便,不如走之前我送定礼来,咱们两家先把八字合了如何?”   文皎没想到姜大夫一辈子没收徒,竟然收了小陈太医做徒弟,心中一喜。   看来小陈太医必定真是样样都好,特别是在医术上的天分极佳,才能得姜大夫如此青眼。   小陈太医前程不愁,人品又好,看来给白露选的这个夫婿还真是没错儿。   姜大夫告老之前,圣上还赏了他一个四品院使的名誉头衔,现在走出去人都称姜院使。小陈太医作为姜大夫唯一的弟子,就是和他儿子也差不多了。   文皎本来想让白露认林昌的父母做爹娘,把白露的名字记在林家族谱上,说出去也是林家出来的姑娘,好听些。   可现在看来,若真把白露记在林满卫氏两个名下,两边的身份倒是有些不匹配了。   文皎脑子里有了想法,把上头的话和姜大夫一说,又拉着早就满面通红的白露笑道:“所以定礼可以先送来,八字倒是要等一等。”   “等我给我们白露找个更好的出身,两家再合八字,说出去也体面得多。我知道您老人家不在乎这个,可我们白露是个好闺女,我可必要她风光大嫁才行。”   姜太医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身家,起身告辞道:“我这就回去打点起来定礼聘礼,必然不亏待了白露丫头。”   送走了姜太医,文皎并没回屋,反而拉着白露带着人就往外走。   白露好容易嘴里憋出一句话来:“夫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文皎看她一眼笑道:“咱们去给杨先生送一个好闺女去,也不知道杨先生喜欢不喜欢。”   白露好容易压下来的羞意霎时又布满了面庞。   宫里来的四位先生嬷嬷里,李先生水嬷嬷卫嬷嬷都各自收了四个徒弟,往后就由这四个徒弟给她们养老送终。   只有杨先生是读书人,不好给她安排。再说了,读书是一辈子的事儿,难道林府白养着杨先生的徒弟,只让她们读书?   等杨先生的徒弟长大了,学了一肚子诗书,可她们在这个社会的阶层就在那儿,诗书实在不能当饭吃。   就算是文皎再宽和,也无力改变这个社会的根本制·度。   现在大燕虽然有顽疾隐疾,但能算得上是国泰民安太平盛世。高祖和高祖皇后两位圣人打下了万里江山,上皇在位几十年,也算守成有方。   不从私情上来看,今上也是进取之明君。   知人善用而不任人唯亲,一心整顿吏治,在位六年来,将上皇当政最后十年的官场腐朽之气已经扫清大半。   从韩氏的只言片语里,文皎也能听出来些边军之事。自皇上登基以来,宁远军就再也没缺过粮饷。   现今宁远军三十万大军兵强马壮士气极高,国库钱粮充盈,才是大燕能向瓦剌复仇的底气所在。   而且据文皎的观察,这个时代还根本没有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按照她以前的世界公元纪年来看,现在大约是公元十六十七世纪左右。   国朝稳固的封建朝代,文皎只能在尽量适应这个社会的前提下,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量让身边的女子们都有一个好结果。   那些以前幻想的什么推翻封建帝制,建设美好的人人平等的社·会·主·义国家,文皎自认只是个普通人,违抗不了历史规律的滚滚浪潮。   虽然在开国皇后的努力下,本朝女子的生活现状不知道比同时代的明清要好上多少。   可就算是在这个世界,让出身不高,又不能入宫参选的女孩子两耳不闻窗外事读一肚子书,也是害了她们。   林府也不能培养好了十几个女孩子全都消了奴籍送进宫里去做女官,这说出去简直就是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现成给敌家送出去的把柄。   所以杨先生身边一直没有徒弟服侍,只有林府给配的小丫头。   杨先生也怡然自得,不甚在意。总之她老得动不了的时候,苏夫人肯定不会放下她不管,家里这三个女学生,也都是心地纯善之人,她的晚年不会无人照料。   但她心里也不是没羡慕过李先生几个身边能有小徒弟陪伴。   不管怎么说,认认真真行过拜师礼的徒弟,就和自己的女儿也差不了多少了。   是以文皎今日的来意对杨先生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白露这丫头林府上下就没人不说她好的。除了模样只能算是中等外,她心思细腻办事爽利为人大方,简直就是全府丫环的榜样。   杨先生白得了这么个好女儿,还附带一个前途光明的女婿,并一位医术高超的亲家,喜得面上的笑收都收不住。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了。   杨先生当场便喜道:“既然如此,我白得了夫人一个好女儿,白露的嫁妆就不用夫人操心,只管交给我就是。”   文皎拉着杨先生笑道:“我话还没说完呢。家里青玉离不开先生的女儿,烦先生再把女儿借我两年,我帮先生置办另一半的嫁妆,何如?”   杨先生毫不客气的笑道:“一半儿嫁妆就想使唤我女儿两年,真是便宜你了。”   恰好十月十二便是吉日,林府在花园子里摆了宴席,葛先生封氏并李先生等都来了,见证杨先生正式认下白露做女儿。   白露从此便跟着杨先生姓杨,家下人也都改口称杨姑娘,只有文皎等亲近之人仍唤白露。   文皎私下里和林海笑道:“若不是白露和我年岁差不太多,我都想直接给咱们两个再添个女儿算了。   “可虽然辈分在那,听一个就比我小五岁的姑娘叫我娘,哎,实在没那么大脸。”   林海忙乱了十几日,总算这两日能闲下来歇歇。   他每次听到文皎絮絮叨叨说这些家里的小事,心里都舒坦极了。   他听文皎语带可惜之情,倚在靠枕上笑道:“都说摇车里的爷爷,你好歹还比白露大呢,这有什么。”   “月娘若是喜欢,认下来就是,咱们家难道还养不起几个女儿?”   文皎白他一眼道:“自然养得起,养十个八个都养得起。就是万一认了她一个,这就一碗水端不平了。”   “虽然白露最好,难道白霜玉雪玉梅三个就不好?再往后,小满谷雨菊露荷露也都是好姑娘,我难道还都认下来?真是。”   “白露能和杨先生成一对母女,也是她们两个的缘分。”   林海想起来文皎才刚说的“再添个女儿”之语,心中一动,搂住文皎问道:“月娘,你说,咱们两个还能不能再得一个孩子?”   文皎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嗔道:“如海是嫌我生的孩子少了?”   林海赶紧否认,笑道:“能得一个青玉已经是林家祖坟冒青烟,怎么还敢嫌少?”   “只不过人心不足是世间常理,为夫也只是个俗人,万望月娘莫怪,莫怪。”   文皎伏在林海胸口,一面把玩着他的一把胡子在手指上绕圈,一面心里想着再生一个孩子的可行性。   她不愿意做生育工具,但是封建社会就是得一家人抱团才行,讲究多子多福。   苏家这门亲戚在她这一代还近,可等到青玉这一辈,所谓一表三千里,若处不好,也就是平常亲戚罢了。   文皎又不打算拿黛玉的亲事去联姻做筹码,青玉往后官场上单打独斗,没有亲兄弟扶持,确实是一个劣势。   青玉已经两周岁还多了,她生下青玉的亏空早就补足,且她今年才二十六岁,正是最适合生育的年纪。   林海年岁虽大,也才四十五,身体素质早被她养得比小伙子还好。虽然他的精·子质量退化不可避免,但看青玉这个聪慧健康的样子,应该影响也没有多大。   文皎在心里用她现代带来的优生优育思想评判了一番他们夫妻现在的生育条件,觉得等到了西北稳定下来之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怀孕时机。   于是,她嘴唇一弯,抬起头来轻轻摸了一下林海的脸,笑得妩媚:“不试试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说明:其实男性最佳生育时期也在35岁之前,35岁之后精·子质量逐年下降,对胎儿的健康发育等也有很大影响~   小小声:所以其实我不太明白夫妻双方都四五十岁还非要生二胎的是图个啥……   嘻嘻嘻感谢在2020-07-15 11:59:04~2020-07-15 17:5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扬阿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2章 储君   十月十八日, 林满卫氏林昌林杏一家人,并林岭林峰两个还有林府的小厮们,终于踏上了去京城林府的路。   在他们出发后的第四天, 京城林府的车马队伍并庚毓长公主及柏驸马一行, 在太子领着以承恩公府打头的诸王公贵戚,或者是说亲戚朋友的注视下,渐渐行得远了。   苏尚书见两府的车马仪仗都渐渐成了看不清的小黑点,忙带头行礼, 恭请太子道:“恭请太子回宫。”   燕启宁身高才只到苏尚书的胸口, 却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站在这里送行的已经是大燕朝全国上下最有权势的一批人,若是到了一地, 说能横着走都不为过,在这里却都要对他躬身行礼。   储君,虽还带一个“储”字, 可也是君。现今天下只有四人能让他称一声臣。   燕启宁面对这样的场面, 一点儿也不生怯意。   他亲自扶起苏尚书,又命亲近的侍人扶这些人起来,对苏尚书笑道:“父皇今日还命孤去探望皇叔, 请外祖父并众位大臣自便就是。”   今日离京的一家一品太傅兼川陕甘三地总督及夫人,是皇后娘娘之妹并妹夫,另一家庚毓长公主并四川布政使,是圣上之亲妹并妹夫。   圣上和皇后万金贵体不能擅动, 便命太子替父母给两家长辈送行。   林府苏府本不打算张扬, 却没想到柏驸马去四川赴任,与林家两家正好同行到直隶外才分道。   这实在低调不起来, 但就任川陕甘总督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也没必要灰溜溜的出城。   只不过这一通送别下来一一拜别太累, 幸好太子体贴,没为了虚名儿送出十里外去,只送出三里便罢,说不敢耽误长辈们赴任,就此别过。   不然他们还得一路哭行,依依不舍。   要知道某些时候古人表达起情绪来,可是非常激·烈的。   什么以头抢地,涕泗横流都算是轻的,更“真情实感”的还有哭上三天三夜啊,跪下死谏啊,披头散发疯狂乱舞假装非主流啊……   不过这些风气都被高祖皇后以“恶心”之理由煞住了不少,但就是剩下几分也够受了。   文皎本来还有些真切的离愁别绪也都累得麻木,见行得远了,便瘫在车内抱着孩子们不想动弹。   她坐的这辆车是圣上赏下来的,打造得十分舒适,就和一个小型一室一卫也差不多了。   车里前面十分宽敞,把座椅拆掉可以并排躺下四个成年人而不显得拥挤,若是坐就能坐下更多人了。   起码现在文皎黛玉青玉加上白露玉雪玉梅六个人坐在一起,还有富余的空间呢。   后头是一个用钉死在车里的小屏风隔起来的净房,若路上要解手,不必去外面,在车里就是了。   林府的车队加起来正正好好有二十辆人坐的马车。再加上拉着行礼东西的几十辆车,和前边庚毓长公主的仪仗连在一起,前后加在一起足足占了好几里地。   文皎现在坐的这一辆车前头还有一辆圣上赏下来给林海的车,也和这一辆是一样的制式。   不过现在林海的车正空着浪费。因为他看到离城门远了,就和文皎打了声招呼,骑马跑前头去找柏驸马探讨四川政事去了。   毕竟是个做国之栋梁的丈夫,此行又不是去游玩,工作狂一些文皎还是可以理解的。   除了这两辆御赐之大车外,后面跟着的就都是普通的马车。   葛娘子陆清母女一辆,杨先生李先生一辆,水嬷嬷卫嬷嬷一辆,还有封氏英莲母女一辆,四辆车还能算上高级座驾。   后面十四辆给丫鬟婆子乘坐的车,就只能算中等车了。而且丫头婆子都是四人一辆,虽然谈不上拥挤,但更谈不上舒适。   林府要出门的车马文皎都是亲自查验过的。等看到丫头婆子们乘的车的时候,文皎就打算好,等到了甘州过年,跟过来的下人们人人都加三个月月钱,以犒劳他们一路辛苦。   文皎在现代坐过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火车,火车好歹还平稳不颠簸,还把她坐得浑身骨头都散架了呢。   更别说这普通马车一坐坐上一天,急行起来还十分颠簸。而且丫头婆子们的车里连个净房都没有,若是想要方便,不是拿着便桶在车里解决,就是得下车解决之后再一路追上。   一车四个人,哪有那么好意思的?可下车再追车,荒郊野外,又让人十分害怕。   这些丫头婆子们都只好一整日也不喝几口水,硬等着车马休息的时候,才各自解决问题。   而骑马的男仆们其实也不比坐在车里的女仆好受上多少。   这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骑马一两个时辰还好,若是骑上一整日,那下马的时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两府加起来共将近千人,什么客栈驿馆也住不下这么多的人。再说又是着急上任,便不特意赶着城镇歇息,只管赶着宿头到能扎营的地方扎营。   文皎是会骑马的,也知道骑马之后的痛苦。所以等第一日扎营后,她便命人把药粉膏药之类的分发下去,还不忘给庚毓长公主那边的亲兵也送了一堆过去。   幸好出来带了一车药,倒是不怕分不够。   十月末已经能算是真正入了冬,又是荒郊野外,温度比之京中还要低上一些。   文皎早在出门之前就命给跟来的下人们人人新做两身冬衣两双皮靴,就怕路上把人给冻坏了。   扎营之后她又命管家一一去查看炭火够不够,有没有人身体不舒服,若是有,便尽早报上来。   随行的大夫多得是,林府四位太医公主府两位太医,再加上姜太医水嬷嬷一共八位大夫,也好早日医治。   等都弄完了这些,文皎才带着孩子们到庚毓长公主营帐里拜会。   林海跑去和柏驸马聊了一整日,都天黑扎营了,两个人现在还在车上说个没完。   文皎到时,正好听见庚毓长公主在那吩咐身边的丫头:“不许给他送饭!我看这个人什么时候知道饿了要吃饭!”   一个嬷嬷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来:“毕竟还有林太傅……是不是不太好……”   这时候正好帐子外的丫头通报苏夫人来了,屋里便没了声音。   文皎一进去,就看见庚毓长公主正好迎上来,没等她和孩子们行礼就先笑道:“免礼免礼,外头怪冷的,快进来烤烤火罢。”   两家也算熟识得很了,文皎也没讲究这么多虚礼,舒舒服服的坐下喝起热茶。   庚毓长公主的长子立时就领着自己的弟弟和青玉,三个男孩子玩了起来,黛玉也被庚毓长公主拉到怀里抱着,文皎笑问道:“驸马和我家老爷还没出来?”   庚毓长公主一抿嘴道:“可不是么,这一整日连车都没下,也不知道说得什么那么高兴。”   文皎打趣道:“都是我家老爷不好,害得长公主相思难解……”   “不过呀,长公主您也别着急,咱们两家也就同行个三五日,剩下还有一个来月的路程,可不就剩下……”   庚毓长公主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夫人——这儿可还有孩子们呢。”   黛玉听了抬起头,就在庚毓长公主怀里促狭的朝她眨眨眼睛。   庚毓长公主被晚辈这么一看,还真的不好意思起来,文皎看她连耳朵都有些红了。   七八年的夫妻,还生育了两个孩子,庚毓长公主和柏驸马的感情却一年比一年甜蜜,传为京中佳话。   文皎看着庚毓长公主的模样,再想想宫里二公主,这不就是穿越女标配出身吗?   二公主是皇后嫡出,若是太子顺利登基,往后只有比庚毓长公主更加一生顺遂的。   一开始穿成个丫环真是给穿越女丢脸了。文皎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最终庚毓长公主和文皎还是没舍得,也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不给林海柏仁两个送饭。   他两个在车里用饭,营帐里便是庚毓文皎带着四个孩子一起吃饭。   庚毓长公主的二子柏逸朗也才两周岁五个月大,却能自己熟练的用勺子吃饭,不用人喂,青玉比他小两个月,也是一样。   中午在路上吃的十分一般,没时间扎营造饭,吃的都是先做好的饼和肉干,配上咸菜。好歹还有热水,车内还有炉子,可以烤热了再吃。   而晚上这顿都是扎营之后厨子们现做出来的饭菜,柔软热乎。虽然也没什么蔬菜,却比中午吃的可口多了。   庚毓和文皎都不用看孩子吃饭,所以两个人这顿饭体验十分不错。   而宫中圣上与太子今日并没回去长乐宫用晚膳,而是父子两个单独在紫宸殿用了一餐。   太子替父母送过姑父姨夫后,便赶在午时之前到了忠顺王府探望叔父。   忠顺王府殴打王妃被圣上斥责,勒令其在府上闭门思过也已经过了三个月。   忠顺王妃人早已经好了,虽然还没开始在各府上交际,却已经入宫三回,次次回来都带着一大堆太后娘娘和苏皇后送的慰问品。   而忠顺亲王却实打实的一步也迈不出门去,皇上在他被关的这一百来天里,早就顺藤摸瓜把他的势力探查了个清楚干净。   忠顺亲王自己作了这一回,让皇上把他的脸也打了,老底也探清楚了,觉得十分满足。   眼看再不放出来,那些人又该蠢蠢欲动,说他不容幼弟不是慈兄,皇上就开始琢磨用个什么法子把他放出来才好了。   正好他打算借着送人的机会,让太子出宫露个面儿,回来路上顺带去探望忠顺亲王一番,再传出来忠顺亲王感动不已深觉愧悔这样的话,让世人知道是他做兄长的施恩。   再过两天等这话传出去,顺水推舟来个解除禁闭,任是谁也不能说出来他的一丝不是来。   世人做人要颜面,他做皇帝更是得要颜面。但凡有一丝污名,都是让敌人攻讦的把柄。   而史书工笔也会把他的一言一行记录个清清楚楚。   在太子出宫的前一晚,皇上也把他留在宫里细细叮嘱了一番。   让太子到了忠顺王府多观察,少说话,谨言慎行,不要露出一丝不恭敬来,但也不能失了储君的气势。好好看一看他的这位王叔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今日太子回来复命,皇上命他说了今日之心得后,又站在他的对面,表情十分严肃,说道:“吾儿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万万不可学这等心小之辈,明明身居高位,眼里只有爱恨情仇。”   “望吾儿心系天下,把万里江山祖宗基业牢记在心,一刻不忘。”   作者有话要说:   啊,出门啦~撒花~(此处有一只小花猫的尖叫!)   感谢在2020-07-15 17:57:49~2020-07-16 02:1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红云   行到太行山附近, 便是往陕甘和西南官道的分叉口。   庚毓文皎便就此作别,两府车马滚滚分流。   目送公主府的仪仗行得远了,林海方命继续启程。   现在是林海文皎两个并玉雪玉梅单坐在前头马车上, 后面那辆御赐马车是黛玉青玉陆清英莲带着丫头们玩耍。   旅途僵坐无趣, 前几日文皎都是带着黛玉青玉直接去庚毓长公主车辇里面玩乐,左右林海和柏驸马两个谈论起政事来黑天白夜没个完了的。   现在终于和庚毓长公主一行分开,文皎看着林海挑眉笑道:“看来柏驸马玉树临风,潇洒风流, 让如海都舍不得回来了。”   林海想到出城这三四日他都是和柏驸马在一处, 只有半夜清晨才能见到文皎和孩子们一面,不禁讪讪的一笑。   文皎不过调侃一句, 其实论真的有多生气也并没有。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学到最多的就是接受现实。   接受自己来到了对女性压迫严重,社会落后的封建时代, 接受自己穿成了一个没有人身权自由权的丫鬟, 接受自己要成为比自己大十九岁的男人的妻子。   怨天尤人有什么用呢?怨天尤人不肯接受,难道她就能回去了不成?   她就是这样一次一次接受下来,心态乐观, 总是把事情往好的方向看,现在才能活得这么如鱼得水。   这个时代虽然落后,但有开国皇后这么一位女性在,本朝女性不知生活得比明清要轻松多少。   做丫鬟虽然三更睡五更起, 可苏府是“仁德”之家, 轻易不对下人非打即骂。分在苏皇后身边,她又和苏皇后投缘, 识文断字骑马射箭,一项也没少学。   林海虽然年纪大了, 可他丰神俊朗温柔体贴,不是原书中薛蟠孙绍祖之流。再说了,他忙起来昏天黑地,又不是头一次。   嫁给总裁还要求总裁天天没事干就哄她玩儿,文皎自认不是这等蠢蛋。   文皎拿着五字真言“潘驴邓小闲”往林海身上比了一比,觉得除了“闲”字外,林海也算是样样都齐全了。   她虽然不知道潘安长什么样儿,但林海的样貌可是满朝文武中第一人。   “驴”么……总之文皎每次都很享受就是了。   林海见文皎看着他笑得暧昧,便笑问道:“夫人看着为夫笑什么?”   车里还有两个黄花大闺女,文皎不好直言,招招手叫林海过来,附在他耳边笑道:“我想如海真是绝世好丈夫,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无缘无故得了这么一通夸,让林海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摸不着头脑。   文皎也不多说,神神秘秘一笑,就翻开暗卫名单,和林海一个一个讨论他们每个人的脾气性格特点能力。   出京前皇上共给了二十名暗卫,其中十六名男暗卫,四名女暗卫。   十六名男暗卫只有八名化成林府下人跟在车队里,余下八位已经飞马先去总督府附近在当地民居里隐姓埋名融入环境。   四名女暗卫年纪都在三十岁往上,据夏太监说是女暗卫里最顶尖的四位,不单武功高强,而且诗书礼仪俱通。   只不过“暗卫”重要的是在一个“暗”字,文皎只让她们装作庄子上选来的粗使婆子,给自己和黛玉院子里一院放上两个,也不引人注目。   而葛娘子封氏和几位先生院子里,文皎觉得就没必要放什么暗卫了。   想也知道,整个林府最有价值的是林海,其次是文皎自己,然后才是黛玉青玉两个孩子。   真能有刺客突破重重封锁来抓人害人,只为了害几位无关紧要的女眷,文皎就该怀疑这幕后主使的智商了。   等到了甘州总督府,那边情报网里还有十八名暗卫供林海驱使。加起来圣上是派了将近四十名暗卫保护他们一家。   文皎就算心里再对皇上有什么不满,看到这三十八名暗卫的名单,也不大怨恨得起来了。   七年前,林海初任巡盐御史时,身边便有上皇派来的四名暗卫保护。   但今次名单上三十四名男暗卫里,却没找见几位老熟人的代号。   天家父子相争啊……   林海心中不禁有所感触,手指划过三十八位暗卫的名单。   文皎也有所感觉,悄声问道:“如海是在担忧上皇?”   林海也悄声叹道:“上皇毕竟对我有知遇之恩……”   玉雪玉梅两个坐在车门处,离得远,只能隐约听见些气音,却也能感觉到车内氛围沉闷下来。   她两个正眼神乱飞,想着该怎么劝一劝还是不说话装隐形人时,外头林平敲了敲车壁,回道:“老爷,夫人,三位姑娘说想要骑马。”   文皎一笑,林海神色也松快了不少。   林海推开窗子看了看外头的天气,见今日风不大,天气也晴朗无云,便问林平道:“快到什么地界了?”   林平回道:“前面再有一百三十里就是平定府城,今日再行六十里扎营,明夜计划到平定府暂歇。”   林海点头道:“那让姑娘们玩去罢,叫人看紧些,不许跑远了,每人只许跑一个时辰。”   林平答应着去了,林海关窗回来,见文皎正欲要说什么,便先笑道:“夫人,不如和为夫也出去跑一跑?”   谁知文皎摇头笑道:“今日又不到州府,外头跑得一身是土,又没法洗澡洗头,擦也擦不干净,要去你去跑,我明日再出去。”   林海哑然失笑。   黛玉英莲陆清三个听见林海让她们出去玩,齐齐欢呼鼓掌,黛玉朝林平笑道:“多谢平叔替我们跑一趟。”   林平赶紧辞道:“不敢不敢,都是奴才应该的。这就去给姑娘们牵马,姑娘们稍等片刻,也可换一身骑马的装束。”   昨天晚上三个姑娘就商量好了要跑马,今早上车就都把包袱提了上来。   但吃过午饭后才和庚毓长公主一行分别,所以三个小姑娘又多等了半日,早就等不及了。   本来旷野官道上跑马用不着戴帷帽,但现今是冬日风大,官道上沙子尘土又多,三个小姑娘还是都乖乖的把脸围上,再把披风的帽子戴好,方一个一个下车上马。   自回到京城之后,林海文皎就从各种渠道买了好马养在家里。给三个小姑娘一人买了两匹坐骑,都是性格温顺的母马,血统优良,训练有素。   三个小姑娘和各自的马早都培养出了感情,黛玉的红云是这些马里最漂亮的,一身纯正的枣红色,毛色油光水滑,被风一吹似是波光粼粼。   红云看见黛玉下车就一直温柔的注视着她,脑袋轻轻摇晃,鼻子里喷出短促的鼻音。   黛玉轻呼一声:“红云——”,便小步奔过去,大红狐狸皮的斗篷在她身后扬了起来,美得叫人心惊。   和红云多日不见,黛玉先是和红云亲·热了一会,摸一摸红云的脑袋,引得红云不住往黛玉手上蹭。陆清英莲两个也在悄声和自己的马说话。   和红云联络好了感情,黛玉方才翻身上马,一抖缰绳,红云就如拉满弓的箭一样飞奔了出去。   空气是冷的,脚下尘土飞扬,远处近处的山全都是灰褐色,树木早就落光了叶子。   但天是蓝的,阳光是暖洋洋的,几朵白云轻轻挂在天上。   左右两侧的景物随着红云的奔跑不断后退着,天空辽远,大地广阔。   黛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她回头冲着英莲陆清笑喊道:“快跟上——”   文皎在车内听见女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也顾不上什么灰尘飞扬了,打开车窗看三朵红色斗篷互相追赶。   不一会,又有一朵青色斗篷加入了进去,原来是葛娘子也耐不住手痒,令人牵了马来飞驰。   晚上扎营,文皎看见的就是一个土人黛玉了。   “尘满面鬓如霜”这一句,在文皎看来形容古代长途旅行的人简直就是太合适了。   先不说黛玉红狐狸皮的斗篷上全是灰尘,连里头穿的坎肩棉衣皮裙小靴子上头也都是灰尘。   黛玉白玉般的额头上还有发根处都成了灰色,发髻虽然看上去还是灰的,但里头细细的都是尘土。   文皎一边拿热毛巾给黛玉擦头发上的灰尘,一边笑道:“跑马比吃土都高兴?”   黛玉也拿着毛巾颦眉给自己擦脸擦脖子呢,这跑了一个时辰,也不知沾了多少尘土。   她把毛巾放进水盆里,又接过玉梅递来的另一条毛巾,想了一想笑道:“左右今儿一脸土也没人看见,若是明日再跑,到了平定府,得多少人知道啊。不如今天跑了痛快。”   文皎也换了一条毛巾,笑道:“明日进城之前,直接钻进车里不就行了?那些查车的人谁敢掀开咱家车窗看。”   “等到了客栈,舒舒服服的洗澡洗头,不比今日痛快?”   黛玉拿着毛巾愣在当场,回过神来噘嘴仰头看着文皎道:“那娘怎么不早说……”   “我明日还要骑马……娘快点答应我……”   文皎见黛玉头发大面上的土都擦干净了,便给黛玉拆掉发髻,细细梳理,又用毛巾细细擦拭。   她看见黛玉饱含控诉的眼神,笑道:“我说了,难道你就不跑不成?”   黛玉嘟囔道:“怎么跑马就不能跑了一圈下来干干净净的呢……”   文皎手中黛玉的长发已经有三尺余长,握在手里微凉顺滑,在帐子里的灯下映出光泽。   这样的好头发,就算是沾了尘土也不难梳理。文皎就拿着手里头的长发给她笑比道:“为什么好看的发髻就不能一眨眼就梳完呢?”   第二日,黛玉便拉着英莲陆清还要去跑马。   谁知英莲笑道:“我不去了,你们去玩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啊~这土~这土~这土~   潘驴邓小闲:潘安的貌,驴的大那啥,邓通一样有钱,小心翼翼体贴女人,还得要有闲工夫。   此乃《水浒传》中王婆总结出来的男子吸引女人五大要素=w=   感谢在2020-07-16 02:12:50~2020-07-16 18:3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归 20瓶;42508192 8瓶;扬阿漾 2瓶;鹅鹅鹅、巧笑嫣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4章 奔雷   跑马自然是都跑得一身尘土, 英莲陆清葛娘子三个身上的土也不比黛玉少上一星儿半点。   葛娘子陆清母女下车进了营帐,葛娘子便赶紧给陆清摘了斗篷,拿到外头去抖一抖, 才交给丫头们擦拭。   陆清得了热毛巾, 第一个先放到葛娘子手里,第二个才给自己擦脸擦头发。   一边儿擦,陆清一边叹道:“若是夏日在草原上就好了,根本就一点儿土也不会粘在身上头发上。”   葛娘子笑话她道:“有得出来玩你还不足, 还想东想西的, 这就是先生教的那个词,叫做‘得陇望蜀’。”   陆清皱了皱鼻子, 拉葛娘子道:“娘,帮我擦一擦后头脖子。”   葛娘子嘴上嫌弃,手里勤快, 拿了新毛巾就开始给自家姑娘擦拭。   晚餐照旧是饼馒头热汤加上两碗炖菜, 两叠小菜。   没有小炒,这个天气,一盘小炒离开炉灶送到屋子里, 就一点儿热乎气也没有了。   不过行路在外,吃喝没有家里好是正常的。葛娘子和陆清两个从前也不是锦衣玉食过来的,倒是适应得很好。   特别是今天菜里有一碗加了大白菜!连陆清这个平时不爱吃蔬菜的人,看见大白菜都两眼放光!   葛娘子陆清母女两个都跑马跑得痛快, 现在一闻见饭菜的香味, 就觉得腹饥饿难耐,晚餐吃得比平日香多了。   娘儿两个一人吃了两个馒头一块饼, 桌子上两碗炖菜也吃了个差不多。   最后陆清饱得倚在葛娘子身上打了个嗝,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葛娘子嫌弃的推推陆清道:“快起来!你个丫头脑袋多沉不知道?”   下了马, 英莲也开开心心和黛玉陆清道别,等走到自己帐前,却犹豫了一瞬,方才掀帘进去。   果然,封氏看见英莲这个样儿,先是叹了一声,才把英莲拉过来给她摘斗篷擦脸。   英莲自己拿了一块热毛巾盖在脸上,紧紧闭上了眼睛。   虽然她娘什么都没说,可是英莲却觉得比说了一万句还叫她难受。   过夜的营地都是人带着东西提前扎好,等主子们一到热水热饭立时就能供上。   英莲沉默的把自己头发上每一丝灰尘都擦干净,又细心梳起一个辫子。   封氏看自家姑娘又变成干干净净的大家闺秀模样,方笑道:“这才是大姑娘的样子。”   英莲忍住鼻尖涌上来的酸意,把话在心头滚过三遍,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什么叫“大姑娘的样子”?难道我出去骑了一趟马,身上沾了些灰,就不是大姑娘了?   玉儿也骑马,清儿也骑马,今天三个人都弄得一身灰,难道玉儿一个一品大员的嫡长女,清儿五品将军的嫡妹,就不是大姑娘吗?   我们的习武先生和骑的马都是太太给找的,让我们出去骑马是老爷首肯的。   娘,您一面想让我亲近太太,一面又不让我做太太想让我们做的事。   到底要我怎么样呢?   坐在饭桌前,英莲虽然饿,却感觉自己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可不吃好像又是在和母亲闹脾气。她沉默的勉强自己吃了一块饼,喝了一碗热汤,就推说自己累了要睡。   英莲躺在枕上,久久不能入眠。   娘……   听说英莲不去,黛玉陆清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陆清要张口说话,却被黛玉按住了手。   黛玉笑道:“姐姐不去,那青玉就劳烦姐姐照看了。”   英莲看了一眼黛玉和陆清叠在一起的手,浅浅笑道:“玉儿放心。”   其实白露姐姐把青玉照看得极好,哪里用得上自己呢?   玉儿不过是贴心给自己留个面子罢了。   文皎的马名叫奔雷,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   马是好马,可惜文皎不常骑。为了免得奔雷寂寞,这马和另一匹惊云便和林海的两匹马一起轮流陪他上下朝。   当时奔雷和惊云还都是不到一岁的小马,文皎给它两个起名字时,林海还笑言没想到夫人心中是有大丘壑的。   可现在,他两个真的长成了如名字一般的骏马,奔雷跑动起来,远远看着真宛若闪电一般。   文皎也许久不骑马了,先纵马跑了个痛快,回来才发现今日英莲没出来。   她看向黛玉,母女两个只用眼神交流,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封氏啊……   文皎淡淡一笑。朝黛玉陆清喊道:“走,咱们比赛——”   “谁赢了,我就把那个黄玉香炉给她——”   说着,文皎调转马头,一抖缰绳,奔雷就再次冲了出去。   在没有自由的时候,她做梦都想要自由!哪怕是有限的自由也好!   现在她不但自己自由了,还可以给更多人自由,却发现有人宁愿呆在她们给自己画的小小的圈里,却不愿意走出来一步!   沈氏是这样,封氏也是这样。   明明封氏可以过得不那么自苦!英莲更不必那么小心翼翼!   文皎可以理解她们是怎么想的,但是不能认同她们的想法。   该怎么让英莲少受一些封氏的影响……   文皎心里叹了口气,暂时把这事放在一边,纵马飞驰。   总会有办法的。   在平定府客栈修整一晚,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还洗了头发,文皎觉得整个人都精神无比!   路上虽然带了浴桶等洗澡的东西,可毕竟是扎营休息,热水柴碳都是有数的。   要洗一次澡,得用多少热水?而且营帐也比烧着暖炕的屋子冷些,一个不好得了风寒,马车里就生了病,也太不舒服了。   就算带着姜太医,但这也是一场风寒就能要去一个人命的时代。文皎可不敢大意。   所以每天扎营也就是用热水擦身泡脚,算上出京城那日,文皎已经有整整五日没洗过一个痛快的澡了!   擦了身子涂上脂膏,又在脚底手肘膝盖处都抹上羊油膏,头发也擦得半干,文皎长长舒了一口气,坐在客栈的椅子上,开始看案上摆着的陕甘总督府堪舆图。   总督府总占地面积比京中林府要大上不少,大约是林府面积的两倍多大,分东西中三路,加起来共有二十来个院子。   但是总督府并不比林府,全府各处随意文皎安置家眷,前面大约有三分之二的面积都是总督府上下人员办公之处,后面三分之一才是家眷住处。   这样算来,总督府能分配的地方反而比京中的林府还少上一些了。   总督府中路的后面三进院子自然是文皎的,前面两进都是五间大正房,后面是一排后罩房,足足有九间,看堪舆图都十分宽敞。   同样是三进院,文皎在京中可以把前面一进五间正房空着不用,现在却要拿前面五间起居了。   正好后面五间正房先给黛玉,左右厢房给陆清英莲,只说初来乍到,先这么住着,正好三个姑娘都跟着她学学管家理事,姐妹们住在一起也热闹。   这样就可以暂时先把英莲和封氏隔开了。想来封氏对英莲要跟着她住这件事,应该是乐见其成。   说起来封氏虽有一些地方让她看不惯,但封氏一片慈母之心,对英莲毫无保留。   这也是文皎对封氏为难的地方。   后罩房还是给水嬷嬷卫嬷嬷两位居住,和从前一样。   东路有两排院子,每排都有四个一进小院儿,都是三间小正房带着两边厢房。   葛娘子一个院子,封氏一个院子,杨先生和李先生共住一个院子,最前面的院子做学堂,这是文皎对外面那一排四个院子的安排。   里面一排四个院子,给青玉留出来一个,可以过去之后再慢慢安排。   西路是两个小院子,旁边大片空地,可以做姑娘们习武的地方,正好马厩也在附近。   西路最后头还有一个小花园,这小花园也就只有林府花园的四分之一大小,只有一道曲廊一个亭子,还有一个两层的小楼,估计好好修整一番,也可赏玩个一时半刻。   林安早在他们出发十日之前,就先带着二十个人和林海的信物先行赶往总督府,让那里的官奴们把文皎吩咐打扫出来的院子收拾起来,火炕都烧起来。   这样等林海文皎到的时候,什么都是齐全的,要茶有茶要水有水,只要把行礼安置了就行。   本来文皎还在犹豫,不让英莲她们母女住在一起,是不是不大好。   可是今日的事,让文皎下定了决心。   跑马算是什么大事?闺中的女孩子不玩乐,难道让她们长大成人了,背负起家庭的担子了再去玩乐?   在文皎看来,英莲这孩子已经是难得的懂事孩子了。   懂事得甚至让人心疼。   封氏身子不好,每逢她有个病痛,英莲下了课就日日陪伴在封氏身边。   要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英莲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封氏一年却有大半年都这病那痛,三年多了,英莲却从没有不耐烦过。   一次都没有,连抱怨都没有出口过。   英莲虽然年少受尽苦难,却仍然以一颗诚挚的心对所有人。   黛玉比英莲出身高贵,容貌才学武功没有一样不比她好,可她日日在黛玉身边,却一丝妒忌之心也没生出来过。   这孩子和陆清一样,其实都是心灵澄澈之人。   区别就在于清儿外放,而英莲内敛。   作为姐姐,她平日里就像一个真正的大姐姐一样,关心黛玉上了习武课身子累不累,劝她不要那么拼命,歇一歇,还会看着清儿多吃些青菜。   而文皎作为英莲的干娘,每个月每个节日都会收到英莲亲手做的针线。   有时候是一方帕子,有时候是抹额,有时候是荷包香袋儿,有时候是鞋袜。   可英莲照顾母亲,做针线,每天还要上课,习武,功课还没落下,脸上却不见什么疲色。   文皎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倒腾出功夫来,每天能做这么些事儿的,还都笑意盈盈。   但自从去年封氏给英莲把亲事定下之后,英莲脸上的笑就一日比一日更薄了。   英莲再跟着封氏住下去,只会让这孩子越来越压抑。   她把英莲救下来,不是想让英莲再回到另一个悲剧里的。   圣上封林海为川陕甘总督的消息,在十月末终于传到了他的任地。   银卫城中,陆溶听完亲兵说了这个消息,一下就跳了起来,抓住这个亲兵胸前的盔甲,问他:“确认是林大人?就是那位做过巡盐御史后来又封了刑部尚书的林大人?”   那亲兵被陆溶吓得咽了口口水,回道:“林总督做没做过巡盐御史小的不知道,倒是以前确实做过刑部尚书。”   陆溶撒开亲兵,在地上激动得转了好几圈!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二更不出意外下午六点~如果有推迟会在评论里通知哒~   感谢在2020-07-16 18:31:17~2020-07-17 03:0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虫 70瓶;连川 19瓶;扬阿漾 2瓶;霜叶流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5章 四品   大燕军规, 若无战事,军中所有人每一月可排班轮流休息两日。   凡普通士兵,每年有五天的探亲假, 六品及六品以下军官, 每年有十天探亲假,三品至五品军官,每年有十五天探亲假,一二品的将军, 每年有二十天探亲假。所有这些探亲假, 最多可以积攒五年一起休假。   陆溶十四岁入军营参军,当年便升了十人队长, 得了十日的假未用。   十五岁时,他又立下功劳,成了七品把总。十六岁升了五品千户, 是十五日的假。   去年冬日他驻守银卫城, 于瓦剌大败时率兵追击,共斩首瓦剌士兵五千余人,夏日论功行赏, 他便又升了四品指挥佥事,手底下又多了一千六百士兵。   一般的府城中只有府兵定额两千至三千人不等。   但因银卫府和陕西的榆林府,甘肃的肃州,平凉, 定西, 安西,西凉共七府具是边境重镇, 所以除府兵外,七府平时各还有数目在万人以上的宁远军驻扎。   各边境州县也有数目不等的宁远军守卫。   银卫城总领兵长官为银卫指挥使, 姓易。   指挥使为正三品,下有指挥同知二人,从三品,指挥佥事四人,正四品。指挥佥事以上便都可称一声“将军”。   指挥同知便是军师一流,而指挥佥事才是真正带兵的。   银卫城共有八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定额一千六百名士兵,分给四位指挥佥事,陆溶现今麾下兵士已经共有三千余人了。   因他是十四岁四月参的军,到现在未满四年,所以今年的十五日假用不着。但算起来,统共也有整整三十五日的探亲假!   陆溶得知林尚书调任川陕甘总督后,就在琢磨怎么请个假去甘州看看母亲妹妹!   去年冬日瓦剌来攻城,折损大半。今年雨水丰沛,冬日也不比去年冷,正是瓦剌修生养息的时候,应无什么战事。   用了三五个月的功夫,底下新人俱已服他。这一支兵又是如臂使指,指哪打哪了。   兵已练好假也有得,陆溶便直接去找易指挥使打报告要请假了。   易指挥使年约四十左右,生得膀大腰圆,面阔口方,一看就是沙场多年的老将。   他听得是陆溶要求见,痛痛快快的就叫进来。   少顷,一身材高大的俊朗少年大步迈进门口,几步就走到易指挥使案前,抱拳行礼道:“末将陆溶见过指挥使大人。”   易指挥使纵横沙场二十余年,什么样的惊艳之才没见过?却还是免不了对面前的陆溶流露出赞叹之色。   天生的将才。   一般的士兵第一次上战场,总会有各种心理压力,可陆溶这孩子看见整个战场的尸·体,眼里却只有对战友的不舍和对敌人的愤怒。   易指挥使本来还担心这孩子是个无情之人,只怕总有一天他会“走火入魔”。   但这几年细看下来,只能承认,这孩子就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   冷静沉稳,在战况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始终能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看见瓦剌小王子,瞬息之间当机立断带着人就冲上去活捉回来,整个军中只有他有这么好的运气能碰上这小王子,让易指挥使都羡慕他的运气。   而且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犹豫心软,看着自己熟悉的战友一个个倒下还能坚定的向前,是做一个将领应有的最基本素质。   一旦被扰乱了心神,后果不堪设想。   上了战场对敌人如寒冬腊月,下了战场对同袍亲如手足。陆溶这孩子似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军中将士们都喜欢他。   也包括易指挥使自己。   易指挥使笑呵呵的看着陆溶道:“快起来,今日来所为何事?”   陆溶笑道:“因末将母亲三年前春日到了林总督家里做习武先生,到得如今,末将和弟弟已经将近四年没见过母亲妹妹了。”   “正好今日听闻林总督调任的消息,末将这几年攒了三十五日的假,想着若是方便,一气儿请了,也好去甘州探望母亲。”   陆溶这一笑,让易指挥使又是直可惜自家没有合适的姑娘可以说给他的。   十七岁的四品军官,生得俊,前途无量,家里人口简单,在易指挥使看来,整个宁远军中也没有比陆溶更适合做女婿的人了。也怪不得这一年来找他做媒的这么多。   只可惜自己家里就三个臭小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陆溶出息的,家中亲戚也没有和他相配的女子,易指挥使只好心里想想算了。   听见陆溶要请假看望母亲,易指挥使想想今年应当无事,且甘州离银卫城只有八百多里远,瓦剌若有异动,十天之内陆溶也能返回银卫。   易指挥使便痛痛快快给了假,笑道:“什么时候要回去,找人登记一下就是,回去之前把你的兵都安排好。”   “正好你年纪也到了,今年给你说媒的一大堆,你都说要母亲做主才行。你多带点儿礼去,让你母亲请总督夫人为你做个媒,早日成家立业,也好完了终身大事。”   易指挥使说着说着来了脾气,瞪他道:“你早点定下来,老子也好清净点!今年光让我帮着说媒的就有七八家了,老子这个将军都快成媒婆了!”   陆溶也想起来这将近一年人人要给他说媒的“盛景”,赶紧赔笑道:“让大人操心了,都是末将的不是,末将这就回去准备准备,等走的时候再来找将军辞行。”   说完,陆溶也不等易指挥使说话,又抱拳行了个礼,几步就跑了。   只留下易指挥使一个回忆这一年糟心的做媒生涯。   陆溶得了假出来,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他回了自己屋子,先把下头的千户副千户都叫来,告诉他们几个自己要在十二月初一到正月初五请假,问他们几个今年是什么打算,军务都怎么安排。   那几个千户副千户听得陆将军要往甘州去探望母亲妹妹,都说要给老夫人带礼云云。   陆溶笑骂道:“什么‘老夫人’?我娘才不到四十,上得马舞得刀枪,听见你们说她是‘老夫人’,立时就能骑马提刀过来问问你们了。”   说完,陆溶话风一转,笑道“知道哥哥们都是好意,但我这几年积蓄不少,实在不缺,花不着哥哥们的。”   “心意我领了,东西银子还是拿回去给嫂子侄子们好好过个年罢。”   那几个千户一定要让陆溶带着,说都是因为有将军,他们才能有今日,若是将军不拿着,他们晚上睡觉都睡不着云云。   陆溶面上一点儿也不见急色恼色,笑道:“知道哥哥们都是好心,可我收了哥哥们的,下面百户兄弟的我收不收?”   “咱们一共三千多兄弟,每个人的我都收,那我成什么人,望哥哥们体贴体贴。”   “若是有家里嫂子们做的拿手的肉干腌菜等吃食,我就拿去些,金玉之物就算了。”   白千户拍手道:“是了!夫人和姑娘都几年没回西北,想来也几年都没吃过家乡口味。”   “我家婆娘做得好肉干,这就回去让她弄些,给将军带上。”   另一位王副千户附和道:“对对对!将军还要上总督府的门,总得带些礼。总督什么好的没见过?反而是咱们这些当地东西说不定合他们心意!”   又有人道:“我家里养得好狗,正好下了狗崽子,训得极好,给将军带去!”   旁边一人瞪他道:“你家那狗我知道,是极凶的大狼狗,人家京城来的夫人小姐被吓坏了,你替将军担着?”   还有人道:“将军还想带什么,咱们都给你弄来,将军尽管开口就是!”   虽然一共就六个人,加上陆溶七个,屋子里却吵吵嚷嚷好像二三十人。   白千户说着说着叹道:“不知道这位林总督和裴总督比怎么样。才过了两年好日子,这一换总督……”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沉闷下来、陆溶想起裴总督来,也叹道:“白哥哥放心,这位林总督是难得的好官,想来比裴总督也不差什么。”   “咱们好好练兵,总有一日能为裴总督报仇雪恨!”   众千户举起右拳,大喝道:“是!”   送走这些下属们,陆溶随意拿了一兵本书,倒在床上开始脑中演练起来。   自己少年就居此高位,绝不能就此满足,沾沾自喜。   在战场上,自大自满不但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底下三千多将士。   所以越往高处走,陆溶对自己的要求就越严格。   他看不得一会书,就有外头亲兵报道:“将军,柳湘莲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07-17 03:04:51~2020-07-17 18:0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凶唧唧的毛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妮 20瓶;隐没 10瓶;扬阿漾、月夜№修罗 2瓶;凶唧唧的毛球、evaa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6章 琼英   柳湘莲入军营后, 本来只是个大头兵。但他几次大比都名列前茅,功夫实在没的说。   陆溶升官后身边多了亲兵空缺,就把柳湘莲选了上来。   柳湘莲现在一身士兵军装, 颜色暗沉, 整个人已经洗净浮浪之气,一看便知是边军将士。   只不过他的一张脸还是那么显眼,虽然晒黑了许多,可在一堆粗汉中间更显俊逸。   宁远军虽然军纪严明, 可军中将士对柳湘莲这样一看就是公子哥儿的天然就有反感。   碍于军规, 私下里找事的虽然没有,但柳湘莲备受排挤也是真的。   大头兵都是住得大通铺, 每日晨起听号洗漱收拾内务,上场操练,一日三餐都在一起, 却几乎无人理他无人说话。   毕竟和他娘是相识, 陆溶本来还怕柳湘莲有个什么不对。   但他发现柳湘莲虽然憋着一股气,但情绪还算稳定,就先放在那不管了。   上级越级插手下面士兵的事儿, 容易让下面士兵更加对柳湘莲观感不满。   柳湘莲入营半个月后,各千户所小比,柳湘莲勇夺第三。从那往后,军中兵士对他就和善了许多。   从前有故意排挤他的, 也都以汤水代酒泯恩仇了——军中不让饮酒。   有真本事的人, 不管在哪里都会受人敬重的。   在陆溶看来,柳湘莲功夫与第一的那个也差不了多少。他只夺了第三, 不过是因为战场经验少罢了。   果然七月初银卫府宁远军大比,柳湘莲进益了不少, 新学了数招,最后夺了一万两千多兵士中的第九。   这回再也没人对他的长相出身来历有什么不满了。陆溶升官调令下来,也光明正大把柳湘莲调到自己身边做亲兵。   有了战事,跟在他身边的亲兵是最容易立功的。   若他真能立下功劳,做了将官,也算自己不辜负母亲这封信。   陆溶听见是柳湘莲求见,想起来他也在林总督府做过习武先生,便道:“进来。”   柳湘莲进来抱拳行礼道:“见过将军。”   陆溶打量了一下柳湘莲,发现他真是和春日刚来时大不一样了。   他不是多废话的人,直接笑道:“湘莲找我是为了林总督之事?正好我年末要请假去甘州看望母亲妹妹,湘莲若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陆将军虽然和善,但柳湘莲并不敢以陆将军兄弟身份自居。他现在是陆将军麾下亲兵,将军待他如兄弟般是将军胸怀宽广,而自己若是得寸进尺,就是他不知事了。   所以柳湘莲仍是恭敬回道:“标下深受林总督苏夫人和葛先生教诲之恩才有今日,本应亲自上门道谢。”   “可标下入营未满一年,并无假期,所以想若是将军要往甘州探亲,可否替标下带上些谢礼和书信?标下感激不尽。”   说着,柳湘莲又是一礼。   陆溶扶着他的手,笑道:“这有什么,都是小事,我十二月初一离城,你想带什么,准备好了拿来就行。”   看柳湘莲又要行礼,陆溶止住他笑道:“进来半刻钟你给我快鞠了三个躬了,一点子小事儿,何至于此,快去!”   柳湘莲一笑,便不多礼,这就转身出去了。   一出屋门就是一阵冷风吹来,让柳湘莲微微眯了眼。   幸好自己没有假……幸好自己去不了甘州。   莲姑娘已经与人有了婚约,他再过去只会让自己痛苦。   不如就这样相隔两地,让他偶尔知道莲姑娘过得幸福就好。   林海往甘州赴任,庚毓长公主去了成都,京中一下走了两家高官贵族,都是为了往后征战瓦剌做准备。   但战事还未起,不论是圣上皇后还是大臣贵族,再或是平民百姓,日子还是照旧过。   冬日已来新年将近,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年。   平民百姓之家开始腌菜腌肉腌蛋屯东西,看过冬的柴炭足不足,富裕之家就扯些布匹给家里人都做一身新衣服,官宦之家还要预备给亲戚们家里送的年礼。   苏州城苏同知府,韩琼英把要往承恩公府,她娘家和几家亲戚家要送的年礼单子对了一遍,叫人照办,便百无聊赖的倚在榻上开始玩腰上系着的宫绦。   无趣。   江南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山水婉约,诗词缠绵。   可在韩琼英看来,这些都比不上西凉城中一片轻云,一颗野草,一朵雪花。   明年就是自己离开家乡的第十年了。   本以为京中与各家交往就够麻烦了。数不清的繁琐礼节,面上笑着心里藏奸,韩琼英心里虽然不屑,却不得不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不能让人以为韩家女子不懂礼仪,不能让人觉得苏文哲的妻子是个粗俗之人。   幸好家里公婆大嫂都是好人,看她舞刀弄枪的也不害怕,婆婆还费心给她寻了神骏来,叫她想出去玩的时候就骑着出去。   皇后大姑子和文皎小姑子两个也都是直脾气的好人,京中的夫人们深交下来也多有脾气爽利的。   有了她们,韩琼英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死人。   一个只会相夫教子的工具。   本来在京中韩琼英只是偶尔会觉得难过,家里孩子们热热闹闹,出去有好友相伴,在文皎家里还有先生上课。   虽然和在闺中完全不能相比拟,连个出去骑马的功夫都没有,韩琼英   还是觉得这日子是可以过下去的。   有时候她会想,她现在过的日子已经比天下大多数女子都舒心顺意了。   虽然母亲早亡,可她从小是被父亲和三个哥哥娇惯着养大。十几年来从没受过半点委屈。   等她长大,丈夫是自己挑中愿意和他成亲的,婚后如胶似漆感情体贴,公婆妯娌也和善,到现在屋子里连第二个女人都没出现过。   身处王公贵胄之家,不愁吃穿不愁用度,不似边关百姓,为了冬日里有口吃的,一年到头都在辛苦劳作。   生育了两个孩子都健健康康,聪明可爱。景岚虽然小时候过于羞涩不爱说话,但和黛玉几个小姑娘玩了一两年,现在出去也不怕人了。   不管从哪方面看,自己都是这世上难得的一生平安顺遂的人了。   所以在京里的时候,韩琼英每每心里不痛快,总用这些来安慰自己。   可等她和苏文哲一起到了苏州后,发现苏州这些规矩礼教比京中还要稍稍严苛些,这里的女子讲究的是温婉贤淑,她只能一再忍耐。   没了贴心的姐妹能说话,苏州城也很快逛遍了,景岚景熙都要上学读书,苏文哲也有一堆公务要忙。   韩琼英只能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院子里,一日复一日做着和昨日相同的事情。   这一年半以来,韩琼英自己一个人闷闷呆在屋子里想事的时间越来越长。到最近几乎是每日都要发呆半个时辰。   身边跟着的丫头婆子们担心,私下劝了看奶奶不听,只好悄悄儿的告诉苏文哲。   苏文哲知道韩琼英无聊,每每从外面带了新鲜东西回来,说各样的笑话和新鲜事给韩琼英听。   韩琼英看丈夫这样,知道自己惹人担心,也想了各种办法调节自己。   她在院子里耍刀耍了个痛快,身上极累,心里却越来越难过。   为什么苏文哲可以在朝堂上一展抱负,为什么只有男子可以出相入将。   她自认一身武艺不逊于宁远军中的将军们,可现在却只能在这窄窄的院子里给苏文哲打理后宅!   凭什么!难道就因为她生为女儿身?   韩琼英悲从中来,面上两行清泪,眼里燃着火焰。   难道她这一辈子,就注定在后宅里消磨下去?   京中贾府也忙着过年诸事,且今年贾府比之往年更忙几倍。   翻了年正月十五,贤妃娘娘就要回家省亲了!   虽然贤妃娘娘还无所出,可正因她无所出又身居二品妃位还能归家省亲,让贾府和京中各家都认为贤妃娘娘极受宠爱!   因此,想要借机搭上贾府这棵大树的官宦可不少,甚至连一些本来不与贾府交际之家,也试探着和贾府走动了起来。   比如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夏太监,一出手就给贾蓉弄了一个五品龙禁卫的出身。   ……虽然说实在的,这是贾珍花了一千五百银子买的,可有的人家想买还买不着呢,这不正是证明了贤妃娘娘在宫里的威风?   连夏太监都对贾府示好,还有多少人家往贾府扑上来就不用说了。   这些内宅里交际上的事,一向是由夫人们出面。但要交际的人家太多,王夫人内外兼顾,分·身乏术,便和贾母商议要找帮手。   王熙凤院子里三个孩子,说贾琏又不在家,自己忙不过来,这一出了门,三个孩子有事,怎么和老祖宗太太们和她们二爷交待?   因此不管贾母王夫人怎么劝说,王熙凤都不松口要出去交际。   看着是时候了,王熙凤才凑到贾母跟前笑道:“老祖宗,不是我躲懒儿,实在是孩子们都太小,我离不开手。”   “要我说,这些要交际的人家家世有高有低。这些高的,不得不请二太太出去应酬。”   “有些差不多的,我看咱们二姑娘三姑娘都大了,在家照应着正好露露面,往后也好说亲事呀。”   她说完这些,看贾母眉头略松了松,叹道:“我看迎丫头探丫头这两年长进不少,也只好先如此。”   “这两个孩子都辛苦了,等过了年,我好好赏她们。”   这时候外头有人找王夫人,王夫人不得不先出去办事儿。   王熙凤便也就势请辞,笑道:“老祖宗,我婆婆还在院子里替我看孩子,不知道蓁姐儿又闹成什么样。”   “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明日再来看老祖宗。”   贾母点了点头道:“去罢。明儿把芃哥儿也带来,我也好几天没看见这孩子了。”   王熙凤凑趣笑道:“这两天芃哥儿已经学会叫老祖宗了,等明儿过来,让他叫给老祖宗高兴高兴。”   贾母笑道:“等琏儿回来,发现孩子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也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儿。”   “凤丫头,你把孩子们教得好,可怜他们过年父亲都不在,等过了年,老祖宗也好好赏你们。”   王熙凤谢过贾母,叹道:“我们二爷走的时候,芃儿还不会说话呢。”   贾琏也是贾母一手养大的,虽然比不上疼宝玉,也是她十分疼爱的孙子。   现今贾琏去了小半年,贾母被王熙凤这么一说,也勾起思念之意来,笑叹道:“你这猴儿,快去罢。”   王熙凤出去后,贾母闭上眼睛假寐一会,让鸳鸯替她揉一揉头,终于叹了口气,吩咐道:“去把大太太找来。”   作者有话要说:   韩氏(韩琼英)前情略微提示一下~   75章略微节选:一成了母亲,就算是婚前再洒脱的女子也免不得要束手束脚。   ……   就算是马背上长大的女孩子,也不得不成为深闺妇人。   ……   从嫁到京城到如今,也整整七年未再见过自己爹娘。   这便是远嫁之女啊……   111章:韩氏一笑,招招手,凑到文皎跟前说道:“你二哥哥虽学了几年武,却连我还打不过呢。”   159章:黛玉托着腮羡慕道:“本来以为女子骑马习武就难得了,没想到二舅妈连狼都骑过。”   PS:历史上超多名将都是出于微末,天生就有将才会打仗,大概就是天选之人吧……   比如霍去病“十七岁初次征战即率领800骁骑深入敌境数百里”啦,还有他舅舅卫青啦,还有李靖(太厉害了不知道怎么就赢了以致于不是特别出名……大家有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这位猛人的事迹)。   感谢在2020-07-17 18:01:48~2020-07-18 01:4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纪 15瓶;kr水晶 9瓶;扬阿漾 2瓶;月、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7章 招婿   陆溶正在计算自己现在有多少财产。   当边军是卖命的活儿, 所以宁远军同官阶武将的俸禄比京中文官多上五成。普通士兵的粮饷比内地士兵多上四成。   他十四岁就做了小队长,是一年九十两银子。   十五岁从七品,一百五十两。   去年正五品, 六百两。   今年的俸禄还没关来, 他手上积攒的俸禄是八百四十两银子,一文不少。   但他的收入并不是只有俸禄。   去年他活捉了瓦剌小王子,赏银五千两,散了两千两给下面兄弟, 还剩下三千两。   军中再有一些家庭困难的, 老弱病残的,他能帮也帮了些, 现在点了点数儿,统共还剩下三千二百两银子。   这些钱,可以给娘和妹妹在甘州买个不小的院子还有不少富余。   虽然娘和妹妹书信上都说住在林家十分开心, 但他总觉得那是寄居在别人家里, 总不如在自己家松快。   自己现在有能力给母亲妹妹买套院子,虽然她们可能不去住,但是放在那里, 就代表他们一家人又有个家了。   不用太大,也不用太多仆从,只要能有一所小院子放在那里,母亲妹妹往后受了什么委屈, 尽可以回到自己家去。   陆溶想着想着, 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那年见到的屏风后的小姑娘。   后来他从书信里知道,那天仙一样的小姑娘就是林总督的嫡长女, 就是母亲要去教导的女孩子,和清儿同岁。   他心里纳闷, 那么一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习武难道不会累坏了身子吗?   母亲清儿的书信一封封的寄过来,陆溶从只言片语里知道小姑娘的身体越来越好,习武十分认真,武功也越来越厉害。   最近的一封书信里,清儿抱怨说有一次差点被林姐姐赢了,自己只能每天多练半个时辰。   这位小姑娘,现在该是什么样儿了?   陆溶不由得想了半天,脑海里全是小姑娘对他眨了一下眼睛,笑得灿烂,眼睛里盛满了好奇。   想不出来。   陆溶只好把小姑娘暂且忘掉,继续打点他往甘州去要带的东西。   小姑娘是林总督嫡长女,他是下级军官出身,虽然现在位居四品,但所有财产不过三千银子而已。   小姑娘才十一岁,就是翻过年才十二,花朵一样的年纪,他比小姑娘大了六岁。   不论从哪里看,都是不相配的。   而且她还小呢……自己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真是,真是……   陆溶心里暗暗鄙视了自己一下。   苏夫人和林姑娘待母亲妹妹好,自己就多攒些银子,等林姑娘出嫁的时候,托母亲也为她添一份妆罢。   一路急行,林府车马终于赶在十一月二十日到了甘州城中。   甘肃巡抚于干也驻甘州,早早带了衙下官员来城门口迎接。   裴总督四月就已被刺身亡,他与宁远大将军和陕西巡抚印修远两位合力将此事压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也险些中招!   幸好当时忙着看公文没饮下那碗羹……   于巡抚现在想想还是一身冷汗。   没想到瓦剌奸细竟然能渗透到如此地步!若是他和裴总督王总督印巡抚四个全然被害,只怕现今国朝大乱!   幸好圣上英明,大燕国运还在,只可惜了裴总督……   这六七个月里,川陕甘一带已经被上上下下拉网排查了整整三遍,确保现存的细作都在大燕掌控之中。   川陕甘上上下下的情报网也已重整完毕,确保细作一有异动就能察觉。   于巡抚看着林总督骑在一匹骏马上,丰神俊朗,气度非凡,望之还未满四十,心中先涌起一股感慨来。   这位林大人是他同科的探花,他当年中了二甲,后被选为庶吉士,与林大人二人一同入的翰林院,又一同被外放。   于巡抚自认也算仕途通达,为官颇有能为,但与他同科小他八岁的林大人现在已是位极人臣,却让他生不起一丝不平之心。   大燕的国运,百姓的安危,将士的性命,还有自己生前身后名……   林大人,久仰。   林海在前头认识甘肃一带官员,文皎在后院忙得热火朝天!   昨天晚上他们就到了甘州城十里外了,却没一鼓作气进城,只扎营在外,烧水洗澡修整容貌,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明日才好光彩亮相!   文皎虽然不用在外头见人——各府女眷总要等她们安顿下来再上门拜访,但她头上也戴了三斤多重的大凤钗小凤钗一大堆,身上披着大红狐狸皮的斗篷,抱着手炉坐在廊下一件一件分派事体。   至于为什么天这么冷不进屋子,屋子里狼烟动地,东西一堆,玉雪玉梅两个都要忙得脚不沾地了,左右身上穿得厚,文皎就不进去添乱了。   林安比他们早半个月到的总督府,已经提前让总督府的官奴把各处炕都烧上,打扫了个大概,现在他正站在文皎跟前,回报总督府上下各处情况。   每处总督府都设有护卫三百人,都是精兵,而林海是川陕甘总督,圣上特许又加了二百护卫,共是五百。   这些护卫的统领为正六品典军卢元良和从六品左右副典军花良平、时正二人,林安正在细述他三人的年龄家世性情爱好等基本信息。   典军卢元良年三十二岁,甘州下面榆县人士,父母俱已亡故,也无兄弟,只有一姐一妹,俱已成家。   他与家中妻子感情和睦,共生育了两女一子,军中不让饮酒,他平日也没什么爱好,只贪爱口腹之欲。   副典军花良平三十六岁,家中世代从军。他家中老母尚在,妻子前几年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花副典军也未再娶。   林安打听出来花副典军的女儿今年十六岁,才出了母孝。花副典军也不打算续弦了,就打算就给女儿招婿,往后生下孩子也算是花家的后人,还和林安打听林总督家中小厮里有没有合适的。   副典军时正二十三岁,是从四品巩昌府城门尉时磐的长子,也算是武将世家。   他前两年才娶的妻子,生了一个男子,虽然夫妻和睦家庭幸福日子富足,但时正似乎一心想到边军中做一番事业,却碍于家中父母不能成行。   文皎听完林安汇报总督府护卫三位统领情况之后,发现他们三个无一例外夫妻感情都不错。不管出身如何,现在家中没有一个是家里有丫头侍妾的。   再有花副典军这个年纪,说大也不大,若是京城中人,三十余岁妻亡还没有儿子,无论如何是要再娶一门妻子延续香火的。   但花副典军却直接打算让女儿招婿,还到处去给女儿找合适的男子,倒是让文皎有些诧异,还有些惊喜。   她便笑问林安道:“是否此地女儿招婿之事并不少见?”   林安才听说此事时比夫人震惊多了。他知道夫人一定会问这个,早着意打听了,赶紧回道:“是,若是家中无男子只有女子,陕甘之地人家都会给女儿招婿,报到官府还会给立女户。”   文皎追问道:“那女子立了女户,是否可以全然继承家中财产?远亲近邻会不会有闲话?那被招婿的男子会不会被人瞧不起?”   林安一条一条回道:“奴才打听了几家,虽不是全然继承,最少也能得半数以上。”   “招婿的女子从此顶立门户,还是照旧过日子。若是夫妻感情好,也没什么人说闲话。”   文皎开心得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   虽然她知道大燕律法准女子立女户,但在京中或是江南一带,绝大部分家庭若无男子,还是会选择过继子侄传承香火。   文皎和林海成婚之前,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救不回林海的性命,就算有苏皇后撑腰,到时候林家财产自己和黛玉绝对保不住全部。   现在看着苏州林家那些人对自家毕恭毕敬,还不是因着林海身居高位,他们有利可图?   若是林海一没,树倒猢狲散不说,那些猢狲还得从林家身上多咬几块肉下来。   她甚至想过可以把林家财产充交国库,有了这层功劳,左右自己有十几万的嫁妆,还是苏家上了族谱的嫡女,在京城养大黛玉还不容易?   没想到西北民风竟然如此开放!   独女家中首先想的都不是过继,而是招婿!想来在这个地方,日子过得定然要比京中舒心多了。   虽然这几位典军都不归文皎管,但他们家里的家眷文皎也要关心垂问,有什么赏赐也是要文皎挑拣合适的赏出去,好让林家尽快在总督府如鱼得水。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07-18 01:43:39~2020-07-18 17: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颜颜 24瓶;扬阿漾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8章 狗崽   除了五百护军外, 总督府还有男女官奴共一百六十人,做些扫洒使役搬运东西和给总督府官员属官护卫做饭的活儿。   这些官奴都归总督府长史管着,文皎只要和新上任的长史少史这些属官们打交道就行了。   文皎早就觉得这大燕总督府其实类似一个小型藩王府。   正六品长史庄始, 从六品少史高元白, 就是林海的正秘书和副秘书。   正七品承奉一人左闻,管人事的。   正七品审理一人尤元亮,管断总督府官司的。   余下还有管仓库的八品典仓,管看病的八品良医, 管膳食的八品典膳等等等等, 这些人都是总督府的属官。   总督府属官的办公室分布在林海正堂的左右厢房内。   虽然他们办公的位置上离林海很近,但如无意外, 往后当是文皎实际上管理这些属官。   林总督忙不过来嘛。   而且本来这些府内事务大多数都是夫人代管,想来过个一时半刻,长史就该领着人来拜山头了。   而总督府前院还有六个大院, 分别是管河道, 督粮道,盐法道,茶马道的办公室, 这些官员全是正四品。   而管着军中(包括宁远军和川陕甘守军)粮饷的军粮道,还有管着军中人口的军户道,因为都要兼管宁远军中事务,所以比他地同名官员高上半阶, 都是从三品。   且因两省总督并为一省, 有许多政务都有变化。   比如四川一地的军粮军饷,本来是四川军粮道与四川守卫军边军交接。   现在四川总督在甘州, 那四川的军粮军饷是还按照以往直接从四川拨出去,再汇报给林总督, 还是得林总督这边过一遍,没问题再发放?   前面的方法省事但后面的方法更保险。圣上最重边军将士粮饷,登基以来已经有三个贪污军粮军饷的掉了脑袋。   就算自己心里没存着贪污的想法,但万一人家栽赃陷害呢?   这些事儿圣上都没给规定,全都交给林海自己看着办了。   而且丁巡抚兼管了半年多总督的工作,总还得一件一件汇报起来。   这些人谈论起来,估计又不到深夜不完。既然人都在总督府,总督府就得管饭,天冷,文皎懒得拿怀表,就看看日头,已经快到午饭的时候了。   她正想问林安前头那些大臣们用饭是怎么安排的,自家这些人中午有没有地方用饭,门口就报庄长史高少史等求见。   正好拜山头的来了,这些事问这些长史少史就行了。   铁打的属官,流水的总督,和这些总督府属官聊聊,就能知道更多有用的信息。   庄始今年五十三岁,已经在陕甘总督府做属官整整三十年了。   他二十岁中了秀才,之后苦读两年去参加乡试,勉强得了第三十名中举。   ……当年甘肃举人名额总共三十一个。   他第二年往京城去会试,自然是名落孙山。不过庄始也不气恼,也不打算再学几年去试试了,回来之后就在官衙挂了个名排队等官当。   他家里只能勉勉强强算是富农,供他读书这十几年花销不少。   庄始又自认十年之内绝无可能得中进士,虽然中了举人之后家里好过许多,不愁他没钱读书,但庄始还是决定早点排队做官,不然等轮到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可巧当年总督府典仓一职空缺,庄始也不嫌官小,直接走马上任。   他人年轻,做事又勤谨,人也机灵,很快得了赏识,接着就成了承奉,后来又成了少史,十年之前升任长史。   做了三十年总督府属官,这总督府来来去去的也换了七任总督,他眼看着总督们从清到浊,圣上继位后又激浊扬清。   裴总督一死,他本来想告老辞官算了。左右他已经五十三岁,这个年纪,眼看也再无升迁之日,想回家抱孙子,想来新总督也理解。   但他听说继任总督是林大人后,就开始暗自庆幸自己的念头没给任何人说过了。   朝堂上的臣子都盼望明君,他做总督府的长史,也盼望着能来一位有能为的总督。   就算不能在世间扬名,但能辅佐总督一二,也算是他为大燕江山做出贡献。   庄始余光看了一眼高元白高少史,心里笑道,高老弟,对不住了,你想当长史,又得多等几年喽。   总督夫人住的正院自然是十分大气,红色的栏杆,黑色的屋檐,雕梁画栋,庄重非凡。   但廊下坐着一位夫人,把这院子的光彩都集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并不是这位夫人容貌有多美,而是她人坐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气度非凡。   庄始心中更加小心了两分,带着总督府属官近前,大礼参拜道:“下官拜见夫人!”   上面苏夫人笑道:“快扶起来,今日初次相见,我就受几位大人这一礼,往后照常相处,万万不可如此了。”   出乎意料的,这位苏夫人的声音十分温柔,闻之如同白云拂面,让庄始心中对苏夫人的评价又高了两分。   果然能与林总督夫妻和睦的女子必不是简单人。若是因苏夫人出身微末而看轻她,那才是糊涂人。   他们前面也拜见了林总督,庄始本来就好奇,林总督这样大才之人,该是什么样的夫人才能入得他的眼?   现在见到了苏夫人,庄始心想,也就是这般女子堪配林总督大人了。   文皎在上头看着庄长史,也觉得这是个聪明人。   总督府属官的名单她早已经看过,才刚也听林安大略讲过各人的脾气性格,现在见过真人,看见他们神色如何,就对他们更加了解了。   这总督府的属官,大部分还都是聪明的。   文皎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不用多说,他们就能做出合她心意的事来。   果然,她只提了一句,这庄长史就开始挨个介绍他身后的这些属官,还贴心的告诉她有什么事儿可以找谁,总督和夫人带来的人今日餐食都会有人送来云云。   虽然这些事林安也都打听清楚了,就算庄始不说,文皎也不会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但庄始主动说起,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总督府的属官能主动示好,省了文皎多少事儿,文皎投桃报李,轻声吩咐玉雪,把给这些属官的见面礼又加重了三分。   要过年了,和和气气,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陆溶翻出来娘和妹妹这几年给他写的信,把清儿写的“听说韩夫人小时候骑过狼,把林姐姐羡慕坏了”这句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决定把李副千户家的小狗崽子挑上两只送去。   万一林姑娘喜欢,她留着养就是,这狼狗若是养好了,也十分亲人。   若是林姑娘不喜欢,就是留给总督府看家护院也不错嘛。   陆溶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就去找李副千户看狗崽子了。   李副千户那日提过之后,被同袍说了几句,知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本来后悔不已。   他家的狼狗都养得极好,小狗崽子也生得机灵,现在都已经一个多月,本来打算这几日就或送或卖。   他家的狼狗从来都不愁没人要。连易指挥使前两年都从他家抱走过一只狗崽子!   没想到陆小将军真来找他要狗了!   李副千户把他引到家里,给陆溶指到:“这三只是母的,这四只是公的。”   “既然是给姑娘家养,那母狗比公狗好。公狗斗性大,也比母狗爱伤人。”   “这一只正好是第一胎!正好也是母狗!这第一个出来的小狗先吃一两刻钟奶,生得比她兄弟们都好。”   “若是将军想要两只,还有这一只是窝里性情最温顺的,正合适。”   陆溶知道李副千户是个爱狗的,笑道:“这是不是夺了李兄所爱?”   若是他看得没错,说起那只头胎母狗来,李副千户眼睛中似是有不舍之意。   李副千户笑道:“嗨,这有什么!虽然可惜,可我家的狗又不是不能生了,等明年还有好的!”   “将军不用跟我客气,等将军走的前一日,我就把这两只狗送去,将军等着拿去就是了!”   陆溶谢过李副千户,和他又说了几句话,便回到自己屋子里接着打点往甘州去的诸事。   他身边四十个亲兵并不打算都带去,带上十个人足矣。   家中有老人小孩的不带,才成亲的不带,只带着没有父母亲人在这,而且今年不打算休探亲假的年轻亲兵,正好数出来十五个。   再去了柳湘莲就是十四个。   其实陆溶本来打算带上柳湘莲的。   那日他都准备好柳湘莲一开口,说想跟着一起去,他就答应带上柳湘莲。   本来亲兵就是得将军去哪他们跟去哪。   但柳湘莲那日不知是忘了这回事还是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跟着一起去甘州要探亲假才行。   其实若柳湘莲实在想要去甘州,他就是误会了自己没有探亲假不能去,求一求陆溶,陆溶自然能放他。   但陆溶观察到,柳湘莲说出“才来没有探亲假不能去”时,眼神松了一下。   总督府一定有什么,是让柳湘莲想要避开的。   陆溶既然知道,就没当面提醒柳湘莲可以带着他。   不然柳湘莲心里为难,去了总督府再有什么事儿怎么办?   这当兵的好苗子,还没见过瓦剌的血呢,陆溶可舍不得他出什么事儿。   等陆溶发现有人提醒柳湘莲之后,柳湘莲也没来找他,说请他带着他去甘州,陆溶便知道他的猜测成真。   既然如此,这回去甘州就不带着他了。   况且他是第一年参军,在军营中和同袍们一起过年,对柳湘莲来说比去别的地方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更下午三点~大家早点来呀嘿嘿嘿   感谢在2020-07-18 17:56:27~2020-07-19 00: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轩雨、Ina 10瓶;霜叶流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9章 二更   甘州总督府, 午时二刻果然有官奴送饭来。   正好堂屋收拾得差不多了,可以摆饭,文皎便命人叫三位姑娘来吃饭。   庄始等听见林府小姐们要来, 便知情识趣的请辞。   虽然在陕甘之地, 有长辈和一大堆下人在,姑娘们见几个外男不是什么大事。   听说宁远大将军家里的大小姐出阁之前,连军营里都任她来去,也没听见谁家暗地里说过韩大小姐闺誉有什么不好。   相反, 陕甘一带多得是大家姑娘羡慕韩大小姐的威风呢。   庄始自己家里的大孙女, 也是纵马管家样样来得。小时候和她堂兄堂弟打架,从来都没输过。   也就是这两年大孙女过了十岁, 孩子们都大了,才不耍小孩儿脾气了。   但苏夫人等刚从京中来,万一叫苏夫人和林家姑娘以为他们有心冒犯, 反而不美。   文皎也想着事儿该慢慢来, 便也不多留,只说改日请他们家眷过来见见。   黛玉英莲清儿三个的屋子就在文皎后院,近得很。   文皎院子和她们三个的院子正好中间有一道小门。不到半刻钟, 她们三个就手挽手的从小门进来了。   看她们身边只跟着两个小丫头,文皎便问道:“你们身边人这是都上哪去了?怎么不跟着?”   黛玉笑道:“屋子还没收拾完,我们就留着她们在那收拾了。再说了,我们来娘这还带什么人?”   文皎点头笑道:“是了, 早点收拾好了, 也好早点歇着。不然乱糟糟的,做什么都没趣儿。”   黛玉才要进屋, 转头看了一圈廊下,皱眉道:“这么冷的天儿, 娘这一上午就一直坐在廊下不成?”   文皎把手从手炉套·子里抽·出来,摸一摸黛玉凉凉的小脸儿,笑道:“玉儿别急,你看我不是一点儿也没冻着?”   “我这屋里也乱糟糟的,今日事多,在屋子里人来人往放东西的耽误事儿。”   “我坐在廊下,也没人打扰我,理事儿还更快些。”   黛玉拉着文皎的手进了屋子,再摸一摸文皎的另一只手,又摸一摸文皎的耳朵,见果然没冻着,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道:“不如下午我来帮娘的忙罢。左右也上不了课,我来帮娘,咱们还能弄得快些。”   文皎笑道:“哎呦,我说呢,我怎么把你给忘了!有玉儿帮我,我不知道省多少心!甚好!”   她又看着英莲青玉笑道:“正好,本来说到了甘州就教你们管家理事,下午你们两个也别走,就先在旁边看着。”   “这几天若是有什么问题都先自己想想。等这一阵儿忙完,正好要过年了,你们再慢慢上手管家的事儿,如何?”   陆清从文皎黛玉刚讨论起管家之事的时候,就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话题还是转移到了她们身上。陆清心里叫苦,看了文皎黛玉一眼,咬牙应下。   英莲却是心里一松,笑道:“太太玉儿不嫌我们添乱就行。”   除了文皎和黛玉的院子外,总督府各处现在都是一片忙乱。   葛娘子知道封氏身子不好,下了马车就与封氏同行,一个上午都和封氏呆在一块儿说话,不让封氏去操心琐事。   她对封氏笑道:“咱们身边都是机灵人,院子交给她们收拾就行了,姐姐别操那个心。”   “等中午咱们一起吃了饭,她们定会就把你午睡的地方收拾好,正好回去好好歇着。”   “姐姐就当陪我罢。”   封氏见葛娘子如此说,不好拂她的美意,两个人便窝在里屋炕上一个角落,边喝茶边说话。   先头不过说些西北的屋子与京中不同,这屋子里烧炕烧得怪暖和的,院子比京里的稍稍大些,住着空旷等语。   说到这里,封氏就免不得想到英莲搬去了苏夫人后院,面上有些失落。   虽然心里知道英莲亲近苏夫人这件事,对英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时苏夫人问她的意见的时候,封氏也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但今日到了总督府,想到往后院子里夜晚就只有她一个人,不与英莲在一起,封氏又有些心酸。   葛娘子往封氏茶杯里续了热茶,笑道:“才分开不到两个时辰,封姐姐这就想英莲了?”   “虽然不住在一处院子,但左右都是一个府里,也没多远。”   “往后封姐姐想孩子,只管把英莲叫回来住一两个晚上,也不是什么事儿。封姐姐何必就此烦忧。”   封氏心里羡慕葛娘子的洒脱,笑问道:“娘子就不想清儿?”   葛氏笑道:“这小丫头总算不在我身边烦人了,我高兴还来不及。若是清儿和英莲一样懂事,我估计也舍不得。”   封氏心里一叹,想若是她也和葛娘子一般有底气,家中有出息的儿子,也能让英莲多松快松快了。   可惜她们母女现在所倚仗的只有苏夫人的善心。和林家昌二爷的婚事难得,英莲得好好抓住才行。   说起了孩子,葛娘子不免想到大郎二郎。   大郎已经是军官,这几年估计攒了三四十日的探亲假,听说她和清儿来了,今年定会来甘州看她们的。   只是二郎去年才入的军营,宁远军军规极严,估计今年是难以相见了。   葛娘子心里微微有些遗憾。   不过往后时日长着。他们在甘州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这几年找个机会和苏夫人请个假,带着清儿去探营应也不错。   一府人收拾到傍晚,总算把起居用得着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   文皎让许嬷嬷吩咐下去,大家都劳累了,十二月的月例银子每个人可领四倍!   虽然干了一天的活腰酸腿痛,但四倍的月例银子让下人们又觉得浑身是劲儿,精神百倍!   因才到甘州,着实太忙,腾不出手来教导青玉,文皎便问了杨先生,第二日就把青玉送到杨先生处正式开蒙了。   虽然才两周岁四五个月就正式开蒙有点儿早,但谁让你爹是林探花林总督呢。   儿子,你就认了吧。   杨先生满腹才学,给不到三周岁的小娃娃开个蒙还是轻而易举。   而且青玉腹中已经识得百字,又坐得住肯学,小小年纪就知道该学的时候学,等该玩的时候再好好玩,叫杨先生又是惊奇又是喜欢,更打点起了十分的精神教导青玉。   看青玉得先生喜欢,文皎便暂时放下心,开始继续处理府中琐事。   文皎现在急着要办的事儿有好几件。   首先便是带过来的四位太医和姜太医,现在都暂时安置在前边良医处了。   他们带的家眷暂时全部安置在后院一间小院子里。恰好有家眷的只有三家,正房东西厢房一住,倒是也合适。   但良医处地方狭小,又临近过年,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让太医们和家眷分离挤巴着过年吧?   文皎交给庄长史的第一件任务,就是让他在前边再找出一处小院,挂了牌匾叫太医所,让四位太医有地方办公。   交给他的第二件任务,是让他帮四位太医租四间院落,好让太医和家眷们有地方居住。   这都算是公事,花的钱是都走总督府公账,倒是省了文皎的事儿。   庄始接了差事不敢怠慢,赶在十二月之前就把事儿都办好了,安排太医们和姜院使都搬进了各自新家,倒是让文皎赞了好几句。   第二件事,就是还有一个月零几天就要过年,家里年货还没置办呢。   江南庄子上的东西还没到,若是有什么意外,过年也不能短了东西。   文皎把这事儿交给林安,让他出去采买东西了。   第三件事儿,就是甘州城有十位四品以上官员,提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还有总督府军粮道军户道等官员,他们各家的家眷年前总要请一请,互相认识一番。   若是他们家中有和青玉年岁差不多的男孩子,正好可以让青玉和他们一起读书。   小孩子不能只和异性呆在一起,总要有些同性的玩伴。   现在林府里除了林海外,青玉每日接触到的都是女性。万一再过个两岁,青玉只愿意和女孩子一起玩,那文皎就直接两眼一翻得了。   家里虽然有男仆,但那不是身份平等的朋友。   青玉这个年纪再过半年,在现代就该上幼儿园了,该学着和不是亲人的外人相处。   做小孩子的时候,不喜欢一个小朋友,最多就是直接不理他,不带他玩。   若是心性差些,最多就私下里说一说小朋友的坏话。受了委屈回来爹娘这里哭一哭,也就过去了。   等长大之后再遇到不喜欢的人,难道每一个都不理他?万一人家背后给你使个阴招把你坑了,这回你再找爹娘哭,爹娘也有帮不了你的时候啊!   人总是要学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相处的。   请高官夫人们聚一聚可以不那么急,左右年前请来就是,也要多准备准备才行。   但见总督府属官们的家眷便没那么多顾忌了。而且早点见了也好多了解了解这些属官。   十一月二十八,太医们都搬出了总督府,文皎赞了庄长史一番,便说明日想请他们家眷进来见见。   属官们自然无有不从。   十一月二十九当天,文皎特意让黛玉英莲陆清都在,还把葛娘子封氏都给请来。   在京中封氏没有好相交的女眷,把全部精力和人生都放在英莲身上,反而没有自己的生活。   现今这些总督府属官家眷还有太医家眷,恰好和封氏身份差不多。   若是封氏能从中交到两三个要好的朋友,有了除英莲之外的乐趣,说不定她能被影响得心里放松些。   如此,对英莲来说也是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惹~   想不出标题,就直接叫二更好了哈哈哈哈哈 第200章 优势   来到甘州城十天, 封氏也听说了许多陕甘一带女子的生活现状。   ——都是文皎授意封氏身边的丫头婆子给封氏说的。   她说莲姑娘来到她这住,封夫人难免寂寞,就多和封夫人说些当地的事情, 也好给她解闷儿。   家长里短的八卦永远是传得最快的。总督府花副典军想给家里姑娘招婿的事儿, 已经在林府下人中传遍了。   要讲新鲜事儿,自然免不了提这个。封氏听完丫头说这事,犹自不信,丫头却连连保证自己说的绝对是真的。   封氏去找葛娘子说道一二, 葛娘子却一点儿也不吃惊, 笑道:“这事在西北常见,我有好几位师姐都是立了女户招婿。”   “只不过我家先夫让我觉得这姓氏不姓氏的无所谓, 不然清儿现在就该姓葛了。”   封氏神情恍惚。   总督府属官(包括典军副典军)定额共十六人,其中绝大多数都已娶妻生子。   再加上京中来的太医们的家眷,十一月二十九这一上午, 文皎正院里连老太太加年轻娘子带小姑娘, 乌乌泱泱来了三十多人。   这些人都先到正屋里拜见过文皎,文皎和她们说几句话,把脸和名单对应上, 再分门别类分到各处去招待。   或是留下来说话,或是领到西侧间黛玉英莲青玉那里,或是送到西厢房封氏许嬷嬷处。   能留下来陪文皎的只有长史少史和典军副典军家眷,还有王御医的家眷, 都是六品从六品的。   没办法, 虽然文皎知道不论高低贵贱人人平等,但身处什么时代, 就要遵守什么时代的规矩。   她现在不只是代表自己,而是代表整个林府在行事, 第一次见面总要端着些。   和善是好,但让人以为过于和善,往后生出多少事来。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知道自己行事风格。   余下七品承奉所承奉副承奉,还有审理所审理副审理的家眷,典仓所良医所典膳所的家眷,并一位七品正奉太医一位八品副奉太医的家眷,全都送到西厢房封氏许嬷嬷处招待。   来的姑娘们送到西侧间和黛玉三个玩耍,如此三拨人分开,就显得十分有条理,也不冷落了谁。   文皎昨日特意找封氏说了两句:“明日来客,我这里招待不开,烦封姐姐替我招待招待。”   “她们都是王府属官家眷,往后和咱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请封姐姐万万不要推辞,替我做主就是。”   许嬷嬷是常去各家交际的,也被文皎拨过去陪伴封氏。   因此封氏心里有了底。甄士隐和道士走之前,她也是乡宦夫人,与人往来交际的本事是不少的。   再加上这几日她听说了不少西北风俗,虽然心里还是震惊,但此时再听说这些,面上便没露出来,只心内暗暗思索罢了。   封氏现在虽然无夫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却是文皎干女儿的亲娘,身上还有敕命。   这些属官都听说林总督家里除了大小姐外,苏夫人还有两个疼爱得珍宝似的干女儿,和大小姐吃穿用度一般无二,连屋子都住在一起。   才刚她们在正院拜见时,又见了两位干小姐,都是金玉一样的人物。   连许嬷嬷她们尚且要十分敬着,何况封氏?所以她们对封氏也甚是尊重,不敢有所轻慢。   封氏接人待物的本事也不差,生得慈祥,面上也无骄矜之色,因此西厢房里一派热热闹闹,和和气气。   文皎听玉梅耳语,说封氏在西厢房和那些女眷说得热闹,便放下心来,专心和屋子里这几位女眷说笑。   庄长史家里来的是他的老妻,姓牛,今年也五十多了,穿一身深毛月色的衣服,行动起来有几分白夫人的利落。   其实文皎今日见的这些女眷就少有矜持扭捏的,全都大大方方的行事,让文皎心里十分舒坦。   牛氏今日带了她家大孙女庄晓过来。   庄晓今年十一岁,和黛玉同岁,但是比黛玉大一个月,是正月里生的。   据林安说,庄始和牛氏极疼爱这个大孙女,在家里竟然能做得一半儿的主了。   今日文皎一见,果真是个利落大方的闺女。   庄晓利利索索跟着她祖母行礼请安,面上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并不忸怩。   她生得不算极美,可眼中透出的自信自尊让文皎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文皎拉着庄晓的手问了几句,知道庄晓在家里是跟着兄弟们一起上先生的课,还和兄弟们一起跑马学射箭。   牛氏虽然听庄始说苏夫人必然喜欢晓儿,可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怕京里来的夫人不喜欢西北女子的行事作风。   但看见苏夫人一直都是笑意盈盈的,听完庄晓回话,还笑道:“真好!正好我家三个丫头也最爱跑马。”   “玉儿——快来,这儿有个小姐姐来了,你们带她去玩罢。”   不一时,庄晓就看见丫头们一掀帘子,进来了一位天仙一般的姑娘。   庄晓不由得看愣了神,心里想起来先生教的诗经里,什么肤若凝脂,螓首蛾眉,什么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原来世上真有这般女子。   庄晓甚至觉得这些诗句都不足以形容面前姑娘的容貌气度。屋子里属官女眷们也都看呆了眼。   文皎心里暗笑,玉儿这两年是出脱得越来越飘逸了。   而且原书里玉儿的气质是有些哀愁的。   但现在玉儿身子好了,心也宽了,哀愁的气质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文人的清雅和武人的热烈交织在一起,分外迷人。   他们见惯了玉儿的人还好,现在外头的人,谁第一次见了玉儿,都会被玉儿的仙资玉质震惊。   庄晓回过神来慌忙行了个礼,就被玉儿拉着手带出去了,余下三四位女眷就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这些属官里只有长史庄始和典军卢元良为六品,而卢元良之妻鲁氏比庄始之妻牛氏小了二十岁,所以这些女眷里还是以牛氏为首。   牛氏回味着林姑娘的容貌,笑问道:“夫人家养得这么好的姑娘,定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了。”   文皎就等着人问呢。   翻过年去玉儿就十二了,她生日又早,该是时候找合适的人家相看起来。   本来文皎还担心到了西北不如在京中才俊多,选择多,挑着方便。   但来了几日,知道西北民风对女子如此友好,虽然这些巡抚布政使都是各地调任来的,但想来在西北呆过几年,定能染上些这里的风气。   文皎和林海都只想要玉儿一生平安喜乐,若是玉儿成家之后能和在家里一样自在,那就算那家门第低些也无所谓。   所以两人商议好,就从今日开始,放出去林家有女待求的消息。   这样等再过十日请提督巡抚布政使家的女眷时,这些夫人定然也听到了消息。   到那日谁家有意谁家无意,说上两句就知道。再从这些有意的人家里慢慢看个二三年,挑出最合适的来。   是以文皎心中早有主意,便故作有些忧愁的笑道:“本来以为这孩子还小呢,谁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翻了年就十二,还没个着落。”   典军卢元良之妻鲁氏家中长子恰好今年十二岁,她现在只恨自家门第不够高!   不过她也知道自家儿子没希望,想一想就算了。   但若是能做成这桩大媒也不错,鲁氏便笑问道:“不知道夫人想找一位什么样儿的女婿?”   “虽然姑娘这样人物,只怕难有男子能相配。可妾身生长在甘州,对这些人家也知道些。若是夫人不弃嫌,妾身也帮着夫人打听打听。”   文皎笑道:“你也太客气了,什么弃嫌不弃嫌的,你要帮我,我还不高兴不成?”   说着,文皎垂了眸,笑叹道:“说实话,咱们做娘的,不就是盼着孩子一生喜乐?”   “只要那家的孩子好,上进,家里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玉儿成了家之后和和睦睦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牛氏和鲁氏对视了一眼,笑道:“夫人慈母之心,妾身们必当尽力。”   话说到此处也就差不多了,再提就显得刻意。   葛娘子听了半日,又想起来自家三个孩子,都到了要成婚或是找亲家的岁数了。   去年给大郎写信,让他有心爱的姑娘尽管求娶,这孩子回信却一点儿也没提。   葛娘子便打算等见了大郎一定得当面问问他。过年就十八还没定亲,这个岁数可不小了。   文皎今日想见的还有花副典军家要招婿的那位姑娘。   但已经将近辰正(上午十点),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还没见到他家女眷。   她正想差人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外头人便报花家姑娘来了。   文皎赶紧命请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大姑娘,圆脸细眉,样貌倒是更像江南女子。   可她行动起来却是陕甘女子的利落洒脱,利利索索跪下行礼,口称:“民女花真拜见夫人。”   文皎命起来,看只来了她一个,不见花副典军的老娘,便问道:“怎么不见你祖母?是不是老人家身子不爽快?”   花姑娘说起话来有如落珠,声音清脆节奏轻快,甚是好听:“回夫人的话,家祖母今日晨起头痛,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老毛病又犯了,要静养为要,实在不能起身,特遣民女来赔罪,望夫人宽恕。”   文皎见她说话逻辑清晰,态度诚恳,不卑不亢,便笑对屋中女眷道:“原来咱们西北女儿都是如此风貌,真是叫我喜欢得不得了。”   她又朝花真招招手,笑道:“你过来。”   花真依言走上前来,被文皎拉到身边坐下,笑道:“好孩子,既然你祖母有恙,想来你就算留下,心里记挂着你祖母。”   “改日我再叫你进来说话,你今日就先回去罢,正好我带了些药材来,给你装上些带去。”   文皎给玉雪使了个眼色,玉雪就下去装东西了。   接着文皎又指着王御医之妻笑道:“这一位是太医院六品王御医之妻周安人。”   花真赶紧起身行礼。   文皎又道:“我们这回从京中来,带了太医院的四位太医,就是以王御医为首。若是老安人旧疾难医,你也可以请他们为你祖母医治。”   趁此机会让众人知道几位太医来了也不错嘛,不然没人找他们看病多尴尬。   葛娘子已经在那边和卢典军之妻鲁氏还有时副典军之妻毛氏聊上天了。   她刚才正好想到陆大郎的亲事问题,嘴上不免也说了一两句。   才刚文皎介绍葛氏时,说是家中习武先生,武功高强,长子是宁远军中千户,年少有为。   毛氏之夫时正想去宁远军中参军不是一日两日,因此对宁远军中各样新鲜事知之甚详。   陆溶升为正四品指挥佥事之事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什么传遍十里八乡的大事。   宁远军里光两三品的将军就有差不多十来位,四品五品更是几十个,若不是十分关心宁远军,很难注意到有这么一位十七岁的小将军。   而时正恰恰十分关心宁远军,且从陆溶升任千户开始,就注意到了此人。   前两个月听说陆千户已经成了陆小将军,时正免不得在毛氏面前赞叹了几声,露出些羡慕的意思来。   事宜毛氏一开始听见苏夫人介绍葛宜人时,就觉得这陆千户有些耳熟,只是不敢确定。   等听见葛氏说了两句儿子都十七了还没定亲,毛氏心里越来越觉得像,犹豫了一下,笑道:“巧了,我听家夫说起,宁远军中有一位年少千户,前几个月又升了四品指挥佥事,就驻扎在银卫城。”   “不知宜人之子是否就在银卫城?若真是同一人,过不了两个月,咱们就该称呼宜人为恭人了。”   文皎才看着花真出了门,便听到毛氏之言,心中微微一动。   十七岁的四品指挥佥事……陆溶这孩子,真是太出息了。   这几年若是对瓦剌作战大胜,说不定陆溶将是二品三品之将。   家世清白,三代从军,亲戚之中也没有高官显贵,不怕有结党之嫌。   且他家里亲人只有一母一弟一妹。葛娘子清儿心性疏阔,又极喜欢黛玉,不必担忧婆媳姑嫂关系。   当年林海也曾见过陆溶,亲口夸了他眼明心正,前途可期。从他一年几回的来信中看,这孩子还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文皎心中瞬间转过陆溶做女婿的种种优势,但她随即也想到了几点不美之处。   第一点就是从军之人,难免战场上拼杀。   刀剑无情,在大燕朝做将军又是终身制,万一再战场上出个意外,或死或伤,让玉儿该怎么办?   第二点,便是虽然陆溶亲戚中没有高官显贵,但林海现在位极人臣,又居川陕甘总督,若和宁远军中将军结亲,只怕那有心之人多想。   不过苏家已经有了宁远大将军这么一门极近的姻亲,苏家二子苏文哲娶的可是韩大将军唯一的嫡女韩琼英。   若是圣上疑心文武勾结,也不差陆溶这一个小小四品将军。   最怕的还是陆溶失了性命啊……   还有陆溶比玉儿年纪大了六岁,差得有点多,而且也不知道葛娘子心中如何,陆溶又心中如何。   葛娘子不可能不喜欢玉儿,但怕万一葛娘子觉得玉儿出身过高,或是陆溶已经心有所属——将近十八的少年,有爱慕之人也是常事。   银卫城里,陆溶的六名亲兵已经驾着两辆马车先行出发去甘州城。   ……这两辆马车上差不多都是军中兄弟们送的肉干腌肉奶糕腌菜等各样吃食。   还有两只李副千户家的小狗崽子。   李副千户千叮咛万嘱咐那几个亲兵,狗崽子一天喂几顿饭几碗水,该怎么怎么照顾,千万别给弄病弄死咯!   直到那几个亲兵都能把他说的话背下来,李副千户又摸了摸两个狗崽儿的头,才恋恋不舍的放他们走了。   骑马比马车快,让马车先走两天,正好能和陆溶一起到甘州城,省得他在路上多费两天时间。   陆溶见亲兵们走远了,拍一拍李副千户的肩膀,笑道:“李大哥若是真舍不得,现在我骑马去追回来也使得。”   李副千户叹道:“家里送出去的狗崽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倒不是舍不得。”   “就是这是头一次送这么远,怕路上出什么意外……”   陆溶再拍了拍李副千户的肩膀,和他一起往营地里走,笑道:“不知李大哥现在有没有空?我也没养过狗,还请李大哥给我讲讲,我记上也好告诉母亲妹妹,别养坏了。”   李副千户来了兴头,兴奋道:“有空!有空!将军想听多少,我知……知那个啥来着?”   陆溶提示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副千户一拍大腿,笑道:“对对对!言无不尽!将军请!”   文皎这一琢磨陆溶,就琢磨到了晚上林海回来。   林海今日在前面又是坐了一整天,只觉得浑身酸痛。   他现在一日三餐除了早餐还和文皎一起用外,午餐晚餐全都是在衙门里和军粮道等一起用。吃完了接着干活,一直干到将近亥时(晚上九点)才回来。   三年前林海刚任刑部尚书时也是如此,而且三省总督之事只会比刑部尚书更多,文皎也并不以此事埋怨林海。   她自己也忙得都快脚不沾地了。   林海一进来,看见文皎倚在靠枕上闭目养神,便轻轻推她道:“月娘,起来梳洗了好好睡,小心脖子疼。”   文皎中午留那些女眷吃了饭,把她们送走后,中午只小憩了一会,又是一下午的忙碌。   而且她今日一边忙,一边看着黛玉又想起来她的婚事,分神琢磨到现在,比往日更觉得疲乏。若不是林海推她,她就睡着了。   文皎勉强睁开眼睛,看林海坐在那给自己锤背,便推他道:“你身上酸痛,先出去打一套拳回来,正好我醒醒神。”   林海果真依言出去打了一套拳。   他虽然只和柳湘莲学了一年,但熟能生巧,这一套拳也打得有些章法,赏之颇美。   文皎站在廊下看他,给陆溶又添了一项优势:习武之人身体好。   林海活动了一身筋骨,出了些汗,果然觉得身上舒畅了些。   他两步走到回廊上,拉着文皎往屋里走,笑道:“最近忙得都把习武这事忘了,多谢月娘提醒我。”   林海手热乎乎的,舒服得文皎把手使劲儿往他手里缩,嗔他道:“再忙总要注意身子才是,半个时辰就起来走走。”   “把身子熬坏了,看你怎么过年。”   见林海连连告饶,文皎也说过就算了,又问他:“再过两日就是你的生日,今年生日怎么过?”   林海思量一下,笑道:“就咱们一家在一起吃碗面就行了,什么热闹没见过。再说今年忙,能简就简些。”   文皎笑叹道:“身负王命来此,却大操大办生日,确实不像样。那我可省事儿了,多谢如海体贴我。”   林海身上出了汗,便命人抬水来洗澡。他一边解衣,一边笑问道:“月娘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罢。”   文皎一点儿也不意外林海看出来她有心事。   夫妻四年多,又朝夕相处,她也没故意藏着,林海若是看不出来就怪了。   洗澡的热水总得等个一刻半刻,倒是给文皎洗脸刷牙泡脚的热水先到了。   林海把铜盆里的毛巾一把拧干递给文皎,文皎边擦手边笑道:“今儿我听说葛娘子家的陆溶似乎是升了四品。”   文皎只说了这一句,就不接着往下说了,又从林海手里接过一条热毛巾,开始给自己擦脸。   林海打了一场拳,身上疲累,脑子却清醒了许多。   他坐在塌上思绪飞转,见文皎把脸从毛巾里抬了起来,给了她一个眼神。   文皎朝林海大帅哥抛回去一个媚眼,又补充了一句:“葛娘子说,今年过年之前,陆溶应会过来看她。”   林海沉思一会,直到人把洗澡的热水准备好了,才叹了一句:“毕竟沙场无情,胜负难料……”   文皎起身把他送到耳房门口,笑道:“可他家事少。”   “我想来想去,再也没有比他更家知根知底,能让玉儿还和闺中一样舒心的人家了。”   林海微微一皱眉,感觉记忆中那个面貌已经模糊的清正少年面目可憎起来!   但要是让他说出口,又感觉太……孩子气,只好和文皎哼哼两声道:“再看看,再看看。”   文皎伸手往他脸皮上刮了几下,笑话道:“现在就是给玉儿相看相看,咱们私下里提一提,成不成还是两说,八字还连墨水都没蘸呢。”   “怎么如海这就开始挑剔女婿了?”   林海面上挂不住,嘴唇动了动,又哼哼一声道:“洗澡了。”说完就钻到耳房去了。   文皎笑了几声,坐回到卧室炕上开始泡脚,脑子里转悠的还是陆溶这个孩子。   要真说起来,别的不论,陆溶最大的优势只有一个。   家里人口简单。   他母亲妹妹还都极喜欢黛玉。西北女子,脾气爽快,有话直说不会闷在心里。   就算是承恩公府柳大嫂子家的长子苏景德,在这一条上都不如陆溶。   就算韩家不在京城,苏家白家柳家加起来多少门亲戚,多少长辈,这都要黛玉去交际应对。   而且柳氏并不喜欢二公主这样脾气性格的姑娘,可黛玉和二公主性情相近。   就算自家是亲戚,但黛玉如果和苏文坚柳氏一起过日子,免不了要收敛脾性。   在文皎看来,对黛玉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委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章 啦,就来了个二合一~今天两更齐了哦嘿嘿嘿~   感谢在2020-07-19 02:11:43~2020-07-20 01:0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生命如此多娇hh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1章 猜测   既然林海不反对, 这几天文皎越琢磨,越觉得陆溶合适。   葛娘子和她关系又好,算是看着玉儿一天天长大的, 还是名义上的师徒。   清儿和玉儿在一起日日相处将近四年, 两个孩子一次也没吵过架。   文皎真是越看这家人越满意。   但在没见到陆溶之前,文皎不打算提起此事。   林府和陆家关系太近了,又有名义上的雇佣关系。   若是说了一次不成,往后见面免不了添了一丝尴尬。和葛娘子情谊难得, 文皎不想平白添些别的东西。   陆溶十二月初一一大早, 就骑着骏马带着八名秦兵呼啸出营。   他们每人都带着一匹备马,八九百里的路程, 四天就赶完了。   十二月初四下午,陆溶和等在甘州城门的车马汇合进了城,那城门卫看见如此年轻的将军, 免不得恭维几声。   陆溶都含笑谢了, 赶着找到客栈放下东西,就开始要热水洗澡洗头修面,找出一身体面衣服来预备明日上总督府的门。   然后就开始写拜帖。   陆溶努力一笔一笔把字写得端正清秀, 写到一半儿拿出母亲妹妹的信看,觉得自己这笔字实在是不堪入目。   清儿的字写得比军师都要好了。   连废了五张拜帖后,陆溶终于放弃了在一晚上之内把自己这笔字练成清儿一样的想法,最后认真写了一张拜帖, 想命人送到总督府去——   发现天都黑了。   没办法, 大晚上的送拜帖实在是不太合适,陆溶只好把拜帖珍重收起, 预备明天一大早就送过去,说不定明日还能得以上门。   桌上有一面铜镜, 陆溶纠结了好一会儿,心想近乡情怯嘛,怕吓着母亲妹妹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才犹犹豫豫的拿起铜镜来,想看看自己外貌观感如何。   只是铜镜还没举到脸前,他带来的亲兵就在门外“咚咚咚”的敲门,险些把他手里铜镜吓掉。   那亲兵兴奋道:“将军!夫人和小姐在下面等您!您快点出来!”   陆溶把铜镜往桌子上“啪”的一放,大踏步的走出门去。   出了门往楼下一看,陆溶就开始后悔出门之前为什么没照照镜子。   母亲妹妹身边站着一位少女,虽然她的脸被围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可陆溶就是知道她是林姑娘。   因为那双眼睛,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原来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进了十二月,江南庄子上的东西还未到,林安只得继续在街上采买过年能用的东西。   虽然总督府库房里柴炭米面菜肉都不缺,但夫人说那都是公家的东西。   勿以恶小而为之,自家过年就得用自家的东西,就算是以后能补上,到底是自家先动过公家的东西了。   现在老爷是总督,就更应该小心谨慎,不能让下面人有样学样,坏了规矩。   林安觉得夫人说得有理,自家又不差这点钱,何必省这个事儿,也就是自己带着人多跑几天,不算什么。   因府里从主子到奴才都爱吃一口辣白菜,林安便从城外弄了几车大白菜来,就在城门口等着收货。   冬日里新鲜蔬菜难得,在陕甘更是如此。这几车大白菜虽然不金贵,可也不知道费了他多少功夫。   因此林安亲自等在城门口迎接大白菜,可巧儿就撞见陆溶带着亲兵进城。   林安旁听了两句,等陆溶带着人走远了之后,问了问城门守卫,那位真是宁远军里的陆指挥佥事,名叫陆溶的小将军?   城门卫早识得这是总督府管家,不敢怠慢,一五一十说了他路引上写的确实是陆溶二字,近甘州城来探望母亲妹妹的。   林安在心里对上号儿,谢过那守卫,命家下人打听着这陆将军宿在何处。等接到大白菜,他就赶紧赶车回府,要面见夫人。   文皎这里才要吃饭,听林安说陆溶已经进城,便赶紧命人请葛娘子清儿过来。   看见葛娘子和清儿风风火火的就来了,文皎对葛娘子笑道:“这孩子一路风尘,我猜他是不好意思今日就过来。”   “可若是再等拜帖过来,再去请,一来一回耽误多少时候?”   “我也不当自己是外人了,娘子只管带着清儿去把溶儿接过来,今日就团聚便是。”   “等你们回来,今日我做东,咱们好好乐上一场如何?”   “就是他带的那些亲兵,愿意过来的就收拾房舍,不愿意就算了。”   葛娘子听了,笑道:“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没有好酒我可不依。”   文皎笑道:“放心,今日酒菜管够。”   葛娘子便立时就要命人牵马出门见陆溶。陆清也急着要回后头换出门衣裳。   文皎吩咐厨房晚些上饭,多做几道拿手菜,把带来的好酒拿几坛子来——看葛娘子这个酒量,文皎觉得陆溶估计也是一个能喝十个的主。   她又命人去前头请老爷,说今日有客来,让老爷也回来吃晚饭罢。   相信林海知道她的意思,正好一起相看相看女婿备选。   文皎也要换一身见客的衣裳,虽然不必太隆重,但头上金凤总要插戴一只。   这时黛玉叫了她一声,软软糯糯又带着一丝紧张的“娘”。   文皎看向黛玉,见黛玉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待,问她道:“娘,那我也和先生妹妹一起去了?”   文皎深深看了黛玉一眼,心里转过数个念头,笑道:“去罢,你可快着些,别误了葛先生的时间。”   黛玉被文皎看了一眼,面上有些做烧。   她答应了一声,慌忙就要出门去,又被文皎拉住叮嘱道:“虽然此地民风开放,但你面上千万千万拿个东西挡挡,打扮得低调些,可别叫人认出你来才是。”   不然林总督之女傍晚去见宁远军将军,也得传出多少闲话来。   黛玉心里一慌,知道自己有些莽撞。   但她实在是想见见那个小哥哥,越快越好。   他和她所有见过的男子都不一样。   西北之地,天高云远,他是怎么在茫茫大漠里捉拿瓦剌王子的?军营里又是个什么样儿?   瓦剌凶悍如狼,年年进犯,他也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他怕不怕?他受没受过伤?   那双明亮的眼睛面对瓦剌大军,定然不是那么呆呆傻傻了。   他给先生和清儿的信上只有只言片语,让她只能自己去猜测。   闲暇时,她读的书从诗词歌赋渐渐变成兵法兵书。   当读到唐时李卫公(李靖)的事迹时,叫她赞叹不已!   那萧铣乃是拥兵四十万的枭雄,李卫公却两三个月就荡平此处,让萧铣举国投降!   还有吐谷浑之战,李卫公六十四岁高龄,在高原上纵马奔驰,四个月就西定吐谷浑!   黛玉一面往后院急走,一面嘴里小声念叨:“还没见过将军呢,我就是想看看将军长什么样儿……”   陆清更衣飞快,急匆匆的披好了斗篷戴上帽子就要出门。   和哥哥都要整整四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大哥现在变成什么样儿!   她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门,听见黛玉姐姐在后面喊她:“清儿——等等我,我也去!”   黛玉怕耽误了葛先生和清儿,根本就没换衣裳。   她平日穿的就是织金貂皮,脚下羊皮小靴,娘又要她低调些,她便摘了头上两只显眼的钗,披上斗篷围上一条围巾,匆匆叫住陆清。   她一面跟着清儿急走,一面听清儿问她:“玉儿姐姐出来,太太同意没有?”   黛玉心底有些心虚,便多解释了一句:“来到甘州还没出过门儿呢,今日和你们一起出去,我正好也看看这甘州城如何,出去散散。”   陆清满脑子都是兄长,也不疑有它。   到得门口,葛娘子早就等在那里等得心焦,看见陆清本来要说她一句。   但见黛玉也跟着,葛娘子把嘴里的话吞了下去,转过来问了黛玉和陆清同样的话。   一样的回答,黛玉和陆清说时好歹还能稳住,但此时和葛娘子重复了一遍,竟有些不敢直视葛娘子。   她觉得面上烧得发烫,幸好有围巾围住谁也看不出来。   葛娘子只是性子直,但并不憨,为人处世一点儿也不欠缺。   而且她与她先夫深情厚意十余年,什么不知?   连英莲和柳湘莲的事儿,她也琢磨出了一两分滋味儿。   英莲一定亲,柳湘莲就远赴边军。这有时候人嘴上说的不一定就不是真的,但有可能是片面的真话。   是以葛娘子看见黛玉的神情,心中也有了一分猜测。   但随即她就觉得这猜测也太过荒唐。   溶儿和玉儿两个人见都没见过,所有交集不过是玉儿偶尔会看到溶儿寄来的信罢了。   将近四年没见到儿子,葛娘子也不多想,既然苏夫人同意,黛玉说的也入情入理,便带着她们两个翻身上马,在丫头仆从的簇拥下,一径往陆溶所居客栈奔去。   林海在二堂已经命传饭,准备吃了饭继续干活。但才命人传饭,就有人传了陆溶之事。   他想起来前几日和文皎深夜所语,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起身对管河道等笑道:“今日家中来客,内子叫我回去见见,恕我提早回去。诸位今日就早些散了罢。”   那些道员都起身拱手送他,军粮道权文滨笑道:“正好今日下官也早些回去。家中内子也可对下官露一露笑脸了。”   林海拱手笑道:“权弟再坚持几日,马上就要过年,大好的日子,总不用担心弟妹将你大棒打出门外了。”   权道员闻言面露苦色,叫堂内众人笑了一场。   林海出了门,还隐隐听见众人给权道员出主意,都有什么法子可以哄他夫人欢心。   若是那陆溶小子和权文滨一样,倒是还可以入得他的眼。   及至林海进了文皎正院,见屋里只有文皎和青玉,便问道:“孩子们都上哪儿去了?”   文皎一时冲动答应了黛玉,现在心中微微有些后悔。   但想到黛玉发亮的眼睛,她又觉得葛娘子和一大堆下人都在呢,就是见见先生的儿子,在这陕甘一带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听见林海问,慢吞吞的说道:“英莲回去陪她娘吃饭了。”   “清儿和葛先生一起出去接她哥哥。”   “玉儿……玉儿许久没出门了,闷得慌,问我能不能和葛娘子一起出去。”   “我想着孩子出去透透气也好,就让她一起去了。”文皎一面说,一面心里想黛玉说的这个理由还真是不错。   她说完一抬头,就看见林海震惊的看着她,表情里还混合着一丝愤怒……和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下午三点~   感谢在2020-07-20 01:03:36~2020-07-20 22:3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咚来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2章 心动   文皎看着林海的脸由红转青, 然后又有些发白,觉得甚是有趣。   不过她一面心里发笑,一面又有些担心。   黛玉现在正是到了对异性感兴趣的年纪, 在文皎看来, 有些萌动是正常的。   而且她相信黛玉绝不会做出这个时代的“失礼”之事,所以她才明明发觉黛玉心情有异,还放她出去。   堵不如疏。   特别是在黛玉这个年纪,父母越是打压反对, 她反而越是会坚定自己的想法。   不如给她一个宽松的环境, 先和她讲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加以引导, 她自己就会慢慢想明白的。   可是林海心里怎么想的……   文皎有些拿不准。   他是会和自己一样想法,还是会觉得这样有辱斯文不守规矩?   如果林海真是后面一种想法,文皎可以理解他, 但免不得……   会对他有些失望。   林海脑子一团乱七八糟, 开始拼命回忆黛玉是不是在哪见过陆溶这小子!怎么就能让玉儿亲自出去接他!   他把这四年从头到尾捋过一遍,问了文皎一句:“月娘,那年葛先生来, 玉儿见没见过陆溶这小子?”   文皎见林海神色严肃,回想一番,摇头道:“不曾直接见过……当时在扬州,男女大防甚严, 又不熟悉, 怎么敢让玉儿见他?”   “不过陆溶拜见我时,似乎玉儿就在屏风后面等着, 看见他了也未可知。”   林海沉思道:“那年玉儿也才八岁……”   文皎看他的愤怒只是“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引起玉儿注意的”而不是“玉儿这样太不守妇道”,心底松了口气。   她按着自己的猜测给林海解释道:“咱们家这些亲戚家的男子都是读书人, 没有陆溶这样从小习武要当将军的。”   “当时玉儿才八岁,头一次看见这样男子,心生好奇,也是常事。”   “而且玉儿日日和葛先生清儿在一处,偶尔陆溶来信,她们也不避着谁,黛玉听得多了,今日想去见见,也没什么奇怪的。”   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嘛。   刚和你成婚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产生什么真情。   文皎心里偷偷补充了两句。   文皎越说,林海脸色越黑,听到最后黑如锅底,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道:“就见过一面有什么!”   “四年都过去了,等玉儿今日看见他,就知道那都是镜花水月!凭空想的做得什么准!”   林海说完这一句,就黑着脸叫人打水洗脸换衣裳。   玉雪玉梅进来看见老爷黑着脸,以为老爷和夫人吵架了。   但看见夫人伏在炕桌上无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两个互相看了一看,都决定不管这事。   夫人和老爷又闹着玩呢。   文皎早换好了衣裳,笑过一回照照镜子,看看发髻衣衫齐整,便专心等待玉儿陆溶回来。   陆溶认出了林姑娘,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岁那个春天,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黛玉见陆溶还是那么呆呆傻傻的,不禁轻轻笑了一声,眼睛弯成月牙,觉得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快。   葛娘子观他两人情状,心底微微一沉,出门前的猜测又涌了上来。   这两个孩子是怎么……   只有陆清一个人还什么都未察觉,见陆溶出了门就站在那里不动,笑喊道:“大哥!你高兴坏了!怎么不赶紧下来!”   陆溶这才缓过神来,两三步跳下楼梯,奔到葛娘子陆清面前,朝葛娘子跪下就是三个响头。   葛娘子伸手一把就把陆溶捞了起来,上下打量他一会,看着已经成人的儿子,又想起她先夫来,心中有些酸涩。   陆溶也鼻尖一酸,还想和以前一样揉一揉清儿的脑袋。   但他才伸出手去,就发现清儿现在梳着精致的发髻,头发上几只精致的簪钗,这一揉都得揉乱了,只得讪讪的收回手去。   陆清看见他的手,瞪他一眼,护住自己的发髻道:“哥哥怎么一回来就要欺负我!”   这一声让陆溶找回了熟悉感。   他才要回嘴,余光又看见林姑娘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他,又不好意思的把话咽了回去。   陆清这时候也觉出不对劲了,看看黛玉,又看看陆溶,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和玉儿姐姐之间奇奇怪怪的。   临近过年,回乡人多,此间客栈又大,又是晚饭之时,大堂里都是吃饭的客人。   葛娘子一行又都穿着华服丽饰,陆溶又生得俊俏,他们在这站了没有半刻钟,已经引得许多人望过来。   黛玉想起文皎的叮嘱,微微嗽了一声,悄声道:“这里不方便,我先出去等着你们了。”   陆清茫然的点点头。   陆溶手指微微一动,想拦住她,又收回了手,心底暗自庆幸动作小应无人看见。   葛娘子被闹得心里酸意瞬间就没了,她暗暗瞪了陆溶一眼,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你吃了晚饭没有?苏夫人请你去总督府,要请你吃饭。”   “你带的这些亲兵,若要跟着去的尽管跟着,不愿意去也不勉强,你自己看着办罢。”   陆溶被他娘这一眼瞪得心虚,轻轻咳嗽一声,吩咐道:“衡宝!你再点三个收拾干净的和我一起过去!把东西都带上!”   那叫衡宝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应了一声就去点人。   陆溶犹豫了一下道:“娘和妹妹等等,我去换身衣服下来。”   葛娘子看他一眼道:“快去!我们也出去等你。”   陆溶急着就往楼上跑,到得二楼,他便被亲兵围着说道:“夫人真是有气势!”   “小姐真是生得极美!”   “对对对,怪不得将军如此俊俏!”   陆溶听见他们七嘴八舌的夸“小姐美”,本以为是夸林姑娘,心中一股火气涌上。   但他想到林姑娘是蒙着脸的,难不成他们是在夸清儿?   陆溶反应过来,更添了三分气,在自己房门口站定,瞪他们道:“浑说什么!”   那几个亲兵知自己失言,见将军发怒,赶紧拱手请罪。   陆溶看他们一圈,沉声道:“每人记下五棍,等回银卫自己去领。”   “这是甘州城里,说不定你们还要去总督府,切记谨言慎行。若见到各府女眷,你们嘴上也这么浑说?”   几个亲兵都低头认错。   陆溶从怀里摸出两个钱袋儿,分别扔给两个亲兵,缓和了声音道:“明日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这甘州城三四进的院子都是什么价。”   “简牛,你和扈高飞一起去置办些年货,多买些吃的喝的,咱们再甘州城也好好过个年。”   黛玉出了客栈门,猛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觉得心慌得厉害。   林安见只有大小姐一个出来,忙上前来躬身问道:“姑娘这是?”   黛玉笑道:“里头人多,我呆着也不合适,就先出来了。”   “安叔今日辛苦了,又是买东西又是找人,等一会儿回去,我让厨房给安叔专门做两道菜。”   能被主子赏菜是恩典,林安赶紧谢过,笑道:“多谢姑娘体贴。”   葛娘子和清儿出来时,便看见黛玉在和林安比较甘州城和京城冬日里白菜价格。   黛玉叹道:“果然此地菜蔬难得,虽然临近过年,价儿高些正常。但比京中平日里贵上三倍,还是……”   林安笑道:“但甘州城羊肉比之京中又要便宜上许多,肉质还好。”   “一地有一地的风俗,而且这里能耕作的土地少,大多又种粮食,自然菜蔬就缺。”   黛玉问道:“可羊肉再便宜,也比菜蔬价贵,平民百姓之家,哪有闲钱日日吃肉?”   林安解释道:“虽然羊肉价贵,但是羊乳牛乳易得。这里人比京中吃羊乳牛乳更多,反而生得更结实。”   黛玉思索一回,笑道:“是了,怪不得姜院使的药膳方子里便有各样牛乳吃食。只可惜京中许多人喝不惯牛乳,也比这里更难得些。”   葛娘子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黛玉,只不过碍着这里都是林家仆人,不好张口。   但她看见黛玉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的在关心平民百姓吃不吃得起菜和肉,又是想笑,又是觉得难得。   她便推推陆清,小声道:“和你玉儿姐姐学着点,别天天就是傻吃傻玩的。”   陆清赞同的点点头,随即不服道:“我也开始学着管事儿了……”   她声音有些大,黛玉心中一惊,稳住回头笑道:“先生和清儿怎么出来了?”   葛娘子把手搭在黛玉肩上,笑道:“那小子说要换身衣服打扮打扮,咱们不用管他,先上马罢。”   陆清被葛娘子一提醒,就想问问黛玉和哥哥是怎么回事儿。   葛娘子知道这丫头心里藏不住事儿,又瞅了她一眼让她别说话。   陆溶匆匆换了准备出来的衣服,蹬上靴子开箱又拿了个钱袋儿,这回没忘记照了下铜镜,觉得自己面目还行,咬咬牙推开房门,奔下楼去。   已经是将近戌时(晚上七点),时辰不早,冬日里天又黑得晚,因此路上没什么人说话,都骑马一路疾行。   大红斗篷枣红骏马,陆溶在黛玉身后简直要移不开眼睛。   葛娘子不得不轻轻咳嗽一声,瞪了一眼陆溶让他注意点,心里直叹今天自己眼睛怕是要抽筋。   这两个不省心的孩子!   总督府大门不能轻易开启,等到了总督府,一行人便在总督府后院花园旁角门下马。   这里也恰是离夫人正院最近的一处角门,里马房库房也近。   陆溶亲卫把他从银卫城带来的两车东西都带来了,此时见到了地方,便请示陆溶东西怎么办。   葛娘子问他道:“你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陆溶便从怀里拿出礼单递给林安,笑指道:“这一车都是军中家属给装的肉干腌菜等吃食,虽然粗糙,但也是本地风味。”   “这一车是些皮毛,都是好皮子,里头还有我亲手猎来的鹿皮。”   陆溶又跳上车,提了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出来,笑道:“这是一位副千户家里生的狼狗崽子,都是良种,他送了我两只,养在身边也使得,看家护院也使得。”   陆清听了喜得揭开黑布,看见笼子里趴着两只极漂亮的小狼青!   两只小狗崽子见着人也不叫,只呜呜咽咽的开始哼哼,尾巴摇得都有残影儿了。   林安见小陆将军已经说完,把礼单捧到大小姐跟前,请大小姐的示下。   黛玉眼睛里光华流转,让陆溶觉得看见了漫天星河。   她摘下围巾,露出面庞,朝着陆溶微微一福,笑道:“林晗见过陆将军,多谢将军厚礼。”   陆溶心跳如擂鼓,慌忙回礼。 第203章 考问   仙姿玉质绝世独立, 一瞬间那些读不懂的诗句全都化成真人站在眼前。   但陆溶知道这里许多人看着,不能失礼,也不能让人说林姑娘闲话, 便把在敌阵中的沉着冷静都拿了出来, 面上神情一点儿行迹也没露。   葛娘子心底松了一口气,便把陆溶拉到一遍,开始问他这一路上如何。   黛玉看着陆溶的背影禁不住又是一笑,吩咐林安道:“安叔, 这些东西都先核对了送到库房里去罢。”   “再找一找家里有没有会养狗的, 精心把这两只狗崽儿养好,让它们好好适应两日, 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陆清喜欢这两只狗崽子喜欢得了不得,拉着黛玉的袖子求道:“玉儿姐姐,不如送到咱们院子去罢。”   黛玉心中也想留下, 但还是和陆清说道:“总得问问娘才行。而且这新来的小狗儿总要适应几日, 打理干净再带进来。”   “咱们院子里还有莲姐姐呢,还有那么些丫头婆子,若是有怕狗见不了狗的, 受了惊吓怎么办?”   陆清点点头,看娘亲哥哥在那里说个不住,也忍不住往葛娘子陆溶身边问东问西去了。   黛玉便接着吩咐林安道:“安叔,找几个人把给陆将军留出来的院子检查一遍, 火炕烧热, 被褥都铺好。”   “再把这几位亲兵大哥先领到陆将军院子里,好好上一桌酒菜。”   林安都答应了, 便走到四位亲兵身边,赶着下去安排。   黛玉见这里已经无事, 暗自深深吸了口气,走到葛娘子身边,笑道:“先生,将军,清儿,咱们这就过去罢。”   葛娘子一看自家儿子,面上虽然表情还绷得住,但一听见黛玉的声音,眼睛里一瞬间就已经再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再看玉儿也是笑靥如花,神色里露出些许羞涩。   葛娘子心想溶儿这小子一定在心里偷笑。   林海和文皎已经等候多时了。文皎就看着林海的面色神情不断变换,觉得甚是有趣。   时辰钟走到戌时二刻(七点半)多一点儿,院子里传来丫头们报信的声音。   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响,丫头们打帘子,先进来的是葛娘子,带着满面的笑意。   跟着后头一步便是一位少年将军,年还未过双十,生得和葛娘子有六七分相似。   高大俊朗,剑眉直鼻,双眼炯炯有神,面庞微黑,宽肩长腿,行动起来虎虎生风。   据文皎目测,陆溶这身高比林海还要高上那么一寸多,大概得有个一米八二三四吧。   葛娘子一进来抱拳行了个礼就让到一旁,自有玉梅将她引到椅上就坐。   陆溶三两步走上前来,单膝跪下抱拳道:“末将陆溶见过总督大人,见过夫人。”   文皎看了一眼林海,见林海面上并不带笑,但也不见恼色,眼中还透露出那么一二分的欣赏之意,便笑着朝黛玉清儿招手让她们两个过来身边坐。   林海一开口,声音也是喜怒莫辨:“果然是国之栋梁,少年英才,陆将军不必多礼,请起。”   文皎心中一叹,这样虽然是正常上官和下官相处的态度,而且已经算是很客气了,但林海平日见人说话可不是这种风格。   到底他心里还是存着试探考验陆溶之意。   试探归试探,可人家孩子亲娘还在这……   文皎转头一看葛娘子,发现葛娘子也正好转头看她呢。   两个做娘的换了几个眼神,文皎又瞅了一眼黛玉,这丫头表情一本正经,十分严肃,就是耳朵可疑的红了起来。   陆溶想起上次在扬州见林总督时,林总督十分和煦,还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来着。   怎么这回明明母亲妹妹和总督夫人如此亲密,林总督却比上次冷淡许多?   陆溶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便以不变应万变,站起身后坐在下首,林总督问什么他答什么。   不仅仅因为上面问他话的是总督大人他才如此,还因为……   上面坐着的是林姑娘的父亲母亲,虽然自己难配林姑娘,但还是想给林姑娘的双亲留下好些的印象。   再说,母亲妹妹还在林府生活,自己可不能给他们丢人。   林海也只问了几句场面话,见陆溶对答有方,不卑不亢,言语也不粗俗,倒是对他有了一分满意。   文皎见林海那里问得差不多了,笑道:“天都这么晚了,陆小将军一路风尘辛苦,厨房治下了酒菜,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说。”   屋中气氛虽然略微有些怪异,但总体还是在和平友好的范围内。   几个机灵的丫头虽然都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听见夫人如此说,赶紧安排摆桌上菜。   陆溶虽然是葛先生之子,但说起来毕竟是外男。   民风再开放,也没有开放到外男与无亲缘的女子可以同桌共餐的地步。   林海和陆溶在堂屋一桌,文皎葛娘子陆清黛玉在东侧间一桌,两桌酒菜样式一样,堂屋与东侧间之间的门开着,门帘也被挂起来,彼此形容可见,说话也都能听见。   文皎先以“陆溶母亲的好友”“陆溶的半个长辈”和“林家女主人”的身份起身祝过三杯,陆溶也敬过林海文皎葛娘子,便正式开宴。   此宴说到底是一为了迎接陆溶,二是林海文皎两个想看看陆溶现今人物品行如何,到底能不能堪配黛玉。   三来人家亲娘亲妹妹还在此,陆溶是此宴上当之无愧的主角,所以全部的话题都围绕在陆溶这几年的经历上。   陆溶也体会出了一二分意思,心中紧张之余还带了些兴奋。   只是他虽然想把自己的经历讲得生动些,可惜他天生不是那等舌灿莲花之人,腹中墨水也不多,与人相处友善也不是凭心计,而是都真心以待。   无奈,陆溶只得用平实的语言一一讲述,倒是让林海觉得此子不是油嘴滑舌之人,对他评价又高了一分。   不过当林海余光瞥见黛玉看向陆溶的神情时,陆溶在他心里的形象就又跌落谷底。   玉儿才十一岁,懂得什么!这小子一定是使了什么计!   这一顿饭吃到明月高悬,将近亥正(晚上十点)方散。   不出文皎所料,陆溶这酒量真是和葛娘子一模一样,他们席上喝了一坛子烧酒,足有四斤多,基本上全进了葛娘子和陆溶的肚子。   文皎是自己不爱喝烧酒,林海是记挂着明日还有公务,便未放纵自己,黛玉陆清两个太小,连黄酒文皎都只让她两个沾沾唇儿。   酒品也能看出人品,文皎在席上配合林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酒,等陆溶下了席,已经是满脸通红,昏昏欲睡了。   喝得半醉言语间也不见粗俗高声,应答有礼,喝醉了酒只会睡觉不撒酒疯,还记得退席之前行礼告退,这酒品当真是不错了。   文皎表示非常满意。   葛娘子看到现在,心里和明镜儿似的。   她今天虽然也喝得尽兴,但醉酒却谈不上。   见陆溶被两个男仆扶了下去,葛娘子搭着文皎肩膀笑叹道:“我今儿就先回去了,等你忙完这阵,若是想找我说话,我随时都在。”   文皎心里也叹了一声,本来今日只是她和林海觉得陆溶的条件做女婿合适,想不动声色的观察他一番。   谁知道陆溶和玉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互相倾慕,还让他们这些做爹娘的都看了出来。   席间陆溶时不时就悄悄看黛玉一眼,还不敢多看,虽然他尽量绷着,但喜欢一个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   这下子接风洗尘宴差不多成了相看女婿宴,文皎对葛娘子悄声叹道:“儿女都是债啊……”   愁死我了。   已经是亥正(晚上十点),文皎就算有再多想要叮嘱黛玉的,现在也只能放她和清儿回去睡觉。   黛玉不敢看爹爹娘亲,行了礼就匆匆拉着陆清出去。   陆清憋了一个晚上,此时终于既没有太太也没有母亲在旁,正是出口相问黛玉的好时机。   可她一个晚上看下来也明白了六七分,此事反倒不好问出口了。   两个人沉默的跨进院门,又沉默的行到甬路交叉口,便该各自回房。   陆清看没时间了,咬咬牙,拉着黛玉的手,附在她耳边悄声道:“玉儿姐姐放心,若是……若是哥哥以后欺负你,我替你打他!”   陆清说完这句话,就撒开黛玉往自己屋子里跑。   黛玉听完愣在当地,只觉得从脚趾到头发丝都烧了起来!   锦香看清姑娘不知道和姑娘说了什么,姑娘便站在那里半日不动,问了一句:“姑娘?”   黛玉回过神来,努力平静道:“去叫热水来,我要洗澡。”说完便往屋子里走。   锦香想着这时辰也太晚了,洗个澡再睡怕不是要过了子时。   姑娘现在每日卯时起来,睡不足三个时辰,明日就该没精神了。而且姑娘昨儿才洗了澡,今日很可以不用洗。   锦香要劝劝姑娘,却被兰香拉住,悄声道:“姐姐,姑娘说什么,咱们照办就是了。”   锦香心里微微有些不爽快,但也知道兰香说得在理,只好看她一眼赶紧跟上姑娘。   等黛玉进了屋子,晴雯看她面上通红,惊道:“姑娘这莫不是受了风寒不成?”   黛玉摆摆手道:“无事,喝了些酒面上做烧,洗洗澡醒了酒便好了。”   席既散了,玉雪玉梅就带着人收拾堂屋东侧间,又通风熏香散味儿。   卧房里,文皎摘下红宝耳钏,见屋内无人,便回头笑问正帮她通发的林海:“如海看了一晚上,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哈哈哈哈哈小可爱们好有才,晶莹剔透的白菜去拱猪了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是连续的两更~   感谢在2020-07-21 03:08:23~2020-07-21 20:0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ristine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三殿 60瓶;扬阿漾 4瓶;月 3瓶;凶唧唧的毛球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4章 备选   把陆溶灌得烂醉, 林海觉得心中的气散了不少,此时也能将就着以平常心评价陆溶了。   他手上不停,就着花露把文皎的头发梳得光润顺滑, 沉吟道:“确实是个好孩子。”   文皎心里暗笑, 林海这还是不愿意多说陆溶的一句好话。   这傲娇的老头子!   文皎有心逗一逗林海,笑问道:“今儿我帮你劝了多少酒,你怎么谢我?”   林海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道:“月娘想要什么?”   文皎一时还真没什么想要的, 便笑眯眯道:“先欠着。”   黛玉泡在水里闭着眼睛, 眼前不断闪过陆溶的身影。   他比第一次见时高了,也黑了, 容貌也更坚毅了,看向她的眼神火热得让她心惊。   而她并不讨厌他的眼神,甚至还为此……欣喜……   黛玉面上又开始做烧。   没见到他时还能说自己只是好奇。   可今日一看见他, 黛玉就知道她再也不能骗过自己了。   诗经上说“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是男子向女子求爱。   还有“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是女子和心爱的男子开玩笑。   可见先秦时男女互相求爱乃是常事。他们大胆的在山野间唱和,在乔木下,水边,野草地上留下相爱的身影。   但……   黛玉又想起“人多之言亦可畏也”一句, 面上红色渐渐褪去, 睁开眼,眼中透着失落和些许惊慌。   人言可畏啊……今日连清儿都看了出来她与陆将军之间的……那别人呢?   若是因她的所作所为使林府面上无光, 纵使父亲母亲不怪她,她又该如何自处?   黛玉又紧紧闭上双眼, 开始回忆席间诸人的一言一行。   屋中服侍的都是母亲贴身服侍的姐姐们,还有母亲院中的两名暗卫,别无它人。锦香兰香都是席散之后才进来接她的。   席间母亲和葛先生一直是笑意盈盈,只有父亲神情严肃,但也未见恼色。   黛玉略略放下心来,只还是懊悔不已。   怎么就没藏住呢?   明日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再如今日一般松懈了。   而且……士之耽兮……   陆将军才见了她两面,对她究竟是一时的兴起,还是……   黛玉面色又白了两分,下定决心决不做那被情爱迷了心窍之人。   文皎正房内,林海把文皎的头发梳得通顺,又帮她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以便洗澡时碍不着她的事儿。   洗澡之前,文皎想拉着林海去看看青玉,又怕惊了这孩子的觉儿,便命人叫白露来相问。   白露洗漱了也并没睡,就等着夫人相问呢。   听见夫人传唤,白露便悄没声的出了东厢房,来到正房,在卧房门外回道:“少爷今日仍是戌正二刻(晚上八点半)就入睡,现在睡得极香。”   “少爷卧房离正房远,又是玻璃窗,并没听见什么声音,少爷中途也未醒。”   文皎对白露一向放心,笑道:“那就好。你也快去罢,天晚了,小心明儿起不来。”   东耳房不小,放下两个浴桶还不觉得拥挤。   林海文皎两个都吃了些酒,天又晚了,此时在热水里一泡,都觉得昏昏欲睡。   文皎勉强撑住不闭上眼睛,问林海道:“那我明儿找时间和玉儿说一说咱们的打算?”   林海皱了皱眉,叹道:“说罢,玉儿聪慧,此时还不知道心里慌成什么样儿了。”   过了子时(晚上十一点)才睡,寅正二刻(凌晨四点半)便要起身,文皎虽然没睡够,但生物钟还是让她痛苦的到了时辰就睁开眼睛。   只能说幸好现在林海外派不用上朝了,办公地点就在前面走一刻钟便到,不用和京中一样寅初(凌晨三点)就起。   这幸福都是比较出来的。和在京中一比,现在每天早晨能睡到四点多真是太幸福了。   文皎慢吞吞起床洗漱,又迷糊着拉着林海到外头院子里打算晨练两刻钟。   一呼吸到外头冰凉的空气,文皎就瞬间清醒了。   昨日晚上下得大雪,现在虽然停了,婆子们也把甬路扫了出来,但那地上难免留下一星半点儿残雪。走路还好,若是打拳难保不摔着。   文皎林海两个便只在廊下比划了一会儿,青玉也被包得和个粽子似的出来,似模似样的打了两刻钟拳。   一个红通通短手短脚的小孩儿绷着张脸努力伸展四肢,文皎看一眼就要偷偷笑几声。   练到最后,文皎觉得自己出的那点儿汗都不是运动出来的,而是憋笑憋出来的。   林海哭笑不得的看了文皎一眼,笑叹道:“哪儿有你这么当娘的。”   文皎得意的笑了一下,还未说话,黛玉便从后院过来请安。   虽然英莲陆清现在住在文皎后院,但她两个每天除了午餐和文皎黛玉一起用外,早晚两餐都是各自去她们母亲那里用。   晨昏定省嘛。都不让人家和亲娘一起住,吃两顿饭也算补偿了。   林海见了黛玉想起昨天场景,想要说两句什么,看见黛玉的样儿,怕他一时之间说得不对,再让黛玉伤心,又不忍心说了。   女儿大了,虽然他是做父亲的,却也要开始避忌些,便不像黛玉小时候一样会摸一摸她的头发,只笑道:“玉儿来得正好,咱们快进屋一起吃饭。”   一家四口还是团团围坐,只是饭桌上黛玉的话比平日少了好些。   青玉见他姐姐光吃饭不说话,吃得还慢,一口饭分三口,便扒住桌沿儿,努力在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林海文皎都吓了一跳。   白露就在旁边赶紧护住青玉,林海文皎放了心,留神看青玉要做什么。   结果青玉伸长了筷子,颤巍巍夹了一个黛玉平时最喜欢吃的豆沙点心搁到黛玉碗里。   黛玉见碗中多了一块点心,忙抬头看是谁夹的。   等黛玉顺着筷子看见青玉朝她笑,嘴里说:“这个好吃,姐姐吃这个!”不禁一个愣怔。   再扭头看见爹爹娘亲都停了筷,看着她面露担忧之色,黛玉忽然觉得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她拼命忍住眼泪,笑道:“谢谢青玉,青玉也吃。”说着,给青玉碗里夹了一个小蒸饺。   青玉看看爹娘,又看看姐姐,歪着头眨了眨眼睛,再扶着桌沿坐下,认认真真吃完了碗里的早餐。   这下桌上更没人说话了。   等都吃完了饭漱了口,林海和文皎对视了一眼,林海便把青玉抱到西侧间去教训,告诉他以后不准做站在椅子上这么危险的事儿。   文皎则起身拉着黛玉进了东侧间,让黛玉坐在炕上,命人关了门,把她搂在怀里笑道:“玉儿别怕,你这孩子这么聪明,怎么就没看出来娘和爹都没有怪你的意思?”   黛玉的眼泪簌簌落下,滚在文皎的衣襟上,洇开一朵朵泪花。   陆清一晚上都未曾睡好,想着昨儿情形,又想着自己对玉儿姐姐说的话,越想越不对劲。   自己说的那句话,怎么好像玉儿姐姐和哥哥的事儿要成了似的!   她自己心里算了一回。   论家世……算了,自己家没什么家世。   玉儿姐姐父亲是三省总督,一品太傅,母亲是皇后妹妹。   再论哥哥和玉儿姐姐的品貌,虽然哥哥长得也还行,可玉儿姐姐比哥哥强出八条街!   再论人物能力,哥哥虽然是少年将军,可玉儿姐姐若是能去考科举,陆清觉得玉儿姐姐就是状元探花也不在话下!   陆清后悔了一夜,今日晨起便赖在屋子里不敢出去,等看到黛玉姐姐往前头去了,英莲姐姐也出了院子,才赶紧往她娘院子里赶去。   葛娘子昨日晚上在苏夫人正院云淡风轻,可她一早上起来,眼下也有些青黑。   这臭小子!   就算大郎是她亲子,葛娘子也觉得他配不上玉儿这孩子。   十七岁的四品将军确实是几十年只出了大郎一个,她也为大郎高兴。   只是战事未止,刀剑无眼。   若是陕甘平民小官家的姑娘,大郎出了什么意外,那孩子愿意改嫁就改嫁,不愿意改嫁她也能养得起。   可玉儿……   就算昨儿席上林总督和苏夫人似是在考验大郎,葛娘子也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脸,主动提这门婚事。   所以她才对苏夫人说,若是夫人什么时候想要说话只管找她。   成与不成,全在林家。   葛娘子一起来就命人往前头院子打听,问问陆溶起来了没有,做什么呢。若是他起来了,让他赶紧过来。   结果人来回话说,陆将军寅正醒了一回,本来要起了。   可夫人昨晚留了口信,说请陆将军不必客气,吃了酒只管睡得舒坦再起便是。   陆将军便又倒头睡着了。   葛娘子听完回话,觉得这儿子让她十分之糟心。   等葛娘子看见陆清急急忙忙的跑来,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她昨儿说的话想的事儿全然说了一遍之后。   葛娘子的整张脸都快和黑眼圈一样黑了。   这两个孩子怎么没有一个省心的!   幸好二郎不在这,不然这三个孩子不得把她气死!   陆清脑袋上又挨葛娘子弹了一下,缩在炕角不敢说话。   葛娘子在地上转悠了两圈,叹道:“清儿,你在院子里等着,我去把你哥找来!”   文皎听黛玉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的讲述,差不多也听明白黛玉和陆溶这两个孩子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虽然两个人只见了那一面,但就是那一面让他们对彼此都产生了好奇。   虽然不知在陆溶那里究竟是如何,但在黛玉这里,是因为这三四年间,黛玉每年都能看到几回陆溶寄回来的书信。   本来黛玉就对他有兴趣,这十几封信下来,黛玉对他的兴趣就愈加浓烈。   于是等再次见到陆溶时,黛玉心中的好奇和朦胧的好感和真人对应上,就转化成了真切的好感。   打个比方,差不多就是现代的网恋,两个人也算是“隔空交流”,侧面了解了好几年了。   等到一见面,对方人又长得符合自己的审美,或者说和想象中差不多,这爱情就来得自然而然。   文皎明白过来后会心一笑,就开始给黛玉讲述她和林海是怎么想的,陆溶本来就是她家女婿备选之一,优势和劣势都在哪里等等。   黛玉面上眼泪还未干,眼睛却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抽着气儿问道:“娘的意思是说,本来爹和您就把陆将军当做……”   一面给黛玉擦眼泪,一面柔声笑道:“本来只把他当做备选之一。”   “现在知道咱们玉儿对他有意,那把他这备选位次往前提一提,也无妨嘛。”   “不知玉儿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来啦~ 第205章 恋爱教育   陆溶醒了之后听林家人复述苏夫人的话, 迷迷糊糊又重新躺在枕上预备睡个回笼觉。   才躺下就觉得自己是个蠢蛋!   这才到总督府第一天,就让林总督和苏夫人以为自己是个懒汉?   但是林府的枕头被褥太过松软香甜,陆溶虽然酒量不浅, 但军中不许饮酒, 他是头一回喝得这么醉。   这里又不是战场上,也不是银卫城,给了陆溶一种莫名的心安感。   于是不知不觉,他就又睡着了……   所以他现在低着头被他娘说了个狗血喷头, 还一句都不敢反驳!   葛娘子借着陆溶睡懒觉这件事儿说了他半天, 发了发心中的气,无奈道:“吃饭!吃了饭我还有话问你!”   葛娘子陆溶昨儿都喝多了酒, 今日给他们上的便都是养身养胃的早饭。   陆溶本来头还晕着,胃里还犯恶心,没什么胃口。   可等他喝了两碗甜丝丝的粥之后, 竟然觉得四肢百骸都热了起来, 身上暖洋洋的。   葛娘子放下碗筷,让丫头出去,亲自把门关上, 叹道:“林家传承将近百载,家中底蕴不是‘富贵’二字就可以道尽的。”   “你看看清儿,才来了林家几年?得了几年教导?她现在出去,你觉得是知府家的小姐强些, 还是清儿强些?”   “虽然人不该以出身论高低贵贱, 但亲事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苏夫人的嫁妆聘金加起来足有十万两银子,林姑娘的嫁妆不会比这个数儿少。”   “咱们家现在身家加起来, 能不能有林姑娘嫁妆的十一之数还是两说,难不成往后你们吃用林姑娘的嫁妆?”   陆溶沉默的漱了口, 一言不发。   葛娘子看他这个样子,反而定下心来,面上露出一丝笑。   大郎从小就是个犟的。   好比那年她和清儿来林府,大郎非要跟着相送,执意要看看林府夫人好不好相处,怕高官显贵之家欺负了她们母女。   好比明明家里不缺银钱花用,她让大郎十五岁再入军营,他定要十四岁就参军,说早参军早上战场,就能早些为父亲报仇。   葛娘子想起来小时候的大郎每次犯倔都是闷声坐在这里,和现在一样。   她笑了几声,拍拍他的肩膀道:“娘不拦着你。”   “只是怎么让林总督和苏夫人松口,愿意把林姑娘许给你,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但是你如果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我就先把你腿都打断,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文皎看黛玉热毛巾擦了脸,便拿出玉瓶儿来,在黛玉脸上点了几点脂膏,让黛玉自己抹匀。   这冬天脂粉可以不抹,但面上润肤膏不能不涂。西北冬天又干燥,若不勤抹着些,脸上冻伤了可怎么是好?   黛玉细细抹了脸,又低着头在手上也厚厚涂了脂膏,就是不好意思抬头看文皎。   文皎挥手命丫头们都出去,又把黛玉搂在怀里,叮嘱她道:“京中上元七夕尚有未婚儿女一同看灯,这里民风比京中更开放些,你与小陆将军说几句话没有什么。”   “不过,玉儿你一定得记住。”   文皎加重了声音,严肃的和黛玉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娘也不是不相信你,但是还是得叮嘱你一句,你千万不能做出越礼之事。”   黛玉抬起头,涨红了脸,开口道:“娘,我……”   文皎止住黛玉,叹道:“娘不是疑你,只是害怕……你还这么小……”   黛玉低了头靠在文皎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文皎搂着黛玉,心里想着家里三个姑娘都大了,最小的清儿翻了年也十二岁,是时候该给她们来一堂生理卫生课。   虽然因着开国皇后的作为,本朝女子成婚都晚,疼爱女儿的人家再没有十五岁之前就让女儿成婚的,大多都是十七八岁。   虽然女子来了天葵便可有孕产子。但成婚太早,十四五岁母体还没长成便受孕,胎儿不但夺了母体生长的营养,等到生产时还容易难产。   而十七八岁成婚,十八·九二十再生育,虽然在文皎看来还是太早,但已经比前朝好得多了。   虽然文皎有心把女孩子们都拖到二十再成婚,奈何现实不允许。   虽说大燕朝自开国以来经过了几十年的修生养息,医学农业都比前朝发达了不少,不过平均寿命也就二十来岁。   不算早夭的幼子,平民百姓之家能活到三十五岁就不算短寿,四十岁左右算是正常,五十岁就可算高寿了。   富贵之家生活条件好,一生顺遂活到五六十的倒是比比皆是,六七十岁也屡见不鲜,没看朝堂上六部尚书各地总督都是胡子一大把?   但富贵人家在全大燕所占比例也就不足百中之一。若是举国上下女子都二十来岁再产子,久而久之人口断层,并不利于国朝稳固,十七八岁已经是极限。   大环境如此,是以就算是高官显贵把姑娘留到十八·九二十还可以说一句疼爱女儿,再大就是耽误了。   文皎想着生理卫生课的内容,忍不住又叮嘱了黛玉几句:“你虽然年纪还小,但陆溶翻过年就十八,已经算是成人。”   “他若是控制不住自己,对你动手动脚,那他绝非良配,你只管回来告诉我,我和你爹替你收拾他!”   “你身边随常也带着刀剑,只管砍他!不必容情!”   黛玉通红着脸严肃道:“娘,我知道,必然不会让他欺负了我的。”   文皎恨不得把脑子里的东西一天之内全都塞给黛玉,但揠苗助长不可取。   今天说了这么多已经够了,再说怕黛玉起了叛逆心理,文皎便拉着黛玉站起来,笑道:“时辰不早了,今日还要麻烦玉儿替我管家。”   “忙了这些天,我去找你葛姨说说话儿。”   看黛玉又紧张起来,文皎拍拍她笑道:“娘心里有数,玉儿放心就是。”   “你现在太小,心性未定,陆溶也前途未卜,说句难听的,过了这几年,是生是死或伤或残还未可知。”   黛玉神色一变,又往文皎怀里一靠,把脸埋在文皎肩颈处,让文皎心疼得了不得。   但心疼归心疼,文皎不能因为心疼就给黛玉画大饼,到时候出个什么意外婚事成不了,这不是害了孩子吗?   她摸着黛玉垂下的辫发,安抚道:“若是过了三四年,玉儿还是如今日一般心慕于他,他也未改,爹和娘都不会拦着你们的。”   葛娘子院中,陆溶正在和葛娘子陆清说他打算在甘州买处院子的事儿。   葛娘子点头道:“我和你妹妹在林府住得安心,搬家不搬家也无妨。倒是你大小也是个四品将军了,总该有处住所。”   “现在临近过年,好宅子少,这甘州城你带的亲兵若不熟悉,也不用急着买。”   陆溶刚想张口说赶着年前买了,可以和母亲妹妹一起去自家院子里过年云云。   但他转念一想,这自己年前来做客,就急着要把母亲妹妹带出去过年,就算不是故意打主人家的脸,也不大好看。   他便笑道:“若是能年前买着最好。我白吃白住还可以是看在母亲妹妹面上,这带来的十几个亲兵总不能也让林府养着。”   葛娘子点头笑道:“这话倒是说得在理。”   陆清许久不见哥哥,一边听哥哥和母亲说话,一面插嘴问东问西的,抬头一看时辰钟,竟然已经是将近辰末(上午九点)!   她忙跳下炕穿上靴子道:“娘,哥哥,我先去太太院子里了,现在已经晚了,说不定我都错过好几件事儿了呢。”   陆溶问是怎么回事,葛娘子便和他解释是苏夫人正带着她们三个小姑娘学管家。   陆清忙忙的理了衣襟整整发钗便要出去,可巧儿听见外头报夫人来了。   陆溶一下紧张起来,站起来在地上走了一圈,问葛娘子道:“娘,我我我现在看着咋样?”   葛娘子心里正没底,瞅他两眼没好气道:“还行!挺精神的!”   文皎进葛娘子院门走了几步,看见正屋门帘掀动,葛娘子带着两个孩子迎了出来。   从前文皎也常来葛娘子这里说话。两人熟了之后,葛娘子便不多礼非要迎出来这几步,都是文皎自己走进去。   现在见了葛娘子出来,文皎倒是觉得新鲜,跟着便意识到葛娘子这是在给自己儿子赚印象分,不由得一笑。   等两拨人会了面,陆溶虽没行昨日那样的大礼,那抱拳一礼也是诚意十足。   文皎边先对他笑道:“溶儿不必如此多礼,昨儿都和你说了,只管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是。”   看陆清在那等着,文皎又转头对陆清道:“知道你哥哥来了高兴,今日迟了便迟了,快去罢,你玉儿姐姐和英莲姐姐都等着你呢。”   陆清虽然好奇太太来了会说什么,但太太既然已经如此说了,她也不好硬要留下,想着到时候问母亲哥哥便是,就笑着应了一声赶着去正院。   文皎挽住葛娘子的手,一面走一面笑道:“哎呦呦,难得你还有跟我这么客气的时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葛娘子见她这样,也和以前一样直话直说,笑叹道:“我这忧心了一整个晚上,愁得没睡好。”   “左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来了要说什么快说,我这里脖子都给你洗干净了。”   文皎今日带的都是心腹丫头,等进了里间,坐下端了茶,丫头们都自动关门出去到了堂屋等着,屋子里只留下文皎葛娘子陆溶三个人说话。   文皎坐在炕上上首,葛娘子坐在下首,两个人一个是行了一路口渴,一个说了一早上话,端着茶都先喝了几口。   而陆溶没得着长辈之命,在地上站立如松,面上波澜不惊。   ……其实紧张得冷汗都出来了。   文皎解了渴就放下茶杯,看陆溶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心里实在挑不出这孩子的一点儿不是来。   既然两家还没确定关系,有些话可以和葛娘子说,却不能直接和他说。   因此文皎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到“慈和”一档,笑道:“溶儿,多谢你送来的小狼青,我们春日里正想着养些猫儿狗儿,可巧你就送来了。”   “只是我们府上还没人养过狼青这样烈犬,若是你今儿有空,烦你教导教导他们,别把这狗给养坏了,我还打算把它养到你妹妹院子里去呢。”   陆溶已经知道清儿是和林姑娘住在一起,那养在清儿院子里不就是养在林姑娘院子里?   是以他明知道苏夫人是要把他支出去,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退下去帮林府调教狗崽儿了。   看陆溶出去了,文皎放下茶碗,对葛娘子开门见山说道:“说句实在话,溶儿这孩子,我实在是挑不出来一点儿不是,真正是实心眼的好孩子。”   葛娘子替陆溶得了这一句夸,面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也无惊喜之色,笑道:“但是……”   文皎忍不住笑了几声,道:“哎呀真是的,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有‘但是’了?”   葛娘子笑道:“你快说,我这心里正熬油似的煎着,别吊人胃口。”   文皎便实话把对陆溶性命的担忧用比较委婉的方式说了出来。   葛娘子听完并不恼,只叹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我先夫不就是战场上没的?”   “做了军中家属,别的不说,若有战事,少不了往后日日为他悬着心。”   “若溶儿不是我亲儿子,他起了这个心思,不用你说,我早都大棒把他打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字标题无能!   若是小可爱们有可以的标题请告诉我呜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0-07-21 22:53:40~2020-07-22 18:4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扬阿漾 4瓶;郗智、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6章 共识   英莲已经定亲, 年岁又长,说起来和葛娘子一家也不是亲戚,昨日正院晚宴文皎便没叫她来。   她自己也明白道理, 没觉得有什么, 昨晚前院热热闹闹,她还是照常陪母亲吃了晚饭,照常回自己屋子看了会书睡觉。   只是今早母亲特特嘱咐她两句,说什么她已经定亲, 千万注意着些, 不好和陆将军多见面云云。   英莲心里早就已经知道这些,打定了主意, 却又被封氏当做一件正经大事说了好几句,心中又是一股烦躁涌上。   娘怎么就这么不信我!   最后英莲还是把烦躁忍了下来,笑着答应了封氏, 接着说还要去学理事, 便往正院来了。   及至到了正院门口,看小满姐姐在门口守着朝她摆手,英莲便会意, 先改道回到自己屋子里坐了一会。   等冰夏敲门,回说前面大姑娘已经开始理事,问问她要不要也过去的时候,英莲才恍然发现她已经满面泪痕。   英莲慌忙擦擦眼泪, 让冰夏悄悄儿的打水进来给她洗脸。   冰夏看见莲姑娘又哭了, 想劝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封安人也是一片真心为莲姑娘,只是她这些话几乎日日都要说上一两遍, 自己在旁边听着耳朵都要起茧子,更何况莲姑娘?   莲姑娘不和安人一起住了, 安人只有早晚能见到姑娘,还非要念叨几句。   要冰夏说,这世上的人分有主意的和没主意的。   没主意的人是得身边父母长辈时时提点,可有主意的人,你说得多了,她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冰夏自认虽然比不上莲姑娘,也比不上夫人房里的姐姐们,但是比她爹娘倒是略强些。   她爹娘都是老实人,做了一辈子粗使,每每见到她,嘘寒问暖不必说,就是嘱咐她好好服侍姑娘,也就是那么一句,不会非要车轱辘话说那几句反反复复的说。   莲姑娘比她晓事多了,日日被这么说着,心里岂能不烦躁呢?   但她若劝,就只能说些“安人也是为了姑娘好”等语,和安人说的话又有什么差别?   英莲看冰夏欲言又止,笑道:“没什么,快收拾了跟我一起去前边,你也学学,学上一二分也是好的。”   冰夏答应了一声,心里暗暗叹道,再没有莲姑娘这么脾气好的人了。   文皎对葛娘子表达了她和林海“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感情,但是这事儿成不成还要看客观条件,她准备把黛玉最少留到十八岁才成亲”的思想感情后,葛娘子也给文皎交了底。   这桩婚事最后若是成了,他们家绝对会让玉儿过得和在家一样快活。若是陆溶敢做对不起玉儿的事,她就先家法处置他!   若是婚事最终没成,也只能说陆溶不争气配不上玉儿,他们再也没有一点儿怨言的。   最终两个人达成了一致,葛娘子便笑说要借文皎的园子还席。   文皎笑道:“这有什么,园子只管用。只是前几日才请了属官女眷,昨儿又请了你和溶儿,过几日还要请提督巡抚等的家属来家里,吃席吃得我头疼。”   “不如咱们打个商量,等我请完那些人过两天你再请我,也让我歇歇,怎么样?”   葛娘子朝文皎挤眉笑道:“现在是你忙得和陀螺似的,我却闲得发慌,真是人比人……”   文皎想起一事,笑得眯起眼睛道:“你先别得意,你若是嫌事儿少,我给你找了桩好差事,你做不做?”   “十二月十一我要请客,来的都是三四品往上的家眷,到时候烦你也赏面入席。”   葛娘子想到一大堆女眷坐在那斯斯文文的吃酒说话就头大。   她才想推脱,就听文皎接着说道:“清儿只比玉儿小几个月,也该早做打算。再说溶儿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上,你这个做娘的也得出来走动了。”   葛娘子这下没话说了,无奈的应了下来,问她:“我可先和你说好,虽然在你家几年,但这高官夫人席上该说什么做什么,我可一概不知。”   “不拘是许嬷嬷有空还是张嬷嬷有空,你派一个来教我几天,不然这丢的可都是你的人。”   文皎想了一回,张嬷嬷许嬷嬷两个也忙得打转儿,玉雪玉梅在她身边也离不开,便笑道:“我让白露来管你几日,正好你有空替我看看儿子如何?”   “还有你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我都让白露给你准备好,你不用操心,只管来就是了。”   葛娘子笑道:“这个主意好,待我好好修炼一番,绝不给你丢人。”   陆清还懵然不知她也要开始谈婚论嫁。   她和英莲坐在炕上旁观黛玉管家,边看边忍不住说起了她哥哥带的两只狗崽儿。   陆清形容完了这两只狗崽子是多么漂亮亲人之后,叹了一声道:“就是不知道太太让不让咱们养在院子里。”   黛玉回头笑道:“就是娘不准,你拿出你写文章时耍赖皮的功夫求一求,说不定娘就准了呢。”   陆清朝黛玉皱了皱鼻子,噘嘴道:“好像玉儿姐姐就不想养在院子里似的。”   她又问英莲道:“英莲姐姐是不是还没见过那两只小狗?等吃了午饭,咱们一起去看看罢。”   英莲听陆清形容了一番,心里也十分喜欢,甚是想去看看。   但她心里瞬间冒出一个念头,娘会不会不喜欢她养狗?   因此英莲才要点头,却犹豫了一下。   不等英莲回答,陆清又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忙完,来了半个月,还没出门逛过街呢。”   黛玉被她叽叽喳喳烦弄得有些烦,伸手把两本账册递到她两个手里,笑道:“这是已经对过一遍的,莲姐姐和清儿再对一遍,若是没什么问题,就要归档了。”   她又对陆清补充了一句:“早干完早出去玩儿,是不是?”   陆清自觉昨日说了不该说的话,心虚得很,现在对黛玉的话如奉圣旨,把炕桌让给英莲,自己到了地上拿了纸笔算盘就开始核算。   林满卫氏两个也正在京中林府计算自家钱财,准备过年。   他们十月十八上路,十一月末下船等车进府,却发现林尚书已经升了总督,携家眷往甘州上任去了。   不过苏夫人留下了林明照管他们,因此林昌一家和林峰林岭便又安心在林府住下。   因林明白霜没想到连林杏都跟着来了,便紧急收拾出一处小院儿,给林昌一家人居住,原来三个哥儿读书的院子便只剩下林岭林峰兄弟两人。   林满卫氏到了林府,才知道什么叫做富贵之家。   拿着喝水的细瓷杯子看着不起眼,却都是什么官窑的瓷器。屋子里铺陈的帐幔被褥靠枕看着颜色也不华丽,料子却都是绫罗绸缎。   屋里取暖的火盆是黄澄澄的铜雕花,镜子是水银玻璃镜儿,连一把梳子都精致得不得了。   卫氏这才明白过来,为了一万八千的银子得罪了族长和族长夫人,确实不是很划算。   前头教导昌儿的先生是什么二甲进士出身,以前还做过五品官儿!   阿弥陀佛,知府也不过是从四品罢了,这差不多就是知府大人亲自教导昌儿!   百闻不如一见,卫氏现在是彻底心服了。离了族长,他们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先生?   卫氏被林府镇住了后,又看明哥儿媳妇,怎么看怎么像是大家闺秀,又有能为,事事都理得。   就是她这做媳妇的厉害了,反倒显得明哥儿退了一席之地似的。   她回到屋子里,难免和林满嘀嘀咕咕起来,说明哥儿媳妇也太厉害了,看见那些四五十岁的管家都对她客客气气云云。   林满知道卫氏又犯了毛病,劝解道:“那是总督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宫里出来的。”   “现在全府上下除了他们两口子,就剩一位陈嬷嬷,明哥儿媳妇不厉害些,怎么镇得住这些人?”   卫氏撇嘴道:“哈!她就再厉害,嫁了人也该晓事儿,总不能叫外人看她比她丈夫还厉害,成个什么!”   她自己说完,忽地一拍大腿道:“完了完了!”   林满被她弄得烦躁,瞅她道:“你又怎么了?”   卫氏着急起来扯着林满道:“你说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就厉害得这个样儿,昌儿媳妇可是夫人身边干女儿,做小姐的,得厉害成什么样儿?”   她唉声叹气道:“你说夫人养闺女,又不能去考科举,教些读书识字,认得几个字能看懂账本子就罢了,怎么教得比男人都厉害?”   林满急得捂她嘴道:“你浑说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卫氏使劲扯了几下,把他手扯开,瞪着眼睛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不是昌儿那天说的,莲姑娘作诗作词比他还厉害!”   她又跺脚道:“哎!完了,昌儿那天还说那莲姑娘还习武!你说她若是厉害起来动手,伤着昌儿怎么办?”   卫氏被自己的话吓得瘫坐在炕上就开始抹泪,觉得林昌娶了妻后怕是要被他媳妇压死了。   她大冬日里把林满急得满头是汗,捞起茶壶对着嘴灌了一肚子茶水,方勉强平静下来,劝她道:“你想想,你和我过了二十年,咱们两个动过手没有?”   “再说了,等两年昌儿成亲自然会有孩子,有了孩子,凭她再是什么厉害人物,也得分出心来做娘。”   “都做了娘,难道还和孩子爹呛呛不成?”   卫氏还真被林满这几句话安慰到了,自己擦干眼泪,盘算道:“昌儿过了年就十八。若是他二十能成亲,再过三四年,咱们也能抱孙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嚯嚯来啦~ 第207章 带娃   既然夫人有了吩咐, 第二日送完青玉少爷去杨先生那里上课,白露便来到葛先生处给葛先生进行礼仪指导。   学了一个上午,葛娘子觉得真是比耍了一整天的大刀还累。   从站到坐到走路, 再到喝茶拿碗筷时的姿势, 说话的语速,看人时的眼神等等等等,葛娘子都要重新学起。   平心而论,白露觉得葛先生的仪态其实不差, 站有站像坐有坐像, 只是有些随性,还有些豪放, 现在出去也并不失礼。   但十二月十一家中办宴,算是夫人给葛先生准备的头次亮相,葛先生自然是表现的越庄重些越好, 是以白露拿的是最严格的标准要求葛先生。   葛娘子跟着白露细细掰正了一上午的动作, 结束之后瘫在椅子上感叹道:“你们也怪不容易的。”   白露笑眯眯的提醒道:“先生,就算是靠在椅背上,也要注意仪态才是。”说着, 还亲身给葛娘子示范了一下。   葛娘子一看见白露的笑,就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和白露学坐得端正。   不过她疑惑道:“这样其实身上还是板着,一点儿也没放松, 有什么意思?”   白露解释道:“先生初学礼仪还没适应, 自然觉得累。似我们习惯了的,就觉得平常了。”   “若是先生不习惯, 只管人前做得漂亮,人后没人看见, 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   这话合了葛娘子的心意,她笑问道:“难不成这话是宫里教你们规矩的嬷嬷说的?”   白露笑着否认道:“不是,在宫里连睡觉都要醒着一半儿,哪有人后的时候?”   “这是夫人昨儿晚上特意嘱咐我的,说若是先生觉得累了,就拿这话告诉先生。这些是先生早晚要用的,学得好些让人看着是那么回事儿,总比不学强得多。”   葛娘子端庄的坐着,端庄的笑了一场,道:“夫人真是一位妙人儿。”   文皎既然把青玉托给葛娘子几日,中午青玉下了课,便直接在葛娘子这里用饭,也省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恰是陆溶上午看了一处院子,中午回来同他母亲用午饭。   他进了门没看见妹妹,倒是先看见一个两三岁生得粉团儿一样的小男孩,长得和林姑娘有几分相似,便知道是苏夫人之子。   他先给葛娘子行了礼,再两步走近前来,对着青玉抱拳也是一礼,笑问道:“我叫陆溶,你叫什么名字?”   青玉露出一个笑来,小小年纪已经十分俊俏。   他伸手让奶娘把他抱下椅子,一本正经的还礼道:“我叫林昭,但是爹爹,娘亲,还有姐姐们,先生们都叫我青玉,你也可以叫我青玉。你是葛先生的儿子吗?”   陆溶觉得青玉真有意思!不是说他是七月生的,这还没到两岁半,怎么就这么聪明?   他伸手把青玉抱回到椅子上,认真答道:“青玉说得对,我是你葛先生的儿子,也是你陆清姐姐的哥哥。”   青玉点点头,笑道:“那我叫你陆溶哥哥可以吗?”   陆溶实在没忍住摸了一下青玉的脑袋,笑得露出两排白牙道:“好!”   一顿饭下来,陆溶对什么叫做富贵世家的理解更深了些。   这青玉才不到两岁半,吃了一顿饭下来,除了要奶娘帮他夹远处的菜之外,一点儿也没用人帮,而且一粒饭一滴汤也没撒在外面。   吃完了饭,他就认真坐在那里漱口,洗手,拿毛巾擦手,又给手上抹匀脂膏。   陆溶再想想他和他弟弟小时候那真是人憎狗嫌,惹起祸来,屁·股上也不知道挨了他娘多少藤条。   吃了饭总要歇得一会儿再睡午觉,这一会儿的功夫,青玉就一直跟在陆溶身边问东问西。   青玉的问题都是关于陆溶本人再发散的,比如什么“陆溶哥哥是四品指挥佥事,那指挥佥事是谁管着?”“陆溶哥哥管着多少人?”“陆溶哥哥放假几天?”“陆溶哥哥上午怎么不在家里?”“陆溶哥哥为什么要买房子,在我们家住着不好吗?”   陆溶还是头一次觉得和小孩一起相处一点儿也不烦躁,挨个把青玉的问题回答了个遍。   青玉听完一个答案就思考一会,等白露跟他说要睡午觉了,还抓住这一会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我以后是不是能去先生家里做客了?”   葛娘子就看着自己儿子笑得牙花子都要露出来,就差拍着胸脯请青玉来做客了。   等青玉被带去厢房睡午觉后,葛娘子拍着她傻儿子的肩膀,似笑非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对二郎有这份儿耐心?”   陆溶只觉得后背一凉,有些心虚,扯出一个笑来和他娘说道:“这……这二郎小时候可比青玉闹腾多了,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乖的小孩儿。”   葛娘子心里知道这话也就一半儿是真的,也不戳穿他儿子,笑道:“既然这样,苏夫人说把青玉托付给我看几日,我下午还得接着和杨姑娘学规矩,你若是无事,就陪着青玉玩儿罢。”   陆溶虽然不觉得和青玉相处的这一会儿烦躁,却不禁回忆起了小时候被迫带着陆瀚的日子。   虽然二郎是惹祸后上好的顶缸人选,但这小子调皮捣蛋也是一绝,他还是十分不情愿带着二郎玩儿。   这小子太烦了!问题太多!   想想刚刚青玉虽然不闹腾,但才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问了六七个问题,陆溶想想要带着他玩儿一下午,甚至是好几个下午,就觉得眼前一黑。   他赶紧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连带着弟弟那几年他都挺过来了,别说是青玉这么乖的孩子!还是林姑娘的弟弟!   他一定能行!   傍晚,文皎听白露说陆溶带着青玉玩儿了一下午,第一反应就是:不过是溶儿那孩子哄青玉玩儿罢了,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和两三岁的小儿能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了,现在青玉一天天长大,正是半通不通,还对万事万物都好奇的时候,每天都有一万个问题要问。   连她这个做亲娘的,有时候都被这孩子烦得不行,陆溶一个年轻大小伙子,能陪着青玉整整一下午,真是不容易了。   文皎便赞叹了陆溶一句:“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有耐性的。”   不管他是真心也好,装的也好,能让青玉乐了一下午,文皎都要承他的情儿。   青玉下午出了一身汗,先回自己屋子,由奶娘给擦了身才往正房来。   他一见到文皎黛玉,便一脸兴奋的说道:“今天下午和陆溶哥哥玩儿了!陆溶哥哥还教我打拳!”   黛玉听见“陆溶”两个字,不由得心弦一动,就没好意思接话。   文皎一天没看见儿子,现在忽然一见,又觉得儿子实在是太可爱了,陪着他说了好一会儿下午和陆溶哥哥做的新鲜事。   黛玉越听越坐不住,又不好插话,也舍不得离开,只好假做喝茶。   文皎看不一会儿的功夫,黛玉都闷头喝了两杯茶了,无奈的提醒她道:“马上要吃饭,小心喝多了茶没胃口,又不消化。”   看黛玉听完这句话,手脚都快不知道怎么放了,文皎只好命赶紧上饭。   青玉知道在家里吃饭时虽然可以说话,但是不能总说,就加紧功夫开始说!   文皎听他满嘴里都是陆溶哥哥怎么怎么好,笑问他道:“那陆溶哥哥这么好,你最喜欢他什么呀?”   青玉没有一点儿犹豫,喷着口水说道:“他不把我当小孩!也不怕我!”   文皎和黛玉听了都是一愣,文皎明白过来一些,笑道:“那过几天娘给你多找几个小朋友一起玩儿,一起读书,青玉就更开心了,是不是呀?”   青玉认真的点了好几下头!   这几日诸事都理得差不多,文皎便抽空带着三个姑娘和青玉一起去看陆溶带来的狼青崽子。   两只小狼青虽然还不满两个月,却已经被驯养得极好。   文皎亲自看过之后,发现就算是在它们吃饭的时候把饭盆拿走,它们两个都不生气,只摇着尾巴呜呜咽咽。   让坐就坐,让站就站,让躺就躺,看人高兴了就往地上一躺露出肚皮来求抚摸。   不光文皎喜欢,黛玉英莲清儿青玉四个人还争着要摸狗,都看得双眼放光。   小狗不能洗澡,伺候这狗的人就拿热毛巾一遍一遍把它们擦得干干净净。   看已经过了三四天,它们还是精精神神没什么病,文皎便说再过几天就把它们两个挪进来养,让四个孩子听了都直说文皎的好话。   文皎被孩子们奉承得身体通泰,又有时间,正好一起商量小狗崽子们挪进来住在哪儿。   黛玉先笑道:“我屋子旁边一间耳房还空着呢,放他们两个正好!”   陆清也点头同意,左右她和黛玉姐姐住在一个院子里,走两步就能看见小狗儿真是太好了。   文皎见英莲面上的笑中带着一丝犹豫,心中先叹了封氏几声,方笑道:“依我看,养在你们院子里,不如养在我这儿。”   “一来你们院子人多拥挤,就空着那一间屋子,万一以后要用怎么办?”   “二来这狼青是大狗,往后打理狗的事儿总要有两个男仆偶尔管着,出入你们院子也不方便。”   “正好西厢房靠着大门的耳房还空着,不如就养在那儿罢。”   英莲听罢悄悄舒了一口气。   她也喜欢小狗崽儿,也愿意养在院子里,但是母亲听说是狼青,生怕狗万一把她咬了留下疤痕来。   可她也不想因为自己就扫了两位妹妹的兴。现在太太说养在前院儿,不是自己院子,娘总该没说的了。   黛玉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英莲姐姐,笑道:“养在娘这儿也好,这里院子比后院稍稍大些,活动得开,再说,也就是多走两步的事儿,是不是,清儿?”   陆清本来还觉得晚上来太太院子里不方便,现下听黛玉这么一说,觉得狗儿们能多跑跑也不错,便点了点头。   文皎便笑道:“那我这就让人收拾屋子,再过三五日就接进来,你们趁着这个空儿,好好给狗想两个名字罢。”   “清儿,你若是有空,就多和你哥哥学学怎么养狗,往后训狗就靠你了。”   陆清赶紧点头,然后拉着黛玉的手,犹豫了一下,问文皎道:“太太,那我能带着玉儿姐姐一起学吗?”   黛玉耳根处浮起薄薄一层红色,偷偷嗔了陆清一眼,看得陆清一个缩脖子。   文皎看了这两个孩子一眼,笑着叹了一声,点头道:“去罢,玉儿也一起学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对内容提要想歪的小可爱举起你们的双手~   感谢在2020-07-22 22:15:34~2020-07-24 03:5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ooshy 30瓶;洪荒玄黄 2瓶;独怜幽草、凶唧唧的毛球、霜叶流丹、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8章 大饼   因事儿理得差不多, 文皎也想让姑娘们松快松快。   恰是陆溶和人约好了十二月初九要去看宅子,还要带着葛娘子一起去。文皎便答应黛玉清儿两个,那一日可以跟着一起出去逛逛。   但十二月初八日下午, 江南庄子上的庄头终于带着今年的出息赶到了甘州。   庄子上的人正好是下午到的, 带了几十车东西都要入库归档,这可不是半天就能干完的活儿。   黛玉有些可惜不能出门去玩了,但也只是心里叹了两声,便又开始和文皎一起干这些活儿。   吃了晚饭, 母女两个继续干活, 文皎心疼黛玉,便道:“这么些天了你也没歇着, 明日你只管和清儿一起出去玩儿,看见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给我带些就是了。”   黛玉摇头笑道:“好吃的好玩的就让清儿带罢了, 我和娘一起, 明日便能对好单子,等沐休那日,娘便也能歇着了。”   “不然又是归置东西, 十一那天还得请客,就是神仙还得歇一歇,把娘累坏了可怎么办?”   文皎便问道:“左右溶儿这几日都要出门,不如我去和你葛姨说一声, 你初十跟着他们出去玩如何?”   黛玉微微红着脸, 想了一会,还是摇头道:“爹一忙起来, 白天黑夜的见不着。好容易十日一次沐休,我多陪陪爹娘弟弟罢。”   孩子如此体谅她, 文皎只得笑道:“也罢也罢,你不在这儿,我确实得多费多少事儿呢。”   “左右等忙完这两日,离过年还有十几日,到时候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给黛玉画了一张可以吃到的大饼后,文皎又自己想象了一番活都干完后的悠闲生活,给自己也画了大饼,就和黛玉还有丫头们一起忙到林海回来。   夫妻两个都坐了一日,见了面先不是甜言蜜语搞搞情趣,而是一起到廊下打了一套拳。   浑身筋骨舒畅后,文皎才有精神和林海说一说今日的事儿。   文皎还特意着重说了黛玉沐休日要在家里陪他们,不和陆溶陆清出去玩的事儿。   说完她又笑道:“我觉得这世上的孩子,比咱们家玉儿更好的是再也没有了。”   林海轻轻咳嗽一声,道:“人外有人,咱们还是谦虚谨慎些好。”   然后文皎就发现林海嘴角一直扬到了他们两个上床睡觉。   十二月十一日,文皎请甘州诸四品以上官员家眷来总督府赴宴,开宴地点就在总督府小花园里。   这小花园虽然不大,但里面也有几处景致可赏。   天下大雪未化,雪堆在树枝枯草上,园中小湖早就结了厚厚一层冰,冰上覆雪,洁白一片,也可以一观。   园子里共开了四桌,文皎是主家,又是女眷中诰命最高之人,头一桌自然是文皎为首。   文皎同桌上有甘肃提督从正家的夫人纪氏,甘肃巡抚于干夫人丁氏两位,都是一二品的夫人。   次一桌便是布政使袁和颂夫人金氏,按察使史前夫人郭氏,还有军粮道权文滨夫人乔氏,军户道车舒夫人田氏四人,都是三品淑人封诰。   甘肃学政邱学夫人去年冬日去了,其儿子儿媳等都在守孝,故他家并未有人来得。   第三桌便是管河道、督粮道、茶马道家三位四品恭人并葛娘子。盐法道雷奇胜之妻何氏正在病中,家中也未有人来。   第四桌便是黛玉陆清英莲三个,还有从提督之幼女从卓逸,并军粮道权文滨之幼女权燕秀,共五位姑娘。   因这些布政使道员也都是胡子一大把的人,年纪几乎都在四十岁往上,嫡妻与他们年岁也相差不大。   是以这些官员家中嫡出儿女岁数也基本都在二十岁以上了,大多都成家立业。   父母往西北赴任,他们或是已经高中授官,或是在家中苦读,或是孝顺祖父祖父,基本都没跟来。   只有从提督和权道员赴任带了家中嫡出的幼女,外还有于巡抚家中次子于营恰在下面一县做县令,于营长子于光远今年六岁,次子于光卓今年三岁,都养在于巡抚膝下教导。   宴席上众位诰命都是当家夫人,且又是在总督府上做客,就算私底下有什么小矛盾,也不会在此时冷嘲热讽,都是一派和气。   说说笑笑间,葛娘子就融入了这些夫人当中。   陆溶现在是正四品,若是葛娘子的封诰下来,也该是四品恭人,与和她同桌的管河道夫人等诰命品级一样。   况且陆溶如此年轻就是正四品,想也知道未来前途无量。文皎言语间又和葛娘子十分亲热,陆清还是文皎认下的干女儿。葛娘子还是韩大将军嫡女的师姐。   葛娘子本身立得住,关系又硬,这几重关系下来,就算她行动间还是略随性些,也没人敢瞧不起她。   且她见识又广,武艺高强,性子又开朗,她放松下来后说个几句就能把人吸引过来,因此和同桌的三位恭人谈得不错。   文皎见她如此,放心一笑,再远远的看看玉儿那一桌,五个小姑娘也说笑得正开心,便专心和于巡抚夫人丁氏谈论儿子孙子教育问题。   于巡抚已经官至二品,自然知道子女教育的重要性,他家也是从孩子一两岁开始就教读书习字,等大了三四岁,最晚不超过五岁,便请先生开蒙上课。   丁氏的大孙子于光远前两年便开蒙请了先生,二孙子于光卓明年也要去读书。   正好青玉翻过年是三周岁,虚岁也四岁了,和丁氏膝下养的两个孙子岁数差不多。   文皎听了丁氏说于家请的先生是进士出身,虽然只是三甲,却也觉得难得了。   大燕朝之中,教育水平最高的三地是京中,苏浙一带并山东一地。   京都是天子脚下,苏浙富庶,山东是孔孟之乡,自然都是人才辈出。   每届会试殿试,若不是朝中为了各地势力平衡,会多取它地之士,估计二三百的进士名额都要被这三地举子包圆儿了。   而西北地广人稀,进士举子自然也不多。林海在扬州和京城都能轻松找到二甲进士给家中孩子上课,但在这里却要多费些功夫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里三年出几个进士,自然是勤奋谨慎力争上游,连丢官的都少,哪儿那么容易请来你家做先生?   于家这位先生姓东,年已五十二岁,一生仕途不得意,流转各处做了县令知州,倒是学问扎实,见识也多。只因身体不好,所以早早退下颐养天年。   恰是遇到于巡抚家要请先生,他自家虽然不愿意再做官,但儿子孙子也都要读书,能和于家攀上关系,往后自家孩子也能走得顺当一些,因此到了于家任教。   丁夫人自然说得比上头委婉许多,文皎从心里还原了一下,笑道:“你家能找到这么一位好先生,真是难得。我想着我家青玉正好也该上学了,不知道他方便不方便再教一个学生?”   文皎话中的意思丁夫人一听便知,笑道:“先生那里好说,夫人不弃嫌,什么时候方便,只管把孩子送来,多一个同窗,也让我家两个小子知道厉害。”   听了这话,文皎谦虚道:“青玉还不到三周岁,字都没认全呢,哪儿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只要他读些书懂得道理,我就知足了。”   这时提督夫人从氏问道:“今儿怎么不见夫人家的哥儿?”   文皎便回说在他姐姐们的先生那里上课呢,由此又引发了夫人们对教育自家女儿的讨论。   因为开国皇后立下了选女官制度的缘故,大燕几十年来,越来越多的人家开始重视女子的文化教育。   秀才之女便可以入宫参选女官。若是选中在宫中服侍十年出来,不说才学能为都大有长进,只说得了的官位品级,可是与在朝官员同等的分量。   且一位五品女官出宫后,不管其出身如何,她在婚姻上的优势,几乎可以比拟公侯尚书侍郎之女。   就是六七品或是□□品的女官女史,身上也都贴着“皇宫认可”的标签,就算年龄稍大些,也有不少人家求娶。   女官五年选一回,五年放一回,眼看着出宫的女官都得了好出身,亲朋好友乡里乡亲的能不眼馋?   就算是不想让女儿去参选的人家,有的也会让女儿多读几本书,识得字。   朝廷重臣或是公候之女自然不需要参选,但世人皆有比较之心,眼看出身不如自己家的姑娘们都文采皆通,身上有一技之长,出身高的人家和闺秀本来就心气儿高,也不想被比下去。   有些人家直接让女孩子和兄弟们一起同先生上课,有些人家会另请女先生来家教学。   若不是林海文皎自江南回京时带了三个族侄族孙,英莲陆清又是别家女子,一同上课不方便,林家应也是男子女子一同上课的。   今日来的两个姑娘,从提督之幼女从卓逸十三岁,军粮道权文滨之幼女权燕秀十五岁,都是充作男子一般养大,性子都豪阔大气,和黛玉三个十分谈得来。   提督夫人从氏说着说着叹了一句:“女孩子还是养得胆子大些好,养得和病猫儿一样,出去不是白受人家欺负?”   文皎十分赞同这句话。   这世道本来女子就有诸多限制,三从四德就是女子身上的好几道枷锁。若是她们教女儿,还都教得只会“温婉贤淑”那一套,被欺负了不懂反抗只会哭,不是让女儿自寻死路?   她举杯笑道:“当为夫人此话饮一大杯。”   作者有话要说:   陆溶(掰着手指头算):初六初七初八初九……(而后悲愤的看著作者):我都带了四个下午的娃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给我见林姑娘!   作者美滋滋的吃了一口酸奶,然后假装没听见~ 第209章 盘点   文皎正在和黛玉一起最后核对林府今年的总收入和总支出。   这也算是林府的私事, 英莲陆清两个虽然是文皎的干女儿,但实际上还是别家姑娘,文皎就没带着她们一起参与此事。   家里上上下下一年日常使用的米面柴炭, 基本都是庄子上送来的, 再有来甘州之前,鸡鸭鱼肉菜果也基本都是由京郊庄子供上。   就算外头再买些别的吃用,花费也不多,这一项一共使了七百五十二两银子。   家里人(包括林海文皎三个姑娘青玉还有族人们, 不算先生们)一年的月例银子加上额外的赏钱, 统共是三千九百零二两。   三位先生两位嬷嬷的年例,不算各项节礼, 总共两千两。往姜太医和太医院几位太医家里走的四季节礼,共是四百二十两。   文皎算完一遍,再看人口册子, 发现如今府中给发月例银子, 也就是当差的下人总数已经超过两百人,共计两百六十四人。   文皎对完这个,和黛玉叹道:“我和你爹刚成婚的那一年, 统共只发了一百七十八个人分例,今年和那年一比,多了将近一百个人。”   “今年支出的月例年例银子,也比那年多了三千多两。真是人口越多, 费用越大。”   黛玉笑道:“人多好, 人多了家里热闹。”   文皎笑着点点头,心道现在家里人多, 黛玉也有人陪伴,有兄弟姐妹们, 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人多确实好。   两个人再接着往下算。   黛玉把往亲戚家送礼,还有亲戚家回礼的支出收入对了一遍,笑道:“年年送礼送得热闹,其实都是你家转到我家,不过是个意思罢了。”   还有这一年林家用的衣裳料子绸缎棉布,基本都是林游冯渊两个贩来的,只有毛皮料子花了钱,统共两千七百两银子。   文皎换算一下,这就是买了一家人一年用的皮毛花了一百多万。   ……想想现代那些“豪门”一件衣服好几十万好几百万,文皎觉得林家好歹也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这花费实在是不多了。   余下还有些零七碎八的支出,比如养马买马费啦,往甘州来造车的费用啦,买人的银子啦,工匠上的费用啦,看见好木头买的料子钱啦,逛街买个首饰啦,加起来一千八百九十六两。   所有支出加起来一万一千六百七十两银子。这个数字位于文皎管林家账本以来第五年以来的第二高。   第一高那年是买了十来匹极好的骏马,花了九千两银子,把全年支出一下就拔高了。   文皎盯着这个“一万一千六百七十两”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换算成了人民币五千八百多万,才觉得可以接受。   全国排名前二十的“豪门”,一年花个五千来万,真的不多了吧……   而且今年还有多笔额外支出,比如给跟到甘州的下人们一人额外三个月的月钱,到甘州路上的花费等等,所以才显得多嘛。   不过想想自己刚管林家那一年,林府全年支出三千多两……   和苏皇后一起管王府皇宫的时候,那银子简直是流水一样淌出去,宫里一个月的花费就比这个数儿多了。   但那时候数目再大也只觉得是数字,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五万两十万两就是划划水嘛,文皎最多经手过二十七万两银子。   公家的钱不是钱,自己家的钱才是钱呐,花着才有真情实感。   文皎把这个数字放到一边,接着和黛玉一同核对林府全年的收入。   然后文皎越核对越精神!   首先,是林海的俸禄银子。   总督巡抚等地方高阶官员是给发养廉银的。林海今年的养廉银一万六千两,已经到手入库了。   文皎瞬间不觉得今年花钱太多了!   她朝黛玉笑道:“你爹这一年的养廉银就够咱们家花了,才刚我还觉得人口多费用大,现在心里倒舒坦些。”   黛玉看到自家收入多,也开心笑道:“不管支出多少,只要入能敷出就行,等入不敷出那日,娘再愁也不迟。”   文皎闻言一愣,随即想到现在林府一派欣欣向荣之势,黛玉的生活花团锦簇,年纪又不大,没有原着中那种忧患意识也很正常。   她便组织了一下语言,教黛玉道:“俗话说,‘未雨绸缪’,等到真入不敷出那一日再打算就晚了。”   黛玉虚心听教,问道:“娘细给我讲讲?”   文皎先问她道:“玉儿,你觉得一个家族若开始走下坡路,主要原因是什么?都会出现哪些问题?”   这个可难不倒黛玉,她略想了一想便胸有成竹,答道:“最主要的便是家中无后继之人可以撑起门楣。”   “若官场中自家无人行走,就算从前有势,或是亲戚之中有能人,也只是看着吓唬人罢了。”   “若家中无人支撑门楣,一则少了许多进账,比如咱们家游二叔做生意,打的是咱们家亲戚的旗号,各处行走就会方便许多。”   “二则家中无能人,则做主家的威严渐失,下头庄子上铺面上的人糊弄起来,本来有一万两,他们却报给主子五千两,如此进账就更少。”   “如此几年下来,若主子不查明,只一味的得过且过,下头人不会看主子仁德收手,只有越来越糊弄的。再至于偷盗东西,无恶不作,这个家族就完了。”   文皎点头笑道:“照你说的这样,等到入不敷出的时候,其实家中积患已深。所以我才说那时候再愁已经晚了。”   “我来了这四五年,光敲打庄子上的人就有三次。现在他们是一点儿也不敢瞒,每年的出息都如数交上来。”   “不要怕惩治下人失了体面,犯错的是他们,又不是咱们,有什么丢人的?”   “下人也是人,也都有自己的心思,你越仁德,反叫那些心内藏奸的蹬鼻子上脸,以为你好欺负。防微杜渐,才是正理。”   说了一回,文皎看黛玉若有所思,便让她尽情去想,她接着算家里这一年的收入。   林海的其它俸禄比如什么烛火纸张银啊,薪俸啊加起来还有八百八十两银子。   江南庄子上今年一共把东西卖了两万四千两银子,各地的铺面租金或是利润共交上来三万八千多两。   底下人的孝敬有的收了,有的没收,还有皇上苏皇后的赏赐等,加起来也有个八千两银子。   文皎越核对越开心,林游冯渊两个今年往南边走了一遭,回京来赚了六千七百银子,这两个人是差不多培养出来了。   这么一算下来,今年林府总收入:八万六千八百八十两。   今年林府总支出:一万一千六百七十两。   结余:七万五千二百一十两。   文皎算完一点儿也不觉得支出大了。   京城荣国府,王夫人也终于等来了庄头送东西到。   按照往年的习惯,庄头九月末十月初就往京里走,就算再慢,十一月底也总该到了。   可今年十二月都快过去一半儿,庄头才到,王夫人早就等得心焦。   她接过庄头的礼单,打开粗粗看了一遍,就皱起了眉头。   迎春探春惜春三个都在旁边呢,见王夫人如此,探春便凑上前去,王夫人便把礼单给她,让她们姐妹三个也看看。   鸡鸭猪羊柴炭米面的数儿都和去年差不太多,只有进上来的银子统共只有五千五百两。   探春觑着王夫人的脸色,斟酌道:“太太,我看过咱们家十年以前的帐,最少的一年也送来了八千五百两。”   “去年他们就报过受灾,只进上六千两银子,怎么今年比去年还少了些,只有五千五百两?咱们家八个庄子,难道今年也都受灾了不成?”   王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又伸手把单子拿了回来,细看一遍,交给周瑞家的,让她去清点入库了。   探春忍不住,又问道:“太太,咱们不问问那庄头?就放任他如此欺瞒?”   王夫人睁开眼睛,叹道:“再过一个月,就是你大姐姐省亲的日子。这不说全京城的眼光都在咱们家,也得有半数。”   “若这时大张旗鼓的惩治自家的人,不是白白叫外人看笑话吗?乌家兄弟也是服侍了几辈子的老人,就是处置,也得弄得体面些才是。”   “再说天寒地冻,又是过年,又是省亲,家里也没那些人手。为了几千银子大动干戈,不是兴旺之家。”   三春听了都默默无言。   等散了理事,迎春心中疑惑,便来到王熙凤院子里想问问她嫂子。   这二三年间,迎春也快成王熙凤院子的常客了。   她进了门,先和三个侄子侄女玩了一会儿,方把今日之事对王熙凤说了一遍,疑惑道:“二嫂子,虽然我觉得婶子说的有理,可我管家了两年,也知道咱们家开销使费大,出息却送来得一年比一年少。”   “这年年亏空,今年又修建了省亲别墅,所有的存银都要用光了,还欠了亲戚不少。就进来五千五百两银子,咱们家半年不到就要花光了。”   “再者依我看,那庄头年年贪银子,也不知道贪了几年,咱们就悄悄的派人过去,把他家抄了又何妨?”   王熙凤听迎春一番述说,感叹的笑道:“二妹妹真是和以前再不一样了。”   她命人都出去,关紧屋门,便开始为迎春解惑:“你只看到乌家兄弟一家贪,没看到别处的厉害。”   “咱们府也有了七八十年,底下这些下人,亲戚连着亲戚,盘根错节,人人都有些关系。乌家兄弟在咱们府上也有几门儿女亲家。”   “再者,”王熙凤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方继续说道:“咱们府上这些人,大管家大贪,小管家小贪,连粗使的还能沾就沾几分便宜呢。”   “你细想想,若是因贪银子把乌家抄了,别的贪污之人害不害怕?他们若全都作反起来,如何是好?”   迎春越听面色越沉,听到最后一身冷汗,喃喃道:“我记得赖大家里也是雕梁画栋……”   她拉住王熙凤的胳膊,问道:“嫂子,那咱们可如何是好?”   王熙凤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叹道:“若要治好烂疮,必要挖肉剔骨才行。”   “你是未出阁的姑娘,我是小辈儿的儿媳妇,谁也做不了这事。二妹妹,你别管,也千万把这些话都藏在心里,万万不要再和第二个人透露,若不然……”   迎春抿嘴道:“二嫂子,我知道厉害。”   王熙凤叹了一声,又道:“二妹妹,我再多嘴说两句,你若能听进去,也算是我的功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下一更下午九点~   感谢在2020-07-24 04:05:23~2020-07-25 01:4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幻一笑 57瓶;雨墨 50瓶;林夕倩 10瓶;细雨轻飘、菁菁 5瓶;扬阿漾 4瓶;凶唧唧的毛球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0章 二更   迎春把王熙凤的手拉得更紧了些, 诚恳道:“二嫂子都是为了我好,嫂子只管说。”   王熙凤便道:“凡是下人有了管家之权,若不压服他们, 就没有不心渐大的。咱们家这些管家婆子, 你看哪一个是好惹的!”   “你现在是闺阁姑娘,有些尊重体面,她们也不敢太乱来。若是过分了,自然有老太太, 太太给你们主持公道。”   “可等你成婚到了婆家, 除了陪嫁的丫头外,就是孤身一个。若那家子的人和咱们家的一样想把你治倒, 你可不能怕失了体面,就任由他们欺负磋磨。”   “人都欺软怕硬,你得自己立住, 有敢先来欺你的, 必要让他们吃到苦头,不敢再犯。不然人家欺负你欺负习惯了你再站出来,谁还理你?”   迎春重重点头道:“二嫂子, 我记住了。”   却说这日晚上林海回来,看见文皎又是双眼放光,满面笑容,不禁笑问道:“又出了什么好事儿?快说给我也听听。”   文皎核对完结余, 刚和黛玉一起乐了一场, 现下也不嫌口干,抓住林海又说了一遍今年府上攒了七万多银子。   林海听完笑道:“夫人治家有方, 为夫甚是拜服。”说着,林海还真给文皎做了一个揖。   文皎侧了半身, 点头笑道:“免礼免礼,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看林海擦了手,两人便相携坐在炕上。林海笑问她道:“月娘赚了这么些银子,都想怎么花用?为夫可否一听?”   文皎想了半天,郁闷道:“现在什么都有,没什么想要的……”   论吃穿用度,现在厨房赵泉的手艺被她磨炼得越来越好,想吃什么有什么。就算是外头酒楼里,最贵的一桌饭菜也就二十两银子,她就算再喜欢吃,胃口就那么大,能花多少钱?   穿的衣裳和戴的首饰舒服便是。那贵重的料子文皎也见得多了,什么盘金锦绣,看着是好看华丽,真穿在身上等于扛着好几斤,穿一天下来身上都累僵了。华丽的首饰同理。   所以文皎也就见客的时候穿那些东西,平时家里没外人,才懒得把它们都往自己身上头上招呼呢。   再论起一些烧钱的享受,比如买古董啦,收集名家字画啦,文皎是从小就背“以勤俭节约为荣,好逸恶劳为耻”的一心向上好青年,对于这种纯属闲着没事折腾自己和银子的爱好一贯敬谢不敏。   而且文皎见识过现代社会多姿多彩的游戏影音网络消遣,这些字画也就看个意思。书画再好看,能有游戏好玩吗?   她当初是因为穿到丫鬟身上,朝不保夕,才没工夫想无聊不无聊的。若直接穿成大家小姐,估计心态真的得调整几年。   再想想前朝古代的深闺妇人,一般也出不去门,丈夫一天见一两面,读书也没什么好读的,天天就是闷在屋里做针线。   能养孩子就好像是玩真人养成游戏一样,差不多是她们唯一的乐趣。   所以才有那么多做娘的把儿子看得死紧,把儿子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儿子娶了妻她们还要视作大敌。   儿媳妇被婆婆冷眼相待,若是再得不到丈夫的关爱,受尽委屈,最后生下自己的孩子,才觉得有了人生的乐趣。   其实这种现象不能怪女人,要怪就只能怪这该死的封建礼教。   先把子女视为父母的所有物,又把女人局限在后院小小的天地之间,让她们除了丈夫孩子之外再也没有人生追求。   这样一代一代循环下去,每一代的女子都会受到折磨,无穷匮也。本朝虽然风气开放些,但有这种思想的人家仍然不在少数。   文皎靠在林海肩上,心中感念了一番开国皇后。   本朝女子虽然还逃脱不了嫁人生子这一套,但风气的确是在渐渐开放。   文皎这几年又是折腾着给姑娘们找教书先生,又是找习武先生,还花费大价钱买来骏马,把孩子们都养得心性坚毅,胆大活泼,没有林海的支持和整个社会大环境的宽松,她是做不了这些事儿的。   只可惜女子除了宫中选女官外,就没有再进益的路可走。朝中文武百官,并无女子的一席之地。   想到此处,文皎轻轻叹道:“若是女子中也能取士就好了。”   林海不知道文皎是怎么从钱没地儿花突然说到女子取士上的,懵了一下,笑问道:“若是女子可以取士,月娘想不想去科举?”   文皎把自己的手指和林海的手指打成结儿,双眼放空道:“想啊,我觉得凭我的本事,做个户部员外郎还是当得起的。你说呢?”   林海也不肯定也不否认,只笑着摸一摸文皎头上的珠花。   文皎等了一会没听见回答,有些恼火,把头一扭,瞪他道:“如海怎么不说话?难不成如海以为我的想法很可笑吗?”   见林海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文皎鼻子眼里出了声气,站起来命:“打水来。”便甩手往卧室去了。   文皎气哼哼把头上簪钗都摘了,又拆了头发梳顺,才等到林海掀帘子跟进来。   一看见林海的神情,文皎就先消气了。   算了,我一个现代人,因为这事儿和一个古代老男人生什么气。   文皎朝林海露出一个笑来,把梳子放到一边,想要从铜盆里拧毛巾擦脸。   她手才沾到铜盆的边,林海已经把手伸了进去,捞起毛巾一把拧干递给文皎。   文皎心里忽地涌上来一股委屈,红着眼睛看他一眼,也不说话,闷头擦脸刷牙泡脚。   玉雪玉梅小满谷雨就看着老爷给夫人递毛巾,递擦牙的香膏,递漱口水,给夫人脱鞋让夫人泡脚,都站在那里当隐形人儿。   等老爷和夫人都洗漱完,老爷挥手叫她们出去,谷雨走在最后一个关上门,听玉梅姐姐轻声教她们道:“老爷和夫人之间有什么事儿,只要没闹到动手,咱们一概不用劝,也不用管。”   谷雨回想着刚刚老爷夫人的情状,心有所悟,略张张嘴,微微点头,跟着姐姐们低头出去,留下菊露荷露两个守夜。   文皎被林海这一通闹得心里软成一片,又有些酸涩。   她在现代可是大学四年连续全专业前三的人,年年拿奖学金。从大一的暑假她就开始积极实习,大四如愿找到合意的工作。   那时她已经打算好了,父母家人靠不住,她就靠自己好好工作攒钱付房子的首付,总有一天,她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没成想毕业典礼那天就被飞来横祸砸死,穿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也有二十年,有了体贴的丈夫,为她打算的父母姐姐,还有贴心可爱的两个孩子。   但她却永远的失去了拥有自己事业的机会。甚至是永远的失去了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名字的机会。   后人记载,只会写林太傅之妻苏氏。至于是苏什么名字,她这一生都做了什么,没人会关心这个。   这时候文皎感觉到一只熟悉的手拂上了她的背,她抿了一下嘴,扭头朝林海看去。   林海虽然笑着,但眼神中透着一丝可惜,温声说道:“我是觉得月娘说得对,月娘之才,只能在内帏之间施展,确实有些可惜了。”   文皎眼眶一热,倒在林海怀里。   林海从怀中拿了帕子,细细给文皎擦了眼泪。   他才听月娘说想要出仕时,确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自古以来就是男主外,女主内,男子治理天下,女子稳定后方,乃是天地之常理。   可月娘起身扭头回卧室前看他那一眼,眼里是满满的失望,让他心中一缩。   他不禁问了问自己,已经与月娘相伴四年多,难道不知道月娘能为如何吗?   他活了四十多年,知道管理一府上下二三百人,让他们令行禁止还没有怨言,和各府之间都处好关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自己碰见办事一团乱的属下时,不是曾也想过,若是月娘在此,定然办得比他们好吗?   真是……   林海眉心一皱又松开,叹道:“若月娘生为男子,说不定咱们现在已经同朝为官。”   他又玩笑道:“按照咱们俩的年纪,没准月娘还得叫我一声坐师。”   文皎盯住泡脚盆不说话,心里又气闷起来。   但她知道这是林海身上的时代局限性,他从小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教育,男子为官女子在家,好像那是天地之间的常理。   若真认真计较起来,她在这个时代早活不下去了。   她睨了林海一眼,从泡脚桶里把脚抬了起来,林海便从一边拿了毛巾细细给她擦干双脚。   文皎皱了皱鼻子,一个翻身就滚到了炕里头,抱住一个靠枕,把脸使劲儿埋在里面。   林海自己也擦了脚,叫人把水桶拿走,扒住靠枕的边缘,看文皎露出一只眼睛,笑道:“月娘还在生我的气?”   文皎又直起身来,把靠枕往旁边一放,问他道:“若是女子也能出仕,咱们家玉儿自身就立得住,你说到那时夫家好与不好,对玉儿的影响还有那么大吗?”   “咱们现在千挑万选给玉儿找一个好夫婿,生怕她婚后受委屈。可若是她不依靠丈夫就能过得好好的,不是更好?”   “你再想想宫中女官们,虽然出身没有咱们家玉儿高,但她们曾经在宫中任职,就是自己一辈子的依靠,不比丈夫靠谱得多了?”   林海被文皎这质问三连问得愣神。   他回过神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月娘觉得我不好吗?”   文皎笑了一声,叹道:“睡罢,睡罢。”   你是好,好到有时候都不像这个时代的男子。   可是我更想依靠自己也能在这世上立足啊。   文皎躺在枕上自嘲一笑。   真是,得陇望蜀。   刚穿过来的时候想的是吃饱就好。到了小姐身边吃饱穿暖,想的又是能读书习字掌握些本事就更好了。   做到皇后身边第一人,想的是出宫不再担惊受怕。成了婚又想夫妻恩爱和睦,没有旁人在一边碍眼。   到现在样样都是好的了,又想起来上辈子的人生目标。   贪心不足,自己还是得时时自省才好。   当文皎闭上眼睛,马上要睡着的时候,林海靠了过来,轻轻搂住她,在她耳边说道:“虽然不能科举出仕,但不管月娘想做什么,水墨工笔,弹琴吹箫,或是骑马射箭,我都支持你。”   文皎睁开眼睛,借着帐子透出来的一点点烛光,看见林海的眼睛在黑暗里发亮。   她忽然觉得喉咙干涩,张着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是觉得我诗词实在不堪入目,才不提叫我作诗写文的吗?”   林海忍不住,搂着文皎倒在枕上大笑起来。   文皎轻轻捶他两下,哼了一声道:“做什么都行,明儿我就在花园子里烤全羊吃!”   “你若是也想吃,最好说两句好话我听听,不然明儿烤好了不给你送去!”   心满意足听完林海的奉承,文皎梦到了一晚上的烤全羊,口水直流。   第二日一起来,她就吩咐道:“让赵泉收拾三只小羊出来,我今儿中午要在院子里烤全羊吃,把东西都备好。”   文皎吩咐完,笑对陆清道:“去请你母亲哥哥来,今儿我请客,咱们一起好好乐一日!”   她又嘱咐英莲道:“莲儿,你也去找找你母亲,若她身子撑得住,也愿意来,就跟着一起来。”   英莲抿嘴一笑,这就要下炕去找人。   文皎和英莲说话的时候,黛玉正和陆清两个眼神乱飞。   陆清用口型对黛玉说道:“姐姐,那我可去找我哥哥啦!”   作者有话要说:   羊肉串烤得滋滋冒油,撒上孜然和辣椒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吃晚饭去惹(没有羊肉串和烤羊排的晚饭呜呜呜)!这一章就应该晚上11点发!   感谢在2020-07-25 01:46:46~2020-07-25 20:0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518254 30瓶;吃西瓜不吐籽 5瓶;扬阿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1章 赢了!   炭火烧得旺, 铁丝网微微发红,陆溶把羊肉串一一摆上去,肥瘦参半的羊肉碰到烧红的铁丝网, 立时被激发出诱人的香气。   陆清拉着黛玉在旁边兴致勃勃的指挥:“大哥, 这串串得好!放正中间!这里,这里还能塞下一串!”   黛玉闻着肉香,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伸手跟着陆溶一起开始摆羊肉串。   陆溶看着黛玉嫩白纤细的手, 感觉心脏停了一下, 跟着大气不敢喘,生怕把这冰雪一样的手指吹化了。   黛玉手上不停, 感叹道:“那年我们在京里还烤过鹿肉,兔子,果然下大雪就应该吃烤肉才行。”   陆清也想起来她们在花园子里烤这个弄那个, 笑道:“那时候玉儿姐姐非闹着要喝烧酒, 结果两口就吃醉了,还是被娘抱回去的。”   黛玉“哎呀”一声,先看了一眼陆溶, 见他嘴角翘了起来,想憋笑又憋不住,便追着陆清要打她。   两个小姑娘闹了一圈儿,最后闹到文皎这里, 陆清缩在文皎身后, 笑求道:“太太救我,玉儿姐姐饶了我吧, 我再也不瞎说了!”   黛玉嗔道:“你每回都再也不敢了!快出来!”   文皎指指外头道:“外头那么大地方,你两个就演练演练也无妨嘛。”接着便命:“给姑娘们拿没开刃的刀来!”   见人答应一声去了, 文皎一手拉着一个,笑道:“打一场饿了,正好回来吃肉,去罢去罢。”   陆溶早就支着耳朵听林姑娘和清儿两个人的动静,听见苏夫人如此解决两个小姑娘的口角,不禁有些吃惊。   苏夫人教女儿的手段,怎么好像娘那时候教他和二郎一样?   他和二郎一有个什么矛盾,娘除了一同教训他们两个外,就是让他们两个打一架,分出胜负来。   二郎小他两岁,自然打不过他。若是他心里觉得对不起二郎,就会故意让着二郎些。而二郎若是觉得愧疚,手脚上便软些,他看见二郎这样,也不忍心再打了。   唯有他两个都互相不服气,觉得被对方拖累的时候,才会认真对打。   小时候不懂事,犟起来经常把二郎打得胳膊肿腿青的。若是这时候,娘只管给二郎上药,别的一句安慰也不对二郎说,只道:“你自己本事不济输给哥哥,还有什么脸面喊疼?”   他看不过去,求了娘两句,娘也只对他说道:“是你自己把弟弟打成这样,又不是我,现在来和我求什么?”   他看着二郎身上的青紫,心中也十分后悔,几次之后,他就再不对二郎下狠手了。   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娘亲身让他们知道了两个道理。   一是本事不济挨打活该。想要赢,就得日夜苦练。   二是刀尖和拳脚是向着敌人的,不是向着亲人的。   现在想想,那时候父亲整月整月的不在家,母亲一个人带大他们三个孩子,他和二郎早晚都要上战场,母亲怎么能不怕?   所以母亲才从小就激他们苦练功夫,让他们分清敌我。   不过,苏夫人为什么也这么教女儿?   清儿暂且不论,林姑娘大家闺秀,虽也习武,但一不用上阵杀敌,二不用朝堂行走,往后人生自然是平安顺遂……为何还要用这样的方式教导?   陆溶想了半日没怎么想明白。   这时正好丫头们也拿刀来了,陆清黛玉一人拿了两把刀,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陆溶还听见林姑娘和清儿说道:“清儿,你可不许让着我,若是被我发现,就三天都不理你!”   他想出去看看,眼睛扫了一圈,却发现屋子里没人有要出去看的意思,只好忍住,给羊肉串羊排羊腿们开始翻面。   随即,陆溶听见他娘对苏夫人笑道:“明明每次都是清儿先乱说,回回输的却是玉儿。”   陆溶心里先纳闷,林姑娘名叫“林晗”,他娘嘴里说的“玉儿”也不是叫青玉,难道林姑娘也是“玉儿”?那林姑娘是什么玉?   苏夫人笑道:“这有什么,她们小姐妹,闹一场就完了。玉儿心里不服气,就再苦练赢过清儿。左右习武厉害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娘感叹道:“我记着去年这时候,玉儿和清儿比着要练。清儿连懒觉都不睡,天天五更起。”   陆溶想起清儿写的信,会心一笑。   屋子里烤羊肉的香气越来越浓,文皎看只剩陆溶一个在那忙活,起身笑道:“光顾着说话了,没注意就剩溶儿一个在这。”   今日人到的齐全,文皎不但请了葛娘子陆溶和封氏,还命丫头们去请了两位先生和两位嬷嬷,竟都来了。   人多,东西也多。今日的羊都是三个月的小羊,共有三只,只有三四十斤重,肉嫩多汁,还有四条羊腿两份羊排数盘羊肉串儿,都架在火上烤得冒油。   比如封氏李先生这种身子不大好,不能吃烤物的,几上也有好克化的汤羹等食物。   她看看屋里,英莲正陪在封氏身边,且她定亲了,年龄也在那,不合适。   两位先生两位嬷嬷年纪都那么大,文皎便只拉着葛氏起来,一起把烤全羊翻了个面儿。   葛娘子拍拍陆溶的肩膀道:“你洗洗手,坐一会儿,和你青玉弟弟玩儿去罢。”   陆溶接到了“陪林姑娘弟弟兼可能是未来小舅子”的指令,答应了一声,就洗手擦手坐到了青玉旁边。   青玉张手就要陆溶抱,指着外面笑道:“哥哥!我们出去看姐姐吧!”   陆溶把青玉稳稳的抱住,心里乐开了花儿,觉得青玉实在是比二郎可爱多了。   文皎给羊肉串一个一个翻面儿,羊油滴到火里,“滋啦”一声,火苗瞬间蹿高,烤羊肉的香气窜进文皎鼻子里,她感觉到自己的口水正在疯狂分泌。   杨先生也走到烤架跟前儿,闭着眼睛吸了一口香气,叹道:“不可食无肉啊。”   后头水嬷嬷冷飕飕的说道:“屋子里几个快六十的老婆子都注意着点儿,这东西可不好克化,吃两口尝尝味儿就得了,别最后再来找我开药,多丢人呐。”   杨先生回头得意笑道:“我就多吃了怎么样,你还能不给我开药?”   水嬷嬷摇头叹气,瞪她道:“烤你的羊肉罢。”   羊肉串是最先好的,文皎看着差不多,便命人拿来孜然和辣椒面儿,自己亲手一串一串放在盘儿里,撒上厚厚的孜然辣椒面,吃到嘴里麻辣油香!   杨先生有心和文皎看齐,但毕竟年纪放在那,后面还有个一直盯着她的水嬷嬷,就简单撒了点孜然。   她和文皎对了半天眼神,文皎只好给葛娘子使了个眼色,葛娘子挪两步挡住水嬷嬷的眼神,文皎趁机往杨先生嘴里喂了一口自己盘子里的羊肉串。   杨先生被辣得直哈气,又不敢出大声儿,便又吃了一大口只撒了孜然的羊肉,才觉得舒服许多,咽下去后给了文皎一个感激的眼神!   文皎余光看了一眼水嬷嬷,水嬷嬷正撇着嘴在那喝茶呢。   这几个先生嬷嬷呦。   看杨先生已经把被辣出来的眼泪擦干,文皎就亲手把另几盘端到先生嬷嬷们身边去,英莲也起身来帮忙。   这时候屋门一动,却是黛玉陆清比试完了回来。   文皎刚要招呼她们吃肉,黛玉就一阵风似的奔到文皎面前,搂住文皎的腰,欢呼道:“娘!我赢了!这次我把清儿赢了!”   黛玉眼睛里亮晶晶的求夸奖,文皎忍不住往黛玉嘴里塞了一口羊肉串,黛玉先是被辣得“嘶”了一声,跟着就是赞道:“好吃!”   陆清垂头丧气的挤到文皎和葛娘子中间,噘嘴道:“输了……竟然输了……”   她比黛玉姐姐早习武四五年!三岁就跟着娘习武,居然输了!   葛娘子也往她嘴里塞了一嘴肉,敲她脑袋道:“你玉儿姐姐输给你多少次,哪次像你这样?”说完,把一整盘羊肉串都塞到她手里。   陆清端着盘子坐到椅子上,悲愤的开始快速吃肉!   明日,不,今日开始,就再多练半个时辰!   葛娘子说她道:“吃慢点儿!一会还有羊排羊腿烤全羊,你不吃了?”   陆清还是噘嘴不说话,只把吃肉的速度放慢了下来。   黛玉朝文皎一笑,端着一盘肉坐到陆清旁边,用胳膊肘怼怼陆清,拿起一串羊肉串递到她嘴边。   陆清鼓起了嘴,不好意思的看了黛玉一眼,也把自己盘子上的肉递到黛玉跟前。   两个小姑娘又亲亲密密的互相喂肉吃,陆溶看着口水都滴下来的青玉,加快手上动作,从一串肉里挑出来一块瘦的,轻轻吹凉,喂到青玉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陆溶:没想到今天又是带娃的一天呢~   为黛玉的进步鼓掌!同时我们希望陆清小朋友不要泄气,继续勤学苦练!   大半夜三点写完本章……被自己馋死QAQ   所以我要现在就发!还有没睡的小可爱吗,我们一起梦里吃羊肉串吧~   修仙累惹,今天晚上九点我们吃二更~   感谢在2020-07-25 20:03:07~2020-07-26 03:1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 3瓶;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2章 羞恼   烤羊肉串青玉只吃到了五口, 陆溶就在卫嬷嬷的示意下把盘子端走了。   他虽然现在平时吃饭基本和大人一样,但烤煎炸物每次只能吃五口——来自卫嬷嬷和文皎的硬性规定。   青玉长到这么大,家里的人都是什么身份, 能不能管住他, 他心里一清二楚。   爹和娘是这个家里最厉害的人,他有时候感觉爹更厉害,有时候又觉得娘一生气连爹都要害怕,所以还搞不清楚爹和娘究竟谁更厉害些。   他还有三个姐姐, 姐姐, 莲姐姐和清姐姐。   姐姐是除了爹娘之外家里最厉害的人,好多人在姐姐面前说话都要低着头, 看姐姐的表情。   而且他犯了错,爹和娘不知道,姐姐知道了, 也会打他的屁·股!   莲姐姐和清姐姐虽然不凶他, 每次都陪他玩好玩的,不过三个姐姐里,他还是最喜欢姐姐。   家里能管他的以前还有陈嬷嬷, 他喜欢陈嬷嬷,可是陈嬷嬷没有一起搬家。   现在管着他的是白露姐姐。白露姐姐很温柔,他和喜欢陈嬷嬷一样,也喜欢白露姐姐。   但有时候白露姐姐和娘有点像, 虽然不打他的屁·股, 但他也有点怕。   水嬷嬷和卫嬷嬷是照顾他身体的人,会给他喝很苦很苦的药, 不让他吃好吃的,他还必须要听话。   还有杨先生, 教他读书习字,旁边经常会有一把长长的尺子,听娘说那是打不听话学生的手板的。   不过他还从来没有被打过!每次杨先生都夸奖他!娘也很高兴!   青玉数了数,家里只有三个能打他屁·股的人,觉得真是太好了。   看陆溶哥哥要把盘子拿走,青玉觉得自己还没吃够,想要说话,抬头一看水嬷嬷,卫嬷嬷还有姐姐,娘,都在往他这里看呢。   两个能打他屁·股的人,还有两个能让妈妈打他屁·股的人!   青玉皱起了一整张脸,小声说道:“谢谢陆溶哥哥。”就低头不说话了。   看到青玉这样,文皎特别想说,孩子你尽管吃,吃多少家里都有!   但是青玉还是太小了,没有多加犹豫,文皎的理智就占了上风。   她朝陆溶招手,往陆溶手里塞了堆得满满的一盘肉串,笑道:“溶儿,辛苦你了。”   “本来是想请你乐一乐,结果还是劳烦你照顾了这半日青玉。这些是刚烤好的,你年轻小伙子,胃口大,多吃些,不用客气。”   没等陆溶说话,葛娘子先笑道:“嗨,你和他客气什么。好歹你也是清儿的干娘,使唤使唤他哥哥怎么了。”   文皎笑叹道:“话不能这么说。”又问陆溶道:“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这里什么调料都有,你尽管放。”   陆溶才从青玉身边走开,黛玉就擦手漱口来到青玉旁边,问他道:“青玉还想吃吗?”   青玉皱着眉头嘟着嘴,认真点了点头。   黛玉摸了摸青玉的小脑瓜,笑道:“那青玉现在好好玩儿,别噘着嘴,等会羊腿烤好了,我去找娘说再给你吃一口,好不好?”   青玉抿嘴露出一个笑来,拉一拉黛玉的袖子,小声说道:“姐姐,我发现一个秘密。”   黛玉笑问道:“青玉知道‘秘密’是什么意思吗?就说自己知道了一个秘密?”   青玉把头一歪,小声点头道:“知道!知道!秘密,就是很少很少的人才知道的事!”   黛玉把耳朵凑到青玉嘴边,问他:“那青玉要告诉姐姐什么秘密呀?”   青玉小小声说道:“我发现,陆溶哥哥偷偷看姐姐。”   “姐姐和清姐姐出去,陆溶哥哥也想出去,但是,他不好意思。所以,我让陆溶哥哥抱我出去。”   青玉说的断断续续有些不通顺,却把关键的信息都说了出来,又看着黛玉嘿嘿一笑:“陆溶哥哥好,我也好。”   黛玉心里又羞又恼又开心,先暗暗瞪了陆溶一眼,怪他露出行迹,连青玉都看出来了。   接着她小声叮嘱青玉道:“既然是秘密,青玉就不能再告诉别人了哦。”   青玉问她:“爹和娘也不行吗?”   黛玉咬了咬嘴唇,说道:“只有爹和娘可以。”   青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黛玉想再嘱咐他一句,又怕说多了反而让青玉更在意,不经意说出去,只好算了。   她想想连青玉都看了出来,还不知道多少人都看出来了呢,他怎么这么不注意!   想到此处,黛玉不由得又委屈的瞪了陆溶一眼。   陆溶连着被林姑娘饱含委屈瞪了两眼,心里纳闷,觉得连盘子里的羊肉串都不香了。   他闷头吃完了肉,想去问问林姑娘,觉得不合适。又想去问问青玉,一看青玉现在在杨先生身边对对子呢。   陆溶只好起来帮他娘和苏夫人折腾烤肉。   文皎把孩子们眉目间这些小官司都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和葛娘子相互看了眼一笑,也不管这事儿。   那一日她已经和葛娘子说好,小孩子们之间只要不越礼,就随他们怎么折腾去罢。现在谈婚事还太早,就顺其自然好了。   看那羊腿的表面已经烤成了类金褐色,文皎拿起几上的小刀,往羊腿上一片,就片下来一片儿滋着油散发着脂肪香气的腿肉,往盛着调料的小碗里蘸了一下,美滋滋放进嘴里。   她满足的咽下第一口羊腿,吩咐道:“连着底下炭火给二堂里送去两条羊腿一只羊,多拿些调料盘碗。”   屋子当中放得三张桌子,文皎葛娘子陆溶坐得一桌,黛玉陆清英莲青玉白露坐得一桌,杨先生李先生水嬷嬷卫嬷嬷封氏坐得一桌。   桌子上摆得几盘菜蔬几碗汤羹,三张桌子中间便是各样烤羊肉,若要吃时便自己起身去切。   文皎今日还喝了烧酒。   米酒花露酒太淡,又和黄酒葡萄酒一样不配烤羊肉,也没有啤酒,只能喝几口烧酒尽兴。   屋里八·九盆炭火都生得旺,文皎吃肉喝酒,出了一额头细密密的汗。   她酒量不高,今日尽了兴,便觉着有些晕晕乎乎。   葛娘子一边扶着她回院子,一边嘲笑道:“我喝一杯你喝一口,我还没事人儿,你就醉的这样。”   文皎笑嘻嘻往她肩膀上一靠,美滋滋说道:“今天高兴呀。”   “哎呀,真高兴。”   葛娘子凝神看文皎的表情,发现她眼中的轻松惬意是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好像是一下年轻了十岁二十岁,变成了没出阁的小姑娘。   她本来想再嘲笑文皎两句,此时却把话咽了下去,只在心中好奇是什么让文皎这么开心?   文皎今日醉得快,却没失去理智。在被葛娘子扶走之前,她还让孩子们先生们好好吃好好玩,不必管她。   过得一会儿,青玉也犯困要睡午觉,白露带着她要出去,封氏和先生嬷嬷们也要散了。   英莲陪着封氏一起回院子,屋子里最后只剩下黛玉陆清陆溶并丫头们。   陆溶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林姑娘,林姑娘却只和清儿说话不理他,让他有些委屈。   陆清看氛围不对劲,便扯着陆溶要一起去看小狗崽子。   她又拽着黛玉问:“玉儿姐姐也一起去,是不是?”   黛玉故意不往陆溶身边看,又舍不得不去,只好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去,去。”   陆清皱着眉头看向陆溶,用口型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陆溶也还一头雾水,摇了摇头,又留神去看黛玉的神色。   黛玉感受到了陆溶的注视,心中更恼,拉陆清道:“咱们走罢。”便不管陆溶,拉着陆清就出了门。   陆溶一跺脚,赶紧跟上去。   黛玉才出门,拉着陆清走得飞快。   但冬日里天寒地冻,上午还是晴的,才吃了午饭,现下天竟然阴了下来,看上去立时便要下雪。   黛玉被冷风一吹,裹紧了斗篷,深深呼一口气,把脚步慢了下来。   陆溶身高腿长,两步就赶到黛玉陆清后头。   他稳了一下心神,小心翼翼走到黛玉旁边,笑道:“来了几日,总督府的花园还未逛过。不知林姑娘现在有没有空,可否带着在下一观?”   黛玉扫了一眼园子里,现在是午睡的功夫,园内无人,只有门口几个守门的婆子,外只剩下他们一行。   今儿跟着她一起出来的是兰香晴雯,清儿身边也都是可靠的丫头,黛玉一咬牙,抬头看着陆溶道:“愿意为将军效劳。”   总督府花园虽然小,也四时景致俱全,挨着墙根儿有一片梅树,梅花正迎风傲雪枝头开。   陆清带着丫头们远远的坐在石头上,把手揣在斗篷里。   她低头看看绣着金线的裙边儿,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又往里头看一眼哥哥和玉儿姐姐。   哥哥披着一件玄色斗篷,低着头,隐约能看见神色紧张又温柔。   黛玉姐姐一身火红,仰着头,脸被风毛儿挡着,看不清表情。   他们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陆清拼命静心去听,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她想再凑近些,又觉得不好,“啧”了一声,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里头的两个人。   我不好奇,我一点儿也不好奇!   黛玉沿着石子路缓步行走,一处一处给陆溶介绍园中景致。   她能听见陆溶的呼吸声,还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心情却并不是很紧张。   可能是因为身边这个人更紧张吧。   黛玉抬头看了一眼陆溶。   他下巴的线条本来流畅坚毅,现在却因为抿着嘴唇不自然的紧紧绷着。   陆溶感觉到林姑娘的视线在他身上,觉得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忍不住低头看她一眼,却正好对上她黑亮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   今天评论里抽20个小红包~   感谢在2020-07-26 03:16:59~2020-07-26 21:2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宁喵 47瓶;鹤归 20瓶;扬阿漾 2瓶;tracy、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3章 心意   黛玉看着陆溶的表情忍不住一笑。   这人怎么光长年纪, 表情却一点儿也不变?   陆溶看着林姑娘的笑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黛玉又笑了一声,指着前面梅花林道:“梅花开得好, 去看看?”   梅花确实开得正好, 火红的挂在枝头,迎着凛冽的北风开得热烈。   黛玉的手轻轻拂上一朵梅花,低头笑道:“说起来,我与陆将军这才是第三次见面。”   陆溶脑海中瞬间闪过他们前两次见面的场景, 轻声笑道:“原来才见了林姑娘三面。在下总觉得已经和林姑娘认识好几年了。”   明明梅花在风雪中浸得冰凉, 黛玉却忽地觉得梅花烫手。   她手指一跳放开梅花,抬头看着陆溶的眼睛, 嘴角绽出笑来,慢慢说道:“我也是。”   说完这句话,黛玉又迈步往前走。   陆溶只跟在她后面, 看她间或低头嗅一嗅梅花, 或是停下脚步细赏。   这片梅花林不大,不过几十枝而已,两个人走了许久, 却还未走到尽头。   也不知是只过了一瞬间,还是已过去了一个时辰,陆溶终于停下脚步,张口唤道:“林姑娘。”   黛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变快。她犹豫了一下, 方回身笑道:“怎么了?”   陆溶一步就迈到林姑娘面前, 近得能看清林姑娘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直接了当:“林姑娘为什么生在下的气?”   黛玉直视陆溶的双眼, 觉得这目光热烈得简直要把她灼伤了。   她移开眼神,微微侧了脸, 咬着唇儿问他:“你当真不知道?”   陆溶把手握紧又松开,生怕唐突了林姑娘,更加放缓语气说道:“今日望海阁中,在下一句话也未能同林姑娘说,着实不知道是哪里惹林姑娘不快。”   “而且在下从小除了清儿外,便再未有相熟的姑娘,不懂女儿家心思。还望林姑娘告知在下姑娘为何气恼,在下一定改正。”   黛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偏过脸去,语气中带了一丝嗔意:“问便问罢了,谁关心你以前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陆溶心里发急,和林姑娘说话的语气却一次比一次温柔:“求林姑娘告知在下,在下……”   他没能把话说完。   林姑娘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他简直又要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   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不见,风声也消失在耳中,一片寂静,只剩下身前的林姑娘。   直到他听见林姑娘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恍如大梦一场。   林姑娘笑着问他:“陆将军,我这么看着你,你怎么想?”   陆溶愣愣说道:“在下……心生欢喜。”   他说完这句话,看见林姑娘身上一颤,转过去背对着他,声音随风飘入他的耳中:“可陆将军这么看着我,我……我心里……还觉得很难为情。”   黛玉说完这句,索性又转过身去,上前一步,看着陆溶委屈道:“陆将军还当着那么多人这么看着我,连青玉都看出来了,叫我如何是好?”   陆溶反反复复把林姑娘的话在心里过了三遍,欢喜得不知该怎样才好。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先冲出口的却是:“可是在下看见林姑娘便欢喜,忍不住想看林姑娘……”   陆溶这句话又没说完。   因为黛玉板起了脸,轻声怒道:“忍不住也得忍!”   “虽然是内宅里,也是长辈先生们面前。名分未定,你就这么放肆,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   “传到别人耳朵里,若有风言风语出来,置我名声何地?置林家名声何地?”   她不等陆溶说话,接着问他道:“我父亲一生最是清正,若你不加检点,行迹被我父亲知道,你就不想想往后?”   黛玉越说越气恼,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恨恨的嘟囔道:“真不知道葛姨是怎么和你说的……”   陆溶现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顾着回答林姑娘的最后一句话:“我娘说我现在配不上林姑娘,让我好好建功立业,努力得到林总督和苏姨认可,可以把林姑娘许给我……”   他这句话又没能说完。   因为林姑娘涨红着脸,拿拳头在他胸口上锤了一下。   黛玉简直要羞死了!   她忍不住上前锤陆溶一下后,便往旁边跑开两步,拼命呼吸冰凉的空气,希望能让她发热的胸口尽快冷静下来。   真是,真是……谁要许给你!   陆溶胸口挨了一下,没觉得疼,只觉得又是欢喜又是懊悔,把他的心填得满满的。   他脚步迈出去又收回来,反复几次,终于下定决心两步跨到林姑娘身边,认真说道:“在下知错了。”   “在下今日太过欢喜,又唐突了林姑娘,都是在下的不是。”   “在下也知林姑娘心中担忧。往后在下必当克制自己,更加谨言慎行,不坏了姑娘和林家的名声。”   “边患未除,在下身在军中,还不知往后性命何在。姑娘……请姑娘不必太将在下放在心上。”   “若在下能安然无恙归来,那时姑娘还尚在闺中,在下……”   他还是没能把话说完。   黛玉脸上挂着两行泪珠,碰了一下陆溶的手,让他掌心朝上,指尖轻轻触碰他掌心的厚茧。   陆溶觉得他的心正在被温柔的抚摸着。   黛玉收回了手指,从袖中抽出帕子擦干眼泪,咬了一下嘴唇,抬头道:“你放心,我等你。”   陆溶觉得自己身在一团软软的棉花里,从头到脚柔软成一片。   他试探着慢慢说道:“玉……儿?”   黛玉抿嘴一笑,用目光仔细描摹他的面庞,轻声道:“黛玉。”   “陆将军,黛……玉。”   陆溶把“黛玉”两个字放在心里滚了几圈,终究没有叫出口,只不舍道:“清儿还等着,咱们……出去罢。”   陆清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毕生的耐心。   明明看着怀表才走了三刻钟,陆清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十年!   就这么丁点儿大的梅花林,哥哥和玉儿姐姐是怎么走这么久的,而且他们都说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陆清早在他两个进去一刻钟时就坐不住了,直在地上转圈。   兰香示意她看看园子门口,悄声求道:“清姑娘,清姑娘。”   陆清只好又停下脚步,装作欣赏平淡无奇结冰冻住的小池子,隔不了半刻钟就要看三四次怀表。   等看见玉儿姐姐和哥哥终于开始往外走,陆清激动的默默数着步数:“一步,两步,三步……十步……二十步……”   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走路这么慢了?   等他两个走近前来,陆清一眼就看出来他们两人之间的神情和进去之前再不相同。   虽然玉儿姐姐在前,哥哥再后,但总感觉两个人……嗯……好像粘在了一起似的。   黛玉走到陆清身边,拿出怀表看了看时辰,转身对陆溶浅浅一礼,笑道:“已经这个时辰,我和清儿就先回院子了,请陆将军自便。”   陆溶低头拱手道:“多谢林姑娘带在下赏梅,还耽误了姑娘午睡,姑娘请。”   黛玉忍不住朝陆溶甜甜一笑,转身拉着陆清就走,不给这丫头说话问问题的机会。   陆清本来想对黛玉说她要和哥哥去她娘院子里,正好路上问问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她还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被黛玉姐姐拉走了。   陆清路上缓过神来想要开口,被黛玉止住道:“不许问,也不许问你哥哥,一句话都不要说。”   “我给你做个荷包,你想上头绣什么,说罢,什么都行。”   陆清拉着黛玉的手,双眼放光道:“真的吗?真的吗?我要穆桂英!”   她眼睛转了转,附在黛玉耳边说道:“我哥哥喜欢大雁,雄鹰,奔马,草原,玉儿姐姐……”   黛玉“哎呀”一声,威胁道:“你再说,我不给你做了!”   陆清赶紧闭嘴,做了个手势保证再也不说了,美滋滋的跟在黛玉身后回了院子。   玉儿姐姐的荷包!   陆溶站在原地,脑子里不断回放着黛玉临走前那个笑容,觉得心口暖热。   黛玉……黛玉……   他大踏步的出了园子,回到自己院中,进了亲兵屋子,笑道:“来!都出来跟我演练演练!”   天空飘雪,陆溶却只穿着单衣,浑身冒着热气,把四个倒在地上的亲兵一个一个拉起来,笑道:“还得再练啊。”   文皎这一觉睡到晚饭时分方醒。   林海仍是未回,只文皎带着两个孩子吃饭。   文皎一面整装梳发,一面疑惑问黛玉道:“既看了梅花,怎地没折两只回来插瓶?”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w=   下一更还是晚上九点~   感谢在2020-07-26 21:25:32~2020-07-27 03:1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谂 20瓶;扬阿漾 2瓶;月夜№修罗、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4章 二更   文皎今日喝得痛快, 有些醉,早早就退了席。现下见到黛玉,自然要问问她们后来玩儿得如何。   等听到黛玉和陆溶陆清一起逛了园子赏了梅花, 文皎想起黛玉进来时手中并无梅花, 便随意问了一句。   见黛玉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文皎就明白了,笑道:“园子也近,走两步就到, 想赏过去看也没什么。”   “不过屋里摆两枝, 也好借一借香气,快过年了, 看着也喜庆。赶明儿咱们一起去折两只回来罢。”   黛玉咬着唇儿笑着应了。   文皎最后簪上一只小巧的挂珠凤钗,珠链最低端坠着的红宝石轻晃。   她把手放在黛玉肩膀上,另一只手刮了刮黛玉的脸, 笑道:“一起去找青玉?”   黛玉把身子倒在文皎身上, 嘟嘴笑道:“不去,让他自己来找娘和姐姐!”   文皎搂着怀里的大姑娘,笑道:“好好好, 让这小子自己过来,咱们不去找他!”   吃过晚饭,母女三个便说些没要紧的话。   青玉今日中午多吃到了一口羊腿一口羊排,现下连晚饭都吃过了还回味无穷, 翻来覆去的形容烤羊肉是多么多么好吃。文皎和黛玉便正好引导他多说一些形容美食的词句。   虽然冬至已过, 但天还是黑得极早,文皎偶然往窗外看看, 被黛玉发现,笑叹道:“也不知道爹今儿什么时辰回来。”   文皎微微摇头道:“你爹这总督可不比一般总督, 就让你爹忙去罢。等到过年,总也能歇个两日的。”   她又笑道:“上个月那么忙,现在家中没了事,想做的事那么多,又不知道明儿该先做什么。玉儿下午都做什么了?”   黛玉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道:“下午下了雪,我就在屋子里做针线。”   文皎听了轻笑一声,黛玉赶紧解释道:“是给清儿做的!不是……”   看着黛玉发红的小脸儿,文皎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谈恋爱害羞起来,真是太可爱了。   她想着就伸手往黛玉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又戳了一下,眯眼笑道:“娘知道,玉儿不用紧张。”   这时候青玉拽着文皎的袖子,小小声说道:“娘!娘!我今天发现一个秘密!”   黛玉立时就下炕穿鞋,红着一张脸道:“娘,我去一下净房。”   文皎看着黛玉的背影,感觉她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不禁看着青玉好奇道:“咱们青玉发现什么秘密了?”   青玉小小声说道:“我今天发现陆溶哥哥一直在看姐姐!”   文皎想了一想,问他道:“那青玉把这个秘密告诉过别人吗?”   青玉点头又摇头,保证道:“我只和姐姐说了!姐姐让我不要告诉别人,但是可以告诉爹和娘,我才和娘说的!”   文皎摸摸青玉的小脑瓜,伸出小手指要和青玉拉勾,笑道:“那青玉答应娘,这件事连爹也不说,好不好?”   “秘密就是越少人知道才叫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了。”   青玉想了一会,认认真真和文皎拉了勾。   他和文皎拉完勾,又想了一会,小声问道:“娘,陆溶哥哥看姐姐,爹不高兴吗?”   “我也喜欢看姐姐,好多人都喜欢看姐姐,爹没有不高兴呀?”   青玉问完,用一双好奇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文皎。   孩子太聪明也让文皎犯难。   她想了又想,还没想出来该怎么和青玉解释,外头人就报清姑娘来了。   陆清英莲甚少晚上这个时候来。文皎就先和青玉说道:“娘一会和青玉说,好不好?”   青玉嘟着嘴点了点头。   等陆清一进来,文皎就忙笑问道:“怎么这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儿?”   陆清行了个礼,忙拉着文皎的手笑道:“也没什么大事。”   “我娘和我哥哥说明儿要出去看院子,我娘想太太现在也已经把府里的事情忙完,就让我来问问太太和玉儿姐姐,明儿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我哥哥今儿早上命人出去订集贤楼的席面,本不知道能不能订成,所以未敢先说。想下午就和太太姐姐说,又不方便。”   “现在天晚了,让丫头们说又不好,左右我离太太近,所以我替娘亲哥哥诚意请太太姐姐明儿赏面。”   陆清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话说完,还似模似样躬身行了个礼。   文皎把她拉到炕上坐着,笑道:“去,清儿都亲自来请了,怎么不去?”   陆清擦了手,端着茶碗喝了一口,笑问道:“玉儿姐姐怎么不在?”   黛玉这时候推门进来,笑道:“在这儿呢,你这好嗓子,隔着两道门就听见你说话。”   青玉抬头把文皎黛玉陆清看了一圈,抓着文皎问道:“娘,明天青玉也能出门玩吗?”   文皎只能遗憾的拉着青玉的小手说道:“明天娘和姐姐们都要骑马出去,青玉太小了,出门还要坐马车,明天不能带着青玉一起。”   “青玉好好上课,娘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好不好?”   黛玉和陆清也围着青玉,一个说“给青玉带糖葫芦”,一个说“给青玉带糖人儿”。   青玉本来还因为不能一起出门有些不高兴,被他娘和姐姐们这么一说,拍着小胸脯保证道:“我明天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既然要出门,又是临近过年,文皎就穿得华丽了些。   上身茜色洒金软绸棉袄,下身粉暖色宽幅银鼠皮裙,再罩一件胭脂色金线孔雀比甲,脚踩赤色祥云羊皮靴。   外头仍是一条大红狐狸皮的的斗篷,用牡丹红的缎子做面儿,缎子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因为天冷要戴帽子,文皎便只紧紧梳了个回心髻,脑后戴了一只凤尾金插梳,外有几只小巧的发簪。   黛玉也是一身红,配色和文皎差不多,只有裙儿是银红的,比文皎的更深一色。   母女两个挽着手到了二门,让葛娘子拉着好一通赞。陆溶上前行了个礼,竟感觉黛玉今日容光之盛,令他不敢直视。   上马前,文皎亲手给黛玉围了围巾,把黛玉的小脸严严实实的遮住,只露出她一双眼睛。   冬日风大又冷,不好好把脸围上,把脸冻裂的还有呢。   今日文皎骑的是惊云,通体雪白,黛玉骑的是天青,只有鬃毛尾巴是黑色,余下部分也都是白色。   两匹马并排站在那里,让陆溶忍不住赞了好几声。   文皎心内一动,决定过年就送陆溶这孩子两匹好马。   这好马他们骑着也就逛逛街或是郊外玩乐,可若是给了陆溶,毫不夸张的说,战场上有一匹好马,就相当于多了半条命。   陆溶到了甘州也有十天,几乎日日出去看院子,现下挑出两处来,约好了上午看一处,下午看一处,差不多就是从这两处院子里挑了。   一处离总督府只有一条街远,院子虽只有三进,也没有跨院花园子,地段却好。附近都是官宦人家,离各处府衙都不远,因此主家也要价四百两银子。   第二处稍稍远了些,却是四进院子带着东跨院,还有花园儿。院子大,地段也好,要价一千一百两。   两处院子都是多年有人住过的,三进保养得更好些,几乎是买了碗筷被褥就能入住,四进那一处却得换瓦换窗,把廊柱都重新漆过,地板也有几处损坏。   文皎正好教黛玉陆清怎么收拾房子。   若是急着住,哪里是小节可以慢慢淘换,哪里却是不收拾就住不舒服。若是有客上门,又有什么地方必须得体面些。   这一日不单黛玉陆清两个收获颇多,连葛娘子陆溶也听得认真。   最后看完回总督府路上,陆溶和葛娘子说道:“不如就先买那一处三进的。”   “咱们家人口少,不过是为了我和弟弟偶然回来住一住,且不用大动,收拾起来住着也方便。那四进的院子还得收拾,娘和妹妹也没什么功夫,就罢了。”   葛娘子也觉得三进的便不错,四进实在用不上。   文皎却笑道:“依我说,你们若是有钱,不如买那一处四进的好。”   葛娘子心里一算,大郎那里三千两,她身上这几年攒的加上家里以前的存银也有两千多,就是都买了也绰绰有余。   她也知道她这方面的本事和文皎有差距,立时便虚心求教。   文皎便道:“好院子难得,这两处院子我看了,地段布局结构风水都是好的。”   “大郎现在已经是四品,说不定过两年又要升,这面子上的事儿虽然烦,也不得不顾着些。”“   “那一处三进还没有花园,着实太小。现在看着还好,只是若大郎升到三品,这院子就不够看了。到时候再现买,未必能遇着这么合适的。”   “我知道大郎忙着买院子,是想让你带的亲兵们也好好过个年,却不好意思都让他们来总督府,是不是?”   陆溶听见问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就被苏夫人看穿,不好意思的拱手要致歉,却被苏夫人抬手止住。   文皎笑道:“其实那一处四进前院倒座都还好好的,不用怎么收拾,给你的亲兵们住,也尽够了。”   “你若是嫌里头收拾起来麻烦,不如把工钱银子给我,我让我的人找人替你收拾,比你们自己找不知道方便多少,你觉得如何?”   文皎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的,陆溶却知道是苏夫人好意。   他还觉得苏夫人让他买四进的院子,似乎还有一重深意。只是现下他来不及细想,和他娘对了个眼神,赶紧真诚谢过。   看陆溶这么知进退,文皎满意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感谢在2020-07-27 03:11:07~2020-07-27 21:0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茗柠湖畔 50瓶;零落、华夏紫藤 10瓶;凶唧唧的毛球、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5章 福   陆溶回到院子里, 细想半日,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真是太蠢!   来到总督府才十天, 他已经有不知道多少次感觉自己蠢了。   一处三进院子, 没有跨院,住他们一家五口是尽够了。   但他家连一间大院子都没有,他心里怎么好意思想要求娶林姑娘?   他家确实是不如林家富贵,难道就能理直气壮的什么都不准备?   听清儿说, 林府在京中的院子是前后五进, 带着好几个跨院,还有一个大花园。若能最后娶得林姑娘为妻, 难道要让林姑娘就委屈的住一间三进小院?   陆溶心中懊悔不已。现在他处理家事就没虑到林姑娘,真不知是怎么有脸面想几年之后的。   他左手攥紧拳头击在右手掌心,把这件事牢牢记在心里。   黛玉英莲陆清商量了好几日, 终于给两只小狼青起好了名字。   本来黛玉三个用典故起了好几个名儿, 但叫着皆觉得不顺耳,用在狗的身上怪怪的。   后来她们索性直接根据毛色起了名字。   大些的毛色白些,叫雪团, 小些的毛色深些,叫青烟。   雪团和青烟也终于被挪到文皎院子西厢房的耳房里,陆溶若是无事,便日日来和黛玉陆清一起训犬。   陆溶还深深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不够高, 请黛玉给他推荐几本书看。   黛玉答应之后, 回屋子里犹豫了半天,把自己常看的一套《古文观止》选了出来。   过得两日, 她亲手把书交到陆溶手上,先从里面拿出一张纸, 纸上写着几本书的名字,指给他看道:“这些你自己去书局买,都好买得很。”   黛玉说完这句,把纸又折起来夹到书里,摸著书的封皮,抬头看着陆溶认真道:“这本书你不许借给别人。”   “若是丢了,我就再不理你。”   她说完这句话,把手抽了回来,转身就走。   陆溶留在原地愣了一会,小心翼翼翻开书页,发现里面用清秀的蝇头小楷写得满满的批注,墨迹犹新。   他摸着上面的字迹,觉得指尖发烫,喃喃自语道:“这让人怎么舍得翻……”   陆溶回到屋里,珍而重之把这本书好好放起来,每晚读一个时辰,细品慢嚼,视若珍宝。   离过年还有十日,陆溶交钱签契画押买了院子,命不在总督府的亲兵们都搬去前院居住。   腊月二十七傍晚,林总督大人终于宣布总督府上下可以放假,明日下面官员都不必再来理事了。   总督府的道员属官们都谢恩行礼,把卷宗等收拾好,匆匆回家。   看林总督回到后院,文皎带着孩子们认认真真行了个福礼,笑道:“恭喜总督大人放假,今日妾身略备薄酒,还请总督大人赏面。”   林海略退半步,甩袖做了个揖,笑道:“夫人盛情难却,为夫深受感动,夫人请。”   一家人到甘州之后,终于在非沐休日一同欢欢喜喜吃了顿晚饭。   这些日子没什么大事,文皎就又放量喝得微醺,拉着林海的手不停看他。   青玉歪着头,觉得娘看爹爹的样子,好像陆溶哥哥看姐姐一样,就忍不住看着他爹娘嘿嘿一笑。   林海被青玉笑得脸红,咳嗽一声道:“天晚了,你们两个都回去睡觉罢。”   青玉又笑了几声,因为他现在觉得现在的爹爹和那天的姐姐好像。   等孩子们走了,文皎往林海肩上一倒,轻轻摸着他的脸,笑道:“都四五年了,我每次看如海,还是觉得和第一面一样惊艳。”   林海故作生气,问她:“难不成月娘只看上了我的脸?”   文皎不答,又问他道:“若我说是,如海该怎么办?”   林海捧着文皎的脸,叹道:“那我只好祈祷上苍,让我容貌永驻,不要变老……”   文皎愣愣的盯着林海说话的嘴唇,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一夜春·情。   第二日文皎睁开眼,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觉得自己的腰酸得和断了一样,连手指上都没了力气,只好沙哑着声音叫人:“来人……”   话音未落,文皎就看见帘帐一动。   林海把帐子拉开,坐在她身边,面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伸手要扶她起来。   文皎看见林海,心里涌上一股气,把头偏到一边,不想理他。   若不是身上实在没力气,文皎真想把他一脚踹飞!   林海略嗽了一声,柔声问道:“月娘要不要起?若是累,不如再歇一会?”   文皎转过头来气闷道:“还歇?再歇就吃午饭了,难道让孩子们知道我到午饭还没起来?”   林海自知失言,赶紧殷勤的要扶文皎起来。   文皎说了他一句,心中略消了气。   但等她起来之后脑袋一偏,看见自己肩膀上一片红·痕,再想想自己的嗓子是怎么哑的,还是忍不住恨得锤了林海一下。   她在林海耳边小声抱怨道:“旱就旱个死,涝就涝个死。素了一个月,你就这么忍不得了?”   林海不敢说话,把文皎扶到靠枕上靠着,命人打水来给夫人泡澡。   水嬷嬷的药浴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文皎泡了两刻钟,觉得身上酸疼缓和了好些,起身穿衣梳妆,插上最后一根簪子,恰是午时二刻。   ……好久没有一起床就吃午饭了,文皎竟然还觉得有些新鲜。   然后文皎就不别扭了,朝林海一笑,夫妻两个又手拉手去吃午饭。   今年照旧是全家一起写对联福字。   黛玉的一笔字也练出来了,文皎只懒懒的往榻上一坐,和青玉一起玩儿九连环,看他们父女两个站在那里挥毫。   长乐宫中,皇上苏皇后和孩子们也在和和美美的一起写福字对联。   自从皇上和苏皇后大婚之后,每年苏皇后院中贴的对联福字,都是皇上亲手写就。   就算是登基之后,长乐宫极大,写不过来,皇上也坚持要亲手写苏皇后所居正殿各处福字并殿门对联。   等太子和二公主都有了自己的宫室,皇上每年要写的福字就更多了。   虽然太子和二公主年纪尚幼,现在并不常住在东宫和明玥宫中,但居所能得皇上亲笔福字,代表着的其实是皇上的一种态度。   皇后嫡出子女之尊贵,与嫔妃妾室所出子女不同。   恰是今年风调雨顺,除了裴总督王总督两件事外,各地都风平浪静,风调雨顺,虽然下了大雪,各地却并无严重的雪灾。   皇上上午批完了折子,便赶到长乐宫用午膳,午睡起来命人铺排了纸笔,就认认真真给妻儿写今年的祝福。   苏皇后裁纸,太子磨墨,二公主带着四皇子读书,长乐宫中,一家五口,俨然一派温馨。   看着皇上认真的眉眼神情,再看看孩子们,苏皇后感觉自己的心稍微软和了些,看向皇上的眼神带了些真情实感的温柔。   这时忍冬掀了帘子进来,表情严肃,眼神里透着一丝为难。   她先看了苏皇后一眼,方蹲下一个深深的福礼,回道:“回皇上,回娘娘,昭阳宫梁侍中求见,说三皇子于凌晨起了高热,吃了几服药未见退烧,现下已经烧得说胡话了。”   皇上的笔势没收住,硬生生把“福”字的最后一个横写出纸外。   苏皇后唇角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冷笑,眼中温情消失不见,   她瞬间恢复如常,拉着皇上的手,焦急道:“启宁和羽双看着启洲。皇上,咱们快去看看罢。”   皇上搁笔,先拍一拍太子的肩膀,安抚道:“父皇和母后去看看启同,你替父皇母后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太子却请求道:“儿臣也担心启同,可以同父皇母后同去吗?”   皇上眼中露出一丝赞叹来,点头道:“好,启宁也一起去。”   夏太监早就去传御辇候着。梁侍中看见皇上出门,才行礼要说话,皇上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带着苏皇后和太子上了御辇。   苏皇后想说不妥,皇上却道:“等你们的轿辇来了得什么时候?事急从权,不过是御辇罢了,文君和启宁安心坐着罢。”   昭阳宫位处宫城中轴线以西,距离长乐宫不远,夏太监催着抬辇的太监们走得飞快,不一时便到了昭阳宫前。   夏太监先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他话音未落,皇上就拉着苏皇后和太子的手匆匆下了御辇,往正殿行去。   入得殿中,皇上先看见寒院使正带着两位御医商量药方,接着便是慧贵妃带着大公主迎了出来。   慧贵妃拉着大公主迈入正殿,本想扑到皇上身上哭诉一番,没成想看见皇上手中还牵着皇后娘娘和太子,只好收住脚步,规规矩矩行了礼。   大公主也哭着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母后,见过太子哥哥。”   苏皇后赶紧上前两步把慧贵妃扶起来,关切道:“启同怎么样?”   又问:“寒院使,三皇子究竟情况如何?险不险?”   寒院使早带着两位御医迎了上来,回道:“三皇子这是心情急躁,又受了风寒导致发热。”   “看着虽险,却只要烧热退了便无事。微臣们已经商议好了药方,这就要下去煎药了。”   皇上早放心把这里交给苏皇后,带着太子往内室去看三皇子。   慧贵妃咬着唇儿看苏皇后问询太医,等寒院使说完话下去煎药,才看见梁侍中气喘吁吁的进来。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慧贵妃心里这个悔呦!   本来是想借着启同的病引得皇上垂怜,怎知这孩子一倒下竟然烧得这么严重!   慧贵妃看苏皇后也迈步往内室去了,忙深深吸了一口气,跟在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下一更还是晚上九点~感谢在2020-07-27 21:04:10~2020-07-28 03:2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惜流景 74瓶;绯羽 10瓶;扬阿漾 2瓶;好大一辆车、萧伊冰_雪泷、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6章 怀疑   苏皇后迈步进了内室, 看见三皇子烧得满面通红,皇上正拉着三皇子的小手放在他的脸上,觉得心内一阵刺痛。   呵, 再是皇后, 再是天底下女人里头一份儿的尊贵,不还是得忍受丈夫有别的女人,还和别的女人生下一个个孩子?   在这宫里,除了长乐宫之外, 还有毓秀宫, 昭阳宫,华阳宫, 宜和宫,明粹宫。   她是后宫之主没错,但除了长乐宫外, 其余每一个宫里的主人真的是她吗?   不是。   是庄贵妃, 慧贵妃,贤妃,宁妃和罗贵嫔。   她们每一个人, 才是自己宫里实际上的主人。   皇上若去,她们和她们的孩子和皇上也是亲亲密密的一家人。   比如现在,皇上不就拉着三皇子的手,慈父情深?   苏皇后快步走到三皇子床前, 伸手摸了一下三皇子的额头, 被烫得惊了一下。   她转头问慧贵妃道:“马上要过年,课业都停了, 启同这孩子身子一向结实,究竟是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慧贵妃一阵心虚, 蹲下深深一个福礼,哭道:“虽然已经停了课业,可启同这孩子说他最后一次考试文章写得不好,让皇上失望了,回宫里来仍是日日学到三更。”   “妾身心疼启同,和他说皇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他。快过年了,皇上定然希望看见孩子们都高高兴兴的过年。”   “可启同非要说年前再做好一篇文章给皇上送去看,让父皇看着也高兴,妾身……妾身便没拦着。”   “谁知道启同本来就读书劳累,一直做不好文章,心里又是愧,又是急躁。”   “他晚间趁妾身不注意,开了窗吹外头的凉风没关上,等妾身发现,启同已经烧了起来……”   苏皇后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慧贵妃的表情和动作,感觉挺有意思。   先皇后留下的人还真是有本事,能把周静姝这么个聪明人都挑得心思活动起来。   不过能被挑起了心思,说明周静姝这聪明也不是多聪明。若周静姝本来就没有心思,谁又能挑得起来呢?   而且圣上的后宫从未有过此等事情,周静姝这手段也太粗糙了些。   但粗糙是粗糙,却拿准了皇上对潜邸老人心软,还心疼孩子的脉。   若她不来,就依皇上心疼三皇子的样子,怕是周静姝想要求什么,只要不过分,皇上都要依了。   自她决定把梁侍中留在周静姝身边后,等这一天已经很久,这戏自然是要演下去。   不过她来了,当然就不能如周静姝的意了。   苏皇后心中一笑,又亲手把慧贵妃扶了起来,抽出帕子给慧贵妃擦汗了眼泪,安抚道:“你是启同的生身母亲,启同病了,你是最焦心的。”   “不必担忧,本宫先不追究你照看不利之责,等启同养好了病,过了年你省亲回来再说罢。”   苏皇后乃是后宫中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按照礼法,三皇子实际上是苏皇后托付给慧贵妃照顾的。   现三皇子年前发了高热,苏皇后身为嫡母,就有权责问慧贵妃照顾不利之责。   慧贵妃心下一寒,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还只能行礼谢恩道:“多谢娘娘宽容妾身……”   这时寒院使要进来拿烧酒给三皇子擦身退热,苏皇后看着三皇子,终究有些不忍,伸手摸了一下三皇子通红的小脸,听见三皇子口中喃喃说了一声:“娘……”   慧贵妃听见了两步走上前去,正好对上苏皇后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禁身上一僵。   接着,看见皇上也看了她一眼,慧贵妃心中更是慌张,想要去拉三皇子的手就愣愣的停在半空。   皇上倒是没说什么,只起身挥挥手,让他们给寒院使腾地方。   这一下午又是给三皇子擦身,又是给他熬药灌药,寒院使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累得满头大汗,终于将三皇子的烧退了下去。   寒院使看三皇子真是退了烧,又到皇上和苏皇后跟前回话,说三皇子近日静养为要,不能劳累云云。   皇上看寒院使花白的头发胡子,一脸疲惫,再看三皇子果真已经好了,点头温言道:“寒院使辛苦了。”   “夏守忠!”   夏太监赶紧回道:“奴才在。”   皇上便命:“把寒院使好好送回太医院去,快过年了,多赏些年礼,让寒院使也沾沾喜气罢。”   夏太监躬身应了,一抬手,亲自把寒院使孝子贤孙一样扶回了太医院。   到了太医院,寒院使又和夏太监两个人互相客气了几句。   看夏太监出了院门,寒院使往额头上抹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冷汗。   好容易过了几年不用提心吊胆的日子,只用安心治病救人。   可这两年先是上皇服丹,现在娘娘们又起了波澜。   寒院使想想上皇当政最后那十几年宫里的乌烟瘴气,只觉得一阵寒意在身上游走。   他在太医院也就最后十年,希望这条老命还能安安生生活到那个时候,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慧贵妃蹲在地上维持着行福礼的姿势,看皇上苏皇后和太子的背影渐渐远去,觉得心里一阵发寒。   大公主走到她身边扶她起来,小声说道:“母妃,父皇母后已经出宫了……”   慧贵妃偏头怜惜的看了大公主一眼,起身觉得腿有些酸麻,险些没站稳,晃了一晃。   大公主赶紧牢牢撑住慧贵妃,担忧道:“母妃要不要去歇一会?弟弟那里我来看着就好。”   慧贵妃摇摇头,摸了摸大公主的肩膀,温柔笑道:“晴画,你也累了一天,快去吃了饭歇着罢。不是还有好几件新衣服没试?”   “母妃那里还有几只簪子,最合你用,一会儿都让人给你送过去。咱们晴画明年也十岁了,都是大姑娘了,该好好打扮起来。”   “去罢。”   大公主犹豫了一下,方行了礼,一步三回头的回房去。   慧贵妃闭眼叹息一声,揉着太阳穴去看三皇子。   三皇子脸上红热已经消失,小脸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慧贵妃心疼得了不得,坐在三皇子床前,紧紧拉住他的小手问他:“启同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三皇子哑着嗓子,看着慧贵妃,小小声说道:“娘,父皇给我福字了吗?”   慧贵妃泪如雨下,紧紧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会,摇头道:“父皇看见启同病了,着急得很,母妃就没和父皇说启同想要福字……”   三皇子撅着嘴哭道:“不是娘说生病了父皇就会给福字吗,为什么又没有了……”   慧贵妃急得拿手去捂三皇子的嘴嘘了几声。   三皇子抽着气儿道:“年年都是太子哥哥和二妹妹有,我一张都没有,启同也想要父皇写的福字……”   慧贵妃握着三皇子的手,哭得说不出话,心内直埋怨自己没本事,连一张福字都给孩子求不来。   皇上带着苏皇后和太子下了御辇,进得殿中,看二公主领着四皇子都等在那里,忙道:“快都起来,怎么不在屋里等着?”   二公主拉着皇上的手,担忧问道:“三哥哥怎么就病了?哥哥现在好了没有?”   皇上看着二公主的眼神软成一片,柔声道:“启同已经好了,咱们羽双不担心了啊。”   殿内福字对联还写了一半撂在那里,但现在皇上却没了心思,只命收起来明日再写。   苏皇后却叹道:“先别收,我写一张福给启同送去,让他贴在床头罢。他病了一场,也是我做嫡母的没照管好。”   她说完,想想又摇头道:“既然这样,就每个孩子都给写一张,好歹要过年,让孩子们都沾沾喜气。”   皇上把手搭在苏皇后肩膀上,安慰道:“文君,启同病了,怎么能怪你呢?你也别太自责了。”   说着,他亲手拿了一块砚台来,笑道:“我给文君磨墨。”   吃过晚膳,苏皇后便命太子带着弟弟妹妹们偏殿去玩儿,她和皇上坐在塌上说话。   苏皇后倚在皇上肩膀上,手里翻着一卷书,偶尔偏头看一眼皇上。   皇上闭着眼睛微微皱眉,心里一直在想今日之事。   他缓缓出了一口气,把苏皇后搂得更紧了些,叹道:“文君,你说静姝……”   “你说,静姝是不是……启同的病,是不是静姝故意为之?”   苏皇后先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把书放在一边,震惊道:“临郎怎么会这么想?”   皇上重又把苏皇后搂在怀里,把头埋在苏皇后肩颈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喃喃道:“朕……朕也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来啦宝贝们~感谢在2020-07-28 03:22:25~2020-07-28 19: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狭隘的匹格 10瓶;扬阿漾、月夜№修罗 2瓶;4605305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7章 态度   苏皇后轻抚皇上的后背, 叹道:“若是让慧贵妃知道临郎这么想,她得多难过。”   “三皇子是她亲生的骨肉,我也是三个孩子的娘。孩子们生病的时候, 我都恨不得舍身替他们。由己及人, 做娘的怎么会舍得故意让孩子生病呢?”   皇上痛苦的皱起了眉头,松开苏皇后倒在枕上,点头喃喃道:“是了,是我多想了……”   苏皇后伏在皇上的胸口, 柔声道:“慧贵妃跟在临郎身边十来年, 十五岁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入了王府,比我认识临郎的时间还长。”   “这十来年, 慧贵妃是有些小脾气,经常爱恼些,但不过都是小节。”   “想想当初贤妃还是嫔位, 慧贵妃就多恼她, 可这四五年下来,她也不过嘴上说两句。咱们家里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儿,临郎别多想了。”   皇上不说话, 只闭着眼睛,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苏皇后的肩颈后背。   过了一会,皇上忽地睁开眼睛,翻身把苏皇后压在塌上, 一支一支拔下苏皇后发上的簪钗。   苏皇后发髻散乱, 看着皇上因痛苦而抖动的嘴唇,感觉心里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但不知是为什么, 她露出一个笑来,伸出手, 安抚的摸了摸皇上的脸,喃喃道:“临郎……”   为什么都这样了,看见你难过,我还是会难过?   皇上翻身下榻,把苏皇后抱在怀里大步走进卧室,过不得一会,里面就传出婉转的吟·哦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声。   屋内的动静直到明月高升方歇。   皇上也不知今晚究竟是释放了几次,只觉得不管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已经疲惫空虚至极。   但他却难以入睡。   枕边苏皇后早已熟睡,皇上犹豫半晌,轻轻把头靠在苏皇后旁边,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苏皇后在梦中又被晃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皇上眼角挂着不知是汗是泪,滴在她的脸上。   皇上看见苏皇后醒了,便按住她的肩·膀加快速度,嘶吼道:“文君,再给我……生个孩子……”   苏皇后双眼迷·离,双手攀住皇上的肩颈,身·体顺从的迎·合他,心里冷冷笑了一声。   京城一处小小三进院内,梅婷正在准备和母亲哥哥表哥一起过年。   今年哥哥和李表哥中了举人,来京准备会试。母亲前两年就把这一处三进院子买了下来,就是准备等哥哥中了举人来京备考用的。   梅婷本来和婉燕说好了除夕要一起守岁。   但等偶然听到皇上和皇后娘娘谈论今年京中举子,才记起哥哥今年也要乡试。   她再去找婉燕时,犹豫半天才把这件事说出口:“若哥哥今年中了,便会来京准备会试。我……我娘和哥哥可能会接我家去过年,不能陪伴姐姐了。”   婉燕却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在宫里呆傻了。那日你一说,我就想起来这事,偏你自己一点儿也不记得。”   梅婷心中一动,看着婉燕的表情,不好意思的靠在她肩上。   等到十二月二十,各伴读家中提报今年是否要接伴读们出宫回家过年后,梅婷看见名单中有自己的名字,开心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算算已经有两年没见到过母亲哥哥了。   梅婷一边听李夫人的话,一匹一匹往身上比着缎子,一面叹道:“可惜六局女官不能出宫,不然能把婉燕姐姐也接出来就好了。”   李夫人手上动作一顿,也叹了一声,问道:“你在宫里见过婉燕了?这孩子过得怎么样?这些东西我给婉燕也备了一份儿,就是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带过去……”   梅婷放下手上那匹樱桃色的缎子,搂着李夫人的胳膊叹道:“实话和娘说,连我自己入宫都只能带进去一箱子东西,娘预备了这么些,我也就能带进去十之一二罢了。”   “而且婉燕姐姐是司药属的人,司药属的女官连沐休都穿着官样衣服。就是能带进去,婉燕姐姐也没地方穿用,何必白白的让姐姐看着伤心呢。”   李夫人红了眼圈儿,想起来接梅婷出宫时,这孩子虽然不是一身素色,却也穿得不比在家中鲜妍,连斗篷都是天水碧色的。全身上下最明艳的竟然只有头上金簪。   她想起来梅婷和婉燕在家的样子,忍不住掉了两滴泪,连忙擦拭,笑道:“若是这样,那……”   梅婷鼻子里也有些酸意,靠在李夫人肩膀上,笑道:“说起来,婉燕姐姐入宫才一年多,已经从九品女史升到了八品掌药。”   “这还有八年多的功夫,说不定等婉燕姐姐出宫都是五六品的女官了。到那时候,也不知是哥哥官位高些,还是姐姐官位高些。”   李夫人笑着推推梅婷道:“现在咱们梅婷才是家里最大的官儿呢。潘才人,天晚了,咱们收拾收拾睡罢。”   梅婷站在地上笑着行了个礼,和李夫人一齐收拾了锦缎,母女两个就在一处安歇。   因李明诚也一同上京,且他和梅婷已经是隔得比较远的表兄妹,要避着些方好。   所以李夫人和潘梅婷住在后罩房内,李明诚住正院东厢,潘梅真住西厢,正房留着待客。   现下已经将近子时,李明诚和潘梅真两个却都还未睡,在李明诚房内互读文章。   他两个入京之后除了走动关系,拜访亲戚长辈们外,就是和先生读书,做文章,埋头苦学。   现下虽已经腊月二十八,再有两日便要过年,李明诚和潘梅真却犹未歇息。   互相评判了一番文章,又改得一会,两人方才停笔。   李明诚洗漱了躺在床上,打算放空自己入睡,眼前却浮现出了那日和堂姑表弟一起,在宫门口接到潘表妹时的场景。   一身碧蓝,气质冷清,走到堂姑表弟面前笑得如春蕾绽放。   而他却只得到了浅浅一笑,浅浅一福。   他还得给潘表妹深深一揖——因为潘表妹是六品女官,他只是个无品举人。   李明诚活了十八年,从未想到过有姑娘见到他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看他的眼神里一丝惊艳也无,好像他是那宫门口的石头狮子一样!   潘表妹到家也有三四天了,他日日去给堂姑母请安,都会见到潘表妹一面。   但是潘表妹对他的态度还是那么平平淡淡,说不上疏远,但也不亲热,叫他心生挫败。   等李明诚回屋照照镜子,看他那张脸还是那么风流潇洒,不禁问身边的小厮道:“是我眼睛出问题了?你觉得我变丑没有?”   左书跟着李明诚十来年,深知他家二爷的性子,赶紧笑回道:“爷一点儿也没变!那怎么说来着,芝兰玉树,玉树临风!”   李明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摸下巴,觉得左书说得对。   那究竟是为什么潘表妹对他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李明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身下地,就着烛光又照起了镜子。   左书被他家二爷吵醒,揉着眼睛一看,他家二爷又在照镜子,无奈的哼哼两声道:“二爷,您还是那么俊朗,就是表姑娘没看上您,您就认了吧。”   李明诚把镜子往桌上一扣,咂嘴道:“我不信,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事儿。”   后罩房内,梅婷诧异道:“李表哥翻了年都十九了,怎么还没定亲?”   李夫人想着这两年在老家听到的消息,忍不住笑道:“你别看明诚面上知进退知礼节,才学又好,其实这孩子心性古怪着呢。”   “听说他因长得好,从小亲戚家的姑娘见了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心里烦躁。”   “他长了十三四岁,你舅父舅母自然要给他寻亲事。现在咱们老家那边,两家要定亲之前,女方家里都会要求见上要定亲的男子一面,怕长得歪瓜裂枣,往后闺女成亲委屈了孩子。”   “谁知道人家女孩子见了他都十分愿意,他回到家里却不喜欢。说什么那些姑娘都只是看上他的脸,不是看上他这个人。”   梅婷也忍不住笑道:“若要定亲,自然姑娘父母早就把他人品行事打听好,才让自家女儿见他。李表哥果真是个古怪性子。”   李夫人接着道:“这一家两家还好,相看了四五家,明诚都是这么说,他这名声可不就慢慢传开了?”   “山东一地统共才多少年龄合适的闺秀,也有觉得他自傲不愿意见他的。做父母的,也不想让自家姑娘看中了他,他反倒不愿意。”   “因此这一年年的拖下来,都十八岁了还没订上亲。”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下一更还是晚上九点~感谢在2020-07-28 19:59:21~2020-07-29 00:5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275199 10瓶;月、盖盖盖好铺盖 3瓶;扬阿漾 2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8章 二更   李夫人和梅婷母女两个两年不见, 从早到晚都黏在一起说话,就算已经是深夜也都舍不得睡。   李夫人现在也不拿从前梅婷在家时的条条框框来要求她了,什么才学性情一概不谈, 只说一些家长里短, 亲戚之间的趣事儿。   说完了亲戚家孩子的亲事,李夫人想到梅婷也已经是将笄之年,却也还没着落。   她犹豫了一下,拉着梅婷的手, 问道:“梅婷, 婉燕是十年出宫定了的,你……”   梅婷把头凑到李夫人枕边, 笑道:“我是二公主伴读,自然要陪二公主到公主不用去上学。”   “公主过了年八岁,若是十五岁开始不用上学, 也还有七八年呢。娘不必操心得太早了。”   李夫人心中一算, 叹道:“那时候你都二十三了,再找是有些晚……不如娘现在就给你打听着?”   梅婷满不在乎的一笑:“二十三又怎么?嫁人生子,侍奉公婆这些事, 难道能比读书研究学问更快活?”   李夫人一愣,过得一会,慢慢叹道:“是了,是了……”   梅婷感觉到李夫人心情有些低落, 把头靠在李夫人肩膀上, 笑道:“我是六品女官,嫡出公主伴读, 就算二十三岁,难道还有什么人敢弃嫌我年纪大?”   “从前觉得入宫见不到家人, 还要侍奉公主,不如在家里做姑娘,到了年纪按部就班成婚生子。”   “现在我却觉得不用靠爹娘,不用靠兄弟,也不用靠夫家儿子,我就靠我自己,活得更痛快。”   李夫人翻身搂住梅婷。   女儿的肩膀细细窄窄,瘦骨伶仃,还是个小姑娘。可她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李夫人知道自己不能再把她当个小姑娘看了。   李夫人感叹一笑,拍一拍女儿的肩膀道:“睡罢。”   二十九也过得飞快。三十当天,李明诚和潘梅真两个终于停了笔不写文章,开始一同给这三进小院写对联。   虽然隔得远,也还算是一家亲戚。过年这么热闹的日子,梅婷也没非要避讳,和李夫人两个一起来了正房。   看着哥哥和表哥写对联,她一个字一个字读下来,拦住道:“这里用‘纳’字更好。”   潘梅真把原句和换了一个字的句子都读了一遍,朝梅婷笑道:“果然是妹妹说的对。”   说完,他便把原来那一联放在一边,重新写了一联。   李明诚饶有兴致的旁观一回,把自己写的几幅都捧到潘梅婷面前笑问道:“表妹觉得我这几幅有没有哪里写得不好?”   潘梅婷看着李表哥,免不了想起来前儿晚上母亲说的事儿,想起来李表哥的古怪性子,忍不住朝李明诚笑得灿烂了些。   李明诚被潘表妹这浅浅一笑晃得心里一个荡漾。   接着潘表妹就对他手里这几幅对联展开了讨论,每一副对联潘表妹都是先赞了一声,接着才说出哪里似乎还有可商榷之处。   李明诚有的觉得有理,有的却要辩一辩。   潘梅真也是和李明诚讨论学问惯了的,三人从对联说起典故,又说起诗词文章,那红纸笔墨放在那里,反倒无人动了。   李夫人本来想拦着让他们把对联写完再说,但她一看梅婷面上神采飞扬,便把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笑着任他们天南海北的说去了。   没想到现今她也成了个慈母了。李夫人一边喝茶,一边默默想着。   虽然今年过年没什么近亲朋友在旁,但不用进宫领宴,可以舒舒服服的在家呆着,文皎觉得比在京里过年还快活些。   过年各样事情文皎早都处置完毕,对联福字也前两日便贴完。   一大早祭拜完了祖宗先人,文皎就和林海黛玉青玉一起窝在屋子里,一家人一起享受一年里难得的清闲时光。   等到了子正,黛玉青玉两个团团在地上拜年行礼,祝父亲母亲今年也平安如意,万事顺遂。   林海和文皎拉着手相视一笑,给两个孩子每人一个大红包。   荣国府梨香院里(注1),宝钗也盈盈给薛姨妈拜了个年。   薛姨妈赶紧扶女儿起来,往她手里塞了个大红包,拉着宝钗的手感叹道:“咱们宝钗今年十五岁,正经是个大姑娘了。”   世间做娘的心都一样,盼着姑娘这辈子能嫁个好人家,一生富足顺遂。   若是宝钗仍在家中,薛姨妈早就开始给女儿打算起来了。   可宝钗现在是慧纯郡主身边伴读,七品赞善,是皇家的人。   若是皇后娘娘没有旨意下来,伴读家中是不许先定下婚事,换庚帖合八字的。但两家里暗地先说好了却不禁着。   而且慧纯郡主是先三皇子唯一留下来的女儿,不管朝局如何,慧纯郡主的身份都稳稳的立在那里。   薛姨妈算一算慧纯郡主的年纪,终于把宝钗到家这几天她心里一直翻过来滚过去的话问了出来:“宝儿,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她先不等宝钗答话,接着说道:“宝儿心里是个有主意的,妈一直都知道。不管是我还是你哥哥,或是我们两个加在一起,都不如宝儿一个有主意。”   “可你年岁现在到了,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该和妈说说,好叫妈心里有个底才是啊。”   宝钗心中一动,先不答,而是笑问薛姨妈道:“妈妈心里是不是有主意了?”   薛姨妈笑叹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宝儿。”   “你姨妈家的宝兄弟,你还记不记得?”   宝钗一笑,点点头,又问薛姨妈道:“是不是姨妈来找过妈妈?我说呢,怎么这两日老太太和姨妈看我都好像是有事儿似的。”   薛姨妈观宝钗的神情,便知宝钗不甚愿意。   她叹息一声,拍一拍宝钗的手,说道:“不是妈耳根子软,听了人家两句话就觉得好。”   “我算了算日子,等宝儿能出宫成婚,最早也得十八·九二十了。京中各家子弟,到了这个年岁,哪里还有好的剩下来?”   “你宝兄弟恰是小你两岁,等你出了宫,正好预备婚事。”   “且听你姨妈说,这两年宝玉读书甚是上进。等过了年他便要去考国子监,再有几年便去考举人。”   “不是我说,宝玉这孩子小时候虽然不爱读书,但他一认真起来,学得还真是不赖。”   “而且贾家又是咱们家亲戚,亲上加亲,知根知底,不比外头那些不知道底细的强?   “宝玉也常来我这里请安,这孩子做人做事也没得挑剔。连下人丫头他都不说重话,等你和他成了婚,他自然更加爱护你了。”   宝钗听薛姨妈说完这一大篇话,只问了一句,就叫薛姨妈哑口无言:“妈妈不是说借了姨妈二十万银子盖园子?若是我和宝兄弟成了婚,这二十万银子贾家是不是就不用还了?”   她看薛姨妈不答话,心中就明白过来,起身冷笑道:“姨妈真是打得好主意!”   “连苏夫人那么高门贵女,皇后娘娘亲妹,嫁妆也就十万两。她就拿一个儿子,想换咱们家二十万银子?宝兄弟怎么不改名叫做宝金银呢?”   “妈妈还说自己耳根子不软,怎么行事还是这么……这么糊涂!”   薛姨妈急得拉宝钗的手道:“哎呀,我也没答应她,不是先来问宝儿了。大过年的,好容易回家一趟,宝儿快别生气了。”   宝钗坐回到炕上,叹气道:“不是我非要大过年的和妈妈生气,实在是……”   薛姨妈搂住宝钗,摇晃着她道:“妈就是想,银子不银子的也无所谓,只要宝儿日后过得舒心顺意,那二十万银子不要也罢。”   “再说,宝玉到底是贤妃娘娘的亲弟弟,往后贤妃娘娘若生下一子半女,宝玉也考中进士做了官,老太君又那么疼爱宝玉,这贾府不还是宝儿做主?”   “我知道宝儿志向远大,一个荣国府,也够宝儿施展得开了。”   宝钗知道妈妈都是为了她打算,又听妈妈这么柔声的哄她,再想想这一年以来,她在宫里,哥哥在四川,妈妈身边只有贾家这些亲戚陪着,妈妈就算对贾家心软些,也是应该的。   但该说清楚的还是得和妈妈说。   宝钗靠在薛姨妈怀里,一项一项和薛姨妈分辨道:“妈妈,宝兄弟虽然得老太太疼爱,又是贤妃娘娘的亲弟弟,可姨妈到底是二房的人。”   “贾家的爵位在大老爷身上,往后也是传给琏二哥哥,再不然就是传给芃哥儿。没有个儿子孙子都在,爵位反倒传给侄子的。”   “二来,贤妃娘娘虽然受宠,往后生儿育女不是难事。只是太子已立,宫里皇后娘娘有二子一女,两位贵妃娘娘也都有孩子。”   “就算贤妃娘娘生育了子女,最多也就是亲王公主。亲王还有王妃家的亲戚,公主还有驸马家的亲戚,一个婶子又能沾多少光?”   “贤妃娘娘就是再得宠,难道还能说动皇上不顾规矩礼法,把荣国府的爵位给宝玉不成?”   “我已经是慧纯郡主的伴读,和皇家自有联系。而且慧纯郡主身份……我不宜再和皇上的皇子皇女扯上什么关系。”   薛姨妈听了宝钗之语,觉得皆有道理,又见宝钗实在不愿,便打消了和贾府联姻的念头。   她试探着问宝钗道:“既然贾府不行,那妈去给你打听别家孩子?”   宝钗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薛姨妈道:“妈妈,我不打算出宫成婚了。”   薛姨妈大惊失色,心中乱成一团,抖着唇儿问道:“那宝儿是打算跟着慧纯郡主一起出门子不成?还是……还是……”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现在宝钗在宫里做女官,薛姨妈还借给贾府一大笔钱盖园子,所以贾府就没让薛姨妈挪院子,而是把小戏子放到了另外一处院子里。   感谢在2020-07-29 00:54:34~2020-07-29 20:2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想考上清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妖妖?3 30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9章 惊变   宝钗看着薛姨妈的神情, 心内有些不忍,但她并未因此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她认真注视着薛姨妈的面庞,一字一句说道:“妈妈, 我已经想好了, 等慧纯郡主出阁,我便和皇后娘娘请旨,去内文学馆任教。”   宁寿宫中,皇上和苏皇后也正领着弟妹孩子们给上皇太后拜年。   上皇这个年岁, 就算头发胡子没有全白, 也该是一片一片的灰白了。   可他偏将头发胡子眉毛都染成黑色,做出一副春秋正盛的模样。   衣服也不肯穿在位末年那些暗色, 冬日里也穿得一身亮。若不是新年按着规制要穿黑色金色,说不得今日也会穿一身明亮的宝蓝金黄出来。   今晨上皇看见太后鬓发间有一缕白色,还发了脾气。   他砸过茶碗, 在地上困兽一般转悠了两圈, 鼻孔狠狠的里出了几声气,便命人拿了染发的东西,亲自给太后把那一缕白染成黑色。   不管上皇是暴躁生气还是温柔的帮她染发, 太后的心都没有一丝波动。   她看着这个她十六岁就跟着的男人,心中除了平静外,就只有对他的可怜。   当年上皇才三十出头,才登大位不久, 正是意气风发想要一展宏图的年纪。   高祖皇后也还在世, 有那么一位睿智英明的母亲看着,上皇就算是偶然踏错也会被拉回来。   风华正盛, 意气风发,十六岁的太后看着这样的上皇, 饶是少年时经过再多磨难,也为他春心萌动。   这么些年了,心动过,爱过,怨恨过,怕过,到现在看着他,心里再也没有波澜。   太后想着母后的言语形貌,心中直替父皇母后可惜。   父皇母后英明一世,生出来的儿子却只承到他们三分。就是这三分,也够上皇稳稳坐了二三十年的江山。   上皇看着底下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乌乌泱泱跪了一地,心情难得不错。   他笑着叫孩子们都起来,数了数却发现今儿老四家的小三不在。   上皇眉头一皱,问道:“大过年的,启同怎么没来?”   皇上苏皇后担心这事担心了两日,本来以为上皇没发现,就混过去了。谁知道拜年行大礼的时候还是叫上皇看了出来。   怕上皇苛责苏皇后,皇上赶紧上前跪下回道:“回父皇的话,启同前日着了风寒,虽然退了烧,但身子还未大养好。”   “儿臣怕启同这一出门,再受了风把病勾起来,今日便命他在宫里歇息,因此启同没来。”   上皇听了仍是大怒,看着跪在皇上身边的苏皇后,火气上涌,指着苏皇后斥责皇上道:“你不用替她狡辩!”   “苏文君!”   苏皇后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恭恭敬敬,她又叩头行了大礼,恭敬回道:“儿臣在。”   上皇看着她这庄重的样子,气得满面涨红,起身指着她大怒道:“你身为国母,又是嫡母,却嫉妒成性,连小小孩子都容不下!明知是过年之前,还让启同着了风寒!启同才八岁!你怎么忍心!”   这一通斥责可以称得上是胡言乱语,不知所谓。苏皇后知道上皇的心病,却不能为自己辩驳,只维持着行大礼的姿势,一言不发。   皇上看上皇如此污蔑文君,心中也有一股怒火涌上。   从前父皇虽然对文君意见不小,但都是私下里斥责,文君知道他难做,对父皇一直都恭恭敬敬,就算受了气,也只暗中流泪。   现在除夕夜里,皇室亲眷都在,大庭广众之下,父皇如此斥责文君。若是这一番话传扬出去,文君名声有污受人非议,启宁又该如何是好!   他顾不上太后的眼色和什么大局,膝行着上前一步,叩头替苏皇后辨道:“求父皇息怒!”   “文君与儿臣成婚十年,治家治宫严谨,御下慈和,后宫中从未有过争风吃醋伤人害命之丑事。且启同一直养在生母慧贵妃身边,他生病之事与文君实在是无干呀!求父皇明鉴!”   上皇看着底下跪着的皇上和苏皇后,恍惚间似乎是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当年他也是这么一句一句,真情实感,在父皇母后面前替傅氏分辨的。   他想到从前,气得青筋暴起,斜眼看见自己手中的茶杯,想也不想就冲着皇上砸了过去,喝道:“朕看你是被这毒妇给骗傻了!”   上皇盛怒之下一砸,力气非同小可。   皇上看着茶盏飞来要躲,身子还未动却被一股力气推开。   跟着便是太后的声音惊道:“文君!传太医!快!出宫去叫寒院使来!”   “上皇!何至于此啊!”   四皇子叫了半声“娘”,便被二公主流着泪紧紧捂住嘴。   大公主二皇子还有宫中养大的三位郡主虽然不是苏皇后亲生,却也是苏皇后时时照看长这么大的。   论起良心来,苏皇后从来也不曾亏待过他们半分,也都为苏皇后揪着心。   三公主四公主更是才两三岁,从小便是宁妃罗贵嫔如珠似宝一样养大,从来也没见过上皇如此发怒,早就哭作一团。   苏皇后看着茶盏飞来,来不及细想就把皇上推到一边。她自己却被砸得额角流血,晕倒在地。   皇上缓过神来紧紧把苏皇后搂在怀里,再也忍不了这十来年的窝囊气,抬头怒视上皇。   上皇的面色却由红涨发青转到蜡黄,嘴唇张合半日没说出话来,两眼一闭,昏倒在地。   忠顺亲王惊叫道:“父皇!”   他甩开忠顺王妃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查看上皇的身体。   忠顺王妃被忠顺亲王这一下甩翻在地。   因她牢牢护着怀里的小世子,没注意磕到了桌角,闷哼一声,也晕了过去。   宁寿宫内一片混乱。   苏皇后的伤虽然让皇上心痛不已,一时失了神志。但他在位多年,立时便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太后正扑在上皇身上,哭得泣不成声,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殿内动静。   她看见皇上询问的目光,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皇上把苏皇后抱在怀里,沉声吩咐夏太监道:“立时去把院使院判御医都请进来,不要惊动了人。封锁宁寿宫,一只蚊子也不许飞出去。”   他又环视殿中诸人,眼光在忠顺亲王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对太子道:“启宁,把这里的人都带去偏殿,父皇把弟弟姐姐妹妹们都交给你了。”   太子听见父皇的吩咐,努力把泪都收了,抽噎着行了礼,先来到上皇身边,请忠顺亲王道:“皇叔,请随我来。”   忠顺亲王却不理太子,怒视皇上道:“皇兄!你……”   他才说了三个字,便被太后斥道:“老五!你父皇发了病,你着急便着急,怎么也不顾着些你媳妇孩子!”   “还在这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你媳妇!”   “你媳妇这回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你名声还要不要?皇家出此丑闻,在天下人的眼中还有什么威严!”   这末一句不仅是冲着忠顺亲王说的,也是对屋里所有皇室亲眷说的。   太后是嫡母长辈,她发了话,忠顺亲王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主意,现下也施展不出来。   况且他现在身边也没人,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握紧了拳头,心里骂了一通,强逼着自己去照看他王妃孩子了。   慧淑郡主今年才七岁,已经哭得气抽噎干,还记得搂住她弟弟燕启钟。   忠顺亲王就算再是一肚子气,看见孩子们,还是软了声儿,哄慧淑郡主道:“好孩子,把启钟给父王吧。”   慧淑郡主身子一颤,努力不让自己躲远,把怀里的启钟递了过去。   宁寿宫极大,上皇苏皇后和忠顺王妃都分了不同的地方安置。   就算是除夕夜,太医院也有太医值班。吕院判王御医带着两个太医匆匆赶到宁寿宫时已是满头大汗。   顾不上歇息,吕院判去照看上皇,王御医去看顾苏皇后,忠顺王妃只得两位太医去看诊。   皇上虽然想让吕院判去给苏皇后诊治,可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出任何一点差错,落人口实,只能焦急的等在上皇屋内。   太后看皇上一直抿着嘴唇,知道他心里挂念着皇后,无奈叹道:“我去看看文君那里如何,你千万好好守着你父皇。”   皇上双眼含着泪,抖着唇儿道:“那就劳烦母后了。”   苏文君醒过来时只觉得额角一阵抽痛,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跟着便听见忍冬的声音欢喜道:“娘娘醒了!”   她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而是努力回忆被砸晕前看到想到的一切。   确认她没有做错。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   下一更可能是下午三点有可能是六点~么么啾~   感谢在2020-07-29 20:26:46~2020-07-30 00:2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魏长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0章 卒中   若是当年新婚, 苏文君知道自己定然会想也不想就替燕旭临挡下这个茶杯。   不管这样做对自己有利还是无利,或是不管对他们两个有没有什么好处,苏文君知道她都会挡得毫无怨言。   而且苏文君知道, 燕旭临也会这么做。   但现在……   苏文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看着燕旭临通红的双眼,勉强微微一笑,努力伸手想去摸一摸他的面庞。   临郎……临郎, 今日虽然看上去我是毫不犹豫的推开了你, 其实在那之前的一瞬间里,我已经权衡过推开你与不推开你的利弊。   不推开你, 若你自己躲开没被砸到自然无事。若你被砸到砸出事来,你是因为我出头才惹得上皇生气,不管怎样我都难辞其咎。   而推开你替你挨这一下, 我性命定然无碍, 却能得到许多好处。   你是个心软多情的性子,不但对我心软,对上皇对母后, 对孩子们,对跟着你十来年的吴氏周氏都心软。   对我心软,所以在宫里处处都维护我,以我为尊, 早早就立启宁为太子。   对上皇心软, 所以明明小时候在宫里受尽委屈,却还对上皇有一份孺慕之情。   对母后心软, 知道母后在上皇那里受气,就一点闲心也不让母后操, 尽力搜罗好吃好用的孝敬母后。   对孩子们心软,就时时问询功课,嘘寒问暖,虽然政务繁忙,也尽力做一个慈父。   对吴氏周氏心软……呵,对她们心软,你怕立贾元春为妃会压她们两个一头,让她两个心里不爽快,你就都许以贵妃尊位,让后来者再也不能越过她们去。   我本以为后宫里这些女人,就算你会在别人那里留宿,就算你会和她们生养孩子,你的心软多情对我来说是独一份的。   没想到……我不单要和别的女人共用你的身体,竟然连你的真心还要共用。   若一开始就让我知道你的真心不是对我独一无二,我苏文君怎么会与你成婚!怎会与你生下三个孩子!   这些年来,为了你我可以说是赴汤蹈火也不为过!   这宫里冷冰冰的,本来我还有丈夫和孩子,以为我们在宫里也能是毫无嫌隙的一家人。   现在,我只有我自己和孩子们了。   呵,我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立了吴氏周氏为贵妃,让宫里这些藏着的人以为有隙可乘,那梁侍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呢。   你自己立的贵妃,以为跟着你十多年是对你绝无二心的人,现在不是也开始对你用上手段了么。   燕旭临,你看,我多了解你,知道你一定会为了这件事心痛。   我还知道,我若是替你挡了这一下,你往后只会对我更加愧疚尽心。   推开你其实是我做出的选择。   利用你的真心,我现在丝毫也不觉得愧疚了。   算计,猜疑,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咱们两个,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再和从前一样了……   皇上看见苏皇后微微睁开了眼睛朝他伸手,赶紧一把握住苏皇后的手,焦急问道:“文君,文君,文君,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皇后哑着嗓子喃喃道:“头痛……”   皇上赶紧回头叫人:“寒院使!寒院使!皇后说头痛,不是说皇后无事?”   寒院使早就候在那里,听见皇上发问,恭敬回道:“娘娘确无大事,养好伤口修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常。毕竟额角流血,一时疼痛也是常事,请容微臣再给娘娘诊一次脉。”   皇上便忙要让开给寒院使腾地方。他才起来,便感觉到手里苏皇后的手指微微用力,忙回头问道:“文君怎么了?”   苏皇后虚弱的问道:“孩子们怎么样了?父皇……父皇母后怎么样?”   皇上手上一僵,苏皇后忙追问道:“难道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不成?”   苏皇后盯着着皇上的嘴唇,看皇上先是赶紧否认道:“孩子们都好好的呆在那,启宁替咱们看着呢,都没事儿……”   接着,皇上的语气一滞,艰难说道:“就是父皇……父皇,卒中了。”   卒中啊……苏皇后心里先是一笑,紧接着忽觉得不大对。   若是上皇现在就没了,国孝三年,别的都好说,万一西北战事恰是有合适的战机却被国孝延误,不是坏了国朝大事?   这老头子,清醒的时候瞎作就算了,怎地老了老了,还要坏事?   苏皇后抿了抿嘴,皇上知她何意,皱眉轻声道:“吕院判正带着人施针,还不知究竟如何,文君先不要操心这些事,安心养身体罢。”   皇上安抚的拍了拍苏皇后的手,命寒院使上前给苏皇后诊脉。   寒院使细细给苏皇后诊了脉,回道:“皇后娘娘确实无事,只要伤口养好,修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如常了。”   皇上又问:“会不会留下什么症候?”   寒院使起来行了一礼,终究话只说了八分满,未敢说十分:“只要好好调养,当不会留下什么症候。”   皇上也不为难寒院使,叹口气点了点头道:“你先去看上皇罢。”   寒院使心头一颤,恭敬退了出去。   皇上又坐在苏皇后身边,双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道:“文君,是我没护好你,是我对不住你……”   苏皇后慢慢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放在皇上手背上,笑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   “我这里无事了,临郎快去看父皇罢。”   皇上把苏皇后的两只手都握在手里,紧紧闭上眼睛,叹息道:“我让孩子们过来陪你,你别太劳累了,吃了药多歇歇罢,一切都有我。”   苏皇后笑道:“那我可真什么都不管,全交给临郎了。”   皇上出了苏皇后暂歇的屋子,就把自己眼里的软弱愧疚不舍全都藏起。   他大踏步的走过寂静无声的走廊,看见夏太监小跑着迎了上来,肃着脸问道:“事儿都办得怎么样?”   夏太监来不及喘匀气,行了一礼便忙着回道:“回皇上的话,都办好了。”   皇上看他一眼点点头,不停脚的接着往上皇处赶去。他一边走,一边心里默默想着要办的事。   事发是子时,朝臣夫人们早都自回家去守岁,宫里都是皇族中人。   国朝到现在才三代,祖父祖母留下子女不多,除了父皇之外,就只有武明姑母,早逝的怀思王叔,并永康姑母三位。   父皇的子女中,所剩下便只有他和五弟,还有庚毓庚晓两位皇妹。   五弟虽然有异心,却已经翻不起什么大风浪。去年他折腾了一通,折进去一个裴总督一个王总督,却也把他的人手全暴露殆尽,全在自己掌控之中了。   况且五弟和五弟妹夫妻离心,若是五弟外头敢放出什么消息来,五弟妹做妻子的出面一说,他那些消息自然不攻而破。   庚毓皇妹现和驸马在成都,今年并未来宫中守岁,况且庚毓皇妹的母妃赵贵太妃一向与他和母后在一条船上,不必担忧。   至于庚晓皇妹……庚晓皇妹虽然是五弟的亲妹妹,却口不愿言,也并未出阁,身边服侍的人都是文君给配的,也不必太过担心。   武明姑母生育了一子一女,女封公主男封郡王。早逝的怀思皇叔留下一子,永康姑母膝下三女一子。   这一个公主三个郡王三个郡主,尚在京中四个,一向安享尊荣不站队不多事。   换句话说,这上头坐着的是谁,他们就会帮着谁。   皇上回想今日之事,确认父皇晕倒之前,他对父皇并无一丝不敬。   而父皇年已六十有八,又中过剧毒,这两年父皇开始服丹脾气暴躁的消息他也渐渐透露到了外头。   群臣百姓听说父皇卒中,也不会怀疑这里头有什么阴私之事。   ……所以他暗示吕院判,一定要让父皇卒中。   但没想到吕院判并没使出什么手段,父皇真的是卒中。   皇上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在隐隐作痛。   小时候父皇虽然对他不如几个哥哥宠爱,却也喂过他吃饭,亲手把着他的手写过字,一字一句的给他批改过文章。   他想要文君做他的王妃,去求了父皇,父皇听见他决心要求娶,虽然心里有别的人选也答应了他。   但是他不后悔和父皇走到今天这一步。   从小到大他看着母妃一日比一日更坚硬,为了保护他不知受了多少先皇后和贵妃们的折辱。   文君在闺中时那么明艳,无忧无虑。现在她眉眼之间偶然流露出的疲态,叫他都不敢细看。   若不是他得登大位,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三哥里的哪一个成了事,他和文君母后现在焉有命在?   父皇,您做了将近三十年的大燕皇帝,儿臣为了大燕江山,让您多在病床上活几年,活到儿臣做完该做的事,您应该可以理解儿臣罢。   您那么想长命百岁,可一定得撑住,千万别这两年就没了。   皇上挥手命夏太监站到一旁,亲手推开上皇屋门,绕过屏风,看见上皇仰头躺在床上,睁着双眼,口角流涎,嘴里呜呜出声。   东方的天空露出一丝鱼肚白。   延明七年的第一天,就在皇上一声悲痛的“父皇”声中,拉开了序幕。   大年初一照例是全家拜年的日子。   林海和文皎坐在上首,看陆溶带着陆清在底下磕头拜年,赶紧叫起来,一人给塞了个大红包。   陆溶既然是在林家过的年,陆清又是他两个的干女儿,林海文皎今日便也把陆溶当做干儿子看。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感谢在2020-07-30 00:28:56~2020-07-30 18:0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136360 10瓶;好大一辆车、扬阿漾、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1章 相扣   陆溶探亲假共三十五天, 十二月初一是第一日,正月初五是最后一日。   从甘州到银卫城八百多里,就是骑快马也要四天的功夫。   也就是说, 大年初二一大早, 陆溶便该带着亲兵们上路回营了。今日是大年初一,也是陆溶在甘州城的最后一日。   从军将近四年,加起来只见到母亲妹妹二十几日,还不到三十日, 陆溶却觉得已经十分满足。   既已从军, 年纪轻轻,便不要想着和常人一般, 日日与家人父母一处。一心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守卫边疆,才对得起朝廷发的粮饷,对得起信任他们的边城百姓。   他来了林府一回, 亲眼见到母亲妹妹过得极好, 心里已经满足。二郎与他同在宁远军中,并不用挂怀。   只是他觉得实在对不起林姑娘……黛玉。   晨起是葛娘子带着陆溶陆清两个最先来正院拜年,跟着便是封氏英莲, 接着便是先生们嬷嬷们并家下人等。   陆清拜完了年,便说自己屋内还准备了东西要给哥哥拿着,拉着陆溶到了后院,临走前还给了黛玉一个眼神。   黛玉心头指尖齐齐一动, 欲要回去后院, 又怕太过明显被人发觉,惹得父亲不快。   正在黛玉犹豫间, 文皎看了玉雪一眼,玉雪会意, 悄悄拉着黛玉出了屋门,笑道:“姑娘快去罢。”   黛玉羞红着脸,蚊子哼哼般谢过玉雪,便急着往后院陆清屋里行去了。   正房内,林海略带责怪的看了文皎一眼,暗暗叹了一声。文皎报以得意一笑,把青玉往林海手上一放,就自去和葛娘子封氏英莲说话了。   黛玉贴身带着的人还在前院等着没跟来,大年初一,粗使的人也都各自去拜年,因此院子里竟一个人也没有。   她站在陆清门前,犹豫了一下方才掀开门帘进去。   才进得里面,黛玉就被陆清拉着手埋怨道:“姐姐怎么才来。”   接着,陆清便把黛玉领到她日常起居待客用的屋内,往陆溶跟前一站,松开黛玉的手,说道:“我去卧室呆着,紧紧关上门,不会偷听你们说话的。”   陆清说完话,朝着黛玉眯眼一笑,转身就走。   因是大年初一,黛玉穿得一身洒金缀珠的大红深红,梳飞仙髻,发髻正中一只点翠五尾凤钗,凤口衔下一串珍珠,末尾坠着一颗红宝石,红宝石微微摇晃,恰落在黛玉眉间,映得黛玉肤光盛雪。   黛玉一向是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今日她稍稍上了妆,更是动人,抬头偷偷看了陆溶一眼,见陆溶也在看她,又慌忙低下头去。   陆溶看着低头站在面前的黛玉,觉得既不舍,又愧疚。   黛玉给他的那卷书,他日日读上一篇,若有不大通之处,只需看看黛玉写下的批注,便能一通百通。   注释里写得最多便是那些句子里的典故都是从何而来,又是什么意思,一字一句写得清楚。   短短两天之内写完一整本书的批注,可见黛玉究竟读得多少书在腹中。   说要习武也不是随便学着玩儿,习了四年便打过了从小习武的清儿。那一日他在旁观战,看见黛玉一招一式扎扎实实,一看就是下过苦功。   文武双全,蕙质兰心。这样的黛玉,说要等他回来。   万一他在战场上有个伤残,怎么对得起黛玉?   陆溶喉结动了几下,方艰难开口道:“黛玉……”   黛玉听见这一声唤,和被针扎了一样身上一弹,抬起头来看着陆溶。   陆溶正温柔的注视着她,缓缓道:“黛玉,大燕与瓦剌这几年内必有一战。我身为宁远军中人,又是带兵的将军,必会往战场上走几遭。”   “若我出个什么意外,那时又怎么有脸面见你?所以……黛玉真的不必等我,若我得胜归来,必会上门聘你为妻,此生只你一人。”   “若我有个意外,黛玉尽管忘了我就是。”   陆溶说话时,黛玉嘴角勾着浅浅的笑容,静静看着陆溶。   等陆溶说完,黛玉轻启朱唇,看着陆溶的眼睛,微笑道:“陆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舍不得不等你。”   “你若真心不愿让我等,不如就说定要我等着。这样我便觉得你不好,说不定就不等你了。”   陆溶看着黛玉古灵精怪的模样,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舌头,喃喃道:“那……那黛玉莫要先与别人有了婚约,千万要等我回来……”   黛玉微微往前一凑,盯着陆溶的眼睛,笑道:“好!”   “陆哥哥,我答应你,一定会等你回来!”   说完,黛玉把一件东西往陆溶怀里一拍,转身就要往外走。   陆溶下意识的伸手一接,先来不及细看,一把抓住黛玉的手腕,把她又带到身前。   他忍住要把黛玉搂在怀里的冲动,不舍的松开她的手腕,想要和她说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完完整整的站在她面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一定能做到的事,他实在给不出承诺。   黛玉觉得自己被陆溶握过的手腕微微发烫,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轻轻触碰。   她低头红着脸等了半日也不见陆溶说话,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抬头看见陆溶正极温柔的看着她,眼中竟然似乎有泪光闪烁。   黛玉见陆溶这样慌了神,伸手想去拉陆溶的手,又想去摸一摸他的脸,手停在半空,却不好意思再往前一寸。   陆溶才刚是一时冲动才敢拉住黛玉的手腕,现在见黛玉手停在半空,他也试探着伸出手,第一次真正把黛玉的手握在掌心。   十指相扣,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只静静的站在那里对视,想要把这一瞬永远记在心里,刻在脑中。   文皎看拜年的人都走了,黛玉还半天不回来,再看林海的面色已经隐隐有发黑的趋势,连青玉这孩子都哄不回来了,便给玉雪又使了个眼色,让她悄悄去看看后院怎么样了。   这时候听见帘子声响,正是黛玉悄悄进来,低着头红着脸行了礼,便往文皎怀里一钻。   林海见状脸更黑了。   可他想问黛玉两句,别说他自己就觉得不大好问出来,文皎还在旁边给他使眼色。   林海鼻子里叹了一声,把青玉往身上一扛,就带着笑得吱哇乱叫的青玉往西侧间去了。   见林海的背影都带着怨气,文皎忍不住笑了一声,轻轻推一推怀里的黛玉,笑问道:“玉儿这是舍不得了?”   黛玉磨磨蹭蹭从文皎怀里抬起头,哼唧道:“是有那么一点儿……”   文皎歪头看着黛玉挂着泪珠的小脸,拿了帕子替她擦干眼泪,悄声笑道:“这人还没走呢,你就掉眼泪。一会咱们还去给他送马,明儿说不得还送他去城外,你要哭几回?”   黛玉不好意思的看着文皎,嘟着嘴点了点头。   文皎便命人打水来给黛玉洗脸,自己往西侧间去找林海说话。   林海的脸真黑得和锅底也差不多了,虽然和青玉说话的时候音调没变,但青玉这孩子聪明得很,知道看人眼色,乖乖坐在那里玩游戏,一句话也不多说。   他明明知道文皎进来了也不说话,只闷头坐在那里。   倒是青玉看见他娘来了,一下露出一个笑来叫娘,张着手就要抱。   文皎坐在炕上,把青玉抱在怀里颠了颠,问道:“青玉都和爹爹玩儿什么了呀?”   青玉快速的抬头看了林海一眼,带着点儿委屈的说道:“玩九连环了,青玉可以解到第七个了。”   他都解到第七个了,爹没夸他!   林海刚才虽然是陪着青玉玩,可脑子里全是黛玉的事儿,便没注意青玉。   此时他反应过来,看见青玉的小眼神,觉得是他做得不对,便夸道:“爹刚才没注意,原来青玉都解到第七个了!真厉害!”   青玉得了这一句夸就高兴了,又觉得刚刚自己偷偷生了爹爹的气,有点不好意思,就低头嘿嘿一笑。   文皎便对青玉笑道:“那娘要和爹说话,姐姐一个人在东屋,青玉去陪姐姐玩儿一会好不好呀?”   青玉得了任务,响亮的答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林海,小小的人儿做出大人模样,语重心长的和林海说道:“那爹爹好好和娘说话,不要欺负娘哦!”   说完,青玉伸手叫文皎抱着他下了炕,抬头挺胸的就往东屋去找黛玉。   文皎等听不见青玉的脚步才忍不住喷笑出声,凑到林海身边,拿肩膀蹭蹭他道:“青玉叫你不要欺负我呢,你听见了没有?”   林海脸还是黑得炭一样,瞅了文皎一眼道:“月娘不欺负我就不错了。你看我一眼,我连句话都不敢说,咱们俩谁欺负谁?”   文皎拽着林海的手,撒娇道:“我哪儿欺负你了,那不是怕你问玉儿,玉儿不好意思,所以才提醒你嘛。”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林海反倒上来了一股气,认真问文皎道:“为什么月娘总觉得我会不顾着孩子的心情,随便问些有的没的?”   “就是月娘不给我使眼色,我也没打算问玉儿什么。月娘一给我使眼色,我倒觉得我是什么坏人,只顾着礼法不礼法体面不体面,一点儿也不顾着孩子。”   “黛玉一进来,也不看我,有什么话都跟你说。明明是你们娘儿两个欺负了我,青玉还怕我欺负你。这小子怎么就不担心担心他爹?”   “原来我竟成了坏人。”   林海说完狠狠叹了口气,就是不肯转头看文皎一眼。   文皎看着罕见的发了小孩儿脾气的林海,发现这回是当真让他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辣个~月末啦,大家看看手里有没有快过期的营养液,不要大意的投给小巫吧!   小巫撒泼打滚求评论营养液~   恭喜今天黛玉和陆溶小哥牵手手~恭喜黛玉又长一岁,十二岁啦~   下一更晚上九点=w=   感谢在2020-07-30 18:01:46~2020-07-31 00:0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夕汐 40瓶;顿八 30瓶;淼 10瓶;ZZ 3瓶;扬阿漾、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2章 二更   夫妻家人之间有了矛盾该怎么办?   不能仗着感情好就甜言蜜语糊弄过去, 也不能视而不见忽视过去等矛盾自然消失。   发现问题,就该找出问题解决问题。就算是夫妻家人,也要互相尊重。   文皎听完林海的话, 深刻反思了自陆溶到林家来之后, 她和黛玉在这件事上对林海的态度。   她发现,虽然她和黛玉没有在这件事上瞒着林海的意思,但也确确实实觉得林海会为了陆溶不高兴。   而且看林海一直以来的表现,他知道陆溶和黛玉互相有情之后, 确实也不高兴了呀……   文皎往林海身边一靠, 把他的一只手臂挽在怀里,林海不看她, 她就仰着脸看林海,笑问道:“可是如海确实一知道玉儿去见大郎就板着脸不高兴,怎么怨得玉儿不愿意告诉你?”   林海才刚说完那几句话就觉得面上做烧, 四十好几的人了, 怎么好像是四岁一样。   他现在垂眸看见文皎笑着看他,不自觉气就消了大半,把文皎好好搂在怀里, 略带着些不明显的委屈说道:“玉儿还是个孩子,他就对玉儿起了心思,还要和玉儿见面说话,我自然是因不放心才不愿意。”   文皎又调整了一下姿势, 舒舒服服靠在林海身上, 看着林海,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他一句:“如海就没有一点儿觉得姑娘被抢走了的意思?”   林海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子, 和文皎对了一下视线又赶紧把目光移走,咳嗽一声道:“那自然是有一点。”   他又赶紧解释道:“好不容易精心养了这么大的姑娘, 从小在家里千娇万宠,咱们手心里捧大。现下十天半个月就被陆家小子拐跑了,月娘心里就一点儿不在意?”   文皎轻轻“哼”了一声,理直气壮说道:“咱们做父母的,又不能陪着孩子一辈子,孩子们终究是要自己成家立业,当家做主的。”   “若是玉儿自己能找到可心意又靠谱的人,不是比咱们找的那些不和她心意的强?”   “再说了,不过就是在一处说说话,多了解些。依着咱们家玉儿的眼光,若是大郎这孩子有一点儿不好,她也不会心里一直惦记着了。”   林海被文皎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细想想确实又觉得有些道理。   文皎看林海在那里坐着想事儿不说话,索性又多说了几句:“就比如青玉往后长大了,有了心仪的姑娘,娶了妻生了子,如海难道会对咱们儿媳妇有什么不满,觉得青玉有了媳妇忘了爹?”   林海这回还是没忍住,被文皎逗笑了,说道:“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到你这儿真是什么话都能浑说。”   文皎瞅着林海笑道:“那如海才刚是不是在担心玉儿‘有了女婿忘了爹”?这句话我总没说错罢。”   林海听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咬着牙去捏文皎的脸。   文皎把林海的手拍走,揉着脸哼哼道:“就是因为如海你总是挂着脸,所以我和玉儿才都觉得你为了这事不高兴。”   “玉儿怕和你说了你更生气,所以事事才都和我说。况且女儿大了,自然和做娘的亲近些。”   “才刚青玉不是也因为你拉着脸,所以才和你说叫你别欺负我?若是我黑着脸你在旁边笑着,青玉就该告诉我别欺负你了。”   文皎说完,看林海眉眼间已经放松,便把脸凑近他笑道:“你往后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不黑着脸,玉儿没准就愿意渐渐告诉你些。”   “姑娘大了,这是姑娘的秘密呢。就算是做爹娘的,也没道理非要全都知道孩子做了什么,大方向上不出错儿就罢了。”   林海微微点头,随即想起一事,弹起来皱着眉问道:“月娘,才刚玉儿往后院去,身边跟着人没有?”   “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起了坏心,咱们家就算能治他,玉儿……”   林海越说越皱起眉头,文皎赶紧安抚他道:“放心放心,这我能没虑到?才刚玉儿身边虽然没人,但你没发现小满谷雨都不在屋里?”   “玉雪把玉儿带出去了,回来告诉我她让小满谷雨悄悄盯着呢。真有什么事儿,这么近的路,说一声咱们就能赶过去。”   “而且你忘了,玉儿院子里我还放着两个暗卫,咱们院子里也有两个暗卫,整个总督府都是咱们的人。”   “大郎就算再神武,能打过一个暗卫就不错了,何况两个四个一起呢。”   “再说清儿咱们看了这几年,也不是那不知分寸的孩子。还有,玉儿现在随常身上都带着刀,我早和玉儿说过,他若敢动手动脚,只管砍他就是。”   文皎解释完之后,叹了一声道:“若对孩子们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也白养了她们这几年,也白识得葛娘子了。”   “再真就把人往坏里想,大郎现在才十八岁,就已经是四品指挥佥事。这时候他对玉儿起了坏心,咱们修一封书给韩大将军,他的前程还要不要?”   “总督府上上下下除了他的四个亲兵外,他还有谁?说句不好听的,他还有母亲妹妹在咱们手里……咱们家若要以势压人,这满大燕国也没有几个能压过咱家的了。”   文皎自出宫之后,虽然还有防人之心,方方面面都考虑得清楚,却很久没有见着人就先假设对方是坏人。   现下她和林海分析了一通,把葛娘子的儿子假设成了奸邪之人,心里不大好受,说完就往林海身上一倒,拿帕子把脸盖起来,闭目养神。   她自穿越过来,有过两段最艰难的时光。   第一段便是才穿越过来的那二三年。   她一来这个世界就在人牙子手里病重垂危高烧不起,若不是有药阁在,她绝对活不过当天。   后来病好了,恰是苏府要买丫头,她因这副身体容貌清秀,她这个灵魂又举止大方懂规矩被选中,被调·教之后拨到了苏家小姐身边。   苏家规矩自然没有宫中严格,诗礼之家,调·教下人的手段也不粗鲁,吃喝穿用比平民之家都好。   可对文皎来说,做错了一点儿半点儿事就要被呵斥,规矩学不好就要顶着碗站在墙根儿,她那时候觉得整个人都失去了尊严,活得如同牛马猪羊。   后来被分到姑娘身边,姑娘吃了饭她才能吃,姑娘晚上睡觉她上夜要留一只耳朵听着不敢睡熟。   她签的是死契,姑娘虽然小又多病,却拥有随意打骂她甚至悄没声让她死去的权利。   就算姑娘脾气好,病得严重十分难受,也不迁怒她们这些服侍的人,可文皎还是害怕。   万一姑娘没了,老爷夫人要打杀她们服侍的人出气,她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自己的命吗?   文皎承认,她一开始动用药阁去救苏皇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怕死,其次才是觉得苏皇后可怜,想要帮帮这个善良的小姑娘。   等苏皇后病好了,她也成了苏皇后身边第一大丫鬟,和苏皇后一起读书学琴,骑马射箭,虽然还不是自由身,苏皇后却承诺以后必然会放她出去,文皎才有那么一点点觉得放松下来。   第二段觉得最难的日子,便是苏皇后与皇上成婚和皇上登基那几年。   那时候宫中黑暗不堪,人人勾心斗角,文皎为了保护自己和苏皇后,不得不先预设每一个人都是敌人,告诫自己绝对不能放松任何一点警惕。   直到皇上坐稳了皇位,苏皇后也掌控了后宫,文皎成了承恩公府二小姐与林海成婚,在这之后遇到的几乎都是好人,她才渐渐放开了心防。   而葛娘子对文皎来说,是她除了苏皇后之外最好的朋友。   她们同居一府也将近四年整,文皎深敬葛娘子爽朗正直的脾性。葛娘子的女儿是还她的干女儿,清儿也在林府四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阴暗之事。   才刚把她们两个的儿子和哥哥往奸邪的方向想了一通,让文皎又回忆起了在王府宫里那段时光。   她的手并不是如看起来那样干净洁白。   那两年经她手而没了的人命,少说也有百八十个,多了可能几百都不止。   是,那些人是为虎作伥,欺压旁人,传递消息,贪赃枉法。间接经过他们手无辜枉死的宫女太监甚至宫妃都不知有多少。   可他们犯下的这些错,别说按照现代法律罪不至死。就是真按照大燕律法来,也不会个个都死在宫内监牢里。   文皎记得自己有一次接过苏皇后手中的名单时,看到苏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晶莹。   皇宫再富丽堂皇,也是一个黄金做的监牢,会慢慢把里面的人都折磨得不成样子。   文皎枕在林海腿上,半天缓不过来。   林海思索了一会文皎说的话,觉得甚是有理。他才一动想要和文皎说话,发现文皎脸上盖着帕子,似乎是要睡熟了。   他本来要动,现在却赶紧稳住身形,轻轻揭开文皎面上的帕子,想推她要睡就好好睡,这样睡伤着脖子。   文皎清醒得很。她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林海腿上,闷闷的问道:“如海,你有没有觉得我有时候心狠手辣?”   林海哑然失笑,看文皎的模样不似开玩笑,便轻轻摸着她的发髻,缓缓道:“我自认识月娘,月娘做的每一件事都堂堂正正不怕人知。”   “月娘,我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也知道那几年朝局宫内动荡,你必然过得心惊胆战。”   “还记得刚与你成婚时,你万事小心周全,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现在看到你过得这么自在,你不知我有多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爱你们~(*  ̄3)(ε ̄ *)   感谢在2020-07-31 00:02:18~2020-07-31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兰 107瓶;阿欢 68瓶;慕影青枫 54瓶;懒得写 39瓶;月、晚宁喵、杳无音讯、冬月 30瓶;不惯与生人识、Ada?、仁三四、夏函、咕咕咕、华夏紫藤 20瓶;浅草茉 15瓶;muhu19、梦想考上清华、舒安驿站、咒文、sharon、谁、河边春暖花开 10瓶;巧笑嫣然 8瓶;天地人、懒懒的假期、阿不、伊人娜娜 5瓶;2967721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3章 初一   文皎又翻了个身, 仰躺在林海腿上,眯着眼睛笑问道:“如海真心觉得我过得自在你看着心里高兴?”   林海看着文皎的眼神,不知怎地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但他还是实话道:“月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看着月娘笑,心里就喜欢。”   文皎呲牙嘿嘿一笑,伸手揪住林海的胡子道:“如海,我也和你说句实话, 其实我看你这把胡子不顺眼很久了。”   “要不什么时候如海方便, 把胡子剃了,给我看看没长胡子的你……怎么样?”   林海眼睛瞪得像铜铃, 张着嘴“啊”了半天,结巴道:“这,这……我这个岁数出去若是没胡子……这个……”   文皎故作难过道:“咱们成婚的那年, 我才二十二岁, 如海见过我年轻的样子,往后还能见到我老了什么样儿。”   “可是我一见到如海,如海就已经胡子一大把了。别说如海二十几岁的模样, 就连如海没蓄胡子长什么样儿我都不知道。”   文皎说着说着倒真有些伤心,松开林海的胡子,手上环住林海的腰,不说话了。   林海默默把手放在文皎身上, 和哄青玉一样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后背。   文皎别扭了一会儿就自己想明白了, 从林海怀里钻出来笑道:“俗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如海这把胡子还是留着给大燕添砖加瓦罢。”   她扯一扯身上的衣服,看着林海笑道:“时候不早了, 咱们吃了中午饭,下午去给大郎送马。可得保佑他好好的活着回来,别伤了咱们玉儿的心。”   看林海的脸又不自觉板上,文皎上手揉搓了一番他的俊脸,促狭道:“如海现在还是一听见大郎的名儿就黑脸,我看黛玉什么时候愿意和你说心里话。”   林海咳嗽一声,把文皎的手从他脸上轻轻拿下去,露出一个“端正又不失亲切”的笑,声音严肃的问文皎道:“月娘,你觉得我这个表情如何?”   黛玉听见西屋里传出来爹娘的笑声,看着面前玩儿得快活的青玉,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心里想果然娘对爹最有办法。   陆溶看着面前的三匹骏马,一时不敢相信这都是送给他的。   文皎伸手摸了一下一匹马的马头,那马温顺的垂下头蹭着文皎的手心。   最后和家里这三匹小马告了别,文皎给陆溶介绍道:“这三匹小马都是公马,都还未满一岁。”   “这是奔雷的儿子,这是惊云的儿子,这个是清儿坐骑飞雁的儿子,他们爹也都是良种宝马。怎么训马你自然比我们懂得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看陆溶似要说话,文皎止住笑道:“大郎不必推辞,这些好马留在我们家其实可惜,好好的马,一个月就出三趟门,它们也怪憋屈的。不如给你带去做战马。”   “你林叔身为川陕甘总督,给宁远军中将军送三匹马还送不出去,他得多没面子,你就赶紧说句谢谢,收下得了。”   林海轻轻咳嗽一声,上前一步道:“大郎收下罢。”   陆溶看着面前的林总督和苏夫人,苏夫人还是那么温柔的笑着,林总督表情严肃,眼中却含着隐隐的期盼。   他突然觉得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抱拳深深一礼。   林海上前把陆溶扶起来,看着这个比他都高大几分的少年,感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拉着文皎道:“咱们先回去罢。”   文皎一笑,用眼神问林海怎么现在不小心眼了?   林海回了文皎一个无奈的眼神,把她的手牵得更紧了些。   黛玉看了陆溶一眼便跟了上去,文皎拉着黛玉的手朝林海一笑。   林海站定,看了她们娘儿两个一眼,无奈道:“大年初一,好好的日子,玉儿玩会子去罢。”   黛玉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双眼一亮道:“不然我回去把我的刀拿来和他比一场?”   林海一愣,文皎却是立时赞道:“这个主意好!你才打过了清儿,葛先生的招式你也都熟了,和不熟悉的人比一比,说不定就能更进益些?”   黛玉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懊悔道:“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白耽误多少天……”   林海在后头自嘲一笑,跟上她们娘儿两个,深觉自己这两年太忙,竟越来越不明白玉儿心里在想什么了。   月娘说得对,就算是自己的孩子,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秘密。做爹娘的,就好好保护她长大,往后终究还是要她自己过这一辈子。   时已子时,夜深人静,明日便要启程回银卫城还要早起,陆溶却仍未入睡。   陆溶借着烛光,不住的看手上精致绣着一对飞雁的荷包,又想起今日林总督苏夫人对他的勉励,胸口一片滚烫。   大燕军规是十四岁以上男子方可参军,还有对身高身体的各项要求。若是平民百姓之家,只怕都要长到十五六岁才能达到从军标准。   而他自小就长得比同龄人更快些,又习武强身,那时虽才十四岁也能轻轻松松过了从军标准线。   母亲一直说从军不急,让他和二郎多等两年再去。瓦剌年年进犯,何愁从军晚了就不能替他父亲报仇?   他却定要送过母亲妹妹就从军。父亲虽然忙,月月回来两日从来不忘记给他和二郎清儿带些东西。   母亲一身武艺比父亲强上许多,却因爱重父亲,甘在家中养育他们三个孩子。   他眼看着父亲母亲恩爱十几年,父亲去了,母亲眼中足足有三四个月都不见神采。   等出了孝,母亲为了支撑起这个家,重新去找高官贵族之家做习武先生。   他不愿意母亲受人辖制,却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   母亲不去,他们拿什么养育二郎,拿什么养育清儿?他身为长子,习得一身武艺,上不能替父报仇替母分忧,下不能照顾弟妹,心中惭愧万分。   所以他才定要早早入宁远军中,在父亲去后,扛起支撑这个家的责任来。   瓦剌凶残,好在他有武艺傍身,又不畏生死,才上战场便立功不少。   后来那一年他攻入草原,他发现他运气也不错,碰见那么大一个功劳出现在他面前。   他远远看去,那小王子身旁只有三五百人,他麾下虽然只有一百六十人,却个个是精兵。   他们行军一月扑了个空,肚子里都正燥着,而那瓦剌小王子已经是丧家之犬,他心里一算,对方就算多那二三百人也挡不住他们。   所有这些念头只在一瞬之间,他立时就带着人飞马直冲那小王子而去!   那瓦剌王子身边自然有忠心护卫。他一路斩杀十余人,右腿左肩都挨得一刀,却拼着活捉了瓦剌王子。   对那个时候的宁远军来说,活的瓦剌王子比死的更有用。   陆溶翻身下床,看向窗外一弯细细弦月,漫天繁星,再低头看手里的荷包发着盈盈的光。   从前他在战场上,都是横冲直撞,只凭着直觉做事,就没有一次下了战场,身上不带着几处伤口的。   从军不到四年,身上大伤小伤加起来也有数十处了。   他能走到今日,自觉凭借的都是一腔孤勇。   就算死在战场上又如何?他手上数百上千的瓦剌人头早就给父亲报了仇。母亲身边还有二郎清儿,这些年他攒下的银子,也足够母亲弟妹过得富足。   军中多得是和他交好的弟兄,宁远军中风气如此,他知道弟兄们也会记着他的情分,好好照顾他的家人的。   如果不是这次来总督府遇见了黛玉……陆溶看着荷包,眼中流露出极浓的爱意。   若没有遇见黛玉,没有与黛玉心意相通,只怕他真会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横死在战场上。   现在他却有了真正舍不得离开人世的理由。   陆溶把荷包小心收在胸口,看着漫天繁星,又看向黛玉院子的方向,心里喃喃道:   玉儿,我会苦练功夫,勤修兵法,多读史书,等我战功加身,活着回来求娶你。   大年初二,宫中传出旨意,上皇突发卒中,宫妃身为臣子晚辈,此时归家省亲大肆庆贺是为不忠不孝。   为保全君臣情分,原定正月十五省亲之日取消。待上皇痊愈后,钦天监另择吉日再定。   此消息一出,虽不至于满城哗然,众臣也议论纷纷。虽圣旨中不禁着诸臣家中宴饮聚会,各家也自觉取消了定来的戏班子,这个年节整个京城都在低调中度过。   京中诸多纷扰都与文皎无干,她正忙着串门吃年酒,和于巡抚夫人丁氏讨论青玉上学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八月第一天快乐~周末愉快~   陆小哥走得真是一点排面都没有嘻嘻   黛玉:谈恋爱吗?把你当陪练那种=w=   再次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小巫给你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哒~   今天二更下午九点,八月会挑写得过来的一天加更哒~希望以后大家的营养液也不要大意的投给小巫吧!   感谢在2020-07-31 15:52:27~2020-08-01 01:0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歌低吟 341瓶;蓝浅眠 100瓶;阿欢 68瓶;薿薿 58瓶;慕影青枫 54瓶;22381904、阿九、四眼妹 50瓶;Chocolateeee 40瓶;懒得写 39瓶;每天都在想休假 30瓶;一颗卉 26瓶;夏函 20瓶;浅草茉 15瓶;梦想考上清华、嘟嘟、鱼非鱼、clmichaelia 10瓶;巧笑嫣然 6瓶;阿不、池萤、zjzq123 5瓶;阿颜 3瓶;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4章 二更   总督府和巡抚衙门相距只有一条街, 走路都只要一刻钟就能到,若是坐车骑马就更快了。   先生是于巡抚家里请的,青玉算是插班生, 文皎自然没那么大脸说让孩子们往总督府来上课。   当初在扬州时, 也是黛玉往张知州家里去上课半日,在京里也是二嫂子日日带着景岚往林家来。   景岚是因着性子害羞,换做谁都放心不下,所以那时韩二嫂子才日日和景岚一起来上课。   青玉虽然还不满三周岁, 却开朗大方不羞涩。他在家里一直没有同龄的小伙伴一起玩儿, 听说二月就要和两个小朋友一起上学,现在每天都在努力看书学习。   家里那么多稳妥人, 还有暗卫,挑出来几个日日护送他去上学也妥当得很。   丁夫人说于家给东先生的束脩是一年三百两银子,文皎便说来日封二百两银子给东先生, 数字成双也好听些。   两家都不是缺钱的人家, 文皎的束脩不过就是出个意思,以示林家并无以官位欺压人,要与于家往后常来常往之意。   正月十六才开衙, 从初三到十五便是甘州城各家轮流请吃年酒。初三是总督府请,初四是从提督请,初五是于巡抚请,再往后布政使按察使道员一一排下来, 整个过年也排得满满当当。   林海初任川陕甘总督, 林家又是在甘州过的第一个年,所以每家请吃年酒, 林海文皎都带着孩子们去了。   因葛娘子去年十二月已经在诸夫人面前露过面,诸位夫人对她的印象都不错, 且又有林家这一层关系在,是以去年冬日各家定日子时,但凡请了林海文皎的人家都单独给葛娘子写了帖子。   出门交际这事是一回生二回熟,葛娘子又跟着白露练过几日,就和文皎一起,再带上陆清英莲两个也日日出门赴宴。   带上陆清是正好和黛玉一起多交几个朋友,且她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总要在夫人们跟前露过面才好有人牵线搭桥。   带上英莲,是文皎觉得毕竟两个都是干女儿,带一个不带另一个不好。而且英莲跟着出门多见见人开阔心胸,对她往后也有好处。   大过年的,夫人们天天聚在一起,所谈论的无非就是今年新做的衣裳,新打的首饰,庄子上的收益如何,各家的孩子都怎么样之类的话题。   这日在于巡抚家里吃年酒,文皎才和丁夫人说完了青玉上学的问题,军粮道权文滨夫人乔氏便笑道:“夫人家里养的三个姑娘都和水葱儿似的,真是让人看着羡慕。”   文皎听见人家夸自家三个女儿,自然要谦虚几句,再夸夸乔氏之女权燕秀。   权燕秀这姑娘也确实当得起文皎的夸奖。她今年十六岁,已经是个真正的大姑娘了,身量高挑腰细腿长,生得和乔夫人有七分相像,却比乔夫人明艳许多。   现下权燕秀正和黛玉几个小姑娘一起说笑,发间珍珠步摇随着身体一颤一颤,越发衬得她鬓发乌黑,双目澄澈。   军粮道权文滨是甘州城出了名儿的妻管严,他夫人乔氏却生得鸭蛋脸,弯眉细眼小嘴唇,虽然已经四十出头,却皮肤白皙面颊光洁红润,看上去就温温柔柔。   乔夫人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声调柔软,却是西北直来直往的风格。   文皎夸权燕秀时,乔氏就一直在看向姑娘们说笑的方向,眼里是满满的慈爱。   等文皎夸完后,乔夫人自然也谦虚了两句,跟着便进入正题道:“不瞒夫人说,燕秀这孩子也是我从小娇惯大的,除了严令她读书外,就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   “她的婚事也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生怕她出了阁公婆不慈爱丈夫不出头让她受委屈。”   乔氏叹了一声,接着道:“当初我们两家子在一处做官,现在却是天南海北隔着几千里。这世事无常,也不知当初看得准的现在还做不做数儿。”   说着说着,乔氏就称呼起了家中对女儿的爱称:“婚期定的是后年,眼看燕燕在家也没两年了。我现在担忧的就是燕燕这孩子实心眼,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还手。”   “听见说夫人家里三位姑娘都是从小由葛宜人教导着习武,葛宜人又是韩大将军府出来的。”   “我想着让燕燕学个两年拳脚,往后就真被欺负了,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她就抢个马跑回家里来呢,也比白受欺负强啊。”   文皎已经听懂八分,深叹乔氏慈母之心。   乔氏略不好意思的笑道:“不知道夫人这里方便不方便请葛宜人也教一教燕燕。若是夫人这里方便,我再去问问葛宜人。”   文皎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家里多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还更热闹。学东西就是比着学才更好呢。”   “只不过我得先和你说好,习武可比在屋子里读书绣花累得多,也比骑马还难,也免不得有个磕磕碰碰的。若是葛姐姐应下,你可不能再反悔。”   乔氏咬牙道:“习武受点伤总比遇上混账人被欺负了强,那时候才更心疼孩子。不知夫人一年给葛宜人多少束脩?我这里也要多出一半儿才是。”   文皎便拿手指给乔氏比了个数儿。   乔氏看见四百两先是一惊,后来再想想葛宜人也确实当得起。   人家现有亲手教出来的儿子都是四品将军了,等圣旨下来也是四品的恭人诰命。现今外人再去请,就是四百两翻个倍也请不来。   葛宜人现还心甘情愿在林府,只怕是因着林府仁德厚道,葛宜人自己愿意。若不然,哪有身上扛着四品诰命还去做人习武先生的?   乔氏谢过文皎,便起身要去葛宜人桌上找她说话。   这时从总督夫人纪氏也开口拦道:“乔淑人等等我一起去。”   原来纪氏之女从卓逸也已经十四岁,虽然还未定亲,却也有了眉目。   才刚纪夫人听见乔夫人这几句话,心里也觉得有理。   再想想自家闺女虽然从小骑马射箭,身子比之平常闺秀好上不少,但拳脚上可是一点不通。   若往后真和丈夫起了争执,丈夫动起手来,卓逸也确实打不过一个成年健康男子。   这做起官来都是各处调动。就算现下离得不远,往后几十年,谁知道姑娘女婿都在哪?   不如让卓逸也学上些拳脚,只求若有个万一可以保下命来,回到父母哥哥们身旁。   纪夫人如此这般一说,便和乔夫人一起去找葛娘子。当日文皎三人便议定二月初一开学,每日下午两个姑娘来林府上课一个时辰,沐休节日照常放假,每年每家给葛娘子二百两银子束脩。   一家子人都出门吃年酒,封氏也没闲着,日日被各属官也请去各家吃酒。   文皎早就暗示过总督府长史庄始之妻牛氏,多和封氏说一说西北之地女孩子们的日常生活。   现已来了甘州一个多月,封氏也听说了不少西北独女立了女户撑起门户的事儿,也见过属官们家的姑娘一个个都洒脱大气的模样。   她再想想林府里林大姑娘还有清儿,也是面上从来都带着笑,眉眼间永远都充满自信大方。   若是英莲也和她们一样该多好……   封氏近来总是会想象英莲也张扬自信的样子。   英莲本来就容貌绝色,生得明艳极了。若眉目间的神情和林姑娘一样,该是多么耀眼。   只可惜她做母亲的不争气。   英莲的眉眼总是低着,神情宁静,就是笑也含蓄温婉。   封氏看着面前落落大方的花真,就又不由自主的开始想若英莲的表情和花真一样,该是多么好看。   牛氏见封氏走神,便笑问道:“封姐姐看着真儿怎么发起愣了?真儿都被你看得不好意思,往那边过去了。”   封氏回神笑道:“看着真姑娘一时想起英莲,这一想就走了神。”   牛氏早就知道莲姑娘婚事已定,定的就是林总督族侄,青年俊才,去年秋日已经返乡去乡试,估计有七八成把握能得中举人。就是中不了,再学三年也十拿九稳。   十七八二十岁的举人老爷,要说也真是门好婚事了。   牛氏便笑道:“也怪不得你想女儿。虽然日日都在身边,但莲姑娘再有二三年就要出门子,做娘的疼女儿,是怎么疼都疼不够的。”   封氏便跟着说起来养女儿的事,心里想着英莲性子静也是好事,林家毕竟在苏州,沉静温柔些往后也讨公婆丈夫喜欢。   在于巡抚家里热闹了一天,看着已经申初(下午三点),文皎便起身要告辞归家。   黛玉陆清英莲也都和小姐妹们辞别,丁氏看着林家三个笑得灿烂的小姑娘,禁不住夸了一句:“苏夫人养姑娘真是养得好,这一笑让人觉得天都晴了不少。”   文皎打眼一看,发现这三个丫头处得时间长了,笑得真是越来越像,都有了几分亲姐妹的模样。   京中各家也在低调的吃年酒串门子。   一个消息在众臣之家悄悄的传开。   据说上皇卒中,是因着除夕拜年之时没见到三皇子。而三皇子未去拜年,是因年前腊月二十八发了高烧。上皇听见了心中焦急,所以才卒中病倒。   这再往里深想,三皇子是一直养在生母慧贵妃膝下。若这消息为真,可不就是慧贵妃没照顾好孩子,才惹得上皇发病?   明明妃嫔归家省亲是上皇的意思,按着常理,为使上皇病中开心,省亲就该办得更热闹些才是。   现在皇上的意思却是延后再办,这就不得不让人心里多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1 01:06:16~2020-08-01 20:5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手动狗头∪?ω?∪、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5章 恨意   昭阳宫中, 慧贵妃周静姝哭得双眼红肿,在地上焦急的绕着圈子,时不时就往殿门口看上一眼。   等到宫殿门响帘子掀开, 周贵妃快步上前去拉住梁侍中的手, 含泪问道:“你见到皇上没有?皇上怎么说?”   看梁侍中一脸为难不知怎么张口的样子,慧贵妃明白过来,缓缓松开梁侍中的手,身体僵硬一步一步往卧室走去, 倒在床上哭得伤心欲绝。   皇上……皇上……   梁侍中犹豫一下跟了进去, 看慧贵妃哭得伤心,坐在她床边叹道:“娘娘真是不容易。这两日娘娘诚心悔过, 跪也跪了求也求了,可皇上怎么就是不见娘娘!”   慧贵妃哭的泣不成声,勉强抽噎着问梁侍中道:“梁姐姐, 你没见到皇上, 那我写的悔过书,皇上可收下没有?”   梁侍中犹犹豫豫的道:“皇上正在给上皇侍疾,微臣只见到了周太监……”   慧贵妃听完这句话更是心下一冷。   上一回她过去宁寿宫门前跪求半日, 皇上虽然没出面,好歹还是夏太监出来劝她回宫来的。   这一回梁姐姐连夏太监都没见到,是不是说明皇上比她想象中还要生她的气?   皇上是不是已经厌烦她日日去求情了?夏太监周太监几个都是人精子,若不是依着皇上的心意, 怎地梁姐姐替她去送悔过书, 出来见梁姐姐的只是周太监?   别看夏太监和周太监一个是四品一个是五品,只相差一品, 可就是这一品之差,代表着夏太监才是皇上最信赖的奴才!   慧贵妃想到此处也顾不上哭了, 红肿着眼睛紧紧抓住梁侍中的手问她:“梁姐姐,你可还记得周太监是什么语气,何样表情?”   梁侍中不答,慧贵妃不哭了,她却落下两行泪来,哭道:“皇上对娘娘也太狠心了!就算是……就算是要责罚娘娘,好歹也给娘娘来个痛快。”   “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娘娘,叫微臣看着都心疼极了,难道皇上一点儿也不顾着往日的情分了不成?”   慧贵妃鼻子抽动了两下,眼中又滚滚流出泪水,往枕上一倒哭道:“不是皇上狠心,是我错了,原不该起这个念头。”   “启同病的那日,我本来就在后悔,现在落得这个结果,也是我的报应……”   “皇上若以后都不来看我,也是我该当的。只是我的晴画,还有我的启同,没了父皇的疼爱,往后该如何是好……”   梁侍中见慧贵妃竟然只埋怨她自己,丝毫没有怨恨皇上的意思,心中一突,拉着慧贵妃的手劝道:“娘娘,上皇会因三皇子的病卒中,咱们谁也没想到。”   “人要吃饭喝水,生病也是常事,娘娘又不是神仙,养孩子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说起来这事怎么也怪不到娘娘头上。”   “再说,皇上近来日日在宁寿宫中侍疾,今儿夏太监没出来,说不定是有要事要忙。周太监终究还是替皇上收下了娘娘的悔过书,娘娘又何必自暴自弃?”   “说不定皇上忙完就来找娘娘了,娘娘放宽心,好歹也想想大公主和三皇子。若娘娘都没了志气,怎么能护住孩子们?”   慧贵妃看着梁侍中疼爱期盼的眼神,扑到梁侍中怀里大哭起来。   流言既已在京中传开,宫里自然也早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若说外头的人只信五分,那宫中诸人这些天看了慧贵妃不断认错和皇上的态度,都信了有个八·九分。   毓秀宫里,庄贵妃吴瑾听完宫女说了今日昭阳宫之事,嘲讽一笑,挥手命她下去,低头喝了口热热的茶。   旁边服侍的叶女史今年刚好三十,是庄贵妃家里带来的陪嫁丫头,从小服侍庄贵妃到今日也有二十来年了。   庄贵妃当初入王府是侧妃的位分,可以带两个陪嫁丫头,一个就是叶女史,自愿留在宫内服侍庄贵妃。另一个前几年就被庄贵妃寻了个好人家发嫁了,就在苏皇后嫁妹的第二个月成婚。   虽然是自小跟着她的丫头,庄贵妃却没让叶女史直接做毓秀宫侍中。   按着宫规,贵妃宫中女官官位共有正五品侍中一人,掌合宫事,正六品司正一人,执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还有正九品女史六人。   每宫执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的司正典正掌正都是由尚宫局择人指派。   而贵妃宫五品侍中,妃宫六品长史,贵嫔宫七品少史,还有各宫的九品女史的人事任免权,各宫主位娘娘可以自由选择,交由皇后娘娘裁夺。   庄贵妃入宫后封吴妃,毓秀宫中长史之职是由一位年纪四十出头的范嬷嬷担当。   现下入宫也有七八年了,范嬷嬷年纪也过了五十岁,要说退休也差不多到了年纪,庄贵妃却没和慧贵妃一样让老人退休,把自己信任的新人推上去。   庄贵妃照旧还是让范嬷嬷做毓秀宫的侍中,让叶女史做女史,告诉她说她现在还年轻,这侍中的位置晚两年再坐上去也没什么,要紧的是多和范嬷嬷学些东西。   自家主子一向能拿主意,叶女史是被指挥惯了的,也无异议,还是和从前一样,一有空就黏着范嬷嬷学东学西。   范嬷嬷在宫里四十多年了,那肚子里得有多少东西!就是娘娘想要让范嬷嬷走,叶女史还得劝劝,娘娘让她跟着学,她就好好多学些。   叶女史看看庄贵妃神色,在旁笑道:“慧贵妃娘娘折腾了这么久,谁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看上去还赔进不少。到底不如娘娘一直安享尊荣,按兵不动的好。”   庄贵妃今日倒是有了谈兴。她放下茶碗,微微一笑,慢悠悠的说道:“本来我看周静姝近日不大对劲,以为她要使出什么了不得的招数。”   “谁知道呀,这招数虽然看似拿准了皇上的脉,可手段到底粗糙了些。”   “她这些年虽然争宠,却搞的都是小动作,无伤大雅。她自打入王府就这样,生得又娇艳,还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就是骄纵些也无妨,我本来以为她是个聪明人。”   “谁知道这回一看,底子里竟然是个蠢的,哎呦真是……大过年的,白白的去长乐宫叫皇上,有皇后娘娘在,她能讨到什么好处?”   难得庄贵妃一次说这么多话,叶女史只在旁边带着笑应和。   庄贵妃谈兴犹未完,抿了口茶水,接着慢慢笑说道:“做个妃位就罢了,这一品贵妃能是这么好做的?”   “位分在后妃之首不说,还是有子女的贵妃,咱们这样的立在皇后娘娘跟前儿,不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就算了,她以前那样儿也没有大错,偏偏这回拿自己的儿子出来当靶子。真是没想到她这么蠢呐。”   庄贵妃今日连着说了两遍慧贵妃蠢,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再喝了口茶,就不再说这事了,起身笑道:“走,咱们一起看看启浩做什么呢。”   叶女史凑趣儿笑道:“二皇子定然在那里好好读书练字,绝不会错的。”   说起她唯一的儿子,庄贵妃面上笑意浓了些,穿过回廊,来到二皇子房门外,还未走近就听到里面朗朗的读书声。   庄贵妃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等二皇子把这篇书读完,才进得门去,笑着问了一番二皇子的功课。   二皇子燕启浩今年九岁,样貌随了他母妃庄贵妃,清秀中带着一丝寡淡,这长相放在男子身上也可以说一声温润如玉。   他的性子也随了庄贵妃,沉稳安静,听见母妃夸奖羞涩的抿嘴一笑。   庄贵妃疼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头,看见儿子犹豫了一下问她:“母妃,今日我还是不能去给父皇请安吗?”   她听见这个问题,就想起大年初一那一日她枯坐在宫里等了一整日,才终于把儿子等回来。   大人们熬夜一晚上无妨,但小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缺了觉怕伤身。   所以按着往年的规矩,过了子时小辈们给上皇拜过年,就都会被送回各自宫中休息。   大年三十守完了岁,她就和往年一样赶紧回到宫里等着启浩。   谁知道左等右等还是不见影子,她便命人去宁寿宫打听,去的人远远看见宁寿宫都被禁军围着,枪尖寒光闪烁,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   再后来,便是圣上派人知会她上皇卒中,二皇子无事,晚些便会送回毓秀宫中,请她不必但心。   庄贵妃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不担心!   她自入王府便不大受宠,服侍皇上十来年,只得这么一个孩子。   近几年皇上虽然偶然来用饭,却不大留宿了。二皇子就相当于庄贵妃的命根子,她一刻见不着二皇子回来,就多心焦一分。   终于在傍晚等到二皇子回来,庄贵妃来不及多说,先看二皇子面色尚可,身上也未受伤,就是神情有些惊慌,放下心后先抱着二皇子哭了一场,才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二皇子虽然那夜受了惊吓,精神头还尚可。   因父皇嘱咐了他今日的事除了他母妃外不许和别人说,现下是母妃问,二皇子便照实说了昨夜听见是三弟不在,皇爷爷生气训斥母后,父皇为母后分辨几句,皇爷爷就拿杯子砸父皇,母后替父皇挡了杯子,皇爷爷就突然晕倒了。后来不知怎么,五皇婶也晕在地上。   庄贵妃听了这几句描述,一想就知道当夜究竟是有多惊心动魄。她虽然一夜未睡,却毫无困意。   把二皇子哄睡之后,她便从头到尾细细捋了整件事情,知道虽然是上皇发疯才致使启浩受惊,但归根究底,若不是慧贵妃自作聪明让三皇子生病,上皇想找个借口发疯哪儿那么容易?   和慧贵妃十来年的情分也稀薄得很。慧贵妃又是带累了二皇子受惊,又是让她今年无法省亲归家,庄贵妃心中已然对慧贵妃有了一丝恨意。   这几日看着慧贵妃日日吃瘪,庄贵妃颇有种报了仇的感觉,每次听见昭阳宫的消息都心情愉快。   现下听着二皇子问父皇,庄贵妃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拉着他坐下,笑着安抚道:“你皇爷爷病了,父皇忙着照顾皇爷爷,暂时没时间见你们。”   “况且你父皇不是传了口信,说让你在宫里安心养着,你们还小,不必去给皇爷爷侍疾。你父皇心里是有你的。”   二皇子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仰着脸和庄贵妃说道:“可是我已经好几日都没见到父皇,我想父皇了。太子哥哥天天都能在宁寿宫见到父皇,我也想日日见父皇。”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0-08-01 20:57:50~2020-08-02 12:0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扬阿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6章 关园   庄贵妃听见二皇子说的话, 张了张口,想用君臣兄弟嫡庶的道理再教给他一番。   可她看着儿子的脸,这话说得越来越慢, 越来越不忍心, 也越来越没底气。   最后,庄贵妃匆匆结了个尾,让二皇子好好读书,也别太劳累了, 便匆匆出了二皇子房门, 踏入冷峭的北风之中。   她虽然出身不如皇后娘娘,却也是官宦人家的嫡女, 父亲现也官至江西巡抚,若不是当年被选为四皇子侧妃,她必会与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结为连理成为正室, 所生子女也都是嫡子嫡女, 可以光明正大享受他们父亲的宠爱。   可既做了偏门侧室,还是正室宠爱家世子女威望都比她好上几倍的侧室,就得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周静姝能仗着皇上的宠爱撒个娇, 她却从来都恪守本分,只盼着不要得罪了人,让启浩平平安安长大,往后做个不用操心的富贵王爷就是。   可她做娘的这么想, 却忽视了孩子对父亲总有孺慕之情, 除了母亲的爱护外,还需要父亲的关爱。   眼看着这宫里, 皇上只把皇后娘娘生的三个孩子放在心尖儿上,她们妃嫔生的孩子皇上也不是不疼爱, 可一有大事就显出了分别。   庄贵妃心中的动摇在她回到毓秀宫正殿时就停止了。   孩子还小不懂事,她到今年活了三十年,难道也这么不懂事?   现在是盼着多见父皇几面,往后就是盼着父皇多给两分权力,再往后贪心越来越大,只怕还想要这天下至高无上的位置。   可夺嫡是多么危险血·腥的事,十年八年之前她们都领教过。赢了的坐上皇位,输了的尸骨无存。   宫里就她们母子互相依靠,她不能任由启浩走上歪路。   等进了殿门,庄贵妃沉声吩咐道:“去悄悄儿的查查,这几个月有没有什么人在启浩跟前乱嚼舌根子,查出来了立时回给我,不要惊动了人!”   叶女史听见吩咐,严肃应了一声,转头就去找范侍中请教商议办法去了。   苏皇后伤得不重,养了十日已经好得差不多,头不晕目不眩,伤口也已经结痂。   她已经能日常理事无碍,皇上却万事不要她操心,只让她精心养神,还命太医院司药属调制出上好的祛疤方子来,务必使皇后伤口恢复如初,不留疤痕。   苏皇后“真心实意”的推辞了两句,在皇上的坚持下心安理得的受了。   上皇卒中,太后皇上日日都在上皇跟前侍疾,她不必去应酬他们任何一个人。宫妃们知道宫中有大事,她又受伤,也无人敢来叨扰她。   她又救驾有功有伤在身,太后心疼她,主动分了宫务去担着。膝下三个亲生的孩子都已长大懂事,最小的启洲虽还有些淘气,羽双却日日都帮她照顾着。   苏皇后自与皇上大婚后,第一次有这么长的悠闲时光。每日晨起无事,一整日都在看书习字陪伴孩子们,觉得身心格外放松轻快。   虽说宫中上皇卒中是大事,连宫妃省亲都取消延后了,却不耽误皇子皇女们的功课。   是以诸公主郡主伴读照旧是在正月十六日回宫。   正月十五晚上,潘家小院里,李夫人正打点着梅婷的行礼,絮絮叨叨说些叮嘱的话。   这些话梅婷心里都知道,此时听李夫人翻来覆去的说,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厌烦,心里只有浓浓的不舍。   哥哥今年会试成绩还不知如何,听李表哥和哥哥的意思,若是不在庶吉士之内,便要去陕甘一带做父母官。   下次再出宫和家里人一起过年,也不知是几年之后了。   李夫人也十分不舍梅婷。看箱子内已经是装得满满当当再也插不进手,李夫人只得遗憾的收了手,感叹道:“可惜今年没有花灯可看。不然出去看一晚上花灯,逛逛也好啊。”   梅婷搂住李夫人的胳膊,笑道:“年年正月十五宫里也有花灯看,都做得极精致,好看的我也不知看过多少了,娘不用在意这个。”   李夫人疼惜的摸一摸女儿的辫发,看女儿的身量已经同她一般高,又想起来过年这几日明诚一有机会就来和女儿说话,终究还是试探了一下梅婷的意思。   梅婷哑然失笑,认真对李夫人说道:“我对表哥只是普通兄妹之情,并无它意。”   李夫人看梅婷面不红气不喘,知道女儿要么就是还没开窍,要么就是真对明诚不感兴趣。   可梅婷的年纪放在这儿,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而且明诚这孩子除了那一处毛病儿之外,再就是有些吊儿郎当,别的再没什么不好的了。   李夫人是李家出来的,深知李家教子严格,家风又正,书香世家,明诚又出息,若梅婷身上没有这六品才人的官职,是和明诚说不到一处去的。   在李夫人看来深合心意的婚事,偏梅婷不感兴趣。李夫人只得说个两句就罢,终究晚上搂着女儿说了一肚子的话,十分不舍。   第二日梅婷回宫是宫中车马来接。   李明诚和李夫人潘梅真一起站在大门口,看梅婷上了宫中来接的马车。   等马车渐渐远去,李明诚心里忽地涌出一股不舍来。   潘表妹……潘表妹确实与众不同。   荣国府内,王夫人和贾政两个说完了话,无言相对半日,最终还是贾政先开口艰难道:“既然如此,我去和大老爷珍哥儿商议,娘娘省亲回来之前,省亲别院就暂且关了罢。”   今日王夫人和贾政夫妻两个在此对坐不为别的,只为贤妃娘娘不能归家省亲,省亲别墅多开一日就是多一日的钱。   灯烛柴炭,洒扫人手,各色纸花绢花,还有放置帐幔帘子软垫的损耗,哪一项不要掏出钱来?   而荣国府现在实在是没钱了。   去年冬日庄头就送来五千五百两银子,早已全都支到装点省亲别院上头,化成了树上的绢花挂着的灯烛。   荣国府库里的银子也全都盖园子花得精光,还欠下薛姨妈二十万两银子的外债来。   王夫人为了这二十万银子的外债,好容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了老太太贾政两个,把宝丫头聘做宝玉媳妇。   若婚事能成,不说赖账不还,往后都是一家人了,就是还得慢些也能多体谅体谅。   谁知道前儿宝丫头进了宫,昨儿薛姨妈就来找她说宝丫头现在不愿意嫁人,只想着在宫里挣一份前程出来。   王夫人本来还想着若婚事有了眉目,再暂借薛姨妈一二万银子周转周转,支过这一阵子再说。   现下打算落了空,家里册子上上千人口,也还总要穿衣吃饭喝水。账面上就剩下几百两银子,王夫人只得暂时把库里用不着的东西押了几千银子回来周转。   这几千银子若一家子俭省些,这一年过日子撑到今年庄子上送出息来,是差不多够用,但多了一个省亲别院,是万万再支撑不开。   所以才有了今日王夫人找贾政说家里实在没钱,要关省亲别院的事。   夫妻两个说完了话,对坐着叹了一会气,又说了一回宝玉的功课,竟再没什么谈的。   贾政看着时候差不多,便起身去找族中男丁商议关省亲别院之事。   王夫人独个坐在那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水,觉得心肝五脏都被冻住。   做了三十年贾家的媳妇,生育两儿一女,操持了三十年家事,侍奉公婆丈夫也未有懈怠。   可忙碌了这三十年,不说赚着什么,连嫁妆都贴补进去不少。   想想现在她苦苦支撑家业,日日操心,反倒是袭了爵位的大房安享尊荣。想到此处,王夫人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不满。   现下她的珠儿没了,只剩下李氏和兰儿。元春在宫中做贤妃娘娘,看似繁花似锦,可那宫里岂是什么良善之地?   只剩下一个宝玉在身边,好歹现在认学了些。可宝玉再怎么好,爵位终究还是大房的,除非琏儿琮儿芃儿一下全都没了,如何轮得上她的宝玉?   凤丫头这两年已经和她疏远了,近来老太太还颇有抬举大太太的意思,过年各家吃年酒,竟也让大太太去了两家。   忙忙碌碌三十年,感情全都是填送他人。   王夫人环顾她住的这间屋子,忽然觉得疲惫极了,心中涌上一个念头。   若是从此分家各过各的该多好!   荣国府除了老太君和元春外不过就剩一个空壳子,论官位没官位,论财产没财产,她在这里住着还有什么趣儿!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08-02 12:02:38~2020-08-02 16:0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7章 压抑   有些念头一旦出现在心里, 便如种子般生根发芽,长出一棵参天大树来,让人无法视而不见。   王夫人命人重上热茶, 竟还有了心情吃块点心。甜丝丝的桂花糕和发着热气的酥酪入口, 她觉得五脏六腑又暖了回来。   若是大房二房分家,首先便是欠国库的几十万银子可以用不着他们二房还了。这是荣国府公账上的欠银,自然是谁承了爵位就归谁。   欠妹妹的二十万银子,也能和大房分去一人一半儿。况且二房人少, 不过就她和老爷, 还有宝玉李氏兰哥儿和探春环儿两个,开销也没多少。   只是……王夫人吃完点心喝了口茶, 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分家虽然轻省许多,但除非老太太自己愿意, 在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 这事十有八·九成不了。   现在荣国府宁国府还跻身在京城一二流圈子里,全赖老国公爷们牌子硬,老太太还在, 还有元春在宫里受宠位分高。   一旦分家,两家优势分散,元春的出身也从国公之孙女变为五品员外郎之女。   元春本就没个孩子根基不稳,老爷做个员外郎的官几十年不动弹, 若是分家了, 让元春去依靠谁?   父母在,不分家。真要现在就提出分家, 只怕他们二房的名声就完了,还会带累元春宝玉。   王夫人慢慢喝完一杯茶, 放下茶碗叹了口气,便起身接着去理事的地方安排事体了。   关园子划名单,整理过年各家互送的东西,还有当来的六千三百两银子怎么支撑这一年。   活了将近五十岁,孙子都有了,还得天天为家事操心烦心,王夫人想想就觉得心里烦闷,直想撂挑子不干。   正月十五一过,诸臣都开始上朝坐衙,吃年酒的活动也就此结束。正月虽还未过完,年味却淡了不少。   而二月初一才开始正式开学上课,还有半个月的功夫,文皎就把大半精力放在青玉上学前教育和心理建设上。   文皎就把青玉要去上学这件事当成现代送孩子去上幼儿园,幼儿园还师资力量强大,人身安全饮食安全极有保障,每天上下学有全国身手顶尖的保镖保护。   这么一想,文皎的心情就极为放松了。况且孩子去上学,做爹妈的白天就解放了啊!   青玉本来就跟着杨先生断断续续上了一段时间的学,也期待和两个哥哥一起读书,现看见母亲说起上学日日都是笑的,全然没有一丝去上学的紧张之情。   文皎还抽空亲手给青玉缝了个小双肩包做书包,能装进去两三本书。选的是青玉现在最喜欢的金盏花色缎子,上头绣得喜报三元的吉祥图样,青玉一拿到手就喜欢得不得了。   除了给于府东先生的束脩二百两银子外,文皎还预备了给于府的礼加起来约有个四五百银子,权作青玉这一年在于府吃午饭的使费。   这半个月文皎把家里事全部交给黛玉,让她们三个小姑娘多在一起相处管家,尽量缩减英莲去见封氏的时间。   正月在笑笑闹闹之间很快过去,二月初一,文皎和孩子们就又回到往日的生活节奏中。   从卓逸权燕秀两位姑娘也依着约好的开始日日下午到林府来习武。   封氏早就听英莲说过两位闺秀来林家习武的事,晚间和英莲吃饭,看见英莲难得笑得开心,说了些今儿和新朋友习武的趣事,封氏忍了又忍,终究没再说出什么教导的话来。   可英莲何等聪明?就算封氏不说,她也从封氏的表情里看出了意思。   英莲瞬时觉得真是没什么意思,便住口不言,安心吃面前的饭菜。   每次她想和娘说些开心的事,娘要么就是出言教导她几句什么文静贤淑,要么就是如现在这样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少有的她说的话娘喜欢听,娘也不大和她一起说笑,只静静的看着她微笑。   若她只和娘说话还好,或许就不觉得在娘这里压抑。   可偏她每日大多时间都和太太黛玉妹妹清儿妹妹在一处,大家在一起大说大笑,无所不谈。   等再回到娘这里和娘一起相处,总觉得这院子连日光都比别处更少两分。   今日下午又是习武又是说笑,比往常更累些。英莲埋头吃了两碗饭,尚觉不足,便命再添半碗来。   平日英莲便一顿吃两碗饭。虽然林府吃饭的碗不大,两碗听起来多,实际上并没多少,可封氏还是觉得姑娘家要少吃些,保持身材为好。   不过因着林姑娘和清儿都是这个饭量,况英莲习武实在是消耗大,不吃多些撑不住,封氏才没话说。   今见英莲吃了两碗还要添饭,封氏忍不住笑道:“莲儿今儿吃的倒多。”   英莲低头笑回道:“今日下午比往日要累些,没吃饱。”   封氏便念叨了两句,道:“这个年纪,少吃些好,吃得多了发胖,可没那么容易再瘦回来。你没两年就要成婚,难道要穿不进嫁衣出门子不成?”   英莲没想到她就是多吃了半碗饭也惹得母亲一顿说,瞬间觉得面前饭菜都没滋没味,低着头放下碗筷。   封氏见了,以为是英莲听进去她说的话才会如此,便接着笑道:“况且等你成了婚,管家理事服侍公婆丈夫就忙成陀螺了,哪儿还有时间习武?”   “依我说,莲儿从现在开始就每日减些饭量,不然等成婚后适应不过来,还是吃这么多却不消耗,大好的年华,胖了就不好看了。”   “莲儿,你说是不是?”   面对封氏殷勤期待她应和的笑容,英莲却罕见的坐在那里,沉默着半日不说话。   也不知是过了一刻还是两刻,英莲才动了一下,命人拿水来漱口洗手。   封氏面上的笑早已消失不见,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张,见英莲擦干手站了起来,嘴唇一张一合,艰难吐出两个字道:“莲儿……”   英莲听见这声唤,勉强抬头冲着封氏一笑,行个福礼道:“娘,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也不等封氏回应,转身带着冰夏就走。   封氏头一次见女儿这样,伸出手要拉英莲却拉了个空,愣在当地半日都回不了神。   英莲出了封氏院子一路急走,顾不上前头提着灯的婆子就往黑暗里行去。   冰夏看着心里着急,从一个婆子手里拿了灯就去追莲姑娘。   好容易追上,她却发现莲姑娘正在无声痛哭,慌忙道:“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英莲哭得站不住脚,扶住冰夏的手晃了一晃,吓得冰夏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儿把灯掉在地上。   她缓过神来赶紧提着灯去看莲姑娘的神色,发现莲姑娘已经哭得满面是泪。   冰夏心里知道莲姑娘是为了什么哭,想劝劝发现自己还是找不出话来说。还是那句话,难道当着莲姑娘面说莲姑娘亲娘的不是?自己不成了挑拨离间的人了?   她想了一想只好劝道:“姑娘,就是有什么事儿,咱们也好回家去说。站在这里又黑又冷,冻病了怎么办?”   英莲听见冰夏的话,就扶着冰夏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往自己屋子里走。   她越哭越觉得心里一片冰凉,心中喃喃问道,难道在娘眼里,我除了找了门好亲事外,竟然已经一无是处了吗?   习武不好,怕成了亲婆家嫌弃,多吃一口饭不好,怕长胖了丈夫嫌弃。连诗书琴棋都最好别显露太多锋芒,怕压过丈夫让公婆丈夫心中不快。   最好就是“温婉贤淑”,一句话不多说一步脚不多迈,成亲之后安心给婆家管家理事生儿育女,这辈子才能过得平安顺遂。   明明除了她之外,林家从太太开始,到黛玉清儿,再到白露姐姐们,都不用过得如此拘束!   为什么只有她?难道就因为她从小被拐,所以一辈子都要谨言慎行,生怕人家说出不好的来?   这三四年来,她扪心自问从来没有辜负过一刻光阴,从早到晚都在忙着学这个学那个,还要孝顺太太娘亲,半刻都不大得闲儿。   太太都心疼她,为什么娘一点儿也看不见?娘只觉得她学的这些东西没用!只觉得她这辈子除了嫁人生子外,别的都毫无意义!   英莲看见了院子门口高高挂起的灯笼,停住脚慌忙拿出帕子擦干泪水。   这时候英莲听见后头一阵活泼的脚步声响,跟着便是清儿带着笑的声音传来:“前头是不是莲姐姐?莲姐姐立在那里做什么,是不是等我呢?”   陆清笑着三两步跑到英莲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下一更还是晚上九点~感谢在2020-08-02 16:05:30~2020-08-03 11:5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扬阿漾、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8章 倾诉   今日下午从卓逸和权燕秀都来习武, 加上黛玉陆清英莲就是五个小姑娘,一下午叽叽喳喳吵得葛娘子头疼。   幸而两个新学生都是做好了吃苦的心里准备才来的,从前也都会骑马射箭, 倒没有一累些就娇气的不起来, 整个下午还算顺利。   不过就算是顺利,葛娘子晚餐饭前饭后又听陆清说了一车的话,觉得脑袋被她吵得嗡嗡作响,吃完了饭说不得两句话, 就赶紧让陆清回自己屋子呆着去了。   陆清觉着她还有好些话没说就被娘送走了, 心里有些憋气,嘟着嘴出了门, 想着回院子去找莲姐姐玉儿姐姐再说去。   没想到就在院子跟前碰到莲姐姐,陆清叫了一声,几步跑到英莲姐姐跟前, 却发现英莲姐姐躲着她, 把脸背过一边似乎正在擦泪。   陆清一皱眉,转到英莲面前,见英莲已经哭得双眼红肿, 忙拉着她的手替她擦泪,问道:“莲姐姐怎么哭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走!咱们告诉太太去!让太太替你做主!”   她说着就要拉英莲往正院走。英莲却死死拽住陆清,求道:“好妹妹,千万别告诉太太!”   陆清一愣, 松开英莲的手往回走了两步, 再想想现在的时间和英莲来的方向,明白过来几分, 喃喃道:“封姨……”   她说了两个字就觉得不对,忙止住话头, 拉着英莲的手犹豫着笑道:“这里风大,有什么咱们都回屋子里去吧。”   英莲对着陆清勉强一笑,任由陆清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回到屋门前面。   院子门口守门的婆子早就远远的看见莲姑娘站在那里抹泪,清姑娘似乎和莲姑娘说话劝了几句。   现下看着清姑娘前头拉着莲姑娘的手,莲姑娘在后头跟着走低头,两位姑娘都不说话,便互相看了几眼只问了个好,没有多问什么。   等两位姑娘过去,守门的两个婆子才又换了个眼风儿,一个婆子悄声道:“真是造孽呦,这么好的闺女偏不放手心里疼着,哪回不是去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回来就不做声?”   另一个婆子才想说话,看见两个提着灯的婆子喘着气儿跑过来,再一看是跟着莲姑娘的婆子,就上前两步问道:“怎么没跟着姑娘?”   那两个婆子都来不及喘匀气儿,站到问话那婆子身边一拍大腿,小声叹道:“你们不知道,莲姑娘一出了门就急急忙忙往前跑,我们两个老婆子腿脚跟不上,还是冰夏姑娘拿了灯追着。”   “你们看着莲姑娘可进去了?姑娘有事儿没有?”   守门的婆子忙说莲姑娘和清姑娘一起回来的,提灯的婆子松了口气儿,索性先站在这里喘匀了气再说。   虽然按着规矩不能议论主子,可也不能真禁着让人私下里一句话都不说。现在没外人听见,四个婆子凑在一起,又都撞见莲姑娘的事儿,免不得小声说了几句。   说到最后,一个婆子叹道:“咱们家三位姑娘都是顶顶好的,只可惜莲姑娘真是命苦。好容易被夫人救回来,亲娘还总是这样……好容易找回来的姑娘,天天说那没要紧的话作甚?难道咱们夫人还能不管莲姑娘?”   守门的婆子问道:“今儿封太太又说莲姑娘什么了?”   才说话那婆子想说又忍住,道:“左右就是那样,还能有什么新鲜的。”   守门的婆子知道这不好说,也没追问,又叹道:“莲姑娘那么个好模样,我看比咱们大姑娘也差不了多少,又勤谨,又孝顺,我要是有这么个姑娘,做梦都能笑醒。”   旁边一个婆子笑着啐她道:“不知道你在这做什么梦!”   几个婆子说了几句话就各归各位,提灯的婆子得去找冰夏要灯,守门的婆子看姑娘们都回来了,就关门落锁往屋子里去歇息。   提灯的婆子到了英莲屋子门口,看见两个小丫头在那里缩手守着门,悄声问道:“你们冰夏姐姐提回来的灯放在哪儿了?”   小丫头指一指屋里头道:“姐姐扶着姑娘回来,顺手拿到屋里去了。现在清姑娘也在里头,你老人家若是不忙着用,过会子我看见冰夏姐姐出来给你要。”   提灯的婆子又叮嘱两声小丫头,也自回屋子去歇着。   守门的小丫头往窗子里看了一眼,想到姑娘回来的时候她给姑娘打帘子,看见姑娘眼睛哭得红肿,心里也升起一丝对姑娘的担忧。   在莲姑娘身边也服侍了三年多,莲姑娘从来对着她们这些小丫头都笑呵呵的不爱生气,就算是偶然做错了事,也只命冰夏姐姐教她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东西,她们也能沾着光儿。   她还从来没见过莲姑娘哭得这样回来,现在只盼着清姑娘能劝好莲姑娘,别让姑娘再伤心了。   屋内,陆清看英莲渐渐止住哭泣,把拧干的毛巾递给她擦脸,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英莲,问道:“莲姐姐,若是和封姨有什么不高兴的,母女之间说开就好。”   “你一直这样委屈着自己,封姨也不知道你心里委屈,这样何时能是个头儿?”   英莲擦过脸,听见陆清的话,把毛巾放在水盆里,先对着冰夏笑道:“冰夏姐姐,你先出去罢,让我和清儿说说话。”   冰夏看了陆清一眼,点头应是,低着头出了门,把铜盆放在一边,贴心的把卧室门带上。   英莲靠在陆清身上,搂住陆清的手臂,笑着慢慢回答陆清的问题:“葛姨和我娘不一样。”   “葛姨自小在韩将军家里习武,一身功夫,无论去哪里都能有一口饭吃。所以葛姨知道人要多学些本事靠着自己,不用靠人。”   “我娘却是自小先靠着父兄,后来又靠着丈夫。我爹丢下她走了,她也无法靠自己立足,只能回去依靠兄长。”   “我娘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相夫教子温婉贤淑一辈子活了五十岁,从前不知道世上还有别的活法。现在她知道了,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认同。”   英莲说话语速平缓,声音宁静,不带一丝怨恨,让陆清有些不平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把手搭在英莲肩膀上,像搂着妹妹一样搂住英莲,疑惑道:“封姨不认同,姐姐多和封姨说些,说不定封姨想法就变了?”   英莲安心枕在陆清肩上,笑道:“你以为总督府这些属官家眷常找我娘去说话都说的什么?太太早就想在咱们前边。”   “只是我娘已经活了五十岁,现下就算听这些听得多了,也觉着还是她从前的活法对我往后最好。”   “只可惜太太为我的一片苦心。太太为了我的事,也不知操了多少心。论起来,太太是我的干娘,我娘是我的生母,太太本来就不好做。”   “今儿的事若告诉了太太,太太自然心疼我要管,可又何必让太太为难呢?”   陆清叹道:“只是姐姐这样也太委屈了。我娘平日要说我一句半句,就算她说得对我心里还有些不喜欢。姐姐日日都听封姨说上几句,心里怎么能好受?”   听了这话,英莲的笑容里带了些苦涩,停了一会,才慢慢说道:“我偶然听见水嬷嬷和太太说,我娘的寿数也就是在这两年间,多也不过三五年。”   “往后日子怎么过,终究是我自己过。我娘也知道她是身子不好,怕我往后过不好日子,才天天念叨几句。”   “从小也没孝顺过娘几天,现在顺着我娘,让她少操些心,每天能高高兴兴的,也算是我的孝心了。”   “清儿,这事太太和我娘都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今儿告诉你,是因着正好被你撞见。你可别说出去,再让太太玉儿为我担心,知道吗?”   “等到明日,我再去和我娘陪个不是罢……”   陆清虽早知封氏身子不好,却没想到竟是这样。她吃惊之余赶紧看英莲的表情,发现英莲虽然神色有些哀戚眼中含泪,却还撑得住,先略放下心。   她再想想莲姐姐是不经意间听到的封姨寿数,那时姐姐估计比她大不了一两岁,独个知道好容易团聚的母亲寿数已经不长,又没人倾诉,该是多么难熬!   陆清心疼英莲,紧紧抱住她,英莲却开口笑道:“清儿不用这样,我从小被拐,本以为此生再也无缘见到母亲,也不知会被卖到哪里什么境地。”   “谁知那年遇到太太救了我,认我做干女儿,供我吃供我穿,还教我读书习字习武让我上学,像疼亲闺女一样疼我,替我寻回了母亲给母亲治病,我觉得已经很幸运了。”   “再怨天尤人,不是辜负了太太对我的心?所以好清儿,今儿的话你一个人也别提,好不好?”   陆清觉得她心里像有一块石头堵着一样,看着英莲的眼神,却说不出“不”字来。   英莲牵过陆清的手,和她拉了勾,笑道:“时候不早了,明儿还要去太太那里理事,早起还要习武,都迟不得,你快回去睡觉吧。”   “清儿,今日真是谢谢你了。”   陆清站在廊檐下,不舍的松开英莲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往自己房里行去。   二月末,文皎收到京中林明白露两个的来信,信上说昌二爷于去岁秋日中了江苏第四十六名,现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文皎心里高兴,笑对黛玉三个道:“昌儿中了第四十六名举人,去岁冬日已经回到京城,正安心备考。说不得春日里就是进士了!”   黛玉陆清一叠连声的恭喜英莲,文皎看信厚厚的好几张,便又接着往下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来啦~   感谢在2020-08-03 11:57:41~2020-08-03 17:5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盖盖盖好铺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盖盖盖好铺盖、leila 10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9章 顾虑   翻过第一页报喜的信再往下看, 文皎面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看到最后甚至皱紧了眉头。   黛玉三个本来笑作一团,看见文皎皱着眉头表情凝重, 不约而同的停了说笑悬起了心, 都等着文皎看完信。   文皎把几页纸读完,看见黛玉陆清英莲三个都在看她,再看外头还有等着回事儿的管家婆子,想了一想松开眉头笑道:“玉儿, 你先带着英莲清儿在这屋理事罢, 我先去那屋看信,不耽误你们。”   看文皎下炕出去了, 黛玉陆清两个对视一眼看着英莲,英莲笑道:“外头那些管事嬷嬷等着,看我作甚?快理完了事儿咱们好去找太太。”   陆清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心道太太刚说完昌二爷的事, 跟着就表情凝重,英莲姐姐已经够难的了,这桩婚事万万别再出什么差错。   文皎坐在西屋塌上, 又把林明的信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林明信上除了报喜昌二爷中举和一些家事之外,足足有三页都在说林昌身边小厮跟着林昌往南京苏州过去一回的所见所闻。   文皎再看过一遍放下信,气闷得把信丢在炕桌上。   那年在苏州挑族中子弟时, 明明林满卫氏夫妻两个言谈举止都不像这么眼皮子浅贪得无厌的人。   他两个就生育林昌这么一个儿子, 从小逼着他苦读,不管是寒冬腊月还是暑热三伏日日不停。   家中虽不富裕, 供林昌读书却一点儿也不吝啬,还舍得他小小年纪往外求学。   在文皎的经验看来, 重视还教育的父母人品不会差到哪里去。   况且林满卫氏见着她,说话做事虽有些粗糙,却不失礼,林昌这做儿子的也明白事理,所以文皎当初要给英莲林昌两个定下婚事时,并没有怎么担心林昌父母。   谁知道林满卫氏两个竟一发达就被迷了眼,不管什么礼都往家里收。   现在林昌还只是个小小举人,他爹娘就敢收一两万银子的礼,若往后林昌真成了县令知州,那往上巴结的人更多,林满卫氏的贪心还能栓得住?   这事得要林海写信告诫,不然林昌是林府教养大的族人,往后真被他父母连累贪赃枉法,林府的脸都被丢光了。林海为官兢兢业业二十多载的好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文皎便把林明的信先暂搁在一边,再看白霜的信。   等看完白霜的信,文皎的心情比刚才更坏了三分。   玉雪在东侧间帮衬黛玉三个理事,玉梅跟着文皎在身边服侍。   就是当初沈姨娘的事也没叫夫人面色这么坏过,玉梅见夫人看完了白霜姐姐的信,试探着恭敬道:“夫人喝口茶润润嗓子?”   文皎从不把气撒在丫头们身上。她虽然生气,但看玉梅一脸小心,还是冲她平静道:“上杯热茶来,再给我上一碗热热的酥酪和一盘奶点心。着人去前院找老爷,说我有事,请他今日晚上早些回来吃饭。”   玉梅心中咋舌不知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夫人去找老爷早些回来,但她却没乱打听,只按着夫人的吩咐办完了事,又回来悄悄站在那里服侍。   文皎等牛奶点心的功夫,又把白霜的信看过一遍。   白霜信中所说林满卫氏两个到林府暂居之后的所作所为,言语行动,让文皎看着信纸就眼中冒火。   文皎心中起了退婚的心思,可英莲的婚事本就结得不容易,退婚比结亲事更难。   她看热酥酪和点心到了,先不看林昌三个写的信,只把糖蒸酥酪碗拿起来,一勺一勺用甜丝丝的蒸牛奶填满口腔。   婚事要退,在林海那里就难啊……   更别说还有封氏这个做亲娘的,外头的风言风语。文皎一边埋怨自己没看清人,一边想着晚上该如何与林海说这事。   黛玉三个直到中午吃饭才等到文皎从西侧间出来。   文皎一字不提信上写的什么,黛玉三个知道轻重也不好问。   安安静静吃过午饭,三个小姑娘说得几件上午理的事,就都要告辞回后院去歇息。   文皎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把英莲单独留下和她说话。   一切还是等到晚上和林海谈过再说罢。   下午姑娘们去习武,文皎便又看了一下午的信。   到得晚饭时,林海今日果然回来吃的晚饭。   他知道文皎把他叫回来商议的定然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进得屋门见到文皎就想问一句。   文皎忙给他使眼色,林海早和文皎心灵相通,便知这事现在不能在两个孩子跟前儿提起。   黛玉明知连爹爹晚上都回来了,定是有事,却一个字也没问,吃过晚饭就主动带着青玉往西侧间去说今儿上学都讲了什么,把东侧间留给爹娘。   林海便笑问道:“今儿出了什么事儿?”   文皎叹了一声,把林明白霜两个的信塞在林海手里,让他自看。   林海才看到第一页,抚须微笑道:“名次虽然不高,倒也算是超常发挥了,不错不错。”   等他看完了林明的信,表情虽不如文皎上午凝重,却也一脸严肃。   林海看了文皎一眼,文皎枕在靠枕上,点头示意林海再看白霜的信。   等林海看完白霜的信,凝着眉叹得一声,问文皎道:“月娘是不是想给英莲退婚?”   文皎从靠枕上起来,再靠到林海身上,叹息道:“真是后悔当初定婚事之前,怎么就没多了解了解林昌父母为人。”   “想那时林满卫氏两个是在你我跟前儿,说话做事自然极注意。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这样人。”   文皎说着说着气恼起来,她憋了一天的气没人说,现在全都倒在林海身上,扶着林海的肩膀怒道:“什么叫当媳妇的总不能比自家男人还厉害?”   “又是什么叫做生了孩子就老实了?什么叫做媳妇不孝顺就整治两顿?什么叫做儿子是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不听话怎么行?”   “她说这些话,哼,在‘大道理’上没错儿,若是外人的事我才不管,也没法子管。”   “可英莲是咱们家的闺女,还是小辈,还是远嫁的媳妇。往后这一出阁,山长水远,咱们怎么给英莲做主?”   这都是白霜让林满卫氏院子里的人多和卫氏聊天儿,亲耳听见卫氏说的。   白霜在信中请罪道,因见过卫太太几面,感觉到卫太太似乎对她比林明更有威严些不大喜欢。   再想及卫太太往后是莲姑娘的婆婆,莲姑娘又是极好的姑娘,作诗作词那年似乎还胜过昌二爷。   若卫太太是这种想法,怕莲姑娘婚前不知往后受了委屈,所以故意命人拿家长里短的事去试探了卫太太。她自作主张,还望太太莫要怪罪。   文皎上午看到这里,丝毫不疑白霜所说搀了假。   白霜是她亲手培养出来的人,定然不会为这些事说谎。而且说了卫氏的不好,于白霜又有什么好处?白霜是白露四个里心思最细密的,能感觉到卫氏的异常也不奇怪。   若这是别人,文皎至多感叹一句果然时代有所限制,大多数人的思想还停留在封建社会,有些女人最会为难女人。   可这是英莲未来公婆,若卫氏是这种思想,难道让英莲在家里受封氏的委屈,出阁还要受卫氏的委屈?   文皎说完林满卫氏说林昌:“昌哥儿虽然有些担当,知道好赖明些事理,可看他行事不是能辖制住他父母的人,反而是他父母以退为进谋求更多。”   “况且我就算教英莲千百种手段,让她明里受的委屈暗里都找补回来,可日日和人斗,就算吃金咽玉又有什么趣儿?”   “姐姐是一国皇后,什么享受不到,日子却未必比我过得更快活。”   林海只静静的听着文皎说话,待文皎说完,把她搂在怀里叹道:“我知道月娘心里气恼,可英莲的婚事,还真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文皎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听见林海亲口说出,还是觉得更加气恼。   若英莲是定的别家婚事,知情她未来公婆这样,就算是以势压人,找个理由退了婚也不是难事。哪怕就对外只说未来公婆不慈,大不了就撕破脸罢了。   可偏定的是同族里的子弟,现在这个时代,无故退婚对男女双方的名声都是损害。   且这婚事是亲上加亲,林昌在林家上学,英莲在林府养大,说起来都是林家的人。   林家的族侄定下林家的干女儿,本来能算一桩美谈,若无故退了婚,林家名声受损只怕比双倍还多。   林昌父母虽然可恨,可林昌这孩子在林府养了三四年,也有些情分,又是林家第一个培养出来的举人。林昌父母名声受损,对林昌的未来可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林海看着文皎的神情,无奈道:“月娘,这里头的道理我知你都明白,也不多说。”   “还有……英莲这孩子本来就被拐过,退婚的理由若是想不好,外人更该多想了。”   “不是我有所偏见,只是外人风言风语,英莲闺阁女儿,平白被说三道四,未来亲事还更受影响,终究也不是什么好事。”   “婚事还有二三年,咱们再慢慢计议。最要紧的是,昌哥儿爹娘若不规劝好,后患无穷。昌哥儿爹娘若好了,这婚事也没有退的必要。月娘说是不是?”   文皎沉默不答。   若是搁到现代,小两口婚前验货睡一睡,不满意了就是退货也没什么。   可是在这该死的时代,女儿家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只是退个婚就名声有损!   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明天三更预告嘿嘿嘿~感谢大家对小巫投放的营养液~   英莲会幸福美满哒,不要担心=w=   感谢在2020-08-03 17:54:25~2020-08-04 11:5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魔王x 60瓶;是聆不是零 50瓶;荒荒 40瓶;连川、BUG千机伞 10瓶;扬阿漾 2瓶;恋上桔梗、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0章 二更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 疼惜子女的人家无不是慎之又慎。   虽然现在风气开放了些,婚后过得不如意和离虽也能引起大街小巷的讨论,倒也不是罕事。   可未成婚便要退婚的若不是男方家里极恶, 到底会对女儿家的名声有所损害。   偏男方家就是林府亲自培养出来的族侄……   千叮咛万嘱咐了林海一整个晚上务必要使林昌父母知改, 听林海承诺了该有个几十次,文皎才暂时住口,往枕上一倒接着发愁。   林海嘴皮子都快磨干了,临要睡觉命人上茶来和文皎一人喝了半碗。   文皎一面小口小口喝茶, 一面脑子里不停想这件事。   她放下茶杯, 浅浅露出一个笑来,把茶碗往林海手里一搁, 双臂抱在胸前倚在枕上,朝林海平静道:“如海,你告诉昌哥儿, 什么时候他能辖制住他爹娘不惹事儿, 什么时候再谈他和英莲成婚的事。”   林海现在是只要不退婚还能让文皎安下心什么都答应,况且他也觉得英莲是自家女儿,文皎这要求又理所应当, 便立时应下。   两个人便拉帐子安歇。林海精神紧绷一天,晚上又碰到这糟心的事儿,搂住文皎一闭眼就睡着了。   文皎却半日没睡,睁着眼睛听林海悠长的呼吸声, 心内盘算一番, 觉得才刚那一招确实是现在的最优解了。   左右英莲年纪还浅,就是再等三四年也没怎么。可林满卫氏他两个是想尽快传宗接代的。   若是林满两口子从此改好就罢, 不改好,昌儿今年十八, 再过三四年都二十一二了,他两个还能不着急?   不改好又想传宗接代,万一卫氏给林昌弄出什么妾室通房一类,就是林海也不能再挡着她给英莲退婚了。   就算是封氏,知道林昌成婚之前先有了妾室通房,她再温良贤淑,只怕也难容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文皎一翻身,借着模糊的光看着林海的轮廓,心情复杂。   在林海心里,英莲虽然是在膝下孝顺了三四年的干女儿,可和林昌并林家族人的名声比起来,分量还是有所不及。   但在文皎心里,就是十个林昌绑起来也比不上英莲一个。   再自私些想,她救下英莲,难道要让英莲重回上辈子那样做小伏低,战战兢兢的地步去?   当初定下林昌就是因他家依附林府,知根知底不怕英莲受委屈,林昌又比较出息。   现下除了林昌还出息这个优势外,别的优势都荡然无存,若不是考虑林家,文皎这就要写信去退婚了。   第二日上午姑娘们要上课,文皎也不急着和英莲说这事儿,当做一件大事,反而让英莲心中慌张,日子过得更加难受。   等上午理完了事,看时辰还早,打听到封氏那里今日无人,文皎便先到封氏那里说话。   封氏昨儿得知林昌高中举人,心喜英莲终身有靠,再加上各处的属官女眷管事妈妈都来贺喜送礼,她一整日都带着喜气。   晚上封氏又和英莲说了一车的话,就盼着英莲出阁后夫妻和睦顺遂。   今日晨起英莲来请安吃早饭,封氏又拉着英莲说个不住,直到英莲该去上学了,才让英莲先去上学,想着晚上再多嘱咐她几句。   英莲不在,封氏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做,点了昨日人家送的东西,一一记下来预备来日还礼,接着便是打点自己身家财产,预备都给英莲做嫁妆。   夫人给的是夫人的,她做亲娘的从小让女儿受了这么多苦,也没为女儿做过什么,寿数也不长了,只能多尽尽心意,盼着女儿后半辈子能在夫家一切顺遂。   她才理了个头儿,婆子就报夫人已到。封氏赶忙放下事儿出去迎接。   文皎走到台阶上,看封氏正好掀帘子出来接她,忙上前两步扶住笑道:“姐姐总是这么客气做什么,虽说有些暖和了,到底还未开春,就在屋子里暖暖和和的等我罢了。”   封氏笑道:“就两步的路,我这身子就是再不争气也累不着。”   两个人相携进了屋子,封氏心中感激文皎给英莲找了这么一门好婚事,比往日更殷勤的上茶上点心。   文皎今日是带着□□来的,看见封氏这样,心里越发为难,拉着封氏坐在椅子上,先笑道:“姐姐应当知道昌哥儿中了举人罢?”   封氏笑得眼睛眯起来,感激道:“都是夫人的恩情,让莲儿找到这么好的夫家,我这心里真不知怎么感谢夫人才好。”   文皎看封氏双手放在膝盖上,双目里盛满真切的感激,语气诚恳,觉得心里微微一梗。   对于英莲来说,封氏就像现代那些“为你好”的家长一样,爱孩子的心是真真切切的,但她的人生经验到现在其实并不适用,而且用力过猛,反而伤害了孩子。   所以文皎虽然十分不赞同封氏的教育理念,也知道英莲的痛苦所在,却对封氏恨不起来,左右为难。   文皎对封氏笑道:“这有什么谢我的,咱们英莲这么好孩子,到外边什么举人进士配不上?这本就是英莲该得的。”   “别的不说,就咱们英莲这好模样好才学,就是入宫大选也能选上,不过我舍不得罢了。”   “那时候给英莲定下昌哥儿没想定外人,就是因着知根知底,不怕英莲受委屈。”   说到这里,文皎语气微微一滞,带着歉意道:“说来是当初我粗心了,本以为昌哥儿爹娘都是明事理的,谁知现在看倒有些隐患。”   封氏的手在膝盖上紧张的蜷起来,听文皎说完林满卫氏两个收礼之事。   文皎最后叹道:“若是别的小毛病儿也就罢了,这乱收东西可不是小事。万一往后犯事连累了英莲,英莲变成罪臣之妇,叫我心里如何过得去?”   “所以今儿来是想和姐姐商量一下,咱们英莲的婚事就晚两年再说,现在就算十八·九成婚也不算晚,总要等昌哥儿父母知改,才好安心让英莲出阁啊。”   “这都是因我从前疏忽之故,现在要修修篱笆也还未晚,望姐姐体谅。”   出了封氏的院子后,文皎长长舒了口气,和封氏说这事不能说卫氏那些封建思想不好,只能从怕林满卫氏惹祸牵连英莲入手。   封氏确实真是一心盼着英莲好,从前做了二三十年官太太,知道轻重,所以立时便答应下来晚些说婚事,还恳求文皎多劝劝亲家公亲家母。   已经搞定封氏,再剩下便是告诉英莲了。   文皎才刚特意和封氏说定,这事由文皎晚间亲自和英莲说,才好叫英莲更安心些,封氏也满口应下。   是以今日晚饭英莲是在正院和文皎黛玉青玉一起用。   英莲明知太太是有事和她说,也不急不躁,安心吃了晚饭,还和青玉黛玉玩了一会。   等黛玉带着青玉到西屋去玩儿,英莲面上才透出一丝紧张,问道:“太太,难道是……难道是昌二爷那边有什么,什么不妥当?”   文皎和英莲说这事便没有隐瞒,不单说了林昌父母收受财物,还说了他两个为人处世方面的问题。   英莲越听面色越严肃。   她本就是冰雪聪明的姑娘,听文皎说完,心中已经大致理出一个思路,抬起头看着文皎,抿了下嘴道:“我知道这门婚事难退,太太不用为了我为难。”   “世情如此,叔叔婶子如此想也无可厚非。况且他们两位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文皎听到一半,哭笑不得,把英莲搂在怀里,无奈道:“你这孩子都在想什么?难不成太太在你心里就会放任你和这样的人家成亲?”   她便又一条一条给英莲说了自己的打算,最后安慰她道:“所以莲儿放心,若你和昌儿最后成婚,必然他父母已经不敢裹乱。”   “若他父母不改,这婚事成不了,你也不必怕年纪大了找不着婚事。连你白露姐姐都和小陈太医定了亲,你再想想我会委屈了你不成?”   “退一万步说,这西北立女户的不少,到时候我就是给你立个女户招赘又何妨呢?”   “就凭咱们英莲的才貌本事,什么样儿的好男子招不来?你又会武艺,就算我又看走眼,招来的男子是个王八蛋,平白也欺不了你去。”   文皎说到此处,便认真对英莲笑道:“从今儿开始,你不必给我做针线了,省下来的时间都好好习武,谁敢欺负你,你大嘴巴子抽他!我给你撑腰!”   英莲被逗笑了,心中担忧丝毫不存,靠在文皎身上道:“我都听太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巫明天要三更,没有人夸小巫嘛呜呜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0-08-04 11:59:47~2020-08-04 20:5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5084140、5052465 2个;落雨若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逃、连川 20瓶;鹤归 10瓶;河边春暖花开 5瓶;扬阿漾 2瓶;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1章 一更   虽太太说不必给她做针线了, 往后也少做,英莲晚间回到屋内,还是拿起了针线框子, 预备给白霜姐姐做一个小孩子的肚兜儿, 也算她谢过白霜姐姐试探林昌的爹娘。   虽然白霜姐姐未必全是为了她,可她却因着白霜姐姐的一念避免了婚后受屈。做人要知恩图报,她现在能尽心的除了针线外也没别的,只好做得精致些, 盼白霜姐姐早得怀胎。   英莲定了主意, 便就着烛光开始和冰夏一起翻找适合的料子,给小孩子穿的肚兜要柔软细腻, 以不伤着小孩子娇嫩的皮肤。   既要送礼,便不能走个形式,得要人家用上才好, 是以英莲选得慎之又慎。   正房内, 文皎放下了心事,见林海回来,便掰着手指头给他算道:“上个月的月事就没来, 这个月的月事也没来,明儿我要请姜太医来给我看看,你在不在家?”   林海一脑子的公事被文皎这两句话冲得一干二净,他一把抓住文皎的手, 眼睛盯着她的肚子看, 紧张的问道:“月娘是说你可能又有了?”   文皎自去年秋冬便停了避孕药预备怀孕,现下不到半年就有了动静, 心内想林海这身体还真是不错。   林海自就任以来公务繁忙,是以他们俩现在房事不频, 差不多也就三四日一次。   也就过年那十几日无事,多亲近了几回,算算日子,若真有了,可不就是那时候怀上的?   备孕不到小半年就有了消息,效率可以说是极高。文皎这时候拿起了乔,斜着眼睛嗔林海道:“知道你忙,记不住我的月事日子也就算了。”   “这些日子我都推了和你亲近,你竟还没察觉,真是……你怎么不去和公务过日子?”   林海讪讪笑着把文皎搂在怀里,小心翼翼把手放在文皎肚子上,感叹道:“没想到咱们俩个还能再得一个孩子,果然月娘一来,林家就一直有喜事。”   看林海捧着她的肚子和捧个金蛋似的,说话的语气和神情跟拜菩萨也差不多了,文皎哭笑不得,推他道:“还没做准,你要高兴,明儿等姜太医诊了脉,你再使劲儿高兴。”   就算文皎这么说了,也没有丝毫打击到林海的兴奋。林海又和上次文皎有孕一样,生怕她磕着碰着摔了伤着身子,晚上洗漱时给文皎做这个弄那个更小心三分。   第二日林海特意请了半日的假,陪着文皎在后院等姜太医来。   姜太医年已六十七岁,却仍是走路带风,身板硬朗的很。   他细细给文皎诊了脉,笑道:“恭喜恭喜,夫人已经怀胎两个月,胎气稳固,母体康健,只要照常保养即可。”   林海在旁边听得双眼发亮,文皎看他一眼,笑问姜太医道:“姜叔叔今儿怎么这么客气?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自两家定下白露和陈元化的婚事之后,在文皎这里,姜太医的“姜爷爷”就降格成了“姜叔叔”。   姜太医本就不在乎这些世俗的称呼,先虽然辈分降了,可是因他的得意弟子定下好姑娘才如此,就更加不在意。   听见文皎问,姜太医老脸笑成一朵菊花,清了清嗓子道:“正好昨日挑得三月初六是吉日,家里已经备好了给杨姑娘的聘礼预备那日送来,正好我今日来,亲自告诉夫人一声。”   文皎玩笑道:“那姜叔叔得多拿些聘金来,我们家给姑娘预备的嫁妆可有几千上万金之数,聘金不丰,休想娶我家姑娘过门。”   姜太医嘿嘿一笑道:“夫人尽管放心就是,必定让杨姑娘风风光光。”   文皎姜太医两个对这一胎都很放松,林海却仍是紧张得很。   他等姜太医说完话,赶紧问了一堆孕期保养注意事项,姜太医咂了几声嘴,认认真真写下三大页保养方法安林海的心。   林海视若珍宝细心收起三页纸,又满面春风的送走姜太医,虽离午饭时辰还早,却也不忙着回前头去理事,而是又变成毛头小子一样,围着文皎问来问去渴不渴累不累等。   文皎嘲笑他一番,心里也纳闷这个孩子倒老实。   怀青玉的时候虽没受什么大罪,可足足好几个月沾不得荤腥,文皎一贯是爱折腾吃食的,那段时间可把文皎馋坏了。   今日黛玉三个不上课,都在东屋理事。   黛玉是跟着文皎一起吃早饭的,见今儿明明不是沐休,爹爹吃了早饭送走青玉却不忙着去前头,一直围着娘转,笑得都要合不拢嘴儿,便好奇问道究竟何事。   林海一张嘴就要说,被文皎轻轻拍了一下止住,对黛玉笑道:“还没做准,今日姜太医来,作准了再告诉你。”   虽然没明着说,但这话里的意思和直说也差不多了。   黛玉立时也高兴起来,嘴上不说,心里却在猜这一回家里多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一家三口笑得都似含了蜜。吃过早饭不久,英莲陆清便来学理事。   本来姐妹两个说说笑笑的进来,进屋看见老爷也在,都不自觉的收了两分笑,恭恭敬敬请了安。   论起来老爷对她们都很好,从来没对她们大声说话过,日常见着都笑呵呵的,可英莲陆清两个面对老爷时,总觉得十分紧张,不如在太太跟前儿放松。   见到两个亭亭玉立的干女儿,林海自来是要关心一番她们的功课生活。   林海问完了话,到底心里觉得不能痛痛快快给英莲退婚有些对不起这孩子,便大手笔的许愿,笑道:“等抽空找个沐休带你们街上玩儿去!看见想买什么只管和我说!”   “开了春天暖和了,咱们就往郊外跑马去,可都好好保养身子别病了。”   林海这话一说,连黛玉都高兴起来,拉着林海的胳膊晃道:“爹爹!上次吃那家集贤楼的席面好吃!咱们再去吃一次罢!”   “我还想在院子里烤羊!还想烤山鸡兔子!爹爹这就去告诉他们弄来,明儿我们就去烤!”   林海连声答应,文皎在一边笑道:“老爷若有诚心,就该给孩子们发点零花钱,爱买什么自己买,到时候不用找你开口多舒服。”   看见英莲陆清要推辞,文皎拦住道:“别和你们老爷客气!咱们家难道给孩子零花钱都给不起了?”   林海笑着看了文皎一眼,文皎得意回看,林海便吩咐道:“去库里取六百银子出来,给咱们家姑娘每位二百两零花!”   等林海陪着文皎去西侧间,把东侧间留给三个姑娘理事,陆清才悄悄问黛玉道:“玉儿姐姐,今儿老爷怎么格外高兴?还没去前头衙门?”   黛玉神秘一笑不答,只道:“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陆清猜得抓肝挠肺一脸郁闷,英莲憋笑悄声和她道:“你没见老爷一直看着太太的肚子?我猜咱们家估计又要添丁啦。”   黛玉见陆清听了嘴唇一动要说话,赶紧捂住她的嘴威胁道:“现在还没做准,不许乱说!就算是作准了,也等爹娘让说的时候再说!”   陆清赶忙点头答应,一句话也不敢再问,心里好奇得要命,却只得安安静静跟着黛玉学理事。   等林海笑呵呵的送走姜太医,陆清赶紧偷偷拿手拉一拉英莲的袖子,用眼神表达了一堆复杂的信息,英莲心里偷笑,冲她抿嘴笑着点点头。   黛玉听见爹爹送姜爷爷出去了,虽知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也特别想跑过去问结果如何,在下人们面前却还得做出稳重样子来,耐着心一件一件处理完家事。   幸而才是二月事并不多,黛玉今日理事又比平日更利索几分,半个时辰不到就都办完了。   才理完了事,黛玉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更别提日常的和英莲陆清总结了,往地上一跳就要往西屋行去。   她走到门口,看英莲陆清两个还坐在炕上看她呢,催道:“还愣着做什么,你们不想快点儿知道结果?”   陆清赶紧拉着英莲下炕穿鞋,三个小姑娘小步跑到西侧间,黛玉掀开门帘就笑着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文皎朝三个宝贝姑娘伸手,把她们拉在身边搂到怀里,笑道:“再过八个月,咱们家又要多一个孩子了。”   因姜太医来时正是日常理事的时间,他被林海喜气洋洋送走的时候院子里人来人往一大堆下人,文皎有孕的消息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左右文皎怀胎已经两个月,胎气稳固,消息就是传出去了也无妨,但要正式公开消息发赏钱,还是等到三个月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hiahiahia~让我们恭喜文皎再次有孕~   感谢在2020-08-04 20:53:53~2020-08-05 00:2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莎莎 50瓶;水漓子 38瓶;狭隘的匹格 10瓶;巧笑嫣然 2瓶;扬阿漾、月夜№修罗、凶唧唧的毛球、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2章 二更   京城宁国府里, 贾珍贾蓉两个送走太医,贾珍略有些复杂的看着贾蓉,点头道:“你媳妇既然有了身孕, 你就好好照顾着, 别天天东玩西玩的瞎闹。”   贾蓉低着头恭敬应是。   他看贾珍一甩袖子走远,才慢慢直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贾珍的背影,眼里淬出一丝阴毒的怨恨。   秦可卿屋内, 尤氏和秦可卿婆媳两个正拉着手相对落泪。   尤氏缓过神来赶紧擦了泪, 又拿帕子给秦可卿擦泪,笑道:“怀了孩子可不能哭, 对孩子不好。再说这是大喜的事儿,咱们哭什么?”   秦可卿露出一个笑来,又拉着尤氏的手担忧道:“娘, 现在孩子有了, 咱们往后……”   尤氏往外看了一眼,附在秦可卿耳边悄声问道:“现在蓉儿对你如何?”   秦可卿犹豫道:“大爷这几个月对我都很是体贴,就是那事上头……比以往粗鲁了些……”   “只是我总觉着大爷心里还是有事, 我心里也心虚,不敢多说多问。”   尤氏想了一想,仍是悄声道:“你现在腹中已经有了蓉儿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 这都是蓉儿的第一个孩子, 说不定就是宁国府的嫡长子,无论如何他都会护着你的。”   “还有……你公公那没脸的东西现在, 呵,正忙着讨好新人呢, 你腹中还是他的孙子,估计他再不要脸也不会来欺你。”   听尤氏说到贾珍,秦可卿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尤氏听见外头问好声和脚步声响,安抚的拍了拍秦可卿的手,朝贾蓉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就把你媳妇晾在这儿?你媳妇可巴巴的等着你半日了。”   说着,尤氏便站起来让出地方,让贾蓉坐在秦可卿身边。   贾蓉见貌若天仙的妻子一双秋水眼盈盈看着他,再想到她腹中已然怀上了他的骨肉,心内更软了三分。   他在尤氏跟前儿也不好多说,只笑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没有?我去给你弄来。”   尤氏见此给秦可卿使了个眼色,笑道:“不耽误你们小夫妻说话,我就先走了。蓉儿,若是你媳妇有什么想要的,她不好意思开口,你只管和我说。”   “咱们家盼了这好几年才盼到这么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好歹有了个孙辈。你现在就是全家最金贵的人儿,千万看顾好自己。”   这末一句是冲着秦可卿说的,尤氏说完还又拍拍秦可卿的手,一笑转身走了。   贾蓉按住秦可卿不让她起来相送,他自己忙起身恭敬送走尤氏,秦可卿就趁着这个空儿打定主意。   等贾蓉再回到屋子里问她,秦可卿便起身窝在贾蓉怀里半日不说话,最后低声叹得一句,语气缠绵哀伤:“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爷能陪着我就好。”   贾蓉见秦可卿如此,对她心又更软了五分,还升起了对贾珍的浓浓恨意。   他摸着她瘦骨伶仃的肩膀,安抚道:“不怕,不怕,我日日都陪着你。”   原来去年夏日时秦可卿便立定主意,等贾珍对尤氏姐妹两个离不开手时,便趁机和贾蓉修好,争取怀上一胎,以保平安。   算起来她自病倒到那时已经整整两年躺在床上没出过屋子,人瘦了半个,心气儿却越来越强。   她性子耐得住,本来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却不急着全都养好,只慢慢调养。   等养到七分好时,尤氏便使贾蓉过来多看看她,让她趁机成事。   秦可卿本来就生得天仙一般,花容月貌就算病了两年也没减损多少。   她又精心装扮了一番,面上不施脂粉,只淡淡描画了眉毛,唇上薄薄点了一层胭脂。   身上穿得樱色小衣,鬓发挽成乌云发髻,微微松散,不戴一枚首饰,坐在床上急着要下来迎接贾蓉,被贾蓉一把扶住,疼惜的扶在枕上。   贾蓉和秦可卿年少夫妻,也有过一段恩爱甜蜜的时光,现下贾蓉虽恨贾珍夺了秦可卿,也恨秦可卿没能守住,见了秦可卿这可怜的模样,再想起从前,心也软了一二分。   见秦可卿面色已经好了七八分,贾蓉一时找不到什么说的,便问道:“既好了,怎么不出去走走?”   秦可卿听了这话便双目含泪,欲掉不掉的,小心翼翼伸手要拉住贾蓉的手,又缩回来,掩面垂泪道:“我不敢出去。”   贾蓉看见秦可卿这模样,心中一动,故意问道:“咱们家是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让你不敢出去?现在外头菊花开得正好,我看你气色大好了,说不定出去走走就好全了。”   秦可卿哭得双眼盈盈鼻尖红肿,带着一丝幽怨看着贾蓉哭道:“我就是一辈子不出门,也不想再……”   她把头又一扭,偏头抹泪道:“本以为这一病死了倒还干净,谁知又没死,偏还活着。”   “婆婆隔三差五来看我,让我好好养病,叫我又舍不下她。只是见不着爷,又没脸见爷。”   “今日见了爷,我也了了一桩心愿。往后是死是活,横竖我不出这屋子,不见一个外人……”   秦可卿说着说着泣不成声,贾蓉心里犹豫了半日,伸手把秦可卿搂到怀里。   难不成真是父亲强逼秦氏,秦氏并不情愿?   再想想母亲当也知情此事,却并没怨对秦氏,还总是来探看她,这两个月见着他就催他来看秦氏。   想来若是秦氏勾引了一丝半分,母亲想让秦氏早死还来不及,怎会如此?   贾蓉心里分出了高下对错,再看秦氏便少了些厌恶。   再者美人在他怀里落泪哭得可怜,贾蓉透过衣衫料子感觉到秦氏娇弱的身·躯在颤抖,一时意动,把秦氏推到在床上成了事,两人重又做了夫妻。   从那回往后,贾蓉便放不下秦氏,隔三差五往秦氏屋子里走一遭。   见秦氏几个月了始终没有大好,贾蓉偶然撞见秦氏会偷偷倒掉补药,他便问究竟是为何。   秦氏便说这样一直不好全,就算偶然来了人也不会觉得怎么,她就可以这样一直病在屋里了。   贾蓉见是如此,再想想秦氏确实未踏出过房门,心内更起怜惜,来得便更勤了些。   只他每次和秦氏行事时,心内都想到秦氏和父亲从前不清白,动作间便极粗鲁,忍不住要在秦氏身·上发·泄恨意。   等完事之后,看秦氏身上青紫一片,他又心生悔意,几日不来。   再来时秦氏却毫无怪他之意,言语间都温柔小意,贾蓉心里也放松了不少,渐渐便成习惯。   秦可卿忍辱受屈只为怀上一胎挣得生机。幸而她养了一年多身子,底子不差就是气色差些,贾蓉也年轻气盛,不到半年便怀有一胎。   她现缩在贾蓉怀里,听见贾蓉安抚她,心内松了口气,睁着一双泫然欲泣的美目感动的看着贾蓉,立定主意往后还是要和从前一样,如此行事方好。   剩下的她只要安安静静养胎,平安生下孩子。   婆婆虽然不明着说,她也知道婆婆的意思。若这一胎是男子,她们娘儿们手里有了宁府继承人,贾蓉心中已起了对贾珍的恨意,就看他们父子相争,她们渔翁得利方好。   二月末的西北京中春意只是刚刚露了个头儿,可苏州已正式入了春,玉兰亭亭开过一轮,春·水荡漾,岸边柳条儿也正娇嫩。   连着下了几日细密密的小雨,苏文哲从苏州府衙里出来,看一眼阴沉沉的天,抿着嘴上了马车,心情比这天还阴沉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二更来啦~   起晚了,所以略短小一点=w=   三更晚上九点,会长一点哦~   感谢在2020-08-05 00:29:38~2020-08-05 14: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郁°若雪 100瓶;22099879、紫月紫昀 20瓶;源起 15瓶;山有扶苏、茗柠湖畔、寂夜姬、琉璃 10瓶;CAI_、朝颜 5瓶;巧笑嫣然 2瓶;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3章 三更   马车往家中行去, 离家越近,苏文哲的心情就越焦躁。   他忙了一整日政事,身心疲累。现下还正是春耕时候, 苏州各地春耕插秧情况如何还要他明日往各村镇去查验一番, 这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   明明在家这一晚该和琼英好好说说话喝杯酒,安抚交待一番,苏文哲却皱紧了眉头,心中害怕面对妻子古井无波了无意趣的眼神。   就任苏州同知将近两年, 他眼看着琼英一日日消沉下去, 也已经使尽了法子逗她欢喜。   一开始他拿回来的新鲜东西还能惹得琼英眼前一亮,渐渐时日长了, 苏州城又没多大,琼英自己就能把城内走遍,他也再淘澄不出什么新鲜东西了。   就是新鲜的趣事也不过就是那些, 琼英西北长大, 天高云阔,什么没见过?   家长里短的事说多了让人生厌,政事琼英爱听, 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她如此才华却困于方寸宅邸之间,苏文哲看见琼英的表情眼神,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地方没什么熟人, 民风又拘束些, 琼英找不到说话的人,也少能出去跑马散心, 苏文哲一日日的在妻子身上耗费心力,心里也越来越疲惫, 直到现在不敢面对妻子。   再不想回家终究还是要回去。   当初是他死皮赖脸硬要琼英与他成婚,把她带到京城,将近十年婚姻,育有景岚景熙两个孩子,他总要对妻儿负责到底。   苏文哲下了马车,提气迈过门槛儿进得府中。   他在苏州买的这处宅子不大不小刚好四进,东边带一个跨院,西边带着花园儿,琼英的正院就在整座宅子正中,住了将近两年,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寻到屋子。   苏文哲离正院尚有一段距离时便听见景岚景熙两个孩子的叫好声,他听见孩子们的笑声,僵硬的表情松快了些,露出一个笑来,加快脚步往院内行去。   院子里琼英正在舞剑。   琼英自三四岁便开始习武,小时候跟着天下最顶尖的女师傅习了七八载,后又换了军中高手教导,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各样武器就没有她不会使的。   苏文哲就在院子门口住脚,看琼英剑舞龙蛇,身形灵动,气势如虹的舞完一套剑法,收了剑势,方拍掌大赞。   韩琼英早知苏文哲回来了,只是剑势未停。   现听见苏文哲的声音,她才舞了一下午的剑,又和孩子们玩儿了一会,心情不错,和苏文哲爽朗笑道:“回来啦。”   景岚景熙都站在廊下笑着叫爹,苏文哲跑进来一手拉着一个孩子,韩琼英也收剑走到廊下。景岚笑眯眯松开她爹的手,贴心的把她爹让给她娘,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进了屋子。   韩琼英苏文哲两个默契的不问对方今日都做了什么,只先问孩子们今儿上课如何,学了什么,和孩子们说笑一番。   等吃过晚饭,景岚景熙都各自回房,屋内只剩他们夫妻两个,苏文哲韩琼英一时竟然相对无言。   苏文哲想问问韩琼英今儿做了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琼英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打理家事习武呆坐,问这句有什么意思?   韩琼英知道他们两个的心病都是什么,看苏文哲欲言又止,便先笑问道:“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苏文哲听见韩琼英先起了话头儿,心内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赶忙答道:“明日我要往乡下去查验春耕,估计这一去总要一旬日才能回来,你在家里若闷了,只管出去逛……”   他说到最后又止住口。苏州城就这么大,呆了将近两年,该逛的早就逛完了,还有什么别的趣儿?   韩琼英一时也没话说,夫妻两个沉默相对一会,韩琼英笑道:“天晚了,你明日还要早起出城,要带什么东西赶紧收拾了早些睡罢。”   苏文哲赶紧应和道:“是了。”便和韩琼英一起打点行装。   穷家富路,出门的行装要多打点些,宁可用不上,也好过该用的时候找不着。   这一打点行装就一个时辰过去,打点检查完恰是亥初(晚上九点),夫妻两人正好洗漱安歇。   韩琼英今日舞剑出了一身的汗,好好泡了个澡,等她擦干身·子出来,见苏文哲倚在身上拿着本书看等她,看见她来就把书放下,起来拉着她的手坐到床上。   她心内一暖,笑道:“睡罢。”   成婚将近十年,苏文哲与韩琼英自然不是每一日都能相见,在京中时苏文哲被父母派出去做事一两个月也有个几回。   从前每当要分别前一个晚上,小夫妻两个互相不舍,身体又好,每每缠绵到天明方迷糊一觉。   今日两人却默契的谁也没起兴致,苏文哲迷糊的拍一拍韩琼英的肩膀,便解脱似的睡熟了。   韩琼英听着苏文哲绵长的呼吸声,想起去岁秋日苏文哲见她实在没什么事做,交际也没人交际,便问她要不要两人再生个孩子。   韩琼英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现下她每日最高兴的就是习武的时候,怀孕生子加起来总有一两年要小心翼翼不能拿刀动剑,哪里都去不得,不得把自己闷死?   况若不是景岚是女儿,她想着总要给苏文哲生个儿子,韩琼英恨不得只生一个,多的再也不生。   就算是才两个孩子,她也总觉得有时候忽视了景岚,有时候忽视了景熙,怕孩子们觉得爹娘偏心,想每个都照顾好已经忙不过来。   景岚好容易已经好了不怕人,景熙也正是才开蒙没两年,现下再生一个小的,她顾哪头?难道要景岚替她照顾景熙?   韩琼英可舍不得女儿小小年纪替她操劳,巴不得景岚就这么高高兴兴长到出阁,她给女儿立户招婿,谁也委屈不了女儿。   当时苏文哲听她说了这些后,微微一笑,眼里意思晦涩难辨。   再往后,两个人房事就渐渐的少了。   以前一两日总要有一次,变成三日一次五日一次,到得现今便是十日八日一次。   苏文哲怕她多想,还特意和她说是不想让她总吃药伤身,所以才如此。   韩琼英当时面上微笑做不在意的模样,心内却冷哼一声。   这避孕汤药是宫内的方子,连宫中皇后妃嫔都在用,王侯贵族之家用的也不少,若说伤身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她自生下景熙后,不愿再有子女,喝这汤药也有三四年了,没见苏文哲说怕她伤身。   现在这样,只怕是因她不愿意再生育,他心内有气罢了。   也是,若换做别的女子是苏文哲之妻,公婆慈爱丈夫体贴,感情好得从来不红脸,别说再生一个孩子,就是再生两个三个又怎么样?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生儿育女本就是女子的“本分”,若丈夫混账些的妾室一堆,你就是想生孩子也没机会。   现在丈夫求着你生你还不愿意,怎么怨得丈夫冷心?   可偏她韩琼英就是不愿意!   若不是与他苏文哲成婚,她在青海陕甘什么样儿的人挑不着?爹爹本有意给她立个女户招婿,若不是他苏文哲,她早就自己当家做主了!   想生几个生几个,就是不想生,也没人能怎么样!   小时候羡慕高祖皇后武明公主身为女子指挥千军万马,三四岁便习武,哥哥们什么时候练她就什么时候练。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整整十几载,偏被情爱所困,把自己拘在这小小方寸之间。   韩琼英自嘲一笑,翻身背对着苏文哲,很快就睡熟了。   三月初一日,京城荣国府内,王熙凤与平儿齐手把三个孩子打扮好,领到老太太院子里,预备迎接他们父亲贾琏回来。   去岁王子腾在四川寻边时坠马摔得重伤,贾府派贾琏七月初就赶往四川去替贾府探视,离府到得今日已是足足八个月整。   大半年没见到丈夫,前几日听得贾琏今日要跟着伯父一同回来,王熙凤心中大半却是对伯父的担忧,甚少有对贾琏的思念。   这大半年贾琏不在家,王熙凤也不用伺候他和他虚与委蛇。   管家的事尽量不沾手,每日就是孝顺老太太大太太,和与平儿一起养育孩子,闲暇时做做针线,或是与蓁姐儿一起读书,过得不知多么自在。   若不是蓁姐儿已经认得了爹日日想爹,再看看珠大嫂子和兰儿,就知道这世道没父亲的孩子日子也不好过,且王熙凤还想着借贾琏的手整治府邸,她都想让这男人别回来算了!   但贾琏既要回来,王熙凤就要做得完美无缺。   贾琏的性子惯是在家里还要寻个机会偷腥儿,这大半年都不在跟前儿,王熙凤早就对贾琏的清白不报希望。   不过现今王熙凤也不在乎他外头睡了什么人,只要不沾了脏病来家里,再把乱七八糟的人带进来,她都由得他去。   她大半年没见着贾琏,贾琏也大半年没见着她和孩子们,说不定连姑娘儿子长什么样儿都忘了。   王熙凤便预备让贾琏一见到她们就感受到回家的温馨,多勾起些贾琏这大半年都在外头的愧疚。   蓁姐儿早已经记得爹,不用多教。而贾琏走时芃哥儿才满周岁,刚学会叫人,现在过去八个月,早把他爹忘得一干二净。   平儿所出苗姐儿才半岁,也不必教,王熙凤这几日就日日告诉芃哥儿爹要回来了,记得叫爹。   三个玉雪一样的孩子往贾琏跟前儿一放,再加上她和平儿两个,王熙凤不信他不心软。   等时候差不多,她再把预备好的人往贾琏身边一推,由不得贾琏不听她的话。   把孩子们打扮好,看看时辰差不多,王熙凤又看了一眼已打扮好立在那里的娇嫩姑娘,便和平儿一笑,带着孩子们便往老太太院子里去。   贾琏入了京城,先把王子腾送回王府,才同薛蟠两个带着几十下人仆从纵马奔往荣国府。   他出门八个月,早就归心似箭。出门前蓁姐儿已出落得粉嫩聪慧,芃哥儿才学会叫爹,平儿还大着肚子,也不知凤姐儿一人在家过得怎么样……   贾琏越想越急,到得府门前翻滚下马,一路往老太太院中跑去。   他风风火火跑进屋中,来不及喘匀了气,立时便跪下请安道:“孙儿回来了!孙儿拜见老祖宗!”   随着老祖宗一声:“琏儿!”贾琏低着头看见一双满绣吉祥纹样的元缎鞋子,跟着肩膀上便是祖母颤巍巍的双手要扶他起来。   贾琏怎敢劳烦祖母,赶紧站起身来,抬眼一看,王熙凤和平儿带着三个孩子,都泪眼盈盈的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已全~再次感谢给小巫投营养液的小可爱们=w=   明日恢复双更(来自一天三次肾虚倒在床上愤怒锤床板的小巫)   感谢在2020-08-05 14:59:28~2020-08-05 20:5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黄鸭 20瓶;扬阿漾 3瓶;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4章 新人   贾琏在老太太院子里拜过家里女眷长辈, 又分别去他爹他叔叔院子里做了一回孝子贤孙,终于能回到自己小院儿,狠狠洗了一通澡, 享受被孩子们包围的乐趣。   稀罕了一通三个孩子, 已到了晚饭时分。   今晚贾琏就和王熙凤夫妻两个炕上对坐,支一小炕桌,桌上并没几样大鱼大肉,大部分都是贾琏在家时喜欢的菜样。   王熙凤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 却年才二十三岁, 青春正盛,美貌逼人。   几杯酒下肚, 她两颊染上淡淡的红色,一双凤目水汪汪带着某些意思看着贾琏,看得他心里痒痒。   分别日久, 旧人也成了新人。   况且贾琏走之前, 王熙凤早改了行事,日日淡妆素饰,温言软语。   要贾琏论起来, 凤丫头体贴是比以往体贴许多,他也受用得很,可偏就少了从前那么一股子辣劲儿,少了些趣味。   今日王熙凤为了迎接贾琏, 又重新浓妆丽服。   天气渐暖, 她上身穿着胭脂色的夹袄,领口包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抹雪白的颈项,外罩一件银红的比甲, 下身翡翠色的裙儿,裙底下微微露着洋红绣花鞋。   王熙凤这一身包裹得严实,十分正经,偏她眉梢高挑眼含春水,一低头一抬眸一浅笑,就把贾琏的魂儿都勾没了,直想吃她嘴上艳红的胭脂。   她头上梳着高高的飞仙髻,发髻正中的大凤钗却已取下,只留着一个小小的金凤步摇斜簪一旁。   那凤口衔珠,雪白的珍珠就垂在王熙凤耳垂边上,和她耳朵上的金坠子一起摇摇晃晃,看得贾琏离不开眼。   王熙凤看贾琏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也不兜揽他,只给旁边伺候的平儿使个眼色,命她先回去歇着。   偏贾琏正全身心盯着王熙凤看。   贾琏跟着王熙凤的眼神往旁边一看,这才注意到平儿今日打扮得淡妆素裹,十分清丽。   平儿穿得一件艾绿的小袄,下头是更浅一色的春绿裙儿,外头青瓷色的比甲,梳着不高不低的发髻,发髻上一朵珠花几枚簪子,耳朵上坠下的珍珠一晃一晃。   贾琏这一看就多看了两眼,拿起杯子抿了口酒,砸着嘴觉得今儿凤姐儿和平儿真是春花秋月各有妙处。   不过现在他还是专心吃眼前这块肉,凤姐儿是正房,总得先把她喂饱,再寻个机会去摸一摸平儿。   平儿感受到了贾琏的眼神也不言语,低着头行个礼便转身出门。   贾琏眼神在平儿生产过后愈发丰·满的身子上绕了两圈,看见平儿掩门出去收回眼神,正好对上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不由得一阵心虚,讪讪笑了一下才要解释,就见对面王熙凤轻启朱唇,语气嘲笑:“二爷往四川转了一圈儿,那边天府之国,什么样的美人儿也都该见识了,怎地见了平儿还离不开眼?”   王熙凤说着便要起身,斜眼看他笑道:“二爷若是舍不得,我这就把平儿叫回来,让二爷和平儿就在这里成就好事,不必跟我客气,我找孩子们去。”   贾琏看见王熙凤这样子,更是被勾得七魂去了六魄,赶忙抱·住搂·在怀里调·笑道:“奶奶在这,我心里还能有谁?你不知我这半年有多想你呢。”   他说着动了动身子,又拿手去擦王熙凤嘴上的胭脂往自己嘴里送。   王熙凤低眼看了一眼贾琏,故意不屑道:“爷这东西也不知外头见过多少人,人都说‘铁杵磨成针’,还不知道……”   娇妻又嗔又怨,还意指他脐·下·三·寸不中用,贾琏听得心头火起,立时便命人收了桌子,发·力把王熙凤折腾得软·语·求·饶。   云·雨过后便要洗漱安歇。王熙凤倒在枕上连手指尖都懒得动,任由贾琏贴心小意的服侍她。   从前她对他真心实意,事后就算忍着酸痛也要先服侍他擦洗。现在她对他没了真心,两个人反倒反了过来。   果然在这荣国府里,真心最不值钱。   贾琏给王熙凤擦拭完,自己又胡乱擦了一番,便要上床安歇。   他手已经撑在床褥上,忽地看见那端水盆的丫头微微抬了一下头,花容月貌又叫他看呆了眼。   他本没注意这小丫头,现在却趁着这小丫头要出门的空儿着意打量了一番。   她穿着一身淡淡的粉色,丝绦掐得腰极细,看得出年岁不大身条儿纤细,该翘的地方却一点儿都不含糊,款步离去,低着头露出后背上一小片白嫩的肌肤。   再想想才刚瞥见小丫头的脸十分俏丽,贾琏明明才来了三四次,现却又觉得有些意动。   他恋恋不舍的回了头往床上一倒盖上被子,想问问王熙凤那小丫头叫什么名字,怎么没见过。   话到嘴边偏头一看王熙凤闭着眼睛似乎都睡熟了,又不好把她推醒了问,贾琏只好叹息了几声,带着对新丫头的疑惑垂涎睡沉了。   王熙凤听见贾琏微微的鼾声,嘴角勾出一个笑,心内得意,这才放纵自己昏睡过去。   茜桃儿可是她花了大力气弄来的人,今年才十五岁,不打扮清清素素不惹眼,一打扮起来就俏丽得十分,身段儿还是贾琏最喜欢的样儿,可不能叫他轻易得手了去。   得手得越不容易,男人才会越珍惜,往后茜桃儿的枕头风吹起来才更管用。   若不是她现在手上没什么权插手不了府外,人不在跟前儿也不好控制,王熙凤都想在外头弄个清秀浪·荡的小寡妇养着勾搭贾琏,左右贾琏最喜欢别人家媳妇,估计比茜桃儿还管用。   三月初六,甘州城内一队约二三十人吹吹打打扛着聘礼,往总督府偏门处行去。   今日是姜院使和小陈太医给白露送聘礼的日子,文皎要给白露做面子,特意空出一日的功夫,请杨先生坐到正院,让白露也好好打扮起来,和黛玉三个一起躲在屏风后边,等着男方家里送聘礼。   今日是小陈太医带着姜院使身边的老仆亲自来送聘。   文皎看着站在屋内沉稳俊俏的陈元化脸上两坨不能忽视的红,又用余光看看面带羞意的白露,低头再一看手上聘礼礼单上写得聘金两千两,聘礼若干,觉得这门婚事真是结得面子里子都有。   最重要的是小两口彼此有意。   一个性子直却不傻,却除了医术外别事一概不感兴趣,一个温柔敏慧,大事小事全都能一力担在肩上,正正好是性格互补。   文皎把礼单双手递给杨先生请她看,赞过几声陈元化,命管家送出去,六礼中纳征便成了。   再往后订婚期送嫁妆成大礼还有三步,都要两家慢慢商议,暂且急不来。   见小陈太医已走,黛玉陆清英莲三个就团团把白露围起打趣。   白露就算平素再沉稳,这时也被打趣得不好意思,直跑出屏风躲在杨先生怀中。   杨先生笑呵呵的搂着怀里的姑娘,文皎拉住黛玉三个小祖宗佯怒道:“真是就会欺负你们白露姐姐。”   白露现已是杨先生之女,杨先生院子里还给她留着屋子,文皎也早在官府消了白露的奴籍,户籍添到杨先生户上。   是以现在白露在府中已不是奴仆身份,而是正经的六品官家小姐,与黛玉等都互称姐妹。   本来文皎身边没人,暂请白露照顾着青玉本是权宜之计。   现下青玉已开始上学,十日有九日白日都不在府内,陈家聘礼已到,白露再照顾青玉就不合适了。   等大家团团恭喜过白露后,文皎命人散去,先和杨先生白露商议给白露的嫁妆。   陈家送来的聘礼聘金加起来足足三千余金之数,陈元化的家底文皎知道,定然没这么些银钱,必然是姜太医积年的积蓄。   总共价值三千余两的聘金就是聘一位四五品官员的嫡女,或是三四品大员的庶女也够了。   姜太医虽然一辈子行医积蓄不少,到底陈元化只是徒弟不是亲儿子。能拿出二三千两给陈元化聘娶白露,足可见姜太医的诚意。   这些聘金文皎自然是全归在白露的嫁妆里头。   另外文皎拿私房钱给白露置办了绫罗绸缎首饰家具等价值两千余金的日常用品,杨先生也拿出积年的三千两银子积蓄给白露做压箱钱。   这林林总总加起来,白露的嫁妆若按银钱算,恰是八千六百两银子,再算上她自己的积蓄,直奔着一万而去。   这份嫁妆太丰,比之白霜多出几倍,白露只觉得自己受之有愧,连连辞让。   况白露虽才做了半年杨先生的女儿,杨先生对她却不藏私,有多少会的都抽着空儿尽力教她。   白露也是宫中出来的人,一算就知道母亲在内文学馆几十年,虽然攒了些身家,总共却只应有几千金之数,当不过万。   一下叫母亲拿出三千两银子来给她做嫁妆,白露实在是不好意思受,极力推辞。   杨先生拉着白露的手微微一笑道:“哎呦呦,我可伤心了,原来我这个做娘的还没有夫人和你亲。”   “夫人置办的嫁妆你就不辞,偏我给的压箱钱不愿意要,哎……”   文皎看杨先生话音一落,白露少见的急红了脸忙着和杨先生解释,笑着帮腔道:“先生不乐,我可高兴了,看来咱们白露还是最亲近我。白露,快到我身边儿来。”   夫人和娘都这么说,两座大山往白露身上一压,白露就算再不好意思,也不得不受了这些嫁妆。   英莲在正院笑过一场,等人都散了,她便带着丫头婆子忙着赶到她娘院子里去。   封氏病倒将近十日,还未见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上九点~大家么么哒~   白露嫁妆换算:文中一两银子约等于五百块钱,白露的嫁妆八千六百量,就是……四百三十万。   小巫羡慕得哭出了声QAQ感谢在2020-08-05 20:52:59~2020-08-06 03:5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敬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妙 10瓶;扬阿漾、敬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5章 造孽   四年前的秋日文皎命人从苏州寻到封氏时, 她的身子骨就已不大好了。   封氏年少时是乡绅家的小姐,虽不是大富大贵算不上吃金咽玉,却也有人服侍, 没吃过什么苦头, 身娇体弱。   与甄士隐成婚后,甄士隐科举得中做官,虽各地辗转,封氏也是官太太, 一直调养着, 身子不错。   甄士隐封氏两个多年无子,封氏年将四十才得了英莲一个, 高龄生育伤身,自那时封氏就落下了病根儿。   后来葫芦庙着火,甄家也被焚, 时年大旱, 附近又有盗贼,封氏失了英莲本就心痛伤身,又颠沛流离几年, 身子大不如前。   再往后甄士隐和道士去了,封氏依靠父兄过活,早晚操劳做针线贴补家用不说,还要日日受气。   在文皎看来, 封氏是个模板一样儿的古代“温婉贤淑”典范, 受了气有了委屈从来不大声吵嚷,只会往肚子里咽。这一来二去的, 可不就憋出病来?   等到了京中,过了年四位先生嬷嬷到林府, 文皎得了空儿便请水嬷嬷给府中上下人定期体检,封氏年岁大身子不好,又是重中之重。   那时文皎便知封氏这身子不管再怎么精心调养,她的寿数也就剩下五年左右的光景了。   这次封氏病倒,水嬷嬷去诊脉回来,见文皎一脸忧愁,还劝她说若封安人还是和在兄长家里一样过活,早前一二年就闭眼了。   这几年封安人到了林府好好养着不操心劳神,反倒多活了几年。   况封安人今年活了五十有四,虽算不上高寿,也是寿终正寝,请夫人不必过于忧愁。   话虽如此,只是到底也算相处几年的朋友,文皎明知她这一年半载就要下世,心里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难过?   封氏的病况文皎暂时没有告诉英莲真相,封氏知道自己身子骨怕是撑不住了,也在英莲面前装作只是从前小病的样子,怕让孩子担心。   英莲却早心知肚明她娘身子情况。   她这几日察言观色,虽没从太太面上看出什么来,却隐隐觉得她娘说话间有一二分留下遗言的意思。   英莲心中有了猜测,只窝在被子里哭了一晚,第二日起往封氏院子里去请安的时候,日日都要呆到不得不去上课回院子。   比如今日陈太医来给白露姐姐下聘,太太给她们放了一整日的假,半个上午就全了礼,英莲便赶着往封氏院子里去看她。   封氏正撑在枕上看她的财产册子。   说是册子,加起来不过寥寥几页纸罢了。   上头第一项是她一直存着的傍身银子三百二十两整。   当年本来是打算若侥幸还能找到姑娘,就用这些银子买一处小房子,她们娘儿两个自己做个小营生,或是绣花或是做吃食,太平年间总能安生活下去。   往后给英莲找一门靠得住的好婚事,能保住她不被欺辱平平安安一辈子,她也就满足了。   本以为今生再也找不到孩子,这些都是梦里想想,谁知英莲被尚书夫人所救认作义女,从此锦衣华服成为尚书府的姑娘。   苏夫人月月给英莲开六两银子的月例,吃穿用度分例和正经的林姑娘一样,逢年过节还有红包赏银。   林府规矩又严,从来没有不给赏钱就不好好办事的下人,她这几百两银子没了用处,就一直搁在箱子里没动。   除了这些银子外,剩下的只有布匹衣料家具等物,说起来全都是林府的财物,不过是尚书夫人归到她这里罢了。   想想这三四年的光景,她吃用的都是林府给英莲的分例,连请医问药都是林府的大夫林府的药材。   全都是看在英莲和夫人面上。   再想想她和英莲团聚了这几年,头一二年她两个还是日日在一处说说笑笑乐个不休,这两年英莲每次过来见她,眼神里都不见以往神采。   是她疏忽了,以为莲儿是长大了沉稳了,又听了她的劝,所以才笑不露齿言语温柔。   其实莲儿是不愿意听她唠叨,又不好反驳她,所以才强忍着听话,其实心里并不愿意也不想听罢?   活了五十多岁,竟然连她生下来的女儿都不明白。   封氏把册子合上觉得坐不住,忙唤人把她扶到枕上枕着,把几页册子就放在枕边。   是她迷了心,以为说这些话能对莲儿有用,能帮莲儿往后过得好……   其实莲儿的倚仗从来都是夫人,是林府。只要林府不倒,莲儿一直是林府的干姑娘,无论莲儿往后怎么样,都有这个身份给她兜着底。   她为了莲儿这桩婚事,真是有些疯魔了。日日念叨这些细枝末节,白白浪费了两年,没和姑娘好好过日子。   现在将近油尽灯枯她才知道后悔。明明前两年就知道寿数不长,为什么不放宽心,非要钻到牛角尖里难为莲儿?   苏夫人做干娘的救了莲儿的性命,给莲儿供吃供穿,给莲儿请先生读书习字,教莲儿管家理事,把莲儿养得如花似玉文武全才,还替莲儿养着她这没用的亲娘。   她做亲娘的一辈子什么都没给过莲儿,还日日唠叨莲儿让莲儿心里不快。莲儿就算不愿意听也不和她争论,还是日日来陪她早晚用饭。   这么一想,她这个亲娘做的不及苏夫人这干娘的万一,莲儿孝顺她却和孝顺苏夫人一样,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英莲一路小跑一溜烟似的进了封氏院子,到得屋门口却放慢了脚步,斯斯文文进得屋门走到封氏炕边。   封氏见女儿早早来了,一下又觉得身上有了力气,忙挣扎着起身倚在靠枕上,把英莲拉在身边坐着,笑问道:“怎么不和姐妹们多热闹热闹?这么早就回来了?”   英莲才进屋一眼就瞥见封氏枕旁的册子,心内一阵发酸,面上却笑回道:“都热闹完了,太太要留白露姐姐说话,估计是说嫁妆的事。”   “左右今日放假不上课,我来多陪陪娘不好?”   封氏自然是连声说好,跟着就往里动了动,拍拍身边让英莲上炕。   英莲就和她娘靠在一起,听她娘问今日多么热闹,谁来送的聘礼等闲话。   封氏这几日病中但凡和英莲在一起,再也绝口不提什么温良娴熟的话,只问问女儿学了什么玩儿了什么,又有什么热闹事。   英莲便觉得回到了才与娘重逢那一年,母女两个就是说这些家长里短乱七八糟的也能说上一整日。   封氏听见英莲说白露看见小陈太医面上红了半日,让她们围着打趣好几句,想起来林昌家送聘来也有一年了,似乎英莲每每听见林昌的名字,从来没有过一丝不好意思。   封氏心下一沉,觉得她忽略的实在是太多了。   当时英莲对柳先生心动,她觉得柳先生为人浪荡轻浮,家中又没有产业,怕英莲情根深种难以自拔,最后吃苦受累。   她便对英莲实话说了柳先生为人,又说了定下林昌的好处,让英莲答应与林昌定亲。   她那时颠簸半生终于过上两年安生日子,怕英莲重蹈她的遭遇。柳先生风流俊俏却没个定性,万一和甄士隐一样出了什么事儿就丢下英莲走了呢?   可打算了未来女婿的前程,打算了他的家事,打算了他的为人品性,偏偏忘记打算英莲心里中意不中意他。   封氏感叹的看着英莲头上日常戴着的并蒂莲金插梳,想起来莲儿日日戴着这个,不是因为莲儿真心喜欢,而是因为莲儿要安她的心罢了。   她又想起来莲儿给男方家里的各样节礼回礼也一点都不含糊,可准备的时候莲儿眼中却没有一丝羞涩。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孽?   封氏的心沉甸甸的压得她直往下坠。   英莲看见封氏忽然面色苍白,身体顺着靠枕往下滑,心中一阵惊慌。   她缓过神来赶忙伸手扶住封氏,顾不上浑身都在颤,哽咽着喊道:“冰夏!冰夏!快去叫水嬷嬷!”   文皎这边才和杨先生白露商议好白露的嫁妆,拟了单子命人去库房抬东西。   今日大定,商议完了事儿杨先生便拉着白露要和文皎请辞。   文皎知杨先生定然还有许多话嘱咐白露,也不多留,亲自送到屋门口,便折回来安排她和青玉身边的人事问题。   就算白露自己还愿意,文皎也不能再请白露来照顾青玉了。   若是亲姐弟照顾就照顾。偏白露从前是文皎身边贴身服侍的人,现在是杨先生的女儿和姜太医未过门的徒弟媳妇。   再请白露照顾青玉,说出去怕有人轻视于她。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并蒂莲插梳指路155章:   封氏便自聘礼中拿出一柄金插梳来,给英莲簪在头上,笑道:“这上头并蒂莲是好意头,你往后常常戴着,也好借一借这好兆头才是啊。”   突然想写封氏找到英莲,和英莲一起开了家小吃店,一路开了好几家分店成为女富豪的故事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08-06 03:51:34~2020-08-06 20:3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若薇 40瓶;娃娃酱 10瓶;扬阿漾、凶唧唧的毛球、鱼非鱼、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6章 托付   那日文皎诊出来有孕, 姜太医说三月初六便来下聘,文皎就开始预备把白露换下来。   照顾青玉的人选有许嬷嬷张嬷嬷玉雪玉梅四个人,文皎没有犹豫多久, 就选定了许嬷嬷。   小孩子身边常照顾着的人总是换, 就算亲爹娘在身边,也容易让小孩子心里没有安全感。   本来文皎是打算让陈嬷嬷直接照顾青玉到十岁退休,偏西北路远,陈嬷嬷又认了曹氏做女儿, 不好让她大老远的离开女儿跑到甘州, 只好让白露先照顾着。   当初怕许嬷嬷张嬷嬷两家在林府势大无人平衡,文皎才选定陈嬷嬷。   可现今玉雪玉梅年纪也二十整, 最多再过两三年就都要成婚出阁,小满谷雨虽然现在看着稳重,年岁也小些, 文皎却到底不放心让她们看护青玉。   正好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等这一胎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两三岁的时候都交给张嬷嬷看护,两家也算平衡了。   林府这些有经验的管事嬷嬷是真的靠谱能干, 有了她们,不知道给文皎省多少事。   昨日许嬷嬷就已经代替白露走马上任,陪着青玉往于府上学去。   本来许嬷嬷还想连人带着行李搬到青玉东厢房内,好日夜照顾少爷。   文皎却想着许嬷嬷虽然是嬷嬷, 可年还未到五十, 才四十八岁,和林平夫妻关系又一向不错, 不似陈嬷嬷孑然一身。   若让许嬷嬷日夜照顾青玉,不是耽误了她和林平两个的夫妻感情交流?   所以文皎隐晦的这么劝了一番许嬷嬷, 倒是把许嬷嬷闹了个大红脸,却也没再坚持非要搬到东厢房里。   白露备嫁白霜成婚,文皎身边四个一等大丫头的位置空出来两个。   把小满谷雨往上一提,再从三等里选出两个好的来做二等,三等的缺儿慢慢找,这事也就完了。   才吩咐下去把小满谷雨的分例提成一等,文皎就听见人报封太太病重请水嬷嬷过去。   文皎一叹,立时就起身整衣过去看视。   她转过屏风吩咐道:“今日是杨姑娘大喜的日子,都悄悄儿的,不要吵嚷得人尽皆知。”   玉雪悄声回道:“莲姑娘那边都是悄悄儿的,没有大张旗鼓。”   文皎放下心,也没带多少人,面上做无事一样往封氏院子里走,只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半路文皎正好遇上水嬷嬷,她搀住水嬷嬷的手悄悄问道:“不是说总还有个半年?怎么这会子突然又……”   水嬷嬷还没见着病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封安人的身子好好调养还能撑个一年半载不难,不过若是受了刺激出什么意外,也难说。”   文皎听了这话也不问,只赶紧扶着水嬷嬷往封氏院子里走。   封氏心口疼了半日缓过神来,看见英莲在她跟前哭得泪人一样,心疼的想要哄她,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只发出了几个虚弱的气音。   英莲看见她娘醒了,忙抹了抹泪问道:“娘怎么样?那里不舒服?我已经命她们请水嬷嬷,想来即刻就到。”   封氏清了两下嗓子,终于说出话来,笑道:“娘没事,别怕。”   “今儿是白露姑娘的大喜日子,兴师动众的不好,可没惊动了人罢?”   坏了白露姑娘的喜气,万一又给英莲添了麻烦,她就再没脸见英莲了。   英莲看着她娘蜡黄的面色和苍白的嘴唇,那泪水就如滚珠一般又落了下来。   她听见封氏问,赶紧点头回道:“我命她们悄悄儿去的,没惊动什么人,娘放心。”   英莲停了一会,终究忍不住气道:“都这时候了娘还操心这些细枝末节,娘若出了什么事儿叫我可怎么办?”   封氏才想说话,文皎就带着水嬷嬷进来了。   英莲不舍的松开封氏的手,走到文皎水嬷嬷跟前行礼问好,哭道:“嬷嬷,求您快看看我娘是怎么了。”   文皎把英莲搂在怀里安抚,水嬷嬷也来不及多说,先进里间去给封氏诊脉。   在路上文皎就一直在想有英莲在旁边,封氏能受什么刺激。   现在她看见英莲这样,也不好问,只拿帕子给她擦泪,等着水嬷嬷给封氏诊完脉。   水嬷嬷细细诊了封氏的两只手,欲要说话,先看了文皎一眼,意指英莲。   文皎叹道:“嬷嬷就照实说罢,莲儿已经是大姑娘了,理应知道。”   水嬷嬷点点头,便一脸严肃对封氏道:“明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好,怎么还伤心惊惧?”   “你再这样来个两次,我看我就不用给你诊脉了,直接拿参给你吊着命,让你和女儿说遗言就行。”   英莲听得花容失色,文皎无奈唤水嬷嬷道:“嬷嬷,到底莲儿在,你说话委婉些罢,别吓着孩子了。”   水嬷嬷严肃站起来道:“我还真没吓唬你们,从此之后再不动气惊惧,还能多活些日子。”   “我这就回去开药,封安人先喝个三幅看看效验,一应饮食起居还是照上次说的即可。”   水嬷嬷说完便对文皎行礼回去开药。   文皎带着英莲送走水嬷嬷,便回到内室,犹豫了一下,坐在封氏身边问道:“封姐姐,今儿是出了什么事儿?若能说,你告诉我,能帮的我都帮你。”   封氏就着英莲的手喝了几口水,笑对英莲道:“莲儿,你先回去好不好,我和夫人说几句话。”   英莲担忧的看了封氏一眼,又恳求的看向文皎。   文皎给了英莲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英莲便悄没声的行礼出去,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封氏想了一会怎么开口,文皎也不催她,看着她枕边一本账本册子,心内叹得一声。   也并没过多久,封氏一动,文皎立时便收回眼神等着封氏说话。   封氏面色十分憔悴,笑容却如窗外春天的暖阳一般,叫文皎看得一愣。   她轻轻拉住文皎的手,垂眸笑道:“夫人,我已经不中用了。”   文皎心中一凉,想要出言安慰几句,却终究没开口,听封氏含笑道来。   “我此生就英莲这么一个女儿,却什么也没能给她,都是夫人操心费神。知道我糊涂,还处处想着我,怕我为难。”   “要报恩的话,说了也没意思,终究下辈子谁知道如何。”   “往后莲儿怎么样,全凭夫人做主。要退婚,要结亲,或是要立女户,全都劳烦夫人费心了。”   封氏说完,撑着在枕上叩头。   文皎心酸不已,赶紧止住封氏,答应道:“英莲在我跟前这么些年,就是和我亲闺女也差不多。”   “连白露几个我都精心打算给找个好人家,何况英莲?封姐姐放心。”   京城毓秀宫中,庄贵妃听完范侍中和叶女史的汇报,冷哼一声,笑道:“我说呢,我教出来的孩子我能不知道?”   “启同以前从来不说这话,一直本本分分的守着君臣长幼规矩,怎么那一日突然要和太子比起来?”   范侍中坐在脚踏上,问道:“娘娘以为梁侍中如此做,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   叶女史本想着梁侍中乃是昭阳宫的侍中,她的所作所为定然和慧贵妃脱不了干系。   但范嬷嬷如此问,必然有范嬷嬷的道理。   叶女史便不说话,恭敬立在范嬷嬷身边,等着听娘娘解惑。   庄贵妃收了笑,沉吟道:“慧贵妃这人我知道,她老实了十几年才学会用计争宠,争宠的手段还这么粗糙,除非我看走了眼,不然使人在启同跟前说歪话这种手段,她使不出来。”   “只是不知梁侍中做这事之前,慧贵妃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呵,毕竟被叫了这十几年姐姐,她若敢拿启同做幌子,就当我看错了人,我绝饶不了她!”   庄贵妃气势一放,叫叶女史都有些心惊,心道娘娘真是威严日盛。   范侍中却没受影响,缓缓道:“微臣也觉得慧贵妃不似能使出这种手段的人。”   “且若是慧贵妃真心要做,知道这事的轻重,必然要为保万全,万无一失才好。”   “可微臣不敢惊动皇后娘娘,十分小心行事,暗中查了不到两个月,就查出源头,梁侍中做这事也太不小心了。”   “若慧贵妃不知情,就是梁侍中自作主张。这说明……”   庄贵妃微微一笑,接话道:“说明梁侍中和慧贵妃根本不是一条心。”   “她这么做,还做得明显一查就能查出来,只怕是想让我和慧贵妃对上。就算不是,也是想要搅浑宫里这摊水。”   “现在上皇重病,宫内比平日更严十倍,谁要敢作什么,立时便会露出马脚。咱们既然知道了是谁,先按兵不动,等着看下一招就是。”   范侍中和叶女史都领命出去,告诫毓秀宫中妃嫔宫人行事谨慎小心些。   庄贵妃挥退了众人,独个倚在榻上,往窗外看着满院子春花烂漫,心中不停思考梁侍中究竟是谁的人。   要考虑一个人的动机,就要先看她行事会造成什么结果。   梁侍中此举若成了,启同也对太子生出不平之心来,自然是能给慧贵妃三皇子打个掩护,拖毓秀宫下水。   可偏这样太过冒险,又无后手,一旦暴露,慧贵妃知启同是她的命根子,也当知毓秀宫即刻便是昭阳宫死敌。   弊远大于利,慧贵妃就算再蠢也知道不划算。   所以庄贵妃和范侍中才都认为梁侍中命人教唆二皇子一事,并非慧贵妃主使。   那如果梁侍中不是慧贵妃的人,又能是谁呢?   庄贵妃脑子里转过后宫诸妃和皇室中人,开始思考后宫里乱起来究竟对谁最有利。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下一更中午十二点~   撒泼打滚求评论!求营养液!打滚!带着两只猫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   感谢在2020-08-06 20:36:07~2020-08-07 00:3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路人 10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7章 会试   首先定然不是圣上、太后娘娘和上皇。   宫中嫡庶尊卑已定, 太子虽然年幼,却已有储君风范,孝悌勤学, 并无劣迹, 平白叫两位贵妃所出皇子生出争抢之心,不是坏了大燕好容易得来的宁静?   皇后娘娘……   想到苏皇后时,庄贵妃打心底不愿意怀疑是皇后娘娘做的。   她和周静姝虽比皇后娘娘早了三年入府,等皇后娘娘和皇上大婚后, 却丝毫不敢对皇后娘娘有任何不敬之处。   因为皇后娘娘是皇上苦苦追求了两年求来的正妻, 她们两个才入王府不到半年,每次见到还是王爷的皇上时, 都会听到皇上念叨两句苏家的大小姐。   那时她和周氏也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入府十六岁,周氏才十五岁, 面对年轻英俊体贴的皇上, 自然都动过心。   听见夫君日日念着别家姑娘,她们心里也嫉妒过,怨恨过, 到最后却都认命麻木了。   皇上为了不让她们提前生下庶子,碍了苏大小姐的眼,每次宠幸过她们后,都要赐给她们浓浓的一碗避子汤。   虽然平常人家里不好让妾室先生子, 规矩大些的还会在男子大婚前把妾室通房都打发出去。   但皇家又岂是平常人家?虽然本朝极重嫡庶, 皇家更甚,但皇室开枝散叶比嫡庶更要紧。   从太子到三皇子, 都是娶正妃之前先有的侧室,也没听说不许侧室怀胎, 皇子之中也就只有她们王爷这样。   知道新入府的王妃是王爷心尖上的人,父亲是户部侍郎,祖父原是大学士,出身高贵,是以府中她,周氏,还有四个宫人出身的姬妾,全都不敢作反,恭恭敬敬拜在王妃脚下。   世上哪有正室喜欢妾室的?   王妃对她们这些侧室姬妾自然也谈不上多喜欢,却心胸宽大,从来不苛责为难她们。   一应吃穿用度也不许宫人管家克扣。她们有个头疼脑热的,王妃还会请太医为她们诊治。   夫君一颗心全在主母身上,主母又宽大慈爱治家严谨,府里就一直风平浪静的过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人为了争宠做出什么丑事。   到了宫里大家成了宫妃也是一样,除周静姝还是会弄些小意儿争宠外,大家都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   锦衣玉食不受欺负磋磨,不担惊受怕只怕哪天被栽赃陷害人头落地,位分高还能给家人带来一份体面,还有个孩子陪伴,庄贵妃不知别人如何,她已十分满足宫里的生活。   至于皇上……虽然她还眷恋皇上的温柔,却早都不奢望皇上的心在她身上。   只要能平安抚养启同长大,启同能做个平安富贵王爷就好。   若她活不过皇上,启同一直老老实实的,皇后娘娘和太子也不会多为难他。   若她活得比皇上长久,还能到启同府里养老,颐养天年,岂不比在宫里更快活?   庄贵妃也一直如此教导二皇子,二皇子聪慧,也从不与太子比较,只安安分分做个听话的弟弟。   所以庄贵妃自觉已经十分退让,就算封了贵妃,也无意与皇后娘娘和太子争风,只想平安终老。   若真是皇后娘娘搅起此事,她这么些年的所作所为,难道皇后娘娘没看在眼里,一点儿也不领情吗?   庄贵妃恍惚一瞬,静下心来仔细思考,终究还是觉得以皇后娘娘的智谋,就算是娘娘要做,也会做得更隐蔽些。   梁侍中手段太明显,若真是皇后娘娘麾下,只怕有辱皇后娘娘为人。   况且太子地位已稳,启同和三皇子不出头不争风对娘娘来说才是最好。   平白叫两位和太子只差一两岁的皇子起了野心,对皇后娘娘有什么好处?   庄贵妃把宫中最有权势的四个人都否决后,脑子里又转了一圈贤妃宁妃罗贵嫔还有低位妃嫔们,也觉得并不是她们。   先不说位分高低,就说她们连个皇子都没生出来,争个什么劲儿?就算要争,也得先铆足了劲儿有个皇子再争。   宫中的人都不大可能,庄贵妃便把目光投向宫外。   皇上的后宫若乱起来,兄弟相争父子相残,宫外还真有一位王爷,说不定真能从中浑水摸鱼,就此得利。   三月初九,会试开考,来自全国十八省两海的千余举子鱼贯进入贡院,等待迎接他们的试题,还有整整九天的劳累酸臭。   到得三月十八日,才到中午李明诚便出了贡院。   他看见潘家的马车,嫌弃的闻闻他自己身上的臭味儿,上了车一躺,懒洋洋道:“咱们先回去罢,潘表弟不到最后一刻才不会出来。你们送完了我再来接潘表弟,绝对不会迟。”   今日驾车在贡院门口等着他们表兄弟俩的既有李家的人也有潘家的人。   左书听见他们家爷这么说,赶紧敲车壁道:“爷,到底是表少爷,您怎么也不客气点儿。”   另一个小厮右书赶紧给潘家的男仆赔罪说好话。   潘家下人早就知道李表少爷是什么脾气,为首的一个男仆笑道:“既然如此,请两位小兄弟先送表少爷回去,我们在这儿等着少爷就是。”   右书左书两个又是道谢又是赔罪,听见他家少爷在车里都打起了鼾,赶忙跳上车驾车往潘府行去。   等到了潘府,左书想叫他家少爷下车,李明诚却睡得和个死猪一样不起来。   两个小厮没了法子,只好请潘家下人帮手,把李明诚抬到屋子里去睡觉,又去姑太太跟前回话。   李夫人本来紧张的等了好几天,不知儿子和外甥考得如何,早命厨房烧好水备好餐食等他们回来。   她听见李明诚回来,赶着往前院过去,一抬头看见李明诚被四个男仆抬进来,先是一惊,又听到他如雷般的鼾声,又是觉得好笑,竟少了些紧张。   李夫人知会试艰难,考了九天下来,人呆在那窄小的格子间里,站都站不直,吃喝拉撒都在一处,睡觉也睡不开,若不身体强健些,每年都有横着出考场的。   她看李明诚睡得香,又见左书右书两个不停请罪,笑道:“这有什么,孩子累坏了睡个觉,我做姑姑的还怪他?就让明诚睡去罢,睡醒了好洗澡吃饭。”   潘梅真果真如李明诚所说,等人都差不多出来完了,他才慢悠悠的踱步出来。   他考了九天的试也疲累至极,却没和李明诚一样上了车倒头就睡,而是强撑着回府先见过母亲,说发挥得不错,再狠狠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闻闻自己身上都是清新的皂角味儿,才倒在枕上瞬时进入梦乡。   李夫人一肚子的话想问,两个孩子却一东一西睡得香甜都在打鼾。   眼看今日是吃不成饭了,李夫人无奈,命把今儿的菜都赏给下人,只李明诚考前特地点的金银肘子和东坡肉留着,预备他半夜起来要吃。   李明诚午时便睡得香,饱睡了七八个时辰起来,恰是寅初(凌晨三点)。   他一睁眼先闻到自己身上酸臭的味儿,再就是腹中饥饿得似乎能吃下一头牛。   李明诚翻身下床看看时辰天色,推地上的右书起来轻声吩咐道:“快,快去!表姑肯定给我留了洗澡水和炖肘子!你们两个快去给我弄来!”   右书迷迷糊糊睁了眼,先被他家爷熏得差点儿吐出来。   他一边利利索索爬起来披衣服穿鞋,一边嘴里嘟囔着埋怨道:“爷仔细闻闻自己身上这味儿,估计就吃不下什么肘子了。”   李明诚佯怒跺脚道:“还不快去!磨蹭什么!”   再过一会儿表姑起来,难不成一身是味儿肚子震天响去见表姑?   李明诚本来想先吃饭,但他身上酸臭实在吃不下,只好先痛快洗了个澡洗了头,出得浴盆擦干身子胡乱把头发一盘,就坐在餐桌前开始大口吃肘子东坡肉拌饭。   猪肉肥嫩汤汁鲜美,拌上热乎乎的米饭,油脂化在嘴里,再配上腌菜,吃得李明诚抬不起头。   左书右书没办法,只好他家爷一边儿吃,他们两个在后头忙着给他家爷擦头发。   九天没吃上正经饭,李明诚又是十·九岁的小伙子,正能吃的时候,把桌上一盆饭肘子东坡肉加上几个小菜都吃得干干净净,撑得倚在椅背上不想动弹。   李明诚吃完了饭,两个小厮也给他擦干头发束了起来,天也正好放亮。   他歇得一会,便运气起身要去给表姑请安回话,抬头看见西厢房房门打开,却是潘梅真的小厮忙忙的出来奔着厨房去了。   李明诚屁·股才离开椅子又坐了回去,仰着头得意朝他小厮们笑道:“看见没有,梅真可真是我的好表弟!”   “知道他哥哥我撑得动不了,所以选这个时候起来,好让我多歇一会和他一起过去!”   左书右书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埋汰他家爷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蹦。   林府内,林满卫氏两个一宿没睡好觉,天不亮就早早爬起来,就等着林昌起床,好问问他考得怎么样。   昨儿林昌回来累得人不人鬼不鬼,连眼窝都深了,洗了澡简单吃了一口饭就去睡觉,林满卫氏就是再心急,也不好在那时候催逼儿子。   终于等到日上三竿,已经是巳时(上午九点左右),林满卫氏两个在堂屋坐着,终于听见林昌在里头唤人。   他们两口子赶忙往林昌卧室进去,卫氏一屁·股坐在林昌床边,拉着林昌的手问道:“昌儿,你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林昌真想倒头再睡回去,睡到他爹娘都回老家了,也不想听见他们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本章李明诚的饭量,我咨询了一下男朋友,确定一米八的小伙子十六七八岁饿的时候就是这么能吃……   emmm感觉男孩真是,太能吃了!!!   今天下午有事,所以就算二更早也不能三更啦~   明天见~ 第238章 没戏   林昌虽然十七岁就中了举人, 算是年少有才,可他不管是底子还是灵性经验都还欠些。   伯父大人和先生都说他此科有七八分可能中举,但想中进士除非他发挥得极其出色, 否则是难的。   林昌自己也知他自己是什么水平, 虽并不好高骛远盼着一举中第,却也想着努努力多学些。   江苏四十六名的名次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今年进士名额又足足有三百人。   林昌算着他的名次,本是想着到家便开始苦学, 到春日会试总还有四五个月, 万一就中了呢?   谁知道一到家中发现爹娘收了人家两万银子的礼,他又怒又惧, 劝服了爹娘把礼都退回到人家去,这一来一去过去了二十几天。   将近一个月没能好好看书做文章,他爹娘又时不时的说些胡话, 林昌心里还存着担忧, 出发去京中在船上一个月也未能读多少书进去。   等到了京中,林昌见了先生和熟悉的学堂书房,终于有了前几年在林府那种能静下心读书的感觉。   偏偏他怕他爹娘在老家再惹出事来, 把爹娘也带到京中过年等他考完会试再回去。   林昌小时候他爹娘就日日在他耳边说要好好读书,要出人头地,考上举人进士光宗耀祖,让爹娘妹妹都过上好日子, 人人羡慕。   他从小听着这话长大, 所以一直勤学苦读,比同窗每日多花一两个时辰学习, 就算是放假归家也不放下书本。   不知是他真有些读书上的天分,还是日积月累有了效验, 叫他十四岁考中秀才,又被尚书族长选了出来,带到京中延师教导。   等到得京中,他听到族长伯伯和先生的教导又是另一番话。   读书目的有二,一为明理修身养性做个君子,二为考科举中进士,给百姓朝廷做好官,让大燕上上下下公正廉洁日益强盛,治国平天下。   这话林昌从前在苏州时也听那时的先生说过,现下再听这话从尚书族长口中说出,林昌却有了新的感悟。   在林府学了三年,林昌再和爹娘住在一处,日日听些“光宗耀祖”“大富大贵”之类的话时,便有些心中厌烦不想听。   若是伯父伯母还在京中,能劝劝他爹娘就好了……   或是娘能去陪着伯母说说话,再或是看看莲姑娘,也不至于一天到晚都盯着他,让他躲都没处躲去。   伯父还未升任川陕甘总督时,林府内要上学的不止他们三个族侄族孙,还有几位姑娘也在日日跟着先生上课习武。   林昌一开始知情姑娘们也要上学时十分疑惑。   他在家里时他娘教导杏儿总说,女子识得几个字会看账本便罢,要紧的还是女红针黹打理家事。   杏儿也确实对读书写字不感兴趣,认得了字会读书,就丢在一旁,开始学着裁衣绣花。   那年中秋夫人在花园子里开宴,伯父说让他们三个和三位姑娘一同作诗评较高下。   林昌心中疑惑,这有什么好比的?   他从三四岁便读书习字,从小到大日日苦读做文章,年已十六,比之最大的一位莲姑娘还要大上三岁,书不知道比她们多读了多少,难道胜负还会有别的可能?   不过他还深记得伯父与先生的教诲,绝不轻看任何一次比试考试,认认真真写了诗交上去。   没成想六人做了诗他只能排得第三,莲姑娘大姑娘都排在他前面,还叫他输得心服口服。   林昌那时才知闺阁中女子之才能甚至比男子都强,不是人人家里教女儿都和他娘是一个教法儿。   再过得两个月,他知道夫人有意给他定下莲姑娘,林昌见了莲姑娘真容,觉得这门婚事真是太值了!   别的不说,莲姑娘花容月貌他真是从前想都不敢想!   况且莲姑娘不仅有貌还有才学,说话言语温柔可亲,他回家时不至于和妻子无话可说,莲姑娘性子温柔,也好孝顺他爹娘。   莲姑娘还会武艺身体好,又是尚书夫人教养出来的,出门交际定然能撑起门面来。   是以林昌心中十分中意于莲姑娘。   且既然莲姑娘已经是他的未婚妻子,他自然要对莲姑娘好。   他写信回家时特地叮嘱他爹娘尽量多备聘金,聘礼里头打一只并蒂莲的簪子,既合了莲姑娘的名字,也是好意头。   偶然出门他也会想着给莲姑娘带些玩意儿,那年元宵节在街上看见莲花灯也想送给莲姑娘,虽被柳先生先得了手,幸而柳先生让给了他。   本来爹娘信中也对莲姑娘十分中意,可等他把爹娘接到京中后,怎么总是觉得娘言语间对莲姑娘有许多不满?   莲姑娘就算文采比他高又能怎样?虽然女子不能科举出仕,世上也没人规定女子文采便不能高于男子,总还有易安居士这样才女。   况且莲姑娘越好,出门各处交际他面上不是越有光彩?二品大员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难道还能大字不识一点胆识都没有?   林昌有时觉得他娘说的话他替莲姑娘委屈,就分辨几句,只是他越为莲姑娘分辨,他娘就越不喜欢,渐渐的他只好装作没听见。   又是被日日催逼着光宗耀祖,又是发现母亲不满意他未过门的妻子,林昌虽然还是鸡鸣起三更睡,学习的效率却只有往常的一半不到。   有时候他被他爹娘说得烦了,便拿出伯父先生的话说这一科未必能中云云。   他娘听了这话却不高兴,说他道:“就算先生这么说,你也得努力多学!不学怎么知道你考不上?”   “再说咱们昌儿可是十七岁的举人老爷,天下也没有几个,你都考不上,还有谁?你想想,你若是考上了,咱们族里那些人,得多羡慕你呐!”   林昌被这话说得压力越来越大,夜里能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他若是能好好学上三五个月,倒是真有那么一二分中进士的可能。   偏这几个月过得一团乱糟,他上得考场发现他比乡试那会儿还不如。就这样交上去的卷子能中,不是痴人说梦?   林昌睁眼看着坐在他床边一脸急切等着他回话的娘,再看看站在地上同样表情的爹,忍耐住心中的烦躁,尽量平静道:“别想了,没戏。”   卫氏听得这话面上一僵,嘴唇一抿略带不快问道:“还没放榜就说没戏,咱们昌儿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志气了?”   林昌心中烦躁更甚,怕说出什么不好的来让他爹娘不好受,就翻身下床穿衣穿鞋,要出去命人盛饭来。   卫氏看林昌这样,气得恨道:“整日家嘴里就是什么先生伯父,若是这总督大人真这么灵,就该把你教得能中!”   “离开家这些年,把我儿子教得亲娘都要不认了……”   林昌听了这话又惊又怒又惧,心肝欲裂,来不及穿好鞋便站起身来,勉强控制住自己轻声怒道:“母亲慎言!您是想让咱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不成!”   “这里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一品大员府里!娘在这里说主人的不是!究竟是想让儿子怎么死!”   卫氏被林昌吓得一个哆嗦,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怒瞪她的林昌。   她缓过神来哭骂道:“我可是你的亲娘,你中了举人,眼里就看不上……呜!呜!”   卫氏没能把话说全,因为林满死死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发不出声儿来。   其实才刚卫氏被林昌吼得几句,何尝不知是她错了?   只是林昌读书上头一向上进,临从苏州老家出来之前,卫氏还和族中平素不大合得来的妯娌侄媳妇们炫耀了一通,说什么昌儿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进士也不在话下,说不定过不了几个月就是官老爷了云云。   才刚知道林昌今年当官无望,卫氏本来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又被平素乖顺的儿子吼得几句,更是羞恼,所以才借题发作一番。   幸好卫氏对她丈夫林满还倒有几分畏惧。她被林满捂了嘴,看着林满怒得紫胀的面皮,到底态度软了下来。   先不说卫氏说的话到底多惹人厌,就说夫妻母子争吵到底是笑话,所以一家三口平静下来,只假做无事发生,赶紧给林昌张罗饭食吃饭。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何况林昌院子里还住着林岭林峰两个,仆从众多。   这些男仆小厮又都得了明二爷和明二奶奶的令,着意注意着满老爷和卫太太的言语行动。   是以此次的事儿不等林昌吃完饭,就报到了白霜跟前儿。   白霜听得回话冷笑一声,赏了那些男仆小厮银钱,命他们继续盯着,就起身披了件薄斗篷,重整衣装,乘一辆小车往府外头去了。   明日就是游叔叔和冯爷往南边出发去贩货的日子,今儿陈嬷嬷林明白霜三个把府内的事处理完,林明就要和白霜往冯渊家里去,临走前吃杯酒水。   白霜还惦记着昌二爷不知考得怎么样,所以让林明先去,她知道了就过去。   没想到白霜这一等不仅等来了昌二爷发挥一般的消息,还顺带更知道了卫太太的口无遮拦人不着调。   冯渊钟鸾两个的小院正屋里早摆好两桌席面。   一桌摆在堂屋,林游坐在上首,林明冯渊陪坐,大菜还未上,只上了些花生米猪舌头等小菜,三人先就着菜浅饮两盅。   一桌摆在西屋,桌上还没有东西只摆得杯筷,钟鸾现坐在临床炕上拿得本书看。   再喝过一口,冯渊给林明倒满了酒,笑问道:“嫂子怎么还没到?不瞒明二哥说,今儿我还有事想拜托二哥和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下一更下午九点~   感谢在2020-08-07 03:58:23~2020-08-08 00:2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nravel 40瓶;阿不 10瓶;扬阿漾 3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9章 可怜   冯渊话音才落, 小丫头就报明二奶奶来了,除林游外,屋里林明冯渊钟鸾都赶紧起身, 钟鸾从西屋出来, 到得门口,亲自给白霜打帘子请她进来。   冯渊也跟在钟鸾后头,着意护着怕她跌倒。   白霜一进门就看着冯渊护妻的场面,再看看钟鸾有意无意地护着肚子, 会心一笑, 先和钟鸾冯渊互行了礼,再往前两步屈膝道:“游二叔万安。”   林游对侄儿不正经, 对侄儿媳妇还是很正经的。   他一本严肃的请白霜起来,看着眼前两对儿年轻小夫妻,再想想他远在天边的未婚媳妇, 觉得杯中酒和桌上菜都没什么滋味儿了。   想见到媳妇最少还得有大半年!这回南下定要干得更好些, 好让海嫂子看到他的诚意!   白霜钟鸾互相扶着进了西屋,堂屋里林明冯渊也各自落座。   等上菜还有一会儿功夫,林明想起来才刚冯渊说的话, 笑问道:“你嫂子现在来了,有什么事儿现在说?”   冯渊放下筷子,面上竟然现出几分不好意思来,站起身先朝着林明一礼, 又转身朝西屋白霜作揖, 直起身求道:“明二哥,二嫂子, 弟和游二叔明日就要往南边去了,别的都没什么, 只是实在放心不下钟氏。”   “待弟走后,劳烦二嫂子若是能抽出空来,多照应照应钟氏,弟感激不尽。”   冯渊说完又对着白霜深深一礼,林明起身把他扶起来,笑道:“就是你不说,你嫂子也会隔三差五地来一趟,怎么今儿还特特的说这个?”   白霜自进门就发现钟鸾的身孕,见冯渊如此说,眼含深意看了钟鸾两眼。   钟鸾被看得不好意思,笑道:“嫂子这么看我做什么?”   白霜还没说话,就听见林明又问冯渊,她便先对钟鸾笑了一下,朝外头林明笑道:“弟媳妇有了身孕,冯爷新当爹的自然格外紧张。”   “弟妹就和我亲妹妹一样,你们家里没人,我有了空就来一趟看着,保准等冯爷回来,把弟妹好好交到你手里。”   林明恍然大悟,连连恭喜冯渊。屋内钟鸾还要起身谢过白霜,被白霜一把按住。   林游仔细盯了冯渊两眼,想到这小子连孩子都有了,心酸自己没媳妇之余,拍了拍冯渊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都要当爹了,今年就好好干!”   “干得好叫海嫂子高兴,京城这一摊子就能放心交给你,你也好多给儿子攒点儿老婆本,给闺女攒点嫁妆。”   林游说完眼带鼓励地看着冯渊,心道咱们好好干,老子也好早点儿往甘州找我媳妇去!   明儿就要出门,下午还有不少要查验的事儿,是以就算才中午,几人也没多喝,只喝了个四五分醉。   林明看着时候差不多,便和白霜起身告辞。   到得马车旁边,林明先把白霜扶上车,才一步跨上车去。   小夫妻两个肩靠着肩一同乘车回府。林明想到席上冯渊说他有了孩子那个藏不住的得意样儿,有些羡慕。   他拉着白霜的手,忍不住往白霜肚子上一看,白霜心有所感,抬头抿嘴笑看他一眼。   林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坐直了身体,转移话题道:“今儿你晚出来那一会子,可听到什么了?”   白霜禁不住嘴角翘起一个冷笑,慢慢告诉了林明林昌院子小厮说的话。   林明听得卫氏的言语,面上露出些避之不及的神色,小声在白霜耳边感叹道:“要说我和昌兄弟还是五服内的堂兄弟,总该盼着他中,我们一族的面上也有光。”   “不过满叔卫婶子来了这几个月,现知道昌兄弟中不了,我这心里居然还有点儿高兴,真是不应该,不应该。”   白霜被林明的样儿逗得忍俊不禁,捏了一下他的手笑道:“别说你了,就是我也被卫婶子天天显摆得烦心。”   “都知道昌兄弟出息了,可卫婶子天天说得人耳朵起茧子,连陈嬷嬷听了几次都避着她。可惜我晚了一辈儿,不然我也不用次次兜揽她了。”   林明心疼白霜,给她出主意道:“要么你得了空儿别在家里呆着,多往陈嬷嬷去转转,或是出来转转,和冯兄弟媳妇说说话也好。”   白霜靠在林明肩膀上,看他一眼笑道:“你当我不知道?可我理完了事儿又不能天天出去逛,成个什么样儿?”   “卫婶子也不知是哪里灵,每次我在家歇着,她就摸过来拉着我说话,我不在家,她偏还不来。”   白霜想到卫氏总在她跟前儿说什么做林府的管家虽然风光,但到底也不如科举做官体面,可惜明哥儿年岁大了,不然也能跟着读书上学,就是中个秀才也不错云云,十分厌烦。   林明感觉到了白霜心情烦躁,故意笑道:“这回昌兄弟估计中不了,还把卫婶子说了一顿,卫婶子可有好几日得意不起来咯!”   小夫妻两个就在车上偷偷笑了一回。   白霜笑过叹道:“哎,要说昌兄弟去年能中举,还不是因为老爷夫人善心,把他从苏州老家带了来,请得好先生精心教养了三年。”   “吃穿住用按着分例和府里的少爷小姐差不了多少,一个月六两银子的零用钱也从没少过,三年下来加上请先生的束脩,林府往昌兄弟身上花的银子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满叔卫婶子给莲姑娘的聘礼聘金也才几百两,我估计他家也没有多少银钱。”   “又是帮着昌兄弟定婚事,又是教读书考科举,又是锦衣玉食的养着他。”   “卫婶子不感恩就算了,现不过是会试八成中不了,她嘴里就对林府不清不楚的,可真叫人寒心。”   白霜深深一叹,真心为老爷夫人不值。   就算林府去族中选子弟带回来培养,是为着让林家旁支繁盛些,林府多些助力没错。   但那些子弟受了林府的恩德,总该心里知道感恩。现看林满卫氏这样,昌兄弟虽然还懂得道理,也不知往后会不会被他娘带到沟里去。   林明悄悄把手放在白霜背上,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这事老爷夫人心中自会有决断,咱们只要把事儿原样报上去,好好看家,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坏了府里的规矩,就算咱们尽心了。”   冯渊钟鸾小院离林府没有多远,两人说得一会话,马车已经到得林府角门。   林明先跳下马车,再把白霜扶下来,守门的男仆赶忙向他两个问好。   一路回到家里,白霜迈进屋门洗了手,便开始摘头发上的首饰。   今儿她要出门做客,发上戴了一只单尾偏凤,还有几只金钗珠花,十分华丽。   不过她们几个在夫人身边久了,也都习惯了平日穿戴衣裳首饰只捡那轻巧舒服的用,出门要打扮得华丽些,回来总觉得头发坠得疼。   林明就站在白霜身边帮她递东西接簪子。白霜偏头摘下一只金镶玉坠子的耳环,忽地感叹道:“连从前以为明理晓事的卫婶子都这样,那黄叔祖母得多……”   “玉梅妹妹往后和游二叔成了亲,就算那位叔祖母不在身边儿,隔三差五作一顿,玉梅妹妹也不好受。”   林明看白霜面上担忧得不行,赶紧回忆他还在苏州老家时对这些叔祖祖母叔叔婶子兄弟姐妹的印象,灵光一闪笑道:“要我说,黄叔祖母比卫婶子说不定还更好些。”   白霜诧异道:“这怎么说?”   林明拉着白霜坐到炕上,给她分析道:“黄叔祖母脾气是比卫婶子更差些,可游二叔不似昌兄弟,和他爹娘没那么亲近……”   有些话不必明说,白霜会心一笑,往枕上一倒,笑道:“睡罢。”   “午睡起来,总还得去看望看望昌兄弟,才是亲戚情分。”   苏州城苏府内,今日苏文哲派人回来传话,说衙门有事晚些回来,请夫人带着孩子们用晚餐便是。   韩琼英把□□往地上立住,听过一笑,说声知道了,痛痛快快洗了澡,就带着景岚景熙上了饭桌。   娘儿们三个用饭也用得香,韩琼英看着景岚景熙都漱了口洗过手,深深吸得一口气,终于问了两个孩子一句:“娘想这两个月回西北看看你们外祖,景岚景熙要跟着一起去吗?”   景岚景熙从小就知道外祖父是驻守边疆的大将军,手下三十万将士,都浴血沙场保家卫国,忠勇无双。   只是听归听,西北路远,韩家苏家一向是书信往来。两个孩子只有景岚一两岁时见过一次舅舅,还早都忘了,景熙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外祖家的人都长什么样儿。   听得要去西北,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才六岁,怎么不好奇?因此都说要跟着去。   景岚高高兴兴说完了要去,还问了外祖父家里现在还有没有狼可以骑,忽地又问了一句道:“娘,爹爹知道咱们要回外祖家吗?”   韩琼英心里一窒,面上不动声色,笑道:“等我晚上再和你们爹爹说。”   景岚心里担忧爹爹不许,却也不愿意说出这话来叫娘难受,就追着她娘问西北风景,外祖家里如何,舅舅们家里怎么样,舅母表兄弟姐妹们又是怎么样。   景熙看姐姐问,他也嘴上问个没完。   十年未回娘家,和两个孩子热热闹闹说了一整个晚上,韩琼英想着家乡的草原奔马羊群,十分期盼,一晚上面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苏文哲今晚直到戌正三刻(晚上八点四十五)才到家。他一进院门听得正屋里传出妻子和孩子们的笑闹声,心中一松,要面对妻子的惶然之情稍轻了些。   进得屋门,两个孩子还是照旧扑到他怀里,苏文哲还是不愿意面对妻子,就先朝着韩琼英一笑,问过孩子们的功课。   已是景岚景熙睡觉的时辰,说不得两句话,韩琼英便命人把孩子们送到屋中去歇息。   苏文哲看着韩琼英渐渐减下来的笑,心中一慌,努力笑问道:“今儿和孩子们说了什么这么高兴?”   韩琼英抬脚迈进门槛,回头淡淡笑道:“我想带着孩子们回一趟西北看望我爹,你觉得怎么样?”   “十年没回去过了,这趟回去,也给我娘好好上柱香,尽一尽我做女儿的孝心。”   她的笑在苏文哲看来含着许多深意。   苏文哲大惊,大步迈进门槛儿,拉住韩琼英的手进了内室,心头翻涌半日,哽咽道:“琼英,琼英,她不过是我这回下去路边收留的小女孩儿,她无家可归,我看她可怜,所以才买了个宅子安置她。”   “我和她并没有什么!今日就是去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韩琼英从没想到会听到这些。   她看着苏文哲一张一合的嘴,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打我!   呜呜呜呜所有的剧情都是早就设置好的,苏二哥和韩嫂子的事儿还没写完!大家往下看呀别打我QAQ   (小巫尖叫着逃跑了!)   感谢在2020-08-08 00:20:39~2020-08-08 17:5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不萌 30瓶;扬阿漾、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0章 和离   苏文哲心里被懊悔填满, 没注意到韩琼英冷凝的神色,犹自嘴上剖白个不停:“那天往虞山去,到得县里我带人出去看看民生, 看见她被她奶奶拉扯着要卖, 她不愿意,被厮打得难看。”   “我听见她奶奶嘴上不干不净的,说她娘和人跑了云云,就上前问过几句, 实在不忍心, 就把她买下来想着到哪里找门亲事发嫁便是。”   “可是……”   “可是她求你说她不愿意嫁人,又说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愿意为奴为婢长长久久的服侍在你身边,你就心软把她带了回来。”   “苏文哲,我说的对不对?”   韩琼英语气淡然, 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苏文哲心中更慌了, 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韩琼英上下打量苏文哲,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半晌冷笑道:“这还用怎么知道?”   “苏文哲, 你好歹也是中过探花的人,今年都三十一了,怎么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几句话,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儿, 就能把你哄成这样?”   苏文哲一噎, 想要抓着韩琼英的手辩白,韩琼英却把手一甩, 坐在榻上冷笑不理他。   苏文哲讪讪地收回手,欲要坐下, 却不敢坐,只好无力地哀求道:“琼英,你信我,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已经想好了早晚找官媒把她发嫁出去,我没想怎么。”   韩琼英忽地抬头看他,眼中是满满的嘲讽和不屑,冷笑质问道:“你若是心里没鬼,坦坦荡荡,不过就是路上买了个女孩子,为什么不敢和我直说?”   “难道我韩琼英连个和你没有私情,百姓家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都要吃醋发威?”   “别人看我将军之女,从小习武,辖制得你十年身边一个丫头侍妾也无,怕不是母老虎化身。”   “你苏文哲与我十年夫妻,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儿人?”   “你心中有鬼,怕我难为她,找得这些借口出来,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光正得很,不怕人问?你真不怕人问,现在又在怕什么?解释什么?”   苏文哲虽觉得他问心无愧,可不知怎地被琼英问得又是一阵心虚。   那天他回到苏州,本是想带着春桃儿回府来交给琼英照管,找个好夫婿发嫁的。   可他和春桃一说,春桃害怕起来,哭着哀求他说害怕回府让夫人误会,惹得夫人生气,再坏了老爷夫人的夫妻情分,她就是死也不能再赎罪了。   春桃说得可怜,他再想到琼英最近都心情不好,万一对春桃儿撒气,他不是白把她救回来了?   因此苏文哲便命小厮们赶紧去租一处小院儿把春桃安置了,往后再说,又告诉男仆小厮们谁也不许告诉夫人,等他慢慢和夫人说。   可等他到了家里,看见琼英还是那样,又不敢和琼英说,就这么一天天的拖下去。   毕竟是他救下来的人,不能不管,所以他总要抽空去看看,今日才是第二次过去,没想到就被琼英发现了。   苏文哲垂头丧气的往榻上一坐,缓缓抱住头,低声懊悔道:“琼英,瞒着你确实是我做得不对,可我不是怕你再生了大气伤身,所以想着慢慢告诉你吗?”   “我没想着你这么快就知道,还要赌气带着孩子们回娘家。”   “西北路远,带着孩子们路上总得走两个月,这一来一回就是四五个月,多折腾啊。”   “琼英,咱们别牵扯上孩子们,好不好?”   他又皱禁眉头,想跟着他的几个人到底是谁泄露了此事。   十年夫妻恩爱甜蜜,韩琼英一看便知苏文哲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她缓缓站起来,走到苏文哲面前,看着他的头顶,极其冷静地说道:“并没有人告诉我你的事,是你自己做贼心虚说漏了嘴。”   苏文哲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韩琼英。   韩琼英看着苏文哲的表情,他眼里除了震惊外还有深深的懊悔。   他在懊悔什么?是懊悔不该瞒着她,还是懊悔不该心虚说漏了嘴?   韩琼英已经不在乎了。   “我从来不私下里问你身边的人关于你的事,是信任你,相信你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而不是放纵你随意欺瞒。”   “我想要回娘家,是因为我在苏州住得不开心,又怕你为难,想要回老家去散散。”   “而且我与你成婚十年,先是有了景岚,后有了景熙,孩子们小走不开,竟然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娘家。”   “现在好容易把孩子们养大了,景熙四岁就跟着咱们从京里到了苏州,现在他都六岁了,和我回趟西北就是我折腾孩子?”   “怎么着,我韩琼英与你成婚是卖给你了?生了两个孩子不算,还想要第三个,十年没回娘家,好容易孩子长大要带他们回去看看,就是我折腾孩子!”   “你放眼看看,别说西北,就说在这苏州,有哪一家的姑娘是出了阁十年都没能回娘家一趟!”   韩琼英就算再冷静,说着说着也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她一把抹干泪水,冷笑道:“别牵扯上孩子?你宁愿去看她也不愿意回来陪孩子们吃饭,还有脸面说别牵扯上孩子?”   苏文哲反哭得比韩琼英更厉害,早已经满面是泪。   他拿袖子一把抹干脸上的泪,站起身,缓缓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想把韩琼英抱在怀里。   韩琼英没有一点儿犹豫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有话说话。”   谁知道你这手有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苏文哲僵在当地缓缓收回手,挂着满脸的泪痕勉强笑道:“琼英,你想回去就回去,替我给岳父大人带个好。”   “孩子们,孩子们你想带就带着,左右那边都是自家亲戚,二妹妹二妹夫也在甘州,你想玩儿到什么时候就玩儿到什么时候。”   “……玩儿得尽兴,琼英,玩儿得尽兴,你再带着孩子们回来……”   苏文哲哭得泣不成声。   十五岁就出现在她面前,意气张扬洒脱不羁的的年轻男人,现在容貌并未大改,气质却不知何时变得沉稳内敛。   他三十出头的年纪,微微蓄了须,在官场上历练五六年,早就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意思。   现在他站在她面前,却哭得连形象都不要了。   韩琼英心里痛得和针扎一样。   她上前两步,把苏文哲扶到榻上坐着,在他饱含期待的眼神中,缓慢温柔却字字清楚地说道:“文哲,我们和离罢。”   “当初说好的,你一生只要我一个。”   “若你的心动摇半分,我可以想走就走。”   “你的心动摇过,现在,我要走了。”   苏文哲的喉咙像是被浆糊糊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他的心痛得快要喘不上气,脑袋嗡嗡作响,像是什么人拿重锤狠狠锤了一下。   韩琼英忍着泪水坚持把她想说的话说完:“景岚,景熙,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要把他们都带回到西北去。”   她面上露出一个笑来,努力用轻松的语气玩笑道:“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为了让你永远都做孩子们的亲爹,孩子们还是得跟着我过。”   苏文哲把胳膊撑在炕桌上,大口喘着气努力找回理智,知道琼英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扭头看向琼英,发现十二年过去了,琼英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   岁月只在她身上增添许多光华,却没削去她的锋芒。   苏文哲再次鼓起勇气,慢慢伸手去拉琼英的手。   这回琼英没有甩开他。   他把琼英的手握得紧紧的,祈求道:“琼英,你等我,等我调任到西北去找你和孩子们,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求娶你的机会,好不好?”   韩琼英淡淡一笑,无所谓道:“你先调任过去再说罢。”   四月初一会试放榜,李明诚得中第七,潘梅真得中第二十四,李夫人喜极而泣。   虽然林昌说过不下百遍此科他中不了,可卫氏不甘心,放榜到底拉着林满去看。   林满找了三圈也没见着林昌的名字,垂头丧气的出来。   卫氏心有不甘,等人都散了亲自去找,自然一无所获,回林府一路都在哭诉她命苦。   既然林昌确定没中,林满卫氏也不好再在林府多住,卫氏哭丧着脸收拾行装预备回家。   四月初二,林府接到甘州信件。   白霜林明和陈嬷嬷在一处看完了老爷夫人的信,白霜看完,和林明对视一眼,起身对陈嬷嬷微微一福,恭敬道:“那就劳烦嬷嬷了。”   陈嬷嬷笑道:“这有什么?为老爷夫人出力本就是应该的。”   “再说,不过是给满老爷卫太太讲些刑律案件,告诉他们厉害之处,我做先生的有什么难的?”   陈嬷嬷说完,从榻上下了地,白霜忙上手帮着陈嬷嬷整了整衣衫发髻,看陈嬷嬷出门叫了四个婆子,一径往满老爷院子里去了。   等陈嬷嬷出了门,白霜笑得伏在桌上,赞叹道:“到底还是老爷夫人有法子!”   “满老爷卫太太就在咱们家好吃好喝地供着,每天听听大燕开国以来贪污受贿的,还有那些虐待儿媳的都是什么下场。”   “听上个一年二年不管事,就听上三年五年,保管他们再也不敢起歪心思!”   林明拿出帕子细细擦掉白霜眼角笑出来的泪,也跟着笑道:“而且陈嬷嬷往那儿一站,板起脸有时候我都害怕。”   “卫婶子敢对昌兄弟摆亲娘的谱,敢对着咱们两个摆长辈婶子的谱,对着陈嬷嬷怎么敢?”   白霜林明两个一齐笑过一场,心中都是一阵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下一更中午十二点~   感谢在2020-08-08 17:56:57~2020-08-09 02:0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妙、今天出奇遇了吗 10瓶;月夜№修罗、好大一辆车、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1章 二更   四月十五殿试, 圣上出题若十年内攻破瓦剌该如何强军,李明诚殿中才思泉涌,洋洋洒洒挥毫数百字, 得圣上大赞。   圣上观他年纪轻轻, 身长玉立,形貌潇洒风流,所做文章虽有些空想,却不是空谈一流, 一看就是个能做实事的, 心下大悦,当场点了本科探花。   李明诚得圣上赏识, 一跃从第七到第三探花,却十分稳得住谢恩,让圣上又更欣赏两分。   圣上再想到林海也是十九岁得中探花, 现在年才四十六便已是他离不得的重臣, 再看李明诚时,便有了几分未来国之栋梁的意思。   潘梅真虽不如李明诚,却也考了二甲第十二。   圣上看他这个名字, 想起二公主为首的伴读就叫做潘梅婷,这名字一看就是亲兄妹。   再想到他们兄妹俩的父亲潘有德受贿贬官,他的两个儿女却都长得根正苗直,由此看来他们母亲定然是为贤德的夫人。   圣上便问潘梅真母妹都是何人, 问明白了其母是李明诚同宗同族的堂姑后, 感叹道:“果然良母出贤子。由李安人李探花看,李家家风甚好。”   潘梅真谢过皇上夸奖其母, 李明诚也赶紧出列谢恩。   李家得了圣上这一句赞,不说面上光彩, 就说家中女儿婚事都能更上一层,李家子弟出去腰杆也能挺得更直些。   这都是堂姑辛苦教养出表弟表妹,才为李家挣来荣光。   李明诚打定主意,往家中写信时,一定要多多赞扬堂姑表弟,让家族里对堂姑表弟更重视几分。   有了皇上的好印象在前,潘梅真才学名次又不差,顺利被选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学习。   李明诚是探花,直接就是正七品的修撰。   自前朝起,一甲三人和庶吉士便被称为“储相”,六部尚书和内阁大臣各地总督,大多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   李明诚潘梅真得进翰林院,往后前程不说一路坦途,也比之普通二甲三甲进士起点就高得一个台阶。   儿子和侄子都高中进士,李夫人高兴得又哭了一场,又忙着去往京中各相熟人家报喜。   京中各世家大族打听得今年新科探花和被圣上夸奖的潘庶吉士二位,年纪都十八·九岁,生得俊朗,却还都是光棍一条没有婚约,纷纷来探李夫人的口风。   李夫人替潘梅真婉拒了所有婚事不算,还带着潘梅真亲往清远伯府去拜会冯将军和将军夫人。   潘梅真亲自和冯将军表明他虽中了进士,但志向未改,等到婉燕出宫后,若是婉燕还愿意,定然会三媒六证的迎娶婉燕。   他说完长长一揖到地,以表诚心。   冯将军卫夫人早听说了潘梅真现在是京中各家女婿上上人选,前两日还在担心潘梅真冷情变心,让外甥女难过。   现见了潘梅真如此,冯将军夫妻两个心下十分感动。   冯将军亲自离座把潘梅真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赞了几声。   当日冯家在花园子里摆宴,冯将军把冯紫英也叫了回来,爷俩把潘梅真灌了个死醉。   等下了席面送走李夫人和潘梅真,冯将军掩不住笑的和卫夫人赞道:“这小子真不错!婉燕还真没看错他!不过就是酒量差点儿。”   卫夫人锤他道:“还在这笑!”   “人家孩子好好的来了咱们府上,诚心诚意的来请咱们安心。”   “你可倒好,把人家孩子灌个死醉!累得我和李夫人不知赔了多少不是!”   她越说越气,怒道:“今晚你和紫英都不许吃饭!中午灌了那么些黄汤,好好醒醒酒罢!”   卫夫人说完也不理他们爷俩,一径往内院去了。   老婆老娘难得发威,吓得冯将军冯紫英一下清醒不少。   爷俩互相看了半日,冯将军咳嗽一声道:“紫英啊,你快往西市里头去,看看你娘最爱吃那家烧饼还有没有,要是有,赶紧多买几个回来。”   “再叫厨房烤嫩嫩的羊肉预备晚上吃饭,快去,快去!”   冯紫英赶紧答应着要出去,又退回来两步问道:“那爹您呢?”   冯将军老脸微微一红,一瞪眼道:“啰嗦什么!还不快去!”   冯紫英暗地一笑,脚底抹油溜出去给他娘买吃的。   冯将军咳嗽一声,先回到书房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得一身干净衣服,闻闻身上没什么酒味儿,一迈腿就往老妻房里去了。   五十岁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哄媳妇开心?   冯将军迈进卫夫人房门,见卫夫人坐在那里不说话,轻轻咳嗽一声,笑问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呢?”   卫夫人瞄他一眼不说话。   冯将军赶紧左陪一个不是,右陪一个不是,好歹把卫夫人哄出了笑脸。   自殿试后,潘梅真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些想为自家女儿选个好女婿的人家看在眼里。   李夫人和潘庶吉士提着一堆礼去了清远伯家,潘庶吉士喝得满脸通红,母子两个还被冯将军和将军夫人亲亲热热的送出来这事,不到一天该知道的人家就都知道了。   有些人家迷糊,没听说潘家和冯将军家有什么交情啊?   再说神武将军家里就冯公子一个独苗,没有姑娘,也不是去谈亲事的吧?   有些消息灵通的就想起来了,原来潘庶吉士是与冯将军家的外甥女张姑娘有过婚约。   再这么一琢磨,便发现原来李夫人和潘庶吉士真是有情有义之人。   本来还有那嫉妒眼红之人,暗中说潘梅真毕竟是潘有德的儿子,父亲如此,儿子说不定往后也是个犯法的命云云,只不过碍着圣上金口玉言不好明说。   现下李夫人潘梅真无心插柳,潘梅真的名声竟比以往好了不少,再有人暗中酸言酸语,信的人也不多了。   潘梅真的事已完,李夫人又开始发愁李明诚。   李明诚无论是家世样貌还是名次,各样条件都比潘梅真更优越些,是以京中想要李明诚做女婿的人家比找潘梅真的还多上不少。   而且李夫人能替自家儿子回绝亲事,却不能把堂侄子的亲事也干脆利落的拒了。   不仅不能拒,李夫人还得恭恭敬敬应对每位来探她口风的夫人,把各家女儿的样貌条件家世都记上,等着给堂兄伯父写信说明白。   李明诚才进翰林院,又是新科探花,带着潘梅真一有空儿就往各家前辈上官家里拜会,也忙得很。   李夫人好容易逮着一回李明诚,问他:“明诚,来找我要给你说亲事的人家没有十家也有八家了,你心里想要什么样儿的姑娘?   “快和堂姑说说,我也好心里有个数儿。若是有那你不中意的,我就不往上写了。你有中意的,我就多写两笔。”   李明诚从前一听见长辈说他的亲事就烦,想起那些夸他容貌的姑娘就心生反感,每每敷衍两句就溜之大吉。   可现下听见堂姑问,李明诚非但不烦,脑子里还全是潘表妹的影子。   李夫人看明诚渐渐红了脸,以为他开了窍知道情爱,这回他的婚事终于有戏了!   若是明诚能和哪一家闺秀喜结连理,她也算不辜负堂伯父对梅真这两年的栽培。   李夫人期待的等着李明诚说出个一二三来,她好照着挑。   谁知道李明诚红着脸支吾半日,竟然从凳子上站起来给她行了个长揖,大声道:“堂姑!小侄心悦潘表妹!不知堂姑看小侄能不能当得起堂姑的女婿?”   李明诚说完又是一揖,把手停在那里不动,忐忑等李夫人说话。   李夫人虽然知道李明诚对梅婷似乎有些不同,却没想到原来是自家女儿让明诚转了性子,不由得一个愣怔。   她看李明诚还维持著作揖的姿势等在那里,赶紧起身把他扶起来,对着李明诚期待的眼神无奈笑道:“要我看,明诚自然是千好万好,要能做我家女婿真是太好了。”   李明诚心中一喜,抬起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但还没等他嘴咧到底呢,就又听见他堂姑无奈说道:“哎,我也不瞒着你,梅婷走之前,其实我问过她的意思。”   李明诚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她说对你只是普通兄妹之情,并无它意。”   李夫人说完这句话,看李明诚眼里一下没了刚才的神采,有些不忍。   再加上她确实心里中意李明诚做她的女婿,因此又找补了几句,安慰道:“梅婷年纪小,和你统共又没相处过几日,没开窍,所以拿你当哥哥看,和梅真是一样儿的。”   “况且梅婷在宫里做公主伴读,二公主年纪尚幼,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宫。”   “哎,明诚,再说句实在话,你今年十九明年就弱冠,梅婷要出宫最少还得五六年。”   “到那时候你们再成婚,你都二十五六的人了,这门婚事就是你心里中意,只怕堂兄堂嫂也不会让你等到那时候,咱们还是先看看别家闺秀罢。”   李夫人说到最后,到底还是觉得不能为她家梅婷坑了堂侄子,所以真心劝李明诚多考虑考虑别家姑娘。   哪知李明诚愣怔半日,竟然又是一礼,说道:“堂姑放心!家中兄长已经娶妻生子,家中早有传嗣的男丁,小侄就是晚些成婚也无妨。”   “至于和家父家母交待,请堂姑只管把这些闺秀名单写上,小侄自会给家父家母写信说今年也谁都没看上。”   “左右表妹出宫还有好几年,等过两三年家父家母着急,那时候再谈婚事就正好了。”   李明诚说完又行了个礼就往外走,急急忙忙给他爹娘写信去。   李夫人留在屋里哭笑不得,心道就是再过几年等梅婷出了宫,她若还是对你看哥哥一样,我做娘的也不能强按着她的头和你成婚呀。   她笑了一会,到底坐不住,往李明诚屋里去,和他说个明白。   清远伯府内,卫夫人被丈夫儿子着意哄了一整个晚上,再加上吃到了最爱的一口烧饼烤羊肉就烧酒,心情舒畅。   她人一高兴,又喝了酒,晚上在帐子里就和冯将军透露了几句给儿子相看的媳妇。   冯将军听完了略一皱眉,道:“我若是记得没错,荣国府大房的二姑娘似乎是庶出?”   卫夫人心里高兴,也不和他多计较,只嘲笑他道:“正出庶出又怎么样,若真是荣国府正经嫡出的姑娘,有贤妃娘娘在那儿立着,只怕咱们家紫英还够不着呢。”   冯将军熄了火,听卫夫人继续细数二姑娘的优点:“那长相容貌就不必说了,真真是又漂亮又福相。”   “接人待物也大大方方,说话行动又温柔,还会管家理事,听说还从小就读书习字,真是四角齐全!”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来啦~ 第242章 独子   冯将军听完他夫人说了一通, 细细想一想,也确实觉得荣府二姑娘配紫英不错。   一则两家算是世交,彼此知根知底。   现下荣府虽然男人不争气, 好歹还有位老太太, 有位贤妃娘娘。   且听说他家的几位少爷哥儿现在都勤奋苦学,若有一两个能中举人进士,荣府还能再撑个几十年。   他自家虽说有个实职,不过是个京营卫从三品指挥同知, 年已五十没了出头之处, 也没强到哪儿去。   二来这辈子养了紫英一个,本想着让紫英由武转文, 考上科举,也免了打打杀杀这些事。   可也不知是他养孩子的法儿不对,还是他们家天生这样, 紫英从小就不爱读书习字, 只爱舞枪使棒,到底还是被他塞到军中去了。   那位二姑娘若真满腹诗书,说不定生出来的孙子也能继承些书卷气。   三来二姑娘又能管家理事, 又温柔大方,正好帮夫人打理打理家里的事儿,让夫人歇歇。   冯将军这么一想,就假做满不在乎道:“你既然喜欢, 就问问紫英。紫英也中意, 你也中意,就提亲去呗!”   “若是能成, 要多少聘金聘礼,钥匙都在你手里, 只管往库里抬去!”   卫夫人知道冯将军这就是满意的意思了。   她满脑子想着未来儿媳妇的样儿,美滋滋一抿嘴儿,竟然觉得冯将军的鼾声也没那么烦,一歪头就睡着了,梦里抱着大胖孙子大胖孙女笑得合不拢嘴儿。   既然已经和丈夫商议好,卫夫人第二天就早早的起来,在冯紫英回军营之前把他逮住,和他说了一通给他找媳妇的事。   冯紫英听见什么亲事,觉得他到谈亲事的时候还早呢,现在还是建功立业为要。   而且成了亲平白被束缚,除了爹娘两座大山外,头顶又多了能管他的人,成亲和媳妇相处还麻烦,是以他张口就想拒绝。   但他看见他娘双眼放光的样儿,喉结滚了滚,勉强答应道:“娘喜欢,就去相看相看呗。”   卫夫人还能不知道他儿子心里想的什么?她伸手一拍冯紫英的脑门,假意板着脸道:“你都十七了,娘也找不着和你年岁差不多还没定亲的姑娘。”   “那二姑娘才十四,成婚总还得三四年的功夫,由得你再‘轻松’几年。”   “你可给我记住了,找你回来相看姑娘不许假做有事回不来!去罢!”   冯紫英赶紧答应着两声跑了,卫夫人在原地站着皱眉半日,松了眉头,心道这回好歹答应了相看,等他见了二姑娘的样儿,不怕他不喜欢。   卫夫人出身也是军中世家卫家,又做了三十年的将军夫人,行事端地是雷厉风行。   既定了主意,卫夫人立时就回了趟娘家,请了娘家弟媳妇帮忙去荣国府做媒说和。   却说卫夫人的娘家清宁伯府卫家现一支分了两房,老清宁伯和伯夫人具已亡故,身后两个儿子已分家各自过活,却暂还同居一府。   现卫夫人之大弟卫常盛袭了神勇将军的爵位,娶妻缮国公府小姐孙氏。   现两人夫妻二十余年,子嗣上却不大顺,只三十来岁上得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做卫若兰。   卫若兰现年才十五,也生得俊俏,从小习武,立志往后投到军中效力,子承父业,光耀门楣。   而卫夫人之二弟卫常良乃是庶子,没袭得爵位,自家也不上进,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只带着妻子廖氏和几个子女依靠兄嫂过活。   卫夫人十分不喜她二弟和二弟妹,觉得他们一家子贪得无厌,死皮赖脸扒在常盛身上吸血也就罢了,竟然还痴心妄想爵位。   前十几年卫常盛和孙氏两个成婚十年未有子女,卫常良和廖氏两个膝下两个男子,就怂恿着老清宁伯把他一个孩子过继给兄长,传承祭祀。   那时老伯夫人已去,卫常良又是老清宁伯钟爱的侍妾所出,十分受宠,卫常盛做嫡子长兄的反退了一射之地。   老清宁伯听得庶子这话,又平素不喜长子媳妇孙氏十年无所出,张口就答应了此事。   孙氏平素文静懦弱,身子也不大好,不敢反抗公爹。   卫常盛做丈夫的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心疼妻子是不假,可又觉得父亲弟弟说得没错儿。   再说都是一家子骨肉,自家没有儿子,让弟弟家的孩子传嗣也是应当的。   幸而孙氏虽怯弱,到底脑子灵光,偷偷命人去给大姑子卫氏送信求救。   卫氏是清宁伯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儿,却一向被伯夫人当儿子养大,行事作风十分爽利。   老清宁伯也疼爱这个女儿,特别是这个女儿嫁到了清远伯家做当家主母,诰命是一等将军夫人,他又更看重几分这个闺女。   卫氏听得消息,挺着怀胎五月肚子带着丈夫就回了娘家,当场放下话来,若是老二的孩子承了清宁伯府,从此清远伯府和清宁伯府就再也没有关系。   老清宁伯气了个仰倒,指着卫氏想要说个两句,神武将军冯唐往卫氏前头一站,说几句卫氏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们冯家独苗云云,老清宁伯就熄火了。   卫氏犹不解恨,当场把卫常良和廖氏骂了个狗血喷头。   说他们不守本分不上进也就算了,一天天就是调三窝四想着嫡子的爵位,痴心妄想,父亲老糊涂了她可明白着呢,让他们做梦去吧!   她那时正是孕期脾气大的时候,把老清宁伯气得满脸红涨把庶弟弟媳骂得抬不起头,觉得气还没消,又把卫常盛夫妻两个说了一通。   卫氏把一屋子人说完,又开始哭诉母亲去得早,没了母亲,爹就不疼爱他们姐弟两个了,不然怎么容得庶子爬到嫡子头上!   老清宁伯又是气又是愧,只好亲自从座上下来安抚他从前放在心尖上的大女儿,又承诺把老二两口子关上几个月,让他们醒醒神。   卫氏得了想要的结果,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在清宁伯跟前又变回了贴心的大女儿,拿着没出生的外孙说话,几句话就把清宁伯哄得回转过来。   等从清宁伯正屋出来,卫氏又好好说了一通卫常盛夫妻两个,让赶紧看大夫诊一诊,生出个孩子来,也好安老爹的心。   孙氏本来就十分敬服卫氏,这事过后更是把卫氏的话如奉纶音佛语。   夫妻两个努力了半年,还真叫孙氏怀上一胎,生出个男丁来,绝了老二卫常良廖氏两口子的心。   孙氏生得卫若兰一个,生怕有人下阴招使绊子,把全副身心都用在卫若兰身上,保得他平安长了这么大,身强体壮,没病没灾。   今日卫常盛卫若兰父子两个都往军中去了,孙氏理完了家事独个在屋里做了一会针线,就觉得脖子腰肢儿胳膊腿都酸疼得不行,只好躺到床上歪着。   才躺了一会想事儿,就听得人报大姑太太回来了,孙氏赶紧打床上起来,命人整装梳头,忙忙地搭着丫头的手去见卫氏。   还没等她走到堂屋门口,卫氏就迈进了她正院。   她走到一半,看见丫头打帘子孙氏出来,忙说她道:“身子不好还站在风口儿里?快进去!”   孙氏只好再进到堂屋里等卫氏。   姑嫂两个亲亲热热说过几句话叙过寒温,卫氏又问了一回孙氏的病,才要说正事,丫头报二老爷二太太要来给大姑太太问好。   卫氏不耐烦见他们,只道:“就说我知道了,不敢劳动他们见我,让他们回去罢。”   丫头们听命去了,自会把卫氏的话润色一番。   这边卫氏在屋里问孙氏道:“老二两口子这几日作没作妖?”   孙氏咳嗽两声,浅浅一笑道:“姐姐放心,现在常良廖氏两个都乖巧得很,不敢做什么。”   在卫氏看来,孙氏这个弟媳虽然平日为人似乎有些怯懦,但若兰就是她的命根子,谁若敢有什么心思,孙氏的手段也不是吃素的。   卫氏放了心,把恶心的老二一家子忘掉,笑道:“我今儿来,其实是有事想求你帮忙。”   孙氏赶紧殷勤问什么事儿,卫氏便一一说来。   她听卫氏说完,先赶紧打包票说过去说和,然后又拍手笑道:“姐姐,可不是巧了!”   “我这段日子也想着给若兰找门亲事,立定主意找个厉害些的能压住二房,可巧儿就看上了他们家的三姑娘!”   “哎,就是三姑娘年纪小些,今年才十一,要成婚还得有五六年的功夫。我这身子骨,也不知能不能撑到若兰成婚那日。”   孙氏身子确实不大好了,一年有半年的功夫都躺在床上养病。   卫氏也忧心若是孙氏一去,常盛是个耳根子软的,若兰也性子直,他们爷俩儿不是得被二房嚼吃了去?   她心里也发愁,安慰两句孙氏,看着孙氏在那里想得美,寻思半日,终究还是提醒她道:“虽然贾二老爷官位也不高,那位三姑娘也是庶出,可究竟她是贤妃娘娘的亲妹妹,史老太君未必肯随意许人。”   孙氏被卫氏一说也明白过来,叹得一声,也知道自家二房这一团污糟算是京中出了名儿的。   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可疼爱女儿的人家,谁家又愿意姑娘平白受庶出叔叔婶子的气?   丈夫四十好几的人了,实职就是个四品的,勉强算是将军,若兰年纪还小,身上也没有功名,他们家不过空顶着伯府名头。   所以她没往高门嫡女里头去选,只盯着各家旁支庶女,偏才有一个中意的,却是贤妃娘娘的亲妹妹,比别家嫡女也不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来啦~   二更三更都是中午十二点~   今日三更哦嘿嘿~   小巫都这么勤奋啦,各位小可爱手里有没有营养液灌溉给小巫呀~   感谢在2020-08-09 03:33:26~2020-08-09 17:4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懒得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扬阿漾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3章 二更   好容易相中的姑娘自家配不上, 孙氏有些丧气。   卫氏也愁娘家这些事,偏她是外嫁的女儿,护得了侄子侄媳妇一时, 也护不了他们一世。   是以她也开始帮着孙氏想京中还有哪家有合适的闺秀待嫁, 偏还真叫她想出来一个!   她一拍手告诉孙氏道:“春节里咱们往荣府去吃年酒,保龄侯夫人忠靖侯夫人带着她们侄女儿史大姑娘也去了,你还记不记得?”   孙氏回忆一番,也想起来那个穿一身红色, 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看着是个脾气爽利的。   她想了一回,犹豫道:“只是史大姑娘从小儿没了爹娘, 人都传她克父克母……再说毕竟只是史家的侄女儿……”   孙氏又犯起了毛病儿,卫氏恨铁不成钢道:“若是正经两位侯爷家的小姐,你还想聘来做媳妇?就是得有些缺处, 才好往低里找婆家!”   “况且就算是侄女又怎么样, 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那史大姑娘真在咱们家受了欺负,她两个侯爷叔叔不管?若兰不就有撑腰的人了?”   孙氏知道大姑子是为她好, 虚心听教,认真把史大姑娘放到心里,想着多看看再定。   姑嫂两个再说得一会话,卫氏就告辞回家, 千叮咛万嘱咐孙氏早些帮她去荣国府提亲。   孙氏认认真真写了帖子, 晚上还拿给丈夫看,确保万无一失, 第二天命人递过去,打着一万个注意去帮大外甥说媒。   却说王熙凤本是想着今年是大比之年, 便在新科进士举子里挑一个好的给迎春做夫婿。   她把这话也早就和老太太大太太说过,老太太自贾敏那时起走的就是联姻文臣的路子,自然同意。   而邢夫人这二三年被儿媳妇孙子孙女哄得无可无不可,再说王熙凤大包大揽,她也不用操心,自然也不反对。   恰是今年新科进士里有两位最为出色,一位是探花郎李明诚,一位是庶吉士潘梅真。   王熙凤知自家够不上探花郎,便把主意打在潘梅真身上。   可潘梅真偏又早与冯家有了默契,王熙凤再一想冯家那位外甥女在宫中做女官,迎春估计也比不上,只好撂开再找新人。   十几岁二十出头能得中举人进士的都是人中龙凤,毕竟不多,大多数又早被人慧眼识珠定下。   王熙凤挑了十几日再没挑着好的,正在丧气,现听见冯家有意说迎春做儿媳妇,心里一合计,觉得这门婚事配迎春也十分不错了。   冯将军爵位实职都是全的,等到冯紫英也还剩个三等将军的虚衔,现他人又上进,不愁没有前程。   最重要的是冯家自老清远伯起,当家的男子就不纳妾室。   冯将军一辈子就守着了卫夫人一个,冯紫英十七岁了,身边也一个丫头姬妾没有。   王熙凤从前替荣国府出门交际,深知卫夫人为人最是爽快不多事,迎春能有这样的婆母,往后也不会受什么磋磨。等她生下孩子立了足,往后一辈子无忧了。   她心里主意一定,就跑到贾母跟前儿去说和。   贾母心里也自然清楚这些好处。她虽然有些遗憾迎春不能配一个文官子弟,但冯家确实是迎春能够得着最好的姻缘了。   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贾母生怕贾赦出什么幺蛾子,特意把他们两口子叫来分析利害。   贾赦没成想自家庶女还能结这么一门好亲,冯紫英乃是嫡子,迎春不过庶女,他心中十分满足。   邢夫人看见婆婆丈夫儿子儿媳妇都同意,也没说什么。   因此这事在荣国府便定下,贾母给清远伯府送了信儿,两家还照着时兴的规矩安排两个小年轻相看一回。   论起外貌来,冯紫英和迎春都是好样貌。   迎春观冯紫英长身玉立,剑眉星目,样貌堂堂,再想到二嫂子说了这门婚事多少好处,心里自然是愿意的。   冯紫英本来相看得不情不愿,但迎春生得肌骨莹润,圆腮杏眼,观之美丽温柔,十分可亲,倒觉得往后和这位姑娘成婚当是不错。   家中长辈都满意,孩子们也情愿,两家很快换了庚帖合了八字,自然是上上等的婚姻,迎春冯紫英婚事就此定下。   迎春大事已定,心里知道都是琏二嫂子和祖母几年前教她管家理事接人待物,三妹妹也多帮她,她现在才能有这门好姻缘。   因此对别人她都是尽了礼数,唯独对贾母王熙凤探春三人更加感激亲热。   苏州城内,韩琼英雷厉风行,十几日就收拾好了行礼东西,才入四月没有几日,就带着景岚景熙两个坐船先往京中去。   怕吓着两个孩子,韩琼英和苏文哲商议好先只告诉孩子们去西北看望外祖,过个一年半载孩子们适应了,再告诉他们父母和离的真相。   这样大事到底要亲自和公婆说明缘由才是,再往衙门里分开户籍,她陪嫁的嫁妆也要带回到娘家去,是以韩琼英要先回趟京城,处理完这些事再奔往西北。   事还未定,两人对外也只说韩琼英带着孩子们回娘家看望。   苏文哲站在码头看韩琼英坐的船渐渐行得远了,直到再看不见一丝影子,才在小厮们的催促下转身上车,在车上哭得泣不成声。   等回到府里,苏文哲饭也不吃澡也不洗觉也不睡,在韩琼英往日起居的正屋里枯坐半日,只在那里后悔。   身下坐褥是琼英平日最喜欢的茜红色绸缎做的,上头绣着百蝶穿花的花样,琼英曾带着景岚一只一只数上头的蝴蝶。   身边小炕桌上,他们曾并头摇过骰子赌钱。琼英不擅长玩儿这个,输了个精光假做生气,他哄了半日,他两个的笑声填满了这屋子。   对面墙上钉了勾子,本来挂着琼英最心仪的几把刀剑。琼英功夫极好,无论用什么武器,都潇洒利落,锋芒尽出。   靠着东边墙的矮柜上曾经堆过厚厚的一摞书,都是他和琼英平素爱看的。   景熙最喜欢从上头挑书看,偏又看不懂,只好皱着眉头来问他和琼英什么意思。   这屋子里处处都是琼英和孩子们的痕迹,可现在偌大的府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琼英……景岚……景熙……   苏文哲慢慢低下头,手肘撑在双腿上,双手捂着脸,大声哭得肝肠寸断。   外头候着的小厮男仆们听得二爷如此伤心大哭,不禁都面面相觑。   他们身边伺候的人其实最知道主子们都出了什么事儿,也知道二爷二奶奶因为二爷外头养着的小丫头闹了不愉快,二奶奶气得都带着孩子们回娘家了。   可就是二奶奶回娘家,二爷也不至于哭得这样啊?   再一想二奶奶明知外头那院子在哪儿,却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只顾着收拾东西走人。   在苏文哲身边时间最长的男仆曾跟着他去过青海,见过他们二奶奶从前的脾气性格儿。   他们两个心里都觉得此次大事不妙,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二奶奶……估计现在已经不是他们二奶奶了吧?   苏文哲在屋内哭得昏天黑地,气抽噎干。   外头守着的下人们终究不放心,敲门进去强劝了几句。   苏文哲哭过一场,洗了澡换过衣服,看着饭食却还是吃不下去心头发堵。   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迈步就往屋外走,命人牵马出门,一径往安置春桃儿的院子里去了。   春桃儿现在住的院子不大,只有浅浅一进,三间正房东西各三间厢房,大门处有两间门房并一个马棚子。   正房她不敢住,西厢房有一间做了厨房,春桃儿平日就在东厢房内起居。   那一日她求大人把她留下来,宁愿做牛做马服侍大人,又说不敢去太太跟前儿碍眼,大人就真命人找了处院子安置她,还给她买了两个丫头使唤。   春桃儿本以为大人这就是要收用她的意思,以为终于能到富贵之家,心里十分喜欢。   她娘生得就美貌,是她们几条街上最漂亮的女子,听得是爹花了大几十两银子买回来的。   奶奶一向看他娘不顺眼,觉得她娘就是生得好看些,别的也不比人家强多少。   就那一张脸,浪费了她爹积攒好几年的银子,就不能贴补给二叔家里了。   可春桃儿就是觉得她娘漂亮,爹看着她娘就笑,看着奶奶就不敢笑,奶奶定是嫉妒娘才这么说。   春桃儿自觉也继承了她娘的好样貌,她打小儿每次出门去买菜帮着做家事,那些大娘婶子看了她都夸一声漂亮。   等她长到十三岁,往她家来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子,都是家里儿子中意她,要求娶她做儿媳妇。   可春桃儿不想和这等平民百姓之家成婚。   她听得娘说,她娘小时候穿的都是绫罗绸缎,有一身衣服的缎子是掺了金线绣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春桃儿从来没见过这样好衣裳料子。她家只有她奶奶有一身绸缎衣裳,还是暗紫色的,奶奶宝贝得很,不到年节才不穿出来。   光想一想缎子,就叫春桃儿十分羡慕了。   再还有什么牛奶花瓣儿做的嫩嫩的点心,大颗珍珠做的珠花,春桃儿梦里都是这些。   娘是从小被拐子拐来的,生得这样好样貌却沦落到平民之家。她是娘生的孩子,就该重回到富贵之家去。   可还没等她把她的志向告诉爹娘,爹就一病死了。   娘一辈子没生个弟弟,她们母女两个成了孤苦无依的人。   有一天晚上,春桃儿才睡着,就听见她娘尖叫了一声,接着就被捂住嘴。 第244章 三更   春桃儿听见了奶奶和二叔二婶的声音, 害怕得不敢睁眼,任由他们把娘绑了出去。   第二天她听奶奶到处宣扬说她娘守不住,和野汉子跑了。   春桃儿明知道是怎么回事, 却不敢出言分辩, 只盼着奶奶看在她好歹是爹的血脉的份儿上绕过她,把她平平安安的发嫁了就是。   谁知奶奶二叔卖了娘还不满足,她担惊受怕了三天,偷在墙根儿底下听见他们商议着要把她也卖了。   春桃儿吓得一个激灵, 想都来不及想就要往外跑。可二叔二婶子听见动静, 凶神恶煞的追到门口要把她抓起来绑上卖钱。   她一个人怎么扭得过奶奶三个人?春桃儿只好大声向街坊邻居喊救命。   一群人围着他们指指点点,可就是没有人来救她。   “呸!娘和人跑了, 姑娘也要跑,果然买来的女子就是浪荡!生的姑娘也浪荡!”   “这春桃儿一天到晚的摸她那两根头发,都不拿正眼看咱们!这小浪蹄子也有今天, 活该!”   “可不是嘛!我们家去他家里提亲, 她居然还不愿意!该!让她瞧不起人!”   为什么会这样!她们不是平时都夸她漂亮,夸她乖巧,看着她的脸羡慕得移不开眼吗?   春桃儿身上渐渐没了力气, 哭得双眼模糊。   她盯住她奶奶的胳膊,想着如果能咬这一口下去,是不是就能跑?   她鼓足了勇气,才要张口, 听见前头一声大喝:“光天化日, 大人面前,闹什么!”   春桃儿抬眼看去, 只见一位十分俊俏的大人站在那,身边跟着四五个人, 他身上穿的料子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她忽然觉得有了力气,下了死命扎挣出来,跪在大人面前,哭道:“大人救命!”   大人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怜悯,花了二十两银子把她买下带走,还说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发嫁。   春桃儿不想嫁给别人,她只想过好日子,穿上会发光的衣裳料子,戴上镶着指甲盖大小珍珠的金首饰,吃上鲜花牛奶做的嫩嫩的点心。   给大人做妾,只要能给大人做妾,就什么都有了,大人这么厉害,还是京里尚书大人的儿子,一定能保护她不被那些人欺负!   于是她那日跪在大人面前,求大人把她带在身边,愿意为大人做牛做马。   然后她就被安置在这处小院儿里。   住进来的第一晚,她精心洗了澡,认真穿上最漂亮的衣衫,打扮得光彩照人,坐在床上等大人回来,心砰砰直跳。   说不定这是娘的运道没了,她的运道就来了!娘!等我成了大人的妾,就请大人帮我找你!   等到天明,大人也没有再出现。   春桃儿就着晨光照照铜镜,仔细端详她的脸,发现实际上她并没有她娘漂亮。   她娘生得弯弯的眉毛,杏仁一样的眼睛。   她的眉毛却粗了不少,也没有那么弯,直冲鬓角,眼睛看上去也没有她娘的大。   难道,是因为她不够美,所以大人才看不上她吗?   春桃儿不敢相信,把铜镜丢得远远的,命丫头们拿大人留下来的银子出去买胭脂水粉,一日比一日精心打扮,盼着大人再来一次,一定要留下大人。   过了五天,大人终于来了!   春桃儿手忙脚乱的迎接大人,盼着大人怜惜,大人却只吃了个饭就走。   再过了五天,大人又来,又是只吃了晚饭。   春桃儿一日日的不敢照镜子,怕她的脸大人不喜欢。   大人已经一个月没来了。   苏文哲大踏步跨进院子,这院子浅浅窄窄方寸之间,几步就到东厢房,他却只站在当地不进去,等春桃儿出来。   东厢房内一阵骚乱,帘子掀开,苏文哲看见春桃儿扭扭捏捏的出来,抬起头来眉毛剃得细细弯弯,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大人!”   苏文哲目光略过春桃儿的眉眼,发现当日遇见她时她眉眼间那一二分与琼英的相似已经丝毫无存。   也是,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是一个赝品,他却妄想在她身上看到从前的琼英。   而琼英一直没变,他却没有看见。   苏文哲丢下两句话便转身走人。   “我明日命官媒过来,看底下县里哪里有合适的人家,把你发嫁。”   “这院子里的东西都算做你的嫁妆,你好自为之,我不再来了。”   春桃儿跌倒在地,张嘴想要喊一声大人,却被大人身边的小厮狠狠一瞪,再也不敢出声。   韩琼英决定和离的第二日便往京城苏府,青海宁远军中和甘州总督府各自送去了信。   给甘州文皎的信中说等她重新安顿下来,就带着孩子们来找文皎玩儿,虽然两人不再是姑嫂,但她韩琼英还认文皎是朋友。   苏州到西北路远,文皎一时还不知二哥和二嫂子已经和离,也不知二嫂子不日就要往西北来了。   她现在正安心养胎。   肚子里这个也不知是小子还是姑娘,折腾得很,比文皎怀青玉那时候折腾多了。   文皎才诊出身孕半个多月,答应了封氏照应英莲没有两天,就开始翻来覆去的孕吐。   怀青玉那会儿,文皎好歹还能吃下没有荤腥的牛奶馒头咸菜,不至于一天到晚空着肚子。   这回文皎却是吃什么吐什么,连稀得能照见人影儿的清粥都喝了就吐。   水嬷嬷卫嬷嬷开的补药药膳更别说,也是吃了吐吐了吃。   林海看文皎一日比一日瘦,只好又亲自把姜大夫请来给文皎诊治。   姜大夫诊了半天,又和水嬷嬷商议一会,给出一个结果:   没有办法,只能吃了吐吐了吃,等到不吐的时候自然就好了。   文皎知道孕吐这件事连现代医学都没什么办法,就不用再为难古代人了。   只是她不甘心的偷空儿又进了趟药阁,喊了半天有没有治孕吐的药,希望药阁能有所回应。   药阁里一片寂静,什么都没发生。   文皎算是明白了,这建药阁的就算真是位神仙,也是位丢三落四的神仙。   不然怎么记得往里头放避孕药,却不记得放点儿让孕妇舒服的药?   还有许多日常生活中用得着的药也没有!比如晕车药!比如驱蚊药!   还是说孕吐之难连神仙也没法解决?   总之,文皎这样每天吃了吐,吐了吃也没法理事,没办法只得让黛玉又暂停了上学,带着英莲陆清两个,把管家这一摊子暂时接了过去。   文皎初次有孕时,黛玉才八岁,就能在文皎的指导下把年节里的事都安排得妥当。   现三年半过去了,黛玉也已十二岁,府中上下皆服,才春天又没什么大事,更是理得得心应手。   英莲陆清又都聪慧,管家上的事就是不通,教个一两遍也就明白了。   黛玉空下来的时间一多,就黏着文皎转悠,使着劲儿的折腾厨房,命赵泉弄出夫人能吃的东西来。   赵泉这段日子特别忙,他几乎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长的能弄来的都给夫人做遍了。   可惜夫人还是吃什么都吐,让他十分愧疚,觉得他没本事对不起夫人和小姐的信任。   最后文皎让黛玉别折腾赵泉了,怀胎就九个月十个月,已经过去了三个半月,再过几个月把这崽子卸了货,她也就解放了。   生了这个,就是死她也不生第三个了!   太折腾了啊!   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折腾之处还不止于此。   到得四月末,文皎的身孕足了四个月,孕吐渐渐止住,能正常吃饭吃点心,文皎以为怀这一胎最艰难的时候已然过去。   四月三十是沐休日,二十九晚上,文皎饱餐一顿香辣炸排骨,十分满足。   她想着明儿还要在园子里烤肉,在被窝里抱着林海的胳膊美妙的畅想了半日,幸福地沉沉睡去。   文皎醒来睁开眼,觉得腹中一阵饥饿。   她想吃萝卜炖牛腩。   口水不断在文皎嘴里分泌,肚子里空得像是三天没吃过饭。   文皎从枕下拿出怀表,起身扒开帘子,就着烛光一看。   丑时二刻(凌晨一点半)多那么一点儿。   这饿的是个什么意思?   文皎在把林海叫醒吩咐厨房做饭,和装作自己不饿躺下继续睡觉之间还没犹豫完,就看到身旁林海像是被针扎一样弹起来。   林海把她搂在怀里焦急问道:“月娘,怎么了?那里不舒服?”   文皎这下也不用纠结了,埋在林海怀里委屈道:“我想吃萝卜炖牛肉……呜呜呜我好饿啊……”   林海没想到文皎大半夜起来坐在那儿不是因为哪里不舒服,而是被饿的。   文皎窝在林海怀里,又饿又不好意思,委屈得眼泪簌簌往下掉。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全啦~   可可爱爱的小巫可以收到一些营养液咩嘻嘻嘻嘻   打滚求营养液呜呜呜   感谢在2020-08-09 23:20:32~2020-08-10 01:1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5章 吃肉   林海看文皎哭得可怜, 也不管那些了,赶紧把守夜的丫头叫起来,命厨房的人速速做一桌饭菜进上, 特别要做一碗萝卜炖牛肉。   被大半夜叫起来的赵泉听得是夫人想吃东西, 连腰带都没系好就跑了出来,赶紧拿案动刀,和另两个厨子一起整治出一桌饭菜。   炖牛腩时间长,文皎坐在那等得眼泪汪汪, 林海命先找找有没有点心牛乳, 热来给夫人吃喝。   文皎痛痛快快喝了两碗热牛乳,又要拿点心吃, 刚吃得一口却又吐了出来。   林海一面给文皎拍背,一面又把文皎才刚咬了一口的点心拿起来放到鼻尖闻了闻。   半透明的水晶玫瑰糕,散发着甜丝丝的香气, 是上次文皎怀青玉时, 折腾赵泉做出来的不放一滴油的点心。   他看文皎吐完了,赶紧从丫头手上拿水给她漱口,紧张的问道:“白日还吃了好几块, 怎么这回连玫瑰糕也吃不得了?”   文皎才刚喝的两碗牛乳,全白吃了。   她悲愤的狠狠漱了口,吐槽道:“我才咬下一口,就一阵恶心, 好像是肚子里这个让我赶紧吃肉, 别吃这些东西似的。”   林海看了看文皎略有起伏的肚子,疑惑道:“才满了四个月, 就这么折腾?”   文皎拉着林海的手让他坐下,靠在他怀里埋怨道:“这孩子还没出生就折腾了我两个月, 要是出生得多皮。”   家里现在两个孩子,黛玉青玉都十分贴心。   青玉正是三四岁狗都嫌的时候,有时候放了学调皮起来,隔几日被黛玉抓住打屁·股。   可就是这样,于巡抚家的丁夫人还时不时的和文皎夸赞青玉比她家两个孙子乖多了。   虽说文皎也清楚这里头掺杂了不少客套,但据文皎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年的人生经验,青玉真的算乖巧的孩子了。   连乖巧的孩子都这么皮,若来个不乖巧的,那不是得上天?   文皎摸着肚子十分担忧,生怕生下一个混世魔王。   这养孩子她也加起来养了三四个了,可没有养调皮孩子的经验啊!   林海知道孕中妇女最容易多思多想,现他看着文皎摸着肚子,原本光洁眉心皱皱的,不知又在愁什么,忙劝道:“不是说这样容易长抬头纹?快按平,快按平。”   文皎这时候已经想到她管不住皮孩子,每天生气,气得越来越老,满脸长满了被气出来的皱纹。   她听见林海这么劝,一把按住林海的手,怒瞪他道:“孩子还没出生你就嫌我老了?”   林海不知道文皎这脾气都哪儿来的,不过他谨遵医嘱,本来就几乎对文皎百依百顺,现下更是一点儿也不对着孕妇干。   他先扫了屋子里的丫头们一眼,丫头们都会意退了出去。   然后林海就红着老脸,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说,说得文皎喜笑颜开,把刚才的事儿都抛在脑后头了。   林海看文皎不生气了,心里一松,又想起才刚他说的那些话,觉得这床褥子有点儿烫屁·股。   他赶紧搂着文皎转移话题,问道:“要不要再喝一碗牛乳?”   文皎抿着嘴思考一会,沮丧道:“还是等肉吃吧,省得这孩子又出什么幺蛾子。”   等到时辰钟走到寅初(凌晨三点),厨房的人终于把饭菜做好急急忙忙的送到正院。   都这个时辰了,林海索性和文皎一起用了一顿早饭。   ……虽然这顿早饭的内容是大米饭、萝卜炖牛肉,辣炒羊肉,辣子鸡,拔丝山药,鱼香肉丝,鱼香茄子,豆芽滑肉丝,酸菜白肉加上干贝鲫鱼汤八菜一汤。   文皎盯着炖牛肉炒羊肉辣子鸡三道菜不放筷子,林海怕她吃多了肉不消化,想给她夹点儿蔬菜,又怕她吃了蔬菜不舒服。   于是他夹起一筷子茄子想给文皎,犹豫一会又放到自己碗里吃掉。   夹起一筷子豆芽,又放到自己碗里吃掉。   夹起一筷子酸菜……又放到自己碗里吃掉。   文皎吃了一碗饭吃了个半饱让人再盛饭,发现林海一直在吃菜,诧异道:“怎么不吃些肉?一会儿就往前头去了,不吃肉可撑不住。”   她说着往林海碗里夹了好些牛肉羊肉。   林海……这不是想让你吃点菜,结果都自己吃了嘛。   等文皎的饭盛上来,林海就试探着往文皎碗里放了一筷子豆芽,颇带紧张道:“吃点蔬菜不会有事儿罢?”   文皎慢慢把碗里豆芽吃掉,明白过来有些感动,笑道:“没事儿,这豆芽炒得脆脆的,还挺好吃的。”   等两人吃了饭,林海发现桌子上那一盘拔丝山药文皎一筷子都没动,问道:“难不成这回是吃不得甜的?”   文皎摇摇头道:“谁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   她看看时辰,看向林海叹道:“这孩子太折腾了,昨儿晚上亥初(晚上九点)睡的,咱们就睡了两个时辰。”   “我现在没事儿,什么时候都能补觉。今日虽是沐休,你又不休,还要忙一整日,现在离点卯还有一个时辰,你快去眯一会养养神。”   西北这边的春耕也快结束,林海做总督的还要加班核验各地春耕情况。   夏日再有一二个月也要到了,这川陕甘还有各处河堤检修各项等要务,林海已是连着两个沐休都没休过了。   文皎说完就拉着林海要往卧房走。   林海小心翼翼拽住文皎,苦笑着示意她看他的肚子,无奈道:“才吃饱,现在就是眯也眯不着。”   看文皎瞪他,林海只好保证道:“今日中午我回家里来好好睡午觉,晚上也早睡半个时辰,绝不让自己缺了觉儿,好不好?”   文皎想了想,勉强点头同意。   今日是沐休日,青玉不用往于府去上课,英莲陆清也得了一日的假,不必学管家下午习武。   农历的四月末差不多就相当于公历五月末,就算是甘州也已经临近初夏。   这时节气温不冷不热,树也绿了花也开了,正是上外头春游跑马的好时节。   文皎怀着身孕出不去,却不想把黛玉也拘在院子里,早给她做了好几天的思想工作,让她这个沐休跟着葛娘子陆清一起外头跑马。   甘州城就坐落在黄河边上【注1】,水草丰茂,这里百姓养牛羊为生者众多,城外不远就是一片草地。   自来到甘州,这还是黛玉第一次往外头去跑马。她想着今儿出去玩,比往日更早两刻钟就起来了。   她习了武听觉敏锐,才穿衣洗漱完毕,推门要上院子里打两套拳,才站到廊下,就听见院墙外头有人急步匆匆过去。   黛玉三两步跑到门口,闻到外头传来浓浓的食物香气。   香!辣!   黛玉也一晚上没吃东西,闻见味儿瞬间觉得她饿了。   不过她看了看漆黑的天空,纳闷想道这个时辰,爹娘为甚要吃中午晚上的菜?   就是娘饿了,也该吃些早点心呀。   黛玉想往前院去问问究竟,但现在时辰太早,爹还在那里,没有爹娘叫她,也未到请安的时辰,她不好过去。   于是黛玉只好开始打拳。   因为才刚被勾出了馋意,黛玉急着吃早点心,那拳更是打得虎虎生威。   陆清穿好衣服打着哈欠出来,看到的就是玉儿姐姐迎着月光一个坚定的出拳!   她想到这几回和玉儿姐姐比试,都是胜少败多,立时就不困了,几步下了台阶,站在院子里也开始练武。   陆清出来没过半刻钟,东厢房门一动,帘子掀开,英莲也起来晨练。   看见两位妹妹今日都出来得比她早,英莲心中略有懊恼,也赶过去一同打拳。   甘州四月末的清晨空气中还带着十分的凉意,英莲细棉布做的里衣外头却只穿了一件杏色软绸上衣,下头浅木槿紫色裙子。   才出来时有些冷,可等两套拳打完,英莲浑身发热,身上沁出的汗把里衣都濡湿了。   小姐妹三个说得两句话,互相点评一番晨练,便各自回去洗澡更衣。   黛玉脱了身上衣裙,洗过澡换了一身骑马装,上身水色下身青瓷,腰上系着浅葱色腰带,腰带上头镶得一块羊脂美玉。   她头发只挽了个单螺髻,因要骑马,发上簪钗不多。   一只金镶碧玉凤凰发梳牢牢簪在发髻正中,余下两只翡翠小钗簪在脑后。   黛玉这几个月又长了不少,再差一寸半就能赶上文皎,这一身衣裙首饰又衬得她清雅非常,看上去已俨然是一位庄重非常的大姑娘了。   打扮完照照镜子,黛玉弯眉一笑,把身旁服侍的丫头看呆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文中甘州的位置就在今兰州处~和今甘州不是一个甘州嗷~   谢谢大家的鼓励~(*  ̄3)(ε ̄ *)今天二更中午十二点,等小巫回回血下次再来三更~   感谢在2020-08-10 01:18:04~2020-08-11 01:4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手动狗头∪?ω?∪、莫问天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问天涯 98瓶;梦不醒的静兔兔 50瓶;青岩 30瓶;莎莎 20瓶;河边春暖花开 5瓶;巧笑嫣然、扬阿漾 3瓶;天地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6章 出城   黛玉对她和晴雯合力搭配出来的这一身表达了高度赞扬, 起身带上丫头就往正院过去。   陆清虽然只差了黛玉半岁,也年已十二,但对这些衣衫首饰的兴趣还没有对雪团青烟两个大。   她一向是太太给做什么衣裳打什么首饰就穿戴什么, 或是丫头们今儿拿出来了哪套就穿哪套。   是以陆清早早就打扮完了, 出了门坐在廊檐下等黛玉英莲。   就算陆清不注重打扮,她身边的丫头们也都是林府精心教养出来的,把清姑娘从上到下打扮得十分得体。   陆清肤色比黛玉英莲两个稍微暗一些,就算再精心保养, 也泛着淡淡的蜜色, 配着她一剑眉星目,看上去十分英气。   似是青色水色浅粉色浅紫色这些柔嫩的颜色, 都是皮肤白嫩细腻才穿得出来,陆清皮肤说起来也不是不白,但站在黛玉英莲身边, 就会被衬得暗。   所以文皎往陆清那里拨的衣裳料子除了各样暖红色外, 都是什么蜜糖红色深藕色一类暖色料子。   这样颜色衣裳往陆清身上一套,再配上红宝石红玛瑙蜜蜡的首饰,陆清往那里一站, 也是气质庄重,英气逼人,看上去是一位活泼娇养的闺秀。   陆清等在外头,先看见东厢房屋门打开, 英莲姐姐穿着一身家常衣裳出来。   英莲上身穿着半旧的藕色上衣, 下边系一条樱色百褶裙子,头发也是挽的家常发髻, 上头几只珠钏,看上去温婉动人。   她才出了屋门, 就听见陆清在对面叫她,隔着一整个大院子问道:“莲姐姐,你今儿真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呀?”   英莲也隔着院子对陆清笑道:“不去啦,你们带着雪团儿青烟玩儿去罢,别忘了路过市场给我带点儿好吃的回来。”   陆清才答应完英莲,从廊上站起来要往英莲那边走,余光就瞥见正房那里门帘掀动,仙女一样的玉儿姐姐迈步出来冲她笑。   要说玉儿姐姐容貌之美她也算看了好几年了,可每当玉儿姐姐稍微打扮打扮,她还是会惊叹不已。   仙女姐姐冲她眨眼笑道:“快走呀,早点吃完早点儿出门,你最近不是做梦都念叨骑马?”   陆清赶紧点头,也不走台阶了,手撑着才刚坐的地方纵身一跃就跃到院子里,跑过去一手拉着一个姐姐就往前院去请安吃早饭。   平日里陆清英莲起了床,都是直接往各自亲娘那里去请安吃早饭,但沐休日两人会到正院老爷太太那里请安,吃了早饭再各自去玩耍。   姐妹三个到了正院,才进了屋门,就都闻到还没散去的饭菜香气。   三个小姑娘没吃早餐,起床后又进行了大量运动,闻到香味儿都觉得肚子在叫唤。   陆清最是心直口快,行了礼起来疑惑问道:“老爷,太太,这大早上的,为什么屋子里有炖肉香辣的味儿?”   黛玉已经好奇一整个早上了,闻言也好奇的看着爹娘。   青玉比她们三个早来一会儿,早就知道为什么了。   他坐在炕上,看见三个姐姐都不知道,抢着解释道:“弟弟是个贪吃鬼儿!娘晚上饿了!起来让厨房做了好多菜吃!”   林海板着脸训他道:“清儿姐姐问的是谁?”   青玉见爹爹板起了脸,赶紧低头道:“问的是爹和娘。”   “那青玉为什么要抢话说?”   “青玉没忍住。”   “那你到别人家里也忍不住抢话说?别人怎么看你?”   “青玉错了。可是家里是家里,外面是外面,不一样的。”   青玉低着头认错,却不甘心的在后面添了一句。   文皎正处在脾气烦躁的时候,听见青玉这句话就想口出暴言。   但她怕吓着孩子,硬生生忍住,给林海使眼色,让林海把他领到西屋教训去,好好讲讲道理。   青玉手脚并用爬下炕,低着头鹌鹑一样的跟着他爹去了西屋。   文皎压住心头莫名其妙的烦躁,无奈和三个姑娘解释道:“肚子里这孩子太能折腾,把我大半夜的饿醒了,只想吃炖牛肉。”   “厨房上菜得有一段时辰,我喝了两口牛乳吃一块点心,谁知道他今天不愿意吃甜的,害得我白喝两碗牛乳。”   和姑娘们半是抱怨半是解释了一通,文皎就命赶紧给姑娘们上早点心吃饭。   黛玉搂住文皎的胳膊担忧道:“好容易不吐了,怎地又吐?不如我今儿不出去了,在家陪着娘罢。”   文皎对着黛玉是向来没脾气,说得俗些,不考虑别的,就是看见黛玉这张脸,听着黛玉的声音,她就是有脾气也没脾气了。   她笑劝黛玉道:“这孩子调皮虽然调皮,好歹现在有愿意吃的东西了。”   “可巧儿你娘我没有忌口,什么都爱吃,我想吃什么咱家也都能弄来,这有什么?”   “家里还有你爹呢,有什么事儿一刻钟不到他就从前头回来了。你只管安安心心去玩儿,说不定还能给我带回来想吃的东西。”   黛玉被文皎劝了好几天,也知道娘最喜欢看她们小孩子高高兴兴的玩儿,笑着应了。   等丫头们在堂屋桌上摆了早点心,文皎闻着小笼包的香味儿,觉得凌晨吃那两碗饭许多菜早都消化完了,肚子里空空如也。   她没忍住,命丫头们加了张椅子一双碗筷,痛痛快快吃下十只小笼包。   林海教育完青玉出来要往前头去,看见文皎居然又吃上了,无奈叮嘱道:“别吃太多,小心一次吃多了伤着。”   文皎忙着解决小笼包,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吃过早饭,英莲先请辞往封氏院子里去,文皎坐在廊檐下,看黛玉陆清一人牵着一条半大的狼青出来,青玉揪住雪团儿的毛就要往上爬。   离新年过去了四个月整,雪团儿和青烟也都半岁多了,虽还没有成年狼青那样健壮,体型大小却差得不多。   林府给的伙食好,还有专人给它两个打理毛发,后宅这么大,它们运动量也足,因此雪团青烟行动间在油光水滑的毛皮下,隐隐可见肌肉的轮廓。   这样两只好狼青,一看就不好惹,却对它们亲近的人十分温顺。   文皎看着青玉那手劲儿都替雪团疼,才想出言喝止青玉,黛玉也伸手要拦住青玉不要揪雪团的毛。   雪团看青玉上不去,直接趴在地上让青玉骑上去。待青玉坐稳,它才慢悠悠的站起来,绕着黛玉走了两步。   雪团儿拿嘴去拱黛玉的手,黛玉开心的撸了好几把狗子,摸得雪团儿舒服地闭上眼睛。   青烟也追着陆清求抚摸,两个小姑娘和青玉和狗子好好联络了一通感情。   文皎看着十分眼馋。若是她肚子里没揣着这个讨债的,她不但能撸狗子,还能跟着一起出去骑马逛街!   现在身上揣着孩子,这时候的狗也没有三联五联的,姜太医和水嬷嬷都再三和她说不要和狗过于亲近,文皎也只好乖乖遵医嘱。   可是雪团儿和青烟正是长大的时候!这时候不能好好联络感情,往后等它们成年了,定然不如从小养大的亲了!   文皎看着姑娘们威风凛凛的拉着狗子出了门,只剩下青玉迈着小步跑过来,心中一阵难过。   她摸摸肚子,再次下定决心生了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都不生了。   做一次娘怀胎十月坐月子一两个月,这就是一年。   这一年里文皎做什么什么不舒服,睡觉也睡不安生,又怕热又水肿,生孩子又是一道生死难关。   生下青玉的损耗文皎养了一年多才算恢复,生下这个前后加起来又有两年不舒服。   孩子平安出生还不算完,才生出来小小一点儿也不会说话,要担心他饿了渴了冷了热了生病,盯着他学爬学坐,怕他磕着碰着。   小孩子皮肤那么嫩,就是有一点儿磕碰都青得吓人。   过了二三年,长到青玉这个岁数,又操心他上学,又担心他长歪,每天花在他身上的心思比花在自己身上都多。   黛玉是从小聪慧,又经过许多事儿,所以贴心至极。   但为了让黛玉身子变好茁壮成长,文皎在她身上操的心比操心青玉多三倍。   总之,生孩子养孩子是一份又伤身又耗费心力极难的工作。   就算有“母爱”加成提气,文皎也不想再把大好的人生浪费在生孩子养孩子上了。   她本来去年冬天还在立志在这世上留下她的痕迹,堂堂正正留下“苏文皎”这个名字。   可自怀了这一胎后,动不动就吐,又饿,又腰酸,让她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事。   文皎牵着青玉的手坐在廊下练习对对子,心里想着黛玉现在差不多该出城了罢?   黛玉出得城外到了草场先是纵马一阵飞奔,雪团青烟跟在她们后头也跑得欢快!   她见四周没多少人,停马摘下面上面纱,朝陆清笑道:“走!比一场去!”   这一片算是甘州城公认的跑马场和小型猎场。时辰将近午时,她们带的虽然有干粮,却不如亲手打来的新鲜好吃。   草场上别的不多,只有兔子最多。   黛玉远远看见一个黄白的身影从草丛中跳过,反手取箭拉弓,一箭直中兔头!   虽然现在正是初夏,水草丰茂让这些兔子们长得肥壮,可这是黛玉亲手打下的第一头猎物!   她伸手朝那兔子的方向一指,雪团飞奔出去把就那兔子叼了回来!   不到半个时辰,葛娘子黛玉陆清加上跟着的下人侍卫厨子等的口粮就齐全了。   黛玉看搭好了火堆,亲自上手穿上兔子,等兔子烤得滴油,她往上头撒了厚厚的辣椒面。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高亮加粗幻灯片体备注:大家可以把黛玉打的兔子理解为林家带出来放的!总之请大家不要【购买】【食用】【偷·猎】任·何·野·生·动·物!   如果想吃兔兔,养殖的兔兔也很好吃的!想吃鱼鱼菜市场超市也多得是!黄鱼鲫鱼草鱼大家想吃啥去买啥! 第247章 公婆   山鸡兔子鱼, 烤的炖的煎的,再加上家里带来的新鲜蔬菜水果,黛玉美美地吃了个饱足, 仰在树荫下拿帕子盖脸, 和清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出了城外远离官道,绿草如茵溪水澄澈,似乎连空气都比城内更香甜些。   放纵跑了一上午,黛玉陆清都觉得十分满足。   陆清看葛娘子离得远些在另一头儿听不见她们说话, 就拿狗尾巴草轻戳黛玉的脸, 凑近了悄声问道:“这么好的机会莲姐姐都不出来,玉儿姐姐, 你说封姨是不是……”   黛玉睁开眼睛,自脸上拿下帕子瞥她一眼,无奈道:“这话你心里明白就好, 千万别在别人跟前儿说。”   陆清叹了口气倒回毯子上, 嘟囔道:“我又不傻。”   小憩一会,一行人便打道回城。   黛玉牢牢惦记着给娘和英莲姐姐多带些好吃的,路过市场看见什么似乎好吃就买什么, 满载而归。   文皎这一天在家里除了陪青玉和理事外,就是饿了吃吃了睡,午睡起来又饿再吃。   她今日但凡吃到一点甜的都要吐,是以现在放在她手边给她当点心的是冷着吃也没问题的各样麻辣肉和炸鸡块。   是的, 她已经折腾赵泉做出了口感最好的炸鸡, 腌好了裹着面糊放进油锅里,半刻钟就能炸出外酥里嫩的鸡肉。   而且文皎今天的饿和平时不同, 平时就算饿极,也能忍个一时半刻。   而她如今的饿, 则是吞天黑地的饿,若是一两刻钟内没有吃的送进嘴里,她就会觉得眼冒金星,几欲昏倒。   这肚子里的熊孩子!   所以文皎也顾不上长胖不长胖了,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盼着肚子里这个祖宗吃饱了就安生点儿,别再给她找事儿。   到得临睡前,文皎怕今晚再半夜饿醒找吃的,把林海吵醒不说,她也睡不安生,就又饱饱地吃了个宵夜才睡。   宵夜确实管用。   ……文皎看看怀表,恰好还有半刻钟到寅初(凌晨三点),腹中饥饿感阵阵袭来,她赶紧推林海道:“今天想吃干炸羊排。”   林海迷迷糊糊睁眼,把文皎搂在怀里,朝外头叫人道:“让厨房速做干炸羊排进上!”   今日屋外守夜的是菊露荷露,守夜的丫头就是睡觉也醒着一半儿。   她两个听见吩咐,菊露忙忙的起身去外头叫人,荷露轻轻敲门问道:“老爷夫人可要起身?”   文皎心疼林海也被折腾得不能安睡,想着左右炸羊排要一会儿,便道:“过一刻钟再起,备热热的牛乳来。”   说完,文皎就窝在林海怀里睡了个回笼觉。   第三日凌晨,文皎被饿醒,想吃红烧排骨。   第四日凌晨,文皎被饿醒,想吃小鸡炖蘑菇。   ……   五月初八,文皎被饿醒,想吃蜜瓜!   幸好这时候熟得早的蜜瓜已经下来,文皎一大早上抱着一整碗切好的蜜瓜吃了个痛快,感叹肚子里这崽子总算让她清爽了一下。   这几天吃肉吃得她有些上火,嘴里隐隐有起泡之势。若这崽子再让她吃五天的肉,她这张嘴就不用要了。   京城承恩公府内,韩琼英深深吸了口气,略带忐忑地带着孩子们下了马车。   成婚十年,公婆待她都如亲女儿一般,可以说她几乎没受过一点儿亏待委屈。   公公教训苏文哲的时候毫不手软,见着她却十分和颜悦色。   婆婆知道她爱习武爱骑马,不禁着她不说,还费了心思给她寻来好马好刀让她使用。   她怀孕生产时的产婆乳娘,都不要她费一点儿心思就安排好,坐月子时请来从前宫中女医替她疗养。   成婚前她和苏文哲说好没有侍妾,这辈子就她一个,她怀孕生产时婆婆就真没给她往屋里塞一个人,也从不说她不贤良。   外头人暗地里讽刺,婆婆还会当众维护她。   这样的好公婆……她前头一声招呼没打一点征兆都没有,骤然就说要和离。   韩琼英觉得对别人她都问心无愧,只是难以面对公婆。   但就算公婆对她生气,恨她,她也认了。和离是定要和离,两个孩子她也定要带走。   韩琼英护着孩子们下了马车,门口等着她们娘儿三个的郑嬷嬷恭敬问了声好。   信比人早到半个月,郑嬷嬷是白夫人最贴心的管家嬷嬷,也早就知道二奶奶要和二爷和离,把哥儿姐儿带回娘家的信儿。   老爷夫人心中早有决断,郑嬷嬷心中叹得一声,看见二奶奶和姐儿哥儿还是同往常一样,笑着问了好,把主子们引到府里去。   韩琼英边走边叹道:“一走两年,家里花木扶疏,一点儿没变。”   “嬷嬷也一点儿都未见年老。”   郑嬷嬷面上挂着得体的笑,语气里透着一股亲热的劲儿:“老奴马上六十的人了,老也不在这一两年。二奶奶倒是比走的时候看着更像小姑娘了。”   韩琼英一笑,不去想郑嬷嬷话里的深意。   她提出和离上路,一路上没了压抑轻松自在,虽在船上不是家中,却觉得是成婚十年来过得最舒心顺意的一段日子。   今日并非沐休,苏尚书尚在衙门里未回,柳氏的三个男孩都在跟着先生上学,正院内只有白夫人带着柳氏等韩琼英回来。   韩琼英领着孩子们踏进屋门,看着坐在上首的白夫人,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诚心请安。   白夫人并没有如韩琼英所想的那样发怒或是冷淡,而是下了座位亲自扶她和孩子们起来,摸着她的肩膀,关怀笑道:“一路辛苦了。”   景岚景熙还都记得奶奶,扑进白夫人怀里问好。   柳氏扶着腰肢起身,缓步走到韩琼英身边,拉着她的手对行了礼,笑道:“琼英回来了。”   韩琼英敏锐地发觉大嫂对她的称呼已从“二弟妹”变为“琼英”。   不过她并没深究这个,而是看着柳氏微凸的小腹惊奇问道:“大嫂子又有了?”   白夫人稀罕完了孙子孙女,拉着韩琼英的手解释道:“正好怀了四个月多一点儿。你大嫂生了三个小子,做梦都想生个闺女,天天和我念叨。”   柳氏不好意思笑道:“那不是看着岚岚眼馋,也不知这怎么生的,三个都是儿子,把我闹腾坏了。”   说过几句,白夫人便让柳氏领着景岚景熙先回她屋里玩一会儿。   柳氏知道婆婆要和……二弟妹说话,也不多说,温声把景岚景熙哄得拉住手,就行礼往她院子里去。   大嫂子一走,韩琼英心中更紧张了些,竟有些不敢直面婆婆。   白夫人把她拉到内室临窗榻上坐着,命人给她上她平日最爱喝的牛乳茶。   韩琼英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着,牛乳茶温温热热略带甜味儿,冲淡了她喉咙里的苦涩。   白夫人看韩琼英放下茶杯,微微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手,直接问道:“琼英,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和离了?”   韩琼英干脆利落地起身在地上行个大礼,抬起头看着白夫人道:“娘,我已经决定了。”   白夫人叹气,把韩琼英在地上扶起来令她坐好。   她自己也坐回榻上,忍不住掉下两滴泪,缓缓说道:“当初文哲定要与你成婚,我和你爹都劝他,韩家姑娘是草原上长大的孩子,自由自在惯了。”   “让你到京中来,人生地不熟不说,京城规矩最大,要适应又不知得多久,他也忍心?”   “生活习惯相差太大,一个不慎,就是一对怨偶。”   韩琼英从来不知还有这段往事,把手放在茶杯上抱着,低了头认真细听。   白夫人拿帕子擦一擦眼泪,叹得一声继续说道:“文哲从小就让我们不知多操了多少心,十几岁上不读书不定亲,非要外头跑去。”   “他那时马上二十岁的人,好容易说有想成婚的女孩子,他闹着非要娶你,说定然不让你受委屈,我和你爹也没了法子。”   “定要拦着他不让,难道再等个五年八年的让他定性儿?”   “所以我们明知你来京中会受委屈,却还是同意了这桩婚事,派人往亲家那里去提亲。”   韩琼英忍住眼泪,松开茶杯抓住白夫人的手认真道:“娘,在咱们家我从没觉得受过委屈。”   白夫人一笑,拍拍韩琼英的手道:“好孩子,委屈就是委屈,你这十年委屈了多少,不必多说,娘都明白。”   韩琼英忍不住闭眼垂泪。   说到此处,白夫人又低头叹了一声,方道:“当初文哲答应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让你答应与他成婚,无论怎样他就该做到。”   “他自己作出来的事儿,我不替他说话。现他没做到,你要和离,我虽觉得不至于,却不拦着你。”   “琼英,景岚和景熙两个孩子……”   韩琼英的心一下提了上去。   “……若是你愿意,回了西北,可以带着孩子们去找文皎。”   “她那里先生嬷嬷都是全的,教孩子们读书明礼的好先生难得,西北更难得。”   “景岚景熙毕竟顶着苏姓,往后说不得会回到京城……”   韩琼英感激落泪道:“娘,我知道了。”   沉默一会,婆媳二人各自抹泪。   韩琼英平复心情,才想问和离的手续该什么时候去办,白夫人就比她先一步开口道:“琼英,爹娘想最后求你一件事。”   “爹娘知道你是好孩子,想悄悄儿的把这事办了,只说你是往娘家去探亲,给双方都留着面子。”   “可我和你爹商议好了,若你真心要和离,咱们就把这事儿闹得大些,不必太过显眼,却能人尽皆知。”   韩琼英震惊地看着白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中午十二点~   感谢在2020-08-11 02:56:06~2020-08-11 22:3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 29瓶;我叫安红豆 20瓶;吃西瓜不吐籽 10瓶;扬阿漾 2瓶;好大一辆车、天地人、Mika T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8章 浇水   白夫人早就和苏尚书苏文坚商议好了这事, 才说出口时还感觉有些艰难,后头就越说越顺。   她看着韩琼英诚恳道:“琼英,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   “皇后母族, 家主是尚书还入了阁, 近亲中有总督有巡抚有侍郎,几乎都是高官显贵。”   “自古以来,这文臣武将结亲就比较忌讳。幸而你是韩将军的闺女,又是远嫁到京中, 算是……”   韩琼英见白夫人不好说出口, 便接话道:“算是人质。”   白夫人感叹一笑,继续解释道:“现下你若悄没声的回去探亲, 两三个月回来也就罢了。若是长久不归,还带着苏家的血脉……”   韩琼英也是从小充作男子一样养大,对这些朝政上的事并非一窍不通, 立时就明白了白夫人的意思。   苏韩两家现下在整个大燕, 算是文臣武将之顶峰。从前圣上未登基时,苏家低调,韩琼英远嫁京中恰好算是韩将军的人质, 联姻便联姻了。   现下圣上登基,苏家一跃几乎成为文臣之首,圣上又大力强军,宁远军之地位更显。   两家联姻是上一朝的事, 且又是圣上岳家, 维持现状也就罢了。   可韩琼英若带着孩子回两三年娘家也不回来,韩将军夫人早亡, 家中唯一一个“人质”也不在京中,圣上就是再信任苏家韩家, 也难免会多疑。   所以苏尚书白夫人的意思是虽还是宣称韩氏回娘家,遮掩个意思,但办和离时闹得大些,让韩琼英大张旗鼓的把陪嫁全都抬回去,以示苏韩两家谈的不妥,恩断义绝之意。   韩琼英把这事明白过来,知道若论大局是这样为好,可这样又该怎么和景岚景熙解释?   白夫人知道她的顾虑,直接把这事包揽到她身上,答应道:“你放心,景岚景熙那里我去说。”   荣国府内,王熙凤送走贾琏出门,看贾琏往她身边茜桃儿身上瞄了好几眼,唇儿上微微一弯。   贾琏赶紧收回眼神,咳嗽一声,假做正经地走了。   他回来了两个多月,王熙凤日日让茜桃儿不着痕迹的打扮起来,不必太美,只要有那么一丝勾人的意思即可。   两个月下来,王熙凤和平儿这一对儿娇妻美妾又成了旧人,而一直勾着贾琏的茜桃儿就成了这院子里最新鲜的颜色。   贾琏心里发馋,和王熙凤几次问茜桃儿的来历,都被王熙凤或是笑或是嗔或是薄怒的挡了回去。   因王熙凤有个二三年没拦过他和平儿亲热了,是以贾琏本以为茜桃儿不过问一问就能得手。   谁知王熙凤的大度就只到平儿。贤惠的妻子又成了小醋精,勾得贾琏也一时也离不开王熙凤,因此日日缠着。   待贾琏没了影子,王熙凤往茜桃儿身上一打量,待回到屋子里,命她下次不必戴这只金簪,薄粉色的绢花配上一只银簪子,身上也是桃红坎肩儿加上白绫儿裙儿,才又清纯又勾人。   调理完了预备要送给丈夫的丫头,蓁姐儿到了年纪去上学,芃哥儿在平儿那里玩耍,王熙凤没了事儿,就倚在那里假寐。   她计划要做成几件大事,现迎春婚事十分合心满意,又给大房多了不少助力,已是成了一件。   第二件便是大房庶弟贾琮的学业。   依国子监规矩,凡是秀才中一二等的禀生,可以参加国子监选拔考试,入国子监学习。   功臣有爵之家和四品以上官员之家,可在家中子侄中择选一人,考试后白身入国子监做监生,监生便可直接参加乡试,不必再考秀才。   国子监中先生都是当朝之大儒,最起码也是二甲进士,能得这样的先生教导,考中举人的概率比其它书院高上不少。   荣国府贾赦身上是一等将军的爵位,按例是可有一个送子弟去国子监的名额的。   而贾政不过五品员外郎,并无名额。   统共算起来,荣国府上上下下就这一个名额,王熙凤早就盯住了想让贾琮入学。   因贾琮年纪尚幼,今年不过才十二岁,学问还不深,现在去考试还有些勉强,是以王熙凤想着再过两年再提这事,正好也缓缓等着姑妈出招。   宝兄弟年已十三,打听到先生说他的学问再有一年半载就可去考秀才。   姑妈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儿,宝兄弟的前程是她最放在心上的。   姑妈和二叔住了这么些年荣禧堂,估计早把整个荣府当做他们的。   所以不出意外,这一年半载的,姑妈就得和老太太提给宝兄弟去国子监的事儿。   二房儿子就剩下一个嫡子一个庶子,大房加起来统共也就剩俩。   贾琏已经二十有四,且一向不喜读书,身上又有爵位,还捐了同知的闲职,是不可能再走科举一道。   而琮兄弟年纪尚幼,没等长得太歪就跟着一起上学,现学习了二年,早和以前那黑眉乌嘴的样子再不一样。   别看大老爷混账,可他对自家儿子侄子倒是真心实意的好。   琮兄弟上进之后,大老爷听说了还隔三差五的考问鼓励一番。   别说老国公爷老太太养儿子也是精心养的,王熙凤偶然从大太太琮兄弟那里听到考题,再一问迎春,知道大老爷学问竟然不差。   而且大老爷手里有些银钱,给琮兄弟东西也不手软,琮兄弟考得好了,零用银子几十一百的给。   真是不知公爹怎么就变得混账起来?难不成真是因为老太太偏心,公爹心里不平?   荣国府的下人惯是会看风向,琮兄弟起来了,他们自然奉承着。   再加上王熙凤暗地里使劲,琮兄弟锦衣玉食·精心上进了二三年,被人捧着,先生教着,一来二去的,现在看他是又精神又大方,比之宝兄弟也快不差什么。   前段时间,她才在大太太和贾琏跟前儿提过琮兄弟的学业和监生之事。   大太太现在和孙子孙女亲近,又能出头儿见人,性子变了不少,今儿大老爷也敢说话了。   她又是一向最爱奉承大老爷,有这好事儿,能不提醒大老爷?   王熙凤已是稳坐钓鱼台,只等对家出招。   贾琏今日回来得倒早。   王熙凤晚饭时从老太太那里服侍回来,迈进院子里,看正屋灯火通明,窗上隐隐显出人影儿,便知贾琏已回来了。   蓁姐儿已经吃了饭,和她娘进了正屋请安,被贾琏稀罕一会儿,便被小红带回屋子。   王熙凤看着蓁姐儿出了门,往贾琏旁边一坐,盯着蓁姐儿的背影,略带抱怨的说道:“咱们这院子也忒小。”   “咱们就三间屋子,东边住咱们,西边住芃儿。东厢房住了蓁姐儿,西厢房给了平儿和苗儿。”   “芃儿马上就两周岁,再过二三年也该有自己的屋子住,这让我上哪去淘澄房舍?”   贾琏看王熙凤在那里皱眉,把她搂到怀里,捏她的耳垂,满不在乎笑道:“家里院子那么多,你怎么钻牛角尖?去求求老太太,旁边找个院子还不容易?”   王熙凤听见这话不乐意,把身子从贾琏怀里拧出来,瞪他道:“家里院子虽多,好院子却没几个。”   “本来好好的一座国公府分出去东面一小半儿。剩下的除了老太太院子和荣禧堂正院之外,咱们现在住的这处院子虽小,位置却还算将就,离哪里都近。”   “咱们西边是老太太的后院儿,东边是小花园,再往后头就离前头远了。难不成叫蓁儿每天走两刻钟往老太太那儿去请安?”   王熙凤说的虽急却有道理,贾琏不禁收了轻浮,坐直认真听她说话。   见贾琏认真起来,王熙凤一张嘴更是说得快:“咱们家养着三位妹妹,现在全都住在二太太院子后头抱厦厅里,不就是因着离老太太住得近才好?”   “住得远了,比人家早起再比人家晚睡,老太太想了叫人半天到不了,什么意思。”   “蓁儿也就算了,大不了就在东厢房里养着,女儿家跟着爹娘住也没什么。可芃儿长大总要有个书房。”   “前院书房二老爷一个,你一个,宝兄弟一个,先生上课用一个,哪儿还有好院子?”   “连琮兄弟环兄弟当叔叔的都没书房,咱们芃儿做侄子的上哪儿去想。”   王熙凤说完,长长叹得一声倒在枕上,嘴里轻轻哼了一声道:“咱们好歹还是长房长孙,住的院子还没有宝兄弟外书房大。”   “咱们还年轻,说不定就要添丁进口,这小院子以前看是够住,往后,哼。”   贾琏心中震动,也侧身倒在枕上,一只手往上搭在王熙凤头顶,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抚王熙凤,脑子里转悠着家里的事儿。   王熙凤知道有了成效,也不再多说,假做也跟着愁了一会儿,推他道:“都这个时辰了,你不饿我都快饿死了,快传饭。”   贾琏回过神也觉得腹中饥饿,便命传饭。   吃了晚饭便是更衣洗漱。   平儿带着丫头们端盆服侍他们两口子,贾琏看着平儿,再看看跟在后头的茜桃儿,再想想王熙凤说的话,觉得他们一家子现在住的这院子是有点儿小。   ……别的不说,就是他万一再纳个小妾,也没地儿塞。   他堂堂国公府的嫡孙,让两个小妾住一个屋?   说出去就让人笑话。   连二叔房里周姨娘赵姨娘两个,起码都是一排三间屋子,还有耳房厢房。   贾琏越琢磨越憋屈。   他再想想他们如今住得这么紧窄,都是因着二叔一家子占了府里最好的院子,那心里的滋味儿就别提了。 第249章 搬家   贾琏越想越憋闷。   那荣禧堂前院不算, 后院可是五间大正房的大院子,不管怎样也够二婶娘住了。   可二婶娘不知是怎地,放了正院不住, 偏又在旁边小跨院里起居。   那跨院也是前后三进, 三间上好的院子,全都二婶娘一个人住了,只在最后一进抱厦厅三间房里养着妹妹们。   正房空着不用,就是二婶娘一个人占了整整四个院子。   贾琏忍不住, 睡前在枕上抱怨道:“正经长子住在马棚子后头, 她倒好,就那一个身子住四五个院子, 真是不嫌折腾。”   王熙凤明知他是在说王夫人,只做睡着了没听见。   若是以前贾琏嘴里说出王夫人或是王家一点儿不好来,王熙凤定然不依, 要和他起来掰扯掰扯到底谁家富贵些, 她们王家哪点儿比不上贾家。   现下王熙凤早明白过来,她已成了婚,是大房的儿媳妇, 而姑姑是二房的夫人。   荣国府内大房二房早就矛盾重重,她就是站在姑姑跟前儿,姑姑得了好处,难道还分给她这大房的媳妇?   姑侄亲情虽然还有, 但姑姑更多的对她不过是利用。   娘家自然是她的后盾, 伯伯伯娘从小儿把她亲闺女一样养大。   贾琏是脾气好,惯会在女人身上下功夫, 但他做男子丈夫的,日日听自家媳妇说娘家如何如何好, 时日长了,焉能不气?   自从王熙凤对贾琏死心,决定温存小意拉拢他之后,就再也没在他跟前儿说过王家如何如何了。   谁知这样贾琏反而对王家更上心了不少。他这往四川一去大半年看望伯父也算尽心尽力,回来也没特意在她跟前儿邀功。   果真男人都是贱骨头。   贾琏说完王夫人的不是,想到王熙凤还在跟前儿,心里一个激灵,忙扭头看她,讪笑道:“凤丫头,我不是……”   王熙凤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迷糊道:“怎么还不睡?”   贾琏暗地松了口气。   他看王熙凤睡意昏昏,凤眼半睁,鬓发散乱,更显迷人,就伸手把王熙凤搂在怀里,挨脸擦肩,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王熙凤嗔他一眼,把手搭在他脸上,闭眼一笑,由得他去。   却说梨香院内,薛蟠已是回来了两个月。他在王子腾身边呆了二年多,被王子腾日日摔打着教养,当真长进了不少。   他才回来时,薛姨妈都快不认识了。   薛蟠和宝钗是同胞兄妹,宝钗金玉之资端庄大方,他本来长得样貌也不差,五官和宝钗有个六七分的相似。   只不过薛蟠从小就顽劣,略长大一些当了家又胡吃海塞,酒肉穿肠,心里戾气大,脾气暴躁导致他小小年纪就有些横肉。   他脸本来又圆乎,再长些横肉,更是显得壮,倒把那些清秀俊雅都遮住了大半。   而在舅舅王子腾跟前儿,他日日五更起三更睡。   先还是在总督府校场锻炼,后王子腾直接把他扔到军营里去半年,看他把那些好吃懒做的习气都磨没,再让先生教导他为人处世的道理,找商家教他怎么做生意,怎么用下头的掌柜伙计。   若一开始就让薛蟠读书,他定然觉得苦不堪言。   可薛蟠从军营里摸爬滚打了半年出来,吃了不少苦头。   他再回到总督府大院子里,有舒服的床可睡,一日三餐有肉有菜,真是觉得神仙一样。   这时候再让他读书学做生意,薛蟠真是再乐意也没有了。   而且他虽然混账,也知道舅舅愿意教他是看在妹妹入选了女官面子上,母亲还拿了几万银子给舅舅做他生活使用。   一想到妹妹还在宫里煎熬服侍人,薛蟠就算偶有不愿意,觉得疲累,也都咬牙坚持下来。   好容易薛蟠在舅舅身旁呆够两年,按着舅舅说的,再有一年他学得差不多,就放他回家里去整顿家业。   谁知道那个晚上总督府忽然大乱,接着他就被关在院中不得出去。   院中都是带刀亲兵护卫,过不得两三个时辰又多来了些兵将。   薛蟠在屋子里和小厮们瑟瑟发抖了整整十八天,期间也想法子出去过——被亲兵一个亮刀吓了回去。   他又拿银子和亲兵将士们打探消息,问问舅舅这么样了——被他们把银子丢回来,又一个亮刀吓了回去。   跑也跑不出去,守着院子门的大爷们软的不吃,薛蟠这两年懂得了许多道理,也没那么傻觉得他一个总督外甥能和几十个带着煞气的将士来硬的。   幸好一应吃穿用度虽然缺,却也没饿着他和小厮们,进了夏天,再怎么也冻不着,就是不能洗澡身上臭点儿。   薛蟠知道他那时处境危险却也不危险,若这些人是冲着舅舅来的,他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   那既然不是冲着舅舅来的,要么就是保护舅舅,要么就是舅舅有事儿,现在顾不上他,让这些人守着他。   所以薛蟠哆哆嗦嗦的安下心,有饭吃饭有水喝水,该睡觉就睡觉。   看那守门的将士们心情好了,薛蟠就拿着银子去贿赂贿赂问问舅舅如何,再被吓回来。   他若感觉守门的将士心情不咋地,就老老实实缩在屋子里不出声。   就这么着过了十八天,薛蟠也十八天没洗澡,就算日日换一身衣服,他还是觉得一行动就能闻到身上的酸臭味儿。   第十九天一大早上,忽地有他舅舅身边儿的张叔来院子里看他,他几步就冲上去问舅舅怎么样了!   张叔本来白面微福脸上带笑,现下却瘦了三圈儿不止,那眼窝都陷下去了,面上有抹不下去的疲累。   见着他张叔倒是露出个笑。   薛蟠问东问西,张叔却不答,只拍拍他的肩膀看他无事,命人抬水来给他洗澡更衣,又带着他去见舅舅。   舅舅躺在床上,瘦得人干一样,勉强靠在靠枕上,见了他来,竟少见对他露出个笑,抬手命他过去。   薛蟠看见一个月前还上得马拉得弓的舅舅一下老了不止十岁,那鼻涕眼泪一下忍不住全出来了!   舅舅只沙哑着嗓子和他说了三句话:“蟠儿,从今往后到你死,对任何人不得提起我这里的事,把你的嘴闭紧了。”   “谁多知道半句,第二天你就再也见不着他,就算是你娘也一样。”   薛蟠吓得打了一个大嗝儿,连哭都忘了哭。   舅舅看他吓得这样,拍拍他的肩膀,命他:“去罢,还和往常一样和先生上课,若怕露出行迹,就莫要出门。”   薛蟠回了屋子,又吓得一晚上没睡着,对着镜子疯狂练习了五天表情,才敢到先生那里去上课。   自那日之后过了两三个月,总督府放出消息说舅舅是巡边时跌下马四肢骨折伤了五脏六腑。   薛蟠明知这里头事不止这些,却把他自己当做聋子瞎子,除日日看望舅舅两次嘘寒问暖外,别的一概不多管。   一家子性命要紧。   舅舅看他不乱说不乱问,似乎还更高看了他一眼,让他在总督府活得更舒服了些。   出了这等大事,薛蟠自是越来越沉稳。   薛蟠是三年前的五月出的门,出门那年才十四岁,现下回来正好是差两个月三年整,已经十七岁。   他个子长了三四寸,人瘦了一大圈,把原来五官都亮出来,人也沉稳了,一看就上进不少。   薛姨妈抱着薛蟠哭成泪人,不知孩子是吃了多少苦头才变得这样!   她问完薛蟠这几年的生活,又问她哥哥王子腾那边儿究竟是何事。   薛蟠咬紧牙关只说是骑马摔了,一丝风声都没透。   薛姨妈本来就没怀疑什么,问过就算,第二日就和王夫人凤姐儿一同带着薛蟠往王家看望。   薛蟠回来了两个月,各家亲戚都拜会过,就开始着手慢慢整顿家业,一点一点从十年前的帐开始查。   掌柜伙计们都是从他爹甚至他爷爷那会儿就开始做事的,都是脸面大的老人。   他要出手整治,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慢慢来。   薛蟠又觉得贾府这里到底是亲戚家里,住着不舒服,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不甚方便,想要打扫自家房舍去住。   恰是薛姨妈也怕儿子才好了,又被贾府这些子弟带歪,也想早早远离这些人,往自家里清清静静居住的好。   家里虽然现在无权无势,好歹宝钗在宫里做七品女官,就住在清净之地,薛蟠也不去惹事儿,也能平平安安不怕什么。   母子两个一拍即合。   薛姨妈打着薛蟠大了,要娶亲成家立业的幌子往贾母王夫人那儿一说,贾母王夫人自然苦留。   但薛姨妈是定了决心要让儿子离贾珍贾蓉等远些,面上带着笑说的话虽软和,却一点儿也没动摇。   亲戚要回自家过活没有强留的理儿。   薛姨妈薛蟠派人去打扫出王家附近一套三进带花园儿的院子,不到两个月就整理完毕,带着丫头仆从搬回自家过活了。   却说王夫人苦留薛姨妈不成,心中更添烦闷。   她一闭眼就想到荣国府空空的库房和欠下的外债。妹妹离了贾府居住,却往哥哥家靠近,不是正有疏远贾府之意?   亲兄弟明算账,盖省亲别墅欠妹妹的二十万两银子总不能赖着一辈子不还。   照着府里这个样儿,也不知得还上十年八年。若一直还不上,欠债不是再落到她的宝玉头上?   王夫人心里苦闷,幸好宝玉近日读书上头越发进益,先生说明年就可一试国子监考试。   眼看七月将过初秋已至,七月三十沐休,王夫人便和贾政开始商议送宝玉往国子监考试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搞事搞事搞事=w=   下一更稍晚,下午六点,么么小可爱们!   感谢在2020-08-12 05:21:51~2020-08-12 23:3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天宝、不想起床啊! 20瓶;40136360 14瓶;菜头、扬阿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0章 相争   因宝玉这二三年着实进益了, 贾政对他也起了期待,盼着他如贾珠一样,十四五岁就能进学, 撑起荣国府的门楣来。   听得王夫人说监生之事, 贾政先是皱眉,摇头道:“那荫监虽然省事些,可名头不好听。”   “当初珠儿也是回乡去考了三场,宝玉和他哥哥一样回乡去考罢了。如此名正言顺, 进了学再去国子监, 没必要非省那个事。”   王夫人听见“珠儿”两个字,不禁垂泪道:“老爷, 还说什么珠儿不珠儿的。”   “当初珠儿就是往南去再回来一趟着了风寒,伤了身子。好容易养好了,又是催逼他上进, 又是娶妻生子, 生生把个身子熬坏,一病就没了。”   王夫人泪如雨下,央求贾政道:“老爷, 我活了五十岁,就剩宝玉这么一个命根子,好歹他现在日日读书上进,就是娇养些又何妨。”   “监生考出来的举人也是举人, 不比人家少什么, 何必再让宝玉往南边老家去折腾一趟?”   “况且宝玉明年就十四,再三四年谈起婚事, 要我再看一个珠儿不成?”   贾珠的早亡是他们夫妻两个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儿。   贾政听完王夫人哭诉,深深叹得一声, 看王夫人帕子已然哭湿,便把自己帕子递给她,起身道:“我去和大老爷说说这事。”   贾赦身上只有个一等将军的爵位,并没实职,也不必上朝去衙门,每日在家里只是尽情享乐。   这二年贾琮上进了,蓁姐儿也长大,芃哥儿也早就学会叫爷爷。   连邢夫人都被子孙环绕每日高乐,贾赦正经做爹做爷爷的,也少不了关怀几句。   贾赦虽没什么沐休不沐休,可贾琮正是十日里休一日,今日沐休,便在贾赦这里由他考问。   贾政到东院时,恰是看见贾琮打贾赦书房里出来,贾赦站在书房里,含笑看着儿子出门。   贾琮样貌虽比不上宝玉,倒也颇为清俊,行动又利落大方,看见贾政过来,立时作揖问二叔好。   贾政便也立住脚,先问了贾琮两句学问。   贾琮对答如流,言语清楚,声音洪亮,叫贾政也夸了两句,心下便对今日的事稍微起了犹豫。   可贾赦已站在门口等着他进去,再想到王夫人的哭诉,贾政只好迈步往贾赦书房行去。   贾赦本来十来年酒色缠身,身子被掏空了不少,眼下青黑面色发黄,一看就是肾虚之人。   可贾政今日留了心,仔细一看,发觉贾赦气色不知何时比以往好了不少,面上竟隐隐有红光透出来。   这两年贾政每次来此处都是为了贤妃娘娘省亲的事,是以贾赦看见他,下意识便问道:“今日来所为何事?贤妃娘娘省亲的事作准了?”   贾赦是荣国府长子,他嫡亲的大哥,贾政一进门,先作揖行礼,就听到贾赦问了这么一句话。   贾政心里有些虚,行了礼起身先笑道:“上皇尚在病重,娘娘怎好回家来,今日并非为了此事。”   看贾政不说,贾赦也先不问,让座上了茶,先自饮起茶来。   他才刚和琮儿说了一车的话,正是口干,先喝杯茶润润口也罢。   贾政坐下端茶,犹犹豫豫喝了几口,问道:“大哥,你名下国子监荫监的名额,预备过两年给琮儿?”   贾赦放下茶杯理所当然道:“我现在就这么一个读书的儿子,不给他给谁!”   他说完这句话才回过神来,问贾政道:“怎么,你想给宝玉?”   贾政赶紧摆手道:“大哥既要给琮儿,那宝玉自然就回乡去考试,今日是过来问问大哥,别无他意。”   贾赦自心里冷笑一声,放茶起身道:“我就剩俩儿子,琏儿读书不行,好歹他给家里办些杂事还得用,琏儿媳妇也孝顺,生了几个孩子都健健康康。”   “再说往后他有个爵位,也不用愁,等芃哥儿长大了上进,他做爹的享福就行。”   “琮儿前些年和个猴儿似的,这二年好容易读书上进些了,他上进,我做爹的反还拦着他不让?”   “你比我还常去先生那里,难道不知我琮儿现在如何?既然知道,还来问这作甚?”   贾赦说完便一甩袖坐下端茶,斜着眼看贾政。   贾政面上挂不住,赶紧放下茶碗请辞。   贾赦一句话也没说,就任他走了。   看他出了院门,贾赦往台阶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道:“占了荣禧堂不够,拿着老子的将军印当自己的不够,一个荫监也要抢,呸!你有脸叫大哥?”   贾赦心里恼怒,又吩咐小厮道:“去!给琮儿拿五十两银子,随便他花用!告诉他等他考上国子监,我再赏他大的!”   他在地上转悠两圈,看看脚上的鞋袜子还是迎春做的,绣的花样儿是蓁姐儿挑的,又吩咐道:“再去给迎春丫头拿五……咳咳,二十两!蓁儿芃儿苗儿一人再赏二十两!”   “你去看着点儿,迎春琮儿屋里的奶妈子要作反,只管给我教训!”   那小厮赔笑凑趣儿道:“她们哪儿敢呐。”   “自打两年前被老爷收拾了一回,二姑娘琮三爷屋子里的人都老老实实的,主子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贾赦得了奉承,自以为已是绝世好爹好爷爷,露出个笑来,跺脚命那小厮快去,迈着八字步就往邢夫人院子里看孙子孙女。   邢夫人院子里,贾蓁贾芃贾苗都在,三个孙子孙女把邢夫人围了起来,还有王熙凤平儿在跟前儿凑趣儿,逗的邢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儿。   贾赦一进院子就听见满院的笑声。   他进得屋内,平儿躲到里屋,邢夫人王熙凤都站起行礼问好。   贾蓁乖乖跟着奶奶和娘行完礼,朝贾赦张手笑:“爷爷抱!”   贾赦笑得满脸褶子,把他大乖孙女抱了起来!   贾琮得了银子谢过小厮,命小厮记了档收好,仍是读书写字,并没拿钱去买什么。   二嫂子二姐姐说得对,他只要好好读书上进,得了老太太老爷喜欢,自然就能在家里过得舒服。   家里也不缺吃不缺穿,他拿了银子买东西,万一买了不对,被人告状,他又要吃苦头。   银子在那里又不会跑,他攒着等成家立业了再花也来得及。   等贾琮学完这一节,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跑到他存钱的地方儿打开箱子细看,里头整整齐齐摞了好些个银元宝。   五十两的二十两的十两的五两的,数一数加起来正正好好四百三十五两!   都是他的银子!   谁也抢不走!也没人敢抢!   却说贾政在贾赦那里得了好大一个没趣,还得回王夫人那里告诉她结果。   王夫人本以为此事必成,见贾政答应了,就赶忙去理今日的事儿,并没在屋子里等他。   贾政扑了个空,心里烦躁,也不亲身去找王夫人,只命小厮把她叫回来说话。   王夫人听得传信儿一个皱眉,心道难道没成?   她便暂把家事交给迎春探春,带着人回了院子。   王夫人一进屋门,就看到贾政面色严肃坐在那儿,心下又是一慌,问道:“老爷,怎么样?”   贾政放下茶杯,面对发妻还是勉强压着烦躁道:“什么怎么样?荫监是大哥的名额,大哥自然要给琮儿。宝玉还是老老实实准备明年回乡去考试罢。”   王夫人愣怔半日,喃喃道:“怎么是这样……”   贾政只管喝茶压气,并不说话。   王夫人再细想贾政才刚的话,他的意思明明是意指她不安分,妄想兄弟家的东西!   她看了一眼贾政,心中冷笑,话到嘴边几次又忍下。   你真这么正直,怎么心安理得住了这些年正房正院,任由你大哥住到马棚子后头?   当初我说不妥,你说是老太太的意思,没有办法,现下反倒怪我?   我弄这些不是为了宝玉?好像宝玉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和你没甚关系一样!   王夫人也喝茶运了半日的气,起身道:“老爷,我就剩这么一个儿子,总要保得他一辈子平安。我再去求求老太太。”   贾政欲要拦也未拦。   他心想,老太太平素最是疼爱宝玉,定然见不得宝玉吃苦头。   若老太太那里作准了,想来大哥那边儿也不会再……   贾政叹了口气,想想贾珠,想想宝玉,再想想兰儿,就坐在那里等王夫人说完回来。   谁知他等了半日,回来的不是王夫人,而是慌里慌张的彩云。   彩云冲进来跪在他面前,慌张哭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大老爷在老太太屋里骂太太,把老太太气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08-12 23:30:01~2020-08-13 17:5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手动狗头∪?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手动狗头∪?ω?∪、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1章 对骂   贾母确实极疼爱宝玉, 听见王夫人是为宝玉上国子监的事儿来的,立时就答应替她给大房说这事。   王夫人见贾母答应了叫琥珀去叫邢夫人,心中一喜, 面上却犹豫道:“可是我们老爷说, 大老爷似乎想要让琮儿去国子监……”   贾母听了这话,要伸手拿杯子的手一顿,看着王夫人低眉顺眼的样子皱眉。   老大都说要让琮儿去了,你怎么不早说这事!   本来老大就觉得她偏心, 这么着一来, 更该心里怨恨她这做奶奶的只看重二房的孙子,不看重大房了。   不过贾母转念一想, 现在大房不管事儿,凤哥儿忙着带孩子,家里这些事全靠着二太太和迎春探春两个。   迎春探春毕竟是姑娘, 有些事她们能知道, 有些事又知道不得,交际管事哪一样都少不了王夫人。   况兼元春还在宫里做娘娘……   只是贾母到底觉得被王夫人坑了,只端起茶杯喝茶等邢夫人来, 一句话也不说。   王夫人见老太太神色变了,垂眸看着茶碗,心道家里上上下下哪里不是靠她?   她五十岁的人了,还天天和年轻媳妇似的忙东忙西。家里现在这么又体面, 不是靠着元春?   不过是给贤妃胞弟一个国子监的名额, 若这都没有,趁早儿分家了事!   不过王夫人只在心里发了一通狠, 面上只在那里低头装哑巴。   婆媳二人各怀鬼胎等琥珀叫邢夫人过来,屋子里头静悄悄的, 鸦雀不闻。   邢夫人院内,因王熙凤到底和贾赦是公公媳妇,不好同处一室太久,看邢夫人这里照看得好,就把丫头婆子们都留下,带着平儿要请辞。   两人才出了屋门,王熙凤就看见琥珀进了院门儿。   她才刚就悄悄打听到二老爷找了大老爷说事儿,结果板着脸走了。   现下又看见老太太院儿里的琥珀,王熙凤便知是有事,她和琥珀互问了好,悄声问道:“琥珀姐姐,怎么老太太忽然派了你来?”   琥珀也算是老太太屋里除了鸳鸯外的第一个了,王熙凤当家时也没少和琥珀打交道。   这二年王熙凤不管事,对老太太身边这几个大丫头更是仔细,各处都周全,琥珀也承王熙凤的情儿。   她听见王熙凤问,悄声快速说了一句:“二太太想让宝二爷上国子监。”   王熙凤心中一喜,面上却做出吃惊状,又快速收回去,只做刚才无事发生,恢复正常声音笑道:“琥珀姐姐真是辛苦,什么大事儿还要你来传话?我不耽误你了。”   她说完暗暗给了琥珀一个让她小心的眼神,赶紧带着平儿溜之大吉。   平儿边走边担忧道:“奶奶,要不咱们回去把哥儿姐儿们接到家里,万一出了事儿连累到他们怎么办?”   王熙凤瞪她一眼,悄声道:“你生完了苗儿傻了一年,还没精明回来?”   “琥珀是叫大太太去老太太院子里,又不是老太太亲来,一会儿纵是吵起来,也是在老太太院子里吵。”   “再说了,大老爷还在那屋子里,听见老太太叫人,大老爷那性子,给儿子争东西会带着孙子孙女去?”   看平儿还是面色犹豫,王熙凤叹道:“现在回去,说不定你奶奶我就得被抓壮丁去老太太屋里了!趟这摊浑水有什么意思?都是长辈,咱们得罪得起哪个?”   “再说了,你觉得苗姐儿的娘是知道这事好,还是不知道这事好?”   看平儿明白过来,王熙凤催道:“咱们快走罢,小红还在那屋里,那丫头最是靠得住,无妨。过一会儿她和奶妈子就把孩子们送来了。”   邢夫人屋里,她听见琥珀说老太太叫她,先没答话,而是看了贾赦一眼,才把怀里的芃哥儿递到奶妈子手里,问道:“不知道老太太叫我什么事儿?”   琥珀想起琏二奶奶的眼神,只含糊道:“好像是为了宝二爷上国子监的事儿,多的奴婢也不大清楚。”   她说完就暗暗注意着大老爷大太太的动静儿。   不待邢夫人说话,贾赦先冷笑一声,问琥珀道:“老太太屋里是二老爷在还是二太太在?”   琥珀暗暗心惊,实话道:“是二太太在屋里。”   贾赦重重放下茶杯,起身拂袖就往外头去。   邢夫人慌了神,看着屋里被吓得不敢动的蓁姐儿芃哥儿,还有开始大哭的苗姐儿,赶紧吩咐奶妈子把哥儿姐儿们送回二奶奶院子里去。   她在地上跺了两下脚,到底还是乍着胆子往老太太院儿里赶去。   贾赦出了院门命备马,一路快马从东大门骑到西角门,下了马又怒气冲冲快步走到老太太正院内,脚步快得后头年轻小厮们一时都没赶上。   他进了老太太屋门,打眼一看王氏在那里坐着,看见是他来,惊得脸都扭曲了,心里就是一个不屑。   王氏心中大惊,真没想到来的是大老爷!她赶紧站起来要问好,却没放稳茶杯,差点儿就给摔了。   贾赦大力甩袖给贾母作揖问好,不等贾母说话,就直起身问道:“儿子请问老太太叫邢氏过来,是不是为了王氏想让宝玉去国子监的事儿?”   贾母看贾赦情状,便知不好。   她也知道明明是贾赦名下的荫监名额,却要给宝玉,确实是二房得了便宜,贾赦不愿是理所应当。   不过贾母觉得她明明没叫贾赦,只叫了邢氏,贾赦却直接闯进来,还这样问她,感觉受到了儿子的冒犯,便怒道:“是又怎么样?”   “宝玉比琮儿大一岁,学问又好些,让宝玉去国子监,咱家也好更早些出个举人进士。”   “咱们家几十年没有个进士出来,现最快就只能指望宝玉,可不都得紧着他?”   贾母说着恨得锤一下榻:“你在我屋子里都这么大小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贾赦被贾母连番质问更是气得满脸红涨,憋了半天问道:“我还是袭了爵位的嫡子长子,住在马棚子后头就不说了,您偏心老二让老二两口子住正房,我当您是亲娘,您就当我是亲儿子了?”   “现下就一个荫监的名额你都不让琮儿去,宝玉是您乖孙子,琮儿难道不姓贾?”   “况且是我名下的名额,我自然是给我儿子。没听说先紧着侄子后紧着儿子的,也就咱家这样!”   “说出去不怕人笑话,还是贤妃娘家!长幼尊卑都不分?”   贾赦说完斜着眼看王夫人,王夫人站在那儿一声也不敢答,只含泪看向贾母。   贾母被贾赦这几句话气得浑身乱颤,拍着榻哭道:“都反了!都反了!这是什么命,生了这样儿子来气我!”   到底是亲娘,贾赦看年近七十头发花白的老母这样也不大忍心。   他以为今日拼着说了这些话,就算又得罪了老母,母亲总不会再让他把名额让给宝玉。   至于老母说的那些话,贾赦早先听过不少,也就不在意了。   谁知道他才想转身,就看见贾母起身指着他问:“你到底给不给宝玉!”   贾赦火气又“腾”地直冲脑门,上前一步瞪着眼睛道:“不给!”   他又转向王夫人,怒道:“二弟妹!你想让宝玉上国子监,在这里调三窝四没用!名额就是琮儿的,和宝玉什么关系?”   “好歹还是贤妃娘娘亲爹娘,就让老二他自己出息点儿升职去!等他升了四品,自然宝玉想上国子监就能去上!”   “不知圣上知不知道贤妃娘娘的亲爹亲娘长幼不分,仗着亲娘偏心就臭不要脸住正房十几年不让,把正经袭了爵位的嫡长子挤到马棚子后头?”   王夫人也被说得满脸红涨,听见贾赦说什么“圣上知不知道”的话,又是气又是怕,怕贾赦写了折子递到圣上跟前儿告状,她和元春宝玉的名声不就完了?   她想张口分辩两句,看着贾赦的样儿又不敢说。   贾母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屋子里丫头婆子没有一个人敢拦贾赦,他对着王夫人仍在骂个不停:“老子是一辈子没出息!”   “有个祖宗的封荫传给老子,老子还没守住,被人挤到一边儿去不说,连老子的将军印都随便用。”   “老二有出息,人家都是寒窗十年举子进士一步步考上才是个七品,老二仗着祖宗的光儿一下成了五品,都快二十年过去了,还是五品!真有出息!”   “二弟妹,妻贤夫荣,你大家出身,比邢氏高了不知多少,怎么天天眼里都是别人的东西?”   “房子也占了家产也攥你手里,给贤妃娘娘造个花园子,家里几十万银子一点儿不剩,还欠了多少外债,邢氏做嫂子的,看着你都要低声下气。”   “你还有什么不足?我们贾家还有哪点儿对不住你?想要,让老二自己去弄去!”   “别一天到晚盯着老子的东西,老子又不是你丈夫!老子也不是宝玉亲爹!”   听见最后一句话,王夫人被气得双眼模糊怒火攻心,扶住身边丫头的手,口不择言怒喝道:“大哥对我如此不满,不如咱们就分家!”   “等分了家,这荣国府爱怎么样怎么样!我自去过活,你们别想往娘娘身上泼脏水!”   贾赦冷笑一声才要说话,就听见贾母坐的地方儿传来“咚”的一声,跟着就是鸳鸯的惊叫声:“老太太昏倒了!快去传太医找大夫!老太太!老太太!”   邢夫人虽然跟了贾赦往老太太那儿去,可贾赦跑得太快,她又是坐车慢些,等她到了西角门,贾赦早就跑没影儿了。   且她心里害怕,老太太和老爷哪一个她都惹不起。所以她虽然嘴上催着快点儿走,脚步却不见快,只盼着等她到了事儿已经落定。   不过路再长也有限,邢夫人又不好一步分作三步走,到底也到了贾母正院。   她远远就听见贾赦的怒吼,心下发急,到了贾母正院门口,先拉着婆子丫头问:“我这一路走得急,有没有哪儿不庄重?”   婆子丫头们心里也怕,陪着邢夫人做戏看了一圈儿,真指出一两点不妥来。   又是拍衣服褶子又是扶簪子,邢夫人浑身上下终于没什么不妥,只好迈过门槛儿往院里走。   才走两步她就听见王夫人喝道“分家!”   邢夫人心里一紧,终于急走两步,又听见鸳鸯喊老太太晕倒了。   她也不知是哪里生出来的急智,只知道绝不能让人把气晕老太太的名头安在大房身上!   邢夫人大步跑进门,没管飞奔出去的彩云,只扶着门框儿大声哭道:“父母在,不分家!二太太,你说分家把老太太气得这样儿,可如何是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下一更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0-08-13 17:54:46~2020-08-14 00:3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2章 掌控   贾赦转头一看老太太真晕了, 本愣在那里,心道这下完了。   在亲娘屋子里大吼半日把亲娘气晕,这一个不好不孝的罪名儿扣下来, 他可立不住脚!   哪知邢氏飞来一声, 把罪名扣在王氏头上!   是以贾赦忽听见邢夫人这一声,如得甘露一般浑身充满了劲儿,奔到老太太榻前哭道:“娘!都是儿子不好!”   “儿子不该为了兄弟想要东西就生气,委屈都是受尽了的, 就再来些也没什么, 只是不该让二弟妹说出分家两个字来,把您气得这样!我的娘啊……”   邢夫人也不甘落后, 跑到贾母身边跪下掩面大哭,才刚大喊那一声已经把她浑身气力用光,只嘟嘟囔囔哭道:“这是怎么了, 才来就听见二太太说分家。”   “哎呦, 我们把正院让出来住马棚子后头的都想着孝顺老太太,从来不提分家,怎么偏是被老太太偏心的说要分家呦, 老太太的一片心,真是白费了……”   邢夫人边哭边偷眼看贾赦,见贾赦难得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邢夫人就哭得更卖力了。   贾赦邢夫人两口子围着贾母哭, 鸳鸯看贾母昏迷不起, 又是忙着叫太医,又是命老嬷嬷来掐人中, 又是护着贾母不让大老爷大太太近身冒犯,恨不得一个身子掰成两个使。   王夫人在那里站着欲要过去贾母身边, 听见贾赦两口子的哭喊,那迈出去的步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她再看看满屋子的人都盯着她看,欲要往外头走,外头也都是人。   况且“分家”二字确确实实是她口中说出,屋里这么多丫头婆子都听见了,她若要跑,岂不是坐实了把老太太气晕的罪名!   王夫人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在原地站了半日,只好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身边的丫头忙大喊道:“太太!太太!”   做了九十九步就不怕再做一步。   邢夫人才刚还得了贾赦的鼓励,这回看见王夫人晕了,站起来吃惊道:“二太太!你就是心虚也不必这样害怕!”   “老太太还没……还不知道怎么,你就先晕了,这,这我们真是想替你遮掩,都没法儿遮掩了。”   王夫人躺在地上这个悔呦。   她这一晕,这屋里不是大房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既已晕倒就不能再起来,不然贾赦两口子嘴里还不知会说出什么来。   左右她还有元春,元春在宫里做贤妃娘娘,家里全倚仗娘娘才这么风光。   他们就是再作,还能不顾着府里大局?现在晕了早早回房去,再从长计议也好。   王夫人如此这般安慰了她自己一通,就安心躺在地上装晕不起来。   邢夫人说完两句王夫人,又转回来继续哭贾母,用眼神儿问贾赦怎么办。   贾赦看着躺在那儿被掐人中的老母,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可事已至此,贾赦活了五十年,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息事宁人,趁着拿住了二房的把柄,就算不能分家正名,也得狠狠从二房身上撕下一块肉。   于是贾赦用眼神命邢夫人继续哭诉,他则冲着气喘吁吁跑进来的贾政怒道:“老二,你家的好太太王氏在老太太跟前儿说分家,把老太太气得昏倒,你怎么说!”   贾政听了彩云的话是贾赦气倒老太太,本是憋了一肚子惊慌怒气来此,现下见了贾赦,贾赦又说是王氏之过,便不肯相信贾赦。   他环视屋内,见王夫人在那里晕着,一时也来不及管,只两步上前问鸳鸯道:“鸳鸯,老太太究竟是因何昏厥?”   鸳鸯看平素孝顺的二老爷进来,并不是先忙着关心贾母的身子如何,而是寻根究底问是谁的过错,心中对二老爷的印象大打折扣。   她平素站在老太太身边,站得高,对府里这些事看得透彻,知道大房二房早晚会起矛盾。   若是老太太现在醒着,老太太要如何处置,全凭老太太说话,她只听命做事,在旁劝解就好。   但现在老太太生死不知,犹未醒来,鸳鸯护好老太太已是不易,若再偏帮了谁,只怕她自身都难保,更别说等老太太醒了。   是以鸳鸯只实话和贾政说道:“二老爷,二太太说要分家,老太太才晕的。”   她说完又跪求贾赦贾政道:“二位老爷现下若有空,请帮着老太太看看太医到哪儿了。”   “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老太太明年就七十古稀,这么大年纪,怎么遭得住罪?”   趁着贾政愣怔的当口,贾赦已两步出门吩咐他心腹小厮再去接太医来,又命拿春凳,赶紧把王氏这不孝的儿媳先抬回去,等老太太醒了再处置。   没成家的爷们还小,先不要闹得满城风雨满府皆知,不必过来,只命贾琏和王熙凤快些过来服侍。   要说贾府平日是贾政王夫人两口子管家,这些下人见二房有势,暗地里卖好儿投诚的也多了。   可今次一来是老太太身体有恙的大事,二来大老爷刚发了威还把屎盆子扣到二房头上,众人心里畏惧,三来王夫人娘家王总督已卸任,并没实权,比以往之威势减了不少。   是以满府的下人竟真都暂听了贾赦的吩咐去做事。   贾政一句话也插不进嘴儿,满心慌乱,看抬王夫人的春凳来了,想要跟着王夫人暂且回房,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再想对策。   谁知他才迈出脚,就被贾赦拉住后脖领子拽住,大声质问道:“你一大早上来找我,我都告诉你荫监要给琮儿,怎么你回去又唆使王氏来气老太太?”   “王氏说要分家,是不是你的意思?别告诉我你一点儿也不知道!”   贾政看着贾赦满面怒火,心下一沉,知道此事是必不能善了了。   今日沐休,又时近中秋,贾琏又被贾珍邀去宁府玩乐。   恰是尤老娘又带着尤二姐尤三姐来了宁府,贾琏虽摸不着,却不碍着他眼里发馋心中歪想。   尤二姐年已十八,正处于女子最好的年华。她被贾珍得手两年,又常和贾蓉调笑,养得风情万种,一颦一笑都十分勾人。   再看比尤二姐小两岁的妹妹尤三姐,容貌生得比尤二姐还好,更显得娇俏,一双眼睛斜眯着看人,一眼就把贾琏看得骨头酥软。   贾琏拜会了尤氏就和尤二姐尤三姐分开,再见不着她们姐妹俩。   他心里发馋,又够不着,上了席逮着空儿就悄声问贾蓉道:“你三姨娘……”   贾蓉一听就只贾琏意思,他把眼往贾珍那里看了一眼,心里发恨口中油滑,悄声笑道:“还差着点儿。”   这便是贾珍还没得手的意思。   贾琏心里有了数,只得深叹这两个尤物不是自家小姨子,若不然能和她两个春风一度,得有多少趣味。   兄弟家的小姨子够不着,自家的丫头倒是能想想。   也不知道凤丫头哪儿弄来的茜桃儿,容貌虽比不得尤二姐尤三姐,可那味儿却差不了多少,还更青涩些,不像尤二姐尤三姐是被人弄惯了的。   就是凤哥儿看他看得紧,茜桃儿也对他避嫌不敢近前伺候,他都回来快半年了还没沾着茜桃儿的身。   总得想个法子哄得凤丫头高兴,把茜桃儿给了他才好。   贾琏回味着尤二姐尤三姐,又想着家里没得手的丫头,不由有些躁,忙喝了口酒掩饰。   贾蓉只当贾琏是眼馋他两个姨儿,心里暗笑,想着得找个机会让二叔得手,不能让那老头子一个人受用。   那老头子从前占了他老婆,他是做儿子的,现下奈何不得,给他也添点儿窝囊气,顺手的事儿。   贾蓉一时想到秦氏八个月的身孕和他未出世的孩子,一时又想到从前府里的风言风语,再想到这些年他老子对他的非打即骂,心中又是恨极,只好喝酒掩饰。   贾珍一心都在一会儿散了席面往尤二姐那里去,又想着尤三姐能不能得手,没在意他兄弟儿子的异样。   贾琏和贾蓉两个眉来眼去,用眼神说了半日话,得了贾蓉帮他的意思,心中一喜,和贾蓉碰了个满杯。   他酒才饮到喉咙口还未咽,两个小厮就慌张闯进来要回话。   贾琏觊觎兄弟家的小姨子本就心虚,吃了这一吓,那酒就呛进了气管里,惹得他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贾珍最是奢横脾气,当家做主这几年更是无人敢忤逆他。   见了这两个小厮慌里慌张这样没规矩,贾珍拍桌起身怒道:“怎么回事!”   那两个小厮在地下浑身乱战,乍着胆子回道:“回……回珍大爷的话,我们府里二太太说要分家,把老太太给气晕了,现在我们大老爷急着找琏二爷回去侍候呐!”   贾琏好容易止了咳嗽正喝水润喉,听了这话一愣神,又呛得一阵咳嗽。   又是荣府要分家,又是老太太晕倒了,不管分家的事是真是假,贾赦虽没叫他,贾珍是做族长的,这时候既然知道,就是半死了也得过去看看。   他忙命停了戏乐,来不及多说就慌忙往西府赶,走到一半又让人赶紧去知会尤氏。   等贾珍几个到的时候,太医已给贾母诊完了脉,说贾母这是怒火攻心,一时痰迷了心窍,要给贾母施针。   贾珍一进得门,看见是贾赦主事,贾政虽然也在,却只站在那里不做声,心里对王夫人说要分家气倒贾母这事信了几分。   再说相比于二老爷,他平日更和大老爷投缘些,虽说荣府的事再怎么闹也关系不到宁府,不过自家亲近的人占了上风儿,贾珍还是颇为高兴。   他们几个行了礼,看太医正在老太太屋里施针,便先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贾赦一抚须,哀痛的叹道:“不过是为了我名下荫监的名额,我本打算给琮儿,王氏非要给宝玉,让你们二叔问了我还不够,非要来这里逼老太太拿主意。”   “我一时没忍住,训斥了王氏两句,她就要说分家,把老太太气得这样。哎,都是我做兄长的没多忍让的缘故。”   贾珍贾琏贾蓉心里明知不止是“训斥了两句”这么简单,可看贾赦已掌控了大局,便都附和安慰贾赦。   贾政独个站在那,更觉尴尬,虽没人到他面前说他的不是,他却觉得站不住脚,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贾府老太君晕倒,下人着急忙慌的请太医的事儿也没避着人,很快闹得人尽皆知。   圣上早在宁荣二府布下眼线,盯着两府一举一动。   他听得荣府兄弟相争气晕老母,心中一喜,心下立时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邢夫人: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老爷您看我今天哭得咋样?   话说贾府真是一家子亲戚闹出好几个帮派,父子母子兄弟叔侄皆有嫌隙,啧啧啧啧啧啧(嫌弃脸)   感谢在2020-08-14 00:34:00~2020-08-14 17:5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绯羽 100瓶;懒懒的小蛇 5瓶;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3章 弹劾   开国四王八公, 现只剩少数几家尚还得用有职,没躺在祖宗功劳上吃干饭。   其余各家包括宁荣二府在内,子孙不肖, 花天酒地, 仗着祖宗的功劳买卖官爵,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圣上早就想要整治包括宁荣二府在内的这些勋贵,可一来这些勋贵的祖宗爷爷都是跟着高祖皇帝皇后打天下出身, 各地旧部不少。   二来上皇为了孝名也看重这些国朝老人, 且把这四王八公当做他的倚仗。   现下圣上登基了七八年,暗中分化拆散各王公旧部已颇有成效。   而上皇自除夕卒中后, 虽性命无忧,却再也口不能言体不能动,一应吃喝拉撒都是由人在床上服侍。   寒院使说上皇好好将养着, 寿数还可有五年左右, 只是余生都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圣上听了这话自然是悲痛,可心中还是欢喜居多。   他又怕上皇寿数不长,坏了他北伐的大事, 命太医们只管医治调养,上皇多活一年,他就每年多给太医们开双倍的俸禄,又博得一波孝顺的称赞。   上皇已成了摆设, 圣上行事便再也不用遮遮掩掩, 眼看这些勋贵们旧部已分化得差不多,他正想找个机会开始整治。   可巧儿这时候荣国府兄弟阋墙闹得大, 圣上真是打瞌睡遇着了枕头。   他手指在案上敲了几下,吩咐夏太监道:“去把这个消息透给周诚义, 他心疼女儿,必会抓住这个机会。”   夏太监答应着转身去办事儿,心里却在咋舌,看来圣上是要让慧贵妃娘娘彻底对上贤妃娘娘了。   慧贵妃娘娘这两年做了两件糊涂事,已把圣上的情分磨没。   她一不该没拦着家里造省亲别院,非要凑上皇的热闹。   二不该拿三皇子做筏子,想要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争风。   要夏太监说,慧贵妃娘娘都是贵妃了,还有皇子公主在膝下,荣华富贵不缺,非要折腾这些干啥?   看庄贵妃娘娘,家里也跟着凑省亲的热闹是有点缺心眼儿,但庄贵妃娘娘没拿着二皇子作妖。   看吧,这回倒霉事儿轮上慧贵妃娘娘的娘家了吧。   倒是皇后娘娘这一年越发得圣心。   先是除夕夜替圣上挡了上皇的杯子,又是上个月苏家二爷与韩姑娘和离,两家私下闹得难看。   韩姑娘说是去娘家探亲,却带着全副嫁妆大张旗鼓地回了西北,还到衙门消了婚籍,圣上少了忌讳,对苏家越发放心。   上个月皇后娘娘又诊出身孕,算来这都是娘娘的第四胎了,宫里皇子公主加起来也有八位,圣上还高兴得和个毛头小子一样,可见皇后娘娘荣宠之盛啊。   荣国府内,太医给贾母施了针,累得满头大汗地出来,对贾赦拱手回道:“将军大人,老太君应已无恙,等醒来过后再吃几副药看看,当就没事了。”   毕竟是超品国公夫人昏厥,下人们到太医院请来的是正六品宋御医,也是在太医院三十来年的老大夫了,医术精湛。   自王御医张御医走后,贾府主子们有个头疼脑热也多赖这位宋御医。   贾赦听见贾母无事,虽然担忧贾母醒后发难,心中却还是欢喜老母身体无事更多。   老母虽然偏心,到底是他的亲娘。   他十分殷勤谢过宋御医,又命人收拾房舍,请宋御医住上几日给贾母诊治。   这也是太医们给王公贵族之家诊治的惯例,宋御医拿纸笔写了药方子,又说了看护贾母注意事项,便由下人们带着到屋子里去歇息。   贾政见宋御医就这么走了,想拦一下请他去看看王夫人如何,被贾赦一把拦住。   贾赦上下看了贾政两眼,嘲讽道:“二老爷,王氏纯属没病装病,你不信回去看看,说不定王氏早就醒了,在那想明儿怎么在老太太跟前儿推脱。”   “你告诉她,老太太还没醒呢,她就想分家也心里琢磨琢磨算了,别说出来丢人现眼。”   “等老太太醒了她还想分,让她自己再到老太太跟前儿说!”   贾赦是长兄贾政是弟弟,长幼尊卑名分在那。   所以贾政虽是这么多年头一次得贾赦教训几句,还是好几个子侄跟前儿,却一句话也不敢分辩。   谁让王氏在老太太跟前儿真说了分家的话!   蠢!蠢不可及!   他是幼子,若是分家最多只能分得家产的三成,这国公府也再住不得,得搬出去住。   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他们也再没法以荣国府当家人自居,元春宝玉就从国公之孙成了五品官员之子!这其中天差地别,王氏怎会不知?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怎么会想分家?!”   贾政站在王夫人床前,不可置信地问王夫人。   王夫人今日得了贾赦一遭羞辱,又被激得说出了心里实话,她细想想不知老太太醒了怎么看她,满府人又要怎么看她,宝玉知道了又该怎么看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大老爷是糊涂混账惯了的人,又是男子,他怎么样不过是名声再臭些,又能怎么样!   偏是她受辱最多!   王夫人本就憋着气,现又看见贾政满脸愤怒地看着她,更来了脾气,头一次言语毫不委婉,和贾政说了心中实话。   她掀了被子坐起来,冷笑道:“你锦衣玉食,万事不操心,天天和你那些清客相公们吟诗作画,得了闲儿不过管管孩子,自然不知道我怎么想要分家。”   “我马上五十岁的人,孙子都有了,这满府里的事儿竟还得我每日早起筹划,天天从早忙到晚,还要去老太太跟前儿立规矩,一丝也不得空。”   “谁家五十岁做祖母的人还和年轻媳妇似的忙个不休?”   王夫人想着索性今日说开,让贾政也知道知道她的苦楚才好!   她见贾政要说话,一点儿空也没给他留,哼了一声接着道:“若忙来忙去最终都是为了宝玉,我也就罢了。”   “偏这个府往后又不是宝玉的,我每日在这儿忙来忙去管事,连睡觉都安生不得,最终还不是要给大房!”   贾政第一次知道王夫人的想法,惊得嘴唇张开半天闭不上。   王夫人说得痛快,只觉得受了这些气这些累终于发出来些,倒在床上不理贾政,盖上被子闭眼装作安睡。   左右她嫁过来三十年,一直恭敬侍奉公婆丈夫,生儿育女管家理事,没有一日歇着!   她还给老国公爷守了三年的孝,又是贵妃亲母,贾家还敢休她不成!   若真闹得鱼死网破,索性就和韩家的大小姐一样和离算了!   她又不是没有娘家的人,也不是没有嫁妆,等宝玉出息了自会孝顺她,她还不用受婆婆妯娌丈夫的气,不比在贾家痛快!   宋御医已说贾母无事,贾珍尤氏两口子又呆了一会,就带着贾蓉回了宁国府。   贾政两口子都躲在屋里不出来,只不时使唤丫头来打听老太太醒没醒。   贾赦心下定了主意,一直和邢夫人贾琏王熙凤守在贾母院子里做孝子贤孙,还把迎春叫来侍疾。   探春惜春也跟了来守着。   惜春是宁国府的姑娘倒是没什么,探春可是二房的庶女。   不过贾赦不好跟侄女计较,探春平素性子也厉害,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探春在这里等着了。   贾母呼吸平稳,面色也渐渐回转,喂药也能吃得下去,可就是不见醒。   宋太医歇得一会又来诊脉,只说无恙,明日醒也有可能,后日醒也有可能,只要能吃药便无碍。   如今宫里上皇卒中,皇后娘娘有孕,太医院一位院使两位院判都要预备着宫中主子们传唤,谁家来请只要不是马上要死,都不会去诊治。   给贾赦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太医院生拉硬拽一位院判过来,能得宋御医已是不易,他就算心里忐忑,也只能等老太太自己醒了。   谁知贾府诸人还没等到贾母睁眼,却等来八月初一日大朝,言官弹劾荣国府国公夫人史氏、工部五品员外郎贾政不尊礼法,长幼混淆,尊卑不分,使未袭爵位二房幼子贾政居于荣禧堂正院,却令袭爵长子神威将军贾赦居于偏室别院之事。   除此之外,那言官还在朝上洋洋洒洒说了宁国府荣国府几大罪名。   一即荣国府长幼尊卑不分,以幼欺长。   二为荣国府一等神威将军贾赦仗势强买强卖书画古董,致人失其爱,无处诉冤,郁郁而终。   三荣国府二房贾政之妻王氏包揽诉讼,致人冤屈冤死,高利放贷,盘剥民间。   四为宁国府三品威烈将军贾珍品行有污,与其妻妹尤氏通奸乱伦。   五为宁荣二府之旁支亲族和豪奴管家与民众争买田地,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荣国府乃宫中贤妃之娘家,荣国府二房贾政王氏又是贤妃之父母,宫中妃嫔娘家行此等污糟枉法之事,不是往圣上面上抹黑?   是以圣上听完言官弹劾大怒,命刑部速速查实此事,一应结果报到御前,任何人不得私下包庇隐瞒,若有,按照同罪处置!   荣国府虽无人上朝,可这么大的事,散了朝不到一个时辰,全京城都知道了。   贾政听得消息心中大乱,先打听老太太还未醒,又去王夫人院中质问她为何要做这些事。   王夫人心中也正慌着,才把宝玉打发去看贾母,犹在坐着垂泪。   她昨日就和贾政撕破脸了,今日说起话就更没什么顾忌,听得贾政问,就站起来找出家里账本,丢在贾政跟前儿,冷笑道:“为什么做这些事,你好意思来问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下一更晚上六点~   嘻嘻,黛玉马上又要多景岚可以一起玩儿啦~青玉也要有新的小伙伴啦~   感谢在2020-08-14 17:57:28~2020-08-14 23:5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吾桐 40瓶;连川 24瓶;扬阿漾、鱼非鱼、天地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4章 抄家   王夫人自认贤惠恭顺为贾府操劳了三十年, 却换来这个结果,心中又悲又怒。   她最后冷冷看了一眼贾政,语带不屑道:“不是我弄来这些银钱, 一大家子早就饿死了!用这些银子吃了喝了享受了, 现在来找我的不是!”   “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把家撑起来,倒让我为了银钱犯愁?”   贾政被问得无言以对,拂袖而去。   圣上当朝发怒, 命所有证据送到御前, 别说刑部赵尚书本就没打算徇私,这回更是下了十二分的心思, 力求要把这事办得漂亮。   所以他别人一个也没吩咐,直接把这事儿交给了侍郎苏文坚。   宁荣二府乃是宫中贤妃娘娘母族,圣上如此震怒, 依赵尚书看, 主要还是因皇家颜面有损。   现在看皇上生气,要严厉处置贾家,可皇宫中毕竟贤妃娘娘十分得宠, 万一哄得圣上心软,轻轻放过,那查案的人不是把贤妃娘娘得罪了?   君心难测,谁也不知圣上这气什么时候就消了。   且虽说贤妃娘娘入宫多年尚无子嗣, 但也不能保证以后都没有。   这娘娘皇子们记恨上人的后果, 十年前可没多远,都在那立着呐。   而刑部侍郎苏文坚, 出身承恩公府,为苏大学士嫡长子, 皇后娘娘长兄,太子殿下母舅,整个刑部没有别人比他更不怕贤妃娘娘记恨。   再论履历,苏侍郎在大理寺少卿之位多年,查案办案也是老本行了。   虽然两个月前苏家苏同知与韩姑娘那一出和离闹得沸沸扬扬,京城中人没有明着敢上苏尚书苏家人跟前儿问的,可私下里说这事的人不少。   但要说名声有损,也就是苏同知一个,并没影响到苏尚书和苏侍郎两位。   苏家名声好啊,几十年没什么瑕疵,连夫妻父子兄弟之间有隙都少见。   突然出了这么一件事儿,放别人家不算什么大事,和离了还让儿媳妇把两个孩子都带走,甚至能博一声仁义的名声,在苏家就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新闻了。   赵尚书知道苏侍郎心里有数,但还是嘱咐了两句:“查实,查真,别冤了无辜之人,但也别放过一个。”   苏文哲拱手道:“尚书大人放心。”   他得了令,当即带着刑部兵员把宁荣二府和赖家花园团团围住,令两府人员一个不得出入,兵员无令不得入内搜捕,亲自入府捉拿贾赦贾政王夫人贾珍四人,并宁荣二府管家赖大、赖升、吴新登、詹光、程日兴、周瑞、王善保等。   中午才得了信儿,贾府上下忙忙乱乱派人去说情还没得回音儿,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围了府,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荣国府内,贾赦贾政王夫人贾珍都被带走,她身边得用的老嬷嬷也被抓了,虽没人进来打砸抢掠,邢夫人也早吓得肝儿颤,哆嗦着坐在椅上,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贾母院子里,一屋子丫头婆子看着官老爷带着官兵把大老爷珍大爷押走,院子里二老爷二太太也都带着枷低头站在阶下,早也都吓得没了人形儿,哭得满面是泪。   王熙凤心中也怕,但她到底比别人更有胆色,直起身来环视屋内,发现竟只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姑娘还算撑得住,别人包括贾琏在内,早吓成了待宰猪羊。   她先到了邢夫人跟前儿,拿出哄蓁姐儿的语气和邢夫人说道:“太太,蓁姐儿芃哥儿苗姐儿还在我屋里,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孩子们都吓坏了。”   想到孩子们,王熙凤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伸手一抹继续说道:“烦请太太带着平儿回去照看照看孩子们,这里交给我罢。”   邢夫人本被吓得动弹不得,听见大孙女大孙子的名字,倒觉得身上有了两分劲儿。   她看王熙凤把这烂摊子揽下来,不用她做事只用看孩子,心中更对王熙凤多了两分感激。   邢夫人扶着平儿的手站起来,吩咐人道:“快去二太太屋里把府里对牌账本都拿来交给你们二奶奶!”   “琏二奶奶可是咱们家长房嫡媳,谁敢不听她的话,直接打死丢出去喂狗!”   王熙凤看邢夫人腿还哆嗦呢,硬撑着给她造势,又是感动又是想笑,又担心孩子们不知怎样,便用眼神哀求平儿。   平儿也用眼神回道“奶奶放心”,就赶紧跟着邢夫人一起逃也似的出了院子。   王熙凤又劝尤氏带着贾蓉先回西府里看秦氏,秦氏肚子里可还有八个月的身孕!   尤氏想起秦氏的胎来,也觉得有了事儿做,盼头还在,心里缓和了好些。   更兼王熙凤说道:“今日来的是皇后娘娘家的苏侍郎,听说最是严明公正,没看只拿了言官弹劾的人名儿,别的一个没动,也没要银子?”   “大嫂子不必怕,没有抄家的旨意,那官兵捉了人,当都撤走了,你们原路回去就是。”   “秦氏年轻媳妇没经过事儿,万一吓得……可怎么是好!”   王熙凤说着说着也把她自己说服了,没看那苏侍郎还特意把宋御医留下诊治老太太?   尤氏虽怕官兵,却更怕秦氏胎儿不好,摸摸身上带着些银子,赶紧带着鼻涕眼泪一脸哆哆嗦嗦的贾蓉出了门往东府去。   满屋子人都没了主心骨,只有王熙凤一个立得起来的,她管家离如今也没有几年,威势尚存,屋里人心都不自觉向她靠拢。   探春狠狠擦了眼泪,带着姐妹们近前来问王熙凤道:“二嫂子,你看我们能做什么?”   贾琏看媳妇如此冷静,他一个大男人倒是窝窝囊囊,也觉得没脸,直起身来站到王熙凤旁边。   王熙凤定了定心,看着屋里这些人,想想中午听说言官弹劾的那些话,一狠心有了主意。   她先不答探春,只厉声问院子里的人道:“去看看林之孝还在不在?只要他没死,就赶紧过来见我!”   言官弹劾的人里包括了林府大部分管家,却唯独没有林之孝。   趁着等林之孝的功夫,王熙凤先告诉迎春三个姐妹道:“等会子对牌账本拿来了,你们三个就在老太太屋里,让府里下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都整顿起来。”   “管事儿的虽都走了,素日你们看谁能用,现提起来管事也无妨,各归各位,别乱了套儿。”   “家里还没完呢,老爷太太就是被带走查案,还没个定论,谁敢这时候作反,一律打死不论!”   看三春互相鼓着气答应了,王熙凤又到了鸳鸯跟前儿,鸳鸯不待她开口,就一礼道:“二奶奶只管放心,老太太交给我。”   王熙凤又请李纨带着宝玉琮儿环儿,这时候就别管什么叔嫂忌讳了,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能怎么样儿?   这么多人看着,李纨知道这事推脱不得,只得应了。   贾琏一直跟在王熙凤后头,看她忙了一圈儿就是不理他,悄声拉她道:“那我呢?”   这时候正好林之孝满头大汗的跑了来,立在阶下听吩咐。   王熙凤见林之孝果然没被捉走,心中一喜,她果然没看错人,满府里只有林之孝两口子是聪明的。   她拉着贾琏到了阶下,低声吩咐林之孝道:“去点六十个得用靠得住人来,你带着三十个赶紧去把吴新登几个的家抄了,一应财物记到档上!”   “我和琏二爷带着剩下三十个往赖大赖升家里去。这里头的厉害你可知道!点的人别有一个靠不住,走了风声,我拿你是问!”   “若是最后干得好,你抄出来多少东西,我分你一成!跟着的人也有赏!”   贾琏愣了神,看王熙凤站在那里,眼里发着骇人的光彩。   他回了神,心里一个哆嗦,接着就是跺脚轻声吩咐林之孝道:“快去!”   王熙凤转头朝贾琏一笑,悄声道:“家里一文银子也没了,还欠着七十来万银子的外债,不从这些人身上搜罗,从哪儿搜罗?”   贾琏又被“七十来万外债”惊了半日,问道:“不是就欠了姨妈家里二十万,怎么又弄出五十万来?”   王熙凤一闭眼,无奈解释道:“欠着国库五十三万银子,被你吃了?”   “从前家里有权有势有钱没想着还,现在什么都没了,再不还,命都没了罢。”   “哼,这些个蛀虫,平日就是我们得一份儿,他们要得半份儿,加起来倒比我们得的还多,什么都紧着他们。”   “仗着有几辈子的面,骑到主子们头上,这回正好收拾收拾他们。本来就是奴才,钱都是贪去的,我就拿回来怎么样?”   贾琏喃喃道:“二奶奶说得是。”   进了八月,甘州城内已入了秋,天气凉爽院中叶子泛黄,就算文皎再怀孕畏热,早晚也要披上夹衣。   她坐在廊下躺椅上,身上盖了一件薄毯,手里翻着韩琼英的书信,心里真真是感叹万分。   本来二哥和韩姐姐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如今竟也走到了和离这步。   五月末韩姐姐的书信上就写了她要和离。文皎看见韩姐姐说要和离,还要带着景岚景熙来甘州找她,心中大半都是对韩姐姐的担忧。   毕竟苏家韩家可不是普通人家……   现看到韩姐姐说已到了青海见过父兄嫂子们,景岚景熙也玩儿得高兴,九月就来找她,文皎心里又期待,又替韩姐姐高兴。   于别人,和离是失去依靠。   于韩姐姐,和离是重新得到自由。   文皎含笑看完信,觉得韩姐姐的喜悦之情真是跳动在字里行间。   她才合上信,就看见冰夏跑进院中,满面是泪。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不是贾府被抄家啦,是王熙凤去抄别人家=w=   贾家倒霉比原书进度提前了大概六到七年。   贾赦:本来以为能大获全胜,怎么老子也被抓了?   感谢在2020-08-14 23:50:33~2020-08-15 14:5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na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5章 失母   早在五天之前, 封氏就已昏迷不醒,水嬷嬷姜太医都诊治过,说这是心脉衰竭之相, 无力回天。   英莲自六月起就搬回了封氏院子里, 日夜与她同住。   文皎也暂停了英莲的课程,管家习武都放在一边,好让这孩子能多尽一尽孝心,往后想起来遗憾少些。   今见冰夏哭着进来回话, 文皎不待她说, 就知道封氏人定然已走了。   她抬手止住要开口的冰夏,扶着玉梅的手缓缓起身, 吩咐道:“一应丧仪按照六品安人分例办,在东北角那处院子停灵。”   “封姐姐生前和我说不愿再回南,等过了四十九日, 在咱们新买那处庄子上, 找片风水好的地方,给封姐姐立个坟罢。”   “快把孝服拿去,给莲姑娘和院子里丫头婆子换上。好歹叫了四五年的姨, 让大小姐和清姑娘也穿上素净的衣服,过去行个礼。”   “玉梅,办丧事这段日子,你就在莲姑娘身边儿服侍, 看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儿, 你多提着他们办。”   玉梅答应了一声,赶着去办事儿, 玉雪扶着文皎,担忧道:“夫人还怀着身孕, 别冲撞了。”   文皎叹声气,命人也给她换身素净点儿的衣服,说道:“总归叫了四五年的姐姐,总得过去看一眼,不然我也安不下心。”   “再去命人请水嬷嬷也过去一趟,最后看看。再多找些素净的缎子,给莲姑娘过了热孝守孝穿。”   玉梅知夫人必要去这一遭,也不再劝,只叫齐了人,好好护卫着夫人,去见封安人最后一面。   英莲早已哭成了泪人。   娘五天没睁眼,她白天黑夜里守着,生怕听不到娘说最后一句话,娘就这么去了。   可娘真睁了眼和她说话,英莲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又恨这一天为什么来得这么早。   娘吃了她做的点心汤羹,笑着夸她做得可口,夸她生得美容貌绝色,夸她一个人能撑起家来比娘还厉害,夸她读书习武样样都好。   英莲含着泪点头,看娘的声音渐渐虚弱,最后娘的手也没了力气,从她手上滑落下去。   娘闭上了眼。   娘!   娘!您醒一醒!您还和以前一样,说我哪里不对也好啊,您醒一醒啊!   只要您醒一醒,我什么都听您的!   英莲抓住封氏滑落的手,看着封氏含着笑分外慈祥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容颜,泪如雨下,轻轻唤道:“娘?”   娘没有回应她。   娘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这世上最后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也不在了。   英莲把头枕在封氏肩上,脸放在封氏颈窝,身子蜷成一个团儿,手拉着封氏的胳膊,眼泪无声落下。   屋内丫头婆子也都哭得低下头。   有婆子想劝莲姑娘该给封安人装裹了好办丧事,看莲姑娘哭得可怜,又不忍心过去。   这时候葛娘子第一个到了。   她手里办过公婆丈夫三桩丧事,一进屋门,看屋里丫头婆子都呆着,没人给封氏擦身装裹,眼睛一眯就要教训她们。   话还没出口,葛娘子看见英莲在封姐姐床上躺着,搂着封姐姐哭得肩膀一抽一抽,心下叹得一声,吩咐屋里丫头们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拿衣服打水来?”   英莲听见是葛姨的声音,想要起来问好,却舍不得撒开娘。   葛娘子吩咐完了人,两步走到封氏床边,歪身坐下,一伸手硬把英莲拉起来搂到她怀里,叹道:“好孩子,你娘已经走了,你就让她安心的去罢。”   英莲抓住葛娘子胸前的衣襟,放声大哭:“葛姨!我娘又不要我了!她又不要我了!”   我又没有娘了!我再也没有娘了……   葛娘子一只手紧紧把英莲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拂去眼角的泪,看封姐姐躺在床上睡得安详,嘴角含笑。   她拍哄英莲,轻声道:“好孩子,你娘是笑着走的,她这两年身上病痛不知多少,早些去了,也少受些罪。”   黛玉陆清本在葛娘子院子里习武,和葛娘子就是前后脚儿。   她两个来了,葛娘子就把英莲暂交给她们,把屋子里的人都安排起来,总要让封姐姐走得体面。   文皎和水嬷嬷卫嬷嬷两位先生到时,整个院子已挂了白,丫头婆子们都系了白腰带,忙忙碌碌,井然有序。   见是她来了,一个院子的人都住脚问好。   文皎命她们各自忙去,扶着丫头的手进了屋子,先看封氏遗容安详,再看英莲虽伤心欲绝,倒还撑得住,葛娘子已把事都安排好,放下心来。   黛玉让出了英莲身边的位置,文皎有身孕,不敢使劲儿,只把英莲轻轻搂在怀里,告诉她道:“好孩子,你只管安心守孝,一切都有我呢。”   英莲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儿,央求道:“太太,我就在这院子里守着我娘,哪儿也不去。”   文皎答应道:“好,英莲就在这儿。等会儿我就把还在那屋子里你的东西都送来。”   她看丫头们拿了英莲的孝服来,拍一拍英莲道:“去罢,去换上衣服,你娘膝下就你一个,她的身后事还得你撑起来。”   文皎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不管是谁也不敢让她在这里久呆。   英莲换上孝服又哭了一场,缓过神来,同葛娘子黛玉等一起,把文皎劝回去了。   有葛娘子在这儿,陈嬷嬷玉梅搭手,文皎也不担心什么。   她搭着黛玉的手出了院门,想到英莲年已及笄,在这里已算是成年,从小还经过多少事儿,尚还难过得这样。   黛玉年才六岁就经过丧母之痛,那时候她还是个幼童,一片白纸,就失了母亲,得有多痛?   文皎愈发心疼黛玉,走了几步,把手放在肚子上,对黛玉微笑道:“再过不到三个月,咱们家又会有弟弟妹妹了。”   黛玉轻轻摸一下文皎的肚子,恰是被踢了一脚,眼里露出些喜色来,笑道:“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一定是个皮猴儿。”   她开心过后又是一个叹气,低声道:“娘,莲姐姐没有弟弟妹妹,也没有娘了。”   文皎拉紧了黛玉的手,一路上沉默不语。   待走到她院子门口,文皎故意拿手指戳黛玉的额头,假做生气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不是英莲的娘?你和青玉不是英莲的弟弟妹妹?”   黛玉抿嘴一笑,仔细扶着文皎跨进院门儿,问道:“娘,那我这两天多去陪陪莲姐姐吧?”   文皎点头答应道:“去罢,多去陪陪英莲,省得她一个人在那院子里寂寞,触景生情。”   荣国府内,贾母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首先回想起的是昏倒之前,老二媳妇在她的屋子里大喊“分家!”   贾母才醒还没睁眼,她的心瞬间就沉到水底,冰凉透心。   疼爱偏心了三十年的二房……从小养在身边养大的小儿子,疼爱他仅次于敏儿,家里有什么好事也都紧着二房宝玉……   他的媳妇就这么在她面前说要分家……   贾母费力的睁开眼,守在旁边的鸳鸯立时就发现了,忙过去关怀道:“老太太!老太太您醒了?您先别动,我这就去叫太医来给您诊治。”   两日粒米未进,只有鸳鸯时不时的喂进去几勺水,贾母现下又饿又渴,极想喝水,却还得等着太医看过。   屋里时辰钟正好走到丑正(凌晨两点),万籁俱寂,贾府中大部分人早已就寝安歇,只有荣禧堂内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王熙凤和贾琏林之孝抄了家回来,东西都堆在荣禧堂里堆了满满一院子。   她和贾琏正带着人清点东西,记了帐入库。   要说林之孝抄的那几家虽也富,却并没富得流油过于夸张。   除了王善保家只是邢夫人陪房,没沾着管家事,家财不多外,剩下人家家里少则抄出二三万,多则抄出七八万,加起来共十一万余银子,七千多两金子,还有首饰布匹田地房舍等,共也值八九万两之数。   而赖大赖升兄弟两家抄出来的东西,光库里金银加上就有将近二十万,比其他所有管家家财加起来少不了多少。   更别说剩下的金珠玉饰,田地房舍铺子等,虽还没细数,统共也值二三十万。   王熙凤清点到一半儿,看到许多东西都是从前两府库里的,再看赖大家的账本儿,有好几笔来源不明的大额银子。   她冷笑几声,把账本儿丢给贾琏,不屑道:“这就是咱们家的好大管家,家里花出去十两银子,五两都填了他们肚子。”   “怪不得咱们家一年比一年穷,原来都养了这帮祖宗。”   “都说盖了一回省亲园子精穷了,现在抄了这些东西出来,再盖一回都够了。”   王熙凤说这话明着是说给贾琏,其实是说给林之孝并下头这些抬东西搬东西的下人。   林之孝知王熙凤之意,手上提着衣裳下摆,抖着腿儿跑到阶下跪下回话道:“二奶奶明鉴,奴才家里虽也有薄产,可都是历年主子们赏的,并无,并无……”   他想了一回,不敢把话说死,只在地上叩头。   王熙凤今日抄了这些人家,威名重又回来,比她管事那两年还厉害。   一院子的下人都停了手上的事儿,跪下不住对王熙凤叩头。   王熙凤扶着茜桃儿的手款款起身,对林之孝笑道:“你不用怕,我既然用你,就是信你。”   “你抄了吴新登几家,共十一万银子,七千金子,我还按照原话,赏你一万一千两银子,七百两金子,共一万八千银子,一文都不会少了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下一更下午三点~   感谢在2020-08-15 14:57:05~2020-08-15 21:2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肆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6章 老辣   琏二奶奶要给, 可林之孝现在哪儿敢收啊。   这将近两万两银子一收,钱是有了,府里这些人家的恨不全朝他家来了?   不说别人家, 就说赖家这几辈子下来, 在两府结下多少亲家?   差不多不在这里的人都和赖家沾着亲,连他自个儿家里还有一房侄女儿嫁给赖家侄子。   他只叩头说:“奴才为二奶奶做事是应该的,这些银子本都是府里的钱,奴才万万不能受。”   王熙凤再让他收, 他只是十分推脱。   其实王熙凤本是真心要赏, 见林之孝万分不敢受,便笑道:“我向来是赏罚分明, 才好做事。”   “你立了大功,不肯要银子,我不好赏你别的。等过了这二年动荡, 我把你一家大小的身契赏给你, 你看如何?”   林之孝这回宛若从阴曹地府回了人间。   一家子的身契赏他,意思就是在官府里消了户籍放良!   他们一家子从此不再是奴才,而是良民。他儿子孙子能去读书考科举, 他女儿也不用再服侍主子!   林之孝此时才信琏二奶奶真心要赏他,虽遗憾一万八千银子没了,却也赶紧叩头谢恩,浑身是劲儿的继续打点财物。   贾琏插不上话, 只好闷头看账本。   他看王熙凤一张嘴就让一院子的人服服帖帖噤若寒蝉, 再想到下午她带他去抄赖大赖升家时那个狠辣果决,心里咋舌原来凤丫头还是那个凤辣子。   老太太院子里有人去找宋御医动静不小, 王熙凤一直命人盯着,立时便有人报给她消息。   王熙凤扫了一眼院子, 吩咐林之孝道:“林之孝,我把这里暂交给你了。有谁敢偷奸耍滑,直接先绑起来扔到马圈,等我回来处置。”   贾琏王熙凤赶到时,宋御医正好给贾母诊完脉,回禀道:“老太君身体已然无恙,一应饮食起居按方子调养即可。”   “只是这两三个月内切莫再心急动怒,恐伤了根本,就不好了。”   王熙凤脚步一顿,心里发愁这两天的事儿该怎么和老太太说。   看宋御医出来,贾琏忙拉着宋御医不让他走,悄声求道:“劳烦供奉在这里多等片刻。”   “这两天……家里许多事,总得和老太太知会一声,若是老太太撑不住,还烦供奉出手救人。”   说完,贾琏深深一揖。   宋御医知道贾家当家人都被带到刑部审问去了,就剩一位老太太在家,怎么也得知道些,便赶紧把他扶起来,说道:“这都是在下应当的,二爷请。”   把宋御医请进厢房,贾琏进了屋子,看见祖母头发全白,面色黄蜡躺在床上,眼里无神,一看就十分虚弱。   在他印象里,祖母虽年近七十,却一直都是一位十分精神的老太太,从未有过如此疲惫的时候。   再想到这两天家里发生的事儿,贾琏忍不住流出泪来,跪在贾母床边,哭得沾湿了床褥。   贾母虽说有些偏心幼子,可对贾琏这个孙子,从前也是真心疼爱,从小养到大,比如今的宝玉也差不了多少。   她对儿子一向严厉,对孙辈却宽纵许多。   看贾琏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还哭得这样,贾母心疼得了不得。   她颤巍巍的拿起帕子,还和哄孩子似的哄贾琏道:“琏儿别哭,快擦擦泪,都发生什么事儿了?告诉祖母,祖母给你拿主意。”   贾琏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泪,欲要说话,鸳鸯在后头劝道:“老太太才醒,二爷二奶奶有什么话,也等老太太喝两口水再说罢。”   王熙凤擦擦眼泪,接过鸳鸯手中的杯盘道:“好姐姐,也让我和二爷尽一尽孝心。”   贾琏扶着贾母,王熙凤一勺一勺水喂到贾母嘴里。   一杯水喝完,贾母觉得身上比才刚好了许多。她活了六十九年,还猜不出来家里出了大事?   是以她沉声问贾琏王熙凤道:“说罢,我老婆子撑得住,家里到底是怎么了?”   王熙凤把茶杯递到鸳鸯手上,起身整衣跪下,叩头回道:“老祖宗,您晕倒那日是七月三十,现下是八月初二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   “八月初一早朝,言官弹劾宁荣二府诸般罪状。”   “下午,刑部苏侍郎带着官兵上门,带走了大老爷,二老爷,二太太和东府里珍大哥,还有咱们两府许多管家。”   王熙凤平铺直叙不带一点儿感情色彩,尽量语言简洁生怕刺激到老太太。   但贾母听见她两个儿子都被官差捉拿,宁府里珍哥儿也被带走,这里头还有老二媳妇的事,就知道这事小不了。   她严肃道:“凤哥儿,你别瞒着我,言官在朝上都说了什么,圣上又是什么态度,你只管实话说!”   王熙凤看了贾琏一眼,示意他注意好老太太,实话把圣上的意思和被带走诸人的罪名儿告诉了老太太。   贾母听完圣上的态度,一瞬间只觉得天昏地暗,两眼一黑,摇摇晃晃就要晕倒。   贾琏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贾母,鸳鸯不住的锤贾母胸口,好歹让贾母缓了过来。   贾母缓过神来老泪纵横,哭道:“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鸳鸯又端了水来,贾母喝了两口,命王熙凤起来说话就是,还有什么只管说。   王熙凤抄赖大家的时候威风八面,现下要对老太太回这事,却张不了口,也不敢起来。   无他,赖大赖升两个的娘赖嬷嬷是老太太的陪嫁丫头,和老太太五六十年主仆情分。   老太太当初还特地开恩,把赖嬷嬷家孙子赖尚荣放了良籍,令他去读书做官。   赖嬷嬷在老太太跟前儿这样的情分,王熙凤去把她儿子家抄了,焉能不心虚?   是以王熙凤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垂首回道:“请老太太听完孙媳回禀,若老太太恕我,我才敢起来。”   贾琏看着王熙凤,想到抄了赖家的利害,一咬牙下了地,和王熙凤并排跪在一起,叩头道:“求老太太恕罪!”   “因父亲二叔二婶和珍大哥哥被抓,家里所有只剩下二三千银子,连出去求情的银子都没了。”   “孙子没了办法,看见家里账上还欠着国库五十三万银子,怕还不上再给家里添一重罪,更是惊慌。”   “因历来听说被拿的那几个管家贪污不少,孙子就带着人抄了他们家,共抄出来七八十万的财产。”   “其中赖大赖升家里抄出来就有四五十万,现都堆在那荣禧堂,等着清点了入库呢。”   贾母听得是赖家被抄了,再看跪在那低头发抖请罪的孙子,知道这主意必不是他出的。   她知道琏儿和凤哥儿在怕什么,若是换了别的时候,她定要生气。   可现在家里危急关头,账上就剩二三千,反倒赖家有四五十万的财产,贾母还是生气,却是对赖家生气。   她给赖家赏了多少东西她心里有数儿,也知道赖家兄弟两个管着家,贪必然是会贪一些,却没成想他们能贪得这么多!   这样的奴才,抄了就抄了!   贾母命贾琏王熙凤都起来,又命王熙凤近前来,拉着她的手道:“琏儿,凤哥儿,现在家里全都靠你们了,我嘱咐你们几件事,你们要听好办好。”   贾琏王熙凤恭敬应是。   “第一件,这几家抄了就抄了,身契都在府里,翻不出大风浪来。”   “虽说他们被关了,活罪也难逃,只是斩草要除根。你们一会儿速去把他们近亲家人都绑起来捆上,等他们罪名儿下来,直接远远的发卖,以保万全。”   “第二件,家里欠着国库五十三万银子,先都凑齐了单独放在一处,现在不是还银子的时候。”   贾琏王熙凤不解为什么不能还,贾母解释道:“欠着国库银子的不止咱们一家,打北静王起,到底下侯伯,那家不欠着国库几万银子?”   “就我所知道的,史家欠了大约三十多万,王家也有二十几万,都是先帝时候借的银子,没人还上。”   “这京中一半儿人家都欠着银子,咱们家本来就出了事,这会子再忽然把银子还了,剩下没还的人家恨不恨咱们?咱们家在京里还呆不呆了?”   “所以银子要还,只是得等一个合适的时候再还呐……”   贾琏王熙凤明白过来,都深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贾母继续吩咐道:“还有第三件事。”   “那言官弹劾咱们家里几桩罪名儿虽多,却都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圣上还顾着些娘娘的脸面,或是顾着祖宗的功劳,也不至于要了你们老子的命。”   “圣上说不许人求情,不许人隐瞒,你们……就别拿银子去求人了,安心呆在家里打听。”   “若打听得是死罪,琏儿,那五十三万银子可就是救命的银子!你只去苏侍郎那里透露一声咱们家要还银,看能不能将功折罪赎出命来!”   “总之,不拘是死是活,都不许再出去求情扎了圣上的眼。何况咱们家现在也没什么亲戚能求了……”   贾母深深叹得一声,担忧在狱里的子孙,眼中又掉下两滴泪。   她接过帕子擦泪,又问道:“可知道那言官究竟是为何突然弹劾咱家?是谁家……”   王熙凤抿了抿嘴儿,附在贾母耳边说道:“老太太,打听到那言官儿曾和工部侍郎周家……说不定是他家,但也不能作准。”   贾母惊道:“工部侍郎周家,那不是?”   那不是宫里慧贵妃娘娘的娘家?   王熙凤抿唇点头。   贾母才擦了泪,现下却忍不住又痛哭出声,使劲儿锤了一下腿,口中又喃喃道:“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明天双更合一中午十二点更新哦~   嘿嘿嘿其实我以前看红楼梦的时候,一直再想一定要把这帮管家们婆子们抄家才好!   他们贪污的那可都是钱啊!都是钱啊!   一两银子好几百块就是十斤肉,他们偷了我多少肉吃啊!(情不自禁开始带入的小巫泪流满面) 第257章 双更合一   到底是造的什么孽?   王熙凤也不知道。   她放下老太太屋里的帘子, 从缝隙里看到老太太倚在枕上,拿帕子掩面,哭得浑身颤抖。   老太太是在后悔不该偏心小儿子, 致使两房相争, 被外人抓住把柄,还是在后悔不该把娘娘送到宫里去搏前程?   王熙凤也不知道。   每一个果都有当初种下的因。   可大老爷从小被抱到他祖母身边教养,而二老爷是老太太亲手养大。   若换做王熙凤自己,自然也更疼爱从小自己养大的孩子, 而不是在婆婆身边养大的孩子。   况且国公爷走时, 大老爷原配正妻已亡,续娶的大太太出身低微, 不通事体,撑不起荣国府夫人出门交际的门面和管家理事的职责。   而二老爷之妻王夫人却出身世家大族王家,兄长时任正三品指挥使, 后又任正二品直隶提督, 王夫人又管得了家出得了门,两房夫人差距太大。   贾家自老国公爷亡故后就无人在朝为官了,全靠着以往的势和亲戚们的相帮。   心是偏的, 小儿子媳妇的娘家兄长又未到四十官居三品,前程无限。   老太太命幼子住在荣禧堂正院,反叫袭了爵位的长子住在隔出来的东院里,兄弟相争的祸根就此埋下。   家中男丁不读书上进, 一个个花天酒地, 只好把振兴家族的主意又打在女儿身上。   娘娘蹉跎五年,终于进了圣上的后宫得封嫔位, 自那时起,宁荣两府就免不了要被宫中相争牵连。   而男子无事可做, 只能斗鸡走狗,吃酒赌钱,以至于无恶不作。   家里偏还重德重名声,对年长服侍过长辈的奴仆格外优容,就这么养大了他们的心,把主子的当做自己的,捞起主子东西仗着主子的势无所畏惧。   王熙凤想着事儿回到荣禧堂,看着从奴才家里抄出来的满地箱子东西,心道名声该要的时候要,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名声?   宁愿人说她狠辣刻薄,她也要让三个孩子都平平安安长大!   王熙凤坐回椅上,命林之孝近前来,吩咐他道:“去查,以往还有谁家贪得最多,都报给我,我先记上,往后慢慢料理他们。”   林之孝心中一凛,想到还在蓁姐儿身边儿的女儿小红,低头应了。   将近天明,这些抄来的财物终于都归档入了库,共计银二十三万三千二百七十六两一钱,金一万八千五百五十两,金银全都折合成银子共四十一万八千七百六十六两银。   而贾府欠着国库银钱五十三万两整,这些金银加起来也不够数儿。   王熙凤命把金一万八千两和银二十二万两都单独放在一间库房里,剩下一万八千多银子另做府里日常使用。   欠国库的银子还缺十三万,只好用抄来的房舍田地金银首饰等卖掉补齐。   抄来将近八十万财产,得还国库五十三万,再还薛姨妈二十万,只剩下个零头。   王熙凤赏过一同去抄家的小厮一人十两银子做辛苦钱,和贾琏看过一回账本儿,故意叹道:“抄来这么多,全都得拿去预备还债,真是白搭。”   贾琏配合王熙凤,苦着脸道:“怎么叫白搭呢,好歹不再添一桩罪,巴望着让老爷太太留得命在。”   熬了一整天,众人都已力尽神危,王熙凤回院子睡觉路上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贾琏现下看着王熙凤,又是敬又是怕又是爱。   从前新婚时候只知道凤丫头厉害,但都是管家理事压着下人们,对他也有些争强好胜的意思。   后来凤丫头怀了孕,仿佛变了一个人,温柔似水又带着刺儿,让他爱得不行。   现在看来,凤丫头还是那个厉害的凤丫头,且比从前的厉害更胜了好几分,心计手段都比他更强许多。   贾琏躺在床上纠结半日,索性也就放开了。   凤丫头再厉害,不也是他老婆?他们还一起生育了蓁姐儿芃哥儿,凤丫头去害谁,也不会害他呀。   这么一想,反而是她越厉害才越好呢。   贾琏强把他自个儿扭过来,没敢去想凤丫头厉害了,他往后外头找人怎么办的事儿,一闭眼就睡熟了。   荣国府这边,贾琏王熙凤两口子才安歇,宁国府里,尤氏秦可卿婆媳已睁开了眼,开始起床洗漱更衣。   秦氏怀着八个月的胎,家里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尤氏不敢让她自己睡,也怕贾蓉毛手毛脚的看顾不好秦氏,便令贾蓉前头去自睡,她夜里陪着秦氏。   贾蓉今年长了二十二岁,皮子清秀俊俏,内里无知草包。   他对着贾珍心里发狠时,恨不得贾珍立时就没了,他好当家做主,再也不受辖制。   现在贾珍真被捉走不知能不能回来,他反倒怕极,什么事儿也不敢做,听见尤氏如此吩咐他,还乐得松快,赶着搬到书房里头住去。   秦氏早知贾蓉面目,一点儿也不伤心,听见贾珍倒了霉,虽也忧心受到牵连,但更高兴的是他恶有恶报。   她只才听说事时略受了惊,后就吃得香睡得香,若不是怕贾珍还能回来,连病都不想装了。   梳洗完毕,贾蓉从前头过来给尤氏请安,娘儿三个一同吃饭。   尤氏看着贾蓉这没出息的样儿,心里嗤了一声儿,吩咐他道:“一会儿你跟着我先往西府里走一趟,看老太太怎么样。”   “等从西府里出来,你拿着银子,四处去打听打听,看看你老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再找找咱们家的门路,看能不能让你爹少受点儿苦。”   贾蓉听了险些没拿住筷子,低了头应是。   尤氏叹了一声,做出忧心贾珍吃不下饭的样儿,却去劝秦氏道:“好孩子,你多吃些,一会儿就安心呆在这屋里,等我回来。”   秦可卿应了,又央道:“请娘替我给老太太请安,再替我给琏二婶子带声好儿。”   秦氏重感情,谁对她好她都记着。尤氏心头一热,看看低着头的贾蓉,觉得偏是两口子天差地别。   她答应道:“放心,这都是顺路的事儿。”   等到了荣国府,贾蓉听得贾母说不必去找门路,免得触怒圣上,心下真是松快了不少。   他一时心里窃喜,生怕被人看出来,把笑死死憋住,一时又担忧不去求情,万一罪名下来祸及全家,他不是也遭罪?   贾蓉脑子里转悠了半日,等回到宁府他自己书房,他往床上又想了半日,心道他爹最好是把罪名儿一个人担了,别回来也别连累他的好!   如此,这宁府不就是他说了算了?他也不必再担忧他爹要动他媳妇儿!   贾蓉在前头盼着贾珍死,尤氏秦氏婆媳两个也在商量以后的出路。   今儿尤氏过去,打听到凤丫头把赖大赖升家都抄了,抄出几十万的财产,预备填国库的债。   尤氏佩服凤丫头的果断,却有些不甘赖大赖升那么多家产都到了荣国府库里,一点儿也没给他们宁府剩下。   她对着秦氏抱怨道:“要说赖大赖升是两府总管,他们贪污的东西,也有咱们家的一份儿,凤丫头就这样全占了?”   “咱们家虽没欠国库五十三万,却也欠了二十万,哎,要是能得一半儿,咱们也不用愁了。”   秦可卿心里一动,看着屋内无人,劝道:“娘不用急,若是为了还国库银子,依我看,娘若狠得下心,咱们家里也有好几个管事儿被抓进去了。”   “左右身契都在咱们手上,他们也都是有钱的,不如……”   尤氏明白她的意思,站起身来在地上饶了几圈儿,一面觉得秦氏的主意好,知道这正是绝佳的机会,一面又怕贾珍回来后怪她自作主张。   但最终还是王熙凤的成功让她下定了决心,给贾珍的借口往后都好找,左右她都抄了能怎么样?不信贾珍不爱银子!   尤氏下了狠心,和秦氏道:“你在这里好好坐着,让丫头婆子们把你屋子守紧了,我去西府里找你二婶子帮忙!”   王熙凤本以为尤氏这次去而复返是来谈分银子的,毕竟赖大赖升也没少贪宁国府的钱,按着道理是该分给他们些。   但荣府外债太多,王熙凤打算好了,若东府里不提,她就当没这回事儿。   东府里提了,她还要掰扯掰扯是她出的主意带的人,最多只能分给东府两成。   不是王熙凤贪财,实在是抄的虽多,但还了欠的银子就不剩下多少了。   谁知尤氏并不是来谈分钱的,而是想让王熙凤帮她带着人去抄了宁府几个管家的财产。   王熙凤听完尤氏来意,对她高看了几分,笑道:“大嫂子可打的好主意,我出力我得罪人,你在这里享清福。”   尤氏瞪她一眼,无奈道:“你也知道我,又没根基又没人手,虽有这个心,奈何没这个力,少不得要请你帮忙儿。”   “若你帮了我,赖大赖升家里那些东西,我一文不要,全都算作你们府上的,如何?”   王熙凤就等着尤氏说这句话,又笑着确认了一句,问道:“大嫂子说话算数?”   尤氏拉她起来道:“算数,算数,钱都进了你库里,难道我还能带着人强抢?”   于是王熙凤熬了一晚上才睡了三个时辰起来,吃了饭还没歇得一会儿,又打点人手跟着尤氏往宁府抄家去了。   宁府这几个管家也富得流油。   王熙凤虽没细数,打眼一扫也知道能有个二三十万,填补宁府的外债是尽够了。   且毕竟他们荣府拿了宁府的银子,王熙凤还顺手替尤氏绑了几十个要作反的下人,都挨排关在马棚子里,下午就叫了人牙子来全家发卖。   卖了几十户一百来口下人,又抄了几十户的财产,尤氏又得了几万银子,还借着王熙凤的手立了威,一举多得。   王熙凤尤氏两个一面整顿家业,一面不断使人往外探听消息,两府里人忙忙乱乱,连中秋也没好生过得。   却说荣府里几个十几岁的小爷哥儿,听得家里出事,惊慌了几日,贾琮贾环贾兰三个便开始日夜苦读,知道往后中了举做官,家里才能更安稳些。   贾琮是只有父亲被抓,母亲兄嫂姐姐都在,又有迎春日夜劝着,很快就缓过神开始用功。   贾环是生父嫡母被抓,生母赵姨娘却无事,还有亲姐姐探春看着,比贾琮只晚了一天就开始拿起书本。   而最小的贾兰只有九岁,却是他们几个里最早开始用功的。   贾政王夫人虽是他祖父祖母,可自小待他并没多亲,贾兰还是两年前贾府闹学堂那次,才渐渐的和贾政略亲近了些。   贾赦是隔了房的大爷爷,说话的时间更少,贾珍虽是叔叔,却更远了。   贾兰从小就被李纨教着靠他自己,只有搏出功名来,他和她娘才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家里人被抓对贾兰影响不大,他只慌了两日,就重开始日夜苦读。   只有宝玉一个是亲生爹娘全都被抓,失魂落魄,一直不曾开始读书。   他今年长了十三岁,本生得面若银盆,目如点漆,有春花之容色,修竹之俊美。   可这二十来日,家中遭逢巨变,祖母被大爷和母亲气得昏厥,父母入了监牢,家里熟悉的下人被发卖了不知几十几百个,熟面孔越来越少。   宝玉心中煎熬,看姐妹们都能帮着理家事,他却无事能做,只能在屋子里忧心,连惜春小妹妹都不如。   煎熬了这二十日,他瘦得面颊凹陷,整个人没了从前的精气神儿,叫贾母看在眼里心疼得了不得。   贾母把宝玉还当个孩子,把他拉到怀里哄着,拿好吃的好玩儿的填补给他,王熙凤却再不做这样事。   她得了空儿把宝玉叫过身边,告诉他道:“家里已经这样,你就再哭也不能让皇上改主意。”   “我听说你这几天书也不读了,笔也不沾手了,天天在屋里就知道唉声叹气,和丫头们一起哭?”   宝玉头一次被王熙凤这样直白说到脸上,被说得满脸红涨,低着头不言语。   王熙凤看他两眼,嘴上毫不容情继续说他道:“宝兄弟,你若真是哭上几回,就能让咱们家再和以前一样,你哭就哭了,偏又不能。”   “这世道只有读书习武两条进益之路,习武打天下,咱们家祖宗们已经做到头儿了,你也不是那块料子。”   “你读书上头有灵性,偏又还不愿意读,都是强逼着你,你才肯读。现下你爹娘都被抓了,家里没了人管你,你就松懈了?”   宝玉心里发急,抬头要为自己分辩,被王熙凤抬手止住,道:“宝玉,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的,我也就说你这一回,能不能听进去,就看你的造化。”   “我也知道,你生于富贵之家,从小儿受尽万千娇宠,什么都不愁,最喜欢和姐妹们厮混,心里又有个痴想头,巴望着万事不用愁,快活一辈子,死了就完了,是不是?”   “可人生一辈子,哪儿有万事不愁的?别的不说,你爹娘生养了你,老太太如此疼你,平素姐妹们也待你好。”   “现下家里遭了难,万一圣上降罪下来,家里没了爵位,没了进益,难不成你就死了完了,也不管老太太和你爹娘?也不管你姐妹们往后如何?”   “整日家说和姐妹们和你丫头们生死在一处,你现在把你屋里几个丫头带出去,看没有家里相帮,你能养活得起谁?”   “你姐妹们都知道家里出了事,她们身为女子,不能出去考科举振兴门楣,却也把家里整顿得井井有条,让人都各归各位,你现在能有饭吃有衣服穿有水喝,哪点儿不是靠着迎春探春惜春?”   “也就是她们读了书不能出去考科举,不然现在早都闷头苦读了,还和你似的,她们哪一个不比你强?”   王熙凤看宝玉被说得满面紫胀,本来还有几句话没说,也都咽回肚子里,叹得一声道:“若你从此记恨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若你能想得开,算是我给孩子们积了福寿。”   “我这里还有事忙,宝兄弟,你先回去罢,好好儿想想我的话。”   贾宝玉行了一礼,失魂落魄的走了。   王熙凤看了他背影一眼,接着筹划家里的事。   她那日帮着尤氏捆了几十个人,回到荣府里,听完林之孝的回话,把荣府的下人也又抄又卖了几十户,得了不少东西银子。   才翻了两页人名册,王熙凤余光看见窗户下头似是有人,喝道:“谁在那里!”   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贾琏。   那一日贾琏出去探听消息回来,才报给老太太大太太跑了两圈儿,正想回屋子歇歇,刚到门口,就听见凤丫头教训宝玉。   凤丫头话说得狠,他怕他再进去让宝玉不好意思,就站在窗边等了一会儿。   谁知贾琏站在那里,越听越觉得凤丫头说得对,也越心虚。   想想他除了比宝玉会办些家事之外,不是也不爱读书,躺在祖宗的功劳上吃干饭?   他站在那里听了半日不由沉思,也没注意宝玉走了,听得王熙凤这一声喝,才回过神笑道:“是我!”   看贾琏从外头进来,窗户根儿的人影儿没了,王熙凤埋怨他道:“怎么站在那里吓人?”   贾琏擦了手往她身边儿一坐,笑道:“看二奶奶威风八面教育宝兄弟,把我给吓住了,不敢进来。”   王熙凤嗔他一眼,作势锤他一下,问道:“今儿打听了怎么样?这都二十天了,是关是放,总也该查清楚了罢。”   贾琏想起正事,坐直了身子严肃道:“今日我去找了苏侍郎,和他说了咱们两府里要还国库欠银的事儿。”   “他透给我消息,说一应证据已送到圣上案前,只等圣上下旨了。”   八月二十四,圣上亲下了对宁荣两府的处置。   一品神威将军贾赦,仗势强买强卖,欺压百姓,致人冤死,且未能约束子侄家人作恶,本应革职流放。   念在其祖、父功勋卓著,只革去爵位,打三十大板,令其归家自省,荣国府爵位由其子贾琏承袭,封三等威远将军。   五品工部员外郎贾政,以幼子无爵之身居正堂,混淆长幼尊卑,治家不严,纵容其妻王氏包揽诉讼、高利盘剥。   念其是宫中贤妃之父,从轻发落,革职,打五十大板,限期半月内搬出荣国府。   贾政之妻四品诰命夫人王氏,夺其诰命,打五十大板,念在贤妃情面,其兄于国有功,不入牢狱,归家自省。   三品威烈将军贾珍,纵容家奴,欺压百姓,罔顾人伦纲常,削爵,打五十大板,收回宁国府宅邸封田,限期一月内阖家搬出宁国府,府宅交由工部查验。   宁荣二府管家赖大赖升等,收入监牢,秋日处斩。   圣旨一下,赫赫扬扬七八十载的宁荣二府,虽没走到末路穷途,却也大不如前。   宁府中人已沦为京中普通人家,大燕再没有“宁国府”。   而荣国府的爵位虽还在,还提前到了贾琏身上,说明圣上对荣国府还存着一分优待。   可三品威远将军已是大燕爵位中最低一档,再往下一代芃哥儿便是白身。   幸而被捉拿的贾家人虽都吃了些苦头,还要被打板子,倒是都还存得性命。   贾琏王熙凤探得消息,王熙凤立时报到贾母跟前儿,贾琏忙着更衣套车,又使人去东府找贾蓉,往刑部大牢门口去接贾赦贾政王夫人贾珍。   贾宝玉在贾母处听得消息,也要跟着贾琏一同去接人。   他到了刑部,看见贾政王夫人被打得血肉模糊,没了人形儿,才要放声大哭,又生生忍住,帮着小厮婆子们把他两个抬上车。   这两日他反复思量二嫂子的话,今日又亲眼看见父母花白了头发不省人事,才彻底明白他从此必然要撑起家中门楣。   圣上旨意让二房半月内搬出荣国府,从此自立门户过活。环儿已在日夜苦读,他不争气些,难道往后叫母亲看赵姨娘的脸色过活?   贾赦虽比贾政王夫人少受了二十板子,可情况也没好多少。   他毕竟五十岁的人了,又在牢里呆了二十几天,虽没受刑,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早被吓破胆子,今日才被打了一半儿就晕了过去。   贾琏看见贾赦这样,哭得满脸泪水,亲手小心抬了贾赦上车,生怕再把他磕着碰着。   贾珍比贾赦三个年轻十来岁,但也是实实在在被打了五十板子,也晕在那里不省人事。   贾蓉心里害怕,只扑到贾珍身上放声大哭,等要把贾珍抬上车时,却不沾手,只命小厮们动手。   圣上只说打板子,没说打死,是以刑部的人行完刑,还给他四个上了药,保得他们到家还有命在,能撑到请大夫诊治。   贾琏几个才把人运回来请了大夫诊治,圣上命贾琏袭爵的旨意后脚就到了。   得封爵位是圣上的恩典,极大的喜事,贾府的人心中虽然悲痛,却不得不都收了泪,面上带出笑来,恭贺贾琏得封三品威远将军,王熙凤受封三品淑人诰命。   看贾府中人眼里带着悲痛,面上却不得不笑着谢恩,周太监收了一千两银子,满意的坐车回去给圣上回话。   圣上听见周太监回复贾府诸人情状,哑然失笑,摇头道:“是朕忘了,早知就明日再去传旨。现下倒像是朕故意难为人一样。”   周太监知道拍龙屁拍到了龙蹄子上,赶紧退后不吭声。   夏太监在旁笑道:“荣国府那位淑人现在看来倒是位女中豪杰,有她在,贾家说不定还能出几个人才为圣上效力。”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六点还有三更嘿嘿嘿=w=   那个,小巫都这么勤劳了,大家给灌溉点可爱的营养液好不好呀嘻嘻嘻嘻 第258章 三更   荣国府内不单有宋御医, 还有一位七品正奉李太医,和宋御医一起给贾赦贾政两个看诊。   王夫人是女眷,伤处尴尬, 皇后娘娘怜其是贤妃之母, 昨日特命尚食局司药属正六品刘司药和正八品张掌药暂到荣国府中,替贤妃之母诊治。   却说王熙凤今年春日时替迎春相看夫婿,曾看中潘庶吉士。   不过潘庶吉士早已与清远伯府冯家有了默契,迎春最后倒是和冯家公子有了婚约, 可见世上缘分真是奇妙。   自贾赦贾政王夫人被下狱后, 冯家有情有义,非但没说退亲, 还帮着打探消息告诉贾府。   虽卫夫人未敢亲身上门探望,但消息一直没少送来,贾母王熙凤也感激不尽, 心喜没结错亲, 都特特嘱咐迎春往后成了婚,到冯家好好过日子。   皇后娘娘赐下两位女官替王夫人诊治,贾家不敢怠慢, 乃是王熙凤亲自出门迎接,送到王夫人院内。   贾家有此次灾祸,虽是子孙不肖,家人豪纵之故, 可最直接的起因便是两房相争, 以幼欺长,乱了尊卑。   荣禧堂二房是再住不得了, 是以王熙凤和老太太商量过后,把薛姨妈从前住的梨香院暂收拾出来, 给二老爷二太太养伤。   梨香院位于荣国府东北角,两位女官是从荣国府大门入,离梨香院距离颇远,王熙凤与二位女官互见了礼,问过尊姓,便命人传轿抬二位女官过去。   刘司药却止住王熙凤,笑道:“淑人不必如此客气,我们都是走惯了的,要走倒比坐轿快些,病人也等不得,快过去罢。”   大夫如此说,王熙凤便依她所言,躬身说声请,便带着两位女官往梨香院行去。   两位女官口中还真没说虚言。   王熙凤自打怀了芃哥儿起,就日日不忘在花园里走两圈,强身健体。   她养身到得如今也有三年,腿脚比丫头们还利索些,又年才二十三岁,正是身子最好的年纪。   饶是这样,她带着两位女官快走到了梨香院,也觉得有些气喘。   王熙凤再看两位女官,一位四十余岁,另一位才十几岁,都和没事儿人似的。   她心里服气,看两位女官认真拿热巾子擦了手,又用烈酒泡过一回,从药箱里拿出许多东西来,刘司药主手,张掌药为副,开始给王夫人换药。   两位女官给王夫人治伤,王熙凤就等在外头。   过不了一会儿,迎春探春惜春也赶了过来,问情况如何,王熙凤命她们悄声儿,指指里间,示意还正在诊治。   迎春拉着两个妹妹也等在外头,王熙凤看见迎春,再想想里头那位年轻掌药姓张,心中一动。   等两位女官换了药出来,说过一回王夫人的伤情,王熙凤谢过刘司药张掌药,又试探着问张掌药道:“敢问掌药大人之母是否出身清远伯府?”   婉燕一愣,笑道:“家母正是清远伯之幼女,不知淑人为何问及家母出身?”   王熙凤见面前张掌药一身司药属官样服装,乌云鬓发只挽成一个简单发髻,上头一只八品金簪,外有两只玉簪,别无它饰。   打扮得如此清素,却难掩她俏丽容貌,更兼才刚治伤疲累,她额上微汗面庞红润,更显动人。   在王熙凤看来,贾家几个女孩儿的样貌在京里也算是数得上的,迎春现在长开了些,更显得秀雅可人。   而家里出了事,迎春今日虽也是淡妆素裹,衣裳料子花纹却比张掌药身上官制宫装更漂亮,发上首饰也更精致,鬓边还戴得一朵堆纱花。   人靠衣装,迎春这一身打扮比张掌药增色不少,两人站在一处,张掌药通身沉稳宁静气度竟还压了迎春一头,叫王熙凤暗暗赞叹,怪不得让潘庶吉士念念不忘。   听得张掌药真是清远伯家的外甥女,王熙凤忙把迎春拉过来,笑指道:“我这妹妹名叫迎春,今年才和冯将军家的公子定了亲事。”   “听说冯将军之外甥女现正在宫中司药局做女官,刚才听得掌药姓张,所以联系起来,故有此一问。”   婉燕听完王熙凤解释,便拉着迎春的手互行了礼,笑道:“这样大的喜事,偏我在宫里,今儿才听说。”   刘司药拍着婉燕肩膀笑道:“奉娘娘之命前来看伤,你还认上一门亲,叫我说什么好。”   婉燕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荣国府见到未来表嫂。   她入宫后足有两年多未曾见过家人,现下见了未来表嫂年纪虽小些,但行动举止温柔可亲,心里十分欣喜。   婉燕便笑道:“这天下的缘分也难说,我也没想到表兄竟定了贵府上的姑娘。”   迎春本挂心着王夫人,现下见了未来婆家亲戚,想到冯家仗义,心里又忍不住泛起羞意来,抿嘴笑道:“确实未曾想过和掌药在此相见。”   刘司药便对婉燕道:“那你先在这儿说着话,我去开个方子,给王太太服用了,再看效验。”   王熙凤忙命拿纸笔来,请刘司药写了方子,交给下人去按方熬药,又带着迎春和两位女官到了旁边打扫出来的院子暂且安置。   正好和张掌药认了亲,王熙凤就暂把照顾两位掌药的事儿交给迎春,把看护王夫人的伤交给探春,她又去别处忙碌。   相处了一日,婉燕发现这位迎春姑娘性子随和,温柔可亲,却不是一味的软弱,柔中带刚,行事自有章法,样貌也生得好,心中暗笑果然是这样姑娘才治得住表兄。   家里三位被打了板子的长辈,大老爷那里有邢夫人看顾,伤得又较轻,倒不用王熙凤太忙。   而二老爷二太太虽半月内就要搬离荣国府,两房又闹得在京里出了名儿,名声都完了,王熙凤也得保着他们被精心医治,好好儿的出了荣国府再说。   所以贾赦等回家后的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王熙凤就把贾琏叫起来,两个人一同往各处看了一圈儿,请太医们分别给长辈们诊治。   宋御医才诊完了贾政,宁国府的小厮就跑得屁滚尿流过来,在贾琏跟前儿跪下回道:“我们奶奶求二爷二奶奶请宋供奉看看我们大爷,我们大爷发了高热,外头大夫都说救不了了!”   贾琏王熙凤大惊,来不及去看王夫人,忙命人套了车马带着宋御医往宁国府去。   圣上命贾琏袭爵是荣国府之事,热闹也只在荣国府,并没传到宁国府。   贾珍没了爵位,尤氏不好再去太医院请太医,只好拉了京中有名的老大夫来替贾珍治伤。   昨日贾蓉接了贾珍回来,尤氏贾蓉都站在外间,等大夫给贾珍换药包扎。   五十板子下去,贾珍早已去了半条命,好容易到家睁开眼,还没等说话,被换药疼得又晕了过去。   尤氏在外间等着大夫诊治贾珍,心里想的却是怎么让贾珍再也醒不过来。   贾珍被关起来这二十几日,尤氏在家里买了一批人打了一批人,把权收拢在手心,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当家做主不受人辖制的痛快。   她十八岁嫁给贾珍做继室,到如今十四年整,心里对贾珍却并没存一丝夫妻恩情。   早在她知道贾珍染指儿媳妇那时起,她就对他失望透顶。   后来见他连她两个妹妹也不放过,让尤家女儿的名声污糟不堪,尤氏更是对贾珍恨之入骨,做梦都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   他在外头花天酒地,让她在这里受人非议?   现下没了爵位,她还留着这个连儿媳妇小姨子都染指,没人伦没王法的畜生有什么用!留着继续在她头上耀武扬威,搅得这个家不得安生?   尤氏心念已定,故意装作不支的样子,跌坐在椅上。   贾蓉忙上前关怀,紧张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尤氏朝他摆摆手,叹了一声,虚弱笑道:“无事,只不过忧心你父亲。他伤得这么重,一个调理不好,发起烧来……叫我可怎么办?”   贾蓉才刚心里早就想过要不要趁着这个空儿要了他爹的命,只是“弑父”二字太过沉重,贾蓉心里才冒出这个想头,就被他又压了下去。   现下他听了尤氏这么说,心里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更兼他又听到尤氏低低叹了一声道:“这几日咱们把家里弄得这样,少了多少人,还不知道大爷醒了会怎么样呢……”   贾蓉也跟着想起来他从小贾珍发怒时唬他打他的样儿,把嘴抿成一条直线,立时下定了决心。   贾珍上了药后就一直未醒。入夜,贾蓉借口放心不下父亲,请尤氏回去看着秦氏,他陪在父亲身边。   尤氏知道贾蓉这是终于上钩了,殷殷叮嘱他几句好好照看,一有消息就叫人去唤她,走之前还检查了一遍把门窗关紧。   贾蓉送走尤氏,看婆子丫头一大堆簇拥着尤氏远去,院子里灯火通明,照得尤氏乌黑发上的首饰发着光彩,背影越发显得窈窕。   他再想到被父亲玷污的秦氏,看着尤氏的背影,心里起了邪念。   左右这宁国府也要住不成,等父亲没了,搬了家他当家做主,这些人还不都是他的!二姨儿三姨儿没了父亲,不也得乖乖到他身边儿来?   贾蓉拿着女人给他自己鼓劲儿,进了屋子命人在贾珍床下给他放了铺盖,说晚上他亲自看护大爷。   府里头的下人换过一轮,尤氏又特意在贾珍这里留的都是不大机灵的人,听了主子的话只会听命。   下人们都睡在外间守夜,贾蓉强撑着不让自己入睡,盯着时辰钟等到夜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08-16 15:27:14~2020-08-17 16:1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含儿 258瓶;天天宝 40瓶;每天都在想休假、bobo 20瓶;团子 14瓶;叶秋、Ina、河边春暖花开 10瓶;咒文 4瓶;狭隘的匹格 3瓶;34788312、巧笑嫣然 2瓶;邹小琰、敬一、天地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9章 弑父   等到了三更天, 贾蓉悄悄儿的起身,鞋也没穿,把屋子里正对着贾珍头的那面窗子打开, 秋日的冷风瞬时灌进屋内。   虽说太医给贾珍灌的药里放了安神静心的药, 保证贾珍夜里能安睡,不会被疼醒。   而且贾珍被打的是屁·股,睡姿是趴在枕上,头朝着里面, 若他醒了, 不动一动发出动静是不可能的。   但贾蓉还是心里发颤,盯着时辰钟, 隔不得一会儿就看一眼贾珍。   等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他才把那窗子关上,再悄没声的躺了回去。   贾蓉开窗前还要掐他自己的大腿保持清醒, 现他被冷风吹了一个时辰, 心里发寒身上却发热,想着不知能不能成功,又怕被人发现, 直到天光微曦,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   待到卯初,下人们敲门叫起,贾蓉一下从铺盖上弹起, 先去看贾珍的脸, 已烧得通红,再伸手一摸, 烫得缩回手。   他慌张朝外头喊道:“快来人!老爷发热了!快去叫太医啊!”   外头下人乱作一团,赶紧忙乱着去请大夫。   尤氏匆匆从后头赶过来, 见贾珍已烧得浑身滚烫,看了一眼哆嗦的贾蓉,心道这小子竟真能做出来。   她皱眉训斥贾蓉道:“你说你放心不下别人,自己看着你爹,怎地让他烧成这样?大夫呢?”   贾蓉昨晚还对着尤氏起了邪念,现在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哭得鼻涕眼泪沾了满脸,给他自己找借口哭道:“儿子看了一晚上都没事儿,临天亮才迷糊了一会儿,怎么爹就烧成这样了?”   下人们三催四请的把大夫拉了来给贾珍诊了脉。那大夫诊完脉,又检查了贾珍的伤口,摇头无奈道:“这突发高烧,伤口又化脓不止,两症齐下,老朽医术不精,烦大爷再请太医院的御医来诊治。”   贾蓉流着泪哆嗦着送走这大夫,身边小厮提醒道:“西府里不是请了宋御医给两位老爷看病?奴才这就去请来。”   那小厮话一说完,只觉得身上一寒,他四周一看,又没什么东西。   贾蓉阴沉的看了那小厮一眼,心里直想把他弄死,嘴里却只能说:“既然知道,还不快去请来!”   两府都是国公府的规制,占地颇大,就算小厮们都是拼了命骑马跑过去传信儿,王熙凤等的车马往宁府过来得也极快,等宋御医给贾珍诊上脉,也离发现贾珍发烧过去了两三刻钟。   急症的病人每早一刻就诊服药,就多一分生机。贾珍深受重伤,下·半·身到大腿没有一块好肉,又是半夜起的高热,拖延到现在,就是宋御医也无力回天。   他凝眉起身,行了一礼,沉痛道:“为今之计,只有煎一副药送下,口中含参,剩下就看大爷自己的造化了。”   尤氏在屏风内悲痛道:“多谢供奉,烦请供奉快些煎药来,能早得一刻,万一人就……就能有救了呢。”   贾蓉听见宋御医之言,心中发虚脚下作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口中喃喃发不出声音。   宋御医仔细回忆贾珍刚才的脉象,再观贾蓉情状,想到听见是这位蓉大爷亲自看护其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病人的脉象是突受风寒体虚高热,若不是被冷风吹了许久,断不会是这样脉象。   可宁国府好歹是国公府邸,又不是那贫困潦倒之家,屋子四面透风。   若病人夜间吹了冷风,又只有蓉大爷一人看护……   宋御医也是从前朝过来的,对这些阴私之事见过许多,但见到独子亲手弑父,还是让他心中沁出寒气。   荣国府内兄弟相争闹遍了京城,可他昨日看时两房父子兄弟之间情分不浅,那大老爷疼得都快晕了,还记着问一问弟弟如何。   可这宁国府不声不响,竟然闹出这样事!   他把这事记在心里,一点儿口风也没露,见琏二爷十分央求他暂在这里看护珍大爷,一口就应下,赶紧写了方子亲自去煎药。   圣上没说让贾府的人死,他就得尽力医治,不仅如此,还得让李太医也过来一同诊了脉斟酌方子,证明不是他没尽心。   贾琏听见宋御医说“看大爷自己的造化”云云,便知贾珍已性命垂危。   他与贾珍兄弟感情不错,哭得泪眼婆娑,听见宋御医说要再请李太医来一起诊治,立时就答应道:“供奉稍等,待我回去请人。”   贾珍病势来得汹涌,就算是宋御医李太医合力诊治,终究还是没从阎王手里拉回他的命。   八月二十六卯初,天空露出一丝鱼肚白,万物苏醒,贾珍却在兄弟子侄的陪伴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宁国府内哭声震天。   贾珍虽去了三品威烈将军的爵位,名分上却仍是贾家族长,他这一去,阖族中人都赶来吊唁。   贾母听得贾珍已去,哭道:“这都是……”   一语未完,贾母又晕倒在床,唬得王熙凤鸳鸯等忙请刘司药张掌药来诊脉。   刘司药诊脉施了针,贾母悠悠转醒,刘司药叹道:“老太君年岁已高,上次怒火攻心之症还未好全,今次又哀痛过甚,往后要保重身体,万勿再动气哀惧了。”   王熙凤深谢过刘司药,为难悄声道:“只是我们珍大爷的丧事如何料理,还是得请老太太拿个主意……”   家里多事之秋,又才遭夺官削爵,丧事必要简办,大张旗鼓的,是嫌贾家现在不够倒霉吗?   但贾珍是贾家族长,其父贾敬又在郊外炼丹修仙,一味不管世事,这个丧事简办的话,定要从老太太口中说出才名正言顺。   刘司药虽一心扑在医药上,对别事一概不愿意管,但也不是无知无觉之人,心里明白得很。   她知王淑人难处,便道:“淑人可慢慢儿的和老太君说。”   王熙凤再谢过刘司药,回转到贾母床边,斟酌着如何开口。   贾母却没待凤姐儿说,便撑着开口道:“告诉珍哥儿媳妇和蓉哥儿,珍哥儿的丧事,万万不能大办,礼数齐全了,好好送回南边安葬了就好。”   “珍哥儿就是有怨,让他只管来找我,别赖别人。”   “咱们家,现在是再经不起一点儿折腾了……”   王熙凤含泪应是,和鸳鸯一起服侍老太太歇下,再坐车往宁国府去报信儿。   她才下了车,便有宁国府丫头婆子殷勤接下,送入府内。   现下贾家阖族只有贾琏王熙凤两口子身上有爵位诰命,荣国府还算未倒,而宁国府已是倒了个精光。   这些宁国府的丫头婆子虽都听尤氏的话,却更畏惧琏二奶奶,她们奶奶抄家的主意,可是跟琏二奶奶学的!   王熙凤被一堆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并没觉得多么得意,而是觉得这些下人没眼色。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拍马屁奉承?就是奉承,也得奉承你们自家奶奶去啊?   现在珍大哥没了,你们家里就剩珍大嫂子蓉哥儿和蓉哥儿媳妇,蓉哥儿蓉哥儿媳妇年轻,你们都是珍大嫂子手心儿里的人,不去奉承珍大嫂子,倒来奉承我?   不过毕竟不是自家下人,王熙凤并没和她们说什么。   等到了尤氏处,看尤氏已换上一身白素,面上不着粉饰,哭得双眼红肿,叹了一声,安慰道:“大嫂子节哀。”   “好歹蓉哥儿媳妇肚子里还怀着胎,他们年轻人毛毛躁躁,若嫂子再倒下了,他们小两口还能靠着谁呢?”   尤氏一只手拿帕子擦泪,另一只手拉着王熙凤的手,哽咽着问道:“老太太那里怎么说?”   王熙凤拉着尤氏的手坐下,拿自己的帕子帮着尤氏擦泪,道:“老太太说,一切从简,万万不要张扬。”   尤氏忍不住又掉下几滴泪,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王熙凤又安慰尤氏几句,再往后头去看了看秦氏,又折回荣国府给老太太报信儿,又往东院和梨香院去看贾赦贾政王夫人,忙得不可开交。   尤氏待王熙凤走后,就把贾珍丧事安排起来,招待族中亲戚女眷,又找贾蓉说了丧事过后老太太让他扶灵回南去。   贾蓉把他亲爹害死,生怕他爹夜里索命,怎么还敢独个送他爹回南?   但这事又推脱不得,是以贾蓉只得暂哭着应了。   尤氏看着他的样儿,心想无论如何得让贾蓉走这一遭。   贾蓉扶灵回去,一南一北,总得小半年的功夫。   她就趁着这个空儿把家里的事都收拢在手里,等贾蓉回来,家里万事明着交给他,暗地里都是听她的。   贾珍贾蓉不愧是亲爷俩,一个赛一个的狠毒,她怎么敢把自己和秦氏的性命交到这种人手上!   尤氏心里计较完,就催着贾蓉去前面招待人,哭道:“你爹走得……身后事不能大办,也总要体面些,别让人家再看了笑话!”   他们说话的地方就是贾珍的灵堂,贾蓉只觉得阴气森森,不知贾珍藏在哪里等着索他的命,听尤氏如此吩咐,有狼追似的就往前头跑了。   尤氏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墨色渐深。   但没等尤氏有所动作,贾珍去的第二日,八月二十七下午,刑部又来人到宁国府门前,在贾家一众族人面前,给贾蓉套上枷锁,带回大牢。   阖族子弟吓得战栗不已,还是宝玉上前一步,行礼问道:“这位大人,不知蓉哥儿犯了什么罪,为何要捉拿他?我们知道了,也好告诉家里长辈。”   那刑部郎中看这贾家公子衣饰气度不凡,也无咄咄逼人之态,十分有礼,便也行了一礼道:“查出贾蓉有弑父之嫌,圣上命详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下一更中午12点~ 第260章 分家   原来贾珍既死, 宋御医和李太医两人确认了贾珍病情有异,便回宫禀报给圣上。   圣上听得此事大怒,命刑部速速把贾蓉捉拿归案, 查实贾珍之死是否是贾蓉所为。   终究贾蓉算是后妃娘家亲戚, 真闹出个弑父来,还是往皇家面上抹黑。   可若贾珍之死不是贾蓉所为,那就是被打得重伤不治而亡。   圣上没想要贾珍的命,此时也不想让人以为是他下手过重, 吩咐下去详查后, 便往长乐宫去见苏皇后倾吐这些污糟之事。   苏皇后已怀胎将近四个月,小腹已能见到起伏。   自六月苏皇后查出有孕后, 皇上就免了苏皇后一切礼节,见了她先摸一摸她的肚子,拉着她的手坐到塌上, 问过身体如何, 才说了宁国府贾珍父子之事。   苏皇后听完,想到从前听过的宁府传闻,若有所思道:“皇上, 我听说这贾珍曾染指过贾蓉之妻秦氏,后来秦氏大病一场,躺了二三年。”   “现下秦氏和贾蓉有了身孕,怀了八个多月, 仍是三日病两日好的……”   皇上听完更是皱起了眉, 怒道:“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乌七八糟!”   苏皇后叹道:“那贾蓉之妻秦氏出身低微, 贾珍又是那样,公爹相逼, 这做儿媳妇的吵嚷出来是个死,不吵嚷出来心里又过不去,也够难的。”   皇上点头道:“如此,贾珍还真是死不足惜。只是贾蓉弑父若属实,这父子两人还真是亲父子,没一个好的!”   苏皇后见皇上似有把这事宣扬出去之意,忙劝道:“贾蓉若真弑父,他逃不了一死,他们家的名声也够臭的了。”   “那秦氏好容易挣出命来,听说还怀着八·九个月的身孕,何必又把她牵连进去?这事一往外头宣扬,她也没了活路,那没出生的孩子又何其无辜。”   “不若就说是他们父子不和已久,遮掩过去罢了。”   皇上拉着苏皇后的手,深情叹道:“文君,你总是这么心软,愿意体谅别人。”   苏皇后一低头,浅浅笑道:“人人心中皆有不如意的事,我身居高位,和皇上恩爱,孩子们也孝顺,没什么不如意的,体谅体谅她们也没什么。”   皇上伸手摸了一下苏皇后光洁的额头,几个月前,这里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是替他挡了上皇的杯子留下的。   他把苏皇后搂到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小腹,笑道:“文君想让那秦氏好好活着,就让她活着罢。”   苏皇后有孕易困,坐不得一会儿就打了哈欠。   皇上亲给苏皇后摘了簪钗拆了发髻,把她扶到枕上盖上被子,看她闭眼睡熟,才悄声从卧房里出来。   贾家才倒,皇上想收拾的人家却还剩许多,为首的便是忠顺亲王和东平侯这一对翁婿。   不过忠顺亲王是上皇亲子,东平侯镇守渤海一带,统领平远军二十万雄兵,无论哪一个都要徐徐图之,不能妄动。   余下“四王”中,北静郡王年轻,且十分上道儿,才出了孝就往他这里表了忠心。   西宁伯手上无兵无权,也不多事,每日只在家中养狗逗鸟儿,含饴弄孙,家中子侄有好几个已从科举出身,不喜读书的也被牢牢拘在家里,不许出去闹事。   这样人家,不伤天害理草菅人命,家里还能出来于国有用之人,皇上自然不会去动他家。   而南安郡王和郡王世子两个领兵镇守福建广东一带沿海,圣上早几年就听得密探回报,宁海军虽兵册上有二十万兵士,实际上人数已不足十五万,约只有十二三万之数。   且军中训练松散,战力不强,为将者多有尸位素餐的,若有外敌进犯,恐宁海军守不住边疆。   大燕自西北开国,以骑兵定天下,水战确实是弱项。   自定了中原,高祖和高祖皇后两位就尽力发展海军水军,建立二十万宁海军,交由南安亲王统领。   本来经过二三十年训练,宁海军已成为一支精锐水师,接连战胜南海周遭小国,令诸国俯首称臣。   可上皇在位时,老南安郡王去世,吏治日渐腐败,宁远军平远军都是军政一体,分别驻扎在青海渤海两地,所受影响不大。   可宁海军并无单独驻地,而是分散驻扎在两广福建浙江江苏山东等沿海港口,也和官场一样日渐腐败。   皇上花了八年时间整顿吏治,现下各地吏治清明,宁海军却还是和前朝一样腐败盛行。   西北有瓦剌虎视眈眈,国中有忠顺亲王东平侯窥视,皇上现下还腾不出手大力整治宁海军,只能渐渐渗透,慢慢筹谋。   “八公”之中,齐国公治国公私藏兵器,意图谋反,被林海查出,已经满门抄斩流放。   宁荣两府宁国府已烟消云散,荣国府虽还在,却只剩个三品威远将军,且府里有几个将来能得用之人,皇上暂且留着他们看看。   剩下四家里,修国公缮国公两家也有人可用,且不算太混账,按着荣府的例子来就是。   理国公虽名义上是太后娘家,太后却早就不稀罕他们,连一等子柳芳之妻想要进宫拜见太后,都八年了还没见成一面。   好歹他家知道招了太后娘娘的不喜,这些年都一直收敛着,没做过什么大恶,留着就留着罢。   镇国公牛家却仗着从前功高,做得比宁国府还过分些,也是目无王法无恶不作。   皇上把镇国公府子弟作恶的证据又扫了一遍,吩咐夏太监让证人明年春日进京击鼓喊冤,又告诉周太监道:“去宁国府荣国府提个醒儿,告诉他们搬家可别晚了。”   看周太监欢喜着要去,皇上在他背后说道:“让工部的人去宁国府转悠一圈儿,你别去。”   周太监脚步一顿,口中发苦,恭恭敬敬应了一声。   皇上又道:“往后荣国府的银子不必再要,要多了,谁给朕打还银子的头阵?”   荣国府内,贾母闻得工部人已到宁国府转了一圈儿,无奈叹道:“去把琏儿凤丫头叫来,把大老爷二老爷都抬过来。”   “二太太不必抬来,让她好好养病罢,把大太太叫来。”   她想一想,又道:“再把宝玉琮儿环儿迎丫头探丫头,还有珠儿媳妇兰哥儿也都叫来罢。”   “东府里……去看一眼,若是珍哥儿媳妇能来,请她过来做个见证,珍哥儿媳妇来不了,惜春在也一样。”   贾政王夫人两个是八月二十四回的府上,圣上只给了半个月命二房搬出去,今日已是八月二十八,数一数也就只有十天。   养伤养了四五天,贾赦贾政都没了性命之忧,但被远远的抬到老太太院中,还是都疼得冷汗直流。   贾母看在眼里虽然心疼,但两房要分家,他两个必要在这里,省得以后再生龃龉,又成了京里的笑话。   等贾琏王熙凤从西府里回来,贾母命王熙凤把荣府里除府宅祭田外所有财产说出,再两房七三分家。   离抄了家下人的家也快过去了一个月,王熙凤和贾琏这段日子除了整顿家业外,就是把田地房产换成银子,预备还钱。   国库五十三万,薛家二十万,除掉这些,荣国府库里就剩下大约价值七万三千两银子的财产。   除了库府里的财产外,各处还有些不在祭田封田内的房屋土地,凤姐儿也一一报了出来。   王熙凤对着账本儿,一样一样儿的说完了,贾母问贾赦贾政两兄弟和诸孙子孙女重孙道:“凤哥儿说的,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屋内子侄纷纷点头。   贾母又问迎春探春惜春道:“你们三个日常帮着管家,凤哥儿所说家财数目对不对?”   三春皆说无误。   贾母便指了京中一处房舍分给二房。   这院子离荣府约两条街远,前后统共四进,再带一个跨院儿的院子,二房人口不少,这院子怎么住也够住了。   贾母对贾政道:“这院子多年没人住,你是要再租个院子,收拾收拾再搬进去,还是立时就搬进去,都随你和你媳妇商量。”   “只有一点,九月初八之前,你们定要搬离荣府,不得拖延!”   贾政老泪涌出,只在凳上叩头。   贾母便对王熙凤道:“凤丫头,你带着人去挑出一套家具,一个京郊小庄子,一年的柴炭米面,再加上这套房子的钱,到了几成,剩下的合成银子给他们罢。”   王熙凤应了声是,就当场命人拿算盘来,算出还需分给二房两万八千两银子。   贾母知道库里现在没这么多银钱,便道:“账上还有两万三千,留下一万府里家用,一万三千银子给二房。”   “我这里有积年的体己,下剩一万五千两,我来出。”   “再添一万二千银子,算作我给宝玉探丫头环儿兰哥儿贴补的聘礼嫁妆,一人三千两。”   “鸳鸯,宝玉和探春的三千两都搁到她们自己手里,环儿的银子放到探春那儿,兰儿的给珠儿媳妇。”   二房四个孙子孙女重孙都跪下含泪谢过贾母。   贾母便命王熙凤鸳鸯拿银子出来,抬到梨香院去,又命贾政道:“你回去和你媳妇说,她的嫁妆得快些收拾,把荣禧堂腾出来。”   “她若是支撑不了,我让凤丫头去王家请舅太太,对着嫁妆单子装好,一件儿也不会少了她的。”   贾政又在春凳上叩头应是。   分家已毕,事却还没完。   贾母看着贾赦叹道:“老大,委屈你当着一品将军住了二十年的东院,是我偏心。”   贾赦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眼泪滴到春凳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昨天小巫喝了六杯酸奶共计960克……   这我减什么肥啊…… 第261章 心病   贾母看大儿子这样, 稍微有些不忍,却还是对他说道:“委屈你住了二十年的东院,现在老二要搬出去了, 还是得委屈你再住着。”   “家里现在是琏儿袭了爵位, 那荣禧堂就该琏儿和凤哥儿两人住。往后等我死了,我这院子留给你,你就暂且委屈着再住几年罢。”   左右不是再给老二住,是给他儿子住, 贾赦也没什么不满的。   贾琏王熙凤要推辞, 贾母问道:“若再有人弹劾咱们家,你们谁有那个能耐能让皇上消气?”   屋内子孙都垂首不言。   贾母环视屋内, 看无人再有异议,便道:“琏儿,你带着宝玉, 现在就拿着房契去过户。”   “我老了, 一应家事都交给凤哥儿,从今往后都是她说了算。无事你们就都散了。”   众人见贾母精神不济,不敢多言, 都悄声退下。   分完家出了老太太的院门儿,邢夫人悄声和平儿抱怨道:“二房已经无官无爵,老太太还分给他们那么些东西,连体己都拿出来分了。”   邢夫人贴身服侍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和她家男人王善保两口子, 都被捉拿到了刑部大牢, 过不得一个月便要斩首示众。   自从邢夫人和贾琏两口子关系和缓后,她有了孙子孙女每天陪伴, 心里有了盼头儿,就不如以往亲近王善保家的。   等知道王善保两口子背着她做了这么些伤天害理的事儿, 饶王善保家的是她陪房,邢夫人也是愤怒大过可惜。   幸好她一点儿都不知道!若她知道了一点儿,现在估计也和老爷一样在床上趴着呢!   那二太太平时那么神气,进了一趟大牢出来都老了十岁,她这无根无基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只是王善保家的毕竟是她使唤顺手儿的人,一时没了她,邢夫人身边儿便有些乱糟糟的。   王熙凤见邢夫人一时没有使唤得顺手的人,正好最近极忙,也要请她帮着看孩子们,便暂把平儿留给邢夫人。   而平儿是个玲珑心窍,又平素和王熙凤一条心,在邢夫人身边不到一个月,就把邢夫人哄得十分信赖她,一时半刻离不了身边儿。   平儿听邢夫人这话,就知道邢夫人犯了老毛病,悄声笑劝道:“太太,老太太的体己银子何止这一万两万。”   “再说了,里头有一万五千是替咱们库里出的,其实是贴补咱们。老太太出了,咱们不就省了一万五?”   “那一万两千银子,又是分给孙子重孙子,也没经过二老爷二太太的手儿。”   “咱们二爷也是老太太的孙子,还有琮三爷,迎春姑娘,再还有三个重孙子重孙女儿,老太太疼爱小辈,又是和咱们过活,这往后……”   邢夫人听平儿这么一分析,知道自家没亏,还赚了不少,又喜笑颜开,赶忙回去看她宝贝孙子孙女们了。   王夫人听得分家结果,沉默半晌,对李纨探春贾环道:“老太太分给你们东西,你们就安心受着。”   “家里不比以往,这些银子你们就当傍身银子,往后嫁娶的钱,家里还会另出。”   “珠儿媳妇,探春,我现在动弹不了,家里搬家的事,你们多看着些。”   “等宝玉回来,你们去求求老太太,还有凤哥儿,让宝玉环儿兰哥儿接着在府里读书上课。”   “好先生难得,咱们家现在也寻不来,能厚着脸皮多学一日就是一日。探春,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怎么说。”   王夫人说完这些,就摆手命他们下去。   进了一回监牢再出来差点儿没了命,方知道以往争的那些东西其实都没什么意思。   只要平安就好。   以前怕府里支撑不来,没银子办事失了脸面,家里人吃不上饭,老太太怪罪她没本事。   又怕太监来勒索,给不上银子元春在宫里吃苦,又怕给元春坏了名声,所以没出手整治奴才。   没银子了,她没了办法,就放贷收利包揽诉讼弄银子来,最后落得入了监牢夫妻不和人心离散的下场。   早知道是这样,她不如早早把荣国府还给大房,带着宝玉自去过活。   早知道这样,他们商量送元春入宫的时候,她就该拼死反对,不让他们把元春送到那牢坑去。   早知道这样,她还顾什么名声?那起子下人,谁想到能这么贪?   早知道这样……   王夫人趴在枕上,悲从中来,黯然泪下。   平心而论,三春姐妹三个在王夫人处过活时,王夫人对她们都不差,能给她们姐妹的都给了,尽量不让她们受着委屈。   从前邢夫人贾赦一个比一个混账,迎春若不是在王夫人这里,也平安长不了这么大。   而探春虽是赵姨娘生的,却因一向聪明机谨,更得王夫人喜欢些,也从不因赵姨娘的不着调迁怒于她。   探春想着太太对她们姐妹的好儿,出了王夫人的门,不禁掉下两行泪,和李纨叹道:“大嫂子,太太也太不容易了。”   李纨眼神微动,叹了一声,就沉默着不答话。   她和贾珠成婚不到二年,贾珠就撒手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府里过活。   她那时候怀了兰儿,父亲又大病一场没了,母亲顾不过来她,只能让她安分在贾府守节,养大孩子,家里帮不上她什么。   于是她年纪轻轻才二十岁就成了寡妇,从此不能再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不能再用脂粉珠花,不能再出门交际,不能在长辈跟前儿高声说笑。   穿着素淡的衣服,头上素银首饰,素面朝天不施脂粉,想说话要斟酌再三,成了“锯了嘴儿的葫芦”。   明明她只比凤丫头大六岁,看上去却像是大了十六岁。   活成了槁木死灰。   婆婆从前待她亲热,贾珠死后却不愿意再多见她。她虽然知道婆婆是怕想起儿子来伤心,却还是不由觉得心寒。   贾府数起来都是她的亲人,却也都不是。   李纨从王夫人的态度里知道往后她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自己和腹中孩子,从此贪爱钱财。   幸而老太太怜惜她寡妇失业,一年多给她双倍分例,年节里还多有赏赐。   攒了十年,她手里也捏下了几千银子,再加上老太太今次给兰儿的三千,也算不少了。   这回府里出了事,李纨早就立定主意,她是没犯过事儿的,兰儿更没有,只要不是全家处斩的大罪,她手里捏着银子,还保证能抚养兰儿长大。   再多,她也管不了了。   李纨对王夫人实在没什么情分,听得探春感叹,也说不出什么好的来,只好沉默。   探春也明白些李纨的心病,说了一句也就闭口不言,让环儿回前头去读书,她和李纨一起忙着收拾东西预备搬家。   赵姨娘知道探春贾环一人得了三千银子,先是一喜,后又听见老太太吩咐全给探春拿着,面色又是一沉:这不明摆着老太太不信任她!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堆在一块儿!   不过探春丫头确实……比她更明白事儿些,老太太又惹不起,赵姨娘咂了两下嘴儿,也就算了。   左右银子没到太太手里。   宝玉的银子也没到太太手里!   赵姨娘这么一想,心里就更平衡些。   马上要搬家,她也没空儿多想那些,忙着使唤丫头们装东西,连针头线脑都好好收起来,生怕落下什么。   等过了两日,赵姨娘听探春说,太太让他们去求老太太,让二房几个男孩儿都能继续留在荣府里读书,叹了一声,心里也就不再看太太的笑话了。   再怎么说,探春环儿生了这十几年,太太也没少他们吃没少他们穿,也没对他们下手,好歹都让平平安安的长了这么大,她就该记着太太的恩情。   探丫头虽然亲近太太,也没忘了她这个亲娘,得了什么好的都往她这儿拿来些。   环儿能继续跟着先生上学也是太太的功劳,太太受伤在床,她也没去服侍几日,只能往后多给太太做些针线报答太太。   赵姨娘这么想着,看一个丫头正抱着衣裳要往箱子里头搁,忙“哎呀”一声,站起来说她道:“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这可是好料子,小心着些!”   宁国府内,贾珍没了,贾蓉又在众目睽睽下被刑部大人带走,说他有弑父之嫌,府内人心大乱。   尤氏这时候也不顾上装伤心,重赏了十来个作得欢心思浮动的下人五十大板,提脚就全家发卖,好歹让剩下的人都勉强安下心来做事。   宁国府本来四五百口下人,贾珍被抓时卖了一百五十来人,现下又卖了六七十个,只剩下二百不到。   下人少了一多半儿,尤氏反倒觉得办起事来比以往更快些。   家里没了别人,就剩她和秦氏两个,秦氏又将要临产,她虽有主意,尤氏又不敢十分劳累她。   尤氏一个人又要置办丧事,又要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又要看顾孕妇,又要压服一府的下人,又要打探贾蓉的消息,一个人恨不能掰成七八个使,竟也料理得面面俱到。   王熙凤本怕她支应不过来,百忙之中隔上二三天也抽空来看个一回,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谁知尤氏方方面面都打理得好,王熙凤才知道以前还是小看了这位大嫂子。   京中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到甘州,文皎这几年又有意和贾家疏远,一向往来甚少。   是以京中林府留守的人虽知道贾府消息,也没当做一件大事快马送信,只等着过年之前一齐送过消息去便是。   甘州城总督府里,文皎正等着迎接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中午十二点有二三更双更合一哦~   感谢在2020-08-17 19:32:35~2020-08-18 17: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月下 90瓶;梦不醒的静兔兔 50瓶;春风十里渡怡然 20瓶;狭隘的匹格、手动狗头∪?ω?∪ 2瓶;月夜№修罗、13946724、2967721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2章 双更合一   韩琼英和苏文哲已经和离, 文皎便不能再称呼她做二嫂子。   论起年纪来,两人是一年生的,今年恰好都是二十七岁。   再论生日, 文皎是四月初七的生日, 韩琼英是三月初四,恰比文皎大上一个月。   所以韩琼英和离后,两个人不从苏家论,只论往日情分, 文皎便称呼她一声韩姐姐。   韩琼英八月初来信说九月带着孩子们到甘州来找文皎, 她一向言出必行,行动又快, 说九月到就定然是九月到。   等封氏过了头七,文皎便命人悄悄儿的打扫出一处院子,预备等韩琼英来了给她和孩子们做客房。   总督府后边正院东边是两排小院子, 外边一排四个院子从南往北数分别是姑娘们上学的学堂, 杨先生李先生住处,葛娘子院子和封氏英莲院子。   而里边一排四间院子现都还空着。   文皎便把第一间院子和第二间院子都收拾出来,后头的给韩琼英做客房, 前边儿的那间预备等过了年,就把青玉挪进去单独住。   青玉已过了三周岁生日,翻了年就是五岁虚岁。   在这时候,大家子的孩子虚岁三四岁就都要开蒙读书, 既开了蒙, 就是大孩子了。   若是到得六七岁上,男孩若还和父亲母亲住在一起, 就属于软弱恋母,说出去会被笑话。   为了林海他老爷子的名声面子, 况且文皎确实觉得孩子大了就该分开住,从青玉今年年初去于府上学,文皎就告诉青玉他日后要单独住一个院子。   隔上几日提一嘴,等院子收拾好了还带着他亲手布置院子,一日一日下来,青玉对这个他自己挑了东西布置的小院儿越来越喜欢。   现下青玉下午下了学回来,吃了晚饭定要带着人去他的小院儿看一圈,才安心回来复习课业。   文皎见是这样,干脆提前就让青玉搬过去住了一日适应适应。   青玉平常就是在东厢房自己睡,到了小院儿里,还是他自己睡,一晚上睡得安稳,并没出什么意外。   文皎看青玉住得习惯,想着她肚子里这个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出来,青玉早些搬过去也好,便和林海议定,择了八月二十九吉日,正式让青玉搬院儿。   林海还亲手给青玉院提了匾额,就叫“明德斋”,盼望青玉在此院中勤学善思,笃志明德。   青玉才搬了院儿,文皎就又收到韩琼英来信,说她九月初一从西宁出发,大约三四日便到甘州,让文皎预备好酒好菜请她。   西宁是宁远军韩大将军驻地,离甘州只有五百里路程,快马两三日便可到。   去年裴总督遇害,于巡抚封锁了总督府,便令人快马奔去西宁求韩将军支援,与韩将军并圣上暗卫密探将此事合力压下,上报京中,才有了去年长达三个月的川陕甘大清洗。   文皎估算着日子,早则九月初三,晚则九月初五,韩姐姐必到。   她赶紧把这消息知会了葛娘子,要和她一起研究席上用什么菜用什么酒。   葛娘子瞅着她的肚子,无奈道:“什么菜什么酒?你现在怀着身孕,越发呆傻了。”   “这时节正好儿吃羊,只管让赵泉炖一锅好羊汤,咱们在花园子里烤个羊肉羊腿,弄几个清口的小菜儿,来坛子好烧酒,不就齐了?”   文皎想起烤羊肉撒上孜然辣椒面儿,再稍微蘸点儿盐粒,别的什么都不用放,吃到嘴里就嫩滑脂香!   她才想一半儿,就感觉到肚子里孩子踹了她一脚,跟着就腹中饥饿嘴里发馋。   文皎捧着肚子,无奈吩咐道:“快快让赵泉给我上烤羊肉来!”   葛娘子诧异道:“你都这个月份了,这孩子还怎么折腾?”   她话音刚落,文皎肚子就又被踢了一脚。   文皎赶紧捂住肚子抚摸几下安抚这小崽子,悄声对葛娘子道:“千万别说他一点儿不好!这崽子精得很,听见说他不好,要生气的。”   葛娘子听见文皎肚子叫了一声,便起身给她拿了一盘儿辣子鸡丁递到她手里,忍不住笑道:“一个多月没逮着空儿和你聊天儿,转眼你都要生了。”   文皎吃着辣子鸡丁先垫垫肚子,无奈道:“日子过得真快,总觉得还没做什么,就来甘州一整年了。”   葛娘子叹道:“生养孩子就是这样,我生大郎他们三个是一个接着一个生,一个才养大了会说话,就又怀上一个。”   “直到我先夫去了,我才发现我们已成婚这么些年,日子都不知道过到那里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都想起韩琼英来,不由沉默。   文皎才想了一时半刻,肚子里的崽子就催她赶紧吃东西,文皎只得断了思路吃辣子鸡。   再过得一会儿,葛娘子长长叹了一声,换了个话头道:“封姐姐走了一个月,英莲饭也好好吃觉也好好睡,说什么都答应着,要哭也悄悄儿的哭,可就是让人看着心疼。”   文皎轻声道:“年少失母……”   英莲正跪在火盆前,认认真真一张一张往里放纸钱元宝给封氏烧去。   等烧完今日的份儿,英莲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火光,双手合十,口中喃喃道:“若真有转世来生,娘,学学太太的行事,别再过得这么委屈了……”   后头冰夏和寒碧听不清莲姑娘说的什么,相互对视一眼,也都双手合十,保佑封安人下辈子托生个好胎。   若封安人莲姑娘下辈子还是母女,封安人可千万看开些,别再磋磨莲姑娘了。   封氏已去,英莲分给封氏的二等丫头寒碧和两个三等丫头又全回到英莲身边听唤。   英莲祝祷完睁开眼,扶着膝盖起身,冰夏和寒碧赶忙上前搀扶,扶着莲姑娘到东厢房床上躺着。   冰夏给莲姑娘脱下鞋袜掀起裙子,寒碧赶忙拿了水嬷嬷配的药膏来,往莲姑娘淤青的膝盖上涂抹。   封安人刚没的那几天没破土安葬时,莲姑娘哀毁过甚,日夜跪在封安人灵前哀泣,差点儿把腿跪坏。   莲姑娘勒令她们不许告诉夫人,她们又怕夫人责怪她们没照顾好莲姑娘,又怕莲姑娘发怒,也没敢违命去说。   还是葛先生一同送殡时发现了,狠狠训斥了莲姑娘,问她这样是对得起封安人还是对得起夫人,莲姑娘又在葛娘子怀里痛哭过一回,才渐渐回转。   现下封安人断七未过,莲姑娘腿虽未好全,却仍要日日跪一回烧纸。   这是丧葬大礼,连夫人也不能劝阻,只能请水嬷嬷配了药膏日日抹上三五回,除跪灵外一概不许莲姑娘走动,慢慢养着。   幸而水嬷嬷看过,说莲姑娘好好养着不会留下什么症候,若不然夫人就要把莲姑娘身边的人都撵出去,再挑新的来服侍莲姑娘了。   冰夏想着那日夫人大怒,看向她的眼神冰凉刺骨,虽到今日已隔了二十几日,却还是觉得想起来就身上发寒。   莲姑娘平素一向有主意,她听命惯了,不敢违逆,而寒碧前几年都在封安人身边,和莲姑娘不比她亲近,也不敢多说。   两个人都忘了莲姑娘才十五岁,刚刚及笄,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被夫人教训了,也是应该。   随着冰夏寒碧的抹药按摩,英莲膝盖针扎一样的刺痛变成了火辣辣的热痛。   不管是哪一样都不好受,英莲却没皱一皱眉毛。   她看冰夏寒碧抹完,平静道:“我略眯一会儿,若有人来看我,叫我起来。”   冰夏寒碧收了药膏,便扶她到枕上安歇,看莲姑娘闭上眼睛,悄没声退出了卧房。   姑娘睡着,她们得预备听唤,就在堂屋里坐下,拿了针线框子绕线。   寒碧看院子里静悄悄的,便悄声对冰夏道:“以前看着姑娘,从来也没把姑娘当过孩子,觉得姑娘比……还更晓事些。”   “这些日子姑娘不装扮了,看着脸儿小小的,还是个小姑娘呢。”   冰夏没答话,只默默点头。   看线绕完了,她起身挑了两块料子出来,悄声问寒碧道:“你看这两块料子,哪一块给姑娘做个小衣穿?”   寒碧看一块是银灰,一块是浅葱,咬着唇儿看了一会,犹豫道:“还是浅葱儿这块罢,这银灰的太素淡了,就是守孝三年,日日穿得这样,也……”   冰夏叹了口气,手在两块料子上都比划一下,决定道:“两样儿都做,家里又不是没料子,姑娘想穿哪样就穿哪样罢。”   “再拿浅葱的做个夹衣,这样就算裙子淡些,也不至于看得太过素了。”   寒碧点点头儿,两个人就开始照着莲姑娘的身材剪裁料子。   才裁出一件小衣要用的料子,冰夏寒碧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响,婆子们报道:“大姑娘清姑娘来了。”   冰夏寒碧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冰夏去卧房里叫莲姑娘起来,服侍莲姑娘整整衣衫发髻,寒碧拐出门迎接两位姑娘。   黛玉陆清见只有寒碧一个人出来了,便知道英莲刚才在歇息,黛玉便微微沉了脸,看寒碧一眼。   寒碧忙解释道:“是姑娘说略眯一眯,若有人来就唤姑娘起来。”   黛玉面色稍缓,教她道:“就是莲姐姐这样说,你也该知会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悄声些,起码先告诉守门的婆子。”   “那守门婆子声音不小,整个院子都听得见,万一把莲姐姐吓着了怎么办?她悄声些告诉我们,你们再慢慢儿的叫莲姐姐起来,方是正理。”   寒碧低头领训。   黛玉便先和陆清去正房正堂祭过一回封姨,再往英莲卧房过来和她说话。   英莲要养着腿,不能下床相迎,黛玉陆清也不在乎这个。   她两个一个一歪身坐在英莲床边儿,另一个随手拿了个绣凳往旁边一坐,就开始问英莲今日觉得身子怎么样。   英莲一手拉着黛玉,一手拉着陆清,淡淡一笑道:“我没事,腿一日比一日好,饭也不少吃,觉也睡得安稳,别担心我了。”   黛玉陆清看英莲精神尚可,再看一回她的腿,果真淤青下去了些,便暂安下心。   英莲由着她们两个看,等她们看完,问黛玉道:“玉儿,水嬷嬷可说了太太大约哪一日生产?”   黛玉告诉她道:“不是这个月月末,就是十月初几,也就剩一个月。”   英莲便命冰夏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打开给黛玉陆清看,里头是四五件极精致的小肚兜,都是大红银红的颜色,绣着吉祥花样儿。   她再把小包袱系上,放到黛玉手里,面上笑着,眼中却有一丝淡淡的哀伤,垂眼道:“这是我今年给弟弟妹妹做的几件肚兜儿,做完了本想着给太太,偏搁到箱子里又忘了。”   “今儿正好想起来,劳烦玉儿帮我带给太太,我现在热孝里,别的也做不了什么,就这几件小衣服,算是我的心意了。”   黛玉把包袱拿到手里,笑道:“姐姐做的娘一定喜欢。”   热孝里禁玩乐戏酒外出,黛玉陆清也不好这时候逗英莲大说大笑。   是以再说了两句话,黛玉和陆清便从英莲卧房出来,往正院里去和文皎吃晚饭。   她两个一进了院门儿,就闻到浓浓的烤羊肉香气。   现在天气凉快了,今日下午她两个整整练了两个时辰的功夫,中午吃的那些东西早就没了,现下闻着这个味儿都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正房屋门大开,廊檐下放得几个炭炉,上头羊肉烤得滴油,滋滋作响。   黛玉进门行了礼,赶紧命人上碗筷,先吃了两口小菜垫肚子,问道:“娘今儿怎么想起来吃烤羊肉了?”   文皎捧着肚子,给了黛玉一个无奈的眼神。   黛玉立时明白过来,看外头羊肉串已好,忙着装了一盘儿放到文皎面前。   葛娘子吃口花生抿口烧酒,看陆清也给她装了一盘子,笑道:“你们两个快吃,别管我,我等那羊腿呢。”   陆清听葛娘子这么说,还真把那盘羊肉串端过她和黛玉跟前儿,分给青玉两串儿沾沾嘴儿,剩的她都和黛玉包圆儿了。   一整盘十几串烤羊肉串下了肚,文皎才觉得被饿出来的心慌好了不少,也有精力边等羊排羊腿,边告诉黛玉她韩姨要带着景岚景熙过来甘州玩儿了。   黛玉上次见景岚还是两年前的春天,离现在过去了整整两年半,她却还记得景岚最喜欢拉着她的手她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黏人得很。   想起这个可爱的小妹妹,黛玉笑得眉眼弯弯。   但等九月初四下午,时隔两年半黛玉再见到景岚,发现景岚身量高了不少,眉眼也越来越像韩姨,英气逼人,行动落落大方,和从前的腼腆模样再不相同。   景岚也一直记着黛玉。   她进了院子一抬头,看见黛玉姐姐更漂亮了,像是仙女一样站在那里笑着等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对二姑姑行完礼,就飞奔扑到黛玉姐姐怀里。   韩琼英无奈道:“这孩子天天念叨着黛玉,一见了黛玉谁都不认识了。”   “我看景岚你不如变个男儿身,往后建功立业,求娶你黛玉姐姐可好?”   景岚从黛玉怀里露出个头,嘿嘿笑了一声,又和陆清见礼。   虽然和离还不到半年,韩琼英眉目间却不见一丝幽怨,反比以前更爽朗了。   她就和文皎葛娘子客气到行完礼,接着就捧着文皎的肚子问道:“你这什么时候生?我的老天,你信里怎么没说你都这个月份了?”   文皎要拉着她往屋里走,笑道:“还有一个月,早着呢,正好我怪没意思的,你来了陪我说说话不好?”   韩琼英站住脚不动,指指她头发道:“沾了一路的灰,我先不进去了,你给我预备的院子在哪儿?我和景岚景熙先过去梳洗了再来。”   她说完又“啧”了一声,道:“本来是想着过来让你陪我玩儿两个月,这回哪儿也别去了,在家陪你坐月子罢。”   文皎指着葛娘子笑道:“你想玩儿,尽管拉了你师姐去,再说家里这么多人,找个陪你逛街跑马的还找不着?”   “玉儿,清儿,你们带着你韩姨和弟弟妹妹们先到院子里安置洗漱,看有什么缺的少的赶紧添上。”   景岚恋恋不舍撒开黛玉的手去拉住景熙,跟在韩琼英身后往新院子去。   葛娘子扶着文皎进了屋子,张嬷嬷送上韩娘子的礼单,文皎粗粗看完惊道:“这礼也太厚了!”   她把礼单往葛娘子手上一放,葛娘子看了一遍,问文皎道:“琼英以前欠你钱了?”   文皎喷笑道:“韩姐姐还缺钱?她光嫁妆就有六万多财产,韩大将军年年送几车东西给她,就是我缺钱她都不会缺钱。”   葛娘子把礼单还给文皎,疑惑道:“那她给你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文皎又看了一遍礼单,第一条就是:银六千两。   她把礼单放在炕桌上,再想到打进院门行过礼就十分沉默的景熙,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和葛娘子笑道:“一会儿问问韩姐姐就是了。”   青玉从于家放学回来,听说苏家的哥哥到了家里,一会儿就来,他有新的朋友了,高兴得隔不了一会儿就往门口看看。   文皎看他高兴得这样,问道:“难道于家两个哥哥不好?怎么你听说苏家哥哥来了,乐得这样?”   青玉一本正经道:“于家哥哥们好,但是于家哥哥和苏家哥哥又不一样。”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苏家哥哥从苏州来看我,我自然十分高兴。”   韩琼英梳洗了再带着孩子们过来已是天将黄昏。   家里有客,林海今日也回来得早。堂屋内放了一张大桌,是文皎坐主位,韩琼英坐主宾位,葛娘子景岚黛玉陆清依次围坐。   而东侧间支了一张小桌,是林海带着青玉景熙两个男孩。   屋外廊下放得炭盆烤架,丫头们烤了羊肉送到屋里十分便宜。   文皎有孕不能吃酒,堂屋席上都是葛娘子陪着韩琼英对饮。   看她两个喝过三巡,文皎便笑问韩琼英道:“韩姐姐,你给我送六千银子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要求我的只直说就是了,和我客气什么。”   韩琼英放下酒杯,起身对着屋内林海和文皎分别抱拳一礼,笑道:“不瞒妹妹妹夫,我今次来甘州,也不止为游玩,是想烦请妹妹妹夫替我照顾几年两个孩子。”   文皎心道果然如此,问她道:“韩姐姐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韩琼英眼中光彩熠熠,坐下饮干一杯酒,等烧酒辣到心口,方开口笑道:“我已和家父议定,等过了年他给我一支兵,我往银卫戍边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也是三更虚脱的小巫   拼命吃酸奶中 第263章 巾帼   韩琼英话音落地, 屋内静默一瞬。   文皎是最先回神的。   她扶着肚子站起身,举着茶杯笑道:“祝韩将军武运昌隆!”   文皎月份大了,林海虽未与文皎同处一室, 心神却始终牵挂在她身上。   他听见韩娘子要去戍边本也愣住, 等文皎一动,他便立时回过神。   看文皎真心替韩娘子高兴,林海瞬间就找了个理由把他自己说服,举杯起身笑道:“自高祖皇后武明公主后, 本朝又出巾帼将军, 当饮一大杯。”   葛娘子也起身举杯,眼中带着迷茫憧憬羡慕, 和黛玉陆清一起祝韩琼英战无不胜。   韩琼英眼中泪光闪烁,站起来和她们一一碰杯,对文皎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   说罢, 韩琼英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文皎扶着黛玉的手坐下, 看着景岚笑道:“你尽管往银卫过去,景岚景熙交给我,我包管他们平平安安长大, 想学什么都能学着。”   韩琼英一笑,毫不客气道:“我可不就是看中你家有好先生才把孩子们送来?六千银子权作他们明年一年的束脩吃用,不够给我写信,我再给你送来。”   文皎“啧啧”两声, 笑道:“真是个财主, 六千银子不当回事儿。”   “你放心,有什么大宗支出, 我才不和你客气。你不给,我就找韩将军去。”   韩琼英一噎, 赶紧把嘴里酒咽下去,笑问她道:“妹夫这么个斯文人,怎么养出你这个土匪性子!”   外间桌上欢笑声一片,东侧间里,林海知道往后景岚景熙要留在林家教养,便开始着意观察起景熙来。   景岚景熙两个孩子生父是皇后兄长,两榜探花,生母是宁远大将军幼女,巾帼女将,出身之尊贵先不必说,其父母也都非池中物。   林海入席前打眼一看景岚,便知这孩子虽幼时腼腆羞涩,长了几岁容貌性情却与她母亲越来越像。   且景岚幼时就极喜欢黛玉,又在林家读书一段时日,对林家上下人等甚是熟悉,还是这样开朗性格,想必日后在林家居住上学不会太过思念父母亲人。   而景熙……   林海着意观察景熙后,发现这孩子实在是有些过于沉默了。   他的沉默不是见生人时的不好意思,也不至于失礼,林海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有礼有节。   且景熙今年六岁,比青玉只大了两岁多,在席间却会照顾着青玉。   他看青玉高兴得手舞足蹈,生怕青玉从椅子上掉下去,一直注意着看青玉。   知礼聪慧良善,不论从哪点儿看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孩子。   就是太沉默了,比含蓄内敛更甚一层的沉默,看不见一点儿这个年龄的男孩该有的顽皮。   比如刚才外间席上说了个笑话儿,青玉笑得直拍手,景熙眼里也有笑意,却只嘴角微微一勾,接着又恢复了沉默。   林海对景熙上了心,现在这孩子看起来问题不大,可他年才六岁,若放任发展下去,怕往后人生曲折不少。   堂屋席上,葛娘子说完了笑话儿,韩琼英笑了一场,也着意留意东侧间里景熙神情如何。   看到景熙好歹是露了个笑儿,韩琼英心下松了口气,看来景熙并不排斥林家的环境。   她把余光从东侧间收回,听见葛娘子好奇问她道:“琼英,你是怎么说服韩大将军让你带兵去银卫的?”   “打你一落地就是韩大将军的心肝宝贝儿,你习武破个皮儿,他老人家都心疼得了不得。”   “这战场上刀剑无眼,韩大将军竟然也舍得?”   文皎黛玉陆清都好奇这件事儿,忙支棱着耳朵看韩琼英怎么说。   韩琼英一笑,语气中略带得意道:“我爹当然不愿意,可我和他打了赌,若我能打赢我三个哥哥,他就得给我兵让我去戍边。”   “我一天打一场,分了三天,在校场上把我大哥二哥三哥都打赢了,几万将士都看着呢,我爹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葛娘子诧异道:“你说的是真的?”   三位韩将军疼起妹妹来比韩大将军疼女儿还厉害,韩大将军不愿意让琼英上战场,三位韩将军自然也是一万个不愿意。   再说了,既然是在校场上比试,三位韩将军身为兄长,被幼妹打败极没面子,故意放水的可能性也不大。   若琼英说的是真的,那她的功夫这几年真是进益不小。   韩琼英笑道:“师姐若不信,咱们出去比试比试?”   葛娘子饮了一杯酒,起身笑道:“走!”   冷秋深夜,月光倾洒在庭中,韩琼英执剑,葛娘子使双刀,刀光剑影看得文皎心潮起伏。   才出了五十招,文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人停了手,韩琼英的剑架在葛娘子颈项上。   院中又是一片寂静,韩琼英收回架在葛娘子颈上的剑,笑问道:“师姐这回信了?”   葛娘子收了双刀,点头赞叹道:“心悦诚服。”   韩琼英又转头去看景熙,景熙对着她露出一个比才刚席上大得多的笑。   景岚拉着黛玉陆清问个不停:“玉儿姐姐,清儿姐姐,我娘厉不厉害?我娘是不是好厉害!”   陆清边笑边捏景岚的脸道:“景岚妹妹,你娘赢的可是我娘!你让我怎么说好!”   景岚“嘿嘿”两声,双眼放光的看着韩琼英。   文皎怀着身孕不能劳累,景岚景熙青玉说起来都还小,因此今晚席面不到戌正(晚上八点)就散了。   送走了韩琼英景岚景熙葛娘子,黛玉陆清青玉也各回院子歇息,林海便伸手扶文皎进了屋子,便洗漱边和她说了景熙之事。   文皎下午就看出来景熙是比同龄孩子沉默不少,现在听林海也如此说,叹道:“小小年纪,父母闹到和离这步,景熙只是沉默话少些,景岚还养得比往常更活泼,韩姐姐已经不容易了。”   “今年和离,至少一二年前二哥和韩姐姐之间问题就不少,那小丫头不过是导火索。”   “景熙那时候才四五岁,小孩子最敏感,父母之间出了问题他心里定然都清楚。”   “这几个月他跟着韩姐姐从苏州到了京城,又回了西宁,以后好几年还要在咱们家过,人生地不熟的,景熙还能这么镇定,真真已经不错了。”   林海搂着文皎沉默半晌,轻声道:“月娘,若日后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直接告诉我,好不好?咱们之间有什么事都直说,好不好?”   “你想做什么都去做……”   只要别离开我。   若他看的不错,韩娘子说要往银卫戍边时,月娘眼中光芒璀璨。   文皎把脸在林海肩膀上蹭了蹭,一股困意涌上,懒洋洋道:“你还不知道我?我有什么一向直说,跟谁客气我也不跟你客气啊。”   “快给我捏捏腿,肿得难受。”   林海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熟练的抬起文皎一只腿,用从水嬷嬷那里学来的手法揉捏。   文皎看着林海,微微眯上眼。   她知道林海怕她和韩姐姐一样,觉得婚姻束缚,与丈夫逐渐离心,与他和离,追求自己的事业去。   说起来她是现代来的,理应比韩姐姐更受不了这个时代对女子的种种束缚才对。   偏她以前为了好好活下去,做了十几年丫头下人,被一卷圣旨指给林海成婚,比做下人时自由得多。   而且林海年纪大也不是没有好处,他经过见过得多,思想上也更包容,更懂得缘分不易。   文皎这几年又潜移默化一点一点影响他,现在他们夫妻两个相处起来十分舒服,没有谁为了谁让步,谁又为谁受了委屈。   可韩姐姐从小是不受拘束惯了的,与二哥成婚后收敛本性,做一个京中高官贵族认可的妻子母亲,压抑颇多。   二哥打小儿也放纵不羁,中了秀才后十四五岁上就跑出家门各地游荡,游荡了四五年,碰见韩姐姐一见倾心,辛苦追求回来娶她为妻。   成婚后,二哥也收敛了不少,重又拿起四书五经,日夜苦读,五年就高中探花,一时传为佳话。   偏这段佳话里的两个主角为了这份感情都牺牲了太多,二哥放弃自由好歹还收获了功名成就,韩姐姐放弃自由就再也不能实现愿望。   再浓烈的情分也经不起这样一日日的消耗。   还在京中时,文皎就看着韩姐姐为了景岚每日来一趟林家,却连和葛娘子多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家里还有年幼的景熙等着她做娘的照顾。   做母亲,做妻子,韩姐姐都尽心尽力做得圆满,唯独做不了她自己。   现下韩姐姐的眼睛又变得和她十几岁时一样明亮……   文皎是真心替她高兴。   但林海担心她和韩姐姐一样,在文皎看来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林海不是二哥,他更包容。   而她也不是韩姐姐,家庭和婚姻对她来说不是束缚,而是她上辈子求而不得,今生也梦寐以求的温暖港湾。   九月初七,荣国府二房搬进匆忙收拾好的贾宅。   贾政王夫人仍是只能趴在床上养伤,一应各项家事都捏在探春手里,令出必行,上下人等无人不服。   秋日已深,马上要入冬,这府里上上下下要修补的地方儿不少。   搬家之前,探春和贾母王熙凤两人取了好几日的经,先捡了最要紧处着人修补。   分家统共带出来两万八千银子在公账上,说少虽不少,但若不俭省着花用,败光也就两三年。   探春请赵姨娘和她兄弟问过市面上各样东西的价儿,再同家下人才买了东西回来报的价核对。   若是家下人报的和她心里的数一样,探春就把这人记下,看看后头表现,预备调任要职。   若是报的数儿稍高了一二分,不超过三分,探春也就提点他两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若是实在过分的,多报了一半儿甚至是好几倍,探春当场便发作,当着众人的面点明他贪污,先把他面皮揭下,再命人把他捆上扔到马圈去,预备全家发卖。   那人倚老卖老要求情,哭道在家里服侍了多少年云云,探春站起来冷笑一声,怒斥他道:“在家里服侍了这么些年,你就一直这么背主忘恩,拿着公中的钱填你自己的口袋?”   “看来琏二嫂子还是没把你们一个个都揪出来查明!你若真是忠仆,怎么还拿三倍的价儿来哄我?没有你这样的奴才服侍,倒是我的福分。”   “一个个打量我年轻,又是姑娘家,面皮儿薄,不好意思处置你们?那你们可就看错了人了!”   “还不快带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中午十二点~   感谢在2020-08-18 22:02:10~2020-08-19 22:1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容绯衣、Ina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4章 腰斩   贾政府里奴才们这才知道三姑娘厉害名声原来不是虚话, 一个个吓得两股战战,赶紧把那犯了事儿的人堵上嘴捆到马圈里。   原来荣国府的奴才也被王熙凤卖了二三百人,剩下还有二三百个, 虽然从前没犯过事儿贪过银子, 却不全是好人。   有的人是从来没到上头服侍过,虽有心却没有机会。   有的人是位卑无权,上头几重管事儿盘剥下来,就稍微得了些好处, 也不过是蚊子肉儿, 又都孝顺上去了。   而探春虽在荣府管了三年家,一向有个“玫瑰花儿”的诨名, 人人知道她厉害,亲身尝过她厉害的人却都已被发卖。   现在贾政府上这七八十个奴才,知道探春厉害的就只剩她身边两个丫头, 并王夫人赵姨娘房里几个丫头婆子。   剩下那些人看探春不过是十一岁年轻小姑娘, 珠大奶奶又和佛爷一样,二房又被分了出来,不再是荣国府中人, 难免起了轻慢之心。   那胆子大的想着三姑娘不过小姑娘,外头东西市价如何,她怎么能知道?因此起了欺瞒之心,多报了二三倍。   不想三姑娘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厉害也是真厉害, 你想拿什么主仆情分辖制她,纯属想多了。   本来除了那个被发卖的人之外, 还有好几个人都动了能捞一笔是一笔的心思。   今见了三姑娘这么厉害,说发卖就发卖, 有人去找太太告状,太太只命人出来说家里一切都听三姑娘的,并不理会他们的求情儿。   再加上荣府里老太太隔三差五就派车接三姑娘回去说话,那些下人便知道分家是分家了,三姑娘却还是老太太跟前儿得宠的孙女。   探春从此在府中威望渐盛,等过了几个月,她又和王夫人商议,出了几桩新的家规,把那些改不过来的奴才都发卖了,又买了新的小厮丫头,精心调·教,此为后话。   却说自贾蓉八月二十七被刑部郎中带走后,尤氏就一直没打探到他的消息。   她心中盼着刑部明察秋毫,查出贾蓉弑父真相。   贾珍已死,贾蓉若是罪名属实,她和秦氏就能从此远离这禽兽不如的父子两个,再也不必担忧朝不保夕。   不过尤氏没时间想这事太久,圣上命他们一个月内就要搬出宁国府,交由工部查验。   她不敢怠慢,一边办贾珍的丧事,一边命人打理出一套离荣国府极近的三进带两个跨院儿的宅子,预备带着秦氏搬进去居住。   等那处新院子收拾好后,贾珍停灵七日过去,已送到铁槛寺出殡,尤氏便撤了这里灵堂,把新院子挂了白,将贾珍牌位送到新院子去。   接着是库里的财产。   尤氏知道她们寡母孤女惹人觊觎,直接把要还国库的二十余万银子寄放在荣国府,和贾母贾琏王熙凤四个人按了手印。   剩下十几万的家财和大宗的家具,尤氏还是请贾琏带着人帮忙搬运。   不曾想老太太和她说道:“你们家里就剩下你和蓉哥儿媳妇两个,孤母寡女的,带着那么多东西财产,万一碰上贼人怎么办?”   “再说了,蓉哥儿媳妇眼看就要发动,这时候搬家,若出了意外,珍哥儿就这么一根独苗……”   贾母说着说着抹了泪,心里骂两声贾珍贾蓉作孽,向尤氏道:“圣上只命你们搬出宁府,又没说不许住在亲戚家。”   “你若是愿意,我让凤哥儿给你和蓉哥儿媳妇收拾出一套院子,你两个暂且住下。等孩子平安生出来,蓉哥儿有了消息,再做打算也好。”   尤氏感激不尽,给贾母行了大礼,又给王熙凤行礼,被王熙凤死死拦住,笑道:“大嫂子不用客气,这事省事得很。”   “二叔二婶子养病住的那梨香院,虽然只有小小巧巧十来间,可前厅后舍都齐全,也有厨房,又是才住过人,有人气儿,景致也好,离花园子不远,我看再合适不过。”   “大嫂子愿意,我这就让人再重新收拾一遍,东西都换成新的,再把旁边院子给你们做库房放东西,你说可好不好?”   尤氏心下十分满意,到底给王熙凤行了一礼,谢过她操心劳力,又说一应日常用度不必供给云云。   等把家财细软都搬到荣国府,尤氏直接拿出人名册子,发卖了六十八人,放了五家共二十一口的良,打发了五十来人去空房子里给贾珍守灵看屋子。   她只带着剩下三十来个忠心得用的奴才丫头,九月二十一,和即将临盆的秦氏一起搬进梨香院。   搬家后第二天清晨,秦氏发动,于当夜亥初(晚上九点)生下一个男孩,重六斤九两,母子均安。   秦可卿生下的孩子十分健康,哭声洪亮,吃奶也十分有劲儿。   等他吃饱了奶,尤氏抱着他放到秦氏枕旁,含泪笑道:“这小子可真有劲儿!一看就能好好长大。”   秦氏生下一个健康的男丁,就算贾蓉被判死刑,她和秦氏也能名正言顺继承所有家财。   往后只要把这个孩子健康养大,就算被他爹和他爷爷牵连,名声有碍,她们娘儿两个也就终身有靠了。   秦可卿拉着尤氏的手,也忍不住落泪道:“我能有今日,全靠着娘……”   她一语未完,王熙凤披星戴月的带着人过来,笑道:“真是大喜的事儿!”   “老太太听说蓉哥儿媳妇平安生产,命我带了许多东西,还欢喜得半夜起来给哥儿取了个名字,大嫂子快来看看。”   尤氏赶紧走到堂屋,看王熙凤手上拿着一张红纸,上头写着一个“绵”字。   绵,有绵延,绵长之意。   尤氏又落泪道:“老太太对绵哥儿寄予厚望,我和秦氏定会好好培养绵哥儿,让他长大成材。”   贾绵出生的第二日,九月二十三,刑部查出贾蓉贾珍父子不和已久,贾蓉深恨其父行事暴戾,动辄打骂,是以趁其父重伤,深夜开窗,致使其父高烧不治而亡。   贾蓉弑父,十恶不赦,关入天牢,判处腰斩,明岁秋日行刑。   贾府诸人闻得这个消息,不免又是一阵哀痛。   尤氏秦氏两个拉着王熙凤哭得死去活来,王熙凤苦劝秦氏收泪,月子里头哭可使不得,落下病根儿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九月二十四,工部中人往宁国府查验,摘下宁国府牌匾。   至此,宁国府在大燕朝中再不复存在。   亲祖父的孝还没过五七,生父又得了死罪,贾绵的洗三礼就只在梨香院中小小办了一场,贾母邢夫人王熙凤迎春过来观礼添盆,没有惊动外人。   尤氏和秦氏都不在乎这个,看着贾绵觉得心内一片满足。   左右贾蓉是死定了的,等出了贾蓉的孝,贾绵恰是四五岁,可以读书上学。   等再过个十年八年,京中早有更新鲜的事出来,宁国府已倒,等过了那么些年,这些事还能有几个人天天提在嘴边说?   荣国府里四五个读书上学的爷爷叔叔,绵哥儿是小辈,年岁又差不太多,只要他们一直和荣府里近亲,绵哥儿虽无亲父亲兄弟教养扶持,却比有贾蓉这亲父亲在还更强些。   尤氏立定主意要和荣国府诸人打好关系,她和秦氏的娘家不提也罢,绵哥儿往后能靠的就只有荣国府这些爷爷叔叔了。   绵哥儿的洗三礼悄没声的结束,尤老娘却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带着尤二姐尤三姐找到梨香院旁边角门守门的男仆,塞给他们五两银子,说想见一见珍大奶奶。   那守门的小厮两三个月没得着月钱以外的银子,现见了这五两欢喜非常,赶着一溜烟儿的报给了梨香院守门的婆子。   尤氏听得是尤老娘母女三个,眼中立时浮显出厌恶来,冷哼一声道:“她们竟然还有脸面来!”   当日言官在朝堂之上弹劾宁荣二府,其中一条罪名可就是贾珍与妻妹有染,坏了人伦!   这两三个月宁国府在京里也算出了名儿,连带着尤二姐尤三姐名声也臭了个死,人人提起都要生厌。   尤氏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尤老娘怎么还有脸面来找她。   尤老娘本就不是她亲娘,是她爹后娶了来的,连带着尤二姐尤三姐两个妹妹也不是亲生。   她本想着嫁了高门大户,虽然不是亲生,到底在一家子几年有些情分,偶尔帮扶帮扶,也算对得起她死了的爹。   谁成想这母女三个如此污糟,拿了她的银子还嫌不够,非要勾搭到她丈夫身上!   从前她们私下里做这些烂事,没传扬开,尤氏不好揭自家的短让人看笑话,又碍着贾珍,勉强捏着鼻子和她们往来。   现下她们名声都臭大街了,贾珍已死贾蓉也被关入天牢,她们这个时候找来,是觉得她耳根子软,说两句好话,她就又能和从前一样帮扶她们了不成?   真是想得美!   尤氏倒真想看看她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便冷冷道:“领进来,让她们到前厅等着。”   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来找尤氏,也实在是没了办法。   宁国府的事儿闹了出来,她们一家子名声臭了,日日都有那街坊邻居说些闲话,还是小事。   且她们家宁国府靠山已到,家里也没有主事的男子,二姐三姐艳名在外,往日垂涎她们姐妹的子弟得着空儿就来门口转悠两圈,闹得她们一家子过不安生。   现下她们家里又有些银钱财产又有美人,也没有靠山,名声也完了,就仿若没有主人的肥羊进了饿狼窟,人人都想上来沾点儿便宜。 第265章 远走   连尤家下人出去采买菜蔬米面日常用度, 人家知道他们是尤家人,或有不卖的,或有抬高价的, 或有言语嘲笑的, 说她们家主子是那样儿,下人定也好上手云云。   时日长了,她家连下人也渐渐离心。   昨日半夜还有贼人欲要翻墙进院儿,幸好天子脚下, 她们吵嚷起来, 那贼人心里有了畏惧,家中还有几个下人将人赶走, 若不然昨晚二姐三姐可就完了!   尤老娘打听得宁府虽倒,尤氏却安然无恙,还得荣国府庇护, 本来上个月就想带着二姐三姐投奔尤氏。   尤三姐却说道:“事儿传遍京城, 咱们家名声成了这样,大姐不恨咱们就算了,还要帮咱们?”   “不如早早卖了房屋田地到别处去, 我听人说西北陕甘一带多立女户,等到了那处,我和二姐姐立户招赘,岂不比在这里求人靠人的好?”   尤老娘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可西北路远, 走一两个月难保不出差错不说,现在急着卖房屋土地又难免吃亏, 攒了这么些家产总要亏上一半儿。   再说了,招赘能招到什么好男子, 难免要节衣缩食,省俭些过日子,哪儿有如今吃金咽玉,呼奴使婢的好?   因此尤老娘便没下定决心,想着等这阵子风声过去,再给二姐寻个新的出路。   三姐今年十六岁,生得比二姐儿还好,这么个好模样,又没被别人沾过身,说不定比二姐儿出路还好!   谁知道昨儿家里竟来了贼人!   把贼人赶跑后,尤老娘吓得一晚上没睡着,呆愣了半个晚上,赶紧带着二姐三姐翻箱倒柜的收拾财产东西,一大早上就带着银票房契田契投奔尤氏来。   尤三姐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尤老娘道:“娘万万别说什么求大姐帮忙说亲事,把这糊涂心思快绝了,您要是说这个,咱们呆不了半刻钟就得被赶出来。”   “娘只管说咱们家没脸在这京里呆,娘要带着我们往西北去,家里没人,烦请大姐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找人帮忙开个路引,好让咱们能顺顺当当的走。”   “这一走十年二十年,再也不回京中来,就是最后一次麻烦大姐,往后再也不让大姐烦心,娘千万说得可怜些,咱们可是去求人的!”   尤老娘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还有别的想头。   昨儿晚上尤三姐就劝了一整晚,现在再劝,见尤老娘还是这样,便灰了心不肯再说。   尤二姐看母亲妹妹生了不快,要劝,也不知道从哪儿劝,只能拉着尤三姐道:“娘毕竟也是为了咱们好。”   尤三姐冷笑一声,心里又起了一股火,看着尤二姐的脸道:“为了咱们好,就是先让姐姐去勾搭姐夫换银子钱,看他腻了姐姐,再让我去?”   “连老婆妹妹都沾手,什么好人!连那杀了爹蓉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要勾搭姨娘,姐姐一点儿也不觉得恶心?”   尤二姐满脸红涨,欲要说什么,尤三姐却直接把面皮揭下来,冷哼道:“呵,为了咱们好,闹到现在日子都没法儿过了,还不肯放下些荣华富贵,安生到外头过清净日子,非想着再找两个姘头给咱们好换钱?”   “姐姐愿意一辈子给人玷污,我不愿意!我知道姐姐不愿意嫁那张华,那张华现今癞猪泥狗一样,换做我也不愿意。”   “我也嫌他家败落了,那张华天天赌钱没个正经营生,姐姐如何嫁得!”   “可就是不和张华结亲,也不至于非要做娼妇粉头!真是为了咱们好,就该早早的求着大姐让姐姐跟那张华退亲,再好好的找两户好人家过日子!”   “娘不就是怕我们嫁了小门小户,不像是高门大户之家一撒手几百两银子,日子过得清苦,所以拿我们姐妹两个当粉头养,教我们去讨男人的好儿,就是为了银子钱!”   尤三姐说着眼中流下两行清泪,看着尤老娘道:“进了大姐屋门,娘爱说什么说什么,左右我是没脸在京里呆了。”   “娘和姐姐不走,我自己走!”   尤老娘也被尤三姐说得满面红涨,找了半日的舌头,瞪着尤三姐道:“三姐儿,你这么能耐,二姐儿弄来的银钱,你也没少吃用。”   “从小儿你就十指不沾阳春水,长了这么大,再让你去烧火做饭,你受得了那个苦不成?”   尤三姐哭道:“从前我年纪小不懂事,娘活了三四十年,也不懂事?”   “若是娘和姐姐嫌往西北去受苦,我给你们挑水劈柴做饭,不用娘和姐姐动手!”   尤二姐急得看完尤老娘看尤三姐,拉着尤三姐道:“好妹妹,别说了,马上要出门儿,总不好红着眼睛去见大姐。”   尤三姐抽噎一声,拿帕子狠狠擦了泪,真个不用丫头们动手,亲自去提了一桶水回来洗了脸。   尤二姐看着尤三姐手上水桶勒出的红痕,急道:“你这又是犟得什么劲儿!”   尤三姐不答话,只管重新梳头整衣,那金簪珠玉一概不戴,只挽了一根银簪,也不施脂粉,穿一身半旧衣裳,清清素素立在那里,等着和母亲姐姐一起出门。   尤老娘尤二姐没了办法,再加上被尤三姐一通说,里子面子都没了,只好也减了几件首饰,母女三个一起坐上车往荣国府去。   给小厮塞了银子在门口等了半日,尤氏母女看见一个眼熟的婆子过来领她们进去。   那婆子以往见人总带着三分笑儿,今看见尤老娘母女三个,面上神色却十分严肃,一点笑意都不带,硬·邦·邦说道:“请跟我过来。”   尤老娘虽有受到冷遇的心理准备,但此时被尤氏身边的婆子使了脸色,还是觉得一股火气涌上,虽然不敢说什么,却站在原地不想挪脚儿。   那婆子也不等她们,说完转身就走。   尤三姐看了她母亲姐姐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跟着婆子过去。   尤老娘觉得心头一梗,一肚子气不知该怎么样,只好和尤二姐也跟了上去。   及至到了梨香院前厅,尤氏一身白素,坐在椅上看着她们进来,缓缓站起身来并不行礼,而是冷笑一声道:“没想到母亲妹妹们来了,真是贵客稀客。”   “我以为我们大爷没了之后,家里剩下我们孤母寡媳,母亲妹妹瞧不上,往后再也不来了呢。”   尤老娘住了脚,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开口。   尤氏不管她们,往椅上一坐,端起茶杯问道:“母亲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现下我也是靠着亲戚过日子,丈夫没了,儿子也没了,自身都难保,寡妇人家,怕人说三道四,只好安守妇道,不能出去抛头露面,只怕帮不上你们的忙。”   尤老娘没想到尤氏这么一点情面也不给她留,被刺得面皮发疼,想抬脚转身就走,又不甘心来了一趟什么好处都没沾上。   尤氏观尤老娘情状,心中冷笑一声,低头喝了口茶。   还当是以前贾珍在的时候,她碍着贾珍的威势,不得不与她们虚与委蛇的时候?   尤老娘气得胸口发疼,看尤氏在那里端着茶杯低头喝茶,一句话也不说,欲想说两句软和话求求情,出口的却是:“大姐儿,我毕竟是你……”   这时候尤三姐往前走了几步越过尤老娘,朝着尤氏跪下道:“大姐,我想往西北过去好好过日子,最后求大姐一回,帮忙开个路引,找一队同行的人过去。”   “等我走了,这辈子也不来大姐面前让大姐心烦,求大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帮妹妹一把,妹妹感激不尽。”   说完,尤三姐对着尤氏认认真真磕了个头。   尤氏听见尤三姐这样说,放下茶杯,死死盯着她看了两眼,问道:“是你自己想去,还是你们三个都想去?”   尤三姐紧紧咬着嘴唇,回头看了尤老娘尤二姐一眼,不知该怎么说。   尤氏一看即知是尤三姐一个人的主意,她思量一会,和尤老娘道:“若是你们三个都要往西北去,这辈子是好是坏都和我无干,我就再破着这脸求一求凤丫头,最后帮扶你们一次,算是对得起我爹。”   “若你们心里还有别的想头儿,趁早说明白,我这里再没有什么‘好亲事’介绍给你们,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去罢。”   尤氏说完,只端坐在那里,看她们母女三个怎么说。   尤二姐咬咬牙,在尤老娘后头拽她的衣服,看了一眼尤氏悄声道:“娘想想昨晚,难道为了钱连命也不要了不成!”   屋子里七八个丫头婆子看着,两个女儿又都这么说,尤老娘没了办法,朝尤氏低头道:“大姑娘,我们想的都和三姐儿一样。”   尤氏分明听见尤二姐说什么“昨晚”“命也不要了”的话,却懒怠问她们出了什么事儿,站起身来道:“既然这样,你们就跟我一起找凤丫头去。”   尤老娘母女在京里出了名儿,在荣国府里更是出名,凡是走在路上碰见的丫头婆子们看见她们,就没有不眼神乱飞的。   幸好荣国府里的下人被卖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被王熙凤都敲打得老老实实,她们母女三个又是尤氏带着,所以下人们倒还不似外头的人,没有当面问到她们跟前儿的。   饶是这样,尤老娘尤二姐尤三姐也被打量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尤氏也不管她们面上挂不挂得住,进了荣禧堂,和王熙凤互见了礼,指着她们三个道:“风丫头,今儿我厚着脸皮再来求你一回。”   “烦你找人给她们开个路引,找个商队带着,往后她们就到西北过日子去,不在京里丢人现眼了。”   王熙凤听得这话,似笑非笑的看了尤氏母女三个几眼,和尤氏笑道:“大嫂子和我说这话不就外道了?”   “亲家母若真走了,也是我们的福气,倒是我为了贾家,不是为了你,只管放心。”   王熙凤说罢这句话,往外头吩咐道:“去叫旺儿来,说我有事吩咐他!”   依照大燕律法,凡大燕人口要往外省行走或是置地买房,须要带着官衙开具的户籍路引,以此证明是大燕人士。   往衙门里办路引其实不难,难的是尤氏母女现今名声臭了,家下人出门买个菜尚被指指点点,何况往衙门里过去如此显眼,不得被人追着打听?   万一有那黑心贼胆之人知道她们的去处,半路里跟着他们,劫财劫色,她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又往哪儿去诉冤?   现下靠着荣国府办了路引,再请荣国府找一家往西北去的商队,路上有了依靠,等到了地方安稳定居,也就安全了。   王熙凤命人去叫旺儿,又问尤氏道:“大嫂子,你母亲和妹子要去什么地方儿?快告诉了我才好去办事儿。”   尤氏笑道:“我一概不知,你只问她们就是了。”   王熙凤笑她道:“你这带人办事儿的什么都不知道,可见不是诚心。”   尤氏但笑不语,只等着她们三个说话。   又是尤三姐上前行了一礼,抬头说道:“多谢二奶奶,我们去甘州。”   甘州,离京城三千余里,京中风言风语就算传到那儿也散了个差不多。   尤氏母女再改个姓名,到了那处,谁知道是谁?   她们身上又有银钱,只要俭省着些,买个小院子几亩地,给尤二姐尤三姐找个婆家,日子也就能好过了。   王熙凤打量一眼尤三姐,心道这个丫头倒还比她母亲姐姐明白。   不过尤氏母女走了也好,她们走了,贾珍已死,当事的主角都不在京城,那些话儿没几年也就散了。   贾珍毕竟是贾家从前族长,他和贾蓉父子的名声臭了,对荣国府影响也不小。   况且……   王熙凤微微眯了眼,打量尤二姐尤三姐姐妹两个。   她也算见过多少美人儿,也自恃容貌明艳,可不得不承认,她们姐妹两个的容貌确实在她之上。   尤二姐娇柔,尤三姐美艳,姐妹两个都是绝色人物,怪不得让贾珍撒不开手儿。   王熙凤还从小厮那儿打听了,贾琏从前往宁国府去时,也没少见这姐妹俩,只不过碍着贾珍没敢下手罢了。   虽说她现在不在乎贾琏身边儿有几个女人,以前为了拉拢他还挑了茜桃儿立在那。   可平儿打小儿跟了她十几年,一直忠心,茜桃儿的身契在她手上,也不敢作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若不听话,提脚卖了买个新人来就是。   尤二姐尤三姐两个却是良家女子,还是尤氏名分上的妹妹。   别看尤氏这会子对她们厌极,若真有人把她们弄死了,尤氏说不得还得伤心难过,替她们报仇。   尤二姐一看就是水性的人儿,万一她和尤老娘再把主意打到贾琏头上,贾琏上了勾把她们养在外头,养下一男半女来和她争位,她就恶心死了!   尤三姐这么个泼辣性子,连她母亲姐姐都奈何不了她,就是王熙凤要辖制她,也得费尽心思。   所以这母女三个愿意远远儿的往外头走,一辈子不回来,王熙凤真是喜闻乐见。   旺儿现在对琏二奶奶的手段佩服到了十分,所以他一进来听见二奶奶吩咐他给尤家母女办路引,再找一队商队带着她们往甘州去,虽怕二爷生气,却也利利索索的答应了差事。   王熙凤又贴心问尤三姐道:“路引上名字怎么写?你们正好把户籍上名字也改了完事儿。”   尤老娘此时方开口道:“烦二奶奶就给二姐三姐改回姓黎罢。”   尤二姐尤三姐的生父便是姓黎。   尤氏听了尤老娘这么说,眼神一动,嘴角微微勾出一个笑。   改了姓名,她们从此可终于不再是她的亲人了。   看旺儿出去办事儿,尤氏便起身道:“不耽误你这大忙人,有了结果随便派个人告诉一声就完了。”   王熙凤也没多留尤氏,等她和尤老娘……黎老娘母女走了后,王熙凤又叫了心腹小厮来,命他拿着银子去打听黎老娘什么时候卖房子卖地。   她们母女急着走,那些房屋土地都要尽早出手,这时候去买,就算只出平常的六七分价格,也能顺顺当当买到。   这中间的差价就算她替她们娘儿们办事的辛苦费了。   王熙凤想着马上能到手的至少千两银子,心情好了一整天。   现下府里过得俭省,一千两银子就够过三个月的了。让旺儿跑跑腿就白得了一季的用度,能不高兴吗?   晚上贾琏从东院里回来两口子一起吃饭,王熙凤特特命人上了些好酒好菜,美滋滋的嘬了一口烧酒。   贾琏看王熙凤满面喜气,不禁笑问道:“今儿家里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王熙凤斜睨他一眼,笑道:“白赚了至少一千两银子,是不是喜事?”   贾琏更好奇了,殷勤着往王熙凤碗里夹菜,又给她倒酒,请她详说怎么赚的银子。   王熙凤心里偷乐,把今儿她帮着珍大嫂子继母妹妹办往西北去的路引,她又命人低价去买她们财产的事儿详细和贾琏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王熙凤故意叹道:“走了也好,走了省得再勾三搭四害人害己,咱们家名声也能好些,还能让我赚一笔银子,我也算没白忙活。”   贾琏想到尤氏两个继妹的美貌,脸上笑一僵,看王熙凤盯着他看,只好尴尬笑道:“是,是,二奶奶英明。”   王熙凤又喝了一盅酒,咂了一声嘴儿,挑眉看贾琏道:“人走了,你这辈子也再沾不着,心疼了?”   “嗨,什么好心疼的,家里美人儿虽然赶不上她们,你现在可是三品将军,想要什么不行?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茜桃儿!”   王熙凤一声唤,茜桃儿赶紧从堂屋进来听吩咐。   她看茜桃儿今儿打扮得正正合适,满意点点头儿,朝贾琏笑道:“今儿我再贤惠一回,把茜桃儿给了你,你拿什么谢我?”   贾琏被王熙凤一硬一软哄得找不着北,腆着脸靠过她身边儿,奉承道:“奶奶想要什么,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只要我有的,全都给奶奶。”   王熙凤轻轻啐他一口,眼睛看着茜桃儿,用下巴指着门口儿道:“二爷现在倒是耐得住,不急了?”   贾琏喜得把王熙凤搂在怀里揉搓了个遍,跳下炕拉着茜桃儿出了房门儿。   荣禧堂后边正院是正经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耳房四通八达,后头一排后罩房整整十间,十分宽敞,东边还有一排三间小院儿。   贾琏王熙凤两口子搬到荣禧堂后,王熙凤住了后边正院,把蓁姐儿暂安置在东厢房,芃哥儿安置在西厢房,专给平儿开了一间小院儿,给她和苗姐儿住。   而茜桃儿丰儿等几个丫头就住在后头后罩房里,现下家里房子多人口少,每人都能分得一间房屋。   贾琏就拽着茜桃儿到了她房里,在她屋里那张小炕上头成了事儿。   茜桃儿年才十五岁,还未长成,肩膀略细窄,腰条儿也十分纤细,可该长大的地方却一点儿不小,迷得贾琏险些忘了自己是谁。   正房里,平儿看着二爷拽着茜桃儿走了,再看王熙凤冷笑一声,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喝酒吃菜,犹豫着劝道:“奶奶若是难受……”   王熙凤“啧”了一声,把平儿也拉上炕,命人重新上了碗筷酒杯,给她倒了一盅酒,看人都下去了,笑道:“你这傻丫头,我有什么好难受的?”   “咱们家现在事儿虽然少了,可你日日在太太那里服侍,我没了你做帮手,多费不少精神。”   “忙完了事儿回来再看看孩子们,这一天下来,哪儿还有力气伺候他?说实在的,现今我也懒怠兜揽他,什么意思!”   “你又是奉承太太,又是看孩子,也不得闲儿。”   “他这个人,惯是日日会寻事,从你我身上得不着,再让他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儿找人?万一弄出一身病,遭罪的还是咱们。”   “不如就让茜桃儿把他勾住,家里出了这么些事儿,我还给了他人,他再往外头去寻人,那真是猪狗不如了。”   王熙凤说着又是一笑,和平儿碰杯道:“现在我诰命儿子都有了,还是族长夫人,在族里家里说一不二,老太太、太太都疼我。”   “你二爷吧,他虽然好色些,好歹知道替我扛着事儿背锅。”   “想想二太太,再想想珍大嫂子和蓉哥儿媳妇,人还是知足常乐的好。”   “谁让咱们就摊上这么个人呢。”   说完,王熙凤一口饮尽杯中酒,笑着又给她自己倒了一杯。   看王熙凤笑得开心,平儿也弯唇一笑,慢慢喝完了一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3点三更奉上~文皎要生啦~   大家放心,小巫是英莲的亲外婆(怎么说得像是狼外婆一样?)!XXX和XXX不会再有什么关系的!   关于《黛玉后妈》第265章 体现出来的尤老娘,尤二姐尤三姐各自的性格,贴几段原书原文【里面的是重点】(网上摘取,可能有错别字,比较长,约2000字,不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跳过~):   尤二姐与贾蓉:   贾蓉且嘻嘻的望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   尤二姐便红了脸,骂道:“蓉小子,我过两日不骂你几句,你就过不得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了。还亏你是大家公子哥儿,每日念书学礼的,越发连那小家子瓢坎的也跟不上。”   贾蓉又和二姨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用舌头都舔着吃了。   尤二姐与贾琏调情【二姐真是风月场上老手】:   此时伺候的丫鬟因倒茶去,无人在跟前,贾琏不住的拿眼看着二姐。   二姐低了头,只含笑不理.贾琏又不敢造次动手动脚,因见二姐手中拿着一条拴着荷包的绢子摆弄,便搭讪着往腰里摸了摸,说道:“槟榔荷包也忘记了带了来,妹妹有槟榔,赏我一口吃。”   二姐道:“槟榔倒有,就只是我的槟榔从来不给人吃。”   贾琏便笑着欲近身来拿。   二姐怕人看见不雅,便连忙一笑,撂了过来.贾琏接在手中,都倒了出来,拣了半块吃剩下的撂在口中吃了,又将剩下的都揣了起来.刚要把荷包亲身送过去,只见两个丫鬟倒了茶来。   贾琏一面接了茶吃茶,一面暗将自己带的一个汉玉九龙佩解了下来,拴在手绢上,趁丫鬟回头时,仍撂了过去。   二姐亦不去拿,只装看不见,坐着吃茶。只听后面一阵帘子响,却是尤老娘三姐带着两个小丫鬟自后面走来。   贾琏送目与二姐,令其拾取,这尤二姐亦只是不理。   贾琏不知二姐何意,甚是着急,只得迎上来与尤老娘三姐相见。一面又回头看二姐时,只见二姐笑着,没事人似的,再又看一看绢子,已不知那里去了,贾琏方放了心。   尤二姐被说给贾琏做二房时:   二姐又是水性的人,在先已和姐夫不妥,又常怨恨当时错许张华,致使后来终身失所,今见贾琏有情,况是姐夫将他聘嫁,有何不肯,也便点头依允。   贾琏说要把尤二姐扶正时:   贾琏又将自己积年所有的梯己,一并搬了与二姐收着,又将凤姐素日之为人行事,枕边衾内尽情告诉了他,【只等一死,便接他进去。】   【二姐听了,自是愿意。】当下十来个人,倒也过起日子来,十分丰足.   尤二姐和贾琏小厮兴儿说话:   尤二姐笑道:“猴儿养的,还不起来呢。说句顽话,就唬的那样起来。【你们作什么来,我还要找了你奶奶去呢。”】   【“我只以礼待他,他敢怎么样!”】   “可是扯谎?这样一个夜叉,怎么反怕屋里的人呢?”   “原来如此。但我听见你们家还有一位寡妇奶奶和几位姑娘。他这样利害,这些人如何依得?”   尤二姐给贾琏做二房后,贾珍来找二姐三姐,尤老娘尤二姐把尤三姐推出去:   当下四人一处吃酒。   【尤二姐知局,便邀他母亲说:“我怪怕的,妈同我到那边走走来。”】   【尤老娘也会意,便真个同他出来只剩小丫头们。】   贾珍便和三姐挨肩擦脸,百般轻薄起来。   【小丫头子们看不过,也都躲了出去】,凭他两个自在取乐,不知作些什么勾当。   尤三姐看贾蓉调戏尤二姐:   尤三姐便上来撕嘴,又说:“等姐姐来家,咱们告诉他。”   二姐倒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见三姐似笑非笑,似恼非恼的骂道:“坏透了的小猴儿崽子!没了你娘的说了!多早晚我才撕他那嘴呢!”   贾琏往贾珍尤三姐处来,和尤三姐说“陪小叔子吃一杯”(也就是要撮合贾珍和尤三姐)时【其实尤三姐十分清醒】:   尤三姐站在炕上,指贾琏笑道:“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   “你别油蒙了心,打谅我们不知道你府上的事。【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   “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难缠,如今把我姐姐拐了来做二房,偷的锣儿敲不得。我也要会会那凤奶奶去,看他是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喝酒怕什么,咱们就喝!”   那尤三姐放出手眼来略试了一试,他弟兄两个竟全然无一点别识别见,连口中一句响亮话都没了,不过是酒色二字而已。   自己高谈阔论,任意挥霍撒落一阵,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乐,竟真是他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他。   一时他的酒足兴尽,也不容他弟兄多坐,撵了出去,自己关门睡去了。   他母姊二人也十分相劝,他反说:“姐姐糊涂。咱们金玉一般的人,白叫这两个现世宝沾污了去,也算无能。”   “而且他家有一个极利害的女人,如今瞒着他不知,咱们方安。倘或一日他知道了,岂有干休之理,势必有一场大闹,不知谁生谁死。”   【“趁如今我不拿他们取乐作践准折,到那时白落个臭名,后悔不及。”】   贾琏贾珍看见尤三姐性子烈难缠,不想沾手了想早早让她嫁人,尤三姐说的话:   尤三姐便知其意,酒过三巡,不用姐姐开口,先便滴泪泣道:“姐姐今日请我,自有一番大礼要说。”   “但妹子不是那愚人,也不用絮絮叨叨提那从前丑事,我已尽知,说也无益。”   “既如今姐姐也得了好处安身,妈也有了安身之处,我也要自寻归结去,方是正理。但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我如今改过守分,只要我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   “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   尤三姐便啐了一口,道:【“我们有姊妹十个,也嫁你弟兄十个不成。难道除了你家,天下就没了好男子了不成!”】   只见尤三姐走来说道:“姐夫,你只放心。我们不是那心口两样的人,说什么是什么。”   “若有了姓柳的来,我便嫁他。从今日起,我吃斋念佛,只伏侍母亲,等他来了,嫁了他去,若一百年不来,我自己修行去了。”   说着,将一根玉簪,击作两段,“一句不真,就如这簪子!”   自杀之前尤三姐心理活动:   那尤三姐在房明明听见。   好容易等了他来,今忽见反悔,便知他在贾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淫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   【今若容他出去和贾琏说退亲,料那贾琏必无法可处,自己岂不无趣。】 第266章 三更   甘州城总督府内, 韩琼英紧张的等在文皎正院里,和文皎一起等着景熙青玉从于家放学回来。   文皎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儿,嘲笑道:“韩姐姐, 韩将军, 您都是要去戍边的将军了,怎么还这么定不下心?”   “于家丁夫人您也见过,两个哥儿你也见过,他们家学堂您都亲自去看了一遍, 青玉都在那儿上大半年学了, 您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韩琼英坐下无奈道:“你这人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笑我, 青玉第一次往于家上学的时候,你一点儿都不紧张?”   文皎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心情,肯定道:“一点儿也没有。”   每天四个暗卫轮班护送, 于家师资力量强大, 学校环境舒适,这么好的顶级幼儿园,有什么好紧张的?   再说这臭小子不在家, 她白天省了多少事儿啊!   韩琼英看文皎的表情,知道她说的不是虚言,往榻上一坐,捧着牛奶猛喝一口, 无奈道:“景熙这几个月不爱说话, 连笑都少了,我怕他到了于家和人相处不来……”   文皎慢慢儿拿小勺舀碗里的酥酪吃, 一边劝她道:“我看景熙很好,虽然不比景岚爱说爱笑, 但见了人也不是一句话都不说,他这个月和青玉不是玩儿得挺好?”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你拿平常心看他,他也拿平常心看他自己。你若总是待他紧张小心,他也以为他自己……可怜。”   文皎把话说到这儿,看韩琼英手握在茶杯上不动,低着头若有所思,又给她加了一把劲儿,继续说道:“姐姐自己都不认为和离是什么大事儿,对景岚也如往常一般,为什么偏对景熙这样?”   韩琼英沉思半晌,抬起头朝文皎笑道:“是我太紧张了,怕景熙心里不好受,一直小心翼翼对他……”   “文皎!你这是要生了?”   “玉梅!玉雪!快去让产婆过来,去前头找你家老爷,让他别忙了!你家夫人要生了!”   韩琼英看文皎捧着肚子皱眉,赶紧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她身边儿,抱住她的肩膀给她支撑。   等这阵儿疼过去,文皎抽着气儿对韩琼英笑道:“阿弥陀佛,姐姐,这崽子可算是要出来了!”   怀着他这些日子,文皎可真是被折腾得够呛。   一会儿要吃肉一会儿要吃素一会儿要吃水果,一会儿要吃甜的一会儿要吃辣的一会儿要吃酸的。   他要吃什么,文皎必得吃着,不然就食不下咽睡不着觉。   这几个月文皎和林海就没睡过三个时辰以上的全乎觉,文皎觉多,全靠白日里补足,林海白日里忙得抬不起头,也没处补去,比文皎还辛苦些。   现下这个孩子要出来,文皎对即将解·放的快乐压过了对生产风险的恐惧,巴不得这孩子早点儿出来。   趁着韩琼英转身出去帮她安排事儿没人在她身边,文皎偷偷服了一颗药阁出产中效止疼药。   三年前生青玉那次,文皎就后悔为什么生之前没吃一颗止疼药!   生孩子就是过一次鬼门关真不是说瞎话,不说别的风险,就生孩子时候的疼简直比文皎上辈子被砸死还疼!   所以这次快到预产期时,文皎就从药阁里拿了颗中效止疼药出来,预备减轻阵痛,低痛生子。   虽有强效止疼药,文皎却没敢拿,就怕一点儿也不疼被产婆大夫看出端倪来。   水嬷嬷摸了胎位极正,从疼到生总有一段时间,文皎攒着劲儿还吃了一碗炖羊排。   小崽子,你娘最后替你吃一顿好吃的,往后你出来长大了可就自己吃吧!   林海看文皎把一碗羊肉吃得干干净净,忙递了热水给她喝,还问:“要不要再添些?”   文皎肚子一缩,赶紧把碗放在他手上,抱着肚子喘了一会儿,缓过来道:“不吃了,快给我打水来洗澡。”   林海立刻吩咐给文皎放上热水洗澡。   韩琼英一手抱着青玉一手拉着黛玉要出去,到了堂屋听见他们夫妻两个的对话,心里笑道妹夫这年岁大了也不是没好处,真是会疼人。   等热水放好,林海把文皎一把抱起来到了净房。   文皎看林海一点儿没费劲的把她抱起来,摸着肚子心想幸好这个崽子虽然总让她吃东西,她却没长胖多少,大概也就比怀青玉那时候多长了三五斤肉。   不然生完孩子养身体本来就要养一段时间,身材走样还得痛苦的减肥。   因为文皎服了药阁里的中效止疼药,所以洗澡时阵痛虽然一阵比一阵痛,却都还在文皎的忍受范围内,让她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洗完了澡又是林海把她抱到产床上。水嬷嬷恭恭敬敬把林海请了出去,往文皎身下一看,惊道:“夫人宫口已经开得差不多了,快!热水预备好,剪刀往烧酒里烫一遍,再拿开水烫一遍!”   文皎听见这样,下一阵阵痛来的时候,便装作十分疼痛,支撑不了。   如此又来了四回,文皎顺着水嬷嬷的手用力,感觉身下一轻,成功生下第二胎。   一阵嘹亮的婴儿哭声传来,跟着就是水嬷嬷的笑声道:“恭喜夫人,生了位千金。”   文皎先是一笑,跟着就愣在枕上。   这孩子这么皮,居然是个姑娘?   折腾了林海文皎七八个月比青玉皮上几倍的孩子,不仅是个姑娘,还是个重七斤六两的大胖姑娘。   青玉出生时六斤六两,这做妹妹的比青玉做哥哥的胖了整整一斤。   二姑娘生得快,文皎九月二十七酉初(下午五点)开始阵痛,统共不到两个时辰就生完了。   产婆再给她洗澡,奶娘又给她喂奶喂饱,一套下来也不过亥正(晚上十点),一点儿也没耽误家里人睡觉。   英莲还在热孝里不好出门,才刚二姑娘吃完奶,家里剩下黛玉陆清景岚景熙青玉五个孩子围着她看围了一圈儿。   青玉第一次见到有比他还小的孩子,在黛玉怀里好奇看了半日,皱着眉头道:“妹妹怎么这么红。”   黛玉捏了一把青玉的脸,和他解释道:“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你刚出生的时候也红红的,过几天就好了。”   青玉吃惊的张大了嘴,从黛玉怀里下来去照镜子,皱着眉头看着他自己白白胖胖的小脸儿,想不明他居然也有浑身通红的时候!   等孩子们都恋恋不舍的走了,文皎看着吃饱了奶在她身边睡得正香的小姑娘,和林海悄声抱怨道:“我说我这么能吃却没长肉,原来都长在她身上了。”   林海看着才出生的女儿爱得不行,和文皎轻声笑道:“你没长肉还不高兴?说明姑娘是真饿了要吃,不是故意难为咱们。”   文皎看着面对女儿不由自主切换到“慈父”一档的林海,无奈道:“天晚了,你快去东厢房睡罢,我生孩子你又不放假,明天不去前头了不成?”   “我累了这半日困了,要睡觉。你把二丫头抱到奶妈那里去,想看多久看多久,你不走我也不和你说话了。”   林海露出和黛玉青玉走之前一样的神情,给文皎掖好被子,看文皎闭上眼睛,把二姑娘小心翼翼抱到西侧间,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就算这孩子生得快,文皎也觉得累极,一闭眼就睡到第二天巳初(晚上九点)才醒。   封建社会特权阶级生了孩子就有四个保姆看护,四个亲信监工轮流监视,不用她刚生完孩子就半夜爬起来喂奶换尿布真是太好了!   从她卧室到西里间足足隔了四道门,二姑娘晚上尿了拉了要吃东西哭闹传到卧室声音几乎就没了,文皎睁眼躺在枕上,好好回味了一下昨晚香甜一觉。   解决完个人问题吃了饭亲香了一会儿小姑娘,文皎被水嬷嬷一双手按肚子按得死去活来。   为了健康!为了身材!忍了!   文皎咬着牙疼得出了一身汗,感觉比昨儿生孩子还疼。   好在这都是生青玉时经过一次的,按一按也好早些排了恶露收回肚子,文皎只好尽力忍耐。   文皎现在窝在屋里坐月子,家里的事早就又全都交到黛玉手上。   正好陆清也学了一整年的管家,还有两个月便要过年,正是一年里最忙的时候,得了陆清这个帮手,黛玉也轻省不少。   韩琼英要把两个孩子寄养在林家,景熙跟着青玉往于府上学,景岚便跟着黛玉陆清一起在家里上学。   现下黛玉陆清替文皎扛起了管家的事,景岚虽年纪还小才八岁,韩琼英也让她跟着黛玉一起学学管家。   毕竟景岚姓苏,她现在还小,不知道往后要走哪条路。   若是景岚日后也愿意跟着她一起从军,韩琼英当然全力支持景岚。   可若是景岚往后还是回到京中生活,这些世家大族女子要会的东西,景岚也要全都学会,才能活得更加畅意。   二姑娘洗三礼后,林海文皎这一对做爹娘的终于给孩子取好了名字。   小名叫做绯玉。   大名叫做林昐。   怀着绯玉时,她和林海都认为这回还是个男孩,便给她取名为“昐”。   但绯玉出生竟是女孩,林海便觉得“昐”字太过刚硬,不如“曦”字乃是晨光之意,更柔更适合女孩。   文皎却坚持要用“昐”字,和林海生气道:“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刚硬些?养得娇娇柔柔往后白受人欺负?”   “我宁愿绯玉和韩姐姐一样自强自立,也不想她贤良淑德!都起好的名字还改,什么道理!”   “不说别人家,只说咱们家,你觉得玉儿现在这么刚强难道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   明天一更中午12点哦~ 第267章 本性   文皎几句话把林海问得哑口无言, 顺顺当当把绯玉名字定下。   家里多了个不会说话只会哭的小小的嫩嫩的小妹妹,激发了青玉要做好哥哥的极大兴趣。   ……在他试图给绯玉投喂点心被阻止,给绯玉大声读文章把绯玉吓哭, 和绯玉说话发现绯玉完全听不懂, 以上情况反复几次后,青玉就失去了做好哥哥的兴趣并表示十分委屈。   文皎看着一脸颓丧的青玉,拉着他的手并没哄他,而是和他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你才出生的时候, 比绯玉还小一点儿, 也不会说话,饿了渴了只会哭, 只能吃奶,你也不能陪姐姐吃好吃的。”   “但是玉儿姐姐一点儿也没嫌你不好玩,每天都去看你, 等你长大会说话了, 还每天教你说话。”   “青玉以前认字的时候,是爹爹教你一半儿,姐姐教你一半儿, 青玉还记不记得?”   青玉被文皎说得低下了头,小声说道:“记得的。”   文皎这时候才把他搂到怀里,接着和他说道:“绯玉现在确实是小,不能陪青玉说话, 也不能和青玉一起吃好吃的, 不能和青玉一起读书上学。”   “可是绯玉妹妹会慢慢长大的,青玉和爹娘姐姐一起, 等绯玉长大,不要嫌绯玉长得慢好不好?”   青玉认认真真的答应了文皎。   接下来几天, 青玉每天都盯着绯玉看好久,小声念叨:“绯玉快点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哥哥带你吃好多好吃的!”   绯玉睡得正香,动了动小嘴没给青玉回应。   青玉瘪了嘴儿,出了西里间“蹬蹬瞪蹬”跑到文皎卧房,爬上炕往文皎怀里一钻,抱着文皎不说话。   文皎看他从绯玉屋子里来的,也不问他是怎么了,搂着他笑道:“青玉要不陪娘玩儿围棋罢?”   青玉最近才学了围棋,正是感兴趣的时候,一下从文皎怀里钻出来,高兴笑道:“好!我来和娘一起玩儿!”   月子里不能看书不能动针线不能费心劳神也不好到外头走动,文皎真是觉得被关在屋子里无聊透顶。   家里的人都各自有事要忙。临近过年,家里事多,黛玉陆清并出了热孝的英莲,再带上景岚四个小姑娘一忙就是一上午,下午还要去习武。   林海管着三省军政,也忙得都要脚不沾地儿。   各地秋收情况,粮仓满不满,物价几何,百姓们能不能过个好年。   税收上来多少,三省治安如何,有没有大案,往宁远军各省驻军拨的军粮军饷有没有缺漏,河岸堤坝修得如何,看天气明年是风调雨顺还是或有水灾旱灾。   最近还下了两场大雪,有几地民居被压,各地受灾救灾情况如何,哪些地方民居需要格外注意,虽不用林海亲自调度,却要在林海这里查验汇总,最后报到御前。   每次看到林海从前头回来后的一脸疲惫,文皎都心里吐槽圣上每年给他的一万六千养廉银真是太值了。   青玉景熙往于府去上学,韩琼英拉着葛娘子每日不是切磋武艺,就是往杨先生李先生处探讨史书兵法。   虽说这些家人朋友得了空儿就来陪她看她,但坐了十来天月子,数起来文皎竟是和水嬷嬷说话最多。   现下能和青玉一起玩儿一会儿围棋,半是玩乐半是哄孩子,竟也是文皎难得的乐趣了。   京城林府,林满卫氏两口子日日如上学一般听陈嬷嬷讲一个时辰的刑律案件已足有半年。   半年时间将近两百天,足够陈嬷嬷把官员及其家人贪污受贿条例,并公婆虐待儿媳的后果给他们讲个清楚。   正好这几个月宁荣二府出了事,有现成的例子让陈嬷嬷一条一条把两府罪名分说明白。   从前林满卫氏收东西银子先头是无知者无畏,后来是觉着仗着尚书总督大人的势,林昌又出息,收些银子算什么?   如今看到连国公府第贤妃娘家犯了罪,圣上也毫不容情关押削爵打板子,宁国府烟消云散,荣国府大不如前,林满卫氏心里这才有了畏惧。   除了这些外,陈嬷嬷还隔上几日穿插一些世家大族在外交际行走的礼节礼仪,为人处世的道理等。   万一哪一日他两口子就能明白过来转了性子,不比只因惧怕律法惩罚所以收敛好得多?   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嬷嬷虽尽心尽力教了他们半年,却敌不过他们前头四十年的人生都是这么过来的。   十月才过了几日,林府收到老爷夫人从甘州寄来的信,信上所说一件事,让卫氏一听就变了面色。   莲姑娘母亲封安人于今年八月初一没了!   卫氏勉强笑着把报信儿的婆子送走,跟着就撂下脸儿,拉着林满进了屋子,皱眉道:“亲娘去世守孝三年,等莲姑娘出了孝,咱们昌儿可都二十一了!”   “备嫁总得半年,成亲又不是立时就能怀上,等咱们抱上孙子可得什么时候啊!”   林满心里也烦闷得紧。   当年他是十八岁成的亲,卫氏比他还小一岁,盼了几年才盼到昌儿这么一个儿子,后来虽有了杏儿,却是女儿,不比儿子能传承血脉。   这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可是人生大事,他就有昌儿这么一个儿子,自然盼着他能早早成婚生下孙子来,他们这一支才算有了传承。   若是昌儿二十二三才成婚,子嗣上也不大顺,几年才得一胎,这成个什么事儿?   卫氏看林满不答话,拽着他衣裳道:“咱们给夫人写信都写了想预备明年给他们置办婚事,现下出了这档子事儿,到底怎么办?”   林满拧着眉头道:“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在母孝里办婚事?不怕被抓进牢里打板子!除了等着莲姑娘出孝,咱们还能怎么办?”   “还是说退了这婚事再找别的?不说昌儿就是靠着这婚事府上才格外尊重他几分,再找还有哪家闺女能比夫人还养得好?”   卫氏听得这话眼睛一转,面上透出喜意,拍手笑道:“怎么就不能退婚?”   林满眼睛一瞪,卫氏赶紧道:“你先听我说完。”   “你想想,莲姑娘好是好,可论起身份来只是夫人的干女儿,又不是正经总督府小姐。”   “昌儿现在可是举人老爷,十八岁的举人,配哪家小姐配不上?”   卫氏眼睛一转,扒在林满耳边说道:“那陈嬷嬷不是说,世家大族里族中人总要相互帮衬扶持。”   “族长和夫人接到京里三个孩子,现下就咱们昌儿最出息,中了举人,岭儿峰儿且还得等着好几年呢。”   “就算退了婚,家里就这么一个举人,夫人老爷还能不管昌儿?总归养了昌儿这么三四年,一面是无父无母的干女儿,一面是年轻举人……”   卫氏眉梢眼角透出一丝得意,嘴角也翘了起来。   林满道:“就算只是夫人的干女儿,也比别家女儿教养得更好,你当谁家都能请得起宫里嬷嬷?”   “就算是干女儿,有着这个身份,就一辈子是林府姑娘!”   卫氏赶紧低头道:“是是是,夫人养闺女确实养得好。莲姑娘会读书做事管家交际也是好事,往后能帮着昌儿多打好关系,可这些但凡是个大家小姐都学。你别忘了莲姑娘还会武功!”   林满纳闷道:“会武又怎地?这夫为妻纲,她又不会对昌儿动手。再说昌儿也会些拳脚,怕她殴夫不成?”   卫氏“嗨呀”一声,悄声道:“今年六月苏尚书家的二儿媳妇,就是韩大将军家的小姐韩娘子,和苏家二公子和离的事儿,你不记得了?”   “要我说,这女子会的多了就心思多,不肯安生过日子。苏家这么好人家,韩娘子和离不说,还把苏家两个孩子都带走了!”   “莲姑娘有夫人撑腰,又懂得多,往后觉得咱家不如意,也把孩子带走了和离咋办?”   林满想到这个可能,神情一凛面色凝重,眉头皱得更紧。   卫氏见说动了林满,心里一喜,想着这回真能退了婚,再给昌儿找个新媳妇,不就不怕昌儿娶了媳妇忘了娘,她比不过新媳妇了?   她又再接再厉道:“莲姑娘确实是好,可和咱们家不合适,咱们家压服不住这样的儿媳妇。”   “不如趁着如今莲姑娘母孝,咱们拿这个名头退了婚,赶紧给昌儿结一门新的亲事,也不至于耽误莲姑娘的青春,岂不两全其美?”   林满眉头一点点松开,嘴上却只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啊~大家喜闻乐见的剧情~后面还有更喜闻乐见的~   今天二更下午三点~   感谢在2020-08-20 21:56:52~2020-08-21 22:2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班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8章 匆匆   林满说着思量几日, 实际心内早已动摇。   没过两日,林满就主动问卫氏道:“退婚的事咱们什么时候和昌儿说说?”   卫氏心里一紧,拉他道:“和昌儿说什么说!和他说了, 又跪下劝咱们一回, 闹得人人都知道,咱们本来在府里就没脸了,再闹一回,让人家知道连儿子都不听咱们的?”   “收东西犯法, 退婚又不犯法, 有哪条刑律讲了定亲就不能退亲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退了婚, 昌儿也就没办法了。”   看林满犹犹豫豫的拿不定主意,卫氏一拍大腿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去和明儿媳妇说!”   白霜听卫太太说完来意, 心中冷笑几声, 心道林满两口子真是得志便猖狂。   陈嬷嬷教导了他们半年,除了知道不犯法外,他们真是一点儿好的没学着, 只学会了装腔作势。   卫太太话说得好听,什么“也不耽误了莲姑娘的青春”“家里也要传宗接代”“两全其美”云云,实际还不是怕压服不了莲姑娘,摆不了她婆婆的款儿?   自以为林昌中了举人, 林府里就少不了他了?   依着老爷夫人现在的地位, 想要得林家关系的年轻举人进士多得是!还比他们更知道道理!   若不是看在同族份儿上并莲姑娘面上,早在知道他们两口子收受银子财产的时候, 老爷夫人早就不稀罕理他们了!   白霜心内鄙视林满卫氏一番,面上却不露痕迹, 还劝了卫氏几句婚姻大事多想想等语。   见卫氏坚持要退婚,还说要请她帮忙给夫人送信,白霜为难道:“婶子您也知道,游二叔上个月已带着人马往甘州过去,说不定现在都要到了。”   “这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派谁过去都让人家过不了一个团圆年。再说了,人到了甘州马上要过年,夫人看着要退婚,岂不连年也过不好了?”   “老爷夫人不高兴,这大过年的……嗨,婶子,咱们还是等过了年再慢慢儿的说这件事罢。”   “咱们莲姑娘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没处找,正好儿您和满叔也多想想,话说出了口叫外人知道,可就再改不了了。”   “您放心,若是等过了年您还是这个主意,我肯定二话不说帮您送信去,现在实在是不合适。”   白霜咬紧了牙关不帮她送信去,她现下是林府二把手,气势渐盛,卫氏也难拿出婶子的款儿来强逼她,只好暂且回房。   这里白霜看卫氏走了,赶忙披了斗篷往陈嬷嬷那处去,说了事问道:“嬷嬷,要我看,这卫太太见我不答应她,说不定外头找往甘州去的队伍帮她送信。”   “咱们快些写封信,找几个人快马送去,好让夫人心里头打个底儿,别忽地看到要退婚动了大气。”   陈嬷嬷点头道:“你这主意好,咱们这就写信,悄悄儿的让人送去。”   白霜便铺纸磨墨,蘸了笔递给陈嬷嬷,叹道:“本来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偏摊上这么一个做娘的。”   陈嬷嬷提笔写字儿,听见白霜这么说,手上不停,嘴上笑道:“你这话说得不对,是偏摊上这么一对爹娘。”   “别看有事儿都是卫太太跳得高,其实她做的事儿满老爷都是知情愿意的,不然他早劝住了。”   “比如这一回,满老爷要是不同意退婚,卫太太也不会来找你说。偏他把坏人全让媳妇儿做了,自己躲在背后清清白白做好人。”   “早些退婚早好,这两口子虽然也好治,只要一个泼辣媳妇就能拿捏得住他们,可凭啥要咱家姑娘费这个劲儿治他们?”   “咱们林家又不是学堂,也不是慈幼院,他们就这么糊涂着去罢。”   白霜一琢磨陈嬷嬷的话,深觉有理。   不出白霜陈嬷嬷所料,卫氏在白霜这里没送成要退婚的信,果真逼着林满拿钱外头找了个去甘州的商队,托人家往总督府送信过去。   十月出了头儿,全京城也只有这么一家往甘州去的商队还没走。   恰是黎老娘带着她两个从尤姓改回黎姓的女儿也在这商队里,跟着一起往甘州去。   黎老娘先夫本给她们娘儿们留下些房屋田产,约值个两千金,还有历年积攒下的将近千两积蓄,本就小有财产,日子能过。   这二年间贾珍又陆续送给她家千两财产,恰是有好土地可买,尤老娘花了一千六百银子买了地搁在那儿,再加上原来就有的土地,一年收上一百多将近二百银子的租,日子更加过得。   可惜富裕日子还没过上几年,黎老娘就不得不变卖所有家产,带着两个女儿远远儿的离开京城奔到西北。   黎氏母女急着出脱家产,本就知道会被压价。见了买家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和大行的银票来买,纵是只能卖六七成价格亏了不少,也没什么办法。   黎老娘舍不得房子舍不得地,也舍不得这些年置办下来的家私库里的东西,恨不能全都搬走。   黎三姐却不让她带,力劝着全都折卖换了银子银票贴身揣在身上,母女三个只带着一车行李东西,并三五个平时信得过的老仆忠仆上路,余下仆人都发还了身契,令他们自去。   俗语道“财不露白”,黎氏母女低调跟着商队,穿得十分素净,路上也不挑吃捡穿,谁也不知她们身上揣着两千多两银子。   黎二姐黎三姐还把花容月貌全遮在帷帽里,从不露面,连黎老娘看了商队上这么多男人都不敢下车,有事只叫男仆去和他们商议。   是以她们母女平平安安到了甘州,先在客栈住了几日,见这里果真没人知道她们是谁,便等过了年先租处房子,往衙门立了户,慢慢儿的过起日子。   荣国府里,王熙凤早命人盯着黎家母女,看她们要卖什么,只用六七成价格买下,赚了个千把银子,十分畅意。   她把房契田契收好,命把她们留下的家什东西都卖了一百多银子,拿这笔钱往人牙子处买了几个样貌清秀八·九岁小丫头回来,看往后性子好的给蓁姐儿苗姐儿使唤,样貌出色性子好拿捏的预备给贾琏做屋里人。   王熙凤才吩咐把几个小丫头带下去调·教,荣国府大门口忽地迎来几家亲戚,她又忙去迎接。   来客却是邢夫人之堂兄嫂刑忠夫妇【注1】带着女儿邢岫烟来投奔,还有王熙凤之兄长王仁进京,又有李纨寡婶带着两个女儿李纹李绮上京。   这几家路上遇见,说起来都是亲戚,因此一路同行。   还有薛家薛蟠之堂弟薛蝌带着妹子薛宝琴进京发嫁,也与他们三家一同上京。   因薛家现不住在荣国府,薛蝌薛宝琴便没先来拜访,只托人带了拜帖择日拜望。   宁荣二府这几个月遭逢大变,纵使贾母王熙凤力挽狂澜,家里少了一半人口下人,较之往常也冷清了不少。   贾宝玉贾环贾兰三个孙子重孙子虽还在荣府上学,却和贾琮一起在前院日夜苦读,贾母不好阻着他们上进,纵见一见也就说几句话,勉励一番。   探春现在是二房主事,贾政王夫人伤得极重,养了将近三个月也未好全,家里离不得她。   贾母三五日接探春来一回,也只留她坐个半日就放回去。   尤氏秦氏和贾绵这玄孙虽也住在荣国府,无奈都在热孝里,不好过来。   幸而还有邢夫人带着蓁姐儿芃哥儿苗姐儿日日往贾母处请安,王熙凤迎春管家得了闲儿,也来贾母处说话,使贾母还能享到天伦之乐,不至于老年寂寞。   今见了这么多亲戚来,家里重又热闹,贾母又见了李纹李绮邢岫烟三个水葱儿一样的姑娘,喜得立时命王熙凤收拾出房舍来,给李婶娘并李纹李绮两位住,还命把邢岫烟也留在府里。   李纨之寡婶李婶娘乃是李纨亲二叔之妻,曾任浙江一地知州,李婶娘身上也有六品安人之诰命。   偏李婶娘一辈子没生养个儿子,只得李纹李绮两个女儿,只好往京中来投奔亲戚。   李纹今年十四岁,李绮今年十一岁,若按照五年一中选的年数算,下次中选时李绮的年龄还未超,可以参选,若选中了女官,她们这一支也不算落没了。   李纨之父已去,现下李家就剩李纨这个大姑奶奶在荣国府中,日子还平安顺遂,靠着她能让李纹李绮受到好的教养。   是以李婶娘得了贾母挽留在荣国府居住,并未多推辞就应了。   却说邢夫人在娘家时,其母亲生了她们姐弟四个,邢夫人为长女,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当年邢夫人之父母去得早,家中无人主事,邢夫人被聘为荣国府一等将军续弦后,便把家中财产全部充为嫁妆,以充场面,其实她三个弟妹还是靠着她过活。   现如今邢夫人二妹已出阁,幼妹尚未出阁,幼弟也未成亲,依然在邢夫人手里领分例用度。   堂兄嫂邢忠夫妻来投奔,老太太留了邢岫烟在府里,被凤姐儿安置在迎春处,邢夫人便把他们夫妻安排和邢大舅一起住,也好管管她这不成器的弟弟。   还有一家亲戚乃是王熙凤之兄嫂王仁夫妇,因王子腾是其亲伯父,贾母便没多留,由着他们再去王家居住。   却说王熙凤之兄长王仁也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长了将近三十岁,文不成武不就,一直跟着王熙凤父母在南边老家过活。   王仁父母见长子实在不成器,催逼了也没甚办法,看大孙子已经五岁,便命他带着老婆儿子往京里来探看亲戚,好歹留个面子情儿。   他大伯王子腾虽然受了伤致仕,人也称呼一声王总督,总有些余威在,王熙凤嫁的荣国府更是出了位贤妃娘娘。   和这些亲戚打好关系,往后他们老两口走了,王仁也能得个帮扶。   可王仁和王熙凤虽是一母同胞亲兄妹,关系却并没多亲近。   王子腾夫人当年生养了两个儿子,没得着女儿,心下遗憾。   为了叫夫人宽心,王子腾见弟弟家的女儿生得玉雪可爱,人也机灵懂事,便接到自家抚养。   是以王熙凤打小儿在王子腾夫妇膝下长大,甚少见到亲爹娘兄长,连嫁妆都是王子腾夫妇出的大半儿,比亲爹娘还亲些。   而王仁从小不学无术,斗鸡走狗,王熙凤自恃有才,一直看不上这个亲哥哥,来往送礼都是面子情儿,却也没少过他什么。   王仁是个糊涂人,他不想着王熙凤从小和他没相处过多长时间,本就不大亲近,也不想着王熙凤嫁到贾家做新媳妇应对几重婆婆并妯娌姐妹们多难。   他只见了王熙凤嫁到国公府做当家奶奶,威风八面,嫁妆还有三五万,却一点儿也不主动帮衬帮衬他这亲哥哥,心里对王熙凤埋怨颇多。   如今见王熙凤已是三品将军夫人,荣国府里说一不二的当家奶奶,对他仍是那样,也没主动提要帮扶他,王仁更是不忿。   王熙凤知道王仁心里的想头,却不甚在意。   左右她尽了礼数,她现在上头贾母邢夫人两层婆婆,还有小姑子迎春的亲事,下头三个孩子,一大堆家事,连贾琏都推给茜桃儿勾着,别的实在没精力,也懒怠管了。   甘州城里,十月二十六,文皎经水嬷嬷仔细检查,确认她身体没有大问题,往后慢慢调养即可,可以出月子,终于结束了她被关在屋里不能出门的生活。   她狠狠洗了澡洗了头,第二天精神百倍的出现在绯玉满月礼上。   绯玉出生时就重七斤六两,现下满了月,长了将近十斤重,白白胖胖甚是可爱,再加上黛玉青玉两个也是金童玉女一般,林家三个孩子俘获一众夫人太太的芳心。   黛玉翻过年便十三,已生得和文皎一般高。她天葵已至身体发育五官长开,再加上今日略打扮了些,越发飘逸出色。   于巡抚家的丁夫人拉着黛玉不撒手,笑问文皎道:“这么好的孩子,可说了人家不成?只可惜我家没有合适的子侄,得不着这么好的姑娘。”   文皎余光看了一眼葛娘子,并没正面回答,而是笑道:“本来以为孩子还小,不着急,谁知这一眨眼玉儿都快十三了,果真是岁月匆匆。”   丁夫人活了五十年,也快成人精子了,一听即知苏夫人这话是已有了看好的人选,只还未作准。   她便不提这话,顺着文皎话风儿说起岁月无痕来。   陆清恰在旁边听这段对话了个全乎,心中警铃大作。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原文第49章 说:   原来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的。   但第75章 又说:   邢大舅道:“老贤甥,你不知我邢家底里。我母亲去世时我尚小,世事不知。他姊妹三个人,只有你令伯母年长出阁,一分家私都是他把持带来。如今二家姐虽也出阁,他家也甚艰窘,三家姐尚在家里,一应用度都是这里陪房王善保家的掌管。我便来要钱,也非要的你贾府的,我邢家家私也就够我花了。无奈竟不得到手,所以有冤无处诉。”   这里又变成邢夫人最大,她出阁时邢大舅“年纪尚小”了。   所以为了圆这个bug,本文把邢忠夫妇设定为堂兄嫂,邢夫人家里一共姐妹兄弟四个,邢夫人是大姐,下面两个妹妹,最小的是邢大舅。 第269章 杀气   甘州城里, 绯玉的满月宴直到申初(下午三点)方散。   等众人都散了,韩琼英也拉着黛玉不撒手,上下看了一回, 朝文皎笑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今儿多少人问你来?”   黛玉今日遭众夫人稀罕了一整日,今见了韩琼英也这么说,跺脚嗔了一声:“韩姨!”便撒开她的手,拉着陆清又拉过景岚往后院过去了。   文皎无奈道:“一家有女百家求, 我也只能许给最好那家, 总得让玉儿自己顺心如意才行。”   韩琼英把手往文皎肩膀上一搭,笑道:“说起来我三个哥哥家里给我生下八个侄儿, 光是和玉儿年岁差不多的就四五个,都还没定亲。”   “你若是不嫌我们家都是武将,我这回带了玉儿过去, 看玉儿喜欢哪个就定下哪个, 我哥哥嫂子们也绝无二话,你觉着怎么样?”   韩琼英说完忽地感觉到脊背一凉,似乎是有杀气。   她迅速往杀气传来的方向转身, 却只看到葛师姐走在那里。   韩琼英皱了皱眉,心道师姐和我又无仇无怨,怎么也不可能是师姐。   她便对葛师姐笑道:“没什么,总感觉才刚有谁盯着我。”   韩琼英说着, 想起来一事, 便问:“师姐,我过两日回西宁去, 你跟不跟着我一起?你也有几年没见师父她老人家了罢。”   葛娘子想起师父,颇有些感慨, 笑叹道:“那得看东家给不给我假。”   文皎一笑道:“这有什么,师徒二十几年,现下过去三四天的路这么近,看看也是应当。”   “我又不是那黑心东家,如今给葛先生您一个月的假,不扣年例,你带着清儿一起回去看看她师祖也好。”   三人进了屋子,文皎坐在榻上接了茶,问道:“正好儿快过年了,大郎二郎今年都过不来,你从西宁出来,直接往银卫去找大郎,一家团圆着过年岂不更好?”   葛娘子对这提议十分赞同,拍掌笑道:“真是难得的好东家!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思忖一回,说道:“既是这样,我把英莲也带到西宁去散散。她出了热孝,也不禁着往外头走了,各处看看散散心,养养精神,回来好好过个年罢。”   文皎点头笑道:“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韩琼英听了半日,见她们说完这茬儿,又问文皎道:“文皎,我才刚说的你觉着如何?”   “可不是我说自家人的好儿,我们家里三位嫂嫂都是爽朗人儿,从来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兄弟妯娌之间都和和气气,平日里也不住在一处,我侄女们也都和景岚一个性子。”   “再论起长相,你看我就知道我侄儿们样貌如何。虽比不上黛玉,也都是一等的好。”   “再论起人品来,他们都是我爹亲自摔打大的,而且我们家里从我爹起,就从来没有什么纳妾室通房的习惯,我三个哥哥都是只有嫂子,家里也不让他们胡来。”   “若说前程,嗨,就是这一点儿不好,往后他们一个个都要上战场,这沙场无眼不好说。不过我爹和我三个哥哥都征战几十年了,现在都还全须全尾活得好好儿的。”   “文皎,你看我们这样人家你满意不满意?就是最后一个都没相中也没事儿,我带着玉儿去玩两天,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保准一点儿也委屈不着。”   “你家里现在清儿也去,英莲也去,习武先生也要和我去,燕秀卓逸两个姑娘也来不了,玉儿在家多寂寞啊。”   韩琼英说了这一车的话,文皎边听边看葛娘子面色越来越凝重,心里叹了一声。   其实若真把双方条件都摆在桌面上看,陆溶的条件并不输给韩家子弟什么。   若论家世,陆溶自然不及韩家有韩大将军这么个一品大将军做家主。   但再往下论,几位韩将军职位最高是韩琼年,位居二品总兵,往下韩琼岳韩琼泰分别是安西府定西府两地三品指挥使。   而陆溶年才十八,已经是正四品指挥佥事,和韩琼英这些侄子们的父亲才差了从三正三两阶。   是以论起个人出息,韩家子侄并没一个及得上陆溶的。   韩家这些子侄品级最高是韩琼年家长子,今年十九岁,靠着他自己的功劳得了五品千户之职,余下品级最高只是七品,和黛玉年岁相仿的几个还没入军呢。   而且就算韩家人再大方和善,韩家也是个世家大族,人口繁盛。   黛玉若真与韩家子弟成婚,本家就有上头三位婆婆婶婶,中间最少七位妯娌四五个大姑子小姑子,下头几十个小辈,再加上外头多少亲戚,这人际关系处理起来也破费心思。   而陆溶家里人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他们兄妹就三个,男方长辈就葛娘子一个还极喜欢黛玉,从成婚后日子清净这一项上看,陆溶的优势不知比韩家大了多少。   容貌身材陆溶也是一等的好,人品也自不必说。所以从文皎私心论,陆溶只是家底儿薄些,别的都比韩家子弟强。   而且就算陆溶家底儿薄,往后他征战立了功总有赏银,林家也不缺财产,黛玉的十万嫁妆就够他们活几辈子的了。   陆溶十七岁就成了四品指挥佥事,连世代武将的韩家男子都不及他,就算不是人中龙凤也非池中物。   今年大比之年,李明诚年十九岁高中探花,得的官阶不过是翰林院七品编修,要到四品总要十年八年。   而且最重要的是,黛玉喜欢陆溶。   这一年清儿每回往银卫送信,里头都夹着一两张替黛玉说的话。   文皎明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押着林海不许管。   左右不是黛玉的字迹,他们小年轻谈恋爱,一年见不着一回面,写写信也算难得的慰藉了。   黛玉现在一身武艺比许多男子都强,也喜欢舞刀使剑,若与诗书仕宦之家结亲,人家家里未必乐见黛玉骑马射箭放纵恣意。   连苏家这么开明的人家,韩琼英尚受了许多委屈,世上也没有什么人家比苏家还强了。   若找武将之家结亲,林海现下是三地总督,封疆大史,位极人臣。品阶低些的武将人家门第不合适,高些如韩大将军这样世代为将的人家……   文皎见韩琼英说完,喝了口茶索性明说道:“姐姐家的孩子自然都是好孩子,只是咱们两家现在不好结亲。”   “姐姐才和二哥和离,我们家就又和你家联姻,这不是有文臣武将往来过密之嫌?”   韩琼英听了这话,神色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无奈道:“你这话倒是真的,哎,可惜玉儿这么好的孩子,我们家人偏没有缘分。”   文皎低头又喝了口茶,意有所指道:“韩姐姐,你以前不知道,往后万万别在你师姐跟前儿说玉儿婚事了,不然你师姐半夜里不让你睡觉找你比试,你别埋怨我不帮你。”   黛玉和陆溶的事只是文皎和葛娘子之间有了默契,其余八字还没一撇,并不算定下。   是以今日那些官家太太问黛玉的亲事,文皎都含糊过去,似是丁夫人这样活成了人精子的自然明白里头意思,就是没明白的在绯玉满月礼上也不好多问。   偏韩琼英没往深里想,又极喜欢黛玉,想把她拐回韩家做儿媳妇,又能逮着空儿私下里和文皎说话,把这事问了出来。   她听了文皎的话一愣,看看文皎又看看葛娘子,想起葛娘子长子陆溶来,恍然大悟道:“难不成——”   葛娘子听了文皎的话,心内升起一股暖意。   大郎就是再年轻有出息,也比不得韩家韩大将军位高权重,统领三十万宁远军。   两家事未定准,林家就算不能与韩家联姻,文皎也可以不透露此事,日后就算有更好的人选,也可以当做两家并未有过默契。   现下文皎让琼英也知道此事,足矣证明文皎十分尊重于她和大郎。   若是大郎未来真能娶得黛玉为妻,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葛娘子见韩琼英明白过来,解释道:“其实也并没作准,只是有了这个意思。”   “这几年……你也知道,万一大郎出了什么事,再把玉儿给耽误了怎么办?我也不敢打这个包票,现下也没脸说要定下。”   韩琼英想起才刚背后凉意,忽地又明白过来,问葛娘子道:“我说呢,怎么才刚我说我家侄儿的时候感到一股杀气,原来是你!”   葛娘子笑道:“虽还没定准,但你当着我的面抢我未来儿媳妇,我还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韩琼英起身给葛娘子装模作样做了个揖,笑道:“师姐对不住,对不住。等你们两家商量好了,我来做这个大媒,如何?”   文皎眼睛一亮,拉她坐下道:“这个主意好!只有你最合适!”   葛娘子叮嘱她道:“事儿还没成,关系到玉儿的闺誉,你可别往外说去。”   韩琼英嗔她道:“师姐真是,我又不是那样人。”   她忽地又来了兴致,问道:“我看今天也有不少问清儿的,说起来清儿和玉儿同岁,明年也十三了,你心里有主意没有?”   “玉儿我八成是拐不回去了,把你家清儿拐了做我侄儿媳妇也挺好。”   “师姐你从小在我家长大,知道我家什么样儿,要不你这回去,和清儿一起挑挑人?”   文皎忍不住笑道:“韩姐姐,你这话说的怎么和清儿要和你去选妃一样,你这做媒的也太偏心了。”   韩琼英理所当然道:“都是好姑娘,我自然能拐回去几个就拐回去几个。”   “文皎,玉儿就是不和我家结亲,我过两日也把她带过去玩儿几日罢?”   文皎笑道:“你尽管带去,若不是现在天寒地冻的,青玉又太小,我还想把他也给你带去呢。”   后院儿里,黛玉躲羞拉着陆清景岚进了屋子,想起景岚不日便要回西宁去,满心不舍,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要给她带什么点心路上吃。   陆清也舍不得景岚,但她一想到今天一整日,那些夫人围着太太问玉儿姐姐的婚事,就怕玉儿姐姐再被这些人抢走了,心里就涌起一股烦躁。   哥哥你再争气些呀!快些建功立业回来和玉儿姐姐定亲,你都不知道多少人喜欢玉儿姐姐!   景岚看黛玉舍不得她,心里高兴,右手搂住黛玉,左手拉着陆清笑道:“你们别舍不得我,我明年过了年就又回来了。”   “再不然咱们去跟我娘和小姑姑说说,把你们也带到西宁去玩儿几日?”   黛玉心中一动,随即叹道:“马上要过年,家里这些事我得帮着我娘管管。不然绯玉才出生,我娘一个人忙过年也太累了。”   景岚遗憾道:“那就只能明年再找时间去了。”   “不过夏天过去也挺好的,现在到处都是雪,就过去了也哪儿都出不去,青海湖夏天你不知道有多好看!我在京里和江南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湖!”   景岚话音才落,便听见门口丫头道:“玉梅姐姐来了。”   看玉梅转过碧纱橱进来,黛玉忙问道:“玉梅姐姐,可是娘那里有什么事儿?”   玉梅行了一礼笑道:“太太着我来告诉两位姑娘,过两日韩娘子往西宁回去,想带着两位姑娘和莲姑娘一起过去玩儿上几日,连葛先生都去。”   “若是两位姑娘想去,现在就可开始收拾东西了。”   景岚听了拍手笑道:“正好!听我娘说冬天可以往滑冰场滑冰,咱们一起学滑冰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葛娘子:师妹,你再说一遍?   韩琼英:师姐,如果我家景岚是男儿身,你猜黛玉会选谁?(眯眼笑)   葛娘子:……看刀!   几十招后   葛娘子:……QAQ打不过!   下一章会稍微晚点,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0-08-22 01:06:39~2020-08-23 01:1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懒得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茗柠湖畔 30瓶;Mika Tan 26瓶;慕影青枫、潇潇萍、落雨若薇 20瓶;湛卢、鸡腿与茶 10瓶;好大一辆车、月半日匀、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0章 野心   还有几日才是冬月, 银卫城里的屋顶却早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上午天还晴朗,才吃了午饭天空就阴沉沉的,过不得一会, 老天就纷纷扬扬下起大雪。   柳湘莲守在指挥使门外站岗等陆将军出来, 似剑长眉上点缀着零星的雪珠儿,长长的睫毛替他挡住直往眼中冲进的风雪,高挺的鼻子把塞了厚厚棉花的围面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这是他在西北过的第二个冬天,宁远军中棉衣不偷工减料十分厚实, 他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外都包得严严实实, 露在外头那一点皮肤仍是被风吹得生疼。   是他还没适应这里的气候,还是今年比去年稍冷了些?   柳湘莲微微走了一会儿神便回神, 专心等待屋内指挥使大人和各位将军千户们议事出来。   寒冬已至,草原上也早被大雪覆盖。   瓦剌人逐水草而居,天冷时往南下过冬。他们若没在春夏秋时囤够过冬的粮食东西, 便会南下攻城劫掠大燕百姓。   劫得成瓦剌人自然有了过冬的吃食, 若劫不成也能耗些大燕兵力,瓦剌兵丁死伤多了,口粮自然也能匀得开。   柳湘莲已在宁远军中一年有余, 凭借每月每季军中大比已升到陆将军亲兵队长之职,下领九个亲兵,居正九品。   去年边关风平浪静,连一个瓦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若无战事, 他这九品小官也不知何时能动一动。   他年少浪荡, 已经错过了莲姑娘,不想以后再遇到机会时, 发现他够不着,及不上。   今日议事足足议了两个时辰, 柳湘莲就在门外迎着风雪一动不动站定足两个时辰。   等到天色昏沉,指挥使的门方被推开,十几位将军千户鱼贯而出,神色各异,但眼底都透着兴奋。   柳湘莲见陆将军出来,一挥手带人跟在他后面,思索着将军的表情——面色平静,眼中却有压不住的兴奋。   他入宁远军后,只见过一次陆将军这么兴奋。   去年陆将军准备往甘州探亲之前,连着几日眼中都透着光。   而那时候陆将军眼里的神采是柔和的,这回却带着浓浓的……   战意。   柳湘莲的心跳骤然快了两分。   陆溶走到他屋门口,回身拍了一下柳湘莲的肩膀,嘴唇一勾,意有所指的和他亲卫们说道:“回去好好练本事。”   柳湘莲心跳得更快,却没再多问,只抱拳行了礼,就和人换班,往他自己屋中去了。   陆溶品味着柳湘莲最后那个眼神,面上微微一笑。   他就喜欢这样有野心的兵!   再说,柳湘莲没点儿建功立业的野心,他来什么宁远军?   他有这身本事,又是功臣后裔,京中还有世交亲戚为官,若只想混个一官半职安分度日,也便宜得很。   宁远军里晋升快待遇好,这都是用命换来的。   陆溶吃了晚饭,出去巡视了一圈他麾下三千多兵士的操练,又往两个千户处详细改了些操练细项。   今年气候风调雨顺,冬天也不是很冷,瓦剌前年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还未恢复元气,今年来犯可能性并不大。   但瓦剌不来,宁远军可要过去了。   宁远军本来全军三十万人,这两年征兵增兵已至四十万,还要再增五万。   边关每一城增兵六千四百人,西宁增兵十万,银卫城明年春日要新迎来两位指挥佥事四位千户。   而其中一位指挥佥事是韩大将军之幼女,十年前与京中苏家二郎成婚,今年夏日和离归家,在西宁几万兵士面前打败了三位韩将军,使韩大将军不得不松口让她从军。   等陆溶和几位千户副千户议定操练细节,王副千户咂嘴道:“要说真是没想到啊,大将军真舍得让大小姐带兵过来,这战场上什么事儿没有,万一伤着碰着,大将军就这么一个姑娘,得多难受。”   白千户拍拍王副千户肩膀感叹道:“总感觉大小姐还是个小姑娘呢,一晃居然都能带兵了。”   “哎,不过咱们大小姐从小就有主意,现下功夫还这么厉害……”   李副千户长长“哦”了一声,瞪圆了眼睛指着白千户道:“老白,我想起来了,你从前是大将军跟前儿的亲卫是不是?”   “快说说,你觉着大小姐把三位韩将军都打赢了这事儿有几分真?再怎么说大小姐功夫好,也不至于这么厉害罢?”   “韩总兵我从前见过一面,那可是使几十斤长枪的威武汉子,大小姐真这么厉害?”   议事已经结束,现在是唠闲篇的时间,李副千户就顺嘴儿叫起了平日的称呼。   白千户不在意这称呼问题,却对李副千户说话的内容十分不满。   他瞪李副千户道:“你这什么问题啊你?你是觉着韩总兵韩将军都在比试里放水,就为着能让大小姐参军?”   “大小姐功夫有没有那么厉害,我还真不知道,我走的时候大小姐才十二三岁,我也没和大小姐打过。”   “老李你要是有脑子,你就用你那脑子想想,要是你姑娘要和你比试,私下里你让着就让了,几万个人面前,你还让?输了你不丢脸?”   李副千户被骂了没脑子,心里有些着恼,却还是朝白千户抱拳道:“咳嗯,老白,我这人不会说话,你别放心上啊。”   白千户也咳嗽一声,和他说道:“老李,不是我说,你要是不信,等大小姐来了,你和她比比不就得了?”   “要是大小姐把你打服,你别觉得没面子就成。”   “我听大将军说起过,从前武明公主也是把整个军营的人都打服了,从此没人再敢吱吱歪歪,将军,你说对吧?”   宁远军中用实力说话。   虽说韩大将军在宁远军中威望极高,宁远大将军也有任免宁远军中四品及以下将校之权。   但这些年来宁远军中所有任免都是依凭军功本事,无论是谁,入了宁远军都要从最底下小兵做起,连三位韩将军能有如今的位置都是全凭战功。   如今韩大小姐凭空得了四品之职,宁远军中诸人信任爱戴韩大将军,所以没人明着反对。   但私下里大家都想知道韩大小姐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不能当得起四品将军。   陆溶看几位千户副千户的表情里都带着兴奋,笑道:“军中自有大比,同在银卫城,往后少不了切磋的机会。”   韩大小姐若真有真本事,这些人自然会服气。   陆溶相信韩大将军必是对韩大小姐有十分的信心,才直接给了韩大小姐四品之职。   但没亲身体会过韩大小姐的本事,任谁都不会心里完全服气。   包括他,也包括易指挥使。   等众人散了,陆溶回到屋子,打柜子里小心拿出一个包袱,取出里头包着的书和信,对着信上的解释重新研读当初未懂之处。   去年过年之前,黛玉送给他一本写满注释的《古文观止》,还推荐了几本书给他看。   他回到银卫后立时便到书肆把书买全,每日睡前都至少抽出半个时辰来细读。   但除黛玉给了注释的《古文观止》外,其余几本书中他总有不通之处。   军中也没甚先生讲解,两位指挥同知倒都是进士出身,奈何他们平日操劳后勤文书甚忙,陆溶也不好多去打扰他们。   幸而现下母亲妹妹都在甘州,离银卫不远,他可每月往总督府送书信过去,便在给清儿的信里把不通之处写上,让清儿替他去问问先生们。   ……其实他想说的是让清儿帮他问问玉儿。   陆溶第一次把信送出去之后纠结半日,想着应该给清儿说清楚些,直接让她去问玉儿,又觉得说去问玉儿不大好,万一让玉儿面上挂不住,不是他的过失?   没想到清儿回了信,他不会的地方真的是玉儿给他讲的!   而且玉儿讲的比两位指挥同知讲的更通俗易懂,寥寥几句话他却一看就能明白。   玉儿之才,只能局限于闺阁之中,真是可惜了。   陆溶把今次的不通之处对着信一一看完,再把信和书都小心收起放好,洗漱了躺在床上,脑子里又浮现黛玉的倩影。   对瓦剌战事就在这两年间。   明年玉儿十三,后年玉儿十四,大后年玉儿十五。   玉儿,等我……   等我杀敌回来,上门提亲!   陆溶和往常一样,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对着月光细看,再不舍地放进怀里,一闭眼睡熟了。   韩琼英要带着葛娘子和几个孩子往西宁去玩儿上几日,说起来都沾着亲,文皎就正好让她帮忙给韩将军家里带了些年礼。   黛玉本担心文皎一个人在家里忙过年忙不过来,文皎却笑道:“你也太小瞧你娘我了,这事我都是做熟的,累不着。”   “再说我怀着绯玉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让我干,现下绯玉都出来了,快让我忙活几日罢,不然把人都闷坏了。”   “你先往西宁去看看,往后咱们一家子说不准一起过去玩儿呢。”   十一月初二,韩琼英辞别文皎,带着人往西宁过去。   她这一去直到年后再也不出西宁,麾下三千二百兵士已给她挑好,年前这一段时日她要花全部心神带兵训兵,收服底下千户百户。   而葛娘子原本打算的是在西宁呆上十天半个月,而后把黛玉英莲送回甘州,再带着清儿往银卫找陆溶过年去。   谁知道十一月二十日,葛娘子带着孩子们回到总督府,梳洗了来文皎屋子里,捧着热茶说的却是:“文皎,今儿我来和你请辞,年后我要和琼英一起往银卫军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皎:???我找了两位习武先生,全被宁远军拐走了?韩大将军您看这事儿???   感谢在2020-08-23 01:14:23~2020-08-23 17:2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昏昏要睡觉、BUG千机伞 20瓶;习习习习习习习 5瓶;月夜№修罗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1章 西宁   西北冬日里多雪, 路上雪多难行。   韩琼英来甘州时是八月末九月初,路上行得不快,也只用了三日半。   而这回她带着葛娘子黛玉等往西宁回去, 一路尽快往西宁赶, 也足足走了四日整,直到天黑方才入城。   天冷,车上人多些暖和,是以今日天刚暗时, 离西宁城门还有十里, 韩琼英葛娘子就让五个孩子坐在一辆车上。   青海地势高,气候干燥寒冷, 大多数地方不适宜耕地种植。   此地人口稀少,不足百万,居民大多放牧为生, 也有种植青稞为生的。   人口少又西北临瓦剌, 南临吐蕃,三面环敌,是以大燕未在青海设省, 也不设总督巡抚,而是使宁远大将军驻西宁,统领青海一地,军政一体, 守卫边疆。   韩琼英一行到达西宁城已是将近酉时末(晚上七点), 天色早已全黑,换做它城早已紧闭城门, 不许人出入。   但西宁城城门仍未关闭,正是换防日, 城门洞开,兵马进出有序,川流不息。   韩琼英见此便命停车,让出大门处道路让兵马先过。   她骑在马上,身披一身火红斗篷,身姿挺拔目似星光,身后车上还有大将军府的印记,饶是她包得浑身不露只有一双眼睛在外,也迅速被城门守卫认了出来。   韩琼英看了那行礼的兵士,笑道:“既认出我,你把齐纯齐音带进去,说我从甘州带了贵客回来,让我爹快快打扫出房舍置办一桌好菜预备迎接贵客。”   那兵丁抱拳一礼,应了声“是”,韩琼英身后便出来两个骑着马的女子跟了那兵丁先进城去。   韩琼英和身旁葛娘子解释道:“城门路就那么宽,咱们车马一堆进去,那些兵还得给咱们让路,他们都要去换防,迟了要吃军棍,咱们就先等等罢。”   葛娘子笑道:“这有什么,我也从小在这里长大,还不知道军中规矩?倒是你去和黛玉英莲说说是真的。”   韩琼英一笑,扯了缰绳悄悄车窗,和黛玉英莲说了为何等在这里不进城。   黛玉笑道:“韩姨不必担忧,我不在意这个,才刚景岚也和我们说了。”   “若为着我们叫人家挨了军棍,确实不好,左右都在车里也暖和。韩姨葛姨不来车里歇一会儿?”   黛玉如此体贴人,让韩琼英直叹自家那些臭小子没缘分。   韩琼英再看里头英莲,也是好好坐在那里,一点儿着急的神色也没有。   见她看过去,英莲还朝她笑一笑,问道:“韩姨怎么了?”   韩琼英忙道:“没什么,你们好好呆着,左右只有一会儿,我和你葛姨就不进来了,怪折腾的。”   她又嘱咐了景岚景熙两句,方又骑马回到葛娘子身边,感叹道:“好姑娘都早早被别人家订走了,玉儿不说,连英莲也早早被文皎定下,你们这下手也忒快了。”   “我前两年看英莲模样虽好,却没有如今动人,果然女大十八变,现在看她的模样真是绝色,我看也就比玉儿差着些,人也更沉静了,更大方许多。”   “哎呦,不说了,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我家没缘分呢?”   韩琼英捂住胸口假做伤心难耐,葛娘子笑了几声,拍她道:“你家男子还能缺人说亲?这川陕甘几省的好姑娘你们哪家说不着?”   “你三位嫂子的出身有没有低于三品的?谁家说不着媳妇你家都不会说不着,你也太操心了。”   韩琼英叹道:“我家可是八个侄儿!八个!”   她叹完一声,又悄声道:“师姐,你这回过去也看看我侄儿们有没有你喜欢的,若有只管告诉我,我去说和!”   葛娘子摇头笑叹道:“清儿性子简单,你们家好是好,就是嫁过去婶娘妯娌太多,平衡了这个得罪了那个,说不定她还不知道。”   “到时候她自己喜欢就喜欢,她不喜欢,我也不勉强她。要我看清儿还没开窍呢。”   这时候宁远军要换防的军队已走完,城门守卫又来韩琼英这里请她们进去。   两人便就此打住话头,韩琼英伸手对葛娘子示意,两人便驾马往城中行去。   黛玉轻轻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见这里房屋景致不但与京城不同,与甘州也有许多不相似之处,房屋多是灰墙黑瓦,屋檐坡度极小,盖得横平竖直,十分整齐。   景岚笑道:“西宁城里东边是军队驻地,西边是平民生活居处,整个城里的房子都是宁远军盖的,所以都长得和军营一样。”   “西边就算夫妻吵个嘴,声音大些都能传到东边军营里,所以城里治安极好,连偷鸡摸狗之事都无。”   陆清忍不住笑道:“换做我想做些坏事,一想到城里住着十万的兵,四周城墙围得铁桶一样,哪儿还敢呐!就是想也不敢想了!”   黛玉拉着陆清笑问道:“快和我说说,你都想做些什么坏事儿?”   陆清赶忙摆手道:“我就那么一说!谁想做坏事来!玉儿姐姐别逗我!”   黛玉轻轻拧了一下陆清的脸,笑道:“我就逗你你怎么样?左右你现今也打不过我了!”   陆清伸手要往黛玉身上挠痒,黛玉也不依拿手挡她,两个小姑娘悄声闹作一团。   最后还是英莲把她两个分开,拉着她们劝道:“马上要往人家做客,怎么还闹起来了?弟弟妹妹面前,连个做姐姐的样儿都没有。”   “清儿闹就闹了,玉儿你怎么也闹?快整整衣服,清儿的凤都歪了。”   陆清一吐舌头,赶紧伸手扶她发髻上的金凤。   英莲把她手放下,替她细细扶正发饰,又给黛玉拽了拽衣襟,看景熙坐在那里一直没说话,又问道:“景熙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景熙本端正坐在座上低着头似乎是在想事情,听见英莲问抬起头,小小的脸儿上略带着笑,眼睛发亮地说道:“我在想绯玉妹妹。”   景岚“哎呀”一声,问道:“你想绯玉什么了?”   景熙脸上笑大了些,笑得眼睛微微眯起道:“我想不知道绯玉妹妹现在理不理青玉了。”   黛玉刚才动作幅度比陆清小得多,整平衣服拿出梳子抿了抿头发就算完。   她听景熙说起青玉绯玉来,感叹道:“现在娘和青玉应该吃完晚饭了,青玉又该去逗绯玉,绯玉才一个多月,什么都听不懂,他再逗能怎么样?”   陆清拍了拍衣服,又凑到黛玉身边笑道:“青玉才出生什么都听不懂的时候,姐姐也天天守在青玉旁边儿,连下了课都念叨着青玉,现在青玉再守着绯玉,可见姐弟同心,都是一样。”   黛玉想要说话,车却已到了大将军府门口停下,她便忙和英莲陆清再互相看看衣衫首饰,又拿了斗篷先给景岚景熙披上,再各自系斗篷下车。   几个小姑娘都是从小习武,又是在西宁,不必讲那些虚礼,便谁也没用人扶,干脆利落地往车下一跳。   只有景熙年纪尚小,手短腿短,车离地面又高,是韩琼年两步走过来伸手抱下来的。   景熙扒住韩琼年的脖子,高兴的叫了一声:“大舅!”   黛玉几个便知这位就是韩姨的长兄了,忙行礼叫道:“见过韩大舅。”   韩琼年见了水葱儿一样的三个小姑娘,三十来岁的人了,竟还有些不知怎么是好。   他把景熙放下,略嗽一声,放柔了声音道:“快起来快起来,不用这么多礼。”   没天理啊!他们家兄弟姐妹四个,每家都儿女双全,就他家是五个儿子没姑娘!   他们兄弟几个现在一年难得见上一回,家里没有小姑娘,害得他每回见了侄女儿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疼爱。   侄女儿们还好,都是草原上长大的女孩子,胆子大也活泼,比着侄子再软和一些就行。   可这几位小姑娘那都是林总督家的闺秀,他日日在军营里见的都是男人,说话惯会粗声粗气,再把她们吓着就不好了。   韩琼年这里憋出一句话,往下就不知该怎么说。   韩琼英笑话她大哥道:“大哥别小瞧了人,林家这三个小姑娘都打小儿习武,葛师姐教大的,上得了马拉得了弓,功夫都不错,你只管平常就好。”   “怪冷的,快别在那儿傻站着了,进屋里见了爹我再一个一个给你们介绍。”   韩琼年如蒙大赦,两步走到韩琼英身边儿,再和葛娘子互相见了礼,就领着孩子们往府内行去。   韩琼英又疑惑道:“怎么不见大嫂?”   韩琼年道:“她本想来接你,偏这几日着了风寒,天冷,我就没让她出来,好好在屋里养病罢。”   韩琼英叹道:“我走的时候大嫂咳嗽刚好些,这回又病了。”   “以前在京里时我都不知道大嫂子身子成了这样,现下我回来了这才几个月,大嫂都病了三回,总要好好调理调理。”   韩琼年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喃喃道:“西宁苦寒,这些年苦了你大嫂了……”   黛玉心内记下两人对话,心想等回家天暖和时倒可以请姜爷爷往西宁走一遭,替韩大舅母诊治诊治。   宁远大将军府也和别处宅院府邸不同,和城内房屋一样,一溜都是灰墙黑瓦,只有几根廊柱是红的。   沿着各条路都有兵丁巡视,五人一队,人人带甲,甲衣刀鞘上寒光凛凛。   葛娘子一路走一路看,想起从前跟着师父一起习武时,日日和刀剑相伴,眼里除了练功进益再没别的,日子又简单又快乐。   后来和他成了亲,生儿育女,日子渐渐忙碌。   等他死了,替他守了一年的孝又到林府里任教,文皎是难得的好人,玉儿英莲也是难得的贴心姑娘,她在林府里虽是先生是客,却像是在自家一样。   只是有一点不好。   府里没人能和她一起切磋比试,她天天教着孩子们,剩下的时间一个人琢磨功夫,又没有琼英那样的天分,进步得越来越慢。   以前好歹还能和琼英过个一百来招……   做师姐的尊严一点都没了……   葛娘子往后头看了一眼,见黛玉英莲陆清三个都走得仪态端方目不斜视,心道清儿这几年跟着文皎真是长进了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皮猴儿是谁家闺秀呢。   韩琼年和韩琼英说完他妻子的病后,心内深深叹了一声,接着就换了个话题,欲要说话,最后却咳了一声,用眼神问道:妹妹,后头那几位姑娘有几位是没定亲的?   韩琼英弯嘴一笑,无奈的比了个“一”。   韩琼年想到自家四个没定亲的小子,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ps:文中西宁城内景致是小巫杜撰的!   大家有猜到韩家大嫂子的病是怎么回事吗?   (五个男孩,写的时候我就头皮发麻)   最近状态不好,今天二更可能是下午六点可能是晚上九点哦~   感谢在2020-08-23 17:28:49~2020-08-24 05:0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狭隘的匹格 2瓶;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2章 二更   黛玉明明记得娘说韩大将军征战沙场将近四十年, 今年年已五十六岁,本以为韩大将军饱经风霜,本人应该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些才是。   谁知进了正院, 跨过门槛, 黛玉一抬头看见一位身披墨色大氅的慈祥长辈站在正堂门前,看上去年约五十左右,须发全黑,精神矍铄, 面目英俊, 和韩姨有六七分的相像。   黛玉心内暗暗纳罕,难道这位气质慈和的老先生就是韩大将军?   接着她就看见韩姨加快了脚步, 几步跑过去,扶着那位老先生笑道:“爹,您怎么出来了?”   韩大将军拍着韩姨的手, 温和笑道:“家里来了客, 总要出来迎一迎。”   黛玉走到台阶下,要跟着葛姨行大礼,只她们脚步还没停, 就被韩大将军止住道:“快别多礼!地上冰凉冰凉的,进屋再说!”   “葛霄,几年没见你,你也学得这么客气了?”   葛霄扬声笑道:“几年没见, 大将军还是这么硬朗, 一点儿也没变。”   等葛霄带着黛玉陆清英莲上了台阶,韩大将军点头赞叹道:“都是好孩子, 快进屋,路上冻着了吧?”   韩琼年自觉给他爹他妹妹和小姑娘们打帘子, 黛玉抿嘴一笑,回韩大将军道:“回韩爷爷的话,车上暖和,我们并没冻着,多谢韩爷爷关怀。”   韩大将军见了这么个小姑娘一口一个“韩爷爷”的叫,神情又更慈和了两分,进了门招手道:“快进来,快进来。”   因是韩琼年给打帘子,黛玉陆清英莲三个进门的时候还都对着他浅浅一礼。   就算和韩姨再熟悉,毕竟也是初到人家家里做客,她们三个是林家的闺女,还代表着林家,礼不可废。   正堂极大,并没有寻常富贵人家常见的各样装饰,只正中墙上一幅字,上头书得四个大字“忠君报国”,墨意淋漓,气势磅礴。   正面一把紫檀木交椅,两边扶手各雕一只虎头,虎目圆睁,威风凛凛。   两面各有六把酸枝木交椅,一椅一几,堂屋内就再无其它家具。   堂屋东西两边各有山水屏风竖立,看不清里头摆设如何。   黛玉余光暗暗打量屋内,再看脚下并无地毯,一色水墨青砖,连花纹都无,心道心志坚定,不以外物动心,不愧韩大将军居宁远大将军之位将近二十年,对瓦剌未尝败绩。   韩大将军端坐上首,葛娘子领着黛玉三个并带来的丫头婆子们叩头请安。   黛玉才磕了头,韩大将军就赶紧道:“快起来,这地上凉,快都扶起来,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今年都几岁了?”   韩琼英便拉着她们一一介绍道:“这是林总督家的大姑娘,大名叫林晗,今年十二岁,这是林总督家的干女儿,姓甄,乳名叫做英莲,今年十五了。”   黛玉英莲又屈膝行了礼,看韩琼英拉着陆清笑道:“这就是葛师姐家的闺女,叫做陆清,今年也是十二岁,也被苏夫人认了干女儿。”   韩大将军一一认过,笑道:“葛霄,苏夫人替你把孩子养得这么好,你谢过人家没有?”   葛霄笑道:“嗨,谢什么,苏夫人自己的干女儿可不得好好养?我才不和她客气。”   韩大将军和韩琼年便知葛霄在林家十分自在。   因天晚了,韩大将军和韩琼年虽是长辈,却是男性长辈,不好多拉着小姑娘说话,便就此起身往后院里过去。   韩大将军边走边道:“你们大舅家里没有个姑娘,都是哥哥弟弟,今日晚了不方便,明儿再见罢。”   后院里早备好两桌席面,一桌是韩大将军坐了主位,葛霄上座,韩琼年陪坐,并没什么男女避讳。   里屋是韩琼英带着五个孩子围坐一桌。上桌喝过三巡酒,黛玉便试探问韩琼英道:“韩姨,我听见才刚大舅说大舅母身子不好,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况?方便不方便问?”   韩琼英叹道:“好孩子,这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你们大舅母娘家并非武将之家,而是江南诗书世家,当年他们家人在甘州做官,因此两家结了亲。”   “你们也知道,文官家里的女儿甚少有从小习武骑马的,讲究的是不说不动,文静贤淑。”   “西宁苦寒,不比江南富庶,你们大舅母初来西宁气候不适,水土不服,也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我到京中去的那年你们大舅母身子还好,今年回来才发现她身子竟这么弱了。”   黛玉垂下眼睛思量一小会,又斟酌着问道:“那不知大夫怎么说?”   “不是我非要多嘴问这么一句,我们家里这回来甘州,同行的有一位太医院从前的姜院使,韩姨应该也熟识。”   “若是这里方便,我回家去告诉我娘,请了姜爷爷过来替大舅母诊治诊治,说不定就好了。”   韩琼英惊喜笑道:“姜太医也来了不成?我怎么没听说?”   黛玉笑道:“姜爷爷自从太医院辞了官来甘州后,就不大爱和人交际,要不就十天半个月不出门,一出门就两三个月不回来。”   “韩姨来我家之前一个月,姜爷爷听说四川某地有良药,带了人就往那里过去了,咱们走之前还没回来呢。”   堂屋里屋并没关门,也没拉帘子,屋内说话的声音堂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葛霄见韩大将军和韩琼年都面露喜色,对屋内韩琼英嘲笑道:“你到甘州两个月,天天不是出门就是看孩子上学,哪儿有功夫知道这个?”   她转过头又对韩大将军道:“姜院使告老前虽不是院使,却几乎是太医院诸位太医之首,医术高明,尤擅妇科儿科,连宫中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都全赖这位姜院使日常照看。”   韩琼年听完,竟起身对着黛玉抱拳行了一礼道:“大外甥女,若姜院使回到甘州,烦外甥女和夫人替我请了这位姜院使来,我感激不尽。”   黛玉忙起身避开,笑道:“我不过帮着传句话,大舅舅这一礼我可当不起,回家让我娘知道了,定要说我一顿。”   韩大将军道:“晗儿不用和他客气,你虽只是帮着传句话,说不定就能救了他媳妇的命,他自己造的孽,怎么谢你,你受着就行!”   黛玉取了大名后,家里爹娘先生们还是叫她“玉儿”,但外头夫人们都叫“晗儿”,她出门交际不少,“晗儿”两子也听得惯了。   只景岚今天才知道黛玉大名,一听没反应过来,疑惑问道:“晗儿是谁?玉儿姐姐什么时候也叫晗儿了?”   知道黛玉·乳名的韩琼英葛霄都忍不住一笑,陆清英莲也忍不住弯起了嘴儿。   韩琼英忙拉着黛玉笑解释道:“咱们大姑娘大名叫做林晗,小名叫做黛玉。”   “我想着姑娘大了,有了大名便不说乳名,谁知道景岚这傻姑娘不知道,偏又问了出来。”   景岚才问完就知道她犯了傻,拉着英莲陆清不好意思道:“平日叫惯了玉儿姐姐,平白听了一声晗儿,没反应过来。”   韩大将军呵呵笑道:“咱们两家也不是外人,我就倚老卖老,也叫大姑娘一声玉儿罢?”   黛玉忙点头应是。   韩琼英便拉着黛玉回了席,给她和英莲陆清都夹她们爱吃的菜道:“快吃,路上好几天,都没好生吃得饭。”   “万一回去你们太太看着你们瘦了,再怪罪起我,杀到西宁,我可当不起罪过。”   席上笑得几声,黛玉一面吃菜,一面细想才刚韩大将军说韩总兵之语“他自己造的孽。”   他再想到娘说韩总兵今年三十六岁,其夫人松氏与他同岁,两人却共生育了五子。   长子韩远晋,今年十九岁,次子韩远之,今年十七岁,三子韩远沛,今年十四岁,四子韩五爷韩远弘十二岁,五子韩七爷韩远明八岁。   这样一算,松夫人十六岁时便身怀有孕,十七岁便产子,接下来十几年,她几乎每隔二三年就生下一子。   再加上娘说松夫人生母早亡,继母当家做主,不是每一位继母都像娘一样,比亲娘还亲,想来松夫人闺中时身体便不是十分康健。   生产损耗妇人精气血气,十分伤身,娘生了青玉之后,在姜爷爷和水嬷嬷的精心调养下,足足调养了一二年才恢复如初。   松夫人人在西宁,身边无精于妇科的良医,连续生产五子,身体虚弱亏空也就不奇怪了。   黛玉心内叹了一声,心道就算儿女不该管父母的事,回去之后她也定要劝爹和娘别再生育儿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也是文皎拥有黛玉牌小棉袄的一天呢QAQ羡慕死了!   嘿嘿,就算文皎不生,咱们玉儿也不会缺哥哥弟弟的=w= 第273章 兔崽子   饭毕, 韩琼英便带着葛霄等往各自院子里去安置。   宁远大将军府极大,比总督府规制还大上一圈,在韩琼英带着景岚景熙回来前, 日常却只住着韩大将军一人。   韩大将军妻子早亡, 又无妾室,便只住在前衙正堂内,几乎不往后院过去。   是以宁远大将军府的后院以往只有几位韩将军带着家眷回来探亲时才有人气儿,韩琼英回来几个月, 命人细细打理了一回, 总算像个样子。   黛玉虽是小辈,却是替林家过来拜望的, 因此和英莲有一间单独的院子居住,葛霄带着陆清也有一间院子。   韩琼英领着黛玉英莲看完院子,问道:“就你们两个住在这儿, 怕不怕?”   “要不这院子给你们留着, 你们带上衣服往我院子里去住,景岚那屋里炕大,睡你们三个小姑娘尽够了。”   黛玉英莲便带了换洗衣服等物, 带着婆子丫头们跟着韩琼英往她院子里过去。   宁远大将军府后院比之前堂稍微多了些热闹颜色,却仍是大气简单的装饰,又是冬日里,雪积在屋顶上, 更显得庄重沉静。   但进了景岚东厢房却又换了一副景象。   门帘儿还是青色, 一进去地面上就铺着百蝶穿花花样的地毯,一色儿粉暖浅朱。   再往里进去, 卧室炕上铺了三床被褥,景熙的银红色被子、黛玉的海棠红色被子和英莲孝中用的浅杏色被子并排放在那儿, 显得暖意融融,一下就勾起黛玉的困意来。   连着几日舟车劳顿,晚上又吃了个饱足,黛玉英莲洗了个热水澡,觉得身上极倦,缩在被子里,没和景岚说两句话,就歪头睡熟了。   此回黛玉往甘州来,文皎特给她带了两个男暗卫做护卫,两个女暗卫贴身服侍,还和韩琼英透露了些消息。   韩琼英知道轻重,虽是在西宁城里,不怕瓦剌奸细来犯,她也把那两个扮做粗使婆子的女暗卫安排在离黛玉极近的耳房里居住,护卫黛玉的安危。   一夜安眠,第二日卯初(凌晨五点),黛玉准时睁开眼,和英莲景熙一起洗漱晨练毕,稍微吃了些点心垫垫肚子,便跟着韩琼英往前衙里给韩大将军请安。   黛玉远远的听见正堂院子里传来一阵刀枪相接声,才想发问,韩琼英就解释道:“你们大舅家里五个兄弟每日早晨来请安,若是得空,你们韩爷爷就亲手试试他们,看看进益没有。”   陆清问道:“韩姨小时候也这样?”   韩琼英笑道:“就是现在也这样,我估计就算等我哥哥们和我都五十了,只要我爹还舞得动枪,还是得被他老人家得空就练练。”   说话间就行到院门口,韩大将军恰是一枪把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击退。   看见韩琼英葛霄带着小姑娘们进来,韩大将军收了枪势,才想说话又转了口风,招呼旁边围着的一溜五个孙子道:“快来见过贵客。”   韩琼年五个儿子看见院门口小姑领着几位面生的姑娘,忙站成一排,和黛玉几个互见了礼,通了名姓。   韩大将军见这里认完了人,方笑道:“葛霄,来和我练练,看看你这些年长进没有?”   葛霄昨儿晚上就职就知道今早会有这一遭,把斗篷一摘扔给丫头,自腰间拔出双刀,笑道:“请大将军指教。”   韩大将军点了点头,一点儿都不客气,手中长枪如游龙一般直冲葛霄过去。   葛霄只觉得一股压力铺面而来,知是大将军试她,打起全部心神应对。   两人将将走过五十招,韩大将军停手,点头道:“还算不错。”   葛霄心中略略一松,忽地又感到一股寒意,忙提了气往旁边一躲,双刀在手上挽了个刀花,正劈到枪杆上!   韩大将军这回才是真收了枪,嘴角露出一丝笑,把枪扔给旁边亲兵,拍手道:“确实不错。”   韩琼英也松了口气,和葛霄两个相视一笑。   黛玉看着身披甲胄目光如电的韩大将军,回味着刚才两人的交手,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通了一些。   韩大将军试完了葛霄,想到昨晚席上说的她教出来三个孩子两个弟子,最得意的就是黛玉,又起了试才之心。   他便柔声问黛玉道:“玉儿,来和韩爷爷走两招不?看看你先生把你教得怎么样?”   韩大将军这话一出,韩琼年几个儿子虽没说话,眼神却都变了,专看这位仙女儿似的林姑娘如何应答。   黛玉一笑,也摘了大红的斗篷,露出一身红衣红裙并腰间双刀,又自发间摘下步摇命丫头拿着,往前行得两步,利落抽刀笑道:“请韩爷爷指教。”   韩大将军赞道:“果真是好孩子!有胆色!”   他重提了枪,提醒黛玉一句道:“小心了!”   黛玉直面韩大将军锋芒,意守丹田,刀在手上一转,竟主动攻向韩大将军!   韩姨在甘州呆了将近两个月,她除了管家理事照看娘外,就是缠着韩姨习武。   她得了韩家人亲自教导,比之以往更进益许多,知道对面实力比自己强上许多,若不能逃,就要直面其锋,兴许还能有一分胜算!   韩大将军看黛玉攻来,心内又赞了一声,头十几招先试了试黛玉的深浅,跟着忽地枪势一变,由守转攻!   黛玉并未因前几招并未吃亏而掉以轻心,韩大将军的守势毫无破绽,一看就是留了手的。   是以当韩大将军忽然攻来时,黛玉心中并未惊慌,沉着应对了三四十招,被韩大将军一枪挥远。   韩大将军停了手,忙问道:“可伤着不曾?”   黛玉额上渗出细密密的汗珠,觉着身上细棉的小衣也已濡湿,虽只和韩大将军走了四五十招,却似练了两个时辰一般累。   她听见问,忙抱拳笑回道:“不曾有事,多谢韩爷爷指教。”   葛霄搂住黛玉的肩膀,得意问道:“大将军,我这弟子你觉得如何?”   韩大将军笑得十分慈和,真心赞道:“听说玉儿是八岁才开始习武的?练了四五年就有这身本事,真是非常不错,天分极佳。”   旁边韩远之拿胳膊肘怼了一下韩远晋,悄声问道:“大哥,你觉着爷爷使了几分力?”   韩远晋着实没想到林家姑娘生得仙人一般,行动言语十分文雅和娘一样,一身功夫却如此扎实。   他斟酌道:“我觉着总有个四五分罢。”   韩远之又咂嘴道:“不知道远沛和林姑娘谁更厉害些。”   韩远沛年才十四,正是最年少热血的时候,他听了他二哥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却没出反驳之语,心道一定得找个机会和林姑娘比试一场看看。   那边韩大将军试完了黛玉,心内十分惊喜,又对陆清英莲两个起了好奇,便一一都试了一场。   陆清也是从小练的功夫,十分扎实,虽现在比黛玉稍差些,在她这个年纪的少年里也算得十分不错,让韩大将军也赞了一声。   而英莲十二岁才习武,已错过了最佳打底子的年岁,她年岁又大些,这几年又是订婚又是丧母,习武的时间比黛玉陆清两个少上些许。   韩大将军知道英莲情况,本只是顺手试试看英莲,不至于有所忽视偏向,却没想到试出来竟也可以,估计平日里打两三个成年男子不在话下。   一大早上韩大将军就把小辈们练了个遍,却才将将辰初(早上七点),离黛玉等到正堂院中不过半个时辰。   韩琼年韩远晋韩远之都在军中有职,匆忙吃了早饭,就往各自营中回去。   昨儿到的晚,吃了早饭,韩琼英本想带着黛玉几个先逛逛宁远大将军府,好让她们认认路,让亲兵下人们也都认认人。   谁知韩大将军朝她使了好几个眼色,韩琼英只好请葛霄带着孩子们先回去歇歇,她一会儿就回去找他们。   见人都走了,韩大将军忙问韩琼英道:“昨儿我听琼年说,这三个孩子就一个没定亲了?是谁?”   韩琼英无奈和她爹说道:“就剩清儿一个。”   韩大将军皱了眉毛“哎呀”一声,惋惜的扶住额头,另一手锤桌道:“是哪家的兔崽子下手这么快?”   “英莲也就算了,玉儿不是翻了年才十三?怎么就这么早早的定亲了?”   韩琼英看她爹骂陆溶是“兔崽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想起和文皎葛霄的约定,又不好多说,只劝道:“玉儿这么好的姑娘,咱们家知道,别人家里也知道啊。”   “要怪,只好怪林总督调任这里太晚,咱们没赶上趟儿。”   “清儿也是难得的好姑娘,虽然容貌不如玉儿英莲两个,却也不差,心思又纯善,平日里爱说爱笑的,咱们家几个小子,谁能娶到她,往后也有福了。”   她又拿文皎的话劝道:“再说,咱们家和林家一文一武,平日里走动些就罢,实在不适合再结姻亲。”   韩大将军知道姑娘说得有理,却还是不甘心问道:“琼英,到底是哪家小子定了玉儿?怎么就他这么运气好?”   韩琼英清清嗓子道:“我答应了苏夫人不往外说,爹先别问了。”   韩大将军又问几回,怎奈韩琼英半个字都不说。   他拿这个小女儿一向没办法,软的她不吃,硬的他又舍不得使,看亲兵不断报外头有人求见,也不好再追问。   韩琼英看她爹终于不问了,心道这老头子还真是执着。   她行了礼才要走,又被韩大将军叫住道:“琼英!你说玉儿当不成咱家的媳妇,我认她当个干孙女咋样?”   作者有话要说:   韩大将军:是哪个小兔崽子下手这么快?   陆溶(昂首挺胸):正是在下!   咱们黛玉就是凭实力招人喜欢!   二更晚上九点~   感谢在2020-08-24 19:37:02~2020-08-25 04:3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青璇 136瓶;绯羽、向小园 10瓶;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4章 松泽   “这么好的习武苗子!”   韩大将军感叹了一声, 又问了韩琼英一遍道:“你说咋样?”   “正好儿你大哥大嫂子没生出个闺女,玉儿这么好的姑娘若是愿意给她当闺女,你大嫂子心里也有个安慰了。”   韩琼英思索一会, 笑道:“到底玉儿是林总督家的大姑娘, 这认不认干亲也得先问问人家的意思。”   “再有大嫂子都没见过玉儿呢,咱们总得看大嫂子自己愿意不愿意啊?”   韩大将军点头道:“你说的是。”   “那就这样,这几日先带着玉儿各处走走看看,让她和你大嫂子见见面, 相处相处, 看俩人能不能合得来。”   “若是处的好,我再和她们说这事儿, 再给林总督去封信。若是看不大行,我就自己认个干孙女也挺好,左右都管我叫爷爷。”   韩琼英看她爹美得这样, “啧啧”两声, 看外头求见的人越来越多,也不多说,直接提脚就走了。   她年后才正式上任, 此时在外行走还是用韩家大小姐的身份,是以院子里的总兵指挥使道员们见了她都拱手问好,口称“大小姐”。   韩琼英也一一回了礼,才收回手出了院门往她自己院子里行去。   早饭前她本打算的是先带着黛玉几个府内转悠一圈, 再去打听大嫂子那里身子如何, 能不能见客,再看是不是带人去看望。   现在既然爹想让大哥大嫂认玉儿做干女儿, 那让玉儿早些和大嫂见面,彼此先熟悉熟悉才最紧要。   是以韩琼英出了院子就命人往大哥家里问问大嫂身体如何, 她又加快了带着黛玉英莲等逛将军府的速度——其实每个地方都长得差不多,也没什么好逛的,就认认路。   总兵府离大将军府不远,过去的人很快回来回复说总兵夫人精神不错,可以见人,等着林家贵客到来云云。   韩琼英便和黛玉等说要去看松夫人,黛玉忙道:“晴雯,快去咱们院子里把太太预备的礼拿出来,正好一起送去。”   晴雯答应一声,带着人就往回走。   韩琼英赞道:“你这丫头真不错,人又机灵又勤快,胆大心细,什么事儿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黛玉想起晴雯的来历出身,再想到贾府子孙不肖现今不知如何,心内一叹,面上微微笑道:“说起来晴雯还有一桩好处,就是针线极好,比许多绣娘做得还强,我这针线就是和她学的。”   葛霄把手搭在韩琼英肩膀上,笑道:“玉儿身边的丫头,哪一个不好来?这叫有其主必有其仆。”   打点好了礼物东西,黛玉便骑马跟着和韩琼英到一总兵府门前,下了马直奔正院,进了院门看见一位身披松石绿色大氅,扶着丫头笑得温婉的夫人站在门口等着她们。   韩琼英把马鞭子扔给丫头,两步跑过去扶着松夫人,嗔怪道:“大嫂身子没好全,怎么出来站着吹冷风。”   松夫人拍拍她的手,伸手拽了拽自己帽子上的风毛儿,对韩琼英眨了一下左眼笑道:“你看,我这不是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韩琼英伸手帮她把帽子上的系绳儿又紧了紧,拉着黛玉道:“快先进屋,进屋再说。”   进了屋门,黛玉观屋内虽比韩大将军那里装饰多些,看上去却并不怎么锦绣富贵,而是一色清雅素淡,观之赏心悦目。   松夫人生得秀丽娴雅,虽年已三十六,又在病中,面上却不见疲态老态,眉眼之间有一股年龄带来的成熟风韵,眼神却似少年般清澈。   韩琼英拉着黛玉三个给松夫人介绍见礼毕,松夫人特意拉着黛玉谢道:“我听你大舅说你昨儿晚上给我荐了一位大夫,真是难为你小小年纪过来玩儿一趟还费这个心。不管最后成不成,舅母都多谢你。”   她又对韩琼英笑道:“果然人家都说女儿贴心,可惜我家五个臭小子,偏没有女儿缘分。”   “倒是苏夫人有福,家里四个姑娘今儿我见了三个,个个都这么出色,这么些小棉袄在身边围着,苏夫人这日子得过得多顺意。”   松夫人夸完黛玉又夸英莲,最后又拉着陆清夸了一遍,便扶着额头故意叹道:“连葛姐姐都有这么好一个闺女,咱们家里就我没有女儿。”   “可惜我二十年前就开始攒给女儿的各样首饰衣料玩意儿,一样也没给自家闺女用上,差不多全都便宜你了。”   韩琼英也玩笑道:“大嫂子这话是舍不得了?”   松夫人哼了一声道:“今儿我又有好东西,偏还不给你了呢。”   她说完便吩咐丫头道:“去把我箱子里那几个匣子拿来,还有前儿得的狐狸皮也都拿来。”   丫头们听命过去拿东西,松夫人又朝韩琼英笑道:“你现在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不是小姑娘了,这回分东西就不带你了啊。”   韩琼英假做伤心道:“十年没回来,嫂子都不疼我了。”   松夫人得意一笑,便转头问黛玉等平日在家里都做什么等语,言语态度十分温柔可亲。   说不得两句话,丫头婆子们就捧着东西鱼贯而入。   松夫人先指着狐狸皮道:“西宁别的没什么,就是这些野物多,这皮子都是今年新猎来的红狐狸剥皮制成,拿去随意做个斗篷穿罢。”   韩琼英看着那些皮子,搭着葛霄肩膀疑惑道:“哎,师姐,这不对啊,这些皮子最少也能做七八条大人斗篷出来,黛玉英莲清儿景岚景熙就五个孩子,你说我嫂子是不是拿多了?”   松夫人伸手拍她一下道:“你这丫头。”   韩琼英眯眼一笑。   松夫人朝黛玉几个道:“咱们不理这个捣乱的。”   她们现在都坐在临窗大炕上,黛玉拿手怼了怼陆清,陆清又拉一下英莲,英莲手上拉着景岚的手,景岚又挨着景熙,几个孩子见了长辈们这样,都忍不住笑弯了眉。   松夫人命丫头们拿的匣子里是几样簪钗珠环首饰,里头三套都是鲜艳的各样金珠宝石,正合适小姑娘戴,只有一套是白玉碧玉素银,一看就是给英莲准备的。   英莲心下感动,忍泪朝松夫人一笑。   松夫人分完了东西,摸着景熙的小脑袋笑道:“今儿给你姐姐们首饰,你没有,往后舅母再给你好的。”   景熙乖巧的点点头,松夫人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催韩琼英道:“我这里病着,就不留你们吃午饭了,快带了孩子们别处玩儿去罢。”   “过两日我好了,再请你们过来。”   韩琼英一直注意着看松夫人面色如何,才刚看见她眉眼间露出疲态来,早就想带人回去,好让她好好歇着了。   现听了松夫人这么一说,韩琼英也不拖泥带水,搞什么依依惜别,按着松夫人不令她起来相送,带着葛霄等行礼出了门。   从窗户里看着琼英和姑娘们出了院门儿,松夫人一下就泄了气,支撑不住靠在靠背上,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丫头婆子们忙喂水的喂水,捶背的捶背,看松夫人缓过来,又搀扶着她往卧室里去歇息。   松夫人枕在枕上,朝丫头们笑道:“我没事儿了,你们都忙你们的去罢。”   她的陪房媳妇替她细细掖了被角,叹道:“夫人,大小姐也不是外人,何必强撑着非要见一见?”   “林家姑娘们要呆好几日,夫人过两日好些了再见也不迟啊。”   松夫人面上笑意淡了些,告诉她道:“来者是客,就算是未出阁的女儿,人家远道而来,我也该尊重些,身子弱些又不是撑不住,何必躲这个懒儿?”   “何况来的是林家的嫡长女,她一来知道我身子不好,还给我荐了大夫,这样心意,我总得当面谢过。”   陪房媳妇轻声叹道:“我就是心疼夫人……”   松夫人又重勾起嘴角,笑道:“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也没说你什么,看把你委屈的。”   “你再想想,我生了五个儿子,现在就远晋的亲事有了着落,远之翻了年都十八了,还没定亲,更别说下头远沛远弘远明了。”   “家里好容易来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我可不得见见?”   “哎,就是老爷说只有一位还没定亲,英莲年岁大些,玉儿出身高又这么仙女儿似的,应当早就被人看上了。”   “所以我估计是只剩清儿还没定。远沛十四远弘十二,年纪上都和清儿合适,就看他俩谁有这个造化了。”   打总兵府回大将军府就到了午饭的时辰,在韩琼英院中用得饭歇过午觉,下午黛玉几个又一起到冰场上溜冰去。   几个小姑娘身体底子都好,在冰场上疯玩了一下午还都神采奕奕意犹未尽,约好了明日再过去玩儿。   在西宁城里又是玩乐又是长见识了十来日,韩家人都待黛玉三个极好,到了走的那日,松夫人身子好了不少,也赶来送黛玉一程。   黛玉十分不舍,站在门口拉着韩琼英和松夫人不想撒手。   韩琼英看松夫人拉着黛玉泪眼汪汪的样儿,趁机建议道:“大嫂子这么舍不得玉儿,不然你认玉儿做个干女儿得了。”   松夫人这几日也知道林家对黛玉的亲事已有了主意,想要黛玉做自家儿媳妇是不太可能了。   但她又极爱黛玉,只好深叹自家和黛玉没有缘分。   是以松夫人听了韩琼英这话眼睛一亮,笑道:“你这主意好!玉儿,你觉得怎么样?做我的干女儿,往后家里你五个哥哥弟弟都随便你怎么使唤!谁也不敢欺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是松夫人的名字=w=   黛玉即将收获韩家哥哥*3,弟弟*2,堂兄*1,堂弟*2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巫太得意了!   感谢在2020-08-25 04:34:17~2020-08-25 20:5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凌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 20瓶;三丫头 10瓶;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5章 回家   文皎还没从葛霄要请辞往宁远军中参军的事儿缓过神, 又知道了韩大将军长子韩总兵和松夫人想认黛玉为义女。   她捧着松夫人的信愣怔了半日,把账本都堆在那里不管,吩咐玉梅道:“快去看看大姑娘收拾得怎么样了, 说我有事找她。”   才刚葛霄和文皎说年后要跟着韩琼英往宁远军去, 就让文皎呆了半日,她又捧着松夫人的信愣了一会儿,黛玉早就在后头洗漱更衣毕,听见文皎唤忙忙的过来。   子女出远门回来, 按礼是该给父母磕头行大礼的, 可黛玉才进了门儿,文皎就一把把她拉到里屋炕上坐着, 拿着松夫人的信问道:“玉儿在西宁呆了十来天,觉得松夫人怎么样?”   “她说要认你做义女,是她和韩总兵自己的意思, 还是韩大将军的意思?”   “哎, 我们玉儿往哪儿走都有人稀罕,争着赶着要认你做干女儿,你看松夫人这信上写的, 说往后要待你如亲女,家里五个男孩都当做是你亲哥哥亲兄弟,到了西宁都认你做韩家小姐。”   “还没定准的事儿,给你的东西礼物都带了两车, 这若是真认下了, 松夫人得多疼你。”   文皎最后一句话大有些酸意,说完还扭头瞥了黛玉一眼。   黛玉忙搂住文皎, 把她这十几日在西宁的经历婉婉道来,最后总结道:“那日是韩姨先问松夫人要不要认我做义女, 我看大概是韩大将军先有的意思。”   文皎又问道:“你觉得韩总兵和松夫人对你怎么样?你喜不喜欢他们?”   黛玉看了文皎一眼,抿嘴一笑,慢慢说道:“韩总兵和松夫人都对我挺好的……”   文皎叹了一声,心里越发酸意翻腾,放开黛玉把一杯牛乳塞到她手里道:“说了这么些,玉儿先润润嗓子罢。”   黛玉捧着牛乳小口小口喝完,看文皎在那里拿着信翻来覆去的看,把茶杯放在炕桌上,粘糖似的搂住文皎,撒娇道:“娘怎么不理我。”   文皎把手放在黛玉的手上,没好气道:“把你送出去玩儿几天,回来就不是我自己的闺女了,那臭小子和我抢女儿也就算了,韩大将军凑什么热闹?”   黛玉把脸埋在文皎胳膊上,闷声笑道:“娘不愿意,那我就不认了,左右我有娘疼我就行。”   文皎拿手指戳了一下黛玉的脸,无奈道:“认,怎么不认?韩总兵家里五个男子,往后若是有谁敢犯浑欺负你,你就把他们叫齐了揍他去!”   黛玉抬起一张飘着红云的小脸儿,直接埋在文皎怀里,动了动藏好方道:“我不用找人,他敢犯浑,我自己就能揍他!”   “我和韩家三爷比试,还把他打赢了呢!往后我只有更厉害的,才不用人帮我!”   文皎忍不住笑了几声,把怀里这大宝贝搂紧,手上轻轻拍她,笑道:“等你爹晚上回来,咱们把这事儿再和你爹说说。”   “对了,玉儿,你葛先生过了年就要和你韩姨一起往银卫过去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黛玉还没躲完羞,窝在文皎怀里说话,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我也是路上才听葛姨说的,本来葛姨不是准备带着清儿往银卫去过年,现下明年要过去,今年就在家里了。”   文皎道:“你葛姨往银卫去,清儿留在家里,还和往常一样,只是你们就没个习武先生了。”   “我刚才想着家里四位女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请一位出来给你们做习武先生,你们也多学些保命的手段如何?”   黛玉仍是在文皎怀里闷声道:“全听娘的。”   文皎看黛玉和粘在她身上似的不愿意下来,又是窝心又是好笑,推她道:“二十天没在家,想不想绯玉?”   “趁她现在在那边儿睡得香,你赶紧去看看,等过一会儿这个小魔王醒了,咱们可就消停不了喽。”   文皎怀着青玉的时候就难受了头两个月,往后月份大了直到生产,青玉在她肚子里一直老老实实。   青玉出生后也十分乖巧,除非饿了尿了身体不舒服了以外,几乎不掉眼泪,连哼唧声都少见。   现下青玉长了三岁多,免不了有些淘气,日日上学却从不懈怠,要玩儿也是回家写了课业再玩儿,做错事挨了训最多辩解两句,也不哭闹。   而绯玉不仅怀孕的时候折腾文皎,出生之后她也能吃能睡能哭,脾气大,略有不舒服就要闹一闹,醒了找不着文皎也要扯着嗓子哭一场。   和不到两个月的孩子是没法儿讲道理的,每个孩子性格不一样,绯玉就是需求感高的孩子,文皎只能尽量在保证她和林海夜间休息的情况下去适应绯玉。   林海忙国事,她忙家事,两个人都忙,晚上若睡不足三个时辰,一整日都没精神,也耽误事儿。   是以晚上绯玉再哭闹,他们两个也只交给奶娘照顾,晚上把几道门闭紧,安心睡个安生觉。   等到白日里,文皎就在忙碌中见缝插针的照看绯玉,绯玉若哭闹着找人,她只好先让回事儿的人等着,先把这小魔王哄好了再说。   黛玉离家往西宁去之前,绯玉就是这样,她深知道绯玉哭闹起来的厉害,这才磨磨蹭蹭从文皎怀里出来,撒娇让文皎帮她抿抿头发,才跳下炕往西侧间过去。   文皎把松夫人的信和韩家礼单好好折起来放在炕桌上拿账本压好,等吃了晚饭给林海看。   想象了一下林海看到这封信知道这消息时的臭脸,文皎嘴角一勾,心道这好不好都是对比出来的,有人比她更不开心,她的不开心就没那么不开心了。   她就把这事暂撂在一边儿,接着翻看家里的账本算账。   现在正是各家走礼的高峰期,林游十来日前到了甘州,带过来京中铺子两年的帐,江南庄子上的东西前几日也到了,文皎忙不过来,又把白露借过来当帮手。   林游一回来就暗示文皎他和玉梅的婚事问题,一会儿过来问文皎聘金是八百两合适还是一千合适,过几日又来问在哪里买一处宅子比较好,再不到半日又给玉梅送东西来。   文皎烦不胜烦,看林游闲得发慌,直接把他打发到库里先去盘库清点,让他也忙得脚不沾地儿,才得了几日清净。   玉梅翻过年才二十一,按着规矩二十二才能出阁,急什么急?   连白露还没成婚呢,当初白霜是没办法,玉梅前头还有玉雪没着落,林游就等着罢。   黛玉离家出门二十天才回来,林海今晚难得没加班,到了时辰就早早回后头来一家子一起吃晚饭。   等吃了晚饭文皎把松夫人的信往他手里一放,再把礼单子往他面前一搁,就搂着黛玉和青玉坐在那儿,专等着看林海是何表情。   不出文皎所料,林海看完了信脸由红转黑,嘴角本来一直扬着笑儿,也慢慢的没了。   他把信往炕桌上一放,端着茶杯猛灌口茶,皱眉道:“韩大将军想要孙女儿,让他儿子们自己生去!没得来抢咱家玉儿做什么!”   文皎黛玉相视偷偷一笑,看林海眉头越皱越紧,提醒道:“韩总兵家里可是五个男丁!若真认了,咱们玉儿有了五个哥哥兄弟,岂不好?”   看林海叹了一声要说话,文皎堵他道:“别说咱们族里那些人!听着就闹心!好容易有一个出息了,亲爹娘又是那样。”   “我也给玉儿生不出哥哥来,家里就青玉一个,要长成还得最少十年,白给玉儿这么多兄弟不是挺好?”   话全被文皎说完,林海没了话说,只好捧着茶又喝了好几口,拿着韩家礼单看了半日,勉强道:“韩家诚意倒是不错。”   为了哄林海这个大别扭,文皎黛玉带着青玉说了一筐好话,把他哄得万分无奈,只得露出个笑。   黛玉便又说了松夫人身体不好的事儿,文皎记在心上,等姜太医回来和他说说这事。   正好明年开了春,姜太医往西宁过去给松夫人看病诊治,若是有空,她也带着黛玉青玉一起走一趟,亲眼看看韩家人究竟怎么样,韩总兵五个儿子都品行如何。   黛玉英莲陆清三个回到甘州,从卓逸权燕秀两个过来看望,家里又热闹了好几日。   又是临近过年,小姑娘们想出许多玩乐的主意,把各处都装点上,黛玉三个玩乐过后又帮着文皎分担了许多家事,让文皎松快不少。   只是乐了没有几日,十一月二十六,一封京中快马送来的信,气得文皎头一次摔了杯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文皎:   玉儿回家啦,快来给娘抱抱!   (还没高兴过三秒)?这信怎么回事儿???   宁远军连我女儿都抢?你们太过分了啊QAQ   如海!有人要抢咱们玉儿了呜呜呜呜QAQ   下一更下午六点或者晚上九点~昨天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深水鱼雷,感谢【梦不醒的静兔兔】小可爱!   过几天抽时间加更一次,么么啾~   感谢在2020-08-25 20:57:28~2020-08-26 11:5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梦不醒的静兔兔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夕快乐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门一么 50瓶;魔王x 40瓶;百里无蝎 25瓶;七夕快乐鸭 10瓶;evaa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6章 二更   文皎掌林府内务已整整五年有余, 御下慈和赏罚分明令人敬重,从不轻易动怒。   就算是当年沈姨娘那样不着调,她心里不爽, 面上也都只淡淡的吩咐了把她送到庄子上去, 过得一会儿也就罢了。   她最生气的一次是青玉八·九个月那会儿喜欢爬来爬去,奶娘图省事儿,偷偷把青玉包起来不让他动,她才动了大怒, 让人打奶娘二十板子撵出去, 也没摔杯打盏的。   苏家家教就是如此,生气归生气, 不可拿东西撒性子,一草一木一粥一饭都来之不易,须要珍惜。   文皎自穿过来后, 从小就在苏皇后跟前儿服侍, 也学得同样的道理。   再说她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四十几年,做了十几年丫头,养气功夫很到位, 那杯子碟子摔了都是自家的,谁的东西谁心疼,何必糟践了。   今次是文皎第一次怒上心头控制不住砸了杯子,满屋丫头们惊慌相望不知夫人为何发怒。   玉雪玉梅缓过神赶紧抖着手上前给夫人顺气, 白露倒比她们稳得住些, 吩咐人把地上茶盏碎片收了,地毯也换掉。   白露现在虽不在正院当差, 成了杨家小姐,可她余威尚在, 连玉雪玉梅都乖乖听话。   她两声冷静的吩咐把文皎拽回人间,文皎抬手抚在胸口,看地上彩线绣织的地毯污了大片,她平日最爱的白瓷茶杯在地上碎得可怜。   文皎忽地觉得自己蠢,为了这样糊涂人弄坏了自家东西,不是蠢是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去前头告诉老爷,今儿晚上有事,请他早些回来吃晚饭。”   白露指挥着人换了新的地毯,亲给文皎上了一杯茶,笑道:“太太最爱的杯子没有了,这个就先能着用罢,到时候请老爷再给太太挑好的来使。”   文皎端过茶喝了一口平下心中之气,对白露笑道:“打了杯子没什么,没把你吓坏了就成,不然我就没法和杨先生交代了。”   “白露,烦你先带着她们到西侧间去帮我理账,谷雨,去葛先生那里把莲姑娘请来。”   白露几个心里便知定是昌大爷家的事,再想想能把夫人气成这样……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白露一笑,心道满老爷卫太太两个翻了年就得意不起来了。   她们宫里跟着夫人出来的人,都知道夫人手段。   文皎收到信已是下午,黛玉英莲陆清和权燕秀从卓逸都在葛霄那里上习武课。   英莲往西宁走了一趟,被韩大将军试过一场,又和韩家几位公子比试,也领悟不少。   她回来知道葛先生过了年就要往银卫去,又是羡慕又是不舍。   再加上她底子本就比黛玉陆清差些,热孝里养腿又耽误了几个月,现下便立定决心葛先生走之前要多学些本事在身上。   是以每回下午上习武课,英莲往日便一招一式绝不含糊,现下更比往日认真几倍。   谷雨到院中找她时,她正和黛玉才比试了一场,把刀收到鞘里边喘气边回忆才刚怎么输的。   听了是太太叫她,英莲和葛先生说了一声,还要回去换衣服。   谷雨却给她披了斗篷,拉着她道:“莲姑娘不用换了,在家里又不是在外头,换来换去的麻烦,夫人还等着呢,咱们快些去罢。”   太太看重她们读书习武,若不是有急事,绝不会在上课的时候叫她们过去。   再看谷雨如此着急,英莲不知是何事,一边快走一边问谷雨道:“谷雨姐姐,不知太太何事唤我?”   谷雨看着她的眼神透着几分心疼,摇头叹气道:“姑娘过去听太太说罢。”   文皎在等英莲的时候,把陈嬷嬷写的信又看了一遍。   信中说林满卫氏两个得知封安人去世,担忧莲姑娘三年出孝后昌大爷年岁太大,耽误了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起了退婚之心。   卫氏让白霜送退婚信给她,白霜未曾应允,林满卫氏两个已从外头找了商队送信,应当年前退婚信就到。   另外在林满卫氏院中服侍的人听到卫氏抱怨英莲会得太多,比男人强,怕往后压制不住,也怕英莲婚后生活不满意要和离带了孩子走等等,还有许多不中听的话,怕污了文皎眼睛,没写在上头。   文皎合上信,心中冷笑道让陈嬷嬷给他们讲了半年律法,没让他们学到些好儿,反让他们两口子心越来越大了。   若不是他们把林昌带到京中教养,再过三年六年林昌也不一定能考中举人。   按着个人天分来看,林昌并不算一等的好,只能算是中上,当初把英莲定给他,只是因为他是族中之人,又在林家培养大,林家对他有恩,他若不对英莲好就是忘恩之人。   现下林昌看着还好,只是没想到他这一对爹娘竟是这样。   文皎立定了主意,既然林满卫氏这么不识抬举,竟敢主动说要退婚,那她也不必再给他们脸面了。   林昌虽然看似无辜,可他已是十八岁的人,翻过年就十九,又明知道他爹娘行事不妥,不加以劝解,反借口课业繁忙躲着他爹娘,全丢给陈嬷嬷。   他为人也算良善正直,只可惜太过软弱,没有担当,也不是英莲良配。   林家精心培养他一是为了拉族里人一把,让林家后人都有些出息,二是为了家里人丁稀少,养出几个族人来,往后青玉不至于势单力孤。   不是为了让他在林家锦衣玉食金奴银婢的享受了,还不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把麻烦事全丢给林家的。   文皎看英莲带着一阵风进来,忙道:“快进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她接过茶往英莲手里一塞,命丫头们都下去,直接问英莲道:“英莲,你实话告诉我,你对昌哥儿有没有男女之情?”   英莲捧着茶杯的手一顿,看太太面色严肃等着她回应,便把茶杯放在炕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扭得紧紧的说道:“没有。”   她说完又赶紧解释道:“太太,我……我和昌大爷本就没见过几面,定亲之后又没过几个月咱们就往甘州来了,所以,所以……”   文皎心内松了口气。   对林昌没有情,林满卫氏两个要退婚,英莲最多是愤怒难堪,而不会伤心痛苦。   她看英莲一脸紧张,就伸手把英莲搂在怀里,把陈嬷嬷写的信递给英莲看。   英莲满心不安的接了信,一字一句看完,面色惨白眼圈儿通红。   她把信丢在桌上,紧紧抱住文皎,张着嘴说不出话,眼中不断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文皎抱住她拍哄道:“英莲别怕,别怕,这样人家,太太不会让你过去受气受苦的,咱们才不稀罕理他们!”   英莲抓住文皎的衣襟,哭得泣不成声,缓了好久才哽咽道:“太太,自定亲后也过去了将近两年,我虽对昌大爷……”   “可一年到头四季节礼,给他爹娘准备的各样针线东西都是我精心亲手做的,样样花了十分力气,想着往后同处,自然要孝敬他们。”   “我也从来不曾态度骄矜,我和他爹娘连面都没见过,他们怎么能这么凭空想我……”   英莲满心委屈,哭得文皎心都要碎了。   她救回来精心养了这么大的姑娘,样样都好,又贴心又孝顺,凭什么被林满卫氏两个想得说得这么不堪!   文皎搂着英莲哄道:“他们两口子都是浑人,说的话也都是浑话,听不得信不得,咱们只当是听了猴儿戏做耍,千万别放在心上。”   “再说了,谁说女子就不能比男子强?只有那等自卑的男子才怕女子比他强,怕压服不住。”   “可夫妻之间过日子,又不是谁压服了谁就能过好,总要互相商量着来,你尊重我,我也尊重你,慢慢相处,才是正理。”   “他们家这样想,是他们家没福气,得不着咱们英莲这么好的姑娘做儿媳妇。而且就是和离也不是大事儿,太太总会给你撑腰。”   “你看你韩姨过得难道不好?她翻了年就往银卫去戍边,一身本事比她三个哥哥都厉害,明白人都羡慕她本事好,糊涂人才看不惯呢。”   英莲窝在文皎怀里哭了半日才缓过神,抽噎着抬起头,拉着文皎的袖子求道:“太太……”   文皎拉她起来给她擦泪,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英莲放心,太太绝对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快别为这等糊涂人哭了,洗洗脸该吃晚饭,我正好也去换身衣服。”   英莲低头一看,太太身上衣服被她哭得湿了一片,不好意思的眨眨眼,又听太太笑问道:“说罢,你想把这一家子清蒸还是红烧?我看炭火烤不错。”   文皎看把英莲逗笑了,才起身下炕往屋里去换身衣服。   换了身衣服出来,英莲也重新洗脸梳妆毕,恰好到了黛玉陆清青玉都下学的时候。   封氏已去,英莲出了孝后,早晚两餐都跟着葛霄用,今日把英莲留到了饭时,文皎本想着把她留下吃晚饭。   但英莲哭得双眼红肿未消,文皎又怕被青玉看到了多嘴问,就和她说了缘由,再次让她安心,让人带着她回葛霄院子里去了。   等吃了晚饭,文皎给黛玉使个眼色,让她把青玉带到西屋去看看绯玉,她自己把信塞到林海手里,让他细看。   林海看完信后,脸黑如锅底,比看见松夫人要认黛玉为义女那时候更黑上十倍,吓得屋内丫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文皎坐在他身边,开口淡淡道:“我想让林昌搬出林府。”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08-26 11:59:38~2020-08-26 20:5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归 50瓶;22099879 40瓶;收纳尘星 30瓶;团子、慕影青枫 20瓶;Ina Ren 10瓶;evaaa 2瓶;月夜№修罗、叶秋、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7章 林曦   林海听见文皎这句话, 偏头看了文皎一眼,顶着他黑成炭的脸拉住文皎的手。   文皎嘴角一弯,语气便放柔了些, 浅笑道:“论起来他中了举人, 翻过年就十九,再有一年就二十,也算是长大成人了。”   “他不做咱们家的女婿,家里也没个一年拿几百上千银子养别人家女婿和岳父丈母娘的理儿。”   “再是家大业大, 也不能和菩萨似的到处散银子, 咱们家的钱也不是白来的,人也不是他们想退就退的, 给他们讲了半年律法道理,就讲出这么个东西,呵。”   “白霜劝他们过了年好好想想再说这件事, 好歹让我好好过了年, 可他们偏要急着年前就退。”   “咱们英莲才没了亲娘,又要被退婚,年也要过不好, 咱们家到底欠他们家什么了?难道我养了四年林昌,还养出仇来?他们让我过不好这个年……”   林海把文皎的手握得紧了些,文皎看他一眼,他叹气道:“以怨报德, 不仁。以德报怨, 何以报德?”   文皎把另一只手放在林海手上,两只手握住林海的手, 笑道:“那这事儿就交给我罢。”   林海提醒文皎道:“总要等他家退婚书到了才好行事,如此方能占住正理。”   文皎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笑道:“我知道,这还用你说?”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呆了一会儿,文皎心里想这事儿,深深叹了口气。   林海一下下抚摸着文皎的背帮她顺气,问道:“英莲那里你已经说好了?”   文皎轻声道:“下午就问好这孩子了,她哭得了不得,将近两年对林满卫氏两个恭恭敬敬一片真心换来这么个结果,换做大人都未必受得了,更何况英莲才十五呢。”   林海叹道:“咱们家的闺女,怎么能受这个委屈。说起来英莲还没取大名罢?”   文皎点头道:“没起,本来封姐姐在时想让她给英莲起名字,她到走了也没留下个字,我看是想让咱们取。”   林海感叹道:“慈母之心啊……”   他想了半日,决定道:“上次咱们给绯玉取名字,我说‘曦’字好,合给女儿用,你偏不让,不如咱们就把这个字给英莲罢。”   “早年祖父祖母还留下个小叔叔,偏没养住,两三岁就没了,也没取名字。”   “你问问若是英莲愿意,咱们就把英莲记到他名下做孙女,给她立个女户。”   “往后招赘也好,嫁人也好,好歹生下个孩子姓林,正好也算给叔叔传承个香火,咱们林家嫡支几代单传,有了英莲,往后香火也更旺些。”   “若英莲不愿意,也就罢了,都是咱们家的姑娘,少不了也要护着她。”   文皎心内更松快了,起了心思玩笑道:“不直接记在咱们名下,费这么大个劲,不就是想让玉儿一直都是家里嫡长女?”   林海笑道:“难道月娘舍得让玉儿不做嫡长女?就是再疼英莲,总还是更疼亲生的孩子,这也是人之常情。”   文皎点头附和笑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两人议定这事,便起身往西侧间过去看三个孩子。   文皎穿上鞋扶正步摇,犹豫着问林海道:“既然已经出了这事,左右年节前安生不了了,不如咱们就把贾家的消息告诉玉儿罢。”   林海叹道:“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日罢。”   两人进了西侧间,见黛玉正检查青玉的功课,两个孩子见了他们来,才要起身行礼,西里间便穿来一阵绯玉的哭声。   这小魔王的魔音入耳,文皎林海要说什么也暂时说不成了,只好先往西里间去把绯玉哄好,看她吃了奶换了尿布又睡下,才重往西侧间过来。   两人轻手轻脚的出来,带着黛玉青玉悄没声的走到东侧间,生怕再把绯玉吵醒。   等到了东侧间坐定,文皎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这可不和做贼似的。”   四人一笑,林海考问过青玉一回功课,又问过黛玉几句话,看看天晚了,便让人先送青玉回院子。   黛玉见青玉走了,也要请辞往后院回去,被文皎拦下道:“玉儿先别走,爹娘有事要和你说。”   听了这话,黛玉先想到的是今日英莲姐姐下午上着课被太太叫回来,便问道:“难道是英莲姐姐的事儿?”   文皎把黛玉拉到炕上坐,拉着她的手道:“你英莲姐姐的事儿过几日再说,今日想和你说说京里的事儿。”   林海给文皎使了个眼色,轻轻咳嗽一声,接过文皎的话道:“玉儿,你还记不记得爹娘和你说过,京中宁国府荣国府两家子孙不肖,往后必有灾祸?”   黛玉紧张起来,想起老太太和姐妹们,红着眼圈儿问道:“是不是贾府出了什么事儿,老太太还好不好?姐妹们还好不好?”   文皎忙安慰道:“都好,都好,玉儿别担心,荣国府没出什么大事儿。”   她又嗔怪林海道:“直说就罢了,非要吓唬孩子。”   文皎也不管林海了,直接和黛玉说道:“七月最后一日,荣国府大房和二房在史太君院子里为了国子监荫监名额争吵起来,二房王太太说要分家,事儿闹得满城皆知。”   “第二日便有言官朝堂上弹劾宁荣二府种种犯律不肖之事,其中有许多污糟事,你现下听不得,就不和你说了。”   “圣上大怒,命刑部严查,八月末出了结果,宁国府贾珍一脉削爵,荣国府贾赦夺爵给其子贾琏,荣国府二房贾政搬出荣府,两房分家,老太君和姑娘哥儿们都无事。”   “现下荣国府二姑娘已和清远伯冯家公子定亲,就是你婉燕姐姐的舅舅家里,三姑娘似乎在二房当家理事,日子过得不错,四姑娘仍是跟着史太君过日子,几个哥儿也都在荣府里上学,都无事,玉儿放心罢。”   文皎虽省略了贾母被气晕和贾赦几个被打板子的细节,也没说宁国府父子相杀之事,黛玉仍是听得心惊肉跳。   林海听文皎说完,看黛玉一脸担忧,劝解道:“现下对贾家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再拖延两年,他们犯下更大的事儿,估计未必有现在这样好结果。”   “本来想着好好儿的过了年,再告诉你这事,哎……”   林海止住话头,黛玉却敏感的察觉到这里头还有别的事儿。   但她并没追问,而是问道:“那我去给老太太和姐妹们都写封信过去问问。”   文皎点头道:“应该的,去罢,写了信送到我这边,我一齐往京里送去。”   黛玉虽然不喜欢贾府,但她六七岁时也在荣国府住了一年,老太太对她十分疼爱,姐妹们也都和气。   家里遭此大变,娘怕吓着她,说的话定然还瞒了许多细节,老太太马上就七十了,大房二房还在她跟前儿吵架,老太太若没出事,怎么会闹得京城里都知道了?   娘没说,就是老太太现在没有大事,但年老见两个儿子争得这样,离心离德,估计老太太也寒透了心罢……   黛玉回到屋子里,辗转反侧了一个时辰,方才浅浅一觉。   过了两日,文皎得了黛玉拿来的厚厚一沓看上去足有四五十页的信,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文皎又问过英莲愿不愿意过继林家从此姓林,往后生下一个孩子随林姓。   英莲从小被拐离了父母,父亲又弃母亲而去十年没有音信,导致母亲操劳伤身终日寿数不长。   她心中本就对父亲印象不多,母亲去后更是对父亲一丝父女情分都无。   是以英莲听见文皎此问,并没考虑多久,就下了地对文皎含泪叩头道:“老爷太太都是为了我好,我虽然本姓甄,但是老爷太太救了我,养我这么大,教我读书习武管家理事,待我和亲生女儿一般。”   “老爷太太在我心里早就和亲爹娘一样,我早就把林家当做家,愿意从此姓林,传承林氏香火。”   文皎一把拉起英莲,摸着英莲的脸,落泪道:“好孩子,你放心,太太再也不让人欺负了你。”   再过了几日,到了十二月出头儿,文皎总算等到了商队带来的退婚书。   她把退婚书抖搂开,粗粗看了一遍,上头写得许多冠冕堂皇的话,她也懒怠细看,只命:“去让莲姑娘把林昌家里送来的聘礼聘金都找出来,全都装好退给他家!”   “去择个吉日,好年前将莲姑娘记入林家族谱,从此莲姑娘就是林家的堂姑娘,取名叫做林曦。”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下一更下午六点=w=   感谢在2020-08-26 20:51:13~2020-08-27 11:4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蛋糕兔、米小虫在偷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da?、鹤归 20瓶;小白菜她妈 18瓶;Ina 10瓶;好大一辆车、evaa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8章 整治   文皎命人去挑日子给英莲上族谱后, 又放话道:“昌哥儿也大了,不是孩子,再在府里过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何况还拖家带口的。”   “把聘金聘礼退给他, 让他外头买个宅子自去过活罢,往后他怎么样,和林府都不再相干。”   这话一出,人人皆知昌大爷是失了老爷夫人的心, 和林府再不相干的意思, 就是往后昌大爷科举说亲事外出交际,都不得再借着林府的名头行事了。   “虽是同族中人, 但昌大爷和老爷早就出了五服,帮扶他们家是恩,不帮扶他们家也不欠他们的。”   “再说了, 若不是老爷太太, 昌大爷这几年能衣食不愁外物不顾,成日家跟着先生读书上课?不是老爷太太,你那满哥哥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先生去?”   “他现在顶着个举人的身份, 就该一辈子感激老爷太太,若他出了家门反倒怨恨上林家,那才是白眼狼一个,更该早早就把他撵出去了。”   玉梅瞪着林游说了上头这番话, 就要转身扭头走人。   林游欲要伸手拉住玉梅, 又不敢,只好快走两步挡在玉梅身前, 作揖求道:“好姑娘,好玉梅, 我说错话了,你饶了我这遭儿,别生气了好不好?”   玉梅停住脚肃着脸问他:“你错在哪儿了?”   林游低头道:“我不该替昌侄儿说话,不该觉得昌侄儿……咳咳,可怜。”   玉梅冷笑道:“他可怜个屁!林满两口子就生了他一个男丁,为着他读书成才也费了不少心。”   “他十四岁就来了府里,锦衣玉食的当少爷养着,一个月六两银子的月例一分都不少他,夫人还给他结这么好的亲事,你管这叫可怜?”   “他爹娘不中用糊涂,他就该每日多劝着些,勤看着他爹娘别做出糊涂事来。”   “好歹也是亲爹娘,他这么大个人了,连他爹娘往咱们府里寄退婚书都不知道,可见平日甚少和他爹娘说话!”   “他爹娘糊涂,还是夫人叫陈嬷嬷给他们讲道理学规矩,他这做儿子的反躲懒儿,你管这叫可怜?”   林游在那里作揖不止,左一个错了右一个他脑子进水。   玉梅看他这样,心内一笑道这做戏做得倒是全,面上却冷哼一声道:“可别叫我以为你也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她说完转身就走,林游在后头垂头丧气苦着脸回了屋子。   他们两人本是私下说话,这一闹声音不小,却闹得满府里都知道了。   下人们面上不敢议论玉梅姑娘的事儿,私下里却把玉梅姑娘说游老爷的话传开,都道玉梅姑娘果然是夫人跟前儿的人,把这道理讲得真是清楚明白。   公道自在人心。莲姑娘一向为人极好,他们都是知道的,前几个月封安人去了,莲姑娘年少失母,伤心欲绝,大家都十分可怜她。   现下见满老爷卫太太不顾着老爷夫人的恩情,连莲姑娘三年守孝都等不得就要退婚,人人心中都不屑他们两口子为人。   满府里都知道了林昌家和英莲退婚的事,黛玉和陆清听说了后十分气愤,恨不能生撕了林昌爹娘。   看文皎已把林昌一家面子里子都扒下,英莲不日就要上族谱成了林家正经堂姑娘,又是狠狠的打了林昌家的脸,她两个没什么再能做的,就成日围在英莲身边逗她开心。   要说黛玉说起人来真是牙尖嘴利,陆清也话多厉害,两个人围着英莲转悠怕她伤心难过,一晚上也不知道说了几车的话。   英莲却反劝她们两个道:“定亲了一年半,我是问心无愧,自认样样都做得好。”   “如今两家退婚,是他们糊涂,与我无干。况且现今早早知道他们的想头,让我出了火坑,倒是好事,咱们都该高兴才是。”   “况且老爷太太疼我,咱们也好,他们现在是外人,又翻不起风浪,何必为了几个糊涂外人生气?”   “马上要过年,事儿也完了,咱们都高高兴兴的过年乐一乐岂不好?若我整天愁眉苦脸的,怎么对得起你们待我的心?”   陆清感叹道:“英莲姐姐真是心胸宽大。”   英莲笑道:“什么心胸宽大?没见老爷太太都替我出完了气?”   “你们两个若有空,不如帮我对着单子理理东西,早些理完了送走,也省得看着烦心。”   再过了两日,文皎听林游回完了库里的事儿,笑问道:“你差事办得不错,想要什么赏?告诉我听听。”   林游朝着玉梅使了个眼色,讨好笑道:“海嫂子,你看我这翻了年也二十了,俗语说,‘二十而冠’,弟弟也该成家立业,这个娶妻……”   玉梅在旁边通红着脸瞪他,好歹让他把最后两个字咽了下去。   文皎往后一倚,抱着手炉笑道:“连杨姑娘都还没成婚,再说按着规矩,玉梅得二十二才能出阁,你着什么急?”   林游听了这话,一下就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了。   文皎低头笑了几声,抬头问道:“你上个月不是嚷嚷着买房子,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的?”   林游一下又精神了!   他赶紧汇报了在何处看了院子,院子多大,里头景致如何等等,各样说得详细,却没说院子都要价几何。   林游这要求娶玉梅的诚心真是没得说,前儿还让他扮了一回不知事的人被玉梅骂得找不着北,文皎也不好太卡着他。   是以文皎他说听完便笑道:“去罢,什么空儿挑个好的买下来,翻了年许你挑个好日子送聘礼,少了我可不依。”   玉梅在旁边听得满面通红,忍不住拿帕子遮脸。   林游得了文皎之意,如奉纶音佛语,又偷偷看了玉梅一眼,作揖行礼飞一样的退出去了。   玉雪在旁边拿胳膊肘怼玉梅,悄声笑道:“你还不快出去,一起商量商量买哪一处房子?别最后买的你不喜欢,那成个什么趣儿?”   玉梅用手拿帕子捂着脸,在帕子底下抿嘴笑道:“看他敢不问问我就买?”   文皎在这里扒下林满卫氏的面皮,英莲那头儿也照着聘礼单子一件一件把聘礼聘金都收拾出来装箱送到文皎院中。   林昌家是去年四月时往京中送的聘礼,聘金五百,聘礼价值三百余金,东西着实称不上多。   当初定下亲事时只盼着英莲往后平安顺遂幸福,知道林昌家里不富贵,也不计较聘礼聘金多少。   现下想想,陈元化给白露的聘礼聘金三千多,连曹氏出门子时都有上千的聘金。   英莲马上就是林家嫡出的堂小姐,这点子东西还真配不上英莲了。   文皎看过一遍,有些东西比如酒饼糕点料子已经用了,便从库里拿出来补足。   看府内上上下下舆论发酵得差不多,府外也都知道了林昌之事,文皎便命林平找了六个得力男仆小厮,带着东西和林海和她的亲笔信,立时出门,快马往京中送去。   去京中的六个人只能在路上过年,就每人额外多赏一年的月例银子,叫他们务必快些送到。   十二月二十四,恰是年前最后一个黄道吉日,林海正式把英莲记在林家族谱上,从此英莲改口称林海文皎为伯父伯娘。   冬天雪多路难行,文皎派出去送东西送信的六个男仆十二月中旬出发,一路紧赶慢赶,还是将近要出正月才到京中。   却说自陈嬷嬷奉命给林满卫氏日日讲律法后,林昌终于能免了被他娘日日唠叨,心下大喜,十分感念老爷夫人,日日埋头苦读。   他虽然日日晨昏定省不断,但怕他爹娘又念叨他,每日只说几句话,便道要去读书做功课,匆匆请辞。   林满卫氏两个瞒着林昌送了退婚书后,心中发虚,也尽量和林昌少说话,生怕林昌发现什么不对。   父子母子之间各有心思,林昌竟真一点儿也没察觉他爹娘瞒着他退婚的事,反而高兴近几个月爹娘话少了好些。   要说毕竟是退了总督家的干女儿,退婚书送出去后,林满卫氏两口子也日夜悬着心,生怕出什么差错。   林满私下里没少抱怨卫氏道:“我就说这事做得太冲动,不应该,那可是总督大人皇后妹妹,得罪了他们,咱们家昌儿能落着什么好儿?咱们又能落着什么好儿?”   卫氏心里也害怕,却嘴硬道:“咱们昌儿可是举人!”   “现在林府就咱们昌儿一个举人,岭儿去年才中了秀才,峰儿连秀才都不是,他们年年花多少银子,使了大力气养出昌儿这么一个,能怎么样?难道把昌儿撵走,那些银子都打水漂了?”   事儿已经做下,信早就远远儿的送出去,就是想追也追不回来,林满只好盼着卫氏说得对,总督和夫人舍不得昌儿,不计较这事。   相安无事过了一个年,陈嬷嬷也停了讲课,林明媳妇白霜诊出身孕不大见人,林满卫氏两口子得了闲儿,日日盼着甘州送信过来。   终于正月二十四日,听得人说甘州有人回来送东西,林满卫氏两个听得消息坐不住,在地上一直打转儿。   等了也不知是几刻钟还是几个时辰,他两个终于等来一声:“陈嬷嬷到了。”   林满卫氏赶忙迎出去,看林昌一脸迷茫跟在陈嬷嬷后头,还有十几个小厮婆子抬着几个箱子进来,心头发虚赔笑问道:“不知嬷嬷今日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儿?”   陈嬷嬷睨了林满卫氏一眼,笑得让他两个觉得腿颤脚软,方开口道:“恭喜满老爷卫太太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w=嘿嘿嘿   等我调整调整过两天三更嗷~   文皎:你们可能没听过有句话,叫及时止损=w=   感谢在2020-08-27 11:49:46~2020-08-27 17:5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ristine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晚执贤 84瓶;?~Angels爱薇儿~? 20瓶;懒得写 8瓶;名字已占用、懒懒的小蛇、sylvee_、月 5瓶;evaaa、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9章 揭皮   陈嬷嬷笑得和善, 说话的语气也与平常无异,可林满卫氏两个就是觉得如同坠入寒冬雪地。   卫氏看了林昌一眼,乍着胆子赔笑问道:“不知陈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嬷嬷笑道:“卫太太何必在这里打哑谜, 您和满老爷年前不是往甘州给老爷夫人送了退婚书, 要退掉昌大爷和莲姑娘的婚事?”   “现下老爷夫人来信,应准此事,老奴自然要在这里恭贺两位心想事成。”   听了这话,还未待林满和卫氏两个怎样, 林昌先两步迈到他们跟前儿, 不敢置信问道:“陈嬷嬷说的可是真的?”   “爹娘怎么……什么时候寄的退婚书,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怎么就退婚了!怎么就退婚了?爹!娘!咱们为什么要和莲姑娘退婚?”   卫氏本是心虚至极, 看到林昌听见退婚急得满面红胀双眼通红,还在这许多外人跟前儿质问她们,心里又恼了起来。   她举起还在哆嗦的手, 指着林昌骂道:“婚姻大事, 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爹娘的不喜欢想退婚就是能退,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想自己做主不成?”   “你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对着你爹你娘大喊大叫,就是这么学的孝顺?”   卫氏拿“孝顺”的大帽子往林昌头上一压,林昌一肚子的话瞬时都说不出口,只能在那里垂头憋着气。   看儿子这样, 卫氏越发要多说两句:“你不想想是谁把你生出来养了这么大!从小儿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 哪点儿亏待了你,现在不过是退婚……”   她话未说完, 就被林满扯着袖子低声喝到:“闭嘴!你不看看地方,满嘴里胡说什么!”   卫氏眉头一皱, 张嘴要说话,抬头却看到陈嬷嬷一直领着人等在那儿看他们,陈嬷嬷面上还挂着和才刚一样和善的笑,后头小厮婆子们却都忍不住,低头在那儿抿着嘴笑呢。   卫氏觉得被人看了笑话,越发羞恼,想说两句什么又不敢,只好偃旗息鼓立在那里瞪林昌。   林满也忍着气,对陈嬷嬷尴尬笑道:“多谢嬷嬷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既然这样,那我们家里还有些事儿,您看您是不是……”   陈嬷嬷就在那里端着笑听林满说完,方慢悠悠开口道:“满老爷家里的事儿,确实应该关上家门解决,我们都是外人,也不便插手。”   林满陪着笑,伸胳膊做出请的手势,想送送陈嬷嬷。   林昌听见“我们都是外人”一句,心里咯噔一声,往前迈了一步想要说话,却被卫氏伸手拦住,低声斥道:“做什么!你还嫌咱家不够丢人?”   陈嬷嬷并不理林满伸出的手,而是继续慢条斯理说道:“只是满老爷一句话说得不对。”   林满的手尴尬的悬在空中,只好又收回来,讪笑着问道:“不知又是哪一句话说的不合嬷嬷的心意?”   这话里带着刺儿,陈嬷嬷眼神一凛,看得林满一个心虚。   她收起面上的笑,冷笑道:“我说满老爷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您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品太傅兼川陕甘总督林老爷的府邸,可不是满老爷自己家,您想关起门来一家人说话,回自家说去,林府可没有你们说话的地儿。”   林满听了这话,又是羞又是气,又找不出反驳的地方,手紧紧攥成拳头想要动手,看着陈嬷嬷后头十几个小厮和结实婆子又不敢。   他只好低声下气服软道:“嬷嬷说得有理,是我说错话了。”   林满只说得这一句,接下来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站在那里给卫氏使眼色,让她赶紧想办法把陈嬷嬷请走。   陈嬷嬷就和看戏一样看着这一家子,见卫氏走上前要说话,又悠然开口道:“卫太太,才刚您说得倒是有理。”   “您二位是昌大爷的爹娘,从小把昌大爷养大,供他吃穿读书,昌大爷是该孝顺。”   “但您二位也别忘了,昌大爷十四岁就来了府上,到如今整整四年,吃的穿的用的使的都是府上的银子东西,先生是老爷夫人给请的,举人是在林府的帮扶下考上的。”   “人常说,生恩不如养恩大,我是林府的奴才,看着老爷夫人费心费力把昌大爷养到如今成材中举,卫太太,您说,这昌大爷是不是也该孝顺孝顺我们老爷夫人?”   卫氏经过陈嬷嬷大半年的训教,早对她起了畏惧之心,半点儿也不敢耍横,只好呐呐道:“是,嬷嬷说得有理。”   陈嬷嬷点头笑道:“卫太太原来竟是知礼的,我从前竟然不知,看错了您。”   “我们老爷夫人还许给昌大爷家里的姑娘,更是待昌大爷亲近的意思。”   “既然您知道昌大爷该孝顺我们老爷夫人,那若婚事成了,往后昌大爷做了林府女婿,自然有孝顺老爷夫人的时候,怎么您和满老爷反要退婚呢?”   “难道是您和满老爷觉得我们林府姑娘匹配不上昌大爷一个举人?还是说……您二位不想让昌大爷孝顺老爷夫人?”   “这不应该罢,您才刚还说了我说的有理呀?”   陈嬷嬷故作不解,看着林满卫氏两个,面上笑得意味深长。   卫氏也听得脸色发青,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林满缓过来些,给他们找补道:“不是和嬷嬷说的这样,我们是觉得昌儿配不上府上姑娘,是……是我们家高攀了,所以才……才怕耽误了莲姑娘,才……”   陈嬷嬷就那么笑着看林满磕磕巴巴的找借口,看他实在编不下去,才笑道:“去年卫太太还找我们说,是嫌莲姑娘守孝三年时间太长,怕耽误了传宗接代,所以才定要退亲。”   “林明媳妇在那里劝了多长时间,你们只不听,定要年前送信去给夫人添堵,现下又说是高攀不上,你们说的究竟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历来结亲只有嫌亲家门第低的,我活了这五十六年,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嫌亲家门第太高,真是长了见识。”   “果然有的人,你要抬举他也抬举不成,白费了我们老爷夫人的一番苦心。”   林满卫氏两口子简直要被气得仰倒,看着陈嬷嬷站在那里,又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她再多说出什么来,那真是脸不用要了。   林昌看这里僵持不下,忍着满心的羞愧,作揖求陈嬷嬷道:“到底是一家子亲戚,家父家母做了糊涂事,还请嬷嬷宽恕几分,留些面子。”   经过了这一年,陈嬷嬷现下看林昌早也和以前不一样。   她对林昌说话也没留一点儿情面,直接道:“昌大爷,论起来你和我们老爷早就出了五服,虽然是同族,却也说不上是什么亲戚。”   “若你和我们莲姑娘婚事成了,还能看在莲姑娘面上叫声亲戚,现下婚事已退,实在也称不上一家子亲戚。”   “府上让满老爷卫太太杏姑娘住在府里这一年多,一文银子不收,锦衣玉食呼奴使婢的供着,也全是看在你和莲姑娘定了亲的份儿上。”   “现在……”   林昌预感到陈嬷嬷要说什么大事,提着心红着眼圈儿,哀求的看着陈嬷嬷。   陈嬷嬷无视林昌祈求的目光,尽职尽责的把老爷夫人的话带到:“现在你已不是我们林府的未来女婿,林府也没必要养忘恩负义的人。”   “老爷夫人说您在林家过了四年已经中了举,马上都是二十的人了,既然不娶我们林府的姑娘,也该自己出去成家立业,再呆在林府也不像话。”   “前年你们家里送来的聘金聘礼一件儿东西也不少全在后头。”   “从前几年就不说了,现下你们拿着这些东西,不管是租房子也好,买房子也好,三月初一之前搬出林府。”   “搬出去后,你们一家人关起门来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们自己家里,我们也管不着。”   “昌大爷,往后你科举成家各样大小事,和我们林府就再无关系,你好自为之罢。”   林昌不知不觉已哭得满脸是泪,央求陈嬷嬷道:“嬷嬷,退婚的事我实在并不知晓,我也从未想过要和莲姑娘退婚……”   “嬷嬷,嬷嬷,我这就去给老爷夫人写信,求您替我送去,我确实从未想过退婚啊……”   林杏不知何时已经回了院子,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陈嬷嬷只见到林杏满脸是泪,小心翼翼拽住她的袖子,哭求道:“嬷嬷,哥哥确实不知道退婚的事,爹娘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w=   大家早点睡觉呀~晚安安~   感谢在2020-08-27 17:54:06~2020-08-27 23:2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ristine、君凌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茗柠湖畔 50瓶;nutcracker 30瓶;是聆不是零 21瓶;高锁楼台、淼 11瓶;莲心吐月、Ina 10瓶;叶秋 2瓶;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敬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0章 悔极   过了一个年, 林杏也年已十四,过了豆蔻年华,正是青春娟秀的时候。   林家人的样貌都不差, 林杏生得着实有几分清秀, 在林府按着姑娘的分例养了一年多也养出些贵气,江南女子,一对弯眉一双杏眼,红着眼圈儿泪水涟涟拉着陈嬷嬷的袖子, 甚是可怜。   林杏平素倒还比她爹娘哥哥都更懂事, 性子也更安静,每日除了听陈嬷嬷讲律法道理外, 就是在屋里安安静静读书做针线。   她做的针线一半给了她爹娘哥哥,另一半却用在陈嬷嬷和白霜身上。   是以陈嬷嬷心里对林杏倒有两分疼惜,也可怜她本性不错, 却摊上这样爹娘, 硬生生长歪了不少。   但面对林昌林杏的哀求,陈嬷嬷却不为所动,只道:“满老爷卫太太是去年十月往外送的信, 到得今日足足有三个月余。”   “杏姑娘,你哥哥平日课业忙也就罢了,过年足足放假十五日,他竟然一丝也未察觉, 这又能怪谁?”   “再者婚事已退, 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昌大爷家里这样, 我们老爷夫人也舍不得家里姑娘跳这个火坑。”   “况且老爷夫人已将莲姑娘记到族谱上,做老爷早夭叔叔的孙女, 传承香火,从今往后改姓林,正经是林家嫡亲的姑娘。”   “同族之间不能结亲,现下你们想要反悔也晚了。”   林满卫氏没成想族长和族长夫人做事这么绝,不让他们在林府住了不说,连昌儿都要搬出去不得回林府,往后一切和林府无干,他两个肠子都悔青了!   是以见林昌林杏去求陈嬷嬷,他们反倒庆幸幸好没告诉他们两个。   万一陈嬷嬷看他们说得真诚,替昌儿送信过去,打动了族长和族长夫人,再把亲事结回来,昌儿往后照旧还是林府未来女婿,林府的人脉关系还是能为昌儿所用,他们两口子照旧还是能享林府的福。   可陈嬷嬷说莲姑娘已被记到林家族谱上!还是林家嫡支!正正经经的林家小姐!   这分明是不满他们作为,要给莲姑娘抬高身份,让族中人都知道厉害……   这回再回老家,他们面皮都被揭下,还有什么脸面说嘴……   卫氏受不得这个打击,血气翻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满赶忙接住要往地上栽倒的卫氏,心里乱成一团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摇晃卫氏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快醒醒!”   他见卫氏摇晃不醒,又忙伸手掐她的人中。   到底是亲娘,林昌林杏见了卫氏晕倒,也不顾上再求陈嬷嬷,都跑到卫氏身边哭泣。   林昌哭得鼻涕眼泪一脸,抬头又求陈嬷嬷道:“求嬷嬷帮忙请个大夫回来,诊金我们自家出……”   事儿已经办完,老爷夫人只叫他们一家子搬出去,没说想法子要他们的命,再说卫氏真在林府出了什么事儿还多添一分晦气。   陈嬷嬷便吩咐人道:“东西都搁在这儿罢,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回来替卫太太诊治。”   看人去了,她又告诉林昌等道:“我们府上给太医诊金都是按照四时节礼走,一季多少银子,若你们单独请一次太医,轿马钱少了不好看,至少也要一两。”   “若要按方抓药,所有药材我们库里也有,若要什么,按照市价给钱,或你们自己到外头抓药也行。”   “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许你们使到三月初一,若你们想请他们帮着搬家,辛苦钱得另掏。”   陈嬷嬷说完这些看已无事,转身要出去前,又提醒道:“满老爷,昌大爷,婚事已退,你们家里送去的聘金聘礼节礼都在这里。”   “麻烦你们二月初一之前,也把我们府上的回礼和莲姑娘的节礼针线都收拾好了送来,我们这里都是有礼单的。”   林昌看看往外走的陈嬷嬷,再看看在晕在那里的卫氏,咬了咬牙,还是帮着林满把卫氏抬进了屋子。   卫氏所受刺激太大,任林满怎么掐人中也不睁眼,还是等陈嬷嬷给请的太医到了,施了针后她才悠悠转醒。   她一醒顾不得别的,看见林满在旁边,拉着他就哭道:“黄天菩萨!这可怎么办呦!”   林满看太医还在旁边,赶忙给卫氏使眼色让她先闭嘴,又恭恭敬敬把太医请了出去,让林昌招待太医,方回卧室里低声斥她道:“你出的主意要退婚!现在真退了你又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   卫氏满心里不甘,强撑着回嘴道:“是我出的主意,难道你没答应?你若是没答应,我一个人怎么办下的事儿?”   林满怒道:“说到底还不是你花言巧语说得好!说什么昌儿是举人,老爷夫人定然舍不得他!现在反倒是莲姑娘成了嫡亲姑娘,咱们家倒了大霉!你怎么说!”   卫氏看林满脸上青筋暴起十分骇人,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流泪道:“那不过是外头街上随便捡的野丫头,怎么老爷夫人就这么爱她?”   林满卫氏两口子在屋内争执虽是低声,但外间林昌和太医也都能隐约听见几句。   就算太医是人精子,只当做没听见,林昌还是觉得满身满心的尴尬,匆匆的和太医说完药方子,奉上诊金就把太医送出院外。   等回到院内,林昌看见院子里婆子丫头们不断瞄过来的眼神,又看见地上搁着的几个箱子,想起他和莲姑娘退婚已成定局,不禁又悲从中来,坐到堂屋椅上泪流满面。   太医已走,林杏便从西屋里悄声出来,也不敢说什么,就拿起桌上方子看了一会,出门交给一个婆子道:“烦嬷嬷辛苦跑一趟,帮着往库里取些药材熬了,要多少银子再告诉我,我来付。”   林满两口子虽然大事上不着调,但平素小节一向做得不错。   他两个敬畏林家气派富贵,对自家带来的下人虽然一般,但对院子里林家这些下人一向都比较客气,也端不起主子的款儿。   再者林杏在府里一向安安分分不多事,又有林满两口子的不着调衬着,府里人倒是多喜欢她些。   再说陈嬷嬷有吩咐,让他们照旧在这院里服侍到三月初一,林府家规在此,那婆子接了药方子行了个礼,就出去办差了。   那太医既是到林府看诊,写下的药方子就没顾及药材金贵不金贵,一律是按照最有效验的来,药方子上很有几样昂贵药材。   管库的人也早得了陈嬷嬷的令,接了药方找药,又拿出纸笔把药材每样多少银钱细细写下。   林杏看那单子上写煎三幅药的药材共是二两七钱,心中吃了一惊。   她又细细看过一遍,才到她自己房中拿出私房银子,咬牙称出三两,给了那婆子带去,勉强自然的笑道:“嬷嬷跑了这一趟辛苦,若有多的给嬷嬷拿着。”   哥哥一个月拿六两银子的月例,她来了,陈嬷嬷也照着林家姑娘的分例,一个月也给她六两银子做零花钱。   在林府吃穿住用都不用花钱,家规也不许下人们随意收打赏,她甚少出门,这些银子花不着用不着,就全都攒在箱子里,攒了一年多,也有个七八十两。   但那都是爹娘给哥哥退婚之前了……   现下他们一家还要在府里呆上一个多月,爹娘闹出这样事来,林府里的人也不知该怎样想他们家。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下多给这院里的嬷嬷姐姐们些银子,也好让他们过得舒服些。   谁知那婆子接了银子却道:“姑娘,这可使不得,我们府上规矩是不许如此的。”   “姑娘也来了一年多,当知道这个规矩才是。若叫管事的发现了,我们也要挨罚的。”   那婆子说完,又拿了银剪子,细细铰下三钱还给林杏,拿着二两七钱银子出去了。   林杏拿着那三钱银子呆愣半日,面上做烧,捂着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又叫丫头给她打水洗脸洗去泪痕重新整妆,这回她没敢再赏银子了。   林昌在堂屋里坐了半晌,不停回忆前几个月他来这里请安时和他爹娘说的话,原来一切早有痕迹,只是他没在意罢了。   他心中更加后悔,本已经止了泪,又忍不住把脸埋在手上,失声痛哭。   莲姑娘容貌性情品行能为哪一点儿不好!现下失了莲姑娘,他再上哪里去找这么一位贤内助!   外头哪家的女子能及得上皇后之妹亲身教养出来的闺秀?再说他现下失了林家的帮扶,连林府都不许再住,京中哪里还有人家愿意把女儿许给他?   这样好的婚事也没了,那他的前程也……   林昌心中悔极,真想回到去年把那退婚书撕个粉碎!   他先还是无声痛哭,后来渐渐有了动静,哭得悲痛欲绝,把里屋林满卫氏两个从各自的悔恨中拽了出来。   林满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奔出来拽住林昌,颠三倒四道:“昌儿!你快再去求求陈嬷嬷,这事儿你本来就不知道,再怨也怨不着你!”   “你快再去说几句好话,好歹让送个信!让他们知道你不清楚,这……这……嗨呀!快去呀!”   林昌今日骤然得知退婚,又是惊怒又是伤心,才刚还哭了半日,气抽噎干,现下被林满一摇晃,胃里翻涌,偏头“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屋内顿时被一股酸臭气味充满,林满不由得皱眉,看林昌面色黄蜡摇摇欲坠,一跺脚接住他,拧着眉头忙唤人道:“快来把这里收拾收拾!”   “昌儿?昌儿?林昌!你这又是怎么了!”   这回是林满家里自己带来的人进屋里收拾了一通,又打水把地面擦干净。   林昌又对着木桶吐了两回,方才觉得好了些,漱过口又用冷水洗脸,擦了脸坐在椅上哽咽道:“爹,去求什么?去求让我还在这里读书,别把我也撵出去?”   “老爷夫人都不在这里,我就是求能求出什么来?莲姑娘已是林家正经的堂姑娘,难道老爷夫人还能把我这个退了婚的留在府里碍她的眼?”   林昌问了林满几句,却把他自己心内最后一丝希望也浇灭了。   是了,莲姑娘如今身份不同,他们一家子再留在府里,不是给莲姑娘添堵吗?   林昌心如死灰,失魂落魄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   林满看他这个样儿,扯着他问道:“你娘还在屋里躺着,你做什么去!”   林昌回头喃喃道:“我把莲姑娘的回礼东西收拾出来,给陈嬷嬷送回去。”   “爹,娘,你们那里有多少莲姑娘的针线,也快些儿找出来罢,陈嬷嬷不是说二月初一之前就要。”   林满十分不甘,拎着他的衣服要把他扯回来再说几句。   没想到林昌一发力就挣脱开林满,头也不回的往院子外头去了,留下林满在那里干瞪眼,拿鼻子眼儿出气。   林杏才洗了脸过来这边,就看见她哥哥一甩手,把她爹挥了一个趔趄,哥哥满脸红涨的出了门,看见她站在那儿只微微点了个头,爹爹铁青着脸站在屋内,青筋暴涨,神色骇人。   她心里害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要跑回屋里,偏爹爹又看见了她,只好一步一步往屋里挪。   林满才刚被儿子挥退甚觉失了颜面,又看见女儿一脸惊慌不情不愿的往屋里挪步,更是来气,禁不住朝她喝道:“你磨蹭什么!屋里有人要吃了你?”   林杏本就心里害怕,吃这一吓更是浑身一颤,才洗干净面上的泪痕,又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抖着身子一步步往屋里挪。   她越害怕,林满越躁怒,他正好一腔火气无处发泄,等林杏挪进屋内,他上去就劈头盖脸骂道:“你和你哥一样没个良心!”   “你娘还在屋里躺着,你就现敢跑屋里去躲懒儿?生你养你有什么用!”   林杏满心委屈,边哭边抽噎着嗫喏道:“我才刚是请人帮着拿药给娘熬药去了,并不是躲懒儿……”   林满听了林杏的辩解,越发恼怒,扬起一巴掌狠狠甩在林杏脸上,怒道:“你还敢顶嘴了!”   他这一掌一点儿没控制力道,打得林杏狠狠扑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林昌年幼读书时,为了催逼他上进,林满卫氏两个没少用戒尺打他手板和屁·股。   但林杏是姑娘,又一向听话安静,三四岁七八岁时淘气,也是卫氏出面收拾她,林满一向不沾手。   等林杏大了,越发的不爱说话,也不犯什么事儿,林满卫氏都心喜这个姑娘听话懂事,更不去打她。   这还是林满这辈子头一次打女儿,又是暴怒在心使了十分的力气,打得林杏面上紫胀了半边,头上发晕耳中嗡嗡作响,半日提不起力气起身。   还未开春,屋内就算升了火盆,开了这大半日的门,地上也已冰凉刺骨。   林杏的心却比这地还凉上三分。   从小她就知道爹娘偏疼哥哥,家里有什么好处都是哥哥的,哥哥得了爹娘的九分疼,她却只能得到一分。   哥哥十四岁就中了秀才,爹娘高兴极了,逢人就夸哥哥多好多出息,回到家来又感叹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哥哥出息,她却平平。   明明她小时候也喜欢读书习字,不是爹娘说女儿家认得字会看账本就好?怎地又说她不出息?   后来哥哥被接到京里来住,家里只剩下她和爹娘,她也没再多得着爹娘的半分疼爱。   哥哥到了京里,往后更是有大出息的,爹娘照旧是有什么好的都给哥哥留着,哥哥要定亲事,爹娘就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淘澄出来,全给哥哥拿去定亲。   又过了半年,哥哥中了举人,爹娘终于等到这一日,收下许多东西,哥哥不许,家里大闹一场,哥哥又把他们都带到京里林府来住。   她到了这儿,听这里的人说起府上姑娘们的教养,再看陈嬷嬷明二嫂子的行为举止,才知道原来世上女儿还有另一种活法。   千金小姐和男子一样三四岁就开蒙,林府连丫头们都有许多读书识得字的,办起事儿来比她厉害许多。   她肚子里那点儿东西,连这里的丫头都不如。   她还是想读书,想长见识,想和这里的姑娘们一样,娘却十分不喜欢未来嫂子莲姑娘读书太多,她不敢说,只好仍旧闷在屋里做针线。   而哥哥就可以在前头跟着先生日日读书。   到了今日,爹娘瞒着哥哥退亲,家里又闹了一场,哥哥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管,把爹甩开爹也没办法。   她哭都不敢大声哭,去求陈嬷嬷,还让人去给娘抓药熬药,并没偷闲着,怎么反而是她挨了打!   凭什么!人家的姑娘被捧在手心里受千娇万宠,被退了婚就千方百计的找补回来。   她也是做姑娘的,就书也读不得字也写不得,话不能多说步不能多迈,活着让爹娘出气撒性子!   林杏扎挣了半日起不来身,泪水在地上滴成一片。   林满打了一掌出去,心里气出了好些,畅快不少,看林杏趴在地上起不来,口里还说她道:“你装什么装!什么时候这么金贵了?打你一下你还拿上乔了!”   等他嘴里骂骂咧咧说了半日还不见林杏起来,他低头一看,才看见地上一滩血,林杏在地上躺着,半边脸紫胀不堪,嘴角犹有血迹。   林满这才慌了神,往前行了两步又退回来,往屋里喊卫氏道:“你起得来不?快点儿出来!看看杏儿这是怎么了!”   卫氏满心的烦躁愤恨,外间吵吵嚷嚷,她也没去细听,只顾着在那儿后悔。   听见林满这声喊,她不想起来,想起林满才刚的神色,却又不敢不起,忍着头晕下床出门,看见林杏躺在地上,慌忙奔过去道:“杏儿!杏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杏靠在卫氏怀里,睁着眼睛看向房顶,一句话都没说。   林满不自在道:“才刚杏儿顶嘴,我就打她一下,没收住手打重了些儿。”   “要说爹娘说话,不管对不对,你听着就得了,顶什么嘴?俗话说,老的没理还占三分,何况我还是你亲爹呢。”   卫氏虽心疼林杏,听了林满这话想起林昌来,也附和道:“你爹说得对,杏儿,不管怎么着,也不能和爹娘顶嘴啊,你还想和你哥那个没良心的种子学?”   林杏心里一阵刺痛,眼神空洞的看向卫氏,缓缓点了个头。   看他们一家子不吵闹了,外头林府婆子才进来从卫氏手里扶过林杏,把她抱起来道:“哎呀,姑娘这脸伤得太重,人都没精神了,得赶紧治治,不然怕留下什么症候。”   “满老爷,卫太太,那我们再去给请个太医回来?”   林满总觉着林府婆子是在说他,面上挂不住,冷哼一声道:“请什么太医?不就打了一下,又能怎地!”   进来的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默默抱着林杏出去了。   卫氏今日受得刺激太大,好容易醒了,下了床这么久,早就又是一阵眼花,也顾不上林杏了,忙强撑着回床上躺着歇歇。   杏儿从小儿就听话懂事,今儿就是打她一下,一看林府的样儿就会给诊治,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那两个婆子把林杏抱回屋里,一个婆子叹道:“要不咱们去回给陈嬷嬷罢,总得请位太医回来,不然怎么个法儿呢?”   另一个婆子也点头称是,便忙着叫小丫头打水,又让林杏的丫头拿身干净衣服。   林杏躺在床上,心中十分迷茫。   连林府的婆子丫头都可怜她,爹娘怎么就能放她在那儿,连个大夫都不给请?   陈嬷嬷从林满卫氏院子里出来,顺道儿就去看了一回白霜,告诉她今日的事儿,深叹真是一家子糊涂人。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林满院子里的婆子就报上来林杏的事儿,问陈嬷嬷要不要给杏姑娘请个太医。   还没等陈嬷嬷说话,白霜先细细问了前因后果,听完吩咐道:“去请个好太医来给她好好看看罢,再回去悄悄儿的和她说,过两日我去看她,让她别怕。”   看婆子走了,陈嬷嬷问白霜道:“你是看杏姑娘可怜,想帮她一帮?”   “这升米恩斗米仇,咱们就是帮她,也注意着些儿,有个限度罢。没看老爷夫人帮扶出仇来的白眼狼就立在那儿?”   白霜笑道:“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要帮杏儿,一来是觉着她确实有些可怜,好歹也是我们家二爷的同族妹妹,放着不管不是事儿。”   “二来么……嬷嬷,你觉着经过这事,杏儿也不是傻子,就不会对她爹娘有什么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加更完毕,再次感谢8月25日【梦不醒的静兔兔】小可爱送的深水鱼雷哦=w=   嘿嘿还有,月末啦,大家的营养液可别浪费了呀【疯狂明示】   感谢在2020-08-27 23:23:55~2020-08-28 17:5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凌月、夏夕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虫 388瓶;鹤归 20瓶;鸡腿与茶、绯羽 10瓶;狭隘的匹格 5瓶;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手动狗头∪?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1章 搅浑   陈嬷嬷听到白霜之语, 立时就明白了白霜想做什么事儿。   她问白霜道:“你是想让杏姑娘多看着些他们两口子?   白霜点头道:“才刚嬷嬷说得是,升米恩斗米仇,既然已经帮扶出了仇, 也不好把他们放在那里不管。”   “嬷嬷给他们讲了大半年刑律道理, 他们什么也没学会,光学会了怎么道貌岸然的给自己开脱。”   “现下咱们把他们一家子撵了出去,咱们是不欠他们的,可他们两口子心里焉能不记恨咱们?我看他们可不像是能明白自己能错在哪儿的人。”   陈嬷嬷忍不住一笑, 白霜笑道:“我这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嬷嬷别笑我。”   “昌兄弟好歹是中了举的,他这一回去, 不知三年五载还是十年八年,不定就考上了进士做了官。”   “这朝堂上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再说……咱们府上也并不是全无后虑,满叔他们两口子糊涂, 真被人挑唆了记上咱们家大仇, 往后也不好说。”   “虽说夫人命咱们悄悄儿的散布出去他们家里做下的事儿,让人都知道是他家不义在先。”   “可人要混账起来,什么事儿不做?”   白霜的身孕已经五个月, 身子渐渐沉了,坐了一会儿就要换个位置。   陈嬷嬷帮着她背后塞了靠枕,白霜找了个舒服的姿倚着,对陈嬷嬷感谢一笑, 接着道:“如今看昌大爷杏姑娘似乎还记得府上的恩情, 等过上十年八年不往来,真不一定变成什么样儿。”   “我也知道, 我一向有个多想的毛病儿,其实就他们一家子这个样儿, 往后窝里闹都闹不过来,哪儿还有功夫再算计咱们家?”   “只是放在那里不管毕竟有些隐患,夫人也说让咱们帮着看有哪家子姑娘心思厉害明白事理,能治得住他们两口子,悄悄儿的帮着昌兄弟牵个线,好让他们窝里斗去。”   “咱们不如就把这事儿做全,看看有哪家公子人品端方,家里还有些势力的,把杏儿的事儿定了。”   “一来做定杏儿的大事,也省得杏儿被她爹娘随意许人,误了终生,二来给她找个明白的夫婿,让她承着咱们的情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陈嬷嬷听完笑道:“那给杏姑娘找的夫婿真得是个厉害些的,我看她虽然心里比她爹娘明白些个,到底性子还是弱,找个镇得住她的好。”   白霜胸有成竹的笑道:“不仅得镇得住杏儿能给杏儿拿主意,还得能镇得住满叔他们两口子,家里婆母慈和小姑子端方,保管能给杏儿养好了。”   陈嬷嬷若有所思,问道:“难不成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白霜凑到陈嬷嬷耳边问道:“嬷嬷可曾听说过金陵薛家?他家的夫人是先四川王总督之亲妹,他家当家爷们的妹妹现在宫里做慧纯郡主伴读。”   陈嬷嬷恍然大悟道:“就是那个那年在金陵街上想要强抢莲姑娘,结果被夫人教训了一顿的薛大爷?”   “听说后来王太太带着女儿还往咱们府里致歉,夫人还和她们说了好些话。”   白霜点头笑道:“嬷嬷说的不错,就是他家。”   “王太太宠孩子,宠得薛大爷从前甚是混账,小小年纪斗鸡走狗也不干个正事,后又到了京里住在荣国府,贾府那一帮人嬷嬷也知道,也没几个好的,叫他学得更坏。”   “后来薛姑娘往宫里去的那年,王太太竟然能狠下心把他送到先四川王总督那里去,听说他在四川很是吃了两年苦头,竟还学好了。”   “我打听到自他去年回来后,和王太太两个就搬出了贾府,独门独户的过活,这也有大半年了,他一直整顿家业,清理门户,做得甚是像样。”   “薛大爷今年十八岁,年纪也不小了,打去年开始,王太太就急着给他定亲事,好早让他成家。”   “只是他从前混账名儿太盛,家里有些家底又疼爱女儿的人家怕他故态重萌,都不肯把女儿许给他家,有些人家贪图他家钱财,他家里也看不上。”   “再说,薛家名头上是皇商,叫着好听,现下不过在户部领个差事,也无官衔,家里两门靠得住的好亲戚,偏也大不如前,只剩下薛姑娘一个人撑着门面。”   “王太太又想找个知书识礼的,家里往后有出息的人家,还要人家女儿样貌好,性格儿好,要求不少,因此她找了大半年儿媳妇,到现在还没找上呢。”   陈嬷嬷听了思量一会,笑道:“你这么一说,要我看这位薛大爷和杏姑娘的事儿没准儿真能成!”   “昌大爷家里虽然没钱,可薛家是不缺银子的,他们家也不图着女方家里有钱,大不了就是嫁妆薄些。”   “正好昌大爷是个十九岁的举人,论起来样貌才学都还可以,诗书人家门第高些的他们家里攀不上,昌大爷这样没根基的年轻举人倒是正好儿。”   陈嬷嬷说着越发觉得有意思,笑了几声道:“正好儿莲姑娘和昌大爷亲事退了,要不然不说薛家攀不上杏姑娘,就是他们家估计也不敢和杏姑娘结这门亲事。”   白霜也明白过来,笑道:“现在若是再见到薛大爷,莲姑娘手里两把刀可不是吃素的!”   两个人笑过一通,白霜忽地又担心道:“咱们在这儿算得好,万一杏姑娘害怕薛大爷从前的混账名声不愿意,或是薛家害怕和杏姑娘结亲得罪了咱们府上怎么办?”   陈嬷嬷看她又开始琢磨,忙说几句话安她的心:“你快别多想了,平日也就罢了,怀着身孕再这么多思多愁的,不怕生出的孩子也和你似的这么容易多思?不怕伤身?”   “到底都是同族,又不是生死大仇,外人只看到退了婚事把他家请出府外,本来就是理所应当,夫人也只叫咱们外头实话实说,没叫咱们抹黑他家。”   “咱们家势强,他们家势弱,做官名声最紧要,虽是他们不义在先,咱们占住了正理,但若明着赶尽杀绝,嗨,那就是老爷夫人不仁义。”   “那薛大爷都十八了还没定亲,再拖个两年就二十,王太太能不着急?杏姑娘的性子又最是会忍耐乖顺,样貌也清秀,必会得王太太的喜欢。”   “他们这样人家,只要丈夫不是个混账的,婆婆的喜欢比丈夫的喜欢更紧要,王太太是个慈和人儿,薛姑娘更是端方,杏姑娘见了她们就不怕了。”   “再有满老爷他们两口子惯是见钱眼开,你更不用担心,就是昌大爷或不愿意,他那个性子也拦不住他爹娘,反而叫他们父子母子之间再起……”   陈嬷嬷越说越觉得靠谱,和白霜道:“你别想了,也别管了,好好在屋里养着,这事儿交给我,我保准弄得漂漂亮亮。”   薛府里,薛姨妈听完身边的婆子说了近日京城里的新鲜事儿,笑叹道:“要我说这林满和卫氏也太等不及了,那么好的姑娘,守孝等个三年又能怎么样?”   “果然这人没经过见过就是不行,他那中了举人的儿子就算没有这事儿,早晚也得被他们两口子拖累。”   “现下他们一家子又被林府请出去不让住了,没了林府的好先生,要么就是回乡考书院,要么就是留在京里考国子监,衣食住行哪一样不要花银子,哪儿有在林府万事不操心的爽快?”   那婆子也是一直跟在薛姨妈身边的人了,很能说上两句话,听了薛姨妈的感叹,也笑道:“可不是么,听说他家还有个小女儿,今年十四岁,正是说亲事的年纪,也被他们两口子给耽误了。”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虽然薛宝钗过年回来很是劝了她几天,让她不用过于焦心薛蟠的婚事,可薛蟠都十八了,薛姨妈怎么能不着急呢?   她现下几乎满脑子都是薛蟠的亲事,听了那婆子的话,立时就又想到这事。   薛姨妈没言语,心里权衡一会儿,问她道:“你知不知道他家那姑娘怎么样?生得如何?性子如何?”   婆子问道:“太太这是想和他家结亲?可他家明摆着得罪了林总督苏夫人……”   薛姨妈便解释道:“退婚这事说小不小,但也不大,他们家退了婚,林府只把他们请了出去,没做别的,到底还是看在几分同族面子上。”   “林总督苏夫人一向光风霁月行事坦荡,怎会因咱们家和他家结了亲就记恨咱们?”   “你快只说知不知道那姑娘怎么样,若是好,这婚事成了,我重重赏你!”   那婆子听了一喜,却还是为难道:“回太太,他们家自到了京城后,甚少出门,家里姑娘更是养在深闺,我是真的不知她样貌性情都怎么样。”   她又给薛姨妈出主意道:“不若太太找个机会过去看看?或是请哪家子亲戚帮着相看相看?”   薛姨妈听了那婆子的话,心里想起一个人来,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却又折回来,叹了一声,命:“给我拿纸笔来,我先给荣国府写个拜帖。”   二月初一,陈嬷嬷正照着单子一件件对林昌家抬过来的回礼,看有没有缺漏。   这回连莲姑娘给他们家人做的鞋袜子手帕等陈嬷嬷都要了回来。   这样好针线,他们现在也不配穿,全都送回甘州去,交由夫人莲姑娘处置罢。   她一件件对了个清楚明白,看确实不少,说了两句场面话把林昌送走,门上就报说有荣国府的拜帖送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那个,想不到吧……   二更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0-08-28 17:54:01~2020-08-29 11:5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蒸煎饼果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阳星忆 80瓶;蒸煎饼果子 70瓶;潘东子 60瓶;惜流景 59瓶;连川、Yvonne 50瓶;琉璃、云中影、不看疗效看广告 30瓶;落雨若薇、四眼妹 20瓶;双年、ZZ 15瓶;百里无蝎、沧海境幻、li?li、Ina 10瓶;20544356、与小白鼠相爱相杀、伊人娜娜 5瓶;天地人、狭隘的匹格 2瓶;好大一辆车、河边春暖花开、evaaa、2967721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2章 相看   陈嬷嬷翻看一回荣国府送来的帖子, 原来是三品威远将军夫人贾王氏说他们府上收到大姑娘的信和东西,预备了给林府的回礼和书信,想要亲自上门送来, 还有一桩事, 想亲自和府里管事嬷嬷说。   自老爷夫人去甘州后,林府在京中对外交际各项事一概都是陈嬷嬷和白霜代为做主,这帖子明说着就是要见陈嬷嬷。   陈嬷嬷心下一想荣国府王淑人和薛家王太太的关系,便知是事儿成了, 立时就拿了纸笔回帖命人送过去, 专等明日王淑人来府上。   第二日果然王熙凤上了林府的门,拉着陈嬷嬷亲亲热热说了一通话, 只字不提敏姑姑,只说老太太十分思念林姑娘,准备了许多东西, 请府上帮忙带过去云云, 府里的姑娘们也都惦记着林姑娘呢。   王熙凤知情识趣又会说话,陈嬷嬷一来是主家,二来论身份只是林府管事嬷嬷, 也不端着拿乔,两人谈得甚是畅意。   等说完了送东西的事儿,也叙完了老太太姑娘们并她本人对林姑娘的思念之情,王熙凤这才笑问道:“请嬷嬷恕我唐突, 也不知现在问合不合适。”   陈嬷嬷心里明知王熙凤要说什么, 面上却笑道:“淑人但说无妨。”   王熙凤便笑道:“听说贵府上现今住着一位举人老爷,家里有一位妹妹, 年方十四,待字闺中, 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陈嬷嬷表情不变,眼中却透出一二分警惕,笑道:“正是,淑人问家里姑娘,难不成今儿还是为了做媒来的?”   王熙凤只做不见陈嬷嬷眼神,亲昵的拉着陈嬷嬷的手笑道:“嬷嬷当真心细如发。”   “我们家里有一门亲戚,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家里共分八房,长房现今家里在户部领着皇商之职,家资甚富,我娘家小姑姑现下就在他们家里做当家太太。”   “他们家里人丁不丰,我姑父偏又去的早,只留下一位表弟一位表妹。”   “我那表妹倒有出息,四年前点了慧纯郡主赞善,现下在宫里当差。”   “只是我这表弟做哥哥的反不如他妹妹,幸而往我娘家叔叔那里摔打了两年,倒是懂了事,现在只在家里支撑着家业,做些生意,盼着保下父祖传下来的家产就罢了。”   “薛表弟长了今年十八岁,还没结亲,自那年他们见过总督夫人后,我姑姑平素就十分尊崇贵府。”   “打听得贵府上有还未出阁的姑娘,我姑姑便十分钦慕,因此特让我来和嬷嬷打听打听,不知能否容我见一见这位姑娘,我也好往姑姑那里回话。”   王熙凤松开陈嬷嬷的手,又亲亲热热的拉着陈嬷嬷的袖子,笑道:“我那表弟虽然不出息,可论起人物样貌来,也是一等一的好,我们表姐弟,嬷嬷看我就知道。”   “再说他们家里富裕,我姑姑又是极慈和的人,贵府的姑娘若是过去了,一辈子只管做个富贵闲人,别无忧虑。”   “若这门亲事成了,姑姑说还要给我厚厚的谢媒钱,嬷嬷就帮帮我,让我发个财罢。”   王熙凤这一张嘴又说了薛家好处,又拍了林府的马屁,和陈嬷嬷拉进关系,还轻轻巧巧把薛蟠从前劣迹一笔带过,让陈嬷嬷禁不住笑道:“淑人说得这么好,我若不应,不是白做了坏人?”   “只是我们杏姑娘的婚事自有她亲爹亲娘说了算,我做下人的只好帮着淑人传个话,别的也帮不了您什么了。”   林府里出了什么事儿,王熙凤早都知道,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此回受冷遇的准备。   现今看陈嬷嬷虽对这事不热络,但也没加阻拦,还要帮着传话,王熙凤忙笑道:“嬷嬷能帮我带个话就是帮我了,多的自然不劳烦嬷嬷操心。”   陈嬷嬷便起身命人去传话,很是详细的嘱咐了传话的人一会儿。   这个空儿王熙凤端着茶喝了两口,心道看陈嬷嬷这样小心的样子,果真这举人爹娘是难缠不知事的。   那传话的丫头到了林满夫妻两个暂住的院子里,先往杏姑娘房里去,悄悄儿的告诉杏姑娘快些梳妆打扮起来,换身见客衣裳,外头有来客说要见她,是来给她说亲事相看的。   林杏躺在床上养了几日,总算把脸上挨的那一下养好了,她彻底明白过来爹娘的偏心,颇有些心灰意冷。   这几日娘在正屋床上躺着,爹一日日要不就是闷坐,要不就是和娘争吵,哥哥忙着收拾回礼东西,都没有空管她。   只有明二嫂子怀着五个月的身孕,还隔天来看她一次,听她诉说心里的委屈,还给她出主意说熬过这两年,出了阁就好了。   林杏知道明二嫂子说得有理,可她却担心爹娘找不到好人家把她随意许人,那不是更误了终生?   明二嫂子听得她的担忧,叫她别怕,说若是她信二嫂子,趁着他们家搬走前,二嫂子帮她找亲事牵线。   二嫂子叫她好好准备着,躲在屋里多想想以前陈嬷嬷是怎么叫她规矩行事的,到时候好人家来了,可要抓住机会才好。   林杏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这几日拉着林府的丫头狠狠练了几日,又请二嫂子帮着选见客衣裳,就等着人上门来看她。   是以听到丫头说,林杏谢过她,立时就准备起来,穿上一身玫瑰粉的夹衣,下头紫薇色夹裙,发髻梳一个单螺髻,上头斜簪两只朱钗,又有一朵珠花,打扮得又娟秀,又清丽。   那丫头回完林杏,又往正屋去告诉满老爷和卫太太两个。   这回丫头只慢慢回说是荣国府的王淑人要见杏姑娘,多的一句没说。   林满两口子互相看了一眼,卫氏立时从床上折起来,问那丫头道:“荣国府的当家太太见杏儿做什么?难不成是要给杏儿说亲事?”   丫头又慢条斯理的模糊道:“我在门口站着当差,也没听全乎,只听见王淑人说什么金陵薛家大爷,家资甚富,是户部的皇商。”   “当家太太是王淑人的亲姑姑,似乎还有个妹妹在宫里做郡主伴读,别的就不知道了。”   林满兴奋得从椅上站起身,激动道:“那你快去……烦姑娘快去让杏儿快些过去,别耽误了人家的时辰。”   卫氏现下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立时就穿鞋整衣服,朝那丫头笑道:“不劳烦姑娘,我去,我亲自过去和杏儿说。”   她两步跑出门口,跑到林杏屋子里,笑道:“咱们杏丫头真是要有福了!”   林杏已更衣梳头毕,正往头上戴最后一朵珠花,卫氏上下打量林杏两眼,问道:“怎么穿得这么素淡?我记着你很有几身红衣服,穿那个,那个多喜庆!这簪子也多戴几只,别叫人家看了以为咱家多穷呢。”   卫氏说着就要开箱给林杏找衣服,跟着来的那丫头看卫氏要捣乱,赶忙拦住道:“王淑人还在前头等着,这会子换衣服,等到什么时辰!杏姑娘快去罢!”   林杏匆匆行了个礼,带着丫头出了院门,卫氏还吵嚷道:“杏儿!你等等娘,娘和你一起过去!”   她看丫头拦在她身前,心中一恼,却不敢和那丫头使气,只勉强笑道:“杏儿年纪小不知事,我跟她一起去,好别让她闹了笑话儿。”   那丫头一丝儿不动,拦在卫氏身前,笑道:“王淑人只说了要见杏姑娘,没说要见太太您。”   “荣国府好歹是国公府邸,万一您过去了惹得王淑人不快,事儿若是黄了,您可别再后悔。”   “太太若有这空儿,不妨好好收拾收拾东西,等走的时候别落下什么。”   卫氏心中憋气,看那丫头就立在那里拦她,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照旧装病,心里发狠道等杏儿结了好亲,看你们还这么能耐。   王熙凤见了林杏容貌清秀,举止虽有些小心,却也不失礼,问她年纪姓名生日平日做什么等,应答的倒也流利,心里便有了谱儿。   她拉着林杏狠夸一通,送了表礼,又谢过陈嬷嬷,并没在林府用饭,便出府乘车往薛家去。   薛姨妈正翘首等着王熙凤呢,一见了她来,嘘寒问暖毕,就忙着问林姑娘如何。   王熙凤笑道:“我替姑妈忙了一上午,又是饿又是渴,姑妈好歹让我先吃口茶吃上饭。”   “若不然我说到一半儿饿晕了过去,姑妈不得更急?”   薛姨妈笑道:“你这猴儿,惯是会说嘴的。”   她说着便命上饭菜,请王熙凤入了席,笑道:“你这回可该告诉我了罢?”   王熙凤和薛姨妈碰了杯,喝了口酒,才道:“这位林姑娘着实不错了,虽有些缺处,却算不得什么。”   “论起容貌,虽不算一等的好,却也算得清秀,着实不差了。论起行事自然比不上大家子的姑娘,却胜在安静温顺,平日里只在屋里做些针线。”   “再者,我看林府上陈嬷嬷对她爹娘已是厌极,对林姑娘却还有几分情面,还和我着实夸了几句,可见她平日为人不错。”   薛姨妈寻思一会儿笑道:“若真是这样,我也算能放下一桩心事了。”   “就是她爹娘不好,好歹哥哥出息,再说出嫁的女儿也不好多管爹娘的事儿,他们敢闹,蟠儿就现敢压服,只要姑娘好就好。”   林府里,陈嬷嬷也对白霜笑道:“这桩婚事若成,正好把他们一家放在京城眼皮子底下看着,省得他们回苏州作出事儿来,给老爷夫人面上抹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明天我们去找林妹妹=w=   感谢在2020-08-29 11:58:08~2020-08-29 17:5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佩、夏夕空 20瓶;南鸢北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3章 计成   薛姨妈既然心里已看中了林杏, 当日送走王熙凤,便和薛蟠细细说了这事。   薛蟠忙活了半年,家里各项事才摸到些头绪, 家里几年的帐才对完, 该分化谁拉拢谁才列出个单子,还没开始干,正是忙活的时候儿。   他听见薛姨妈说是位年轻举人的妹妹,生得清秀, 性子平和安顺, 心下觉得不错,便答应薛姨妈去相看。   薛姨妈便又请王熙凤做了大媒, 带上薛蟠往林府去相看林杏。   陈嬷嬷已经唱过一遍黑脸,不好再往林满卫氏处去嘱咐他们怎么说话行事。   而林明白霜说起来和他们沾着亲,薛家拜帖一送过来, 白霜就挺着五个月的肚子和林明一起过去, 足足嘱咐了他们一日,好歹没叫相看的时候掉链子。   薛姨妈薛蟠虽知道他们两口子不着调,但看他们大面儿上行事倒还有些章法, 再看林昌这举人哥哥也一表人才,十分知礼,也就假做没看见林满卫氏眼中的谄媚讨好之意。   而林杏江南女子,温婉秀气, 软步款款, 说话细声细气,虽则样貌不是极好, 却生得恰是薛蟠最爱的那等模样,因此薛蟠心中颇为中意。   薛蟠前几年本还有些痴肥, 在四川摔打了两年也尽数减下,往那里一站,端地是相貌堂堂,仪表非凡,让林杏差点儿看住了。   再者这是明二嫂子帮她找来的好姻缘,林杏本就先存着三分中意,薛家太太又拉着她的手说话,十分和蔼慈爱,叫林杏心里越发心喜。   林满两口子更不用说,知道薛家是皇商大户人家,家中极富这一项,心里便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何况他们家还有一位在宫里做赞善的姑娘,薛家太太这么慈和,薛家公子又这么一表人才,在他们看来,这真是一门顶顶好的婚事了。   双方家长孩子都算满意,只有林昌一个心里有着疑虑,这薛家真这么好,什么官家闺秀说不着,为什么非要来和杏儿说亲?   但现在双方长辈在此,林昌不好说话,只好憋在心里。   等薛家人走了,陈嬷嬷林明白霜也各自回屋,林昌方说了心中疑问,和林满卫氏道:“这门婚事来得太快,总还得商量商量,外头打听打听他家为好。”   这些日子林满卫氏催逼林昌去和陈嬷嬷几个求情,林昌只不去,忙忙碌碌的使人收拾东西,预备搬出府去。   林满卫氏使唤儿子使唤不动,跌了他们做爹娘的颜面,心里早对林昌生了许多不满。   见今日这么好的大喜事,林昌还说东说西,林满总算找着机会,斥他道:“全家人都高兴,就你一个唱反调的!”   “人家都说了,是薛公子小时候行事不妥当,名声不好,现下他已经知改,外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和从前一样,才叫咱们家杏儿捡了便宜。要不然,这么好的事儿,轮得上咱家?”   林昌忍不住道:“若是亲事没退,杏儿便是府里姑娘的小姑子,比这好得多的人家,杏儿尽管去挑!他家且还配不上杏儿!”   这话又戳中了林满卫氏的心病,两人心虚之下更是口不择言什么话都往外说,什么林昌想攀高枝儿啦,又是什么他不孝顺爹娘云云,都是这几天他们两口子说惯了的话。   林昌被他爹娘几句刺得心灰意冷,也懒怠多说,只草草行了一礼,就转身要出门。   卫氏看他要走,一把拉住林杏,问她道:“杏儿,你说!你觉着这门亲事好不好?爹娘是不是在害你?”   才刚他们三个吵起来时,林杏一腔喜意就被生生浇灭,躲在角落里不说话。   她知道哥哥是为了她好,所以才说要多看看薛家人,省得她悔恨终生。   可这婚事是明二嫂子替她挑的,她躺在床上谁也不管她的时候,只有明二嫂子来看她,安慰她,给她出主意,她还是更信明二嫂子些。   薛家的不好,明二嫂子早就私下里和她说个明白:“薛家太太慈和,姑娘端方有出息,家里也有钱财,薛公子也是能过日子的,你嫁过去日子不会差。”   “只是有一点,薛公子十三四岁就流连花丛,家里又有钱,不缺丫头使唤,未必能像你明二哥一样只守着我一个过,往后他身边姬妾丫头不会少,杏儿妹妹,你可想好了你能不能接受。”   “若是不行,我再想法子给你回绝了这门亲事。”   当时她想了半日,是这么和明二嫂子说的:“世上富贵之家,能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的能有多少?”   “就算是不嫁给他家,嫁给贫寒些的人家,那贫家子弟也未必能只守着我一个。”   “世上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我能和这样人家结亲,已是从前想不到的好事儿,再要求太多,只怕折了这样福气。”   “我离了家过去,吃穿不愁,安分伺候婆婆丈夫,只要不用和在家里似的受气,就十分满足了。”   明二嫂子见她这样说,就说等定了婚事,她再想法子把她接到府里,教她两年怎么管家理事主持中馈外出行走,怎么治理妾室丫头,保管叫她到了那里不受欺负。   今日林杏见了薛家太太,明摆着薛家太太和薛公子都中意她,她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明二嫂子的话。   现下听见她娘这么问,林杏看哥哥身形顿在那里,再看爹娘都等着她回话,被逼无奈,只好低头颤着声儿道:“这……婚姻大事,我都听爹娘的。”   林昌听见林杏这样说,更觉得他一番好意没人在意,看了林杏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杏吃林昌这一看,心里十分委屈。   爹娘现都在这里,她不这样说,难道当着爹娘的面儿说她不听爹娘的听哥哥的?   卫氏又怕林杏听进去林昌的话,心里再起了对婚事的不满,恨恨瞪了林昌的背影一眼,搂着林杏道:“杏丫头,你别听你哥瞎说。”   “咱们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就是你哥哥真娶了莲姑娘,那不过是夫人干女儿,又没根基,又没家事,能帮上咱家啥?”   “这薛家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亲事,家里银子钱上万,你这一过去就要享福了!”   林杏经过她爹那一巴掌,对她爹娘心里都怕极,现在被她娘一搂在怀里,就由不得身上颤抖,忙稳住不叫她娘发觉。   卫氏一点儿也没察觉,和林杏说着说着,她自己还高兴起来,笑道:“等你做了薛家的当家太太,你哥有事儿要求你的时候,看他还牛不牛气了!”   “往后呀,爹娘和你哥哥,都要靠着杏儿帮衬咯!”   林杏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心内再也没有对她爹娘的一丝温情。   薛姨妈回到家后动作很快,立时就挑了个吉日送来定礼合了八字,占卜出来自然是天作之合。   林满卫氏接了薛家聘书,更是笑逐颜开,也不撺掇着林昌去和林府上人求情了,欢欢喜喜就答应了林昌搬出林府,赶在三月初一之前搬到林昌花了四百两银子急买下的一处两进小院儿内。   林明白霜到底是亲戚,他们搬家的时候白霜虽在家里没动,林明却过去捧了个场儿。   席上林明由白霜之身孕和她平日的忙碌起头儿,假做不经意的叹道大家子的媳妇难做,稍有一点儿做不好的地方儿就会被婆母挑剔,连带娘家的风评都不好。   他还略举了几家女儿读书不多被公婆丈夫嫌弃,不会管家服不了众的例子。   林满卫氏都指着林杏嫁到薛家他们好沾光儿,听了林明这么一说,立时想起林杏从小就没读多少书,也不怎么会管家理事,心内都焦急起来。   卫氏在里屋眼睛转悠了几圈儿,起身把着门框对林明说要请白霜帮忙教导林杏。   林明自然推脱了好几回,只咬紧说白霜月份大了,他心疼媳妇,不想让白霜劳动,再有杏妹妹这每日路上来回坐车,若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两口子也担待不起。   卫氏见说了半日说不通,她也找不着别人帮忙,只好说那就让林杏住在他们家,她一月拿十两银子给他们两口子,权做林杏的嚼用和学费。   这样林杏不用每日来回,他们两口子也能多得些家用,多买两个小丫头伺候明儿媳妇。   十两银子现下足够林满卫氏一家子一个月的使费,他们家本来家底儿不丰,前年虽收了将近两万银子的财产,却被林昌还回去一半儿还多。   就算加上还回来的五百聘金,他们现在也只剩下三千出头的现银,剩下的都是东西。   一个月十两,一年一百二十两,两年就是二百四十两,买这院子也只花了四百两,卫氏一冲动把话说出口,回过神来只觉得肉痛。   林明才刚话里就拐着弯儿的想让卫氏给银子,再把林杏放到他们家里好好教养。   现见卫氏说出口,他为了逼真些还又推脱一回,直到连林满林昌都劝了几句,他才答应了这事。   屋内林杏一直暗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悄悄松了口气,顺着卫氏的话真心诚意谢过明二哥,就等着过两日二哥二嫂子把她接走了。   她终于能离开家门,不用再受爹娘和哥哥的夹板气了。   三月已到,就是西北也冰雪消融,春意渐盛。   等到路上积雪化完,泥泞晒干,文皎就命人备车备马收拾行李,带上六名男暗卫四名女暗卫,辞别了满眼不舍的林海和瘪着嘴儿要哭不哭的青玉,和黛玉姜太医并陆清英莲景岚景熙一起,往西宁城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下午六点~   感谢在2020-08-29 17:51:20~2020-08-30 00:3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 50瓶;冬月 20瓶;金镶玉竹 18瓶;Ina、洪荒玄黄 10瓶;天地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4章 二更   今年才年初八, 韩琼英就带着景岚景熙来了甘州,把两个孩子安顿在总督府,呆了一日, 便带着葛霄一起快马往银卫赶去。   从此景岚景熙就正式开始在林府生活, 就住在去年韩琼英来时住的那间小院儿。   为了避免这两个孩子有“寄人篱下”之感,文皎敲打了数遍府里的下人,警告他们谁敢慢待表姑娘表少爷,立时就撵出府去。   只是他们小小年纪, 就离了父母身边, 寄居在别人家里,免不了有想念父母伤心的时候。   幸而甘州离银卫不远, 林府和韩琼英的书信一月一往来,也甚便宜。   且韩琼英和二哥只是和离,并非苏韩两家恩断义绝, 苏府并二哥也勤往西北送信来, 可以聊解景岚景熙思乡之情。   这回文皎带着孩子们往兰州去,自然把景岚景熙都带上,一同回到他们外祖家里看看。   恰是在走之前, 韩琼英那边来了信,信上说三月初银卫城宁远军军中大比,共有五个指挥佥事十个千户副千户向她挑战,全被她打趴下了。   此次银卫军中大比, 葛霄也夺了兵士中第四, 韩琼英就名正言顺的把她安排做了身边亲卫队长,往后再看军功晋升。   葛霄一走, 陆清也是独个留在林府。   不过她已在林府住了四五年,上上下下都熟悉, 现在手里还管着些家事,她又一向心胸开阔,在林府过得如鱼得水,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娘走了她独个在林府有什么。   车马行了一会儿,文皎见已看不清总督府的大门,才恋恋不舍放下车帘收回目光,搂着黛玉感叹道:“也不知道你爹一个人在家能不能照顾好青玉绯玉。”   黛玉也才把头从窗户口收回来,靠在文皎肩膀上笑道:“都是许嬷嬷张嬷嬷看着,一堆奶妈子丫头小厮围着,娘放心,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再说了,青玉天天上学是习惯了的,绯玉还只会吃奶不会说话,连爬都不会,咱们就过去一二十天,很快就回家啦。”   自生下青玉后,这还是文皎头一次把孩子放在家里自己出远门,青玉才四岁,绯玉才刚刚半岁,文皎心里的万般不舍放不下心就别提了。   上辈子人常说女人生了孩子,不能把自己禁锢在家门里,若是老公不管事儿不带孩子还说风凉话,就找机会自己出去几天,出差也好旅游也好,让老公知道知道带孩子的辛苦。   可文皎和林海成婚后,还真没觉得林海当甩手掌柜,他就算前头政事再忙,回来一定要问一问青玉绯玉,该换尿布就换尿布,该教认字就教认字,没有一次推脱不干。   所以文皎拿这一点说服不了自己,而且她生下绯玉才半年,身体情绪的波动真是让她舍不得孩子。   但再舍不得孩子也没法子,和韩家结干亲是大事,她必得要亲身走一趟,看看韩家家风如何,他家里的人品行如何,才好放心让黛玉认下这门干亲。   文皎收回还在家里的心,看前头快要到西市,想起香喷喷的烤饼烤馍味儿和炸肉烤肉的味道,忙命人过去西市买些吃的回来。   她话才吩咐出去,却是林游骑着马在车外应道:“海嫂子,这买东西的事儿就交给兄弟罢!保管叫您和大侄女们满意!”   林游来了甘州也有四五个月,除了帮文皎盘库外再忙着买房子置办聘礼外,就是在甘州并附近各府城州城走动,了解各地物价民情。   他因各项了解得全,办事平素又稳妥,前几日偶尔给文皎回事被林海听见了,还专门把他提溜去了前头几日帮忙干活儿。   等林游在前头帮完忙,林海昨儿晚上还和文皎说等游儿再历练十年八年,说不定能往户部去做个皇商。   是以文皎听见林游主动说去买吃的,玩笑道:“劳动游兄弟这样人才给我们买点零嘴儿,真真是大材小用了。”   林游在外头“嘿嘿”笑了两声道:“海嫂子这也太抬举我了,兄弟去去就来。”   等听见林游的马蹄声远了,文皎拉着车内等着伺候的玉梅笑问道:“你猜游儿这么急着去逛,一会儿会给你买什么好东西来?”   玉梅红着脸儿笑道:“夫人又打趣我。”   文皎笑道:“倒不是打趣你,游儿连房舍都买好了,聘礼也送来了,我看要不是白露日子定到了下半年,他今年就急着要迎你过门了。”   黛玉在那儿帮腔笑道:“哎,听姜爷爷说小陈太医为了挑这个日子足足挑了三天才挑出来,也不知道游二叔挑个好日子会挑多长时间。”   玉梅被一句句打趣得不敢抬头,只好低头拿帕子盖着脸,心里甜丝丝的嗔怪林游这么积极做什么。   等林游买了东西回来,文皎故意咳嗽一声道:“玉梅,你也坐这么长时间了,去和玉雪换个班罢。”   玉梅红着一张脸下车,看林游扬着一张笑脸在车外等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塞到她怀里,再看四周多少人都在看她,心里又羞又喜欢,似嗔非嗔的看了林游一眼,就匆匆往后头去找玉雪换班了。   这边文皎黛玉也吃上了热腾腾香脆脆的烤肉烤饼,配上家里带出来的热奶茶,喝完一杯身上微微出了汗,觉得浑身都畅快了不少。   不一时出了城门,文皎黛玉立时就下车换马,再往后面车叫陆清英莲景岚景熙。   景岚景熙年纪尚小,就算都会骑马,文皎不敢让他们纵马,便命人好好跟着,小跑一会儿,不得骑得太快。   而她和黛玉英莲清儿三个很是纵马放纵了一回,初春冰凉的空气激得文皎心旷神怡。   算一算自怀上绯玉到现在,有孩子绊着她,她可是足足有一年半没出来好好乐过了,若是这么一想,把孩子放在家里,她出来玩上几日也挺不错的。   纵马跑了一回,便到了午饭的时辰。   就算不赶着去甘州,时间上松快得很,路上埋锅造饭也不容易,中午一行人便回到车上,就着热茶热奶热汤吃了些干粮点心。   这时代路上有各样的不方便,也只能多忍耐些,算起来文皎此回带着五个孩子往西宁去,只有她一个人出远门的经验最少,景岚景熙两个年纪最小,却是各处都跑习惯了的。   但他们毕竟年纪还小,文皎不放心这两个孩子,用午饭的时候让黛玉去和英莲清儿一车坐,让他两个和她一起用饭。   干粮干肉点心就算在小炉子上烘热了才拿上来,到底还是有些硬,午饭也没什么菜,只有肉饼咸菜,文皎本怕景岚景熙两个吃不惯不愿意吃,谁知他两个都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饼吃得香甜。   看文皎吃得慢,景岚还从盘子里拿了一块儿酥饼放在文皎手里,笑道:“小姑姑,这个是甜口儿的,里边有糖心儿,吃着比别的软和些。”   景熙也擦了擦手,给文皎杯子里倒满奶茶,还小声问景岚道:“姐姐,小姑姑是喜欢喝甜的奶茶是吧?”   文皎本是想体贴孩子们,谁知却反被孩子们体贴了,她心里一暖,笑道:“我本来是怕你们吃不惯,这饼和肉可都多嚼两口再咽,不然不好克化,等晚上咱们就有热饭热菜吃了。”   行了四日,三月二十二下午,文皎一行终于到了西宁城门外。   景岚景熙带的人里有几个韩家出来的男仆,先飞马出去两人往城内报信,另外几人在前头带路,带着文皎一行不紧不慢的往大将军府行去。   春日已到,松夫人身子比冬日时好了些,大将军府除了她外也没有女眷,便亲自站在大将军府门前,等着迎接林太傅夫人。   她才扶着丫头的手在门前站定,便远远的看见一位身着红衣头戴凤钗的夫人骑着一匹纯黑的骏马,身后带着黛玉几个行来。   松夫人便知这位夫人就是黛玉的母亲苏夫人了。   等苏夫人行得近了些,松夫人发现苏夫人虽周身气度非凡不容人小视,那张脸却看上去只有双十年华,和身后黛玉三个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母女,倒像是长姐和幼妹。   她心下微微诧异,心道说起来苏夫人今年也已二十有八,生育了两个孩子,怎么看上去还和个未嫁小姑娘似的,如此年轻?   没等松夫人想多久,那边文皎已看到有一位夫人亲在门口迎接,问后头黛玉确是松夫人,便扬鞭策马小跑着来到大将军府门口,翻身下马,两步走到她跟前儿。   文皎是一品夫人诰命,松夫人是二品夫人,是以松夫人见了文皎过来忙屈膝行礼,口称见过夫人。   文皎一把扶住她,笑道:“行这些虚礼也太见外了,听玉儿说松姐姐身子不好,咱们就免了这些罢。”   松夫人被文皎扶住,却笑道:“夫人心宽,到底初次见面,礼不可废,容我给夫人行了这礼罢。”   文皎只好放开松夫人,看她行全了福礼,又回了半礼,又赶紧把她扶起来,拉着黛玉三个都见过松夫人,看景岚景熙也下了车。   松夫人拉着五个孩子还没开始稀罕,就看见苏夫人往后头一辆车过去,敲了敲车壁,笑道:“姜叔叔!姜叔叔!咱们到了,您老人家快醒醒,下车了!”   接着那车里传来两声咳嗽,车帘掀开,一位须发半白的老先生钻出车内,被阳光晃得眯了眯眼睛。   松夫人猜测这位就是姜院使,想到姜院使今年已经六十有八,估计行动不大利索,看苏夫人身边没有男仆,便要使唤人去扶一扶姜院使。   谁知姜院使并不要人扶,自个儿扶着车壁跳下了马车,别提多利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姜太医:你说谁不大利索?   今天更晚了不赖小巫!全都怪大爷大妈们太热情似火了!让小巫一整个下午都徜徉在哥哥妹妹的爱情海洋里!   感谢在2020-08-30 00:34:04~2020-08-30 20: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霏伊毓雯 30瓶;一只迷妹哇 15瓶;天地人 2瓶;手动狗头∪?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5章 缘由   因韩琼英往银卫去了, 大将军府里未有女眷,文皎单独带着孩子们来此,若是住大将军府多有不便, 也怕人闲言碎语。   是以一群人在大将军府门前见过了面, 松夫人就上车带着他们又往总兵府去居住。   姜太医是男子,不好往内院去,自有总兵府的人带去住处。   且因文皎到西宁是下午,韩大将军和韩总兵都有事忙, 未能出来相迎文皎, 连大将军府门都没进,松夫人还特意解释了一番, 怕文皎心里不痛快。   文皎与松夫人相携进了府门,听松夫人如此说,笑道:“这有什么, 咱们是走亲戚, 又不是总督上任,若是闹得一大院子的人接我,也太张扬了。”   两人都不是蝎蝎螫螫的人, 客气了这么两句就算完,松夫人便道:“夫人一路走得辛苦,趁着现下时辰尚早,我便先带夫人到院子里看看, 若有不满意之处, 好早早的调换调换。”   文皎自然无有不可,便领着孩子们跟着松夫人一处看了一回院子。   总兵府的大小只比总督府稍小些, 后院也有七八个院子供人居住。   松夫人家五个男孩都没成婚,一共只住了两个院子, 剩下的全都空着,她便命人打扫出了最好的一套客院给文皎和几个孩子,前后两间院子,中间还有一道小门。   前头的院子给了景岚景熙姐弟俩,后面文皎带着家里三个姑娘住,走过一圈看,这院子处处都打理的十分舒适。   文皎也是理惯了事儿的,知道松夫人现今一个要担着大将军府和总兵府所有的事儿得花多少精神,更别提她连客人的住处都想得这么细致。   再看松夫人面色行动,想到她生的五个儿子,她身子不好,操心的事儿又多,家里连个帮她分担的人都没有,二十年下来,松夫人的眼神还是这么澄澈,文皎心里感叹松夫人真是不容易。   看松夫人走路时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文皎赶忙扶着她道:“松姐姐忙了这半日,快回屋去歇歇罢。”   “大家都是亲戚,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正好儿我们收拾收拾,一会儿直接往你院子过去找你,如何?”   松夫人见文皎是真心如此说,笑道:“那我可就失陪了,离晚饭的时辰还早,夫人也多歇歇。”   文皎把松夫人送到门口,便折回来更衣洗漱,好好洗了澡洗了头,换过一身不那么张扬的见客衣裳,头上戴一只小凤,便带着同样洗漱换过衣服的孩子们一起,跟这总兵府的嬷嬷往正院去看松夫人。   松夫人也已把头上大钗摘下,换了一只小些的凤钗,文皎一见了便先笑道:“嗨,都怪这劳什子礼,害得我和姐姐戴了半日沉甸甸的凤,沉得我脖子疼。”   她又看松夫人面色更差了些,见松夫人又要行礼,忙扶住她道:“快别再福来福去了,我看姐姐面色不佳,不如咱们现在就请姜太医来给姐姐诊治一番?”   松夫人笑叹道:“夫人和姜院使过来西宁还没吃上一顿饭,我就要劳烦你们帮我看看这不争气的身子,叫我怎么好意思。”   文皎和松夫人相携上了榻上坐着,笑道:“这有什么,早些诊治好了不是更好?玉儿在家里天天就催着我问什么时候过来替舅母诊脉呢。”   等姜太医过来还有一会儿,文皎便话头引到孩子们身上,和松夫人详谈甚欢。   在说话的时候,文皎着意留意了松夫人的眼神表情动作,发现她是真心喜欢孩子们,看向黛玉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温柔的光彩。   平常带着黛玉出门交际,那些夫人们也都极爱黛玉,赞着黛玉不停口。   那时候文皎心里只觉得骄傲自豪,十分高兴黛玉能得这么多人的喜欢。   可现在看着松夫人看黛玉的眼神,想到她有心认黛玉为干女儿,黛玉也真心喜欢松夫人,文皎心里免不得又犯起了一丝酸意。   哎,玉儿过不了两日就要管别人叫老爷太太了。   想她和林海刚成婚的时候,玉儿也只管她叫太太呢。   文皎心里微微酸了一会儿也就罢了,到底她家五个男子就算有两三个靠得住,玉儿往后也有兄弟扶持了。   一屋子人亲亲热热说笑了一会儿,没先等到姜太医过来,倒是院门口有婆子报:“老爷回来了。”   松夫人听见立时扶着丫头的手起身,和文皎一笑说道:“今儿家里来了贵客,他回来得倒是比往日早。”   文皎也起身带着孩子们一同到了堂屋,准备见一见韩琼年韩总兵大人。   谁知站定往门外一看,韩琼年身边跟着的不是姜太医是谁?   姜太医也换了身衣服,穿一身鹊灰色的衣裳,头发梳得齐整,胡子飘逸,眼神明亮,脚步稳健,和韩琼年一路上有说有笑,你请我我请你的上了台阶。   文皎抿嘴一笑,心道姜叔叔也有这样客气的时候,真是少见。   一群人又团团见了礼,文皎便请姜太医为松夫人诊治诊治。   大夫看诊时身边人太多不好,是以孩子们都往外间等着,屋内只留了文皎韩琼年两个,等着姜太医给松夫人诊脉。   松夫人的症状连黛玉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其实并不复杂,不过是怀孕生产过密,身子一直没调养好罢了。   姜太医早听黛玉说过松夫人情况,此时看看松夫人的面色,再一切脉,心里就有了底儿。   他收手起身,和韩琼年道:“夫人此症并不复杂,想来大人也都知道缘由。”   韩琼年面上浮现出几分羞愧,叹道:“内子在闺中时身子便不甚强健,与我成婚后又连生了五子,伤了身子,家里这些事也少不了她操持,这些年也一直都没养好,都是因我之过。”   姜太医听了微微皱眉,语气中略带了一丝不赞同,问道:“既然大人明知夫人身体不好,为何还要夫人连生了五子?”   “这妇人生子便是一道鬼门关,更何况夫人身子还不好,更是危险,就是要传宗接代,有两三个男丁也足够了。”   “况且我记得宫中所出避子汤的方子早已传出民间,里头药材虽对平民百姓之家有些贵,对贵府却应当不值一提罢?”   听了姜太医此问,韩琼年面上愧疚变成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连松夫人面上都有些不好意思。   韩琼年还未说话,文皎就先笑道:“既已诊完了脉,韩总兵请先和姜太医说着,我先去看看孩子们如何。”   文皎说完转身出去,韩琼年还是不大好意思,便请姜太医离松夫人远了几步,小声道:“姜院使有所不知,当年我与内子刚成婚时,还并非总兵之职,只是小小百户,按着军规,一月只有两日的假。”   “是以那时我与内子每年见面时日甚少,一年也见不到几日。”   “内子生下长子次子后,大夫便说内子连生两子伤身,让内子隔上几年养养再生,我们自然是谨遵大夫所说。”   “避子汤的方子我家自然也有,只是我假期不定,也不常回来,家里难免有准备不及的时候。”   “有一回我放假回来,家里恰是没药材了……本以为就一日当是无事,谁知道就那么一回,内子就怀上了老三。”   韩琼年越说越觉得尴尬,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把剩下的含糊过去道:“后头两个也是这么不小心怀上的……”   “内子生下老五后,我再也不敢侥幸,每回都注意着家里有没有方子才……”   “只是连着生了五个,到底太伤身子,前几年还不显,是这两年内子才越发多病体虚的。”   姜太医听完了全部经过,上下打量了韩琼年一眼,眼里的意思不用多说韩琼年也明白。   韩琼年越发不自在,便看了一眼松夫人,松夫人知道他和姜太医说的什么,想起前事,也在那儿瞪他。   他心虚的朝松夫人扯出一个笑,赶紧又把脸转回来,转移话题问姜太医道:“不知内子此症该如何调养?身子还能不能养得和常人一样?”   姜太医略叹一声,道:“夫人年已三十有七,再加上幼时身子便弱些,连年生子伤身操劳家事不曾好好调养,已耽误了不少时间,若要调养到如苏夫人一般是难了。”   “不过若是要养到平日不少眠多梦,不盗汗,换季时不轻易受风寒风热,倒是不难。”   韩琼年眼前一亮,问道:“不知该如何调养?请姜院使指一条明路。”   作者有话要说:   韩琼年: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厉害,每次都一发入魂呀?(委屈巴巴)   松泽:王八蛋闭嘴!   二更晚上九点哦~   感谢在2020-08-30 20:58:40~2020-08-31 03:3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问天涯 100瓶;兔子球球 60瓶;千国 50瓶;22381904 30瓶;风外听竹 20瓶;栗子不炒糖、鹤归 10瓶;sharon 5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6章 二更   姜太医便道食药调养还在其次, 首要的就是万万不能再有孕产子伤身。   韩琼年赶忙应下道:“家中幼子年已九岁,到今日内子已整整十年未曾有孕了。”   姜太医又道:“再者,若要养身, 便不能再连日劳心费神, 这家事看似虽小,却极耗心神,我听得尊夫人还要兼管两府之事,更是劳累。”   “如此下去, 别说养好身子, 再精心调养,也能只求不添病症就罢了。”   韩琼年才要应下, 榻上松夫人便笑道:“姜院使有所不知,我虽管着两府事,可真要我操心筹划的事并没多少, 也算不得累着。”   “况且现今家里我不管事, 别的也没有人了,若把家事都放下不管,实在是难。”   谁知听了松夫人此话, 从进门到现在就算皱着眉,说话也一直都客客气气的姜太医这时却变了脸色。   他看了松夫人一眼,又看韩琼年,问他们两个道:“不知韩总兵和夫人到底是想治病还是想送命?!”   姜太医态度忽然大变, 虽听他们听黛玉和苏夫人说过姜太医性子直说话直, 请他们不要见怪,韩琼年和松夫人也一时都没回过神, 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文皎在外间听见屋内姜太医吵嚷声,就知他是脾气上来了。   怕好好儿的看病再变成误会, 文皎便忙起身推门进去,笑道:“姜叔叔怎么又发这么大火儿?我在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歹是初次往人家家里来,姜叔叔做长辈的,别把小辈吓坏了,外头还有孩子们呢。”   姜太医见文皎进来,朝她抱怨道:“苏丫头,你说说这事儿,我让松夫人好好养精神,别费那个神再管家,她说两府上离不得她,非要管!”   “我今儿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松夫人这身子养了十年也没养好!”   “这病也不是大病,症也没多难,就是天王老子过来,也只能开几幅调养身子的药食方子,别的全靠安心静养。”   “我估计他们也没少看大夫,回回大夫都是这么说,要养,不能操心费神,可他们回回都不遵医嘱,不让管事非要管事,不让操心非要操心,能养好就怪了!”   姜太医朝文皎抱怨了一通,气性稍下去了些,便又转过去问韩琼年夫妻两个道:“韩总兵,松夫人,你们说我说得是不是?”   “我也是在宫里呆了几十年,各家各府走遍的,知道你们这样人家当家夫人管家到底要耗费多少心神,更何况还是两府。”   “松夫人,你这脉象根本就是多思多虑,操劳过甚,精神损耗之相,为何要说也算不得累着?”   松夫人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姜太医又问韩总兵道:“韩大人,每回大夫叮嘱尊夫人少操心少管事要静养,尊夫人放不下家事,大人为什么不多劝劝?反任夫人为了府上操心劳碌?”   姜太医问得十分严肃,韩琼年下意识回答道:“因为内子每回都说家事不累……”   韩琼年说完自己也愣了,看了一眼松夫人,又看看姜太医,犹豫着问道:“姜院使,我以前常年在外,也不通内务,着实不知家里这些事会花多少精神……”   文皎听到这儿也算是听明白了,她两步走到松夫人身边,挨着她坐下,笑道:“我看那,这就是松姐姐太体贴大哥了,不忍心让大哥担心,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事儿。”   “韩大哥,其实这管理一宅之事虽然比不上你们执掌一省一军,手里掌着几万几百万的人事。”   “后宅的事看似虽小,要忙起来却也极忙,从早到晚脚不沾地的时候也多着呢。”   “多的不说,就说今年过年的时候,家里过年的事儿要不是三个姑娘都帮我管事儿,等过了这个年,我且还得歇上几日。”   “更别说我还身体康健,和葛姐姐学了些拳脚,也扛得住。”   文皎说到这儿,把松夫人的手拉上,又对她笑道:“但松姐姐这样,身子本就不好,就算两府的事儿没有我们一府的多,全都办下来也费心费力,家里几百人,外头那许多亲戚,哪样儿不用操心?”   “韩大哥和侄儿们忙完了事儿,回到家里热茶热饭热水,被褥干净松软,要什么有什么,哪样儿不废心力?”   文皎看了一眼韩琼年,笑叹道:“我看韩大哥呀,就是身在福中,松姐姐,你也太心疼他了。”   “你怕韩大哥挂心着你,不愿意说家里辛苦,是体谅韩大哥。可姐姐身子已经这样,若不好好保养,我说句不吉利的话,你还能忙几年呢?”   “你们夫妻二人恩爱了二十年,生育了五个孩子,难道不想白头偕老?”   “所以要我说呀,松姐姐该叫苦就叫苦,该叫累就叫累,家里这些事,该放的就放下,左右下头人看着,出不了大错儿就是了。”   “等过个三年五载养好了身子,人生还有三五十载,有多少大事小事办不得?”   文皎温温和和几句话让屋内气氛一松,韩琼年心内五味杂陈,朝文皎拱手道:“苏夫人所言,让在下甚是愧悔。”   他又看向松夫人,喃喃道:“夫人……”   松夫人才刚被文皎一番话说得眼圈儿都红了,拿帕子抹抹眼角,含笑看向韩琼年。   文皎看他们夫妻两个眼睛里的深情浓得简直化不开,便给姜太医使眼色,好暂且先出去,让他们夫妻好好说说话。   谁知姜太医没接到文皎的眼神,直接开口道:“都弄清楚了?韩总兵,松夫人,现在你们是想治还是想怎么着,给我个准话,我好开方子。”   看姜太医一出声儿,韩琼年和松夫人两个像是被针扎似的弹开眼神,文皎简直想扶额!   这破脾气老头!这么不会看人氛围?   文皎想瞪姜太医,又没敢瞪,怕这老头子一个不高兴再往外地跑一年两年不回来,她有个事儿求谁去?   这世道有艺压身的就是厉害!   韩琼年轻咳一声,赶紧道:“姜院使放心,我现在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绝对看住内子不让她劳神,好好养身子,请您给开几个调养身体的方子,我们好照办。”   姜太医见此便不多说,拿了纸笔开始写药方食疗食谱,足足写了十来张纸交给韩琼年。   韩琼年收好方子,谢过姜太医,便已是日暮黄昏。   将要到晚饭的时辰,韩琼年和松夫人两个便带着客人们又坐车到了大将军府,文皎姜太医正式见过韩大将军,在大将军府用了晚膳,宾主尽欢。   席上韩大将军和韩琼年两个很是劝了姜太医几杯酒,对韩家父子来说不过浅尝几口,连酒劲儿都没上来,对姜太医来说却喝得有些上头了。   等下了席,姜太医被韩琼年搀扶着出了门,被春日夜间冷风一吹,想起些往事。   到了总兵府下车,他又听见韩琼年再次谢他,抬头看着空中悬挂的明月,复又低头深叹道:“韩大人,从前我就是不知道女子生产理家的辛苦,一心埋头在医术上,忽视了先妻,导致她身体虚弱,难产而亡,独留我一个在这人世间,抱憾终身。”   “你夫人养育了五个儿子,真正是十分不容易,苏丫头说得对,若你想和你夫人白头偕老,就多体贴体谅她些罢。”   韩琼年脚下一顿,看姜太医踏着大步往前走,又忙两步跟上。   他想问两句什么,却看见姜太医眼中竟似有泪光闪烁,情绪低落,看上去比白日见时老了有二十岁不止。   韩琼年把要出口的话咽下肚里,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好生伺候,便放轻脚步,悄无声息的出了院子。   第二日晨起,文皎在松夫人院中见到了韩家五个男子,大的年已二十,生得端地是样貌堂堂,今年便要成亲,小的虽年才九岁,立在那里精神却一点也不输给四个哥哥。   他们给文皎行了礼,文皎便忙叫起来,亲亲热热说了两句话,送过表礼,心道在这时代,若谁家姑娘有这么五个哥哥弟弟,那真是一辈子不用愁了。   毕竟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文皎实在放心不下,就只在西宁呆了五天,看韩家确实没有可挑之处,便在最后一日见证了黛玉认韩琼年松夫人两个做干爹干娘。   从此黛玉便也是韩家的小姐,若按照韩琼英的例子,说她能在西宁横着走都不为过。   松夫人身体不好,姜太医三令五申不许她操任何心,可今年五月初八恰是韩家长孙韩远晋成婚的日子,长子长孙成亲的大事,真不能放在那儿不管。   是以文皎走之前就把五个孩子都留在西宁,让黛玉三个帮衬着松夫人置办婚事。   松夫人十分推让,只道:“孩子才认我们做了干爹干娘,我们还什么都没给孩子呢,就让她帮我们办这么大的事儿,让我怎么好意思?”   “左不过就剩不到两个月,等这件大事忙完,我再好好调养也不迟。”   文皎便笑道:“松姐姐和我说这话,不怕我告诉姜叔叔去?他老人家一生气,连我姐姐都得劝着些,我可不敢在他头上拔毛。”   “你只管放心,玉儿能干着呢,我们家青玉绯玉的满月周岁,都是玉儿帮着我干的,再说还有英莲清儿两个帮衬,你就放下一万个心罢。”   文皎到底把松夫人劝服,让黛玉三个留下帮忙,景岚景熙也先在外祖家玩乐,等五月再一起回甘州。   等上了回甘州的马车,文皎长长呼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谢谢大家的营养液~   八月最后一天,大家的营养液不要大意的投给小巫吧~   感谢在2020-08-31 03:37:05~2020-08-31 21:0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顿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三殿 100瓶;春昼青雀 69瓶;是聆不是零 40瓶;郁陶 30瓶;我是一只吃撑的喵 20瓶;连川 14瓶;米拉花园、宝宝宝贝 10瓶;懒懒的假期、魔王x 8瓶;缺月疏桐、寂夜姬 5瓶;月夜№修罗、天地人 4瓶;ZZ 3瓶;扬阿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7章 蒸汽机   文皎在车上细想这几天在韩家的经历, 觉得把黛玉他们留在韩家帮这个忙没错儿。   韩家人虽好,到底先前没有什么情分,就算是认了义父义母, 实际上也不过才相处了不到一个月。   原书里头惜春说“善恶生死, 父子不能有所勖助”,想来也有道理。   这各人的好坏命运各人承担,遇到生死大事,就算是连再亲的人也可能无法相帮。   若是遇到小事, 林家不用人帮就能解决, 若遇到大事,就凭一个名分, 凭什么就认定人家会帮黛玉?   情分都是处出来的,黛玉三个这回在韩家帮了这个大忙,依韩家人的行事, 必会记着她们三个的情儿, 这样就连清儿英莲都能结下一份善缘。   虽说操办亲事的确辛苦,但一来让她们掌掌大事,历练历练, 二来在韩家多和韩家子弟切磋武艺,也能有所进益,三来还能和韩家结下善缘,让孩子们受点累还是值的。   往西宁去的时候文皎心里放不下青玉绯玉, 但好歹身边五个孩子陪着, 也能暂解一解她想孩子的心。   但孩子们都留在了西宁,姜太医承韩大将军所邀, 给宁远军伤残老兵诊治,并帮忙教导军医, 也暂留在西宁。   是以回来的路上就只有文皎一个,就算外头绿草如茵花香鸟语一派生机,没人相伴,她连马也懒怠骑了。   正好没人相伴也就是没人打扰,在路上更不用烦心家事,文皎在车里缩了四天,从头开始细想她能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什么琴棋书画才艺之类的就算了,她虽然都通些,其中一两项也可说擅长,却不精于此道,也懒得弄这些。   再说她毕竟是穿越来的,现在又有钱又有闲还有社会地位,社会风气对女性还比较宽松,她不搞个“大发明”就太对不起她这身份和社会环境了。   ……不过文皎想了半天,发现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搞不出来什么“大发明”。   农具已经是科技条件下最先进的农具了,大燕朝不像是前朝那样抑制手工业发明,认为那都是“奇技淫巧”。   相反,工部集结着着全国最有巧思的一批工匠,每天叮叮当当研究怎么造出更坚固结实的水泥(对没错,土法水泥,虽然没铺路修房子,却已经应用在了造堤坝上),怎么把火器造得威力更大(京城火器营神机营每五年十年就更新一次装备),怎么让马车跑得更快更稳提升运力,怎么让船在大风大浪中前行得更稳。   至于粮食产量问题,户部有一科是专管粮食产量虫害的,有专门研究猪羊鸡鸭家禽家畜养育的,有管水产海产的,还有管蔬菜的,致力于让大燕民众吃得好吃得饱。   这工部户部都是专业人士,文皎上辈子是学的文科,理科知识本来就学得不扎实,再加上到现在离上辈子上高中都过去了三十来年,她那点儿半通不通忘得差不多的理论知识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至于什么肥皂玻璃等日常生活用得上的东西,早就被研制出来了。   文皎往靠枕上一躺,努力回忆三十年前在高中课堂上都学了什么。   大燕前头是周,周朝立国二百六十年,再往前是元,大燕立国至今也有七八十年了……   文皎双眼一亮,算算时间,隔海某国应该出现了蒸汽机!她虽然把蒸汽机的原理忘了个差不多,但只要能拿个原机回来,工部这些人绝对能批量生产!   大燕又不闭关锁国,沿海宁海军据说有上百艘大船,各大商也有船队,等这天下太平,林海也退休了,她组织船队往西洋上走一遭,来个东西方交流也不错嘛。   若这个世界还是从前那个地球,那大燕版图内遍地都是煤矿!文皎看看自己的马车,再想想后世的火车,那乘车体验相差真是太大了。   文皎想了一路蒸汽机和火车,等回到总督府也还没忘。   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吃过饭,舒舒服服躺在林海怀里,说了一回在韩家的事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说如果有一天,咱们出门不用马,那车就自己能动,就和神仙施法一样,舒舒服服的也不颠就好了。”   文皎本以为林海要么就是和她想象一番这车的模样,要么就是笑话她异想天开。   谁知林海听了她的话,思忖一会儿,笑道:“月娘说的这种车,没准过个十年二十年,咱们就能坐上了。”   文皎“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问道:“这是怎么说?”   林海没想到文皎有这么大反应,以为她是吓着了,赶紧拉住她的手把她搂在怀里,拍哄道:“月娘不怕,这不是什么妖法仙术。”   “我也只是隐约知道,似乎高祖皇后在世时,命工部几十个能工巧匠研制一种叫做‘蒸汽机’的事物,说是研制成了就可以不用人力畜力拉车,只要烧柴炭烧煤石车就能自己动。”   “你也知道,高祖皇后似乎有些神通,所以这话虽听上去不可思议,我却觉得有几分真也说不准。”   “上皇在位时也一直命人研制,一直到如今也研制了有五六十年没停,只是一直没个结果,所以知道的人甚少,也没人往外说。”   “前两年还在京里时,工部狄尚书偶然醉后提了一嘴,说已大有进展。”   “他说完后就酒醒了,甚是后悔,求我千万别往外说去,我也只当没听过这事。今日若不是你说起来,我也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文皎听林海说完了前因后果,简直就是目瞪口呆,回过神又直觉得自己傻。   有那么一位穿越前辈在前边儿,还是权倾天下的开国皇后,就算她也不记得怎么造这些东西,但她能使唤天下工匠去研制啊!   开国皇后连女子立女户和离分家财这等细节都不忘一件件写进刑律里,蒸汽机这么大的事儿她能忘吗?   宁海军几百艘大船在那儿,说不定就是她想要出海却未能成行。   文皎垂头丧气的缩在林海怀里不出声儿,林海轻轻推她道:“怎么了?还是吓着了?”   “月娘放心,真不是什么妖怪妖术,都是工匠研制出来的。”   文皎也不解释,索性就让林海这么误会着,任他给自己拍背顺气,心道这事儿不成,老娘再想别的!   长乐宫里,苏皇后已生下皇五子出了月子将近一个月,养得容光焕发光彩照人,怀孕时身上长的那点儿肉虽还没瘦回去,在她身上却更添成熟风韵。   皇上将近一年没能近苏皇后的身,今晚总算是狠狠放纵了一回,倒在床上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苏皇后也满面潮红双目含春,喘息了一会儿,勉强提起力气推皇上道:“洗一洗安歇了。”   皇上撑着坐起来叫水,看苏皇后已累得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便没叫她起来,亲自给她擦了身,他自己往净房里洗过一回,方回到卧房搂着苏皇后一夜安眠。   第二日晨起,皇上甚是觉得神清气爽,吃了早饭精神百倍的上朝批折子,整整一日也没觉得疲累。   等到了晚上,夏太监提醒他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请示他怎么用膳,他才要张口说去长乐宫,外头就有一个小太监进来要回话。   皇上便道:“回。”   那小太监方张口回话,仔细听声音里还略发了些颤:“回皇上的话,慧贵妃娘娘求见。”   皇上眉心微微一皱,手指敲着桌子道:“不见,让她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起晚了,略短小,下一更晚上九点,长点补上~么么啾~   谢谢大家昨天的营养液~不知不觉已经2w营养液啦,找一天加更庆祝一下=w=   感谢在2020-08-31 21:01:38~2020-09-01 11: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risti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llosnoopy 124瓶;收纳尘星 100瓶;泠风 60瓶;夜雨声烦你更烦、嘘,别吵 50瓶;小白菜她妈、Yvonne 40瓶;鹤梦毒哥小天使、墨迁迁的默默、Christine、每天都在想休假、lin 30瓶;朝颜、天天宝、云中影 20瓶;emmmm 18瓶;湛卢 13瓶;40136360、23275199、怡然自得dolphin、天地人 10瓶;香榭丽尔、巧笑嫣然、潇潇萍 8瓶;青青 7瓶;好大一辆车、肆月、sharon、minkutan、嘟嘟、手动狗头∪?ω?∪ 5瓶;evaaa 2瓶;扬阿漾、2967721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8章 没脸   毓秀宫中, 庄贵妃听了叶女史回禀,放下手中书卷,笑道:“你说的这话是真的?皇上真看都没看周氏就从她面前走过去了?”   “这可是好大没脸, 也不知道她回去得哭得什么样儿呢。”   叶女史回道:“娘娘, 千真万确是真的,紫宸殿外头那么些人全都看见了,当时慧贵妃娘娘就差点儿没站住,还是她身边人扶着才能走, 不然连路都走不动了。”   庄贵妃面上笑意更深了些, 点头道:“你下去罢。”   叶女史退下去之前犹豫了一下,问道:“娘娘晚膳有没有什么想用的?微臣好让他们赶着预备上。”   庄贵妃的表情立时就冷了下来, 淡淡道:“有什么就命他们随意上些,吃分例里的东西就罢了,没得费事。”   叶女史还想再劝两句, 庄贵妃却道:“下去罢, 不必再说了。   她便不敢再多言,垂首退了出去,转身进了范侍中屋子里。   范侍中看叶女史的样儿, 不用她多说便知是何事,一面伸手拉她坐,一面问道:“娘娘还是没有想吃的东西?”   叶女史歪身坐在范侍中身边,叹气道:“我想略劝劝, 娘娘一句话也没让我说。”   “这才两三个月的功夫, 我看娘娘茶饭不思,人都瘦了几圈儿。要说明明是慧贵妃没带好三皇子, 为甚个还要连累咱们娘娘和二殿下都不能相见?”   范侍中微微沉了脸,说她道:“什么浑话都说, 皇子们的事圣上自有决断,也是咱们能编派的?”   叶女史赶紧认错道:“是我一时不甚,想着在嬷嬷这里,就松懈了,请嬷嬷饶了我这遭罢。”   范侍中看她虽低头认错,面上却还有一二分不平之意,教她道:“你也三十来岁的人了,往后等我走了,就是你在娘娘身边,还不学得稳重些?”   “咱们二殿下挪到墨阳宫去住,沐休才得回来,是圣上觉得皇子们大了,再养在母亲身边不妥当,所以才命二皇子三皇子都挪宫居住,兄弟们住在一处,也好相互照应。”   “就算往后皇后娘娘的四皇子五皇子长到九岁,也是要挪宫的。这都是圣上爱子之心,你可曾听过娘娘抱怨了一句半句?”   叶女史点头应是,心道还不都是因着慧贵妃没教养好三皇子殿下,去年年前就让三皇子装病争宠没讨着好儿,还不收敛些。   而今年过年时三皇子竟似乎还有和太子殿下争风之意,惹得圣上大怒,为了隔开慧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所以才叫皇子们挪宫。   嬷嬷说的那些,不过是为了给慧贵妃娘娘留些面子罢了,而她们毓秀宫纯粹是被昭阳宫拖累,害得娘娘没有二殿下陪在身边,连饭都懒怠吃了。   范侍中在这宫里几十年,还看不穿叶女史这点小心思?   不过她也没再多说,私底下怎么想都没事儿,只要不外头露出来就行。   就是她心里,也未尝不觉得慧贵妃糊涂透顶。   本来慧贵妃娘娘和皇上也算年少相伴,出身也不低,养育了一子一女,贵妃名位加身,已荣宠极盛。   且皇后娘娘并不是刻薄人,只要慧贵妃娘娘安安分分不作妖,等太子殿下登基后,她一个平安富贵终老的结果是少不了的。   谁知道偏是人心不足,非弄出这许多事来。   去年年前慧贵妃使三皇子装病争宠,就害得上皇卒中,皇后娘娘替圣上挨了一下,也躺了一两个月。   出了这事,圣上足足有半年多没再见过慧贵妃,还是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劝解圣上多想想三皇子,皇上才又偶然往慧贵妃的昭阳宫里走一趟。   但圣上往昭阳宫过去,最多就是用膳,再也没有留宿过。   也不知慧贵妃是不是急着固宠还是怎地,竟联系娘家人弹劾贤妃娘家种种不肖之状,贤妃娘家固然倒了大半,可慧贵妃也彻底和贤妃娘娘结上仇了。   宁荣二府出事后,贤妃娘娘并未急着给家里人求情,而是给圣上和皇后娘娘呈上认罪表,主动锁宫待罪,等待圣裁。   圣上和皇后娘娘看过贤妃娘娘之认罪表,深感贤妃娘娘贤淑大义,堪为后宫贤妃,再加上宁荣两府并不是什么杀头大罪,圣上也并未迁怒于贤妃娘娘,等事一过,便命开华阳宫大门,一切照旧。   皇后娘娘身怀有孕,还特把贤妃召入长乐宫抚慰,见贤妃消瘦不少,当场命太医诊了脉,赐下一堆补品给贤妃补身。   宁国公府虽削爵,可贤妃真正娘家荣国公府还承着爵位,贤妃娘娘经此事后,皇恩还又更盛了些许,皇后娘娘也更加垂怜。   虽和慧贵妃娘娘结下这么一个大仇,又得了恩宠,贤妃娘娘日常见了慧贵妃却仍是恭恭敬敬守着本分,一句话也不多说,这份气度倒真是让人钦佩。   况且贤妃娘娘毕竟入宫五六年都无子,慧贵妃娘娘却有一位长成的大公主和一位三皇子,从此安安分分不生事,还是少不了她的好日子,按说慧贵妃娘娘也没什么怕的。   谁知慧贵妃娘娘过年时非又要作了那么一场,不但把皇上的恩情作没,要隔开她和三皇子母子,还得罪了她们毓秀宫,连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都不待见她了。   范侍中想过一回慧贵妃娘娘做下的糊涂事,微微摇头,再想到她们庄贵妃娘娘,又有些心疼,便起身和叶女史道:“娘娘一日日的没胃口也不是个事儿,咱们好歹也再去劝两句,能让娘娘多吃下一口也是好的。”   叶女史赶忙起身应是,扶着范侍中往庄贵妃主殿过去。   华阳宫的消息比毓秀宫慢些,贾元春是用过晚膳才知道紫宸殿前发生的事。   贾元春升了贤妃,抱琴也从华阳宫正七品少史升为正六品长史,掌着华阳宫阖宫事。   她本姓杜,宫中人便称她一声杜长史,出了华阳宫在外也十分风光。   但贾元春时时警醒自身谦逊贤德,也十分约束宫人不许在外张扬。   抱琴是从小跟着贾元春长大,主仆之间十分亲密,一向和贾元春心意相通,是以就算现下成了六品长史,也不骄不躁不自得,仍是勤勉做好分内之事,还日常带着人贴身服侍贾元春。   皇上不来,天气也渐暖了,京城已入了初夏,贾元春独个在宫里用晚膳,便没大装扮。   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只松松挽了个慵妆髻,头上斜簪一根金簪,身上穿一件凤仙粉色小衣,下头系一条荷花色罗裙,肩上淡藕色披帛,看上去不像一位高位妃嫔娘娘,却像是未出阁的少女了。   贾元春为了维持身材纤纤,晚膳一向不多用,只随意捡了几口米,吃了几口爱吃的菜,便起身坐在廊下消食,看日头渐渐沉了下去,院内一片昏黄。   等到太阳已彻底落下,华阳宫各处都点起了灯时,抱琴才打听到紫宸殿前的消息,匆匆忙忙的过来,附在贾元春身边耳语几句。   贾元春听见抱琴所说一愣,转头看着抱琴轻声问道:“这消息可属实了?”   抱琴也轻声回道:“千真万确。”   贾元春又慢慢把视线挪回院中,看着满院子的花树草木,生机盎然,心里却慢慢泛起一丝寒意。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抱琴眼见瞥见,忙道:“娘娘,到底还不是盛夏,入夜天凉,请娘娘还是回屋里歇着罢,还是微臣给您拿个披帛过来?”   贾元春不说话只伸出一只手,抱琴会意,忙把她扶起来回了屋子,倒了杯热热的茶奉上。   喝过几口热茶,贾元春方觉得好了些,抿嘴笑道:“这天看似入了夏,一早一晚却还是冷,这时节再着了风寒,岂不是惹人笑话?”   抱琴也是一笑,想起慧贵妃的事,终究没忍住,悄声嘲讽道:“这有什么,就是再丢人,谁还能丢得过昭阳宫呢。”   贾元春一叹,把茶杯放下,命旁人都出去,伸手拉抱琴坐在身边道:“往后别再这么说了。”   抱琴不解道:“娘娘这是为何?她家里害得咱们家成了这样,现下她如此,咱们外头不说,宫里说上一两句,外人也不知道……”   贾元春便叹道:“慧贵妃十五岁就入了王府做圣上之庶妃,到了今日已有整整十五年,位居贵妃,和圣上生育了一子一女,只因糊涂做错了几件事,就落得如今的下场。”   “我不过是二品妃位,也无子女,和圣上的情分更是万万及不上她,现下看见她这样,叫我不得不虑到往后……”   “再者说,珍大哥和伯父父亲有了今日,也都是该当的,他们做下了那些事,天网恢恢,总一日会被揭出来,不是周家,也有别家。”   “如今早早有了结果,他们也不敢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反是帮了咱们家,左右家里人性命都还在……至于珍大哥和蓉儿,不说也罢,我又何必去迁怒在她身上。”   抱琴听了分辩道:“娘娘说得固然有理,可依微臣看,慧贵妃娘娘糊涂做的并不是小事。”   “别的也就罢了,三皇子现下才不到十岁就和太子殿下争风,往后不定就弄出骨肉相残争位之事,圣上只是冷落慧贵妃娘娘,命皇子们搬离母亲身边,既没斥责慧贵妃娘娘,也没降位,已经是十分宽容了。”   “再说,娘娘一向小心勤谨,从不像慧贵妃娘娘一样生事,圣上和皇后娘娘都十分疼爱您,娘娘何须担忧会和慧贵妃娘娘一样。”   贾元春听了抱琴的话,又想起自家之事,低头笑叹道:“三皇子的事可大可小,说小了不过是小孩子脾气,不服长兄,只不过因是在帝王家,小事也是大事罢了。”   “圣上没给慧贵妃娘娘降位,我看全赖皇后娘娘劝着,不好叫人看轻了大公主。”   “再说,她就是没降位又能怎么样?圣上恩宠尽失,三四个月都再没去过她宫里,今日她又得了这么大一个没脸,闹得人人都知道了。”   “慧贵妃对圣上一往情深,现下没了圣上的恩眷,往后几十年,她还怎么在这宫里过?”   贾元春说完,悠悠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小腹上,笑道:“就算到了这个地步,慧贵妃还有两个孩子,只要她从此安安分分,往后总有她的好日子。”   “而我入宫整整六年,到现在连个身孕都没有,哪儿还能再笑话人家呢?”   她说完这句话,就靠在枕上闭口不言。   抱琴眼睛有些湿润,轻轻把头伏在贾元春膝盖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09-01 11:58:00~2020-09-01 20:4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440367 48瓶;喵喵 10瓶;鱼非鱼、月夜№修罗、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9章 青梅   想要个孩子已经快成了贾元春的心病了。   她二十一岁入了皇上的后宫, 被册封为正五品嫔位,到今日足足六年,她已成了正二品的贤妃, 恩宠不断, 却一直未曾有孕。   宫中妃嫔不多,从一品贵妃到九品选侍加起来才十二个,皇子皇女却算不得少,共落地了五位皇子四位公主加起来九个孩子, 全都平安养大。   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妻恩爱, 皇后娘娘从十几岁开始生育,到今年二十九了还生下一位五皇子, 膝下亲生三子一女,是这宫中儿女缘分最足的女子。   不过她是妃嫔妾室,皇后娘娘贤明宽宏, 她不敢与皇后娘娘相比较。   庄贵妃慧贵妃两位都是潜邸老人, 跟了皇上十几年,也都育有子女,但如今二皇子十岁, 三皇子九岁,她们二位算起来也都将近十年未有生育了。   再底下和她同位的宁妃何氏虽出身不高,只是宫女,却也是从潜邸跟了皇上十几年, 前些年有孕生育了三公主。   罗贵嫔是六年前和她同日被册封的, 封为贵人,也生育了四公主。   现今三公主已经四周岁, 四公主也已三周岁,两位公主都生得玉雪可爱, 深得皇上和皇后娘娘喜欢。   想也知道就算只是公主,只要能平安长大,往后宁妃和罗贵嫔两个也老有所依,不用愁了。   再往下几个嫔位贵人美人,一向宠爱不多,也未有生育,不过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算起来她和宁妃罗贵嫔三个都还有些恩宠,算算甚至还是她恩宠最盛,皇上一个月总要留宿一两次,六年加起来也有个百八十回……   怎么就没有一回能让她有孕呢。   贾元春怀着不甘和疑惑,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稳。   第二日一早,皇上仍是精神饱满的起身,匆匆洗漱穿戴了就往前头去朝会。   苏皇后直睡到日上三竿方醒,一整日都觉得腰酸腿酸,身上也懒懒的,一整日坐卧不安,还召来刘司药替她按摩上药。   刘司药细细给苏皇后腰上腿上抹了药膏,又按摩一会儿,悄声笑道:“娘娘连着劳累了两日,真是辛苦,也该好好保养两日,别累坏了。”   苏皇后凤目含春,勾着唇儿笑叹道:“我倒是想歇着……”   刘司药收回手,替苏皇后整了整衣襟,便要带着徒弟告退。   苏皇后余光瞥见立在那儿不出声,安静替刘司药收拾药箱的徒弟,觉得这小姑娘周身气度不凡,还有些面善,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来司药属几年了?”   那徒弟突然被皇后垂问,却丝毫不见惊慌,稳稳当当行了礼,回道:“微臣名叫张婉燕,今年十七,是仁永五年入的宫。”   张婉燕一说她的名字,苏皇后就想起来是谁,笑道:“怪不得看你眼熟,原来是你,我记起来了。当年中选的时候,我就看你不错。”   “本以为你会去内文学馆,谁知你选的司药属,我还特意问了你原因,你说教书育人是功德,治病救人也是功德,小小年纪,性子倒是刚强,人也有主意。”   “你现在已是八品了?觉得司药属怎么样?”   张婉燕笑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微臣在司药属承师父和各位前辈教导,日日都能学到新知识,甚觉愉悦。”   苏皇后点头笑道:“你自己觉得好就好,刘司药,你这徒弟当真不错,好好培养罢。”   刘司药见苏皇后心情不错,便玩笑道:“娘娘说的是,当初选徒弟的时候儿,我为了收婉燕,差点儿和她们几个翻脸呢,这徒弟收得可不容易,我平日都是当宝贝捧手心儿里的。”   苏皇后听了一笑,又上下打量了张婉燕一回,问道:“我还记着你在闺中时,似乎和潘才人并林总督家的姑娘是打小儿的手帕交?”   张婉燕微楞,随即赶紧回道:“回娘娘的话,当初因家父与潘才人之父同在扬州任职,是以潘才人与微臣从小便相识。”   “后来苏夫人带着林姑娘回了扬州,也十分照顾我们两家,苏夫人甚是慈爱,林姑娘也玉雪可爱,和潘才人日日在一处读书。”   张婉燕说出这几句的当儿,苏皇后回想起了更多当初和文皎信里的细节。   她想起张掌药是和潘才人之兄长当年是定了亲的,后来因着那潘知州不守道义,张家一出事就退婚,所以张掌药才参加中选入了宫。   去年大比之年,潘才人之兄年仅十八便中了二甲进士,后又被选为庶吉士,一时京中有女儿的人家都想选他和李探花表兄弟两个做东床快婿,京里很是热闹了一阵。   偏最后他两个谁也没定亲,李探花住在其堂姑李夫人家里,李夫人不是亲生父母做不了主,只说写信给四川李按察使夫妇,这都一年了也没个回音。   听圣上说是李夫人寄信过去后,李探花又私下给他父母写信,说还不想娶亲。   圣上回来还叹了一阵,说要不是这李明诚年纪有些大了,配他们羽双当真不错,往后也不知谁家女儿得了去。   而潘庶吉士却是因不忘先未婚妻,立定主意要等张掌药出宫,两家再续前缘,因此和其母李夫人往张掌药娘舅清远伯冯家拜会,让京中诸人都知情而退。   这一对小年轻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个有情有义,一个心志刚强,也算天作的良缘。   现今他们一个在宫里司药属做掌药,一个在翰林院做庶吉士,只隔着一道宫墙,偏生不能相见,还要再等七年才能再续前缘,让苏皇后心里也起了怜惜之情。   不过怜惜归怜惜,宫规立在那儿,宫中女官与外男私下相见是犯了忌讳的。   苏皇后是后宫之主,她若带头明着令人不守宫规,又怎能服众?   但宫规之内,也并不是没有操作的空间。   苏皇后微微一笑,心里有了主意,又垂问过刘司药和张掌药几句,便命人好生送出去。   到了晚膳时,皇上照旧还是过来用膳,苏皇后明明经刘司药的上药按摩,身上缓和了好些,却还是拉着皇上给她捏肩捶腿,好好使唤了他一番。   皇上一面给苏皇后捏肩膀,一面说起今日在紫宸殿的一件趣事,笑问道:“文君,去年大比选出来的李探花李明诚和潘庶吉士潘梅真,你还记不记得?”   苏皇后今日正是想着这件事儿,听皇上此言笑道:“这不是巧了,我也想和临郎说一说他们的!临郎快说,你那边是什么事儿?”   皇上回想今日也觉得有意思,笑道:“今日和张尚书几个议事,是他两个在那里记录,等要散了,我想起李明诚今年弱冠,亲事还未定下,就问他到底想娶什么样儿的女子?”   “要说这专心立业固然好,总要成家才算个成人,我告诉他想娶什么样儿的女子,只管和我说,我给他做主赐婚。”   苏皇后扭头笑道:“哎呦呦,这赐婚可是极大的恩典,李探花平日得多得临郎的心,才能让你随口一说就要赐婚。”   皇上笑道:“他平日确实机敏乖觉,再说民间不总说才子中了状元,皇上惜才要给他赐婚的话?这么一说,我也算是与民同乐。”   苏皇后又扭过身,换个姿势道:“肩膀差不多了,临郎再给我揉揉腰,真是酸死了。”   她末五个字说得大有娇嗔之意,听得皇上心里一荡,再看她身上穿的石榴花色罗衣,半遮半掩,肩颈上露出嫩白如脂膏的皮肤,便有些意动。   苏皇后把皇上的手拿开,嗔道:“要按就好好按,别动手动脚的,都连着折腾了我两日,临郎还不歇歇,今儿我可不来了。”   “不是刚说到赐婚?话说了一半儿,快些说完,吊着人家什么趣儿。”   苏皇后又是嗔又是怪,眼波流转风情万种惹得皇上身上酥了半边,却只好听话乖乖给她按腰,不敢多动一下儿,堂堂天子在帷帐之间被苏皇后辖制得十分乖顺。   皇上才刚一番意动,早把什么李探花的事抛到了天边,现下听见苏皇后问,只好又重捡回来,和她说道:“我说要给李明诚赐婚,本来只当做玩笑,这小子不是去年还写信给他爹娘说不愿意成婚,把他爹娘气了个够呛?”   “谁知道他一听见我说的,眼前一亮……”   李明诚两步上前跪下磕了个头,双眼发亮的问皇上道:“皇上金口玉言,那臣就直说了!”   满屋子大臣还没散,全都住脚看皇上如何说。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下一更下午六点~   李表哥冲啊!   感谢在2020-09-01 20:49:41~2020-09-02 11:5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医医出奇遇 120瓶;扬阿漾、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0章 二更   皇上一是没想到李明诚这么会顺杆子往上爬, 二是没想到他还真有中意的姑娘,一时越发起了兴致,道:“你只管说!”   李明诚却并未直说, 而是讪讪笑道:“回皇上的话, 是微臣中意人家姑娘,人家姑娘还并不知微臣心思,此时大庭广众下说了,难免坏了人家姑娘清誉, 您看这……”   吏部张尚书听了, 抚须笑眯眯道:“陛下,李翰林年轻不好意思, 那我们这帮老头子就先散了?”   皇上笑道:“几位大人辛苦,朕先听听李翰林要说什么,若是往后李翰林解决了人生大事, 咱们君臣同乐!”   几位尚书大学士便鱼贯而出, 都留给李明诚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潘梅真走在最后,脚步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没回头走了出去。   紫宸殿内便只剩下皇上李明诚,并紫宸殿服侍的宫女太监们。   近日国中无大事,苏皇后平安生产小五出了月子,皇上还很是和苏皇后缠绵了两日, 身心愉悦, 也有心思抽时间管管年轻得用臣子的婚事。   议事坐了一上午,皇上便正好站起身来走动走动, 疏散疏散筋骨,站在李明诚身前, 对着他玩味笑道:“现在说罢,你到底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还为了她专门给你爹娘写信,说你不想娶亲,让他们别给你张罗?朕也想知道知道,是哪家姑娘惹得你这样?”   李明诚并非头一次直面天子,天子也并非头一次向他发问,中探花后入翰林院将近一年,他没少在天子身边侍奉。   可现今殿内只有他和天子两人,天子立在他面前,似喜非喜,又并非发怒,一身威仪让李明诚后背发凉,沁出细密密的冷汗。   李明诚想到潘表妹,稳住心神,垂首镇定回道:“回圣上的话,因微臣从小就容貌俊秀,见了的人都夸微臣,一日日听得多了,微臣心里便不痛快,生出些牛心左性。”   “因此微臣长大后,微臣家人每回想给微臣结一门亲事,每每对方姑娘都夸赞微臣容貌,无一例外,微臣便不愿意,因此直到如今也没定下婚事。”   皇上听了笑道:“你倒是自夸不害臊!‘从小就容貌俊秀’,这话亏你说得出来!”   李明诚便抬头笑回道:“微臣是皇上亲点的探花,自然对微臣的容貌格外自信。”   皇上点头朝夏太监笑道:“朕点的探花果真不一般,这一张嘴能说会道,脸皮也比别人厚些。”   夏太监满脸堆笑道:“李翰林年纪轻轻,就能得皇上赏识,年轻人,心气儿高些是应该的,这就叫做江山万年代代人才出。”   皇上听完夏太监拍的马屁,不置可否,只是眼里笑意深了些,唤李明诚道:“这地上凉,别把我们大燕未来的栋梁跪坏了,你起来说话罢。”   李明诚恭恭敬敬谢恩站起来,接着说道:“谁知道前年冬日,微臣跟着堂姑一同来到京城备考,过年时在宫中做公主伴读的潘表妹回家过年,潘表妹见到微臣时眼中竟一丝惊艳也无……”   “微臣便心生好奇,后年三十那日和潘表弟潘表妹一同写对联,又知道潘表妹才华横溢,是以微臣更是心生倾慕。”   皇上眯眼问道:“你说的可是宫中嫡公主之伴读潘才人?潘庶吉士之亲妹?”   李明诚虽没抬头,看不清皇上的表情,却敏锐的感觉到皇上声音冷了一分。   他心下一凛,面上只做不知,叹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心仪之人正是潘才人。”   “可微臣问臣堂姑母之意,姑母却说潘才人对臣应只是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因潘才人是宫中女官,更是公主之伴读,为保全公主和潘才人的名声,是以微臣虽心下失落,也未敢造次,并未与家父家母言明心悦之人是何人,只说不想成亲,好能等上几年,等到潘才人出宫后再议。”   “今日听见圣上问询臣的婚事,臣一时想起潘才人来,情难自禁,一时失仪。”   “现在想想,潘才人还是宫中女官,公主还未长成,伴读怎好先议论婚事?且臣也并不知潘才人心意如何,便贸然出口,是臣之过,还望皇上恕臣唐突之过。”   李明诚说完,又跪下给皇上行了个大礼,心中忐忑不知皇上态度如何。   他话音落了没过多久,皇上的声音就在他头顶响起,语中带笑和他道:“这有什么好请罪的?你既然发乎情止乎礼,并未和潘才人有过什么,朕又不会怪罪你,起来罢。”   李明诚虽得了这一句,却未敢放松,心里紧绷着弦儿站起来,心里后悔今日确实太过唐突。   皇上听完李明诚所说前因后果,心里反倒觉得也合该是他现在娶不着,又没看上他的女子,才能让李明诚这么个性子的人割舍不下。   他才刚也并未有真心怪罪李明诚的意思,不过提防着这小子仗着圣恩坏了宫规和羽双的清誉。   现见如此,量李明诚也不敢说谎,看他紧张得浑身紧绷,皇上便笑道:“是朕先问了你,你才说的,朕不问,你也未曾和人提起过,莫要惊慌。”   “朕是天子,金口玉言,既然这样,朕便请皇后替你问一问潘才人的心意,再转告于你,如何?”   苏皇后听完皇上讲述,笑问道:“原来临郎说要给我说有意思的事儿,到最后是要让我替你问人?要使唤人就直说!这么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皇上便摆出个求的姿势来,就在床上弯腰低头笑道:“求娘娘帮小生一回,好别叫小生在外头丢脸,小生先行谢过娘娘。”   苏皇后便翻身起来,拿手指尖挑起皇上的下巴,双眼看着皇上的眼睛,轻笑道:“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件事和你说,若你答应了我,我就替你去问人,如何?”   她翻身起来行动间带出一股香风,说话时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一笑露出里头白皙的贝齿,本就是松松披在身上的罗衣往下掉了些,恰是卡在一段圆润的肩膀下边,里头绣着鸳鸯戏水花样的肚兜若隐若现,两根嫩红色的肚兜带子就系在她修长的颈项上。   皇上喉结一动,觉得身上越发燥热,勉强把视线从她肩膀上挪回来,问道:“文君想说什么?”   苏皇后明知皇上反应,又是一笑,把手要收回来,却被皇上一把抓在手里,顺手一带,把她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   她随意动了两下,看挣脱不开,也就罢了,抬头一会儿看着他的眼睛,一会儿又看向帐子,一会儿又低头玩她的罗衣带子,没有一刻老实,说完了今日张掌药之事。   皇上心思早就不在这事儿上了,此时不过强忍着,随意问道:“那文君想怎么样?”   苏皇后笑道:“我想着,平日里司药属的女官出宫给各府夫人诊治,若家在京中的,可以顺路往家中看视一番再回宫。”   “等下次这孩子再出宫往别家去,你就顺便让人告诉一声潘庶吉士,好让他两个在清远伯家里见见,说上几句话,怎么样?”   皇上才张口就要答应,复又有些犹豫,沉吟了一会儿并没说话。   苏皇后从他怀里起来,靠在他肩膀上,柔声道:“临郎,世间有情人难得,有情有义的更难得。”   “我一日不见临郎,心里便想念,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偏生阴差阳错到了今日,都有将近三年没见过了。”   “就是过去一回见个面,清远伯是张掌药娘舅家里,难道还能容他们造次?不过说几句话罢了。”   “咱们两个是相知相守了这么些年,可往后咱们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得这么一个真心相待的人,顺手的事儿,就当给他们积福罢。”   皇上把手放在苏皇后肩膀上搂着她,听她这几声劝,心里软成一片,低声答应道:“文君愿意,那就让他们见见罢。”   苏皇后眼中笑意盈盈,任由皇上把她压在床上,温柔的回应。   我这一生已是得不着一心人,能顺手帮就帮一个罢。   往日的真心相待毫不猜疑,换来的是他忌惮她,升了两个贵妃立在她的身侧。   如今事事算计步步留神,反为她和孩子们重又挣回一片天地,让他也越来越离不开她。   盼着若有来世,再也不要嫁到帝王家里,愿只如文皎和妹夫一样,一世守着一个人过,夫妻恩爱和睦,再无他人插足。   四月初三,苏皇后又稍起得晚了些,却并未像前两日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方醒。   昨儿就算皇上再摆出一副“朕龙精虎猛”的态度,到底连着荒唐了两日,日日三四回,他也是三十一岁的人,再是久别胜新婚,腰腿也都使不上劲儿了。   是以昨晚他们只缓缓来了一场,便相拥安歇,今日苏皇后倒没有前两日那么疲累。   她起来用过早膳,便命人告诉潘才人下了课来见她。   潘梅婷现今隐隐是二公主四位伴读之首,皇后娘娘对她也甚是信重,经常唤她过去问询,是以今日得了召唤,她并未多想,和二公主说了一声,便往长乐宫正殿来见皇后娘娘。   谁知今日皇后娘娘和她说的并非往日常说的事,而是告诉她说,圣上问起李表兄的婚事,李表兄在圣上面前说心悦于她,只是碍于宫规和怕坏了她的清誉,未曾说起。   皇后娘娘还笑着问她道:“圣上让我问你,你可也心悦于李翰林?若是如此,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明诚: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紧张啊!!!!!   感谢在2020-09-02 11:54:21~2020-09-02 17:5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1章 心志   潘梅婷听了皇后娘娘所言, 震惊得几乎连平素仪态都维持不住。   她惊讶之下也来不及细想,从绣凳上起来,屈膝行礼道:“回娘娘的话, 微臣只与李表兄见过数面, 还都是在年假回家之时,与母亲哥哥一同见的。”   “微臣对李表兄一直只当做一家子兄妹相处,对李表兄只是兄妹之情,并无私情。”   苏皇后温柔笑道:“你快起来, 别怕, 别多想,这事儿李翰林都说是他自己未思虑周全才说出口, 为了你的声誉,只有圣上和我并紫宸殿的几个太监知道。”   皇后娘娘温言软语,让梅婷渐渐放下心, 告了座重又坐回绣墩上。   苏皇后看潘梅婷神色渐渐回转, 又笑道:“你进来的时候才十二岁,就是今年,羽双也才九岁, 所以我总觉着你们还小,宫里事也多,没人提醒我,我也没想到你们婚事上头。”   “昨儿圣上和我说了这事, 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我才想起来,你今年已经十六岁, 算是大姑娘了。”   “你这个年岁的姑娘,若是没入宫做伴读, 在外头虽说没成亲,也早就定下了亲事,早也不知便宜了哪家小子。”   苏皇后说完微微顿了顿,伸手拿了茶杯喝茶,梅婷便笑道:“微臣入宫是为了侍奉公主,被选为二公主身边才人,自然是事事以二公主为先。”   “二公主年纪尚幼,微臣若是以自己私事为先,弃二公主而去,便不是为臣的本分。”   “再者说,宫中六局一馆许多女官,都是十几岁方入宫,等到出宫时,也都过了二十,在婚事上却比在家时强上许多……是以微臣并不觉得在宫中侍奉二公主耽误了婚事。”   到底是未婚的姑娘,平日里再大方利落,在皇后面前说她往后不愁嫁,梅婷还是微微有些面红。   苏皇后放下茶杯笑道:“话是这么说,可虽说把你们选进来是给羽双做伴读的,但也不能因着她一个,就把你们大好的青春就给耽误了。”   “出了宫二十二三再出阁,对宫里的女官来说确实都是常事,但宫规又没说公主伴读不能早于公主成婚,能早些定下为什么不早些定?”   “像是李翰林这样的好女婿,三年也未见得能有一个,家世才学自不必说,和你们家里还是亲戚,都知根知底儿。”   “最可贵的是他心里有你,也尊重你,心悦你一年多,却在人前丝毫没露出口风来,在圣上跟前也生怕毁了你的清誉,怕连累了你,这就是世上难得的了。”   苏皇后说完,看潘梅婷面上露出一丝茫然,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而后她喃喃道:“可是娘娘,微臣本打算的是等二公主大婚后,便留在宫中内文学馆精进学识,教书育人,并未打算出宫成婚……”   苏皇后一愣,问她道:“你可想好了?宫规可不许宫中女官成婚后还在宫中任职,你若是去了内文学馆,往后可再也不能出宫成婚了。”   听了苏皇后此言,梅婷反而内心渐渐清明,起身微微一福,笑道:“回娘娘的话,微臣想好了。”   苏皇后看着立在眼前的潘梅婷,她正是二八年华,人已长成,身量高挑,纤秾合度,容貌秀丽,行动端庄,穿着一身碧蓝色的衣裳,更显得她气质清雅。   这宫中她也呆了十几年,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儿,虽说现今比前朝好了许多,没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可人生几十年,谁又知道往后如何?   这么好的女孩子,大好的年华,苏皇后不忍她就这么埋没在宫中,便又问道:“梅婷,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为什么连这么好的姻缘都不要,偏要留在宫里?”   梅婷先又是一礼,犹豫道:“请娘娘先恕微臣不敬,臣才敢说。”   苏皇后笑道:“你只管说,和我还有什么敬不敬的?”   梅婷便直起身从容道:“回娘娘,微臣虽年轻见识浅,却也知道成婚嫁人,除非有惊世之才,往后一身荣辱便几乎全系在丈夫儿子身上。”   “说句不孝的话,微臣母亲才学见识都不输于微臣父亲,在微臣父亲贬官后,却别无办法,只能带着微臣哥哥往山东老家投靠亲友,培养哥哥。”   “幸而哥哥争气,到了去年大比中了二甲进士,家母总算守得云开。”   “可若是哥哥不成器,家母一腔心血全都付之东流,微臣又在宫中帮不上忙,到了那时,家母又该如何?”   “当年知晓家父受贿贬官之时,微臣就在思量此事,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直到今日听了娘娘之言,微臣想到李表哥已算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子,错过了他,确实难寻下一个。”   “可微臣若与这样好男子成婚,往后终生还是得为他生儿育女,奉养父母,世家大族之妇,终日为了家事劳碌不说,还只能靠着丈夫才能在世上有立足之地。”   “微臣自认没有易安居士之天生大才,不能靠着才华流芳百世,却也不想后世人评说之时,只知道微臣是李明诚之妻,却不知潘梅婷是何人。”   “若是留在宫中,一则不用家务缠身,可以安心广读诗书,有所进益,二则还可教书育人,也算我的德行,三则不必靠别人,只要靠着自己就能立足在这世上。”   “就算日后史书上提起微臣,不过是寥寥一笔,微臣也算得偿所愿了。”   苏皇后听完梅婷这一番话,半晌没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朝她笑道:“往日只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没成想你竟这样有志气。”   梅婷才刚说话时泰然自若,现下听了皇后娘娘称赞,却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娘娘不觉得微臣异想天开,太过荒唐?”   苏皇后朝梅婷招手,令她走到身前,拉着她的手笑道:“你这么有志气,是好事,我怎么会觉得你荒唐?我娘家原来二嫂韩娘子以前常到宫中来,我记得你也曾与她见过几面?”   梅婷不知皇后娘娘忽然提起已与苏同知和离的韩娘子是何意,便照实答道:“韩娘子甚是光彩照人,言语直爽和善,微臣对韩娘子印象颇深。”   苏皇后感叹的笑道:“去年她要与我二哥和离,京里多少人家说她糊涂,说她不知道惜福,还要把两个孩子都带到西宁去,办事儿荒唐。”   “才和离了不到一年,今年年初,她麾下已有三千二百将士,成了银卫城正四品指挥佥事,往后她征战沙场,卫国戍边,想想不比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呆在后宅里头闷上一生强许多?”   “我看呐,当初谁说她办事荒唐糊涂,那才是真的糊涂,她知道她想做什么,就不知比那些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人强上多少了。”   梅婷喃喃道:“微臣生得晚,不曾有幸见识过高祖皇后和武明公主的风采,却见过本朝的女将军……”   苏皇后伸手拍着她的肩膀笑道:“嗨,也不是我夸自家人,我二哥可也是当年的探花郎,论起家世人物,比李翰林还强些,韩娘子不也照样与他和离,做将军去了?”   “你若真立定了决心留在宫里,自己想得清楚,那李翰林也就不算什么了。”   “梅婷,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真的想清楚了?这事是皇上托我问你的,天子言出必行,陛下若和李翰林说了此事,你就再也不能反悔了。”   “你若是尚未想好,怕日后后悔,我便和圣上只说你对李翰林无意,往后你若是还想出宫成婚,就只能看那时你们还有没有缘分。”   梅婷并未犹豫,而是认真道:“请娘娘只管照实与圣上说,不必替微臣遮掩。”   “李翰林既然心悦微臣,想必此事还等着微臣的回复,微臣留在宫中心意已定,若不和李翰林直说,只怕他心里还存着期盼,平白再等五年八年,等臣出宫再续。”   “若真如此,岂不是耽误了李翰林的青春?”   “李翰林今年年才弱冠,家世品貌才学前程无一不好,若舍了微臣,天下自然多得是好女儿愿意与他成婚,微臣不愿因微臣一己之私,耽误了李翰林成家生子。”   苏皇后听了此话,对梅婷更加高看一眼,笑叹道:“那我就依你所说去回复圣上。”   李明诚四月初二和皇上表白了对潘表妹的心迹,得了皇上承诺请皇后娘娘替他相问后,回到家中便有些魂不守舍,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他一时悔恨不该御前冲动,差点惹得圣上怀疑他与潘表妹有私情,险些害了潘表妹。   一时又想起去年姑母所说潘表妹尚无意于他,又有些心灰。   一时又觉得这两年过年时见到潘表妹,与她谈书论道,潘表妹分明也十分欣赏他胸中丘壑,又有些心热。   他相问姑母是去年,离如今过去了整整一年,他又和潘表妹一起过了一个年,万一表妹已对他有了些好感,愿意出宫后与他成婚呢?   李明诚心里一时热一时冷,连着两个晚上都未曾睡好,幸好他还记着认真当差,并未出什么差错。   差事虽没出差错,但回到家里,他日日与李夫人潘梅真一同用餐,他茶饭不思,觉没睡好眼圈儿下一片青黑,这些不对劲自然都被他们看了出来。   李夫人虽是李明诚隔房的堂姑,并不是十分近的亲戚,但李明诚在潘家住了一年半,一向机灵孝顺,对李夫人来说,李明诚虽不是亲侄子,也差不多了。   住在家里侄子有了不对劲,她自然要问问出了什么事儿,看李明诚两三日茶饭不思,李夫人怕直接问孩子不愿意说,便先问了潘梅真道:“你知不知道明诚这几日是怎么了?难道是差事上出了什么差错?”   潘梅真想起那日紫宸殿里的事,犹豫着和李夫人说过一回,道:“表兄出来后,我问过他殿内发生了何事,表兄只说事关姑娘清誉,不便多说,我也就没再多问。”   “我看当日圣上心情不错,表兄也不似被斥责的模样,院里大人们待他还是照常,想来当无大事。”   “只是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让表兄如此魂牵梦绕,让他连饭都吃不香了?要知表兄可是顿顿要吃两大碗饭的人,竟然也有吃不下饭的一日,真是新奇。”   李夫人听得是圣上问李明诚婚事,想起梅婷心下忐忑。   但听见梅真最后一几句话,看着懵然无知的儿子,她无奈的瞥了梅真一眼,叹气道:“哪家姑娘?咱家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李夫人:以前怎么没觉得自家儿子这么傻帽?(叹气)   下一更晚上九点~   感谢在2020-09-02 17:50:58~2020-09-03 02:1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当年离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门雪儿 35瓶;^v^姑奶奶、茗柠湖畔 20瓶;扬阿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2章 失恋   屋内丫头婆子早被打发了出去, 李夫人便细细和潘梅真讲了去年之事。   潘梅真听完后愣了半晌,回过神后一阵风似的从后院奔出来,跑到李明诚屋门前, 刹住脚儿敲门道:“表哥?表哥!”   李明诚心里全是梅婷, 不知皇后娘娘问的结果如何,圣上又会有何反应,随意吃了两口晚饭便从姑母处请辞回房,书也懒怠看, 只躺在床上发呆。   他正又发愁皇后娘娘执掌六宫甚是忙碌, 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所回应,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梅真在外头急着找他,那说话的声音都变调儿了。   李明诚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穿鞋,一面道:“表弟快进来!”   他才提上鞋还没站起来, 潘表弟就一溜烟的跑到他前边, 他来不及起身,便先问道:“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潘表弟没说话。   李明诚心中疑惑,他直起身, 又要问一遍,却看见潘表弟的脸色又是红又是白又是青,看他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他被潘表弟盯得有些心虚,试探着问道:“表弟……这是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潘表弟深深吸了一口气, 问他道:“表哥!你心仪的姑娘是不是……是不是……”   “难道真的是梅婷?”   李明诚张张嘴, 发出两声没有意义的气音,想要咧嘴笑笑, 又觉得不合适,和潘梅真两个你看我, 我看你,站了半晌。   第二日一早,李明诚和潘梅真两个照旧一起往翰林院过去,明明是从一个家门口出去,又到同一个地方办差,两个人并排骑马过去,却生生走出了陌生人的感觉。   等到了翰林院门口下马,李明诚和潘梅真两个在门口磨蹭半晌,转身同时叫了一声“表弟”“表哥”。   这一句说完,两个人又大眼瞪小眼站了一会儿,直到后头又有人过来,拍他们两个肩膀问话,他们才回过神和同僚说笑了几句,各自往座位上去忙活。   偏巧今日又是轮到他两个往紫宸殿去记录,等圣上和诸位阁老尚书们议完了事,众人都要告退,圣上开口道:“李翰林,你且留下。”   李明诚心里霎时紧张万分,顾不得诸人各有深意的目光,住脚应了声“是”,便低头立在那里,脑海中又转过千般念头。   等诸大臣都出了紫宸殿,李明诚方上前立住听皇上吩咐。   李明诚感觉到皇上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又叹息一声,方道:“潘才人说她早就无意于婚嫁,只想往后入内文学馆精心研学各家典籍,教化宫人。”   “她有鸿鹄之志,不想成婚后被困在内帏里,李翰林,你眼光甚佳,可惜这桩婚事是成不了了。”   李明诚脑袋里嗡嗡作响,回荡着“潘才人说她早就无意于婚嫁”这句话,只凭着本能跪下叩头谢恩。   皇上看他如此,想起从前他千方百计想要求娶文君的时候也是寤寐思服,会为了文君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笑辗转反侧。   如今李翰林还年轻,就听见心上人无意婚嫁的消息,想来心中也极不好受。   到底是他欣赏的年轻臣子,皇上便略缓了声音道:“人各有志,潘才人不愿意出宫成婚,朕若硬要赐婚,不是让你们成了一对怨偶?”   “李翰林,京中尚有许多名门闺秀待字闺中,我大燕人杰地灵,出色的女子也不少,等你想明白了,与哪家闺秀情投意合,只管来找朕,朕再给你做主!”   皇上又许下恩赐,李明诚恭恭敬敬叩首谢恩,便请辞转身出去,凭着本能一步一步往翰林院回去。   等走到一个转弯处,他被人一把拽住,问道:“表哥!表哥!圣上如何说的?你怎么失魂落魄的?梅婷说了什么?”   李明诚定神一看,原来是梅真在那儿等他,也不知等了多久,他只顾着走路,并没注意着转角有人。   潘梅真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焦急道:“表哥!梅婷怎么说的?”   李明诚喃喃道:“梅婷说她没有婚嫁之意,以后想要留在宫中内文学馆……”   他慢慢说着,面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拍拍潘梅真的肩膀,沿着路走了下去。   李明诚只说了二十余字,潘梅真却在心里琢磨了足足一刻钟,才骤然变色,忙着跑回翰林院里,想要再问问李明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却被上司逮个正着,只好去整理文书。   好容易熬到放衙,潘梅真比平日更忙十倍整理了东西去找李明诚,却看见李明诚屋里几位上官同僚正围着他说话。   前两日圣上留下李明诚赐婚之事已传遍全京城,这两天李明诚魂不守舍的模样,翰林院的人都看在眼里。   今日打听得李明成又被圣上留下,诸人早就等着看结果如何。   哪知李明诚回来后比前两日更愁眉不展,众人心里早就好奇许久,见是如此,平素和李明成说得上话的人免不得要问上几句。   李明诚被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相问,嘴里的话却只有一句:“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若说出人家姓名,坏了人家名声,也不是君子所为,此事到此便完了。”   潘梅真在门口听了这话倒是心里一松,这时他看李表哥倒有些可怜了。   是以他便进了屋门,和屋内众翰林庶吉士一一问了好,笑道:“家表兄今日心情苦闷,弟回家去陪他喝上一杯,就先行归家去了。”   众人见李明诚一脸萎靡,都道很是,又有人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之语,潘梅真都替李明诚一一谢过,把他从众人中带了出来回家去。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到了家门口,潘梅真才想说话,李明诚却先他一步开口叹道:“表妹之言总要告诉姑母才是。”   “也不知姑母知不知道表妹之心,若姑母不知,一会儿咱们可慢慢着说,别让姑母太过忧心。”   潘梅真心烦意乱了一夜一日,现下心里却替梅婷可惜起来。   他把到嘴边儿的话咽下,和李明诚一起沉默着把缰绳扔给小厮,迈步走到后堂去给李夫人请安。   行到李夫人院门口,潘梅真便努力让他面上露出些笑儿,好别愁眉苦脸的让娘太过忧心。   他调整完自己的面色,又扭头要去提醒李明诚,却看见李明诚一路上的忧愁神色已是一丝不见,面上挂着往日在家时他特有的表情,除嬉皮笑脸不着调外,再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痞气。   潘梅真心里更加可怜李表哥了。   见潘梅真看他,李明诚朝他咧出一个笑,悄声冲他说道:“一会儿我说,你别吱声。”   可等进了李夫人屋子,李明诚满脸堆着笑,行了礼还没开口,就被李夫人探身一把拉住手,问道:“好孩子,梅婷是不是没答应你?”   李明诚勉强维持住面上的笑,问道:“姑母怎么看出来的?”   李夫人眼中盛着对他满满的担心,摸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明诚,你是好孩子,虽然外人都说你性子古怪,可姑母知道,你看上去什么都不经心不在乎,可你心里是最细的。”   “我们家里出过什么事儿你也知道,梅婷她性子和平常女孩儿不同,她不愿意自然有她的原因,不是你不好。”   李明诚再也绷不住面上的表情,眼里滚滚流下泪水,又赶紧伸手抹去努力憋住哭声,哽咽道:“姑母,姑母,梅婷说她不想出宫,不愿意成婚,想要往后在宫里执教……”   “姑母,我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09-03 02:14:55~2020-09-03 21:0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哉风有清欢、狭隘的匹格 2瓶;月夜№修罗、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3章 默契   听明诚说梅婷决心要留在宫中后, 李夫人并未觉得多么震惊。   她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梅真就是从小儿又倔又较真,梅婷比梅真还更较真些, 要罚她要说她, 必要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给她讲明白了道理,她才甘愿受罚。   但梅婷小时候虽比别的孩子较真倔强,好歹该笑的时候笑, 该玩儿的时候玩儿, 平日在外和别家闺秀也相处得来。   说到底,梅婷刚强到了如今的地步, 连成婚都不愿意,只想着靠她自己,还是潘有德那王八羔子惹的祸。   父母恩爱了十来年, 忽地有一天父亲宠上了小妾, 还非要鬼迷心窍把她送到宫里去参选,梅婷那时才十一二岁,焉能不心思大变?   如今梅婷觉得成婚靠不住, 只想靠她自己,也是应该的。   这两年梅婷过年回来,她都问过梅婷如何打算婚事,梅婷只说不着急, 又说在宫里很好。   她早就想过会有这个可能了。   李夫人长长叹了一声, 心道梅婷有今日的想法,也是因为她从前一直太过自信, 觉得她一直没变,潘有德也不会变。   若她从前警醒些, 不把全副身心都放在后宅家里,多注意着潘有德外头是什么样儿,想来他们家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但梅婷能自己立得住脚万事不用靠人是好,可这宫里难道是什么好地方?   就是内文学馆不沾外事,到底也是在宫里,轻易不能出宫见到家人。   不出宫不成婚没有孩子还是小事,若她平平安安在宫里一辈子,等她五六十岁若想出宫,梅真和婉燕都是好孩子,不会不管她。   但万一宫里有什么大变,连累了梅婷,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李夫人深深叹了几声,抬头看李明诚二十岁的大小伙子,高高大大站在那儿,哭得脸都花了,气儿都要上不来,又深为梅婷可惜。   明诚这孩子除了皮些偶尔不着调外,再没有一点儿不是。   他活到十八·九二十好容易开了窍,在心里憋了一年多,却知道再也娶不着梅婷,真是怪可怜的。   但梅婷是自家女儿,李夫人也不好说什么“还有更好的姑娘”的话,只好和梅真道:“你往库里拿两壶好酒来,今儿晚上陪明诚喝一场罢,不必往我这立什么规矩了。”   潘梅真用担忧的眼神询问李夫人,李夫人对他笑了一下,微微摇头。   李明诚哭得几乎站不住,摇摇晃晃给李夫人行了礼,被潘梅真拉着胳膊带回前院,边擦眼泪鼻涕边喝了两壶烧酒,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日并非李明诚往紫宸殿去当值的日子,潘梅真便替他请了假,那管事儿的官痛痛快快就记上档,还给了潘梅真一个“咱们都懂”的眼神。   京中最热门的单身汉李探花李明诚情场失意的事儿很快传遍京城。   京中有女儿的人家或是叹息李探花心中有了人,只怕自家女儿婚后心里委屈,李探花人虽好,奈何心中有了别人,还是给自家女儿另谋佳婿的好。   或是心动李探花并非不通人事的木头人,如今这事不过是年轻人小打小闹,左右又没成,李探花能伤心成这样,不恰是证明他重情?   若自家女儿能和李探花结了姻缘,天长日久的,李探花心里自然只有自家女儿了。   是以还有一部分人,出了此事后更加心仪李明诚做自家女婿,只是现在不好贸然打听,都等着这阵儿过去呢。   谁知没过几日,忠顺王妃又带着世子燕启钟往长乐宫来拜望苏皇后。   一看到忠顺王妃面色,苏皇后便知有事儿,她抱着燕启钟稀罕了一回,命人带出去玩儿,看忠顺王妃坐在榻上喝了两杯茶,才吞吞吐吐的说出今日来意。   忠顺王妃说完,又忙补充道:“皇嫂,这都是我们王爷他自己的意思,我在府里劝得嘴皮子都要磨薄了,他只不听,非要我入宫来找皇嫂。”   “要说李探花才失了意,被人家姑娘拒了,正是伤心的时候,这会子忽然说要给他赐婚郡主,他心里怎么愿意?”   “我们王爷年轻,虑事不周全,想一出是一处,还望皇嫂万万在皇兄面前美言几句。”   忠顺王妃说最末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对忠顺亲王的瞧不上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自前年忠顺王妃入宫来,和她透露了庚晓妹妹从前驸马死得蹊跷,当是忠顺亲王动的手后,苏皇后便和忠顺王妃有了默契。   她看忠顺王妃又开始喝茶,便指着桌上点心笑道:“这是御膳坊新弄出的花样儿,弟妹也尝几块,看好不好。”   忠顺王妃依言吃了几块,果觉得不错,极口夸赞了几句。   苏皇后看忠顺王妃没那么紧张了,方笑道:“弟妹放心,五弟虽然年轻不知事,我却知道你一直是个周全稳妥的,这事儿再怎么着,也怪不上你。”   忠顺王妃等的就是这句话,立时便把心放回肚子里,抱怨道:“皇嫂不知道,我们王爷近来越发脾气古怪了。”   她说着看了一圈儿周围,苏皇后会意,便给忍冬使个眼色,命别人都下去,只留下她一个在屋里服侍。   忠顺王妃这才接着道:“这一两年,他总是疑神疑鬼,一开始是放着好好的饭菜不吃,非要喝清粥稀汤儿,喝得满面菜色,腰都细了二寸。”   “可皇嫂也知道,他是皇子皇孙,从小儿锦衣玉食的长大,那里过过这种日子?”   “也就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他就忍不了了,也不敢吃他自己的饭,非要往我院子里来吃,还定要吃我吃过的菜,我没动过的,他一口也不肯用。”   “过了今年,他的疑心病比往日更甚,我听前院的人说,他已经好几个月没睡过一个整觉了,夜夜要醒两三回。”   忠顺王妃话里大有深意,苏皇后含笑点头,叹道:“那真是辛苦你了,怪不得近日见到五弟,总觉得他又憔悴了些。”   “五弟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也不学着懂事儿些,这古怪心思也一年比一年更多,我们做哥哥嫂子的都不知道,还不是全靠着你劝着些儿?”   “俗话说,三十而立,还有个四五年,五弟也三十了,总该更懂事,等到那时候,说不定他就不用你这么操心了。”   听了这话,忠顺王妃心里砰砰直跳,她努力平复呼吸,放下茶杯笑道:“皇嫂对妾身寄予厚望,妾身定不辜负了皇嫂。”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短短我先说!   晚上九点给大家补上!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0-09-03 21:00:19~2020-09-04 11: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问天涯、茗柠湖畔 10瓶;扬阿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4章 二更   想让忠顺王妃站在他们这边帮他们做事, 就得给忠顺王妃些希望。   忠顺亲王野心大本事小,偏还对自己妻儿不好,忠顺王妃是个想开了要过安生日子的, 一日有忠顺亲王这么个人在府里, 她一日就不能安心。   她给忠顺王妃透露些,给她一个时间,她心里有了希望,自然做事会更加心甘情愿。   看忠顺王妃满面激动, 苏皇后一笑, 又道:“今儿你往宫里走一遭,总也得去看看父皇母后, 我这里有事,只好让弟妹自己过去了。”   “等过会儿孩子们下课,我把慧淑也叫来, 让你们母女也团聚一回, 算作给你赔罪。”   忠顺王妃忙笑道:“皇嫂执掌六宫事忙,我也都是走熟了的,自己过去无妨, 哪里就用皇嫂给我赔罪。”   她说完便起身要请辞,才要转身,便又想起来一件事,忙道:“皇嫂, 还有一事。”   “我们王爷今早立逼着催我过来, 我没法子,只好忙着换过衣服出门, 皇嫂也知道,我们王爷一向事多, 我也没想着他来送我。”   “可我出门的时候,我们王爷今儿竟然穿得十分齐整,在门口等我,妾身也没敢多问,只怕万一有什么不对,先和皇嫂说说。”   送走了忠顺王妃,苏皇后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她的话,吩咐人道:“立时去前头紫宸殿悄悄儿的告诉圣上,忠顺亲王想让李翰林做庚晓长公主驸马,忠顺亲王今儿出了门,说不定是要堵李翰林去了。”   紫宸殿内,圣上恰是和大臣们才论完一件事,正命人上茶给诸位大臣,令他们暂歇,再议下一件。   李明诚端端正正坐在末座,争分夺秒字斟句酌的看他记下的议事记录有没有不妥之处,又要时刻注意着殿内的动静,防着圣上发问,颇费心神。   这时候夏太监悄声上前来,在圣上身旁耳语两句,李明诚立时察觉,用余光关注圣上反应。   圣上微微点头,夏太监往后一招手,一位穿着七品服色的太监上前行了礼,在圣上身旁悄声说了大约三四句话。   见事情是那七品太监说的,而不是夏太监转述的,李明诚便猜测是后宫之事,放下心来继续翻看记录。   哪知他才收回心神,就感觉到了圣上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瞬。   李明诚心中一慌,只做并未发觉,心道难不成这事和他有关?   后宫的太监来找圣上回话,是能有什么事儿和他有关?   难不成是潘表妹……   可潘表妹的性子他也知道几分,她已定下决心,又怎会轻易更改?   李明诚花了好几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瞬间活动起来,一时热一时冷,心和猫爪挠一样想立时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儿。   但在紫宸殿圣上和诸位尚书阁老面前,李明诚不敢造次,强压着安安分分熬过了议事,心里盼着圣上留他说话,告诉他潘表妹回心转意,愿意与他成婚。   但他想象中的事并未发生,圣上并未出言唤他留下。   李明诚出了紫宸殿,心情十分低落,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但等他走下台阶,看见某转角处有一小太监朝他招手,李明诚心里又激动起来,心想定是圣上觉得他的事儿已闹得满城风雨,再把他留下太招摇了,所以命人私下告诉他这事!   他拉住梅真表弟,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帮着打个掩护,梅真会意,李明诚便借口忙着要上茅房,往那小太监处过去。   但听完小太监的话,李明诚目瞪口呆,欲哭无泪。   忠顺亲王为什么想让他做庚晓长公主的驸马?他是造了什么孽,让忠顺亲王看上他了?   庚晓长公主是怎样暂且不论,满京城里谁愿意摊上忠顺亲王这么个大舅哥?   那小太监还提醒他道:“李翰林,圣上说让您这些日子上下衙门都注意着,宁愿早出晚归些,也别被这位王爷逮着,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也不好办。”   李明诚心情复杂的悄悄拿银子谢过这小太监,抬脚往翰林院走,想了整整一日,终于想出个主意。   下午下衙时,他故意假做事未做完,多留了一会儿,等梅真过来找他,悄声和梅真说了他的打算。   听得是忠顺亲王意欲令李表哥为庚晓长公主驸马,梅真面色骤然凝重,朝李明诚点头,悄声道:“表哥既然有了主意,我先让人往外头走一遭,看看情况如何。”   潘潘梅真说完,果命小厮悄悄往外头走了一圈,回来报说似乎真有穿得像王府管家的人在附近等着。   李明诚叹了声气,和潘梅真道:“既然如此,表弟就先回家去,告诉姑母此事,请姑母速速写信给我父母,以免此灾,我就在这里等到他们呆不住再回去。”   潘梅真却道:“如此不妥,咱们每日同进同出,一同回家,怎么偏今日是我先回去?万一被他看出端倪,想出别的主意,不是更难?”   “不如我速速写封信,让他们先带给母亲,等他们走了,咱们再一同回家便是。”   李明诚笑道:“那就辛苦表弟陪我饿着了。”   两人果真写了信,先命人给李夫人绕路送回家去,等到天黑方小心回家。   李夫人看他们回来,忙命上饭,又道:“明诚,我已给你爹娘写好了信,等你吃完来看看,若是没有不妥,我明儿就让人悄悄的送出城去。”   今儿吃晚饭比往日晚了一个多时辰,李明诚被饿得够呛,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饭。   潘梅真虽也极饿,却还和往日一样吃饭,他见表哥满嘴里是饭菜张不开嘴,就替他应了是。   李明诚冲潘梅真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李夫人叹道:“明诚这招也算好了,可五年是不是有些长?不若咱们改成三年两年,也算差不多了。”   看明诚努力要往下咽,李夫人忙道:“先不说了,你先好好吃饭。”   李明诚还是把饭菜努力咽下去,又喝了口茶,对李夫人说道:“要不是十年太长,我怕我娘跑到京里来揍我,我都想直接让我娘算出来个十年算了!”   “这寺里占卜出来时间长些,等庚晓长公主先成了婚,大不了再让我娘往寺里去一趟,说命运已改就是。”   “但若只算出个两年三年,时间不长,过了这个时间,庚晓长公主年岁也算不上大,万一忠顺亲王还没绝了对我的心思,我还往哪儿跑?”   李夫人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便道:“那我把你这几句话也添上,千万别让你爹你娘算少了。”   “为保完全,明日我先往寺里去算算,做出个样儿来,再把信往四川送去。”   李明诚松了一口气,又往他嘴里送了一大口饭,自桌上夹了一块肥嫩的羊肉送进口里,心道忠顺亲王弄出这事儿来倒是帮了他。   正好等再过五年,二公主也十四岁,该议亲了。   若是等到那时潘表妹还未改今日之志,他就绝了心思,再不想着潘表妹。   长乐宫里,苏皇后皱着眉和皇上道:“李翰林十九岁就中了探花,年少有为,圣上想栽培他之心,几乎是人人皆知。”   “五弟去年不提,偏过了一年想要李翰林做庚晓的驸马,他这心思……”   皇上冷笑一声道:“朕这几个月只把他人手除了几个,他就坐不住了,现在有了动作,可见是有了什么主意,想先试探试探朕。”   “李家人现在虽没有尚书总督在朝,可各地都有人任职,姻亲中人更多。若是他真弄成了庚晓和李翰林的婚事,正好还更恶心朕。”   “真让他把这一摊水再搅浑,朕这皇帝也白当了。要不是他,庚晓和李翰林他两个倒也相配,偏有了他立在那儿,我怎么能如他的愿?”   苏皇后叹道:“可怜庚晓妹妹今年都二十一了,还没定上亲事,若不是他作孽,害了修国公家那孩子,说不定庚晓妹妹连孩子都有了。”   “前年我从弟妹那里知道了这事,就再不敢随意给庚晓妹妹说亲事,咱们家的孩子是孩子,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何必平白害了人家孩子性命。”   “我听弟妹说,这几个月五弟都吃不好睡不好,总疑心有人要害他。”   皇上冷笑道:“他这看不上,那看不上,害死了人家孩子,这会子又来肖想朕的探花朕的大臣,看来还是朕让他□□逸了,心里没有畏惧。”   “从明日起,就说父皇想他,让他每日入宫来给父皇侍疾,他没了闲工夫,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浪,让他自己先疑神疑鬼去罢。”   “等时机一到……”   皇上住了口不言,苏皇后也没再问,只静静靠在皇上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苏皇后又把话题转回到李明诚身上,问道:“临郎让五弟往宫里侍疾,只能拖得了一时,他总会觑着空儿再去找李翰林,到那时又该如何?”   皇上看见苏皇后双眼被烛火映得发亮,笑意盈盈的问他,又是心中一动,笑道:“我是看重这孩子,想提拔他,但也不能什么事儿都朕替他做了,总要看看他有什么主意。”   他边把玩着苏皇后的耳坠子,边在她耳边道:“再说,也不知李家态度如何,正好趁此机会,我也顺便看看李家人的忠心,我施了恩,他们做臣子的也该明白分寸……”   皇上说完这句,拿手指轻轻一抹苏皇后的嘴唇。   苏皇后嗔他一眼,皇上便顺势压了上去。   第二日一大早,李明诚就被左书右书两个联合晃了起来,迷迷糊糊洗漱吃了早饭,早早儿往翰林院赶。   他骑马走到半路,方才完全清醒,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和潘梅真嘟囔道:“要不明日咱们还是照常起罢,我不信他能这么早起得来堵我。”   潘梅真无奈笑了几声,知道李明诚不过图个嘴上痛快,也不劝他,只留神看四周有没有可疑之人。   一路平安的进了翰林院,两人都暂放下了心,各自去办差事。   今日他们有了经验,可不会再和昨日一样傻饿着了!他们怀里都揣了烧饼,完全可以和忠顺亲王耗下去!   谁知道今日午饭时和同僚议论起来,他们知道今日忠顺亲王被圣上叫到宫中侍疾去了!   李明诚和潘梅真对视一眼,先想完了,烧饼白揣了。   紧接着他就是心中一乐,烧饼白拿算什么,今儿能回家正经吃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说四月二十是迎春生日,今年迎春又恰是及笄之年,荣国府里,王熙凤和贾母议定,虽没大操大办,却也请了几家世交亲戚之家过来,好好热闹了一日。   其中清远伯府冯将军家的卫夫人乃是迎春的未来婆婆,也是在场诸位夫人中除贾母外诰命最高之人。   是以等卫夫人亲自给迎春插了簪全了礼,诸人入座吃席,卫夫人便坐在主客席上,与贾母对坐,迎春是今日的寿星,打扮得花朵儿一样坐在贾母旁边。   再往下便是薛姨妈,李婶娘两位。   因算是家宴,便没那么多规矩,贾母便命刑夫人也坐了,凤姐虽是小辈,却是荣国府当家夫人,亦有一席,不过她并未坐下,只在贾母卫夫人两席上服侍。   尤氏秦氏婆媳并未出孝,只命人送了贺仪,人并未至。   二房已搬出荣国府居住,再加上去年王夫人在京中出了名儿丢了丑,为保全贾王两府名声,等她身上伤好,便主动往佛堂中去吃斋念佛,无事绝不出门。   李纨是年轻寡妇,不好出门,便说要留在家里看家服侍婆婆,也没来,二房只有探春坐车带着礼来了。   王熙凤席下,便是探春陪着李纹李绮姐妹,惜春陪着薛宝琴邢岫烟六个小姑娘的席面。   卫夫人一面吃酒,听王熙凤说笑话儿,一面看坐在贾母身旁的迎春,当真是生得如花似玉一般,人又落落大方,心里对这个未来儿媳妇满意极了。   等吃过几杯酒,王熙凤见卫夫人一直朝着迎春笑,便在一旁笑道:“二妹妹,你婆婆在那儿看你,怎么不赶紧去敬酒?”   迎春羞得两颊飞红,站起身接过酒壶,走到卫夫人席边恭敬给卫夫人斟满了酒。   卫夫人一气儿饮干,拉着迎春坐在身边,对着贾母笑道:“还是您会养人儿,看养出这么好个姑娘,全都便宜我了。”   贾母忙谦虚几句,席上诸位夫人太太又说笑一会儿,卫夫人爱迎春爱得舍不得撒开手儿,又怕拉着孩子坐久了让她紧张,只好恋恋不舍的放迎春回贾母身边去。   她身边没了未来儿媳妇,心里一空,想起弟妹托给她的事儿,便扭头打量贾家二房当家姑娘探春。   去年这个时候,弟妹就和她说想给若兰求娶贾家三姑娘做媳妇,三姑娘性子是个厉害的,往后和若兰成了家,能镇住常良两口子的歪心邪意。   那时候她和弟妹说,三姑娘虽然是庶出,但毕竟是贤妃娘娘亲妹妹,国公爷的孙女,史老太君未必肯随意许人,劝弟妹打消了这个心思,又给弟妹提了史家的姑娘。   但弟妹出去做了一回客,见史家姑娘性子直爽,天真烂漫,觉得史姑娘好是好,却怕她心思不深,压制不住二房作妖,一直也没去史家提亲。   恰是去年宁荣两府出事,贾家三姑娘的父母分家搬出了荣国府,贾家二房名声一落千丈,当家夫人王氏闭门不出,一应管家理事出门交际,几乎都是这位三姑娘出头儿。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肥肥的二更!   写着写着没注意时间QAQ,晚了几分钟~   卫若兰家的事儿指路242和243章哦~   感谢在2020-09-04 11:56:03~2020-09-04 21:0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岩 110瓶;angel 50瓶;月半殇 10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5章 备嫁   荣国府虽出了事儿, 但事儿出得不大,只是丢了人丢了官,府里爵位尚在, 贤妃娘娘也仍在宫中屹立不倒。   不过毕竟是父母丢了官位和诰命, 又阖家搬出荣国府,贾家三姑娘虽然还是贤妃娘娘亲妹,但比之荣国府出事之前,她在京中可以谈婚论嫁人家的档次不可避免往下掉了一阶。   现在卫家卫若兰恰能配得上贾三姑娘。   宁荣二府出事, 清宁伯卫家当家夫人孙氏冷眼观察了贾三姑娘行事半年后, 深觉还是这位姑娘更能镇得住他们家的宵小之辈。   听得大姑姐要往荣国府去赴宴,孙夫人殷勤求了卫夫人半日, 拜托她万万要做这个大媒,把贾三姑娘说给她儿子卫若兰。   卫夫人带着她弟媳妇的殷殷期盼过来荣国府,着意留神探春, 见她虽年纪尚幼, 不过才十二岁,言语行动间却颇有杀伐决断的意思,说话行事又十分从容, 一双眼睛熠熠生光。   探春生得也好,眉眼间比之迎春更多了一份英气,眼见等再长开些,也是一位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   卫夫人本来就甚是欣赏探春, 此时再一打量, 心中便也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   京中各家里,这个年岁就有这等手段, 能把一府上下将近百人都治得服服帖帖的可不多,若论若兰能够得着的, 也就只有这一位了。   等散了席,卫夫人便没急着走,贾母王熙凤会意,又把卫夫人请到贾母院中说话。   薛姨妈今日也是带着一桩事来的,想要席后和贾母商议,今见卫夫人也有事,便没做声,告辞先行回了家里,想着明日再来就是。   等都坐定喝了几口茶,说过几句闲话,卫夫人方吐露出卫家想要替卫若兰求娶探春的意思。   贾母邢夫人王熙凤三个本以为卫夫人今日要说的是迎春婚事,迎春过了十五岁生日,两家定亲也满了一年,也该议定哪年成婚。   哪知卫夫人张口却是探春的婚事,贾母三个都是一愣。   卫夫人嘴里说着卫家情况,贾母和王熙凤两个也在心里计算这门婚事的利弊。   大家都是交际惯了的,知道这里头的规矩,这头一次不过是媒人和女方家里提一提,若女方家里有意,自然会再联系媒人,两家再正式说亲。   是以卫夫人说完了话,贾母王熙凤又夸过卫若兰一回,这事儿就算先过去了。   整个过程里,邢夫人除了夸探春和卫若兰外,就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没说别的话。   左右冯卫两家虽是姻亲,可两家相较,还是冯家更好些。   卫家虽也有个一等将军的爵位,但实职却不如冯家,况且卫家还有难缠的叔叔婶子住在一府里头等着分家产,哪儿赶得上冯家独生子,将来这副家业全是迎春的?   二房的女婿还是比不上大房的,邢夫人心里正高兴着呢,巴不得这桩婚事能成,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中听,倒是让卫夫人又高看她一眼。   卫夫人替外甥说过一回亲事,又回过来说自家儿子的亲事,说迎春姑娘虽然还小,才十五,但她家那个过两年就二十了云云。   贾家自然也要拿一下女方家里的款儿,好别叫男方家里看轻。   但冯家着实有情有义,去年荣国府当家人都被抓进牢里候审,冯家非但没退亲,还尽力帮着他们家打听消息,贾家都记着冯家的情儿。   再说冯紫英今年十八,后年二十,年纪也不算小了,大燕女子大多十七八岁出阁,迎春后年正好十七,也不算早。   因此两家便达成默契,卫夫人回家和家里商议,细细挑个好日子,等后年冯紫英二十迎春十七,就办大礼让两个孩子成婚。   说定这件大事,送走冯夫人,贾家婆媳三个面上都是喜气,贾母笑道:“一转眼咱们迎丫头这就要出阁了,嫁妆总要备上。”   迎春嫁妆的事少不了王熙凤打点,她便立住脚等吩咐。   贾母才要张口,却复又叹了一声,问道:“凤丫头,咱们公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王熙凤便上前两步,在贾母耳边回了个数字,声音不大不小,恰是邢夫人也能听见。   贾母听见“四万多两”,叹了声气,心中打算过一回,吩咐道:“凤哥儿,你在官中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专门预备置办迎丫头的嫁妆,压箱钱多少不用管,往后我来出。”   “冯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聘礼定然不会少,就算他家里再好,若是咱们家嫁妆不丰,迎丫头到了冯家也没底气。”   “宁可此时咱们多省些,也要把迎丫头的嫁妆置办得风风光光,往后和冯家才好常来常往。”   贾母后头这些话其实是解释给邢夫人听的,殊不知邢夫人心里虽然是有些舍不得一万银子,却也没太在意。   左右银子都是花在大房姑娘身上,又没给二房的,等迎丫头婚事成了,她就有个好女婿好亲家,蓁儿芃儿苗儿都有个好姑父好亲戚,也没啥舍不得的。   再说银子也不是她出……   邢夫人才这么想完,那边儿老太太就唤她,她也赶忙上前两步。   老太太问她道:“大太太,你和老大是做爹娘的,迎丫头嫁妆你们给贴补多少?”   邢夫人没想到还得让她出钱,立在那里呆愣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说。   这出少了几百一千两,也不好听,出多了,补贴迎丫头二三千,她……她也确实舍不得这么些银子……   贾母一看便知邢夫人在想什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又唤她道:“你回去和老大说,迎丫头置办嫁妆,让他好好准备出三千银子送来,也是他当爹的心意。”   “就说我说的,我知道他有钱,就是没钱,离迎丫头出阁还有两年的功夫,他当爹的这点子心意,总也得给我凑齐了!”   邢夫人立时松了口气,忙着答应了这事,心道原来就是让她传个话儿。   看邢夫人匆匆忙忙狼撵似的告退回去了,贾母王熙凤两个相视一笑,王熙凤悄声笑道:“老太太明知大太太舍不得银子,怎么还逗大太太?”   贾母无奈笑道:“这能怪我?谁知道她就想到那处去了!到底还是有些小家子气。”   “别说这个了,今儿说去这几个丫头的婚事,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儿要求你。”   王熙凤忙笑道:“我可当不起老太太这个‘求’字!老太太有什么吩咐我的,只管说就是了,我一定照办。”   贾母笑了几声,朝鸳鸯招手命她过来,拉着她对王熙凤笑道:“说起来,这丫头也跟了我十年,我老了,有些事儿上就不大仔细,还是前儿听她们说起闲话,才想起来她都二十二了。”   “我想着她服侍了我一场,总得有个好结果。”   “虽说她还没到年纪,但你从今儿就替我留意着,看外头哪家子有合适的男子,家里足衣足食,人又上进的,都报给我。”   “加上琥珀丫头她们两个,等再过二三年,我都放出去,让她们外头去成婚,这也算是有始有终。”   王熙凤拍手笑道:“原来是这件好事!老祖宗放心,我保准给鸳鸯姐姐琥珀姐姐找两个好女婿!又端正,又体面,家里又有家财,又……”   鸳鸯早就羞红了脸儿,连琥珀一起都不好意思,没等王熙凤说完,两个人就一左一右拉着,假做用帕子打她,不叫她说。   王熙凤饶了几圈儿,躲在贾母身后,笑求道:“哎呦,好姐姐们,看在老太太面上,你们就饶了我罢!”   她话说得可怜,又躲在贾母身后,鸳鸯琥珀两个便要收手。   谁知道王熙凤眼珠一转,又接着道:“就是不看在我面上,好歹也看在未来姐夫面上……”   鸳鸯两个便不依,一左一右要绕到贾母身后打她,王熙凤又偷着空儿跑出来,坐在贾母身边,往贾母怀里一缩,看着她们两个笑。   贾母怀里缩着王熙凤,又伸手一左一右拉住了鸳鸯琥珀两个,才算了了这桩事儿。   看老太太笑过一回忘了才刚那点儿愁绪,王熙凤方暗暗松了口气,从老太太这里请辞,回院子去安排事体,并找迎春说她嫁妆的事儿。   迎春听见王熙凤说她的嫁妆,虽然不好意思,却也认认真真听过一遍,全都记在心里。   在大燕朝,有兄弟的女子一辈子能拿到的全部财产基本就是娘家带去的嫁妆,嫁妆是娘家的脸面,更是女子的底气。   只要不出了格儿,聘礼越多,代表夫家越看重,嫁妆越多,又代表娘家越重视,娘家婆家都看重尊重的女子,婚后日子不会太差。   所以但凡世间女子,就没有不盼着自己嫁妆多些的。   但迎春听了琏二嫂子说先是官中出一万,再有老太太那里给她准备压箱钱,并老爷太太那里还有三千两银子,到时候冯家不管拿多少聘礼,也全给她算在嫁妆里,算算总得有个两万出头儿,还是吃了一惊。   她也顾不得害羞,赶忙拉着琏二嫂子,微微皱眉道:“二嫂子,这也太多了。”   “在嫂子跟前儿,我就直说了。咱们家……咱们家现下不比以往,家底儿也不丰,一下给了我这些嫁妆,场面上是好看,可也太张扬了些……”   经过去年的事儿,迎春也对外头官场上的事了解得更深,知道他们家这种情况,不管办什么事儿都该低调些,别惹了人的眼。   若是五十年前三十年前,荣国府只花两万银子嫁女儿,都显得寒酸。   可如今荣国府无一人在朝为官,虚衔也只剩下一个三等将军的爵位,才在京里丢了丑,就能拿出两万银子嫁女儿,岂不是太招人的眼?   迎春忧心忡忡,王熙凤却笑道:“二妹妹不必太过担心,我才刚给你说的是咱们心里知道的数儿。”   “离你出阁总还有两年,到时候咱们看情况,压箱银子少报五千一万,也不是难事,嫁妆单子上不写,和亲家打个招呼,往后补上就是了。”   听了王熙凤的话,迎春面上缓和了好些,到底还是觉得两万银子太多了,叹道:“家里账上才四万的银子呢,还是二嫂子精打细算省下来的。”   “家里花钱的地方还多着,琮儿还要娶亲,往后蓁儿芃儿苗儿也要结亲嫁人,现下家里进项本来就少,我一下带走两万,家里可要难了。”   王熙凤搂着迎春笑了半日,好容易才止了笑,说她道:“咱们家二姑娘可真是了不得了,明明那些嫁妆往后都是你的,偏想着法子不要,天下竟然还有不爱钱的人,我今儿可算是涨了见识。”   “你若信我,只管放心,安安心心的准备出阁,家里现在进项不多,是我还没腾出手收拾庄子上些人,等我把他们收拾了,家里每年进来的银子能多出三倍,你信不信?”   “账上是只有四万,但给你置办嫁妆只花一万,剩下的都是老太太并老爷太太出的,算进去的还有冯家的聘礼,也不是把家里的钱全给你拿去做嫁妆,你这心呐,也担心得太过了。”   迎春比之刚才更添了些不好意思,拉着王熙凤的衣裳笑道:“我自然是信二嫂子的。”   她心里又算了算,觉得琏二嫂子说得对,便放下心,安心听二嫂子给她说嫁妆里都准备给她置办什么东西。   姑嫂两个说了半日,谁也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贾赦这做爹的身上。   贾赦经过一回牢狱,在外头再不敢造次惹祸欺压旁人,可他在家里闹过一回得了便宜,心思就越发活动。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下一更晚上九点~   王熙凤:等我把他们收拾一顿,看他们还不敢造次!   被收拾的人:不敢不敢!二奶奶饶命!   迎春:琏二嫂子真帅啊! 第296章 索妾   在贾赦看来, 二房虽然搬出去了,荣国府里只剩大房,可老太太还是偏心二房的人。   宝玉不用说, 吃在荣府住在荣府, 老太太还时不时给他补贴东西,和从前差不多一样儿,探春丫头也三日五日就被老太太接过来一回说话。   要说也没什么,说起来都是宝玉探丫头的孝心, 他做大伯的, 也不会可惜这点子东西。   可说别的就罢了,老太太每回都问一遍老二两口子怎么样, 说着说着还掉眼泪,这什么意思?   老太太这是掉眼泪给谁看?合计着他们两口子不敢出门往府里来,还是他的过错了?   他好歹也是荣国府辈分最大的男丁, 却上被老太太辖制, 下还得听儿子儿媳的话过日子,真是憋屈!   老太太嘴上说着是以前对不起他,可最后也没说怎么补偿他……   贾赦听邢夫人说完老太太的话, 头一句没说别的,张口就问道:“老太太让我们出三千两,老太太出多少?”   邢夫人一愣,赶忙道:“老太太没说数儿, 只说压箱银子都出。”   贾赦听了, 一皱眉沉吟半晌,抬头见邢夫人还在那里站着, 问她道:“你还站著作甚?还有别的事儿不成?”   邢夫人忙道无事,微微一福赶紧回她自己屋子去了, 心道这都半年了,老爷都没犯倔,怎么今儿又发起脾气来。   贾赦在屋里地上转悠两圈,心想女儿出嫁,当老子的理应陪送些嫁妆,再说是官中出大头,他出零头,这要是不出也说不过去。   迎春平素又孝顺体贴,结亲的又是清远伯家,他有钱也愿意给迎春添嫁妆。   可老太太怎么也不说出个准数儿?   老太太当初可是史家嫡长女,嫁过来嫁妆也是几万银子,到了荣府五十来年,也不知积攒了多少体己,贾赦怎么算都得有个十来二十万。   上回两房分家,老太太虽然替官中出了一万五千银子,算是帮他们大房的,可老太太还给了二房四个孩子一人三千,加起来一万二千的银子,这算算也没差多少。   谁也不知道老太太共有多少体己,也不知道老太太到时候都分给谁……   只有一个人掌着老太太身边的大事小情,定然知道老太太体己多少,都放在哪儿,老太太咳嗽一声,她就还知道老太太要干什么。   贾赦抚须一笑,心道若是得了这个人,就不愁不知道老太太身边的事儿了。   他再怎么也是老太太的亲儿子,鸳鸯不过是个丫头,他想要鸳鸯,老太太还真能不给?   这么一大笔银子落在他手里,倒时候琏儿和凤丫头不还是得乖乖听他的话?   他既定了主意,当晚就找邢夫人说了这事,命她到老太太跟前去说和,把鸳鸯说给她做妾。   邢夫人这二年有平儿在身边陪着,时时和她说些家里外头的事,心里早比以前明白了不知多少。   她听贾赦说完来意,心里就是一突,略一琢磨便知贾赦目的为何,心知此事是在老太太头上拔毛,指望着老太太能答应,不如指望着太阳从西边出来。   但邢夫人这几十年是被贾赦吓怕了的,虽现今贾赦在府里不管事儿,到底是她的夫君,她心里明知不妥,却不敢直说,只好先应下来,想着明日找凤丫头平丫头出主意去。   贾赦自以为已成了事儿,便不在邢夫人这里多呆,回到前院儿去叫了一壶酒,美滋滋的就着下酒菜吃喝了一回,一夜睡得人事不知。   邢夫人确实一晚上不曾好睡,第二日一大早起来,饭也没吃,梳洗了就乘车去找王熙凤。   王熙凤昨日才答应了老太太替鸳鸯琥珀好好找两个女婿,今日就听邢夫人说贾赦要纳鸳鸯做妾,真正是没想到家里出了这么些事儿,大老爷才养好了伤没多久,居然就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了?   大老爷这心思,真是不用多猜就能知道。   王熙凤嘴角勾出一个冷笑,见邢夫人一脸殷切的看着她等她出主意,便道:“昨儿老太太就和我说,让我外头找两个家事清白日子过得平头正脸的人家,给鸳鸯琥珀两个做女婿,我看老爷想的这事儿成不了。”   “不过太太不用担心,咱们直接往老太太身边儿去告诉一声,老太太替鸳鸯拒了老爷,这事儿也就结了。”   邢夫人忙道:“若老太太不愿意,说了老爷一回,他再往我身上撒气,可如何是好?”   王熙凤安抚她道:“就是老爷脾气上来,大不了太太收拾东西,搬到我们这边住几日,这边屋子有的是,孩子们还都在身边儿,岂不更好?等老爷气性下去,太太再回去就是了。”   邢夫人稍稍放下心,整了整衣衫发饰,就与王熙凤一同往老太太院子里过去。   她心里到底还是怕,路上又道:“凤丫头,等一会儿到了老太太跟前儿,咱们可怎么说?”   王熙凤心里早有了主意,笑道:“太太听我的,等到了屋子里,只做出担心的样儿,别的都交给我罢。”   却说昨儿迎春及了笄,出阁在即,探春也有了人家问,又让凤丫头给鸳鸯琥珀找女婿,都是喜事,贾母真是好好乐了几场,直到今早面上都带着笑。   她听见人报大太太和二奶奶来了,朝鸳鸯笑道:“今儿凤丫头来得早,大太太怎么也来了。”   鸳鸯笑道:“自然是大太太有孝心,昨儿二丫头大喜,她心里也高兴,所以一大早就给您来请安了。”   贾母呵呵一笑,搀着鸳鸯的手转到正屋里,一打眼却看见邢夫人苦着一张脸,皱着眉要哭不哭的站在那儿,见了她低头一行礼,似是在怕什么似的。   她满心的高兴霎时没了大半,皱着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熙凤忙拉着邢夫人上前给贾母行礼请安,和鸳鸯一左一右扶贾母坐在榻上,笑道:“老太太,太太有件为难的事,怕老太太生气伤了身子,不敢说。”   “所以太太一大早上来找我,让我想个法儿哄老祖宗开心,慢慢儿的告诉您,好歹别动了大气。”   “我想着老太太是最有涵养的,不过是孩子们不懂事儿,要东要西,还当和娘撒娇一样,有什么不好说的?因此我拉着太太过来,这都是太太的孝心。”   贾母瞥王熙凤一眼道:“你个猴儿,又在哄我,说罢,到底是什么为难的事儿,让你们一大早上哭丧个脸过来?”   王熙凤先看了邢夫人一眼,方伏在贾母耳边道:“老太太,去年我把府里的人打发了大半,老爷房里的人也出去了不少,只剩下一两个老实安分的,都不大中用。”   “您也知道我们老爷的性子,略微平头正脸,他就撂不开手儿,因此不知怎地,他竟看上了老太太身边儿的人,让太太过来说和。”   “太太心里知道,老太太身边儿的人就是给人,也要老太太高兴,怎么能是当小辈的说要就要?老爷也太不懂事了,因此太太不敢说。”   贾母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也大略知道贾赦想要的是谁,便沉着脸和王熙凤确认道:“那个王八种子看中了谁?”   王熙凤犹犹豫豫悄声道:“就是鸳鸯姐姐。”   就算王熙凤铺垫了半日,又把贾赦的心思遮掩了不少,贾母活了七十岁的人,又怎么不知贾赦是什么心思?   她气得只在鼻子眼儿里出气,怒道:“这混账东西,打量我老了好糊弄,什么都敢肖想?去叫他来,我倒要当面问问他起得什么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再说几十年的隔阂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   其实贾赦原着里也有比较温情的一面。 第二十五回 魇魔法姊弟逢五鬼 红楼梦通灵遇双真节选:   此时贾赦,贾政又恐哭坏了贾母,日夜熬油费火,闹的人口不安,也都没了主意。   贾赦还各处去寻僧觅道。   贾政见不灵效,着实懊恼,因阻贾赦道:“儿女之数,皆由天命,非人力可强者。他二人之病出于不意,百般医治不效,想天意该如此,也只好由他们去罢。”   贾赦也不理此话,仍是百般忙乱,那里见些效验。   感谢在2020-09-05 05:40:55~2020-09-05 20:5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扬阿漾 3瓶;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7章 心结   贾赦听见老太太叫他, 以为是成了事儿,立时便欢欢喜喜乘车往老太太院中过来。   谁知他一进屋子便觉得不对,邢夫人王熙凤两个都垂首侍立在旁, 满屋子丫头婆子鸦雀不闻, 老太太坐在上首,肃着脸等他。   贾赦眉头一皱,想给邢夫人使眼色,邢夫人却死死低着头, 根本没给他使眼色的机会。   贾母在上头道:“糊涂东西!你看什么!还不过来!”   老母声音里含着怒火, 贾赦心下一沉,上前给贾母行礼, 先没敢言语,贾母又命邢夫人王熙凤两个道:“你们都先出去,让我和你们老爷说说话儿。”   邢夫人如蒙大赦一般, 赶紧行了礼出去, 看都不敢看贾赦,王熙凤亦低着头出了门,到底不放心老太太, 便没出院子,只命平儿把邢夫人送到蓁姐儿处,便往鸳鸯房里过去等着结果。   贾母看屋内没了人,方问贾赦道:“我问你, 你今儿使唤你媳妇过来给你说媒, 到底是怎么想的?”   “往常你媳妇贤惠,你屋里多少人她也不管, 这也就罢了,如今你也五十岁的人了, 儿子孙子满眼,连芃哥儿明年都要上学,你还不想着保养些,又要这儿弄一个,那儿弄一个人,也忒不像样!”   贾赦心里不平,想起去年的事儿,又怕再把老太太气个好歹,便只低着头不说话。   贾母看他这样,叹了一声道:“去年闹了一场,宁府已经没了祖宗的爵位,珍哥儿这一脉就剩下绵哥儿一个种子,咱们家里爵位虽然还有,也就剩下琏儿身上一代。”   “老二一家子都搬了出去,也算遂你的意,你还有什么不足?我身边就鸳鸯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你也要搓弄了去?”   “如今你媳妇不管事儿,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凤丫头带着二丫头四丫头办,一个身子掰成两个使,且还忙不过来。”   “咱们家又不比以往,许多事我这里能着些就能着,该减了就减了,有的一时我也想不起,还是鸳鸯丫头细心,事事替我想着,我也可省些事,凤丫头也省些力气。”   “要没了她,你一时要弄什么人过来给我使?还是让我每天算计着和凤丫头弄这个,要那个?你真想要买人,我这里有银子,现开了箱子给你拿三千五千,你外头随便买去,要人,不能!”   贾母说完后,狠狠叹了一声,又问贾赦道:“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贾赦被贾母说得满脸通红,心中又是羞愧,又觉得十分不平,欲要咽下这口气,却觉得不甘心。   贾母看他立在那里不动不说话,皱眉道:“你若无事,就回去罢。”   贾赦终究还是没忍下气,抬头问贾母道:“儿子如今也不为别的,就想知道老太太究竟把我当做什么?”   贾母不解他这话,况兼心中又有气,便重重哼了一声,斥他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我倒要听听,我养出来的好儿子要和我说什么!”   见贾母如此,贾赦便道:“老太太这样,儿子也不藏着掖着了,今日便要好好和您说道说道。”   贾母怒道:“你说!”   真到了真时候,贾赦反而心中冷静,不用尽力压着怒火说话,语气也平缓镇定:“老太太刚才说去年闹了一场,老二一家子都搬了出去,算是遂我的意,这话倒像是在怪儿子容不得兄弟一样!”   “儿子去年为什么闹?不是因着您偏心,听了老二媳妇的话,想把琮儿的国子监名额给宝玉?”   贾母面上一僵,张张嘴想要说话,贾赦看见了却只当没看见,没住口接着道:“儿子那时候身上还有家里的爵位,嫡长子,是大哥,住在马棚子后头,把正房让给兄弟,连儿子的将军印兄弟都随便拿去用,怎么就是儿子容不得兄弟?”   “儿子才是被挤得没地方站!连个小小的荫监名额都要抢,怎么不直接给圣上上书,让儿子把爵位直接给宝玉得了?还有琏儿什么事儿?”   “老二两口子能有今日,全是他们活该!和儿子有什么关系!难道儿子不闹,他们混淆长幼尊卑的事儿就当做没有?不是去年,也是今年!”   贾母无话可说,只偏着头落泪,无奈锤榻道:“那到底是你亲弟弟!”   贾赦冷笑一声,道:“正因为他是亲弟弟,您是亲娘,您把他们两口子宠上了天,他们还真以为就能做国公府的主!去年说要分家的,可不就是您最看重的老二媳妇!”   贾母拿帕子擦泪,喃喃道:“让你住了这么些年东院,确实是,是我偏心,对不住你,可如今圣上是让琏儿袭的爵位,琏儿和凤丫头就该住在荣禧堂里……”   贾赦见贾母说了半句说不下去,心里又是冷笑一声,想说当年还是我袭爵,您这么没这么“应该让袭爵的住荣禧堂里?”   但看见头发花白的老母这样,贾赦到底没把话说出口,只道:“儿子做了二三十年一品将军,没住过一天荣禧堂,今日没了爵位,也不想住,琏儿凤哥儿两个人当家挺好,左右不是二房的人。”   “但是儿子就想知道老太太心里到底把儿子当什么,去年您就说是您亏待了我,可到今日也没见着您多偏疼我,照旧把二房的孩子们当宝贝,这往后……”   贾赦到底没敢明问贾母预备往后要把那些私房都分给谁,怎么分,别的话也就算了,这话说出口,就等于咒老母去死了。   贾母擦干了泪,在鼻子里抽了两声气儿,缓缓长长出了一口气,闭眼叹道:“说了这么些,你不就是想在我这里弄银子出去?”   “鸳鸯管着我身边大事小情,你得了鸳鸯,就是得了我身边所有事的消息,知道我到底有多少银子钱,是不是?”   贾赦心一狠,梗着脖子道:“是!儿子就是这么打算的!不然还和以前一样坐视您把银子都分给老二一家子不成!”   贾母得了贾赦的准话,身子一松靠在后头,淡淡道:“我问你,这些银子东西,是不是我的私产?律法上都说,女子私产,夫家不得侵占,何况是做儿女的觊觎父母财产?”   贾赦道:“是!可前头您都不顾律法偏心了几十年,儿子不过有样学样!”   贾母被这句话又刺得心头一噎,揉着心口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你们兄弟两个从小儿,就是老二最听我的话,和我亲,你打一生下来,就被抱到你祖母那里去养着,我想见你都见不着,你也不亲近我,只亲近你祖母。”   “我生了个儿子,倒像是没有一样,直到有了老二,我才知道什么是养儿子。”   贾母说着,想起几十年前的事儿,还是忍不住又落泪道:“老大,你祖母走的时候,不是也把她的东西都差不多给了你?她给你娶了一房好媳妇,留下那么些东西,你守住了哪样?”   “那时候我也没计较你祖母把东西都留给了你,我想着我是做娘的,老二没有,我就给老二补上,敏儿没有,我也给敏儿补上,不图着长辈的东西。”   “如今我熬了几十年,终于挣了出来,儿子虽然都不大争气,孙子里倒是有几个上进的,家里出了事儿,好歹也守住了国公府的爵位没丢,也不算对不起祖宗。”   “怎么到老了,该享福了,反过得还比不上你祖母?”   贾赦低着头一言不发。   贾母叹道:“鸳鸯的婚事我已经有了主意,要给她外头聘一个正头夫妻,给她一笔嫁妆,往后让她好好过日子去。”   “这丫头日日在我身边服侍,什么都替我想得周到,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她比我亲生的都孝顺体贴,我不会让这孩子给人做妾。”   “老大,迎春丫头的嫁妆银子,你若是不愿意出,都我来出!你的银子只管往外头买人去!你回去罢,往后我的东西银子怎么分,左右亏待不了孩子们,但现今你要想问是不能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贾赦也无话可说,只行了一礼道:“迎丫头是我的闺女,我出个三千嫁妆应该,请老太太好歇,儿子先回去了。”   贾母看着贾赦转身出门,绕过屏风,脚步声也渐渐的远了,不由得潸然泪下。   赦哥儿十二岁那年发了高烧,烧得浑身滚烫说胡话,婆婆照看了两个晚上撑不住,只得换了她来照顾。   她平日甚少有机会亲近大儿子,小心翼翼给他擦了汗,又喂药换毛巾,听见他嘴里喃喃出声似是在说什么,忙凑上前去细听。   赦哥儿说的是:“祖母,祖母……”   贾母手上捧着帕子,泪眼模糊,忽然觉得一阵晕眩。   王熙凤在鸳鸯房里呆了足足两三刻钟,也没见着大老爷出来,不由担忧道:“也不知道老太太现在怎么样儿,说起来,老太太从早起到现在就喝了一碗粥,别的还什么都没用呢。”   鸳鸯心里也又是担心大老爷犯浑,又放不下老太太,针线在手上放了半日也没下去一针。   她实在等不得了,放下针线框子道:“二奶奶稍坐,我过去看一眼。”   王熙凤拉住她道:“你快别去!你若是去了,大老爷把气撒在你身上,如何是好!我去悄悄儿的看看。”   两个人正拉扯间,鸳鸯忽地从窗口瞥见大老爷匆匆的走了,忙道:“二奶奶,咱们快一起过去罢!大老爷走了!”   王熙凤便忙开门提裙儿往正房去,两个才进了屋门,就听见琥珀的声音慌慌张张喊道:“老太太,老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咋说呢,清官难断家务事吧……   贾母和她婆婆的事儿不是原着剧情哦~   感谢在2020-09-05 20:55:30~2020-09-06 11: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哥哥也太帅了吧 10瓶;快哉风有清欢 5瓶;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8章 二更   王熙凤鸳鸯两个看见老太太晕在榻上, 忙忙的要叫太医,鸳鸯怒道:“不知又是大老爷说了什么混账话,把老太太气得这样!”   琥珀叹道:“才刚我着人服侍在屏风外头, 虽离得远, 听不清里头说的什么,却也知道老太太和大老爷并没吵起来,大老爷出去的时候面上也没有怒色,咱们还是先照管老太太要紧。”   王熙凤也道:“都先别声张!好歹等老太太醒了再说, 去年的事儿还想再来一回不成?”   鸳鸯才刚一时情急没注意, 此时缓过神来也知道厉害,忙着约束丫头婆子们都不许多嘴。   屋子里众人给贾母打扇的打扇, 搬动的搬动,擦脸的擦脸,没等到太医过来, 贾母便悠悠转醒, 只觉得头晕眼花,扎挣着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众人见贾母醒了,都松了口气, 又给贾母喂水,一时太医来了诊治,只说贾母是饮食不调,身体虚弱之故, 让贾赦等多注意老人家保养身体, 别太操劳了。   贾赦前脚走,后脚就看见人匆匆忙忙的出去, 听见说老太太晕了,他又忙折返回来, 心中害怕是因他之故惹得老母这样。   今见了太医如此说,贾赦心下大安,亲自服侍贾母用过一顿饭,捧茶捧水夹菜,看贾母这里没别的吩咐,才往东院回去。   贾母歇息了半日,缓过神想了一回刚才的事儿,深觉没意思,索性放到一边不想不管,问王熙凤道:“凤丫头,你觉着昨儿卫夫人说的事儿怎么样?”   王熙凤心知老太太说的是探春和卫家婚事,略思量一会,笑道:“依我看,这桩婚事若能成,也不算埋没了三妹妹。”   贾母点头道:“卫若兰身上还有爵位,和琏儿一样当是三等将军,卫家长房就他这么一个独苗儿,那孩子生得也好,人也好。”   “卫家虽说还有不晓事的庶出叔叔婶子,但凭着三丫头的手段,也能压服得住。他们家亲戚里还有冯家,冯家姑爷和张尚书沾着亲,外甥女儿在宫里做女官,冯家还是迎春的婆家,色色都齐全。”   “只可惜一点,卫若兰这孩子也不走科举一道,是个想从军队里搏出身的,终究……”   贾母面上露出些忧愁之色,王熙凤笑劝道:“管他是学文的还是习武的,只要人上进,不愁往后三妹妹没有好日子过,再说卫大爷身上还有爵位,就是不出息也无妨。”   “三妹妹是个有主意的,往后等她成家生了孩子,再让大外甥读书科举也使得。”   贾母叹道:“你说得有理,这世上的事也没有十全十美的。等你什么时候略空了……罢了,直接让鸳鸯过去一回,告诉你二叔两口子就是。”   王熙凤点头应是,又劝老太太多歇歇,看老太太闭眼睡熟,方悄声儿出了门,回她自己院子去。   贾母晕倒的事儿并没声张,是以邢夫人还丝毫不知此事,已在蓁姐儿屋子里呆了半日,陪着她孙子孙女们玩儿。   王熙凤才从太婆婆那里服侍出来,还不得歇,又哄过一回婆婆请她安心,说了半日,终于把邢夫人送走,已是疲惫至极。   偏生这时候贾琏又回来了,平儿自去理事,王熙凤又和他说了今日之事,费了半日口舌,孩子们又来缠着他们说话,只好又陪孩子玩了一会儿。   等天黑吃了饭,她再没力气兜揽贾琏,想让他去茜桃儿处得了,偏生贾琏非要缠着她寻事,她也只得依了。   幸而贾琏着意要讨好她,弄得还算舒服,王熙凤快活了一场,倒把今日的疲累去了大半,放宽了心安眠一晚。   本以为大老爷的事儿算是完了,二房那里三妹妹的事儿也不用她亲自过去说,王熙凤想着看完老太太便回来,家事交给平儿,她好歇上一日。   谁知今日薛姨妈又上门,却是为了薛蝌的婚事过来,想要说大太太的堂侄女儿邢岫烟给薛蝌为妻,请王熙凤帮忙和贾母邢夫人说和。   薛姨妈笑道:“邢姑娘真正是端雅稳重,若不是蟠儿已经说定了亲事,我都想说给蟠儿了,如今看她和我们薛蝌,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少不得还要请你去说和说和。”   上次替薛姨妈说成了薛蟠和林家姑娘的婚事,王熙凤就得了薛姨妈一千银子的谢媒钱。   如今薛家又有了一桩婚事求她,就是不比上一桩婚事难办,想来银子也少不了几百两。   想到银子,王熙凤瞬时觉得身上一点儿不累了,笑道:“这事儿简单,我们太太如今好说话,再说蝌兄弟这样人物,我们家里都喜欢。姨妈等我先和老太太说了,再和我们太太说,没有不成的。”   王熙凤说着就起身,要拉薛姨妈再往贾母房中过去。   薛姨妈笑道:“那我可就全托给你了,我们薛蝌今年也是十七岁的大小伙子,婚事可得急着些。”   两人到了贾母房中,王熙凤和贾母一说,贾母果真笑道:“这是极好的事,去请你婆婆过来,我来和她说!”   邢夫人听得是薛家薛蝌要求娶邢岫烟,想到薛家大富,薛蝌人又不错,况且昨儿老太太和凤丫头才帮了她一回,便痛痛快快的应了,笑道:“姨太太真是好主意,来了一回就把我家孩子弄了一个去。”   薛姨妈和邢夫人两个对说了许多谦辞,邢夫人这边又去告诉她堂兄堂嫂邢忠夫妇,他们夫妇本就是来投靠邢夫人的,这几个月多得了邢夫人帮扶,再听得薛家富贵,薛蝌又是位公子,自然也无有不应。   去年上京路上,邢岫烟薛蝌两个便互相见过,如今说了婚事,再相看一回,心中皆十分中意,这门婚事便顺顺当当定下。   薛邢两家亲事已定,贾家和卫家也让探春和卫若兰两个相看过一回。   却说探春心里本是想和薛家宝姐姐一样,往宫里去参选女史,一生也能做出一番事业。   奈何大燕宫规,不许妃嫔女官亲姐妹入宫参选,有贤妃在宫中,探春也没奈何,只得听从长辈安排准备婚事。   幸而卫若兰生得一表人才,他年已十六,立在那里颇有些器宇不凡的意思,目光清正,仪态端方,进退有度,看得探春暗暗点头。   探春再看孙夫人言语殷切,十分慈善,再想到卫家姑奶奶卫夫人正是二姐姐未来婆母,往后两家还可以常来常往,心下便对卫家更多了几分满意。   至于卫家那不晓事叔叔婶子,探春并没多在意。   一来她已听二嫂子说起,孙夫人就想找一个厉害些的儿媳妇,等婚事成了,若叔叔婶子找事儿,她的手段尽可以施在他们身上。   二来不晓事的人她见得也不少,很知道怎么整治。   孙夫人在府内对卫若兰殷殷教导,说了贾府三姑娘许多好处,卫若兰平素孝顺,知孙夫人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将来,又和贾宝玉相交,心中本就对贾三姑娘存了好感。   再加上探春虽年才十二岁,身量未全长足,脸也未全长开,却已生得顾盼神飞,光彩照人,更兼一双眼睛十分有神,看得卫若兰微微羞窘,心中又冒出些喜欢。   两个孩子都互相中意,两家长辈也都满意,这桩婚事自然也顺理成章的定下。   一个月内贾府连着和卫夫人定下迎春的婚期,又帮着邢家薛家说了媒,又和卫家定下探春的婚事,连着三桩喜事都顺顺当当两方合意,喜得贾母日日面上带笑儿。   入了五月,天气越发炎热,天亮得也早,贾母老年人少觉儿,天光微曦时便醒了,却也懒怠起身,便只合上眼睛,躺在枕上想事儿。   从去年家里出事到现在也有大半年的功夫了,虽然宁府没了,老大丢了爵位,老二丢了官儿,幸好凤丫头靠得住,硬是撑住了府上事情不说,还凑齐欠国库的银子等着还,在圣上那里记了档,荣国府好歹还有些用处。   去年珍哥儿蓉哥儿父子两个造孽,人都没了,索性秦氏留下个男丁,他们这一支就不算断。   今年开春到现今,迎春的事儿已大定,探春也和卫家定了亲,只等再过四五年,探丫头年纪到了预备婚事。   四丫头今年才十岁,且还不急,况且她是珍哥儿亲妹妹,珍哥儿父子造孽,闹出那样事儿,也把四丫头名声连累了,往后也不好说亲。   可怜四丫头从小儿没了娘,爹又往道观里去修炼,不管她,亲哥哥也靠不住,她总得想个法子,问问四丫头若愿意,就把她记到邢氏名下去。   邢氏再怎么不着调,也比珍哥儿好得多了,再者她这几年冷眼看着,邢氏竟还是个疼孩子的,四丫头叫她一声娘,她总也要管管。   凤丫头生的蓁姐儿更小,才六岁,苗姐儿也才两岁,更是不着急。   贾母想完了家里的女孩儿,又开始心里盘算男孩儿的婚事。   头一个就是宝玉。   说来也是她之过。本来她看湘云和宝玉从小儿玩得好,起过让他两个成一对儿的心思,哪知敏儿偏生没了,她把黛玉接过来住,又想从小儿就撮合两个玉儿,就把湘云靠到后头。   谁知圣上一旨赐婚,把苏家二姑娘赐给姑爷,黛玉也跟着回南去了。   苏夫人从小儿跟着皇后娘娘,是个心里有主意的,想来早就知道他家不妥,故意远着他们府上,免得惹祸上身。   但苏夫人对黛玉的确是好……去年他们家出了事,黛玉知道了,忙忙的让人正月里就送了信到,若是苏夫人不同意,黛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就能让下人听话?   敏儿就剩下这么一个孩子,只要她能过得好,和自家不亲近就不亲近罢。   想起黛玉,贾母长长叹了一声,外头守夜的丫头听见,赶忙进来服侍,又去叫鸳鸯姐姐。   贾母便就着丫头的手起身,边穿衣洗漱,边继续想宝玉的婚事。   黛玉往南边回去了,她便又想起娘家的湘云,接她常常过来玩耍。   娘家的两个侄子侄儿媳妇大约也知她意,偏生王氏不愿意,觉得湘云年少失了父母,命硬不说,人又太过淘气,往后不能规劝宝玉上进。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王氏是宝玉的亲娘,她心里再中意湘云,也得顾着王氏的意思,不能越过她去做主。   若是硬按着王氏的头让她答应,她心里不愿,往后带累了湘云受苦,那不是害了这孩子吗?   因此她便没明说这事,想着孩子们还小,天长日久,王氏看湘云和宝玉感情好,慢慢的就松动了也说不准。   可恰是家里因给娘娘盖花园子欠下了薛家二十万两,三年五载也还不上,王氏便趁机提了等宝钗出宫,让宝玉和宝钗相配。   二十万银子不是小数,家里又给娘娘盖省亲别院掏空了家底,几乎是精穷了。   薛家虽只是皇商,却有家资百万,正好儿能帮着些贾府,宝钗丫头也争气,凭着自己成了慧纯郡主身边正七品赞善,若配宝玉真正不错。   她便同意了这事儿,让王氏和薛家太太自去说,她们亲姐妹,薛家太太被王氏一说也愿意。   却偏是宝钗这孩子她自己不愿意出宫成婚,想要留在宫里内文学馆做女官。   世上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理儿,宝钗自己不愿意,薛家太太也愿意听孩子的,王氏也没法子,只得罢了。   但也不知史家从哪里听说了王氏的意思,从此便不大再让湘云往贾府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吧=w= 第299章 李氏   宝钗自己不愿意, 史家也不想再让湘云配给宝玉,贾母也没那个脸再去找侄儿和侄儿媳妇说这事,不如就淡淡过去, 好歹还给两家留些颜面。   本来湘云性子直爽, 人也活泼,和宝玉又是从小儿一起长大,他两个能玩儿到一处去,正好相配……   贾母心中十分遗憾, 直叹当初不该信王氏的话。   幸而宝玉今年才十四, 这些年读书也上进,明年开春便要和琮儿一同往老家去考秀才, 若是考中了有功名在身,那时候再议亲罢。   湘云今年也十二了,虽然不急, 却到了议亲的年纪, 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也得看着她叔叔婶子给她找什么样儿的人。   五月初八是韩总兵家长子正五品千户韩远晋成婚的日子,文皎提前几日就又乘车到了西宁, 帮着松夫人并黛玉查漏补缺,力求尽善尽美。   新娘子是远嫁,从成都一路过来到西宁,路上行了足足一个多月, 车马劳顿, 五月初八的婚期,她五月初二便到了, 在一所宅子里修整,专待成婚之日。   文皎是五月初三刚过中午到的西宁, 这回她直接在总兵府门前下马,打眼往里一看,总兵府里已是披红挂彩,十分喜庆。   虽在西宁城门口便有人往总兵府报信,现下府门口却没人相迎,也不见黛玉三个,只有两个管家婆子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问好,请她进去。   文皎心中略疑,笑问道:“怎么不见三位姑娘?”   那两个管事婆子也是一路疾跑,气儿都没喘匀,恭恭敬敬抬着手往里请文皎,又笑解释道:“昨儿李家姑娘到了城里,修整一日,今早三位姑娘替府上去看望,还未回来。”   “我们夫人这两日又有些咳嗽,正在屋里床上歇着,听见是夫人来了,正在屋内更衣,也未来得及相迎,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婆子事事说得清楚明白,文皎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便笑道:“松姐姐身子不好,歇着便罢了,又是换衣服费事,我又不是外人,何必这样。”   和婆子们说了两句客气话,文皎怕松夫人等久了身子不爽,也便加快脚步往正院赶,见松夫人果换着一身见客衣裳等她。   两人拉着手叙了离情,还没等文皎问黛玉三个有没有添麻烦,松夫人就极口夸了她们一番,说得亏有了她们,事事都办得周全妥当,都没让她操心,一个比一个贴心云云。   文皎看得出来松夫人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并不是客气,便也不故意谦虚几句,说什么过奖之类的话了,笑道:“松姐姐就是再夸,等婚事办完,我还是得把玉儿三个带回家去。”   松夫人拿帕子轻轻打了文皎一下,笑道:“本来还没想到这茬儿,你一说,倒让我舍不得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头便报晗姑娘莲姑娘清姑娘回来了,文皎这一个来月想女儿想得紧,听了这声立时就站起来,快步行到门口。   她才迈出门槛儿,黛玉就惊喜叫道:“娘!”,随即提着裙儿就往她这里跑。   英莲陆清也一个叫“伯母!”,一个叫“太太!”,不甘落后朝着文皎奔过来。   文皎几步下了台阶,一把就把黛玉搂在怀里,再左手搂着英莲,右手搂着清儿,心里一下就被填得慢慢的,笑问道:“你们想我没有?”   黛玉自文皎怀里抬起头,眼圈儿都红了,拼命眨着眼睛不叫眼泪掉下来,眼睛哭着嘴却笑着道:“想了!”   文皎看了黛玉又看英莲,最后看看清儿,见她们三个还是三月时的样儿,英莲还微微胖了些,便放下心,右手拉住黛玉,左手拉住清儿,清儿又拉着英莲,母女四个往屋里行去。   今日黛玉三个出门,是代表韩家去探望新娘子示好的,是以黛玉就算有一肚子的话要和文皎说,还是先忍住,和松夫人说了新娘子大略的为人行事,容貌气度。   松夫人听完黛玉所说,也暂安下心,知道她们母女久别重逢,必然有许多话要说,便不多留,把人送出门外,便接着躺到床上歇息想事儿。   她陪嫁管事娘子见她又开始琢磨,忙劝道:“姜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夫人不许劳心费神,夫人快别多想了,睡一会子养养神要紧。”   松夫人看她一脸嗔怪,只得放在一边不想,果真排空思绪,安睡了半个时辰。   文皎一路风尘,就算再舍不得撒开黛玉,也得先去洗漱,等她洗过澡出来,景岚景熙也过来给她请安。   五个孩子围着,文皎问了这个问那个,说得嘴皮子都干了,也觉得心里高兴。   到了晚上,文皎舍不得孩子们,左右正房炕大,便把黛玉三个留下,和她们一起睡,睡前又说了一车的话。   若不是明日她还要出去见一回新娘子,文皎觉得她都能说个通宵。   黛玉三个虽然管事儿,但身份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说起来分量不那么足。   而文皎是一品夫人,她替韩家过去一趟看看说说话,更显得对女方家里尊敬。   左右送佛送到西,已决定和韩家交好,黛玉也已认了韩总兵松夫人做干爹干娘,不过往李家宅子走一趟,便把这人情做得更全,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日一早,文皎便起来梳洗了,穿过一身比较端庄的见客衣裳,发髻上也戴了支凤钗,和松夫人吃过早饭,便又带着黛玉三个往新娘子暂居的地方去。   说来也是巧了,韩远晋的未婚妻正是四川李按察使之女,今年十七岁,其长兄李明信现任山东淄州同知,其次兄李明诚便是去年新科探花,现在翰林院任正七品编修。   四年前,潘张两家虽出了事,但文皎和李夫人冯夫人的联系却一直没断,黛玉也记挂着闺中梅婷婉燕婉贝三个小姐妹,时时写信往延平府镇原州去问问婉贝。   李夫人乃是李翰林堂姑之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两边论起来都是亲戚朋友,大喜的日子里说出来,便是喜上加喜,也让远嫁的新嫁娘心里稍稍安慰些。   李姑娘母亲在成都着实走不开,大哥大嫂在山东就任,二哥在京城,都不能给她送嫁,是李府大管家和管家娘子送来的。   李家也算是仕宦之家,治家严谨,那管家嬷嬷姓赵,说话言语十分恭敬客气又不谄媚,让文皎一下便对李家产生了好感。   进了李姑娘闺房,文皎看李姑娘穿着一身银朱色的衣服,发挽随云髻,气度安娴,一双柳眉高挑,凤眼明媚,生得大气端庄,见了她便上来请安问好,又命人上茶上点,又和黛玉三个问好,行动言语进退有度,心里微微点头。   文皎再着意观察了一下李姑娘的手腕,见她肌肤微丰,不是那等瘦得手腕纤纤的模样,又更放下了心。   松夫人身子不好,已经再也不能管家事,等过几天她也带着玉儿几个回甘州,这一大家子的事儿可全都担在李氏身上了。   就看松夫人操劳了二十年的身子,李氏可万万不能是个身体孱弱的,不然这婆媳俩身子没一个好,松夫人又必然不忍新媳妇操劳伤身,不又得伤到她自己身上?   不是文皎对新媳妇心狠,而是韩家这个情况,就是需要一个身体健康能扛住管家理事的女孩子。   她又拉着李姑娘问了姓名年纪,知道李姑娘名叫李明欢,今年十七岁。   文皎极夸过李明欢一回,又隐晦的说了松夫人身子不好,往后韩家这些家事都要靠她来扛住等语,让她心里先有个准备。   她看李明欢若有所思,又见屋内只剩下她和李明欢贴身的丫头并黛玉三个,便笑道:“李姑娘也别多心,我说的话并没别的意思,松姐姐身子确实是支撑不住了,略多走两步都要气喘,太医连想事儿都不许她多想。”   “要不然,我是做娘的,怎么舍得把我家三个姑娘留在外边儿一个来月?这边人说话一向都直来直去,我入乡随俗,今日也和你多说几句。”   “松姐姐生育了五个男子,往后个个儿都要成家娶妻,说句实在话,就算人人都是好心,这妯娌多了就易生出摩擦,家里总得有个主事的人。”   “你是长嫂,早早把家里的事理顺,往后对你是只有好处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够多,文皎便不再多言,又说过几句别的,她是长辈,不好让小辈陪着,是以今日也并未留饭,午饭前就告辞回韩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小巫鞠躬)   那今天三更一下吧嘿嘿=w= 第300章 双更合一   话说到这里已经够多, 文皎便不再多言,又说过几句别的。   她是长辈,不好让小辈陪着, 是以今日也并未留饭, 午饭前就告辞回韩家去了。   出了门上车,黛玉笑道:“这回可好,李姐姐一来,松太太也能安心养身子, 家里大事小情一去, 想来养个二三年,身子就可大好了。”   文皎点头赞同道:“看李姑娘的样子, 是个心中有丘壑的,他家兄弟五个,主母又体弱, 就得有个能扛得住事儿的长嫂管着家。”   等文皎回到总兵府, 她便和松夫人又夸了几句李姑娘,叫她安心。   李明欢送走苏夫人,便留在屋内细想苏夫人刚才的话, 深觉苏夫人确实是好心好意。   她又问了一回赵嬷嬷,赵嬷嬷也道:“昨日看林家三位姑娘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以往也总听说西北民风如此,再者说, 苏夫人一品夫人, 又是长辈,也没必要和姑娘使心眼儿。”   李明欢笑道:“嬷嬷说得是, 我也是这么想。”   “往年咱们两家书信往来,松夫人也常说这意思, 但在家里时娘嘱咐我到了这边别急着揽事儿,总要看婆婆的意思高兴不高兴,如今看来,倒是咱们多虑。”   赵嬷嬷笑叹道:“若松夫人也是苏夫人的性子,姑娘往后就有福了。”   李明欢一笑,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两个哥哥都从科举出仕,二哥还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文采更不必说,偏她生来就对吟诗作画不大感兴趣,只喜欢管家理事看账本儿,看一府上下在她手里井井有条。   当初两家结亲事的时候,就听说韩家松夫人身子不好,想找一位会管家的姑娘,但娘又怕她到了婆家急着揽权得罪了婆婆,嘱咐了她不知几百回。   若她真能一进门就扛起家事,婆婆也愿意,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几日时光不过转瞬,文皎一面和孩子们说家里的事,一面又和她们一起帮着韩府办婚事,时间过得极快。   五月初六,李明欢嫁妆抬到总兵府里唱嫁妆,李家虽是仕宦之家,却不算大富,但李布政使夫妇仍给她准备了明面上三万两的嫁妆,加上聘礼聘金也有足足五万,还不知底下有没有压箱银子。   五月初七,文皎又带着孩子们和韩家下人各处查看,确保事事妥帖。   五月初八,韩远晋身披红绸骑着高头大马把新娘子迎了回来,拜过天地父母全了礼,被宾客女眷们簇拥着送入洞房。   西宁城中女眷无非是宁远军各总兵将军夫人,而能进喜房观礼的也就不过十来人。   文皎立在最前边,看韩远晋揭开盖头,露出一个凤冠霞帔如花似玉的美人来,新娘子自然都打扮得极尽妍丽,让韩远晋不由看呆了眼。   一时屋内又赞美声四起,新娘子李明欢微微低了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微微交拧。   上次见过韩远晋,还是四年前两家议亲,他独个跑来四川见她。   自那次之后,韩远晋就入了军营,他们俩就再也没见过……   揭过盖头新人喝了交杯酒,李明欢抬头偷看一眼韩远晋,又迅速低下头,嘴角勾起个笑儿,心道他比四年前见更高大了,似乎也更……英武了……   韩远晋本就心里美滋滋的,被她这一看,更是乐得都要找不着北。   这些夫人太太都是眼尖的,怎么看不见?屋内便又是一阵起哄声。   喜婆又捧了一碗饺子上来,松夫人看李明欢端起来就往嘴里送,吃了一个说“生”,又要再吃一个,忙拦住道:“吃一个就很好,这里头虽然都是花生瓜子,吃多了也不消化,一个就很好了。”   满屋子夫人并李明欢都是一愣,一位夫人打趣笑道:“人家都是想让儿媳妇多吃几个,多喊几声,你这婆婆倒是拦着不让吃,真是头一次见。”   松氏笑道:“喊一声图个吉利就好,这生孩子生几个都是天定,何必非要多塞?”   文皎心中十分感叹,那饺子虽说是生的,里面馅儿却全都是花生干果等可以生吃的东西,饺子也放在滚水里滚过,皮儿其实都是熟的,虽然味道未必多好吃,但吃几个到肚里也无妨。   松夫人这是自己吃够了生孩子的苦,所以不愿意让儿媳妇也吃她的苦,连个生饺子都不许儿媳妇多吃,就怕一语成箴。   她便也拉住松夫人也打趣道:“你这就开始疼媳妇儿了,真正是一辈子没生过闺女,看见个女孩子就疼得了不得!”   屋内众人笑过一回,李明欢才刚紧张,这时候听见苏夫人说,知道婆婆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疼她,也放下心,见韩远晋在那里不错眼的看她,想起离家前母亲教导的那些东西,又深觉不好意思。   礼已全,屋内众夫人们便都散去,韩远晋也要往前头去陪客,松夫人特托了文皎在这里陪伴一会儿新媳妇,文皎也懒得上前头喝酒,正好便应了。   看韩远晋恋恋不舍的出了门儿,又被诸夫人打趣一回,文皎会心一笑,转进来问李明欢道:“忙了一整日,累不累?快把那凤冠摘了歇歇。”   李明欢忙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行礼,问道:“怎么好意思劳动夫人?”   文皎拉着她的手令她坐在梳妆台前,亲手给她拆了凤冠,笑道:“你婆婆千请万请的求我,让我千万看顾好你,看着你吃饱了休息好了,别受什么委屈,你也不必谢我,谢你婆婆就是了。”   李明欢对镜笑道:“夫人愿意教我照顾我,我怎么能不谢夫人?明欢心里自然记着夫人的恩情。”   文皎替李明欢卸了凤冠放到丫头捧着的托盒里,李家带来的丫头便不敢再让文皎动手,请文皎往一旁坐,给李明欢梳了个寻常发髻,又戴上一只小凤。   新婚之夜,文皎便没和她说别的,只问了些她平日爱吃什么,爱喝什么,在家里都爱做些什么等,免得新媳妇太过紧张,正好让旁边韩家管事婆子听了,悄悄儿的去告诉厨房做了送上。   文皎见她在这里,李明欢不好意思换下喜服,又问过些闲事,等韩家厨房新做了她爱吃的饭菜送上,便起身告辞往前头过去。   看韩家人的性子,内宅的事基本都一窍不通,黛玉认了韩家做干亲,现任当家主母松夫人极爱她,但若松夫人走了,下任当家主母有意疏远,这门干亲还是白认。   做事要做全,现在和李明欢也结下善缘儿,总是不会差的。   西宁城平日里宵禁极严,总兵府里虽只热闹到了戌正,却也人人尽兴而归。   韩琼年今日极高兴,也喝了个半醉,回到屋内搂着松夫人不撒手,嘿嘿笑道:“往后你可不用再劳累了,好好养身子,好好养身子!”   松夫人被他酒气一熏,甚觉得难闻,推他道:“快去洗澡,撒什么酒疯?”   “再说了,这两个月你们都拦着我,什么也不让我操心,那些事儿不都是玉儿帮着干的?快去快去,臭死了!”   韩琼年撒开松夫人,也不去洗澡儿,往后头一靠,竟然掉下泪来,呜呜咽咽的哭道:“夫人……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你……”   “我若是早知道管家这么累,我肯定让他们看牢了你,不让你操心费神,夫人,是我对不住你,我那时候……那时候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我!”   韩琼年说着说着狠狠拍了一下大腿,接着哭个不停。   屋内丫头婆子见此早都退到外间,松夫人又是想笑,又是感慨,拿帕子给他擦泪,笑道:“快别哭了,都快四十的大男人,堂堂正二品总兵,哭成这样,惹人笑话。”   韩琼年把松夫人的手抓在掌心,贴在他的脸上,面上竟露出几分孩子气,微微撇嘴道:“我是在我媳妇面前哭,不丢人!”   他说着又把松夫人往怀里一抱,问道:“媳妇儿,媳妇儿,我王八蛋,我混蛋,你怪不怪我?”   韩琼年的胡子扎得松泽脖子发痒,他说出的话又叫她心里发酸,他的热泪一滴一滴滴进她的衣领里,让她身上又烫又暖。   松泽也不嫌他身上酒味儿重了,索性往他身上一靠,抬起另一只手也摸上他的脸,笑道:“怪你作甚?我不怪你。”   韩琼年停了哭声,双眼发亮,哽咽问道:“你说真的?我这么混账,我……”   松泽把手放在他的嘴唇,不叫他再往下说,笑得温柔似水,柔声说道:“真的,我真的不怪你。说起来到到底是我瞒着你,你也别怪我……”   韩琼年又泪水盈眶,看着松泽抽着鼻子道:“都是我傻,我不知道,我再怪你,我不就成畜生了?”   松泽看他还是心里不安,忽地想起旧事,笑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娘家的事儿?”   韩琼年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声音微怒道:“他们又来找你麻烦了?你别瞒我,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松泽忙笑道:“没有的事儿,真的没有,我早就和他们恩断义绝,他们也被你和爹吓怕了,怎么还敢再来找我?”   韩琼年渐渐松开拳头,把下巴轻轻搁在松泽肩膀上,叹气道:“那一家子……王八蛋!你别再为他们伤心了。”   松泽笑道:“我想告诉你的是,现在他们于我不过是陌生人,我好与不好,都于他们无干,也不屑告诉他们,他们好不好,我也都不稀罕知道,和我无关。”   “我从前瞒着你,是怕你挂心我,我在家里管家理事,确实不能说不累,可也比不上你,每每在外征战都是提着脑袋。”   “我没上过战场,也不知道战场上究竟如何,可咱们宁远军哪回和瓦剌交手不少人呢?我只盼着你能平安回来,别的都是小节。”   “你心无旁骛杀敌还好,若你再牵挂着家里分了神,受了伤出了事儿,不是我害了你吗?”   “因此我才瞒着你,不想叫你挂心,只是我也没想到我的身子……”   “现在既然远晋娶了媳妇儿,听玉儿说她是有主意的,果真如此,我也好放心把这一摊子事儿都交给她,我就好好儿的养身子,争取陪着你到六十岁,七十岁,好不好?”   韩琼年搂着松夫人嚎啕大哭,松泽一面拍哄他,一面不由得分神想幸好新房离正院不近,若不然叫远晋新婚之夜听到这等嚎哭,不得吓出病来?就是新娘子还是小姑娘家,也别头一天到韩家就吓着。   好容易把韩琼年哄好了让他去洗澡,松泽一身衣服已皱得不成样子,况且又被韩琼年搂出一身汗,也只好去净房洗澡。   韩琼年在西边净房,松泽在东边,互相不挨着,她搀着丫头的手进了浴桶坐下,把头枕在边上,先闭眼安神,歇息一会儿。   这男人,真是,这么大年纪,再过两年都要当爷爷了,怎么还这么孩子似的,说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她是她娘的头生女,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她娘命不好,在她八岁的时候难产,一病就没了。   没过两年,她父亲又娶了房新妻,她娘嫁给父亲的时候,父亲不过一寒门举子,娘出身也不高,是父亲青梅竹马的商家姑娘,家中不过小富,算不得大富大贵。   但父亲续娶的时候,他已是从四品知府,年轻有为,娶到的新妻虽是庶出,出身却是正三品官家小姐。   新妻孟氏出身又高,又年轻貌美会做人,不到几个月就得了全府上下的喜欢,待她也好,父亲也放心把她交给孟氏照管。   可谁知孟氏表里不一,面上待她笑意盈盈,暗地里却厌恶极了她,偶尔看着她的眼神儿似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松泽从那时起就知道,这位漂亮的新母亲,不喜欢她。   她想要把这事告诉父亲,直觉却告诉她不行,好容易等到有机会终于回了一趟亲外祖家,外祖母劝她说安分忍耐,别的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把管家理事安身的本事学会,再博一门好亲事,离了娘家。   外祖父已走,外祖母年事已高,舅舅舅母们为了家产心思各异,外祖母也并非官家夫人,除了偷偷塞给她傍身银子外,别的也帮不了她太多。   她知道她来多了反而是连累外祖母,便把外祖母的话记在心里,从此甚少再往外祖家里过去,想着等她出了家门,再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外祖母却没撑到她出息……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外祖母被几个舅母气得昏倒,从此一睡不醒。   父亲在外地做官,离老家几千里,等她收到消息时已过了整整一年……她在父亲嘴里知道了消息,却只敢低着头,一滴泪也不敢在父亲孟氏面前落。   孟氏为父亲连着生了两个儿子,父亲的心早已全在他们身上,全然不过问她的事儿,孟氏说什么是什么。   她若是为了外祖母落泪,便会被说成诅咒新妻娘家,若是面无表情,又会被说成白眼狼。   这亏她早已不知吃过多少。   在这位新母亲手底下过了七年,她几乎没有过一日舒坦。   要么就是寒冬腊月早晨起来洗漱没有热水,只能就着冰凉的水洗脸擦牙,口干想喝口水再去请安,水冰凉刺骨,进了肚子冷得她浑身打颤儿。   要么就是吃饭的时候只得着冷菜冷饭,要么就是月例银子晚了十天半个月不发,要么就是借口让她抄经书祈福抄上一日,要么就是在父亲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她得几句斥责,有一次甚至让她在祠堂里跪了一整夜。   这些细碎的折磨,让她一日比一日想离开这里。   幸好爹的官儿也越做越大,孟氏怕她在外名声不好,也怕她娘家嫡母苛责,在外头面子情儿做得还不错。   再说官宦之家为了颜面,不管家里斗得如何,在外总要亲亲热热和和美美,才显得是兴旺之家,若不是新妻面子情儿做的极好,想来父亲……呵,管他呢。   她该有的衣裳首饰都有,孟氏连着生育孩子,没有精力管家,也不得不撒手让她理些家事,她一面明着管家,一面暗地里偷学,竟也学了个不错。   渐渐她的名声传了出去,年岁也到了,便有各家来求亲,其中便是韩家门第最高,家主时任正二品总兵,却又偏是武将世家,西宁苦寒不说,还要跟着男人各处辗转。   孟氏便力劝父亲答应了韩家,她知道孟氏觉得她性子弱,逆来顺受,想直接让她到西宁去受折磨,把她打发得远远儿的,眼不见心不烦,熬不住死了最好。   她却觉得无所谓,西宁又如何?在孟氏手底下她都能安然活到如今,只要她能离了这里,不管去哪儿,她都能挣出命来!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看她可怜得够了,和韩家定下亲事后,她竟渐渐的转了运。   先是韩总兵升任韩大将军,位居一品,手下直接统领三十万宁远军将士,连各地总督巡抚都要看他三分颜面。   偏生孟氏听说了这事,觉得这婚事是便宜了她,又撺掇着父亲要给她退婚,“另择佳婿”。   孟氏温言软语不成,又是撒娇使性子,字字句句都是“慈母之心为了她好”,竟又哄得父亲找不着北,不顾得罪韩大将军,真个往西宁寄了信,要给她退婚。   她被关在院子里,消息不通,知道时已无可挽回,只得等待韩家消息,心想只要孟氏磋磨不死她,她终有一日能逃出去。   谁知孟氏并没遂她的心愿等来韩家退婚,而是等来了大将军夫人带着韩琼年亲自上门,字字句句质问得父亲和孟氏抬不起头,拉着她的手,夸她是好孩子,让她放心,既已定亲,她就是韩家的人,韩家不会坐视她受委屈。   大将军夫人掌心柔软温暖,让她怔怔掉下眼泪,从此她安下心,专等着婚期到来。   后来她才知道,父亲信上恭贺大将军高升,说自家位卑官小,女儿不能堪配大公子,怕两家不相配,婚后女儿诸多不适应云云,言辞恳切,慈父之情跃然纸上,爹娘那时候已起了退婚之心。   娘不远千里过来给她撑腰,是因为韩琼年他深觉有异,说父亲是汲汲钻营之人,惯会见风使舵,怎会因为爹得以高升就要两家退婚?   他在地上跪了整整半日苦求爹娘,才求得娘和他一起来到成都,暂且低调行事查个究竟。   这一查,果真叫娘打听出来些消息,知情退婚之事不对劲,才有了上门问询父亲孟氏之事。   她知道后问他:“那时候咱们连见都没见过,你怎么就愿意为了我跪上那么久,还风霜雨露整整一个月跑来?”   韩琼年理所当然的说道:“已经定了亲,你就是我的媳妇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退亲?总要知道你心里愿意不愿意,我才情愿,万一就是你受委屈了?”   她觉得他傻,又觉得幸好他傻,她才能在家里舒心顺意的过了这二十年。   家里爹娘都对她亲女儿一样,见她水土不服吃不下东西,娘就派人往甘州去请会做江南菜的厨子回来,见她身子弱,就请了好大夫诊治,让她细细调养着。   韩琼年也十分爱重她,成婚后,他不管去哪儿,走了多远,心里都记挂着她,一得空就回到家里给她带这个买那个。   他们为她撑起一片天。   她也愿意为了他们瞒着些事儿,让他们在外安心杀敌,不要记挂她。   她心甘情愿。   韩远晋大婚后,文皎在西宁又呆过四日,看李明欢真个开始上手韩府诸事,松夫人也十分甘愿放手养身,婆媳两个处得极好,终于放下心,准备回程。   一个安安稳稳一家和谐的韩家,比一个婆媳兄弟妯娌斗得乌眼鸡似的韩家对黛玉好多了。   是以五月十四,文皎便带着孩子们与韩家人辞别,上马坐车回甘州去。   黛玉已是将近两个月没见到爹和弟弟妹妹,虽然在西宁过得自在,却也想家想得狠了,每日都要问一回离家还有多远,归心似箭。   幸而西宁离甘州不远,行了三日,再有一日便到甘州,晚上扎营吃了饭,黛玉高兴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文皎只好按住她叹气道:“好玉儿,你再不睡,我可也睡不着了。”   黛玉便乖乖缩在被子里,又问了一回爹怎么样,青玉如何,绯玉如何等语,文皎都不厌其烦一一答了。   听黛玉没了问题,文皎迷迷糊糊才要睡着,却又听到这孩子嘟囔道:“娘,我好想你们,清儿也想葛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皎:孩子不让我睡觉,心累==   我来辣~今天三更了哦~   夸小巫夸小巫夸小巫夸小巫=w=   瘫在地上求夸夸!不然不起来! 第301章 哭!   黛玉一张小嘴停不下来, 文皎又不想扰了孩子的兴,便强撑着睁眼,迷糊着问道:“清儿和你说了?”   她问完这句, 脑子略清醒了些, 心想葛霄是正月就走的,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清儿再怎么心宽,也不过十三岁的小姑娘, 怎么能不想娘呢?   景岚景熙虽然也父母都不在身边, 好歹还在外祖家住了一个多月,清儿却是真正独身一个在这里, 在林府她好歹还是干姑娘,是主子,上上下下都熟悉, 在韩家却是客人, 想来也不比在家里时能任性恣意畅怀。   黛玉在枕上微微摇头道:“清儿没说,但是我和莲姐姐那天看见清儿抱着葛姨留给她的刀发呆……”   文皎心里算了一回日子,道:“等咱们到了家, 我就写封信给你韩姨问问她们在那里如何了,若是好,我问问你爹,能不能带着你们往银卫过去一趟。”   黛玉本来也有些困意, 听了这话却一点儿也不困了, 翻身搂住文皎的胳膊,惊喜问道:“娘, 你说真的?”   文皎被黛玉这一声又惊走了些困意,脑子转得更快, 她看着黛玉发光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道:“玉儿是想去见你韩姨葛姨,还是想见别的什么人?”   黛玉瞬间满面通红,小脸儿上泛着羞意,结结巴巴道:“娘说什么呢!我自然是……想韩姨和葛姨了!”   文皎知道小女孩儿面皮薄,也不去戳穿她,只促狭笑道:“哦——原来玉儿不是想去见大郎,是我多想了。”   “倒是大郎月月都往府里给清儿寄信,总要问问什么文章,典故的,难道不是都想问你?嗨,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大郎有些可怜。”   黛玉不依,拉着文皎耍赖道:“娘到底是不是我娘?怎么不向着我!”   文皎被黛玉摇晃得越发精神,索性撑起半边身子,接着逗她,笑道:“我自然是向着玉儿,天下好男子那么多,玉儿不喜欢他,咱们再换别的!”   “让我想想,亲戚家里谁家有年龄合适的孩子,我给他们家递信儿,让那孩子过来见见你……”   黛玉越发羞恼,也从枕上起来,扒在文皎怀里,耍赖道:“娘!不许说了!娘再说,再说……我明儿就不理娘!”   “……不理娘一刻钟!”   文皎抱着怀里这个撒娇的大姑娘,假做伤心,嘟囔道:“玉儿要为了那臭小子不理我一刻钟!哎,原来我在玉儿心里还比不上大郎呢。”   黛玉又慌忙抬起头,急急忙忙解释道:“娘,我是说着玩儿的……”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文皎满面是笑,知道又是娘逗她玩儿,又是想笑又是生气,发出一声懊恼的哼声,身子一扭,道:“我真不理娘一刻钟了!”   文皎轻轻把黛玉拉到身边,笑道:“好玉儿,别生气好不好?娘也是说着玩儿的。”   黛玉微微嘟嘴,把头靠在文皎肩膀上,忽地担忧道:“娘,你才刚说什么亲戚家的孩子,你说我爹会不会……”   文皎曲起手指敲了黛玉脑袋一下,笑叹道:“你这话可别在你爹面前说,要不然,他真该伤心了。”   黛玉又往文皎怀里缩了缩,哼哼道:“我就是在娘面前说说。”   文皎一只手搂着黛玉,另一只手自枕下拿出怀表,放到黛玉眼前,无奈道:“好玉儿,这个时辰了,咱们快睡罢,明儿且还得早些起来赶路,好早早到家呀。”   黛玉看那表上已要指到子时(半夜十一点),忙松开文皎好好躺在枕上。   文皎也把怀表放回去,慢慢躺好,轻轻拍着黛玉道:“玉儿安心,爹和娘都盼着你这一辈子平安喜乐,日子舒心顺意,你喜欢谁,只要他好,不作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爹娘都不会反对的。”   “至于亲戚朋友家的孩子……”文皎轻轻笑了一声道:“清儿也到年纪了,你葛姨把她托给我,我总也得为她打算起来。”   “睡罢。”   娘的声音又轻又柔,黛玉一闭眼就睡熟了,一夜安眠。   第二日文皎起来,还是觉得精神不足,便没和孩子们一起外头骑马去,只在车里补觉。   她看黛玉在外头玩儿得开心,不由感叹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精神足,她这虽然还没到三十,却也比不上十几岁的孩子们了。   申时入了甘州城门,又行过一会儿,便看见总督府的大门。   黛玉已是等不及要回家,驾着马一路小跑到了角门口,利索的翻身下马,把马鞭往下人手上一丢,又快步到文皎车前拉她下来。   文皎本不用人扶,看见黛玉伸手等她,便真扶着黛玉的手下车,笑道:“我也让玉儿服侍一回。”   夫人和五位姑娘少爷都回来了,府内许嬷嬷张嬷嬷等早就命人打扫好房舍,备好了热茶热水,供主子们梳洗歇息。   景岚景熙姐弟两个仍是住在原来院子里,文皎怕他们在西宁住了两个月,再回到甘州不适应,便特命玉雪玉梅陪着他们一起回院子,看有什么可添减之处,赶紧办来。   每回出远门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的洗头洗澡,把一路风尘都洗净,换上一身舒服衣裳,才觉得是到家了。   文皎头发养了这二十来年,又黑又亮又密,几乎有三尺长,洗一次颇费时间,更别说还要擦干。   每当这时候,文皎都会想念现代几乎不扬尘的柏油路水泥路和有玻璃窗的车。   而且这长头发虽然美,但日常打理实在是烦,好想剪短发啊……   文皎泡在浴桶里做了一回梦,头舒舒服服枕在浴桶边上,丫头们在她身后用清水花瓣香皂鸡蛋清给她洗头,拿檀木梳子疏通,再用细棉布巾一块块裹上擦干。   劳民伤财的一次洗头发。   这要是短发多省事儿。   希望工部争气,快点儿把水泥开发到能铺路,造出火车让出行更方便。   说不定她六七十岁还能享受一回。   洗了澡洗了头浑身松快,也到了晚饭的时候。   文皎才换过衣服出了卧房,就看见青玉在堂屋转身,然后双眼放光小腿发力,和小炮弹似的冲到她身边,张着手要抱。   她这回往西宁过去又是二十天,日日见着黛玉,又开始想青玉绯玉,现在见到青玉要抱,一弯腰就把他举了起来,笑道:“娘回来啦!”   青玉扒着文皎的脖子,一瘪嘴哭得惊天动地。   这小子现在已经四周岁,十分沉手,文皎抱着哄了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便挪到榻上坐着,把青玉放在腿上继续哄。   好容易让他止住了哭声,文皎正给他擦眼泪,要人打水过来给他洗脸,黛玉清儿英莲也洗完了澡过来,青玉两个月没见着三个姐姐,撒开文皎扑到黛玉怀里,又是大哭一场。   黛玉三个被青玉一会儿一个“姐姐不要我了”“清儿姐姐想没想我”“我好想英莲姐姐啊呜呜呜呜呜呜”弄得都眼圈儿泛红,文皎也忍不住鼻子发酸,落下两滴泪。   一时景岚景熙两个孩子也过来了,景岚看见玉儿姐姐哭,忙过去劝解几句,也被带得哭了。   景熙本来没哭,还给姐姐们递帕子擦眼泪,谁知东屋里哭声一片,把西屋里睡得好好的绯玉吵醒了。   绯玉发了脾气,扯着嗓子就开始哭,一个人的哭声就压过了东屋里一片人。   文皎看孩子们哭得一片,绯玉也哭了,手忙脚乱,起身要先往西屋去看看绯玉。   谁知景熙张嘴叫道:“绯玉妹妹!”竟然也红了眼圈儿。   林海知道文皎和孩子们今天回来,满怀着高兴下了衙快步往后院儿回去。   谁知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一片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林海:???这是怎么回事儿???   感谢在2020-09-07 20:29:54~2020-09-08 11: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 10瓶;河边春暖花开 5瓶;evaaa 2瓶;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2章 热闹   林海心里发慌, 赶忙加快脚步往屋里行去。   他一进门,往东侧间转身,先看见的是双眼发红抹着眼泪往外走的月娘, 后头还跟着个景熙。   月娘一看见他, 立时便迎上来,后面景熙似是想要往西屋过去,终究顿了顿脚儿,跟在月娘后边过来, 眼睛还瞄了一下西屋。   但月娘已经走到他跟前儿, 林海也来不及细想,不待月娘开口, 便忙拉着月娘的手问道:“这是都怎么了?不是才回来?”   月娘眼角还挂着泪,看着他却笑得开心,一手拉着他, 一手往回指着屋里道:“正是才回来, 青玉想姐姐们想得了不得,正拉着一个一个哭呢。”   “玉儿她们两个月没回来,看着青玉这么一撒娇, 也忍不住都哭了,哎,青玉这一哭,把绯玉也吵醒了直哭, 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既然回来了,快先去看看孩子们, 我看看绯玉去。”   林海知道无事,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又是二十天没见到月娘,很想和月娘多说几句话,奈何屋里头七八个孩子,总得先把孩子们都安顿好了再说。   他只好放开月娘的手,看月娘冲他一笑,往西屋过去,景熙也跟在月娘后面急急忙忙跑向西屋。   林海心里升起一丝异样,但随即黛玉青玉并英莲清儿景岚都自屋内出来迎接他。   他看见两个月没见的玉儿,立时就把这事忘了,女大避父,他也不好再和玉儿小时候一样把她搂在怀里,只一手拍在玉儿肩膀上,一手抚须,感叹道:“回来了,回来了。”   黛玉眼泪汪汪看着他,让他心里又是一阵泛酸。   再往后边英莲清儿景岚都不是他的亲生孩子,他更该避讳些,虽也想念她们,林海也都只微笑点头,只又拍了拍年纪尚小的景岚,关心道:“屋子里缺少什么不成?赶明儿上课若有不懂的地方,我若有空,只管来问我,我若没空,问你姐姐们也好。”   景岚笑着应了。   他一来,黛玉倒是不觉得怎么样,还是眼泪汪汪的,英莲清儿和景岚都有些不好意思,止了哭声,青玉被他抱在怀里,也抽抽噎噎的止住哭。   林海本还想问问孩子们在西宁过得怎样,现在看见了五张花脸,也不好问什么了,赶紧叫人先打水给他们洗脸再说。   却说文皎看见林海,也来不及叙一叙离情,就被绯玉的哭声催到西屋里,看她在奶娘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伸手蹬腿的,奶娘几乎都抱不住,忙接过来哄着。   奶娘见了文皎,赶忙回道:“夫人,二姑娘半个时辰前喝了些奶,换的尿布,在炕上玩儿了一刻钟左右,才困了要睡觉,这回哭是因着……因着突然醒了,并不为别的。”   夫人平日虽然心善宽和,和若要犯到她的底线,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   上回大少爷身边的两个奶妈躲懒儿被夫人发现,那可是直接打板子永不复用,几辈子的脸面也没了,这回她们被选上二姑娘奶妈,哪儿还敢起什么别的心思?   再说了,若是差事干得好,夫人只有加倍赏的,上回另外没出事儿的两个奶妈虽也没能留在大少爷身边儿,却一人得了一百银子的赏钱,并都享着二等的月例,她们只要在二姑娘身边好好干满三年,想来也少不了这份儿赏赐。   文皎抬头看了眼守在屋子里的小满,见小满微微点头,便知这奶妈没说谎,便朝她点点头儿,专心拍哄怀里这磨人精。   绯玉已将近八个月,已经学会认人,也能听懂人说话,她一躺到文皎怀里,就像知道娘回来了似的,比在奶娘怀里老实多了,哭法儿也从嚎啕大哭变成抽抽噎噎,小手揪着文皎的衣襟,揪得文皎心都化了。   文皎对着绯玉说了一车的好话,绯玉才委委屈屈的停了嘴儿不哭,只是还不肯让文皎把她放下。   这时候文皎才注意到景熙还在旁边儿看她们,她哄绯玉总有一两刻钟,这孩子就安安静静端茶坐在炕上,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嫌烦。   文皎换了个姿势抱着绯玉,也往炕上一坐,笑问景熙道:“绯玉哭得你烦不烦?你倒也坐得住。”   她说完这话,感觉到怀里绯玉不满的扭动了一下,   景熙坐得笔直,认真摇头道:“绯玉妹妹不烦,很可爱。”   文皎一愣,景熙今年六岁,正是男孩子最活泼好动坐不住的时候儿,他能在这里安安静静坐这么久不出声儿,也不到东屋去,已经算是性子极稳得住,十分难得。   况且要不是一母所生的亲弟弟亲妹妹,有几个人能喜欢一个还只会哭闹流鼻涕眼泪的小孩儿?   文皎心里起了好奇,又怕景熙是爹娘不在身边,寄居在别人家里不自在,说的客气,便笑问道:“绯玉才八个月,吃了就睡,醒了就哭,景熙不嫌她烦就很好了,就是连我,有时候都被她闹得了不得呢。”   言下之意就是她做娘的自己都嫌烦,景熙不用说客气话,就是真烦,她也不会怪他的。   谁知景熙还是那样认认真真答道:“侄儿真的不觉得绯玉妹妹烦,听娘说,我和绯玉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天天哭着找娘,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六岁的孩子一本正经的和文皎说大人话,文皎忍俊不禁,看怀里绯玉又动来动去,又忙和绯玉柔声说了两句话,再抬头却看见了景熙混合着羡慕的眼神,见她看过去,又忙低头喝茶。   到底是六岁的孩子,就是再通人情世故,少年老成,他心里想的什么,她也一看就知道。   文皎心里一叹,一只手搂住绯玉,一只手摸了摸景熙的头,笑道:“景熙饿不饿?这也到吃饭的时辰了,今儿也路上走了一日,好容易到家,快吃了饭好好歇歇,明儿还要上课。”   景熙乖巧点头,下炕也不要丫头抱,手撑着炕沿自己跳下炕。   幸而文皎生下绯玉后,又把习武捡了起来,手上颇有力气,绯玉也没有青玉沉手,她便一手稳稳抱着绯玉,另一只手腾出来牵过景熙,娘儿三个一起往东屋里过去。   林海带着五个孩子,文皎带着两个孩子,终于顺利会师,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除了无奈外,还都有着满满的幸福和笑意。   家里孩子多是累,但也热热闹闹的,不比两人刚成婚的时候,家里就黛玉一个,连个同龄的玩伴都无。   绯玉独个在炕上吃婴儿辅食,地下林海文皎带着六个孩子围坐一圈儿,开开心心吃过一顿晚饭,林海不停亲手拿公筷给孩子们夹菜,文皎在一边儿瞧着,他夹的还都是孩子们平素爱吃的。   父母去世,守孝三年,茹素百日,去年封氏去的时候,英莲哀毁过甚,饮食又不沾油腥,人整整瘦了三圈儿,手上脸上的肉都瘦干了。   她出了热孝到现在也有半年有余,身上的肉略养回来了些,只是还不比从前气色红润。   她平素口味又稍偏清淡些,林海便多给她夹虾仁,蒸鱼等补身又清淡的菜,等孩子们都要各自回房时,还叮嘱她睡前多喝一碗牛乳再睡。   送走了孩子们,又把绯玉也哄到西屋去玩儿,文皎觉得屋内陡然静了下来,刚才屋里的欢声笑语就像是梦里的一样,让她心里微微发慌。   但林海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他掌心的热度传到文皎皮肤上,文皎心里又变得一片安宁。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回了卧房,文皎往床上一滚,闻了闻被子上熟悉的香味儿,笑道:“还是家里舒服。”   林海也歪身坐在她身边,单脚撑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往枕上一靠,看着文皎笑道:“家里舒服,你还出去这么久不回来。”   他语气里有一丝幽怨,文皎一笑,靠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胳膊,把脸靠在上边,笑道:“想我了?想我直说呀,刚才这话要让外人听了,还不知是哪家小媳妇说的呢。”   二十天没见到林海,文皎也想他想得紧,又是两人再卧房床上,烛火跳动,她说出的话不自觉就带着勾人的意思。   林海喉结一动,看着文皎的眼神直勾勾的透着欲·望。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更别说两人本就情深意重,眼神儿一对,也不知怎的就做成一团。   文皎本来还想和林海说说把绯玉挪到东厢房去,还有英莲的婚事,清儿的婚事,往银卫去的事儿,也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记得紧紧攀住林海的肩膀,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呼吸。   脑海一片空白。   两个人翻来覆去折腾到深夜,文皎浑身力气都被榨干,林海拿薄被包住她,朝外边儿叫水。   文皎听他的话音里也在发颤儿,不由得一笑,拿脚轻轻踢他道:“看你明儿怎么往前头去,能不能起得来。”   林海看了一眼怀表,笑道:“总还能再睡两个时辰,无妨。”   男人死鸭子嘴硬,文皎只在心里偷笑,看他趁着等水的功夫倚在床边歇息,把脸又靠在他身上。   一时丫头婆子们抬了水来,林海又亲把她抱到浴桶里泡着,他自己迈进另一个浴桶养神,隐约听见卧房里丫头们正换她们弄皱的被褥。   文皎浑身发酸,这水里加了水嬷嬷的秘方,可以缓解身上酸痛,美容养颜,她正好多泡一会儿。   泡着澡也没法干别的,文皎略缓了缓,就和林海说起把绯玉挪到东厢房的事儿。   青玉那时候比绯玉挪的还早些,现在天又热,趁着绯玉还不大懂事先挪了,也省得孩子长大了舍不得搬屋子。   这些事文皎一旦决定,林海从来不会反对,立时便答应了,说看她觉得什么时候方便就挪动。   文皎说完了这事儿,又想说英莲的婚事。   林海却先开口道:“月娘,英莲还有两年多才出孝,出了孝就十八,年纪着实不小了,咱们是不是先打探着哪儿有合适的孩子,给她打算起来?”   文皎笑道:“我才想和你说这事儿呢。”   “松姐姐知道英莲退了婚事,前两日和我说话,有想让英莲和他们家老二相看相看的意思,被我给婉拒了。”   “我想着一来他们家里兄弟太多,做哥哥倒好,若做了丈夫,往后亲戚之间得多费多少心神?”   “二来咱们把英莲记在族谱上,是打着给小叔叔传嗣的意思,往后总得有个孩子姓林,才算给族里人交待,我就拿这个意思告诉松姐姐,她也没再提,又问我清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巫哒哒哒哒跑过来了!   明天一更会晚一点呀,下午三点再更,昨天肾透支了,你们这群小妖精太厉害惹嘤嘤嘤。   林家也是一大家子人啦,黛玉姐姐妹妹哥哥弟弟都有,撒花! 第303章 腻歪   说起松夫人问清儿的事, 文皎不由得笑了几声,叹道:“要我说,孩子多了也未必都是好事, 没看松姐姐为了她家五个孩子的婚事都愁成什么样儿了。”   林海笑道:“韩家那是情况特殊, 他家门第高,偏又地方儿远,有些高不成低不就,换做平常人家, 也没那么难。”   文皎轻轻哼了一声道:“平常人家怎么不难?我觉着我也没比松姐姐轻松多少。”   “现在就有玉儿清儿英莲三个, 等她们三个的事儿完了,青玉绯玉又长大了, 你都不知道我操了多少心呢。”   文皎边嗔边笑,小小作了一回,林海也温言哄她, 很是说了几句中听的话, 最后真心诚意的叹道:“月娘为了家里里外外操劳,确实辛苦。”   想想和月娘成婚之前,林家除了贾家和母亲娘家并他几位坐师同年外, 就再少有交往亲密的人家。   就是坐师同年同僚,这些关系其实也并不那么牢靠,所以他在扬州任两淮巡盐御史之时,才总觉得如履薄冰, 时时有死无葬身之地之险, 不过是因为背后势单力孤,虽是上皇爱臣, 却并非新皇心腹。   月娘来了林家后,不但对黛玉真心相待, 操持家事,在外还尽力为家里多结善缘。   在扬州时她交好的潘家张家,一家女儿入宫成了公主伴读,儿子高中二甲,近亲家的孩子也年纪轻轻中了探花。   另一家也有女入宫,且张知州这些年考评极佳,年岁又才三十过半,往后官场上也大有可为。   这两家现今都对林家和月娘十分亲近,深为感激,都是因着文皎当年雪中送炭之谊。   再往后还有陆家,韩家,甚至是李家姑娘,文皎都尽力相帮,而文皎做这些事虽然也图利,大半却还是出自本心,看见有难处之人,能帮的就帮了。   就比如英莲,她帮扶她们母女,能得着什么好处?就算是给黛玉做闺中玩伴,当时家里也已有了清儿。   再说起清儿,论起来当年清儿不过七品武官之女,又父亲早亡,只剩母亲和两个没长成的哥哥,文皎也从不轻看他们一家,日常相处都十分客气亲热。   当初谁又知道陆溶如此出息,年纪轻轻十七岁就升了四品指挥佥事?   月娘日日打算筹谋,却还保有一颗赤子之心,真是难能可贵。   ……就是陆家那臭小子可恶!也不知道玉儿看上了他什么!   论起长相,他虽生得不错,和他们林家人比却差着!   论起肚里的墨水,那臭小子不过认得几个字,说不定才学比青玉都不如!   再论讨人喜欢……咳,讨人喜欢会做人的孩子多了去了,又不是他一个!   林海嘴里嘟嘟囔囔半天,文皎见林海哄完她就没了动静,再一竖着耳朵仔细听,知道他又在抱怨陆溶,心里喷笑。   陆溶除了家世稍低些还有读的书少些外,就是恐战场上刀枪无眼,怕他丢了性命,别的再无什么可挑剔之处。   没看林海成日家嘴里只能说出这几句,别的他也挑不出来?   文皎心里笑了一会儿,嘴上也没说也没劝,林海也就私下里抱怨几声,她再不让说,那他也不知多郁闷呢。   再说玉儿才十三,等到成婚至少还有四五年,且慢慢看着去罢。   林海自己嘟囔了一回,也觉得没意思,想起刚才的话,和文皎说道:“英莲的婚事咱们如今尽可以做主,清儿亲娘亲哥哥都在,咱们还是得看看他们的意思。”   文皎笑道:“我就是这么和松姐姐说的。其实若从我私心里想着,清儿这个性子,若到了别家,没准儿又是一个韩姐姐,这又何必?”   “只是韩家毕竟兄弟太多,清儿虽然心里明白,却不如英莲玉儿心细,连英莲我都不想让她天天烦心妯娌关系,更何况清儿了。”   林海脑子里转过一回,问道:“我恍惚记着你说过韩家老三,就是定西指挥使韩琼泰家的长子韩远舟,似乎今年十四岁?”   “他家是不是现今就他一个男子?另还有两个妹妹?”   文皎也想起来他家,笑道:“我那时不过那么一说,你倒是记得清楚!这么一说,他家人口少,事儿少,倒是比韩总兵家更合适些。”   “只不过松姐姐先问咱们家里女儿,我不先考虑她家男子,却考虑别家的,也不是事儿。”   “再说,他家虽就一个男子,难道他伯伯们家里的七个堂兄堂弟就不是一家子兄弟了?虽然隔了一层,确实省些事儿……”   文皎心里犹豫不决,想起黛玉路上和她说的话,又想到今晚景熙的眼神,便正好问林海道:“你说等过段日子,我带着孩子们往银卫走一趟如何?”   林海略一皱眉,想到文皎才回家来,又想出去,心里便有些不大痛快。   他又觉得他这么想,有些想把文皎禁在家里的意思,不大妥当,便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问道:“这是怎么说?”   文皎便说了清儿和景岚景熙都想母亲了云云,又道:“这世上毕竟女人从军的少,连我都担心韩姐姐葛姐姐会不会憋屈,更何况是和她们血脉相连的孩子们?”   “百闻不如一见,她们信上说得再好,总不如孩子们亲眼见见。再说银卫离甘州也不算太远,不过六七日路程,一来一回,这一个月也尽够了。”   文皎理由充分,合情合理,林海也无话可说。   他又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屋内水汽氤氲,文皎看不清林海的表情,只敏感的感觉到他声音有些异样。   文皎心念一动,没说别的,只答道:“八月初一是封姐姐的周年,八月初五是白露的婚期,都走不开,再往后十月十一月,又得预备过年,也不行。”   “这么一算,要么就是六月七月过去,要么就是九月过去,如海觉得哪一阵儿好些?”   林海又轻咳一声,状若平静的说道:“那月娘就等到九月再去罢,六月赶得太紧,又热,不如等秋天凉快了去玩儿上几日。”   “这几个月咱们先给银卫写信,问问他们那里情况如何,再派人过去找找房舍,收拾得舒舒服服,你们再过去,如何?”   文皎笑道:“我也觉得九月好,再说了我才回来,还想和你多呆几日,也舍不得六七月就走呢。”   说完这句话,文皎半日没听见林海的动静,便边笑边问道:“如海?如海?怎么不说话?睡着了?”   林海又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道:“没,没有,月娘泡得怎么样?天晚了,咱们快睡罢。”   文皎忍不住轻笑出声,听见那边林海出了浴桶,水哗啦啦的响,又听见他摘毛巾胡乱擦干净身体,两步过她这边,把她从水里一把捞了出来。   林海面上泛着一丝可疑的红晕,让文皎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这男人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只有眼角有微微的几丝皱纹,皮肤又滑又弹。   啊,真是极品大帅哥。   文皎看着看着林海的脸,忍不住又沉醉在他的美貌里,抬头轻轻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林海伸手往她身上一拍,咳嗽道:“擦身呢,别闹,今儿晚了,明儿再说罢。”   文皎一愣,随即靠在林海身上笑得直不起腰,又有些羞臊。   她不知道该不该和林海说她亲他一下只是觉得他太帅!没有想再和他大干一场的意思!   林海却当真以为她还想要,又似乎被她给笑懵了,只得不知所措的哄她道:“月娘,明日好不好,明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解释一下陆溶和黛玉的年龄问题,以及本文为什么设定黛玉十二岁就开始和陆溶互相有好感哦。   因为古代确实成婚早,就算本世界姑娘们成婚十八·九岁的都有,但是比现代还是太早了,现代小年轻结婚早的都是二十出头,三十也不算晚。   比如现代一个女孩子28岁结婚,那她可能会十七八岁就开始谈恋爱,也可能二十二三,二十四五再开始谈。   那么古代女孩子十八岁就成婚,早的话,十岁出头,父母就要开始给她打算婚事相看未来女婿了,这个时代,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已经可以谈婚论嫁。   比如婉燕就是十二岁和潘梅真定亲的,迎春是十四岁和冯紫英定亲的,探春是十二岁,原书里湘云也是十二三岁就和卫若兰定下了。   十一二岁,十二三岁,正好是女孩子身体开始发育,对异性开始产生朦胧好感的年纪,黛玉又天生聪慧,智商情商都高,早就知道情情爱爱是怎么回事儿,十二岁对一位心里一直好奇的哥哥产生好感和喜欢很正常呀(大概有三四年的时间,黛玉和陆溶一直在陆清的信里间接了解彼此)。   而且黛玉,绝世大美人,心智比成年人也差不多,我觉得是可以让人忽略她的年龄,让陆溶把她当做年龄相当的姑娘看待的。   黛玉和陆溶到现在,也只拉了一下小手呀,别的啥都没干,连写信都不互相写,非常克制,发乎情止乎礼,两个人都有分寸,希望大家多多体谅有5+3+1个大舅子小舅子的陆大郎吧嘻嘻。   感谢在2020-09-08 21:50:50~2020-09-09 14:5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绯羽 10瓶;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4章 灵光   文皎最后还是没告诉林海她本来的意思, 就让这男人以为她离不开他,想粘着他和他那啥也挺好。   林海给了她满满的安全感,让她在古代也能享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让她能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也愿意让林海安心,多在家里陪一陪他。   她不在家,家里虽然有青玉绯玉,外面还有那些大臣都能和他说话, 但丈夫妻子和朋友孩子是不一样的。   文皎蹭了蹭林海, 拉着他的手立时就睡熟了。   一夜安眠,第二日文皎起床已是日上三竿, 天光大亮,早就过了早饭的时辰,这个时辰, 黛玉她们应该已经在林先生那里上完一节课, 又要上李先生那里去上课了。   文皎和林海成婚到现在六七年,晚上闹到半夜早上起不来又何止十次八次,脸皮便越来越厚。   她气定神闲的梳洗完毕喝了两口牛乳吃块点心, 再和绯玉玩儿了一会儿,看离午饭的时辰还有一会儿,便命把她走的这二十日家里各项事都报上来。   略听了一会儿回话,黛玉等四个女孩子便都下了课, 往她这里过来吃午饭。   如今家里就她和林海两个长辈, 所有孩子都跟着他们一起吃饭,每回都坐上一大桌, 十分热闹。   中午林海在前头不回来,景熙青玉也都在于府用饭, 虽只有文皎带着四个女孩子吃,但现在林家在家里不讲究食不言,桌上也是欢声笑语一片。   吃了午饭,文皎便告诉了孩子们九月往银卫去的事儿,果见清儿景岚眼里都放出光来。   她们本以为得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往银卫去见娘一面,现在太太/姑姑说九月过去,那这么一算,一年就能见到娘两次了!   若年年都如此,那三年就是多见三次,五年就是多见五次……   孩子们都笑得乐开了花儿,全都围到文皎身边儿说好话听,把她赞美的飘飘然。   文皎还不忘朝黛玉眨眨眼睛,果然看见黛玉的脸微微红了。   清儿景岚已经开始缠着她写信,文皎便命人拿笔墨来,给银卫写信过去,等回信一到,再看情况命人往银卫去买房舍置办东西,好九月带着孩子们过去。   文皎写完了信,命人立时就送到银卫去,几个孩子们又是围着她一阵赞,方各自回到屋里去睡。   因怕路远,走来走去的麻烦,中午睡不足赶不及下午上课,英莲中午便歇在清儿屋中,景岚便歇在黛玉屋中,等晚上再各自回院子。   文皎歇过中觉起来,又忙了一下午的家事,等回过神已是将近下午饭时。   黛玉等又下了习武课,并从卓逸权燕秀两个一起过来给她请安问好。   文皎黛玉等虽往西宁过去不在家里,但文皎走之前,特知会从提督和权道员府上,让两位姑娘每日尽管过来总督府习武,不必拘束。   昨儿文皎才回来,一路风尘劳累,这两个姑娘便只给丫头们留了话儿,并未亲来问安,只说今日再过来。   文皎拉着她两个问了一回,命人好好送出去,忽地又想到权燕秀已是有了人家,她今年十七,明年就出阁,但从卓逸这姑娘今年十五岁,上回还听她娘纪夫人说没找着人家,相看了几家都不合适,请她帮着看看。   想起这回事儿,文皎越想越觉得从家姑娘和韩家二郎倒是相配,便把这事记在心里,等过几日空了和诸夫人吃酒喝茶,问一问纪夫人意思如何,再去和松夫人牵线。   送走了人家姑娘,林府自家两个小子也下了学从于府回来,再加上家里四个大姑娘并在炕上闹个不停的绯玉,屋内瞬时热热闹闹吵成一团。   文皎坐在炕上搂着英莲和黛玉,看地上清儿景岚忙忙的和景熙说九月往银卫去的事儿,景熙惊得瞪大了眼睛。   屋内欢笑声一片,青玉却低了头瘪了嘴儿,坐在一边儿不说话。   黛玉拉一拉文皎的衣襟,示意她看青玉,又悄声儿起身把青玉抱到炕上坐,笑问他道:“青玉,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文皎英莲也偏头看青玉,青玉先是低着头不说话在那里玩儿他的手指,黛玉又柔声问了一遍,青玉才小声说道:“娘和姐姐们又要走了,把我和妹妹留在家里,不管我们。”   听了青玉这话,文皎一愣,随即心里涌上一股愧疚。   她觉得青玉年纪太小,才四岁,容易颠簸着生病,怕路上不好医治,是以今年两回往西宁过去都没带着他。   她每回出门时,青玉虽然不舍,却也没拉着她的衣服耍赖不许她走,文皎便以为这孩子心里不介意他留在家里不跟着出门。   现在看来,一次两次还好,若是三次都不带上青玉,这孩子可别委屈坏了。   文皎想事儿的功夫,黛玉正轻声和青玉说道:“上两次没带着青玉,是因为青玉太小啦,娘不放心你,怕你路上生病出事。”   “你看我们去西宁的人里,年纪最小的景熙哥哥还比你大两岁呢,对不对?”   青玉抬头看了黛玉一眼,又低下小脑袋,嘟着嘴儿点了点头。   黛玉便继续道:“不过呢,等到九月的时候,青玉就满四周岁了,一会儿姐姐和你一起去求求娘,看娘这回能不能把青玉也带上,好不好?”   青玉猛地抬头,看着黛玉,问道:“真的?”   黛玉笑道:“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青玉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黛玉又笑道:“青玉今年长大了一岁,格外懂事,知道娘不带你过去,也没闹着硬要去,还在家里陪着爹和妹妹,知道体谅爹娘,照顾妹妹,姐姐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才没有青玉懂事儿呢。”   青玉小脸儿上终于露出了笑,半是不好意思半是得意,嘿嘿笑着靠在黛玉怀里,朝黛玉伸出手小手指,小声说道:“姐姐,拉勾,你一会儿一定要替我求求爹和娘呀!”   黛玉认真和青玉拉了勾,文皎赶忙收回偷瞄的眼神,当做没看见也没听见,和英莲相视一笑。   如今既不是春耕秋收也不是寒冬年关,林海的事儿略少了些,白日里办完了事儿,晚上便能回来和她并孩子们一起吃晚饭。   孩子一多,让文皎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愁。   前几年在京里的时候,林海事儿也不少,却比现在轻松多了,一年有八成时间晚上都能回家里来吃饭。   那时候府里封氏还在,葛姐姐也在,英莲清儿两个晚上都跟着亲娘用饭,她和林海黛玉三个加上一个才会走路的青玉围坐一小桌,虽然不如一大桌子的热闹,却也十分温馨,别有趣味。   吃过晚饭,和黛玉说过一会儿话,她便去找英莲清儿一起读书做功课。   青玉也还不懂事儿,她和林海两个人呆在屋里,或是说笑,或是一起看书,或是下棋,或是相互依偎,晚风徐徐的从窗户里吹进来,屋内一片花香。   但当初她想的是家里人还是太少了,若林海和她都出了意外,黛玉青玉能依靠的人太少,巴不得家里人多些,再多些。   现在家里是不少人,她却又想起以前的时候了。   入了夜,孩子们各自回房,文皎拉着林海坐在廊下,和他说完了心里这些话,自嘲一笑道:“可见是人心不足,有了这个,又想要那个。”   林海把她揽在怀里,笑道:“等我忙过这几年,孩子们也都大了,你也不忙了,是不是又该嫌家里冷清了?到时候你别又催着孩子们常回家来看看……”   这话说得促狭,文皎不由笑着打他一下。   林海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问她道:“你九月真要带青玉出去?”   文皎笑叹道:“一年出门三回都不带着他,青玉不过四五岁的小孩子,别再委屈出事儿来。”   “九月虽然入了秋,也不算很冷,他年纪小,就耽误一两个月功课也不怕什么,去银卫玩一玩,长长见识也很好。”   “多少人这一辈子也出不了州府,没见过外头的世界,咱们家有条件,孩子们多走走看看不是挺好……”   说到这里,文皎觉得她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有了!   她是个文科女,不懂机械不懂技术,上辈子也从没想过自己会穿越到古代,什么肥皂制法高炉炼铁橡胶技术……基本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连纺织技术的改良都忘了个差不多。   在这科技的进步上她估计是做不了什么了,也不可能成为一代诗词大家,流芳百世。   但是她可以写游记呀!   大燕上一朝周朝与她上辈子历史上的明朝像了个十之八·九,《徐霞客游记》就在她书架上摆着。   徐霞客是在地理风貌上研究颇深,她身份所限,不能亲去探访大江大河,但她可以把各地亲身所经历人文风俗都一一记录,刊印成书,也好供无力出远门游玩的贫寒子弟增长见闻。   细细算来,她自穿越过来到如今,先是在京城苏府作丫头,后又跟着姐姐入了王府,再又入宫,长姐身子好了未出阁前那几年,经常带着人往京郊各处去游玩,次次都带着她。   后被圣上赐婚到了扬州,没过两年回京前还走了一趟苏州金陵,这两年往西北过来,又到了甘州,去了两趟西宁,过不了几个月又要往银卫去。   她也算跑遍了三分之一个大燕,见识颇广,不如就先从去过的地方一一写起。   万一她写下的这些东西,就成了后人研究大燕风貌的珍贵史料呢?   她今年才二十八岁,便已从小小丫头到一品大员夫人,这经历记在史册上,恐怕传奇程度也不亚于宋朝宋真宗皇后刘娥了……罢。   还是差点儿……差挺多,人家刘娥舞女出身,二婚嫁过人,最后还临朝称制,权倾天下,她于社稷无功无德,她到底还是比不上。   不过她的经历也算得上传奇了,而且就按她能活到七十算,往后还有四十年供她去写,她就慢慢写去罢。   林海本来听文皎说九月去银卫也要把青玉带去,心里遗憾这回家里就只剩他和绯玉两个了,颇有些别扭。   青玉好歹已经懂事会说话,绯玉现在还连人都不会叫。   等九月月娘和孩子们都走了,他晚上回到屋里,就只能和绯玉大眼瞪小眼,绯玉若是学会说话了,学会走路了,他也不能和月娘一起高兴……   他现在一想就觉得有些气恼。   并且他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暗暗希望月娘察觉到他的不高兴,和昨天一样哄哄他。   作者有话要说:   空巢老人林海:我想撒娇……我委屈……月娘怎么不哄我QAQ   文皎:神游天外   话说刘娥真是玛丽苏女主的人生剧本啊。   感谢在2020-09-09 14:58:25~2020-09-09 20:5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绘 65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5章 远门   林海憋着劲儿等月娘哄他, 谁知月娘说完了话就没再看他,而是低着头想事儿,面色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发呆一会儿皱眉, 就是不往他这儿看一眼。   他也没法子, 只好在那儿等着月娘想完事儿。   ……越等越委屈。   林海心里别别扭扭,又觉得面上发热,好容易等到月娘想完了事儿,没等他出言暗示一番, 月娘抬起头, 双眼闪着灼灼的光彩,抓着他的胳膊和他说了一回她以后想做的事。   然后他的心神就全被月娘拉走了。   月娘说她要写游记, 要把她这些年走过的地方都写一遍,写市井写民风写当地的特色写建筑,她可以慢慢的写一辈子。   月娘说到最后, 拉着他畅想道:“如海, 等你致仕,咱们一起多去些地方,好不好?说不定咱们还能乘船往西洋去呢。”   虽说月娘说得太远, 他却没法儿拒绝这样的月娘。   只要到那时他还走得动……   月娘不知为甚又拉着他感叹了半日章献明肃皇后并武后,他也被勾得说了半日的唐宋,最后两人说完,已是到了睡觉的时辰。   他牵着月娘的手回房, 两人一起梳洗了躺在床上, 他才想起来他似乎……刚才挺委屈的,想让月娘哄他来着?   西北夏日的晚上虽然凉快, 在廊下吹风吹得极舒服,但白日里文皎还是微微的出了些汗, 细细的洗了澡才躺在床上。   她穿着透气贴身的小衣,盖着薄被,手拽着林海的手指,闻着帐子里的清香味儿,立时便觉得困意涌上。   谁知她迷迷糊糊要睡着间,却听到林海在旁边嘀咕道:“等你们九月都走了,家里就剩下我和绯玉了……这一去一个月,可怎么是好。”   文皎心内微微叹气,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挪动到这一听就在求安慰的老宝宝身边,问道:“你做川陕甘总督马上就将近两年了,治下民风和谐百姓安居乐业,是不是得抽出时间各地巡边看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起战事,各地军备如何,风纪面貌如何,圣上不能亲至,你是不是得替圣上查看一番?”   “我记得你好像春日就和我提过这事儿,说总要亲眼看了才放心。我不信你没这个打算,你正好看看能不能从银卫和我们见见……真是一委屈想撒娇就把什么都忘了……”   林海微微一愣,再扭头看文皎,她已是靠在他肩膀上睡熟了。   ……说起来,似乎预备巡边去的条陈正在他前面案上摆着……   他再想起文皎那句“一委屈想撒娇就把什么都忘了”,觉得面上烧得厉害,手指脚趾蜷缩,等了不知多久才平复心情,沉沉睡去。   过了几日,林海果然与众下属定下一条巡边路线。   自甘州出发,先到成都境内,自南往北巡视一圈,再到青海,再到甘肃,沿着西凉-安西-定西-平凉-肃州-银卫-榆林-这条路线走遍边境七府,最后再从陕西首府长安回甘州。   这样一算,林海必须立时出发,才能赶得上在年前巡边完毕,回到甘州。   这回是林海一个人带着官员们上路,把文皎并孩子们都留在甘州了。   定下六月初十出城,不过就剩半个月的功夫,文皎一面紧急给林海收拾东西打点行装,一面心里生出浓浓的不舍。   他这一去最少可是五六个月不能相见,且他这是因公事出门,倒是可以带上夫人文皎,却不能大张旗鼓的把家里七八个孩子都带上,也不成个体统。   况且青玉才四岁,绯玉还不满一周岁,这路上几日还可,若是半年多都不停奔波,宿在荒郊野外,住帐篷住客栈,风霜雨雪,他两个还经受不住。   而她跟着林海出门,把孩子们留在家里看家……文皎虽然相信黛玉英莲清儿的能为,却还是那句话,绯玉还小呢。   再说,她已经答应了孩子们九月一起去银卫,不管怎么算,九月之前林海都回不来甘州。   是以文皎只能在家里陪着孩子们。   到了一日晚上,文皎和林海抱怨道:“我就不该提这个事儿!”   林海这回一点儿也不敢委屈了,把文皎紧紧搂在怀里,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道:“就是月娘不说,等我醒了过去前头,案上也摆着条陈呢……”   文皎锤他一下,怒道:“那能一样吗!那是你去前面自己看见的,不是我说出来就成真的了!”   林海也没了法子,只好装可怜道:“月娘,我就算一出去六七个月,还是我独身一个,你们都不在身边,你看,你在家里,好歹孩子们都围着你……”   不想这招儿还真管用了。   文皎缩在他怀里想了半日,口里喃喃说道:“青玉太小,不行,清儿要往银卫去见葛姐姐,不行……”   “要不我明儿去问问玉儿,愿不愿意跟着你各地跑一圈儿?使你一路上不至于寂寞孤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孩子们也都不在身边,哎呦呦,太可怜了……”   文皎笑了几声,接着道:“其实也可以问问清儿,若是清儿也跟着去,就不至于玉儿路上没有玩伴说话,左右你也要到银卫……就看看清儿愿不愿意去罢。”   “哎,其实英莲这孩子才正该往各地走走散心,偏生八月初一是封姐姐的周年,依她的性子,定然要留在家里,我明儿问了再说。”   “景岚景熙就罢了,韩姐姐把他们托付给我,是想让他们读书上学,和在京里一样,再说毕竟是别家孩子……”   文皎叹了一声,接着道:“三则,这有些事,前头看不出来,到了后宅却可窥见一二。”   “本来这事应该我去,偏我又走不开,玉儿天生聪慧,清儿其实也灵透,她们又是小女孩儿家,人家更不会对她们有什么防备,只要带足了人手,也可保她们的安全。”   文皎一开始还带着玩笑的意思,后头却越说越觉得可行,又问林海的想法。   林海笑道:“多谢月娘深思熟虑,替我打算得周全。”   说过这会子话,把文皎的离愁别绪冲淡了些,到底她又舍不得半年都见不着林海,梳洗完到了床上,拼命缠着他来了好几回,方才满足一觉。   第二日吃过早饭,文皎特意把黛玉英莲清儿都留下,问了问她们的意思。   英莲清儿倒是无妨,只是她知道玉儿想去银卫,本是想找机会见一见大郎,若她跟着林海巡边去,虽最后也会路过银卫,但跟着林海怎比跟在她身边见陆溶方便?   再说她预备在银卫呆上半个月,林海最多也就停个三五日。   若是黛玉想去银卫,好歹别人不知道她是舍了跟林海巡边,选择去银卫的。   文皎把跟着林海过去的利弊一一和她们讲清,笑道:“你们这出去一趟半年,虽然路上苦些累些,却能见识各地风光,不比书上看到的真实许多?要不是绯玉太小,我走不开,我就自己跟着去了。”   她说完这些,看见英莲眼中流露出些许犹豫之色,接着便重归平静,心中微微一叹。   看来这孩子已经决定好不去了,她现在不开口,无非是不想她先说了不去,影响黛玉清儿的想法。   而黛玉听完文皎所说,心中十分兴奋!   她虽然想要见陆哥哥,但是更想跟着爹往三省并青海各处都走走!   若是九月跟着娘去银卫,也就只能见识银卫一地,但跟着爹走,却能见识几十城!   更别说她还能帮上爹的忙,去各家官员后宅里拜访,看看他们家中是不是有异,这样一想,去银卫只是游玩,怎么能和与爹一起出门比?   ……如果想见陆哥哥,等爹到银卫的时候,大不了她就求一求爹嘛。   见黛玉没多犹豫就选了跟林海出门,文皎心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觉得这才应该是黛玉的选择。   清儿本还有些犹豫,怕她跟着老爷过去添麻烦,但见玉儿姐姐说了要去,太太十分高兴,又问她的意思,便也痛痛快快的跟着说一起去。   跟着老爷一起去银卫,也能见到娘嘛,再说娘如今是韩姨身边的亲兵队长,时间未必比韩姨自由,她就是跟着太太一起去,估计统共也见不了娘几面。   见黛玉清儿都说了要去,英莲才笑着说她就不去了,正好儿在家里陪着伯母。   文皎心里又是一叹,看黛玉清儿把英莲围住,说了几车的好话,又说给她们带东西回来。   离出门之日极近,当日文皎便命她们不必再去上课了,只管收拾东西预备出门。   他们这一趟出门是从盛夏走到隆冬才回来,别的不说,这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袜每一季都要带一车以上才保险。   路上不比在家里,要洗衣服换衣服都方便,家里日日有人打扫,十分干净,也没那么容易沾上灰尘。   而路上若是骑马行不到半日,衣服上便全是灰尘了,黛玉清儿又绝对不可能每天缩在车里不骑马……   文皎想了想,又命针线上加紧给林海黛玉陆清做衣服,主要把秋冬衣裳每一季都得做出二十身。   路上衣服脏了也没地儿洗去,一城只住两三日,夏日趁着进城还能把路上脏的衣服洗了晾干,秋冬洗了也晾不干,也不好洗,只能脱下来收在箱子里,等回家一起收拾。   其余还有被褥日用笔墨纸砚书籍等等要带的东西,就别提有多少了。   文皎还怕林海路上事多,照管不过来两个孩子,便命林游此次跟着同行,正好他一路也各城了解各地物价特产,听他回来回复,再决定往哪里去做生意。   虽说他是出门做生意行走惯了的,但这次他出门并非主要为了做生意,而是文皎请他多照管黛玉清儿,她不能把他跑这半年当做理所当然。   是以文皎便直接拿了个香甜的萝卜吊在他跟前儿,笑道:“等你们回来马上就是过年,再翻过年玉梅就二十二了,你们就预备算日子成婚罢。”   林游喜得给文皎做了个及地长揖,满口答应定会看好两位大侄女,绝不让她们磕破一点儿皮儿!   文皎又命玉梅也跟着一起出门,统掌黛玉陆清身边诸事,告诉她道:“你能力是足够,就是性子有些急躁,这回出门半年,你也多学着些沉稳,明年便要成家立业,往后可不能再这么毛毛躁躁的了。”   玉梅又通红着一张脸,走到林游身边,给文皎行了个大礼,道:“定不辜负夫人所托。”   作者有话要说:   陆溶:等等,这和信上说的不一样啊!   感谢在2020-09-09 20:55:12~2020-09-10 12:1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夜№修罗 3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6章 玉雪   文皎带出宫陪嫁的四个丫头, 现今白霜已经成婚有孕,秋日里便要生产,白露也八月初五便要出阁, 玉梅和林游两个浓情蜜意, 都算有了好结果。   唯独剩下玉雪一个还没着落。   文皎看林游笑得嘴巴都闭不上的告退了,又命玉梅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有什么想添想带的,尽早儿都置办上。   见玉梅也红着脸出去了, 文皎扭头一看玉雪, 忽地便想起这两年都忙,偏把她的婚事给混过去了。   见事儿也理了个差不多, 文皎便命人都下去,只留下玉雪一个,令她坐在身边, 笑问她道:“说起来是我疏忽了你。”   “你们四个一起跟着我出来的, 如今她们三个都有了着落,玉梅还比你小几个月呢,连婚期都要定下了, 偏你还没有人家。”   “你快和我说说,你是想要什么样儿的女婿?是你白露姐夫那样的,还是什么样儿的?我给你打探打探,保准让你称心如意。”   论起来这四个丫头里, 最有主意的自不必说, 是白露,但论起第二来, 白霜且还得靠在玉雪后面。   这丫头话少沉默,但心里明白, 办事也稳当,不管什么事儿交到她手里,她必能办得十分完满。   和玉雪比起来,玉梅虽话多嘴上厉害,其实性子比玉雪软和得多了。   文皎既知道玉雪的性子,便知道玉雪心里定然早有主意。   果然,她才说完了话,就见玉雪面上表情一凝,随即便从绣墩上起身,跪在地上说道:“夫人,我想立户招赘。”   文皎看见玉雪起来跪下,心中一惊,以为她要说什么“此生不想嫁人”之语,还在想这丫头平日不似有这等想法啊?是不是近日发生什么事儿了?她真要不想出阁,那怎么安置她才好?   现听见她是想要立户招赘,文皎心下松了口气,朝她伸手把她拉起来坐着,埋怨她道:“你这丫头,立户就立户,招赘就招赘,又不是什么大事,动不动跪什么!”   玉雪便知夫人这是应准的意思,低头一笑。   文皎又问她道:“你可真想好了?若是普通嫁娶,以你的身份和白露几个的婚事,不管是富商之家还是诗书之家,或者是习武的,我都能给你说上人家。”   “若要习武的,就是五品六品的武官,我也能给你说上,你要学文的,举人也能给你找着。”   “但你若要立户招赘,那男方的身份可不会有多高,最高也就是总督府□□品的属官,也得看他愿意不愿意,毕竟这世道,就算西北一地多招赘的,却也不是每个男子都愿意做上门女婿。”   玉雪抿着唇儿不说话,文皎又道:“玉雪,你若真定了心要招赘,我也不拦着你,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等一味贤良淑德的人。”   “比如咱们家英莲,就是立定了要招赘的,但她从前定下嫁娶婚姻时只是我的干女儿,现在身份却是林府的堂姑娘,身份涨了,就算是招赘,也能找到比以前嫁娶时差不太多的男子。”   “况且她必得至少生下一个孩子随林姓,传承林家香火,我们才能和族中有个交待,不然虽然老爷是族长,却也不是说在嫡支上记上谁就记谁。”   “要不就凭英莲现今的身份,和韩家几位公子都十分相配,更别说别家,且韩家家风并不禁着女孩子和年轻媳妇习武做事,我们也很不必为了这虚名儿给她立户。”   “且现今世上招赘,多是因父母只有女儿,要让女儿撑起门户,传承家业,方才如此行事。”   文皎说完这番话,再问玉雪道:“而你一不用上承父母之意自立门户,二也不必担忧婚后丈夫欺你,一应都有我给你撑腰,为什么非要立户招婿呢?”   “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说。”   文皎拉着玉雪的手叫她放心,玉雪听得红了眼圈儿,却只低着头不肯说话。   见玉雪这样,文皎叹了声气,问她道:“是哪个人?惹得咱们玉雪这样?惹得你放着好好的锦绣姻缘不要,偏要立户去等他?”   “你倒是也藏得好,看你的样儿这时间也不短了,我竟没发现你的心思。”   玉雪眼中滴下泪水落在裙儿上,洇成一片,她静静的落了好一会儿泪,方才拿帕子擦泪,哽咽回道:“我知道夫人待我们都好,方方面面都替我们打算全,想让我们以后都嫁到好人家,过上好日子,一辈子也不用愁。”   “单看夫人替白露姐姐白霜姐姐玉梅妹妹挑的人,我便知道若论平常嫁娶,我和他应是成不了。”   “就是我求了夫人,勉强成了,不但叫人说夫人的闲话,还耽误了下头谷雨小满她们。我不欲叫夫人为难,也不想往后因为我耽误了谷雨她们的婚事,所以……”   玉雪说着说着,眼中又忍不住落下滚滚泪水。   她平素寡言少语,轻易不肯大怒大笑,这还是她头一次在文皎面前哭成这样,惹得文皎也一阵心酸。   文皎抬起她的脸儿,给她细细擦了泪,问道:“那你的主意可告诉过他没有?他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又知不知道?”   玉雪双手用力攥了一下裙儿,轻轻摇头,抽噎道:“我知道他的心思,却一直尽力远着他,今儿的事除了夫人外,我再没和别人说过。”   “我想要立户招婿,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他若愿意自然是好,他若不愿意,我又何必把这话先说出来,好像是我拿了这个去威逼他一样?”   文皎深叹玉雪心志。   她虽然心悦对方,也知对方对她有意,两人身份却不匹配,只能玉雪立户招婿,婚事才有成的可能。   但这世间男子,心甘情愿入女家门户传承女家家业的千不足一,世上也多有酸言酸语说入赘的男子都是“吃软饭的”。   玉雪愿意为了对方立户,却不拿这个去道德绑架对方,拿她的牺牲去要求对方也牺牲,让文皎想起上辈子的一句话。   我爱你,与你无关。   文皎自认为她现在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也没有玉雪这么洒脱。   在她知道她和林海相爱后,她的爱情就建立在他们相爱又互相忠诚这个前提上。   如果有一日林海变心,从前的承诺都成了废话,那么她也会收回她的心,重新把这林府当做公司,把“林家夫人”当做职位,好好工作。   但现在黛玉已经健健康康的长成,若林海变心,她在这林府就别无牵挂,她更可能的是会像韩琼英一样带着孩子们和离,与林海一别两宽。   文皎欲要答应玉雪,又怕玉雪虽然聪慧,到底年轻没经过情爱,被对方言语所骗也未可知,便道:“你先告诉我他是谁,再说别的。”   玉雪渐渐止住哭泣,把手里帕子揉成一团儿,过了半日,才喃喃说出两个字:“洗砚。”   “是洗砚。”   文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年轻俊俏的小厮,他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嘴甜,很会说话,办事稳妥,眉梢眼角还有些年轻人的天真俏皮。   洗砚是许嬷嬷的二儿子,现在在林海身边做小厮,领着林府的二等月例。   若玉雪只是平常丫头,和洗砚的身份便真可以说十分相配了。   偏生文皎待手下丫头们和亲女儿比也差不了太多,白露四个又是宫里出来的,若不是给文皎做了陪嫁丫头,在宫里苏皇后身边也跑不了一个七品女官。   是以给文皎她们找的亲事身份都比洗砚要高不少。   白露未婚夫婿陈元化是姜院使关门弟子,姜院使把他当儿子养,一身医术尽皆传授给他,往后陈元化在太医院也至少是个五品院判。   白霜夫婿林明身份低些,却也是林家族侄,他们夫妻两个现在京中林府算得上二把手管家。   在玉雪排序下头的玉梅,未婚夫婿是林海族弟林游,林游南来北往做了二三年生意,积攒下几千上万的家业,全都拿出来预备和玉梅的婚事。   更别说林游的本事是连林海都夸过的,还说往后让他户部挂名做皇商去。   和他们一比,洗砚这林府大管家之次子的身份实在是不太够看。   文皎看玉雪止了泪,命人打水来给她洗脸,又亲手给她上了妆,挑了一身衣服首饰,在她耳边笑道:“我应准了,你现在就问问他的意思去罢。”   总督府前衙,洗砚正在林海身边侍立,余光瞥见有人在后门朝他招手,他便悄声过去,听那小幺儿说道:“洗砚哥哥,夫人房里的玉雪姐姐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嗐,情情爱爱 第307章 烧!   洗砚听得是玉雪找他, 心里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问那小幺儿道:“玉雪姐姐在哪儿呢?”   那小幺儿往旁边一指, 洗砚往前走了两步, 便看见玉雪姑娘等在那里,忙朝那小幺儿点点头,命他下去,又赶忙快步走到玉雪那里。   不知怎地, 他总觉得玉雪姑娘今日格外漂亮, 比往日似乎更添了许多颜色似的,看得他舍不得移开眼睛。   但他怕冒犯了玉雪姑娘, 只微微看了几眼,便努力收回目光,笑道:“请问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劳动玉雪姐姐亲自过来?”   他不敢看玉雪姑娘, 玉雪姑娘却一直看着他,看得他心慌气短,又泛起了蜜一样的甜。   玉雪姑娘……真的待他和别人有些不同罢?   他今年已二十有二, 论起来比玉雪姑娘还大上一岁,其实已经到了林府小厮可以成婚的年纪。   好几年前,娘就说想替他和夫人求一位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与他为妻,他心里十分欢喜, 心想到时候就告诉娘, 他想求娶玉雪姑娘为妻。   但他和娘都没想到夫人对几位姑娘如此疼爱,为她们找的夫婿不说是人中龙凤, 也都是身家清白,前途可期的青年才俊。   等玉梅姑娘与游老爷的婚事也定下后, 娘就直接和他说不必再想了,依夫人行事,不会把玉雪姑娘说给他的,幸而她从前也没和夫人提过,倒是可以保全自家脸面。   他也知道事不能再想,却没依着娘的话去相看别家姑娘,只说不着急,想多在老爷身边服侍两年,长长见识。   娘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劝过他几回,见他不听,便摇摇头,说他“痴儿”。   痴儿不痴儿的,他不在乎。   他只是不想比玉雪姑娘先成婚,若娶妻成了家,他就该担起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来,心里还有别的姑娘,像什么样子?   他不成家,便还可以心里默默留着玉雪姑娘的位置,等玉雪姑娘成了婚,他自然也不去做那觊觎他人妻子的人。   左右他晚成婚两年也不耽误什么,就等一等,当他是个痴儿罢了。   洗砚被玉雪姑娘看得心里千愁万绪,却一直竖着耳朵等听玉雪姑娘来找他何事。   玉雪姑娘看了他半日,把他的耳朵都看得发热,心里砰砰直跳。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玉雪姑娘,想问问究竟是何事,却正巧对上玉雪姑娘的眼神,慌得他赶紧又低下头。   玉雪姑娘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才终于开口道:“夫人应了我,准我立户招婿。”   洗砚听得这一声,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心里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玉雪姑娘这句话的意思,却又不敢相信,只好抬头结结巴巴问道:“玉雪姐姐,你的意思是……意思是不是……”   玉雪姑娘对他笑道:“我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一声。”   “你既然知道了,那我可就先走了,快回去好好当差罢,不然小心吃了挂落。”   这是玉雪姑娘头一次除了府里的事外和他说了这么多话,洗砚来不及反应,就看她再一笑,转身就往后院回去了。   洗砚站在原地愣怔半日,方才一拍脑门,赶紧先往老爷身边好好当值,这些事儿都是私事,得下了值再回家去和娘说。   文皎在屋内随意理了一会儿事儿,边吃茶吃点心边等着玉雪回来。   这丫头心思深,心里有一个人竟硬是三四年都没叫别人知道,万一她一腔热忱洗砚那小子不领情,她又该伤心成什么样儿?   文皎边心不在焉翻著书页边看时辰钟,心想若洗砚那小子明白事儿,就知道入赘还是嫁娶没那么重要,左右都是夫妻两个人过日子,不过占个名头罢了。   她足足在屋内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等来玉雪进门儿,文皎看她小脸红扑扑的,眼里带着笑,忙把她拉过身边,悄声问道:“他答应了?”   玉雪先是先头,后又摇头,抿嘴笑道:“他没说话。”   文皎看这丫头有变傻的趋势,忍不住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恨铁不成钢的问道:“他都没说答应你,就把你乐成这样?”   玉雪悄声笑道:“他不会不答应的,夫人只管等着看罢。”   文皎看她这样儿,摇头笑道:“真是年轻姑娘,平日里看你多稳重沉默,一沾了情情爱爱,就把自己陷进去了,连说话的声气儿都不一样了。”   玉雪只咬着唇儿低头,文皎无奈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等等看。”   这时候有人报京中信来,文皎便止住了话头,命人把信送上。   自从知道林满卫氏两个不着调,文皎命陈嬷嬷林明白霜看好他们一家后,每回京中来信,都是厚厚的一叠儿,这次也不例外。   陈嬷嬷办事一向靠谱,三月末就把当初林府给他们家的回礼并英莲给他家里人做过的针线送了回来,一件不少。   文皎从西宁回来后,看着那几箱子回礼厌烦,左右不过几百银子东西,她便全都以英莲的名义赏给了府中下人,也算是给英莲积些人缘儿。   至于英莲的那些针线,文皎全都妥当收好,想问问英莲如何处置。   偏接了英莲她们一回到家就是许多事儿,离东西到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文皎便把这事儿给暂忘了。   今见了京中来的信,文皎想起这事儿,便命人把英莲的针线找出来,再去请英莲过来。   等英莲过来的空儿,文皎细细读了信,知道三月初一之前林昌一家子算是顺顺当当搬出了林府,陈嬷嬷白霜为了让他们一家留在京城眼皮子底下,好别闹出大事儿,便给林杏牵线,已说定了薛家薛蟠为夫婿。   文皎看见“薛蟠”二字,微微一皱眉。   她印象里的薛蟠还是原书中那个不学无术,斗鸡走狗,花心滥情,听风就是雨,不明是非耽误了英莲一辈子的孽畜,是夏金桂害死英莲的帮凶。   五年前她金陵街上救下英莲时,看到的薛蟠虽年才十三四岁,也算是知礼,但已生得有些满脸横肉的意思,眼里颇有戾气。   她只五年前在苏州见过林杏一面,依稀记得那是个低眉顺眼话不多的小姑娘,性子有些软和。   这样一个姑娘,配了薛蟠,先别说糟蹋不糟蹋的事儿,只怕依薛蟠的混账样子,她过两年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陈嬷嬷和白霜的想法好是好,眼光也不差,可怎么就选中薛蟠呢?   文皎心里疑惑,又翻过下一页,见陈嬷嬷形容薛家现今情况和薛蟠人物品行,几乎以为她是在说同名同姓不同的人。   这薛蟠……竟然还有支撑起家业的一日?   不过除了他,也再没别人是王熙凤姑妈之子,家里还有个妹妹叫薛宝钗,被选到宫中做慧纯郡主伴读。   文皎把写薛蟠的这一页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道那薛姨妈是个慈善的,薛宝钗也明礼大方,只要薛蟠有陈嬷嬷所说二分之一的懂事,林杏是正妻,这辈子当也能平安顺遂。   她再往后面看了一页,见说的是白霜把林杏接到她家里去教导,便更安了心。   她确实不喜欢林满两口子,也觉得林昌懦弱,但她并不想平白牺牲林杏的幸福来换取他们一家子不惹事。   林杏不去选女官,出身也不高,婚姻的好坏几乎就决定了她一辈子的命运,看林满卫氏的样子,也不像是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会为她出头的,倒不如指望林昌还靠谱些。   文皎想到自家的姑娘丫头们,心里为林杏深深一叹。   陈嬷嬷还说了林昌要准备秋日里参加国子监的考试,林满卫氏夫妇到处托媒人想给他再议亲,还没个结果。   再往后还有些家里的琐事,其中一项便是郑姨娘去年入了秋身子便不大好,养了一个冬天好容易好了些,偏等到春暖花开换季又沉重了不少。   请了太医诊治,太医说郑姨娘也就在这两年了。   文皎心里一算,郑姨娘今年才四十九岁,还不到五十,只比林海大了两岁。   林海现在看上去还是如三十许人,而郑姨娘却这两年就要下世了。   回想她和林海成婚这六七年,郑姨娘从来都不吵不闹,安分度日,她从前命郑姨娘看好曹氏,郑姨娘便当真兢兢业业规劝曹氏安分。   还有周氏,性子虽然燥些,却从没在她跟前儿说三道四过,一直是那样本本分分,十分勤谨,就算她到了甘州,每回陈嬷嬷给她送信,都会捎带上她和郑氏两个做的针线。   文皎前几年想起她们还有些吃醋,现在心里对她们却只剩下可怜。   不说她和她们两个差着二十岁,就算在京城,林海一年也就除夕时见她们一面,受她们一个拜年的磕头,她还有什么好吃醋的?   到底是主仆一场,文皎在心里记下,等回信时告诉陈嬷嬷好好照看郑氏,若是她走了,就和沈氏一样,好好安葬在京郊庄子上罢。   余下还有些小事,文皎略看了一遍,英莲便已到了屋内。   英莲正上着习武课就被文皎叫过来,身上还穿着窄袖衣裳,一进门儿便笑问道:“伯娘找我什么事儿?”   文皎见她面上还有些汗渍未干,便先不忙着说,先让人给她打了水好好洗脸,方指给她看那些针线,又道:“莲儿你说怎么处置,我都随你。”   英莲一笑,走到放着针线的桌子旁,只粗粗翻看过一回,便笑道:“既然伯娘说都随我,那就一把火都烧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烧!   感谢在2020-09-10 21:04:17~2020-09-11 17:4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夜№修罗、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8章 二更   文皎听见英莲干脆利落的说要都烧了, 不由得一愣,随即笑道:“也是,这些东西还留著作甚?烧了便是, 也省得你烦心。”   “我只可惜这都是你精心一针一线做的, 全都烧了有些心疼。”   英莲坐回到炕上,捧着茶杯猛灌了口茶,方又笑道:“有甚可惜的?左右是我问心无愧,没理的是他们, 我也不想再要沾过他们手的东西。”   “伯娘若是觉得可惜, 我往后多给伯娘做些,烧了多少, 我就给伯娘做多少!”   文皎看着桌上堆得高高的衣服鞋袜,笑叹道:“我舍不得针线,更舍不得你, 别再把你累坏了。”   “我有一块好玉, 一直没穿绳儿,你改明儿给我打个绦子穿上,我日常戴着就好。”   英莲便道:“伯娘只管拿十块玉给我, 我都给伯娘打上结子,伯娘一日换一个戴,一旬都不重样儿。”   她这话里颇有些赌气的意思,文皎听了想劝, 话到嘴边却又没劝, 而是果真笑吩咐道:“去给莲姑娘拿十块玉佩过来。”   英莲头一次犯倔赌气,而不是把气憋在心里自己受着, 为什么要拦她?   往后她招了婿自己当家做主,正是厉害些才好。   等丫头们当真找了一匣子玉佩拿过来放到英莲跟前儿, 她反倒不好意思了,低头笑道:“我才刚耍小孩子脾气,伯娘怎么没说我。”   文皎把盒子往她跟前儿一推,笑道:“你就是个小孩子,撒撒娇儿怎么了?还是你怕打绦子累着,才刚就是和我说说?”   英莲忙抬头要解释,却看见文皎笑得拿帕子捂脸,方才明白过来。   她起身绕到文皎身边儿,拽着文皎的胳膊道:“我不依,伯娘欺负我。”   文皎笑了一回道:“分明是莲儿你自己说要给我做,我怎么欺负你了?这些绦子我也不急着要,你慢慢儿打去,打到过年给我便是。”   英莲更加不依,娘儿两个又说笑一会儿,文皎看离黛玉她们也放学还有两三刻钟,现下放英莲回去上课也没意思了。   她便趁机命人都下去,问英莲道:“莲儿,如今咱们和他们也算彻底没什么关系,往后不管怎样,你的孩子有一个姓林也是定了的。”   “前几日你伯父还和我说,让我现在就替你打算打算,先选中几个人,等你出了孝,再谈婚事。”   “你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儿的人?我好照着替你留意着,定要找个合你心意的才好。”   英莲听了这话,脑海里竟一下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庞来。   文皎看英莲半日不言语,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便又多说了几句道:“你是想要学文的?还是习武在军中的?就是做生意的虽往后不能给你挣诰命回来,只要人好也行。”   “或是要求长得什么样儿,性格什么样儿,哪怕说个一两处出来也好。若是你不说,那我可不是大海捞针去了。”   文皎说完这几句,见英莲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心里诧异,便伸手去轻拉英莲,问道:“这是怎么了?”   英莲慢慢儿抬起头,面上竟有一片薄红。   文皎心知定是有事儿,心里也想起一个人,心道难不成他两个统共几面之缘罢了,英莲竟还记着他?   她正想着,果见英莲拽着她的胳膊,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问道:“伯娘,我……我上次听见,咱们府上以前,以前柳先生,是不是现今在陆将军身边?”   文皎心道果然是他,笑道:“是了,他虽然去了宁远军,却还不忘了咱们家,年年随着陆溶他们送信回来问候,现在已经是陆溶身边亲卫队长了。”   她看英莲低下头若有所思,也不再开口,便拿手指戳了戳她,问道:“咱们不是才刚在说你选婿的事儿,怎么你又问起他来?”   英莲主动问了伯娘柳先生的事儿,本就脸红心跳,现又听伯娘故意这么说,她脸上更是烧得厉害。   伯娘问完那句还没完,又笑着和她说道:“说来这孩子以前是有些风流浪荡的毛病儿,但他到了宁远军里也有二年多了,我看他来信言语是越来越沉稳。”   “再者,宁远军里军规极严,也不许将士寻花问柳,吃酒赌钱,他能呆这么久还成了亲兵队长,想来这些毛病儿是已经改了的。”   伯娘句句话都意有所指,让她心跳得厉害。   文皎看英莲越发低了头,就是不说话,只好叹了声气,拉着她问道:“莲儿,婚姻大事,你总得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对他还有情分?”   “若是有,咱们九月往银卫里过去,也好找个机会当面问问他的意思如何,若是没有,咱们再寻别的。”   看英莲还是不说话,文皎又道:“莲儿,你不用怕,只管告诉我,你就不信他,还不信伯娘?”   “以前是我顾忌太多,也不能和你说这些。三年前咱们还在京里过中秋的时候,我便看出来你和这孩子互相有意。”   “那时我还想过若是你喜欢,他也愿意为了你改改毛病儿,就是他身份上有些不足,我也能想法子给你们补足。”   “偏生那时候你们两个没缘分,定下了那一家子,本以为也是好的,偏又有许多不好,如今既然你还想着他,就问问他愿不愿意又何妨?”   “人生一世,婚嫁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事。民间是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也有些道理。”   “可咱们家又不愁吃穿,你是招婿,也不必顾及太多男方出息,若这样还一辈子不能和一个可心的人一起过,朝夕相对两相厌烦,又有什么意趣?”   也不知是哪句话说动了英莲,她终于还是抬起头,靠着文皎身上,捂着脸轻声笑道:“那……等到了银卫,请伯娘替我请他过来,我亲自问他。”   银卫城里,韩琼英正在校场上和将士们比试。   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布衣,只上身披了件黑色软甲,乌黑的头发在头顶只挽成一个略粗的男人样式发髻,上头一根乌木簪子。   往日做夫人时戴的那些金珠玉宝,她通身上下现在一件也无,只有两只耳洞用小米珠做的耳钉堵住,一边一个,别无它饰。   军中制式的衣服并软甲掩去了她曼妙的身姿,她本就身高不输于普通男子,现提着□□往那里一站,剑眉星目眼神明亮,远远看着俨然一位清俊的好儿郎。   但若再近了细看,便仍然能看出这是一位容色十分出众的女子,面庞比初春的花朵儿还妍丽,只是肌肤被西北的太阳晒得微黑,却也丝毫不损她的容颜,反更添了几分魅力。   但现今宁远军中无人敢小瞧这位万中挑一的美人。   毕竟她可是以一人之力打败了银卫城除了易指挥使外所有将军千户的女子!   再有半个月又是宁远军军中大比,春日时不但韩琼英击败了众将军,她麾下士兵还几乎占了银卫城士兵中前十中的足足四位。   银卫城共六个指挥佥事,每人麾下三千二百士兵,共分其余六位。   现今其余五位指挥佥事都卯着劲儿,等着夏日军中大比一雪前耻。   ……好歹也别前十一个没有,那就丢大了人了。   前几日几位指挥佥事凑在一起一合计,便和韩琼英商议请她指点一番他们军中士兵,也好互相交流切磋,共同进益。   看这几个大男人为了赢连面子都不要了,韩琼英心里笑了几声,痛痛快快就答应了。   左右宁远军内怎么比都好,让将士们都有所进益,等面对瓦剌之时,他们便能更多几分胜算。   连着击败了七八人,又一一点拨过他们,韩琼英略擦了擦汗,正要叫下一人过来,她一亲兵忽地过来,说甘州送了信到。   她现在所牵挂的只有景岚和景熙,全都养在文皎处,自她过了年来银卫后,便只能和孩子们书信交流。   甘州来了信,就是说她又能知道孩子们的消息了。   是以韩琼英招手命那亲兵过来接过信,笑道:“杜将军,家中来信,我先回去看看,咱们明日再约。”   杜指挥佥事也知道些韩家事,忙笑道:“韩将军请自便。”   信装在一个信匣子里,韩琼英边走边打开,里边儿是厚厚一叠,除了孩子们写给她的外,还有给葛霄陆溶的,她便直接挑出来交到葛霄手上,笑道:“是我派人给大郎送去,还是师姐自己跑一趟?”   葛霄把信揣到怀里,微微一笑道:“等吃晚饭的时候,让那小子自己来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陆溶马上要开始虚假的开心了   感谢在2020-09-11 17:49:05~2020-09-11 21:1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清和 10瓶;云儿、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9章 远行   陆溶从他娘手上接过信, 盯着“大约九月带孩子们来银卫”这一句盯了足足一刻钟。   葛霄就在那看着她的儿子发傻,接着展开清儿的信看。   等她心满意足的看完清儿的信,扭头看见她的傻儿子还在那儿发呆, 就伸手要把信纸从他手里抽出来。   陆溶下意识用力。   ……信纸被撕成了两半……   葛霄“啧”了一声, 看着平日冷静自持都不知道往哪里去了的傻儿子,把半张信纸拍在他手上道:“拿回去好好儿看,看完了粘上。”   她又把清儿给他写的信也往他手上一拍,挥手道:“去罢去罢, 我去找韩将军。”   陆溶清了清嗓子要说话, 葛霄忙道:“别。”   “你别去打听宅院,也别把这事儿从你嘴里说出去, 一应各项事都有韩将军打点,再不济还有我,你若掺和, 不成样子。”   陆溶只得把嘴里的话咽下去, 看他娘又朝他挥手让他出去,只好行了礼出门,往他自己营中过去。   西北天空清透, 就算已是黄昏,天地间仍然十分明亮,阳光微微有些晃眼,风吹在他身上却微凉, 很快让他收了心神。   今日跟着他过来的亲兵队长仍是柳湘莲, 他出门看见柳湘莲,想起来他曾在林府当过习武先生, 便命他近前来,悄声告诉他道:“林府苏夫人大约九月会往银卫过来几日, 你若是想去拜望,到时我把你也带去。”   “总督夫人来边城,就算是私下前来也事关重大,万万不要说与第三人知晓。”   柳湘莲满肚子的话最终只化成了一句:“多谢将军。”   苏夫人过来,会不会带着莲姑娘也一起过来?   但是莲姑娘早已定亲,今年她十六岁,正该是备嫁的时候……   柳湘莲想起那个拿刀指着他的倩影,心内一阵刺痛。   希望见苏夫人时,他不会见到莲姑娘。   不然,他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葛霄赶走了陆溶,又展开黛玉英莲的信看,见英莲字里行间不见沉闷忧郁,便舒了口气,心中稍感安慰。   她心里盘算过一回军中年纪在二十左右,身家清白,生得俊俏,人品端方的小伙子,心想等见了文皎好和她一一说道说道,万一英莲就从里头选中女婿了呢?   总督府里,文皎靠在林海身上,也笑道:“就算是柳湘莲那孩子不行,军中多少好男儿,还怕给英莲挑不出一个好的来?”   “依我说,这招婿的事儿还是西北军中儿郎更易接受些,读书人什么“传承”“孝悌”想得太多,反不大好办……”   林海听着听着微微皱起眉,笑问文皎道:“原来月娘对读书人是这么想的?”   文皎忙一抬头看林海神情,赶忙连环马屁拍起,笑道:“我那是说那些只知道看著书死记硬背,一点儿也不知道变通,读迂了书的读书人。”   “如海和他们又不一样,你……”   文皎马屁才开始铺垫,就被林海笑止住,道:“罢了罢了,解释什么?左不过我就是一个书读得腐了的糟老头子罢了。”   听了这话,文皎抿嘴一笑,凑在林海耳边道:“明明昨儿才大展雄风,今日就说自己是糟老头子,男人呐,真是……”   文皎一面说,一面还拿手在林海胸口画圈儿。   出发之期将近,林海也极舍不得文皎,再加上文皎言语动作暗示,他再不做些什么,还算不算男人?   又是一夜酣眠。   文皎第二日起来时,林海早已不在身边,连孩子们都早吃了早饭去上课。   她看着空空荡荡的枕边,听屋内一片寂静,心内有些怅然若失。   若是等林海黛玉真的走了,是不是她要面对整整半年这样的早晨?   文皎在枕上伤春悲秋了一会儿,从枕下拿出怀表看了看。   巳时二刻(上午九点半)。   哎,该起了,在赖一会儿起来就该直接吃午饭了。   因是在家不出门,天又是盛夏,文皎便只在小衣外头穿了一件罗衣一条罗裙儿,拿丝绦紧紧束上腰,外再松松披了一条披帛。   轻薄的罗衣半透,这样的打扮是不大方便见男仆的,是以一到了夏日,除非必要,一应所有回事都是管家娘子进来回,半个男子不见。   在梳妆打扮上一怠惰,就容易越来越怠惰。   今日文皎连簪钗都懒得戴了,坠马髻上只戴了一只碧玉小凤,连耳环都只简单坠了两颗玉珠子,手上一只翡翠手镯,再配上她的水色衣裳,看上去就清清爽爽的凉快。   许嬷嬷一进门,先是感觉到冰山散发出来的凉意,紧接着她转到东侧间里,余光瞥见夫人这一身打扮,更是觉得一阵清凉,把她心里的无奈焦躁都压下了不少。   夫人带着笑音儿问她道:“快起来,坐,今儿你来是为着什么事儿?”   许嬷嬷只起了身,却并没敢坐,而是站在地上垂头道:“回夫人的话,今儿老奴是为了家里臭小子过来的,实在没脸面坐。”   她一面说,一面不禁又用余光看站在夫人身边服侍的玉雪姑娘,当真是生得珠玉一般,立在那里气度沉静自持,怪不得让洗砚这臭小子放不下,宁愿入赘都要……   文皎心中一动,心想看许嬷嬷的模样,也不知洗砚这小子是和他娘怎么说的。   她便先只笑道:“你这是何故?我记得嬷嬷的次子洗砚正在老爷身边儿当差,十分得用,往日也总听老爷夸他不错。”   “这孩子似乎也二十来岁了?今年是不是二十二?论起来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嬷嬷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文皎边说话,便看许嬷嬷又看似不经意的往玉雪身上看了几眼,神色里并没有一丝不满,她心里就更有底了。   再看玉雪,明知许嬷嬷在打量她,却丝毫不露行迹,面上表情平静如水,似乎这事儿和她一点关系都无。   这份养气功夫也算难得了。   文皎见许嬷嬷有些犹豫,便给玉雪使个眼色,让她带着丫头们都出去,方笑道:“你这回总该告诉我,洗砚究竟看上了哪个?难不成是我身边儿的人?”   许嬷嬷叹了一声,竟又跪下对文皎回道:“回夫人的话,家里小子不肖,竟然妄想夫人身边儿的玉雪姑娘。”   “奴才自知夫人身边几位姑娘出身宫廷,往后都是要放出去找好人家的,洗砚论起来还是林府的奴才,怎能相配得上玉雪姑娘?因此奴才昨日在家里说了他一顿。”   “谁知那小子还不死心,说只要能和玉雪姑娘成婚,就是入赘为婿也无妨。”   “这小子胡闹,老奴教子无方,听他缠不过,只好替他来夫人身边说情。夫人若要教训他,老奴愿为夫人代劳。”   文皎听了许嬷嬷的说法心里一笑,心道洗砚这小子是会做人,在他娘面前只说是他自己的主意,使许嬷嬷不至于怪到玉雪身上。   而许嬷嬷也马上五十岁的人,在林府后宅都快成人精子了,怎么不知洗砚若没一点儿把握,怎么就敢催逼着她过来说情?   许嬷嬷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她能把姿态放得这样低,给足了文皎和玉雪面子,文皎自然也会投桃报李,“补偿”她和林平“嫁”出去了一个儿子。   文皎便先给许嬷嬷吃了个定心丸,亲自下了榻扶她起来,笑道:“年轻小儿女之间惯是这样,我也没比他们大几岁,我还不知?”   “你们两口子也在府上做了三十多年事儿,劳苦功高,上上下下哪里少的了你们?你们愿意把好好的儿子给我们玉雪做上门女婿,也真舍得?”   许嬷嬷心下一定,嘴里自然又说出许多谦辞,“洗砚这小子不知事,混账”云云。   文皎被许嬷嬷重扶到榻上坐着,又命许嬷嬷坐,笑道:“玉雪这孩子心细,也怕羞,往日我问她想找什么样儿的女婿,她只不说,没准儿就应在洗砚身上了。你且等我慢慢儿的问她。”   许嬷嬷便知事成了七八分,又客气了许多话,便道不打扰夫人理事请辞。   等回到家里,她和林平一说今日的结果,林平叹道:“孩子大了,他自己愿意,就由他去罢。”   “咱们家本来就是做奴才的,得了主子信任,才被赐了林姓,左右都是主子赐下来的……”   许嬷嬷看他嘴上这么说着,到底还是一脸愁绪,便笑劝他道:“你也说姓不姓没什么要紧,玉雪姑娘多好的人儿,洗砚若真能得着她做媳妇儿,就算是入赘也是他的福分了。”   “你没看白露姑娘的女婿是怎样?游老爷明二爷两位主子又是怎样?再说,这一成婚,夫人必要放了洗砚的身契,夫人念旧情儿,往后咱们洗砚也差不了。”   林平又叹了一声,点点头,也有心思玩笑道:“那你给儿子准备了多少嫁妆?”   许嬷嬷瞪了他一眼,笑道:“老大娶亲时给了多少聘金聘礼,咱们往上加三成,你觉得怎么样?”   林海此回出门虽不带着林平,却要带着洗砚,趁着离他们走还有半个月的功夫,文皎问过玉雪再不后悔,便和林平两口子把玉雪洗砚两个婚事先定下。   六月初十,黛玉陆清骑着马头上戴着帷帽遮阳,跟在林海马后,身后是浩浩荡荡上千兵士仆从上百辆车,一起出了甘州城门,往成都行去。   这排场热闹引了甘州城中百姓争相围观。   众人中有一面上围着薄纱的年轻女子,羡慕的看着马上两位总督府姑娘身影远去,伸手拉着旁边另一位女子道:“姐姐,咱们回家罢,娘还等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晚上九点!   小柳儿还不知道英莲退亲了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09-11 21:10:35~2020-09-12 15:0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哎哟喂喂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潇萍 10瓶;月夜№修罗 2瓶;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0章 续弦   总督之女, 身份高贵,就算帷帽把头脸遮盖得严严实实,她骑在马上, 腰上甚至还挂着刀, 黎三姐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高贵优雅气息。   天之娇女,何等自在……   黎三姐拉着二姐的手,恋恋不舍又扭头看了一眼总督府的队伍,方和家里跟出来的婆子一起往家回去。   她们姐妹今日出来, 是给往官媒处去挂名儿, 给黎二姐找婆家,给黎三姐招婿的。   在甘州城住了也有半年, 她们娘儿三个小心行事,只对外说是家里没有男子,姐姐丧了夫, 怕在老家立不住脚儿, 听说西北这里女子多能招婿立户的,便举家投来西北过活。   要对外怎么说怎么做,她们已在路上演练了将近两个月, 又命下人把嘴也闭严实,若不然她们身份暴露了,整个黎家都不会好过。   本来黎三姐还想把二姐的排行改成老大,她做老二, 也和做尤家人时一点儿不一样。   但家里人都是喊她们十几年喊习惯了的, 骤然要改,万一叫一声“二姐”两个人答应, 不是坏了菜了?   因此她们只好对外说娘生育了三个女儿,大姐儿小时候体弱, 没养活大。   左右大姐姐并不是娘亲生的,她们现在又都姓黎,当也防不着大姐姐身上。   就这么过了半年,她们渐渐熟悉了甘州城,知道此处确实是民风开放些,起码有十之四五的人家若没有儿子,便会给女儿立户招婿,算不上新鲜事。   而左邻右舍也怜惜她们寡母孤女的可怜,平日她们若问什么,能帮的就帮,十分热心,还指点她们去官媒登记上,又说替她们好好儿看看,有合适的儿郎就替她们牵线。   她们离开京城时几乎是人人喊打,实在站不住脚儿,就算是宁国府出事前,除了那些觊觎她们身子容貌的纨绔外,也没什么人对她们家如此相帮过。   黎老娘感叹真是一地一风俗,黎三姐却冷笑道:“都是大燕人,吃一样的米喝一样的水长大,怎么人就不一样了?”   “京中也有善心人,只是谁都知道咱家和宁国府关系亲近,谁敢来帮咱们?”   “再有,宁国府没倒的时候,左邻右舍谁不知道咱家那点子破事儿?不过碍着国公府的威势不敢多说,你还指望人家里来帮咱们?”   黎老娘又被说得面上挂不住,黎二姐也面上做烧,拉着黎三姐劝道:“妹妹少说几句罢,左右都来了这儿了。”   黎三姐不和黎老娘说,却问黎二姐道:“二姐,你说,你觉得现在咱们的日子比京里如何?”   黎二姐看黎三姐一脸认真的发问,知情她最是倔强不过,只得说道:“虽说吃穿比在京里俭省不少,可一不用听人闲话,二也没人缠着不放,还是……还是……”   黎三姐便道:“日子是俭省了不少,可也不是过不得,一日三餐总是齐全的,也还使唤得起人,也没什么不足。”   “咱们家的银子俭省着花,如今一年四五十两就尽够了,等过段日子买些田地,不是就又有了进项?”   “左右我们姐妹招婿,娘也不必愁没人给你养老。只是娘再别起攀龙附凤,使我们姐妹出去给人做粉头娼妇娶乐的心思便是。”   黎老娘红涨着脸要说话,又想到如今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三姐支撑着,只好软声道:“我何曾还有这个想头?你别胡思乱想了。”   黎三姐又问黎二姐道:“姐姐怎么想?左右我是宁愿一辈子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再过那样人人喊打的日子了。”   黎二姐也低头道:“自然都听妹妹的。”   黎三姐扭头看看她母亲姐姐都低着头,也放软了声儿道:“不是我非要说起不高兴的事儿,只是咱们好容易过上安生日子,我怕再起波澜,所以故意拿话试探你们。”   “京里如何,这里如何,既然母亲姐姐心里都有了数儿,那过个两日我和姐姐便去官媒那里登记上要招婿,也请左邻右舍大娘嫂子们多多看着,早日定了婚事,也算在这里站稳脚跟了。”   黎老娘轻轻点点头儿,黎二姐却半日没动静。   黎三姐心内又起了焦躁,按捺住性子问她道:“姐姐还有什么疑虑不成?”   黎二姐犹豫道:“招赘……便是要做一家之主,以往我只想早日终身有靠,如今反倒要男人来靠我,我倒不知该怎么样……”   黎三姐想想她二姐平日的性子是最柔弱不过的,说得难听些,便是软弱,没个主心骨儿,必得有个人靠着,便也明白过来。   她心里正在想怎么和她二姐说,便听她娘笑道:“二姐就是这么个性子,左右也有三姐儿招婿,三姐儿,不如就让你二姐嫁人罢了。”   黎三姐心里又起了一股火,才要说话,便被黎二姐扯着袖子求道:“好三妹妹,左右家里是有你当家做主的,我也治不住男人,不如就让我出阁罢。”   黎二姐说得可怜,黎三姐却站起来甩开她二姐的手,冷笑道:“真是我的好娘好姐姐,你们背着我早就商量好了,是不是?”   “二姐,你又听娘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黎二唯唯诺诺张不开口,黎三姐不看她,扭头看着黎老娘道:“呵,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   “无非就是凭着二姐的品貌,左右这里没人知道前事,虽说二姐是寡妇,却没有子女,尽可以找一位做官的姐夫,二姐做了官太太,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娘也好收笔聘礼聘金,又有做官的姐夫孝顺着,往后接着做您的老太太,是不是?”   “先想法子把二姐嫁出去,看二姐过得好,再用二姐的‘好日子’劝服我。”   “左右娘才不管到底是什么样儿官儿会迎娶两个没根基没出身没财产没兄弟的平民女子,姐姐对外还是寡妇呢,人家有钱有势,凭什么娶咱们家的人?”   黎老娘被戳中了心思,面上由红转紫,青筋在额上一跳一跳。   黎三姐再转头看黎二姐,见她也满面通红,冷哼一声道:“二姐,我劝你还是别听娘的,以前你不是听娘的和那性贾的纠缠?后果还没受够?”   “你既然想嫁人,我不拦你,只是二姐你要清楚,就算你嫁人找的男人比招赘找的好些,也好不上多少,还是你愿意为了银子钱去侍奉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还是你觉得那性贾的挺好?还是你觉得做小做二房也行?”   看黎二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黎三姐便直接问道:“二姐你听不听我的?”   黎二姐看看羞恼万分的娘,再看看眼神冷冷的妹妹,心下一凛,忙道:“我,我听妹妹的!”   黎三姐道:“既然如此,明日咱们就往官媒过去!姐姐要嫁谁,得我看了说了算,不然你往后是生是死,我也管不了你!”   姐妹俩行到家门口,黎三姐迈步就要进去,黎二姐把她往身边一拽,悄声央求道:“好妹妹,我往后都听你的,绝无二话,娘年岁大了糊涂,你让让她罢。”   黎三姐撇嘴道:“才刚四十出头,哪里就老糊涂了?”   她说了这句话,看黎二姐又要求她,忙道:“好姐姐,只要娘不再有什么糊涂想头,我也不说她。”   黎二姐松了一口气,叹道:“也不知道你才十七岁的人儿,怎么心里这么多主意。”   黎三姐不答话,心想我要是没主意,咱们娘儿三个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黎二姐黎三姐毕竟容色十分出众,黎二姐温婉似水,黎三姐娇艳泼辣有主意,再者看上去黎家也还颇有些钱财,日子也过得,官媒便十分殷勤的替她们寻找夫婿婆家。   她们姐妹两个年岁又不大,就是嫁过人丧了夫的黎二姐年纪也才十九岁,还没有孩子,也有不少年轻男子想要求娶黎二姐为妻的。   黎三姐替她姐姐挑挑拣拣了三个月,她挑的头婚没孩子人品好又上进的,黎二姐却或是嫌人家家里太穷没根基,或是嫌人生得不好,都拒了。   最后黎三姐被磨得没脾气,只好听了黎二姐的意思,选定了一家要娶续弦的武官,从六品,是总督府副典军。   这位花副典军今年三十八岁,家中无子,只有一女,年已十八,春日里才招婿成了婚,本无续弦之意。   只是花家姑娘成婚后,不忍她父亲老年孤孤单单的一个,便力劝她父亲娶一位新妻,好互相多照顾照顾,做女儿女婿的是孝顺,却不如身边人贴心顺意。   花副典军见是女儿的孝心,吃女儿磨不过,只好应了,却和官媒说明女儿已经招婿成婚,往后便如家中嫡长子一般继承家业,再续娶的妻子若还生下子女,只能算作别人家里的次子地位,往后自己去拼前程。   本来若没有这说法,花副典军人年纪也不算太大,又有官职俸禄,只有一女没有儿子,生得也健壮,就算是续弦也能娶到不错的闺女。   偏生他心意定了家中东西都是女儿的,续娶妻子的儿女只能统共分到三成,便不好办了。   而黎二姐对外说是寡妇再嫁,又无根基,人也生得貌美,性格软和,恰能和花副典军相配。   黎老娘明知如此,却撺掇黎二姐应下了这门婚事,心道这男人嘴上说得好听,二姐儿和他过上了日子,他心思怎能不被二姐儿勾去?   等二姐儿生下个儿子,他再喜欢女儿,怎能越得过儿子去?到时候花家的财产东西还不都是二姐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   黎二姐黎三姐就是尤二姐尤三姐哈~前文交代过她们改回了亲爹的姓氏~   大家都太牛皮惹,猜得好对~   感谢在2020-09-12 15:04:02~2020-09-12 21:0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地人 2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1章 心计   黎老娘这回心思对谁都没说, 甚至还在黎三姐面前道:“这一家子好,就算女儿立了户承家业,好歹你二姐生下个一男半女, 也算终身有靠了。”   黎三姐还能不知她娘心里想的什么?   但已经拒了这么多家, 上次官媒的面色便已不大好看,这回花家着实无可再挑的了,若是再拒,只怕往后再难在官媒那里说话。   既然姐姐难得愿意, 那便应下了罢, 若不然她们黎家又得传出不好的名声,世上哪里还有第二个西北给她们再去搬家?   和官媒说定了日子双方相看, 黎老娘便拉着黎二姐挑衣服挑首饰,力图把她打扮得玉人儿一般,让那花副典军一见了就喜欢。   黎三姐见黎老娘给黎二姐挑的都是什么粉色红色, 金钗花钗, 便出言提醒道:“人家花家是想娶续弦,花副典军极疼女儿,定是想找一位温柔贤淑不争不抢的妻子, 二姐若真打扮得这样,人家未必敢和咱家结亲。”   “再说了,咱们对外说二姐是再婚,死了丈夫的, 怎好打扮得这么鲜妍?素淡些罢了。”   黎老娘深觉黎三姐说得有理, 忙笑道:“我老糊涂了,怎么还按着……咳, 闺女的模样打扮?”   她说完,忙又找出几身衣服, 一一在黎二姐身上比划过,最后选了一件淡耦合色的上衣,下面儿紫薇色裙子,外头再披一件薄香色披帛,看上去十分温柔素净又不失体面。   黎老娘满意的点点头,心道这样也好,二姐儿本就生得可怜些,这样婷婷一立一唤人,哪个男人能不心软?   她又替黎二姐梳了一回头发,挑了个又家常又不失礼的单螺髻,几只珠钗一挽,真正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黎老娘端详了一会儿黎二姐,又是满意一笑,心道以二姐的容貌身段儿,连国公府的少爷都喜欢得不得了离不开,还怕笼络不住一个小小六品武夫?   等到相看那日,黎老娘起了个大早,亲手又替黎二姐打扮了一回,她自己则穿了一身暗色的衣裳,头上只两根银簪,一支金簪,打扮得十分庄重。   黎老娘年轻时本就生得极好,现下虽到了四十岁,仍是风韵犹存,再加上她惯是会在外头做出一副和善样子的,笑眯眯站在门口迎接花家人,还真像是一位和善的太太。   远远的响起马蹄声,听声音还不是一匹,似乎是三四匹的样儿,还有车轮声,黎老娘心道若马都是花家自家的,这花家家财倒还真有些,不然怎地能养得起三四匹马?   马蹄声近了,黎老娘便忙地出门等着迎接花家人来。   现今她们家住的院子前后共有两进,前院儿有车马厩门房库房并一排倒座,有两间打扫了出来做两个老男仆住处,剩下的都空着。   后院儿便是三间小正房并左右厢房,黎老娘独个住在三间正屋里,东厢房住着黎二姐黎三姐姐妹俩,黎家仅剩下的三四个婆子丫头都住在耳房里,西厢房耳房是厨房,别的地方也空着。   为了今日给花家一个好印象,黎老娘这两天亲自带着婆子丫头们把前院儿后院儿都打扫了一回,现在起身往门外一站,颇觉得有些腰酸。   官媒还在她身边儿说笑,黎老娘也放不下面子去揉腰,只好心里想等二姐儿做了官家夫人,她就多买两个丫头使唤,再用不着她自个儿动手做活儿。   听见脚步声近了,官媒忙迎出二门去接人,黎老娘只管在正屋门口等着。   官媒先迈进了脚儿,手上一请,先进来了一位看上去三十来岁武人打扮的男子,生得健壮。   黎老娘赶紧打量了两眼这男子的样貌,见他虽然皮肤粗糙些,举动也有些粗鲁,到底人还是生得有几分的俊,看上去身体也好,不至于让二姐守活寡生不了孩子。   虽然这样貌没法儿和珍大爷比,但怎奈如今世事不由人,二姐能嫁到这样人家好歹也是太太能享福的,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样貌就能着些罢。   黎老娘心下满意,看花副典军跨过二门,才要使丫头上去迎,就见花副典军让到一边儿,后面出来了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   那女子梳着妇人发式,穿着一身骑马的洋红衣裳,生得和花副典军眉眼之间很有那么几分相似,一看便知两人是父女,想来她便是花副典军那位招婿的女儿。   黎老娘才要出口的话卡了壳儿。   这谁家做爹的要娶媳妇儿,还要女儿一起过来的?   官媒忙领着他们父女两个上前,看黎老娘面有犹豫之色,笑解释道:“花副典军心疼女儿,定要让花娘子也跟着过来相看相看。”   “再说了,迟早都是一家人,让二姑娘先见见人儿,往后相处起来也和气呀,您说是不是?”   花副典军抱拳行礼道:“在下花良平,见过黎家太太,请恕在下无礼,因家中各项事现一应都是小女掌着,续弦之事也都是小女操持,故今日带了小女一起前来,请太太见谅。”   那边儿花娘子也对她一福,道:“花真见过黎老娘。”   黎老娘心里不由得一堵,本来以为二姐儿过了门儿就能做上当家太太,看如今的情状,还不知道二姐进了门儿有没有站的地方!   但官媒还在一旁看着,左邻右舍都等着看她们这次相看的结果,挑了这么些日子才挑出一个人,黎老娘心里再不痛快,面上还是得笑道:“见一见是应该的,二姐儿就在屋里等着呢,请。”   黎老娘说完话,就转身进了门儿,官媒忙殷勤着领花家父女也进去。   花真走在最后,品味才刚黎老娘一瞬间的眼神变化,嘴角浮起一个玩味的笑。   花良平娶过妻子,和先妻情深意重,本早已无续弦之意,今次续娶不过为了安女儿的心,他自己倒觉得娶不娶都一样。   他今年三十八岁,也不是毛头小子了,黎二姐虽然容色出众几乎是他今生所见最美的女子,却也只能让他生出钦羡之意和男人的冲动,却并无情爱之心。   黎二姐经过贾珍这样富贵之家小意温柔的爷们,还见过贾珍贾蓉等容貌俊俏的公子哥儿,花良平这样军中汉子自然不大对她的脾性。   但三妹子日夜在她耳边叮嘱,她也自知再要找好的也不能了,不如安分过日子,还能得个好结果,便尽力把花良平往好的地方儿想。   第一点就是娘说的,花副典军娶过妻子,还那般重情,想来定然是个会疼人的。   而且今日一见,他生得容貌不差,就是粗糙了些,但过日子又不能看脸过,他这样威武汉子,方才是她终身的依靠。   第二点便是他有从六品官职,她一进门儿便有安人的诰命,家里吃穿不愁,日子丰足,职位也稳当,不是比昔日定下亲事的张华强上百倍?   第三便是妹妹说过,花家几乎都是花娘子当家做主,让她婚事成了好好过日子,千万莫要去和花娘子争风。   她知道三妹子的意思,她是做继母的,本就不好做人,花娘子又已成人,和花副典军父女情深,她平白去挑事儿作闹,想也知道花副典军向着谁。   但她也怕万一花娘子是位难相与的,她不好和花娘子争风,万一花娘子看她不顺眼又该怎地?   谁知今日她便见到了花娘子,看上去是一位知礼明理的娘子,人也和善,她便放下大半儿的心了。   花副典军看女儿不说话,知女儿没什么意见,便出言夸了黎二姐几句。   黎二姐心下也中意这桩婚事,便谦辞几句,又夸花副典军威武云云。   相看的两人都是中意的,黎老娘本来心里不满,见了二姐愿意,也不好多说什么,笑呵呵的应下官媒换庚帖,心想等成了婚,二姐不愁没有机会。   女儿再亲也已成家,哪里比得上枕边人呢?   花黎两家定下亲事,官媒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哄得两家都喜笑颜开。   婚事已定,黎老娘便亲把花家父女送到二门处,立在二门看他们父女又骑马走了,又极谢过官媒。   花家车里装了许多礼品,黎老娘看过一回,觉得还算满意,便分了二姐三姐些东西,独个倚在炕上细想该怎么教二姐夺家业。   而花副典军看行得离黎家门远了,方皱眉问花真道:“真儿,那黎家太太分明没安着好心,不知往后指使她女儿如何搅家,你才刚怎么没说话?”   花真笑道:“爹别担心,我自有道理。”   “那黎老娘虽然心坏,但我看黎二姐倒是还好,一看就是个不大有主心骨耳根子软的,她娘能指使她,我就不能?”   “再者她到了咱们家,便是咱家的人,若起了坏心,爹也不是糊涂人,我也不是软弱的,总有法子料理,不会让外人坏了咱们家里的清净。”   花副典军叹道:“真儿,人心易变,也没人能一直明白下去,我就怕让你受到一星半点儿的委屈,到时候我怎么往地下去见你娘?”   花真笑道:“爹别怕,我信爹!”   花副典军不由笑道:“你这丫头。”   转眼进了八月,天气渐凉,已入了秋,正是桂花盛放的时候,京中凡还过得去的人家,都要摆上一两盆金桂,不单为了赏花,也听个好意头。   却说京城中有一户人家本姓夏,原在户部挂名行商,因从前京城中城里城外桂花局大半都是他家的,也经常往宫中供奉桂花,因此人便称他家为“桂花夏家”。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晚上九点,么么啾大家!感谢在2020-09-12 21:01:45~2020-09-13 06:4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vonne 5瓶;凶唧唧的毛球、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2章 金桂   却说这“桂花夏家”本十分富贵, 从前也是京里数得上的富贵皇商,偏他家主事的老爷早亡,只剩下太太带着一个女儿过活。   夏家早亡的老爷非但没有亲生儿子, 连近亲兄弟都无, 女儿又是个从小娇养的性子,别说教她拢起家里生意支撑门面或是入宫参选了,就连说话略重些,夏家太太都舍不得。   幸而虽没了皇商之职, 夏家积蓄却不少, 生意上也还有旧日的老伙计支撑,娘儿两个日子过得倒是十分丰足。   这夏家小姐从小失了父亲管教, 夏家太太鲁氏又只有此一女,十分溺爱,便把她养成了个骄纵的脾性。   她又生得貌美, 从小儿读书识字, 也会作诗作文,家下丫头婆子捧她捧得宛若神仙,母亲又溺爱, 她便爱自己如尊菩萨,视他人如粪土,如今已长了十五岁,还成日和丫头们赌气使性子, 动辄打骂。   因这夏家小姐乳名叫做“金桂”, 她便不许家下人口中说出“桂花”二字,恐污了她的名姓, 又把桂花改做“嫦娥花”,以喻她身份高贵。   八月初三正是夏金桂十五岁及笄生日, 鲁氏为她广宴了亲朋好友,夏金桂盛装打扮在诸亲朋世交跟前儿亮相,果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夏金桂被诸人夸了一整日,又是她的十五岁生日,人人都纵着她,等到黄昏人散,鲁氏和她送走亲戚朋友,夏金桂便搂着鲁氏撒娇道:“妈妈,今儿她们说得我脸都红了。”   鲁氏本心内发愁,听了这话却忙朝她女儿一笑,道:“咱们金桂这么好,自然人人都夸你,这有什么。”   夏金桂心下一喜,再斜眼看身边丫头们,丫头们会意,也把夏金桂捧得天上无二,世间无双。   鲁氏心内只是发愁,好容易把这祖宗哄回屋子里睡去,她卸了簪环,只坐在炕上叹气。   她心腹婆子忙给她拍胸顺气,一面又问道:“太太可是在烦心姑娘的婚事?”   鲁氏点点头,闭眼倒在枕上,无奈道:“金桂都十五了,还没着落,我本想趁着今儿请客,也好让她们帮打探打探亲事,谁知来的都是些不中用的人,我想的一个没来,她们能认识什么好人?”   那心腹婆子听了这话不敢接话,只低了头给鲁氏捏腿。   鲁氏也知那婆子为甚不敢说话,也不逼她,只叹道:“要说金桂虽然娇些,可谁家女孩儿不娇养?那小门小户的人家才把孩子养得一点儿脾气没有。”   婆子心下一哂,嘴上却笑道:“是呐,咱们姑娘容貌才学家世哪点儿不好?再说姑娘还小呢,等再长大些自然也就沉稳了。”   鲁氏道:“你这话说的是,只是咱们看金桂是小女孩儿,到底她也该说亲事了,我本想着给她招婿,又怕招来的孩子不好,再委屈了金桂,到底还是平常嫁娶给她找个好婆家才是。”   婆子又附和了鲁氏几句,鲁氏便叹道:“罢了罢了,天晚了,不想了。改明儿我往官媒处再走一遭,多多的许他们谢媒钱,总得让金桂早日定下来,我的大事也就完了。”   等鲁氏洗漱了上床躺着,她又盘算了半日要给金桂找个年轻出息些的女婿,左右她们家里有的是银钱,就是那家子没钱也不怕,人出息上进就好。   儿女的婚姻之事总是父母心里的头等大事,隔着夏家小半座城的林昌家里,卫氏也愁得睡不着觉,睁着眼睛在床上翻来翻去。   离他们搬出林府也过去了将近半年,一搬出来她就往官媒那里挂了号儿,想给昌儿尽快找一户好人家定亲完婚,全了人生大事。   谁知这京城这么些人家女儿,她找了半年,也没找着合心意的人家。   怎么昌儿的婚事就那么难?   卫氏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让林满也睡不着觉,他忍了半日见她不停,坐起身含怒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闹什么?你又想折腾什么事儿?”   近半年以来,林满时不时就念叨她两句她非要退婚让家里现在变成这样儿,昌儿也心里埋怨她,卫氏觉得她自己在家日日受气,偏又没处说理,心里委屈得很。   卫氏才刚心里正愁着昌儿婚事,烦躁得很,今见林满又说她“折腾”,往日的气一下全都涌上心头,她便也一拍床坐起来恼道:“什么叫我又要瞎折腾?昌儿的婚事到现在还没着落,你就不急?”   林满冷哼道:“我呸!若不是你瞎说要退婚,昌儿的婚事还稳稳当当的,怎么能和现在似的?”   “我看你天天瞎忙说要给昌儿找婚事,这半年了也找着,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给昌儿娶媳妇?”   林满说别的还好,他质疑卫氏没用心给林昌寻摸婚事,彻底戳中了卫氏的肺管子。   卫氏气性上来,索性披衣服下了地,把枕头往床上一摔,指着林满道:“你放屁!一样是当爹娘的,我天天为了家里忙活,你都干啥了?你除了吃饭喝水让我伺候你,你还操什么心了?”   “再有别拿退婚说事儿!我干的事儿哪一件不是你同意的?你不想退婚,我拿什么退?倒了全都赖在我头上,你也好意思!”   别看林满平日里理直气壮的怪卫氏,这会子让卫氏一说,也戳中了他的心病,让他越发羞怒。   林满也两步下了床,狰狞着神情要开口,却听见门口处传来敲门声,却是林昌的声音在外说道:“爹,娘,天晚了,早些睡罢。”   卫氏心里一惊,忙道:“这就睡了,昌儿也快去睡罢,再有几日就是国子监考试,你可千万好好休息。”   外头林昌便道:“那爹娘早睡,儿子先回去了。”   听林昌脚步声走远,卫氏也泄了气,叹道:“再争这些有什么意思?好歹别耽误了昌儿歇息读书为好,睡罢。”   林满也沉默着点点头,这时更加怀念起住在林府的好儿。   在林府时昌儿和林峰林岭两个住在前院,三人共住一院,昌儿住在正屋里,屋子敞亮院子也大,再往前就是书房学堂,吃穿住用没有一样不遂心。   如今他们只买了处两进院子,前院住的是下人,一家子挤在后院儿,他们住正屋,昌儿住东屋,咳嗽一声都能听见,白日里他们连说话都怕大声吵了昌儿读书。   从前在林府里昌儿想吃茶水点心想用笔墨书纸都方便,和人知会一声就有最好的送来。   如今搬了出来,吃穿要花钱,买书买笔墨买纸要花钱,花了大价钱买回来好的给昌儿用,昌儿却说还是不如林府的好。   早知道这样……   林满满心发愁,不禁和卫氏一起长叹一声,夫妻两个相对无言。   过了半日,卫氏喃喃道:“等昌儿考进了国子监,我再多往官媒那里跑几趟,再往亲家太太那里走动走动……”   林满道:“马上中秋节,和明儿媳妇说说,把杏儿接回来过节罢。”   卫氏悠悠叹道:“杏儿现在看明儿媳妇比亲嫂子还亲,也不知道帮着问问她真的亲嫂子在哪儿,这孩子真是……”   林满皱眉道:“你又开始了?杏儿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帮着哥哥打听婚事!快睡罢睡罢。”   卫氏咂了两声嘴,到底又抱着被子思量了半夜,方才勉强睡了一觉。   临近中秋,也算是一年所有节日中仅次于春节的团圆大节了,凡富贵为官之家,各家亲戚朋友之间也要往来送节礼,并还要置办中秋赏月宴,当家夫人免不得要多费些心力。   文皎今年却没多忙碌,她把一应过节的事全都放手给英莲操办,她只在旁看着英莲如何行事,若有不妥之处再加以提点。   英莲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学管家也细心学了二年,这几个月伯父黛玉清儿都不在家,她怕伯娘寂寞,便一有空闲就去陪着伯娘,看伯娘如何行事,又学到了不少。   再说中秋节也不似过年那般忙碌,英莲又细心,是以她虽是头一次独个担着一件事,却样样做得不错,看伯娘事事满意日日夸她,她心里又有些不好意思,又高兴,还觉得她确实比以前能干了许多。   文皎看英莲一日比一日自信沉稳,心中也十分欣慰。   林海是带着黛玉清儿六月初十走的,到现在已过去了两个多月。   不知是不是林海出发之前她哭得太多,离愁别绪都被哭没了,在他们走了之后,她前头两日还只觉得不过是身边清净了不少,并没觉得心里有多想念林海和两个孩子,还心想若是每天都这样,想来半年也不是多难熬。   但等到第三日,她就彻彻底底推翻了她前两日的想法。   那一日她醒来时天还未亮,她从枕下摸出怀表借着帐子外的烛光看了一眼,才寅初。   时辰还早,她又不用早起去衙门点卯,便倒在枕上想着睡个回笼觉。   但她再睡不着了。   她习惯睡觉前拉着林海的手,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了一片空气。   文皎再扭头一看,身边空荡荡的没有人。   平时林海在家里时,也经常比她早起,她醒来时身边也没有人,却知道他就在前院,离她很近,到晚上不管他忙到多晚,一定会回来陪她入睡。   但现在她就算等到深夜,林海也不会推开屋门走到她面前,用温柔的眼神将她牢牢包裹。   ……啊,这样的日子还有半年。   文皎坐在床上呆愣半日,直到丫头敲门叫她起床,她摸脸摸到一手的泪水,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大声告诉我,老公不在家应该做什么!(递出话筒)(三个字)   感谢在2020-09-13 06:42:55~2020-09-13 20:5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397986 60瓶;梦不醒的静兔兔 50瓶;muwenmuwen 10瓶;与小白鼠相爱相杀 7瓶;月夜№修罗、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3章 动笔   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文皎现在想起玉雪看着她哭得眼泪婆娑的样儿就想笑。   这丫头露出了应该出现在玉梅脸上的表情,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瞬间就像是活见了鬼一样。   后来玉雪解释道:“从来没见过夫人哭成这样,我一时没敢信, 所以才愣住了。”   文皎回忆她认识玉雪的这些年, 发现她从这辈子的二十岁到现在,还真的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而且像是无理取闹一样的情绪波动。   这是……因为什么呢?   文皎想起来就觉得高兴,心里泛起甜意, 想要和林海好好说一说她心里的话, 林海却不在,她心里便又泛出了酸。   一会儿是酸, 一会儿是甜,搅得文皎心神不得安宁。   上下两辈子都看重事业,如今这辈子马上三十了, 竟成了恋爱心恋爱脑。   文皎一面鄙视自己, 一面又有些享受这种状态。   但就算再想他,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再说他不在家, 似乎她的时间都多出不少。   家事一半交给英莲,剩下的一半她轻轻松松两三刻钟便办完,每日练武半个时辰,余下的白日时间她都尽可自由支配。   既然决定了要写游记, 那就现在开始写吧!   积水成渊, 每天最少写上两页纸,等林海玉儿清儿回来的时候, 她就会有最少十万字的手稿可以修改整理,文皎想想就觉得充满斗志。   头几日, 文皎大致整理了一回思路,决定就从京城开始写起,沿着她走过的地方慢慢写,每一地都要写到各地百姓都以什么为生,日常饮食服饰居所房屋,丧葬婚姻节日礼仪,平日娱乐等等,既要写公候贵胄之家,也要写到平民百姓之家。   接下来这些日子,文皎便每日卯初(早上五点)准时起床,洗漱穿衣晨练毕,和英莲景岚景熙青玉用饭毕,看孩子们都去上学,便再和绯玉亲香一会儿,就开始理事。   夏秋事情不多,文皎理完了事儿通常还不到巳时(上午九点),离午饭还有一个多时辰,若无别事,也不用出门交际,她便命人磨墨铺纸,开始一点点写出她经过见过的事。   午正(中午十二点)用午饭,景熙青玉中午都在丁府用饭,文皎便和英莲景岚一起吃。   吃过午饭说会儿话总要午睡一会儿,为了方便英莲景岚歇息,文皎便又命人把她后院原来英莲住的三间东厢房打扫出来,专供英莲景岚午睡。   下午起了床,文皎并不立刻就开始动笔。   绯玉已经将近十个月,马上便一周岁,正是学说话学走路的时候,下午起床后的一个时辰,文皎都用来陪伴绯玉,和她玩耍,教她说话。   绯玉大概会在申时二刻到申正(下午三点半到四点)会玩累了开始犯困要睡觉,这时候文皎就把她交给奶娘丫头们,她则在院中或是屋内跟着女暗卫学保命功夫。   认认真真学上半个时辰,文皎差不多就已精疲力竭,浑身出汗,略歇一歇就要洗澡。   洗了澡擦了身出来,孩子们早下了学回来在屋里等着她吃晚饭。   热热闹闹吃过晚饭,文皎总要问问孩子们的功课,英莲虽然大了,但景岚才九岁,景熙七岁,青玉四岁,还都是小孩子,每日问问他们的功课,总会发现许多该说该讲之处。   因为晚上屋里人多,绯玉这孩子又是个人来疯,是以吃了晚饭临睡觉这段时间,也是绯玉一日里最活泼的一段时间,这孩子要么大哭要么大笑,几乎没一刻老实。   青玉在这个月份的时候也没一刻安生,就是为了他不掉下炕,文皎才命人做了炕上的围栏把他围住,现今这围栏早已在富贵之家传开了。   绯玉搬到东厢房后,文皎自然也给她炕上安了围栏。   但她却比青玉皮上十倍,青玉看有围栏挡着,试了两次翻不过去,便乖乖在炕上玩儿。   而绯玉第一次知道她被挡着了,怎么拍也出不去,便扯着嗓子放声大哭,吓得文皎以为是出什么事儿了,赶忙扔下事就跑去东厢房。   等知道绯玉是因出不来才哭后,文皎十分无奈,瞪着绯玉瞪了半日,命奶娘怎么样都好,就是不许她出围栏,哭就哭去,哭累了就睡。   绯玉接着撒了十来天脾气,似乎发觉在哭也没用,才开始老老实实在围栏里玩儿。   文皎知道绯玉终于接受了现实,狠狠松了口气,绯玉再哭下去,她都想直接把东厢房地下铺上厚厚的褥子,让绯玉随便撒欢玩儿去了。   也是因着这事,文皎便知道绯玉脾气大归大,只要她狠下心,终究还是能治住她的。   是以当文皎见绯玉晚上这段时间也越来越淘气,一会儿缠着英莲,一会儿又要缠着景岚,呆不了一时,又要缠着景熙青玉,几乎闹得他们看不下书做不下功课后,文皎只好又化身严母。   绯玉一闹,文皎就命奶娘把她抱走,面对嚎啕大哭眼泪汪汪的绯玉,硬着心肠告诉奶娘今晚不许再带绯玉来正房。   英莲几个要给绯玉求情,文皎却只道:“规矩是从小就立的,现在她也知道些事儿,若一直纵着她,再长大些就管不住了,还是叫她心里有个畏惧的好,别闹得无法无天。”   文皎铁了心要管教绯玉,孩子们也不敢再求,只好看绯玉在奶娘手上扎挣了半天也挣不出来,哭着被带出了屋子。   大约到了戌正(晚上八点),孩子们便要请辞各自回院回房。   绯玉的哭闹已经停了,文皎却还是放不下心,想送走孩子们再去看看绯玉。   谁知孩子们都放心不下绯玉,要跟着她去看绯玉,文皎只好道:“咱们这么些人过去,她又该高兴闹腾了,你们都回房去罢,有我呢。”   孩子们各自回院子,文皎悄悄的到了东厢房看绯玉,见这孩子已经洗漱了睡下,眼圈儿仍有些微微的红肿,眉心微微皱着,睡得似乎不安稳,不禁又心软了些,低头在她面上轻轻亲了一下。   绯玉脑袋一动,小手一缩,并没睁眼,表情却和缓了许多,小嘴又笑嘟嘟的了。   文皎的心软成一片。   看过绯玉,离睡觉还有三四刻钟,文皎会趁着这段时间整理上午写的稿子,看看有无缺漏之处。   还有些地方是她记忆不清的,便都记下来,或是问丫头,或是问英莲,实在问不着的,变留着等林海玉儿回来问他们。   文皎边写游记边和绯玉斗智斗勇了一个多月,绯玉终于能在吃过晚饭后比较安生的坐在炕上玩儿,而不是半刻都闲不住,非要骚扰哥哥姐姐们了。   文皎就这么过了两个多月的日子,八月初一办了封氏的周年,八月初五看白露出阁风风光光嫁与陈元化为妻,八月十五又和孩子们先生嬷嬷们一同过了中秋节,秋也渐渐深了。   林府两个总管家,二管家林安跟着林海出门,大管家林平仍留在府里听文皎的差遣。   看了黄历算了日子,文皎定下九月初二往银卫出发,六七月时就命林平去银卫看地方买房舍置办东西,到如今已经两个月,银卫已事事都安排齐全。   既然林海不在家,文皎便计划把孩子们都带着往银卫过去,也不用急着回来,九月初二走初八到,呆到九月二十九宜出行,再往甘州回来预备过年。   这样一算,连着路上的时间,他们整整要出门一个月零四天,这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少,是以才过了中秋,里老爷和两位小姐出门没到三个月,林府上上下下便又打点起夫人和少爷姑娘们出门用的东西。   玉梅跟着黛玉清儿走了,文皎身边便剩下玉雪领丫头们做事。   玉雪一向极稳妥,做事细心,文皎便没在收拾东西上花太多心思,仍是和从前一样写游记练功夫,有时带孩子们出门交际,有兴致的时候就听丫头婆子们说说各家的事。   这一日文皎练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还是累得出了一身的汗,坐在榻上喘匀了气儿,就脱了衣裳往角房里去泡澡。   泡着澡也没别的事儿做,文皎就问旁边服侍的小满近日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小满今年也十九岁了,是林府的家生子,已在文皎身边服侍了整整六年,现领着一等丫头的例,等玉雪玉梅都出了阁,文皎身边丫头便是以她为首。   这丫头的脾气和玉梅有些相似,却没那么冲,平日里也能说会道,各家的事都在她心里清清楚楚,文皎对什么感兴趣她也心里有数。   是以听见文皎问,她立时便能找出一件事儿来说,笑道:“夫人,上个月不是说花副典军定下了黎家二娘子?”   “因花副典军是续弦,那位黎娘子也是二嫁,所以两家商议了今年便完婚,婚事赶得急,才过了中秋花家就送去定礼了,听说已经选定了婚期,选了十月十八的日子。”   “这些日子总听说那位黎家二娘子生得花容月貌,端地是千里挑一的美人,也不知究竟如何呢。”   去年京里林府寄来书信说了宁荣二府之事,陈嬷嬷办事细心,连尤氏母女改名换姓往甘州过来的事都在信里提了一嘴。   文皎想起原书中对尤二姐尤三姐姐妹两个容貌的描述,又想到王熙凤也是容光艳丽的大美人,书中却写在贾琏口中尤二姐容色比王熙凤更美。   就算是贾琏那时候和王熙凤感情已将近破裂,他又□□熏心奉承尤二姐,言语中一褒一贬,想来尤二姐的美貌也当不输于王熙凤。   还有尤三姐,比她姐姐生得还更美,也不知是什么模样。   文皎便对小满笑道:“既然人人都那么说,想来便是真的,你既然好奇,等那黎二娘子嫁到花家,自然要来给我请安,到时候你见了就知道了。”   这辈子宁府早早就倒了,倒是让尤氏姐妹都留得了性命,好好活着到了甘州过日子。   她这辈子也见过了原书中的许多人,十二钗里的黛玉宝钗元春熙凤,副册里的英莲,又副册的晴雯,果真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   尤氏姐妹在原书中也算大名鼎鼎的薄命红颜,如今她既有机会见一见尤二姐,说不定也能知道性子清醒刚烈,能“嫖了男人”的尤三姐到底是什么模样。   话说原书里的社会环境可不比大燕朝这么风气开放……   想起尤三姐,让文皎忽地想到一事。   这原书里尤三姐可是为了柳湘莲抹了脖子的!虽说大半是因为她为了自证清白,可她到底还记着“五年前的柳湘莲”……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公不在家当然是【搞事业】啊,没想到大家都让文皎出去浪嗨起来,要不到时候搞个现代番外?(那文皎就成超生游击队了哈哈哈哈哈)   二更晚上九点!   感谢在2020-09-13 20:55:28~2020-09-14 03:4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问天涯 30瓶;慕影青枫 10瓶;刀笔客 7瓶;月夜№修罗、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4章 二更   文皎想到此处, 心里略浮出些担心来,尤三姐性子刚烈,虽在文皎看来, 她对柳湘莲的感情未必有多深, 大半应该是类似于“黑暗之中唯一的光”这种执念。   如今尤三姐脚还没迈进去就已离了贾家那个烂泥坑,也不需要指望着柳湘莲把她带出去,想来她心里就算记着柳湘莲,也不一定非要嫁给他罢。   文皎到底还是不放心, 尤三姐是外人, 英莲差不多是她亲闺女,她是绝不可能放任让亲闺女伤心的祸根埋在那里的。   她便笑问小满道:“听说这黎家二娘子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也到了婚嫁之年, 不知她妹妹找着人家没有?”   小满笑道:“说起来黎二娘子这三妹妹可了不得呢!听说她们家里上上下下如今都是这位黎三姐把持着,她嫁了她姐姐,便要在家里招赘侍奉老娘, 这行事听起来倒像是甘州本地女子, 不像是京里过来的姑娘了。”   文皎听得尤三姐要招婿,便放下了心,心道尤三姐亲爹没做过官, 现今她是平民家的姑娘,而柳湘莲已是宁远军中九品,她要嫁柳湘莲兴许还有几分可能,但她要招婿定然不可能招到柳湘莲。   再说她原书里知道柳湘莲的踪迹还是靠贾琏等人, 如今她既无人脉也不可能跑到银卫去找人, 就真想做什么,也找不着人呐。   既放下了心, 文皎便有心思接着聊天儿八卦,笑道:“离十月十八就剩不到两个月, 时间真是忒紧了,花家还是花真当家做主?”   小满笑道:“可不是么,花大娘子上上下下都打点得齐全,倒有几分咱们家姑娘的品格。”   文皎点头道:“我平素看花真这姑娘就不错,是个能立得住的,也不枉她爹这么疼她。”   小满忽地问道:“夫人,您说这花副典军新娶了正妻,往后再生育了孩子,会不会和花大娘子争东争西,这……”   文皎笑了一声道:“你觉得花真这么聪明人,会引狼入室?那黎二娘子必然是性情温顺,能安安心心过日子的人,花真才能选定她。”   小满担心道:“可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和顺,谁知道往后又如何?”   文皎笑道:“哎呦呦,知道你们相好,处得亲姐妹一样,看你这心操的。说起来你比花真还大一岁呢,她都成亲了,你有什么打算?”   夫人忽然提起她的婚事,小满不好意思道:“我能有什么打算,都听夫人的。”   文皎道:“这婚姻大事怎么能都听我的?总要合你自己的心意,你看你白露姐姐四个的婚事,别的家事人品先不说,最重要的是人她们都是相中了的。”   “按着规矩,你们是二十二岁可以放出去成婚,还有三年,你多想想,想好了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小满跪在地上给文皎磕了个头,感动道:“奴才多谢夫人。”   文皎忙命她起来,心里叹气,她承诺小满把她放出去成婚,于她不过动动嘴,于小满来说却是消了身契奴籍的天大恩德。   她日日受着小满她们心甘情愿尽心尽力的服侍,不过因为她是“主子”,她们是“奴才”,要真论起来,都是□□凡胎,谁又比谁高贵?   还是应该发展科技,等有了抽水马桶吸尘器电灯电话铁路汽车,贵族老爷们就可以减少甚至不再需要人倒马桶擦地举蜡烛送信跑腿。   等一个十来岁的女子也能凭着她自己的劳动在外面吃饱穿暖,想来愿意卖身为奴的人会越来越少。   只是她这辈子还能等到这一天吗……   大燕社会运行稳定,百姓大半都安居乐业,况且社会生产力也没发展到那个地步,文皎虽然不喜欢这样的社会,却不可能振臂一呼举起造反建立新世界。   甚至连觉得头发太长累赘,她都不能开口说想要剪短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人子女要孝顺……   文皎深深叹了口气,听见外头有说话声脚步声,热闹了起来,便知孩子们是都放学了。   她便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放到一边,朝丫头们伸手从浴桶里起来,笑道:“快收拾收拾,他们外头叽叽喳喳的也不知说什么呢。”   吃过晚饭和孩子们说会儿话问问他们的功课,文皎整理过一回手稿,便要上床歇息。   临睡前,文皎看着给她铺床铺被的玉雪,想起今儿洗澡时想的事,便问她道:“你今年二十一了,若按着年纪排,你比玉梅还大两个月,既然定了亲,你的亲事便在她前边儿办罢。”   “等你出去了,你想做什么?我给你预备的嫁妆和白霜玉梅的一样,你想要做些生意也使得,买些田地做个……收租婆也使得。”   文皎心里还是为玉雪可惜,这世道还是对女子不公,玉雪有钱归有钱,也读书识字,偏不能科举不能入仕,除了做生意外,什么别的都做不了。   谁知玉雪走到她身边,跪下回道:“夫人,我想往后还在夫人身边做事。”   文皎一时诧异得忘了叫玉雪起来,问道:“等明年你成婚之前,我就在衙门里给你消了身契,立上女户,你本姓文,从那之后你就是堂堂正正的文娘子,何必再回来林府服侍我?”   玉雪抬头笑道:“我就是喜欢在夫人身边做事,觉得在夫人身边开心自在。”   文皎这时候回过神,伸手把她拉起来,叹道:“等你自己当了家做了主,你就不这样觉得了。”   玉雪笑道:“那若等我成了婚,还想回夫人身边做事,到那时候夫人可不能不答应我。”   文皎只得无奈道:“好好好,到了那时候,你还真想往我身边帮忙,我还巴不得呢,有了你,我每天省多少事儿,睡罢睡罢。”   玉雪赶忙点头,服侍文皎躺在枕上,又给她掖好被褥放下帐子,方悄声退下,又叮嘱守夜的寒霜寒露几句,方回她自己屋子里去歇息。   国子监秋日入监考试惯常是每年八月十六开考,从早到晚只考一日,林昌已是举人,学识又扎实,自然顺顺当当入了监,从九月初一起便搬到国子监去学习居住,每旬日回家一次。   林昌搬出家中去了国子监,林杏过了中秋便又回到林明两口子那里,他家便只剩下林满卫氏。   而虽说卫氏手里还攥着三千两银子,她却不敢花用,在这天子脚下,吃穿用度样样都要花钱,他们家现在除了老家田地一年收入百十两外,别的再也没什么进项。   房子是买的,住不用花钱,顶多一年到头补个瓦修修炕,花个几两银子。   家里连带老家共有二十口下人,每人每月二三百月钱,每年光月钱就得发五六十两,卫氏算完了这个帐,心疼得不行,偏又不好裁撤下人,显得他们家败落了似的,叫族里人看笑话。   昌儿在家时,她怕昌儿吃不好饿着,再影响了读书,一应饭食差不多都是按着林府的例,再连带下人的吃喝,搬出来半年光买菜买肉就花了五十八两五钱银子!   现在昌儿不在家,吃喝上她和林满能省就省,一顿一个菜两个菜就打发了,想来也能省下不少。   家里倒是还有许多人家送的布匹衣料,做新衣裳倒是不用花钱。   余下还有一大项支出是每个月给林明两口子十两银子,当做杏儿的学费和吃穿使费。   卫氏算完了这半年的帐,算出来他们搬出林府半年连带买院子共花了五百九十三两银子!   而她现在手里捏着的银子也只不过三千出头罢了。   往后还有昌儿的聘礼,杏儿的嫁妆……卫氏看着账本咬牙发愁。   一辈子省吃俭用供昌儿读书,不就指着他出息了好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他好容易中了举人,家里收了些东西还都退回去了,现在给他娶亲又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等他能考中进士做官最少还得几年……   卫氏真想一下再发个一两万的财,家里就能腾挪得开了。   她心里又不平了几日,再想到还没着落的未来儿媳妇,又亲身带了礼往官媒处过去。   谁知她这回过去,官媒正是已经给她相中了一家好姑娘。   官媒笑眯着眼说道:“卫太太,可不是天缘凑巧?前儿正有一家人家,姑娘十五岁了,来我们这里挂名儿寻亲事,家中真是十分的富贵,我一下就想到你们家举人老爷了,这回保管您满意。”   听官媒说“十分的富贵”,卫氏也不禁满面是笑,赶紧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嘻嘻,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呀?   本文中的国子监规矩都是我杜撰,架空架空~   感谢在2020-09-14 03:40:03~2020-09-14 20: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凌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约素 143瓶;Yvonne 17瓶;连川 14瓶;rhrh 10瓶;鱼非鱼、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5章 说媒   官媒看卫太太眼睛都亮了, 心内怎样瞧不起她为人行事先不说,面上仍是笑眯眯道:“这一家子姓夏,家里从前是做皇商的, 着实富贵得很, 以前京城内外的桂花大半都是他们家的。”   “虽说他们家当家老爷走得早,就留下一个女儿,没有儿子继承家业,户部的差事自然也没了, 但他们家历年积蓄了许多银钱, 家里也不知有十万还是二十万的财产,总之, 富贵着呐!”   卫氏越发笑得合不拢嘴,心道这家中独女,又这么富贵, 岂不是说夏家往后的家财全都是这姑娘的?   若是昌儿娶了这位姑娘, 那往后家里可就再也不缺钱花了。   但随即卫氏又想到夏家有钱是有钱,万一姑娘生得不好,也委屈了昌儿, 便问官媒道:“何官媒,不知这位夏姑娘今年多大年岁?生得如何?性子怎么样?”   何官媒满面堆笑道:“卫太太不用急,听我给您慢慢儿说。”   “这位夏姑娘啊,今年十五岁, 正好才及了笄, 生得真是花朵儿一样,从小就读书识字, 也会作诗作词,因此夏家太太就想给夏姑娘找一位读书上进的郎君。”   “我一听见‘读书上进’四个字, 就想到您家举人老爷了不是?要说林举人老爷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真正是年少有为,可不是极上进的?”   卫氏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心里到底记着陈嬷嬷的教导,未敢得意忘形,而是从陈嬷嬷教导过她的话里找出几句谦辞说了一回。   何官媒听她这几句话说得好,面上得意却怎么收都收不住,差点儿忍不住嘲笑出声。   总督府的嬷嬷教导得再好,也真是改不了人的本性。   他们一家子承了林总督的恩情,把家里孩子接到府上悉心教养三年中了举人,还许配给他苏夫人的干女儿为妻,林总督夫妇对他们家再造之恩虽说不上,却也恩情甚重。   可苏夫人干女儿亲娘没了,要守孝三年再完婚,他们家就等不得了,恩情也不顾体面也不顾,硬要给林举人退婚,他们一家子忘恩负义的事儿在京里差不多已经传遍了。   但她是官媒,卫氏来官府登记上要她们给林举人说媒,又正好分到她这里,她就得尽心尽力给林举人各处配对相看。   要说林举人是十七岁就中的举人,又是林总督的族侄,虽然家里不甚富贵,也应有不少四五品官员想要令他为婿。   只是他们一家子在京里名声不好,又得罪了林总督府上,总督和夫人虽没怎么着他们家,可这做官的人家若有别的选择,谁又愿意和他家结亲?   京里天子脚下,真正是随便砸下一块瓦片都能砸中个七品官,举人更是遍地都是,林举人在京里真正说起来也没多稀罕。   这也有半年的功夫了,她也费心费神给卫氏挑过五家姑娘,谁知道卫氏眼睛长在脑门上,一家都没看上。   她介绍的第一位姑娘是位举人家里的长女,今年十七岁,生得端方清秀,人也知书识字,也会管家理事,只是为守母孝耽误了婚嫁,卫氏却嫌弃人家家里清贫。   她便知道卫氏爱财,是以介绍的第二位姑娘家里是皇商,家中也有万贯家财,姑娘十五岁,生得比第一位姑娘还好上两分,也知书达理拿得了算盘,卫氏偏嫌弃人家是庶女出身。   ……人家虽是庶女出身,却是当家太太陪嫁丫头生的!从小养在太太膝下,一应教养都和嫡出的姑娘一样,要不是就差个嫡出的出身,能轮得着你们家?   于是她给卫氏介绍的第三户人家便是既有家资,姑娘又是嫡出的人家,卫氏却觉得姑娘出身武将家里,怕往后和林举人说不到一处去,又拒了。   正五品千户家里的嫡出千金小姐卫氏也不愿意,她真是没了法子,便冷了卫氏两个月,觉得这活儿她干不了。   她不想干,卫氏却不放过她,又拎东西又拿银子的来请她给说媒,十分殷勤,和前几次态度相差甚大。   她心里奇怪外头一打听,原来是卫氏找私媒去说媒,私媒也满足不了她,又被她烦得不行,连门儿都不让她上了。   私媒能拒,她是官家人,放着卫氏不管被卫氏往上司那里告了状,可是要吃挂落的。   没法子,她只能继续帮林举人找媳妇。   第四家姑娘卫氏嫌弃人家姑娘年纪太小,才十四岁,不能尽早成婚传宗接代。   第五家姑娘倒是十八岁了,样貌才学性情没有一处不好,嫁妆也丰厚,卫氏又嫌弃姑娘父母双亡命硬,怕不吉利妨了林举人的仕途。   她心里真是烦透了卫氏,也不想再给林举人介绍什么好姑娘了,有卫氏这样婆婆,谁家姑娘嫁到他家不受气?那有底气硬气的姑娘也看不上他家。   偏生她又不能不搭理卫氏,正在发愁间,可巧儿她偶然听李官媒提了一嘴,说那夏家太太又来催给夏姑娘找女婿了。   她再一想卫氏的言行举动,和这位夏姑娘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好婆媳!   若是让林举人和夏姑娘真成了,她和李官媒不是都舒坦了?   为了凑成他们两个,她可是和李官媒一起演练了好几天,李官媒去和夏家太太说,她来和卫氏说。   话也说到了夏姑娘的性子,何官媒便轻轻带过,笑道:“要说夏姑娘家里家财万贯,夏家太太又只有这一个女儿,难免多疼她几分,倒是让夏姑娘十五岁了,还养得和个小姑娘一样,娇了些。”   “只是这世上难免有许多嫉妒人家富贵的,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怎地就成了姑娘骄纵,这都是那等小人造谣碎嘴,想贪图她家钱财,其实是信不得的。”   卫氏听见夏姑娘骄纵,先是心里一惊,听得何官媒的解释,却深觉有理。   传风言风语的多了,也未必全都可信,现在人人都传他们家忘恩负义,可哪有那么回事儿?本来婚姻大事就含糊不得,那莲姑娘就是和昌儿不合适,难道还非要他们家昌儿俯就一辈子?   再说这夏姑娘若真如何官媒说得这样,年纪也合适,人又生得好,知书知礼,又是正经皇商家的嫡出姑娘,家资甚富,不比莲姑娘更好?   看等这婚事说定,林满和昌儿两个还怪不怪她了。   是以卫氏表情没变,还是那么美滋滋的笑道:“谁家女儿不娇养些?就是我家闺女,我们也疼她疼得了不得,怕她到了婆家受委屈,一年几百银子的供她上学呢。”   何官媒忙顺着卫氏的话夸了她一回慈母等语,夸得卫氏心里越发高兴,笑问何官媒道:“那不知什么时候两家相看相看?早早定下来,也好安了孩子的心,让他好好在国子监里读书。”   听话听音,何官媒忙做震惊状问道:“哎呦呦,可了不得,林老爷考上国子监了?”   卫氏又笑着谦虚一回,何官媒方笑道:“我们李官媒今日正是往夏府里去了,等有了消息,我亲上贵府上定日子相看。”   何官媒面上满堆着笑送走卫氏,心道卫氏这里她可总算是说好了,李官媒再把鲁太太说动答应相看,这事儿就成了五分了。   她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李官媒回官衙,忙过去问李官媒道:“怎么样?”   李官媒满面是笑,拍着手道:“说定了!鲁太太答应相看了!”   夏府里,鲁氏倚在榻上沉思半晌,终于还是命丫头们道:“去把姑娘请来。”   心腹婆子低声问道:“太太,咱们真要和那林家相看?那卫氏两口子可……”   鲁氏挥手止住她的话,闭眼道:“我知道,可你说说,除了他们家,我再上哪儿找个林昌这样的孩子给金桂做女婿?”   “他们两口子虽然不成个样子,但那林昌到底是个出息的,金桂是嫁丈夫又不是嫁公公婆婆,她两口子碍不着金桂什么。”   “再说他们家没根基没银子,就金桂的性子,能让他们随便欺负着?大不了我给金桂陪嫁十个二十个丫头婆子,看他们能怎么着。”   心腹婆子一想到家里姑娘的脾性,立时就不担心了。   鲁氏手里数着佛珠,轻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别让他们家里觉得金桂脾性大,再回绝了婚事,那就不好看了。”   “虽说咱们家不怕他家欺负,但那毕竟是亲爹娘,真闹起来,还是金桂日子不好过,我得好好和这孩子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何官媒李官媒:嘿嘿嘿,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猜得好准,我记得好久以前就有小可爱说把他俩配一对,真棒=w=   二更晚上九点嗷~   感谢在2020-09-14 20:59:20~2020-09-15 02:3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家小九歌 10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6章 疑心   夏金桂听鲁氏讲了一整日的“别第一次见面就使性子, 好歹相看的时候别出了大错儿”“婚事难得,千万把握住机会”“十七岁就中了举人,等过几年再中了进士, 你就是官家太太了”等语, 被念叨得心烦意乱。   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站起身,一摔帕子,跺脚道:“娘, 我是你亲闺女, 还是那林昌是你亲儿子?怎么你说话都向着他们家里?”   “是你说的,他们家里没甚银钱, 几代务农,除了个好祖宗好亲戚还能说道说道外,也就是那林昌中了举还算出息, 别的还有什么?”   “再说咱们是女方家里, 若要真是相看,也该他们家奉承着咱们家,怎么娘字字句句都要我收敛?我不服!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就指着他一家!”   鲁氏见女儿脾气又上来了,柳眉倒竖凤眼圆睁,脸上气得红扑扑的,忙伸手拉她在旁边坐下, 攥着她的手劝道:“金桂, 你别生气呀,我这辈子就你一个, 不向着你向着谁?”   “主要是你长了这么大,第一次和人相看, 娘放不下心,所以才多嘱咐你几句,好金桂,咱不生气了啊?”   夏金桂烦躁的扭了两下身子,皱着眉赌气道:“那娘也不该把他们家抬得那么高!我成什么人了?他家里的积蓄还不知道够不够咱们家花一个月呢!”   鲁氏心里一叹,把女儿又往身边拽了拽,命人都下去,往旁边抽屉里一伸手,拿出个账本放到夏金桂手上,让她细看。   夏金桂平日确实骄纵,但女子在闺中该学的琴棋书画管家女红一样儿也没落下,往日也常帮着鲁氏打理些家事,管管分账。   她见她娘把家里总账给她看,先是心里疑惑,见她娘朝她点头,方打开账本,一页一页往下看去。   鲁氏见金桂越看眉头越紧锁,不由得心中又叹了声气,端着茶杯慢慢喝完了一杯茶,转头问她道:“金桂,你看出什么了?”   夏金桂抬头,不敢相信的问鲁氏道:“娘,咱们家就只剩下这几处生意了?”   鲁氏无奈叹道:“你爹已经走了八年了,你外祖家也已败落,家里统共就剩下咱们娘儿俩,盯着咱们家的多了,怎么守得住这么大的家业?”   “因此这些年我把各处招人眼红的生意关的关卖的卖,都换成了银子存在家里,只剩下这几处又赚钱又不招人记恨的生意,一年赚上二三千两,再加上田里的出息二三千,也很够咱们娘儿俩过活。”   夏金桂喃喃道:“我本来以为娘给我管的几处生意不过是给我练练手儿,怎么会是这样……”   鲁氏见真把女儿镇住了,又十分心疼,搂着她道:“金桂,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虽说咱们家里现在进来的少,但花的也不多,况且咱们库里还有几十万的积蓄,足够咱们一辈子花用了。”   “只是到底朝中没人,也没甚好亲戚依靠,万一再有没良心黑心肠的看上咱们家富贵,坑害了咱们,我和你寡母孤女,咱们找谁说理去?”   “所以娘才想给你找个读书上进的女婿,等他中了进士上进了护着你,你才一辈子能平平安安呢。”   鲁氏苦口婆心谆谆教导,夏金桂心里知道她娘说得有理,可心里还是转不过弯儿,又甩手嘟囔道:“娘怎么知道我就撑不起家业!”   她说完这句,又抬头看看她娘的面色,犹豫了半日,终于不情不愿道:“娘说的我记着就是了,相看那日我定然一句话也不多说,也不惹麻烦。”   夏金桂到底觉得面上挂不住,后头又补充一句道:“真是的!我何时在外头给娘丢脸过?娘也太不信我了,这么点子事儿说这么半日。”   鲁氏终于喜笑颜开,搂着夏金桂笑道:“是是是,是娘不好,娘太啰嗦。”   “走,咱们往库里挑几匹好料子,好好给你做几身衣服!还有你的首饰也该再添些,给你陪嫁的人呐,也该现在就挑起来……”   鲁氏嘴里又念叨上了夏金桂的嫁妆,说什么家里木头攒了这么些年,除了鸡翅木酸枝木外,也能给她打几件黄花梨的家具,还有首饰都带几套,四季衣裳带多少箱子,压箱钱放多少等等,哄得夏金桂又笑意满面,难得一整日都没打骂丫头。   很快便到了两家该相看的日子,夏金桂这日早早起来,穿了一身银红的衣裳,上边用金线绣得桂花纹样,下头一条杏黄色百褶裙儿,腰上用丝绦紧紧束起,挂着一块金镶美玉,手臂上搭一条洋红的披帛,也是织金锦绣,十分华丽。   她头上梳了飞仙髻,正中戴一支大花钗,一大两小三朵牡丹样金花争奇斗艳,两边小花的花蕊都是用红宝石做的,中间大花正中镶得一枚圆润洁白的大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发髻两边还各有小凤钗,口衔珍珠,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越发衬得她艳若桃李。   夏金桂梳妆完毕,揽镜自照,又听身边丫头们都极口夸赞,自以为她今日这般盛装打扮,定能使林昌过目不忘,一见倾心。   哪知两家人见了面,那林昌看清楚她的样貌后,确实是愣了一瞬,眼里露出些许惊艳,但他随即就收敛了神色,低头和她行礼问了好。   夏金桂见林昌是这等反应,心里便有些不快,只面上努力忍着没摆脸子,按着礼节道福问好。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林昌只低着头不言语,夏金桂死死盯着他看了两眼,见他确实生的不错,又想起那日看的账本儿,便把不快都先放下,暂只当他性子沉闷,主动开口问道:“林举人今日是从国子监请了假来的?”   夏金桂问一句,林昌答一句,倒是让夏金桂觉得这是个老实性子,也好拿捏,心里不快稍去了些。   却说因夏家没有男丁,因此今日是卫氏独个带着林昌往夏府过来相看的。   卫氏一进了夏府之门,便觉得夏府着实甚是富贵,但她好歹也在林府住了一年多,见过的也多了,又被陈嬷嬷教导过,也没失礼或是露出惊奇神色。   等进了屋见到夏家这位金玉一般的姑娘,就和那画上的仙女儿似的,人又有礼,说话也文绉绉的,卫氏便心中更加得意了。   看这位金尊玉贵的夏姑娘,难道不比什么莲姑娘好多了?   可他们昨晚在家里叮嘱昌儿多少遍,让昌儿主动着些和夏姑娘说话,谁知道劝了半日他答应了,到了这里竟然行了礼一句话也不说,让卫氏心里发急。   幸好夏姑娘大度知礼,主动起了话头儿,没让场面冷下来。   卫氏心里松了口气,对鲁夫人陪笑道:“这孩子手里放不下书,昨儿在家里也读书到了三更天,心里只是总想着早日考中,也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儿家说话,让您见笑了。”   鲁氏自卫氏进门起就冷眼看她说话行事,见她虽言语粗些,好歹大面儿上还算知礼,便笑道:“这有什么,小孩子家上进些是好事儿,等林举人下一科中了进士做了官,您不也有诰命在身上了?到了那时候,您就该享福了。”   卫氏被鲁氏这么一捧,不禁有些飘飘然,眉梢眼角得意之色藏都藏不住,嘴里却笑道:“他不过中了个举人罢了,离进士还不知得考几次,可不敢说下一科就中。”   才刚还觉得卫氏知礼,这第二句她就开始得意,鲁氏眉头微微一皱又是一松,心道浅薄些也好,这样的人心思藏不住,往后也不会和金桂使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左右只要教导金桂好好把住丈夫就是。   林昌爹娘都是平民百姓,也没什么见识,也没人脉,等林昌他往后做了官,且还得靠着金桂的嫁妆呢。   这中了举的人哪儿有笨的?就算他爹娘要挑金桂的理,这两头儿孰轻孰重他能不知道?   两家子各怀心思相看了一场,李官媒何官媒又在中间打圆场,竟还真说定了亲事。   等鲁氏送走卫氏林昌母子俩并官媒回到屋内,见金桂坐在那里沉着脸想事儿,忙上前去问道:“这是又怎么了?才说定了大喜的事儿,可不能不高兴,不吉利。”   夏金桂皱着眉问鲁氏道:“娘,你看我今儿打扮得怎么样?”   鲁氏自然是极口夸赞了一番,夏金桂却没展眉,而是疑惑道:“连娘都觉得好看,以林昌这样的出身,当也没什么见识,怎地他今儿见了我,怎么好像不稀罕似的?”   听了夏金桂这话,鲁氏心里一突,面上神色不由得一变。   偏是夏金桂眼尖,看到了她娘神色变化,立时便问道:“娘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鲁氏不欲和她说这事,偏夏金桂又发了脾气,把头上花钗一摘摔到榻上,生气道:“是不是他家里有貌美的丫头侍妾,把他的魂儿都勾去了,所以他才对我这么冷淡?”   “娘别瞒着我!只实话告诉我就是!什么东西!这样的出身能和我结亲,已是便宜了他,他竟还敢不稀罕?”   鲁氏见女儿误会得深了,脸上气得通红,这下不说也得说,忙解释道:“金桂,你想多了,我听说林举人身边服侍的都是小厮,一个丫头都没有。”   “再说他爹娘做梦都盼着他读书考中,怎么会给他安排人勾他?”   夏金桂一想也是这个理儿,想到林昌的态度,却还是不大满意,问道:“那他怎么对我一点儿都不殷勤!难道他还真是块木头梆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   鸡飞狗跳……预定……   感谢在2020-09-15 02:34:48~2020-09-15 20:5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凌月 50瓶;随遇而安 10瓶;小甜饼收割机 3瓶;鱼非鱼 2瓶;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7章 子女   鲁氏话在嘴里绕过七八圈儿没说出口, 看金桂已快想通,欲要不说,又怕往后这孩子从别的地方儿听着了再闹起来, 便决定还是现在告诉她为好。   是以鲁氏先顺着她的话劝道:“木些也好, 往后成了婚,他没那么些花花肠子,也不左一个丫头右一个姨娘的,一心一计的待你, 难道不好?”   “他若见了你双眼放光言语谄媚, 那才不好呢,快别多想了。”   夏金桂气性略下去了些, 用鼻子出了一声气儿,却还是疑惑道:“娘,你才刚说的确实有理, 可那也没什么, 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儿?”   鲁氏心一横,右手搭在女儿肩膀上,左手拉着她的手, 说道:“金桂,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别闹脾气好不好?”   夏金桂噘着嘴看了鲁氏一会儿,勉强点点头。   鲁氏这才敢和她说了林昌曾与林总督家的先干姑娘如今的堂姑娘定亲之事。   她话才说到一半儿, 夏金桂就气得双眼圆睁, 怒道:“这么大事,娘怎么一开始不告诉我!挑来挑去, 怎地选了个别人挑剩下的!”   鲁氏忙伸手捂她的嘴,急道:“我的小祖宗, 你悄声儿些,这若是吵嚷出去,林总督家也是咱们家能得罪得起的?”   夏金桂伸手把鲁氏的手拿下来一甩,气得双眼通红落下泪,起身哭道:“咱们家是得罪不起总督府,可也不必非要说给他家!娘早和我说,我才不答应他家婚事,嫁人家挑剩下的!什么意思!”   鲁氏被女儿甩了手,面子上挂不住,看女儿哭得那样,又舍不得说什么,只好坐在榻上唉声叹气了半日,方才想出话来,和女儿说道:“也并不是说人家挑剩下的,你这话也太难听了。”   “但凡男女婚姻大事,哪一家子不是要挑最合适的给自家孩子?见了他们家之前,娘也给你挑了不知几家人家,因觉得配不上你,提都没和你提过,难道这些人也都是你挑剩的?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再说了,他们两家退婚,也并不是因谁瞧不上谁,而是因林举人年纪大了,他爹娘着急给他成婚,传宗接代,偏生林家堂姑娘又丧了母,要守三年的孝,因此两家商议定了,方才退的婚。”   “正好儿两家没了婚约,林总督夫妇就把干姑娘入了族谱,给一支绝了嗣的传宗接代,两相便宜。”   “你这孩子,怎么气性这么大?若是他家不好,娘能让你见他?真是,娘还会害你不成?”   夏金桂边哭边勉强忍着气,听鲁氏说完,心里不平之气去了不少,又被鲁氏拉着手一晃,别别扭扭的坐回榻上。   鲁氏忙拿帕子给她擦泪,夏金桂又道:“可他和那林家姑娘到底还有过两年的婚约,又是这样和和气气退的婚,我不信他心里没记着那位林家姑娘,往后他怎么还能一心一意的待我?”   看女儿心情平复了不少,鲁氏更是张口就来,笑劝道:“你这孩子也想得太多了,不过就是订了婚,见过几回面,能有什么情分?”   “再说,往后和他过日子相处的是你,又不是林家姑娘,你和他朝夕相处天长日久的,他心里自然只记得你,再没有旁人了。”   夏金桂渐渐止了哭,只一时还不断哽咽出声。   鲁氏越发心疼女儿,把她搂在怀里拍哄,深深叹了口气道:“你还年轻,把这些有的没的看得太重了。”   “娘告诉你几句实话,等你成了婚,第一要紧的是把嫁妆牢牢攥在手里,第二要紧的是抓紧生下孩子站稳脚跟,第三才是把住丈夫的心。”   “他们家没银子,往后林昌中了进士做官,可不是得靠咱们家帮衬银钱打点上下?你把嫁妆攥住了,就是攥住了他们家的命根子,他们一家子若是聪明,就只有求着你捧着你的。”   “但攥着银子能辖制他们一时,却不能辖制他们一世,你得早早有个孩子才算真正有底气。”   “只是孩子你会生,别的女人也会生,幸好他们家没钱,你未来公婆出身低,也没有给儿子使丫头纳妾的习惯,你一过去,他身边的女人都是你带去的陪嫁,不是你想不给就不给,想给谁就给谁?”   “你只要把这三样做到两样,你的日子就能过好,娘也就放心了。”   夏金桂手上绞着帕子,低头不服道:“娘说的是有理,可既然定了亲,他身边儿有什么人,都得我说了算才行,忽地告诉我他从前定过亲,真是没意思。”   鲁氏知道女儿一向这么嘴犟,现在这样已经是好了,看看时辰要到饭时,便忙命厨房添几个金桂爱吃的菜,又亲自给她梳头洗脸,好容易哄出个笑。   夏金桂在她娘屋子里把气暂咽了回去,等回她自己屋子,便把气全撒在丫头们身上,到底捏出了两个丫头的错儿,骂了她们一顿,方才觉得心内气平。   这边鲁氏对夏金桂殷殷教导,隔着小半个京城,林满卫氏也在数落林昌。   出了夏府的门,还没等卫氏林昌到家,卫氏就在车上数落过一回林昌在夏府的沉默不言语。   等回到了家,卫氏先满脸春风的和林满说婚事成了,两口子笑过一回,卫氏又朝林满埋怨了一回林昌,道:“幸好我反应快,把这事儿遮掩了过去,鲁太太也大度,要不然,今儿婚事还不一定能不能成呢!”   林满和卫氏二十年夫妻,还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今次婚事能成,也全是卫氏之功,林满知道说成了个富贵人家的儿媳妇,心里也极为满意,嘴上便十分夸了卫氏几句,又顺着她的话说了林昌。   林昌只低着头,任凭林满卫氏说他,一句也不言语。   林满卫氏本来兴冲冲说了半日,见林昌这样,不禁又双双觉得扫兴没面子。   好歹是大喜的事,他两口子到底没再和林昌吵起来,卫氏说道:“昌儿明天还要回国子监,今儿累了,先回去歇歇罢,晚上咱们一家子好好吃顿饭。”   林满接道:“对对对,昌儿好容易回来一次,你派人去和明儿媳妇带个话,晚上把杏儿也接回来,一家子热闹热闹。”   林府里,白霜正在坐月子。   她于八月十六子时生下一女,重七斤一两,母女均安,林明初为人父,兴奋坏了,成日抱着女儿不撒手,翻遍了家里的书,还去问了一回林岭林峰,给女儿取了小名叫瑷姐儿。   白霜听见这名字笑得不行,问他道:“咱们家里叫一叫就罢了,外头人听见了,可不笑话?”   林明理直气壮道:“我自家女儿,就是爱她爱得心肝一样,叫一声‘爱姐儿’又怎么样?”   白霜拗不过他,只得罢了,私下里又偷偷和陈嬷嬷林杏嘲笑过他好几回,直说大名可不能叫他这当爹的再取了。   林杏离了爹娘,经白霜亲手教导了这么些日子,已与半年前在家里时变了许多,眉眼也舒展了,笑脸儿也多了,接人待物行事也大方了,往那里婷婷一站,真俨然一位大家小姐。   她知道的越多,就越感激明嫂子和陈嬷嬷,也对家里爹娘越发心寒。   今日林杏听见家里人来,说哥哥定了亲事,晚上要接她回去庆贺,她先和那婆子打听清楚定下的是谁家姑娘,看离晚饭还早,便借口要收拾东西换衣裳,实际却是往陈嬷嬷那里去问这位夏家姑娘如何。   陈嬷嬷一直盯着林满卫氏两口子,比林杏还早知道两家定了婚事,也打听过夏家姑娘为人品行。   她本不欲和林杏实说,只想含糊带过,但想起林杏平常一向贴心懂事,又想起白霜把林杏养在身边的用意,便试探着给林杏透露了些实话,看林杏如何行事。   林杏听完陈嬷嬷所说沉默许久,半日才咬着唇儿问陈嬷嬷道:“嬷嬷,若是我不想……不想告诉爹娘哥哥实情,您会不会觉得我冷心冷情不孝顺?”   陈嬷嬷心中一笑,面上却只做诧异问道:“杏姑娘,这是怎么说?”   林杏又抿了下嘴,方才小心开口道:“爹娘费了大功夫给哥哥定下这门婚事,心内一定都十分欢喜,也定然都是各处打探过了的。”   “爹娘性子都直,我一回家去,就说夏家许多不是,他们定会不喜。再者我一向在家里人微言轻,就是说了这话,也没人信没人理,好好儿的喜事,反闹得一家子不快。”   “纵是爹娘听信了我,把这门婚事退了,我也没法子再去找一门好的来,到了最后哥哥成不了婚,还是我的不是,所以我不想……”   林杏说完,抬头小心翼翼看陈嬷嬷神色。   陈嬷嬷一向严肃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却伸手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揽到怀里,告诉她道:“杏姑娘,你既然定了主意,那就这么办罢。”   林杏定下了心,在陈嬷嬷怀里抿嘴一笑。   入了九月,银卫城便已是深秋,清晨陆溶带着士兵们操练,人人口中都呼出一团团白气,练过一会儿出了汗,每个人头顶上也都升腾起白雾。   操练完毕,陆溶吃过早饭,又在城墙上巡逻了一圈儿,看并无异动,便下了城墙往营内回去。   他行到半路,正好儿遇见韩琼英带着葛霄往西城墙过去,葛霄碰见陆溶,忽地想起来一事,便看了一眼韩琼英。   韩琼英会意,和葛霄一笑,葛霄便出了列给陆溶使眼色。   陆溶已查完城墙,现下正好无事,便挥手命亲兵站远些,走到一僻静处给他娘行礼,问道:“娘,不知是有什么事儿?”   葛霄笑道:“今儿忽然想起来,上个月苏夫人信上说他们当是今日从甘州出发,想来再有个六七日便到,最近两个月都忙,我看过信就搁到一边儿,也忘了告诉你了。”   陆溶心中十分欢喜,又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怎么这两个月都没收到清儿的信,原来是娘忘了给我了。娘,那我晚上找你去拿信?”   葛霄看着陆溶连眉梢眼角都透着喜色,不禁笑了一声,语带惋惜的冲他说道:“大郎,我忘了和你说,林总督去巡边,把清儿和林姑娘也带走了,也不知到底是哪月哪日才到银卫。”   “所以清儿这两个月没信来,不是我忘了给你,是她在路上,没法儿写。”   “不过清儿和林总督出去一趟,也能各处长长见识,左右最后也到银卫,就是晚些,挺好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陆溶:娘?您是不是故意的?   不好意思大家!存稿箱设成27号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来晚了!鞠躬!   感谢在2020-09-15 20:57:58~2020-09-16 03:0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凌月 50瓶;sunshine 10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8章 入城   按照林平的规划, 从甘州府到银卫府路上共须行整整六日半,九月初二从家里出发,初八中午方能见到银卫城墙。   这路上比去西宁远些, 这回也没带着黛玉清儿两个最能玩儿的, 英莲到底性子静些,景岚景熙都还小,天冷了,文皎也不能纵着他们成日外头跑马去。   这回一出来, 家里可没了人, 绯玉正是学说话学走路,和爹娘家人建立亲密感情的关键时刻, 许嬷嬷虽能干,文皎也不放心把绯玉独个放在家里,只得把她也一同带上。   既带上了这丫头, 那这一路上就注定不能安生了。   她头一次出门坐车, 好奇得很,在车里爬前爬后,又是拽铺着的毯子靠着的垫子, 又是拉抽屉翻东西,又是要站在座上扒着窗户往外看,没有一刻消停。   幸好文皎早想到绯玉会这样,命张嬷嬷并白霜小满谷雨这三个她身边最得用的人两两一班, 轮流在她车上服侍, 帮她看着绯玉。   后面英莲青玉一车,景岚景熙一车, 景岚景熙车上服侍的都是韩家的人,英莲青玉车上是许嬷嬷带着人照看。   出门的马车都大, 一车若是坐满足能坐开十来个人,就是夜里躺下睡觉,也能并排睡开三四个成年人,   所以白日里文皎便让景岚景熙到英莲青玉车上去坐着,还和英莲说把三个弟弟妹妹全都交给她照顾了。   这四个孩子都是懂事儿的,再说英莲也能管得住他们,文皎倒没多担心。   只有绯玉这丫头,可是把她给愁坏了。   她把车上这些东西稀罕够了,又见文皎不许她站起来往窗外巴望,便觉得没意思,哭着闹着要人和她玩儿。   文皎陪她玩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车里呆着憋闷,拉着文皎的袖子指着车门,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文皎,意思是要下去玩儿。   绯玉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满周岁了,平日在家里时,文皎就每日带着她在廊下学走路。   可现在是在路上车上,若她要下去玩儿,必要拖延整个队伍的行程,这路上一日日行过去,要么扎营要么住店,都是有宿头的,每日赶路的路程都有定准。   若是耽误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附近也没水源,可往哪儿造饭歇息去?   于是文皎把绯玉指着车门的手拉在手里,认真告诉绯玉道:“现在不能下车。”   绯玉立时就不高兴了,小脸皱成一团,叉着腿往文皎旁边一坐,就开始放声大哭。   这孩子的习惯就是想要什么就哭,得不着也哭,文皎教了她三四个月,她只大概学会了不能爬栏杆,不能闹别人,但一遇到别的事,她第一反应还是哭。   她哭还不是干打雷不下雨的干嚎,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小脸儿往下流不说,哭声还是真情实意的伤心。   再加上绯玉生得就和那观音座下的玉女一样,先别说文皎这做娘的听着怎么样,连车上的张嬷嬷谷雨都先心疼起来,谷雨并未敢求,张嬷嬷却看了文皎好几眼,想要伸手把绯玉抱起来哄。   文皎没说话,只把绯玉抱在怀里随她哭,手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绯玉哭了半日,又伸手往车门一指,文皎仍是认真说道:“不行,不能下去。”   张嬷嬷终于忍不住开口,求文皎道:“夫人,不然我去问问离宿头还有多远?若是来得及,就让二姑娘下去玩会子罢。”   绯玉虽还不会说话,却听得懂张嬷嬷在替她求情,那指着门口的小手还伸得更直了些。   文皎朝张嬷嬷淡淡一笑,道:“不必,今次答应了,难道往后次次都答应?这官道大路又不是林家的,咱们停在路上,让南来北往客商行人怎么办?”   “我知道你心疼绯玉,但她不过一岁小儿,只因托生在我肚子里,出生比人家富贵些,到底也是平常人,她气性这么大,还不是觉着她一哭,我们就事事都能依着她?”   “若事事都依着她,性子养大了,往后胡作非为作践人命,你也这么心疼她,给她求情?并不是我拿小事发散,只是见微知着,防微杜渐,这两句话说了这么久,终究也有些道理。”   张嬷嬷今年已四十有八,是林府二管家林安之妻,平日在林府内宅诸管家嬷嬷中,地位也仅次于林平之妻许嬷嬷。   自绯玉搬到东厢房后,文皎就让她走马上任,担起绯玉身边总管事之责,让她地位越发稳固。   文皎看张嬷嬷低着头满面羞惭,回想这些年也从没对她说过重话,便和谷雨道:“张嬷嬷累了,你扶她下去歇息,换了玉雪和小满来罢。”   张嬷嬷红着脸行了礼下车,文皎搂着仍在嚎啕大哭的绯玉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教导绯玉这样的孩子,万万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现在看来,张嬷嬷的性子还是太软了,不知是不是因上了年纪的缘故,对绯玉也太过心疼。   到底还是应该给绯玉配一个严格些的管事,和张嬷嬷互相配合才好啊……   绯玉又哭了许久,见给她求情的人被娘换走了,新上来的人都一言不发听娘的话,知道现在不管怎么样她也不能下车玩儿了。   她终于抽抽噎噎的止了泪,哭了这半日,早就哭困了,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文皎背过脸去一笑,拿热毛巾给她擦了脸,细细涂上脂膏,看她缩在小被子里睡熟,又注视了她一会儿,才悄声问玉雪道:“你上回和我说,成了婚还想在我身边做事,我问你,你现在还是这么想?”   玉雪不意夫人突然问这个,忙道:“这事我已经想了好几年,若是没定下心,怎敢和夫人说?”   文皎一笑,便再问道:“那我想把你调到绯玉屋里,和张嬷嬷一同照看她,你心里怎么想?”   玉雪只略愣了一下,便立时点头答应下来,问道:“夫人,那我是去给张嬷嬷搭把手,还是……”   她态度干脆利落,让文皎心里一松,笑道:“不是给她搭把手,她管着绯玉的日常起居,你只管行为教养,若绯玉要使脾气耍性子,你要时时注意着,告诉她不对。”   玉雪心里大概明白了些,笑问道:“这不就和宫里的宫正司正(注1)一样?”   文皎点头笑道:“你这比方不错。”   她又回头看看睡得正香的绯玉,叹道:“这孩子也不知怎么,脾气这么大,我担心林安家的总惯着她,舍不得说她,再把她养成个目中无人趾高气昂的性子,往后得多吃亏。”   “绯玉她天生聪明,很知道谁能说了算,谁会纵着她,她身边的这些人地位谁高谁低。林安家的本来就容易对她心软,根本管不住她。”   “正好儿你成婚之前我会放了你的身契,你再进来做事便是平民之身,不是林府的奴才下人,别人她能使性子发脾气,对你却不行。”   “往后我照看不到的地方儿,就全把绯玉交给你了。你明年成婚,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假,再进来时你就和杨先生她们一样,和林府签十年二十年的契,每年年例多少再定,只你专管教养绯玉行事礼仪,你觉得如何?”   文皎说完不由一笑,这下子玉雪可不就也成了雇佣制家庭教师了。   这样也好,以往都是宫里告老出来的女官嬷嬷们才能被各府上请去给女孩子教学,现在玉雪估计是第一个以奴婢之身成了女先生的人。   希望大燕风气越来越宽松,往后女孩子也能找到更多不嫁人就能养活自己的方法罢。   玉雪就在车上给文皎磕了个头,感激道:“定然不辜负夫人所托。”   一路上绯玉又闹了不知几次,都被文皎压住,张嬷嬷也知道了玉雪要调到绯玉房里的事儿,私下找文皎诚恳认了错儿,并表明她年老心软,确实需要玉雪姑娘一起教养二姑娘。   文皎见张嬷嬷是真心如此说,很是安抚了她几句,又问过她家里的儿子姑娘,夸过一回她女儿,也就是在她身边服侍的二等丫头林寒露,看张嬷嬷感激涕零的下去了。   等玉雪玉梅都成了婚,文皎身边一等丫头除了小满谷雨外,还预备提上寒露寒霜。   张嬷嬷在绯玉屋子里眼看是要退在玉雪后面了,但她女儿寒露又会被提成一等大丫头,如此张弛有度,方是御下之道。   九月初八中午,文皎一行进了银卫城门。   英莲坐在车里,听着车轮滚滚往城内行去,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宫正司正,本文里皇后与各宫主位宫内执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的女官。   感谢在2020-09-16 03:07:36~2020-09-16 20: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nravel、缺月疏桐 10瓶;鱼非鱼、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9章 一更   银卫是边城, 直面瓦剌,林海又已出发巡边,是以文皎此番入城不但她没骑马, 也没让孩子们骑马, 全都坐在车里入城,十分低调。   是以除银卫城里正四品以上守将并银卫知府外,银卫普通百姓和士兵并不知总督夫人已在城内。   韩琼英是正四品指挥佥事,若有事出营不必提前申请, 把营中之事处理完, 便和易指挥使告了半日的假,骑马带着葛霄在林家买好的宅子处静等。   也不知今日的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韩琼英隔不了一时就看看怀表,一刻钟就看了有四五回。   出了军营便不再是上下级而是师姐妹,葛霄见不得韩琼英这样儿, “啧啧”几声嫌弃道:“好歹是个正四品的将军, 怎么半点儿定力也没有?”   韩琼英瞥她一眼,无奈道:“这回你家清儿不来,你自然不着急。”   葛霄笑道:“我三四年没见我们家大郎, 他往甘州和我过年的时候,我也没和你似的这样啊。”   韩琼英全副心神都放在即将到来的景岚景熙身上,直接干脆利落的朝葛霄认输道:“我的好师姐,我年轻, 没耐性, 就是想孩子,您让我消停一会儿好好儿的等罢。”   葛霄见她这样, 又是伏在马脖子上笑了半日,才道:“好好好, 我不说了,你好好等,好好等。”   看时辰表通过才等了两刻钟,韩琼英却似等了两个时辰似的。   看着林府的车马转弯过来,韩琼英双眼一亮,抬手就抖了缰绳跑马迎上去,嘴里又是想要悄声又按捺不住颤着声儿叫道:“景岚——景熙——”   葛霄坐在马上不紧不慢跟在韩琼英后头,看车队里第二辆车车帘掀开,景岚景熙一露脸儿,她在军营里威风八面拳打四方的好师妹就红了眼圈儿翻身下马,一手一个把孩子们抱下马车,紧紧搂在怀里。   她嘴里还没感叹出声儿,就见为首那辆车的车帘也被丫头们掀开,文皎手里抱着个一两岁当是绯玉,似是在睡觉的小孩儿探出身子,先把这孩子交到张嬷嬷怀里,再小心翼翼悄声下了马车。   葛霄本想要下马和文皎问个好儿,谁知下了马见文皎小心成这样,便饶有兴致的牵着马立在原地继续观望。   文皎下了车,第一件事是先看了看绯玉没醒,松了口气,又扭头看见是她,先朝她露出一个笑,她也抱拳微微一礼,文皎便挥手命张嬷嬷先往院子里进去。   葛霄心里发笑,心想看文皎这小心的样儿,绯玉也长了一岁了,难不成还是和一两个月的时候一样,有事就哭没事儿也哭不成?   她一贯是有话直说有问题就问,看张嬷嬷已跨进了院门儿,便上前笑问文皎道:“你这么小心做什么?”   文皎冲她一叹气道:“这孩子比你在家的时候更能哭了,好容易她吃过饭睡着了,就让她安安生生睡罢,最好等我们都安顿好了她才醒。”   葛霄看文皎愁的样儿,拍拍她的肩膀,感叹道:“真是辛苦了。”   文皎拉着她的手摇摇头,俩人一起往后边过去,文皎去拉韩琼英娘儿三个,她则伸手把车上的青玉抱下来,对英莲笑道:“真真是女大十八变,大半年没见,咱们英莲又漂亮了,人也更白了。”   英莲这孩子对她笑道:“葛姨倒是似乎黑了些,看上去却更精神了。”   葛霄一愣,心道这话不像是从英莲嘴里说出来的,倒像是玉儿清儿她两个说的。   看后头杨先生水嬷嬷颤巍巍的从车上下来,她又过去问声好儿,文皎那边也劝住了琼英景岚景熙,他们才一个牵着一个,浩浩荡荡的入了府。   加上这次过来,林平这几个月带着人来往银卫足有三趟,第一趟是看宅子买宅子,打听银卫城各处好吃的好玩的都在哪里,第二趟是回来给文皎复命,并先带些家里日常使用的东西布置,带着人收拾宅子,通火炕烟道,修补砖瓦。   第三趟便是这趟,银卫新买的宅子各处都收拾好后,林平再快马回来迎接文皎等过来。   因在银卫只是暂住,林平一向办事牢靠,只买了个四进院子,东边是花园,西边是下人房跨院。   这更大的宅子林府不是买不起,可最多只一年住上一个月半个月,买得太大也没有必要,更何况也太扎眼了。   中间一排第一进是一排倒座,第二进正房三间留给林海做书房,东厢房住景熙,西厢房住青玉。   第三进院子正房三间便是文皎的住处,英莲住东厢房,景岚住西厢房,绯玉就住在文皎正房的西屋。   最后一进院子照例是一排后罩房,住着一起跟来的杨先生水嬷嬷两位。   贴身服侍的下人们都住在耳房里,其余粗使婆子丫头与男仆都住在西边跨院,四名女暗卫,给黛玉清儿带走两个,剩下两位就住在绯玉旁边的耳房里,四进的院子住得满满当当。   到银卫城门口是未初二刻(下午一点半),一行人都在车上吃过了午饭,这回各自进了屋子,先行出发等候在此的赵泉等人早烧好了几大锅热水供他们洗澡。   九月初的银卫虽已入了深秋,好在中午并不是很冷,文皎也放心让青玉也洗了澡洗了头。   只有绯玉太小,文皎只命奶娘等她醒了给她擦过身就罢,也幸而绯玉还太小没留头,头发擦擦也就干净了。   文皎洗了澡擦了头发更衣梳妆毕出来,又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看过孩子们,再命人收拾东西,又得看着醒了就开始作闹的绯玉,忙得不可开交。   幸好景岚景熙亲娘在这里,葛霄又可以帮文皎提溜着绯玉,好歹让她喘过了气儿。   葛霄替文皎哄了一下午孩子,感觉比连着和十个人对打还累,终于熬到快吃晚饭,绯玉被奶娘带出去换尿布,葛霄深深松了一口气,悄声和文皎抱怨道:“真怪不得你怕她闹,我也养大了三个孩子,哪一个也没和绯玉似的这么缠人。”   文皎忍不住喷笑一声,又忙忍住,也悄声和葛霄说道:“我估计是她哥哥姐姐们都太懂事儿了,把家里全部的淘气都放在她一个身上。”   “其实我也不是怕她哭闹撒泼缠人,哭闹就哭闹,我硬了心要管她,她也知道厉害。主要是她哭起来实在是太吵了,烦呐。”   葛霄回忆着下午的魔音绕耳,心有戚戚道:“阿弥陀佛,幸好我可不用再生孩子了。”   文皎笑道:“你怎么也念起佛了?我实话和你说,本来我就不打算再要孩子,现在知道绯玉是这么个缠人精,我就是本来想要也不敢要了。”   葛霄先是点点头,后又疑惑道:“你是这是仕宦之家,不是都说多子多孙才是福气?就是你不要,林总督怎么想?”   文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的肚子,我说想生就生,我不愿意生,他又不能逼我,再想要孩子,让他自己生去罢。”   她有些赌气说完这句,又笑和葛霄解释道:“要说他本来以为他这辈子没儿子,前些年还和我说过想让玉儿招婿传嗣呢。”   “现下他多了一儿一女,已经是从前想都不敢想,就这样他还不足,那我可真是看错他了。”   葛霄诧异道:“没成想林总督还有这份心胸。”   文皎颇有些得意道:“那不然怎么是我苏文皎的丈夫。”   葛霄看她这样儿,咂了几声嘴儿,想起一事,问道:“你上回信里不是说要给英莲招婿?我在军中看准了十来个好小伙子,个个都家世清白长相清俊人品端方,你什么时候腾出空儿,我和你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来啦~二更晚上九点哦~   感谢在2020-09-16 20:59:22~2020-09-17 11:5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虫 110瓶;鱼非鱼、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0章 二更   文皎听葛霄说“十来个好小伙子”, 先是吃了一惊,问葛霄道:“怎么挑出来这么些?这可不是和选妃似的?”   葛霄看着她无奈道:“你也不想想宁远军里多少没成婚的年轻男子?银卫统共将近两万将士,没成婚的小伙子, 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我从里头拔尖儿挑出来十几个,这还是有许多好的我都没往里放呢。”   文皎一想也是,这军队历来就是光棍最多的地方,况且宁远军入军条例是全大燕最严格的, 能挑出来这么些小伙子也不奇怪。   但文皎心里还是有疑惑, 便又问道:“那这些小伙子都愿意入赘不成?”   葛霄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我虽然没问,但他们十有八九都是愿意的, 宁远军里不少兵士都是和媳妇两头传嗣,生了孩子一家一半儿,也都夫妻和睦, 过得不错。”   “等我说给你, 你和英莲细挑挑,挑中了几个,我再去问问他们, 带过来给英莲相看,怎么样?”   文皎想到柳湘莲从前的身份,心思转了几圈,看丫头们已摆上饭, 便和她悄声道:“你晚上留下, 我和你细说。”   葛霄饶有兴致的笑了一声,也起身道:“好说, 我现在一切都是琼英说了算,你替我请个假, 我晚上在这儿好好和你聊一晚上。”   刚巧葛霄话音才落,韩琼英就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进了正屋门,母子三个眼圈儿还都红着。   文皎迎上前去笑问道:“韩姐姐,今儿你见着了孩子高兴,把葛姐姐借我一晚上如何?”   将军亲兵的行动只需经过将军本人许可,是以韩琼英笑道:“你们大半年没见,自然许多话要说,别说一个晚上,就是两日三日也行。”   席上三个大人四个孩子热热闹闹围坐一圈儿,文皎问过绯玉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乖乖坐着不吵不闹,看绯玉点了头儿,才把她抱到小炕桌前单独吃饭,又和她约好,若是她坐不住,就得回后院去。   绯玉已经越来越知道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是这个家里最说了算的人,别人都得听娘的话,本已经噘着嘴乖乖点头。   文皎看绯玉答应了,才把她放到炕上,就听韩琼英笑道:“这是怎么?和个孩子你还约法三章?她一个在炕上,闹就闹去呗。”   韩琼英才说完话,就看见葛霄给她使眼色,文皎也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不禁心里疑惑这是怎么了。   文皎坐在她身边,悄悄在她耳边告诉道:“你不知道,绯玉这孩子可精了,又淘气,无事还要哭闹。”   “本来我才让她知道了些轻重,她也答应好好坐着,你这么一说,她见你是外来的客,我又敬着你,可不又要有小心思了?”   韩琼英失笑道:“这怎么说?”   文皎摇头叹道:“你只一会儿看就是了。”   席上的都算是一家人,又多半都是孩子,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韩琼英一会儿还要回军中去,也不能饮酒,文皎便提了一杯茶,大家就吃饭的吃饭,吃菜的吃菜。   果然不出文皎所料,绯玉才刚知道有人替她说话,只乖乖在炕上坐到一半儿,便闹起来要下到地上和他们一起坐。   绯玉现在还不会藏心思,小眼神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好像是在和文皎说:客人在呢,你能把我怎么样?   文皎朝她眯眼一笑,命玉雪道:“把二姑娘抱回后头去罢。”   绯玉小脸上的得意一下就僵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玉雪走上前把她抱在怀里,拼命踢腿挣扎着要下来不说,还张嘴就嚎哭。   这孩子养得好力气大,平常要作起来一个奶娘都制服不住。   幸好玉雪也跟着文皎一同练过好几年功夫,手上颇有力气,虽被绯玉挣扎得晃了晃,到底还是稳住身形直接把她抱走了。   韩琼英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回味着绯玉看着她求救那个表情,拉着文皎感叹道:“我错了,文皎,我下次再也不在绯玉跟前儿乱说话了。”   她又和葛霄感叹道:“就绯玉这把好嗓子,上军营里嚎一声,比晨起号都管用。”   文皎又给韩琼英略说了几件绯玉的事儿,听得她搂着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孩子庆幸道:“我本来还以为景熙小时候就算能闹的,谁知道现在见了绯玉,才知道老天还算垂怜我,景熙那时候还不及绯玉的一半儿呢。”   景熙震惊的抬头问他娘道:“娘,我小时候也和绯玉妹妹一样能哭吗?”   韩琼英大半年没见到孩子们,现今孩子们要问她什么,只要不是军中机密,她都愿意说。   再加上景熙这一问,让她回忆起了几年前,便不禁笑着感叹道:“你小时候虽没有绯玉哭声大,却也是个能哭孩子,才出生那几个月,你只要一醒了见不着我就哭,我只好日日夜夜都陪着你。”   “后来你渐渐长大,会坐了会爬了会走了,也认得别人会说话,我才渐渐能离开你一两个时辰。”   “几年前咱们还在京里的时候,你姐姐也是在你们小姑姑家里上学。她怕见生人,我也不放心让她一个日日来往,就每天接送。”   “那时候你才两三岁,不记得了也难怪。我每天早上送你姐姐上了学,在你小姑姑家呆一个上午,下了课就往家里赶,就怕你找不着我哭了没人能哄。就是这样,我也没少一回家就看你哭着鼻子等我呢。”   景熙听得瞪大了眼睛,韩琼英说着说着又是一笑,伸手指往景熙鼻子上点了点。   “后来又过了一年,你又长大了些,咱们又去了苏州,你也上学去了,才慢慢好了。”   景熙听完张了半天嘴,然后扒在韩琼英身上,伸头问景岚道:“姐姐!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景岚比景熙大两岁,记事也早,还记得在京城时候的事儿,便刮刮脸羞景熙,笑道:“怎么不是真的?那时候我和娘天天在马车上猜你在家里哭没哭。”   景熙又愣了半日,小手抱紧了韩琼英,面上露出一个甜甜的,幸福的微笑。   韩琼英再舍不得两个孩子,也得在戌时(晚上七点)赶回营中,她麾下三千多将士还等着她巡视晚训呢。   景岚景熙看着韩琼英翻身上马,一阵风似的没了影儿,不禁又都红了眼眶。   景岚拿出帕子给弟弟擦泪,文皎搂着他们笑道:“咱们在这呆二十来天,见你们娘的时候多着呢,快别哭了。”   “明儿咱们好好歇歇,等过两日,小姑带你们出门玩儿怎么样?说不准咱们还能去军中看看。”   话虽然这么说,景岚景熙仍是哭了许久,还抽抽噎噎止不住哭声。   到最后连青玉都拿着小手帕开始给景熙擦眼泪,景熙到底是做哥哥的,被弟弟哄了,颇有些不好意思,终于止住了眼泪。   景岚看景熙不哭了,也不好意思再哭,文皎松了口气,命人好好照看景熙青玉睡下,方和葛霄英莲景岚一起回了后院。   景岚不肯自己睡,拉着英莲不撒手,说要和英莲姐姐一起睡。   文皎和葛霄站在正房门口,看英莲摸了摸景岚的头,牵着她的手领着她往自己屋里走了,双双叹了口气。   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又同时扭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葛霄叹道:“琼英下了狠心和离,她自己多难受先不说,这两个孩子也够难的了。”   文皎转身进屋,葛霄跟在她后面也进了屋子,边走边轻声感叹:“我记着大郎二郎七八岁的时候,那真正是狗都嫌弃,一日日窜天下地。再看景熙,也才七岁,懂事儿得倒像是十来岁的孩子了。”   “再者我现在虽然也在军中,也有三个孩子,不能陪在孩子们身边,可他们都是十二三岁了我才放心的。”   “这小孩子不满十岁,就是容易夭折,景岚景熙一个九岁一个七岁,琼英心里得多舍不得?不是我背地里说她不是,只是有时候想想,她也太能狠得下心了。”   在银卫的这处院子没留下客房,今儿葛霄和文皎一起睡。   说话间已行到卧房,两个人坐在地下椅子上看丫头们铺床,也先不忙着洗漱,文皎喝了口茶,接着葛霄刚才的话说道:“咱们都是做娘的,想一想就知道一年半载见不着孩子一面得多难受,更何况孩子们还那么小。”   “可孩子也不是韩姐姐一个人就能生下来的,若论狠心,世上哪个做爹的不比做娘的狠心?”   “没和离之前,是我二哥天天在外头坐衙当差,和孩子们不过早晚相见,问问功课起居,外头带些东西,这就算是好父亲了。”   “韩姐姐从孩子们出生起,就贴心贴身养到这么大,又要忍着生育之痛,又要坐月子,又要操不知多少的心,不比我二哥多付出了十倍不止?”   “韩姐姐现在不过是因着将职在身,不能亲自抚养孩子,却也一年几千上万银子的给我,一车一车东西往我家里送,就是想请我照顾景岚景熙。”   “若韩姐姐是做爹的做丈夫的,在外为官一年见不着妻儿,又是往家里送银子又是月月几封信,不在外头养妾弄出庶子来,是不是也是难得的好丈夫好父亲?”   “偏生韩姐姐是做娘的,现今连你都以为她未免太过心狠,何况外头不理解的旁人?可见世上多少事,就是对男子和女子不一样。”   葛霄一时无言,只默默低头喝茶。   文皎又叹道:“再说二哥从小读书,韩姐姐从小习武,为甚二哥考科举入仕就是天经地义,韩姐姐入军营就得受人非议?”   “葛姐姐,你细想想,你也在军里这么些日子了,难道觉得你就比那些男子差着什么不成?还是就因为他们多了一个部件,就理所当然成了人上人了?”   葛霄轻轻点头道:“是了,是了,你说的是,是我想得不深。”   “连这西北宁远军里都有不少人不服她,只是宁远军中一向实力说话,也无人敢背地里碎嘴。”   “想来京中天子脚下,多少文人士大夫在那儿,那些人还不知怎么编排她呢。”   文皎拍拍葛霄的手,笑道:“这也不怕,只要韩姐姐立下功劳一步步成了指挥使总兵大将军,谁若是不服,让他自己也杀那么些瓦剌人回来就是。”   “本朝有高祖皇后,又有武明公主,谁敢大庭广众的说女子不能参军?也不怕掉脑袋。”   “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挑了十来个好小伙子?快告诉我都是什么人。”   葛霄也边把这事翻过去,笑道:“我看遍整个银卫城,若说营里最数得上能堪配英莲的,不是别人,就是从前在你们家里做习武先生,如今在溶儿身边做亲兵队长的柳湘莲。”   “他一则生得好,二则功夫高,军中也有意提拔他,三则到底比别人更多读了书,不怕和英莲往后没话说。”   “只是只有一点不好,他出身也算是功臣之后,父亲祖父都是有爵位的,未必肯入赘为婿,若是两头传嗣倒是还有一二分可能。”   葛霄说着一笑,附在文皎耳边悄声道:“本来我还是觉得不大可能,没想和你说他。”   “谁知那天我突然想起来,似乎咱们还在京里的时候,他和英莲之间是不是似乎有几分……情意?只是我不大确定。”   “再说他到底是最知根知底的,根子也在京城,所以我头一个把他说出来。左右就是他不成,剩下还有十来个备选,总能有一个好的给英莲。”   作者有话要说:   葛霄:不知道柳湘莲愿意不愿意。   柳湘莲:我……   后面十来个嗷嗷叫的小伙子:我们愿意!我们愿意!   突然有点想写古早狗血宫斗宅斗文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看=w=   姨妈君造访,估计要躺尸,明天一更下午三点嗷~   感谢在2020-09-17 11:57:27~2020-09-17 21:0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urora 60瓶;荒荒 10瓶;凶唧唧的毛球、恋上桔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1章 拜望   文皎听葛霄头一个说的正是柳湘莲, 心里正在诧异又好笑间,又听到葛霄说起几年前看出来英莲和他似乎有情,心里又是一叹。   没想到连葛姐姐都看出来过。   当初封姐姐还没压着英莲定下林昌之前, 她已经在考虑怎么让柳湘莲知改往外头去博个出身, 好能成全他们两个。   谁知封姐姐知道她时日无多,怕英莲跟着柳湘莲受苦,硬是定下了林昌。   现今封姐姐走了,林昌家里眼看是靠不住的, 英莲早和他家退了婚, 兜兜转转,到现在柳湘莲竟成了英莲选婿的首选, 真不得不说是缘分天定。   葛霄看文皎不说话,轻轻推她问道:“你是想什么呢?”   文皎回神一笑,也伏在她耳边, 悄声问道:“你知道不知道当年柳湘莲为何要去宁远军?”   葛霄疑惑道:“他找我说是觉得想拼一拼建功立业, 好也光宗耀祖,光耀门楣,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事儿?”   文皎见她不知, 便和她说了那时正是林昌家里给英莲送聘礼的当日,柳湘莲来找她请辞的。   葛霄听完愣了一会儿神,问道:“那这么说,柳湘莲他真对英莲有情?听见英莲定了亲, 他连在林府呆都呆不下去了, 才下定决心要往西北过来?”   文皎笑道:“具体如何,我也没当面问过他, 也不好问,不过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儿?偏是送聘礼的才来, 他就过来找我。”   她说完又是一叹,道:“封姐姐那时也看出来这两个孩子的情意,怕英莲情深了不好,才找我急匆匆的定下林昌。”   葛霄想起封氏,也叹道:“封姐姐真是自误,不但自误,还误了英莲,明明是一片慈母之心,偏用错了地方。”   文皎轻声道:“这一转眼,封姐姐也走了一年多了……”   到底三人在一处相处了好几年,葛霄面上也流露出怀念之色,微微笑道:“说起来我和清儿还吃了二三年封姐姐亲手做的饭。”   “你说封姐姐她明明身子不好,却不知怎么,怎么劝她,她也闲不下来,不是做饭就是做针线,收拾屋子收拾院子,都弄得整整齐齐的。”   文皎笑道:“忙习惯的人,就是给她时间,她也不愿意呆着。就比如我现在,一日没有事儿干,也觉得缺什么少什么似的。”   两人坐在地上怀念了一会儿封氏,小满便来请她们梳洗。   文皎下午洗了澡,晚上睡前不过洗脸擦牙,葛霄却要了一桶热水洗澡。   等葛霄洗澡出来的当儿,文皎便披衣坐在椅上,开始回忆这一路上所见景致,大略写了几句话,打了个草稿出来。   等葛霄洗了澡出来,文皎便搁笔上床,想起一事,笑问道:“我有些好奇,你和韩姐姐在营中洗澡洗漱可还方便?”   葛霄笑道:“也没什么不方便的,琼英她是四品将军,自有几间屋子起居,她身边亲卫大约有七八个都是她从前的丫头,从小也跟着她一起习武,还有几个是韩老将军给的韩家其它会功夫的女子。”   “再加上我,我们十来个人都住在一起,也不担心什么。别说宁远军中没人敢犯军规,就是真有不长眼睛的来冒犯,他也得掂量掂量来一趟有没有命回去。”   葛霄这话说得不自觉露出几分霸气,让文皎甚觉羡慕,不知什么时候她也能有这等底气。   两人躺在炕上,葛霄一时也睡不着,便又说起了英莲婚事。   葛霄问道:“既然这两个孩子确实彼此有意,那等我回营直接去问问他的意思?”   文皎动了动身子,放低了声音笑道:“英莲说要亲自问他,你只把他叫来就行了。”   葛霄本还有些困意,听了这话那点儿困都不翼而飞,翻身问道:“英莲这意思是……”   “嗐,那你怎么不早说?你早说,我还找那些别人做什么,这成家最重要的是两人彼此有情,英莲现就对柳湘莲有情,再去相看别人,她自己也不痛快。”   文皎打了个哈欠道:“柳湘莲和英莲成婚当是愿意,可你今儿才说了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两家传嗣,他若不愿意,那英莲还能就守着等他回心转意?”   “再说放出消息说林家侄女要选婿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要是只相看了一个就选定,这人还从前在林府当过习武先生,还是英莲定亲他就辞馆不干了跑到宁远军来,那不就出了事儿了?”   葛霄想想也有理,还是叹道:“你们行事也太小心了。”   文皎坐了好几天的车,今日终于能踏踏实实躺在炕上睡,不禁又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葛姐姐,你只管让大郎把他先带来。”   “问完了若成,我就编出几个甘州相看的人,若是不成,你再打听打听那些小伙子……”   文皎说话的声音一句比一句低,说到最后直接睡着了,只留下葛霄一个拼命回忆好几年前的蛛丝马迹,来确认英莲和柳湘莲两个那一丝几不可见的少年情意。   第二日文皎并不打算出门,才到银卫,总要把带来的衣服日用都归置归置,再在家里好好歇一天,熟悉熟悉要住的房子院子才是。   吃过早饭,葛霄和文皎便和孩子们一同逛了一会儿东院的花园。   这处房子整体也就是总督府的七八分之一大小,花园儿却比总督府的还大些,景致也多上两处。   是以虽说现今入了深秋,树叶落地花朵凋零,到底还有几处湖边山石景致可赏,再配上满地的落叶,层层叠叠的枯枝,倒也别有意趣。   一个上午正好把府内走了个遍,文皎回了屋内,才点了几个菜命厨房好好做了送来,就听见人报陆指挥佥事来了。   文皎看了一眼葛霄,笑道:“他倒是来得巧,正要吃饭。”   她又问那报信的人道:“陆小将军带了几个人来?”   小厮站在廊下回道:“就带了一个,正是咱们府里以前的柳先生,也说要来拜见夫人。”   文皎和葛霄相视一笑,又命:“小满,去告诉赵泉,赶紧再弄两个大菜,把饭摆在前院。谷雨,去把前头收拾收拾,带着人迎一下陆将军,我们随后就到。”   她说完又扭头拉英莲,悄声对她笑道:“还不快去换身衣服,好好打扮打扮?”   英莲虽然心里已经想了多日怎么问他,却没想到相见竟这么早,一时愣了神,现听见文皎所言,她忙微红着脸匆匆一礼,回屋子更衣梳妆去了。   葛霄这时方笑道:“昨儿我们出来得急,都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定是问了琼英才知道。”   她又在文皎耳边悄声笑道:“你都不知道,我前两天告诉他玉儿要跟着林总督过来,不是这回和你一起来,他那表情我真是想一次笑一次。”   文皎拿肩膀轻撞她一下,笑道:“有没有当娘的这么嫌弃自己儿子的。”   葛霄陆溶母子对林家算不上客,但对景岚景熙来说却不那么熟悉,是以葛霄便带着这两个孩子也重去更衣梳头,都换上了见客衣裳。   文皎则去英莲屋子里看她梳妆。   英莲越长大便越不喜浓妆丽饰,且尚在母孝中,因此就算换过一身衣服,也不过是从月白象牙换成了青瓷浅葱石青,发上一只碧玉凤钗,外有两朵珠花,清清素素,淡雅端方。   虽说没大装扮,但英莲本就生得花容月貌,这么一装饰,行动起来肩上披帛摇曳在地,袅娜娉婷,真像是一位出云仙子。   文皎替英莲整整衣襟,笑道:“早上才看过,那边花园子水边亭子景致最好,今日天气好,往那里一坐,看看水看看天,吹吹风喝杯热茶,岂不惬意?”   英莲低着头对文皎一福,抿嘴笑道:“伯娘,那我就先过去了。”   文皎命小满跟在她身边,以示是长辈在场,并非男女私会,便和葛霄一起,带着孩子们到前院去见陆溶柳湘莲。   陆溶一见了他们进来,先是抱拳低着头站立,等文皎并葛霄落了座,带着柳湘莲就结结实实行了大礼。   文皎忙笑道:“怎么一年多不见,大郎还跟我客气上了?还有柳先生,也快起来罢。”   陆溶起身笑道:“正是因为一年多没见夫人,所以才要如此方显敬意。”   文皎示意他坐,又笑问站在那里的柳湘莲道:“一别两年多,柳先生也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似乎高了两分,人也瘦了不少,面部线条更加坚毅,看上去是个靠得住的成熟男人,而不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辣~   下一更晚上九点,么么啾~   英莲在原书里有“几分小蓉大奶奶(秦可卿)的品格”,秦可卿又是钗黛“兼美”,大家可以想象一下英莲该有多好看啊……   感谢在2020-09-17 21:01:55~2020-09-18 14: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i 5瓶;巧笑嫣然 2瓶;鱼非鱼、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2章 衷肠   柳湘莲见屋内没有莲姑娘的身影, 心中又庆幸又失落,听见苏夫人如此说,忙回神抱拳躬身回道:“在宁远军中便是保家卫国的军人, 自然和从前无所事事浑浑噩噩不同。”   文皎观他连说话的声气儿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心道果然是军中锻炼人。   若两三年前他就是这样,想来如今她已经在预备英莲和他的婚事了罢。   她多的也并未提,什么婚配与否有没有心爱的姑娘准备何时成家等语一字未说,只笑道:“柳先生, 今日你来得正巧, 我们这园子里有处景致,颇有几分京城气象, 你久未回到故乡,想来赏赏也可暂解思乡之情。”   文皎说完,便给寒露使个眼色, 命寒露带他过去。   看柳湘莲一脸茫然的走了, 文皎抿嘴偷笑,又不禁担忧他见到英莲会如何说。   陆溶看了半日,忍不住问葛霄道:“娘, 这是怎么回事儿?”   葛霄“啧”了一声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左右我们不会害了你亲兵队长,你这会子来,什么时候回去?”   陆溶见问不出来, 再看苏夫人面色, 也就不问了,心想若是秘密, 他问也问不出来,若不是, 往后总有知道的机会,便道:“晚饭前便要回去。”   青玉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天,见娘和葛姨终于说完了话,忙跳下椅子跑到陆溶身边,扒着他的腿问道:“这位哥哥,我是不是见过你?”   文皎不禁失笑道:“这是陆溶哥哥,两年前过年,你天天缠着人家要玩儿,你忘了?”   陆溶伸手一捞就把青玉捞到腿上抱着,看青玉震惊的睁大了眼睛,笑问道:“你这么快就把陆溶哥哥忘啦。”   青玉先是点点头,又摇头,掰着手指头算道:“我今年四岁,娘说我是两年前见到的哥哥,两年前我才两岁。”   “昨天听韩姨姨说,两三岁的小孩儿是不记得事情的,所以我不记得陆溶哥哥很正常。”   青玉认认真真一板一眼说完,还扭头问文皎道:“娘,你觉得青玉说的对不对?”   文皎差点儿憋不住笑,连连点头道:“青玉说得对。”   青玉又把头扭过来看陆溶,拉着他的胳膊道:“所以陆溶哥哥别伤心,青玉以前小,但是我现在长大了,下次就记住你了。”   文皎终于憋不住了,又怕青玉看见,只好扭头假装喝水,偷偷笑了几声。   葛霄看她十九岁的大儿子和四岁的青玉一说一答十分和谐,也笑得不行。   青玉看陆溶哥哥答应了不伤心,又爬下地一手拉着景岚一手拉着景熙过来给他们互相介绍,倒省了文皎的事儿。   却说柳湘莲被一头雾水的带出了正房往花园里走,也不知道此行目的为何,想了半日也没想明白苏夫人这是何意,便只好问寒露道:“不知在下要去往何处?”   寒露回头笑道:“柳先生莫急,咱们已行了一半儿,等到了花园您就知道了。”   柳湘莲只好糊里糊涂的继续跟着寒露走,一面走一面心理胡思乱想想幸好今日没见到莲姑娘,不然他真不知该如何……   他的想法顿住,脑子里忽然空白一片。   那亭子里,亭子里的身影,难道是莲姑娘?   柳湘莲不知道他是怎么走上前去,又是怎么坐在莲姑娘对面,手里又捧上一杯茶的。   他只知道他下意识的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却被烫得回神,先是“嘶”了几声,才发现不知何时亭子中只剩下他和莲姑娘两个人,所有丫头婆子都远远的站在外面听唤。   莲姑娘静静坐在那里,手里也捧着一杯热茶,天凉,茶上飘起袅袅朦胧热气,后面是莲姑娘明亮的又似秋水般的双眼,正含笑看着他丢丑。   他来不及细想,慌忙放下茶杯,起身抱拳道:“在下唐突了莲姑娘,还望姑娘莫怪。”   “姑娘有……有婚约在身,实在不宜与在下单独相处,在下,在下还是出去……”   他一语还未说完,就听见莲姑娘笑了一声,对他柔声道:“柳先生,您别慌,我已经退婚了。”   莲姑娘说完这句,又微微一笑,低头喝了口茶,才又抬起头,一双眼睛光华流转,对他笑道:“先生请坐罢。”   柳湘莲慢慢地,慢慢地坐回去,脑海里千头万绪一齐涌过,让他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怎么说。   他对男女之情并非一无所知。   从小爹娘去后,叔伯邻居们把他拉扯到十三四岁,也把他家里财产东西一点点儿搬空,他没钱没权一贫如洗,幸而生得了好样貌,又会唱戏文,没钱时去客串些生旦风月戏文,也能弄些花销。   既串了风月戏文,又要和世交子弟们常来常往,难免会与青楼楚馆烟花女子相交。   他不过宴席上戏台上逢场作戏未曾留情,却有许多女子对他垂涎觊觎,想要与他春风一度,那些手帕香囊荷包他也不知收到过多少。   他并非圣人,能拒得了她们一次两次,拒得了三次四次,能喝得酒气上头醉眼朦胧的时候还挥开不知哪里伸过来的手回家,却不敢也保证能一直片叶不沾身三年五年一辈子。   若不是那年进了林府做习武先生,从此断了这些事,想必他现在正在流连花丛,一事无成罢。   柳湘莲回忆起前事,越发觉得愧悔,心想若是他能早早便为将来打算,二三年间做出些成绩,是不是当年与莲姑娘定亲的就是他了?   遇见莲姑娘之前,他从未见过莲姑娘这样生得如花似玉,通身气派温文娴雅,却又拿得了刀舞得了剑,又诗才敏捷力压众人的姑娘。   他日日睡着的时候梦里都是莲姑娘,醒时若无事,眼前也都是她的言笑身影。   而且他也能感觉到莲姑娘待他……似乎与旁人不同。   他不敢看她,她也不敢看他。   若是她偶尔看向他时,一双眼睛里总是含着似水般的温柔,和似有似无的,淡淡的哀愁。   那年他十七岁,人生中第一次患了相思病。   他也知道他的相思很大可能会付诸流水。   果然,在他十八岁的元宵节,漫街灯火里,他亲耳听见林昌说已与莲姑娘定亲,求走了他为莲姑娘猜到的莲灯。   他又亲眼看着林昌把那盏莲灯送给了莲姑娘。   莲姑娘似乎还低头笑了。   柳湘莲想起那个场景,不禁心内又是一阵刺痛,不由得抬手捂了一下胸口,眉心微皱。   接着他便听见莲姑娘语带关怀的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是了,莲姑娘说她退婚了。   那苏夫人让他今日见莲姑娘的意思是……难道是……   英莲看见对面的柳先生忽然眼中迸发出神采,双手撑着桌子,喉结动了两下,开口小心问她道:“莲姑娘方才是不是说,姑娘已经退婚了?”   “在下,在下……在下……”   柳先生连着说了几句“在下”,喉结又动了动,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方再开口问她道:“请恕在下唐突,不知在下今日在这里,是不是要……与姑娘相看的意思?”   英莲本来心中也惊慌羞涩,不知应怎么开口,现见了柳先生比她还惊慌,面上脖子上甚至连耳朵都在发红,倒觉得她的不安减轻了不少。   柳先生依旧是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未变,看上去却仿佛和从前是两个人了。   他人比三年前黑了不少,也似乎更高大结实了些,看上去就十分稳重可靠,现在却紧张得连话也说不顺。   她看柳先生好不容易结结巴巴的问完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才一一回答他道:“是,今年年初,我已与林昌退婚,现今我入了林家族谱,身份是伯父伯娘早夭叔叔之女,名叫林曦。”   “我祖父早夭无子,只有我是他唯一的后代,为传嗣计,伯父伯娘许我招婿……或是婚后两边传嗣,给我这一支传承香火。”   “因……我从前心悦于先生,与他人定亲后,本想从此忘了先生,成婚后一心一计的待他,谁知又遭退婚,成了林家姑娘。”   “伯娘说要招婿,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先生,又求了伯娘许我当面相问,因此先生此刻身在此处。”   英莲说的时候难免紧张,但她把前因后果一气儿说完,心里虽砰砰直跳,却又似放下了块大石一样,浑身上下十分轻松。   看柳先生面色一时欣喜一时茫然一时又凝眉思索,英莲心里只微微有些忐忑,剩下更多的是自在与欢喜。   三年了,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对他说出她的心意,说她想要与他成婚,而不是只能偷偷的看他,偷偷的想他,把他深深埋在心底,又不得不拼命忘了他。   不管柳先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再没有遗憾了。   英莲埋头喝茶,等到一杯茶见了底,她听见了柳先生开口和她说话,语气里是浓浓的疼惜温柔和很明显的小心翼翼,他问她道:“莲姑娘,你可知在下为何要到宁远军中来?”   她没想到柳先生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抬头看他,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到答案。   这一抬头,她就再也舍不得移开眼神。   柳先生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和深情,一字一句颤着声音告诉她道:“当年我知道姑娘订婚,自觉此生再和姑娘没有缘分,又不想再在林府听见姑娘和他的喜讯,又恨自己没有本事,因此错过姑娘,所以才从林府辞官,奔赴西北,以图建功立业。”   “不使我往后终生抱憾。”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大家!小巫今天姨妈痛到处翻滚,来晚了!   明天中午12点之前在本章留言的都发小红包~   对啦,明天一更还是下午三点呀~   感谢在2020-09-18 14:59:41~2020-09-18 23:4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凌月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颜、连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3章 互诉   柳湘莲说完这句, 竟觉得鼻子一酸,喉头哽咽。   从前他在戏台上在戏台上唱过许多回,“但是相思莫相负”, 唱生离死别, 唱久别重逢,唱相知相守。   那时他沉浸其中,曲声婉转缠绵悱恻,心里却一直是平静的, 似乎有另一个他冷眼看着戏台上的他历经千情万愁。   但亲口对心爱的姑娘表明心迹, 还要对她许下一生……   柳湘莲暗暗在桌子底下攥紧了拳头,心如擂鼓, 口中发涩,脚下无力,肚子里几车的绵绵情话欲要出口, 又怕她觉得他放浪, 也觉得玷辱了她。   欲要直抒胸臆,却又怕吓着她。   柳湘莲一面心里纠结不知该如何表白,一面又恍然大悟, 原来对一个人真心相待,竟然是害怕的。   他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说,只好慌忙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饰。   英莲听完柳湘莲所说, 轻轻攥紧了手帕。   怪不得……他那时走得那么急, 原来竟真是因为她么?   她心里翻江倒海乱成一团,甚至开始有些后悔当年就那么轻易听了娘的话和林昌定亲, 若是她当年能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和他面对面的说开,是不是……他们就不用错过这两年?   她那时只知道他吃酒赌钱, 寻花问柳,不知道他真正是一位君子,也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决心,放着富足安逸不要,跑到宁远军来吃苦受累。   更不知道他原来真的是为了她。   柳先生喝了好几口茶,终于又对她郑重开口道:“莲姑娘,在下既知道了姑娘的心意,便不会再辜负姑娘。”   “在下知道姑娘所虑,无非是担忧在下不愿意入赘为婿或两边传嗣——”   英莲不由微微坐直了身子,静听他如何说。   “因在下父祖都是大燕有爵之人,这一脉也只传下在下一个后人,若在下入赘为婿,在下这一脉便就此断绝,往后到了地下,也无言面见祖宗。”   “所以,请姑娘恕在下不能入赘,但若姑娘同意,在下愿意和姑娘两家传嗣,从今往后对姑娘全心相待,孝敬长辈,绝无二心。”   柳湘莲思索了半日,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明了的对莲姑娘表明心迹。   他说完不禁又低头想喝口茶,谁知茶杯早已见底,他正尴尬间,莲姑娘不知何时起身绕到他的身边,为他续满了一杯茶水,对他笑道:“先生请。”   他愣神之下差点儿打翻了茶杯,心内感叹自己今日究竟是何德何能,莲姑娘给他倒完了茶又坐回对面,他才想起来还没谢过莲姑娘。   莲姑娘面庞微微发红,眼睛里似是含着一汪清泉,笑问他道:“柳先生不介意我年幼被拐,十一岁才被伯娘救回家中?”   柳湘莲下意识道:“莲姑娘这是问的什么话?被拐又非姑娘之过,是那拐子可恨,我为何要介意姑娘?”   英莲一笑,又问道:“那先生不介意我曾与他人定亲,后又被退婚?”   柳湘莲先是正色道:“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又非姑娘所能做主。”   “至于退婚,定然是他家不惜福,与姑娘无关。再说姑娘若没退婚,今日在下也没有机会和姑娘……表明心迹了。”   英莲忍不住低头笑了几声,又抬头问道:“先生就这么信我?”   柳湘莲理所当然点头道:“我自然是相信姑娘。”   他忽地又问道:“姑娘请恕在下唐突,不知是否方便相问,那家究竟是因为什么要和姑娘退婚?”   柳湘莲现在渐渐回神,心中着实迷惑,莲姑娘这样好的姑娘,林昌家里究竟因为什么这么不惜福,要和姑娘退婚?   再者莲姑娘本就是林总督和苏夫人的干女儿,也是林府的姑娘,现在却成了两位正经的堂侄女,上了林家嫡支族谱。   若不是莲姑娘受了极大委屈,林总督纵是族长,想来也不可能轻易把莲姑娘记上族谱。   柳湘莲这么想着,神色里不□□露出几分心疼,看得英莲心内一暖,鼻尖一酸,险些没忍住落下泪来。   英莲忙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把眼泪忍回去,复又睁眼笑问他道:“我正要问先生,先生介不介意我尚在母孝不能定亲,要等明年年末满二十七个月出了孝,才能正式议亲?”   柳湘莲才要开口又愣住,口中喃喃道:“怪不得姑娘今日穿着这样清素……”   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莲姑娘时,她穿着银红的衣衫,石榴红的曳地百褶裙,湘妃色的比甲,像是一团火一样点燃了他的心。   今日莲姑娘却是一身青素,连发上都无金钗只有玉钗珠花,身上衣衫各样花纹都是银线素线织绣,不见一丝亮色。   英莲见他半日没言语,又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去年秋日我生母去世,今年正月时他家便送了退婚书来,说我要守孝三年,怕耽误了他家传宗接代,因此要退婚,互不耽误。”   “所以我才问先生会不会介意我如今不能议亲,须等出了母孝,才能再正式走礼定亲。”   柳湘莲听完前因后果不禁怒道:“这一家子也太过荒唐!”   “姑娘如今年才十六,就算是出了孝也才不过十八·九岁,哪里就耽误了他家?”   “再者既然两家定了亲事,不说荣辱与共同舟共济,起码也该有些良心!姑娘才失了母又遭退婚,难道他们就不为姑娘考虑考虑!”   英莲才刚只是想到母亲伤心,说起退婚之事时心中却并无波澜,只当说的是别人家的事儿一样,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愤怒。   可现在见了柳先生为她生气叫屈,英莲心里却渐渐泛上了一丝酸,又有些甜,让她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却和柳先生笑着说道:“先生不必愤怒,既已退婚,恩断义绝,他家如何早与我再不相干。”   “我现在只想知道先生愿不愿意等我出孝,别的都不重要。”   柳湘莲本是心里止不住的愤怒,真想一拳挥到林昌脸上,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竟然让莲姑娘受了这等委屈?   难不成他对莲姑娘的情分,就只能让他从别人手里要来莲灯送给莲姑娘不成!   但莲姑娘笑着对他说别的都不重要,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让他的愤怒霎时便消失不见。   他再定睛一看,莲姑娘虽笑着,两腮却都挂着泪珠儿,心里又着急心疼,忙要站起来到她身边,告诉她别说一年两年,就是三年五载他也等得。   可他起得太急走得太快,没注意被桌子腿绊住,眼看便要在莲姑娘眼前摔个狗啃泥。   他忙要伸手撑住地,心想摔了便摔了,千万不能摔得难看丢了人,让莲姑娘笑话就罢了,外头可还有那么些丫头婆子,可不是给莲姑娘丢大了人?   谁知他忽然被一阵幽馥的香气紧紧包裹住,胸口出现了一双细腻洁白的手,支撑着他没倒在地上。   再往上看,是莲姑娘泪痕未干却饱含笑意的双眼,她朱唇轻启,似是笑似是关怀又似是埋怨,轻声道:“先生小心些。”   柳湘莲觉得他霎时便浑身做烧,一时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莲姑娘的脸也红得似是晚霞,见他不说话,又笑问他道:“先生?先生?我要松手了。”   他忙身子一歪,双手撑住旁边的桌子,好不容易站稳,呐呐道:“多谢,多谢姑娘。”   英莲见柳先生歪歪扭扭的站着,面上黑里透着红,眼神躲闪不敢往她身上看,终究还是没忍住,背过身痛痛快快笑了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柳湘莲(心花怒放中):摔倒了,要莲姑娘亲亲抱抱才能起来=w=   陆溶:没有心爱的姑娘抱,只能抱着她弟弟哄孩子玩儿QAQ……   林海:臭小子你刚才说了什么?   陆溶(瑟瑟发抖):……林总督!我不是我没有!我我我我你看柳湘莲他刚才被莲姑娘抱住了!   林海(拿起大棒)   感谢在2020-09-18 23:48:22~2020-09-19 15:0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溦 153瓶;是聆不是零 50瓶;一个青芒芒 30瓶;圈圈 20瓶;夜雨声烦你更烦 10瓶;evaaa、团子 8瓶;tracy 5瓶;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4章 收拾   柳湘莲还在京城时, 素有个“冷面冷心柳二郎”的诨号,是冯紫英贾琏等看他待一般的“朋友”和那些女子无情无义,故此起了此名儿。   他没少听见这诨号儿, 却觉得没什么所谓, 除冯紫英贾宝玉卫若兰三个人外,那些别人他虽然相交,却不过只面子情儿罢了。   还有那些女子,虽一个个都娇媚妍丽, 极懂男人心思, 又对他极近讨好之事,他却只觉得她们可怜, 对她们的示好从来不假辞色。   更有些歪心邪意的人,见他常串戏,便把他认作风月场中人, 想要与他相交让他做契弟的, 他不打他们一顿就算客气,怎地还有好脸色?   因此有了这个名声,倒还给他省了许多事儿, 一年两年下来,时日长了,他便把这诨名当成真的,真有些以为他对人冷心冷情。   但现在他知道了他也有对人满怀热情的时候。   他明知莲姑娘背过身去是在笑话他, 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 心里想的居然还是这下莲姑娘可不伤心了罢。   英莲偷偷笑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大好, 忙咽下笑声转回去,哪知这一转身, 看见柳先生正伸着手要挠头发,又禁不住笑了出来。   她本以为柳先生会不快,谁知柳先生讪讪的放下手,冲着她傻笑,她也情不自禁朝柳先生笑,两个人竟就这么站着对笑了一会儿。   直到小满姐姐悄声过来,敲了敲栏杆,提醒他们马上要到饭时,英莲才猛然回神,想说这就过去,却不知怎么先看了一眼柳先生。   柳先生朝小满姐姐微微一礼道:“请姑娘稍等,在下还有几句话想对莲姑娘说。”   小满姐姐也一福,笑道:“烦请柳先生尽快。”   柳先生对小满姐姐说话的表情声音与和她说话时一点儿也不一样,英莲看小满姐姐转身走之前还意味深长的对她一笑,不禁更红了脸,小声催问道:“先生还要说什么?”   柳先生竟也对着她抱拳一礼,起身问她道:“莲姑娘,才刚姑娘问在下介意不介意姑娘许多事,在下能与莲姑娘有这等缘分,已是老天垂怜,别无他求。”   “只是怕莲姑娘不知在下家中事,所以想特请姑娘稍等,容在下与姑娘分说明白。”   英莲心中更加安定,对他笑道:“原来先生是为这个。”   “先生出身家世为人行事等,当年入府任教时伯娘已尽知,前些日子也全都告诉了我……我自然是知道,也愿意,今日才来见先生的。”   柳湘莲立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见莲姑娘对他一笑,便转身要出去,忙上前两步,确认道:“莲姑娘,在下幼时便父母双亡,各位叔伯兄弟关系都淡了,只有一位姑母尚还联系,而且家中也无甚财产……”   莲姑娘转身笑道:“先生,我都知道。”   柳湘莲一愣,又喃喃道:“我还身在宁远军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博得功名,也不知性命……”   英莲抬手挡住他的嘴,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一字一句说:“柳湘莲,我都知道。”   午正过了半刻钟,文皎终于等到英莲和柳湘莲一前一后分别从前门后门进来。   她一看英莲的神情,便知两人是说成了,便不禁拉着英莲的手,和葛霄相视一笑。   因英莲大了,景岚也已九岁,陆溶和柳湘莲严格来说都是外男,中午便分了两席,葛霄带着陆溶柳湘莲景熙青玉坐在堂屋,文皎带着英莲景岚坐在内室。   下午陆溶柳湘莲都要回营,葛霄也说要下午便回去,席上也并无酒水,不过大家平常吃菜。   吃过饭,文皎命陆溶柳湘莲两个先在前院歇息,她则拉着英莲回了她屋子,和葛霄一起细细审了她一个中午。   英莲中午一口酒都未饮,却被两位长辈审得满面酡红,心慌意乱,比喝了两壶酒还厉害。   葛霄听完笑道:“这可省了事儿了,剩下十来个一个都不用再看。”   英莲捂着脸好奇问道:“什么十来个?”   文皎笑解释道:“你葛姨在银卫宁远军给你挑了十来个未婚夫备选,她说一个比一个生得俊,人品也好,若是柳湘莲不行,她还要一个一个带来给你相看。”   “现今你既和他约定好了,可不是省了你葛姨多少事儿?”   英莲听得越发不好意思,把头埋进文皎怀里不肯出来。   葛霄又拉英莲的衣裳袖子,满面是笑的问她道:“英莲,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管他叫什么?”   英莲闷声道:“还能叫什么,不过叫柳先生罢了。”   葛霄拍拍她的背,朝文皎摇头揶揄道:“果然是年轻小姑娘,连个名字都没叫过就羞得这样。”   文皎感觉英莲又在她怀里一动,心有所感,便语带深意的笑道:“你这人,人家两个孩子私下叫什么你又没听见过,就是现在和你说没叫名字,你就真信了?”   葛霄忙做恍然大悟状,长长的“哦”了一声。   英莲这回在文皎怀里也呆不下去了,只好翻身把自己紧紧裹进被子,在被子里羞恼道:“伯娘!葛姨!我要睡了!”   文皎隔着被子轻轻拍拍英莲,笑道:“我和你葛姨走了,你可得把簪环摘了再睡,小心硌得慌。”   英莲自被窝里“嗯”了一声就再没了动静,文皎葛霄相携出了英莲屋门,葛霄便感叹道:“从前真没想到还有能和英莲这么闹的时候。”   葛霄又看了眼文皎,笑道:“我第一次见玉儿的时候,以为这是个玻璃娃娃,轻轻碰一碰就要碎,谁知玉儿真正是块美玉,不管怎么打磨都一样玲珑剔透。”   “后来见了英莲,我又以为英莲是个玻璃人儿,可这孩子也真正心性纯净,又能忍,到现在也越来越活泼了,可见人不可貌相。”   看文皎葛霄携手到了门口,守门的丫头忙打帘子,文皎略低头迈进屋门,扭头朝葛霄笑问道:“那葛姐姐第一面见我,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葛霄便果真回忆道:“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位贤良淑德中正平和的大家夫人,现在看你还是这样,却不是男人眼里女人的贤良。”   她“啧”了两声,笑道:“总觉得你现今比以前多了不少人气儿。”   文皎无奈笑道:“难不成从前我是个雕像摆件摆在那里?”   葛霄笑道:“从前倒真有几分像,不单是你,我才到林府的时候,感觉你身边几个丫头也都和雕出来的一样,板板正正的。”   文皎一笑,想到从前十几年做丫头做宫女,再想到这几年的日子,心道果真还是要多惜福。   葛霄说完这句,又想起英莲,一拍手疑惑道:“不对呀,英莲算是我半个姑娘,怎地她都给柳湘莲这小子拐走了,我还乐得这样?”   “不行,今儿下午我得好好教育他一顿,得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以后不敢欺负英莲半分儿才行。”   柳湘莲在前院炕上躺着,还丝毫不知他下午要被葛霄狠练一通。   他满脑子都是莲姑娘那句“柳湘莲,我都知道”,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莲姑娘叫我的名字了”,“我要和莲姑娘定亲了”,“莲姑娘说她心里有我”,“莲姑娘声音真好听啊”,“莲姑娘莲姑娘”个不停。   陆溶和黛玉早已两情相悦,今日又观柳湘莲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时竟和林家莲姑娘一前一后进的前后门,早明白过来大概是什么事儿。   他见柳湘莲才刚吃中午饭的时候就乐得几乎合不拢嘴,心里又是诧异这人竟也会笑得这么开心,又是有些发酸他和玉儿还见不着面儿,反倒是柳湘莲来了一趟,本是拜望苏夫人之意,却让这柳湘莲成了好事。   是以陆溶中午饭没吃下去多少,酸意倒是憋了一肚子。   他再想到他和玉儿算来已经整整一年零九个月未曾见过面,下次见面还不知是哪月,午睡躺在炕上,又听见柳湘莲嘴里憋不住的轻笑出声,那心里真是别提什么滋味儿了。   既然娘没让他知道这事儿,陆溶便不打算问柳湘莲个究竟,等喜事真成了,他自然要敲这小子一桌好菜,也好出一出他现在一肚子的酸意眼气。   没成想不用多等,当日下午他见娘下狠手收拾了柳湘莲,便知事儿是真的成了,也趁机练了他一回,狠狠出了口酸气。   一院子的人都是习武的,别说景岚景熙是韩琼英的亲传,就连青玉都和暗卫学了个三招两式,下午又不出门,四五个大人三四个孩子,自然是要聚在前院互相比试进益。   英莲本也换过一身窄袖衣裳,想和葛姨过几招试试。   文皎却知道葛霄下午要“教育”柳湘莲,怕在英莲面前让柳湘莲丢面子,便先让景岚独个过去,把英莲留下,悄声对她笑道:“你葛姨给他下马威去了,你别去。”   “男人都要个面子,不在你面前,他输了就输了,若在你面前输了,他心里焉能好受?你只做不知这事就是。”   英莲一中午都没睡着,满心里想的都是柳先生,一到了时辰就更衣梳洗,想多趁着下午看他两眼。   现下听伯娘如此说,英莲又是羞恼又是心疼,却也知道伯娘葛姨都是好意,只好红着脸坐在那里,又怕葛姨下手太重伤着他。   文皎一看便知英莲想的是什么,把她搂在怀里笑道:“你这丫头,还不信你葛姨?”   英莲面上更红,却不肯承认,只嘴硬道:“谁担心了,我才不担心,往后他若真敢欺负我,我自己也能治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陆溶:让你秀!让你秀!   明天中午12点之前本章留言发小红包哦~   感谢在2020-09-19 15:05:02~2020-09-19 21:5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 15瓶;巧笑嫣然 2瓶;淡漠の世事、傻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5章 互羡   陆溶的假只到酉初(下午五点), 是以他申正二刻(下午四点半)便和文皎请辞,和葛霄一起带着柳湘莲回了营。   哪知文皎送走他们三个,才拉着英莲回屋, 要和她细说她的婚事嫁妆等事, 门上便报韩将军来了。   韩琼英是老熟人了,文皎也没假客气往前院去迎她,倒是英莲起身站在门口往外迎了迎,看韩姨又是一手拉着一个孩子, 笑容满面的行过来。   英莲看韩姨身上仍是军中装束, 便知她这是才忙完了事儿就赶了过来,忙命人打水来给她洗漱。   韩琼英在林家也一点儿不客气, 笑道:“多打两盆来,我这手上拉了景岚景熙,让他们也洗洗手。”   丫头们都笑着答应了去了, 韩琼英便暂且不坐, 而是拿热毛巾擦了手擦了脸,又把身上灰尘擦了擦,方坐在地下椅子上笑道:“我一练完这帮小子就出来了, 污脏了你的地方,文皎莫怪。”   文皎笑道:“你这话说得就让人恶心,怪没意思的。”   韩琼英端茶笑道:“虽然心里不想说,但嘴上到底得和你客气客气。”   笑过一回, 文皎又问道:“你昨儿才出来, 今儿又来,别人嘴上不说, 心里不想什么?”   韩琼英笑道:“这你不必但心,我到了银卫这八九个月, 差不多就没歇过,连月月两日的假我都不歇,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   “如今不过晚饭出来一两个时辰,并没什么。再说现今军中只是例行巡查操练,并无战事,我这些日子帮他们练了多少兵来!这要是再背后对我有话,也不配做宁远军里的人了。”   “再者军中将军千户里有许多已在银卫安了家,平常若无事,午饭晚饭歇息时,想要回家吃饭看看家人,和上司说一声也是准的,并没什么。”   文皎这便安了心,又看着黏韩琼英不撒手的景岚景熙笑道:“这下你们娘可差不多天天能来,你们日日见着,也不用想得哭鼻子了。”   景熙抿嘴笑着不言语,景岚却抱着韩琼英胳膊笑道:“我们还都是小孩儿,想娘了哭一会儿也没什么,就和青玉弟弟说的一样,小姑姑别笑话我们。”   这时候青玉正好迈步进来,隐约听见景熙说的话,在堂屋就忙着肯定道:“是的,青玉说得对!”   屋内笑声不断,韩琼英才到林府没一刻钟,就笑得浑身舒畅,松松倚在椅背上,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觉得十分轻松自在。   怪不得那些男人都喜欢外头忙完了公事,回家找解语花老婆孩子陪着,当真是舒服。   韩琼英不知怎地,心里冒出这么个年头,而后自嘲一笑,心道看来她这解语花确实是当得不够好,别人回家享受温言软语脂香玉怀,苏文哲回到家里看见的都是她才练完刀枪满身大汗。   两个人最后都快没话说了。   他就从来没想过她也有志向,也有本事,会走吗?   怪不得呢,他在她身上得不着男子的快乐,她不需要他相帮,不靠他活着,他外头见了个可怜小姑娘,可不要怜惜心疼些?   他们两个能走到今天这步也是命中注定,她知道她从来都不是衣食无忧呆在内宅就能心满意足的女人,而苏文哲入了官场,就注定需要一个像文皎一样里里外外一把抓的贤内助。   有时候她真的佩服文皎,看上去柔弱,心里的韧劲儿却比她强上太多。   世上又有几个做续弦继母的女子能做得像她这样?得了丈夫全心全意的爱重,继女也视若亲娘,整个府邸上下莫不遵从,她还能读书习武全不耽误。   若文皎是她,定然能从夫妻情分和自身追求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罢。   韩琼英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通,听见文皎唤她:“韩姐姐,韩姐姐!你想什么呢?”   她才想的话不好说出口,便看着英莲问道:“才刚进门时就看见英莲面色有些红,怎地现在还没下去?是不是生病发烧了?”   谁知她这话一问,文皎又伏在炕桌上笑了一回,然后朝她招手,悄声告诉她了英莲和柳湘莲之事。   韩琼英一想陆溶这小子身边的柳湘莲,先是点头笑道:“他两个倒是相配!”   接着她又觉得不对,皱眉悄声问文皎道:“你们家这么些好姑娘,怎么都便宜了葛霄和陆溶和他身边儿的人?就你和她亲,不和我亲是不是?”   文皎笑推她道:“什么亲不亲的,难不成咱们两家不结亲事就不亲近了?总得孩子们自己愿意。”   “再说玉儿和英莲她们俩情况特殊,玉儿是咱们两家不好再结亲事,也太显眼了,就认个干亲,说近也近说远也远,倒还无妨。”   “还有现今英莲也是我林家嫡派姑娘,况且又要传嗣,难道让你几个哥哥家的孩子来我们家做女婿?那我倒是情愿,白得个儿子。”   韩琼英往文皎旁边一坐,干脆悄声耍赖道:“那我不管,左右就是你家两个姑娘的婚事差不多都定了,还都和我家没关系,我不依。”   她这一耍赖,文皎也没法子,只好笑道:“好好好,那我告诉你,我觉得我干闺女清儿翻过年十四,也该找亲事定下来了,她亲娘就在你身边儿,你好好儿缠着她问去罢。”   韩琼英泄气道:“你当我没问?她的嘴比你的还紧,只说要看清儿喜欢,可清儿跟着妹夫巡边去了,上哪儿相看去?”   文皎便笑道:“那你等她回来再说,哪儿就等不了这几个月了。”   说了一小会儿话就又到了晚饭的时辰,英莲也大概猜到伯娘和葛姨才刚说了些什么,一整顿饭都没敢抬头。   韩琼英吃过晚饭便又该回营,这回两个孩子虽舍不得,却也没和昨天似的哭个不停了。   回营之前,韩琼英又忽地想起一事,把文皎拉到一边,对她耳语道:“银卫孟知府近日病重,他夫人若这两日来拜望你,你若看出什么不对,只做不知就好,连丫头们都别让她们提起。”   文皎心中一凛,攥紧了她的手问道:“这事我们老爷知道不知道?可给圣上报上去了?余下各城指挥使都知不知道?消息确保并没泄露?”   韩琼英拍拍她的手道:“你放心,这事儿前几个月就报上去了,若京里反应得快,年前新任知府便到。”   文皎叹道:“银卫可是边关重地……”   韩琼英道:“正因为是边关重地,就算知府真有个三长两短,消息真传了出去,军中也能立时接管全城,放心罢。”   见文皎面上还有担忧之色,韩琼英笑道:“如今的宁远军可比两三年前还不一样了……多的我不便和你说,你想想,若这里真有危险,我能放心你带着景岚景熙过来?安心。”   文皎想明白过来也知道当无大事,便笑道:“知道了,你快回去罢,若晚了到底不好。”   韩琼英也是一笑,到两个孩子跟前儿安慰了他们几句,便翻身上马,一阵风似的往营中回去了。   听见了这事,文皎今日也没了心思和英莲说婚事嫁妆的事儿,只回到屋内细想如今形势。   圣上想要一举打服瓦剌准备得不是一年两年,算来也快将近十年了。   他从登基开始,便着手整治军中贪污,务使宁远军中军粮军饷一文一毫都不少的拨到兵士手中,又整顿西北吏治,先派去裴总督这位好官清官,任上数年,整个西北风气为之一清。   后裴总督被朝中人勾结瓦剌奸细暗杀,圣上趁此机会又把西北四川之地暗探奸细尽皆拔除,又派林海做了三地总督,任上两年日日无歇,让整个西北从府到乡县几乎尽在京城指挥之下。   前两年宁远军开始扩军,号称是三十万扩到四十五万,文皎却猜测实际不止四十五万,林海偶然一次嘴里说出来的军粮军饷数字若无贪污,都足够养活六七十万兵士了。   就算是为了军中屯粮,那也屯得太多,是以文皎料定青海必定屯着一支甚少有人知道的奇兵。   准备了将近十年,国泰民安兵强马壮,几乎是必胜之势。只是国中尚未安定,暗杀裴总督真凶还未除,终究是一桩隐患。   文皎已离开京中两年,与苏皇后两年没见,也不像在京中一样时常能得到苏皇后暗示。   但想来若没有十全的把握,林海也不会一出门就巡边整整半年,还愿意把孩子们带上。   文皎心中到底还是不大安生,只好劝服自己相信林海,相信当今皇上的能为。   在天下大势面前,她再是总督夫人,一品诰命,皇后之妹,国公之女,身边几百人服侍着保护着,天下最顶尖的暗卫教导着,也不过是渺小的一粒尘土罢了。   虽说可能性极小,但若真被改朝换代,她是前朝皇后之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手里没有搅弄风云的权力,甚至都没有乱军之中保护青玉绯玉的能力,和暗卫学了个几招几式,也不过勉强保命。   若她是琼英就好了,就算是葛姐姐也比她强得太多。   文皎在帐子里幽幽叹了口气,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她纤细柔弱的手腕,自嘲的笑了。   京城承恩公府,苏尚书与白夫人也久久未能入睡。   苏尚书觉得他胸中聚满了浊气,不论怎么拼命呼气也不得舒坦。   白夫人听身边丈夫叹气一声比一声沉重,心里也像是压了块石头一样。   她口中喃喃道:“今日旨意过去,十月从苏州走,正好年前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晚上九点嗷~   感谢在2020-09-19 21:54:51~2020-09-20 15:0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risti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瑶光 300瓶;梁&梁 60瓶;汐槿 38瓶;喵喵、卖女孩的小火柴 10瓶;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6章 孽障   苏尚书听见白夫人念叨出“文哲”二字, 就恨得锤床道:“提那孽障作甚!”   白夫人只叹:“就是孽障,也是你我的孩子,他从小儿就想一出是一出, 你还不知道他?”   苏尚书轻声怒道:“怎么没见文坚文君文皎这样?一家子四个孩子, 偏只他一个人这样!”   “十几岁二十几的时候还能说一声年轻气盛,现在他都三十二了!入了官场六七年,两个孩子的爹,他还是这么随心所欲?”   苏尚书心里恨得竟都躺不住, 坐起披衣拉开帐子, 看着桌上不断跳动的烛火,真想立时就到苏州去把这孽障打一顿。   白夫人和苏尚书恩爱扶持了三四十年, 一看便知他现下心里想的什么,也起身倚在枕上,幽幽叹道:“文哲要去银卫, 正好路过京城, 必得先来看看咱们两个老的。”   “等他回来,你若是还想揍他,我帮你按着, 你来打。”   苏尚书心内的火微微下去了些,疑惑问道:“你今次居然不为他求情?”   白夫人摇头道:“去年琼英要和他和离的时候,我就想打他一顿了。”   她说起这事,语气里也含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冷哼一声道:“当年和他说过多少回, 那是韩将军家的姑娘,从小习武, 性子刚强,若是到京城是委屈了人家姑娘。”   “本来知道琼英来了就会受委屈, 他若是做不到一辈子一心一计的待她,趁早儿这门婚事就算了,省得两家子以后反目成仇。”   “他拼死也要娶,本来前头几年看他们倒好,谁知他去了苏州没两年就弄出这事儿来,又成个什么?和离一趟,不但两家被看笑话,连两个孩子往后都被人非议,他也算是个做爹的!”   苏尚书想起一年多没见的孙子孙女,也深深一叹,再看妻子眼中似有泪光,便自茶壶里倒了杯尚有余热的茶,捧到床前放到她手里,一歪身坐在床边。   白夫人朝他微微一笑,说话的声气儿便略柔了些,却还是带着深深的怒意,叹道:“他和琼英和离了便和离,事已至此,两相安好便是,怎么非就要辞官往西北过去?”   苏尚书心里也满是抑制不住的怒火,又怒而锤床道:“所以说这孽障可恨!”   “今日圣上传我,问我愿不愿意让这孽障去银卫任知府,我真是无地自容,觉得这几十年的老脸都丢干净了。”   白夫人握紧了茶杯,苦笑道:“这都是什么事儿。”   长乐宫,苏皇后给皇上倒了杯酒,笑叹道:“二哥让临郎操心了。”   皇上今日兴致颇浓,批完折子忙完公事已到亥初(晚上九点),却还是有兴致到长乐宫里来和苏皇后小酌几杯。   苏皇后生下五皇子已半年有余,各位太医女官都说她身体恢复得极好,没留下什么症候。   宫中皇子公主们喂养全有奶娘,并不用苏皇后亲喂,是以今日她也陪着皇上饮了几杯,略吃了几口小菜,再听他说了今日二哥的事,感觉总算能暂安下心。   一个月前,二哥忽从苏州寄信过来,与爹娘说他准备年末辞官,要往西北去找韩将军和孩子们去。   二哥任苏州同知已有三年整,政绩卓著,皇上也有意栽培他,本打算明年就调任他做一地知府,再历练上三年五载,也能当得起一省或是一部的副任。   而皇上的这些打算也并没瞒着人,二哥往苏州去的那年,皇上还特把他叫到紫宸殿鼓励一番。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万民得了皇上的看重,都该勤恳奉上,忠君报国,更别说二哥还是皇后之兄长,虽不至于平日里做百官只表率,但言行举止也该注意些。   他虽与韩将军和离,闹得京里满城风雨,皇上对他却还甚是看重,也并未因谗言碎语迁怒苛责苏家,这桩桩件件在天下人看来都是皇恩。   但二哥却要为了儿女私情辞了朝廷的官,这若被有心人发散起来,不正是他看重儿女私情胜过大燕朝廷和忠君之心的意思?   是以她虽然觉得二哥和韩将军夫妻八·九年闹到这一步可惜,却也觉得二哥真正是荒唐!   幸好他们家到底与别家不同,就是这等事也能仗着和皇上的情分转圜,也幸亏爹娘活了五十多年,虽一开始也被二哥几乎气了个仰倒,却立时想出了解决之法,不然这事终究会变成皇上和苏家中间的一根刺。   爹和娘商议定了后,爹立时便到圣上跟前请罪,说他教子无方,生出个天生乖张的孽障,竟辜负皇恩做出此等事,让他几乎无颜再见天子。   娘也往后宫里来找她,告诉她家里准备主动把这个把柄递到皇上手里,不然苏家林家两家一直水泼不进针插不进也不是好事。   她明白娘的意思,这些年苏家身居高位,一直战战兢兢格外小心行事,就怕登高跌重。   文皎和妹夫成婚后,林家也和苏家一样行事。   现今苏家林家都位极人臣,偏两家又是极近的姻亲,从前还与宁远大将军韩家是儿女姻亲,不正是惹人忌讳?   去年二哥与韩将军和离,断了两家的姻亲关系,闹得人尽皆知,也正是误打误撞让三家都安全了不少。   但文皎和韩将军从前情分就深,妹夫调官到了西北,为了集整个西北之力攻打四川,也免不得和韩家再多打些交道。   若平时四川总督陕甘总督与宁远大将军交往过密是犯了大忌,偏又是战前,皇上正想让他的臣子们通力合作,好别误了大业,正是交情深些别窝里闹才好。   等过两年定了天下,本是只有苏韩两家是姻亲,现又多了林韩两家交往密切,若二哥还能与韩将军破镜重圆,不是比以前更让人忌讳?   幸好文皎还知道轻重,只让黛玉认了韩总兵松夫人做干亲,没结姻亲,不然等皇上疑心起来,更是有口都说不清。   这会子把这么大一个把柄主动放到皇上手里,现在看来是苏家主动和皇上亲近,往后也能多消一消他的疑心,以示苏家从无有私心之意,只是二哥自己王八蛋。   苏皇后想起那日她听娘说完,没忍住骂了一声二哥“混账”,娘竟略收住担忧之色,赞同道:“我和你爹车上骂了他一路,真恨不得没生过他这孽障。”   她看连娘都这样,再想想爹平日比娘对大哥二哥严上十倍,不禁有些担忧二哥,还替二哥分辩了几句道:“我看二哥并不像是连这等厉害都想不到的人,说不定他知道这些关节,所以才送信来。”   娘瞪她道:“不管他想没想到,能做出这样事来,让爹娘妹妹给他收拾,就是不知好歹的!”   等娘走后,她便做一整日坐卧不安之态,等皇上一到了宫中,便和他哭诉担忧之情,说二哥辜负了临郎栽培之心,她也觉得无颜面对临郎。   他们所料不错,皇上现在并不会为这点“小事”对苏家和她怎么样,见她伤心,还极尽安慰,让她别怕,他们是夫妻,那是他亲二舅哥,都是自家人,他不会为了这个生气。   她听了这话,一瞬间竟似是回到了他们刚成婚那年,那时候他也是抱着她这么说的:“文君,从今往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物是人非,如今她再不敢全心全意的信他,感动情深的表情已在镜子前面练过千遍万遍,果真让他更加疼惜。   皇上那天还说:“二舅兄当年愿意为了迎娶心上人,和家里足足争执了半年有余,婚后为了妻子儿女一改从前,苦学几年中了探花,朕早知道他是性情中人。”   “如今他不过还和从前一样,为了妻儿宁愿辞官也要追过去,文君,朕倒还真有些敬佩二舅兄。”   “是文君和朕说的,天下有情人能相知相遇不容易,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咱们一样与心爱的人相守,能给个机会不过松松手,帮了就帮了罢。”   苏皇后那一晚放任自己沉浸在他的甜言蜜语里,甚至连着几天都偶尔会想一辈子这样也不错。   后来是什么事又让她清醒了呢?   是她从紫宸殿的太监嘴里知道,原来在二哥寄信回来前半个月,皇上就收到了银卫知府重病请辞的密信。   但皇上那晚回来对她一句也没有提起。   等观察了足足一个月,他见爹娘和她确实对西北之事一无所知,才消除了对苏家林家的疑心,发出圣旨让二哥调任银卫知府。   呵。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更新总是晚,明天或者后天三更嘿嘿=w=   谢谢大家的关心!爱你们!   感谢在2020-09-20 15:07:43~2020-09-20 20:5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魔王x、恋上桔梗 10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7章 搅动   苏皇后又给皇上斟了一杯酒, 看他慢慢啜饮,又要和她碰杯,也笑意盈盈的和他同饮了一盅。   皇上饮了一杯, 又笑问她道:“二舅兄去了银卫做知府, 这回既能如他所愿去西北,也能不断了这几年仕途,如此文君可放心了罢?”   苏皇后笑叹道:“这下不单我安了心,连爹娘也不用愁了。”   她又亲昵的和皇上抱怨了一回二哥, 心里想的却是明儿就叫娘入宫, 得告诉娘家里仍是要时时刻刻警醒着,一刻也不能放松。   她不是不理解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今整个大燕,势力最盛的就是文臣中苏林两家,武将中韩家, 偏三家又都有剪不断的联系。   若她处在他的位置上, 也未必能全心全意的信任三家人,必要留几分警惕。   可她和他从来都只是天家普通帝后便罢,偏生从前又全心全意真心相待过, 如今他既要猜疑她防着她,她若还和从前一样,岂不是自寻死路?   苏皇后心内暗暗算过她手里的人,决定紫宸殿只放着那一个人便好, 不必再多, 人多异生变,也易被发现。   朝中其余大事他从不瞒着她, 用到这太监的时候也不多,这太监只要藏好做好本分, 不被发现就好。   毓秀宫里庄贵妃心思虽深,却从来本本分分不多事,再说范侍中是她的人,就算吴氏升了贵妃也没变,庄贵妃和她娘家带来的心腹叶女史都对范侍中十分敬重,毓秀宫就算有什么事儿也瞒不住她。   而昭阳宫里她虽然只有两三个女史几个粗使的宫女,可慧贵妃心思浅,心里想的什么都不用猜就能知道,还有一个梁侍中在那里搅动,也不用担心。   说起来吴氏周氏并后宫十来个人都算本分,不是有大心思的人,若不是皇上非要立两位有子贵妃在她身侧,她也不用这么费心思费神的防着她们。   人不是永远不变的,贵妃之位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甚至可以在无后时名正言顺的代管六宫,她们能安心在她手下五年八年甚至十几年,可等二皇子三皇子都长大成人,谁又能保证她们一辈子不起心思?   天家相争,父子兄弟相残,前车之鉴,才只过去了十年罢了。   她不会对无辜幼子下手,也不会平白出手害人,只能未雨绸缪,先把这宫里的事桩桩件件都攥在手心,有什么风吹草动也瞒不住她。   除了两个贵妃外,贤妃贾元春本来是上皇硬塞给皇上的,若不是贤妃数年如一日的温顺恭谨,宁荣两府倒了之后,她也不会还能安安稳稳在贤妃位置上又呆了一年。   或者不如说,宁荣两府没有一败涂地而是尚有生机,少不了贤妃在皇上面前留下的老实本分的印象和那点子情分。   苏皇后想到这里,心里一凝,心想当初上皇把这个人塞到皇上后宫,到底是随便塞了一个人进来,还是知道贾元春性情如此,有意为之?   但不管当初是为了什么,现今上皇再有什么想法,也只能躺在床上想想,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上皇病倒在床,太后娘娘每日侍奉陪伴在侧,十分精心,余下不过和太妃们闲坐聊天,也十分惬意自在,又一向喜欢她这个儿媳妇,从来不多插手后宫之事。   皇上全然掌控朝局,她也把后宫牢牢攥在手心,上皇心里什么想法已然不重要。   还有下面宁妃罗贵嫔更都是老实人,宁妃只是宫女出身,家中并无一个亲人,今年也年近三十,罗贵嫔还有时候弄些小手段邀宠,她却连邀宠都无,皇上去就好好服侍,皇上不去,就守着三公主老老实实过日子。   罗贵嫔是和贤妃同一日入宫的,家世也不高,今年二十二岁,是这宫里现今年纪最轻的女子,除了偶然邀宠外,也没别的心思。   这么一数,皇上登基了八·九年,宫里主位十二个,只坐了五个,主位之下宫嫔加起来也只有七人,来历还要么是潜邸侍妾,要么是那年宫里挑的女官。   苏皇后微微一笑,又给皇上满满斟了杯酒。   是不是从别人眼里看,皇上对她这皇后真真是情深意重,他们两个也算是帝后情深一对佳话?   宫里一共九个孩子,她生了四个。   不贪图美色,前朝这些年也提了四五回选秀,全都被他驳回了,宫里六年没进过新人。   虽有贵妃在侧,后宫妃嫔却没有如前朝桃贵妃一般声势极高的宠妃,正宫太子之位十分稳固,是皇上看重嫡庶尊卑尊重正妻嫡子的德行。   宫中没有宠妃,只有一个备受尊宠的皇后。   皇上前几年去别的嫔妃那里还频繁些,每个月总有十日八日是在别的宫里,这两年却几乎是只在她这里歇了,在别人那里不过用顿晚膳。   苏皇后心里盘算过一回,心想若她和他一开始便只是普通天家皇室夫妻,她能得到如此“优待”,定然会十分感动于皇上的尊重,一心一意的同敬皇上。   偏生他一开始是拿专情情深打动的她,两个人做了几年恩恩爱爱的普通夫妻,她又怎么再能接受这天子虚伪自欺欺人的深情?   算算时间,他在长乐宫里呆长了,几乎日日都不忘来一回,正是从她对他使心计开始的。   苏皇后一直温言软语给皇上劝酒,言语中十分感动,又说起从前两个人相处的点滴,皇上登基前和两位兄长的相处,果然勾得皇上兴致更浓。   明日也不必上朝,皇上便放量多饮了几倍,喝得醉眼朦胧,把苏皇后拉在怀里,好好疼爱了一场。   云雨过后,苏皇后伏在皇上胸口,轻语呢喃道:“临郎,临郎……”   皇上的手从她的肩膀滑到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包在他的掌心,在她耳边呼出带着情·欲的醉音,暧昧问道:“文君,怎么了?”   苏皇后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却在要开口前感受到了胸口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不要犹豫,不要怕,他是皇上,是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丈夫。   你要利用他,迷惑他,让他心甘情愿做出你想让他做的事,让他感动,更主动的对你内疚,爱怜,做出补偿。   苏皇后慢慢的,整个人都伏在皇上的胸口,看着他迷离的双眼,轻启朱唇,略带幽怨的轻声叹道:“皇上,我们给贤妃一个孩子罢。”   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得到皇上的内疚疼爱。   她要让后宫这潭水的波澜更大些,让每个人都显露出她们的小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她不爱你的时候最可爱。   来啦~   今天三更,晚上九点双更合一~么么啾   感谢在2020-09-20 20:54:12~2020-09-21 12:0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卖女孩的小火柴 10瓶;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8章 开场   贤妃贾元春, 入宫至今已有六年零三个月,盛宠颇浓,却仍无一儿半女。   而她一直没有子嗣的原因, 是因她乃是上皇硬塞进皇上后宫的, 皇上又十分厌恶她身后代表的“八公”势力,也不愿上皇一派的人手中有皇子,自然不想让她生下皇嗣。   是以一开始是苏皇后在贤妃寝宫用度里做了些手脚,在布料香料里放上避孕之物。   等贤妃求子心切, 每天服用养身的汤药时, 她每次侍寝后,那些养身的汤药也全被太医院的太医换成避子汤。   这事宫内除皇上苏皇后与太后外, 就只有经手的太医女官们知道,别人并无所知。   贤妃也不是没起过疑心,怀疑她至今没有身孕是有人对她下手, 也曾悄悄央求太医女医检查过她宫中使用之物并饮食汤药, 替她诊脉看看身体有无异常。   但这后宫上下全在苏皇后手里,太后皇上皇后联手要瞒住宫妃一件事,又岂能让人察觉?   贤妃求人查过两次, 什么也没查出来,估计也已经信了就是她没有子女缘分,前两年还日日养身汤药服用不断,最近几个月都有些懒怠喝了。   上皇在位时, 这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儿, 二三十年间不算宫女,共大选进宫里二百七十六个青春貌美的秀女给上皇为妃为嫔, 到三王之乱那一年,还活着的却已不过百数。   到了本朝, 后宫虽从来没有坏心害人的事出来,但深宫寂寥,宫妃宫嫔若不是能想得开的性子,这日子也漫长难熬得很。   平常人家夫人要么管家理事,要么出门交际,或是逛逛花园儿,要么抚养子女,总有些事儿做。   就是没有亲生的子女,庶出子女也都要敬嫡夫人为嫡母,喜欢哪一个孩子,只管抱到膝下养就是。   后宫里十二个宫妃宫嫔,有亲生子女的只有四人,高位妃嫔里只有贤妃一人无子。   余下七个无子的宫嫔位分虽高低不等,但差距并不悬殊,差个一阶两阶,也并不妨碍她们之间偶然相聚玩乐,聊解寂寞。   比如韦充仪和蒋嫔两个,都是那年和贤妃罗贵嫔一起从后宫女官里挑出来充作宫嫔的,年纪又只差几个月,住处离得不远,出身相近,平日里很能说得来。   再比如邱嫔,李贵人,张贵人,都和宁妃一样,是皇上潜邸时的侍妾,她们三个位分也相差无几,年岁也都是三十左右,又是潜邸一起出来的情分,也常互相走动,逛逛院子,排解寂寞。   钟美人和孙美人两个是皇上登基后宠幸过的宫女,两个也搭了伴儿时常作伴。   庄贵妃,慧贵妃,宁妃,罗贵嫔是宫中主位,位分颇高,虽不好和低位妃嫔们坐在一起说笑,却都有子女在膝下抚养。   再者宁妃罗贵嫔两个都是养的女儿,三公主四公主年岁只差了不到一岁,常在一起玩乐,她两个做娘的为着女儿有玩伴,也常来常往。   唯独只有贤妃一个,虽说是当年和罗贵嫔三个一起从女官里选出来的,但只有她出身国公府,那时又只她封了嫔位,恩宠最盛,晋封最快,别人怎能和她真心相交?   庄贵妃明哲保身基本不与人往来,慧贵妃一向不喜她,宁妃罗贵嫔和她也都只是平淡相交,底下宫嫔和她地位不对等,也做不了朋友。   贤妃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子女,以前说是盛宠,皇上一个月也只去两三次,近来皇上流连长乐宫,一两个月之间去一次,已经是多的了。   若不是她能诗会文,颇有才情,懂得自己消遣,说不定都能憋出病来。   苏皇后心里倒有些可怜贤妃,但并不同情她。   她生在荣国府,受尽千万宠爱长大,若不是她家长辈把她送进宫里来博富贵,想必以她的才能品性,也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但她虽在宫中寂寞,也见不着家人,得不着子女,苏皇后却自认这宫里从没给她受过什么委屈。   且为了迷惑上皇和八公,她的位分比这后宫里所有人晋升得都快,恩宠也几乎是后宫中妃嫔最盛。   而苏皇后想给贤妃一个孩子的原因,也并不是因着可怜同情她。   苏皇后到了今日,已经彻彻底底明白一个道理。   似是皇上这等身居高位的男子,执掌天下,朝事繁忙,和大臣们勾心斗角,他回到后宫是找一个放松的地方,哪里他呆着轻松,他就会过去哪里。   而朝中所有事,不可能是皇上一个人就说了算,他必会和大臣们有妥协退让之处。   这时若有一个女子需要他的疼惜帮助抚慰,他在前朝失去的成就感掌控感就会从这女子身上得到满足,天长日久,情分自然会越来越深。   男人的怜惜对女子的作用甚至有时会胜过男人的爱意。   现在后宫除了慧贵妃把皇上的感情耐性都作没了外,庄贵妃贤妃宁妃罗贵嫔和剩下宫嫔们都算是本本分分,根据苏皇后对皇上的了解,他对这些妃嫔们印象也都不错。   这对苏皇后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后宫妃嫔都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女人,皇上如今对她这样,一半儿是因两个人几年相濡以沫的感情,另一半儿却是因着她的心计。   就算这样,皇上还一直猜疑苏家林家,启宁正在一年年长大,等太子成人,参与朝政,天家父子夫妻之间,怎么会不起一点儿嫌隙?   谁能保证皇上的真情永远不变?皇上想对谁用情就可以对谁用情,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得到皇上的怜惜。   就让贾元春再做一回出头鸟罢。   这回就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她自己。   她来求得皇上给贾元春一个孩子,皇上必会常常过去华阳宫,后宫的平静在圣宠面前也不过像是纸一样薄,玻璃一样脆。   不管贾元春能不能怀上孩子,后宫里的平衡都会被打破,出现了一个宠妃,就会让人人都想做第二个。   而一旦有了欲·望,起了心思,言行举止必然会变得难看,就如同慧贵妃一样,一点一点把皇上的情分磨没。   这些女人的小心思是瞒不过皇上的,到时候,整个后宫里便只有长乐宫一处宁静之地,能让皇上全心全意的放松安然,不用回到后宫还面对勾心斗角,争宠夺利。   苏皇后看皇上的表情露出一丝惊愕,弯弯勾起嘴角,用温柔缠绵的语气,继续略带哀怨的求道:“临郎,元春一直没有孩子,是咱们从前觉得不妥。”   “现今贾府一切都已在临郎掌控之中,八公皇上想什么时候收拾就收拾了,也没什么威胁,元春妹妹侍奉咱们也有六七年了,行事实在是招人疼。”   “我知道临郎心里也怜惜这孩子,她一直听话懂事,只是一直想要个孩子,不是什么大事儿,咱们就给她一个罢。”   苏皇后吐气如兰,一面为别的女人求着孩子,一面又“忍不住”露出对皇上的不舍和些许的酸意,看得他心内又起了一股火。   皇上一只手的大拇指摩·擦着苏皇后的手背,另一只手不断游·走,眸色晦暗,嗓音喑哑的笑问道:“文君倒是也舍得我,嗯?主动让我去别人那儿,你不吃醋?”   苏皇后身·子一扭从皇上胸·口下来,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嗔道:“你从前去别人那儿,我也从来都没拦过你呀?这要是也吃醋,我还醋不过来呢。”   皇上手上一空,心内也是一空,又被苏皇后这么嗔一句,便一翻身,居高临下暧昧的看着她调笑道:“那我怎么觉着文君这话里泛着酸?你真不吃醋,我现在就往华阳宫过去?”   苏皇后攥着拳头往他胸·口锤了几下,扭头不看他,嗔怒道:“临郎倒是去,快离了我这里,还在这儿做什么?”   她身子不断挣扎,让皇上再也按捺不住,略沉了腰口中感叹出声,掰过她的脸,一面亲吻,一面笑问道:“我还不是怕你心里不高兴?玩笑两句,这就生气了?”   苏皇后转过脸冷笑道:“我才刚都说了,临郎去别人那里的时候也多着呢,我从来也没醋过一回,你要这么想我,我又成什么人了。”   她越是这样说,皇上心里越觉得她明明是委屈着舍不得他,却要为了他心里好过甘愿委屈她自己。   再看苏皇后倾国倾城之貌,平日在命妇宫妃面前气势极盛,如今却只如普通女子一般任他施为,又全心全意替他打算,皇上心中那股火便越烧越旺。   他和苏皇后夫妻十来年,很知道怎么让她快·活。   过了一会儿,见苏皇后果真眉梢眼角泛出春·意,面色潮·红眉头舒展,皇上搂住她的的肩膀,喘·息着对她说道:“文君,你放心,元春朕也要,但朕也不会辜负了你!”   苏皇后听见这话,心内却既不愤怒也不悲伤,也没有计谋作成的喜悦,只是一片平静。   感觉一阵一阵冲向脑海,苏皇后也急促的喘着气,勾住皇上的脖子并不说话,只用迷离的双眼和感动的笑容回应他。   贾元春,我确实利用了你,却也还了你圣宠和可能得到的孩子,你能不能有孕,就看你自己争气不争气了。   可别让我失望。   下一个她该去鼓动谁呢?   罗贵嫔本来就总弄些争宠的小动作,想必心里也有些心思,她本就年纪轻,才二十二岁,见了贤妃得宠,必然也会用计争宠。   本来是罗贵嫔出身高,宁妃位分高,两个人也都有女儿,罗贵嫔宠爱多些,若罗贵嫔多得了几分宠爱,她和宁妃之间那微妙的平衡就注定会被打破。   宁妃难不成就真和个菩萨人一样,不嫉妒也没有不甘?   还有那些宫嫔们,现在能这样和睦,不代表有人争宠得宠之后还能这样和睦。   她只需要挑动一两个人,就能让几乎所有人都变得面目可憎。   苏皇后心内得意一笑,看皇上倒在一旁喘着粗气,又勾上他的脖子,笑叹道:“临郎,你可别对别人说起,是我替元春求的孩子。”   皇上脑子里还一片空白,听见此言,只下意识问道:“这是为何?让她多记着你的情分,更勤谨侍奉你不好?”   苏皇后笑嗔道:“还是算了,若真让人知道了,我有几个临郎给她们求?全都缠上我让我替她们求宠,临郎不一定得觉得我多酸呢。”   皇上心里一笑,想道果然不出他所料,文君自然是舍不得他去别人那里的。   他不免更加怜惜文君,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答允道:“我不说,放心,只有咱们俩知道,别人都不知道。”   苏皇后听皇上答应了她,甜蜜蜜的一笑靠在他怀里,心下想的却是这下便没人知道贾元春是因着她才得了宠,她们才能闹得更欢呢。   第二日起来,皇上也不忙着去看贤妃,而是命太监们把折子搬来,就在长乐宫内批复奏折,还抽空儿问皇子公主们功课,又看五皇子学坐学爬,拿拨浪鼓逗他。   苏皇后也不再劝他,也不催他,安心享受他的怜惜带给她和孩子们的好处。   等了足足四五日,看他觉得补偿他们差不多了,才终于有一日在紫宸殿翻了贤妃的牌子,带着太监侍从们浩浩荡荡往华阳宫去。   皇上也有一个多月没见贤妃了。   他第一日去了华阳宫,见贤妃人又消瘦了些,更显得风姿卓然,又见她丝毫没有怨怼之情,只是尽心尽力服侍,言语里对他十分尊崇仰慕,心中便起怜惜,当晚也好好疼爱了她一回。   第二日政事颇忙,皇上晚膳是直接在紫宸殿用的。   等忙完了政事,夏太监请问他要往哪儿去,皇上本下意识想说去长乐宫。   但他却忽地想起贤妃昨晚一手琴弹得极妙,再想起文君的话,要给她个孩子,便命把贤妃叫到紫宸殿侍寝。   夏太监转身去传旨,暗地里抽了一口气儿,心道今晚宫内不知有几位娘娘可要睡不着觉了。   到了第三日恰是九月十五,是诸妃嫔往长乐宫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自皇上登基以来,都是在长乐宫连着留宿,召幸嫔妃一连两日都是同一个人还是第一次。   苏皇后前一晚上听到这个消息,也颇为震惊,心道究竟是她说的话在皇上面前太过管用,还是皇上对贤妃的好感比她想象的还多,还是贤妃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让皇上连着召幸她两晚。   忍冬见她听了消息发呆,还想拿话劝她,她却笑道:“这有什么?也没哪条宫规写了不许皇上连着召幸同一宫妃两晚,不过是两晚罢了,咱们长乐宫难道缺这个少这个?”   “这宫里哪个宫为这事儿不满都能说情有可原,只有咱们长乐宫决不许人闲言碎嘴。”   “传我的令下去,让各宫司正典正掌正都警醒着些,不许人背后议论华阳宫的闲话,若抓住了按宫规处置。告诉徐宫正,长乐宫有人议论,重罚。”   当晚苏皇后本以为她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谁知她沾了枕头就安眠一晚,比昨晚睡得还好些。   既睡得好,苏皇后心情也好,晨起梳妆插戴凤钗时,再想到不知今日诸妃嫔都是何等表情神色,心内又畅快了几分。   时辰快到了,宫女们往来不断,一个个报已来的妃嫔名号。   出乎苏皇后的意料,今日第一个来的不是她想象中的慧贵妃,也不是罗贵嫔,居然是宁妃带着韦充仪和蒋嫔先到的。   第二个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连着两晚侍寝的贤妃,只和宁妃宫中人前后脚到。   第三个是罗贵嫔。   接着是庄贵妃和毓秀宫中宫嫔。   苏皇后以为会最早到的慧贵妃,反而是最末一个才带着宫中宫嫔赶到。   妃嫔们已经到齐,苏皇后便转到正殿坐在高处接受众人叩拜请安。   每个人细微的表情差别在苏皇后眼中一览无余。   十二个妃嫔分站两排,最前面的庄贵妃仍是眼神平和,表情恭敬,仿佛昨晚的事对她来说没有一丝影响。   而与庄贵妃并列的慧贵妃,神情便没有庄贵妃这样平静了。   她已经失了宠将近两年,皇上现在只三五个月间偶尔去看她一回,也从不叫她侍寝。   慧贵妃从前可是宫内最有宠的妃子,连贾元春刚入宫时,皇上特意高调宠爱她,也没越过慧贵妃去。   现在皇上还能一年去看她几回吃顿饭,就完全是看在她两个孩子的份儿上。她位分虽然没变,体面也还在,宠爱却是天差地别。   苏皇后一向知道慧贵妃对皇上有几分真心痴意,也看出来过她从前一向自得于是皇后之下第一受宠的妃子,所以她看见贾元春异军突起,自然是心中酸醋不忿,那二三年常找贾元春的麻烦。   贾元春一直避着她的锋芒,从来不与她争风,十分恭顺,也不知受了多少言语上的委屈,慧贵妃才渐渐懒怠找她的茬儿了。   此刻看慧贵妃的表情,苏皇后便知她这是浑身都竖起了刺,只不知道是预备攻击还是准备防御。   庄贵妃后面站着贤妃贾元春,她连着侍寝两日,今日比往常脸上多了不少的春·色,看上去娇艳了几分,她旁边的宁妃何氏表情虽然平静,但眼神时不时的往贤妃身上瞄上一眼,被苏皇后全然看在眼里。   在贤妃后头是罗贵嫔,罗贵嫔站在贤妃后面,比贤妃身旁的宁妃眼神直白多了,里面是藏都藏不住的羡慕和些微的妒忌。   还有各位宫嫔也都神色各异,除了年纪已过了三十,出身又是宫人的邱嫔李贵人张贵人外,余下二十来岁的年轻宫嫔眼里也都各有羡慕和不甘。   皇上不大搭理后宫妃嫔已快两年,既要重新宠爱妃子,凭什么就是她贤妃贾元春呢?   苏皇后读懂了每个人的心思,再看下面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命她们平身赐座,心内笑道这后宫人虽不多,却没有一个是蠢笨不堪的,人人资质上佳,也都得过皇上长则几年短则一两个月的疼爱。   好戏这不就要开场了?   后宫里的妃嫔都有一张好嘴皮子,说起话来表面上听着都亲亲热热,若细琢磨却能琢磨出好几个意思来。   一个请安的功夫,贾元春也不知听了几十句刺,虽妃嫔们都碍着皇后面前不敢说什么太过难听的话,也听得她身后的抱琴攥紧了拳头。   贾元春却还是八风不动,笑意盈盈的面对众人,丝毫也没被这些话影响,只忍着不伸手去摸她的小腹。   昨晚皇上摸着她的肚子说,不知什么时候能得一个和她的孩子。   皇上金口玉言,她的孩子说不定这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去打大猪蹄子,大猪蹄子的行为和小巫无关!(夺路狂奔)   双更合一来啦~今日三更结束,爱你们~   感谢在2020-09-21 12:02:53~2020-09-21 20: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归 130瓶;月 20瓶;月为七 10瓶;巧笑嫣然 2瓶;月夜№修罗、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9章 心魔   苏皇后早知今日贤妃会受些刺, 本想着看闹得过了得拦一拦,谁知贤妃被刺得这样,面上还是那样微笑着, 眼里的喜气掩都掩不住, 让她颇为诧异。   以她对皇上的了解,前日昨日皇上对贤妃说的什么,她也能猜到个六七分,再看贤妃高兴得这样, 她便是皇上定然对贤妃说了期盼子嗣的话。   苏皇后心内默默摇头, 低头喝了口茶,心道贤妃怕不是快要想孩子想疯了罢。   真是有些……可怜。   殿内暗里讽刺贤妃的主力自然是慧贵妃, 慧贵妃从前还得宠时就对贤妃不满,如今她没了宠爱,贤妃却春风得意, 她自然更加不忿, 仗着位分很是刺了贤妃几句。   慧贵妃还要拉着庄贵妃说话,庄贵妃却只对她淡淡的,一声也不答应, 倒是把慧贵妃闹了个没脸。   余下宁妃略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也就过去了。   罗贵嫔倒是颇有些兴致想多说几句,可贤妃是妃位,她是贵嫔, 差着一级, 也不好明着嘲讽,只跟着慧贵妃应和几句。   苏皇后没想到的是韦充仪和蒋嫔两个平日一向不多事的人, 居然也搭了两句话。   她再略一想便知道,贤妃在她们四个女官选进来的人里, 本是家世最高,宠爱也最盛,晋升得也快,韦充仪和蒋嫔宠爱家世位分皆不如她,从前自然不敢明面上对她有什么想法。   可去年贤妃娘家生父生母都丢了官位诰命挨了板子,还被圣上责令搬出荣国府,得了好大的没脸。   那时整个宫内都几乎无宠,她和皇上对贤妃态度也都没变,她们看贤妃倒了霉,也说不出什么酸话。   现今贤妃除了位分比她们高外,家世却不比她们再高多少,又是头一个复宠的,还是连着两夜,她们又岂能不酸?   左右她们是宁妃宫里的人,贤妃又管不着她们……   苏皇后想到此节,再看宜和宫主位宁妃略说了那两句后,便一直低头喝茶不说话,也不拦着她宫里韦充仪和蒋嫔,不由微微一笑。   看来宁妃也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并不特别在意,只不过她年纪大些,涵养功夫深些,宫里也有人间接替她撒气,便不如罗贵嫔表现得明显。   而罗贵嫔宫里是没有宫嫔的,她自己独住明粹宫,没有手底下宫嫔帮她说话,她可不得亲自上场么。   苏皇后再想到这两年慧贵妃连累得整个宫里几乎无宠,每每过来请安,每次也少不得挨别人几句暗讽。   她又不像贤妃那样能忍,位分又高,嘴上又一向尖利,摆出贵妃的款儿来,三言两语便要压倒对方。   这总有一年多的功夫,宫里除了她昭阳宫的宫嫔外几乎没人理她,现今她却和往日刺她的人一起讽刺贤妃,可见这宫里哪有真正的敌人和朋友?   不过都是为利而来,为利而去罢了。   看慧贵妃被贤妃的微笑不在意气得几乎眼中冒火,她再要张口时,苏皇后便打断她要出口的话,和罗贵嫔道:“再有几个月又到年关,等翻过年去,四公主也四周岁了,你预备着让她一起和她姐姐们上学去罢。”   “公主渐渐大了,你教养公主可要更精心些,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去问慧贵妃贤妃也好,来长乐宫问我也好,有了大事便报上来,别自做主张。”   “你虽然年轻,却也是公主之母,又是一宫主位,言行举止也得做好公主的表率,是不是啊?”   罗贵嫔跟着慧贵妃一起说了几句,本看着贤妃的笑也心中冒火,再看慧贵妃比她气得更甚,连额角青筋都跳了起来,便开始等着看好戏。   谁知皇后娘娘忽然问她的话,罗贵嫔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一面恭恭敬敬的应下,谢过娘娘恩德,一面回想才刚她言行举止有没有过于张狂,冒犯了娘娘。   皇后娘娘跟前儿,怎么就变得这么轻狂?   不但罗贵嫔后背冷汗涔涔,没说两句的宁妃也收敛了神色,慧贵妃立时就把话咽了下去不敢再说,更别说一直帮腔的韦充仪和蒋嫔,连头都不敢再抬起,甚至庄贵妃都微微坐直了身子。   还有一直藏不住眼中喜气的贤妃,也敛笑屏气,低头端坐。   苏皇后看众人都老实了,心内轻轻叹了一声,收了严肃神色,又对罗贵嫔微笑道:“不过你我倒是不担心。”   “当初从多少人里千挑万选选出你们四个,容貌才学性情都是极好的,也熟知宫规,咱们后宫一直和和气气,也没出过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是你们懂事的缘故。”   “往后几十年,日子还长着,后宫里若能一直和气下去,也算是圣上和我的福气了。”   苏皇后敲打了她们几句,便命都退下各自回去罢。   一众妃嫔都垂首屈膝,恭恭敬敬行了礼退出殿门,忍冬上前扶苏皇后起身,一面低声道:“真没想到不过就是两夜恩宠,怎么人人心思都浮动起来。”   苏皇后笑叹道:“从前宁妃是多懂事平和的人,今日也绷不住了,还有韦充仪和蒋嫔,嘴上也尖利了不少。”   “倒是庄贵妃,还是那么端得住,一句话也没多说,不愧皇上封她这个‘庄’字。”   忍冬扶着苏皇后转过屏风,又叹道:“连贤妃娘娘今日都得意起来,倒是枉费了娘娘待她一番好心。”   “才刚若是贤妃娘娘还和几年前一样,被说两句不声不响不回应,叫别人碰几个软钉子也就过去了。”   “偏生她今儿面上的喜意藏都藏不住,也太刺人了些,让人怎么忍得住不刺她?最后还是闹得娘娘替她收场。”   苏皇后心中一哂,心道从前她还能说对贤妃是好心,有几分真心可怜她疼她,但自前日之后,她对贤妃便只有利用了。   她对这后宫诸妃嫔也都只剩下利用。   苏皇后坐在榻上,命人把账册都拿来,又对忍冬笑道:“也怪不得她,皇上这两年少去别的宫里,头一个就是贤妃,还是连着两夜,她若不高兴些,那不是成了圣人了?”   忍冬见苏皇后只是笑,一丝儿也没有哀叹伤怀,不禁心里明白了几分,喃喃道:“娘娘……”   苏皇后摊开账本又命人磨墨,还朝忍冬眨了一边眼睛,用口型对她笑道:“心里藏着,别露出来。”   忍冬心中一凛,忙和平日一样坐在苏皇后身边,开始和她一起处理后宫诸事。   紫宸殿只有皇后能够留宿,贾元春只是贤妃,昨日侍寝后,又被轿辇送回到华阳宫中歇息。   她回到华阳宫梳洗了歇下已是子时二刻(晚上十一点半),今早又寅正(凌晨四点)便早早起来洗漱更衣给皇后娘娘请安,晚上只睡了两个时辰有余。   是以她从长乐宫出来回宫后,抱琴便忙带着人铺床放枕,又替她卸下簪钗,脱了外面的大衣服,扶她往床上歇息补眠。   贾元春身体上疲累,精神却足,靠在枕上想着昨晚的事,一时也睡不着觉,就笑问抱琴道:“宫里的人都笑什么呢?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抱琴忙笑道:“还能笑什么?自然都是高兴娘娘连着两晚得了恩幸,这可是后宫里从来没有过的恩宠。”   贾元春又听得满面是笑,垂眸看着她平坦的小腹,把手轻轻放上去,笑道:“抱琴,你知道吗?昨晚皇上就是这样摸着我的肚子,说不知什么时候能得一个和我的孩子。”   “抱琴,你说,我的孩子这么多年没来,是不是他马上就要来了?”   她又抬头看着抱琴,眼带期盼的问道:“抱琴,皇上金口玉言,我一定会有个孩子的,是不是?”   贾元春的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一下一下敲在抱琴的胸口,让她心疼得红了眼圈儿。   抱琴忍住哽咽,歪身坐在贾元春身边,拉着她的手,笑道:“娘娘的生日和老祖宗是一日,从来都是有大福气的,咱们小殿下只是来得晚了些,定然会到的。”   贾元春期待的轻叹出声,把手从抱琴的手里抽出来,又放在她的小腹上,低喃道:“等有了这个孩子,我也算是熬出头了……”   凡大燕军中将士无论品阶高低,每个月皆轮流有两日的假,安排到哪日便是哪日,若是不休,过后也不补。   柳湘莲来了银卫城一年半,加在一起只有三个月休了月假出营,其余时候都在营里打熬身体勤练武艺。   九月的十七十八两日便是柳湘莲这个月的假日,他少有的要休假出营,还引得平日交好的几个亲兵将士们相问。   因莲姑娘还在孝中,也未和他真正说定亲事,他不好张扬,怕坏了莲姑娘名声,便都含混了过去,只说出去买些东西。   他在营中也一向寡言少语,不大说他从前的事,倒是没人疑心他什么。   九月十七一大早,他早早就起来梳洗了,拿了些素日积攒的银子出来,预备先上店里买些礼物东西,才好拎着上门去看望莲姑娘。   谁知他一脚才迈出屋门,就有人来传将军唤他,他只好先往将军那里过去。   陆将军扔给他一袋银子,沉甸甸约有三四十两,笑道:“你去林府帮我也带些东西,上回上门差不多是空着手过去的,不好看,我也补上些礼罢。”   柳湘莲把银子揣进怀里,抱拳道:“将军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就告退了。”   他略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陆将军道:“去罢。”   柳湘莲抬头,看见陆将军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等他出了营,越想越觉得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噗哈哈哈哈哈来啦~   下一更晚上九点嗷~   辛苦大家多等十分钟!九点之前本章留评发小红包嗷!   感谢在2020-09-21 20:58:28~2020-09-22 15:1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习习习习习习习 20瓶;一三五七久 5瓶;凶唧唧的毛球、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0章 千金   柳湘莲若只买自己的礼品东西, 骑马两只手也就拎上门去了,可这回他还要替将军捎礼,要买的东西不少, 便往街上雇了辆车替他运了东西到林府门口。   他也是世家出身, 父母还在时家中也过得,后来相交的也都是世家子弟,也知道平常官宦之家怎么走礼。   只是林府这等地位财力,难道缺什么吃喝日用?再说银卫是边城, 一应东西别说比不上京城, 也比不上甘州。   他便没买虚的,只往皮子铺里买了好些好皮子, 把陆将军给的四十两银子花得一干二净,他也拿出二十两一同买了皮子,装了整整一车, 便是这回上门拜望送给林府的礼齐了。   买齐了送林府的礼, 柳湘莲却并没立时上门。   他还想单独送莲姑娘些东西。   现今他身上所有财产,除了京中那处房子的房契外,统共就只有三百多两银子, 还都是在林府时苏夫人给发的年例和去年攒下的军饷。   他从前是个手中留不住钱的人,不拘什么时候弄了些银子,随手就花用了,没的时候再去弄去。   还是到了林府做习武先生后, 因敬佩林总督和苏夫人为人, 想一直在林府效些力,便安安分分尊着府规不大出门花销, 也不再多吃酒,赌钱更是一次不沾, 银子也就这么攒下了。   等再到了宁远军,军营之中更是没处花钱,他这几年竟也能把银子存在手里了。   今年年初他领了军饷回来,点了点银子数儿,还心想他柳湘莲竟也能有攒下三百多银子的一天,换做五年前,他手里何时有过整数的银子?   昨晚柳湘莲又点过一回他的银钱,却觉得实在是太少了。   太少了,他就拿着这么点儿银子,有什么脸面和莲姑娘定亲成亲?   三年前的春天他刚到林府没过多久,府里陈嬷嬷的女儿出了阁,听得光陪嫁就有二三千两足足二十抬嫁妆,再加上夫家的十二抬聘金聘礼,凑足了三十二抬,真是风光大婚。   那还只是林府嬷嬷之女,便有这等体面,现今莲姑娘可成了林家正经堂姑娘,那嫁妆银子又该有多少?   他这点子积蓄,也不知道够不够莲姑娘嫁妆的零头……   虽说他和莲姑娘是两头传嗣,不比平常婚姻,女儿需要高嫁些为好,但柳湘莲点完了他的积蓄,还是觉得就他现在这样儿,连给莲姑娘入赘为婿都算是林家抬举他看重他了。   他当日对莲姑娘说什么“若是入赘为婿到了地下无颜面见祖宗”,现在想想也甚觉脸红。   他如今除了一个“世家出身”的名头外还有什么?小小九品亲卫队长,也没什么积蓄家产,除了这张脸还长得能看外,真真是没一点儿能配得上莲姑娘了。   也不知莲姑娘看重他些什么。   柳湘莲昨晚几乎没睡着,想了半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最后他决定不管莲姑娘看重他什么,既然两人已经互明了心迹,虽还未走礼,他也得更卯着劲儿上进,早日升个一官半职,给莲姑娘请来封诰,才算对得起莲姑娘对他的心意。   这瓦剌真是,去年怎么就没来呢?若来了他多拿几个人头,哪怕只得个七八品,现在不是更有底气些?   林府里,文皎也终于腾出空来,拉着英莲和她数她的嫁妆。   那一日她本来就要和英莲说嫁妆的事儿,偏生韩琼英又来了,告诉她银卫知府重病的消息,她忙着忧心局势,也没那个心思和英莲说这个。   第二日便是银卫知府夫人顾氏上门拜望她,呆了半日,文皎本来有了心理准备,又见顾夫人年才四十有余,眼神里却带着掩盖不住的憔悴,便知道韩琼英说的是真的。   见过顾夫人,文皎那一日自然也没了心思说什么嫁妆,到了第三日,她又带着孩子们出门到银卫各处逛去,把城里各处好吃的好玩的慢慢玩儿慢慢逛,又逛了个三五日。   终于到了今儿,既不用出门,也没人来拜望,再担心局势也过去了,文皎才腾出空儿,吃过早饭拉着英莲,一样一样跟她数她的嫁妆每一项都是什么,都值多少。   去年年末确定要把英莲记到族谱上后,文皎就和林海商议过英莲的嫁妆要有多少。   按着大燕现在的习俗,公侯之家或是一二品大员之家的嫡女出阁,嫁妆少则一万两万,多则五万八万,算是不少得寒酸,也不多得出了格儿。   当年苏尚书白夫人给文皎准备的嫁妆本是三万两左右,再加上苏皇后皇上给的陪嫁一两万,加起来有个四五万,已是着实算不上少。   可因着是圣旨赐婚,林海又要娶皇后亲妹,他为显隆重,足足给苏家送了聘礼聘金加起来五万。   嫁妆比聘礼还少太不好听,苏家便又给文皎加了压箱钱和田地宅子,再加上林府聘礼聘金都充作文皎嫁妆,统共一算有足足十二万。   这便算是多得出了格儿,连庚毓长公主的嫁妆都没这么丰厚。   幸而因文皎是皇后亲妹,圣上赐婚,嫁的又是二品大员,就算嫁妆多些也能找到名头,并不算铺张奢靡。   苏家又对外藏了些压箱钱没写到礼单子上,只说嫁妆五万,聘金也含糊过去,听起来也就没那么吓人。   女子嫁妆丰厚确实是底气足,文皎当年还没和林海成婚时,因不知道最终能不能让林海比原书活得更长,还想过她若守不住林家的财产,光凭她的嫁妆,也够她和黛玉平安富足的过一辈子了。   黛玉的嫁妆也是她和林海商议过的,当年贾敏留下的的嫁妆银子东西足有五六万,自然全都给她做陪嫁,这些就不写在黛玉的嫁妆单子里。   家里另外拿出六万六千两的预算,专门给黛玉置办各项东西绸缎首饰家具房屋土地,文皎一样样好东西给她攒到现今,差不多快攒了一半儿,剩下的三万多拿家里的房契地契挑好的放,也能放上十张八张。   外专门有三千两金子,三千两银子给黛玉做压箱钱,正好凑够九万九,也是好意头。   光家里准备的嫁妆就加起来差不多十万,更别说还有夫家的聘金聘礼,到时候若是看着太显眼,就和她成婚时一样,压箱银子不写在礼单子上,左右不能委屈了黛玉。   家里十万,贾敏五六万,就算不算未来夫家的嫁妆钱,黛玉成家后的私产也足足有十五六万之多了。   其实若家里能给得起,哪家疼女儿的人家不想多给女儿些嫁妆?   无事时这嫁妆是锦上添花,花团锦簇的好看,有事时可都是自家女儿救命保命的钱。   只可惜并不是每家都像林家这样底蕴丰厚不说,还几代都人口稀少,家风又不铺张奢靡,没什么花销,攒了七八十年,足足攒出了几百万的家业。   是以十几万银子的嫁妆在别人家差不多是半副家产,在林家却不算什么。   若不是怕再多些实在太招人的眼了,文皎真想再多给黛玉装上十万,让她就算几辈子坐吃山空都不愁没钱花。   而文皎在心里待英莲虽比不上黛玉,却也差不太多。   有一句话,叫做你爱谁,你就愿意给谁花钱,这句话文皎觉得甚是有理。   就比如在给身边女孩子们置办嫁妆的时候,文皎都是在不出了格儿的情况下,尽量给她们能多置办就多置办。   英莲从前是她干女儿的时候,毕竟在礼法上算不得林家正经姑娘,文皎就是再疼她,也只预备了统共八千左右的嫁妆给她。   但现在算上英莲,林家嫡脉到现今就四个孩子,每一个都宝贝得很,英莲又是林海小叔唯一的传嗣人,虽不是林海文皎亲生,也差不太多。   再按照一二品大员嫡女规格稍稍往下降些,文皎和林海议定,算上压箱银子带家具东西,至多只能给英莲置办三万六千银子的嫁妆。   外给英莲三万银子并几处房屋土地,不算嫁妆,而算是英莲传嗣的分家财产。   再多不是林家给不起,而是太张扬惹眼了。   若不是因英莲要传嗣,还有个名头分给她些家产,以英莲现今的身份,三万六千的嫁妆已经不能再多一分。   文皎和英莲细细说完,看英莲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神色越来越震惊,惊得表情都控制不住了,忍不住一笑,又拉她道:“怎么?这是嫌太多了,还是嫌太少了呀。”   英莲被文皎轻轻晃了几下也没回神,红润的嘴唇张合了几下,喃喃道:“伯娘,这也太多了,怎么就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文皎:嘿嘿,当然是因为你伯娘我有钞能力呀!   小巫就是要让黛玉英莲都散发出闪闪的壕气!俗就俗!   感谢在2020-09-22 15:10:50~2020-09-22 20: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寻常 12瓶;七旬妃子笑 10瓶;孤月曦寒 6瓶;我不 5瓶;鱼非鱼、巧笑嫣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1章 一更   英莲半日才回了神, 看着文皎,欲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两只眼睛泪汪汪的, 一头扎进了文皎怀里。   文皎笑着把她搂到怀里哄着,问道:“这是怎么了?说着说着嫁妆就哭上了,快别哭,还有什么想要的, 只管告诉伯娘。”   英莲埋在文皎怀中啜泣道:“我这辈子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 能被伯父伯娘救回来……”   文皎一面轻轻拍她的背,一面柔声笑道:“能得了你这么个贴心的侄女, 也是我和你伯父的福分呐。”   “这些嫁妆家产也不是白给你,我们还等着你快些成了家生了孩子,好孝顺我们呢, 到时候我们使唤得你忙前忙后, 我们坐在那里享福,你也别抱怨。”   文皎本是安慰英莲之语,谁知她这么一说, 也忽地明白过来,柳湘莲无父无母,他两个又是两头传嗣,若他们婚后住得离林家不远, 英莲完全可以常住在林家不用顾及什么婆家面子之类。   现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她也能放手给英莲安排一半儿, 她自己也轻松不少,也多了些时间能做做她想做的事儿。   那若英莲成婚后还是能在家里帮她的忙, 就算一年只在家里住几个月……   文皎忍不住幸福一笑,又和英莲说道:“你看, 青玉今年才四岁,等他长大能娶妻帮我的忙,我还得且等个十年二十年呢。”   “玉儿也不招婿,往后怕难住在家里,等青玉媳妇能帮我的忙之前这十几年,我们不是全指望着使唤你一个孝顺?”   文皎越说越高兴,最后把英莲从怀里扶起来,笑道:“所以说你看,这些银子也不是白给你的,且要你费心费神的伺候我们呢。”   这话说得和哄小孩子玩儿似的,英莲也不禁破涕为笑,又把身子靠在文皎肩膀上,笑道:“孝顺伯父伯娘本就是应该的,就算一文银子没有,难道我就不孝顺了?伯娘又哄我。”   文皎笑道:“就算是哄你了又怎么样?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还动不动就哭,看哭得眼睛都肿了,万一今日柳湘莲来了,还以为家里给你什么委屈受了呢。”   英莲立时便不好意思道:“哎呀!伯娘怎么又说起他来,这关他什么事儿?”   文皎便正好趁机给英莲讲了几句夫妻相处之道,告诉她道:“怎么就不关他的事儿?你们现在虽未定下,往后难道不是夫妻?”   “既是夫妻,就要同心一体,你们家里的什么事儿都和你们两个人有关系,两个人有商有量才叫好好过日子,小到一日三餐吃什么怎么吃,大到置办家业儿女成婚,都是两个人的事儿,都是一个人做主,那不叫夫妻。”   “我问你,就比如往后你有了孩子,怀着身孕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偏生他军务繁忙,几天回不了家里一次,等他回家的时候,你该怎么样?”   文皎这问题一下问到婚后生子去了,虽然问得英莲更加脸红,她看了看伯娘的面色,却也知道伯娘不是在故意调侃她,而是真心在考她将来遇到这种情况当如何做。   她虽年纪浅,却也知道世上似是伯父伯娘这样数年如一日恩爱的夫妻不多,她也盼着她以后和……柳先生也能如伯父伯娘这样夫妻恩爱和睦。   英莲一细思索这个问题,不免坐直了身子,又细细回想从前看伯父伯娘如何相处,想了好一会儿,才略带犹豫的开口道:“若从我自己心里论,我虽,虽有孕难受,但他在外也甚难,好容易回家歇息一天,若再听到我也不舒服,岂不是他心里更难?”   “他又替不得我难受,就是告诉他,不过徒增两人的烦恼,可我平日看伯父伯娘相处,似乎又不是这样……”   英莲才十六岁,以前也没人教过她这些,封氏在世时只教了她恭顺贤良,可她也知道一味的贤良不过是让自己受气,但究竟该如何做,她心里也没个定准。   文皎看她犹豫着说不上来,又提醒她一句,问道:“可你若不告诉他,他也不知道你有事,只如平常一般,也不多关心你几句,你心里会不会委屈?”   英莲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并没有多犹豫,便肯定的点了点头。   文皎笑问她道:“你不说自己委屈,说了就觉得是给他心里添难,那究竟怎么是好呢?”   英莲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文皎又提示她道:“那若是你身体不舒服,玉儿不知道,她忙完了好几日的家事,终于腾出空儿想找你玩,你也和玉儿这么客气,强撑着陪她不成?”   把夫妻关系换做姐妹朋友,英莲便有些明白了,问文皎道:“伯娘是想告诉我,夫妻相处其实和朋友之间相处一样,若有事其实不必顾及那么多,能直说的直说便好?”   文皎笑道:“别把夫妻之情想得太复杂,也别想得太简单,说复杂是因为两个人成婚往往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还是男女双方两家人的事,有时夫妻之间掺杂了父母家人,小事也变大事。”   “说简单,是因为婚姻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有的夫妻盲婚哑嫁,婚前见都没见过,婚后慢慢相处,也能处得不错。”   “似是咱们家这样,男女双方婚前见一见,让孩子们先培养培养感情的也多得是,彼此性情都了解了,相处起来其实就更容易。”   文皎又重把英莲搂在怀里,把道理一点一点掰碎了给她说道:“而你和柳湘莲两个,不但婚前就认识,还彼此都有情意,又都是好孩子,往后相处起来,有什么不舒服不痛快的地方,两个人要互相说开,不要藏着掖着,日子就没有过不好的。”   “夫妻相处最忌讳的就是不交流,你觉得这样是为他好,你自己受了委屈,他又不知道你委屈,或是你做了什么事儿是为两个人好,正高兴着,他外头受了委屈回来,也不告诉你,这一件件事都是小事,但积少成多,两个人之间的间隙就渐渐深了。”   “况且说句不大中听的话,柳湘莲他无父无母,独身一个,你们两个之间往后不会有公公婆婆的搅事,只要你两个好,就再没有不好的。”   英莲把字字句句都记在心里慢慢琢磨,隔了半日方点头笑道:“伯娘放心,我知道了。”   文皎想到英莲今年已十六岁,明年十一月,她便满了二十七个月的孝要出孝,至多再等三四年便要成婚,还是放不下心。   是以她又想起一事,嘱咐她道:“你看你伯父对我这么贴心,一是因他本来就是周全体贴的人,二是因为他年岁大些,从前成过婚,懂得女人家的不容易,也会疼人,许多时候都是他体谅我。”   “但柳湘莲他还年轻,说是弱冠成人了,也是个没成过婚不大明白的毛头小子。”   “从实际上论,男子就是会比女子粗心些,他又年轻,一腔热情的想对你好,却可能不知道怎么是好,有时候也可能好心办了坏事。”   “你别害羞,你喜欢什么只管告诉他,让他办去,别藏着掖着,你也多让他说他喜欢什么,偶尔猜一次是惊喜有意思,猜多了人就疲累了,谁还能猜一辈子去?”   英莲红着脸点点头。   一大早上听了一肚子的夫妻相处之道,英莲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说,便说回一开始的话题嫁妆,认真道:“伯娘,只是这么多嫁妆财产,一下都给了我,那族里的人会不会说出什么不好的来?又叫伯父伯娘生气为难。”   “还有我跟着伯娘管了几年家,一算也知道家里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八万银子这么多,若是为了我一个人的嫁妆倒让家里也难,我情愿不要这么些。”   文皎笑道:“这些事你不必担心,咱们林家嫡脉就只有咱们一家,族里那些人早就出了五服,管不着咱们家银子给谁怎么分。”   “再说本来就是因你受了委屈,你伯父才说要把你记到族谱上,既然是受了委屈的,多拿些银子怎么?何况你也太小瞧咱们家的财产了。”   “就这些东西还是因你是女子,又不是招婿,是两头传嗣,不大好多给,若你是男子,真要认真给你分起家产,你能得着这个的两三倍也说不准。”   文皎说完这番话,恰是人来报柳先生上门拜望,还带了陆将军送的礼来。   才说完嫁妆家财夫妻相处之道,柳湘莲就来了,英莲的脸霎时又变得极红。   文皎笑推她道:“快去换身衣裳,今日你们还去花园子逛逛如何?正好儿我才教了你,你也好学以致用,快去罢。”   却说柳湘莲一大早出门,在各家店里逛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买好给林府的礼和要送给莲姑娘的东西,策马往林府现在的住处行去。   越接近林府,柳湘莲就越紧张,脑子里就越发的胡思乱想,一刻也停不下来。   想着想着,他就回忆起了早上要出军营前陆将军的那个眼神,不禁心里又开始疑惑,若他所看不错,将军的眼神里可有着羡慕之意。   他有什么好让陆将军羡慕的?   论家世他虽然算是功臣之后,但身上已无爵位,不过平民百姓。论起功夫,陆将军稳稳的压了他一头。论起样貌,陆将军也生得貌端体健,并不输给他。   只有他现今和莲姑娘定下了,而陆将军的婚事还尚无着落……   柳湘莲再想起上回去林家时,葛先生狠狠收拾了他一顿,他知道这是为着让他往后好好待莲姑娘之意。   那陆将军是为什么也和他打了一场?   柳湘莲微微抿起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来啦~   柳湘莲:胡思乱想.jpg   下一更晚上九点~感谢在2020-09-22 20:58:11~2020-09-23 14: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麒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2章 心事   这回英莲打扮得和上回见柳湘莲差不太多, 仍是一身素色衣衫,发上也都是珠花玉饰。   文皎亲自给英莲选的衣服插戴的簪钗,打扮完她后, 又拉着她上下看过一回, 命道:“去把那个黄玉腊梅簪子拿来。”   她又对英莲笑道:“你这一身好看是好看,也太素了,虽然是孝中,也不必如此, 那只黄玉簪子也是难得的, 配你这一身正合适。”   英莲笑道:“伯娘的东西哪里有不好的?只是我又从伯娘这儿淘澄来了好东西,我都好好收着, 等玉儿清儿回来了,全拿出来让她们羡慕羡慕。”   文皎笑道:“很该这样,她们离家逛了半年不带着咱们, 不知见了多少好东西, 咱们也让她们眼馋一回。”   小满听命回了正屋,不一时果真捧出一个匣子来,文皎就在小满手上打开, 里面是一支女子手掌心大小的花簪,黄玉雕刻的腊梅栩栩如生,或是重叠或是独放,颇有意趣。   每朵花的花蕊都是用一颗又圆又光亮的小珍珠镶嵌, 珍珠虽小, 十几颗聚在一起,也在阳光下折射出强烈的珠光。   大珍珠难得, 小却光亮得这样的珍珠也难得,再加上这簪子上的黄玉一看便知是极好的玉, 花瓣颜色有深有浅,雕工栩栩如生,让英莲一看就发出一声赞叹。   文皎亲把原来的碧玉凤摘下,把这花簪给她簪在发髻上,笑道:“这簪子还是你大姨送我的陪嫁,我也只戴过一两次,好是好,可惜也太显年轻俏皮,我不好常戴,也舍不得收起来,放在那里也有四五年了。”   “今儿给了你,也算是让它重见天日,才不辜负了它呢。你皮子白,也正合这簪子。”   英莲下意识往发髻上扶了一下,又揽镜自照,见果真比才刚增色不少。   文皎再打量了一回英莲,也十分满意,看无甚缺漏之处,便命小满带着英莲去花园等着,她自己往前院过去。   今日没出门,文皎拉着英莲说话,景岚景熙青玉三个都在后罩房杨先生屋子里听讲上课。   出来玩归玩,功课可耽误不得,三个孩子又都不是那等学业上让人操心的性子,听起课来一个赛一个的认真,隔着一个院子,都不知道家里来了人。   是以前院独柳湘莲一个暂在堂屋等着,他捧着茶坐在椅上,一面等着,一面又忍不住开始想陆将军的眼神。   除了他已和莲姑娘定下亲事外,陆将军确实没什么可羡慕他的。   柳湘莲再想到陆将军之母葛先生也曾在林府任教多年,且前年冬日陆将军特把攒下了几年的年假请了,特往甘州去看望母亲妹妹。   将军在总督府住了将近一个月还过了年,想必也曾和莲姑娘有过几面之缘罢……   柳湘莲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若不是陆将军也对莲姑娘有意,他怎会今日用这等眼神看他?当日又怎会趁机也练了他一场?   若说是替母亲动手也太过牵强。   柳湘莲自觉已把整件事想通,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是不是该庆幸莲姑娘上了林家族谱要传嗣,不然就算莲姑娘心里再中意于他,怎么看也是陆将军更适合做莲姑娘的丈夫。   陆将军眼看自己日日相处的下属和心爱的姑娘定了,心里也不该是个什么滋味儿。   按说柳湘莲知道有别的男子也看中过他的……未婚妻子,他当觉得被冒犯并发怒才是。   但他再一想到陆将军平日为人,想到这几日陆将军待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再想到是他能与莲姑娘结成连理,陆将军只能看着,心里对陆将军也不知该是同情还是怎地。   他认认真真想过一回,心道往后还是少在陆将军面前提莲姑娘为好。   陆将军也怪可怜的……   只是他再想到若莲姑娘不用招婿而是正常婚嫁,只怕就算莲姑娘心里有他,林总督和苏夫人当也是更倾向于选陆将军做女婿。   毕竟谁家不想让姑娘过上好日子?   柳湘莲心中暗暗一叹,巴不得立马大将军就下令出兵瓦剌,好让他多斩些敌人立些功劳,往后才不让莲姑娘后悔与他成婚。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这战场上刀枪无眼,他若万一回不来,不是耽误了莲姑娘……   他才想到此处,就听人和苏夫人行礼问好,他便忙回神起身行礼,口中道:“在下见过苏夫人。”   他余光看见只有苏夫人一人,心内不禁有些失望,面上却并没显露,只是觉得袖中的东西似是扎了他一下。   是不是得等下次再……   柳湘莲今日并没穿着军中衣服,而是换了身长袍前来,文皎见了他只打量一眼,便心道这女婿是没选错,别的不说,光论颜值身材便委屈不着英莲。   和天下第一美男子林海成婚的文皎,深知天天看着一个大帅哥过日子,连心情都要好上几分。   柳湘莲的样貌虽然比不上林海,但若是去考科举,才学到了得个探花还是没问题的。   既已经是预定女婿,文皎的话音便带了两分亲热,笑道:“柳先生不必多礼,快些起来,请坐。”   柳湘莲十分恭敬道:“多谢夫人。”话音里还有些紧张。   文皎也转身坐在上座,捧起茶笑道:“听说先生特带了礼来,还替溶儿带了些东西过来,都是上好的皮子,真是辛苦你跑一趟。”   柳湘莲忙又起身抱拳回道:“当不起夫人这句辛苦,因上回将军带着在下来并没带礼,觉得十分不妥,今次特特补上,也是上回失礼之故。”   文皎看柳湘莲一板一眼甚是紧张,便笑道:“不必如此,先生也算我的晚辈,既然往后要常来往,我就叫先生一声湘莲如何?”   柳湘莲便也忙改口道:“如此也是晚辈之荣幸。”   说过这几句,文皎又问他几句营中如何等语,便笑道:“我事忙,就不和你客气了。”   “湘莲,你先去园中逛逛,等中午咱们再一起用饭,今儿下午你若有空,我还想请你指点指点家里孩子们武艺,多互相比试才有进益。”   柳湘莲想起上回便是莲姑娘在园中等他,立时便明白过来苏夫人之意,即刻便起身回道:“多谢夫人。”   他说完这一句,听苏夫人在上首轻轻笑了一声,不禁觉得他才刚是有些猴急,失了体面,难免有些羞窘,又找补道:“今日和明日是晚辈的月休假,并无别事,下午尽可与诸位公子小姐相互切磋进益。”   苏夫人又笑了一声,道:“他们都是孩子罢了,你就是要进益,也不是和他们比试。既然你这两日都有空,晚上便不妨住下,明日再走如何?”   柳湘莲没想到苏夫人竟然这样优待于他,忙又抱拳行礼谢过夫人,方跟着领路的丫鬟走了。   文皎看着柳湘莲的背影又是一笑,心道这年轻小男女谈个恋爱就是甜蜜,又喝了口茶,吩咐人就在花园打扫出一间屋子来给他晚上居住。   往花园子去的路柳湘莲上回已经走过一遍,这回他知道莲姑娘在等着他,恨不得插翅往花园子里飞过去,却不得不跟在丫鬟后边,生怕露出一点儿不妥,让莲姑娘丢了脸面。   莲姑娘还是在上次的亭子里等着他,看见他来了,起身朝他微微一福,面上还带着笑。   在苏夫人面前,柳湘莲还绷得住,但见了莲姑娘,他险些忘了他姓甚名谁,还和上回一样,只又呆愣愣的走到亭子里坐下,捧起茶杯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为什么,今日见莲姑娘,总觉得比上次又更动人了。   柳湘莲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说话,想多看她两眼,又不敢看,只好趁着喝茶悄悄抬眼看她,谁知正好和她眼神相对。   两个人都慌忙转过脸去,柳湘莲被莲姑娘头上的珠光晃了下眼睛,他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支精妙至极的黄玉腊梅珍珠簪。   莲姑娘似是察觉到他的眼神,抬起手轻轻扶了一下这簪子。   他又觉得袖中的东西刺了他一下,也是不知该怎么开口,便笑道:“姑娘这支簪子当真精致。”   莲姑娘微微笑道:“是我早上才得的,伯娘说是她的陪嫁,先生也觉得好看?”   他口中愈发干涩,只觉得胳膊上更加刺疼,便喃喃道:“好看……”   两个人一时又无话,柳湘莲本是满怀期待来的林府,现下见了这腊梅簪子,却想起莲姑娘何等出身家世,富贵至极,他买的这东西,也不知能不能入得莲姑娘的眼。   他一时又想到陆将军复杂带着羡慕的眼神,不禁微微攥紧了拳头。   柳湘莲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间,忽听见莲姑娘唤他的名字,他下意识便轻喊出声:“到……?”   他说了一半儿便觉得不对,忙改口道:“在下在,姑娘有何吩咐?”   莲姑娘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说道:“柳湘莲,你抬起头来。”   柳湘莲听莲姑娘话音里十分严肃,既不是笑也不是发怒,让他心中微微发慌,忙抬起头直视莲姑娘。   莲姑娘第三次叫了他的名字,认真问他道:“柳湘莲,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柳湘莲张了张嘴,欲要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他怕莲姑娘不高兴,正拼命想该怎么说时,莲姑娘却微微转过脸去,红着脸慢慢道:“伯娘和我说,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事儿,不管是好是坏,都不能互相藏着掖着。”   “柳湘莲,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别让我……为你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英莲:伯娘说得对,学以致用!   推一下基友的文文!《养猫真的好费钱》【综英美】,日常小甜文养猫文,超级温馨哦~就算是不看综英美的小可爱(比如小巫这个小可爱)也可以当日常温馨甜文看=w=   希望各位小可爱捧场,爱你们!(预告,明天三更!)   文案如下:   朵勒有钱有闲,什么都不缺,是哥哥手心的小公主。   但她认为自己离成为人生赢家还差一只猫。   没关系,她拥有一个可以云养猫的游戏。   必定能获得全世界最可爱的猫咪。   第一只猫:“I’m batman.”(小巫给不知道的小可爱备注一下,batman是蝙蝠侠!)   朵勒:……醒醒,你是猫。   第二只猫:“Fu.ck batman.”   朵勒:……醒醒,那是你爹。   第三只猫:……   朵勒:嗯?为什么我的猫猫都这么不对劲?   养猫真的好费钱,为了养猫,我周围人甚至都以为我是什么幕后黑手了!?   朵勒·(占领一个国家·建立佣兵协会·消灭九头蛇·发射人造星球监控全人类·入股保/护伞公司·继位最强女巫)·哈代:瞎说!怎么可能嘛~   本文又名:《氪金玩家的自我修养》《为了我的猫我愿意氪下整个宇宙》《钞能力是无敌的》   感谢在2020-09-23 14:59:14~2020-09-23 20:5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3章 笑话   柳湘莲听见莲姑娘这么说, 心里又慌又软,心中千言万语不知先说哪一句,最后出口的竟然是:“莲姑娘, 你能不能再叫一遍我的名字?”   他话音一落, 两个人都不由愣住,英莲只觉得从脚指头到头发丝都烧了起来,欲要生气,又不好生气, 欲要再叫他, 又不好意思再叫。   但她抬头看了柳湘莲一眼,见他比她还不自在, 整张脸又黑红成一片,不知怎地就觉得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英莲便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 轻声说道:“柳湘莲, 柳湘莲?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好不好?”   柳湘莲本来心里还在后悔他过于唐突, 正在深恨自己嘴上怎么没个把门儿的,就和军中一样别人说十句他说一句岂不好?   却没想到莲姑娘还真的叫了他的名字,又问了他一遍!   柳湘莲心道莲姑娘如此,他再藏着掖着, 也不算个好男子了。   是以柳湘莲便没再多迟疑, 自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凤形福字累丝金钗,双手捧至桌上, 放在桌子中央,又似是被火烫了似的快速收回手。   接着他想说两句好听可心的话给莲姑娘听, 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总觉得说什么都有些孟浪,最后柳湘莲只好心一横,实话道:“在下在首饰店里找见这只金钗,觉得意头甚好,便买下欲送给莲姑娘。”   “只是才刚见了姑娘发上玉簪,又觉得此簪和姑娘不甚相配,在下,在下……所以在下才犹豫……”   柳湘莲终究是没能把全部心思付之言语,只呐呐住了口。   但他话虽未完,英莲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伸手把桌上金钗拿起,只觉得这钗明明入手冰凉,却让她心里滚烫。   确实只是一只小小的金钗,凤身凤嘴凤羽加起来也不过一寸左右长短,凤头上一只小小的圆润的珍珠做眼,中间是缠丝镂空的一个福字。   这钗虽小,做工却精致,凤头上的珍珠虽小也是难得的圆润,和英莲常用的簪钗一比,除了略小些,也没什么不好。   一看便知是用了心挑选的。   英莲把这金钗攥在手里,看着对面表情复杂的柳湘莲,话在嘴里滚过几圈,放轻声笑道:“多谢你,我很喜欢。”   柳湘莲的眼睛霎时一亮,而后又暗淡下来,喃喃道:“这簪子这样小,姑娘若不喜欢,不必顾及我的颜面……”   英莲明明没有这个意思,听了他这话,又是觉得他不懂她,又是怕他多心,不由心里发急。   她现在有几分明白才刚柳湘莲为什么不说话了。   英莲咬着唇儿,想到早晨伯娘才和她说过的话,才刚她也和柳湘莲说有话直说方好,便定了定心,问他道:“难不成你就觉得我是那等眼里只有富贵繁华的人?看人的礼物要看价值几何,却不顾着人的心意不成?”   她说完这句话,看柳湘莲面上忽然红胀,双手撑着桌子欲要站起来,却又没站,嘴唇张了又合,整个人在那里发急,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太重,让他误会。   柳湘莲也怕莲姑娘误会他的心,情急之下,把他才刚说不出口的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莲姑娘自然不是这样人,只是在下心中觉得自己无权无势无才无德,般配不上莲姑娘,连给姑娘买个发钗怕都买不着合姑娘心意的。”   “在下才买到这金钗时也甚觉喜欢,但见了姑娘发上黄玉簪,又觉得这金钗和黄玉簪根本不能相比,所以刚才犹犹豫豫,不敢拿出来送给姑娘,姑娘夸它好看,我也怕是姑娘哄我,并不是觉得姑娘如何的意思……”   柳湘莲说完这番话,又满面羞惭,要低了头喝茶,却看见莲姑娘慢慢把那只金钗收进袖中。   他一时又顿住,低着头,眼神却一直跟着莲姑娘的手。   英莲慢吞吞的藏好簪子,慢吞吞低头喝茶,又慢吞吞的开口道:“所以伯娘说得真是不错。”   柳湘莲没反应过来,口中喃喃问了句:“啊?”   英莲不禁一笑,又慢慢说道:“我才和你说,伯娘告诉我,两个人有什么事儿就得说开,你忘了?”   柳湘莲也觉得他方才那一声真是太蠢了,便略咳一声,努力严肃正经道:“苏夫人之言确实有理。”   他说完这一局,不免想了想这句话的含义,便知苏夫人是在教莲姑娘……夫妻相处之道。   这夫妻相处之道,除了日常相处外,可还有……还有……   柳湘莲忙摒除杂念,不敢再想,眼睛也再不敢往莲姑娘身上看,觉得浑身都在冒着热气。   英莲见柳湘莲又开始眼神躲闪,不知他又是怎么了,才刚说开一件事,难道还有别的事不成?   柳湘莲为了让他赶紧平复下来,脑子里已开始胡思乱想转移心神,却禁不住想到既然苏夫人已经在教导莲姑娘这些,是不是代表苏夫人是认可他的?   那苏夫人的认可,究竟是认可他这个人,还是认可莲姑娘的心意?若是换了陆将军,苏夫人是不是会更加认可?   他越要不想这事,越控制不住的多想,再加上他身上火热,不免还要分神去压制住。   是以当他听见莲姑娘略带嗔怪的问:“你又怎么了?想什么呢?”时,便没多加思考,直接说道:“我在想陆将军是不是也对姑娘有……”   柳湘莲说到这里忙要住嘴,但他想的什么已经被说出去了。   这下不是完了!   柳湘莲比刚才送发钗时更慌十倍,身上火热霎时消退,也顾不得躲羞了,忙看着莲姑娘要开口解释。   谁知莲姑娘笑弯了双眼,还拿帕子挡着嘴笑,最后竟撑在桌上,笑得泪花儿都出来了。   柳湘莲更加不知所措,只好心想莲姑娘没生气就好。   莲姑娘笑了半日,终于自桌上起来,一只手揉着肚子,另一只手拿帕子去擦泪,笑问他道:“这世上好姑娘多得很,你看我好,就觉得满天下的男子都非我不可?也不知你成日家都在想些什么。”   柳湘莲忙道:“姑娘难道不好?在我心里,姑娘就是最好的。”   英莲本笑得撑不住,听了他这一句表白,心中泛起甜,也不好意思再嘲笑他了,便又拿着帕子挡嘴,问他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上的?快告诉我。”   看柳湘莲支支吾吾不说话,英莲大略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又无奈道:“你放心,陆将军就是心里有人,也不是我。”   “……我心里一直都是你,也不曾有过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三更今晚九点!鞠躬!   感谢在2020-09-23 20:54:02~2020-09-24 14: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娃娃酱 10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4章 二更   英莲鼓起好大勇气表白完这一句, 又觉得面上做烧。   回想这两日相处,她忽然发现她面对柳湘莲时几乎没有一刻不脸红心跳的。   就是才刚生气时也高兴。   原来伯娘葛姨说得果真没错儿,果然还是要找合心合意的人才最重要。   英莲想过一回, 手上抓紧了裙子, 抬起头看着柳湘莲,笑道:“你别多想了,陆将军来总督府那一回我还有婚约在身呢,况且那时我年岁也大了, 凡事都避着些, 他是葛姨的儿子,也是知礼的, 怎么会对我有意?”   柳湘莲才刚听见莲姑娘说“心里一直都是你”之语,愣了半日的神,心想有了这句话, 管他什么陆将军水将军的, 他都不在乎了。   只要莲姑娘心里是他,他早晚能让莲姑娘过上好日子,不比别人差!   他高兴了好一会儿, 才回过神来细想“陆将军就是心里有人也不是我”这一句,这心里一高兴,脑子就转得快了,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只是不大敢相信。   再听莲姑娘解释了上回陆将军去总督府时的事, 他有些羞惭,红着脸支吾道:“是在下多想了, 姑娘莫怪。”   莲姑娘轻轻笑了几声道:“柳湘莲,你下次再有这样的不明白, 早些和我说,也省得你自己猜那么久,嗯?”   他现今一听见莲姑娘叫他的名字就身心舒畅,又觉得身上燥热,怕嘴里再说出什么不好的来唐突了莲姑娘,便没开口说话,只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算做回应。   英莲看他这样,想了一回刚才的事,还是觉得好笑,没想到柳湘莲这样看上去万事不在乎的人,心里竟然能在意这种事在意得这样。   还不好意思告诉她……   英莲整个心里都暖洋洋的。   他别的都不在乎,只在乎她,为了她的事发愁费神,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买得这么一只金钗,生怕她不喜欢。   英莲把手缩回袖中,摸了摸那金钗上的珍珠,低头笑道:“我现在还在孝中,不好戴金钗,等我……明年出了孝,再戴给你看。”   柳湘莲心中一喜,又微微有些懊悔,心道是他疏忽了,没想到莲姑娘如今戴不得这簪子,岂不是只能放着看?   他才要开口,说下回再给姑娘带别的来,却看见莲姑娘轻轻把一件东西放在了桌上。   他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小小的荷包,上头绣着四合如意的图样。   柳湘莲心内十分惊喜,双手在桌子底下搓了搓,想要拿又不敢拿,而是先问道:“姑娘,这,这是……”   莲姑娘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柳湘莲挨了一下瞪,可心里一点儿也不恼,反而甜丝丝的,伸手把那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方才小心揣进怀里。   英莲余光看见他终于把荷包收了起来,才扭回头,轻声道:“这里面装着伯娘每年给我们求的平安符,你可一定要……”   她说了一半儿又觉得不吉利,便不再说这个,便想问他今日会留到什么时候。   伯娘只打算在这里呆到九月末,算算时间只剩下十天出头儿,他再军中不方便出营,这说不定是今年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英莲话才要出口,亭子外小满又近前笑回道:“姑娘,柳先生今晚住的屋子收拾好了,我先着人带先生去看看,快到午饭时,请姑娘先回去罢。”   两人这才恍然觉察原来已是将近正午,也不知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但小满姐姐说是“柳先生今晚住的屋子”,岂不是不但今日他们能相见一整日,明日还能再见一面?   英莲心中十分欢喜,看着柳湘莲笑意盈盈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耽误先生了,先生请罢,有什么缺的少的请不必客气,直说便是。”   柳湘莲虽然舍不得,却也知道来日方长的道理,况且不过去看一看屋子,中午吃饭时就再见到了。   再加上莲姑娘朝他笑得动人,他也不禁回了一个笑,才对着莲姑娘一礼,跟着林家下人过去了。   小满看他两个眼神黏在一起差一点儿就分不开,心里发笑,见莲姑娘一直看着柳先生的背影回不了神,便上前几步轻笑道:“莲姑娘?莲姑娘?咱们快过去罢,夫人还等着呢。”   柳湘莲已拐过一个弯儿没了影子,英莲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眼神,也不好意思看小满,只道:“小满姐姐,咱们走罢。”便先迈了脚儿,急匆匆的回去了。   给柳湘莲安排的住处是这所宅子花园里最适合秋冬居住的一处,名叫月安堂。   已经是九月中旬,西北马上便要入冬,花园子里临水的亭台楼阁景致虽好,入了夜却难免反上寒气。   这些园子里的住处又一向无人居住,缺少人气儿,就算是火炕烧上再多烧几个火盆,也比正院冷些。柳湘莲既来了林府便是客,再把客人住病了,林府的脸往哪儿搁?   数来数去,就只有月安堂这一处不临水,地势也不高,房屋墙壁也厚些,谷雨带着人在三间屋子各放了两个火盆,又开窗通风打扫尘土放置被褥,足忙了一上午。   幸好林安平日办事妥当,前几个月来这里打扫时,把花园子里每一处房屋都细细通过烟道,修整打扫过,这回再打扫便省了不少力气。   谷雨心内自觉又学到了些东西,这一上午也没算白忙活,看见柳先生过来,便挨个屋子给他介绍了一番,又指着炕上几身衣裳笑道:“因见先生并没带换洗的衣裳,家里一时没有合先生穿的衣服,叫针线上现赶也来不及,所以只出门在成衣店买了几身,先生莫要弃嫌。”   柳湘莲从林府辞馆一年半,见了这三间屋子,又再次感受到了林府的周全,心下十分感叹,看见衣服又忙道:“怎敢叫贵府上破费?不知这些衣衫花费几何,在下理当奉上。”   谷雨忙笑道:“先生是客,怎有林府留先生住,却叫先生使费银子的理?论起来先生也不是外人,怎须这样客气,也太见外了。”   柳湘莲已伸手要拿钱袋儿,听完谷雨此言,也觉得有理,便没坚持。   谷雨看了眼时辰钟,只差一刻便要午正,忙问了柳湘莲几句还缺不缺什么,便带着他往正院里过去了。   等中午吃了饭回屋子,柳湘莲略看过几身衣服,见里头有两件是专门习武穿的衣裳,更加感叹林府周全。   到了下午,柳湘莲果真换过衣裳,和林府几个孩子都比试了一场,指点过他们一番武艺。   三年前他才十七岁时就被林府请去做了习武先生,几乎是隔上几日就和葛先生切磋一番,到现在又在宁远军中这一年多,武艺又大有进益,指点景岚景熙青玉三个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让他大为惊奇的是,莲姑娘比之二三年前武艺也大有进步,他虽未敢使全力,只用了七八分,也走了六七十招才将她击败。   莲姑娘真真是……   下午出了一身的汗,晚饭前苏夫人命他们各自回屋去洗澡,等柳湘莲洗了澡换过衣裳再回到正院,发现韩将军已经到了。   在今日之前,柳湘莲对韩将军的全部了解便只有两个,“银卫城中本事最强的将军,练起兵来毫不手软”还有“韩大将军的长女”。   在京中之时他虽和韩将军也有一两面之缘,却加起来说的也不超过十句话,并不知韩将军性情如何。   等韩将军到了银卫城,先是一日之内连着打败了十几个将军千户,又是大半年的功夫日日不歇,他对韩将军的印象便只有“功夫厉害”“为人严厉”等语。   现在见了韩将军身边一边一个孩子,她面上还露出在军营中从未出现过慈祥的满足的笑,柳湘莲差点儿没忍住抬手揉眼睛。   等柳湘莲和屋中众人问了好,也受到了韩将军比之平日温和十倍的叫起,他才恍然想起似乎听说过,当年韩将军曾为了女儿上学日日往来承恩公府和林府一年有余。   人一多,他就怕他行为不妥污了莲姑娘清誉,午饭和下午时他连话都不敢和莲姑娘多说,只敢悄悄看她几眼。   韩将军既来了,晚饭时他便连看都不好多看莲姑娘了,只低头吃菜,倒是韩将军还问了他几句话,末了还叹息一声。   柳湘莲心内又起了疑惑,韩将军是为甚要对他叹气?他也不曾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韩将军啊?   韩琼英又看了柳湘莲一眼,心想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柳湘莲:摸不着头脑!感受到了世界对我的深深恶意!   感觉内容分两章比较好,就先更二更,晚上10点还有三更嗷!爱你们!   感谢在2020-09-24 14:59:09~2020-09-24 18:5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外听竹 30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5章 三更   韩琼英还是舍不得英莲这么个好姑娘和她家里没缘分, 却也看出来这是英莲自己愿意的,她就算是再舍不得,也不想做那拆散鸳鸯的人。   但她心里到底有些不甘, 既见到了柳湘莲, 席间不免多打量他几眼,问了几句话,看他品貌为人,和英莲两个倒也相配, 便罢了。   韩琼英照旧是吃了晚饭便得回营, 也未多留,急匆匆就上马回去了, 倒留下柳湘莲一个心中糊涂,又当真不好问人,晚上回屋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明白。   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他便索性也不想了, 左右韩将军对他也无恶意,都是宁远军中人,往后还要一起征战, 想太多也无益。   但他就算不想这事,一时也睡不着觉,脑子里都是白日间和莲姑娘说的话,叫他心中十分火热。   他一会儿想到莲姑娘对他的表白, 一时又想到莲姑娘送给他的荷包, 忍不住拿出来细看,一时又不免想想莲姑娘如云的鬓发戴上他送的那只金钗该是什么模样。   想着想着, 他身上的某一处就变得极其火热。   柳湘莲生了二十岁,在京中时不知有多少貌美女子想要与他春风一度, 明说暗示娇言软语卖弄风姿,他却提不起兴趣。   而今日只是莲姑娘的一句话,却让他变得这样……   柳湘莲手指动了动,又觉得在林府行这事不妥,只好生生忍住,又舍不得不想莲姑娘,思绪便移到了今日莲姑娘说的那句“陆将军就是心里有人,也不是我”上。   那陆将军心里既然不是莲姑娘,又为什么要羡慕他呢?   柳湘莲为了尽快平复,便开始认认真真思索这个问题。   他上午时已隐约有些念头,此时再细细一想,便想到这回苏夫人过来,并没带着林府大小姐和清姑娘来。   若陆将军心仪的女子是林府大小姐,那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陆将军不是羡慕他能和莲姑娘定下,而是羡慕他能见到心上人。   柳湘莲想通之后深深觉得是他太蠢,不但想得太多,还在莲姑娘面前也犯了蠢,怪不得莲姑娘笑得那样。   这一想起莲姑娘的笑,柳湘莲又觉得浑身血液涌向一处,忙深深吸了口气,再没别的办法,只好念起心经。   正院里,文皎今日是拉着英莲一起睡的。   英莲的年岁放在这个时代已经及笄可以成婚,算是成年女子,但若放在现代,她还是个上高中的孩子呢。   孩子谈了恋爱,文皎就得和她好好说说这谈恋爱的安全和分寸。   就是放在现代,家长看见上高中大学的孩子有了男女朋友,也会嘱咐几句,更别说这是男女大防名节观念十分盛行的古代。   黛玉当初才十一二岁,文皎便只告诉她若陆溶敢对她动动脚,让黛玉不管是什么,只管砍他,家里给她兜着,并没细说别的。   但英莲现今已经十六岁,翻过年就十七,身量也长足了身材也长开了,该有的都有,玲珑有致,已经正经是大姑娘了。   文皎前两年也拉着三个孩子上过生理卫生课,但碍于现在社会环境没有那么开放,黛玉清儿还都年纪比较小,文皎讲了归讲了,却没讲得那么细节,只说了男女交·合便会有孕,但若女子初次有孕太早极其伤身,不许男子轻薄她们等等。   现今是独个和英莲说这事,文皎便细细把各项都说了,连什么体外XX不靠谱啊,若是不想有孕不能有侥幸心理之类的都和她讲到,听得英莲面红耳赤。   文皎还专门拿了她陪嫁的册子给英莲看,告诉她道:“这事儿是人伦大事,往后你若成婚,这也是夫妻之间少不了的事儿。”   “我也怕现在和你说太早,只是你这么大了,柳湘莲又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眼看离成婚最少还得三四年,万一你们俩婚前没忍住,再怀了身孕,那又该如何是好?”   文皎想起苏皇后才成了四皇子妃那年,当时还是四皇子的皇上是如何日夜缠着苏皇后的,再想起韩总兵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几乎是百发百中。   又想到林海虽然四十来岁了,但体力甚好,若不是现在做了总督太忙,正常情况下两三日就有一次……到三次,深知这身体好的男子需求是何等的旺盛。   她怕英莲不重视,在这个社会环境下吃了大亏,又把事儿说的严重了些,道:“这女子怀孕生子便是一道鬼门关,你想想松夫人,就知道生了孩子没保养好是何等的伤身了。”   “不仅是有孕生子伤身,就是没了孩子也伤身,这婚后有孕不管怎样,你都是堂堂正正名正言顺,身边有人祝福有人妥帖照顾着,能好好休息将养。”   “可万一是婚前有的,事儿又不好宣扬,你自己心里也愧悔难受,养不好身体不说,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和你伯父都护着你,家里人也不露口风,终究让人知道了,得有多少闲言碎语?伯娘不愿意你受这个委屈。”   “所以我还是先都告诉了你,好让你知道其实这事儿并没什么神秘的,你心里明白了,也就不会好奇去偷试。”   英莲看着那画卷上纠缠的男女,脸红得几乎要滴血,拿袖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见文皎语重心长说完这段,认真应了一声。   文皎看她这样,又略说了几句过早有孕的害处,拉着她嘱咐道:“这男女之事并不是坏事,但行完了事,男子穿上衣服便可走人,担惊受怕的都是女子,所以必得婚后夫妻之间行事,方是名正言顺。”   “伯娘自然是信你,可凡事总有个万一,若是柳湘莲他情难自禁,你……”   英莲听了这个,越发用双手捂着脸,急急忙忙打断文皎的话道:“伯娘放心,我定不许他造次的。”   柳湘莲这一晚上睡得极不安生。   他口中喃喃念了两刻钟心经,方才勉强入睡,但梦里他又见到了莲姑娘,梦见一片铺天盖地的红,他揭开了莲姑娘的盖头,两人喝过交杯喜酒,共入鸳帐。   一晚辛苦劳累,第二日清晨醒来时,柳湘莲尴尬的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幸而秋冬里寝衣穿得厚,不曾弄在被褥上,柳湘莲检查过一遍,暗地里松了口气,忙悄声换下这身寝衣,胡乱擦了一回身子,换上新衣,想倒时候他把这身寝衣带回军营里洗就是。   可林府里守夜的小厮都睡得轻浅,只隔着一道门,柳湘莲就是再小心,还是被门外小厮察觉,敲门问道:“先生醒了?可要进来伺候?”   柳湘莲慌忙看了眼时辰钟,见时辰还早,便道:“不必,我再躺一会子,略等两刻钟罢。”   门外小厮没了动静,柳湘莲一抽鼻子,闻到屋内气味甚浓,便悄声来到窗前,把窗子微微开了个缝儿,盼着这气味早些散出去方好。   谁知他顺着缝儿往窗外一看,却看见给他守夜的小厮已悄声出了门儿,不知和守门的男仆说了些什么,那男仆便转身出去了,小厮又折返回来。   柳湘莲心中发慌,心想万一他的事儿让人知道了,他可没脸再来林府见人了。   他到林府时年已十七,自然也曾有过几回尴尬,但他和他院中的小厮早有默契,都是悄悄儿把衣裳等物拿去洗了再拿来,神不知鬼不觉。   但现在院中服侍的小厮都是生人,他也不熟识,也不知为人品性如何,嘴上牢靠不牢靠。   想到此处,又见院门没了人,柳湘莲便又把窗户开大了些,好让风吹得更快,又怕被人发现他秋冬里天还没亮就开窗户吹风,怕不是得了什么疾病,只好坐在窗户跟前儿守着。   ……还不如昨晚悄悄解决一回,也好过现今尴尬!   柳湘莲简直是坐立不安,盯着时辰钟不住的看,又不断凑到窗口闻闻外边的空气。   终于等到味儿散得一干二净,柳湘莲方关上窗户,把那作孽的寝衣牢牢放进包裹底下,又躺回床上。   还没等他心情平复,便又听见门口小厮敲门声,那小厮悄声问道:“先生,热水打来了,先生可要起来?”   柳湘莲环视四周,看再没什么地方不妥,便命:“进来罢。”   屋门打开,两个小厮一个捧盆一个拿着毛巾等物进来服侍,看柳先生已穿戴整齐,两个小厮互相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微微笑了。   英莲昨晚听了伯娘讲男女之事,也是一晚都没怎么睡好。   虽然伯娘说男欢女爱是人之本性,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羞赧,那本册子她虽然只看了几眼,可那些画面却一直出现在她眼前。   真是,真是……难道往后她也会和他做这样羞人的事?   文皎早晨醒来,看见英莲一脸倦色潮红,便知她是没休息足。   她不禁有些担心是不是她高估了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害羞程度,昨晚她说得过了头儿,让这孩子一时接受不了?   文皎心里提着心,又看英莲虽精神不足些,别的倒没什么,又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早些明白了事儿知道轻重,最多也就是让英莲恍惚两天,这孩子聪明明事理,不会怎么,总比一时情动没控制住,最后出了事儿的好。   早饭仍是一家子带上柳湘莲一起吃,因英莲心中总是翻腾着那本册子,便不敢看柳湘莲,柳湘莲也心内有鬼,不敢看英莲,因此一顿早饭下来,两个人竟是你不看我,我不看你,连眼神都没对上。   文皎坐在一旁倒是暗暗纳罕,英莲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柳湘莲又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三更结束=w=   柳湘莲:没脸见人的第一天。   大家留言好少啊呜呜呜,小巫都这么勤奋的三更了,不能得到一个亲亲吗(捂脸)   感谢在2020-09-24 18:58:16~2020-09-24 21:5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不醒的静兔兔 120瓶;七夜 28瓶;三九 10瓶;巧笑嫣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6章 问话   才恋爱的小年轻三日好两日不好不奇怪, 但他两个明明昨晚还好好的,今早却谁也不看谁,不由让文皎微微有些担心。   是以她便悄悄命人和柳湘莲院子里的小厮打听打听, 是不是昨晚上他出了什么事儿。   文皎是派小满去打听的这事儿, 过来回话的却是许嬷嬷,文皎听完许嬷嬷之语,不禁一笑,微微摇头, 悄声笑道:“原来如此, 我说呢。”   她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好不叫人看出她在笑, 又悄声嘱咐许嬷嬷道:“既然如此,就让那两个小厮把嘴闭严实些,如今他是客, 怎好议论客人的长短是非。”   许嬷嬷也悄声回道:“夫人放心, 咱们府上的人都知道规矩。”   文皎一面吃早饭,一面想到许嬷嬷说的事儿,心里发笑, 再看柳湘莲时,便得使劲忍着眼神不露出调侃之意。   年轻人啊,啧啧啧……   忍着去罢,英莲明年冬日才出孝, 预备婚事要隆重些, 总得一两年,算算最少也要三年, 你就只能忍着了。   文皎心内狠狠笑话过一回柳湘莲也就过去了,这事儿她又不能和别人说起, 若是告诉了林海,林海不得操刀就往营里教训他一顿?   想着柳湘莲今晚回去,这两个孩子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相见,文皎便又命小满带着他们两个花园子里逛逛去,好歹能多在一起呆一会儿便是一会儿罢。   现代小情侣就算异地见不着面,还能打个电话视频一会儿,聊解相思之情,但像是黛玉陆溶和英莲柳湘莲这样的,并没定亲,连写信都不好写,只能从别人只言片语里知道近况。   相思的苦,文皎是知道的。   再想到黛玉陆溶两个,文皎只能盼着林海到银卫时能发发慈悲,好歹让这两个孩子见见面说几句话,若不然不但陆溶可怜,就是玉儿难道不想陆溶?   她不过几个月没见到林海,就已经夜夜都在思念他。   孩子们虽说不比她和林海夫妻相处多年,情分说起来不深,却年轻心热,互相见不着面,未必比她心里好受多少。   上午景岚景熙青玉都去杨先生处上课,客也不用她陪着,自有英莲,文皎略理过几件事,又教了一会儿绯玉说话走路,便回到卧房,继续整理这一路并银卫的所见所闻。   林海带着玉儿清儿走这一遭,可太让她羡慕了。   文皎放下笔再抬起头时已是午初(上午十一点),她看了看怀表,便起身在地上走了两圈儿,问谷雨道:“你说老爷和姑娘他们现在该走到哪儿了?”   谷雨想了一回,笑道:“若按着计划走,当是行了一半儿多了。”   林海巡边的路线算是机密,甚至有时为了迷惑众人,还会把原定的路线绕上一圈再走,所以文皎也只知道个大概,并不能算清他到了何处,更别说身边的丫头们,根本不知林海一行是顺着什么路线走的。   文皎便只按照原定路线计算,心中算得若不出意外,林海和玉儿清儿现在当是已经到了安西定西一带。   安西府的位置换做现代,大概在新·疆哈·密一带,距银卫约三千里,就是快马不停四百里加急传令报信也得将近七八天,若正常行走,快也得走上二十来天。   再加上林海还得在沿途各城停留几日,等他们到了银卫,就得是十月中旬了。   那时候她才刚到家没几天。   文皎怎么算都不能在银卫和林海相见,马上要入冬,绯玉九月二十七才满一周岁,若她再晚些回去,赶上大雪封路,再把绯玉冻出个好歹,她就后悔一辈子去罢。   更别说青玉也不大,景岚景熙还是别人家的孩子。   而林海是公事出门,更不能因为想早点见到老婆孩子就改变路线……   文皎遗憾的叹了口气,锤了锤后腰,想起上午的事,心中一动,命小满道:“去花园子里把柳先生单独请到前院,说我有话和他说。”   柳湘莲和英莲今日上午再花园里倒是说了不少话。   一则两人之间的误会已经说开,二则他们也都知道这次相见之后,怕是一年半载之内再难有这样说话的机会了。   柳湘莲从前也算是在京中公子哥儿圈子里数得上的人,又和三教九流都有往来,虽看上去话不多,但若他有意要逗别人发笑,也有几分真本事。   他想着前两次相见都惹得莲姑娘伤心生气,今日可万万不能再如从前一样,便使出浑身解数,把他从小到大经过的见过的所有趣事,边逛园子边挑有意思的说,果真引得莲姑娘一直没停了笑声。   柳湘莲说了半日,虽口干舌燥,看见莲姑娘满面笑容,他便觉得身上一点儿也不累,当真是痛快极了。   英莲心中也知这是柳湘莲哄她,觉得喉咙里泛着丝丝的甜意,又觉得这故事真是有意思,比那些说书的说得还好听。   听他说完了,英莲还按不住好奇,又问了几句细节,柳湘莲也一一答了。   两人正说得高兴时,英莲忽听见小满姐姐唤她,便忙转过身去。   他两个逛园子,小满带着丫头婆子们都隔着几步在后面跟着,并没紧跟。   这一上午走走停停有一个半时辰还多,也没怎么歇脚,柳湘莲和英莲都是习武之人,并没觉得累,小满并英莲的丫头们也都学过个一招半式,勉强也能跟上,倒是有些婆子不大走得动了,小满也打发她们远远的先歇着。   今听了夫人有吩咐,小满也没叫别人去,她自己往前过去快走两步,笑道:“莲姑娘,夫人请柳先生过前院去说话,天也不早了,姑娘请先回去歇歇罢。”   英莲和柳湘莲这才发觉已经日上中天到了午时,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   柳湘莲在心中遗憾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又听见莲姑娘也说了一句:“怎么就这时候了。”心里又高兴起来。   看来莲姑娘这一上午过得和他一样高兴。   既然是苏夫人传唤,柳湘莲也不好多耽误,只对莲姑娘一礼,便跟着小满姑娘往前院过去,一路上琢磨苏夫人叫他何事。   到了正院,文皎早已等在那里,柳湘莲站定便行礼问好,被文皎温和的叫了起,又叫他坐,又命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都出去,只留下她贴身的大丫鬟服侍。   没等柳湘莲问,文皎就开门见山对他笑道:“湘莲,我忽然叫你来不是为了别的,你和英莲的事儿虽然没走礼,也算定准了。”   这还是苏夫人头一次当面和他谈他与莲姑娘的婚事,柳湘莲不由面上做烧,又赶紧起来抱拳回道:“是。”   文皎笑道:“不必这样,快坐,我说一句话你起来一下,咱们得说到什么时候去?”   柳湘莲又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坐下,听文皎继续说道:“既然已经定准,我也把你看做我半个侄女婿,也当做是一家人,我有什么话也不绕圈子了,今儿便直说。”   “三年前你才到我们府上时,我和我们老爷便都知道你前头的事,后来看你本性不坏,又是真心要在我们府上任教,便把你留下,看了你一年,知道你果真不错。”   柳湘莲听苏夫人说起从前之事,心中一紧,听苏夫人话音还未完,又不好多加分辩,便只低头应是。   文皎知道他心中紧张,却不解释,而是接着笑问道:“湘莲,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英莲和你的事儿?”   柳湘莲心中乱作一团,欲要站起来回话,想起苏夫人刚在的话,又不好起身,只好坐在椅子上抱拳回道:“晚辈愚钝,求夫人解惑。”   文皎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其实大前年秋日的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对英莲有意。”   柳湘莲心中更加慌乱,欲要说几句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口中只结巴的说了几声:“晚辈……晚辈……”   文皎笑道:“只是若照实说,说得难听些,你从前行迹是有些混账,叫我们也不放心把家里女孩子许给你。后来见了英莲定亲,你往宁远军去了,倒真真是有骨气的,我们才对你改观了些。”   柳湘莲略松了口气,终究还是站起来抱拳道:“晚辈那时年少不知事,着实混蛋,如今已经全数改了,请夫人放心,只看晚辈往后行事便是。”   文皎又抬手命他坐,笑道:“我若是不放心你,也不会答应英莲要见你了。”   “其实论起来,说句不谦虚的话,我们林家要权有权要财有财,什么都不缺,儿女的婚事,只盼着让儿女们心里中意,一生顺遂平安,别的倒不求什么。”   “所以别的一概都好说,我最看重你的,是你对英莲的一颗真心。”   “她定了亲,你不想留在伤心地,宁愿跑到西北参军吃苦,如今两年过去了,你心里仍然有她,她要两头传嗣的婚事,你明明是世家子弟,还愿意为了她如此,我都看在眼里。”   柳湘莲惭愧道:“夫人这样说,倒让晚辈无地自容,说起来是晚辈高攀了莲姑娘……”   文皎止住他的话,笑道:“人生在世,都是肉·体凡胎,两只眼睛一张嘴罢了,谁又比谁高贵些?你还年轻,又在宁远军中,功夫高强,往后前程也是看得见的,莫要如此说。”   “所以我别的都不担心,只担心一点,我问了你,你可得照实说才是。”   柳湘莲忙道:“夫人请讲,晚辈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二更晚上九点~   明日三更嗷~谢谢大家的留言,么么啾!   柳湘莲:紧张QAQ   感谢在2020-09-24 21:58:16~2020-09-25 15:0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凌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 12瓶;dangspeed 10瓶;名字已占用 6瓶;鱼非鱼、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7章 剖白   文皎连捧带敲了柳湘莲一番, 看他决计不敢说什么虚言,方才笑道:“湘莲,你也知道, 我出身苏家, 苏家家风自来都是男子须洁身自好,不许往烟花之地驻足。”   “英莲是林家姑娘,林家家风也是一直如此。不仅是对儿子这样要求,林家一向是儿子女儿一样养, 对家里女婿也是一样。”   “不过你从前寻花问柳的事我虽不喜欢, 但到底已经过去了,那时候你不过是我家先生, 我也管不着你,现在我也不再追究。”   柳湘莲心中一惊,忙要开口解释, 可文皎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而是接着笑道:“可现在你既已和英莲有了约定,我便拿你当自家女婿要求。”   “英莲性子是我家三个姑娘里最平和的,脾气也软和, 平日里无可无不可,但我当儿子精心养大的闺女,心里也自然有一杆秤。”   “你往后若是闹出来对不起她的事儿,她看在情分上饶恕了你便罢, 她不愿意, 我们也不会强按着她的头让她原谅你,左右要英莲自己舒心顺意。”   柳湘莲听了苏夫人这一番话, 深恨他从前怎么就那么不检点!也不知苏夫人心里本来是怎么看他的!   天可怜见,他实在是一个女子都没碰过!   他急得满面紫胀, 心中欲要和苏夫人剖白一番他不是这样人,只不知道怎么说。   情急之下,柳湘莲撑着椅子扶手猛然起身,对苏夫人深深一礼,低头抱拳道:“夫人!请听晚辈一言!”   文皎被柳湘莲惊了一下,看他急得这样,心中诧异,忙笑道:“湘莲不必着急,慢慢儿说便是。”   柳湘莲也顾不得屋里还有几个丫头了,一咬牙一闭眼,心一横说道:“夫人!晚辈从前虽和些王孙公子相交,也串些风月戏文,确实见过些风尘女子,但……”   “但是!但是,晚辈从未,从未和那些人有过什么!至今仍是清清白白!莲姑娘……是晚辈头一个心仪的女子!”   “虽说空口无凭,只是晚辈确实不曾,不曾……”   柳湘莲说到此处,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分辩,又大感羞赧,便只低着头站在那里,也不再发一言。   文皎没想到柳湘莲竟这样说,见他着急至此,又不似说谎,再细想想柳湘莲刚入林府做先生时才十七岁,又是刚过了年,就算他十三四岁就成了人知了事儿,到那年春天也就二三年,他自己再注意些,还是个童男子也不奇怪。   原书里虽说他“乃至眠花卧柳,无所不为”,文皎算算时间,大概是去年他十九岁左右的时候,中间隔了二三年,竟让柳湘莲保住了处男之身。   文皎心里笑了一回,便有个八·九分认定柳湘莲所说为真。   她看柳湘莲站在那里不言语,便放柔了声音,笑道:“原来如此!从前都是我们误会了你,从今往后,便知道你是何等人了。今儿是我不对,错怪了你,让你急得这样,快坐罢。”   文皎看柳湘莲坐了,面上除了羞窘外还有些犹豫,知他担心什么,便给丫头们使个眼色,看她们都站得远了些,又轻声笑道:“你放心,既然你没做过,误会解开了是好事,不然我们一直误会着你倒是不好。”   “这事儿我知道你最想让英莲知道,又不好和她说,我告诉她就是了。”   柳湘莲心中恰是在担心莲姑娘也以为他是那等轻浮浪荡的人,又不好拿这话去说,现听见苏夫人柔声安慰,还答应帮他,心内真正是放下一坨大石,又对苏夫人感激非常。   他再想起才刚苏夫人说的“须洁身自好,不许往烟花之地驻足”并“最看重你的,是你对英莲的一颗真心”两句,知道苏夫人担忧不止在此。   他便起身先谢过苏夫人,又郑重道:“夫人放心,晚辈既和莲姑娘有了约定,定会珍惜这段缘分,不会做出对不起莲姑娘的事。”   文皎看他心情已平复得差不多,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你还年轻,才二十岁,英莲比你更年轻,才十六,你们这个年纪就说一辈子如何太早了。”   “你往后如何,我自然能看到,一辈子几十年,就算你是苦等了英莲三年才等到她,也不过二十之一,再看罢。”   说完这句,文皎看了看时辰,笑道:“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耽误你和英莲逛园子,你别怪我,到时候我还得帮你给英莲证明清白,也算两清了。”   柳湘莲大为羞窘,赶紧回道:“夫人传唤问话,晚辈听吩咐回话是应尽之礼,若晚辈埋怨夫人,也不算个人了。”   文皎一笑,也不再说这个话题,又问过他几句营里生活情况等事。   却说英莲在园子里见柳湘莲被伯娘匆匆叫去,心内不免有些担忧,在屋内坐立不安了三四刻钟,终于等到快午饭的时辰,便急着往前院过去。   她一进了门儿没看见人,只听见伯娘在东侧间叫她道:“莲儿过来。”   英莲便忙转过东侧间去,看见伯娘端坐在临窗榻上,柳湘莲坐在地下椅子上,两人神色都不见怒色恼意,伯娘笑盈盈的,倒是柳湘莲面上透着几分红,见她进来,忙起身行礼,也不敢看她。   她见此场景,便大概知道了伯娘说些什么,面上也泛起羞意,忙先给伯娘行了礼,又给柳湘莲回礼。   文皎看他两个对问了好,便把英莲拉到身边榻上坐着,笑问她道:“你今儿来得这么急,怕我吃了柳湘莲不成?”   英莲赶忙否认,余光又小心翼翼的往柳湘莲处看去,正好和他对上眼神,又赶忙移开。   文皎见此轻轻拍了英莲一下,才要开口,正好后罩房里孩子们也都下了课过来,她便只无奈的摇摇头,命孩子们都进来,暂把要对英莲说的话咽下。   等吃过了午饭,文皎便把英莲留在屋里,笑问她道:“你这丫头,上午到底在屋里想什么了?”   英莲支支吾吾不肯开口,文皎便搂着她,假意叹道:“哎,本来我上午打听了好事儿要告诉你,谁知道英莲都不愿意和我说话,那我也不说了。”   听了这话,英莲心里更是好奇得和猫爪挠一般,终于忍不住撒娇道:“伯娘,我没想什么,就是怕柳湘莲他得罪了你,再让你生气。”   文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笑道:“原来英莲不是怕我欺负他,是怕他得罪我。”   英莲只想赶紧把这个话题混过去,便在文皎怀里打滚儿,央求道:“伯娘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好事儿,好不好嘛。”   文皎逗孩子逗得心满意足,方附在她耳边悄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昨晚我和你说了什么事儿?”   英莲“哎呀”一声捂住面颊,嗔道:“大白天的,伯娘怎么提这个?”   文皎笑道:“我想说,你也求着我说,现在你又不让我说了,那我就真不说了?”   英莲着实好奇,又不依,又不好意思说想听,只好埋在文皎怀里,摇晃她耍赖。   文皎这才又悄声告诉她道:“从前咱们不是都以为他入府之前风流浮浪,眠花宿柳,无所不为吗?”   英莲身子一僵,再想到昨儿晚上看到的图,心内似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从前她确实是知道柳湘莲他在外风流,却不知道男欢女爱原来是这样,便觉得从前之事只要过去了,便不必多提,他今后再不犯了就是。   她现今既知道了,再想到他从前风流,也不知和几个女子做过这样亲密的事,肌肤相亲,便觉得心内作痛,胃中还有些犯呕。   文皎察觉到了英莲的反应,忙假做没看到,加快语速悄声笑道:“往后咱们可不能再这么想了,柳湘莲他还是清清白白的童子身呢。”   英莲便觉得一下又从数九寒天回到了暖融融的屋内,心内高兴极了,又有些不敢信,喃喃问道:“伯娘,这是他自己说的,还是咱们打听来的?可能不能作准呢?”   文皎便和英莲说了她的推断,又笑道:“这事儿上头他有什么好说谎的?是与不是,我往京里写封信,让他们查查就知道了。”   英莲这才安下了心,想到刚才脑海里想的那些东西,又更觉得不好意思,只往旁边躺在枕上装哑巴。   文皎见此轻轻推她一下,笑问道:“我觉得是极好的事儿告诉了你,你该怎么谢我?”   英莲翻过身对着墙,装傻道:“是伯娘自己要和我说的,并不是我想听。”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明日三更预告=w=   今晚12点会提前放明天一更哦~就是晚上12点还有一更=w=   月底啦,小可爱们的营养液不要浪费了呀,不要大意的投给小巫吧!   感谢在2020-09-25 15:02:38~2020-09-25 20: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8章 求问   文皎知道小姑娘家脸皮儿薄, 也不催逼她了,也躺在枕上,拍着她道:“世人都说女儿贞洁重要, 依我看, 男儿的贞洁也一样重要,难道只许男子重女儿清白,不许女子也看重男儿清白?”   说完这句,文皎看英莲不言语, 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闭了眼睛要午睡。   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之前,听见了英莲轻轻一声“嗯”, 文皎微微扬起嘴角。   九月十八晚上吃了晚饭,柳湘莲便请辞和韩琼英一起归营。   他一月只有两日的假,已经全都用完, 明早便要入营操练, 今晚回去正好安顿修整,文皎也并未多留,只尽了长辈之谊嘱咐几句, 便命他去了,倒是英莲十分不舍,却知道轻重,也没强留。   柳湘莲头一次出营在外住了两天, 早已想好回去用什么借口, 只说是给将军送礼,主家热情, 推脱不得,留他住下。   是以他回营放下东西行李换过衣裳, 便往将军门口求见要回话。   陆溶见柳湘莲两日都没回来,知道他是被苏夫人留了住下,心中十分羡慕,还带着些嫉妒,也不知这小子这两天究竟和莲姑娘说了多少话。   听得是柳湘莲求见,他又想起这事,心内一叹,十分惆怅,命:“进来罢。”   柳湘莲进门,回复了他买了什么东西,苏夫人什么反应等语,见将军无话,便要开口告退。   只是他略一抬头,又感受到了将军羡慕的眼神,心内想起他昨晚的推断,恰是有一事十分发愁,便犹豫着开口道:“属下有一私事想请教将军,不知将军方便不方便?”   陆溶听见“私事”二字,心内便更添了一重堵,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道:“正好现今无事,湘莲想问什么只管问。”   柳湘莲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方问道:“不知将军知不知晓若给年轻姑娘送些礼物,当送什么方好?”   陆溶一愣,脚下走了两步,回想他送给黛玉的东西……   好像只有两只狼狗崽子……还有一车皮子……还有,额,还有什么来着……   还有半车腊肉牛羊肉干和腌菜……也勉强算罢?毕竟看着黛玉挺爱吃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柳湘莲立在那里等了半日也没等到将军说话,便忍不住抬头看了将军一眼。   陆将军表情凝重,眉头紧锁,眼神发愁,似是在想什么严重的问题。   柳湘莲不解这是怎么了,又觉得他方才所问太过冒昧,他觉得莲姑娘与林家大姑娘既是姐妹,爱好当比较相似,又想到陆将军和林家大姑娘既有情,当知道送什么能让林家姑娘高兴。   只是见了陆将军这样,他一想这送姑娘礼物乃是私密之事,想必将军也不好张口,便忙道:“是属下唐突了,请将军莫怪。”   陆溶想过一回他送给黛玉的东西,只觉得都是一堆乱七八糟,没有一个是女儿家该喜欢的。   说起来他和黛玉定情马上就要两年了,可他除了前年冬日往总督府带的那些东西,并这两年给林府送的年礼节礼外,别的竟然什么没给黛玉送过。   ……往林府送的节礼也不是给黛玉的。   陆溶心里这个难受!   他听柳湘莲的话音,似乎是送了什么东西又不满意,便好奇柳湘莲是送了什么。   看柳湘莲要请辞出去,他便忙拦住道:“不忙,这没什么,只是你怎么想问这个?是不是,额……你送了什么东西,姑娘不喜欢?”   柳湘莲见陆将军松了眉头,也并无怒意,便也放松下来,略带了不好意思道:“往街上首饰店里买了一只珍珠金钗,已是店里最精致的一只钗,意头也好,只是和姑娘头上的一比,却算不得什么。”   陆溶听了没多加思考,只冲口而出问道:“你都送上簪钗了?”   柳湘莲“啊”了一声,略带心虚的疑问道:“送簪钗难道有什么不妥当?姑娘倒是高兴的受了,只是属下觉得配不上姑娘。”   陆溶其实在这男女情爱上比之柳湘莲还更不通些,却知道他娘有一只簪子是他爹定亲的时候送给他娘的,不过是普通的喜字金簪,却一直被他娘视若珍宝。   他便也犹豫道:“这送簪钗首饰难道,难道不是定亲送定礼的时候男方送给女方的?”   柳湘莲对这婚姻六礼也不甚了解,现听了将军所说,便以为有七八成是真的,忍不住跌足叹道:“那如此说来,还未定准就送了簪钗,岂不是我太过造次?这可该如何是好?”   他以前在风月场合混过二三年,见多了互赠首饰香袋儿扇套等物,怎地忘了正经人家是何等行事?真是不该!   陆溶见他悔恨得如此,忙道:“我也只是猜测,既然姑娘接了,想必并无怪你的意思,你别多想。”   柳湘莲心内到底有几分悔意,又想起这女子十五岁称作“及笄”,是代表长大成人可以婚嫁之意,及笄礼上还要插簪,便知这簪钗是何等重要之物。   就算不是送定礼时才能送给姑娘之物,这簪钗他也该送得更郑重些,而不是花园子里两人对坐随意送了。   只是现在要后悔也晚了,那金钗已经到了莲姑娘袖中,他也再出不去军营,就算是出得去,怎么能再找姑娘要回来?   只好下次有机会,郑重再送莲姑娘些别的礼物了。   柳湘莲想到此处,便又问道:“那请问将军,簪钗既不好送,不知属下下回该送姑娘些什么东西方好?”   陆溶见他又问了这个问题,十分尴尬,欲要说不知道,又怕面上不好看,便勉强绷住面上表情道:“其实这习武的姑娘也和平常姑娘不同,依我看,平常姑娘喜欢个珠花首饰,习武的姑娘倒是更爱刀枪一类。”   “再者你得知道姑娘平日喜欢什么……咳,那高门大户的姑娘家,还缺咱们送的这点儿东西?其实送礼物就是送个心意,姑娘接了礼物,知道你的心意,就是你的礼物送对了。”   陆溶说完这句,又把才刚的找补重复了一遍道:“你才刚不是说姑娘接了你送的金钗?她若是觉得你唐突,自然不会接,她既然接了,就说明喜欢,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看你不必多想。”   这句话把他自己也说服了。   对!玉儿那么喜欢雪团和青烟,定是满意他送的东西!还有那些皮子黛玉也做了靴子穿在脚上,肉干腌菜玉儿也都爱吃,他送的东西虽然朴实,但是玉儿都喜欢!   他见柳湘莲还在那里思索,上前两步拍拍他的肩膀,叹道:“你既有时间,与其在这里琢磨这个,不如多往校场上练练武艺,早日立了功劳升了官职,给姑娘请个诰命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柳湘莲听了此言,低头抱拳叹道:“将军说得是,属下明白,那属下这便告退了。”   陆溶见终于把柳湘莲给忽悠走了,想到这柳湘莲给莲姑娘送金钗,他给玉儿送狼狗,真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这柳湘莲平日看着不声不响的也不大言语,除了打熬筋骨就是演练骑射,居然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   陆溶一掌拍在案上,忽地又想到一件事。   莲姑娘现今是玉儿的堂姐,若这柳湘莲真和莲姑娘成了,那他岂不是,还得叫柳湘莲一声姐夫?   安西府内,黛玉和陆清正一同坐在屋里,分别给雪团儿和青烟刷毛。   这两条狗差不多是她两个亲手带大的,在家里最亲近她们。   春日里她两个往西宁住了将近两个月,回家时雪团和青烟便都日日跟着她们身后,她们去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就算她们上课时不能进屋,它们也乖乖在廊下等着她们下课,一声都不叫唤。   这回要往各地去走半年,黛玉和陆清谁也舍不得雪团青烟,便求了林海把它两个也带在路上,它两个也自有一辆车,但平日在路上差不多都是卧在她们两个的车上。   她们到了绵阳府下车的时候,那知府夫人要伸手扶她们,还被雪团儿差点儿吓得跌倒在地,幸好她后头丫头婆子一大堆,把她给扶住了,没摔出个好歹来。   当时黛玉便觉得不对,这知府官位虽只在从四品,和爹爹的正二品总督正一品太傅都没法儿比,可官家夫人自然得有些体面傲气。   身为四品诰命,却自甘搀扶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下车,实在是过于谄媚,她后头还带着十来个婆子丫头,全都锦衣绫罗,又太过奢靡,不像是四品人家应有的排场。   就是娘的身边儿连三等丫头加起来也才二十来个人罢了。   她把这些不对劲都告诉了爹爹,爹爹笑着告诉她说早知这绵阳知府有异,证据已经齐全,今次到了绵阳府,就是要让他下马入牢的。   看第二日这绵阳知府夫人就从满头珠翠的夫人变为蓬头垢面的阶下囚,黛玉虽知这是天理昭彰,却不免心里泛起了些微的寒意。   天家暗卫当真是无孔不入,无所不知,她略看了几眼爹爹案上的卷宗,发现上头连这夫妻二人哪年哪月哪日什么时辰几刻钟说了什么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真是……是不是若圣上有心,她哪日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动作,圣上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若真是如此,这天子之权威也太盛了。若上面坐的一直都是当今这样君王倒还能说是百官万民之福,若一旦出了一个昏君,那便是天下百姓的劫数了。   给雪团刷毛并不用费什么神,黛玉不免又想起了这事陷入沉思。   陆清给青烟顺完了毛,见黛玉走了神,有一下没一下敷衍的梳着雪团的毛,便拿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悄声笑问道:“玉儿姐姐想什么呢?还有一个来月就到银卫,你是不是想……”   黛玉被陆清这一晃回了神,听见她这话里带着戏谑之意,意有所指,不禁忙道:“谁想他了?你别乱说。”   她这样说着,到底想了一回陆溶,面上不禁泛起薄红,被陆清看到,以为她是嘴硬,便又悄声笑问道:“我都没说名字,玉儿姐姐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大哥?”   “再说了,玉儿姐姐何必瞒我?我又不是外人。也不知到底是谁,每日睡前都要掰着手指算过一回路程,还有几日出发,还有几日要到银卫……”   黛玉本是没想陆溶,偏被误会成这样,又被陆清戳中了小心思,不禁把刷毛的梳子一丢,起身要打陆清。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讲题,倒数第一觉得倒数第二讲得真好!   嘿嘿,今天的一更嗷~   二三更合一在今晚九点~爱你们!   月末啦,大家的营养液别忘啦嘿嘿=w=   感谢在2020-09-25 20:56:54~2020-09-25 23:2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惜流景 61瓶;是你的欢欢吖 40瓶;22397986 10瓶;河边春暖花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9章 双更合一   陆清早料到是这样, 一个翻身下了榻,被黛玉追着在屋子里绕了几圈,最后只得双手撑住黛玉的手, 求饶道:“好姐姐, 好玉儿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   黛玉欲想饶了她,又不大甘心, 便有些犹豫。   陆清见此又朝西屋努努嘴儿道:“雪团儿还等着姐姐给梳毛呢, 姐姐快去罢。”   黛玉扭头一看,见雪团儿果真乖乖趴在那里, 只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便软了心松开陆清,又拉着她的手一起过去。   陆清见黛玉好了, 眼珠子一转, 附在黛玉耳边,又悄声笑问道:“玉儿姐姐,你当真一点儿也不想大哥?”   黛玉白了她一眼, 嗔道:“你又来?明儿就启程,你今晚不想好好歇,咱们外头打一场,看你打不打得过我。”   陆清面上得意神色霎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撅了嘴儿嘟囔道:“怎么就再打不过你了, 明明我每天也没少练……”   黛玉看她终于老实了,重坐回榻上, 一面弯腰给雪团好好顺毛,一面想起一事, 看着她笑道:“是了,明日便要启程,下一城便是定西——”   陆清一时没明白,疑惑道:“定西府怎么了?”   黛玉面上露出和方才陆清一样促狭的笑,拿手肘轻轻怼她一下,悄声道:“我爹前几日才和咱们说的,等到了定西,让你好好看看韩家四爷如何,若觉得好,到了银卫告诉你娘,回到甘州再告诉我娘,你忘了?”   陆清恍然记起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儿,疑惑道:“难道老爷说的不是让我考察考察韩四爷为人品性如何……的意思?”   黛玉一愣,问她道:“清儿,难不成那日你便没明白?”   “我说呢,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见脸红,那么痛快的就答应了,原来是根本就不知道!”   她又把刷毛的刷子暂搁到一边儿,拉着一脸疑惑的陆清,努力忍着不笑出声,和她说道:“清儿,姐姐告诉你,你今年十三岁了,翻了年就十四,不管是在长辈们眼里还是按着风俗,你这个年纪的姑娘,都该开始相看起来,预备定亲了。”   陆清眨眨眼睛,半张着嘴看着黛玉。   黛玉看着她这样儿,还是没忍住笑了几声,才接着说道:“韩家四爷,也就是我四哥韩远舟,今年十四岁,父亲是正三品定西指挥使,母亲是正三品银卫指挥使嫡亲妹妹,出身和你相配,韩家人生得都不差,样貌想来也不错,年纪也合适。”   “本来我干娘早就看中你了,想把你说给我三哥或是五哥,但我娘说怕你性子直,不喜欢那些妯娌关系,还是三叔家的四哥合适些。”   “所以等到了定西府,你可得好好看看我四哥长得什么样儿,性子你喜不喜欢,若往后和他……成婚你愿不愿意。”   “别等回家的时候我娘问起你,你一问三不知,那可不是白去一趟?还是说你想要盲婚哑嫁不成?”   黛玉说到了这份儿上,她自己都觉得面颊做烧,陆清的面上才终于微微泛出一丝红晕。   陆清慢慢把手从黛玉的手里抽出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玉儿姐姐,我觉得我还小呢,怎么就到了定亲的年纪了?”   黛玉才拿起毛刷给雪团刷了两下毛,就听见陆清说这傻话,忍不住又要扭头说她,却看见她自己点了点头,肯定道:“是了,玉儿姐姐两年前就和大哥眉来眼去的,我都十三了,也不算小了。”   听了这话,黛玉没忍住把毛刷往陆清身上一丢,便伸手要撕她的嘴,嗔道:“你这都说的是什么词儿!会不会说话!”   陆清赶忙要躲,却已失了先机,没来得及下榻,被黛玉按在榻上好好挠了一回痒痒。   看陆清笑得直蹬腿求饶,黛玉才松手放过了她,拍拍手笑道:“你这嘴上怎么就知道乱说?下次还敢不敢了?”   没等陆清回答,黛玉就无奈叹道:“罢了罢了,你不必说,想也知道你定是好好的认了错,下次还这样。”   她又看着陆清叹道:“你在我跟前儿这样就罢了,在外人面前千万收住了,知道吗?”   陆清忙嘿嘿一笑,拉着黛玉的胳膊道:“玉儿姐姐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何时外头说什么不对的来?倒是玉儿姐姐你,明明还没成婚,还是小姑娘,怎么说话越来越像太太?”   黛玉一抬手,陆清便赶紧缩脖子做出求饶的样儿,黛玉便也没了法子,伸出手指狠狠戳了陆清脑门一下,叹道:“还不是因为你惹人操心。”   她欲要再说几句,却感觉到膝盖上被蹭了一下,扭头一看,是雪团儿叼着毛刷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呢。   黛玉一下又没了脾气,从雪团儿嘴里把毛刷拿出来,认认真真给它刷毛。   等雪团儿的毛也被梳得油光水滑时,青烟早已歪头睡着了。   黛玉陆清见此,便悄声拍了拍雪团儿的脑袋下榻出了西屋,往东屋去洗漱预备睡觉。   今儿她两个和安西指挥使韩琼岳家的两个女孩子韩远齐并韩远燕疯玩了一整日,就差上房揭瓦了,饶是她两个身体好,也累得不行。   陆清一盖上被子就觉得昏昏欲睡,立时便合了眼睛,黛玉心里却还有些疑问,强撑着问她道:“清儿,才刚和你说的到定西去相看我四哥,你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陆清迷迷糊糊问道:“什么反应?”   黛玉推她道:“到底是婚姻大事呢,你就一点儿也没觉着……不好意思?”   陆清费力的把头往黛玉那一侧偏了偏,含含糊糊的笑道:“我连韩家四爷的面儿都没见过,他长得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见了他再说罢……左右又不一定就是他呢。”   黛玉一噎,欲要再问她几句话,偏她已经脑袋一歪睡熟了。   听着陆清睡熟了的呼吸声,黛玉也不由打了个哈欠,想了一会儿这丫头真是心大,婚姻大事也就这么不放在心上?便是不羞,总得重视几分呐。不一时也睡熟了。   第二日两人早早起来梳洗更衣,便要跟着林海一起再往下一城过去。   在安西府呆了三四天,林海和指挥使知府等商议政事巡查边关,黛玉和陆清两个和韩远齐韩远燕姐妹俩日日在一处,彼此性子也投缘,也处出了几分真情。   小姐妹四个手拉着手在城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韩远齐微微嘟着嘴道:“明儿我就让我爹使人给我找狼崽儿去!等明年你们再来了,我请你们骑狼!”   从安西府到甘州府足足要行一个多月,加上往返住一段时间,便是最少三个月打底。   来回这么长时间,黛玉陆清两三年能来一次已是难得,若是年年都要来,就算家里长辈再疼她们也不大可能。   但这时候谁也不会说出这话来扫兴,黛玉陆清都笑着答应了,又说明年再来还要一起玩儿什么吃什么,直到林海使人来唤,她们俩方依依不舍的撒开韩远齐韩远燕的手上了马,跟着车马往定西行去。   往常出来骑马她两个都是兴致勃勃,如今却有些闷闷的,也觉得没甚意思,行不得一会儿,黛玉便道要往车里去坐着,正合了陆清的心意。   雪团儿青烟两个昨儿才擦干净了毛又刷过,现今趴在车里,直如两团染了色的棉花一样。   黛玉蹬掉靴子,把脚踩在雪团儿肚子上,身子靠着陆清,闷闷道:“人既然见着了相聚,偏又要散,不能日日都在一起,又为何要相聚?”   “散得时候这么冷冷清清的,又舍不得,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倒不如不相聚的好。”   陆清也学着她蹬了靴子脚踩在青烟肚子上,果然觉得又软又暖,似是踩着一团棉花一样,甚是舒服。   她本心里也有些舍不得韩家姐妹,可听见黛玉这话,便先把不舍之情放下,一心想怎么宽慰玉儿姐姐。   陆清想了一会儿,动了动身子,挪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倚着,又把黛玉往怀里揽了揽,笑道:“不过是和齐姐姐燕妹妹道个别,玉儿姐姐怎么变得多思多愁了?”   “要和你这么说,咱们这回出门,足足有半年多不能和太太见面儿,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也是和太太道了别才走的,难道就因为这个,玉儿姐姐就宁愿没和太太聚过?还有青玉,绯玉,也没跟着一起出来呀。”   黛玉忙道:“这又不一样。”   陆清笑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是咱们和太太相处的时间长些,分别的时间短些,和齐姐姐燕妹妹相处的时间短,分别的时间长些罢了。若都按你才刚说的,确实没什么不一样。”   “再说,就算只在一处三四天,难道咱们一起玩儿得不高兴?既然玩儿得高兴,那认识齐姐姐燕妹妹就是值当的,便是明年见不了,后年见不了,也不是一辈子都见不了,总有相见之日。”   “等再相见的时候,照旧还是一处玩耍作乐,又有什么不好?”   黛玉听陆清说了这番话,再细想了一会儿,笑道:“清儿说得有理,是我想左了,只是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明白起来?”   陆清好不容易在黛玉面前“有理”了一回,心内正在得意,现听见黛玉如此说,忙道:“玉儿姐姐这话说得又不对了,我一直都心里明白着呢!”   “只不过你有你明白的地方,我有我明白的地方,这就是圣人说的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平日跟着你学,你也得跟着我学学,别天天说我心大,心大有什么不好?像是这时候,我就比你看得开,你不是还得我开解?”   黛玉抬头看她的样儿,痛痛快快笑了一场,陆清也绷不住笑了,车门口坐着服侍的丫头们见姑娘们不伤心了,也各自心内都松快了些。   既笑过一回,离愁别绪便淡了,陆清想起昨晚的事,便悄声对黛玉笑道:“玉儿姐姐,你和我大哥不也是只在一处一个月都不到,我大哥就回银卫了?”   “难不成因为终究要散,你就宁愿没见过我大哥?还是你觉得往后终究会和我大哥在一起,所以不在乎这二三年的分别?”   她说的话让黛玉半边脸烧红,又碍着是在车上,有个动静外头都能听见,不好怎么样,只得悄声威胁道:“你再说,我今日都不理你了。”   陆清已是嘴上占了便宜,心满意足,赶忙求饶了几句,黛玉恨得牙痒痒,也没什么法子,只得故意换了个姿势,重重枕在陆清腿上。   一时黛玉道:“这一上路,又得吃好几天的干粮,二婶子家里做的羊肉汤味儿真是不错,幸好我叫他们学了,若有了它就着饼,也能更添些味儿。”   “娘琢磨出那么多好吃的,偏不大爱喝汤,赵泉倒也会做几道汤,只是天天在家里喝都喝腻了。”   “等这回到了家,我定要让赵泉学会几道好汤,路上方便喝,也好就着干饼干肉吃。”   陆清笑道:“说起这个人,我倒觉得是个人才。咱们路上每餐少不了的各样泡菜不也是他弄的?”   “太太想吃什么他就能弄出来,玉儿姐姐想吃,他也能弄出来,放心罢。”   黛玉却道:“这冬日里天冷,白日里想喝什么汤,只需晚上熬好了搁在那儿,第二天现热了喝,也不坏。”   “春秋也还罢了,只是若盛夏里出门,那汤搁不了半日就不能喝了,白天又没那个空儿等汤,汤好了都晚上了……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夏日里在外头吃饭,也能想喝汤就喝上?”   看黛玉认真琢磨起这件事儿,陆清欲要笑,却也觉得她这想法不错,万一真能弄成,那可是不管什么时候出门在外都能吃好喝好。   ……这走了三四个月,也就入城那几天能吃上正经饭菜,若要赶路,一应都是干粮清汤就咸菜,她自觉已经算是不挑嘴的了,也有些吃腻了,再想想路上还有两三个月……   是以这一上午她两个便什么也没干,光在车内琢磨喝汤的事儿,还时不时的讨论几句,最后连晴雯并陆清的丫头白菊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林海在车内理了一上午政事,经人提醒已是午饭时分,便问道:“姑娘们做什么呢?”   听得两个女孩儿一直都在车内坐着,也没跑马也没遛狗,林海还以为她们出了什么事儿,忙命停车,亲自下了车走到她们车前,敲车壁问道:“玉儿?清儿?”   黛玉见忽地停了车,一看怀表,原来已经将近午正,再听得外头是林海的声音,便启车窗往外看,看他一脸急色,忙问道:“爹爹?怎么了?”   林海看黛玉面色红润眼神发亮没什么异样,再看清儿也探出头,方把心放回肚子里,笑叹道:“你们两个难得老实一上午,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这一上午你们在车里做什么了?”   黛玉笑道:“爹你等等,我们下去和你说。”   林海便往后让让,看车门打开,黛玉和陆清先后跳下车,一个比一个利落,方彻彻底底放了心。   既已到了午饭时,见孩子们没事儿,林海也不着急知道她们说什么了,便带了她们一齐到前头大车上吃午饭,边吃边说。   车上早已摆好午饭,果然一人面前有一碗羊肉汤,炖得香浓,里头还有不少羊肉,再配着几样小菜并肉干肉饼,也不算简陋了。   黛玉幸福的喝了一口汤,撕下一块饼,上面放得两样小菜并一块肉干,一口放进嘴里,觉得甚是美味,林海陆清和她是一样的吃法儿。   这个吃饼的法子还是跟着文皎学的,说这样又省事儿又好吃,一口能吃到许多东西,虽然不文雅,可路上本就能将就便将就,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是以林海在路上每回吃饭,都不免想起文皎,想她今儿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没有带着孩子们出去玩儿去?晚上睡得好不好?绯玉还闹不闹了?她一个在家里累不累?   今日林海是和黛玉一起吃的午饭,除了思念文皎外,又添了一重感叹。   黛玉六七岁的时候,别说吃这硬邦邦的干饼干肉,就是连油腥略大些的鱼肉都不敢给她多吃,生怕她克化不动生病。   现今黛玉的身子比一般的男儿都壮实,跟着他两省一海跑了这几个月,就没大歇过,却连声咳嗽都没听见,和她小时候的身子骨相比,当真是天差地别。   还有他的身子也比十年前好了不少,若换做还在扬州做两淮巡盐御史时候的那副身子骨,他虽也能把这半年的巡边撑下来,却比不得现今游刃有余。   总督府里官员他带出来了一半儿,到西宁之前就病倒了两三个,幸好随车带着太医,药材也足,都治好了,只是病倒了的几个身子到底虚着,到了现在还日日一碗补药调养。   再想到他和黛玉能有今日全是文皎之功,林海心里就更加思念她,一下觉得汤也不香了饼也不脆了,禁不住嘴里发出一声叹息。   想来这个日子,文皎应还在银卫城里,只是等他到了银卫城,想来文皎早都再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就差了十天半个月,却见不着面,等他巡完了边回甘州,再有十天半个月就是过年。   听得林海这声叹,黛玉和陆清对视一眼,黛玉便开口笑道:“爹爹才刚不是问我和清儿上午都做什么了?”   林海听见黛玉说话,便把心暂从银卫拉了回来,笑道:“是了,一上午没跑马没出来玩儿,这可不像你们两个。”   黛玉便说了上午之事,最后又道:“才刚我们想了个法子,把这些调料都碾成沫儿,再都放进油里搅匀,就和我们用的那擦脸的羊油里头也放些花露一样,等吃的时候把调料块儿放进水里煮化开,不就又快又方便?”   “只是这法子有一样不好,怕吃着都是调料味儿,也没有什么鲜香,我们又不大会做饭,也不知道最后弄出来什么样儿呢。”   林海想了一回,笑道:“既然有了这个主意,回去说给厨房上的人,让他们琢磨去罢,琢磨个一年半载的,怎么也弄出来了。”   陆清笑道:“我也是这样想,偏玉儿姐姐较真,还说到时候她要去厨房自己做去,也不怕热油烫了手!”   黛玉又作势要闹她,陆清忙求林海帮忙,两个人闹了一会儿,见林海面上没了忧愁之色,方止住玩笑,安心吃饭。   从安西到定西行了四日,定西指挥使韩琼泰与其夫人易氏膝下共有一子两女,长子便是韩家四爷韩远舟,今年十四岁,两个女儿大些的叫做韩远碧,今年十一岁,小些的叫韩远宜,今年七岁。   因安西府定西府两府离得不远,路上四五日便到,是以韩家老二韩琼岳和韩家老三韩琼泰两个平日往来比和他们爹和大哥频繁不少。   韩琼岳家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韩琼泰家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年岁相差又不太大,堂兄弟姐妹之间感情极好。   再加上黛玉是韩家干女儿,和陆清又是客,她两个只略说了几句和韩远齐韩远燕姐妹玩儿的东西,便被韩远碧韩远宜也视作一家子姐姐,甚是亲热。   和三叔家的妹妹们处得虽好,黛玉却一直惦记着清儿和四哥的事儿,在一处习武比试的时候,着意留意清儿看四哥到底如何。   看四哥的模样,黛玉便知三叔三婶定然对他说过相看之事,可四哥对清儿虽尊重,却没表现出来有多喜欢,让黛玉心里遗憾。   等到晚上回了屋子,黛玉再问清儿觉得如何,她面上也无甚羞色,想了一会儿,只道:“韩四哥是个好人,可若说实话,我也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和我大哥二哥都挺像,和别的韩家哥哥们也差不多。”   眼看四哥也未必有多情愿,这回黛玉也不说陆清不重视了,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理,俩人都不愿意,这事儿便难成了。   到了第二日,黛玉便寻了空儿,悄声告诉爹爹清儿的意思,林海也叹道:“早上你三叔的意思……罢了,清儿也不愿意,咱们回家里再慢慢儿和你娘商量罢。”   “你娘说得有理,婚姻大事,还是得清儿自己愿意……”   林海说到此处,看了黛玉一眼,清清嗓子咳嗽一声道:“等到了银卫,你去哪儿可都得带着刀,别叫人欺负了去,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哇,好肥的二三更双更合一啊!   真不知道是哪个可爱的作者写出来的这么长的双更合一呀!大声告诉我,是谁!(嘿嘿,透支了,明天一更下午三点嗷~)   感谢在2020-09-25 23:23:53~2020-09-26 20:5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uhu19 40瓶;淼 21瓶;li?li 5瓶;好大一辆车、茶安、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0章 冲动   黛玉从没想到会从林海口中听见这句话, 一时愣在当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红着脸对林海匆匆一礼, 急急忙忙就出去了。   林海看着黛玉的背影叹了一声, 心道玉儿长大了,他再舍不得,也不可能放着她一辈子都在家里。   玉儿八九岁上就学会了管家理事,样样拿得起, 那两年在京中和文皎一起出门交际, 每回都听见文皎回来说不知多少人夸她,打听她的婚事。   和那些人家相比, 细细一算,陆家这小子竟真算是最好的,别的不说, 玉儿与他若成了, 婚后事少人少,不受束缚,他和文皎做父母的, 不就是盼着儿女这样?   既然陆溶这小子玉儿也稀罕,让他们现在多相处几日也……算是好事。   他们若真合适,现在相处好了,往后情分便深, 便是不合适, 多相处几日,总比两个人都见不着了解得更多, 真有什么不好,也好早日知道, 重新再议。   林海长长叹了口气,见暂时无事,便亲自磨墨铺纸给月娘写信,把他今儿和黛玉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写在信上。   他出门巡边,路线也不固定,他往家里寄信容易,家里要送信到他手上却难。   出门三个多月,他往家里送了五六回信,只收到了月娘的一回,是她命人直接送到西宁的,自那之后,他便再没收到过家里的信了。   他都见不着月娘,却得把玉儿亲自送到那陆家臭小子身边!   林海心中不免有些气闷,又无处发,便抿着嘴皱着眉,又在信上添了好些邀功的话。   过了定西行得八·九日便是平凉,平凉之后行了四日又是肃州。   肃州府是陕甘边疆七府中离甘州城最近的一府,离甘州只有四百余里,若是骑快马出发,早晨出甘州城,两日不歇,第二日傍晚便能到达肃州。   到肃州已是十月初十,西北正式入了冬,当晚林海一行才入了城,天空便飘飘扬扬撒下小雪。   等最后一人进了城门,便已到了关城门的时辰,守门的千户才要命兵丁关门,却见远处六七匹骏马飞奔而来,为首的一人身上穿着极黑亮的狐皮大氅,身量看上去不高似是女子,便把口中话暂咽下,匆匆忙忙下了城墙,亲自到门口守着。   我的天爷!指挥使大人说的竟是真的?这位夫人当真来了?   不是说这位夫人乃是京中皇后娘娘的亲妹子,承恩公府的二小姐,金枝玉叶千金贵体,怎地和他们北地女子一样说来就来?   那千户比刚才迎总督大人时还要紧张几分,又给手下兵丁拼命使眼色,命都站得整齐些,专心等着这位夫人赶到。   半天前,十月初十的中午。   离肃州还有六七十里路程,林海心里想着不到五百里之外的文皎,又觉得面前的饭食一点儿也没了滋味。   四五百里也就是快马两天的路,偏他要务在身,除非背上生双翼能晚上一两个时辰飞回去,等天明之前再飞回来,否则也断无脱身之计。   六月初十出的门,今日是十月初十,可不已是整整四个月了?   四个月没见过月娘,没听她说过一句话,晚上独个枕在枕上,总是下意识的想要搂她在怀,却总是搂个空才能回神。   四十多岁才真正明白“情”之一字,明白什么叫做思念入骨。   快了,快了,再有两个月,他就又能见到月娘,夜夜与她在一处了。   林海虽失了胃口,却还是认真吃了平时的饭量才放下碗筷。   月娘为了他的身子也不知费了多少心神,他不能因为自己不高兴就不好好吃饭,再伤了身子,让月娘烦心。   吃过了午饭,林海略下车活动了一会儿筋骨,才要上车去小憩,却见庄长史匆匆忙忙的抹着汗过来,身后还带着一名暗卫。   大冬天的,这得跑成什么样儿才能出这一头的汗?   林海便知这事不小,便把心里对月娘那些思念都暂搁下,沉了声音问道:“何事如此惊慌?快说。”   庄长史到了林海跟前儿,狠狠喘了两口气,来不及说话,只侧身让开空间给身后暗卫。   那暗卫抱拳一礼,便附在林海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回道:“大人,夫人从甘州快马来了,还有百里便到肃州。”   林海霎时瞪大了眼睛,呼吸也粗了几分,才要开口,那暗卫便又道:“甘州一切正常,总督府内也无事,夫人十月初七回到甘州,十月初八安排了府中诸事,昨日清晨带着府中两名女暗卫快马出城,一路疾行。”   那暗卫说到最后,语气里略带了些几不可察觉到的笑意,林海也从惊慌之中镇定下来,心中充满了惊喜和甜蜜。   他看了那暗卫一眼,掩饰的略嗽一声命他下去,背着手在车旁转了两圈,和庄长史道:“夫人未必能赶上和咱们一起进城。”   “等入了城若夫人不在,你记得安排下去,别叫夫人关在城外,对,还要知会指挥使和知府,别叫他们走漏了风声。”   “夫人是骑着快马来的,未必能带多少东西,也没带丫头。庄长史,再累你去告诉一声林安,让他预备着好好伺候夫人。”   庄长史作揖听命,听总督大人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轻快,便不禁抬头,看到年已四十有七的正一品太傅兼川陕甘总督林海大人双眼发亮,面颊红润,像是个十几岁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一样,嘿嘿笑着往后面府上姑娘们的车处过去了。   总督大人和夫人真真是……   鹣鲽情深呐。   三天前,十月初七。   文皎出门一个多月,终于又带着孩子们回了总督府,忙忙的安顿好了,便有人来回话说老爷姑娘们的信到了两次,给夫人送来。   才坐了七八天的车,孩子们都疲累了,文皎便命她们晚上各自在屋里吃饭,不必来她院子里请安。   既是孩子们都不在,文皎也梳洗了个干净身上舒服,也顾不得吃晚饭了,便急着把信要来细看。   两次的信共是六封,每一封都是厚厚的一叠儿,林海黛玉都知道她要写游记,也知道她这回出不去想必心里遗憾,便都把沿途见到的各样景致人文风情详细写了告诉她。   而清儿这孩子本就话多,就是不特意多写什么,一天写个一页,攒个十来天也有十几页。   文皎抱着这堆信和宝贝一样看过一遍,看到林海撒娇似的和她邀功,忍俊不禁,笑过一回却湿了眼眶。   待她要再看一遍时,小满便在旁小心提醒道:“夫人,天晚了,再不吃饭伤身呐。”   看看时辰钟,果真已经到了戌初(晚上七点),外头天已是黑沉沉的,文皎便不舍的暂把信放下收好命摆饭。   七八日没正经吃过饭,文皎看见红烧羊腩酸笋鸡糖醋排骨胃口大开,又不必顾着孩子们吃饭,便免不了吃得多了些。   吃过了饭,文皎觉得坐着难受,便站在地上消失,手上捧着信又看了一遍。   她看着看着心中一动,又要了纸笔细细算过日子,算出来若路上没出什么大事耽误了,他们九月二十五既然在定西,那么到肃州的日子便大概是十月初十到十月十三之间。   甘州边界六城是一条曲线,林海他们既然是直接从西宁到的西凉,又从西凉到了定西,那么再要往肃州走,便只有她算出来的那一条路。   今日是十月初七……   她洗澡的时候已问过留下来看家的寒露寒霜,家里这一个来月并没什么大事,有几件事需要她定夺,她已经听了吩咐下去了。   英莲已经历练出来,家里还有些人情往来走礼的小事,她也可全权交给英莲。   景岚景熙青玉都懂了事儿,她便是走个三日五日,有英莲在,还有玉梅小满谷雨都在,家里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文皎再看了一回纸上她算出来的日子,十月初十到十月十三。   思念的大树枝繁叶茂。   就算最早他们十月初十到,她快马过去,十月初九出门也完全来得及,奔雷和惊云都是千里好马,只要她能撑得住,它两个完全可以把她两日之内送到肃州。   还能留下明日的功夫给她多歇一歇,理些事儿,再嘱咐嘱咐英莲和玉梅,再简单收拾个几日的行李。   至于带过去的人……也不必别人,家里还有两个女暗卫,带上她们,比带上一百个兵丁都安全。   文皎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在地上不停的踱步,最终下定了决心。   若是错过肃州这个空儿,她就只能等到十二月初再见到林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09-26 20:54:01~2020-09-27 14:3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地人 3瓶;月夜№修罗、凶唧唧的毛球、狭隘的匹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1章 二更   文皎到达肃州城门口时, 已经是精疲力竭。   她只带了两名女暗卫一起出门,别的一个人也没带,三个人每人两匹马换乘, 随身只带着生活必需品和干粮水囊。   为了以防万一, 文皎多带了两身换洗衣服并一套头面,是三个人里行李最多的,几乎是两名女暗卫的三倍体积(华丽的衣服头面需要妥善保管),也轻轻松松能放在一匹马的背上。   在路上的这两天是文皎两辈子加起来最累的两天。   就算是刚穿越过来还没被卖到苏府在人牙子手里那几天, 也比这两天好过得多。   已经入了冬, 西北的风又急又冷,文皎全身上下穿着厚厚的衣衫, 外头裹着保暖性极高的狐皮大氅,手上戴着极厚的羊皮毛手套,冷风却还是不断的从各个缝隙灌进她的衣服里。   这还要感谢高祖皇后发明推广在边军中的玻璃护目镜, 专为冬日长途骑行设计, 让文皎能免于双眼被冷风吹得生疼。   只不过虽然做护目镜镜片的玻璃能供应得上,但造这护目镜木框的木头也需精心挑选(没有塑胶制品,), 还需要熟手的工匠打磨,所以护目镜产量不高,目前也只有宁远军中骑兵将士全都配上了。   天冷还是小事,就算往身体里进风, 到底文皎穿得厚, 也不大有影响。   最大的问题是,骑马是一项很累, 很费体力,还不能动的……运动。   就算是在现代坐绿皮火车硬座, 哪怕是站着,都比骑马舒服。   短途骑马还好说,长距离快速奔跑时,为了减小风的阻力,人要上半身俯身贴在马背上,眼睛却得看着前方以免错了路,两条腿也一直跨在马上并不能动。   人不能动,腰背和腿又在一直使力,半天下来,她们暂歇找个客栈下马吃午饭时,文皎便觉得整个身子都不是她自己的了,腰背腿屁·股脖子手臂,没有一处不酸疼。   两名女暗卫在她身边保护她也有了两年,就算暗卫平日话再少,两年的时间也让文皎和她们处出了些情分。   她们见文皎着实疲累,商量了一会儿,还问要不要返回甘州,若实在想去,不如坐车再到银卫去就好。   文皎强撑着被扶上了马,嘶声笑道:“这要是再坐马车去,一来一回不得半个月?”   “两三个月就要过年,家里还有孩子们,还有多少事儿,五六日还当我偷个懒儿给自己放个假,半个月……使不得,咱们快走罢。”   两名女暗卫便不再多说什么,只也上了马,继续一前一后护卫着文皎往肃州奔去。   一整日行了二百余里到了一处县城,同样都是一日没歇,文皎只能坐在浴桶里喘气放松,两名暗卫却还都行动自如,一个出去给她端饭并和知县亲切友善的交流,另一个在屋内铺床。   文皎本来以为她的身体素质就是比男子也不差什么,今日和两名暗卫一比,简直就是被比成弱鸡。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且若不是和她一起出门,今晚两名暗卫就算入城,也只会低调找一客栈住下,不会暴露任何行踪。   但既带着了她,她骑术并没多高,若不骑着奔雷惊云两个,断断不能两日之内到达肃州,而奔雷惊云一看便知是千金难买的骏马,也不是战马,她身上黑狐皮裘又太过显眼,为保万全,还是住进县衙内比较妥当。   好在她出门去找林海虽然不大像是一品夫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却也不至于死瞒着别人,只要知县和他夫人把嘴闭紧,不到处宣扬她的行迹便是。   文皎泡过了澡,自己伸手拿了毛巾擦身,裹上衣衫出门,靠在门口看暗卫把被子扯平。   暗卫早知她在那儿,扯平了被褥枕头,跳下炕问道:“夫人为何站在这里?”   文皎笑道:“我在想我真是何德何能,能让天家暗卫替我铺被。”   暗卫微微笑道:“在下奴婢之身,受命保护夫人,夫人既没带丫环,在下服侍夫人是应该的。”   文皎一愣,走上前去笑道:“那我也得谢谢你们,谁家夫人和我一样想一出是一出?换了别人,你们只用安心在府内便可,何须大冬天的跑出来?”   不等那暗卫答话,看炕上只有她一床被褥,文皎又笑道:“你们和我一起睡罢,人生地不熟,也没有别人,我害怕。”   这回是那暗卫愣了一会儿,面上露出一个比方才更深些的微笑,抱拳一礼道:“在下遵命。”   文皎看着她转身出去的背影,轻轻一叹。   方才和她说话的那女暗卫,是天家第一女暗卫,功夫极高,享正四品俸禄,若放在宁远军中,想来受人尊敬也不输于韩琼英。   偏她无父无母,入了皇家做暗卫,这么高的功夫,却因为皇命甘心在她身边做丫头的事,自称“奴婢之身”,也一生不得显名于世间……   文皎心内五味杂陈。   骑了一整日马,文皎体力消耗极大,晚上吃了平日一倍半的饭量,略消消食,往身上抹了些消除肌肉酸痛的药膏,便倒在炕上昏睡一晚。   睡觉之前,她摆出一品夫人的款儿,强压着她们依次去泡澡出来,又把药膏也分给她们用,口中称:“就我一个抹药,也显得我太弱了。”   两名暗卫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又拗不过她,只得依了。   她们身上各处都是深深浅浅的疤痕。   文皎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第二日晨起略吃了几口饭,三人便再行上路,那知县夫人昨晚拜见文皎不成,也知道了轻重,早起只站得远远相送,未敢张扬,倒让文皎记住了她。   昨日下午文皎便已经算是强撑着骑马,就算好好修整了一晚又抹了药,晨起的肌肉酸疼还是让她差点儿自暴自弃的想不去算了,歇两天回家罢。   ……也就那么一个念头。   文皎在屋里穿衣洗漱吃早饭是全程赖在暗卫身上进行的,实在是一动脚一动手就抽疼,左右都是亲暗卫,她也不嫌丢脸。   要不是实在拉不下脸,她都想让暗卫喂饭了。   但等出了门儿,文皎立时就强撑着摆出一品夫人的款儿,冬天穿得厚,她只要脚步略走慢些,谁也看不见她衣服里头腿在打颤儿。   上马时文皎也没要人扶,干脆利落漂漂亮亮一个翻身上马,就这么摆着体面出了城门,文皎才禁不住哎呦了几声。   真的疼啊!昨天她怎么就没把一瓶药都抹光!   今日比昨日略行得慢了些,实在是文皎身子已支撑不住。   药效虽在慢慢发挥,文皎却是又一天骑马不停,天还下起了小雪,五六个时辰下来,若不是想见林海那一口气撑着,也不想在路上摔个狗啃泥磕掉门牙,她都要握不住缰绳了。   ……等战事完了,她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加快铁路火车研制速度。   她今年二十八岁,正当壮年,为了爱情还能强撑着骑两天的马找林海,也勉强撑得住。   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她就算想骑马两天也骑不动了。   她还只是两□□了不到五百里,就累成这样,再想想那些四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报信和千里奔袭,真的都是用人命干的。   如果还能回到现代,她再也不嫌弃火车硬座了!   等终于望见肃州城墙时,文皎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力气,就和跑八百米最后一段路一样,驾着奔雷快速往城门奔去。   后面两名暗卫也赶紧加快了速度跟上。   终于到了城门口,文皎一抖缰绳让奔雷停下,才要拿出总督府令牌,那守门的千户就激动的迎了上来对她躬身行礼,低声道:“夫人请,总督大人已安排好了,在下带夫人进城。”   文皎微怔,随即在皮毛围巾里微微一笑,心道果然还是让他知道了。   不过她也没想瞒着他。   只是不知道他是觉得惊喜还是惊吓?看见她是会高兴的笑,还是故作严肃教育她让她下次不要胡闹?   虽然那千户的意思是不必她证实身份,文皎手还是往怀里一伸,把总督府令牌拿出来在那千户面前晃了一晃,笑道:“还是确定了的好,如此就辛苦你了。”   那千户面上露出些羞惭之色,忙又是一抱拳,转身命兵士牵出一匹马,上马带着她们往城内行去。   肃州府的大门在文皎身后缓缓合上。   总督的马车里只有林海一个人。   月娘过来的事儿能瞒着百姓,瞒着大部分随行人员,却瞒不住日日与他一起议政的官员和肃州城内知府并高阶武官。   下午入城门前,几位道员都纷纷拱手笑着下了车,虽都没敢明着说什么,眼神里却都是对他祝福的笑意和些许的戏谑。   让他这张老脸差点儿没挂住。   也不知月娘能不能赶在天黑前入城。   这骑马甚累,月娘昨日行了两百四十里路,当是除了吃饭一点儿也没歇过,他那日在西宁不过骑了一日的马,还只是巡视,腰上腿上就疼了好几天,月娘这可是整整两日……   也不知道她得累成什么样。   平日只知道月娘主意多心细做事果断叫人放心,却不知道她胆子这么大,也这么能吃得了苦。   林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发愁又是泛着甜。   月娘啊月娘……真是叫他不知道怎么疼爱才好……   他正在想着等见到月娘就给她灌一碗驱寒的姜汤时,感到车前微微一沉,有人在外敲了敲车门,他忙道:“进来。”却是暗卫微微打开车门,回道:“大人,夫人入城了。”   林海的第一反应是想找个镜子照照,看看他出门这几个月有没有憔悴,还是不是文皎最喜欢的模样。   幸而他理智尚在,强绷着面上表情没笑得太欢,只道:“知道了,下去罢。”   也不知是过了一瞬还是一年,车外响起马蹄声,他又感觉到车前一沉,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外头道:“夫人,跳,我接着呢。”   林海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声音是文皎身边的女暗卫。   紧接着,车前又是一沉。   林海再也按捺不住,起身走到车门边上,手刚放在车门上边还没使力,车里便透进了外头的光。   月娘——虽然月娘全身都被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被护目镜遮住了,但他就是知道那是月娘——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好像听见了门外女暗卫的轻笑。   那女暗卫还体贴的替他们关上了车门。   文皎不舍的伸出一只手扯掉护目镜,又扯掉缠得一层层的围巾随手一丢,摘下帽子,手再勾上林海的脖子,用嘴唇对准他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来惹!   明天一更应该还是下午三点嗷~   感谢在2020-09-27 14:36:02~2020-09-27 21:0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夜 15瓶;巧笑嫣然 2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2章 起哄   唇舌相接, 蜜意情浓。   两日快马不停,文皎跳上车扑进林海怀里时已经站都站不稳了,最后把嘴唇对上他的嘴唇完全是身体在叫嚣着渴望他, 自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上去的。   熟悉的大帅哥, 熟悉的软软的嘴唇!   烟花在文皎脑海里炸开。   可惜身体不争气,她放肆的亲了林海一会儿,就发现她腰酸得撑不住了,十分不舍的要从这个吻里抽离。   她没从林海身上滑下去。   因为一双手——林海的手, 像是铁钳一样, 把她禁锢在了他的身上。   这男人……四个月不见,怎么这么……这么……   文皎微微一笑, 把一切都暂时忘记,整整四个月没见,左右是在车里无人能看见, 她便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个吻中, 肆意发泄她对林海的思念。   林海没想到月娘竟一句话都没说就吻了上来。   他一开始乍着双手不敢回抱月娘,心想这到底是在路上车里,外头几百上千的人, 这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   月娘身上带着一股寒意,嘴唇冰凉,呼出的气却热,还有……   算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 现在谁还敢进来不成?   林海心中一热,双手放在月娘腰上, 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转守为攻, 感觉到月娘似乎要撤离,还把手伸进斗篷里捏住了她的腰肢不许。   月娘的腰,一直都很……   他很少有这样几乎失去理智的时候。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把怀里的这个女子揉进他的骨血里,与他融为一体。   怀里的女子在轻轻推他。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怎么又要推开我?   林海不满的睁开眼睛,看见月娘双眼水汪汪的,面颊泛着潮红,险些没忍住又要亲上去的冲动。   月娘倒在他怀里,喘息着轻声道:“如海,我撑不住了……”   林海这才回过神。   月娘是骑了两天的马赶过来的。   他忙把月娘扶正,问道:“哪里不舒服?昨晚抹药了没?我才刚已经告诉他们晚上给你做些你爱吃的菜,你还想吃什么?还能走得动吗?一会儿到了屋里,先叫个太医给你诊诊脉,别留下什么症候,这可不是小事。”   “哎,你便是来,也缓着些慢慢过来,分做三日来也能赶得上,何必这么……”   月娘在他怀里低声笑了,笑声像是猫爪一样勾得他心痒痒。   他再想想他才刚说的话,也忍不住笑了。   林海笑过之后,便把月娘扔到一边去的围巾伸手拿回来,细细缠回她的身上,盖住她的脸。   才掖好最后一个围巾角,车就停了。   林海心里叹了一声,又伸手拿过自己的斗篷披上,想了想还是戴上帽子把脸略遮一遮,看着月娘亮晶晶的眼睛一笑,弯身把她抱了个满怀。   已经到了总督大人下榻之处,庄长史却不似往常一样急着到林总督身边服侍,而是慢悠悠的下车,慢悠悠的走到总督府车前,连抬手敲车壁的动作都比平日慢了三分。   若今日没看见总督夫人知道夫人要来时的表情眼神,庄长史也不会这么犹豫了。   总督大人知道夫人要来就高兴得和个毛头小子似的,现在见了夫人真来了,也不知道得高兴得什么样儿?   虽说总督大人平日也不是什么不苟言笑的模样,接人待物使人如沐春风,但庄长史还是从没想到会看到总督大人这个样儿。   才刚车停也不知总督大人和夫人有没有感受到……左右他已经尽力多给大人和夫人留时间了……   庄长史的手还没碰上车壁,便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   他立时便觉得有些羞愧,总督大人说到底是大人,他怎么能那么想……额……?   庄长史没忍住揉了揉眼睛。   总督车旁的马夫,将士,守门的仆从等所有人,都看到总督大人怀中抱着一位娇小的女子跳下了马车。   那女子身披一条黑得发亮的斗篷——正是夫人身上那条——夫人的脸还是大半被围巾遮住,看不清楚长相,连总督大人的脸也被斗篷上的帽子遮住了大半,看不清表情。   但这并不妨碍宁远军将士们口中接二连三发出起哄的声音。   肃州指挥使金衡忙给身边亲兵使眼色,让他们去止住这些起哄的兵丁不许多嘴。   但他自己面上也是忍不住的笑意。   平素虽听得林总督是清官好官,上任川陕甘总督两年来,他们宁远军并西北百姓的日子比裴总督在任时还好上两分。   裴总督那时也曾来巡边,他也见过裴总督几日,只觉得裴总督好是好,却还是有些文人的……臭脾气,他确实尊敬裴总督,但若要和裴总督相交,他觉得还是罢了。   实在是不对脾气。   有了裴总督的例子在前,金指挥使便以为林总督也是和裴总督一样的性子,心中虽对林总督有着尊崇,却没什么亲近之意。   哪知道林总督和他夫人之间竟是这样。   金指挥使看着林总督和那总督府庄长史似乎低声吩咐了什么,还小心的把他夫人往怀里搂紧了些,不禁又咧开嘴无声笑了。   总督夫人也是,生得这么娇小,肩膀细窄窄的,一看就是江南女子,竟能骑着马两天就跑了四百多里。   想想三十年前他第一次骑马奔袭的时候腰腿上那个酸疼,金指挥使不禁对总督夫人生出几分敬意。   他忍不住悄声问身旁杜知府道:“苏夫人确实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子,我没记错吧?”   杜知府看他一眼,摇头问道:“这还能有假?”   金指挥使感受到了杜知府眼神中的鄙视之情,也甚觉丢脸,赶紧找补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苏夫人这行事也不像是京中女子啊?”   杜知府眉眼间露出两分得意,抚须笑道:“金指挥使成日总说西北连女子都上得马拉得弓,比男子都厉害,我看我们京中女子也不差嘛。”   金指挥使才要开口说话,却见林总督已在那边吩咐完了庄长史,便只好把话咽下,悄声道:“改日再和你这腐儒分辩。”便忙走上前去。   杜知府跟在金指挥使后面,用不大不小刚好他能听见的声音道:“分辩就分辩,我还说不过你这莽夫?”   金指挥使又要说话,偏已到了林总督跟前儿,只好把气咽下,抱拳对林总督道:“大人,夫人,今晚本有接风洗尘宴,只是……”   他一时卡了壳儿不知该怎么说,杜知府在后笑接道:“只是大人舟车劳顿,想必已十分疲累,不如今晚洗尘宴挪到明晚,今晚大人先好好歇歇,保养身体为要。”   到了林总督跟前儿,他两个才发现总督大人面上还泛着非常可疑的红晕,表情倒是一本正经十分严肃。   林总督颔首笑道:“多谢二位好意,却之不恭。”   这时黛玉陆清车前,她们两个和金指挥使夫人冷氏并杜知府夫人岑氏才寒暄了几句,却一直忍不偷眼往林海文皎处望去。   幸而她们还是小姑娘,又思母心切,便是略走些神,冷夫人和岑夫人也不拿着个挑她们的礼。   再说,冷夫人和岑夫人也忍不住时不时的往那边看。   林总督可是正一品太傅,私下里便罢了,竟愿意当众亲手抱着夫人下车……   冷夫人和岑夫人心中不约而同想起家里那个,对视一眼,心里皆在想晚上回去也要试试这个抱法儿。   黛玉就算平日再周全谨慎,今日也不想谨慎了,等爹那边事一完,她就迫不及待的和两位夫人行礼辞别,拉着清儿就往门口过去。   爹也发现了她们来,转身抱着娘在那里等她们。   黛玉本想扑到娘的怀里说她想娘了,临到了爹跟前,看见爹的神色和唇角的笑,不知怎么便想起陆溶。   若她才见到了陆溶,爹和娘却在旁边看着……   黛玉心里明白过来,便只克制的朝爹娘行了礼,和娘说了两句话,便对庄长史道:“烦长史派人带我和妹妹先到屋子里去罢。”   清儿跟在她身后不解道:“玉儿姐姐不想太太?怎地这就走了?”   黛玉转头叹道:“清儿,你不懂。”   看玉儿带着清儿一溜烟的走了,文皎只觉得整张脸都在烧,幸好林海下车前把她的脸又围了起来,不然她就只能钻进林海斗篷里躲羞了。   等林海迈入了府门,文皎方觉得缓了些,在他怀里悄声笑道:“这金指挥使和杜知府真是两位妙人儿。”   林海没接话。   文皎不免抬头看他,见他抿着嘴,便伸手扯他的衣服。   林海这才看她一眼,低声道:“怎么才来就说别人?”   最后文皎还是把脸埋在林海怀里笑了一场。   两人进了肃州府给林海预备好的屋子,林海把文皎放在榻上,第一件事是请随行的太医给文皎诊脉。   两日奔波劳累,若是累得太过伤了根本,岂不是得不偿失?万一真有什么,早早调养起来才好。   林海略皱着眉看太医给文皎诊脉,心想若真出了什么不好,他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来诊脉的太医是正六品王御医,也是随行林海上任的四位太医中官阶医术最高之人。   除了八月初一成亲的陈元化留在总督府外,王御医和余下两位七品正奉太医都在随行之列。   王御医细细诊过夫人两只手腕,笑回道:“夫人只是身上过于劳累了,歇上几日抹些药便好,并没什么别症。”   林海见王御医如此说,面上也并无一丝担忧作伪,方才放下心,请他开了药方,再命人好生送出去。   屋内一时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林海: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本官就是……吃醋醋!   陆清:我不懂?我又怎么不懂了?   文皎身高不算高,大概在160-162左右,但是在古代不算娇小,主要是她,很瘦(流泪羡慕)。   二更晚上九点嗷~   明天或者后天三更预告!   月末啦,小可爱们的营养液别浪费了呀(再次疯狂明示)   感谢在2020-09-27 21:02:05~2020-09-28 14:5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凌月 50瓶;月夜№修罗、1394672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3章 饱暖   浑身上下都泛起酸痛, 文皎看见房门紧闭再没有一个外人,支撑不住便要往榻上倒去。   被林海接了个满怀。   榻上哪儿有老公怀里舒服,文皎强撑着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倚在林海身上, 满足的叹道:“可算是见到你了, 没白来。”   林海捏了一下她的脸,沉了声音道:“你从没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怎么一冲动连身子也不顾了?来就累得这样,又预备怎么回去?”   文皎才不怕他呢, 虽听他声音似乎在教训她, 手上却把她抱得紧,身子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她不舒服, 便知道他不过是心疼她罢了。   她便拽着他的手,撒娇道:“好容易我来了,你就和我说这个?难道你见着我不高兴, 就不想我?”   林海听文皎尾音上扬心里一颤, 再看她一双眼睛又亮又水润,嘴唇微微发肿,是他刚才亲得太用力的缘故。   进屋时他便替文皎摘了斗篷, 现今虽隔着冬衣,他却还是能感觉到文皎玲·珑.起伏的身体——   夫妻六七年,文皎知道林海突然急促的呼吸代表着什么。   何况冬衣虽厚,却挡不住他的反应。   只可惜现在还不行——   文皎听见她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 又拽着他的袖子问他道:“不是说给我做了好吃的?我饿了……我还要喝牛乳!”   饱暖才能思淫·欲,就她现在这样儿, 做到一半儿就得累晕过去。   林海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身上的燥火,转念之间已替文皎安排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儿:“吃得太饱泡澡难受, 先喝杯牛乳吃两块点心垫垫就去泡澡,泡完了澡抹药再吃饭,你想吃什么都有。”   文皎对这个安排没有疑议,只伸着手笑道:“动不了,你抱我去。”   林海眼前闪过一些画面,又深深吸了口气,问她道:“月娘,你是不是故意的?”   文皎眼睛转了转笑道:“那怎么办?我没带丫头,就是带了丫头,她们也未必抱得动我,难不成都到你身边儿了,还叫暗卫服侍我?除了你还有谁?”   林海瞪着眼睛看了文皎一会儿,无奈叹道:“你呀。”   叹完了这句,林海便朝外叫人,命打热水给夫人药浴,又命送鲜牛乳和点心来。   文皎进屋时已经喝了半壶茶,现今渴倒是不渴,就是极饿,看见冒着热气的牛奶和松软香甜的点心双眼冒光。   幸好她还记着要泡药浴,没敢多吃,只吃了三四块喝了一杯牛乳,若不然她觉得四盘点心都不够她吃的。   她吃点心的当儿,婆子们已经在净房里放好两个浴桶注满热水,又在其中一个浴桶里放上各样舒缓酸痛的药材,请他两个过去沐浴。   文皎看着两个浴桶心里发笑,心道也不知是谁安排的,看似体贴,其实林海还未必愿意和她一起沐浴呢。   果然林海看着两个浴桶,艰难吩咐道:“去把我的浴桶放到西耳房里,别搁在一处,不方便。”   来服侍的小厮正是玉雪的未婚夫洗砚,他略一想便明白了原因,嘿嘿一笑,赶紧又着人挪动浴桶搬动炭盆。   这时黛玉知文皎身边一个丫头都没带,又命玉梅带着晴雯来文皎这边服侍。   玉梅是文皎这几年用惯了的人,十分合心合意,做事稳妥,因林海他们要出门时,文皎不放心黛玉陆清身边丫头,便命玉梅也一起跟着照顾她们,方才安心。   谁也没想到文皎会这时候往肃州来,身边还没带一个丫环,玉梅便又正好回到文皎身边服侍。   林海才刚听了文皎的话,本还在想若明日他去和指挥使知府等查边,文皎身边没个贴心合意的人服侍,她身上又累着,再委屈了她。   别的不说,就文皎这一头长发,便须得小心着些洗,若是玉梅不来,他又没学过怎么给人洗头,别再把文皎扯疼了。   现见了玉梅带着晴雯过来,林海心内一松,朝她点点头,看文皎低头憋笑,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把她抱到内室去更衣了。   冬日里衣服穿得厚,文皎又是骑马过来,更是穿了好几层,林海一层层给她脱下衣服,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等脱到最后一层小衣时,林海已是憋得满面通红,手在文皎衣服上放下又举起反复几次,方抖着手给她脱掉了小衣。   文皎在床上仰着身子等林海抱她去洗澡,扭着头不敢看他。   她怕她一看林海,就忍不住想要扑倒他的冲动了。   要知道这可是整整四个月没见!就按照林海平均两天一次来算,四个月就是……六十次没做。   就算六十次得慢慢儿补足,她今晚想来个两三次总不过分吧?   林海终于脱完了文皎的衣服,又在她身上裹上一层毯子,解脱似的长出一口气,弯腰再把她抱起送到净房去。   文皎努力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悄声道:“今晚……”   林海身形顿住,喘着粗气咬牙道:“月娘!现在别勾我!”   文皎抬头看了眼他的神色,忙缩进他怀里装乖,不再说一个字。   但她也不是想勾他却不负责,等她吃饱了歇过来,会诚心诚意认认真真负责的……   玉梅晴雯早已等在净房里,看老爷抱着夫人进来,晴雯忙要伸手去扶。   谁知老爷并没把夫人放在地上,而是单手把夫人搂在怀里,另一只手解开包在夫人身上的毯子给她们,再把夫人小心放进浴桶里。   见玉梅姐姐抱着毯子朝老爷一礼,晴雯也忙跟着一礼,看老爷出了净房门,还细心的把门关上了,关门之前还朝夫人那边不舍的看了一眼。   玉梅看晴雯还在那里发愣,把毯子搁到她手上,笑道:“你这丫头在姑娘那里机灵,怎么一来夫人这儿就傻愣愣的?快去把这个叠了搁在那,回来和我一起服侍夫人洗头。”   听见玉梅姐姐这一连串的吩咐,晴雯这才彻底回神,忙着放了毯子回来,心想平日里只听得老爷夫人夫妻情深,却没想到老爷对夫人这么体贴。   若是姑娘往后和姑爷也能这么好就好了。   文皎并不知林海的一个动作就让晴雯想起黛玉的人生大事,她把整个身子都沉在浴桶里,闭着眼睛任玉梅晴雯给她洗头发,心里正在懊悔为什么出门时不上药阁去问问有没有“肌肉不酸痛丸”或者“永不劳累丸?”   现在除了半年往药阁里一拿解毒丸并避孕丸外,她已经越来越少去药阁找药了。   这个她穿过来后帮了她许多的金手指,已经越来越少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以前总是精神紧绷着生怕被人发现什么不对,日日都要琢磨一回今日言语间有没有疏漏。   但现在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担心过这个了。   她对她的生活和对身边的人都越来越有信心,也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刚穿过来无依无靠没有亲人,怕姑娘去了她也要遭殃的小丫头了。   ……以至于她有了什么事儿都想不起还有药阁这么大个金手指!就是临出门之前悄咪咪拿出来一颗药,不就不用受这么多的罪了?   路上和两名暗卫一起,她也没那么大本事能不让她们察觉出任何一丝不对劲。   想到这里,文皎心里便不难受了。   她一个骑术不算高超武艺也不强身体素质比较一般的妇人,若是骑了两天的马一点儿事也没有,那才是真的不对劲呢。   再说她也不是什么影后影帝,能把人疼痛的样儿演得一丝不差。   泡了三刻钟的药浴,玉梅和晴雯也给她洗完了头,正在用一叠毛巾替她擦头发。   看头发也已擦了个差不多,文皎便伸手要起来,擦干了身子又各处揉了药膏,穿上小衣再披上一件厚衣服,被玉梅和晴雯搀扶着出了净房门。   林海正等在净房门口,又是一伸手把她拦腰抱起几步放到临窗炕上炕桌前,桌上已摆满了她爱吃的菜。   文皎泡澡前吃的那点儿点心早就没了,看见一桌子的饭菜,也不等林海坐下,拿起碗筷就先来了一口米饭,又要去夹菜。   林海把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她碗里,笑道:“快吃罢。”   一整顿晚饭吃完,文皎漱了口喝水揉揉肚子,看见林海碗里的饭才下去了一点儿,才想起来这一顿饭她都没亲自夹过菜,她想吃什么都不用张嘴说,林海就已经夹到她碗里了。   嘿,这男人。   文皎小口小口的喝着白水,却觉得像是在喝蜜一样的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辣~   批量放了一大堆的糖,之后当然是有大事要发生=w=嘻嘻。   明天三更~一更上午9点,明早9点之前本章发评论的都有小红包哦~   感谢在2020-09-28 14:57:26~2020-09-28 20:4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雨若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i 5瓶;三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4章 军情   入了夜又下着雪, 北风刮得更加猛烈,连早已落干净树叶的杨树枝都被吹得吱呀作响,仿佛在怒骂这冬夜怎么如此寒冷。   骑在马上的陆溶只觉得寒风直往他浑身各处的缝隙里钻。   这已经是他骑在马上的第二天了。   一日之内顶着北风狂奔五百余里, 他已经换了两匹马, 这是第三匹。   都是军中养出来的好马,放到野外也能自己找到银卫回去。   只要它们还能活下来……   天还不算极冷,若它们能找到水源草根吃饱喝足,还是能活下来的。   陆溶鼻子微微发酸, 又赶紧忍住, 心内自我安慰道幸好这回出来没带苏夫人送的马,不然岂不是糟蹋了。   既入了冬, 边城便要防着瓦剌南下攻城。   虽说前几年宁远军年年把瓦剌打得屁滚尿流,去年水草丰茂,瓦剌并未曾南下, 今年气候也好, 瓦剌南下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不管如何,边境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城池的安稳都是大燕将士流血牺牲换来的,就算今年冬日起战事的可能性不大, 一入了冬,各城仍是加大了对边境五百里内外的巡视力度。   一个月三十日,银卫城中六名指挥佥事每人带骑兵五百各巡逻五日,确保一有个风吹草动便能快马回报城内。   十月初五正是轮到陆溶带人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这运气真正是好, 正好是换岗前一日让他看见了异族的大军绵延南下。   却不是瓦剌。   是东胡。   幸而他们藏得深, 巡逻时也小心,并没叫东胡人发现行迹。   此地离银卫五百里, 离肃州六百里,而从肃州去甘州的距离比从银卫去甘州少四百里。   陆溶当机立断, 命一百骑兵分作两班各自快马往银卫榆林去报信,三百骑兵仍在这里观察东胡动向随时往返回报,他则亲自带着一百骑兵往肃州过去。   大燕早一刻知道敌袭,各城便能早一刻做出准备,大燕将士便能少牺牲几个。   玉儿也能……多一分安全。   马的体力有限,边境以外也并无大燕的驿站,每名骑兵有两匹备马换乘,跑累一匹便只能留在当地命他们自行散去。   天空中飘着雪,看不见一颗星辰,幸而他们随身都带着指北针,辨得清方向不至于迷路。   陆溶在心里不断估算着到肃州的距离。   七十里……六十里……五十里……   快些,快些,再快些。   玉儿,玉儿,别怕,不管你现在身在何处,只要我快些把消息送到,你就是安全的。   陆溶紧紧抿着嘴唇,想起了架在银卫城墙上那几尊火炮。   东胡人,不知你们为何要与瓦剌勾结进犯我大燕,只是你们既然敢来,正好这才制好的火炮还没见过血,正好拿你们试一试!   他眼中迸射出精光。   外面是冰天雪地的冬日,北风呼啸,屋内文皎却已吃饱喝足,屋内炭盆也烧得旺,热得她额角出了细密密的汗珠,不禁把衣领松了松。   泡过一回药浴还抹了药膏,身上虽还是十分酸痛,却已不是动都不能动了。   玉梅已经领着晴雯出去,炕上残羹盘盏也早都收拾好了。   大铜香炉里燃着百合香。   烛火跳动,屋内只有她和林海两个人。   林海也才洗完澡不久,头发还未全干,是以并未束起而是披在肩上,身上衣衫也不似平日穿得一丝不苟,领口微敞,露出一点锁骨。   文皎盯着林海的锁骨咽了一口口水。   想……嘬。   头上有顶,四面有墙,床上有帐,屋内没人,自家男人!   从见面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只才亲了一次。   文皎想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把林海压到枕上,附身吻向他的嘴唇。   被林海红着脸撑住,没碰到。   文皎看林海连眼睛里都泛红了还要拦她,便没忍住拿手拍了他一下,嗔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海手撑着她不放,喃喃道:“月娘,你的身·子……”   文皎白了他一眼,撑着他的手在他身·上坐直,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身·下林海一僵,呼吸越来越急促。   文皎展眉笑道:“我的身·子怎么了?有什么变化没有?”   下一瞬文皎便觉得眼前一花,转瞬间她已和林海上下异位,林海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唇。   文皎全身又和散架了一样,她躺在枕上动都动不了,连手指头都透出疲倦,只能乖乖呆在床上让林海帮她擦身。   林海给文皎擦完了身子,自己也擦洗过一回,把毛巾丢在水盆里,上了床看着她又是恨又是爱,忍不住又轻轻捏着她的脸,问道:“让你勾我,现在累不累?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哪里不舒服?再抹一回药?”   文皎一脸餍足的眯起双眼点点头,林海便又下床去给她拿药。   沐浴后抹的那些药已经被汗水濡湿,方才林海又给她擦了一回身,早已都消失无踪。   身上本就酸疼,若抹药按摩便更加酸爽,只是林海尽了一百分小心替她按摩,手略重些便问她有没有不舒服,倒让文皎没那么难受了。   文皎一边享受着一品太傅林海给她的顶级马杀鸡,一边用认真严谨的态度评估了一番她现在的体力水平。   最后得出不管怎么样她都支撑不住再来第四场的结论,文皎方才死了心遗憾的老老实实看林海给她抹药按摩。   等问了林海是什么时辰,得知才刚到亥正(晚上十点)后,文皎心里就更遗憾了。   再来个两三刻钟的第四场睡觉也不是特别晚啊对吧!以前他们在家里的时候经常这么胡闹来着!   可惜身体不争气啊!   文皎带着遗憾窝在日思夜想的大帅哥怀里昏昏沉沉要睡着时,忽然听见卧房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大人!大人!紧急军情!”   与林海文皎所居院子相隔不远的一处小院里,黛玉听旁边陆清睡得极香,也努力闭了眼睛要睡。   但不管黛玉怎么努力,一闭上眼睛,她就看到陆溶咧着嘴对她笑。   真是讨厌!这人怎么这样!   黛玉微抿着嘴唇在黑暗中红了脸,心想一定是因为今儿见了爹娘这样,所以才总想起他。   这么一想,黛玉觉得她脸上更热了。   为什么看见爹娘会想起他啊……她才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他了……   黛玉捂着脸呆了一会儿,还是默默算起了到银卫还有多久。   每到一城要呆三到四日,肃州到银卫行得快也要四日,那便是还有八日左右。   快了,还有不到十日。   黛玉把头蒙在被子里开心的笑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看着陆溶心道还有不到十天,你看我,看我怎么……   想了半日,黛玉也没想出来到底要把陆溶怎么样。   罢了罢了,睡觉了,明儿还要早起和娘一起吃饭呢。   不过娘今日才来,也不知道明日能不能起得来,以前娘不是就经常睡到中午才起来么……   黛玉想到这里,面上更是烧得着火一样,再也不敢乱想别的,赶紧埋头睡觉。   听见外面人来回复军情,急促的敲门一声又一声,不说文皎都一个激灵清醒极了,林海立时便翻身下床披衣靸鞋,两步走到门口推开门问道:“何事速速报来!”   文皎静下心细想,敲门那人听声音似乎竟是金指挥使,便知道此事不小,忙凝神细听外头动静。   林海出门后还没忘了把卧房门关上,他们在外头说话声音又极小,文皎细听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听出来,索性不听了,嘶声坐直了身子开始僵硬的穿衣服。   疼啊……   文皎刚艰难的穿好了一只袖子,便听见卧房门响,林海又大步走到床前拉开床帐,神色凝重的说道:“月娘,一日前陆溶在离银卫五百里,肃州六百里处发现东胡大军南下,此事非同小可,我现在即刻要出去商讨对策往各地送信,你……”   “我回甘州。”文皎打断林海的话,她早已放弃了穿衣服,脑子转得飞快:“大敌当前,你是总督,为稳民心军心,断不能这时候撤回甘州。”   “但甘州也须人坐镇,你不在总督府,我回去虽做不成什么,也能当个摆设,告诉百姓总督家眷还在,安心等待将士们御敌大胜即可。”   “虽说坐车无论如何也没有骑马快,但我现在上不上得去马还是两说。只好坐马车日夜不停返程,四百多里走上两天两夜怎么也到了,说不定还比我来时更快。”   文皎语速极快,林海半个字都插不进去,便只坐在床上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有三更,二三更合一在晚上九点~   感谢在2020-09-28 20:42:55~2020-09-29 03:0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舒安驿站 10瓶;月 6瓶;天地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5章 想开   文皎忽然心中一酸。   她忍着身上的酸痛要靠到林海身边, 被林海一把搂在怀里。   刚刚见面就要分别。   文皎强忍着泪意笑道:“我回家躲懒儿去了,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她的嘴唇被林海堵住,不得不把剩下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军情紧急耽误不得, 两个人就算互相再舍不得对方, 也只亲吻了一瞬便克制的放开。   文皎捧着林海的脸,看着他饱含愧疚的眼神,忽然就想开了。   被烧死就被烧死吧。   她不在乎了。   文皎一笑,柔声道:“如海, 你先去穿衣服, 等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林海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但还是抿着嘴让她靠在靠枕上,起身更衣穿鞋。   她再一笑,便闭上双眼, 心念一动, 来到药阁外边,撑着浑身的疼快走到药阁里。   “五枚解毒丸,五枚保命丸。”   两个药瓶飞来, 文皎直接把它们握在手里,再闭眼出来,林海的腰带还未系上。   文皎手里紧紧捏着两个药瓶,等林海穿好了衣服快步走到她面前, 她深深吸了口气, 艰难的把手伸到他面前摊开,笑道:“你拿着。”   林海见文皎手里忽地出现两个小玉瓶, 不由愣住,这床上并没有过这两个瓶子, 文皎方才身上又不着寸缕,纵是有这瓶子也没处放去,这玉瓶是哪儿来的?   文皎看他没动静,又把手往前伸了伸,用娇嗔缓解她心里的紧张:“人家累着呢,快拿呀。”   林海忙伸手接过,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相问。   文皎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你过来。”   林海依言坐在她身边,文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和他说道:“这个青玉瓶子里是五枚万能解毒丸,你吃一颗或是配在身上,可以保你半年内百毒不侵,若是中了毒吃一颗,不管什么毒都能立时解掉,戴在身上也可半年内慢慢解毒。”   “这个黑玉瓶子里是五枚保命丸,若你受了极重的伤或是病重,服用一颗便可立时锁住你的命十日,十日内加紧治疗,身体便好了,若没治好,便再服一颗。”   说完这些,文皎心里反而放松了,看着一脸迷茫的林海笑道:“如海,这东西的来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也须小心使用方好,万万不要让人知道你有这个,别……给别人用。”   “你若是信我就快些服一颗解毒丸,若是不信我,只当我在胡说……”   林海眼神还迷茫着,手里却立时打开青玉的瓶子,倒出一枚青玉一样的药丸,看了一瞬便吞入腹中。   他喉结一动,让文皎也跟着咽了口口水。   接着他说了一句话,又让文皎忍不住落泪。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月娘,我信你。”   文皎眼泪夺眶而出。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瞬,林海把手放在文皎肩膀上握了一下,笑道:“别怕,放心。”另一只手温柔的帮她擦泪。   文皎蹭了蹭他的手,含泪笑道:“你快去罢。”   林海站起身,两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林海把两瓶药都小心放在怀里,便转身大踏着步出了门。   文皎泪如雨下。   金指挥使知道总督夫人刚来,本以为会多等一会儿,谁知只在门外等了不到一刻钟便等到林总督出来。   他一面急匆匆请林总督到议事厅去,边详细说明如今各样情况,一面在心内微微纳罕。   林总督方才出来时只披了一件衣裳,看上去已要入睡,夫人还在屋内,又是位年轻心热的,和总督大人也感情甚好,出了这样事,他还以为总督大人总要多加安抚一会儿才能脱身出来。   谁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林总督便更衣整齐出了门,身上头上一丝不苟,算算时间,最多也就和夫人说了不到小半刻钟的话……   金指挥使心里虽分神想着这事,嘴上却不停汇报完了现今情况。   这时庄长史也跑着赶来了,一只手扶着发髻另一只手整着腰带,喘吁吁的跑到林总督跟前儿边走边拱手行礼。   林总督脚步不停吩咐道:“庄长史,你立即去准备车马,将夫人和姑娘们送回甘州安稳人心,多备几匹马和干粮清水,马车日夜不停回去。”   金指挥使一愣神,余光看见庄长史也脚步一顿愣在那里,过了一瞬才迈步跑上来,行礼接了令,又匆匆跑回去安排。   他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总督大人,请恕下官冒昧,夫人才骑了两日的马过来,又要日夜不停回去,会不会身体遭不住?下官看夫人形状也并非强壮的女子……”   林总督看了他一眼,严肃的表情中露出一点犹豫,轻声叹道:“这是夫人的决定。”   金指挥使把他方才心内想的一切全部推翻,心道原来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总督大人公私分明狠心把夫人留在屋内,而是夫人深明大义。   是他糊涂了,见了总督夫人身形娇小,便以为夫人是那等娇弱女子。   说话间已到了上马处,两人皆利落翻身上马往议事厅处奔去。   总督下榻的院子就在军营之内,骑马不需半刻钟便到了。   等下了马,林海并金指挥使都三步并作一步上了台阶,厅内灯火通明,肃州城内两名指挥同知并六名指挥佥事都已等在厅中,肃州城守尉也已带着副将赶到,只有杜知府住得远,还尚在路上,并林海随行的几位道员听得消息晚,也还没到。   厅内肃州城并总督府各文武官员都站立等待,只有一位尚还不到双十年纪的年轻将军正坐在椅上双手撑着膝盖歇息,旁边围着肃州两名指挥同知,正在一脸严肃的与他说话,末了还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看到林海并金指挥使大步跨过厅门,诸文武官员纷纷抱拳作揖行礼,那年轻将军也强撑着站起来抱拳。   林海命诸人起身,直奔陆溶面前站定,看着他满身风尘一脸憔悴干裂的嘴唇和下巴上的胡茬,有一瞬间想起了还在后院安睡的黛玉。   突遇敌情冷静镇定立时想出对策,一日夜策马狂奔六百里到肃州报信,几乎是粒米未进一刻未歇,这孩子如此心性如此果断倒真能配得上玉儿。   但他走神也不过只这一瞬,下一瞬林海的全副心神便都回到了正事上,命他道:“把你看到的所有事所有经过都再说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看陆溶摇摇晃晃站着便要回话,林海便指着交椅道:“坐下说。”   总督之职乃是一省或几省内行政军事最高长官,林海是川陕甘三地总督,是以陕甘两地边城驻守的宁远军既要听从西宁城内韩大将军之命,也要遵从林海之意。   现今韩大将军不在此处,大敌当前,陕甘边城内所有将领便都要听从林海之命行事。   陆溶并没想到他会在肃州府见到林总督。   他亲自到肃州来,是因此地离甘州最近,无论林总督在何处,只要消息能尽快送到甘州,于巡抚并从提督也能更快做出反应,消息便能更快传到林总督处、西宁并京城内。   哪知他入了城后与金指挥使报上消息,请金指挥使速把此信报往甘州,金指挥使却道林总督恰在城内。   他在马上整整一日一夜,强撑着到了肃州已是力尽神危,听了金指挥使这话愣了半晌,回过神时已被人带到了议事厅内。   十月初五他出城巡逻时还担忧恰是他出城这几日林总督到了银卫,等他回城时林总督已经出城往下一城去了,不是阴差阳错和玉儿见不着面?   等他看见了东胡大军后回南报信,在马上无事能做,偶尔走神想到玉儿,心想这回怕是今年彻底见不到她了。   他是军中将士,大敌当前,儿女私情都该放之脑后,等到肃州报了信,就该回到银卫去守边杀敌。   哪知林总督正好行到肃州府……   消息已经顺利送到了肃州府,还是总督面前,陆溶心里虽然还沉甸甸的,却比在路上时轻松了不少。   他回过神时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但还没等他细想,肃州两位指挥同知便都围在他身边细问敌情。   他已经筋疲力竭,脑子里只能同时应对一件事,便把玉儿的事暂放下,仔细回忆两位指挥同知的问题,尽量回答得清晰准确。   所有的情况他已和金指挥使说过一遍,刚才又被两位指挥同知问了个详细,这回再和林总督说时,思路便更加清晰,把第一回 和金指挥使没说到的地方也都补充了进去。   等再说完这一遍,陆溶浑身都冒出冷汗,似乎才喝进去的一杯热水全都变成了汗水,眼前一阵阵发晕,胃里泛出恶心,好歹他身子平素极强健,强撑着没晕过去。   林海硬着心肠逼问了一遍陆溶,看他面色惨白摇摇欲坠,连眼神都快聚不起来了,再转头看过一遍金指挥使并诸人,见已都无疑问,才要说话,话到嘴边终究添了一句道:“扶陆小将军去歇息,立时请王御医来诊治,着人告诉夫人。”   文皎已经在玉梅晴雯的服侍下艰难的穿戴整齐,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玉梅晴雯替她穿衣时都提着一万个小心。   终于把最后一条腰带系好,主仆三人齐齐松了口气,文皎又被搀扶到堂屋榻上就座,一样样吩咐回程诸般事体。   她唤玉梅晴雯进来替她穿衣的同时,也已命人去叫醒黛玉清儿,如此大事,她两个也不敢耽搁,立时便起身前来。   等黛玉陆清拉着手跑到正屋门口时,恰好听见人给文皎回话:“夫人,陆小将军已……”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今天下午搞了一下午的上一章锁文,二更稍微晚了两分钟,不好意思呜呜呜   突发事件没想到,所以三更会晚点,可能是晚上12点可能是凌晨3点(给大家鞠躬!)。   感谢在2020-09-29 03:07:32~2020-09-29 21:0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虫 170瓶;月夜№修罗、巧笑嫣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6章 强撑   听见“陆小将军”四个字, 黛玉和陆清皆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忙加快了脚步往屋中进去。   “……陆小将军已被安置在军营内歇息, 大人命王御医过去诊脉, 还没诊出结果……”   文皎心下微微一沉,想到她两日骑马行四百余里就成了这样,而陆溶则是一日夜内骑马奔了六百里过来,就算他再年轻健壮, 估计也对身体大有损耗。   战时传信的传令兵为了尽快把战报送到, 骑马骑得吐血伤了根本或是直接骑死的都有,而战时战报最加急的说是八百里加急, 实际上最快也不过一日之间行六七百里罢了。   文皎心念飞转,才想完这里头的厉害,便看见黛玉和清儿拉着手跑进来, 庄长史也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特命转告夫人。”   听了这句, 文皎心中微微一动,虽然浑身酸疼难以忍耐,心中又充满着对局势的不安并还担忧着陆溶, 到底面上露出了一抹笑。   这老头子也想开了?把陆溶当做未来女婿心疼了?   文皎再看黛玉陆清面上皆是担忧之色,便先对庄长史道:“你先稍等。”又点头命黛玉和清儿过来。   她身上酸疼,能不抬手就不抬手。   难受成这样还不能好好歇着,说不定等不到天亮就要上车返回甘州, 文皎把药给了林海后, 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拿出来些药自己服了,也省得路上煎熬。   只是最后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那句话, 她身上难受得这样几乎是人人皆知,回程时也少不了暗卫从旁保护, 黛玉并玉梅等丫头都是冰雪聪明之人,她没那个信心有演技能骗过这么多人。   她能放心把药透露给林海,不代表她就能放心让所有人都发现破绽。   难受便难受着吧。   黛玉和陆清都是在文皎膝下养大,和她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她一个点头一个眼神,她们便知道是何意,赶忙越过庄长史到她身边来。   文皎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拉住她们,才微一抬手便忍不住轻嘶出声,只得罢了,便垂着手和她们笑道:“我身上酸疼得很,也没什么精神,长话短说。”   “大郎这孩子从六百里外骑马一日夜来肃州报信,想必身上极累,现已安置好了正被王御医诊治。”   “王御医乃是正六品的太医,医术甚佳,大郎平素又强健,想来无妨。”   “庄长史。”   文皎朝庄长史转头唤他,庄长史忙躬身答应。   “烦你现在带着两位姑娘去看看陆将军,到底是清儿的亲哥哥,战事当前,能抽空见便见一面,才是她们兄妹之情。”   庄长史心内略带疑惑,心道清姑娘去便去,大姑娘为何也要去?现今夫人事多,大姑娘正是该在夫人身边帮忙才是。   只是他在总督府任属官已有三十余载,别的不论,懂得最深的一个道理便是少说多做,是以他只把这疑问藏在心内并未问出口,也不多嘴相劝,只作揖应是。   文皎又对黛玉陆清道:“你们老爷必得暂留在肃州,可甘州没人也不行,你们都跟我一起回甘州。”   “现在你们且去看大郎,我在这里安排,只是你们也别耽搁太久,卯初(凌晨五点)便要出城了。”   文皎说完,又趁人不注意,对黛玉悄悄使了个眼色,悄声道:“快两年了,去见见罢,别担心我。”   陆清也听见了这一声,忙先对文皎行了礼,不等黛玉说话,拉着她便往外走,庄长史见两位姑娘出了门,也忙匆匆对文皎一礼,领着姑娘们到陆将军暂歇的屋子去。   一路上陆清只做十分焦急的模样,催着庄长史快走,她心里也着实担心大哥,又想多让大哥和玉儿姐姐见一会儿,走得脚下生风。   只可怜庄长史五十来岁的人了,又不是习武之人,本就腿脚上差着些,这几个月又跟着林总督兢兢业业几乎走遍三省,大晚上不得安睡,跑着往返了几回,这回又喘吁吁的带着两位姑娘去见人,大冬夜累出一身热汗。   陆溶暂住的地方离正院不算太远,陆清又拽着黛玉走得极快,不到一刻钟便到了一所厢房门前。   庄长史停下脚步,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直接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上前推门道:“陆将军,王御医,夫人命我带两位姑娘来探望。”   陆溶是十月初九傍晚发现的东胡踪迹,而现在已经是十月初十子初。   算起来他已经有整整二十一个时辰(四十二小时)没合过眼了。   在路上时他迎着冷风,心里又坚决要把消息送到肃州,竟一路上未觉得困倦。   入了城把消息全然告诉总督和城内将士后,陆溶心里紧绷着的弦便断了一根,屋内燃着炭盆温暖如春,他又喝了热茶热水,便觉得甚是头晕恶心困乏。   本来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便已忍不住困意,若不是强撑着怕林总督并众将军还有疑问,他估计已经当场倒地昏睡过去了。   幸好他没昏过去。   林总督的最后一句话是“着人告诉夫人”。   他勉强思考了一会儿,虽不知道苏夫人为何会在肃州,但他知道林总督既然告诉了苏夫人,玉儿若也在这里,苏夫人定会想办法让他和玉儿见一面。   就算是见不着玉儿,清儿也还在这呢。   两年没见清儿,他这做哥哥的总得看清儿平安才好。   陆溶就这么强撑着撑到兵士们把他扶到屋里,又撑着等王御医给他诊完了脉。   当他觉得他已经再也撑不住的时候,听见了门口有人说“两位姑娘”。   两位姑娘啊……   接着他又听见清儿一声清脆的“哥哥”。   陆溶勉强睁开眼睛,想要伸手去拉清儿的手,却发现他的手上全是灰尘泥土,忙又收回手。   两年没见,清儿真正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除了面庞五官都没变外,清儿虽身上无甚首饰,衣衫也没多华丽,但站在那里就是仿佛一位千金小姐。   这通身的气派,竟有些像苏夫人。   看清儿眼眶红红的要落泪,又要拉他的手,陆溶忙撑着道:“清儿,男女授受不亲,你小时候就不粘我,怎么长大了倒这样起来?越大越长回去了。”   他说完这句话,果见清儿转悲为怒,把眼泪都收了回去,瞪他道:“白让我担心了一路,还以为你怎么了呢,既然有力气损我,看来是没什么大事儿。”   陆溶呲牙一笑,看清儿已经好了,便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正在堂屋和王御医说话的玉儿。   玉儿……真是越发像一位仙子了。   玉儿比两年前至少高了二三寸,身量看上去已经长足,娘和韩将军都算是女子里极高挑的,玉儿也只比她们矮了一二寸罢了。   她身上穿着梅花色荷花色厚厚的冬衣,却掩不住她窈窕的身姿,乌黑的头发一半儿挽成发髻,发上只有两支玉钗,另一半儿用丝绳束起垂在身后,足有三尺余长。   玉儿的样貌让他找不出词语来形容,只能以“仙子”二字一笔概括。   陆溶的目光又投到玉儿的腰侧,她纤细的腰肢上一边别着一把弯刀。   他很知道这两把刀在玉儿手里的厉害。   两年前玉儿还不满十二,功夫便足以撂倒三五个普通男子。   现今玉儿已经长大了,身量也高了,又做了韩家的干女儿,想必功夫也更加进益。   也不知道十年之后等玉儿二十三四了,她和韩将军到底谁更厉害些。   这别着弯刀的厉害仙子,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林海(忽然瞬移):你说玉儿是谁的?   三更来啦~谢谢大家的关心,小巫这就去洗洗睡啦=w=,爱你们~   明天一更下午三点嗷~   感谢在2020-09-29 21:02:15~2020-09-29 23:5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nflower。 10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7章 放心   陆溶暂居的三间厢房之间并未关着门, 黛玉一进门便看见他在床上躺着,面色极差,心便高高的悬了起来。   王御医庄长史并还有几个兵丁都在, 清儿是亲妹妹, 可以立时奔到他身边去,黛玉却要顾及着许多,便只留在堂屋,站在王御医对面问起陆溶的身体来, 只做是替娘过来看望的。   毕竟他也算是林府的子侄嘛。   黛玉担心陆溶, 便问得十分详细,直到十分确定陆溶只是劳累疲倦过度才如此憔悴, 身体根本并未损伤,只需精心调养几天便能养回来后,方才谢过王御医, 转身迈步往里屋过去。   等走到内室门前, 黛玉脚步还是顿了顿。   毕竟陆溶是外男,她是未出阁的姑娘,也没和他定亲, 庄长史和王御医还看着,她……   陆溶一直都在看着她。   他的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目光却那么专注。   那可是六百里……   说不定明日一早,他便又要回银卫去了。   再说, 难道她不想见他?   黛玉抬脚迈进内室。   陆溶看着黛玉一步一步走近, 双眼一瞬都离不开她。   黛玉走到他床前两步停下,对着他微微一礼, 笑道:“陆将军,我奉家母之命前来探望将军, 将军一路着实辛苦了。”   她面上带着一抹飞红,眼睛里盛满了水光,嘴里说出的话却恪守礼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陆溶一面嘴上也说着极客气的话,一面用他已经不剩多少的神志略想了想,给清儿使了个眼色。   清儿瞪他一眼,几步出了房门,端着架势把堂屋门口那几个兵丁使唤得团团转,给他端饭端水打洗澡水拿新衣服,不一时外头的兵丁就全都被使唤走了。   王御医也被清儿客客气气的请下去配药熬药,庄长史也不知被她支使去做什么了,左右一时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清儿又折返回来在门口无奈道:“最多一刻钟他们就都回来了,我背过身去不看你们,你们可得快些。”   陆溶心里一乐,心道清儿可真是他的好妹妹!   他才要张口说话,便见面前玉儿面上浮起一丝薄怒,扭头嗔清儿道:“我们要做什么了就快着些,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   他本没觉得有什么,听了黛玉这一句嗔,微微一愣,脑子里不禁出现了许多场景,心头发热,眼前便更晕了。   不行不行,难得和玉儿说几句话,他可不能把这时间浪费了。   想到此处,陆溶忙把他方才想的那些都放到脑后,只是玉儿已和清儿斗了两句嘴,满面羞红,让他一看就忍不住想做出些不该做的事。   真不知道玉儿的脸摸起来是什么样的……   陆溶越要不想,越是忍不住要想,他心里发急,身上又累极,喉咙便发痒,禁不住咳嗽了两声。   黛玉被清儿笑话了两句,心里越发的发窘,直怪都是因为爹娘,才叫她想到不该想的事儿上去。   她越解释越解释不清,平日的伶牙俐齿没丢,偏生是因为她理亏说不过清儿,正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间,听见陆溶的咳嗽。   黛玉便一下把什么都忘了,嘴里话也说了一半儿不说,忙转身又靠近陆溶一步问道:“你是怎么了?是要喝水?哪里不舒服?”   她没待陆溶说话,看见旁边几上有茶杯茶碗,便忙着倒了一杯茶拿过去递到他手边。   就算六七年间日日习武不断,黛玉的手仍是生得纤细洁白,手指和葱管儿一样,和陆溶的手放在一处一比,简直把他的手比成黑炭。   黛玉虽没注意,陆溶却看愣了。   他满眼都是这只手,忘了咳嗽也忘了接杯子。   黛玉看他呆愣愣的不动,心里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的手,不由指尖蜷缩,立时把杯子往前一放,正放在他手心,便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陆溶接了茶杯,下意识就往嘴边送,黛玉看他要把滚烫的茶送到嘴边,情急之下便伸手拍他的手,又把茶杯抢了回来。   陆溶还在愣怔间,黛玉已把茶杯重放在几上,又走回来怒嗔道:“这茶还烫着,你怎么就不吹吹,跑了一天,把心落下了不……”   黛玉说到这里,觉得这话不吉利,可惜已经出口了一大半儿,也收不回来,只好颦眉轻声叹道:“我担心你担心得了不得,你别……”   这话说到一半,黛玉也觉得不大对,再细想想,面上便又烧了起来。   黛玉正暗自懊悔她平日的冷静自持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怎么今儿总是说出不对的话来时,便听到陆溶轻轻唤她道:“玉儿。”   听得这一声,黛玉浑身一颤,还没待她说话,陆溶又更轻柔的唤了她一声。   黛玉抬头和陆溶对上了眼神,互相看了一瞬,便索性什么都不管了,走过去坐到他床边,双手攥着裙子不敢看他,低头道:“我在。”   陆溶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勇气,竟伸出手去想拉玉儿的手。   只是他手将要伸到玉儿手旁时,又想起来这双手上全是灰尘,又犹豫着慢慢缩了回去。   伸手的时候就伸得慢,缩回去还缩得更慢,这一来一回时间不短,黛玉早就知道他在做什么。   余光看见陆溶的手已经拿回去了一半儿,黛玉终于下定了决心,把她的手覆了上去。   陆溶立时便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黛玉转过身子,眼睛一瞬也不错的看着陆溶。   陆溶先还只敢僵硬的握着黛玉的手,过不得一会儿,便试探着拿手指轻轻摩挲。   黛玉把手指缠在他的手指中间,陆溶立时又不敢动。   两个人就这么拉着手不说话,互相看了半刻钟。   纵是说了千言万语,也比不过这一刻的静默。   陆清在外间只假做在看王御医开的药方子,实际上全幅心神一半儿在背后的内间,一半儿在外头防着人回来,就是没在这药方子上。   屋内先还有大哥和玉儿姐姐说话的声音,玉儿姐姐还似乎是生气了,可只过了一小会儿,屋内便再也没了动静。   陆清忍不住从怀里拿出怀表来看,一刻钟已过去了一大半儿。   她心内十分好奇,再加上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想过去提醒他们一声。   但她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终究还是忍住好奇未敢转身,只轻轻咳嗽一声道:“大哥?玉儿姐姐?”   陆清这一声让陆溶立时回神,即刻便想松开玉儿的手。   玉儿千金闺秀,还是林总督家的姑娘,若是叫人看见和他一个外男这样,得被人怎么说?   虽说在西北有情男女之间单独相处一会儿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他还记得两年前的冬日,玉儿朝他板着脸生气,说他“名分未定,传到别人耳朵里,若有风言风语出来,置我名声何地?置林家名声何地?”   他不能让玉儿为难。   哪知他忙着要收回手,玉儿却探身向前,用两只手把他的手握在手里。   陆溶舍得松开黛玉一次,可再舍不得松开她第二次。   黛玉紧紧握着陆溶的手,贝齿重重咬了一下嘴唇,方开口轻声笑道:“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我等你。”   陆溶看着黛玉的双眸一时失了神,随即郑重点头道:“你放心。”   陆清咳嗽了几声,见屋内又响起说话声,便努力竖着耳朵要听,却没听清玉儿姐姐说的什么,只听到大哥说了“你放心”三个字。   大哥说了这句话之后,后头似乎又说了什么,只是她再怎么听也没听清。   正在她遗憾间,又听见脚步声响和说话声,似乎还有摇晃的水桶声音,便心内焦急,扭头朝屋内看去,想要再催促他们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陆清:我真是为他们两个操碎了心。   来啦~   小巫掐指一算,九月的最后一天应该有个二三更合一!大概可能在晚上九点嗷~   感谢在2020-09-29 23:57:02~2020-09-30 14:5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凌月 50瓶;长安月下 20瓶;沐梭休 15瓶;每天都在想休假 10瓶;寂夜姬、喂你喝ad钙奶、伊人娜娜 5瓶;雪蝶、狭隘的匹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8章 争气   陆清才一扭头, 便看到玉儿姐姐撒开大哥的手,起身脚步匆匆的出来,一面心内松了一口气, 一面又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在屋里这一刻钟竟别的什么都没做, 只拉了个手。   看样子还是玉儿姐姐主动去牵大哥的手。   大哥也太不争气了吧!   陆清心内鄙视着陆溶,又忙给玉儿姐姐使眼色叫她快来。   这一看不要紧,她发现玉儿姐姐的脸红得和过年挂的灯笼也差不多了。   黛玉只觉得浑身都在做烧。   这人都说得是什么!他胆子怎么这么大?   外头兵丁们脚步声近了,黛玉也知道她面上想必红得很, 忙把架子上斗篷披回身上, 又戴上帽子遮掩,只在清儿身边弯腰, 做一起钻研药方子状。   兵丁们抬着水桶浴桶等进了门儿,陆清赶忙起身,笑道:“可等到你们来了, 我们也要回去了。”   那些兵丁们已知她是陆将军的亲妹子, 林总督的干女儿,旁边那位便是林总督之亲女林家大小姐,是和陆姑娘一起过来替总督夫人看望陆将军的, 本就不疑有什么。   再加上两位姑娘又都生得花朵儿一样,陆姑娘还可,林姑娘便真宛如天仙下凡一般,他们都生怕亵渎了林姑娘, 并不敢抬头直视。   再加上黛玉已用斗篷帽子上的风毛儿遮住了大半面颊, 并无人发现她的异样。   既已来了浴盆水桶,黛玉便也趁势出了门等着, 远远的看着家里二管家林安带着几个小厮过来接她们。   看来是清儿把庄长史劝回了娘身边办事儿,又请他换了自家人过来。   黛玉转身, 看屋内清儿把兵丁们使唤得团团转,忙却不乱,不由得一笑,心道往日说这丫头心大,可不知不觉她也长大懂事儿了。   可她才心内赞完清儿不到一刻钟,回去的路上,便听见清儿嘴里悄声嘟囔些什么“怎么就牵了个手呢大哥也太不争气了”“连话都没说两句亏我还提心吊胆的”,不由得脚步加快了几分,把这丫头丢在后面。   什么长大懂事儿了!她真是太高看清儿了!   还有她哥哥也是!什么叫做“等我回来娶你”,谁要嫁给他?   本来以为他是个老实心实的,哪知道这么油嘴滑舌……   黛玉想到陆溶说这句话时放着光的双眼和颤抖着干裂的嘴唇,脚步又加快了两分,最后直接开始小跑,等看到娘住的院门儿,才慢下脚步调整心情,怕被丫头婆子们看出什么。   这时陆溶已经进了浴桶,他觉得他只要闭上眼睛,下一瞬便能入睡,在睡着之前,他抓住旁边一个兵问过一回他麾下跟着他一起回来报信的将士们的消息,听见已到了肃州大半,方放了心霎时进入梦乡。   梦里他回到了甘州城总督府的花园里,牵着玉儿的手站在梅花树下,把一支簪子簪在她乌黑的发髻上。   玉儿的手又小又软,只有指腹和掌心有拿刀拿枪磨出来的微茧,可就算是茧也并不粗糙,而是柔软又细腻,和他的手一比,简直像是一团棉花。   他的手在发热,心里也在发热,对着玉儿红润的嘴唇低下头去。   替陆将军洗澡的兵丁们听见他睡梦里笑出了声,再看他面上笑得幸福极了,便压低了声音和旁边兵丁感叹道:“陆将军真是辛苦了,一路过来报信劳累不说,连梦里都梦见咱们打赢了,怪不得是将军。”   那另一个兵听了他这话,也深表赞同,还道:“没见陆将军睡着之前还不忘了问问麾下兵丁,说起来陆将军是不是才二十出头,也比咱们大不了两岁罢。”   第一个兵丁比划道:“哪儿有二十多,听说才十九!翻了年才二十呐!”   第二个兵丁又瞪着眼睛赞叹了几声,两个人竟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起了陆溶。   不到半个时辰,文皎已经把回程各项事体都安排妥当,定了是卯初出发,现在是子正(半夜十二点),还有两个多时辰能歇歇。   这回带着黛玉清儿回甘州,府里有高少史和大管家林平,庄长史和林安还是留在林海身边。   她带了两名女暗卫过来,并黛玉清儿带着的两名女暗卫一共四名都一起回甘州,总督府内还有几名男暗卫,林海又是在边城前线,所有带出来的男暗卫文皎都不带回去。   余下便是带出来的丫头婆子都跟车一起返程,林海身边的小厮洗砚并四个男仆处理杂事,另有总督府亲兵五十,甘州守军五十并肃州宁远军一百共二百将士护送她们回去。   所有这些人都已经听她的吩咐各自去准备,文皎晚饭虽吃得饱足,整整三次的运动并晚上劳神也已消耗了个干净,便又要了牛乳点心,还和玉梅等人说趁这个空儿能吃就多吃些,等到了路上颠簸,不一定有胃口和时间吃饭。   玉梅等也知道厉害,便和不讲究那些了,商量好了分批去吃喝些东西。   文皎看她们一个比一个紧张,气氛十分凝重,便笑安慰道:“怎么一个个都苦着脸?”   “这有什么,瓦剌东胡贼心不死屡次犯境大燕也有个几十年了,哪次让他们成功了?当今圣上英明,大燕将士们也英勇,断不会有事的,你们都把心放在肚子里,只等着捷报就是了。”   文皎不大通军事,别的不好说,这圣上英明之类的场面话还是能说说,这时代的人普遍都有敬君之心,何况今上登基以来确实称得上“英明”二字,这些人听了此话,都觉心安,面上也松快了一二分。   文皎还要多说几句,听见外头人对黛玉清儿连声问好,便忙命给她们也备上热茶热点心,看见她们进来,笑道:“冷不冷?快来吃东西暖和暖和。”   黛玉陆清先各自摘了斗篷,才到文皎身边微微一福,便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捧了茶。   此时人多口杂,文皎也不急着这时候问黛玉和陆溶相处得怎么样,只尽长辈之意问清儿道:“大郎怎么样?王御医怎么说?”   陆清便把王御医的话重复了一遍,笑道:“大哥身子健壮得很,轻易连声咳嗽也听不见,以前还大冬日的赤膊在外头习武,这回就是累得狠了,歇歇就好,太太不用担心他。”   文皎摇头叹道:“到底是六百里呢,若不是确实没事儿,叫人怎么不担心。”   她想了想,又转头问黛玉道:“玉儿,你可看着药方子了?王御医都开了些什么药?”   清儿心大些,未必记得,而玉儿一向心细如发,还是问玉儿保险。   果真黛玉一样样把药方子上写的什么说得清楚,文皎听过都是些补身养气的药材,便彻底放下心,笑道:“无事就好。”   陆清心里纳闷,玉儿姐姐就看了两眼药方子,怎么就记得这么清楚?   她对着玉儿姐姐说的药材回想,想了半日似乎确实是有这些,再想到太太不问她只问玉儿姐姐,心里便有些丧气。   她不是记不住药方,只是当时心思不在药方上,不然她也能说得清清楚楚的呀……   陆清端着茶杯沮丧了一会儿,又想起憔悴不堪的大哥和还在银卫的娘和二哥,想到一家子四个人,娘和哥哥们都在边关杀敌,只有她一个在甘州城躲着清闲,不由得更沮丧了。   文皎和黛玉说着说着话,忽然感觉到另一边清儿心情似乎有些低沉,想到她才见了亲哥哥便又要出城,也不能再去银卫见葛霄,便心内一叹,问道:“清儿怎么了?是舍不得大郎了?”   文皎看着清儿噘着嘴往她身上一靠,立时感觉到肩膀一阵酸爽,没忍住皱眉痛呼出声。   陆清忙从文皎肩膀上弹起来,懊悔道:“太太,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忘了……”   看她急得要哭,黛玉忙从另一边站起来走到她旁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笑道:“你一向心大,我们都知道,娘又没怪你,你怎么急得这样?”   黛玉不说还好,一说她“心大”,陆清便觉得一股委屈从涌上心头,霎时眼中便滴下两颗极大的泪珠,搂着黛玉的腰呜呜哭了起来。   文皎和黛玉都愣了,黛玉忙把她往怀里搂紧了些,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便看向文皎求助。   黛玉不知道清儿为什么哭,文皎也觉得摸不着头脑,欲要问清儿原因,见屋内还有许多丫头婆子,便命她们都先出去,方柔声道:“清儿,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和太太说。”   陆清埋在黛玉腰上哭了一会儿缓过神,甚觉得不好意思,抬头见太太和玉儿姐姐都在那里等着她,表情又是关心又是着急,便更不好意思。   文皎看她自己哭了一会儿好了,面上露出羞赧的神色,想要再问问,又想到青春期的孩子是容易多想,自尊心正处于一生中的顶峰,见她无事,便索性不再问了,笑道:“哭花了脸,叫水给你洗脸罢。”   太太不问,玉儿姐姐也不问,还无奈的拿帕子给她擦眼泪,陆清便觉得才刚她的小心思更没理了。   她抿着嘴抹了泪,张口便不说她为什么哭,只小心问道:“太太,我……我想和大哥一起回银卫去……”   文皎和黛玉互相对视一眼,皆不大明白,文皎便严肃道:“清儿,眼看这两日便要起战事,就算是你去了银卫,大郎和你娘都在军中,也顾不到你,便是你和他们同在一城,战事结束前,你也未必能见到他们几面。”   “况且你在那里,他们还要分心担心你,你跟着我一起回甘州,在我身边总比在银卫更安全些,有什么消息,说不定在我身边比在银卫还更早知道。”   “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却也是我膝下养大,而且你娘去参军之前把你托付给我,若是你拿不出一个一定要去的理由,我是定不许你去银卫的。”   陆清听太太这样说,再扭头看玉儿姐姐也是一脸不赞同,不禁发急道:“太太,我不是闹着玩儿,也不是耍脾气。”   “我是觉得我娘和大哥二哥都在边关杀敌,只有我一个要跟着太太躲到甘州去,既然我娘和韩姨能参军,我想着,想着我也是从小到大习武,我也想去参军,不说什么家国大义的话,就说立些功劳回来,我也不是白长了这么大。”   文皎已经明白了陆清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神色里带了出来笑意,让陆清又着急拽她的衣裳道:“太太,太太,宁远军又没说不许女子参军,太太别笑呀。”   陆清越这么说,文皎越是忍不住想笑,但顾及着孩子的面子,文皎只得拼命忍住,问她道:“清儿,你告诉我,大燕军规,兵士入伍最少要满多少岁?”   陆清愣了神,心里的急躁消退了不少,慢慢噘起嘴儿,红着脸嘟囔道:“十四岁。”   文皎看她这样,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补充了一句道:“是满十四岁的生日过后。”   她朝陆清点头命她靠近些,忍着疼拉起她的手,笑道:“太太不是不让你去,也不是拦着你参军,实在是你年纪都没到,根本就进不了宁远军。”   “再者宁远军确实没说不要女子,你娘和你们韩姨在银卫城里也都是数得着的人,可她们的年岁都比你大十几二十岁,你韩姨今年二十八岁,你娘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   “我虽在军事上不大通,却也知道战事在即,大燕不缺精兵,断不会招收新兵入伍,也不会让新兵上战场。”   “就算你年纪到了,现在过去,你一看不懂令旗,二又和将士们不熟悉,等这些你都学会人也认熟,仗早都打完了,是不是?”   陆清看了看文皎,又看了看黛玉,低了头有好一会儿都没言语,半晌才应了是。   文皎支撑不住,松开她的手,笑道:“清儿,你今年才十三,还是八月份的生辰,算来才满了十三周岁一个多月,连及笄都没到,在我心里,你和玉儿还都是孩子呢。”   “若你今年已经十八·九岁二十了,说想去参军,我自然不拦你,你有那个本事能让宁远军众人都心服,我和你老爷,还有你娘你哥哥们都会替你高兴。”   “现在你既然还是孩子,就算到了银卫也不能参军,也做不了什么,就安心和我一起回甘州,起码不让你娘和你哥哥担心,好不好?”   陆清点点头,到底觉得不好意思,便站起身捂着脸道:“太太,玉儿姐姐,我先回屋子看着她们收拾东西,玉儿姐姐,你好好照顾太太。”   她说完行了一礼,便到门口拿起斗篷就走,文皎想叫她洗洗脸再走都没来得及说。   好歹已经把陆清这孩子说通了,文皎才松了口气,便看见黛玉抿着嘴慢慢坐到她身边,一看便知是有事。   文皎暗暗叹了一声,头一歪靠在黛玉肩膀上,笑问道:“玉儿又怎么了?”   现在黛玉的身量现在比文皎高了一寸多,文皎又累得坐不直,便正好可以将头枕在黛玉的肩窝处。   黛玉小心翼翼坐得更直了些,好让文皎靠得更舒服,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轻声问道:“娘,你方才说等清儿长大了,她想参军便让她去参军,这话是真的?”   文皎舒服得轻哼出声,听见黛玉这么问,大概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笑道:“自然是真的,难道你当我就是哄哄清儿?你也不想想,我什么时候为了哄你们说过虚言?”   黛玉一笑,轻轻点头道:“娘自然是没说过的。”   文皎便略抬起头看了看黛玉的表情,又问道:“玉儿问这个,是不是也有往后想去参军的意思?”   黛玉并没立时回答,而是认真想了一回儿才道:“只是有些想,但还没想明白,我觉得习武甚是有趣,却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得了军中生活吃得了这个苦,也不知道我面对战场上惨状会怎么样。”   文皎笑叹道:“是了,没做过的事儿,到底没有经验,娘也没做过,不知道是什么样。”   “不过玉儿也不用着急,一辈子那么长,你看你葛姨三十八岁还去参军呢,你现在想,就算想个十年想到二十四岁也不晚。娘还想等着你爹十年二十年后致仕,和他一起坐船出海去。”   “正好等这次战事结束,你可以多问问你葛姨韩姨,是不是?”   文皎半日没等到黛玉回应,便又抬头看她一眼,见她抿着嘴儿小脸通红,心内一动,便柔声问道:“玉儿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玉儿:我在想那个臭不要脸的。   陆清:大哥也太不争气了吧?   陆溶:别瞎说!我梦里争气得很!   本来想多写点的,但是实在是手疼写不动了,今天写得也很慢,双更合一变成了短小的双更合一,小巫鞠躬!   今天小巫还想和大家说一件事。   《黛玉后妈》从今年的3月31号到现在已经和大家见面整整六个月,入v也有五个月啦。   V后小巫一直都是每天双更打底,偶尔三更。   但是因为这半年小巫每天打字不停,最近手越来越不舒服,大概写三千字之后手指和手腕就都特别酸疼,所以最近更新总是会晚,因为打字速度慢了很多。   故事已经到了后半段,黛玉长大了,小巫已经在考虑怎么给书里的姑娘们女子们一个最好的结局。   而且十月份小巫可能还要去做一个小手术,再加上手实在是不舒服,所以经过慎重的考虑,小巫十月份大概都不能双更了,【但还是会保持每天三千更新最少,稳定在下午六点(可能会提前)更新,绝对会日更到完结,不会坑。】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明晚六点之前本章留言的小可爱都发小红包哦~   十月末会抽奖一次,不知道是抽红楼相关书籍还是晋江币(没考虑好),想好了抽奖会在作话里告诉大家!   爱你们(*  ̄3)(ε ̄ *)   感谢在2020-09-30 14:59:06~2020-09-30 21:5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458672 50瓶;clmichaelia 10瓶;花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9章 坚定   黛玉又犹豫了半天, 嘴角抿出一个笑,慢慢说道:“娘,我不用问葛姨韩姨, 我想直接去问……去问陆溶。”   文皎心道果真如此, 笑了几声,抓住黛玉的手,笑道:“好好好,去问大郎, 不问别人。”   见黛玉仍似有未完之语, 文皎略猜到几分她还想问什么,知道小姑娘定然不好意思, 也不催逼,安心靠在她肩膀上眯眼休息。   黛玉一只手被文皎拉着,另一只手简直要把裙子攥出个洞。   文皎一面眯眼休息, 一面偶尔睁开眼睛看看黛玉。   看黛玉的手终于松开了裙子, 文皎心内为那裙子也松了一口气。   这银鼠的皮裙都被玉儿攥成这样,可见这孩子心里到底该是多纠结了。   见黛玉犹豫了许久,就是说不出口, 最后似乎决定不说了,文皎心内笑道到底玉儿还是小姑娘呢,又是古代小姑娘,不好意思也难怪。   她便轻轻笑了一声, 假作不经意道:“说起来你和清儿今年十三岁, 虽然在我眼里还是孩子,可是再有一年多, 你们便都要及笄了。”   “过了15岁生日,便能算作大人。玉儿, 你的生日还早,是二月份的,若这么一算就只有不到一年半了。”   “虽然在我们心里你们还是小孩子,你爹想把你留到二十岁再出阁,我也觉得二十岁不晚。”   听到此处,黛玉的心高高悬了起来,手又攥紧了裙子。   文皎看黛玉神色变得紧张,又笑了一声,继续道:只是你年纪虽然小,大郎年纪却不小。若等到你二十岁,那孩子都二十六了不是?那也拖到太晚了。”   文皎似乎在问黛玉又似乎不是问她,黛玉面色羞窘,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头轻轻应了声是。   听见黛玉答应,文皎更忍不住笑了,急得黛玉想晃她的手臂,又怕她难受不敢。   文皎笑过之后长长叹了一声,摩挲着黛玉的手,叹道:“玉儿,大郎确实是好孩子,为人样貌本事性格没有一处不好,连你爹都挑不出一处不是来。”   “只是他毕竟是守边武将,若有战事便时时有生命危险。”   “比如这回虽不是和敌人正面交锋,可一日夜奔马六百里,换了一个人,说不定都有了性命之忧,也就是他素昔强壮,年纪又轻,底子好,撑住了。”   “这回六百里撑住了,下回八百里呢?再下回一千里呢?”   文皎看着黛玉的眼睛,认真道:“大郎他心性高强,心智坚定,若让他为了和你的婚事,在京中安逸度日,不但是毁了他,也是毁了你和他之间的情分。我和你爹也做不出这样事。”   “但若他一直守边,你和他婚事成了,少不得要为了他提心吊胆。”   “他守边一辈子,你就要为他担心一辈子。其实若能一直担心到老,还算是你的福分了……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出了意外,到那时你又该如何是好?   文皎说完又长叹一声。   “大郎是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娘和你爹都盼着你这一辈子能和一个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平安顺遂,只是大郎他毕竟是武将……”   “按说你的岁数也不算太小,别人家里十一二岁定下亲事的都有,大郎更是翻了年就二十,都是能成婚的年纪了。”   “我和你爹迟迟不把你和大郎的婚事定下,就是怕他往后出个什么意外,让你一生孤苦。”   “玉儿,爹和娘可以护着你一时,可以护着你几十年,却不能护你一辈子。成婚后的日子,终究是你和大郎自己过的,谁也替不了你。”   “眼看这战事总还有个一年半载的,玉儿,你再好好想想,往后你能不能过得了这种日子,想想你干娘她……”   文皎说到这里,忽然感觉到指尖一热,低头一看,却是一滴泪珠滴在她的手上。   她抬头朝黛玉看去,发现黛玉不知何时已经泪水盈眶。   文皎又把黛玉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才要开口说话,黛玉却忽然哽咽着问道:“娘,不到天明咱们就都要返回甘州,只把爹人留在这里,娘担心不担心?”   没等文皎说话,黛玉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拼命把泪水咽下,回忆道:“我记得爹还任两淮巡盐御史的时候,殚精竭虑要扳倒甄家最后的那半年,也几乎是时时刻刻有性命之忧。”   “想来那时候娘自然也是担心的。却一句也没曾抱怨过。我只记得那时家里上上下下进出严了不少,却也不知是为什么,后来还是听说爹抄了甄家,我才知道厉害。”   文皎看黛玉渐渐止住了啜泣,面上露出笑,眼睛里又重焕发出光彩。   黛玉把攥着裙子的手松开,抬手一把就把脸上的泪水抹去,笑道:“可见就算是文官,也并不是一辈子就一帆风顺了。”   “爹这样算是做到了文臣的顶,也不过才过了三年五载,便又有性命之忧。”   “现今爹虽是总督,身边这么多人保护着,但肃州府毕竟是边城,又是前线,天有……”   黛玉忙把后半句话咽下,换了话头道:“咱们家还算是皇亲国戚呢,尚还不能平平顺顺,像婉燕姐姐,婉贝妹妹的父亲张知州,好好儿的做着官,那年不是也忽然就下了狱?”   “若不是本朝政治清明,张知州也想来也少不了牢狱之灾。再有就算是勋爵之家……”   黛玉说着扭头看了文皎一眼,文皎报以一笑,黛玉便也一笑,接着说道:“似是宁荣二府,开国时多么赫赫扬扬,到如今也不过七八十年罢了,宁国府已经没了爵位,荣国府也只剩一个三等将军。”   “可见不管是文臣武将还是功臣之后,就算是皇亲国戚,皇室中人也未必能一辈子没有苦恼波折。”   “我生在咱们家,从小儿锦衣玉食的长大,有最好的先生教我读书习武,爹娘对我千疼万宠,样样都依我,已经是比天下多少人都强了。”   “娘说的是,爹和娘能在我小时候疼我宠我,把我护在手心,我长大了成婚了,出阁了,爹和娘也不会不管我,只是日子都是我自己过的。”   黛玉说到这里时,面颊虽红,眼神却坚定。   “我既然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再没有别人,往后他有了难处,有了事儿,自然是我们两个一起面对,一起想主意。”   黛玉说到最后,还是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咬着唇儿道:“娘不怕,我也不怕。”   “再说……再说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怕。路是我自己选的,我知道,我也不后悔。葛姨韩姨不是也都活得恣意痛快?”   文皎看着黛玉发着光的眼神,心内十分感叹。   她当年不怕,是因为她的底气其实有一部分是来源于对原书走向的了解和药阁这个金手指。   而黛玉小小年纪就能看得如此通透,不得不说是天生的钟灵毓秀了。   娘儿两个互相靠着坐了一会儿   文皎既已知道黛玉心意已定,便想着这两个孩子往后能感情更好一些最好,于是笑问道:“玉儿,你想的这些话可和大郎说过没有?”   黛玉“哎呀”一声,抬手捂着一边脸道:“娘问这个做什么?自然是没有的,这怎么好和他说。”   文皎笑道:“我上个月才和英莲说了,两个人之间相处最重要的便是坦诚,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你有话和他直说,他有话也和你直说,如此方能互相明白心意,不至于生出误会。”   “你这是极好的话,若告诉了他,不但让他明白你的心意,也能让他心里更安定些,为什么不说?”   黛玉虽不大好意思,听了文皎的话,还是认真想了一会儿。   只是他想了半日,却还是觉得这话现在没法和陆溶亲自说出口,便咬着唇儿看向文皎。   文皎没忍住嘴角勾出一抹坏笑,黛玉立时便明白过来,这话大半是在逗她,便嘟着嘴儿嗔道:“娘——”   文皎放声笑了一会儿,方道:“其实我也不是全说着玩儿的,若你定了决心要去说,我有法子让你再见他一面……”   黛玉忙道:“好了好了,娘别说了——”   “其实娘不必教我,该教教清儿才对,想来爹还没和娘说过吧?”   见黛玉开始转移话题,文皎便也收了玩笑,顺着她的话问道:“清儿怎么了?”   黛玉叹道:“我们路过定西府的时候,清儿和我韩家四哥相看了一回,两个人心里皆没中意。”   “韩四哥如何想的我倒是不知,清儿这丫头却和我说看韩四哥和她哥哥们一样。”   “哎,我看韩四哥也没什么不好之处,也不知清儿这是没开窍,还是觉得看军中男子都和哥哥一样,那往后……”   文皎虽没亲见过韩家四爷生得什么样,却见过韩总兵家里的五个儿子,嫡亲的堂兄弟之间,就算差也不会差得太多。   听黛玉语气里还有几分遗憾,文皎便知这韩四爷也定然不差,她比着韩总兵家老三老五的样儿想了想,不由叹道:“清儿若是连韩家男子都不中意,那这武将之家里想来也难有她能中意的人了。”   黛玉叹道:“我也是这么想。”   文皎抿嘴一笑,略拖长了声儿叹道:“可不是,军中最好的男儿已经是咱们玉儿的了,偏生还是清儿的嫡亲哥哥,怪不得玉儿眼里看不上别人,清儿也看谁都不如她哥哥呢。”   黛玉急道:“娘怎么又提他!”   文皎不答,只问她道:“玉儿真不想再去和他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小可爱们双节快乐呀~本章留言的也发小红包,大家一起开心开心=w=   好好享受假期呀(*  ̄3)(ε ̄ *)   感谢在2020-09-30 21:52:38~2020-10-01 17:5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棉小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之子于归 136瓶;妖妖妖?3 30瓶;Ada? 20瓶;淼 18瓶;sharon、池萤 10瓶;天地人、澈澈吖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0章 立威   这回文皎并不是开玩笑, 而是认真问黛玉的。   黛玉捂着脸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还是不去了。”   “咱们卯时便出发,算算也只剩下两个时辰。他差不多两天都没睡觉, 说不定这一觉起来便要回银卫去了, 若我再过去还要把他叫醒,他连这一觉都睡不好。若真出了什么事儿,我又该……”   黛玉说到最后,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遗憾。   但她随即就已经自己调整过来, 展颜笑道:“这么早就和他说, 也太让他得意了,我才不要呢。”   黛玉情状太过可人, 让文皎禁不住忍着身上酸痛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子时马上便要过去。   离出发还剩两个时辰,文皎却已实在支撑不住了。   左右事情也理得差不多, 她又想起清儿方才的哭, 便和黛玉笑道:“我撑不住了,先歇会子去,这里一应所有的事我都交给你和清儿了。”   黛玉听了这话, 也想起方才清儿那一阵哭,便笑着答应道:“娘,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文皎一笑, 便向外叫人, 搭着黛玉和玉梅的手回到卧房,就和衣在床上昏昏睡去, 睡觉之前还不忘了嘱咐等老爷回来了叫她。   却说陆清躲羞回了她和黛玉的院儿,却也不是干呆着什么事儿都没做。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她已经带着丫头婆子们把所有应该带回去的东西全都打包装了车。   出门的时候预备的是半年的东西,她和黛玉日常使用和预备穿的衣服就有六七大车。   更别说她们这四个月走了十几城,也不知买了多少物品特产回来。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只光她和黛玉的东西就十来车了。   但这十几车的东西并不是到一地全部卸下,而是只拿这几日用的东西和看着天气能穿得到的几身衣服。   把最后一箱零碎东西也收拾好,看着她们装进车内,陆清想到了她在四川挑的那些想带给娘和大哥二哥的东西,神色微微一黯。   不光是玉儿姐姐想去银卫见大哥,她盼着到银卫也盼了有整整四个月了。   娘是年初去的银卫,到现在已经整整九个月,大哥将近两年没见,只才刚见了不到两刻,说了没几句话。   二哥更是她和娘到了林府后,就再没见过了,算到今日已是将近六年。   若东胡晚来几天,他们到了银卫,她尽可以把这些东西先送给娘和哥哥们再回去,但现在她只能带回甘州,等战事结束后再说了。   陆清轻轻叹了口气,并没叫人察觉。   屋子里已经没了东西,空荡荡的,陆清便带着丫头婆子们往太太院子里过去。   正走到半路,迎面便看到晴雯过来,陆清忙出言叫住她问道:“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晴雯匆匆一礼回笑回道:“清姑娘,夫人撑不住睡了,吩咐请您和我们姑娘一起,把出发返程之前的事儿理了。我们姑娘正等着姑娘呢,姑娘快请吧。”   陆清听见是太太要帮忙,且玉儿姐姐还在等着,脚步便又快了几分。   晴雯见陆清身后浩浩荡荡带着十几个丫头婆子,已是她们带出来的所有人,便笑问道:“清姑娘已经把院子收拾好了不成?”   陆清道:“都好了,都已经装上车了。”   晴雯便笑眯眯的道:“姑娘打发我出来的时候我还问,说要不要带几个人来帮清姑娘的忙。”   “谁知姑娘说不用,清姑娘定然已经都收拾好了,现在见了清姑娘,果然是我们姑娘说得对。”   陆清嘴角止不住的上,问晴雯道:“玉儿姐姐果真是这么说的?”   晴雯笑道:“我怎么敢假传姑娘的话。”   在等陆清来的空儿,黛玉已命人把马牵来,待陆清一到,两人便翻身上马,带着林平洗砚并几个小厮,直奔下榻处府门口车队兵士处去。   护送他们回甘州的二百将士,其中有五十是总督府的亲兵,一路上与黛玉陆清等都甚熟。   为首的便是总督府正六品典军卢元良,他正与宿州府府兵薛把总,并肃州府宁远军派来的校尉章把总共同商议护卫之事。   看见两位姑娘过来,卢典军忙下马躬身行礼,口称见过姑娘。   薛把总并章把总见此,也忙翻身下马行礼。   黛玉站在马蹬上叫起,回了半礼,三人皆不敢受,都侧身避过。   大略扫了他们三人一眼,见是卢元良在此,黛玉便先问道:“我以为当是时副典军在此,怎是卢典军?父亲处不用典军护卫?”   总督府亲兵有正六品典军一位,从六品副典军两位。六月出甘州时,林海带走了卢典军并时副典军两个随行,花副典军留在总督府内护卫。   黛玉本以为护送她们母女回甘州的当是时副典军,现见了却是卢典军,故有此一问。   卢典军忙抱拳回道:“大人说护送夫人姑娘们回甘州乃是要务,疏忽不得,故命在下前来。”   黛玉皱眉道:“我们与母亲回甘州虽行得急,却都是在大燕境内,也无外敌。父亲留在宿州主持大局,才更需老成稳重些的人在旁。”   “卢典军,烦你回去换了时副典军来罢。若父亲问起,只说我说的,父亲在前线平安,我和母亲在甘州才能心安。”   那薛把总和章把总本以为林姑娘此来只是例行巡视检查,他们对林姑娘如此尊敬,其实也是看在林总督面上。   哪知林姑娘气势如此之盛,他们站在马下,只感觉林姑娘锋芒扑面而来。   且林姑娘才来问过两句话,便要命卢典军回去换个人来,卢典军竟也一句话不多说便答应了要回去。他两个相互对视一眼,心内皆十分纳罕。   才刚他们与卢交谈得不多,却也知他应并非那等阿谀媚上之人。   但林姑娘虽是总督府姑娘,也不过小姑娘家,轻轻巧巧一句话,便能让卢典军心甘情愿的回去,这其中的原因不得不令人深思,他们在心中对林姑娘也高看了几分。   黛玉见卢典军上马去了,看宁远军并肃州府兵两位校尉还在那里站着,便问他们都姓甚名谁如何称呼。   他两人便都报上名号,黛玉点头记住命他们上马道:“带我去看看你们手下的人。”   他二人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耽搁,上马行了几步,便到了车队与兵丁们处。   见二百兵士不分是哪一营的人,都在或是检查车马有无损坏之处,或是立定站岗,并无一个走神之人,黛玉微微点头,忽然自马上站起翻身下马,伸手往一兵丁后颈处砍去!   那兵丁正蹲身检查车轮,忽感觉身后一阵寒风杀意,心头一凛,汗毛根根竖起,来不及抽刀,便就地一滚,滚出这阵杀意之外,又忙拔刀向后看去。   旁边兵丁听见这边有动静,也忙都放下手头之事,抽刀警戒。   黛玉本也就只是存了试探一番这些兵之意,她见这些兵丁反应倒还可以,便就势收回手,翻身上马,朝薛、章两位把总笑道:“见笑了,我年轻贪玩没忍住,倒扰了他们做事。”   “果真是边关将士,名不虚传,这一路上都要辛苦两位把总护卫了,冬日里天寒,等忙完了,一会儿我命人多送些热饭热水过来。”   薛、章两人被林姑娘方才这一出手也唬了一跳,回过神来细想林姑娘的身手招式,又相互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赞叹之色。   卢典军为何对林姑娘言听计从,他们二人心中已有了些数。   是以听见林姑娘此言,他们态度只有比方才更恭敬几倍的答应了,又告诉众兵丁这二位皆是总督家的姑娘。   黛玉又带着陆清转了一圈,见这里井井有条,并无一丝错乱之处,见时副典军来了,又说过几句话,和他们三人商议过一回路上护卫之事,便又策马和陆清一起回了院子。   陆清见黛玉方才行事,感觉有些明白,又有些不大懂,便悄声问道:“玉儿姐姐,你方才突然出手试探那兵丁,是不是为着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可他们与咱们最多只同行个三两日,路上当也无什么大事,何必如此费事?”   黛玉悄声笑道:“等回了屋和你说,骑着马说话,可不灌一肚子风?”   陆清便专心骑马,等到了屋内,不待她再问,黛玉见屋内没有外人,便轻声解释道:“送咱们回去甘州的兵丁不是一营之人,而是分了三家。”   “总督府亲兵是咱们手下的,和咱们又熟,可肃州府兵与宁远军里的兵丁不过是借调,送完了咱们还要回来肃州的。”   “肃州府兵与宁远军领头的都是七品把总,本来爹派了卢典军过来,他是正六品,就算不是一营的人,他比薛把总章把总都高了整整一品,也能压服得住他两个,若他在,我也不用操这心了。”   “但我要把卢典军留在爹身边,换了时副典军过来,他一则年轻些,比薛把总章把总应都年轻两岁,二则只比他们高半阶,薛把总和章把总也不一定会心服于他。”   “就算是两三天的路,也不能人心散着走,出事的可能性虽万中无一,但若真出了事,身边有一支指哪儿打哪儿的两百兵丁好,还是各自为战的二百兵丁好?”   陆清彻底明白过来,点头笑道:“姐姐露了那一手之后,我看薛把总章把总看姐姐的神色都不一样了。”   黛玉笑道:“其实若是娘身子好着有精神,我也不用弄这个。娘功夫不甚高,但身份立在那里,一品夫人又是皇后之妹,娘说一句话,这些人便没有不应的。”   “你我身份虽是总督之女,却一则年轻不压人,你想想若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指挥咱们两个行事,哪怕她是公主,你也不一定心服,是不是?”   陆清想过一回,点头道:“自然是这样,但若她虽年只七八岁,却功夫和我不相上下甚至比我还厉害,又是公主,我自然便心服口服了。”   黛玉笑道:“看来清儿也通了。”   “其实不论身份,有真本事的人,不管去哪儿都会受到敬重。你看姜爷爷不是这样?就算他没有个院使的名头,凭他的医术,到哪个府里人家不敬着他?”   “只是有了身份,能让你的本事更快被更多人看见罢了。”   再有一个多时辰便要出发,黛玉和陆清也熬了一整晚,看各处都收拾得差不多,便轮着一人歇了半个时辰。   离出发还有半个时辰,恰是寅正(凌晨四点)时,林海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10-01 17:58:27~2020-10-02 17:5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非鱼 20瓶;鱼非鱼、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1章 火器   文皎睡了一个半时辰, 虽说还是没有睡足,精神却养回来了些。   她一睁眼看见是林海,便手撑着床铺要坐起来。林海见了, 忙伸手把她扶起, 靠在后面靠枕上。   面对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分别的且辛苦熬了一晚上的丈夫,文皎并没说什么甜言蜜语,情谈款叙,也没弄什么执手相看泪眼, 而是张口便直接问道:“大郎不是说东胡人浩浩荡荡至少有二十万余, 也不知是不是还有更多。”   “宿州宁远军和府兵加起来不过三万,可能守得住援军到来?边关七城每城守军都差不多, 若西凉定西那边又来了瓦剌,双线作战,西宁驻军要怎样支援?”   林海面色憔悴, 眼神却明亮, 听见文皎此问,他面上带着笃定笑道:“虽只有三万人马,但就算东胡来三十万人, 宿州府也能守住一个月。”   文皎心里一愣,微微诧异道:“虽说守城容易,攻城难,可将近10倍的兵力差距, 怎就这么确定守一个月不难?”   林海一笑, 附在文皎耳边说道:“先不说城内存粮足够百姓将士们吃两年的,光说这几年国库充盈, 工部兵部一直在加紧合力研制火器火炮。”   “第一批能投入实战的成品火炮直接全都拨给了宁远军,恰是半年前才装备上。虽还未实战过, 但经过试验,若打得准,一发炮弹至少能杀伤几十上百人。”   “这东西若放在大漠草原里骑兵追逐用处不大,但若只用作守城,真是以一敌十敌百也不在话下。”   文皎喃喃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火器这东西,还真是非国库有钱不能置也。”   林海从未听见过这句话,乍一听再一琢磨,便甚觉有理,轻声笑道:“月娘说的还真是不错,这一枚火炮的炮弹,造价就需二三百两,若不是如今国库有钱,还真使不起。”   文皎方才失了嘴,说出现今还没有的话,正在暗自懊悔间,见林海并未生疑,心内一松,便接话道:“这么一说,这火炮响个一两万声,咱们家就成穷光蛋了。”   她又笑问林海道:“不知如今肃州城内炮弹储存量几何,总督大人可否给妾身透露一二?”   林海咳嗽一声,转头确认了一番卧房内只有他们二人,才放心悄声道:“月娘不必担忧我的安危。”   “边关七城内,每城现有三千枚。甘州府并西宁还各自存了五千,这都是上半年运到西北的,若资金充盈,工部一年内可生产四万枚,是尽够用的。”   “甘州离肃州快马不过两天的距离,就算是西宁也不过两天,一来一回都只有三四天,尽可保边城无虞。”   文皎下意识在心里演算了一番,震惊道:“光这炮弹可不是就得足足将近千万银子?”   “如今宁远军扩军,加上全国各州府足足上百万的将士,每年军费至少也要千万,还有军粮军衣铠甲弓箭刀枪□□,国库可不是每年有一半儿的银子都用在军队上。”   “哎,若是边境早些太平,这每年二三千万银子,都用在百姓身上该多好。”   林海抚须点头,叹道:“若是不必打仗便能天下安稳,谁又愿意让将士们流血牺牲?”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林海叹过这一句,便换了话头笑道:“这都多亏了父亲大人,也是圣上英明。不然就按照二十年前的国库银子,别说能用得起火炮,只怕光这些将士们的粮饷都要发不出来了。”   文皎知道林海没有太大的危险,心情也放松下来,笑道:“这也有如海的一份功劳。”   “五年前咱们在扬州,你给国库抄了多少银子出来?算算不是□□万的炮·弹?三四年前咱们在京里,你又抄了几家人家,还给皇上省了多少俸禄。”   “到时候大燕一统天下,功臣录上也少不了你的名字。”   林海被文皎这直白的马屁夸得脸红,无奈笑道:“罢了罢了,月娘再说,我都要以为我是什么文曲星转世下凡,我能做成这些事,也都是月娘把家里上下打点得井井有条,从不让我操心,我就有什么功劳,至少也有你的一半儿。”   文皎心中甜丝丝的,倒在林海身上笑道:“在我心里,如海就是神仙下凡,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还有一句话,文皎没说出口。   别的先不论,就林海这颜值,放到现代去演男神仙,也不知会成为多少闺中少女的童年男神心头好呢。   听见神仙下凡四字,林海心中一动。   他想起尚还在他怀中贴身揣着的两个药瓶,欲想问问月娘这都是从何而来的东西,又怕这是天机不可泄露,万一月娘心软告诉了他,反遭天谴。   这一晚上他在议事厅和众官员诸将军商议守城并妥善安置城外百姓诸事,事情既多又杂,并未有空细想这两个药瓶。   在议完事骑马回来路上,这两个药瓶就在他胸口一晃一晃,让他心里冒出无数念头。   知道月娘有此等神药之后,再回想他和月娘成婚的这几年,他便想到了诸多从前没察觉到的细节。   黛玉的身子也是他从小不知请了多少名医来调养看过,就是不大见好,而姜院使医术虽极高明,却也不至于二三年之间就让玉儿的身体恢复得比平常女孩子还健壮许多。   还有林家一直几代单传,偏是他和文皎成婚后,头一次家里一辈有了三个孩子。   再想想听闻从前皇后娘娘幼时也身子极弱,比黛玉还弱上不少,现今皇后娘娘位居中宫十年,操劳宫事训诫妃嫔教养皇子皇女,想来比文皎还忙,也没听说皇后体弱多病。   十几年间,皇后娘娘膝下嫡出三子一女共四位殿下,而妇人若要有孕,必得身体强健……   还有月娘虽说上了苏家族谱,是名正言顺的苏家小姐,只是亲生的女儿与半路来的女儿到底不同,英莲清儿在林家养了五六年,他看她们才真和女儿差不多。   月娘却是只有婚前半年才和苏家人做家人相处,却处得和血脉亲人一样,他从前只以为是苏家家风正,月娘也会做人,且确实和皇后娘娘情深,再加上他这女婿毕竟是二品官员,想必也有些分量才如此。   现在想想,只怕岳父岳母大人早便知道月娘身怀有异,皇后娘娘身子能如此强健,少不了月娘的功劳,故才如此待月娘。   苏家并非勋爵出身,家底当并没有林家厚,却能舍得给月娘足足六七万银子的嫁妆,聘金也全数给月娘带上,许多人家对极疼爱的亲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岳父岳母还并非月娘生父生母,在明知月娘身怀异宝的情况下,也并未对还是丫环宫女时的月娘做什么,听月娘口中之意,在他之前,她从未把这事告诉过任何人。   他是月娘的丈夫,是要和她相守一生的人,自然要做得比岳父岳母更好才是。   想到此处,林海便下定决心,只要月娘不主动说,他便一个字也不会问月娘。   月娘身有异宝之事,也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月娘能拿出治病救人的药,想必也不少有毒药,她从未害过人,不代表天下所有人都和月娘一样心里纯净。   上皇为了追求长生,服用丹砂以至脾气狂爆易怒,最后怒极中风,历代帝王都想长生不死,他绝不能让月娘处于险境。   在即将分别的爱人怀里,半个时辰也不过转瞬之间。   卯时已到,文皎听见外头玉梅提醒,才不舍的从林海怀里抬起个头,便被他一把抱住,文皎抬头,正好迎上了林海颤抖的嘴唇。   出发在即,林海心里千情万语,也只能化作一个短暂的吻。   他把文皎搂在怀里,亲自给她梳了头发披上斗篷,又把她抱到正等在门口的马车内,他自己则翻身上马,直把她和黛玉陆清送到肃州城门口,看她们的车马行得远了,方才策马回营,略休息了两个时辰,便起身继续预备守城诸事。   昨晚子时之前,肃州城内已有数批传令兵快马出城,分别往甘州、长安、西宁、边关其余六府并京中报信。   肃州到京城足有三千里,便是军情八百里加急日夜不停,也要五六日方能到。   现今京内上至皇帝皇后,下至贩夫走卒,都无一人知道本应在东北渤海一带的东胡人大军行进几千里,到大燕西北进犯之事。   十月快过了一半儿,京中也已入了冬,论起来京城比之甘州肃州银卫还更北一些,只不过靠海近,春日来得稍早,冬日却来得不晚。   早前几日京城就下了一场大雪,往日在太阳下闪着光芒的琉璃瓦也全被白雪覆盖,整个皇宫变得银装素裹,比之春夏秋都多添了几分静谧安和。   皇宫的屋子静了下来,皇宫里住着的人的心却似热锅遇冷水一样沸腾。   今日皇上又去贤妃宫里了。   九月召幸贤妃四次,十月还过了没有一半儿,又召幸了贤妃两次。   加起来便是一个月……六次。   毓秀宫内,庄贵妃一天一天数完日子,手不自觉的攥紧了绣帕,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闭目吐出。   叶女史在旁站立服侍,见娘娘如此,欲要出言劝慰,又不知该如何劝。   娘娘位分比贤妃高——是高了一品,但贤妃的“贤”字意头,可比娘娘的“庄”要好。   娘娘育有二皇子殿下,贤妃尚无所出——照这个势头,说不定再过一两个月,太医院就会诊出贤妃的喜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352章 成长   长乐宫内, 苏皇后带着孩子们吃过了晚膳,让太子带着四皇子去做功课,她则亲身教导二公主管宫诸事。   二公主年已九岁, 再有两三个月翻过年就十岁, 就算是在平常人家,也要开始学习管家理事,预备往后成婚出了阁,就算不立时接手管家, 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宫里的公主们出阁比平常人家的闺秀要晚, 且公主成了婚,是有公主府内属官打理诸事, 不比平常闺秀需要亲力亲为。   是以宫内教导公主们管宫的事一般是从公主们十二三岁才开始,有时学的也不仅仅是管宫,似是开·国一朝, 武明公主差不多是按着太子的规格来养的, 文韬武略无所不能。   若不是武明公主是女儿身,也无意于大位,当年皇位是不是上皇坐的还是两说, 说不定大燕朝就会出一位女皇帝。   而上皇在位时,后宫虽争斗不少,但先皇后却也没卡着公主们的教养,该学的一点儿也没少学着。   且不说柏驸马这十年为官当□□劳有多少是庚毓长公主从旁协助的, 就说十年没张口说话的庚晓长公主, 在她自己宫殿内也是上下皆服,宫里无一丝乱象。   苏皇后想起庚晓长公主,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庚晓妹妹这么好的孩子,偏碰上那么个娘, 那么个亲哥哥,又生在那时的皇宫里。   但凡她出生早个三年五载,人比那时长大几岁,十五六岁的姑娘看到那等场景,就算心里受了刺激,也不至于十年都缓不过劲儿。   而若是她晚出生三年五载,只是五六岁的孩子,记事儿不牢,多让太医嬷嬷们诊治安抚几年,也就忘了。   偏生是十一二岁,人才懂事儿……   苏皇后已叹得声音极小,二公主和她母女连心,却立时发觉抬头,见母后微微皱着眉,想到今晚父皇的去处,犹豫了一回,悄声开口问道:“娘是在想爹吗?”   苏皇后回神,见女儿一脸担忧,知她是想岔了,欲要混过去,想到女儿现今年纪不小,也该懂些别的道理,便命宫女们都出去,笑道:“羽双觉得娘是因为你爹近日常去贤妃处才不高兴?”   二公主抿嘴点头,担忧道:“娘,以往宫里妃嫔娘娘们虽也有,却从没有像贤妃娘娘这样让爹一月之内去这么多次的……”   “我记得以前就算是慧贵妃,也从没有过这么得宠的时候……”   二公主抿着嘴说了两句,便住口不再说。毕竟女儿议论父亲的后宫事,着实不大妥当。   苏皇后听了女儿的话,却不怪罪她,只想着果然羽双已经什么都懂了,这宫内的孩子就是……   她笑着朝二公主招手,二公主轻巧的跳下榻转到她身边扑进她怀里。   苏皇后摸着二公主的头发,笑道:“你父皇近日是去贤妃宫里多,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二公主先还是不解,后忽然福至心灵,惊讶道:“难道是娘……?”   苏皇后一笑,手把二公主搂紧了些,慢慢教她道:“羽双,你别把这后宫妃嫔只看做你爹的妻妾,你把后宫诸人都看成皇上的臣子们,再想想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二公主窝在苏皇后怀中沉思一会儿,喃喃道:“本来后宫是娘一家独大,若前朝也似后宫一样,有一位权势滔天的臣子,别人都不敢直面其锋芒,不必天长日久,皇上必起猜忌,诸臣又有谁不想把他拉下马来?”   “所以但凡高位臣子想要得以善终,必要收敛锋芒,低调行事,可是,可是爹和娘,是夫妻,咱们是一家人呀……”   二公主说着说着,眼角沁出泪珠,一双大眼睛看着苏皇后,里面的情绪是甚少出现在她身上的软弱犹豫。   苏皇后看见女儿如此,也心内刺痛,但这整个后宫早已不是她和孩子们的家,羽双若不早日明白过来,往后终究会吃了大亏。   她便撑住表情笑道:“父皇和娘还有你们确实是一家人,却也不是平常人家,而是天家夫妻父子。”   “身处天家,既是家人,又是君臣。从家人情分上,一家人吵了闹了笑了,自然是怎样都好,你父皇平日待你们,比一般的臣子之家待儿女还精心些,是不是?”   二公主闭眼落泪,在苏皇后怀内点头。   苏皇后又笑道:“可若从君臣上论,你父皇是皇上,我虽是皇后,在皇上面前也只能称臣,你们更都是你父皇的儿臣,臣子的本分咱们也要守着。”   “不然纵是你父皇不怪罪,就和你说的一样,底下的人难道不想把咱们拉下马来?”   “羽双,你是个聪明孩子,当知道皇后、太子、嫡出这几个字,是何等的分量。你大哥是嫡出太子,可你二哥三哥难道不是龙子皇孙?他们的生母可都是贵妃。”   苏皇后怜爱的摸着二公主的后背,笑叹道:“你想想,你父皇登基也将近十年了,后宫中从来都是唯我一人独尊。”   “那年你父皇立了太子,又立了两位皇子的生母为贵妃,羽双,这里头的厉害我早启宁说过,你也不小了,今日我也说给你明白。”   二公主一开始还只是默默落泪,后来改成低头啜泣,最后又变成了嚎啕大哭。   苏皇后只微微笑着,手掌轻抚二公主后背,并不多加安慰,而是只等着她自己相通平静下来。   身为皇室公主,纵然享受了天下人享受不到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也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残酷又血·淋·淋的事实。   她的父亲不止是平常那位疼爱她的、慈祥的父亲,还是一位帝王,一位对自己的妻子儿女亲人也时刻抱有最大疑心的帝王。   一位早就开始怀疑、防备她的母亲、她的哥哥的帝王。   二公主在苏皇后怀里哭得气抽噎干。   她努力用鼻子吸气,再用力吐出去,用手胡乱抹干脸上的泪水,看着一直笑着的娘,她也红着眼睛展颜笑道:“娘,我明白了。”   “娘举荐贤妃娘娘,一是消除父皇的疑心,二来,是想让这后宫诸位娘娘的视线暂从咱们身上移开,都去盯着贤妃娘娘,是不是?”   二公主笑靥如花,说话的时候虽还止不住哽咽,语气里却是放松着、笑着的。   苏皇后看着这样的女儿一时语塞,半晌才笑道:“是呀,咱们羽双还是那么聪明。”   二公主坐直了身子笑道:“娘放心,我往后只看大哥如何行事,我就如何行事。娘和我说的,我都心里记住了。”   苏皇后说不出话,只又叹息一声,把二公主紧紧搂在怀里。   二公主想到从前父皇和娘是何等的甜蜜,听说父皇要来长乐宫,忙着吩咐膳房做父皇爱吃的菜。   现在娘为了他们的安全,却甘愿把父皇让到贤妃娘娘宫里去。   二公主眼神愈发坚定,下定决心绝对不能拖娘的后腿。   而苏皇后心里只有无尽的叹息。   她从前以为能和皇上恩爱终老,他们的孩子也能听无忧无虑的长大,平安顺遂一生。   后来他们仍然恩爱,他心里却满是猜忌,她的心里也早没了温情,她不得不告诉启宁,你的父皇不再是你的父皇,他是一位帝王。   你是太子,是帝王的臣子。   不要把皇上只当做你的父亲。   启宁一直做得很好。   现在她又只能亲手给羽双揭开真相。羽双也会做得很好。她的孩子们一直都很聪明。   只是她宁愿孩子们都不要这么聪明,也宁愿没有这天下顶尖的荣华富贵。   若她当年听了爹娘的劝,没有被他的甜言神情冲昏头脑,想必她的孩子们现在都能和文皎的孩子们一样,在父母全心的呵护关怀下,无忧无虑的长大。   只是既然在帝王家的事实已不能更改,她就一定要走下去,直到看到她的孩子平安登上大位,掌天下之权,她才能够心安。   母女两个就在榻上静静抱了一会儿,苏皇后缓过神,摸着二公主的小脸笑道:“看这脸哭的,都快成个花猫样儿了,叫人进来给你打水洗脸,今晚你和我一起睡罢。”   二公主难得赖在苏皇后身上不起来,撒娇的点点头。   苏皇后看着女儿一笑,便朝外唤人。   宫女们鱼贯而入,忍冬头一个走进来微微一礼,苏皇后朝她点头,忍冬便附在苏皇后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苏皇后听完,面上的笑多添了几分深意,笑叹道:“连她都忍不住了,可见后宫里这些人心思都已浮动起来,咱们只等着看罢了。”   二公主看除忍冬外,那些女官宫女都站在远处,便疑惑问道:“娘说的‘她’是谁?难道是……庄贵妃娘娘?”   苏皇后点头回答二公主,又和忍冬道:“往后后宫里这些事,你多提着些二公主,不必公主做什么,只要她心中有数便好。”   忍冬看到二公主面上泪痕,也大略猜到了娘娘和公主都说了些什么,便认真行礼应了是。   天空中又纷纷扬扬飘下雪花,小太监们昨晚才打扫好的宫道上又铺满一层白雪。   夏太监轻手轻脚的带着人从华阳宫正殿退出来合上门,看地上又落满了雪珠,忙着让人赶紧打扫,万万不能让皇上回紫宸殿的路上有一丝滑脚的地方。   虽说皇上来了华阳宫,大概便是要在这里留宿,但谁知前朝何时会来紧急政事,万一皇上要回去,这路上就不能有半点儿危险。   万事准备做全,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是他能在皇上身边安稳服侍了这么些年的秘诀心得。   天色晚了,夏太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立时便有华阳宫的太监上来殷勤关怀,请他去歇息。   今儿跟着一起来华阳宫的不是周太监,而是他的心腹徒弟,夏太监便也放心不亲自守着皇上,也有心和华阳宫的人交个好儿,便给他徒弟使了个眼色,跟着华阳宫太监往房中歇息,一路上又套了些话儿。   以前只知道贤妃娘娘性情和顺温柔,人生得也好看,又才学甚佳,却不知道她还有这份儿勾住皇上的本事。   夏太监想到这一个月来皇上召幸贤妃娘娘的次数,深恨从前怎么没把这位娘娘放在眼里,只一心奉承皇后娘娘去。   皇后娘娘那里是热灶,人人都想趋奉,娘娘又威严甚重,就算他是皇上身边头一个得用的人,也并未多得着多少好处,只比别人稍微多两分体面。   而贤妃娘娘可不一样了,她在宫里没什么根基,有什么事儿不得求着他办?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10-03 17:54:24~2020-10-04 17:5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3章 丹砂   夏太监心里想着贤妃娘娘的事儿, 手指便不自觉捻了一下。   宁国府没了,荣国府也没了一大半儿,且皇上留他们还有用, 现今皇上可不许他们到荣国府拿银子了。   数遍皇上许他们发财的这几家, 就只有荣国府出手最大方,从来没有低过一千的,就是孝敬皇上一半儿,他们还能留得五百。   剩下几家并庄贵妃慧贵妃娘家, 每回出手都是三五百, 多了七八百,虽说蚊子再小也是肉, 可有贤妃娘家比着,就显得不多了不是?   倒是慧贵妃失宠这两年,慧贵妃娘家周家出手阔绰了些, 只是还是比不上从前的荣国府。   夏太监想着以前一年就能到手的几千上万银子就这么没了, 十分心痛。   但他转念再一想,现在贤妃娘娘得了宠爱,这后宫里的女人嘛, 除了皇后娘娘都一样,无宠的时候还好,一得了圣上恩德雨露,必然会患得患失。   皇上今儿来了明儿不来, 这个月比上个月少来了两次, 赏了别人东西没赏她,说好了要来却没来, 别人比她多得了恩幸……   要说皇上就一个人,还心系天下大事, 剩下的心分给长乐宫一多半儿,余下每位娘娘共分那么一点儿,可不要起嫌隙?   大家都没有还罢了,只有贤妃娘娘一个人有,别的娘娘不敢恨皇后娘娘,可不全恨她一个去了?   夏太监抬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下巴,对那华阳宫太监的态度就多亲热了半分,惹得那太监受宠若惊。   嘿嘿,小子,你们娘娘现在得意,往后可有的是求我的时候,到时候我拿银子你们娘娘得实惠,咱们可有得是说话的机会。   夏太监心里算盘打得响,心道以前没和贤妃娘娘有交情不要紧,只要从现今开始常来往,也不怕有人截他的胡。   这宫里所有太监加起来,还有谁比他更得皇上信重?   只要贤妃娘娘不傻,就该知道华阳宫该跟谁亲近才是最有利的。   夜深,皇上已经睡熟了。   而贾元春虽然身上疲乏,宫内还燃着安神的香,却闭着眼睛怎么样都睡不着。   这一个月以来,皇上对她盛宠,前两三次时她心内只有欣慰甜蜜,但一个月足足六次恩宠,让她欣喜之外更添了忧虑。   十月初一那回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除了皇后娘娘待她还如往常外,后宫余下十一位妃嫔,几乎就没有还对她声气儿好的了。   别人不说,慧贵妃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给吃了似的。   想起再过两日便又是妃嫔们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贾元春忽然一个寒噤。   恩宠来得太多太快险些把她砸晕,她可不能失了理智。   她自恃样貌才学性情没有一样输于人的,家里出事之前,皇上便对她颇多恩幸,她再得了恩宠本也应该。   只是不管皇上是为甚忽然又宠爱于她,现今后宫众人的怨怼全都集在她一人身上也是事实。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后宫诸人的恩宠就没有及得上皇后娘娘的,从上个月第一回 到今日,皇上召幸她六次,却一个月内留宿长乐宫十六次,还几乎日日都去用膳。   只是皇后娘娘是正宫嫡室,出身名门,育有三子一女,地位稳固,后宫上下皆对娘娘发自内心的敬爱,又怎是她能比拟的?   而她如今空有恩宠,家里早已不复祖父尚在时的赫赫扬扬,宫内无人与她交好,她还没有子嗣傍身……   贾元春轻轻把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在有孩子之前,她一定得安安稳稳的在后宫里过下去。   有了孩子就好了,等有了孩子……   贾元春凝眉细想,心道无论如何,皇上喜欢她,皇后娘娘也愿意护着她,后宫中人怎么样她不管,也管不了,只是家里一定不能再出惹皇上生气的事儿,她也得更勤谨侍奉娘娘。   时已过了子时,整个京城都寂静一片,更别说京城郊外村庄里,真正是除了鸟鸣犬吠树枝摇动外并无一声人声。   人人都在睡梦中等着天明,只有一处道观内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此处道观便是贾敬取静修炼之所。   乙卯科进士贾敬,乃是开国时宁国公贾演之嫡孙,直隶提督并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嫡子,罪臣贾珍之父,弑父逆子贾蓉之祖父。   他父祖皆是国朝重臣,子孙却是全京城的笑柄。   宁国府出事后,饶是贾敬自二十年前起就不理世俗之事,成了方外之人,一味的在道观内炼丹修炼,也免不得有家族没落亲人离世之伤感,并子孙不肖之愤怒。   更兼虽他儿媳孙媳尤氏对观内一应供奉没断,却因家里出了事,比之以前减了好几等,观内柴炭从前都是上等的银霜炭,去年冬日却只得了中等,到了今年冬日,便只有下等的银霜炭和柴炭可用了。   这炼丹烧鼎必得用上好的炭方有效力,这中等下等炭灰多也不热,怎么能炼出好丹药来?   贾敬派人往京中回去过几次,只是尤氏秦氏现都住在荣国里,他派去要东西的人,反被婶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不但是没了好炭使,月月送来的例银少了,连好丹砂都要买不起。   鹅黄缎子是几个月才有一匹,使用的笔墨纸砚比之从前不知次了多少,他连写经文都写不顺手,也刻不起经文发散众人,怎么能多积阴鸷?   样样都不顺心就罢了,他发的例钱银子少了,那些老道这二年也服侍他不如往常恭顺。   都是这两个不肖子孙闹出来的事儿!败落了家业不说,还娶了两个不孝顺的媳妇,让他年过花甲还操心俗事,修道都修不安生!   他这修道积福,难道不是为了家业安昌?   贾敬几次从荣国府碰了一鼻子灰出来,干脆直接命人去找尤氏,告诉她若供奉的东西还是这样,他就往衙门里告她们不孝。   谁知他从前恭顺沉默的儿媳妇这回撒了泼,直接揪着他派去的人又到了荣国府婶子跟前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让婶子又动了大怒,派人斥责他说上皇便是吃了丹药方才中风,现今皇上极厌道士,他若敢作妖告官,可仔细想清楚了到底是谁吃亏!   儿媳妇孙媳妇已是油盐不进不拿出钱,贾敬只好另想它法。   依他看,上皇服丹中风,不过是因着服用的丹药不好,且用后没平心静气修炼消化药力,反而动了大怒大气,惹得药气浑身乱窜,怎能不出些事?   这丹砂都是神仙留下来的东西,怎么会是害人之物?   等他练出一味好丹,再让上皇转醒,不旦可解了皇上对修道丹药的偏见,也可给贾家立一大功。   到那时,他自有法子让不孝儿媳孙媳给他磕头赔罪。   贾敬心意已定,手头没银子,他自己也有许多私产,变卖了大半买好丹炉好丹砂好柴炭,没日每夜的研制丹药。   丹药已在丹炉内七七四十九日,发出一股异香,贾敬日夜守在丹炉前面,专等着开炉之日到。   今日寅初三刻,正是开炉之时。   炼丹房内泱泱围了二三十人,贾敬命他们都散开,省得惊了仙方冲散了药气。   待人都退了后出去,他观星象就位,亲自开炉,自炉内取出三枚红得滴血的丹丸。   霎时异香满室。   贾敬看着这三枚浑圆的丹丸,心内激动手上发颤,怕再失手砸了药,忙把他们恭谨端至案上。   众人吹捧赞扬声四起,贾敬闻着丹药的异香,心内十分飘然。   这丹药若要进上,总要确保无虞。一共三枚丹丸,他先试服一颗,进上去后太监服一颗,再喂给上皇一颗,救醒上皇,便是功德圆满。   贾敬面上带着满意的笑,眼中放着光,在众人的夸赞声中拈起一粒丹丸送入口中。   这便是仙丹啊……   身边这些凡人的声音渐远,耳中鸣奏出震耳欲聋的仙乐,眼中恍惚看见彩云笼罩的仙境,身上飘飘乎欲飞。   我成仙了,何必再管这世间俗事!   贾敬心内大笑,努力往云端处飞去。   十月十四一大早,尤氏和秦氏才刚起身洗漱,便听见外面有人慌慌张张报道:“敬大老爷宾天了。”   尤氏秦氏现今带着绵哥儿住在一处,同坐同卧,同止同息,早间梳洗自然也在一处。   听得下人慌张回报,尤氏秦氏对视一眼,秦氏便两步到了窗前,隔着窗子问道:“老爷好好儿的并无疾病,怎么忽然没了?老太太、太太、二婶子知不知道?”   下人在窗外跪哭道:“敬大老爷天天修炼,必是已功德圆满,飞升去了。门上来人直接报到二爷二奶奶处,二爷二奶奶还未敢惊动老太太,只命先报给二位奶奶,请奶奶们速去商议敬大老爷的后事。”   秦氏看了一眼尤氏,在婆婆眼中也看出了不解,婆媳两个便忙改了妆饰,换过一身素净衣衫,尤氏已过了夫孝,又重戴上银簪穿上青蓝色的衣裳,忙携着秦氏往荣禧堂去。   贾琏王熙凤两个正在荣禧堂东边耳房内,贾琏只皱了眉端起茶杯又放下,王熙凤未来得及换衣裳,还穿着一身红衣,只把头上凤钗摘了,站在那里审问报信儿的下人。   那几个下人虽是跟着贾敬的,却也知道琏二奶奶素日的威风,更兼二奶奶横眉立目连番发问,把他们都问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趴在地上,竹筒倒豆子般知道的全说了。   王熙凤听得贾敬乃是为了给上皇烧丹,自服了一颗身亡,险些气得咬碎一口银牙。   作者有话要说:   凤哥儿又要发威了=w=   感谢在2020-10-04 17:57:49~2020-10-05 17:5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夜№修罗、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4章 面见   贾琏听了贾敬身边下人的回话, 也险些气了个仰倒。   这敬大爷平日里修仙炼丹就罢了,左右是长辈,爱怎么闹就闹去。   只是这二年族里府上都出了多少事儿, 珍大哥去年没了, 蓉哥儿今年秋日也被砍了头,他们这一房嫡支就剩下敬大伯,并蓉哥儿媳妇生下的绵哥儿两个。   珍大嫂子蓉哥儿媳妇绵哥儿三个孤儿寡母的,敬大爷不回来帮着主持家事就罢了, 他……   “你说这敬大爷怎么这么着!我本来以为他那几回派人来找珍大嫂子要钱也就够了, 他要不出来银子,被老祖宗说了一顿, 不说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怎么还起了这王八想头?”   王熙凤命人把回来报信的四个下人全都先绑起来严加看管,屋内除了贾琏平儿外没了人, 她心中有火, 免不得和贾琏抱怨几句。   贾琏看她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忙站起身来扶她坐下,忍着他自己心内的气劝道:“好歹敬大爷已经没了, 就有什么想头,好歹也没害了咱家,他走了都走了,咱们就给他预备后事罢。”   平儿也来到王熙凤身后替她顺气, 贾琏边劝边给她倒茶。   王熙凤接茶喝了一口放下, 一摔帕子,皱眉道:“你说说, 咱们为了好歹在圣上那里留下几分好处,花了多少精神费了多少功夫?”   “去年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 好容易如今事儿渐渐的过去了,宝兄弟也中了秀才出息了,家里也能暂腾挪得开,不至于捉襟见肘了,敬大爷又弄出这么个事儿,这一个不好,岂不是前功尽弃?”   “圣上本来就最厌道士丹药,上皇就是因着丹药才中风不起,敬大爷弄什么丹药要救上皇,还是一吃就死人的丹药,要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幸好敬大爷先吃了没了,不然真要进上去,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咱们全家就下辈子见罢。”   贾琏听了此话,欲想说一句毕竟是长辈大爷,人都又走了,又觉得这话也没什么不对的。   可不是幸好敬大爷先吃了没了,他们才免了这桩灾祸?   是以贾琏只低着头叹了一声,又问道:“这事该如何料理?”   王熙凤凝眉思索一会,攥拳起身和贾琏道:“二爷,你即刻多多的带些人去敬大爷那里,把那些道士下人都看管起来,对着人名单子,一个也不许少都关起来,若有走脱的,即刻到官府画像,说是卷了主家的钱财逃了,万万不能叫他们落在别人家里。”   贾琏听王熙凤话里大有深意,也忽地明白过来,面上表情更加凝重,站起身道:“我即刻就去。”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王熙凤又叫住他道:“二爷,对外只说是敬大爷不知世事,老糊涂了,不小心误服了丹药身亡,没看他亲儿子亲孙子没了,也没见他这做爹做爷爷的回来哭过几回?   “若真被人翻出来说敬大爷炼丹是要进给上皇的……”王熙凤一面在地上踱步,一面道:“就一口咬死说他自己觉得是极好的东西,年老糊涂了,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还有那些道士下人,务必让他们闭紧了嘴!告诉他们,若敬大爷真被皇上怪罪,贾府有什么不是,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王熙凤勉强朝贾琏一笑,道:“二爷可别怪我污了大敬大爷的身后名声,若不这样,只怕咱们全家都……”   贾琏本已走到门口,又两步迈回来,把手搭在王熙凤的肩膀上,叹道:“我是那么糊涂的人不成?”   此时正好尤氏婆媳忙忙的来了,贾琏听见下人问好,忙松开王熙凤的肩膀,和进来的尤氏秦氏互行了礼,便忙着出去找人出城。   这厢尤氏秦氏还没发问是怎么回事儿,王熙凤就把前因后果几句话和她们说了个明白。   见尤氏秦氏脸都白了,王熙凤长叹一声道:“大嫂子,蓉哥儿媳妇,我也不和你们客气上茶上水了,我们二爷现去玄真观关下人道士,你们和我快去老太太那里,马上是十六,请老太太入宫,和娘娘说说这事才是啊。”   尤氏道:“这话很是,只是我们老爷本是晚辈,闹出事儿还要劳动老太太,真是……”   王熙凤低头让平儿给她戴上银凤银簪,屋内没有别人,事情紧急,她也不避着什么了,几步绕到内间换过一身素淡衣裳,出来拉着尤氏秦氏就往外走,说道:“这时候还讲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事儿?若不麻烦老太太,只怕明年咱们就该掉脑袋了。”   她又安慰她两个道:“只要那些道士下人不乱说,其实也没什么,便是让人说了出去,也能说是敬大爷老糊涂了,和咱们什么相干?世上也没有个小辈教导晚辈的理。”   “去请老太太见娘娘,无非是怕有个万一,娘娘就在皇上身边,好歹能劝着一两句。再说皇上还打算用咱们两家提起还国库欠银的头儿……”   王熙凤最末一句是悄声在尤氏耳边说的,尤氏听见这一条,心下安定了不少。   只要皇上留他们两家还有用,就不会因老爷的事真把他们两家伤筋动骨。   大风大浪,她们也算见过的了。   荣庆堂里,贾母也才刚刚起身,被鸳鸯哄得满面是笑,正等着儿子孙子孙女们都来给她请安。   哪知她没等来一个入往常一般可以享受天伦之乐的早晨,而是等来了隔房的侄子服丹药身亡,还险些害了全家的噩耗。   贾母也气得大怒,怒骂了几句“王八种子”等语,听得王熙凤说请她入宫告诉贤妃娘娘,立时道:“快拿笔墨来!我这就给娘娘递折子请见!”   王熙凤尤氏都忙亲自磨墨铺纸,贾母斟酌着写完了折子,又和尤氏秦氏两个道:“你们老爷的后事,能俭就俭着些罢,里子做足,面子上缺就缺些。”   “说不定他自以为是成了仙去,也不在乎这身后事了呢。”贾母不由冷笑道。   尤氏秦氏又忙听命,心下也松了口气。   尤氏心想这丧事有麻烦的办法,也有简单些的办法,老爷是当了曾祖父的人,又是年纪过了六十岁,也算高寿,本该办得热闹些。   只是家里去年才被削了爵位,又闹出父子相残的大事,这回再把老爷丧事往热闹里办,不是上赶着丢人现眼?再说老爷是为什么死的,也经不起宣扬……   只是她和秦氏都是小辈,又都是做媳妇的,实在不好开口说要把公爹的丧事简办,有了老太太这句话,她们才好名正言顺。   从贾母房中出来,王熙凤并尤氏秦氏都分头行事。   贾珍虽没了,尤氏却并没把他的侍妾都打发了,而是留着两个素日忠心不多事的佩凤携鸾,平日里也有个帮手。   这回她和秦氏也往玄真观去料理丧事,就把绵哥儿交给两个侍妾照顾,也放心得很。   王熙凤现是族长夫人,也跟了同去,把家里事都交给迎春暂管,蓁姐儿芃哥儿苗姐儿仍是请邢夫人照顾着。   贾琏点遍玄真观中道士,果见少了两个,即刻命人捉拿,尤氏王熙凤等又要给贾敬装裹好了挪到铁槛寺,又要在京中院子里布置灵堂,也忙得很。   幸而现今贾敬后人只剩下尤氏秦氏两个说了算的,族长贾琏族长夫人王熙凤也在旁,一应诸事不用问旁人,倒是省了许多面子上的费事。   贾府上下忙忙乱乱了一整日,到得晚上,贾琏终于带着人把两个跑了的道士捉了回来,又审问恐吓他们一番,已是十月十五清晨。   忙了一整日,贾琏王熙凤尤氏秦氏等都已是人困马乏,知消息并没走露,都略放了心,轮流去歇息,只等着明日老太太进宫见娘娘。   谁知十月十六一大早,贾母王熙凤按品大妆入宫觐见,先去拜见皇后娘娘。   妃嫔家眷入宫看视是有时辰的,皇宫又极大,从宫门至华阳宫路远,加起来每回能和娘娘说话的时间也就半个时辰,多不过多两刻钟,若无恩旨,妃嫔也不可留家眷用膳。   皇后娘娘说妃嫔见一次家人不容易,就不必在她这里多耽误时间了,是以以往她们入宫觐见拜见皇后时,娘娘基本不见她们,只命她们在殿前叩头便可,并不见人,宫内都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恩德。   这回贾母王熙凤本也以为只需在殿门前叩头即可,谁知这回她们恭敬立在那儿等着叩头,殿内却转出一位五品服色的女官,说皇后娘娘请她们进去。   皇宫大内,旁边都是太监女官围着,贾母和王熙凤虽然心中诧异忐忑,却也不敢互相眼神交流说是说什么话,只低头恭敬跟随那位女官入内。   皇后娘娘端坐在内室临窗榻上,贾母并王熙凤皆不敢抬头,只低头恭敬行了大礼,被皇后娘娘叫起赐了座,又给她们上了茶,贾母便说些娘娘依旧凤仪万千等语。   王熙凤虽不是头一次入宫,却还是头一次面见皇后娘娘,心中比之以往进宫更紧张十倍不止。   先别说面前的是天下最尊贵的皇后娘娘,只说他们家前两日才出了一桩事……   苏皇后看着坐在椅上祖孙二人眼中皆是掩饰不住的紧张,想起昨晚从皇上那里听来的消息,不禁心中一笑。   只是她又想到昨晚的军情,不禁叹了一声,道:“你们家的事我已尽知了,也知道是贾敬一个人糊涂,不干你们的事。”   “只是自上皇卒中后,圣上一向最厌修仙炼丹之事,怎么你们也不多劝着些,着人看着他?”   贾母与王熙凤背上霎时冷汗津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10-05 17:55:03~2020-10-06 17:2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夕汐 5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5章 捐园   皇后娘娘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语调温和,一点儿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可贾母和王熙凤却并不以为这是皇后娘娘在和她们拉家常说闲话,皇后娘娘是君, 她们是臣子, 还是才刚犯过错的臣子,哪儿有那个体面得娘娘几句家常闲话?   贾母心念飞转,才要起身行礼时,王熙凤已先她一步跪下叩拜, 回道:“回娘娘的话, 敬伯父自二十年前起便不问世事,一直在郊外玄真观中静修, 除过年祭祖外,一概不回京中。”   “这二十年间都无事,忽然这样, 只怕是敬祖父年纪过了花甲, 也不知京中之情,想事儿便慢些,也是臣妇不曾约束好下人, 命他们好生劝谏敬伯父的缘故,请娘娘恕臣妇掌家不善之罪。臣妇回去后,定当好生约束族人,再不出此等事端。”   贾母也站起来颤巍巍行了大礼, 才要说话, 却听苏皇后轻轻叹了一声,笑道:“史太君王淑人何必如此紧张, 我都说了是他一个人糊涂。”   “再说史太君王淑人与贾敬是隔了房的亲戚,史太君年纪大了, 不好管隔房的侄子,王淑人虽是族长夫人,却又是小辈侄儿媳妇,如何能管到伯父身上?史太君王淑人快起来罢。”   王熙凤又低着头缓了一口气,方才慢慢起身,只觉得手软脚软险些站不稳,又忙去搀扶贾母。   两人才刚刚坐定,贾母才要再谢过皇后娘娘,苏皇后却又叹道:“只是这事儿我知道不是你们的过错,到底贾敬与你们是同族中人。”   “他自服了炼出来的丹药身亡也就罢了,偏这丹药是本想进献给上皇的,若没别人知道便罢,有人知道了一本折子递上,皇上一向是最清正不过的,这天下人眼皮子底下,诛九族的大罪,你们家可怎么自证清白,说完全不知道此事?”   贾母王熙凤两颗心又都提了上来,又忙要跪下请罪,却被苏皇后抬手挡住,只好心神不安的坐在那里。   苏皇后看火候差不多了,方道:“流言最是害人,且你们家去年还出了那样的事儿,就算你们问心无愧,怎么禁得住别人说?”   贾母抖着唇儿道:“请娘娘给臣妇们指条明路。”   苏皇后笑道:“我能给你们指什么明路?王淑人聪慧,不是早给你们家找出一条明路了?”   贾母王熙凤皆是一愣,祖孙两个终究还是尽量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王熙凤刚想出言询问,苏皇后却已端茶笑道:“说了这么会子话,想必贤妃也等急了,史太君王淑人快往华阳宫去罢。”   “近日贤妃她……”苏皇后一笑止了口,让贾母王熙凤心又颤了几颤,方垂眸继续道:“不如近日二位就在华阳宫中用了午膳再回去,想来贤妃也盼着能与家里人用顿膳。”   皇后娘娘已经端茶送客,贾母和王熙凤纵是心中有万般疑惑,也不好再开口相问了,只恭敬又行了大礼,被女官送出殿外。   一路上也是女官带路,贾母并王熙凤都忍住了不曾说话讨论,只心内暗暗猜测,又担忧贤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皇后娘娘最后一句话又是何意。   及至到了华阳宫,入了殿内,见贤妃好好儿的坐在那里等她们,见了她们来立时站起来往前两步相迎,身穿绫罗头戴金玉,气色也极好,面颊红润,方放下了大半的心。   倒是贾元春见祖母和弟妹眼中皆有忧色,想要相问,长乐宫的女官还立在那里,说了今日皇后娘娘恩旨,许贤妃家人在宫中留午膳云云。   贾元春十分欢喜,便比平日更恭敬几倍的遥谢过皇后娘娘,命抱琴把这位女史恭敬送出去,又和贾母王熙凤见礼赐座上茶,见屋内再没有外人,方问道:“祖母,凤丫头,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贾元春和贾母分坐窗前榻上,王熙凤便坐在地下椅子上,把贾敬之事并今早皇后娘娘留她们说的话一一道来。   贾母攥着贾元春的手,担忧问道:“娘娘,皇后娘娘今日为何开恩留臣妇与凤丫头用膳再回?臣妇和凤丫头皆以为娘娘……谁知见了娘娘,又觉得不是,娘娘近日可有什么忧愁之事?”   贾元春面上笑意淡了些,一只手指在桌上慢慢敲了一会儿,见屋内除了她们祖孙三个外确实并无他人,方叹道:“不瞒祖母说,近一个月来,圣上对我恩宠渐盛,除皇后娘娘外,宫内诸妃无不侧目……”   王熙凤待要开口相问,却先用眼神问了贾母,贾母会意,问道:“不知圣上恩宠渐盛,是……”   贾元春抿了一下嘴唇,轻声道:“自上个月十三日起到今日,不过一个月零两三日罢了,圣上已经召幸我六回了。”   听见一个月六回,贾母和王熙凤皆倒抽了一口冷气。   前几年贾府还未出事时,娘娘也曾得过盛宠,不过那时却是一月至多两三次。   如今一月六次,直接翻了二三倍,娘娘所说“宫内诸妃无不侧目”,看来还是往轻了说的。   贾母把贤妃的手攥紧了些,担忧道:“娘娘在宫中本就不易,家里还出了此等事,若被人知道个一二分,借机生事,家里才安定些,不是又起波澜?”   贤妃面上神情也十分严肃,思考了半日,转头问王熙凤道:“凤丫头,上回说咱们家和珍大嫂子家欠国库的银子,已经全都预备好了?”   王熙凤忙道:“已经一文不少的都搁在库里,只等着圣上有命,便立时能还到户部。”   贾元春点头,又转回去和贾母道:“上皇在位时,户部借出去的银子何止几百万,光咱们两家借的就有七八十万,更别说还有别人家里,加起来几十上百户人家,上千万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现今也是差不多人人都知道得还银子,可谁最先还了,便是众矢之的,因此都憋着不冒头儿。”   “本来我知道咱们家想头一个还银子,虽知道是无可奈何之事,还总想着能不能找个什么法子圆一圆,但现今看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圣上不日便要命诸臣还银子了……”   贾母和王熙凤本来心中便皆有猜测,现听了娘娘这么说,便都口中称是,王熙凤还道:“那等今儿回去,妾身就时刻警醒着,等朝堂上一有这个意思,贾家便立时出面,头一个还银子。”   贾元春点头,面上却仍是有忧愁之色,她低头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下了决心道:“祖母,凤丫头,头一个还国库欠银虽能在皇上跟前儿留下好印象,也表了咱家的忠心,终究那些银子本来就是国库的,现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算不上什么功劳。”   “这银子欠了几十年,圣上若要提起还国库欠银,必是有什么要用银子的大事,方不突兀。”   “咱们家还了欠国库的银子后,家里再没什么别的银钱,我也知道……”贾元春看向贾母和王熙凤,“前年家里盖的预备给我省亲的园子,是不是还好好关着,一草一木都无变动罢?”   王熙凤心有所感,震惊道:“娘娘的意思难道是……?”   贾母也喃喃道:“可这园子还是预备了给娘娘省亲用的,若是捐给国库,往后再要省亲,可怎么办呢?”   贾元春勉强一笑,悄声和她们说出心里的猜测道:“祖母,凤丫头,我知道你们心中皆有顾虑,只是你们细想想,那年圣上说准许妃嫔家人每月初二十六入宫探视,可没说省亲的事儿。”   “这省亲盖园子,是上皇的意思,并非圣上之意啊……”   贾母王熙凤面面相觑,贾元春又叹道:“我服侍圣上也有六七年了,深知圣上平日最厌铺张浪费之举和奢华排场,后宫中自皇后娘娘的长乐宫起,各宫都没有仗着位分宠爱摔金打银的。”   “省亲一事除了盖园子是各妃嫔家中出钱外,宫妃出宫排场甚大,又要多开销多少?是以据我猜测,圣上心中并不愿意妃嫔归家省亲之事,只是碍于孝道,不得不尊罢了。”   王熙凤看了看贤妃,又看一眼贾母,轻声道:“这样说来,似乎当年省亲之事,确实并非圣上之意。”   贾元春又更放低了声音道:“再者上皇卒中已有两年,圣上纯孝,必不会在上皇还在病中时下旨命省亲,只是这卒中也并非……到时候国孝三年,更不可能省亲了。”   “家里的园子,我看是再用不上,不如捐给国库,好歹能让圣上多记着些家里的好处。宝玉才中了秀才,琮儿环儿芃儿往后也要走科举一道,能在圣上跟前儿留下一二分的面子情儿,对他们往后是只有好处的。”   贾元春说完此话,贾母和王熙凤都静默半晌。   过了好一会儿,贾母方开口叹息道:“臣妇也知娘娘说的有理,家里也并不是舍不得园子,只是家中盖了省亲别院预备归家省亲的妃嫔也不只娘娘一位,还有庄贵妃慧贵妃两位。”   “这二位娘娘位分资历都比娘娘要高,还都有子嗣,咱们家做了这个出头鸟,娘娘在后宫岂不越发艰难了?”   面对祖母的关怀,贾元春鼻子一酸,忙忍住眼泪,笑道:“不是我要叫祖母担心,只是便没有这事,我盛宠在身,两位娘娘也……”   “再要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身为后宫妃嫔,只需好好服侍皇上与皇后娘娘。皇上要来看我,是我的恩宠,难道我还能推了不要?那也不是我做妃妾的本分。”   “咱们家还欠银捐园子,原也是为了皇上喜欢,却没得为了她们不高兴,就因噎废食的。退一万步说,就是咱们家不捐,难道她们还会念我一点儿好不成?”   贾元春拼命忍泪,但面对贾母担忧的目光,她终究还是没忍住,眼角沁出一滴泪珠,又忙抹去,笑道:“今儿皇后娘娘恩旨,许我留祖母和凤丫头用午膳,正是因为娘娘疼我。圣上和娘娘皆知道我的,祖母不必担忧。”   话说到这份儿上,贾母王熙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贾母只道:“圣上和皇后娘娘英明,不单是娘娘之福,也是天下万民之福啊。”   祖孙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又是一会儿,看时辰已不早了,便换了话头,说些家里的事,贾母便说起了宝玉的婚姻大事来。   说起这个,她又皱眉叹道:“宝玉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模样儿性格儿才学,没有一处不好的,只是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只是可惜……   感谢在2020-10-06 17:22:10~2020-10-07 17:4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茗柠湖畔 30瓶;艺 20瓶;ina 18瓶;emmmm 4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6章 亲疏   贾母到底顾及贤妃的颜面, 话未说全。   只是贤妃心中也知贾母是何意,凝眉叹道:“兄弟相争,父子相残, 咱们家里在京中才出了名儿, 纵是宝玉是少年秀才,人家嫁女儿,总要掂量掂量的。”   贾母犹豫一会,还是低声道:“娘娘母亲总想着当初珠儿媳妇乃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嫡女, 现今娘娘已是正二品贤妃, 宝玉是娘娘的亲弟弟,娶妻家世人品模样总不能比珠儿媳妇差……”   贾元春一听此话, 便知是母亲犯了左性,祖母在她跟前儿不好说母亲的不是,这话还是往好听了说的。   想起现今母亲不能入宫, 皆是因为从前二房居住荣国府正院荣禧堂, 母亲又在祖母跟前儿说出分家,且还有包揽诉讼、高利放贷等事,以至得了圣上的斥责, 褫夺诰命。   无职女眷不得入宫,是以纵然母亲是她的生母,也不得再入宫探视她了。   贾元春一时为母亲羞惭,一时又因此生大约再不能见母亲而哀伤, 几度哽咽之后, 方拭泪笑道:“母亲一时没想明白这里头的关系,叫祖母操心了。”   贾母才刚看贾元春在她面前啜泣, 心内因王氏不晓事升起来的烦躁下去了不少,又到底是娘娘亲母, 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劝道:“娘娘母亲到底是宝玉的亲娘,也是为了宝玉好才如此。”   “臣妇要操心,也不是操心别的。宝玉已经十四岁了,翻过年去便是十五,也着实该定下婚事。”   “要放在咱们家以前,倒是不急,只是现今的情形……好姑娘是定了一个便少一个,愿意与咱们家结亲的就更少了,若都按照娘娘母亲想的那样儿,真就是没了人了……”   “只是这婚姻大事,终究要娘娘母亲点头,不然也不成个道理。”   贾母深深一叹,贾元春思量一会,笑道:“母亲操持了三十年家事,这两年性子越发有些左了,说出来的话未必有道理,还望祖母体谅。”   “祖母不必心忧,我知祖母是一心为了家里,为了宝玉,往后宝玉的婚事,还全赖祖母出面。”   她这两句话不长,意思却深,王熙凤听在心里,忍不住抿嘴微微一笑,又抬起茶杯假做喝茶掩饰。   姑妈到底是娘娘的亲娘,怎么肯说出亲娘的不是?   姑妈确实操持了三十年家事不假,可那都是大伯子家里的家事,现今宝兄弟找亲事有些艰难,大半的原因可不是养女儿的人家家里不愿意摊上姑妈这么个婆婆么。   宝兄弟是二品贤妃之弟不假,可两房已经分家,宝兄弟父母皆是白身,名声也不好,也就是宝兄弟争气,今年中了秀才,亲事才好说了些。   那些有意与宝兄弟结亲的人家门第都不算太高,有意许给嫡女者最高不过五品文官家里,或是三四品及有爵位之家的庶女,好好相看,也有几位模样性格都极好的姑娘,不算亏待了宝兄弟。   偏生姑妈没了诰命,心气儿反高了起来,说宝兄弟是衔玉而生,又是年纪轻轻就进了学,国公嫡孙,贤妃亲弟,老太太中意的姑娘她皆没看上。   姑妈也不想想,那高门嫡女为何要屈就宝兄弟?明知姑妈是这么个性子,那高官和夫人又不是傻的,为甚要让自家女儿侍奉这么一位婆婆?   王熙风一面心内暗绯王氏姑妈,一面留神注意着听老太太和娘娘都说些什么,一个字都不敢漏,全听在耳内。   等她听到娘娘轻轻一句“等咱们家捐了园子,在皇上跟前儿多了几分面子情儿,我找个机会和皇上求一求,说不定皇上就愿意恢复母亲的诰命……”时,王熙凤心内发出一声冷笑。   家里花了百八十万盖出来的省亲别院要捐了,难不成就是为了给娘娘母亲和宝兄弟捞面子的?   这园子说是预备接娘娘省亲用的,可出钱的都是荣国府库里和从前宁国府库里,欠薛姨妈的二十万银子也是她辛辛苦苦抄了下人的家还的,真论起来,这可是荣国府的财产!最多再算上珍大嫂子一份儿,和娘娘家里可没什么关系。   王熙凤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茶杯,已经在想捐园子时只说是“荣国府三等威远将军贾琏、贾氏族人贾绵”所捐,半个字都不会提到二房,也不会提到贤妃娘娘。   两房已经分家一年多了,怎么娘娘还以为荣国府是娘娘的娘家?   别人家都是娘娘在宫中得宠,娘家在宫外尽心帮着娘娘,也能得着些好儿。   他们家倒是娘娘在宫中得宠,荣国府在宫外尽心帮着娘娘,反倒是二房得好儿,什么道理!   榻上老太太劝娘娘道:“娘娘不必着急,娘娘母亲的事是去年的,还没过去,现在就和皇上提,也难免有恃宠生娇之嫌,再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不如还是等娘娘怀了皇嗣,将要生产之时,与圣上娘娘说想念母亲,再求娘娘母亲入宫相见,方才名正言顺呐。”   娘娘低头笑道:“祖母说的是。”   王熙凤心内又是一哂,心道就算是娘娘生下皇嗣,依娘娘的行事,得着好儿的也全都是二房,他们荣国府也不知能不能沾着光儿呢。   祖孙三人就在内殿说到将要吃午饭时,贾母尤不甘心的和贾元春打听过一回薛宝钗在宫内如何,叹说本来宝钗湘云配宝玉都是极好的,偏生一个不愿意出宫,另一个马上要许给别家,贾元春又安慰贾母早晚有好姑娘等语。   恰在这时,抱琴在门外请见,贾元春一向知她有分寸知轻重,此时请见一定是有要事回复,便暂止住安慰贾母之语,命抱琴进来。   抱琴进来后匆匆一礼,便快步走到贾元春跟前儿附耳悄声几句。   贾元春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问道:“这消息是真的?”   抱琴忙道:“千真万确,圣上已经下了早朝,旨意都发出去了,宫内都传遍了,再不会错的。”   贾元春点头挥手命抱琴下去,又缓了一会儿,见贾母和王熙凤皆在那里等消息,便深吸一口气道:“祖母,凤丫头,今儿我便不留你们用午膳了。”   “西北边关有敌军攻城,军情紧急,圣上命户部速筹军费,又命诸臣之家凡在户部欠银未还的,有能力者速速还款,无能力者也须得上报户部家资几何,哪年月能还上欠银。至明年三月之前未还银也未上报者,一律抄家抵债。”   “此时正是我贾家出头的时机,请祖母和凤丫头速回家中还银捐园子,万万别叫别人抢了先儿。至于皇后娘娘留膳未用之事,我亲去和娘娘请罪。”   贾母和王熙凤听得敌袭,不免都有些心神发颤,听见贤妃此言,都知事态紧急,耽误不得,便起身请辞。   贾元春见祖母眼中有不舍之情,劝慰道:“如今一月之内可入宫探视两次,见面也尽容易的,祖母且去,下个月再来。”   贾母带着王熙凤行礼告退,心内叹道虽说宫规是许一月两次入宫,可也没有谁家真次次都入宫来的,也太过张扬。   一个月入宫看望娘娘一次已是不少,下次再能入宫,至少也是一个月之后了。   昨日乃是十五,昨晚皇上自然留宿在长乐宫,夫妻两个感情甚浓,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又缠绵恩爱了一个时辰有余,方沉沉睡去。   从前苏皇后怕皇上伤着身子,偶然还劝皇上多保养,近二年她却一句也不劝了。   皇上要胡来,一夜之间来个二三次,左右舒服的也是她,她何必劝着?若劝多了,他再琢磨出些别的没有的意思来,她反倒闹个没趣儿。   因此苏皇后不但不劝,床·事上还更放开了不少,力求让她自己每次都尽兴,他的感受如何,明儿政事是不是忙,要不要起来早朝,她反倒不太在意了。   就是这样,苏皇后却觉得皇上在这事上还更卖力了些,昨晚也是两个人闹了三次,直到精疲力竭方才睡去。   将近子时才入睡,还没睡了两个时辰,夏太监就说西北有八百里紧急军报,请皇上速速查看。   皇上就在长乐宫看完了军报,命夏太监即刻召内阁大学士并兵部尚书等重臣入宫议事,和苏皇后略说了几句,苏皇后震惊道:“东胡离西北何止几千里之遥,二三十万大军西进,渤海军就一点儿行迹也没发现?”   “自然不可能是一点儿也没发现,”皇上冷笑道,“只不过有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粉饰太平罢了。”   苏皇后担忧道:“既然这样,那宁海军会不会……”   皇上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这倒是不必担心,京城固若金汤,别说宁海军只有一半儿听东平侯的话,就是全听他的,他也攻不下京城。”   “而京内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都在我掌控之中,我看他们不过还是想趁西北大乱,再生事端。偏偏西北这两年……”   皇上面上带着笃定的笑,苏皇后一贯知道他惯是谋定而后动,若无十足的把握,必不会如此,也放下心来。   至于皇上未说出口的话,苏皇后也并不相问,只道:“若真是如此,咱们倒是可以将计就计,做些别的。”   皇上笑道:“那是自然。打仗都要什么?一是要人,二是要银子。三四十年都过去了,这帮蛀虫欠国库的银子也该还上了。”   苏皇后倚在皇上肩膀上笑道:“荣国府可是准备还银子准备许久了,他们家才出了这一桩笑话,可不得更积极着些?听闻今儿贤妃家人要入宫看视贤妃呢。”   皇上搂着苏皇后,把脸贴在她的脸上,轻声感叹道:“还都赖文君替我提着他们些……”   苏皇后只笑不说话,后又叹道:“军情紧急,我也不留临郎了。”   “只是我总觉得他们糊涂,和异族勾结,别说没有胜算,就是真胜了,难道还和石敬瑭一样割让幽云十六州做儿皇帝?”   皇上起身,给苏皇后披上一件斗篷,冷笑道:“乱臣贼子罢了。”   上皇在位时,许诸臣子家中若有困难周转不开者,皆可向国库借银,以显皇恩浩荡。   这口子一开,先还是家中真有困难的臣子开口借银,后来渐渐便是宠臣仗着恩宠编造借口借银,后来几乎是国内大半为官之家都欠了国库银子。   皇上登基以来,用雷霆手段肃清朝政,整治了一大批贪污受贿的官员,这些官员几乎都欠了国库银钱,抄来的家产自然也全都充了公。   只是除了这些贪官罪臣之家外,普通官员或是尚有爵位未被削爵之家也有不少欠着国库银子的,少的人家就只欠了几千几百,多的却有几十万之巨。   圣上当政将近十年,诸臣大约都了解今上是什么性子了,宫内发出圣旨命各家还国库欠银消息一出,各家都在盘算着还银子,并无人敢赖账拖延,就是着实还不上的人家,也正埋头苦写上报户部的条陈。   人人都预备还银子,却没人想做这个出头鸟。   不管还的多还是还的少,只要你第一个还上了,就是第一个在皇上跟前儿露了脸,这露脸是好是坏还是两说,最重要的是,那不就把别的欠银子的人家都得罪了?   京中诸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盯着皇后娘家承恩公府,看苏家如何行事时,忽然一个惊天大消息在京中传开。   荣国府贾琏并贾家贾绵头一个去户部还银子了!贾琏还了五十三万,贾绵还了二十五万,两家还一起把预备给贤妃娘娘省亲的别院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10-07 17:42:12~2020-10-08 18:0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7章 内外   满京城的目光都在盯着苏家如何行事, 可偏苏家在户部并无一文欠银。   白夫人知道人都等着他们家后,和柳氏笑道:“这群人可不是想多了,光等咱们家, 估计等到明年三月也没消息。”   柳氏笑接话道:“可不是么, 这群人就是等人动作,也不好好打听打听。”   苏尚书和白夫人虽有四个孩子,只是次子苏文哲才从苏州同知调任银卫知府,当还在路上, 估计得十一月出头才能到京城, 长女苏文君乃是当今皇后,次女苏文皎是陕甘总督夫人, 随夫赴任去了,家里便只剩下长子苏文坚与长子媳妇柳氏并孙子们承欢膝下。   苏尚书乃是户部尚书并内阁大学士,苏文坚也是刑部侍郎, 两人皆忙得很, 中午都不大回家用饭。   规矩上说晨昏定省便是孝顺,可柳氏怕婆婆寂寞,若公公丈夫不在家, 中午也来正院与婆婆一同用午饭。   苏家虽说是诗礼传家,却并不是那等抓着规矩迂腐不放的,早晚用饭时白夫人便不叫柳氏站着服侍,而是一同用饭, 中午更是亲亲热热同坐一桌, 用完了饭还一起喝茶说说闲话。   今儿朝中出了大事,婆媳两个免不得谈论一回, 才刚说了京中欠着银子的人家都巴巴等着她们家,婆媳两个笑过一场。   但圣上要催还欠银, 终究还是因为边关敌军来犯,白夫人并柳氏笑了一会儿,具止了笑,柳氏捧着茶喝了一口,还是没忍住颦眉叹道:“也不知二弟妹在银卫如何了。”   苏家人口不多,又都是血脉亲人,也都不是那等心眼窄小的人,婆媳妯娌之间相处得都不错。   一府相处了将近十年,柳氏很与韩琼英有些情分,再说柳氏生了四个儿子没姑娘,以往在家时都靠着景岚解馋,现下景岚也回了西北,柳氏没了侄女稀罕疼爱,生了第四胎竟还是个儿子,免不得更想念起韩琼英来。   白夫人和柳氏婆媳相处也有将近十五年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把一个女孩儿从只会张嘴哭的婴儿养成及笄的大姑娘,也足够白夫人把柳氏真当自家女儿看。   知女莫若母,白夫人看了柳氏一眼,笑了一声道:“你是担心琼英还是担心景岚?再有,琼英已与文哲和离了,你这二弟妹可别再说出口,该叫一声韩将军。”   柳氏无奈道:“都这么叫了十年,早就叫习惯了,现今才过去一年,娘让我慢慢儿改罢。”   白夫人叹息道:“景岚景熙当都在甘州城文皎处,是嘴不需要担心的,只是琼英身在银卫,那是边城,也不知战场上……”   柳氏见白夫人面浮担忧之色,忙给她续了杯茶,笑道:“娘也别太担心了,不是说去年琼英连着战败了三位韩将军,今年春日又把银卫军中所有将军都打赢了?”   “要我说,琼英现今就和个女战神也差不多了,若她都能有事儿,别人该怎么办?”   白夫人叹了几声,心知她在京城琼英在银卫,相隔三四千里,便是有什么,等她知道了,也过去了一两个月,不如顺着柳氏的话想,倒还安心些。   她就着柳氏刚斟满的茶杯喝了两口,看看时辰钟,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看景信罢。”   柳氏搂住白夫人的胳膊道:“娘别撵我,许我再呆一会儿清净清净罢,景信这小子又是学说话又是学走路,我在屋子里可得不着一刻消停。”   白夫人放下茶杯无奈道:“当初我就说你也三十多了,有了三个儿子,已经是有子孙福的人,何必非要再生一个?”   “你偏说生了三个儿子没姑娘,定想要个姑娘养着,肚子是你的,文坚也依你,我们做爹娘的难道拦着儿子媳妇生孩子?便也就罢了。”   “偏生生了景信,还是个儿子,云卿啊,你今年都三十三了,才养好了身子,万一再生可就三十五六了,多危险,可别再生了啊。”   “就是喜欢小闺女,咱们家没有,亲戚家不多得是?你要是觉得亲戚家是外人,等过二年文皎回来,你常往林家走动,文皎不是去年才生了个闺女?”   白夫人叫着她的闺名谆谆教导,柳云卿低头笑道:“娘,我知道了。”   看时辰真的不早了,白夫人又催着柳云卿回房去。   柳云卿见再也赖不下去了,只好依依不舍的站起来,口中还叹道:“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养景德景礼景佑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养景信,真好像比以前累上几倍似的。”   白夫人道:“你养头三个的时候年轻,景佑出生那时候你才二十六七,今年都三十三了,这岁月不饶人,再怎么精心保养,到底上了三十比不上十几二十岁的时候。”   柳云卿叹道:“这倒是真的。”   婆媳两个终于告了别,柳云卿才披上斗篷迈步出了白夫人正室门槛儿,便见门口有一小厮和婆子说话,婆子又匆匆忙忙的进来报信。   看样子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儿,柳云卿也不急着回去了,就立在门口等那婆子过来,等丫头打帘子,又抬脚迈步入了屋内。   白夫人本已躺在炕上命丫头捶腿预备歇中觉了,听见人报有事回禀,只好睁开眼睛等着。   哪知先进内室的不是报信的婆子,而是柳云卿,白夫人眉头一皱,无奈朝她招手道:“过来坐,正好儿一起听罢。”   柳云卿抿嘴一笑,见婆婆果然不怪罪,便行了礼端端正正坐在炕上,听那婆子说了贾家还银捐园子之事。   临近午时才发的圣旨,现今不过才过了一个多时辰,贾家不但把银子还了,还干脆利落的把省亲别院给捐了,这等雷厉风行出手果断,饶是白夫人活了五十六年,历经三朝见过多少事,也不由得心内赞叹。   那婆子说完了话,见主子们没有吩咐,便又行礼出去。   屋内白夫人思索一会,笑道:“没成想这贾家的男人都不争气,他们家娶回来的媳妇倒都是争气的,现今当家的将军夫人王氏当是个人物。”   柳云卿跟着点头,复又悄声和白夫人笑道:“娘,才刚那婆子回话,说是三等威远将军贾琏并贾氏族人贾绵捐园子,可半个字都没提贤妃呢。”   “我记得现今当家的威远将军和王淑人乃是荣国府大房子媳,贤妃是他家二房出的,现今看来,两房之间闹了这么一场,还是势同水火,荣国府放着二品贤妃一字不提,您看……”   如今宫中贤妃得宠,白夫人虽知是苏皇后计谋,可宫中从未出过这样宠妃,她做娘的还是不免为女儿担忧。   苏皇后虽说不在乎贤妃是不是有孕,贤妃能生出个儿子来最好,可白夫人身处宫外,眼见荣国府虽倒却未死,大房现有爵位,当家人又厉害,二房贤妃亲弟年纪轻轻就进了学,往后举人进士榜上有名也不是难事,两家若能拧成一股绳儿,对贤妃也是个不小的助力。   本来宫中就有庄贵妃慧贵妃两位高位有子妃嫔,贵妃位视一品,爵视亲王,与亲王妃并长公主都能平起平坐,又都有皇子,就算顶着个“妃”字,只能再皇后面前俯首称臣,可到底是不小的隐患。   后宫贵妃位上已满,贤妃虽不能再进一步,可妃位也位视二品,爵视郡王,若再有了皇子,又有家世,也不容小觑。   现白夫人知道贾家两房当家人极生分,荣国府大房连二品贤妃都不想沾上,提都不提,如此贤妃娘家便只有罪臣二房贾政夫妇,纵是亲弟出息,要出头也得等十年八年,贤妃暂时便不足为虑了。   荣国府还银捐园子让宫外白夫人放下一桩心事,宫内皇上也才和苏皇后用完了午膳歇中觉。   贾家还银捐园子虽是大事,却没大到可以吵醒圣上皇后娘娘歇息的份儿上。   是以皇上苏皇后午睡起来,才听了太监回禀此事。   白夫人柳云卿能想到的关节,皇上和苏皇后自然也意识到了。   苏皇后心内笑了贤妃好一会儿,心道她打听的果然不错,面上却带着真诚的恭喜,和皇上笑道:“如今有了荣国府牵头儿,底下还银子的人也不好犹豫了,恭喜临郎收回欠银。”   皇上笑道:“要恭喜的事儿何止收回欠银一桩,文君当真不知?”   苏皇后笑道:“天知地知,临郎知我知,何必说出口呢。”   太监女官们都带着笑等着两位主子打完哑谜,夏太监有心想恭维两句贤妃娘娘大义,看着这情形,却又赶紧把话咽下,心道看来贤妃娘娘再怎么样,果然比不过皇后娘娘,也不知他的谋算到底有没有用。   夏太监心里正暗自懊悔怀疑自己,皇上与苏皇后皆不知道,皇上笑了一会儿,吩咐道:“荣国府贾琏与贾氏族人贾绵虽在朝中无职,却也有为国为民之心,不愧为功臣后裔。”   “传旨下去,贾琏贾绵捐园,朕深感其深明大义,再念其祖之功,特赏赐贾琏子孙荫监名额一,贾绵进学后,可免试直接到国子监就读。”   苏皇后听了皇上的赏,心里更是乐不可支,又泛起一些对贤妃的可怜。   贾琏贾绵捐园子,虽说从头到尾没提是以贤妃的名义捐的,可这园子到底是预备给她省亲才建的。   娘家人对她只字未提,皇上也并未嘉奖于她,这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荣国府主动和贤妃划清界限,皇上也默许并赞同了这事么。   照着这么一想,荣国府捐园子到底是给皇上表忠心,还是想顺便和贾家二房并贤妃再次撇清关系……   苏皇后抿嘴一笑。   荣国府里,贾琏带着人依王熙凤的话捐了园子回来,明明是大冬天,却担忧出了一身的汗。   老太太的意思是以娘娘的名义捐,把他们捎带上,可凤丫头送他出门,悄声嘱咐他让他半个字都别提娘娘,只说是荣国府贾琏并贾氏族人贾绵捐的,左右事儿是他办,真办成了,老太太纵是生气又能怎么样?   贾琏本不大敢逆了老太太的意思,可凤丫头和他说了早上宫里的事,惹得他心头也起了火,竟真照着凤丫头的话办了。   事儿办都办完了,他回家路上倒是泛起心虚。   老太太毕竟是祖母,又是老太君,他做小辈的阳奉阴违,可不是不孝?   万一老太太怪罪下来……   贾琏额头上冒出汗,咬着牙想道,就是老太太要怪罪,只说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半点儿和凤丫头没关系。   风丫头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和孩子们好,可老太太……   到底还是偏心二房。   作者有话要说:   嗐,内讧……   小巫掐指一算,明天就见到黛玉啦~   感谢在2020-10-08 18:04:13~2020-10-09 17: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8章 输赢   贾琏在路上担忧出了一身的汗, 荣国府内,平儿扶着王熙凤坐到榻上,又给她递了杯茶, 担忧道:“奶奶, 那毕竟是老太太的意思,咱们就这么不听,让二爷一个字也不提娘娘,老太太要是真怪罪下来, 那毕竟是祖母长辈, 又是正一品的老封君……”   平儿满面忧愁,眉头紧锁, 王熙凤却十分镇定,不紧不慢的接过茶杯,啜饮了好几口, 方把茶杯放在炕桌上, 扭头朝平儿笑道:“事儿做都做了,老太太就是再生气,还能再变出一个省亲别院来, 再捐一次?”   捐出去的园子是贾家集全族之力,花了八十余万银子,用一年时间才盖出来的。   纵是贾母已经活了七十年,乃是一品国公夫人诰命, 也是荣国府乃至整个贾氏族中辈分最高的长辈, 也没什么仙术秘法,能一夕之间重新造出一座省亲别院。   这是三岁幼儿都明白的道理, 平儿自然也知道。   可她担忧的并不是这个。见奶奶还是一脸不在乎,平儿不禁歪身坐在奶奶对面, 双手放在炕桌上,抿嘴问道:“奶奶,那若是老太太怪罪下来,咱们该如何是好?”   王熙凤往背后靠了靠,再把手炉往怀里拿得近了些,笑道:“都和你说了,老太太纵是生气,也再变不出个园子,你急什么?”   “既然变不出园子,事儿已经落定,老太太不高兴了要罚,拿个什么理由?”   奶奶满不在乎的问出这话,平儿心下一细想,本来心中满满的担忧,也渐渐的下去了不少。   是了,老太太就是不高兴,有什么理由罚他们?   平儿喃喃道:“其实二爷往户部去捐园子,说是二爷和绵哥儿捐的,这本就没错。论起来这盖园子也是府上官中并珍大奶奶家里出的钱,和二房本就没关系,虽说是给娘娘盖的,可娘娘也没出银子……”   “奶奶,您说,娘娘自然聪慧,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连老太太也不懂?”   王熙凤惬意一笑,接话道:“老太太一心想让娘娘在宫里好过些,拿园子给娘娘固宠,盼娘娘早日生下皇子,往后提携全族。”   “可二房当家做主也太久了,就算现今二房搬了出去,二爷袭了爵位,老太太和娘娘还一心以为二房也是荣国府当家人呢,把咱们倒是撂在脑后头。你当老太太是真不懂?”   “再说了,娘娘确实聪慧得很,足智多谋,心里也有着娘家,可娘娘心里的娘家只有二房,何曾有过咱们?捐园子这么大的功劳,娘娘只想着给二太太再请个诰命,哪有一丝儿想到咱们家。”   王熙凤嘴角浮起一个不屑的笑,冷哼道:“人活一口气,从前二房当家,老太太偏心,咱们受了多少糊涂气,好容易是二爷袭了爵,大房正位,凭什么还要把到手的功劳让给二房?”   “娘娘有了好儿,自然是先给亲爹娘亲弟弟,咱们隔了房的得靠后,不如直接报自己名字去。”   “老太太私下里补贴宝玉探春多少,我都不管,那都是老太太的私产,做晚辈的不应觊觎,只是咱们该有的,一星儿也不能让!”   王熙凤这几句话掷地有声,把平儿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吹散了。   看平儿面上终于露了笑,王熙凤点点头,还要说话,外头人便报道:“二爷回来了。”   王熙凤平儿都起身相迎,走到门口,见贾琏眼中也有担忧之色,王熙凤便笑道:“嗐,二爷不必怕,你说老太太就是要罚咱们,拿什么理由?怪咱们不把功劳送给二房和娘娘,不孝不悌?说出去也不怕满京里的人笑话。”   “这事儿咱们是占理的,老太太是长辈,可也没有强压着侄儿把东西送给叔叔的理,若真拿了这个理由,咱们是不怕笑话的,老太太怎么舍得娘娘和二房丢人呢。”   王熙凤笑着劝解贾琏,平儿给贾琏摘斗篷帽子,茜桃儿也过来亲端着水盆服侍贾琏洗手。   娇妻美妾环绕,贾琏仍是愁眉苦脸道:“话是这么说,可那毕竟是老太太。”   王熙凤心内知道贾琏出生之后没几年,亲娘就没了,几乎是从小被老太太看着长大,老太太又是祖母又是当家人,贾琏心里畏惧,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也是应当。   她一笑也不再劝,从丫头手里接过热茶递给贾琏,贾琏伸手拉她道:“你也坐,站着做什么,怪累的,你每日管家辛苦,这种小事,让丫头们做罢了。”   斗篷是平儿摘的,擦手擦脸的热毛巾是茜桃儿拧的,茶是丫头们倒了端上来的。   王熙凤从头到尾只递了个毛巾端了杯茶,就得着贾琏一句真情实意的“辛苦”,不禁抿嘴一笑。   她坐在贾琏对面,问过一回在户部什么情况,贾琏一一都和她说了,又站起身叹气道:“事儿办完了,总得和老太太说一声,我去了再回来。”   王熙凤也起身笑道:“我陪二爷一起去。”   贾琏按着她的肩膀叹气道:“我去罢,我去,我是亲孙子,你是孙子媳妇,老太太生气,冲我一个人来就罢了,何必再添上你?”   “若我挨了板子回来,这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儿还等着你操心,你别去了。”   饶是王熙凤自认已经对贾琏死心,听了他这两句话,也不禁鼻尖一酸,眼圈儿也红了。   她又不好意思在丫头们跟前儿落泪撒娇,便抿嘴笑道:“二爷也说了,家里的事儿现今都是咱们两个撑着,老太太真打了你,我自然要照顾你,谁管这一摊子?咱们一起去罢,不会有事的。”   贾琏把王熙凤的手拉起来,放在他的脸上摩挲了好一会儿,方叹道:“那咱们一起过去罢。”   贾琏出门后,贾母已经在屋内等了一个多时辰,坐也坐不安稳,茶也喝不下去,只一心等着贾琏回来。   二爷进门了,二爷去正院了,二爷二奶奶从正院出来了,二爷二奶奶到了……   一条条消息递到贾母跟前儿,贾母忍不住扶着鸳鸯的手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不待贾琏王熙凤行完礼,就忙道:“快起来,琏儿,事儿办得怎么样?户部的官儿怎么说?”   看着年已七十,头发已全白了,殷殷期盼的祖母,贾琏路上被王熙凤鼓起的劲儿又散了一大半儿。   只是事儿干都干了,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更兼凤丫头还在旁边看着,等老太太催到第二声时,贾琏终于低头回道:“回老太太的话,孙子到了户部,说是荣国府贾琏并贾氏族人贾绵还欠银并捐园子,户部的堂官儿们都甚是高兴,并有人立时就往宫中去回报圣上了。”   贾琏进来时,贾母看他神情行动便觉得不对,现再听了他这么一说,还如何不明白?   贾母心头火起,才要出言斥责贾琏,话出口前,却不知为何看了凤丫头一眼。   贾敬才没了,凤丫头穿着松绿的袄儿,外罩着石青银鼠披风,下面月白的裙子,头上挽着飞仙髻,斜簪一支五尾银凤,虽没穿红着绿,站在那里也气势非凡,面上带着笑,双眼亮盈盈的,闪着光彩。   是了,是了,现在家里是凤丫头当家了,凤丫头一向是个有主意的……   贾母立时就没什么想说的了。   她慢慢转过身去,把手搭在鸳鸯手上,半个身子都靠在鸳鸯身上,身形伛偻着,慢慢走回到榻上坐下。   然后勉强一笑,朝贾琏王熙凤挥手道:“琏儿辛苦了,凤丫头,你们管家事多,回去忙罢。”   贾琏心还提着没放下,王熙凤却知道是她赢了。   她面上表情不变,垂首对老太太行礼,笑道:“老太太好歇,孙媳先告退了。”   贾琏王熙凤回房没到一个时辰,圣上嘉奖旨意便到。   贾琏本来见了老太太这样,心下还有些愧疚难受,觉得对不起祖母,听得圣上嘉奖乃是许他名下多一个荫监名额,立时便觉得凤丫头说得再对不过。   把功劳都给娘娘,再等娘娘恩泽他们家,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娘娘总得先顾着亲爹娘亲弟弟,才能顾得着他们家,哪儿有现在就拿在手里的荫监名额实在?   只是他和凤丫头现今就芃哥儿一个儿子,两个名额也用不上……   贾琏心内嘿嘿一笑,心道等过了孝,就和凤丫头再生个儿子,才不辜负皇上的恩德。   得了皇上的恩赏,贾府上下人等都十分欢喜,虽碍着贾敬才没了,不敢大声欢笑,也人人都堆着一张笑脸,见人便口中说出吉祥话。   从去年府上被削爵又被圣上斥责,到了今日整整一年多,中间又是珍大爷没了,好容易今年二姑娘婚事大定,三姑娘婚事也定下,算是两桩喜事,偏秋日里蓉哥儿被斩首,这两日敬大爷也没了,又是两桩丧事,把喜意也冲没了。   如今府上终于重得了圣上的嘉奖,终于算是熬出头了!   尤氏秦氏戴孝替贾绵接了旨意,也深谢贾琏王熙凤,知道是王熙凤的主意,心里对她又更亲近一层。   独有贾母颤巍巍送走太监后,当晚便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日难免精神不足,又不欲叫人看出来,虽没胃口,用饭时也勉强用了些,却年老身体弱,没消化积了食,又病倒在床,王熙凤忙请医熬药的给贾母看诊服侍不提。   甘州城内,文皎已带着黛玉陆清回到总督府中五六日,在家里修整完毕,也在前衙见过从提督于巡抚并几位高位道员,替林海传了话安稳人心,便专心在总督府里做定海神针。   林海虽说战场无事,得胜几乎是十拿九稳,但文皎却怎么也放不下心。   但她就算心中不安,面上却一丝儿也不露,除了给家里上下人等都紧了弦儿外,总督府内还是照常行事,并不露一丝慌张。   总督府便是甘州城内从官员到百姓行事的风向标,纵是总督不在,众人见总督夫人明知总督大人在前线,还行事一丝不乱,不见焦急慌张,心内便都安定了不少。   更兼最近二十年间,瓦剌虽时常进犯,宁远军却未尝有过败绩,不管损伤多少将士,也没让瓦剌踏进过大燕一寸土地。   再加上总督夫人都不慌不忙,百姓们便更不怕了,城内秩序一如以往。   总督府内,英莲黛玉等也都跟着文皎行事,在外见人时,言语表情从不露出一丝担忧。   但等到了屋内,黛玉青玉之父英莲伯父在肃州,陆清之母和两位兄长,并景岚景熙之母都在银卫前线,几个孩子怎能不担心挂怀?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有事来晚了,明晚六点前本章留评都发小红包哦~   爱你们!   感谢在2020-10-09 17:56:17~2020-10-10 19:0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木棉小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澈澈吖 5瓶;夕汐、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9章 解惑   家里自文皎到青玉无不担忧战事, 只有绯玉才满了周岁,还不大懂事,成日家只知道吃喝玩笑哭闹, 一点儿也不知道大军已经压境。   这一日, 孩子们都在文皎房内用过晚膳,待到亥正,便都起身请辞各自回房。   景岚景熙已经在林府住熟了,文皎便也不把他们送到屋门口, 而是只坐在榻上看他们和黛玉几个一起被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出去, 把绯玉也抱起来放到玉雪怀里,笑道:“去罢, 小丫头。”   绯玉嘟着嘴在玉雪怀里和文皎拱手道别,恋恋不舍的扭头看了屋子好几眼,才终于乖乖抱着玉雪的脖子出了门儿。   好歹现在学会不哭闹了。   文皎坐在榻上, 眼睛却跟着绯玉绕过屏风隔断, 又不禁向玻璃窗外看去。   英莲黛玉陆清三个惯常是直接从小门到后院的,英莲再从后院小门回她自己院子。   而景岚景熙两个和青玉的院子挨着,他们三个便是从东边角门出去, 再走两步就是青玉的院子,青玉院子后面便是景岚景熙院。   现今英莲黛玉陆清已经走没了影儿了,三个小的却还等在廊下。   看见玉雪抱着绯玉出来,三个孩子都围着绯玉叽叽喳喳的说话, 把她又逗得咯咯直笑, 簇拥着她到了东厢房,他们才一起沿着抄手游廊往角门过去。   文皎和玉梅感叹道:“绯玉这皮丫头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好运, 明明这么淘气,却有这么多哥哥姐姐喜欢。”   玉梅笑回道:“二小姐生得和那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就算是哭闹也惹人喜欢,一笑更是好看了。”   不管在哪儿,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可以恃靓行凶,就算绯玉只是个不到一岁的小娃娃,也是如此。   绯玉回了屋子,景岚景熙青玉也没了影儿,文皎才命拿笔墨纸砚和她的手稿过来,小满便进来回道:“姑娘们和厨房要了玫瑰饮桂花饮和小菜点心,说晚上要乐一乐。”   吃过晚饭已过了一个时辰,文皎便笑道:“让她们乐去罢,这两日她们也都累坏了。”   “正好后儿是沐休,明儿许放她们一日的假,不必早起,连着歇上两日,从大后日开始,一切便都和往常一样。”   “再告诉姑娘们不许多喝多吃积了食,说我还指着她们过年帮忙呢,可不许病了,命厨房备上消食的汤水,若有新鲜羊肉,给姑娘们烤些肉串,只别多了。”   小满听命去了,文皎便开始一一整理这几个月写的东西。   再过不了几天,庄子上的人就要到了,又该忙过年的事儿,还要关心战事走向,等京中情报,估计她也没什么空儿再写游记。   往年林家都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但今年为了安稳民心,林家这年过的必须要比往常更热闹些,又不热闹得过了头儿。   本来林游来了京城,还能帮她不少,只是肃州战事起,林海看林游平素心里有数,便把他留在军中帮忙了。   置办过年少了一个得力帮手,不过今年英莲黛玉清儿都能帮她的忙,她们三个现在都历练了出来,比一个林游强多了,文皎心中也只是略微遗憾。   她更遗憾的是,林游走南闯北这几年,三个女孩子见识未必能比他更高,但论起能为来,也不输于他,只因她们是女孩子,就只能在家中管理家事,不能往军中或是仕途上进益。   就算宁远军中现有韩琼英和葛霄两个,也是少数,而满朝文官,并无一个是女子,科举取士也并不许女子参加。   比如玉雪玉梅两个,都是一起长大,一起在她身边服侍,除了性格不同外,个人能力也不差太多,各有所长。   但只因玉梅定下的是林游,而玉雪要招赘洗砚,未来可见两个人的人生便要有很大不同了。   玉雪婚后回来林府做管教先生,说出去也体面,可怎么比得上朝廷官方承认的诰命夫人?   除了公主女官和一些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外,一个大燕普通女子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大半还是取决于她找到的夫婿是什么样的人,而不是她本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文皎不由深深一叹。   玉梅服侍在旁,见夫人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皱眉,以为夫人是思念担忧老爷,便笑劝道:“夫人不必但心,昨儿不是还来了战报,说东胡第一次攻城无功而返,死伤足有二三万?等再过两日,西宁援军一到,肃州便更无虞了。”   谁知夫人听了她的话,抬头笑问道:“你以为我在担心前方战事?”   玉梅有些迷惑,还没等她说话,夫人便又低了头,笑道:“我没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明年你和玉雪都要出阁,玉雪虽说要回来帮我的忙,总得让她和洗砚新婚甜蜜几个月再说。”   “你呢就更别提了,游儿眼看估计要做官,往后我还得管你叫一声弟妹,你自己也要做当家太太。”   “我从宫里带出来你们四个,这才六七年的功夫,就都要出阁了,真是时光匆匆啊。”   夫人说完最后一句,提笔写了两个字儿,又笑道:“你和游儿婚期虽还没定,却也就是这半年,我答应了游儿,翻过年就给你们办婚事,就是现今有战事,等到春暖花开,也总该结束了。”   “等明儿有空,我把给你和玉雪置办的嫁妆告诉你们,还有什么想要的,趁早儿说了,和年货一起给你们置办。”   每当说到婚事时,玉梅就面颊做烧,往日的伶牙俐齿全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只好低低应了个“是”。   文皎一笑,搁了笔,把才写的纸张命丫头们拿去晾干再收起来,心想正好趁着过年,也该多给三个丫头置办些嫁妆该带的东西。   这一过年,英莲十七,黛玉清儿都十四,正正经经都是待嫁的大姑娘了。   再想到清儿对韩家四爷的看法,文皎又开始发愁起来。   平时最不需要操心的孩子,怎地在婚事上开始让人操心?   时已是亥正二刻,让文皎睡前开始操心婚事的陆清已在温暖的被褥里沉沉睡熟了。   而黛玉和英莲还在屋子里说悄悄话。   回到家这么多天,东西都收拾好了,事儿也理完了,昨儿肃州也传来了捷报,黛玉终于有了功夫,拉着英莲给她解惑。   英莲的院子本在总督府的东北角上,今日天上又飘下雪珠儿,黛玉便说道:“天冷了,明儿晨起路也不好走,不如莲姐姐今儿就在我屋子里歇息罢。”   还待英莲未说话,陆清倒是先拍了手儿笑道:“咱们三个也许久没在一处好好说话了,回来了这么些天都忙,都没空儿,今儿好容易有了空儿,莲姐姐就别走了罢。”   晨起英莲已给封氏上了香,一晚上不回院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个妹妹都盛情相邀,英莲就笑着答应了。   黛玉本是想单独问英莲一件事,现见了陆清起哄,变成三个人闲坐说话,却也不恼,只命厨房上些花露酒和下酒菜,正好边吃边喝边说边玩,又命去回报夫人。   听小满说明儿给她们放假,陆清喜得拉住小满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放她走了,后面小满传的不许多吃多喝积食等,也都忙不迭的应了。   她答应得好好儿的,见了花露酒又嫌味儿淡,不配烤羊肉,又命上烧酒。   一口羊肉一口烧酒,再加上两位天仙似的姐姐在旁边说话,饶是陆清酒量不浅,不到一个时辰,便喝得面颜酡红,被回屋子去洗漱歇息了。   黛玉英莲亲自给她脱了衣裳鞋袜,又命她漱口擦脸,看她在被窝里睡得香甜。   英莲拿帕子轻轻把她眼角的一滴泪珠擦干,和黛玉轻声叹道:“葛姨和她两位兄长都在战场上,清儿平日一声不吭,心里怎么不担心呢。”   黛玉给陆清掖掖被角,放下帐子,挽着英莲的手出了卧房门,又回到正房。   丫头们已经收拾了桌上残羹冷酒,黛玉又命上了几样新的,命丫头们都出去,亲自给英莲斟了一杯酒,笑道:“莲姐姐,我有一事,想请姐姐为我解惑。”   英莲看她这架势,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笑道:“原来玉儿在这儿等着我呢,要问什么,说罢。”   黛玉面颊微红,也歪身坐在椅上,给她自己斟了一杯,端起啜饮一口,笑问道:“娘到肃州时,我听娘说了一句话。”   “娘说她上个月才和莲姐姐说了,两个人之间相处最重要的便是坦诚,我也不瞒着姐姐,娘说这话时是想劝我有话便告诉陆溶,省得心中遗憾,那娘又是为甚和姐姐说这句话?”   看英莲红了脸不言语,黛玉把酒杯递到英莲面前,和她的酒杯一碰,一气儿饮干,笑道:“让我猜猜,娘这么说,是不是想劝姐姐和柳先生早日说开?”   英莲愣了一会儿,也饮干了杯中酒,黛玉忙给她倒满,英莲咬着唇儿问道:“玉儿怎么知道是他?”   黛玉眼中透出些得意和狡黠,凑在英莲身边,悄声道:“三年前,咱们还在京中的时候,娘再园子里办中秋宴,那时候我就知道了。”   英莲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裙子,听黛玉继续道:“后来姐姐定下了林昌,我心中还深为你们遗憾。如今姐姐能和柳先生再续前缘,也真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听见这话,英莲伸手拍黛玉,嗔道:“你这嘴是不是这半年都和清儿学坏了,礼还未成,怎么能说是‘眷属’?”   黛玉又和英莲碰了一杯,眨眼笑道:“这不是早晚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英莲:被调侃的食物链最底端   来啦~谢谢大家昨天的留言,爱你们,么么!红包已发请查收哦~   感谢在2020-10-10 19:01:26~2020-10-11 17:5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妖妖?3 10瓶;好大一辆车、淡漠の世事、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0章 不平   英莲被黛玉闹得满面通红, 又不好说什么,听黛玉口中还在念“没想到柳先生这样人竟愿意两头传嗣,看来对姐姐真是真心诚意”等的话, 更是坐都坐不住了。   她站起来伸手要堵黛玉的嘴, 黛玉见她动了,便迅速起身躲开,口中仍是笑道:“好姐姐,我也没说虚言, 都是说的你和柳先生好话, 你怎么恼了?难道我说他好,姐姐还不高兴了?”   英莲绕着桌子追了黛玉两圈儿没追上, 听见这句话,越发的有些恼了,便紧追不舍, 嗔道:“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两个人就在屋子里闹了一会儿, 黛玉虽功夫比英莲高上不少,只是屋子里家具摆设众多,也腾挪不开, 到底被英莲捉住挠了一会儿痒痒,方才放过了她。   黛玉笑得泪花儿都出来了,扶在桌上喘气,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擦了眼泪, 看着面带红晕的英莲, 又想出了几句话说。   只是还没等她话出口,英莲便先发制人, 笑问她道:“也别总说我,你说伯娘劝你和陆将军有话便直说别互相瞒着, 清儿又说军情是陆将军报到肃州的,你在肃州见过陆将军了?都和他说什么了?是不是这一两年间,我就该改口称他做‘妹夫’了?”   黛玉不妨说到她身上,听见一愣,后索性学了清儿的厚脸皮,假做满不在乎笑道:“我可不急,我今年才十三,还没及笄,姐姐比我大三岁,翻年就十七了,这长幼有序,爹娘肯定是先操心姐姐的事儿,要叫,也是我先改口叫柳先生‘姐夫’呀。”   她嘴上说着这番话,心里却不知怎地想到了陆溶那句“等我回来娶你。”   娶什么!他也想得太多了,这成婚要走六礼,她年纪又还小,就算爹娘同意了定亲,也只是定亲罢了,要成亲再等个四五年去罢。   黛玉面上神色变幻,被英莲看出几分。   英莲慢慢站起身走到黛玉身后,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头笑道:“玉儿,你想起什么了?陆将军,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黛玉只觉得她浑身都在发烫,低头捂着脸,闷闷道:“姐姐,天晚了,咱们睡罢。”   英莲见她这样,啧啧笑了几声,也不难为她了,便叫了丫头进来收拾酒菜,再打水给她们洗澡。   晚上吃了酒,又闹了这么一会儿,两个人都出了些汗,在浴桶里舒舒服服泡了足有两刻钟才起,又是擦身,又是往身上抹保养的脂膏等,等能躺在床上,又过去了两刻钟,时辰钟已经走到子时二刻了。   这已经比平日睡觉晚了足足一个时辰,黛玉走了困,一时睡不着,歪头见英莲也睁着眼睛,便悄声道:“连姐姐也睡不着?姐姐想什么呢?”   英莲微恼,嗔道:“左右没想他罢了,都过去了,玉儿怎么还问?”   知英莲会错了意,黛玉挪动两下凑到英莲身边,从被子里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臂,头靠在她肩上,笑道:“我并没问柳先生,姐姐怎么冤枉我?”   英莲一噎,觉得她面上定然又红了,幸而帐子里光线暗,也不怕黛玉看着了打趣她,便略嗽一声道:“是我错了,玉儿,那你想问什么?”   黛玉嘿嘿一笑,把英莲的手抱得紧了些,问道:“姐姐往后想做些什么?”   英莲回问道:“玉儿说的往后,是什么往后?”   黛玉想了一会儿道:“也不是什么别的往后,就是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姐姐想做什么?”   “在肃州时,清儿说她以后也想和韩姨葛姨一样去参军,我还没想好,姐姐呢?”   英莲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声儿道:“玉儿,清儿说要去参军,伯娘怎么说的?”   黛玉笑道:“娘说等清儿大了,若还想去,就随便她去,她有本事能让军中将士心服,家里也为她高兴。只是她现在太小,也没到年纪,所以不让去。”   英莲又沉默了半晌,长长呼出一口气,笑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往后要做什么……我从今儿才开始想呢。玉儿呢?玉儿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叹道:“其实我想去考科举,但这千百年间,并没有女子去考科举的例,女子从军的倒是还有几个。”   “打天下靠武将,守天下文武皆需,可治天下大半都要文臣,女子虽可从军打仗,但治理天下却再出不上力。”   黛玉抿了抿嘴,用更轻的声音道:“莲姐姐,这天下之权是圣上与大臣共分,圣上是男子,大臣们也几乎都是男子,世上女子之才也有不输于男子的,为甚却只有男子能考科举?”   “远的不说,就说在咱们家里读书的岭儿峰儿两个,哪一个比得上咱们?凭甚他们就能一心读书考试,咱们比他们还强,却连贡院的门儿都迈不进去?”   英莲听了黛玉这话,不禁转身对着黛玉道:“玉儿,这都是圣人之言……”   黛玉低声道:“圣人之言难道便都是对的?”   英莲攥紧了黛玉的手。   “说是圣人,不过都是见识广博些的凡人,□□凡胎,又不是神仙,难道圣人吃饭时随口说的一句话,也都是对的?”   英莲伸手捂黛玉的嘴,急道:“玉儿,你这话和我说说便罢了,可千万别外头说去!”   黛玉把英莲的手拿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压着哭声道:“莲姐姐,我就是觉得不公平。”   “姐姐,你说娘若是往朝廷里去当官,难道便当得比男子差?娘说要写游记著书,不过是因没办法去科举,若是女子能做官,娘定然立时便日夜苦读,比谁都认真。”   “还有韩姨,明明本事那么高强,却还是得成婚生子,为甚是韩姨跟着二舅舅去赴任,偏不是二舅舅跟着韩姨赴任?为甚韩姨只有和离了之后才能参军?”   黛玉说到最后,还是压不住哭音,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   英莲伸手把黛玉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黛玉抽着气儿擦眼泪,又恨恨道:“偏生天底下只有男子能三妻四妾,却非要女子三从四德。二舅舅既然对别的女子动了心,韩姨和离就是应当,凭甚便要韩姨忍着气,委曲求全,韩姨又不是离了二舅舅就活不得了。”   英莲有所察觉,问道:“玉儿,你是不是听见什么混账话了?谁说的,是不是家里人?还是谁家的人?”   黛玉道:“家里人怎么敢说这些!就是敢说,也不敢叫我听见。”   “是一个糊涂了的老太太,六七十岁了,仗着年纪大和三品的诰命,在席上说了许多糊涂话,被我和清儿三言两句弹压回去了。”   英莲想了一回道:“你们这几个月走了四川和青海甘肃,青海甘肃怎么会有人说这些?定是四川的人。”   “三品的诰命,一省之中,也就是布政使按察使学政几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当不是妻子,而是母亲……”   黛玉想起前事,忽又笑道:“姐姐猜的没错儿,就是四川学政之母,这老太太年纪将近七十,平日作威作福惯了,我看学政夫人在席上都对她毕恭毕敬,她还挑三拣四的,也不知在家里是什么样儿。”   “她仗着年纪对我和清儿指指点点,又说韩姨怎么样不好,我和清儿略说了几句,庚毓长公主发了话,巡抚夫人提督夫人也都打圆场,她也不敢再说什么,我们也没受着什么委屈,还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我总想着,当着我和清儿的面,就有人敢说这些,谁知背后又该说得多难听?当面不敢说的,焉知背后她们不说?若不是庚毓长公主替我们说话,巡抚夫人提督夫人也态度不明……”   黛玉又叹了一声,闭了口不言,英莲一时也沉默了。   夜已深了,黛玉英莲相互抱着拉着手,不一时便都沉沉睡去。   总督府内一片寂静。   府外不远的一处宅子里,黎二姐香汗淋漓,满面红晕,双目含·春,抬头咬着唇儿看着花副典军花良平,喘息着道:“老爷,饶了妾罢,再闹下去,明儿妾身可起不来了。”   花良平抚养女儿长大,将近十年未沾女·色,今日他新娶了这千娇百媚花容月貌年才十九的娇妻,宛若饿狼沾着肉,怎么肯轻易松口?   他听见黎二姐求饶,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黎二姐面颊更红,便又半推半就的应了。   她从前和贾珍有过往来,现今对外说是丧了先夫,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处·子,也比处·子更能承受。   而花良平虽样貌及不上贾珍,可他从军之人,虽然年近四十,可身体仍是十分壮实,又因怜惜黎二姐,动作温柔,并不粗鲁,黎二姐也十分得趣。   再说从前和贾珍是苟且,如今和花良平是正经夫妻,黎二姐自觉往后终生有靠,心里对花良平十分合意,决心往后一心一计的和他过日子,对这夫妻之事,便更加顺从。   两人折腾了一晚上,花良平只觉得浑身通泰,看见新妻只能躺在枕上动不了,便命丫头进来打水给她擦身,他自己胡乱洗过一回,又跳到炕上,搂着她香甜一觉。   第二日便是花真并其丈夫吴青来给花良平并黎二姐敬茶认人。   花真已经成了婚,通晓人事,她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早便起身,却没急着和丈夫去请安,而是理了一回家事,又用过早点心,见天光大明,夫妻两个才相携往新房处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10-11 17:58:02~2020-10-12 18:0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绯羽 24瓶;月夜№修罗、好大一辆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1章 偏院   花真丈夫吴青今年二十岁, 中等身材,身高不低,在西北男子中却也不算太高, 只比花真高了半个头, 倒是生得结壮,面庞也颇有两分清俊。   他本是花副典军手下兵丁,自小儿亲娘没了,亲爹又娶了一房媳妇, 生了两个弟弟。   但凡天底下既做亲娘又做后娘的女子, 大半总会对自己亲生子女偏心,再说吴家也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 家里财产东西有限,给前头留下的儿子多了些,自己儿子不就少了?   且吴青父亲续弦之时, 吴青已经长到七八岁记了事, 忘不了生母,继子总念着前头的那个,吴青的继母难免看吴青有些不顺眼。   她虽没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 只是爹娘是弟弟们的亲爹娘,吴青却好像一个外人,天长日久的,吴青本还有孝顺爹娘的心, 也淡了不少。   从小吴青便比人力气大些, 做农活也更快,他自知家里呆着不舒服, 一长到十四岁,便往甘州城里来投军。   他投了军后, 先是在城门处守卫,前两年总督府挑选亲兵,他因这几年狠下心学了不少本事,骑马射箭功夫样样都来得,还学会了读书识字,人长得也不差,便被选入了总督府花副典军麾下。   恰是花副典军要给女儿招婿,吴青自觉家中已有弟弟们孝顺他爹和后娘,这几年的军饷也大半寄回家中,从前在家时也六七岁便做活,已经偿还了他爹的生养之恩。   更兼花家姑娘人生得好不说,性子还十分爽利洒脱,他一见就心里爱上了,甘愿入花家为婿,两个人去年定的亲事,今年春日成的婚,到今儿已有半年多了。   岳父大人昨日大喜,他也从府上请了三日的假,回来帮着操办,并见过新岳母。   在总督府当差,若是白日当值,便要寅正(凌晨四点)便起来操练,卯初二刻吃过早饭,便往自己的位置去站岗巡视,并且还有夜间当值的时候。   时日长了,吴青不但每日寅正准时睁眼,且睡眠不深,一有动静便立时能够察觉。   再加上昨晚他心里有事,一夜也没睡好,今日早晨不到寅正便醒了,怕吵醒媳妇,只硬挺着到了时辰,方才起床洗漱更衣。   花真看丈夫一大早利利索索的起床,洗脸穿衣服就坐在一边等她梳妆,意思是立时过去,忍不住笑问道:“你这么急什么?”   吴青咳嗽两声,一本正经道:“晨昏定省乃是为人子女应尽之责,今日又是第一次拜见……岳母,咱们不快些过去,显得勤谨些?”   花真一面从丫头手里接过一枚缠丝镶珠金钗,对镜往发髻上插戴,一面对着镜子里的吴青笑道:“有什么好急的,你也不想想,昨儿是父亲母亲大婚,新婚之夜,自然……”   “自然要劳累些。”花真抿嘴一笑,改了口继续道:“母亲才来,当也不好意思的,咱们去得早了,万一父亲母亲还没起,岂不两相尴尬?”   “依我看,辰初再去也不晚,你若是呆着没事儿做,还和往常一样,院子里练练去罢。”   成婚半年多,吴青深知花真心里有谱,家里大事小情连岳父都听她的话,家里家外一把抓,也深为爱重。   既然花真已经发了话,吴青便消了立时过去正房的念头,果真起身往院子里操练过一回拳法。   今日花真打扮得比往日隆重了不少,头上挽一个随云髻,戴几只金钗珠钏,为了避着新娘,并没穿一身红色,却也是银红的棉袄,山茶色的皮裙,脚下一双洋红小靴,虽然年纪还浅,往那里一站,却颇有当家太太的气势。   吴青还在院中打熬筋骨,花真便拿了家里账册来看。   花家也算是世代从军之家,家中颇有几分资财,也有些土地收租子,一年有个百两左右的进项,再加上花副典军每年一百五十两银子的俸禄,虽不大富大贵,却也十分过得。   现今花真所处的这所宅子虽小小巧巧不算太大,却是实打实的三进院儿。   第一进院子是门房、一排倒座车马厩并两间库房,库房里装些柴炭米面,倒座本来住着家里几个小厮并男仆媳妇,现在小厮搬出去了两个,倒座便只住了三间房,空了两间。   第二进院子三间正房住着花真的祖母,花家老太太毛氏,东耳房是穿堂,西耳房前头有一口井,住着服侍毛老太太的两个婆子并两个小丫头。   东厢房本来住的是花良平,现花良平也搬了出去,东西厢房便都空着,只有东厢房的耳房做了毛老太太的库房,西厢房的耳房还做厨房使用。   后罩房七间,中间三间是打通的,花真与吴青便就在这三间屋子里起居,东边两间是库房,西边两间一间住着花真的两个丫头,另一间设了炉子做茶房。   昨日家中办了喜事,亲近交好之家都送了礼,苏夫人也赏下东西,别的还可,夫人之赏是必定要去谢的。   花真坐在堂屋看了一会儿账本,心内筹划过一回家事,见吴青收了拳,便命人先悄声送些早点心过来,和吴青先用了早饭,又叫过老太太屋里的婆子吩咐了几句,方和吴青相携,走前院的角门,往旁边一所二进院子进去。   开门的小丫头只低头和花真吴青行礼,并不问好,开门关门时都十分小心,生怕动静儿大了。   这所二进院儿便是花良平并黎二姐成婚的院子。   花良平本是住在正院东厢房里,但因要成婚,家里多了人,难免吵闹,怕扰了家里老太太养病,便搬到东边院子居住成婚。   别的老太太都是年纪越大觉越少,每日早早便醒了,可毛老太太素有头疼的毛病儿,这两年越发严重,不时发作,有时一晚上都疼得睡不着,只有天将明时才能稍稍睡上一觉。   因有这个头疼病,别的老太太都巴不得儿子孙子一大堆,承欢膝下,毛老太太却听不得吵闹,头不疼的时候要么躺在炕上歇息,要么只和儿子孙女略说几句话,或是勉强动动针线,别的便做不了什么了。   昨晚毛老太太也是“哎呦”到寅初方睡,到得现在才将将睡了两个时辰,现在尚在睡梦之中。   花良平昨晚舒爽了一晚上,今早也和平常一样寅正便睁眼醒了。   身边躺着娇花软玉一般的新妻,左右时副典军回来了,府中有人,夫人开了恩,特给了他多两日的婚嫁,一共五日,他今日还在婚嫁中,不用去点卯,便伸手把新妻往怀里一揽,又舒舒服服的眯了两刻钟。   只是他二十年如一日的早起,今日纵是有空,他也越躺越精神。   怀中新妻温软娇嫩,又是清晨,花良平忍了两刻钟后便再忍不住,欲要行事,又想到今日是成婚后的第一日,女儿女婿要来请安,怕惹女儿笑话,便只好撒开新妻,披衣穿鞋出了卧房门,叫人来打水洗漱。   他搬出正院后,出了贴身服侍他的两个小厮一个男仆并一个管事婆子外,便没带别的下人服侍,他也用不着那么多的人。   平日他一叫人,都是两个小厮过来,今儿却是黎氏陪嫁的两个丫头忙不迭的从耳房跑出来,立到他跟前儿,问老爷有何吩咐。   花良平一愣,便想起来昨日成婚,真儿想着黎氏年轻,面皮儿薄,别被冲撞了,便命小厮们搬到前头倒座里住,重新收拾了一间耳房给黎氏的陪嫁。   他贴身服侍的小厮也站在二门处听吩咐——这也是真儿说的,若无主子吩咐,男仆不得再进二门。   花良平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女儿,又回头看看关着的卧房门,被丫头们服侍着洗了脸,嘱咐她们低声,叫了角门的丫头,听见老太太昨晚又没睡好,现在还未起,便也没拿兵器,就在院中舞了一回拳。   舞过拳后黎氏还是未起,花良平索性就在堂屋里用了早饭。   早饭用到一半儿,里头终于有了动静,黎氏陪嫁的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一个留在花良平身边服侍,另一个忙着进去伺候太太。   花良平手一挥,命那个丫头也进去,他这里不用人。   黎二姐身上酸酸涨涨,低头一看自己遍·身红·痕,还有的地方有些青紫,身边又已没了人,不禁又羞又喜,还有些失落。   新婚第一日起身,丈夫便不在身边,黎二姐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岁,没了那些闲言碎语的困扰,自然是希望夫妻恩爱和睦的。   但想想昨儿丈夫还算体贴,到底他年纪有些大了,又是做了官儿的人,总是在闺阁里和妻子腻歪也不像样子,黎二姐想了一会儿便罢了。   她撑着坐起来,裹着被子往外叫人。   黎二姐陪嫁的两个丫头一个叫做彩雀,一个叫做彩云,两个都才十四岁,都是她们到了甘州之后才买回来的丫头。   这两个丫头生得都一般,却胜在忠心憨厚,服侍她也不过才半年的功夫,却被三姐儿□□得很能得用了。   先进来的是彩雀,彩雀快步走到炕前边,悄声说道:“太太,已经卯正了,老爷在外头用早饭,是从那边院子提过来的,现在院子里就住了我和彩云两个。”   黎二姐点点头,还未说话,彩云也进来了,先往衣服架子上给她拿今儿穿的衣服,方过来笑道:“太太,老爷命我也来服侍太太。”   彩云这一句话叫尤二姐不禁抿嘴一笑,伸手让丫头们服侍她穿衣洗漱,心里一直在想了解到的了花家情况,斟酌一会儿如何行事。   她现在上头除了老爷外,没有公公,却有婆婆,婆婆身子不好不管事儿,家里一应事体,都是大姑娘在管着,到得今日已经有四五年了。   他们新婚的屋子并不是花家的正院,而是旁边的跨院,正院住着老太太和大姑娘姑爷,她虽是正经三媒六证迎来的续弦,却也只能住在偏院里。   黎二姐身上一身正红衣裙,对镜戴上一对儿珍珠耳环,忽然咬紧了嘴唇。   预备成婚这几个月,娘一直在和她说要拢住花家老爷的心,早日生下一个男子,哄老爷把家里的事儿交给她。   “花家财产不少,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全给了那个丫头片子?”   “那是前头那个留下的女儿,又都十八岁了,再怎么养也养不熟,女婿比你大了将近二十岁,等他没了,你又没儿子,又没财产,靠什么过活?”   “男人嘛,都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你小心服侍女婿,哄他高兴,要什么没有?”   “二姐儿,你那勾人的功夫,可没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10-12 18:01:42~2020-10-13 17:5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凶唧唧的毛球、夕汐、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2章 分寸   黎二娘子心中想过一回黎老娘的话, 往头上插戴簪钗的动作便不由慢了下来。   彩雀看见了,忙低声问道:“太太,是不是这支簪子不好?我再开箱子取别的?”   黎二娘子回了神, 把那金钗簪在发髻上, 笑道:“不必,只是我一时走了神。”   她又自妆匣里拿出两只点翠簪子戴上,最后在鬓边簪上一支赤金凤嘴步摇,对镜照了一会儿, 看无甚错漏, 便扶着彩雀的手站起来,深吸一口气道:“咱们走罢。”   彩雀的手略有些粗糙, 黎二娘子站起身收回了手,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两个丫头。   彩雀彩云确实忠心得用,到底买来才半年的功夫, 细活学得没那么快, 端茶倒水还罢了,梳头绣花做针线等事却得她自己干。   今儿早晨梳头便是黎二娘子自己梳的,彩雀彩云一则手粗二则没学会, 只能递簪子梳子头油,别的一概帮不上忙。   平日的头发便罢,今儿是大婚后的第一日,总得隆重些个, 梳的头发也繁琐, 黎二娘子抬手梳头半日,又往后举着镜子看, 也累得够呛。   虽然她们娘儿三个从京城出来时匆忙,也遣散了几个下人, 只带了平素最忠心的奴才过来,却也有两个平素用得惯的丫头跟着,会做些细活伺候的。   但黎二娘子出阁时,却一个使得惯的丫头也没带,连陪房的婆子男仆也没带一家。   三姐儿是这么和她说的:“姐姐,只给你带彩雀彩云,并不是因我要立户招赘便苛待了你,咱们亲姐妹,我坑害谁也不会坑害你。”   “家里所有财产东西分成三份,一份儿现算是娘的,一份儿是我的,一份儿给你做嫁妆。家里上下十口服侍的人,只给你带去两个,少了你的,我从我的份儿里给你拿一百两压箱钱。”   那时她忙要推辞,三姐儿却拉着她的手,殷殷说道:“我不给姐姐带家里的人,一是因彩雀彩云来咱们家的时日短,不知从前京里的事,不怕在花家不小心说出一言半语,露了痕迹。”   “二么……姐姐,我知道娘必然给你说了许多话,我不听也知道都说的是什么。多了我不说,姐姐只好好想想,娘说那些话到底是为了你,还是为了谁?”   “从前在京里时姐姐便全听娘的,后来是个什么结果儿,想必姐姐再不想来第二次。姐姐,你就是非要听娘的话,也先在花家看上几日。若姐姐觉得娘的话不对,姐姐就好好过日子罢。”   三姐儿的眼里闪着泪光:“花家是厚道人家,只要姐姐一心过日子,他家不会亏待姐姐的,我只想姐姐和我从今往后都好好儿的,一世平安。”   黎二娘子心里闪过妹妹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卧房的门。   花良平从军之人,用饭一向快,等黎二娘子起床洗漱这功夫,他早已吃完了早饭,才吃完不好习武的,他又无甚事可做,便随便拿了一卷书来看。   如今在军中效力,若大字不识一个,只有力气功夫,可是难以升迁的。   他从前不看重这个,吃了许多亏,三十来岁才熬上副典军,如今也算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了。   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两页书,卧房门终于打开,他昨儿新娶的媳妇打扮得花朵儿一样,袅袅婷婷的迈出房门走到他跟前儿,低着头对他一笑,弯身行礼道:“老爷。”   当日相看时就知黎氏貌美,昨日全礼挑了盖头后,也看了一晚上了。   但花良平仍是不由喉头一滚,身上某个地方立时便火热起来。   十年未沾女色,昨晚一夜春宵,真是让他尝尽万般滋味。   但现在□□,花良平便只做无事,把书随意放到一旁,伸出一只手虚扶起黎氏,笑道:“太太不必这样客气。”   看黎氏起了身,他又吩咐道:“我已用过了早饭,再拿了东西给太太用罢。”   此时平素跟着花良平服侍的一个媳妇,人称“杨仁家的”,也早站在屋内伺候。   杨仁家的听见老爷吩咐,忙两步走到彩雀彩云跟前儿,低声笑道:“烦哪位姑娘跟我往那边去给太太端饭。”   彩雀彩云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彩云迈出一步,笑道:“我跟着嬷嬷过去,多谢嬷嬷。”   杨仁家的笑得可亲,忙摆手道:“怎么当得起。”一面带着彩云出了门儿。   彩雀欲要扶黎二娘子往桌旁坐,黎二娘子却站着没动,犹豫着问道:“老爷,妾身还未见过老太太便先用了早饭,是不是不大妥当?”   花良平道:“这你不必但心,咱们家小门小户的,没那么多规矩。”   “再说娘身子不好,一向起得晚,若是等娘吃了饭再吃,家里人不都饿坏了?就是真儿和吴青两个,也是吃了饭才来,咱们再一起往娘那里去,你尽管安心吃饭。”   黎二娘子听见此话,便安了心不再多问,又对花良平一礼,抿嘴一笑,便搭着彩雀的手坐到桌边等早饭。   花良平见黎氏又对他行礼,不禁眉头一皱,看她一笑,又觉得不是大事儿,才刚成婚第一日,黎氏虽然是再嫁,到底年纪还小,面皮儿薄也是应当。   早饭暂没端来,花良平又重捧起书,可他脸是对著书了,眼神却总往黎氏身上瞟。   黎二娘子特选了侧对花良平的位置坐,却还是被看得脸红,好容易等到杨仁家的和彩云提来食盒摆上早饭,她忙低头用饭,假做不知花良平在看她。   端来的早饭有一碗红枣枸杞白米粥,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一碟儿四个小巧的白面馒头,一碟儿白切羊肉,还有两样小菜,一共是两碗四碟,虽不多么丰盛,滋味却都不错,热乎乎的红枣枸杞粥羊肉汤下肚,黎二娘子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   黎二娘子身量苗条纤瘦,饭量也不大,就着羊肉和小菜吃过一小碗粥,再用了半个馒头半碗羊肉汤,便已十分饱足,放下碗筷要水漱口。   花良平的视线一直没离了黎氏,看她只吃了那么一点儿便不用了,出言问道:“是不是饭菜不和胃口?怎么就吃了这么点儿?”   黎二娘子忙笑道:“老爷,样样都好,没有不好的,只是我一向饭量小,吃了这些已经够了。”   彩雀在旁也笑道:“老爷有所不知,太太在家时比这吃得还少,今儿早上吃得比平日还多了几分儿呢。”   花良平看看桌上那小碗小碟子,估摸了一下黎氏吃进去的东西,只觉得都不够他塞牙缝的,真儿也是十八·九岁的女孩子,饭量却差不多是黎氏的二三倍。   人的精神气血全靠饮食补足,吃得少身子便弱,黎氏饭量是真儿的一半儿,想必身子也不算太好。   身子弱可不是好事,趁着年轻,总得好好调养起来为好,到底黎氏已经是花家人了。   花良平嘴上不言语,心里却定了主意。正好儿此时门口小丫头报大姑娘和姑爷来了,他和黎二姐便坐在堂屋主位上,等着受女儿女婿的礼。   黎二娘子深知和花家大姑娘关系如何,对她往后在花家日子过得怎么样关系重大,便收敛心思,面上含笑,注视着门口来人。   夏日相看时黎二娘子便见过花真,知花真虽并不是多貌美,可接人待物落落大方,言语行事自有道理,眉梢眼角颇有威仪。   三姐儿和她说,花真一看便知是个心内有主意的,不可能看不出来娘的心思,既已看了出来,花家还决定聘她做续弦,让她好好想想这其中的缘故。   今日再见花真,她还是和夏日里一样,面上盈盈笑着,旁边跟着一个年轻男子一同进来,两个人住了脚儿,花真深蹲万福,那年轻男子单膝跪下抱拳,口中皆道:“拜见父亲母亲。”   黎二娘子只笑并不言语,偏头看花良平。   花良平看见女儿进来,眼睛里沁出十分的喜意,忙笑道:“快起来,快起来,坐罢。”   花真自然看见了这位新母亲看向父亲的动作,眼中笑意深了些,和吴青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便开始一一问起父亲母亲身体觉得如何,早饭用得香不香,还特意仔细问了黎氏两句觉得哪个菜好,哪个不好,平日喜欢吃什么等语。   黎二娘子本是想着第一日见面,自然要说样样都好,开口前却又先看了花良平一眼,便改了主意,真说起哪样甚好,哪样还可再添几味,平日爱吃什么样儿的饭食。   花真面上笑意更深了些,一一都记下,笑道:“母亲从小儿在京中长大,口味自然和此处有许多不同,平日若是想吃什么,只管和厨下的人说,我也改一改家里的菜单,尝尝新鲜花样儿。”   这时花良平道:“我观你母亲似乎胃口不大好,身子也弱些。真儿,你平素骑马练拳时,也带带你母亲。”   他又看着黎氏道:“真儿是从小儿就骑马打拳的,身子结壮,轻易不受风寒生病,你在家无事,也和真儿练些,强身健体方好。”   花真眉毛一动,看着黎氏笑道:“爹说的,我自然听命。母亲,每年春秋两季往庄子上去看时,我大多都骑了马去,若是天气好,也常骑马外头去玩儿,母亲学会了,咱们就可一起去了。”   黎二娘子心下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眼眶还有些酸涩,展颜笑道:“老爷和真儿都这么说,自然是极好的事。只是我从没学过骑马,也不会打拳,真儿可别嫌我笨手笨脚。”   花真笑道:“怎么会,母亲不必但心。那等爹婚假结束,我就日日过来这边院子练拳骑马。正好儿还有一桩事我要和母亲说。”   黎二娘子忙道:“真儿请讲。”   “母亲没来时,家里一个月拨给爹爹二两银子的月例,只用来外头买些心爱东西,或是和那些官儿们出去吃酒。”   “现今母亲既然来了,那从下个月开始,月例银子我就都直接拿给母亲,爹爹一个人是二两,加上母亲两个人,索性凑个整儿五两,如何?”   黎二娘子仍是偏头看花良平,花良平笑道:“你这丫头就会坑你爹。”   花真笑道:“爹这话说的,母亲一看就比你细心,管着银子自然比你妥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下个月初一,我亲自来给母亲送月例。”   爹既然娶了黎氏,和黎氏成了夫妻,花家就不可能一直防备着黎氏,把她当做外人。   黎氏到底是家里的太太,虽说是她管家承家业,可一点儿也不分给黎氏管着,也不太像样。   黎氏的母亲心里弯弯绕绕想的东西多得很,她那妹子倒是个明白人,黎氏是个软弱性子,也不知在家里都听了些谁说的什么话,有没有听进心里。   家里这些东西,她是必然要拿在手里的,但要让家里和睦,面子上也好看,她就得抓大权放小利。   把爹的月例银子给了黎氏,就代表黎氏能对爹房里所有的事儿说了算,既能让黎氏安心,也是隐晦的告诉她分寸。   看样子爹对黎氏也满意,只要黎氏不听她母亲的挑唆生出什么歪心邪意,既成了一家子,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在屋里说了会儿话,花真又主动站起来带着黎氏看过她和爹现在住的这处两进院。   正房三间起居待客,西耳房是他两个的卧房,东耳房是一间茶炉并一间丫头们的卧房,东西厢房都空着。   花真带着黎氏走在前边,花良平和吴青跟在后边。   趁花良平和吴青说话,花真亲热的挽着黎氏的手,悄声笑道:“这东西厢房都还空着,什么时候能住满弟弟妹妹,就看母亲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真:看来我后娘还挺听话的。(满意的点点头)   来啦~   感谢在2020-10-13 17:59:33~2020-10-14 18:0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3章 定心   花良平和黎二娘子住的这处二进院不大, 不过是前院倒座和后院正房并东西厢房,院子里植些花木,现是冬日里, 也都是枯枝, 只有一棵松树十分苍翠,因昨晚下了雪,现下上头还顶着些积雪。   黎二娘子平素娇养,昨夜又劳累, 只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儿, 额头上便微微的出了汗,面颊也发红。   她听了花真的话, 想起昨夜的事,脸更红了,忙低头拿帕子擦汗掩饰。   花真顺着她的手, 也看到了她额上细密密的汗珠, 不由感叹道:“爹说得没错儿,母亲的身子确实是弱了些个,总得调养调养。”   黎二娘子一笑, 才要张口说话,那边角门处便有小丫头跑过来回道:“老太太起了。”   花真见黎氏有些慌,便笑着帮她正了正头上簪钗,请黎氏和父亲前面走, 她则和吴青走在后头, 四口儿一齐去见长辈。   新岳母比他还小一岁,听说又生得貌美, 总要避嫌,是以吴青自打进了岳父岳母屋子起, 除了请安外,便再没说一句话,等出了屋子后,才和岳父谈些军中之事。   现在跟在岳父岳母后头,吴青便给花真使个眼色,花真对他一笑,他便明白过来意思,收了眼神专心走路。   黎二娘子昨晚听花良平说老太太一向不早起,方安心与他胡闹,却本以为新婚第一日,自当服侍丈夫起床更衣,再婆婆梳洗用饭,孝敬婆婆一回,才能回屋里自用,略得些闲儿。   谁知一早起来梳洗完了,丈夫并不用她伺候,让她安心吃饭,厉害的继女也没难为她,真心诚意问她爱吃什么不说,还直接把丈夫的月例银子交到她手里。   她成婚前便知花家一应事都是继女说了算,丈夫也对继女甚是看重,若继女略难为她一些儿,她的日子便会难过不少。   但一早上下来,她舒舒坦坦没受一点儿气,丈夫年纪大,话也不多,却眼里心里有她,继女待她不亲近,却亲热客气,还要教她骑马打拳,是她想都没想过的。   再想想从六品官员每年的俸禄不过一百五十两银子,家里一月给她和丈夫五两,一年十二个月便是六十两,这六十两银子并不用作家里开销,买菜做饭做衣裳,而是她和丈夫的零花私房。   花家两个院子十来个下人,还养了至少三四匹马,还有车,老太太还病着,一年的开销当不下百两,过得奢侈些,二百两也够呛,丈夫剩下的俸禄且还不够,就是有总督府的赏钱,想必也不会太多。   黎二娘子往正院正屋走时,心里便想了这些。   等她到了婆婆屋子里,婆婆病得厉害,时不时便捂着头叹气,要丫头婆子揉穴位,却撑着拉着她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些话,又拿见面礼给她。   她想服侍婆婆用早饭,婆婆却只让她好好坐着喝茶吃点心,说家里没这么大规矩,继女也只一样样笑着介绍了早饭,把婆婆爱吃的放到跟前儿,便坐下只让丫头婆子们服侍。   婆婆用完了早饭,她忙着去捧茶捧水,总算服侍了婆婆一回。   吃早饭时婆婆就时不时的捂着头歇一会儿,等吃完了饭又吃了药,婆婆难受得坐不住,要往屋里躺着,她忙跟着去伺候安歇。   谁知婆婆勉强忍着疼,对她和继女笑道:“你和良平新婚燕尔的,他婚假又不多,你在我这里耽误工夫做什么?快和良平回去歇着罢。”   “真儿也去罢,吴青不是明日便回去当值?你们小夫妻也好好说说话,我这里有丫头婆子伺候,没得劳累你们做什么。就是你们千万小声点,我受不住。”   黎二娘子大概知道毛老太太这话是真心的,但因她是新媳妇,不敢擅动,花良平不在跟前儿,她就偏头去看花真。   花真见了一早上黎氏看她爹的眼色,本是觉得果然她没看错,黎氏性情软弱,又温柔和顺,是个能和父亲和睦相处的人。   现下见黎氏竟也要看她的意思,花真心里倒有些哭笑不得,口中只得笑道:“祖母,那我和母亲这就回去了,祖母好歇,有事儿千万使人叫我,我就在后头。”   花真挽着黎氏的手出了门,见黎氏低眉顺眼的站在爹身边一起回去,脚步始终错着爹半步跟在后头,一时竟不大明白黎氏的为人。   她自小十岁上就没了娘,爹忙于差事,祖母有心照管她,可身子也弱,那时候起就时不时的犯头疼,她便从祖母手里接过账本,一力担起家事。   这些年她苦也吃过累也受过,下人们的气也没少受,却甘之如饴,因爹说往后要给她招婿承家业,她可以不靠丈夫不靠别人,自己活得舒心顺意。   和各家亲戚并父亲同僚的太太子女们往来,不拘这些太太姑娘们出身容貌性情如何,大多也都打量着自己安身立命。   裴总督夫人也曾召见她说过话,前年林总督大人和夫人小姐们来了,她又见识到了京中贵胄出身夫人小姐的言谈行事,眼中所见女子皆是自有主心骨的。   黎氏还是她见到的头一个,一心要依靠在别人身上过日子的人。   她嘴角扬起个笑,被旁边吴青瞥见,悄声问她道:“真儿,你想到什么了?”   花真笑道:“你不是一直担心黎氏……太太藏着坏心,往后在爹跟前儿调三窝四使坏心眼儿?”   吴青叹道:“真儿,不是我把人往坏里想,实在是我也和继母在一个屋檐下呆过几年,知道有些事就算面子上过得去,心里也过不去。”   “我知道你孝顺,想着咱爹这些年孤孤单单,没个贴心的人说话,只是这样,也不用非要娶妻,挑着纳一房良妾不是也挺好?”   “现今太太是明媒正娶来的,要做什么都占著名分。万一她往后生下男丁,看你不顺眼,离间你们父女亲情,也不是不可能……”   吴青说完话正好走到屋内,进了屋门,他便低头给花真解开斗篷带子,再摘下自己的斗篷,一齐递到丫头手里。   花真就微笑着听吴青说完,方才拉着他的手进了卧房,靠在他身上笑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为了我好,但我非要让爹娶妻,也是有理由的,我都和你说过。”   “纳妾固然省心,但妾室一则身份不便,不能和诸位太太们交际,二则妾室生下子女都是庶出,未来的弟弟妹妹出生便平白低人一等,三则良妾不同于通房奴婢,往后也是能扶正的。”   “既能扶正,也是爹身边的人,便和你担心太太的也一样,但子女到底背过庶出的名声,又不能代表花家出门交际行事,坏处大利处小,何必如此?”   吴青皱眉叹道:“真儿总是这么为了家里着想。”   花真无奈道:“你呀,我是花家往后的当家人,你是当家人的丈夫,我们的孩子长大也是花家的当家人,我为什么不从花家考虑?”   “那就按给我们自己考虑来算,给爹娶一门正房太太,和她好好相处,往后咱们有了难处,她能名正言顺的帮忙。”   “万一我有了身孕管不了家,我是把这一摊子丢给祖母,还是丢给丫头婆子和爹的妾室?妾室是能帮我看孩子教养孩子,还是替我代表花家出门交际,逢年过节去拜会总督巡抚夫人们?”   见吴青抿着嘴不言语,花真又笑道:“别想了,今儿我已经弄清楚了,我看的人没错儿,太太这个性子必得靠一个人才能安生过日子,我往后想法子让她只靠着我,不靠别人不就完了?”   吴青又问道:“那万一太太生了儿子,自以为能靠儿子,咋办?”   花真有些不耐烦了,从他身上起来,翻白眼道:“那我就让弟弟也靠着我,把我当他亲爹亲娘敬重不就完了!”   吴青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看媳妇恼了,又忙说了一车“我就知道真儿最有主意”之类的好话。   这边花真给吴青吃了定心丸,偏院里,黎二娘子收拾着嫁妆箱子,拿出日常要用的物件并衣裳料子,还有给花家人做的衣裳鞋袜等物,看从六武官老爷丈夫一点儿没有架子,帮着她拿这个搬那个,也渐渐下定了决心。   她知道在继女手里是再沾不着管家的事,但不用管家也省心,左右她是明媒正娶的继室,就算不管家,也能得着诰命,下人们也得尊称她为太太,衣食供应不缺,也不差什么。   这一上午她也有些明白了三妹妹说的“安安稳稳过日子”是该怎么过了。   娘的话……是不应该再听了。   现在她手里有六百六十两的嫁妆,其中三百两都是压箱钱,每年吃穿衣裳都不花钱,还有月例,老爷体贴,真儿家里家外一把抓,婆婆也慈和,她只要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什么也不会缺她少她。   不说她到时候要争东抢西的多伤和老爷的情分,就说真儿这么个厉害性子,她也抢不过啊,别什么都没得着,还把好好的日子作没了。   安稳里透着些甜和累过了两日,第三日是黎二娘子三朝回门。   黎二娘子把她想的话和黎老娘黎三姐一说,黎三姐心里一酸,没忍住掉下泪,感叹道:“姐姐,你可总算想明白了。”   看妹妹哭了,黎二娘子也不由落泪叹道:“从前是我糊涂,叫妹妹操了许多心,从今往后,我再不糊涂了。”   姐妹两个拉着手垂泪,只有黎老娘听见黎二娘子如此说,心里发急。   只是还没等黎老娘说话,黎三姐便一个眼神看过去,眼中的意思叫黎老娘竟然没敢把话说出口。   黎三姐又拍着黎二娘子的手道:“姐姐只管在花家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的就好,娘和家里都有我呢,你不必担心。等你在那边稳当了,我再过去看你。”   黎二娘子点头,凑到黎三姐耳边,悄声问道:“三姐儿,我们家大姑娘说二十四和我一起去拜望林总督家的苏夫人并谢恩,你不是还想着那柳湘莲?等到那日若苏夫人高兴,我替你和苏夫人打听两句。”   黎三姐眼神一黯,悄声道:“姐姐不必帮我打听了。”   黎二娘子问道:“这是怎么了?你若是怕苏夫人恼了我嫌我多话,这倒没什么,听大姑娘说苏夫人极和善的。”   “况且咱们在京里时不是听过一嘴,说柳二郎不知怎地改了性子,先是到了林家做习武先生,后又往西北投军来了?苏夫人必然知道他在何处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感谢在2020-10-14 18:03:00~2020-10-15 17:0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4章 添人   黎三姐又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摇头笑道:“姐姐真的不用帮我问了。”   “只不过是那年见了一面,他在台上串戏,我在台下坐着, 我认得他, 他却不一定认得我。问到苏夫人跟前儿,夫人问起他和我是什么关系,难道就说只见了一面,我就要打听他在哪儿?怕苏夫人误会了我, 连带还误会了姐姐。”   “姐姐好容易找到这么个好人家, 别再被这事带累了。再说他好歹是功臣之后,嫁娶还罢了, 我要招婿,人家也不会愿意的。”   黎二娘子看妹妹嘴上说得有条有理,面上神色却有些黯然, 想要开口再劝劝, 黎三姐换过一副表情,笑道:“本就是没可能的事儿,何必再去多想?”   “现今我要招婿, 合该我挑男人,为什么又要上赶着给男人挑去?姐姐也把这事儿忘了罢,你既成了婚,我也能放开手挑人了, 我还指着你替我和姐夫说说, 看他手下有没有好的兵丁给我留着。”   黎二娘子笑道:“我前两日就和我们老爷说了,还和我们大姑娘说了。”   “我们大姑娘的女婿就是我们老爷手底下的人, 这能选进总督府当亲兵的都是兵里的人尖子,大姑娘说比宁远军里兵丁也差不多了, 没成家的也多了去,保准给你挑到合心意的。”   黎三姐听她姐姐嘴里句句都是花家大姑娘,心中一动,想这花大姑娘还真是有本事。   不过花大姑娘愿意笼着姐姐,其实是好事,姐姐多听花家人的,总比听娘的话强,就是花家人对姐姐起了坏心姐姐不知道,好歹都还有她呢。   黎三姐这么一想,便把才刚想到柳湘莲那一点子愁绪丢在一边,笑道:“那我就多谢姐姐了,姐姐回家别忘了替我谢谢姐夫和大外甥女。”   黎二娘子见她这就没了难过之色,心道看来妹妹对那柳湘莲不过也就那样。   算来她们看到柳湘莲在台上串戏那年不过十二岁,现今五年都过去了,就是见那一面再好,怕也都忘得差不多了罢。   姐妹两个说定了事儿,黎老娘在旁边听着也没话说。   那柳湘莲人是生得好,但也就那样,在宁远军里做大头兵,能有什么出息?慢慢儿熬去罢。   三姐儿嫁给他做媳妇,还不如招一个在总督府当亲兵的女婿,好歹靠着总督府,顺着二姐儿婆家和苏夫人套套近乎,说不定就能得着好儿。   总督府里,文皎正在和黛玉英莲陆清商量她们身边丫头的事。   林府规定,未成婚的少爷姑娘可用两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两个二等嬷嬷,四个二等婆子,院子里扫洒跑腿的粗使三等丫头婆子不算在里头。   但黛玉身边却有四个二等丫头锦香兰香晴雯雪雁,是当初黛玉身子弱,文皎为了好好照顾黛玉,特意开的例。   除了黛玉外,英莲陆清都是两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前几年封氏还在时,英莲还把身边一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分给了封氏使唤,直到去年封氏没了,这些丫头才又重回到她身边服侍。   以前黛玉是林府的嫡亲姑娘,英莲陆清都是干女儿,文皎给黛玉开了特例也没什么。   但现今英莲也已是林府正经姑娘,又是姐姐,身边丫头比黛玉要少,家里人不觉得什么,万一被外人闲言碎嘴,便对林府名声和英莲有害。   毕竟英莲说到底是上了族谱收养的,文皎必须拿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林府上下都认林曦为林家姑娘。   若要做到姐妹们公平均道,自然不能裁撤黛玉的丫头,而是给英莲补足,再把家规更改成定例,往后绯玉也能使四个二等丫头。   姐妹们都是四个二等丫头,难道单独落下清儿?左右府里也不缺这两个人,还在京里时采买的那些小丫头早都调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当差做事,已又在家里挑了一批,并外头买了一批调理。   文皎把要给她们身边配丫头的事一说,英莲自然要推辞,文皎止住她道:“莲儿不必推,这都是应当的,黛玉清儿还小,你再过二三年可要成婚了。”   “这一成婚,按照咱们家的规矩,自然是最少陪嫁四个丫头。我翻看家里以前的例,几位老姑奶奶出阁时,都是定下亲事丫头就配齐了。莲儿虽还没定,年纪放在那,使四个丫头也不过分。”   文皎几句话就让英莲面上泛起红色,看英莲实在可爱,文皎便把她搂在怀里,笑道:“你伯娘我现在是林家的当家太太,族长夫人,给女儿侄女使四个丫头怎么了?清儿,你说是不是?”   陆清看看黛玉,又看看英莲,笑道:“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给莲姐姐就罢,我可不要丫头。”   文皎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也客气上了?”   陆清本是抱着黛玉的胳膊,此时她撒开手坐直了身子,才道:“太太,咱们在肃州那天,不是说等我十八九岁若是还想去参军,太太便定然不拦我?”   文皎笑道:“我说话算话,到那时自然不拦你。”   陆清便道:“那既然我三五年后便要去军里,我身边的丫头们也不能跟着我成婚,也不跟着我去军里,白白服侍我几年,又得不着什么好儿,何必如此?”   “现今白菊姐姐和白蕊姐姐就很好,等我参了军,她们正好放出去成婚,我也不用新的人来服侍了。”   陆清自觉说得十分有理,却没想到她说完了话,太太倚在莲姐姐身上笑得前仰后合,玉儿姐姐也看着她笑,只有莲姐姐没笑出声,眼里却也有笑意,再看地上站着的玉梅姐姐小满姐姐等,也都抿着嘴笑。   看了太太姐姐们都这样,饶是陆清心大好性儿,也不由得有些懵了,重又拽回黛玉的手,问道:“姐姐,我说什么笑话了不成?怎么你们都笑我?”   文皎拿帕子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朝地下玉梅道:“你先和清姑娘说说,给清姑娘当贴身二等丫头都能得到什么好处,我看清儿这管家学得不太好,得加课。”   玉梅便道:“按照府上的规矩,二等丫头一个月有八百个钱的月例,逢年过节还有赏钱,一年下来至少是十几两银子。”   “府里管吃管住管穿,二等丫头每年共有三匹料子可做四季衣裳,一个月猪肉五斤、鸡两只、鸭一只、鹅1只,还有米面菜蔬鸡蛋等,比外头许多小康人家的姑娘吃用得还好。”   “这么算来,若是丫头会过日子,一年至少能攒下十两银子,五年便是五十两,还有首饰衣裳等东西,便是放出去成婚不赏银子,也不用家人帮衬,嫁妆也很够看了。”   玉梅说完,文皎又笑着补充道:“有些话玉梅不好说,我再告诉你,你看你身边的白菊白蕊,你有个什么新鲜东西,是不是就随手赏了?你拿的点心吃不完,她们是不是也跟着用?你的衣裳簪子不合适了旧了,就没赏过她们?   “这都是分例里没有的,她们也得着了。五年五十两,玉梅还是往少了算的,一般来说,咱们府里一二等的丫头,哪一个没有上百银子的私房?”   “二十两银子就够三五口的庄户人家丰丰足足过一年。你学了两年管家,眼里看到的都是成百上千的银子数,我也没少教你们一匹布多少钱,一个鸡蛋多少钱,一斤米多少钱,也该知道百两银子对你们不算什么,却能买到许多东西,在这甘州城里,连小院都能买了,就是换成烤全羊,还能堆满一整间屋子呢。”   文皎虽是用玩笑的语气说的,陆清却还是不禁垂了头,黛玉在她身旁笑道:“单论银子,二等丫头便能得着这么些,还有平常在府里府外的体面——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咱们家谁不是那等仗势欺人的,二等丫头走出门去,也能得着尊重。”   “就算她们只服侍你三五年,也是跟了你三五年的情分,到了成婚的年纪,娘自然会想着她们服侍过你的功劳。”   “娘说一句话,她们找到的夫婿就能好一层,往后一辈子都能过得更顺当,这都不算好处,什么算好处?不然为什么人人都想到主子跟前服侍?”   陆清羞愧万分,心想在做太太的女儿之前,她偶然在娘那里得着几百个钱的零花便高兴得了不得,怎么现今把几十上百的银子都看不见了?   她把头埋在黛玉后背磨蹭了一会儿,方低声道:“好太太,好姐姐,我知道了。”   文皎本意并没想责怪陆清,看她这样儿,又心疼起来,便撒开英莲,把她搂在怀里,笑道:“就是不说这个,你身边的白菊明年就二十二,到了年纪该放出去了,正好你玉儿姐姐身边的锦香兰香也明年该放出去,一堆儿给你们挑了新的来使。”   她想一想又道:“你毕竟是女孩子,要去参军,总不能和那些男兵们住在一起,也太不方便。你韩姨去银卫,身边是带了十来个会武的婆子丫头一起过去的。”   “正好总还有个三五年,你决心要去参军,我就给你挑出来愿意和你一起去参军的丫头,请先生教她们习武,到时候给你带去,你也方便些,怎么样?”   陆清面上难得露出羞赧的神色,抿嘴笑道:“那我就不和太太客气了,太太真好。”   英莲和黛玉对了个眼神,在黛玉耳边悄声问道:“玉儿,伯娘和清儿说的话,怎么都没说清儿往后成婚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按照原书时间线,今年正好是原书贾敬去世,贾琏偷娶尤二姐的那年,九月份尤三姐自刎,十月份尤二姐被接到大观园。   感谢在2020-10-15 17:05:32~2020-10-16 17:5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不醒的静兔兔、unravel 10瓶;月夜№修罗、夕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5章 紫鹃   黛玉只笑了笑, 没说话,英莲心里越琢磨越觉得不大对劲。   清儿还没开窍,想不到往后要成婚就罢了, 伯娘提醒了清儿这么多, 怎么就没提醒清儿一句婚姻之事?   英莲不大明白,当着一屋子丫头们的面儿,又不好问出口,便把这事暂放在心里。   既已商量好要选丫头, 文皎便命把人名册子拿来, 和她们三个挑起了人。   黛玉身边四个二等丫头,锦香兰香明年都要放出去, 晴雯十六岁,雪雁十四岁,年纪都不大不小正合适, 雪雁是从小五六岁就跟着黛玉, 晴雯只比她晚了一两年,都已经服侍黛玉六七年了。   问过黛玉的意思后,文皎便从她院子里的三等丫头里挑出两个预备提二等, 黛玉给改了名字叫紫鸢紫鹃,都是十三岁,锦香兰香出去前这一年半载,便算做她们提二等的试用期。   文皎听见“紫鹃”两个字一愣, 心道没想到这回贾母身边的鹦哥不是紫鹃, 反而是她们家里的丫头成了紫鹃。   黛玉问道:“娘,这两个丫头的名字可有什么不妥吗?”   文皎笑道:“没什么不妥, 我只想着明明是一对儿的名字,紫鸢这名字有些锋芒, 紫鹃却秀秀气气的,倒有意思。”   黛玉展眉笑道:“紫鹃的性子软和些,又安静,紫鸢倒是和晴雯有些像。”   陆清已经缓了过来,在旁叽叽喳喳说起紫鸢如何厉害的话。   文皎却想到那年把贾敏身边的锦香兰香拨给黛玉使唤,这两个丫头倒也勤勉,服侍了黛玉这六年也没出过什么差错,但黛玉似乎对她们似乎并没特别亲近,反而和晴雯雪雁更亲密些。   这也可以解释为雪雁是从小儿跟着她的,晴雯个人能力强的缘故,但文皎总觉着有些不大对。   但既然黛玉从没和她说过什么,文皎想到现在在自己家里,黛玉的性子也不是受了委屈往肚里咽不说的,能把一府上下都管得服服帖帖,难道还管不了两个丫头?正好人多也不好问,她便暂把这事搁下,又开始给英莲挑人。   英莲身边的冰夏十八岁,寒碧十七岁,年纪上都正好,三四年内不愁放出去成婚的事,只要添上两个便可。   陆清身边的白菊可是明年到了年纪,白蕊也才十七岁,文皎便再给她挑了三个和她年纪差不多都是十三四岁的丫头。   黛玉两个,英莲两个,清儿三个,再加上补充的三等丫头,这一天下来,上一批调理出来得用的好丫头都没了,文皎又把采买人手放到了日程上。   挑丫头并处理庄子上送来的东西还有些日常杂事,不知不觉又是一整日过去。   这时景岚景熙青玉也下了课回来吃饭,晚饭之前,文皎想起一事,问玉梅道:“我记得明儿是不是花副典军新娶的太太和花真要来?给我预备出一身见客的衣服,不用太隆重。”   玉梅看着夫人面上掩不住的疲惫之色,犹豫了一下,近前低声劝道:“夫人近日事忙,花家不必非要见的。”   文皎笑道:“到底现在情况不一样,府上亲兵全是花良平和时正管着,这个面子还是得给,咱们纵是事忙没别的意思,也得虑着些人家。”   “再说花真我是常见的,忽然她爹新娶了一房媳妇,我就不见了,你说人家得怎么想?大敌当前,咱们更该团结一心。”   看玉梅一脸“夫人果然是夫人”的下去找衣服了,黛玉等面上也都若有所思,文皎没忍住一笑。   上头的话说得好听,其实她不过是想见见红楼里大名鼎鼎的尤氏姐妹,看看是不是真如书中说的那样,尤二姐比王熙凤还美。   若真是这样,妹妹尤三姐比尤二姐容貌更盛,又该长得多么貌美?   既然都穿到了红楼里,能多见几个原书人物,自然是好的。   吃过晚饭,又照常玩了一会说笑几句,并问问孩子们的功课,孩子们各自要散时,文皎把黛玉留下来说话,问了锦香兰香的事。   黛玉道:“真论起来,她两个服侍得都挺好,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儿。”   “就是她们年纪差不多,资历来历也一样,都在我身边,难免想要争个先后,时不时的便有些不快。”   “我一开始还想着调解,后来看再怎么说,她们还是私下里有龃龉,左右在我面前不出错儿,我也懒得管了,随她们去罢。”   文皎问道:“她们真没闹到过你跟前儿?”   黛玉笑道:“娘不必担心,她们先是顾忌着娘不敢,后来就是怕我了。纵是她们私下拌了嘴,叫我知道一次,我就重用晴雯雪雁一次,天长日久,她们也知道收敛些。”   文皎点头笑道:“怪不得,我看你平素倒更爱带着晴雯,这半年出去也带着她了。”   天已晚了,既知道黛玉身边无事,文皎便让她回去歇息,黛玉却拉着文皎的手,撒娇道:“原来娘晚上留下我,就为了问问锦香兰香她们,不是要和我一起睡呀?”   文皎无奈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缠着人。”   黛玉笑道:“我多大不是娘的女儿?”   才刚问黛玉身边的丫头,屋内只有玉梅小满谷雨伺候,听见大姑娘要留下来和夫人睡,谷雨忙出门告诉跟着黛玉来的人,让她们回去拿姑娘用的东西。   跟来的是锦香和晴雯两个,听了谷雨的话,锦香还未动作,晴雯便已匆匆一礼,出门往后院过去了。   锦香跟着谷雨进屋去服侍黛玉,又悄声和谷雨笑道:“姑娘屋里就数她最勤快。”   谷雨抿嘴一笑,并不说话。   其实丫头们之间的事,丫头们比主子们还清楚,大姑娘嘴上说的就那么两句话,其实谷雨知道锦香和兰香两个人之间的事儿可多着呢。   兰香还罢了,特别是锦香,总觉得她在姑娘屋里是最大的,比兰香大上那么半年,听了兰香一句“姐姐”,就合该压她一头,事事要争先。   其实她们在主子手底下做事,自然是主子看重谁,谁就最大,哪儿能就凭年纪定尊卑?   锦香有些自以为是,兰香也不大明白,她和锦香顶上,虽不是她的错儿,在大姑娘看来,两人却都是一样的。   服侍主子,就是得叫主子省心,没有反叫主子为你们操心的。你既不是主子的心腹,天天让主子知道你和谁又拌嘴了不快了,主子自然要心里疏远你的。   若她是兰香,管锦香怎么找茬儿,不必明着争风,小事上相让,大小姐是明白人,怎么不知道谁受了委屈?必定会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时日长了,一个是成日里挑事的,另一个是安安分分做活不多话的,明白主子的心自然会有偏向,而不是弄得现在这样两个人都不是人了。   入了冬,天冷,烧水烧炭的费事,文皎都是两日一洗澡,今日恰是又到了洗澡的日子。   在浴桶里泡了一刻钟,文皎擦干身子披件衣服坐在床上,和黛玉一起往身上涂抹脂膏。   黛玉马上要十四周岁,身体起伏曲线已现,虽然习武六七年没断,却也养出一身雪白的皮肤,文皎帮她往腿上抹脂膏,只觉得她的皮肤比手上的脂膏还嫩滑。   因着习武,黛玉身上腿上并不似前朝人喜爱的那样柔弱无骨,而是有着流畅的线条,母女两个在床上保养身体,没有外人,黛玉睡袍也未系紧,隐约可以看见她腹部清晰的……马甲线……   文皎再低头看看自己什么都没有一片平整的肚子,真心实意的羡慕了。   保养完身体,连脚跟膝盖窝都抹了香脂,玉梅便收了瓶瓶罐罐,替她们放下帐子。   黛玉一头长发逶迤落在锦被上,先还拉着文皎说话,不一会儿便撑不住,沉沉的睡熟了。   她把一个弱柳扶风的单弱女孩子,养成了吃得香睡得香管得家上得马拉得弓打得七八个壮年男子的……女侠。   文皎心里甚是满足。   第二日,文皎见到了妇人打扮的黎二姐,果真是眉梢眼角抬手落脚皆有风情,样貌虽不及黛玉英莲和长姐韩姐姐,在她所见之人中也是一等的好,那等未语先笑恭顺和婉的神情,想来应该极受花家人喜欢。   见黎二姐虽是花真继母,却事事都留神看着花真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花真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文皎也为花真放下了一份心。   等她们两个走了,玉梅在身边凑趣笑道:“这若是不认识的,谁知道黎太太和花大姑娘是母女,都以为是长姐和妹妹呢。”   文皎笑道:“尽会浑说。”   这些日子黛玉英莲陆清三个都不上课了,帮着文皎预备过年,今儿见黎二娘子和花真,她们三个也在旁边坐了一会儿。   陆清笑道:“太太,玉梅姐姐并没浑说,我也这样觉得,这黎太太容貌生得这样好,性子怎么这么软和?”   “我见了太太、玉儿姐姐英莲姐姐并韩姨还有燕秀卓逸这么些女子,都是生得越好看,性子越厉害,黎太太倒是不一样。”   黛玉站起来拧她的嘴,喷笑道:“话都让你这丫头说完了,这一样米养百样人,有性子厉害的就有软和的,这也能当一件奇事来说。”   “再说……”黛玉放低了声音,在陆清耳边说道:“若不是黎太太是这样性子,真儿姐姐怎么会挑她呢。”   冬日渐深,天又下了几场大雪,眨眼便到了十一月。   入了夜,天寒地冻,漫天风雪几乎看不清路,陆溶却又在这样的天气骑马疾驰。   前面,就是东胡的大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新文《与贾琏和离后我成了皇后》求预收啦!   穿成王熙凤,发现贾琏马上要偷娶尤二姐怎么办?   “当然是和离呀。”   王昭鸾看着一脸惊慌的平儿,慢悠悠笑道。   才离了贾家这火坑,一卷赐婚圣旨又砸到王昭鸾头上。   赐婚对象凶名在外,据说杀人如麻浑身煞气,能止小儿夜啼。   西宁侯沈舟镇守边关十余年,战功赫赫终遭忌惮。   圣旨说他与九省检点王子腾和离的侄女是天作之合,命他立时回京大婚。   沈舟想左右娶妻只是敷衍宫内,好好养着王氏和她的女儿,只当家里多了两个闲人吃饭。   后来,他要起兵造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你真不放心我,就把我带上。”王昭鸾眯眼一笑。   “正好我去问问林妹妹愿不愿意写个檄文,薛妹妹也可帮着赚点军粮军饷,我知道一秘法,能使火器威力更大。”   “定天下的功臣簿上,必得有我们的名字。”   小剧场:   婚后某年,两人谈起从前的事。   “那时听闻鸾儿生性好妒,性子厉害……”   “怎么样?”   “现今看来果真没错,毕竟六宫空无一人……嘶!”   “那时我名声也不好,鸾儿怎么愿意和我成婚的?”   “要听真话假话?”   “自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成婚后我就是侯夫人,不得气死贾家那堆王八蛋?我就嫁了。”   “……”   阅读提示:   1.前半段宅斗,后半段打天下,节奏慢,细水长流,温馨日常比较多~   2.男主大龄未婚,1V1(贾琏不算)。   3.一切原书人物不OOC,一切设定遵从原书,如有私设会说明~   感谢在2020-10-16 17:57:56~2020-10-17 17:5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凌月 50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6章 封赏   仁永八年十月, 东胡瓦剌勾结,进犯大燕西北边境,东胡三十万大军攻肃州、银卫, 瓦剌二十万大军攻西凉、安西。   大燕边境将士奋勇杀敌, 东胡、瓦剌攻城一月,未使敌军踏入寸土。   十一月,时太傅兼任川陕甘总督林海,并宁远大将军韩磐共商讨敌大计, 使宁远军精锐趁风雪夜攻入敌军大营, 大获全胜,共杀敌三十余万, 使瓦剌、东胡闻“宁远军”三字而逃。   十二月,总兵韩琼英、陆溶各率五万将士奔袭千里赶往渤海,于仁永九年正月初一捉拿叛逆东平侯, 整肃渤海平远军。   京城, 圣上查明忠顺亲王与东平侯勾结,联通瓦剌东胡,意图搅乱朝纲, 祸乱天下,罪大恶极。   念其乃上皇膝下幼子,上皇卒中前一向对其疼爱有加,圣上也不忍亲手取幼弟性命, 便只将其夺爵圈禁, 其嫡长子燕启钟弱冠后,袭忠顺郡王爵。   王妃虽是罪臣东平侯之女, 念在其为世子与郡主生母份上,饶恕性命, 降诰命为郡王妃,抚养郡主世子长成,以功抵罪。   四月,宁远大将军韩磐率宁远军二十万大军深入大漠草原,历时四个月,拔除瓦剌王庭,总兵韩琼英活捉瓦剌大王,立下头功,大将军韩磐身受重伤。   同月,暂代平远大将军之职者总兵陆溶,率平远军十五万大军征讨东胡,历时五个月,使黑龙江以南尽入大燕领土,新建渤海省。   大燕建·国八十年后,再得开疆扩土,圣上大喜,下旨封林海为楚国公、韩磐为宋国公、韩琼英为卫国公、陆溶为凉国公。余下诸位立功将士皆有封赏,不再记述。   四位新国公的封号皆用古礼,以国号为封号,以示和开国时的“八公”区分,命将从前宁国公、镇国公、齐国公、治国公四府修缮,给魏国公等居住。   苏皇后看了皇上的旨意,笑得前仰后合,拉着皇上笑道:“临郎真真促狭,让妹夫和文皎住在贾家旁边,还把那园子也赏了妹夫,那史太君心里不定得多怄气呢。”   皇上忍笑,做一本正经状道:“这又怎么,宁国府获罪收回府邸,那园子也是贾家自愿捐的,自然是我想赏谁就赏,他们心里不痛快,就是对朕不敬。”   苏皇后又笑了一会儿,假做不经意问道:“临郎,说到贾家,贤妃身孕已经七个月了,胎相一直不大稳当,临郎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她罢。”   自听见“贤妃”两字开始,皇上便不由得微微皱眉,等苏皇后说完了话,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耍赖似的叹道:“文君替我去就罢了,我一过去华阳宫,宫里这些人又叽叽喳喳,拈酸吃醋的,我实在是嫌烦得慌。”   “我偶尔听见个一句两句,就厌烦得了不得,文君半个月听她们请安一次,就不觉得烦?”   苏皇后轻轻拍了皇上一下,笑道:“临郎真是的,我是皇后,管理妃嫔乃是职责,就和皇上管前朝一个样,怎么能说烦呢?”   皇上把苏皇后揽在怀里,叹道:“文君真是辛苦了,往后咱们宫里也别添人了,再多些人,咱们不得被她们烦死?”   苏皇后笑问道:“他们又催临郎选秀了?”   皇上拧眉道:“真是不知所谓!朕膝下五子四女,又不缺皇嗣,太子已立,国朝稳固,才刚开疆扩土,正是需要朝野上下一心的时候,这群人不想着怎么治好天下,反倒关心起朕要宠幸哪个女子?”   “还有说自古从未有过女子封爵的,不合人伦纲常,若照他们这么说,皇祖母与武明姑母皆是带兵之女子,立下赫赫功劳,若非皇族,也少不了一个郡王公爵之位,难道这也是反了人伦纲常?”   苏皇后见皇上气得脸都红了,忙伸手替他抚背,和夏太监道:“把皇上这话传出去,看谁还敢闲言碎嘴。”   她又转头和皇上笑道:“这都是这起子没本事的小人嫉妒,他们做不来卫国公这样功劳,又想不出别的地方儿诋毁,只能拿着女子这一条说了。”   “若他们安安分分认了卫国公,不是显得他们没甚能为,连女子都不如?不是人人都和临郎一样胸怀天下,气量宏大,不以男女论短长。”   皇上忍不住笑了,和夏太监道:“去,把皇后这话也传出去,看这帮人脸红不脸红。”   夏太监才刚就一直注意着皇上的面色,听见圣上吩咐,赶紧满脸堆笑应是,一溜烟的下去办事了。   皇上出了气,便转头和苏皇后说些儿女的事,说到二公主,皇上忽地感叹道:“这陆溶真乃是少年英才,今年才二十岁,就得着了公爵之位,若不是年岁着实大些,和羽双倒也相配。”   “听得他尚未定亲,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这么有福,能得着这么个好女婿。”   这大半年来,苏皇后隔三差五便听到皇上感叹韩琼英与陆溶之才能。   感叹韩琼英是说可惜这么好一个将才,偏耽误了这十来年才上战场,感叹陆溶便是说他年少有为,大燕也出了个卫青、霍去病之人才。   今次又听见皇上感叹,是带上了他的婚事,苏皇后觉时机已到,笑道:“临郎不用可惜,这孩子十有八·九还是咱们家的,虽然叫不成临郎‘父皇’,到时候却得叫临郎一声‘姨夫’。”   皇上有所察觉,挑眉问道:“哦?这是怎么说?”   苏皇后只做不觉皇上微妙的态度,笑着让忍冬把这几年和文皎的书信拿来,翻出两封,打开笑道:“临郎你看,那年文皎才到甘州,便和我说家里大姑娘相中人了。”   “那男子哪里都好,婆婆小姑子都是家里相处了好几年的,人也出息,年纪轻轻十六七岁就是四品指挥佥事了,就是一则年岁大了六岁,二则是武将,怕往后有个三长两短,让孩子心里不好受,大姑娘也小,因此没定下。”   “这算算也有三四年过去了,明年大姑娘就及笄,这陆溶也成了国公,我看婚事是再没有不成的了。”   皇上接过信细看,果觉得这几句话有些熟悉,是以前看过的,再想到陆溶出身不过低阶武将,母亲确实在林家做过习武先生,两家就此结缘也是理所应当。   因此皇上便消了那些疑心,咳嗽一声道:“如此说来,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天定的姻缘。”   苏皇后笑道:“可不是,这回天下太平,眼见战事已息,文皎可不用再担心女婿出什么意外了。”   “就是现在妹夫和陆溶一个在西北,一个在渤海,隔着几千里,两边书信往来就得两三个月,实在不好商量婚事。”   皇上笑道:“这有何难,既然他们早就彼此有意,我给发旨赐婚,还是喜上加喜。”   苏皇后忙要开口,皇上又道:“正好战事已平,如海也可调任回京,京城和渤海两地相隔近些,也可解如海思女之情啊。”   苏皇后抿嘴一笑,道:“临郎若是舍得,可千万别给妹夫安排什么忙得打转儿的差事了。”   “文皎这两年没少和我说,妹夫一忙就是从早到晚不见人影,在甘州这三年他两个说的话,比在京里一年都少。人家丈夫不着家,是去找妾室通房,妹夫不着家,是把公务当成心肝宝贝儿了。”   皇上放声笑了一会儿,摇头道:“如海今年才四十有八,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朕再用他十年再说罢。”   圣旨传到甘州时,已是仁永九年十一月。   十一月初一是英莲守孝二十七个月出孝的日子,英莲除了素服,在封氏灵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闭眼含泪默念道:“娘,女儿现虽已是林家女,可在女儿心里,娘永远都是女儿的亲娘。”   “求菩萨保佑娘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这样委屈自己过一辈子了。”   既出了孝,文皎便又让英莲搬到她后院东厢房里居住。   出孝是大事,文皎在花园子里办宴,大家热闹一场。   战事平息,林海早已回到甘州坐镇,这一年来,军情战报源源不断从各地送来,要调动粮草军·械,统计死伤兵丁,时刻预备着支援,虽然不在前线,林海也没有一日心中能安宁。   现今终于各地大定,林海也能放下心中午回来和文皎等一起入席。   景岚景熙前几日已被韩琼英派人来接去了西宁,今日入席的便只有林海文皎二人,孩子们以黛玉英莲为首,还有陆清青玉并过了两周岁狗都嫌的绯玉,并杨先生等几位先生嬷嬷。   今日黛玉三个大姑娘都着意打扮了一番,坐在一起,真如三位神妃仙子,看着不知不觉已经长成的黛玉陆清,林海心中一阵恍惚。   是了,明年二月十二,就是黛玉及笄之日。   来甘州时玉儿还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不时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三年过去,明年玉儿就及笄成人了。   还有青玉,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绯玉也是,怎么变得这么皮了起来?玉儿和青玉小时候可没她这样。   英莲还有两个月就十八了,清儿也长成了大姑娘……   想想做川陕甘总督这三年,只有巡边那四五个月他关心玉儿最多,余下的时间,他大多忙于政事,每日多能问问孩子们的功课,少不过就说几句话罢了。   自觉忽视了孩子们成长的林海禁不住多喝了几口闷酒,文皎悄声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下午不去前头了?这回不怕失了仪态?”   林海张张口才要说话,忽地听见一阵脚步声响,林平林安疾步奔来,喘吁吁的跪下回道:“老爷,夫人……圣旨到了!”   席上诸人皆惊,文皎林海忙和孩子们各自回屋按品装扮起来,再往前头去接旨。   听得林海封楚国公时,文皎不由愣住,心想“楚”乃是先秦大国,圣上以此字做林海的封号,恩宠也太盛了。   若封国公,不可能只封林海一个,也不知其余几位国公都是何人,封号为何。   接着听见调林海回京任户部尚书并入阁,明年春日四月前就任,文皎心道户部尚书本是父亲大人所任,现叫林海任户部尚书,父亲大人还未到六十,应不是致仕,而是调任吏部尚书。   余下赏公府园子都是理所应当,圣旨上没说是哪里何处的府邸园子,等下问问太监便是。   说到这里,林海接了旨意,诸人起身,文皎本以为接旨经完了。   谁知宣旨太监从旁又接过一卷圣旨,笑道:“请林家大姑娘林晗接旨。”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嘻嘻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巫的《琏二奶奶日常》改成《瑚大奶奶日常》啦,但是文章核心内容不变,么么啾~   感谢在2020-10-17 17:57:55~2020-10-18 17:4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7章 暗流   林家上下都不明所以, 连林海文皎都不知有何事要让黛玉接旨。   那传旨的太监眯眼笑道:“林大姑娘快过来接旨,这可是大喜的事。”   对于一个年轻未婚的姑娘来说,大喜的事还能是什么事?   黛玉心中慌乱不已, 就怕圣上乱点鸳鸯, 天使在前,又只能敛衣快步上前,行大礼道:“臣女林晗接旨。”   林海文皎等又重在黛玉身后排班站好行礼,文皎和林海对了一个眼神, 林海微微摇头, 示意文皎先接旨再说。   林家大姑娘虽低着头,传旨那太监却还是窥到几分林大姑娘的样貌, 暗地倒抽一口冷气,心道若不是这样女子,怎堪配凉国公!   见众人已定, 传旨太监便展开圣旨。   这前头一大堆话, 都是在说“凉国公陆溶”如何如何英勇神武,还有黛玉出身高贵,父亲如何母亲如何, 祖上五代都是国之忠臣,又德行出众等等溢美之词,林海文皎等心里便大略有了谱儿。   但最终还是等太监说出“……特将楚国公林海之女林晗许以凉国公陆溶为妻……”一句时,诸人才都放下了心。   文皎用余光看了一眼林海, 见他额角不知何时沁出几不可见的一丝冷汗, 不禁心内偷笑。   笑过之后,文皎也觉得后怕。   圣上有此旨意, 大约便是姐姐说了什么,也幸好姐姐说了!若不然以黛玉现今的身份, 皇上想要赐婚,说不定就得赐婚给皇家了。   太子殿下虽比黛玉小上两岁,却也不过两岁之差……二皇子三皇子两位也只比黛玉小三岁和四岁而已。   现今宫内人心浮动,虽则林家是皇后亲人,庄贵妃慧贵妃要往黛玉身上打主意也不是不可能。   一边儿是妻姐,一边儿是亲女婿,万一就有打了糊涂主意的人呢?   况且陆溶年纪轻轻就立下大功,率兵攻下大片土地,现封了国公本是应当。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陆溶竟有这等本事造化,没提前定下他和黛玉的婚事,若封赏过后两家再行定亲,只怕圣上多疑。   现今圣上御旨赐婚,便没了这两桩担忧。   林家嫡支一共就四个孩子,英莲和皇子们年岁相差太大,又并非林海亲生,只是收养的侄女,青玉绯玉才都几岁,且虑不到他们身上,林家十年之内,是不必再担心皇族往他们身上打主意了。   文皎心下大定,看黛玉在前头双手接过圣旨起身,便也起身行到那太监跟前儿,笑道:“公公这一路传旨,真是辛苦,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那太监忙躬身赔笑道:“怎么当得起,国公夫人只叫小人小秋子就是了。”   看他穿着五品的服色,文皎便笑道:“秋公公也太客气了。”   说着,文皎给小满使个眼色,小满会意上前,不着痕迹的把一个荷包递到秋太监手上,又给文皎比了个手势,意思里头装的是六百两的银票。   在京中时,因林海是刑部尚书,文皎又是皇后亲妹,也没少和宫中这些太监打交道。   因文皎在宫内时暂代的是正四品长乐宫尚书之职,虽无官书,满宫里也只有长宁宫尚书并紫宸殿夏太监能与她平起平坐,剩下不管是什么等级的太监女官都得恭敬叫她一声“夏云姑娘”。   苏皇后整顿宫纪,她便是头一个冲锋陷阵的,这些人心里对她都有畏惧。   且她出宫成婚是入了皇后娘家族谱,身份不但没降,还更高了,中宫位固,她是中宫亲妹,更无太监敢从她这里明着暗着要银子,只是每回夏太监周太监来,赏个一二百算作面子情儿还是有的。   这还是林府头一次给太监几百银子,一则是因着这太监宣的是正式的圣旨,是喜事。   二则她们离京三年,出来的时候,宫中四品到六品的太监都并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姓秋的,文皎也从未见过。   三年的功夫,就从一无名小卒爬到穿上五品袍子,替圣上宣这么大的喜旨,不管这人是哪一方的还是独自一个,先交好总没坏处。   文皎朝小满瞄过去一个满意的眼神,又请他坐,命人上茶,她和林海坐了主位,秋太监坐了主客坐,再寒暄几句后,便开始和他打听京中情况如何,这一批封爵都有谁家等消息。   那秋太监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有的没的全都说了,十分详细。   文皎心道这秋太监也是五品的太监,不过六百两银子,对他这御前大太监来说其实算不得太多,怎么他就对林家这么亲热?难道是因为姐姐和太子在宫中地位愈发稳固,林海也得了公爵之位?   她本是这么猜测,毕竟这爵位一封,玉儿和陆溶婚事一定,林家在大燕就算是顶级的人家,除了皇族之外,几乎便无人能与林家比肩了。   但等文皎细听了秋太监的话音后,便明白过来。   秋太监忙着去西宁传旨,文皎林海留他两次不成,便客客气气的送走了。   黛玉早跑去屋里躲羞了,孩子们都围着她去恭喜打趣,送走秋太监,林海和文皎也被多少丫头小厮围着喜气洋洋的说吉祥话,前头各道员们也纷纷派人恭喜,若不是文皎在林海身边,只怕他们早都把林海围住了。   可家里最该高兴的林海和文皎回到屋内后,却不约而同收了笑意,入了内室,只在屋子里留了信得过的小满谷雨两人服侍。   “若我猜得不错,秋太监当是姐姐的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文皎先开口勉强笑道。   林海把手覆在她的手上,轻声道:“月娘,我现在不知道立下这些功劳是对还是不对。”   文皎朝他一笑,道:“如海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得着爵位,而是为了大燕百姓,我都知道的。”   “只是……”文皎叹了口气,“四位国公,独咱们家的封号是楚国大国,余下宋国公卫国公凉国公三位,宋国还可说是膏腴之地,天子三恪,卫国弹丸之地,凉国都并非周天子封地,而是秦汉之后的小国。”   “算来只有咱们家一家,封号是最尊贵的,听秋太监的意思,四位国公确实以咱们家为尊。”   “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三位武将出身的国公都要居于林家之下,我心里实在是不安生。”   林海低声感叹道:“天子之心思,臣下怎么能明白。”   文皎接着道:“不仅如此,四位国公皆不是世袭罔替的,都要降等袭爵。”   “韩家一门双国公,韩大将军是宋国公,爵位传给韩大哥,便是伯爵,再往下一代就是一等将军。”   “而韩姐姐是卫国公,幼妹的爵位高于长兄,且圣上之命,韩大将军重伤,让韩姐姐接替大将军之职。若不是韩家父子兄妹之间一向亲密,没有那等勾心斗角的事,只怕从此就要生嫌隙了。”   文皎越说越皱紧了眉头,又道:“韩姐姐乃是大燕头一个得了爵位的女子,既然女子能挣来爵位,便也能承爵。景岚景熙两个孩子,景岚居长,景熙虽是弟弟,却是男子,也不知到时究竟要怎么样。”   看似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实际上底下仍是暗流涌动。   但看文皎比他还担心,且担心得比他还多,林海把她揽在怀里,无奈道:“我看韩家好得很,宋国公活了将近六十岁,做宁远大将军二三十年,不会糊涂,卫国公更不会。韩家若是能自家里出龃龉的人家,我也不会放心黛玉和他家亲近了。”   说起黛玉,林海不自觉就拉下了脸,恨道:“也不知陆溶这小子使了什么花招!怎么就能让圣上赐婚?”   说起韩大将军韩琼英时是宋国公卫国公,说起凉国公陆溶,就成了“陆溶这小子”,文皎没忍住笑出了声。   抬头看林海眉心皱成一坨,文皎笑着伸手给他抚平,又笑道:“陆溶这孩子这一年都忙着各处征战,看你忙的样儿,就知道他也不比你轻松,再说他也就回京面见圣上那么一次,他的性子也不是拿黛玉的声誉乱说的,你这不就冤枉他了?”   林海虎着脸道:“那圣上怎么忽然就给赐了婚?”   文皎便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林海,说话的时候不停看着林海笑。   林海知他没理,却不好意思承认,只好略嗽一声,转移话题道:“说来玉儿明年就及笄了,正好当在咱们出发之前,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玉儿办一场?”   他这话题转移得过于生硬,惹得文皎又趴在他身上笑了一场,笑出了满眼泪花。   林海轻轻把她扶起,替她拭泪,笑道:“都过去了,仗也打完了,明年就回京,月娘再也不用替我担心了。”   文皎一边泪流不止,一边嗔道:“最好是这样!你可别忘了,你比我大将近二十岁呢!你若不好好保养着,等你先没了,我还正年轻,我就带着青玉绯玉改……唔!”   林海猛地低头,覆住文皎的嘴唇。   来甘州三年,他日日都忙于政事,不但忽略了孩子们,也忽略了月娘。   这一年来,他日夜悬着心担忧前线,月娘嘴上不劝他,心里也不知怎样担忧,补身的药膳一碗碗给他端过来,好几次他睡梦中都迷迷糊糊感觉到月娘在看他。   这回他终于能好好补偿月娘了。   幸好还不晚,等他致仕,就跟着月娘一起天南海北各处走去。   圣旨到甘州足足走了一个月,此时圣上封了四位国公,并将楚国公嫡长女赐婚给凉国公的消息早在京中传开了。   荣国府里,王熙凤勉强忍着恶心吃了一碗粥,又尽数吐了出去,平儿茜桃带着丫头们围着她递水的递水,擦汗的擦汗,贾琏立在那里都插不进手。   去年冬日里,圣上赏了贾琏多一个荫监名额,他对凤哥儿软磨硬泡了半年,好话说了几十车,新鲜玩意儿买了不知多少,终于求得她愿意和他再生一个孩子。   两个人又努力了小半年,他月月盯着凤丫头的月事看来没来,终于在上个月太医诊出凤丫头已怀了一个半月的身孕,胎还未稳,需要精心调养。   就是那几天,圣上发旨把旁边原来宁国府的府邸并贾家捐的院子赏给了新封的楚国公,老太太的前女婿,他们的前姑父林如海大人,又把林大姑娘赐婚给了凉国公。   老太太听见这个消息,先是笑了两声,接着就是落泪个不住,口口声声都是“她的敏儿没福”。   凤丫头劝了半日,回来就躺倒在床上起不来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10-18 17:49:14~2020-10-19 18:0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risti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昏昏要睡觉 75瓶;潇潇萍 10瓶;连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8章 不甘   四十多年前, 贾代善救驾有功,上皇甚是倚重,命其平级袭爵, 仍袭荣国公公爵之位。   三十多年前, 贾敏还在闺中时,贾代善还没死,荣国府仍是京城一等世家。   贾敏十三四岁上就出挑得花容月貌,京中贵贱女子中, 少有能与她比肩的, 更兼她自小经贾代善贾母两个亲自教养,琴棋诗书无一不通, 又是正经国公之女,京中不知有多少人家想要聘娶她做媳妇。   那时上皇之长子义忠亲王虽已大婚有了太子妃,次子忠节亲王、三子忠怀亲王却都还未定下, 万贵妃钱贵妃两位都想为儿子求娶贾敏做王妃, 哪怕贾敏比二皇子三皇子大了一两岁也无碍。   无封爵的皇子妃按例是直接视作亲王妃品级,大燕爵位,皇室中人以亲王为尊, 郡王次之,县公再次,与公爵平级,亲王妃位与贵妃等同, 乃是外命妇能达到的最尊之位。   如此尊位, 贾代善一则一心效忠上皇,二则心疼女儿, 不想让贾敏受皇族倾轧之苦,贾母则完全是不忍女儿加入皇室, 两人只做不见钱贵妃万贵妃之意,专心为贾敏选婿。   宁荣两家军功起身,劳苦功高荫及子孙,只是武能打天下,治天下却大半要文臣。后辈子孙若无从科举读书上出息的,家中便免不得会失势衰落。   贾代善早早虑到此处,命长子贾赦、次子贾政都从小读书,东府里贾代化也监督儿子贾敬自幼苦读,只盼着能有一个中了进士从文官出身,往后贾家兴盛百年。   为贾敏选婿时,贾代善也立定主意要选个读书出身的人家,贾母因心疼女儿,找女婿时又要富贵的,又要人才好人品好的,又要家里公婆慈和亲戚不多不劳累的,还真让他们两口子找到一家。   他们看中的这家子孩子便是镇远侯林家之子,名海字如海的。   镇远侯爵位本是世袭三代,因林家老侯爷乃是军师出身,封爵时便年已七十,没享福几年就去世了,圣上念林老侯爷功高,便命林家子弟再袭一代爵位,至林海之父时,正好是第四代。   林家也早早便虑起往后之事,命家中子弟都从小读书,给子弟娶妻时也多考虑诗书人家出身的姑娘。   等到林海这一代,他祖、父、母皆是诗书具通之人,林海又是读书上极有天分的,言传身教再加上他肯用功吃苦,十四岁上便中了秀才,还是苏州府试的头名。   林家几代单传,人口极少,出身勋爵,家中财产甚富,孩子也出息,贾代善贾母皆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两家定下亲事。   果然四年后,林海在乡试中又拔得头筹,次年京中会试殿试,他亲被上皇点为探花,入翰林院任编修,两年后就升为正六品侍讲,极得上皇看重,眼见前途无量。   给小女儿选女婿都选得这样好,贾代善给儿子选儿媳妇时自然也十分精心,和其母贾演之妻一起挑了诗礼之家张家的姑娘做大儿媳妇。   张氏端雅稳重,诗礼皆通,管家理事读书作诗样样来得,还能时常规劝儿子读书上进,贾代善对这个儿媳妇甚是满意。   而二子贾政不用承爵,又是诗酒放诞不大沉稳的性子,贾代善与贾母便给他挑了王家的大小姐做媳妇,王氏虽不大读书识字,可性子爽利会待人,和贾政小两口很能说得上话,甚是和睦。   贾代善和贾母嫡出的三个孩子,人人都有了好安排,只等子孙中有一个中了举人进士做官,长子媳妇娘家与女婿家中都可作为助力,就是实在不成,好歹还有次子媳妇家里可以守望相助。   眼看桩桩件件打算得好,只是没想到贾代化贾代善堂兄弟两个都未到半百而亡。   上头没了长辈,只剩贾母一个,小辈当家,贾敬被父亲逼着读书读到三十岁才中了进士,早已厌烦四书五经。   他考中进士后没半年,贾代化便一病没了,他守孝三年不得入仕,贾代善本想着等侄儿出了孝,就运作一番,给侄儿谋个好差事。   但没等贾敬出孝,贾代善也没了。   这下头顶彻底没了长辈,贾敬懒怠读书做官已久,自忖出身富贵,从小吃金咽玉锦衣玉食,何必和那些寒门子弟一样拼了命去搏出身?   他早爱上了修仙问道,在家里过不得几年,就上书把爵位丢给儿子贾珍,自己往城外玄真观去修仙,除过年祭祖之外,一律不回城中。   贾敬自己都是这个样儿,管儿子能管出什么好的来?贾珍贾蓉父子两个只差把宁国府翻过来,一味享乐个不了,至于读书搏出身,是没人指望了。   而贾代善没了后,荣国府好歹有个贾母支撑约束,没叫乱成宁国府这样儿,情况却也不乐观。   长子贾赦媳妇娶得倒好,只可惜薄命。贾赦素来好美人,爱蓄姬纳婢,贾代善在时,他自己不敢多要人,却有祖母心疼他,三四个丫头的给。   太婆婆所赐,张氏在家中被爹娘教导听的都是恭顺贤惠,心中纵有委屈,也只好往肚里咽,在婆家面上并不敢露出一丝半点,只有偶尔回娘家时和母亲嫂嫂们诉苦。   太婆婆没了,张氏好容易腾出手收拾了一回那些侍妾婢女,叫她们老实了些,长子贾瑚又没了。   因孕中受了闲气,贾瑚打出生就身体弱,好歹养到四五岁,还是没挺住没了,张氏伤心过度,从此落下病根。   后来贾代善去世,张氏是长子媳妇,总要撑起公公的丧事,又要守孝又要打理家事,又要孝敬婆婆教养子女,她本就底子不好,一不留神风寒入侵,高烧了几日,请了多少御医大夫,终究还是没救活。   按理说,就算媳妇没了,若是婆家有心,总能和岳家保持往来,不说如从前一样亲密,好歹连过亲,和平常亲戚一样相处也是有的。   只是张氏在时,没少和娘家诉苦,张氏娘家人心中皆对贾家有怨气。   等到看自家姑娘没了,没到三个月,前女婿便偷偷的使人买颜色丫头回来取乐,张氏娘家人便更为不齿贾家这样人家,从此对贾家便淡淡的。   张氏在时,时常听公婆之语,规劝贾赦读书上进,贾赦心里本就不大耐烦。等贾赦祖母走后,张氏又打发了他几个爱姬,他更是有些恼怒。   贾赦无甚本事,却因祖母溺爱长大,公侯出身,心高气傲,又自觉袭了一等将军爵位,大舅哥等更该趋奉着他,没想到他们反而疏远,他怎忍得了这口气?   一来二去,张贾两家便结了仇,张氏生母一去,张家便连贾琏这个外孙也不管了。   贾母本就因贾赦在她婆婆身边养大,婆婆看得紧,时常十天半个月母子之间也说不上几句亲密话而心中有病。   现见了贾赦这样混账,连好好的岳家都得罪了,贾母更加气愤,觉得都是婆婆教养得不好之故,把心中对婆婆的怨气都移到了长子身上。   长媳没了,还得罪了长媳娘家,二儿子媳妇王氏之兄长却日渐出息,一步步从五品,走到四品三品,又成了从二品直隶提督。   次子媳妇得了一儿一女,儿子贾珠也是读书上极有天分,女儿元春不但生日是元月初一,和老国公一个生日,还样貌极佳。   一面是不亲近的长子,人没出息不说,还得罪了好好的助力,一面却是膝下养大的次子,岳家蒸蒸日上,得了两个孩子,也都是好苗子。   再加上长子媳妇没了,家里都是次子媳妇帮着管家理事孝顺,贾母的心自然是一日比一日更偏,终于让长子搬到东院去住,又次子和次子媳去住正院荣禧堂。   贾母看好的二房孙子贾珠确实出息,和女婿林海一样,十四岁就进了学,靠着秀才的名头,还娶到了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李氏做媳妇。   偏生贾珠十七八岁上也一病没了,独留下李氏和她腹中的胎儿。   遍数宁荣二府,宁府不必说,荣府也只有贾珠一个还能在读书上有点出息。   如今这个指望也没了,贾母没奈何,当年舍不得送女儿,现今却只得把孙女元春送到宫中去挣前程。   才送了元春入宫没多久,便有了义忠亲王谋反之乱,忠节亲王忠怀亲王也都俱身死命陨,连带妻子儿女都没能活命,一人只剩下一位郡主养在宫中。   贾母才庆幸幸而当年没把贾敏许给皇家,就得来扬州的传信。   贾敏一病归西,身后只剩下一个小女儿黛玉。   那时贾母整夜整夜睡不着,心想她这一辈子,未出阁时不算,出阁嫁到贾家,服侍公婆丈夫,生儿育女,管家理事,样样都无愧于人,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这么没福?   长子一生下来就被婆婆抱走,襁褓之中都没见到几面,好像这个儿子是给婆婆生的一样,她想见儿子,就有几日都不好过。   和长子离了心,看重的孙子媳妇才有了身孕,却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狠心把孙女送到宫里去,女儿却忽然没了……焉知不是上苍给她的报应?   女儿没了,她把她的外孙女接来过了没有一年,圣上便给女婿赐下一桩婚事,乃是皇后娘娘娘家的亲妹子,又把外孙女带了去。   女婿再婚后,贾家和林家的关系一下就淡了,她想见黛玉一面不知多难。   幸而苏夫人虽对贾家冷淡,待黛玉却着实没得说,请御医把玉儿身子调理好了,还从宫中请了嬷嬷教养。   自从林海娶了苏家姑娘,这也就七八年的功夫,他先是立下功劳成了刑部尚书,后破了几件大案,得圣上信重,调任川陕甘总督。   任总督三年,又立下大功,现封为楚国公,乃是四位国公之首,眼看从今往后,满京城的夫人太太,几乎都要以苏夫人为尊了。   而贾家虽有娘娘在宫里,却一年比一年更败落。   自听到这消息已过去了一个多月,贾母还是缓不过精神,一想到她的敏儿,便觉得心如刀绞。   怎么过上这好日子的,偏不是她的敏儿!   苏夫人自然是家世高贵,皇后亲妹公府之女,可她的敏儿也是公爵嫡女,不差什么!   再论起才学品貌,苏夫人哪里及得上敏儿的一根手指头!敏儿可是正经照着大家子嫡女的规矩养大,苏夫人小时候学的什么?都是服侍人的东西!用这些大家子姑娘不屑的温柔小意,笼络得女婿忘了贾家!   是了,苏夫人从前不过是苏家的一个丫头,不知得了什么好运,让皇后娘娘信重,才得了这么一桩好婚事,其实也不过是捡了她敏儿的罢了!   若是她的敏儿还在,哪里轮得到她呢……   她若真是公府嫡女,哪里会给女婿做继室?只不过敏儿命不好,没赶上女婿飞黄腾达……   想到此处,贾母不禁又开始抹泪。   服侍的丫头劝了半日无法,只得找大太太的找大太太,找二姑娘的找二姑娘,还有一个急着找人出府,去把成了家的鸳鸯叫来。   本来还是二奶奶劝着最好使,可惜二奶奶怀胎不稳,日日吐得死去活来卧床不起,二爷吩咐谁也不许惊了二奶奶,二奶奶出个三长两短,一律打死不论。   现今府内都是二爷二奶奶当家做主,丫头们就算不听老太太的,也不敢不听二爷二奶奶的,谁也不敢去打扰二奶奶养胎。   丫头们死活把邢夫人劝了来,邢夫人听老太太哭诉了一个月,再怎么样也烦了,又拽上了迎春一起过去,指望这个女儿多说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   邢夫人:迎春丫头救我!   巫想好抽奖抽什么了!就抽五本《和曹雪芹学园林建筑》,大家一起研究红楼吧=w=   条件是全订,等我去研究研究怎么抽奖~   感谢在2020-10-19 18:03:46~2020-10-20 18:0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凌月 20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9章 明白   迎春心里也无奈得很, 自打圣上发下旨意以来,二嫂子起不了身,她和太太几乎日日都要劝一回祖母宽心。   祖母嘴里说出来的话有些只是思念敏姑姑, 有些却带着怨怼林家和苏家的意思。   苏家乃是皇后娘娘的娘家, 苏尚书才调了吏部尚书,又是承恩公,入阁将近十年。林家林尚书也才封的楚国公,明年便要上任户部尚书。   这吏户礼兵刑工, 吏部居首户部居次, 苏林两家都是公爵,还有一位皇后娘娘在宫里, 贾家不与这两家交好便罢,可也不能得罪了他们。   再说苏林两家的婚事乃是圣上亲赐,祖母抱怨别的便罢, 抱怨这桩亲事, 不是不满圣上之决定的意思?   迎春想到此处,深深叹了一声,心道难道真和太太私下里抱怨的似的, 祖母年纪渐大,这回是伤心糊涂了不成?   怎奈她是孙女,只有孝敬祖母的份儿,没有挑祖母的理的, 只能尽力劝解。   再说老爷太太不管她的时候, 都是祖母和二婶子二嫂子照看她,祖母给众孙子孙女分东西, 也从没忘了她。   迎春心里记着贾母的情分,把说过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 终于想出一二句新的。   丫头们再去找鸳鸯,鸳鸯住在府外,过来的时候,邢夫人和迎春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了半日,见她来了,忙把贾母身边的位置让给她。   鸳鸯在贾母身边服侍了十来年,比所有媳妇孙女都贴心,也明白贾母吃哪一套。她劝了几句果真管用了些,让贾母渐渐止了泪。   迎春便趁机约束丫头们谁也不许走漏风声,不然得罪了皇上和苏家林家,贾府不好受,她们更没有葬身之地,丫头们都唯唯应是。   邢夫人拉着迎春,回头看了一眼贾母和鸳鸯,悄声道:“二丫头,老太太年纪渐大了,越发糊涂,身边没个可靠人不行。”   “不如咱们再把鸳鸯请回来,服侍几年老太太,等事儿完了,再重重赏她就是。”   迎春想了一会儿,也没甚好主意。想到太太现今虽好了不少,到底不大靠得住,二嫂子怀着胎惊动不得,她……婚期也就在这半年了,马上要出阁,只得道:“那太太,我去问问二嫂子?”   邢夫人点头道:“别问凤丫头了,她不舒服,我派人去问问平儿罢。”   母女两个商议定了,平儿也回话说二奶奶觉得甚好,她们再问鸳鸯的意思,说和鸳鸯签个十年契书,就在老太太身边说话解闷,不用她服侍,每年给开一百银子的年例。   因一般人家得不着宫里出来的嬷嬷,又想让女儿得先生教养,现今京里渐渐起了雇佣嬷嬷或是平民女子给开年例的风气。   中等或是小户人家大多雇的是大户人家出来养老的嬷嬷或是放出来的丫头,年例多则一二百两,少则三四十两。   贾府给鸳鸯一百银子的年例,只陪着老太太说话,着实不算少了。   鸳鸯亲爹娘亲哥嫂都是糊涂的,心中自认若不是老太太,她决不会有现在这样好日子。   她视老太太为恩人,自然十分愿意,又说不要年例的话,被迎春死劝着拿了。   她再回家和公婆丈夫一说,她婆家见只是说说话就有一年一百银子拿,又是老太太身边,很有体面,自然愿意。   鸳鸯的丈夫本就是王熙凤精心挑的,婆家是世代木匠,开着木匠铺子,日子富足,丈夫人生得不赖,又知道上进,公婆也慈和。   他们见鸳鸯嫁妆丰厚,人也生得好,女红管家样样来得,性子柔中带刚,竟然还识几个字,本就十分满意。如今看鸳鸯又回到贾府做嬷嬷,更是待她无有不依的。   因鸳鸯本姓金,她回到贾母身边,人人都称一声“金嬷嬷”。   贾母身边既有了鸳鸯重新回来劝解,渐渐心绪平复了些,且鸳鸯名为陪贾母说话,实则渐渐又接手了贾母身边诸事,这些人也都听惯了鸳鸯指使,院子里也不再动不动鸡飞狗跳。   荣禧堂正院里,平儿给王熙凤递了杯热茶,笑道:“可算是安静了,奶奶也可放下一桩心事。”   王熙凤接茶啜饮一口,看着平儿笑问道:“傻丫头,你以为这就完了?”   “现今是各国公府还没修缮好,大冬日里,下着雪,也不好开土动工,老太太闹了一个来月,也没什么意思,才暂且安静。等明年春日燕国公回来走马上任,老太太且还得有几场闹腾呢。”   “咱们府上后院是连着园子的,园子既是燕国公家的,就得和咱家隔开,修墙叮叮当当,不得传到老太太院子里?”   王熙凤低头又喝了几口茶,平儿道:“说起来,这园子本是为了贤妃娘娘省亲建的,花了百八十万银子费了多少精神。如今就这么归了别人家,就是我心里也有些想头。”   把茶杯往平儿手上一放,王熙凤摇头道:“平儿,别人糊涂罢了,你是我身边第一个信重的人,你可不能糊涂。”   平儿忙道:“请奶奶指教。”   王熙凤道:“这园子咱们已经捐了出去,换回圣上的嘉奖和奖赏,这园子要分给谁都是圣上的高兴,和咱们已经没关系了。”   “现今分给了楚国公家,倒比给别人家好。一来林大姑娘到底有咱们家的血脉,看在林大姑娘份上,邻里关系便不会差。这几年我去过林家两回,他们家家风甚严,只要咱们以礼待人,那边不会这样。”   “二来么,楚国公如今炙手可热,林家在朝一天,皇上就会记着他家一天。就是林家不在朝了,还有苏夫人这一层在,皇上怎么也忘不了他家。”   “既忘不了他家,就会想到他家的园子本是咱们家捐的,咱们好歹也能在皇上面前多留点面子情儿。宋国公卫国公都在青海,凉国公在渤海,都不在京中,哪有给楚国公家好?”   王熙凤如此这般分析了一回,平儿叹道:“还是奶奶思虑得周全。”   “只是这话虽在理,却不好和老太太说。到时候楚国公搬进隔壁,在园子里有个宴客丝竹戏曲声传来,老太太又该心里不痛快了。”   王熙凤叹道:“这有何法,老太太是钻了牛角尖了,她自己想不明白,旁人说一万句也没用。”   “闹去罢,只要不闹大了,也没什么。老太太虽然左了性子,到底心里还是明白的,这些话她只会家里说说,绝不会外头露出去的。”   “你想想老太太今年活了七十一岁,除了对两房偏心些外,还有哪点儿做得不好?咱们家里若不是有老太太撑着,估计也不比那头好到哪儿去。”   平儿心里知王熙凤说的是从前的宁府,默默点头。   王熙凤又道:“我虽是大房的人,不愿意老太太对二房偏心,可就咱们老爷以前那样儿,嗐,我是做娘的,我也看不惯。”   平儿便也叹道:“这倒是了。也就是老爷进过一回牢狱吃了板子才大略有个畏惧,若不然,奶奶岂能现在这样省心呢?”   王熙凤笑道:“我可得好好趁着生养这个孩子的功夫省心两年,等他周岁了我再出山,老太太怎么也想明白了罢。”   她又朝平儿招手,压低了声音道:“老太太总想着若是敏姑姑还在该如何如何,却没想过若是敏姑姑还在,楚国公没娶苏夫人,他估计也不会成国公了。”   平儿疑惑道:“奶奶,这又是怎么说?”   王熙凤把她拉到身边坐着,细和她说道:“你想,圣上当年要给楚国公赐婚,那时楚国公就已是二品的右都御史,敏姑姑没留下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就算是续弦,赐个四五品家的姑娘也配得上。”   “可圣上就是不怕麻烦,把苏夫人记入苏家族谱给赐了婚,你想想这里头的事,难道不是皇上想让楚国公成了自家亲戚,才好用他的意思?”   “从前我不懂这些朝政上的事,你也不懂,这几年我却越琢磨越有意思。”   王熙凤说得双眼放光:“发旨那日老太太哭,我就想了,你说皇上若真疼爱苏夫人,视作亲妹,便不会把她记入苏家族谱后赐婚给楚国公,到底是续弦。找一个头婚的青年才俊,也未必比楚国公差多少。”   “皇上要把承恩公家的姑娘嫁给楚国公,不是正好稳稳压了敏姑姑的出身一头?换做略低些出身的姑娘,未必能有这底气直接和咱家淡了往来……”   平儿呆住半晌,只愣愣的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笑推她道:“怎么,你不信我说的?”   平儿赶忙摇头,王熙凤又笑道:“你想想我为什么这么稀罕你?不就是有些事我不明着吩咐你,你也知道我的意思,能办得漂漂亮亮让我省心?”   “私下里说句得罪苏夫人的话,她当初在皇后娘娘身边可是第一得用的人,论起揣摩上意,只有比我更明白的。”   平儿又愣了半日,终于喃喃道:“奶奶,那照奶奶这么说,岂不是八·九年之前,圣上就……就……就不喜咱们家了?”   王熙凤神色一黯,轻声叹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年咱们府上有些向着上皇,终究还是惹了皇上忌讳,估计也有子孙不出息的缘故。”   平儿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忽然抓住重点问道:“奶奶,那皇上这些年对贤妃娘娘一直恩宠不减,却是何故?”   王熙凤又点她道:“你只管想想为什么娘娘前些年一直没有身孕,直到去年复宠,今年才有了消息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儿:懵   抽奖是10月27号开奖,条件全订,抽五本《跟曹雪芹学园林建筑》=w=   让我看看是哪五个小可爱中奖^_^   感谢在2020-10-20 18:03:40~2020-10-21 15:2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天宝 30瓶;茗柠湖畔、我不 10瓶;夕汐、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0章 闲气   平儿倒抽一口冷气, 王熙凤笑道:“看来,咱们娘娘终究还是得了皇上几分喜欢,不然好好养着她就罢了。”   她又微微素了脸道:“今儿这些话你只听过就算, 千万别说出去一字半句的, 连你二爷也不许说。”   “咱们知道就知道了,让那起子笨蛋知道,再生出傻事来,我现在可兜不住。”   平儿虽还未回神, 却忙着答应了王熙凤, 过了一会儿,又笑劝道:“奶奶, 依我看,二爷现今可比以前改了不少了,又听话, 什么事儿都想着奶奶不说, 也比从前顾家多了呢。”   王熙凤冷哼道:“他就是想哄我给他生个儿子罢了,谁要是信了他的花言巧语,那才是真傻得没边儿了。”   平儿一笑, 也不再劝,看王熙凤面上有了倦色,便替她掖被移帐,服侍她安歇。   她自己则坐在临窗榻上做针线, 一会儿想二爷若是一直和奶奶这样好就好了, 一会儿又想才刚奶奶说的话。   若真如奶奶所说,圣上对贾家早有了戒心, 还把娘娘封了高位给了宠爱孩子,可见娘娘是真得了圣上的真心。   有了圣上的眷顾, 再生下一位皇子公主,又有位分,娘娘在宫中的日子当过得越来越好了。   想到此处,平儿扭头担忧的朝帐子里看了一眼。   奶奶是下定了决心要远着宫里的娘娘,说得也确实有理,娘娘有了什么好处,自然是先向着亲爹娘亲弟弟,荣国府且得排在后边。   但娘娘腹中怀着的虽还不知是男是女,但毕竟是皇嗣,只要这孩子能平安长大,最少也是公主郡王,到时候娘娘便是皇子皇女之母,又是妃位,现下荣国府已经算得罪了娘娘,往后……   平儿抿紧了嘴唇,把视线转回针线上。   这几年观奶奶行事,奶奶没有一件事是决定错的。   她打小儿服侍奶奶,生死都是奶奶的人,只要跟着奶奶就好。   而贾元春的日子并没有平儿想象的那样舒坦。   去年九月,皇上听了苏皇后的劝要给贤妃一个孩子后,便多召幸了贾元春几次。   因贤妃着实服侍得不错,也能和他说得上话,皇上舒坦,自然愿意多去华阳宫。   他去贤妃宫中,心中对苏皇后怜爱,更多去长乐宫,一月之内,二十日在长乐宫要么用膳要么歇息,五六日召幸贤妃,再有个四五日忙于政事歇息在紫宸殿,便几乎没了别的妃嫔的事儿。   君恩雨露就那么多,本来还能在皇后娘娘手底下漏出一两日,皇上能陪庄贵妃宁妃罗贵嫔这些有子女的嫔妃用顿饭关心几句。   那时贤妃横空夺了剩下所有的日子,别的人半个月一个月见不着皇上,便开始言语上对贤妃含着刀,二三个月都见不着一回,那心中的恨意便全在贤妃身上。   贤妃还没怀上孩子,宫中就开始暗流涌动。   有往苏皇后跟前多去请安献殷勤的,也有仗着有子女着人给皇上传话说皇子公主想念父皇的。   皇上对皇子公主们素来关心,想想除了问功课外,也确实有段时间没往各宫去看过孩子们,便各宫里走了一趟。   既请来了皇上,妃子们用心侍奉外,几个月见不着皇上的怨难免带出一两句。   庄贵妃察言观色,淡淡提了一句,见皇上面露不喜之色,立时转了话题只做没说过。   慧贵妃就没有庄贵妃这样好眼色,更兼她一向想重博得皇上垂怜,多说了几句,又吃了皇上不冷不热几句话,眼中含泪看着皇上出了昭阳宫。   宁妃听得消息,想说什么也不敢说了,想了半日主意,狠心向皇上引荐了她宫里的韦充仪和蒋嫔。   从一介宫女到正二品宁妃,何梅露能爬到这个位置,除了肚子争气生下三公主外,她的样貌自然是不差的,受过宫中嬷嬷们教导,也知书识字,颇有才华。   但岁月匆匆不饶人,今年宁妃何梅露已经二十九岁了。   宫中女子都保养得好,皇后娘娘仁德,一概供应不缺,她样貌和十九岁时看上去其实并无什么差别。   但宁妃就是觉得她已经老了。   这宫里的生活,一年都得不着一两次皇上的恩幸,已经消磨了她的朝气和希冀。   若不是有三公主养在膝下,她估计就和邱嫔李贵人张贵人一样,成日打叶子牌做针线说闲话度日,别的再没什么乐趣。   可同样都是皇上的妃嫔,年纪也差不了几岁,凭什么贤妃就能重得皇上的恩幸,她就只能守着三公主数着日子?   就凭她贾元春有个获罪没脸的爹娘?呸!她何梅露虽然出身不高,到底也是清清白白的平民之家,不像她贾元春,爹娘都是罪人!   贤妃一日比一日盛宠,宁妃心中的妒火就一日比一日烧得更旺。   皇上先去了两位贵妃宫中,知慧贵妃又得了斥责,宁妃心知对皇上来说,几句言语上的话是没什么用的,反而会招了皇上厌烦。   慧贵妃娘娘把皇上推了出去,她可不能这样。   慧贵妃好歹还有娘家,有做工部侍郎的亲爹,有大公主和三皇子两位皇子皇女,她只有三公主一个,别的什么都没有。   可宁妃心中实在不甘。   皇上既然重新宠幸了贤妃,就证明宫中别的女子也有机会!   宁妃安置好三公主睡熟,独个在床上坐了一整个晚上,第二日叫来她宫中的韦充仪和蒋嫔,暗示她们这些日子好好准备着。   等皇上来的那日,她会想法子让皇上见她们一面,剩下的,就靠她们自己了。   韦充仪和蒋嫔都感激不尽,蒋嫔蒋欢娅甚至当场落了泪。   她们两个都等皇上的临幸等了太久了。   六年前的夏日,她们和贤妃一起从宫中女官里被挑选出来,成了皇上的宫嫔。   现在整整六年半过去了,贤妃娘娘成了正二品妃,盛宠优渥,另一位罗氏罗妍夏也成了贵嫔,育有四公主。   独剩下她们两个,既无恩宠,也无子女,守着不高不低的位分过活,已有三四年没被皇上想起来过了。韦岚岚好歹是个正四品充仪,而蒋欢娅现下只是正五品嫔位。   贤妃刚入后宫时,就是正五品嫔。   而她爬了六七年,终于从七品美人到了六年前贤妃的位置。   皇后娘娘仁德,宫嫔不必非要宠爱也能活得衣食无忧,主位宁妃娘娘也不是刻薄人,平心而论,韦充仪和蒋嫔的日子不差。   但人不是动物,吃饱穿暖便没了忧虑,宫里娘娘们养的猫儿狗儿还有个玩的东西,到了季节还要寻偶,她们是皇上的宫嫔,就只能年复一年独守空房。   现今宁妃娘娘既给了她们机会,她们回到屋子里,互相帮着挑出最合适的衣服首饰,重新复习起嬷嬷们教的手段,练琴读书日日不歇。   蒋嫔是不想再做她们中最末的一个,韦充仪想的却是她只差一步便能到贵嫔主位,两个人精心准备了半个月,终于到了皇上来宜和宫的这一日。   她们立在皇上身后,替皇上侍奉酒菜。   宁妃娘娘笑着替她们邀宠。   皇上沉了脸,宁妃娘娘声音发颤,命她们下去。   后来,她们在屋子里听说,皇上沉着脸吃过一顿饭,连话都没和宁妃娘娘多说一句就走了。   韦充仪和蒋嫔缩在屋内几日不敢出门,最后看宁妃娘娘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才拿着做好的针线去给娘娘请安。   吃过娘娘几句不轻不重的话,见娘娘收了东西,她们才安下了心。   韦充仪没忍住,哭诉道:“娘娘,我们难不成就这么惹了皇上的厌弃?”   宁妃终究没忍住,冷笑道:“这不是你们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有狐媚子把皇上迷在宫里,皇上还能想起来谁?”   皇上听了苏皇后的话,想去看看皇子公主们,却连续在庄贵妃慧贵妃两处都听了些酸话,心里烦得很。   宁妃虽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言语,可他命太监传话是去看三公主的,偏没见着女儿,见着的是两个宫嫔,宁妃言语之间还要向他举荐她们!   本以为宁妃是个好的,谁知她这么不守本分!   在皇上心里看来,举荐妃嫔还是皇后的职责,况文君求她给贤妃一个孩子,原不是为了文君她自己,而是为了他心中的愧疚和给贤妃一个补偿。   而宁妃此举,一则越了界,又私心过重,皇上略一琢磨,就知宁妃也对贤妃有宠不满,举荐韦充仪蒋嫔还有和贤妃分宠的意思。   皇上心下恼极,偏碍着三公主的面子,不好斥责她母妃,索性连罗贵嫔处也不去了。   罗贵嫔吃了前头几位的教训,已想好了等皇上来后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一件多余的事也不做,专心侍奉皇上,让皇上享受与四公主的天伦之乐。   哪知左等皇上也不来,右等皇上也不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暗示说皇上生了气,罗贵嫔知道皇上是不会来了。   想到皇上生气,虽然是慧贵妃宁妃不检点的缘故,到底是因为贤妃,罗贵嫔心里恨极了贤妃。   皇后娘娘虽仁德,却管宫甚严,不许宫里有乌七八糟的事儿。   罗贵嫔别的不敢做什么,只好日日在屋内诅咒贤妃不得好死等话,不巧叫四公主偶然听见一二句,学了出去,说给了三公主听。   宁妃活了快三十岁,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得心肝肉儿一样,上回没让女儿见着父皇,她已是十分愧疚。   现下她听见女儿嘴里有了不干不净的话,大惊问女官嬷嬷们是怎么回事儿,等知道是四公主教的,她忍不住这口气,又不忿只有罗贵嫔没得着挂落,思来想去,竟没和罗贵嫔当下说明,而是去报给了皇后娘娘。   苏皇后听了这事,自然要叫罗贵嫔到长乐宫来训诫。   罗贵嫔领训,又听皇后娘娘说临近过年,战事未定,此次便不报给皇上让皇上烦心,往后不许再在公主跟前说浑话,心内又感激又悔又怕,再不敢私下里乱说什么了。   只是她再忘不了是宁妃往皇后娘娘跟前告诉的这事,自然宁妃不来先找她商议,她也从此远了宁妃,连三公主四公主也不在一处玩了。   宫内之乌烟瘴气,可见一斑。   翻过年去,就在正月里,忠顺亲王和东平侯勾结外敌意图谋反之事震惊朝堂后宫,宫里终于消停了一阵。   但没过多久,四月里诊出贤妃有了身孕后,妃嫔们更按捺不住心内的酸和恨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无人再敢再和皇上皇后娘娘当面说贤妃的不是。   但宫内半月一请安,妃嫔们总有相见之时,只要说得不是太过分,苏皇后也不好次次拦住她们的话头。   更兼三位造了园子预备归家省亲的妃嫔家中,贤妃娘家是第一个捐了园子的,拔得头筹,偏生荣国府捐园子时一字未提贤妃名头。   消息传到后宫,庄贵妃慧贵妃又是对贤妃加了一重恨,想明白后,忙告诉娘家也把园子捐了,好歹好处不能让贤妃一个人占全。   但第二个第三个跟着的到底不如第一个体面,知道荣国府和贤妃疏远,她们又是解气,说话的时候,没少拿娘家说事。   是以饶是贾元春忍耐功夫到家,她孕中心绪不宁,容易多思多虑,也难免有落泪伤神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动了胎气。   见是这样,和皇上商量后,苏皇后索性从此免了贤妃的请安,让她在华阳宫安心养胎,好好给皇上生下皇嗣,别出什么差错。   可现在对贾元春来说,恩宠越多,宫中众人对她的恨意就越多。   宫中不是就贤妃一个人有了孩子,看得和个宝贝蛋似的。   除苏皇后外,皇上登基之前,庄贵妃慧贵妃皆有孕产过子,皇上登基后,宁妃罗贵嫔也生育了三公主四公主,皆没有贤妃这样特殊。   贤妃叫唤着动了胎气,谁知是真的还是躲羞?还是要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她受了委屈,以此可怜邀宠?   因此贤妃虽然躲在宫内不出门也不见人,宫里的人反而愈加恨她。   而贾元春自去年九月复宠到今年四月,恩宠虽然不断,但受的委屈和窝囊气比在宫中这六七年加起来还多。   她月月盯着小日子盯了半年多,终于等到今年四月没来月事。   再过了半个月,太医诊出她怀了一个半月的身孕,贾元春可算是心落到了肚里,心想有了孩子,这下可就终身有靠了,欢欢喜喜就命人去报给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照着宫里的例赏了她,皇上也有赏赐。贾元春接了赏赐本想安心养胎生子,哪知先是被气得动了胎气不得不静养,后来她发现皇上竟渐渐来得少了。   先是五日一次来看,后变成十日一次,又成了半个月一次,一个月一次。   离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已过去了一个半月,皇上还没来过。   一开始,贾元春还想着前朝政事繁忙,战事未息,皇上没空来看她也是应当,她这里一应各样东西都是好的,可见皇上还挂念着她。   后来,贾元春久等皇上不来,每每问抱琴皇上现在何处时,抱琴都说皇上的御辇似乎往长乐宫去了。   次数多了,贾元春便明白过来,不是皇上忙于政事没空,而是皇上有空却没来看她,去看的皇后娘娘。   因是月份还小的时候便伤了胎气,孩子险些没保住,贾元春这几个月一直卧床静养,人出不去门,见不着新鲜事物,心情难免坏些,有时会露出些哀怨的情绪。   抱琴便劝道:“娘娘,当初咱们只想着有个孩子便是好的,现下娘娘已有了身孕,再有二三个月皇子公主就出世了,往后娘娘的日子也就有了盼头。”   “这一年多来娘娘盛宠,风光是风光,气也没少受。左右咱们有了皇子公主,皇上纵是冷,也不会忘了娘娘的,其余几位有皇子公主的娘娘不是过得也很好?还不用受气。”   “依我看,娘娘身子总不见大好,也是心里想不开的缘故,请娘娘放宽心,好歹顾着自己的身子呀。”   抱琴这话说多了,贾元春也知道有理。只是她经过皇上的盛宠,一时忽然没了,总有些转不过弯儿。好歹她叹气比从前少了些,也叫抱琴略放了心。   只是才把娘娘劝回来些,这一日又出了一桩大事。   抱琴忍着冷风站在殿门外犹豫了许久,终于一跺脚进了殿,让小宫女服侍着摘下斗篷又围在炉边烤暖了身子,身上没了寒气,才入卧房附在贤妃耳边说道:“娘娘,皇后娘娘宣宝二爷进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   来啦~   猜猜看苏皇后找贾宝玉要干啥=w=   感谢在2020-10-21 15:22:18~2020-10-22 16:3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聆不是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槿 50瓶;妖妖妖?3 40瓶;琳琅 3瓶;澧有芷兮 2瓶;月夜№修罗、凶唧唧的毛球、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1章 苦读   长乐宫内, 贾宝玉心情忐忑的行大礼叩头给皇后娘娘请安,听皇后娘娘在上方温和叫起,便目不斜视的起身站直, 眼神直盯着脚下, 眼珠连动都不敢动。   自两年前家里出了事,凤姐姐劝了他那些话(注1),他也知道自己是家中长子,爹娘须得他往后奉养, 弟妹也得都靠着他, 还有祖母疼他那些年,他总不能让祖母七八十岁了还替他操心。   况且……他越长大了几岁, 知道得越多,越发觉现今的朝中并不都是那些国贼禄蠹,真有不少官员都是做实事儿的, 自圣上登基以来, 尸位素餐贪污腐败的官儿一个个都下了马。   他去读书科举进益,往后同僚上官都是楚国公凉国公这样国之功臣,并非他幼时看到的贪官庸人。   从前是老爷太太催逼他读书, 他没人解救,不得不读。   自凤姐姐劝了他之后没有半个月,老爷太太受了苦回来,没精力再拘着他, 他一日不读书, 不等袭人说,自己便先愧疚起来, 从此读书上进再不用人催劝。   今年春日他和琮儿一起回乡去考试,他们两个都县试府试院试三场皆过进了学成了秀才, 只他是一等的禀生,琮儿是增生,不领公家的粮食,却也有秀才之名。   他今年十五岁,比琮儿长一岁,开蒙却比琮儿早了两三年。   且因他是从小在祖母身边养大,祖母疼爱,在老爷把他和琮儿环儿兰儿放到一起读书上学之前,独有他是在家里请过先生正经上过学的,琮儿几个都是去的祖宗学堂,乌烟瘴气。   就是和琮儿环儿兰儿一起上学的时候,环儿比琮儿还小两岁,兰儿再比琮儿小一岁,也是他的学问最扎实,再加上他埋了头读书,竟不知琮儿的学问也能考中秀才了。   若叫琮儿明年再来考一次,和他一个年纪来考,是不是琮儿就和他一样是一等的禀生了?   贾宝玉和贾琮一起回京船上,夜里读了书后,心里总是想到这桩事。   从小他不认真读书,却有些诗才歪才,做一二句诗也惹得那些清客相公们们赞过一回,和兄弟侄儿们一起上学之后,他也从没想过弟弟侄儿们会有能和他比肩的一天。   贾宝玉这时才真正察觉到,原来他和贾琮贾环贾兰都是贾家的子弟,本没有谁就应该比谁更高贵,更出息。   回想读书这几年,一开始他是仗着小聪明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先生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就完事儿,能在老爷那里糊弄过去就完了。   后来他认真读书,也就是这两年的功夫,下了狠心一定要今年考上秀才,才死命的学。   可算算他们一起上学已有四五年了,除了他外,琮儿环儿兰儿三个哪个不是从那时起就自清晨读书到深夜?哪个不是做完了功课后还要再多学些?哪个不是有了不通的地方立时就找人去问?   琮儿能今年就考上秀才,原是理所应当。   今年乡试,明年是大比之年,他和琮儿都年纪浅,学问也不够,都不打算去考。   先生建议最好是再等三科,再过六七年,学问扎扎实实再去考试,一举中第,中个二甲也稳当些。   贾宝玉却下了决心,这一科不去,下一科不管怎样他也要去试试的,若能中,三甲就三甲。   今年他十五,下一科乡试便是十八岁,中了进会试是十九,再等一科他就二十一二了。   男子二十弱冠便是成人,两房已经分家,他便是家里唯一的嫡子,又是兄长,合该他撑起门楣。   老爷太太今年都已半百,俗话说,人活七十古来稀,老爷太太生养了他,他身为人子,总该好好孝顺父母几年,别让老爷太太头发都花白了还发愁家中如何啊……   还有三妹妹,定的是卫家卫若兰,他家哪里都好,就是有叔叔婶子不省心。   人心难测,万一卫家看三妹妹娘家没人,欺辱了她怎么办?他做兄长的没个一官半职,怎么为三妹妹出头?   总不能一辈子靠着宫里的大姐姐,那宫中又是个什么好地方儿?大姐姐说不定自己都煎熬着呢。   人家娘娘家里都是高官,独他们家让大姐姐丢脸。   家里出事这些日子,贾宝玉没少感受到人情冷暖。他自觉还是有祖母护着,尚且这样,万一哪一日没人再护着他,他就要撑起家里的门楣。   既立定了决心,贾宝玉回京之后这几个月比以往还下苦功苦读,就算是沐休假日也捧著书卷。   贾宝玉到底年轻,还没成人,只一心顾着立业,别的都没多想,不知他的母亲和祖母已为他的亲事操碎了心,又起了几回龃龉不快。   去年贾母入宫问过贤妃娘娘,隐晦的说了王氏十分挑剔宝玉婚事,贤妃便说请贾母一力做主宝玉娶妻之事,不必顾忌王氏之意。   哪知那日出宫回府后,贾母得知贾琏并王熙凤捐园子时并未提贤妃之名,眼见是已经和她离了心。   荣国府已是琏儿和凤丫头当家做主,这道理贾母不用多想便已明白。   可心里明白,不代表没有一丝震动。贾母又已是老年人,一时想不开,那日之后,便在床上病了好几个月。   直到春日到了春暖花开,贾母才终于渐渐好转,全都好了后,她便把鸳鸯琥珀几个大丫头都嫁了出去,任由王熙凤心给她挑了新的丫头使,祖孙几口面上相处还是和以前一样。   耽误了这小半年没管宝玉的婚事,他已和贾琮一起坐船回了金陵考试。   从金陵回来后,贾宝玉已是秀才之身,王氏便更觉他身份不同,再加上宫里传出贤妃有了身孕,她比之去年更挑剔上了十倍不止,连四品官儿家的嫡女都看不上了。   如此挑剔了几家后,京中媒人皆对贾家二房避之不及。   他家的二爷倒真是个好的,模样生得那样好,面若银盆色如春晓,人也十分知礼知进退,也确实出息,十五岁就是一等的禀生,怎奈有个难缠的娘。   这女子嫁人,要看的一是男子本人如何,二便是男子家中父母亲人好不好相处。   若是爹娘妯娌小姑子都是难缠挑剔的,任凭那男子本人再好,在嫁娶上也要落下个一二档。   没法子,女子生来弱势,嫁到夫家便成了夫家人,又不似亲儿子一样在公婆膝下养大,疼爱女儿的人家怎么不怕女儿受委屈?   贾家二房二爷就算家里爹娘获了罪,好歹有个在宫里的一母所生二品妃位姐姐,盛宠优渥还有孕在身,便能抹平这一项,再加上本人好,综合看来,配个四品官家的嫡女或是二三品大员的庶女都能配得上。   怎奈王太太实在是太挑剔了,比去年林举人的娘卫氏太太还更难缠。   卫太太只求媳妇富贵,毕竟不是京城人,也好糊弄,林举人好歹有个夏姑娘凑一对儿,两边都满意,今年八月趁着夏姑娘十六岁生辰,两家已办好了亲事了。   但贾家在京里立了四五代,到处都知根知底门儿清,王太太也对各家都知道,不大好糊弄。   她又要姑娘出身高,又要嫡出,又要样貌好看,又要知书达理性子和顺能管家理事,样样都要好的,也不想想能养出这样好姑娘的人家,凭什么看得上她这恶婆婆?   真要糊弄来一家好姑娘,不是害了人家?再说凭甚要为银子和高官结仇呢?她们不过小小官媒罢了。   官媒们没了法子,都对王氏避之不及,谁也不想赚这一家的谢媒钱,连贾母找她们说话,她们都一个个只装傻充愣,半点儿不出主意。   贾母气得没法,派了丫头去说王氏,告诉王氏贤妃娘娘之意。   只是新来的丫头再是怎么精心挑出来的,也不如以前的鸳鸯,传话时两句没说对,让王氏气了个倒仰,和那丫头很说了几句不好的话,又不巧被贾母知道了。   这婆媳两位又互结了仇,把贾政贾宝玉父子两个夹在中间。   贾政身为人子,自然要斥责王氏不敬母亲。   可王氏早对贾政心死,半句都不相让,与他针锋相对。   她女儿是二品贤妃,娘家哥哥现还被人称一声“王总督”,乃是国之功臣。   她一生生育了两子一女,为公公守过孝,给贾家主持了二十年中馈,贴进去半数嫁妆,现今却入过牢狱丢了诰命搬出荣国府,丈夫离心就罢了,女儿竟也不知道她的苦,向着婆婆让婆婆主持宝玉的婚事?   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贾政被王氏气得青筋暴起,欲要动手,王氏只冷笑看着他,半点儿都不躲。   面前这个女人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皱纹,眼睛也浑浊了,脊背也伛偻了,是一个老太太了。   这人是谁?怎么这样满眼恨意的盯着他看?难道是王氏?   可王氏并不是这样……   贾王两家乃是世交,他记得王氏幼时生得可爱,年少时长得愈发娇俏,说话直来直去,性子极爽利,成婚后和他说话时声音清脆得如同珠落玉盘,使小性子的时候也可怜可爱。   那时他房内也有两个人,但都比不得王氏和他的心意,被王氏打发也就打发了,他并不甚在意。   他读书,王氏管家孝顺父母,他抽空教王氏读书习字,夫妻和睦,后来他们一起生养了珠儿和元春。   幼时便聪慧,元春也乖巧懂事,过了十来年,王氏又怀了一胎,这胎便是宝玉。   因王氏是高龄产子,太医嘱咐要十分精心,王氏看这孩子也看得宝贝一样,更不理会他。   他没甚意思,正巧儿院子里有个丫头赵氏,生得有几分姿色,性子泼辣,乍一看真有王氏当初活泼娇俏的样儿。   他一时迷了心,把赵氏收用了,也就几次的功夫,赵氏便有了身孕。   王氏知道后什么也没说,还是照常,隔了一段日子,又挑了一个丫头给他,说这些年屋里没人,委屈他了。   老太太夸王氏贤惠,他见这样,也安了心,从此常往赵氏屋里去。   珠儿十四岁就进了学,比宝玉还早一岁,只可惜怎么一病就没了。   自那时起,王氏就开始变得沉默,月月尊着日子吃斋念佛,穿得也素淡,不再高声说笑。   看着这样的王氏,他不知该说什么,也并没什么可说的。   他和王氏都人已到了中年,三十来岁的人,他难道还和年轻时候一样,买新鲜玩意哄王氏开心?   除了孩子们的事外,他们两个竟绝少交流了。   珠儿没了,他们做父母的自然伤心,可老太太也伤心,老太太年纪越发大了,这时候又有了宝玉,他便和王氏提了,把宝玉送到老太太跟前教养,也好让老太太多笑笑。   王氏沉默许久,同意了。   后来,她把赵氏生下的探春也一起送到老太太跟前。   再后来,元春也被家里送入宫中去博个前程,王氏越发把宝玉看得心肝肉一样,对别的事一发不大理会。   赵氏作闹就作闹,不闹大了她也不管,他以为是王氏正室大度的缘故。   在贾政的印象里,王氏要么是活泼鲜亮的,要么是素淡宁静的,唯独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表情狰狞着,双目通红,看着他像是在看几世的仇人。   王氏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面对面前这个陌生的,双目通红的白发老妇人,贾政落荒而逃。   长辈之间的这些事,探春知道,贾环也知道,唯独瞒着贾宝玉一个。   贾宝玉日夜读书,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除了晨昏定省之外门也不出,把以前的痴心都用在读书进益上,也不打听家里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注1:王熙凤劝贾宝玉的话见257章   并,356章《亲疏》出现了bug,已经更改,贾宝玉是今年才中的秀才~   感谢在2020-10-22 16:32:58~2020-10-23 15:5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虫 154瓶;梦不醒的静兔兔 26瓶;初玥yue、青岩 20瓶;筱羽 10瓶;是聆不是零 5瓶;夕汐、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2章 出路   昨日是沐休日, 先生不上课,贾宝玉在家里屋内也不与丫头们说笑,只是埋头苦读。   贾宝玉尚住在荣国府时, 因贾母溺爱, 身边丫头加上袭人,共有八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十六人在屋里服侍他,粗使的丫头婆子和小厮男仆们加起来,更不知是多少人。   两年前贾家出事后, 王熙凤带着人雷厉风行发卖了不少下人, 贾宝玉院子里的丫头也放出去了几个。   等到二房搬出府时,探春手拿着管家大权, 和贾宝玉商议过一回算了一回帐,把他屋内的丫头只留下袭人麝月两个大丫头贴身服侍,还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两个婆子粗使, 余者都裁撤了。   袭人虽然一贯盼着宝玉读书上进,但现在看他专心苦读不理别事,无事也不和她说话, 心里便有些闷闷的,手里拿着针线,半晌没扎下去一针。   两年前两房分家,贾母做主分给二房一套四进带跨院的院子, 贾政王太太分院居住养病, 贾政住第二进,王太太住第三进, 赵姨娘周姨娘住了第四进的后罩房,方便伺候王太太。   跨院里头一间院子住的贾环, 和赵姨娘母子两个隔得最远,第二间院子最大,也装饰得好些,是宝玉的院子。   探春住在第三间院里,平日若要理事,出了院门往东北略走两步,就是王夫人正房后面三间抱厦,她平日就在这理事。   最后一间院子住的是李纨贾兰母子,贾兰去年长到十岁,不好再在后院,已搬到贾环那边的东厢房去住。   四进院子住得满满当当,都是探春一力安排的,王夫人听了也甚满意,各人已经这么住了有个二年。   贾宝玉的院子虽说在弟妹侄儿们里最大,却也不过是三间正房东西耳房两边厢房,就是房间宽敞些,院子略大些。   其实贾政丢了官,王夫人没了诰命,贾家二房都是平民,这些院子也全都是三间正房,并无五间正房的院儿。   贾宝玉一个人住,身边袭人麝月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两个扫洒婆子晚上自回家住,外有两个小厮两个男仆在外头跟出门不进来,加起来院子里就住五个人,十来间屋子,空得很。   三姑娘管家管得严,宝二爷要读书,小丫头婆子们打扫院子都十分悄声,袭人麝月都坐在堂屋听吩咐做针线。   现今家里各项都俭省,也几乎不用针线上的人了,宝二爷差不多的针线都是袭人麝月两个亲自动手,饶是他穿的衣衫鞋袜不比以前精致,她两个也得做活做到晚上方歇。   看袭人捏着针半日不动,麝月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悄声问道:“你想什么呢?天越发冷,这手炉套子再不做好,二爷就没有个替换的了。”   袭人正想着事儿,被麝月惊了一下,不小心针扎了手,惊呼出声,回神又忙止了声儿,对着帘子缝儿往里屋看。   隔着缝儿,见宝二爷并没听见她喊,仍是那样专心读书,袭人松了口气,紧接着心里又涌上失落,不禁叹了一声。   她眉眼里带着愁,叫麝月看出几分。   麝月放下针线框子,坐到袭人身边,抓住她的手替她吹气儿,又拿肩膀碰她一下,悄声问道:“你这是叹的什么气?和我说说?”   袭人抽回手,低头拿针线道:“并没什么,咱们快做针线罢。”   见她这样,麝月心内一叹,并没坐回去,而是轻声道:“前年三姑娘要裁撤二爷身边的人,说但凡外头买来的,愿意回家,可以不要身价银子,衣裳首饰也可带走,放了咱们自去。”   “二爷屋里外头买来的人不少,听得能回家,也不想做粗使的活计,她们都回去了。”   “我是爹娘都在这里,先不去,往后求一求二爷三姑娘再出去。袭人姐姐,你为什么没家去?你家里现今也很过得去,不愁吃穿不愁用度,回家让你娘和你哥哥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做正头夫妻,你也是当家奶奶了,你怎么不走?”   麝月说话时,袭人一直抿着嘴,嘴角抿得越来越紧。   等麝月说完,袭人把针线放下又拿起来,半日说不出话。   麝月叹道:“姐姐,我素来知道你有些痴意,一心盼着二爷好。现在二爷已好了上进了,你怎么又开始自误呢?”   “你要是真定了心要留在二爷身边,二爷现在是忙着读书,往后娶了奶奶,做了官忙着差事岂不更忙?”   袭人手指轻颤,越发低了头。   麝月劝到此处,话说得再深就犯了忌讳,也不好再说,只手放在袭人背上,抚了她两下,便坐回原位接着给二爷做衣裳,看到袭人红了眼圈儿,心内愈发叹息。   这给人做小难道是什么好出路?宝二爷纵是和别的男子不大一样,待女子贴心体贴,到底往后二爷是要娶奶奶的。   大抵一般做正室的只能容得下两种妾,一是自己娘家带来的丫头,二是不大和爷们亲密的。   袭人姐姐这样,打小儿和爷们一起长大,掌了好几年爷身边的事,爷看她也和别的丫头不一般的,才正是当家奶奶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看袭人姐姐自己能不能转过这个弯儿了,麝月心道,要她说,袭人就是现在给宝二爷操着当娘的心,却得不着往后奶奶一点儿半点儿好,何必呢。   这一节不声不响的过去,两个人又都埋头开始做针线,时刻看着屋内火盆要不要加炭,或是再给宝二爷续一回热茶。   没过一会儿,忽地院子里吵嚷起来,三姑娘的话,爷们读书,若无大事,谁吵嚷起来就要问谁的不是,是以袭人麝月抬头对视一眼,皆放下针线出门问是何事。   来的不是别人,却是探春带着丫头们急急忙忙的跨了院门进来,见了人出来她脚步加快,袭人也小跑着过去迎三姑娘,想起两年前家里那一场大动,心内砰砰直跳。   三姑娘拉着她的手,边走边急促说道:“快叫二哥哥出来,宫里来了人,说皇后娘娘明日要宣二哥哥进宫!太监正等在那,老爷陪着,快让二哥哥换了衣裳过去!”   袭人慌了神,看了三姑娘着实不似玩笑,忙跑进屋内去告诉宝玉。   贾宝玉已在屋内听见了,几步迈出来,抓住探春的手就问:“是不是大姐姐出了事,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见我?”   贾家二房上下谁也不知皇后娘娘要见宝玉的原因,问那传话的太监,太监笑着东拉西扯,最后说是贤妃娘娘孕中思念亲人,怎奈亲母不能入宫,皇后娘娘开恩,想起贤妃尚有亲弟,怕贤妃不好开口,便亲宣贤妃亲弟入宫觐见。   贾政贾宝玉听得此话,不禁都满面羞惭,那太监面上一副“我不想说你们非要我说,啧啧啧难受了吧”的神色,让他们父子两个更是无地自容。   最后宝玉好歹勉强撑着笑,恭恭敬敬送走了那位太监,探春使司棋往他手上塞了一个荷包,太监手指往那荷包上轻轻一捻,笑着又提点了一句宝玉:“毕竟明儿是入宫见皇后娘娘,宝二爷可千万好好准备着。”   “娘娘只宣了宝二爷一位,可别多去了人。”   太监最后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让贾政等都不大明白,细想半日也不明所以,只好当做太监提醒一句罢了。   皇后娘娘召见是大事,探春又派人去告诉了荣国府,贾母和王熙凤两人都猜测许久,心中许多疑惑,只想不明白,荣国府和贾府二房这一夜几乎无人好睡。   贾政王夫人分别拉着贾宝玉叮嘱许久,贾宝玉也一夜不得安睡。   第二日,他提着一万个小心到得宫门口,跟着太监们尽了长乐宫,直到拜见了皇后娘娘,还是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要见他。   论其身份,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他不过贤妃幼弟,无品无职,一介草民,皇后娘娘召见他就罢了,还赐座又温声垂问他身体功课等话,叫他受宠若惊,心内也更加慌张。   苏皇后坐在上首,把贾宝玉之情状一一看在眼底,观他生得样貌极佳,面若银盆,和贤妃一样乃是圆满之福相,进退有度,虽心内紧张却不失礼,口齿清晰,满意一笑。   多问了几句话,估摸着庚晓已在屏风后看得差不多,苏皇后便笑道:“听闻贤妃还在家中时你们姐弟感情极好,你三四岁识得几千字在腹中,都是贤妃教的。”   “贤妃入宫到现在总也有十几年了,算来你们姐弟也这么多年没见。估计这会儿贤妃已经知道你来了,我不耽误你们姐弟说话,你且去罢。”   贾宝玉忙起身行礼,听上首皇后娘娘又笑道:“去告诉贤妃,上回史太君和王淑人来了,原说留下用膳,她们也没留。”   “这回宝玉来,他小孩子家,贤妃千万留他用完了午膳,尝尝宫里的手艺再送回去。”   皇后娘娘话音一落,一位女官就应了声“是”,走到他面前,笑道:“请贾二爷和我来。”   贾宝玉一面心内纳罕,一向听闻皇后娘娘贤淑仁德,果真不假,一面十分谨慎的跟着那女官往华阳宫过去。   长乐宫内,苏皇后看贾宝玉出了殿门,便起身转向屏风后,笑问端坐在那里的庚晓长公主道:“庚晓妹妹觉得他怎么样?看着顺眼不顺眼?”   庚晓长公主低着头想,苏皇后并不催她,而是坐在她身边,拿了本书看,耐心等着。   过了许久,庚晓长公主抬头,看着苏皇后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w=感谢在2020-10-23 15:54:33~2020-10-24 15:0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倍晴雪、我爱看文 5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3章 贾玑   才嘱咐了许多话送走庚晓, 苏皇后还没在榻上坐实,就听得外头人报皇上来了。   苏皇后略犹豫了一下,索性直接往后头一靠, 舒舒服服的坐好, 也不起身迎皇上,只在内间等着。   皇上大踏步的进了内室,带进来一股寒风,苏皇后观他神色, 嗔道:“冷不冷?临郎快烤烤火再来坐着。”   听得此语, 皇上果真迈步先到了火盆旁边烤火,又笑道:“我看文君不是心疼我冷, 是怕我冰着你罢。”   苏皇后抿嘴一笑,放下手里的点心,朝皇上伸手道:“来, 我给临郎捂一捂?”   皇上拿手点点她, 笑道:“你呀。”   苏皇后便收回手,对着皇上笑得眉眼生春。   她本就生得倾国倾城,乃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这么一笑,饶是皇上已经与她成婚十几年了,也不由得心动。   终于烤完火,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皇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上坐着, 把苏皇后揽在怀里,苏皇后轻轻推他道:“那边多得是地方, 非挤着做什么!”   皇上只笑,张嘴把苏皇后手里的半块点心咽下, 又招手命人打水来给她洗手,笑道:“别吃了,我替你吃,小心吃多了中午吃不下饭。”   苏皇后擦手,嗔道:“我早上问庚晓的意思,可把我累坏了,现下连点心也不叫吃,真真是用我不用给发俸禄,不心疼。”   皇上忙自苏皇后手上接过热毛巾,给她精心擦拭,笑道:“这话怎么说?那些大臣们都是臣子,文君是妻,夫妻一体,我的就是你的,这宫里文君想要什么,也不用我给,文君自取就是。”   “上午庚晓看过那贾宝玉了?庚晓看上他了没?”   苏皇后看了皇上一眼,含笑点头,又摇头道:“真不知临郎都从哪里想出来的主意,竟把他两个配在一起,真是从来没想到庚晓会找这么小的一个驸马……”   可不是小么,今年贾宝玉才十五岁,庚晓长公主却已经二十二了,大了贾宝玉七岁。   若说公主是二婚,驸马尚未婚配过,这个年龄的差距倒也说得过去,公主就是比驸马大个十几二十几岁也不稀奇。   世间有女儿的人家给女儿找夫婿时,大抵是希望女婿比女儿大个一二岁。   女子本就比男子懂事得早,再找个比女儿小的,女儿懂了事,女婿还和个孩子似的,难道让女儿哄孩子?这倒不是找女婿,而是养儿子了。   天家说来是世上头一等的尊贵,宫里给公主郡主选驸马时,也是希望驸马能让一让公主,自然要选比公主年纪大些的。   庚毓长公主和柏驸马便是如此,柏驸马今年三十有三,比公主大了两岁,性子极好,待人接物温文尔雅,听说夫妻两个在家中时,也是驸马多让着公主。   但庚晓长公主便和她姐姐不大一样,和其他公主郡主也都不同。   一则庚晓长公主十年前受了惊吓,自那之后调养了十年多,口中却再也不说一个字。太医诊断她身体无恙,那便是她自己心内不愿再开口。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京中人家也大抵都知道。但凡人家结亲,不拘是男是女口不能言,且不知这辈子能不能再开口,换做谁家都要思虑再三的。   二则么……庚晓长公主有一位人人避之不及的皇兄,获了罪的庶人,以前的忠顺亲王,燕远全。   想到十年前皇室那一场灾祸让庚晓被耽误了这些年,再想想被燕远全害死的那孩子,苏皇后不禁叹道:“驸马小些就小罢。”   “若真和临郎说的一样,贾家的这孩子一贯对姐妹们细心,比之平常男子都更疼惜女儿家,有他细心看着,庚晓又满意,以后日子能过得顺当就好。”   “时日长了,让庚晓忘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平平安安过日子,也算咱们做哥哥嫂子的尽了心了。”   苏皇后这一叹,叹到了皇上的心里。   皇上把苏皇后搂紧了些,低声道:“我们兄弟们之间再怎么争权夺利,庚晓总是无辜的。”   “就算她母妃桃贵妃做了那些事,她亲眼见了那等惨状,也抵得过了。五弟伏法,再没有爪牙替他为非作歹,咱们给庚晓挑驸马,也不用顾及别的,合适就好。”   “不仅如此”,苏皇后笑道,“贤妃有孕,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也是有功。”   “她位分不能再进一步,封号也没有更好的意头了,别的没法赏,让她幼弟成了公主驸马,也是咱们对她的褒扬,让她安心养胎罢,总是多心到底对身子不好……”   苏皇后最后一句话只是轻轻一叹,却让皇上心中一动。   他面上浮现出一二分不耐,问道:“贤妃在宫里说什么了不成?”   苏皇后忙笑解释道:“那倒也不是,只是这段日子我听太医回话,说贤妃的脉象是郁结于心之相,愁绪不散,肚子里的孩子自然要受影响。”   “这也不怪贤妃,她几个月没出门了,人闷得慌,临郎又一两个月都没去看她,听说她家里母亲祖母又起了不快,女子孕中本就容易多思,她也怪不容易的。”   皇上听完苏皇后这番为贤妃分辨的话,面上表情不喜不怒,淡淡道:“身为高位妃嫔,家中父母德行如此不堪,自然要羞愧的。”   苏皇后见此也不再多言,转了话风玩笑道:“左右咱们庚晓是公主,不怕贾政王氏撒泼难缠。”   “咱们挑个离贾家远些的地方给庚晓建公主府,多送几个得力的女官,保证让庚晓过得清清净净。”   皇上笑道:“这话很是。”他忽地来了兴致,立时和人要了京城的堪舆图,这就开始给庚晓长公主挑建公主府的地方。   苏皇后无奈道:“八字还没一撇,临郎就这么急什么?好歹等下了旨再挑,万一有什么变故可……”   皇上道:“这简单,我这就下旨,不就齐全了?”   “夏守忠!朕要发旨,赐婚庚晓长公主与贤妃之弟贾……这贾宝玉学名叫什么?”   夏太监忙回道:“贾玑。”   “你速速去准备御旨笔墨,朕这就要发旨。”   夏太监一溜烟的去了,心内咋舌本来贤妃娘娘就和荣国府离了心,这圣旨发下去,搞不好她要和亲爹娘都离心了。   贾二爷能尚公主,对他是天大的福分,对贾家也是极好的事,但对贤妃娘娘和贾二爷的爹娘来说可就不一定了。   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就算夫妻感情再好,也不能忘了君臣之分。   连驸马都是臣子,更别说驸马的亲人爹娘。贾二爷的娘王氏太太有些左性,未必能受得了和儿媳妇请安行礼啊,王太太现在没了诰命,真是草民一个了。   况且不是他做奴才的心里瞎想主子,庚晓长公主到底十年没说话了,心里却什么都明白,性子又刚强,到时候贾家还得有几场好戏能看。   夏太监脑子转得飞快想了不少,也没耽误他飞一样的回了紫宸殿请御旨笔墨回来。   苏皇后替皇上磨墨蘸笔商议一回草稿,站在他身后看他亲笔写下圣旨,嘴上叹着“早知临郎这样着急,上午我就不让庚晓妹妹在屏风后呆着了,好歹让两个孩子面对面说几句话”,心内却笑得灿烂。   自去年九月,苏皇后知道贤妃和贾家忧心贾玑婚事,她想要凑成庚晓和贾玑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终于今日落定,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而且她所有做的,不过是那日上午和皇上提了慧云郡主年已十六,慧纯郡主也已十五,都该找驸马定亲,她也挑了几家好的备选,只是碍着庚晓还没定,长幼尊卑有序,侄女不好比姑姑先定亲,不好宣旨。   那日晚上,她又劝皇上去看看贤妃,提起听说近日贤妃十分担忧幼弟的亲事,怕她忧心过度动了胎气,伤了皇嗣就不好了。   皇上去看贤妃一次,就被后宫吵闹得心烦,渐渐对贤妃感官也不大好了,早已懒怠再去贤妃那儿。   听了她的话,皇上沉着脸想了半日,叫夏太监打听贾玑的消息报上,宁愿麻烦些亲手解决贾玑的亲事,也不想去华阳宫亲自问贤妃一二句。   而贾玑的情况苏皇后早已经打听清楚,知今年贾玑中了秀才,她便十拿九稳,皇上一定会满意贾玑做庚晓的驸马。   口不愿言,年纪又稍大了些,生母和一母同胞哥哥又是那样,把庚晓长公主赐婚给谁家,一个不好,不是结亲,反而是结仇。   只是就算不挑门第条件放低,庚晓长公主又毕竟是超品的长公主身份,驸马的方方面面也不能将就,不然,公主颜面何在?皇家颜面何在?   门第不能低到有损皇家颜面,驸马本人要样貌清俊品行上佳心地良善知进退,绝不能花心好色,最好是会疼人的,才学好是锦上添花,不好也无妨。   算来算去,满京里只有几家能够这个条件,若从这几家的孩子里挑出一个最合适的,也就是贾宝玉了。   贾宝玉如今又肯上进认学,十几岁中了秀才,大燕不禁驸马参政,他往后就是到不了庚毓驸马柏仁这样三十出头的正三品,前程也不会差的。   皇上写完了圣旨,看过一回,才要张口吩咐夏太监,苏皇后先笑道:“我让贤妃留那孩子吃了饭再走,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圣旨一送去,饭也吃不成了,不如下午再说罢。”   “正好儿下午他来谢恩,我让庚晓再和他见一面,庚晓的年纪也不好耽误了,两个孩子婚前多见一面也是一面呀。”   皇上看时辰钟,果然差一刻便到午正,笑道:“文君说得很是。”   于是皇上和苏皇后便也命传膳,用过午膳后,再命夏太监去华阳宫宣旨。   不说贾宝玉接了圣旨后心内是如何震动迷茫,贤妃又是如何惊怕,单说贾家二房府内,贾政王氏并探春等清晨送了贾宝玉入宫,等到太阳西斜也未见人回,也打听不到宫门消息,具担忧不已。   荣国府内,贾母也不时使人出去探听消息,心急如焚,最后连王熙凤也顾不得躲懒儿了,“强撑着”同贾琏一起服侍贾母出门至二房府内,一家子分了男女隔着屏风坐在正堂内等信。   王氏与王熙凤姑侄早已没了情分,见面寒暄后,王熙凤只做孕期不适,懒懒坐在那儿,并不说话,只间或看一眼老老实实站在王夫人身后服侍的赵姨娘,和平儿对了个眼神,意思是这赵姨娘似乎明白了些。   王氏更没有去俯就侄女的意思,更兼焦心宝玉,坐在贾母下首,时不时派丫头到屏风外相问,多的一句话也不说。   探春虽有些尴尬,管了这么多年家,养气功夫早练出来了,眼观鼻鼻观心坐在贾母身边,给贾母端茶递水。   李纨更是不说不动,立在贾母王氏身后,和个木头人一样,只偶尔看几眼王熙凤。   屋内如此,屋外贾政贾琏叔侄两个也差不太多,各自低头假做喝水,偶然贾政忧心得着实了不得,叹几声气,贾琏也只好劝说两句,别无他法。   冬日天黑得早,不知不觉已经天黑。   已是平日里吃晚饭的时辰了,却无一个丫头婆子催着主子们用饭。   主子们忧心,丫头们也敛声屏气不敢多话,独有平儿开口问探春道:“三姑娘,我们奶奶现下禁不得饿,不知家里可有没有能垫垫肚子的粥汤给我们奶奶用些?”   王熙凤一笑,假意说她:“罢了罢了,这么麻烦做什么,现下宝兄弟的事才是大事呢。”   平儿担忧道:“太医才说了奶奶的身子千万得好好调养着,饿上一顿半顿事小,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不光是奶奶,就是老太太也该垫垫肚子。”   探春不着痕迹的看了王夫人的面色,才犹豫着要开口,身旁贾母便叹道:“三丫头,你去弄些东西来给凤丫头吃罢,我老婆子倒罢了。”   有了贾母这话,探春略放了心,利落起身,笑道:“老太太好容易来一趟,怎么能饿着您呢?我这就去,老太太和风嫂子略等等。”   王夫人瞥了探春的背影一眼,并没说什么,只手上转佛珠不断,赵姨娘忙殷勤的给她续满了茶水。   王熙凤见此又和平儿互换了眼神,主仆两个相视而笑。   探春带着丫头们匆匆出了门,吩咐厨上多拿了些易入口好克化的点心粥汤,并不只给贾母王熙凤两人拿了,而是几乎人人有份。   丫头婆子们提着食盒在跟她后头才进了正院角门,探春便看见二门上快步进来两个小厮,正是跟着宝玉出去的人。   他两个满面喜色,快步进来跪在台阶下,大声回道:“咱们二爷尚了公主了!宫内的周公公送了二爷回来,正在门口下车,命小的们先来报喜!”   这时候谁还顾什么食盒!   探春几步走到门前,待要开口时,面上赶忙先挂了笑,方问道:“是尚的哪位公主?可有明说?”   小厮笑回道:“奴才们也只知道个大概,听说是一位长公主殿下!”   探春拼命忍住才没皱了眉,心道宫内未婚的长公主殿下不是就庚晓长公主一位?   怎么会是这位公主?不说别的,就说这年岁上差得也太大了!真是大姐姐求的恩典,不说他们肖想皇上亲生的几位公主,便是慧云郡主和慧纯郡主两位,也和二哥哥差不多年纪啊……   还没等探春想明白,屋内忽然传出几声惊呼,其中最大的是赵姨娘的声音。   “太太!我的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还高兴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因荣禧堂有一副对联,上半句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因此有人推测贾宝玉的大名叫贾玑,和贾珠是一对。   本文贾宝玉又不配黛玉,名字就按这副对联来了=w=   感谢在2020-10-24 15:09:06~2020-10-25 16:3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小姐 30瓶;努力改掉拖延症、妖妖妖?3 10瓶;ina 5瓶;月夜№修罗、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4章 尊卑   听得赵姨娘这一声, 探春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提脚就往屋里走。   后头提着食盒的丫头婆子们都不知该怎么样是好,司棋待要去追探春, 看她们议论起来, 忙喝止道:“都别多嘴!把食盒都先放到那边穿堂去,悄声些,别叫宫里的人看了笑话。”   毕竟没有官位爵位,贾家二房这处宅子即使是正堂院子也不大, 屋子也不深, 探春在外头问小厮那些话,外间内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得宝玉尚了公主, 贾母王太太都忙扶着旁边人的手站起来,婆媳两个面上皆是笑意,贾母笑道:“也不知是圣上的哪位公主, 真是天大的福分呐。”   王氏心内也想着圣上现今有四位公主, 三公主四公主还小呢,慧贵妃所出的大公主十二岁,皇后娘娘所出的二公主十一岁, 长幼有序,大抵便是大公主了,只可惜不是皇后嫡出,又是慧贵妃的女儿……   她心内还没想完, 就听见外头小厮说是“长公主”。   是了, 是了!宫内可还有一位长公主未婚,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叛逆之妹!   她的宝玉今年才十五, 庚晓长公主可都二十二了!这,这……   王夫人想想庚晓长公主的生母桃贵妃, 想想她的同胞哥哥,实在撑不住,身子一软,就倒在地上。   连贾母听得是长公主,也不禁变了颜色,鸳鸯赶紧扶着她坐回榻上。   王夫人倒地,赵姨娘大呼小叫,李纨是儿媳妇,也赶忙上前看视。   贾母扶着胸口说不出话,探春不在屋内,竟只有王熙凤一个能主事的。   王熙凤被赵姨娘吵得脑袋疼,晚上又还没吃饭,胃里难受,忍不住先干呕了两声,方才撑着平儿的手站起来,吩咐丫头道:“愣着做什么?宫里来的公公还在外头,快掐太太的人中叫起来,要叫不起来,就先扶到里屋榻上躺着,帐子放下,别失了礼。”   “赵姨娘,你也别喊了,让外头人都知道太太晕了,你说是高兴晕的,人家怎么样可不一定呢,你们一家子还活不活了?”   探春进门时正听到这句话,她忙走到赵姨娘跟前,拉她道:“姨娘,我知道你是担心太太,可若真叫宫里的人知道……也不大好。”   这二三年来,探春掌着家里的事,权威日盛,贾环也读书越来越认真,再加上探春日日在她耳边讲道理,说一家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姨娘见儿子姑娘都能出头,也不瞎闹了。   才刚赵姨娘见王氏晕倒在地,本是想拍个马屁才嚷嚷得大声,没成想弄巧成拙,先是被王熙凤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又被探春也说了,面上颇有些挂不住。   但她这二年听姑娘的已经听习惯了,加之一向怕王熙凤,是以赵姨娘虽然心里不大过得去,也就顺着探春的话风,就坡下驴闭了嘴。   王熙凤本就是看在探春面上才没狠说赵姨娘,既然探春来了,赵姨娘也老实了,她便把这一茬掀过,扶着平儿的手转过屏风,对贾政一礼,转头和贾琏道:“二爷。”   屋里王太太晕了,儿媳妇侄儿媳妇都在里头,贾政不好进去,又虑着外头宫里的人,正急得团团转,抓住贾琏商议如何是好。   贾琏本不想插手这一摊事儿,一看凤丫头出来,一想便知这里除了他们两口子外,也没有能撑事儿的人了。   难道叫三妹妹一个小姑娘支这一摊子?   贾琏没了法子,又怕王熙凤累着伤了胎气,忙过去扶她道:“你屋里歇着去罢,外头的事不用操心,一应都有我呢。”   王熙凤果真撒了手不管,把屋内事让给探春,外头交给贾琏,回到屋内坐在角落喝茶吃点心,又悄声和平儿道:“一会瞅着机会,叫宝兄弟来和我说话,不用避着人。”   平儿领命,看贾琏说了一箩筐好话送走周太监,又和贾政商议给二房的人放赏等事已完,贾宝玉急着往里屋过来看王太太,便拦在他跟前,笑道:“宝二爷,我们奶奶有话要说,请宝二爷暂且留步。”   贾宝玉今日糊里糊涂的成了庚晓长公主驸马,在宫里又是谢恩,又是见公主说话,又是面见圣上和皇后娘娘领训,一整日未曾歇,若不是他到底出身教养都不错,只怕还未必撑得住。   好容易到了家送走太监,又听父亲说母亲昏倒了,他正急着去看看,怎奈是王熙凤要和他说话,众人都看着,他只得往那边过去。   贾母见宝玉一脸焦急,本想拦着凤丫头,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话到嘴边到底没出口,见宝玉给凤丫头作揖,凤丫头开口笑道:“恭喜宝兄弟,马上就要当驸马了。”   贾宝玉心知凤嫂子找他绝不是为了这么一句话,还是忙低头道:“多谢琏二嫂子。”   王熙凤一笑,问他道:“宝兄弟今日在宫里这么久,见过庚晓长公主殿下了?宝兄弟看殿下如何?”   贾母也忙道:“对对对,宝玉,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说什么了?怎么忽然就赐了婚呢?”   贾宝玉看看王熙凤,又看看贾母,见一屋子的人都注视着他,回想起庚晓长公主的模样举动,心中一阵恍惚。   听说上皇在位时,庚晓长公主的母妃桃贵妃宠冠六宫,他年纪浅,许多事都是从长辈和下人口中听到个一二句,知道得也不深。   今日一见庚晓长公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桃贵妃能宠冠六宫了。   庚晓长公主……生得面若春花艳若桃李,不说不动坐在那里,就宛若一副画。   见了这样女子,还是已经御旨定了的他未来的妻子,他不免有些晃神,有那么一会儿没反应过来,长公主也并未怪罪于他。   和长公主在一处交谈——说是交谈,不过是他一个人说话,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代为转述长公主之意——一个多时辰,他深觉长公主乃是心如明镜气度高华之人。   就看长公主明明口不愿言,却一直没让他感到被慢待,身边女官嬷嬷等都唯长公主之命是从就知道了。   这样好的女子,偏偏不愿意再开口说话……   贾宝玉又想起皇上和皇后娘娘说的一些旧事,虽只见了一面,心内已对庚晓长公主敬重又怜惜。   他沉吟一会,说道:“长公主殿下气度高华,为人可亲可敬,我深为敬服。”   “今日入宫,我先是见了皇后娘娘,娘娘说了好些勉励我的话,还要大姐姐留我用午膳,才和大姐姐用过饭,夏太监便来传圣旨赐婚,带我回长乐宫谢恩。”   “圣上和皇后娘娘又说了许多话,命人带我去宁寿宫和长宁宫给上皇、太后娘娘磕头,后又让我见了庚晓长公主,见天晚了,便命周太监送我回来。”   贾母忙着要问宝玉皇上和皇后娘娘具体都说了什么,他和庚晓长公主又都说了什么,王熙凤已不紧不慢的开口笑道:“宝兄弟,论理,这话本不该我说。”   “只是你二哥现在是族长,我虽与你平辈,到底比你大些。你既叫我一声嫂子,我就先劝你几句话。”   贾宝玉想到两年前凤嫂子劝他那些话,忙作揖道:“二嫂子请讲。”   王熙凤笑道:“宝兄弟今日得尚长公主,不拘怎样,都是圣上和皇后娘娘给的体面,看宝兄弟堪为驸马,才降旨赐婚,贾家上下都该记住圣上和娘娘的恩典。”   “今日宝兄弟在宫中一整日,得了圣上亲见,皇后娘娘又两次见了你勉励,依我看,是看重庚晓长公主,盼着你和长公主往后好好过日子呀。”   王熙凤说着坐直身子,面上神色也收了些,道:“宝兄弟,我知道你可能听过许多忌讳的话,庚晓长公主也确实年纪比你大不少。”   “只是你得记住,庚晓长公主乃是上皇亲女,圣上亲妹,贵妃所出,爵位是超品的长公主,你要清楚身份。”   她这句话说得十分严肃,声音不小,屏风内外之人都能听见。   贾宝玉心头一凛,忙深深作揖道:“多谢二嫂子指点。”   王熙凤环视屋内,见自贾母起到李纨探春,再到鸳鸯等丫头们,无不似有所思,屏风外也没了声音,笑道:“什么指点不指点?”   “庚晓长公主的年岁摆在那儿,说不定明年宝兄弟就是圣上的亲妹夫了,长公主驸马爵位虽无实权,却也是超品,我不过小小三品淑人,可不敢指点宝兄弟。”   “毕竟,尊卑有别呀。”   王熙凤最后一句话语速极慢,说得极清楚。说完这句话后,她自觉已经仁至义尽,给平儿使个眼色。   平儿会意,忙和探春道:“三姑娘,天晚了,过不了一个时辰就要宵禁,不知哪里有歇的地方儿?”   王熙凤笑道:“嗐,你这丫头,麻烦三妹妹做什么,宝兄弟才回来,正是忙的时候,姑妈还在里屋躺着,咱们不如就家去罢,也别添乱了。”   这时候王熙凤就又感谢起她这肚子来了,若不是这孩子,估计这一摊子事儿还是得她扛。   现在,不是又名正言顺的躲懒儿了?   王熙凤平儿主仆俩的意思,贾母一清二楚。   但看二房这里实在没了人,探春未出阁的姑娘,平日罢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一个人出面太不像样,贾母略想想,道:“凤丫头,你有身孕不方便,我把鸳鸯丫头借你,你把平儿暂留下,帮个几日的忙罢。”   王熙凤一想这主意不错,宝玉探春都是知好歹的,平儿留下帮忙,他们必会承平儿的情,也就是承她的情儿。   且平儿身份是姨娘,不似她正当,许多事平儿只用打个下手,不用拿主意,也不怕背黑锅。   她便笑道:“这怎么使得?老太太现下离了金嬷嬷,饭都吃不香呢。平儿留下就留下,左右家里还有别人伺候我,我在屋里躲懒儿罢了。”   王熙凤又转头对平儿道:“既这么着,你就留下,一概的事,多听三姑娘和珠大奶奶的,不许自作主张。”   平儿忙答应了,探春又谢过贾母和王熙凤。   如此安排好,贾母看天果真晚了,王氏倒在那儿,她也不好留在二房,便起身带着贾琏王熙凤回荣府,别的话只好等有空再问宝玉。   二房这里宝玉终于得以往内室见王氏,因王氏晕得尴尬,探春等不好去请太医,幸而王氏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也不用偷偷去叫大夫。   王氏晕倒只是一时情急,晕得快醒得也快,王熙凤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她心内也明白,王熙凤这话看似是和宝玉说的,其实是和贾家所有人说的……特别是和她说的。   凤丫头啊凤丫头,你是王家的姑娘,杀伐决断,心里有主意,我也是王家的姑娘,你就觉得我这么糊涂?   圣旨已下,她心里就算再不满意,为了宝玉,也只得这样了。   只是宝玉尚了长公主,往后便要和长公主一起搬去长公主府,不能在她身边。探春是个孝顺的,却已定了亲,早晚要出阁,环小子……难道她以后只能要环小子和他媳妇孝顺?   那毕竟是长公主,她这个做婆婆的都得小心,宝玉惯会在女孩儿跟前做小伏低的,还不知得怎么……   说是女孩儿,庚晓长公主可都二十二了!明明宫内还有两位和宝玉年岁差不多的郡主,还有比宝玉小三四岁皇上亲生的公主,怎么宝玉就没那个福呢?   王氏越想越觉得心里悲痛,眼角流下泪,心想皇上和皇后娘娘到底为什么会想起宝玉做庚晓长公主的驸马?   难道是……元春吗?   庚晓长公主与贤妃亲弟贾玑赐婚的消息第二日便在京中传开。   因对贾玑之母王氏的印象太深,京中的官媒们得了空儿,便都聚在一起议论这事,说怪不得王太太挑剔呢,原来是贾二爷竟有这个福分。   去贾家二房最多的恰就是去年手里分到夏家姑娘的李官媒,她对何官媒叹道:“真真是一年给咱们来几个难缠的。”   “好歹去年的林家夏家竟成了,一下解决了两家,今年贾家二爷也不用咱们再操心,人家自己有本事,就是我这手里还有好几个老大难,真是不知怎么办……”   何官媒吐掉瓜子皮,低声道:“谁说不是,我手里也有好几个呢,就是都没这三家难,慢慢来罢,谁让咱领这份俸禄?”   李官媒叹了好几口气,又问何官媒道:“今年八月林家夏家成婚,我忙着贾家,也没空理,你知不知道他两家现在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李官媒:救命,求明年分我几个好客户吧!   感谢在2020-10-25 16:39:33~2020-10-26 00:5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兮嘻熹 2瓶;鱼非鱼、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5章 屋小   八月初三成婚, 到得现在,夏金桂做昌大奶奶已有了三个多月。   因高·祖皇后并诸位御医发现,女子十八·九岁身体长成后再产子, 比十四五岁便结婚生子对身体的伤害小得多, 孩子也更不容易夭折。   是以大燕晚嫁之风渐起,如今家里但凡过得去的人家嫁女,都要至少等到女儿及笄两年,十七岁了再出阁。   但今年秋日和林昌成婚时, 夏金桂正是才十六岁的生日。   女子十五及笄便是成人, 十六岁出阁真实说来不算早,却似乎显得女方家里多着急似的。   夏金桂自恃出身富贵, 家中嫡女,身份尊贵,自然想多拖几年到十八·九岁再成婚, 也显得尊重。   她母亲鲁太太就这么一个女儿, 平日里待她简直是百依百顺,但在她婚事上,先是压着她相看了林昌定下亲事, 后又苦口婆心的劝她应了今年就出阁。   夏金桂年纪是不大,还能等两年。   可一是林昌比夏金桂大上四岁,今年弱冠,年纪着实到了, 二么, 便是林满卫氏两口子要让林昌和莲姑娘退婚的理由,可是说莲姑娘守孝三年耽误婚事, 想早早让林昌传宗接代。   万一真尊了夏家的意思,拖上二年三年再让林昌和夏家的姑娘成婚, 那时候莲姑娘早都出了孝,不是真把族长和族长夫人得罪死了?   因莲姑娘上了族谱,成了正经林家嫡脉姑娘,他们一家子反被命搬出林府,林满卫氏两口子也渐渐明白过来,莲姑娘在族长和族长夫人那里,不说比得上亲姑娘,总之是比他们强多了。   他两口子就算再不想承认这一点,也不得不承认。   一步已经走错,既然认了命,就得早点让昌儿娶亲圆了谎话,不然真把族长和夫人两位得罪死了,往后昌儿的前程受了影响该怎么是好?   是以自相看成定了亲后,卫氏十分殷勤往夏家并何官媒处走动,就想着赶紧赶在莲姑娘出孝之前把婚事办了。   族长和族长夫人虽远在甘州,可京里还有陈嬷嬷和林明两口子看着!他们什么事儿不往甘州报去?   女方家里要婚事晚办,无非是为了男方家的尊重,以示我们女孩儿可不是随意许人的。   鲁氏有心多留女儿两年,但看卫氏急得这样,态度又极殷勤,从去年秋日定亲求到了今年春日,也足有半年了。   她想了几个晚上,拉着夏金桂说道:“金桂,我想来想去,你和林昌早些成婚也好。”   夏金桂立时就竖眉瞪眼,甩手道:“娘这是什么意思?人家高嫁女儿的都要留女儿二三年才尊重,咱们家算是低嫁,怎么也要上赶着?”   “那卫太太忙着让我生孙子,娘也想让我早早做牛做马去?他家是天王老子不成?那林昌不过举人罢了,又是什么‘金凤凰’?”   鲁氏早知道女儿会如此,早把丫头婆子们打发得远远儿的。   她被抢白了一通,半点儿也不生气,只无奈道:“金桂,你先听娘说说,好不好?”   夏金桂赌气坐下,看鲁氏一眼,硬邦邦道:“娘说。”   鲁氏又重拉起女儿的手,叹道:“他家已经这么殷勤了,三天五次的来一趟送东送西,若咱们家再不说些什么,外人看来,就是咱家不讲理了。”   夏金桂冷哼道:“那是他们家不知礼!满京里,谁家娶妻是强逼着女方定日子的?”   鲁氏眼中也不由流露出两分厌烦,想要跟着女儿说几句,但想到今日的目的,鲁氏把这些厌烦都勉强咽下,笑道:“嗨呀,金桂,正是因为他家不知礼,往后你才好拿捏他们呢。”   “这林昌是早晚要做官的,他爹娘对这人情往来都不大通,满家里不靠你靠谁?人家都担心婆婆不放权,你呢,是婆婆不得不放,不然,由着他们外头丢人不成?”   这两句话让夏金桂有些回转,轻哼道:“那也得看他们请我,不然,我凭什么劳心劳力?”   鲁氏看女儿态度松动,说得越发起劲:“你想想,明年便是大比之年,女婿他是上一科的举人,这一科直接就能考会试。”   “现在他娶你还是高攀,万一他明年就考中了,成了新科进士,咱们两家……可就差不太多了,二十一二的年轻进士,多少人家抢着要?”   鲁氏这两句话说得饱含深意,夏金桂不服,话要出口,想过一回,竟只能咽了下去。   自古士农工商,士人地位最高,商者地位最低。大燕虽对农工商三者一视同仁,并不分什么高贵低贱,工匠与从商者都能得到朝廷重用,但普通商人也不过是平民百姓罢了。   皇商则不同,说是商,其实有朝廷授的虚衔,乃是士,夏金桂的父亲生前便是皇商。   但既然夏父已去,皇商官衔随着夏父也去了,夏家除了富有财产外,已成了平民之家。   去年鲁氏给夏金桂透了家底,夏金桂已知家里各处生意能关的都关了,只剩下几处小生意,一年赚个几千银子,余下都是家里的老底,早不复父亲还在时的盛景。   情势如此,也由不得夏金桂不认。   鲁氏趁热打铁,又劝道:“娘就你一个姑娘,怎么也不会害你的。”   “今年成了婚,等过了年,你也不是新媳妇了,把各样事都熟悉了,等女婿中了进士,你不是理所应当接过外头交际的事?”   “家里的东西往后都是你的,你的陪嫁,娘早预备了许多。去年娘就和你说过,要紧的是把银子攥在手里等他们求你,你可别忘了,啊?”   此时夏金桂心内的气已平,不耐烦的点头应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么大的事儿,我不会忘的,娘也别太小瞧我了。”   “只是若就这么轻易答应了他们家今年成婚,我总觉得不服。”   鲁氏眼中迸射出几分精光,笑道:“金桂放心,一切有我呢,不叫他们家脱两层皮才能娶你过门,往后他们怎么懂得看重你?”   这厢夏家母女两个商议定了,等下次卫氏再上门时,鲁氏便先软了态度,露出一二分可以今年便完婚的意思。   其实卫氏并非能伏低做小的人,苦熬了这半年,全是为了把退婚的事圆回去,盼着往后还能在族长和族长夫人跟前留个面子情儿。   真想让林昌娶了富贵人家姑娘有面子,反而只是她这么卯着劲儿的次要原因了。   和夏家打了半年交道,卫氏没少和鲁氏说话,对她也有些了解。   听得鲁氏的态度松动了些,卫氏立时便打蛇随棍上,笑问道:“不知亲家太太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回去就挑几个好日子送来,给亲家太太选。”   卫氏十分殷勤,鲁氏漏了那两句口风后,态度又重骄矜起来,不忙着答卫氏的话,而是先端着茶细细品了一口,方慢慢笑道:“婚事得慢慢准备,我觉得定日子且不急。”   看卫氏神色微变,鲁氏垂眼一笑,仍是慢慢的说道:“昌哥儿确实是出息,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也是您和亲家公教养有方。”   “只是……”卫氏心里还没美完,听得这一声,她心提就了起来,看鲁氏的嘴一张一合,吐出几句话:“我们家金桂从小儿就娇生惯养的,被我娇养坏了。”   “她自六岁起就自己住一间院子,靠着花园儿,三间正房东西厢房还有书房抱厦,都是她一个人的。身边服侍的丫头婆子十来个,她的嫁妆也是她从小儿我就开始攒,光里头的家具就能放满满三间。”   “嗐,也不是我有别的意思,听得亲家家里只有两进的院儿,昌哥儿自己只有三间厢房,往后这陪嫁的丫头都住在哪儿?她的嫁妆箱子又得往哪儿搁呢?”   “还有杏儿姑娘就和哥哥嫂子住对门儿……亲家太太,这实在是不大合适罢?”   鲁氏满面是笑,卫氏却面上僵硬,张嘴几回也说不出话。   她再怎么盘算,家里银子就那么些,一年到头吃喝拉撒样样都要花钱,又没有大的进项,存的银子一月比一月少。   林满卫氏两口子早商议过,本是预备拿出一千两给昌儿娶亲做聘礼,六百两给杏儿做嫁妆,余下一千出头,他们两口子手里总得有些银钱。   可他两个算来算去,偏没算到夏家不愿意在他家现在这处院子成亲!   林满说是镇远侯的后人,实际上是旁支,自他祖、父起,便守着分来的几百亩田地,说得好听些是功臣后裔,照实说,若没有林昌,他家现在不过庄户人家罢了。   他和卫氏两口子活了四十年,大半的时间都是住的族中宅子,虽也有个正房厢房前院后院之分,却不如城内或是京中正经合院,都是按着制式来的。   住在林府那些日子,他们才算真正见识了官宦人家住的是什么屋子,就是搬出林府后现在住的这处两进小院儿,也比他们老家的宅子好。   在林满卫氏看来,现下林昌林杏一人能有三间厢房着实是挺宽敞的,准备林昌成婚就拿三间东厢房做婚房。   等他们有了孩子,杏儿也出阁了,他们自己三间屋子住不开,还有西厢房给孩子住。   虽说夏家富贵,夏姑娘在家里的屋子说不定宽敞,但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做了他家的媳妇,婆家什么样,她家也早就知道,应该没什么意见。   是以卫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鲁氏会当着她的面儿,直接说她家屋子太小,住不开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开奖啦~   巫这里后台看不到是哪位小可爱中奖,请中奖的小伙伴拿后台站短(就是APP个人中心那里有通知,或者是网页版的站内短信)截图到我的 wb:巫朝尘 私信我呀~ 第376章 苍老   鲁氏看卫氏半天不说话, 心内不知冷哼了几次,面上却仍是那么端庄和善的笑着。   见卫氏面上都憋红了,鲁氏才大发慈悲的开口笑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其实我也知道, 亲家家里是有些艰难的。”   “就是在女方产业上成亲不大好听,不然咱们两家谁跟谁?若家里着实艰难,我送昌哥儿一处房产做婚房也使得。”   屋子里立着许多丫头婆子,不单有夏家的, 还有卫氏自己带来的。   卫氏虽说看重银钱, 却也知道大概的人情往来礼节,知道她今儿真应下来拿了夏家的宅子给昌儿成婚, 往后昌儿一辈子都要低夏家一头!   这好像不是娶妻,而是入赘了!   就算她能低下这个头,回到家里, 林满和昌儿还不知得怎么说她!   卫氏勉强撑着笑, 自牙缝里挤出话:“亲家太太也太客气了,我们家虽然不如贵府上富贵,但给孩子成婚的宅子还是买得起的。”   鲁氏笑道:“那就是我错怪您了, 我看您家里头急着要给孩子们完婚,却没有买宅子的动静儿,以为就是要在那处小院儿里成婚呢。”   “既然如此,我就等着亲家太太的好消息了。”   卫氏勉强笑了两声, 觉得这夏府也呆不下去了, 略说了两句话,便忍气吞声的告辞回家。   这厢鲁氏志得意满的搂着女儿, 说她如何让林家新买宅子再来定日子,母女两个喜滋滋说笑不了。   那厢卫氏回了家, 把今儿在夏家的事儿竹筒倒豆子一样和林满说了一回,气得在屋里绕圈儿,恨恨道:“什么事儿!既弃嫌咱家没钱没银子,当初又答应什么婚事?怎么不去找别家?”   “我看她们母女上哪儿找比昌儿出息的孩子去!”   林满也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本以为她家是大户人家,总该知书知礼,怎么现在一看,竟是嫌贫爱富的!”   夫妻两个心内皆有气,卫氏只抱怨鲁氏,林满却问卫氏道:“你也没个主意!怎么就那么答应她了?不是你当初硬要昌儿和莲姑娘退婚的时候了!那么多道理!”   卫氏跑到他身边,跺脚道:“你怎么又说这个?再说了,我不答应她,难道让昌儿再退一次婚?这回退了,离……出孝可就剩半年多,上哪儿再找一门亲事?”   这话一说,林满也只好熄了火,闷声道:“呸!她们也就得意这半年,看改明儿昌儿考中了,她们又该怎么样。不如退婚罢了……”   这话说着也就过个嘴瘾,着实没意思。   经过了去年那半年的求亲无门,林满和卫氏都知道,夏家姑娘已经是林昌现下能娶到最好的女子了。   林满皱眉问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拿出几百两,再买一处院子罢了。”   家里每一文银子卫氏都知道在哪儿,她在林满身边坐下,叹气道:“还有两千九百多银子,将将三千,多的没有。咱们买个什么样儿的院儿?”   林满又是一拍桌子,咬咬牙狠心道:“直接买一处大些的三进院子!往后昌儿还要做官,院子可不能买小了。”   卫氏皱眉道:“咱们这处房子前后就两进,就花了四百两,三进的院子我也打听过,地段稍好点的就得七八百银子了。”   林满道:“买罢,就冲一千两买,把昌儿的聘礼聘金减到六百,杏儿……罢了,杏儿要嫁薛家,嫁妆少了不好看,还是六百,咱们手里留个几百花用,撑到昌儿中了,咱们就能享福了。”   卫氏忍着心疼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试探着问道:“哎,你说,这院子咱们买了,一天都不住,直接给了昌儿,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林满瞪她,“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   卫氏讪讪道:“咱们毕竟是做爹娘的,就算和昌儿分开过,也得咱们住上房,儿子媳妇伺候着,不然,不是叫夏家爬到头上了?就是忍让也有个限度。”   看林满脸色松动,卫氏又道:“不如咱们往略偏点儿的地方儿买个三进带跨院的,多花不了二百银子,再把咱们现在住的这个卖了,四百买的还能卖个四百。”   “咱们住正院,让昌儿和夏姑娘往偏院里去成婚,那也是一整个院子,正房厢房都有,总不能说地方小了罢?”   看林满不说话,卫氏竟搬出林府的人:“连陈嬷嬷都说长幼尊卑有序,昌儿就是做了官,咱也是他的爹娘,他自该孝顺的。”   “难道辛辛苦苦一辈子,把儿子养大中了进士娶了媳妇,你我还不能享儿子媳妇的福了?”   林满寻思一会儿,笑道:“你今儿也说了两句中听的话。”   卫氏见林满同意了,面上立时堆起笑,心想成婚前夏家麻烦些罢就了,等成了婚,夏家姑娘若和她娘似的事儿这么多,她也得摆出婆婆的款儿来,好好教训教训她。   商议已定,卫氏满京里不认识别的人,又只好请何官媒帮着看成婚的宅子,言语间漏出几句对夏家的不满和她往后的盘算,让何官媒琢磨出不少味儿来。   李官媒听完大笑道:“我的老天!何姐姐,你往后别做官媒了,专职带人看宅子得了。”   何官媒无奈道:“你当我有什么法儿?总得两家亲事成了,我才好撒手不管。这两家你也知道,万一没成,又是咱们的事儿。”   李官媒道:“那这么说,现在林家已经搬到新宅子去了?”   何官媒道:“早就搬了,买了一处三进带西跨院和一个小花园儿的院子,六月份大热的天儿搬进去的,地方儿也没偏多少。”   李官媒咂嘴道:“他们家可是下了血本了罢?”   何官媒道:“可不是么,连买带修带置办家什,足足花了一千三四百银子!我看卫太太脸都绿了,还不得不买,真真是……”   李官媒朝她丢瓜子皮,笑道:“得了吧,你还哭上她了?你心里不定怎么看热闹呢。”   何官媒笑叹道:“热闹是没少看,操心也没少操。你都不知道,就这么半年的功夫,他们两家真是你来我往,弄了不少事儿。”   “鲁太太一时说家里就一个姑娘,聘礼里必得有活的大雁才行。你说林家在京郊又没地没庄子,昌大爷忙着念书也没空儿,总不能林老爷去给儿媳妇抓大雁罢?”   “卫太太没有法子,只好又找了我,我去中间说和,好说歹说鲁太太才同意了换成金雁。”   “这事儿好容易过去了,鲁太太又说聘礼里的酒必得什么酒,点心必得如何,我也不知往夏家跑了几回,两家才终于把日子定下。”   李官媒道:“啧,林家本就家底不厚,这么多折腾几回,怕不是他两口子养老钱都没了?你说夏家太太竟也不怕往后姑娘受折腾?”   何官媒撇嘴,悄声道:“谁知道呢,这世上的事儿都是一报还一报,夏姑娘再有钱,也不是公主郡主,没得叫人都让着她家的。”   “鲁太太以为她家比林家有钱,往后那位昌大爷还得靠着她家的钱,以此寻事欺压。”   “她们却没想到昌大爷毕竟是十几岁上中的举人,到底前程也未可知,万一夏姑娘真把夫家公婆得罪死了,又拢不住丈夫的心,等昌大爷发达了,她又有什么好日子能过?昌大爷爹娘……可也不是什么和善人呐。”   李官媒道:“去年我上夏家几回,只觉得鲁太太确实在夏姑娘婚事上挑剔,接人待物倒是慈和,没想到她竟也这样难缠?”   “慈和人?”何官媒轻嗤,“若真是位慈和人,怎么她亲身教出来的姑娘却是那样?”   “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夏姑娘由鲁太太亲身教养大,一应脾气行事,就算是娇惯出来的,估计也没少和她娘学。”   李官媒笑道:“这话倒是。你说他两家这么折腾,最后竟还完婚了,不得不说昌大爷和夏姑娘真是有缘。不是说八月初就成婚了?到现在也有三个月,何姐姐还知不知道他家怎么样?”   看李官媒满脸都是“想听热闹”,何官媒笑道:“你别说,这才成婚三个月,我还真又听说了一二件他家的热闹。”   卫氏花了一千三百两整买下院子,又花了五十三两修葺房屋置办家什,眼看将将三千的存银变成一千六七百,置办了许多聘礼放上聘金又去了六百,手里只剩一千出头的银子,心痛得了不得。   好容易把原来住的那处二进院子卖了,收回四百多银子,夏家又折腾聘金聘礼,挑这个捡那个,把林满卫氏卖房子得来的四百多银子折腾得精光。   原来林满卫氏买了这处院子后,卫氏又到夏府去拜访,鲁氏听见婚房有个两进院儿,也不好再多挑房子太小,便开始从细枝末节里挑剔。   鲁氏一时说:“那花园子里须多种桂花,婚房院子里也得栽种两棵,既吉庆,又合了我们家姑娘的名字。这‘桂’就是富贵,亲家想必也盼着家里富贵绵长罢?”   这话一说,卫氏难道能说个“不”字?只得应了。   鲁氏笑道:“不过这时间太紧了,离婚期近,新苗儿也长得慢,不如我送亲家些,等到成婚那日,一院子的桂花香,岂不喜庆?就是不知亲家家里有没有会种树的人,不如我也送亲家两个……”   桂花树是不得不受,若再接了夏家的人,说出去他们家就太丢人了,卫氏忙摆手道不必。   话全都让鲁氏说完了,卫氏就得带着这些桂花树回去,找了林满,两口子拿银子请了人种上,一天两趟的看可千万别死了,后来索性花大价钱买了个会种树养花的下人。   卫氏再去夏家,鲁氏又说姑娘自小娇惯坏了,家里也不缺银钱,从早到晚都是要点心有点心要热茶有热茶。   知道亲家家里艰难,也不要求太多了,就在新房设一处小厨房,等姑娘过去了,要茶要水也便宜,一应吃喝的钱,姑娘自有嫁妆,不用亲家费钱。   卫氏只得道:“既然昌儿要娶媳妇,夏姑娘就是我们家的人,怎么能花用儿媳妇的嫁妆?亲家放心,我们家绝对亏待不了夏姑娘。”   鲁氏一笑,十分亲热的说了许多好话,捧得卫氏颇有些飘飘然,等回了家盖上小厨房,银子花了出去,才又觉得心痛不已。   儿媳妇儿还没娶到,银子先流水样的花了出去,卫氏日夜盘算着从哪里能省一抿子出来,短短几个月,愁得人老了好几岁,鬓边儿添了许多白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请中奖的小可爱别忘了私信我呀=w= 第377章 闷醉   而林昌因上一科没中, 搬出林府后,便日夜手不释卷苦读,于去年秋日考上了国子监。   国子监十日一休, 他便是十日才归家一次, 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就算回家,他也不大出屋门,不是坐在桌前做文章, 就是背诵先贤文字。   于林满卫氏两口子来说, 为了给林昌操办婚事早日迎娶夏姑娘过门,不知受了夏家多少闲气折腾。   于林昌来说, 夏家姑娘本就是尊父母之命才定下的亲事,他心中还是中意莲姑娘,偏和莲姑娘无缘。   论起出身教养, 莲姑娘乃是皇后娘娘亲妹亲身教养长大, 苏夫人爱如亲女,知书达礼,样样皆通。   而夏姑娘家中再富贵, 也不过商户之女,见了那一面,观夏姑娘言行谈吐颇有些傲气,皆不如莲姑娘行动端方谦和。   再者……莲姑娘容色极美, 而夏姑娘虽也生得貌美, 却不如莲姑娘多矣。   这些时日听得先生们说,林总督在西北立下不少功劳, 说不得过两年归京,皇上要封林总督爵位也未可知。   林昌每每听到人说林总督, 便可惜他和莲姑娘的婚事,又埋怨爹娘没有见识,随意退了婚,以致今日无可挽回。   因此成婚一应诸事他并不上心,就算十日一回家,林满卫氏拿了事儿问他的意思,他也只说爹娘说了算就好,只顾着躲在屋内读书。   林满卫氏先时还拿事情问林昌,后见办得什么样儿,林昌都说好,怕耽误儿子读书上进,又怕儿子想起前事,再和他们争吵,是以夏家的糟心事也被他们瞒住了,一个字没说。   直等到婚期将近,林昌从国子监请了假回家预备成婚,大婚的前一个晚上,一家子坐在一处说话,爹娘不住的叮嘱他明日成婚该怎么做,他才忽然发现爹娘都似乎老了好几岁似的。   爹以往站在那里都十分精神,腰板笔直,今日进门时却背着手略弯着腰,娘也憔悴了许多。   林昌略想一想,便知道爹娘大抵是为了他的婚事才操劳成这样。   他心内一时有些愧悔,觉得他撒手不管了,都让爹娘操心劳累,一时又觉得这是应该,这桩婚事又不是他想要的,爹娘不若操心,就得赔他一个莲姑娘!   林昌内心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等到散了出了屋门,他犹豫一会儿,到底叫住林杏问道:“杏儿,你知不知道爹娘到底是怎么累得这样的?”   林杏转身,上下打量林昌一回,忍不住冷笑道:“明日便是大婚,都要忙完了,哥哥这半年来都万事不管,怎么这时候倒关心起爹娘来?”   林杏话里带着刺儿,扎得林昌皱了眉,垂着眼睛认认真真看过林杏一回。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这是杏儿?   林昌记忆里的林杏,永远是娇弱安静听话懂事的妹妹。   林家旁支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规矩没那么大,小时候他专心堵读书,偶然会听见娘和爹说哪家姑娘又淘气惹事儿了,杏儿却一日比一日乖巧。   杏儿从小也读书识几个字,他教过杏儿几回,嫌杏儿学得太慢,便不教了,杏儿抹了一会儿眼泪,又拿著书本去问娘。   那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他也忘了。只记得杏儿大哭了一场,从那之后,就不再读书习字,而是日日拿着针线框子学女红。   女儿家学些针黹纺绩是好事,过了二三年,杏儿学会了些,他身上的鞋袜子等物除了娘亲手做的外,还添了杏儿做的。   杏儿说来并不大爱哭闹,也不爱生气,就是不高兴了,也只缩在角落里坐一会儿就好。   他记得杏儿哭得满脸是泪唯有三次。   第一次便是读书那次,第二次是那年他中了举回家,跪求爹娘把收来的银子东西还了,杏儿也跪在他身边帮着求。   第三次,就是他知道被爹娘退婚了的那一日,杏儿不知为什么被爹打了一巴掌,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杏儿连哭都少见,更别说这样话里带着刺的说人了。   这简直不像是杏儿。   而面前站着的这个姑娘,身上穿着银红的上衣,下面薄红色裙子,两只手叠着放在腰上,抬头直视他,双眼里被灯火映出光彩,嘴角勾着讽刺的笑。   这真的是杏儿?   被林昌拧着眉毛看了半日,林杏身形没动分毫。   她见林昌半晌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便道:“哥哥看什么?我说了一句半句实话,哥哥听着心里不舒服,要吃了我?”   林昌肃着脸,皱眉斥道:“杏儿,你是女孩儿家,我又是长兄,你说话怎么如此无礼!在明二嫂子家里学了一年多,你就学会了这个?”   林杏冷笑,心内对林昌失望至极,懒怠多说,只道:“哥哥不是问我爹娘怎么累得这样?”   “我告诉你,为了让你顺顺当当和夏家姑娘成婚,爹娘先是奔波一两个月买下这处宅子,后来又不知被夏家提了多少要求,几乎没有一日消停,终于等到了今天。”   “爹娘累成这样,都是为了你,我在明嫂子家里,也是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回,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成婚的却不是我是你,偏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如今都忙完了,哥哥只用等着明日做新郎官儿,再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哥哥明日还要早起迎亲,今日且早些睡罢。”   林昌眉头越发拧得紧,说道:“你既然知道爹娘家里事多难办,怎么不多回来几趟帮忙?”   林杏简直无话可说,抬脚想要回房,却终究还是没忍住,气道:“哥哥是家中长子,你的婚事你自己都不管,反来怪我?”   “多回来几趟帮忙,你说得轻巧!我好歹回家的时候能帮的都帮了,你连事儿都不知道。你要往国子监去上学,十日一回家,我在明二嫂子那儿也不是去玩儿的,是教了学费的!”   林昌略拔高了声儿道:“我是去国子监读圣人之书,预备考试做官光耀门楣,你去明二嫂子那里,是能考秀才还是考举人?”   林杏已经被林昌气笑了,只道:“好好好,哥哥是大举人,咱们一家子可都赖你光宗耀祖呢。明儿是大日子,我先回去了,哥哥也早些睡,别耽误了娶妻大事。”   看林杏转身就走,林昌反有些慌,想到才刚的事儿,拽住她道:“杏儿!你刚说的夏家还有许多事,到底都是什么事儿?”   林杏用力甩开林昌的手,一面揉着手腕,一面退后两步,冷冷道:“哥哥知道清楚了,难道这会子还要去退婚?夏姑娘嫁妆足足八十抬都摆在院子里了,哥哥多想无益,妹妹先告退了。”   她这回说完扭头就走,心内冷笑道,看,这就是她的好哥哥。   她的好爹娘,养出来的好哥哥。   本来她去年秋日就知道了夏家不是什么好人家,却和陈嬷嬷商议过了,没告诉爹娘哥哥。   今年见夏家这么折腾爹娘,她颇有些愧疚,偷空帮了不少忙。   她确实是对爹娘冷了心,但爹娘毕竟生她养她这十几年,她去明二嫂子家里,爹娘也出着一月十两银子的嚼用学费。为人女儿,爹娘如此劳累,自然是要帮的。   但她是真心要帮忙,爹娘却有些防着她。   哥哥中举的那年,她已经十二岁了,她那时只是胆小懦弱,并不傻,家里一共有多少银子,她也大概知道些。   这几年先是住在林府,后来她直接跟着明二嫂子和陈嬷嬷学管家和为人处世,学的都是几千上百银子怎么安排,家里这些花用,她一算就门儿清。   夏家提出的要求一次比一次没理,爹娘都压着委屈办了,她心疼爹娘,提过一嘴这样花销太大,夏家也太不讲理,娘就忽然变了颜色,瞪着她问:“你怎么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她怎么知道?   “家里就那些银子,一算就知道了呀。”她那时抖着唇儿憋着泪,朝娘赔笑。   这时候爹进来了,不知是哪里受了气回来,看见她哭,也不问青红皂白,劈头骂道:“哭什么哭!丧气!你娘跟前儿,你就是这么孝顺的?”   是了,她想起来了,去年也是这样,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只有她挨了一巴掌。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哥哥是爹娘的心肝肉,考中了举人,说不得就要成了进士,是全家的希望。   爹娘怕耽误了哥哥读书上进,万事也不告诉哥哥,里头还带着点怕哥哥生气的意思。   而她在爹娘的心里,到底算个什么呢?   她低着头出了门,听见娘说:“没多大的事儿,你别给杏儿这么大的脸子看,明年杏儿就是薛家媳妇了。”   “薛家媳妇又怎么!她成了薛家媳妇,就不是我的女儿了?既是我女儿,我就打得也骂得!”   这是爹的声音。   既然这样,那她的好爹娘和好哥哥,就和她的好嫂子一起,好好儿的过日子罢。   林杏伸手抹掉眼角的泪,命丫头打水来洗漱,读了两页《南华经》,晚上香甜一觉。   而林昌想着林杏透露的夏家之事,一时悔恨未曾发觉爹娘退了莲姑娘的婚事,一时又烦躁看来那夏氏果真不是个好的,一晚上不曾好睡。   娶妻娶贤,他还未曾立业,先娶了一房事多的媳妇,总不是什么好兆头。   只可惜明日娶的不是莲姑娘,不然……他也不会有这些烦难了。   第二日八月初三,正是夏金桂的生日,也是大婚的日子。   林夏两家自天尚黑时便都起来忙碌,忙乱了一上午,终于办成婚事,把林昌和夏金桂送入洞房。   夏金桂由着她母亲折腾了林家小半年儿,终于把不得不早嫁的这口气磨没了。   说到底,她今年才十六岁,昨晚被鲁氏教导过一回夫妻之事,今日还是她大婚之日,自今早睁开眼,她满眼里见到的都是红色,喜婆不住的说吉祥话,她心里自然是羞涩喜悦的。   夫家虽然贫些,到底新婚丈夫算是有出息,人生得也清俊,最要紧的是屋里没有什么通房侍妾碍她的眼。   到了夫家,就能当家做主。   想着上回见面时竟被一个退了婚的女子比了下去,今日夏金桂着意打扮了一回,心想定要一举收服林昌的心。   身着嫁衣头戴凤冠,夏金桂端坐在陪嫁的万工床上,等着林昌掀开她的盖头。   林昌也穿着一身红衣,比之往日更显俊俏,面上挂着合宜的笑,眼中却不见多少喜色和惊艳。   夏金桂新婚的一腔喜悦被林昌浇灭,随即心中燃起旺盛的斗志。   她倒要看看,这林昌什么时候对她服软!   就算来京城已经将近三年,林昌一家在京中却并无什么亲朋好友。   这日林昌大婚,他家也只请了林杏夫家薛家,林府中林明白霜两口子,陈嬷嬷,林峰林岭兄弟俩,并两处宅子的左邻右舍,林昌在国子监中较好的少数几个同窗而已。   其中陈嬷嬷并未来,只送了礼,薛家大爷往南远行做生意,还未回来,王太太倒是来了,坐的主客席,拉着林杏亲亲热热说个不住,看林杏比之一年前大变了样儿,十分满意。   白霜一是亲戚,二是林府管家,就坐在王太太下首次席。   王太太知林杏都是经白霜之手教养出来的,又存着和林府亲近交好的意思,言语间也十分亲热。   谈论过一回新媳妇的样貌,王太太——薛姨妈心想夏家从前与他们家还有过往来,这么些年没见,夏家姑娘长了这么大,生得倒是貌美,怎么这心气儿给养得这么高了?   既和林家定了亲,薛姨妈也听说了不少林夏两家的事儿,再看看手里拉着的林杏和她嫂子大不一样,心下更满意了不少。   林家贫些无妨,左右薛家不缺银子,不指望着媳妇那点子嫁妆钱过日子。林杏模样并不算艳丽,看着却清秀舒服,现下言谈举止都极大方,正是当配蟠儿。   前院男客不多,不过林明林峰林岭并林昌几个同窗,还有几位邻居家的男子。   林昌和林府姑娘退婚的事不算人人皆知,起码为官的人家都听说过了。   被林总督苏夫人命搬出林府,眼见林昌已是得罪了总督和皇后亲妹,他人又既不是那等极有才华,能让人不顾着苏林两家与他交好的,也不是长袖善舞,让人相处如沐春风的,就连样貌也只是中上,自然有许多人要远着他。   林昌在国子监中平常能说得上话的同窗也就三五个,今日只来了三位,略喝了几盅。   而他和邻居们也不大熟,敬过酒便罢,林明要看着林峰林岭不许多喝,更不可能劝林昌的酒。   饶是这样,林昌心中郁郁,竟自己把他自己灌了个烂醉,趴在桌上,口中喃喃说着胡话。   眼见到了晚上,邻居们各自归家,同窗也都出了门,林满卫氏都忙着去送客人。   明月朗朗,大好的新婚之夜,林昌不回房去陪媳妇,却在这里醉着。   林明实在看不下眼,找小厮架着他给他狠狠洗了冷水澡,又灌了醒酒汤,摇晃他道:“昌兄弟!昌兄弟!弟妹还在房中等你呢!还不快醒醒!成个什么样儿?”   林昌皱着眉晃晃脑袋,嘴里发出几声难受的哼声,勉强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林明,嘿嘿笑道:“弟妹?是谁?是——莲姑娘?”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林明甩甩手,看着林昌面上的红印,斥道:“把你的嘴放干净些!莲姑娘是你浑说的!你还知道自己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w=   中奖的小可爱,记得私信我呀!今天才发出去第一个礼物QAQ,下次我们来抽jj币吧那~   感谢在2020-10-27 21:20:06~2020-10-29 18:0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878292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78292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迷妹哇 10瓶;月夜№修罗 2瓶;夕汐、3878292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8章 折磨   这一巴掌林明并未留力, 结结实实甩在林昌脸上。   林昌嘴角沁出血丝,眼神渐渐清明,手攥成拳, 垂了头不言语。   林明死瞪了他两眼, 咬牙冷声道:“当初你爹娘要退婚,自退婚的信从京里过去,再到甘州送信回来,足足有四个月, 你日夜见你父母, 竟一丝也未曾察觉,真不知你这儿子是怎么当的!”   “如今莲姑娘上了嫡支族谱将近两年, 论起辈分,正是林家嫡亲的堂姑娘。”   “林昌!你身为林家旁支,得族长和夫人帮扶, 教养三年得中举人, 不感恩也就罢了,怎能口中带出堂姑娘名字,坏人清誉!今日是你和夏家姑娘的大喜之日, 六礼已成,你和弟妹夏氏好好过日子罢!”   林明撂下这几句话,又转头扫了林昌的两个小厮一眼,吩咐道:“昌大爷糊涂了, 嘴里说了些糊涂话, 谁要是传出去,自己知道厉害!”   小厮们都唯唯应是, 林明又吩咐他们去拿冷水和药膏给林昌敷面,冷哼一声, 甩袖出了门。   林明走到半路,正碰到林满卫氏忙着找林昌。   他拦在他两口子面前,做了个揖,神情严肃道:“满叔,卫婶子,今日昌兄弟既已和弟妹成婚,您二位就好好看着他和弟妹好好过日子,心里别想些不该想的。”   “大喜的日子,今日的事,我可暂且瞒下。若再有下次,我立时便报给老爷夫人,莲姑娘的名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挂在嘴上的!”   夜色已深,该去洞房的新郎官儿却不在,新房那边夏家陪嫁的嬷嬷丫头找到卫氏说话,言语间十分不满,卫氏又气又没办法,和林满打听了半日,终于打听到了林昌在的地方儿。   他两口子急着找林昌,又被林明拦下,十分不客气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心内更加上火。   但等听到最后一句带着“莲姑娘”三个字,他们都心里一个激灵,卫氏忙问道:“明儿,到底是怎么了?这里头又出了什么事儿?昌儿呢?”   林明把手往后一指,又作揖道:“话已说完,侄儿先回府了,至于叔叔婶子怎么教儿子,并不是侄儿该管的事儿,昌兄弟就在那处屋子里,才洗了澡灌了醒酒汤。”   他说完起身就走,卫氏欲要拦,都没来得及开口。   林满气得跺脚,看天色着实晚了,怕昌儿再不去新房,夏家闹起来不好看,只得忍气吞声和卫氏一起赶忙进了林明指的那间屋子。   进了门儿,见林昌面上红肿一片,卫氏心疼得直骂林明王八羔子,恨道:“怪不得他说完就走!原来是干了亏心事!”   她又问小厮们:“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就这么看着大爷被打?”   这两个小厮都是平日跟着林昌进出的,都机灵得很,怎么不知道林府的厉害?   这事儿确实是他们大爷嘴里先不干净,幸好只是明二爷听见,真是林家人听见了,只怕大爷就不止挨一巴掌了。   见太太逼问得紧,小厮们只好从头说了事儿。   听见林昌是因为莲姑娘才挨了一巴掌,再想到今日是他的新婚之夜,卫氏只觉得心内一阵绞痛。   幸好退了婚!已经退了婚,昌儿还对她念念不忘,若没退婚,只怕现在都把她这当娘的忘到天边去了!   什么莲姑娘,半路上捡来的,本就来路不正,怕不是个勾人的狐狸精变的!   这话她也只敢心内想想,一句不敢说出来,生怕林明又折返回来听见。   亲手给林昌面上抹上药,又替他正正衣冠,把他送到院门口,看着他进了院门,林满卫氏两个都立在院门口好一会儿没说话。   林满卫氏虽然新买了宅子,可下人不好买,买了一时半会儿也调理不出来,家里的下人还是那么些,铺排不开,鲁氏便给夏金桂陪嫁了四个丫头八房陪房,说不必林家拨丫头使唤。   因此新房前后两进院子里所有使的下人,除了林昌的两个小厮外,都是夏家的人。   夏家守门的婆子们见他们两口子站在那里只盯着新房瞅,不由皱眉,两个对视一眼,都觉得姑娘的公婆也太不懂规矩了。   一个婆子咳了一声,上前几步道:“老爷,太太,天晚了,请您二位也回房歇息罢。”   林满卫氏回神,卫氏看见那婆子面上虽然端得住,眼里的不屑却都要溢出来了,气得浑身发抖。   但想到今晚正是昌儿的新婚之夜,大喜的日子,吵嚷起来让左邻右舍看了笑话,夏氏是他们家费了多少力才娶回来的,礼虽成了,洞房却还没成,万一真闹起来,夏氏脾气上来回了娘家,又该怎么办?   再说了,昌儿心里还记挂着那个莲姑娘,夏氏好不好也是大家子的闺女,样貌生得也好,这一晚能把昌儿的心掰回来也说不准。   因此卫氏虽然气得肝儿颤,看见林满要出言训斥,还是忍着气把他拦下一起回了屋,和他讲了一回道理,夫妻两个忍气睡下,一晚上谁也没睡好。   他家新买的这处院子是并排的两个三进院儿,正院略大些,也没大多少,前院倒座库房,正院正房住着林满卫氏两口子,东西厢房空着没人,并后头一排后罩房是林杏的屋子。   旁边跨院也是前面倒座后面正房,正房便是林昌夏金桂的婚房,东厢房暂做了林昌的书房,后头是一个小花园。   整座宅子住了两对夫妻并林杏一个小姑娘,这大喜的日子,却只有林杏一个人在后罩房睡得香甜,林昌夏金桂这对新婚夫妻才成婚,正应该是春风一度,沉酣一觉,却虽睡在一床上,却互相离得远远儿的,不似夫妻,却似仇人。   自看见林昌揭了盖头,眼中并无一丝惊艳和温情后,夏金桂新婚的娇羞喜悦便已一扫而空。   林昌出门去给客人们敬酒,屋内的亲朋女眷也渐渐散了,陪嫁丫头关上新房的门,夏金桂拔下头上一根金簪,往床上狠狠一摔,恨道:“什么东西!”   陪嫁的四个丫头都忙围到她身边儿相劝,其中有一个名叫宝蟾的丫头,乃是从小儿服侍夏金桂的,生得也有三分姿色,平日最知她的性子。   宝蟾越到众丫头之前,笑劝道:“奶奶不必生气,依我看,大爷房里半个人都没有,外头见的也都是那些男子,所以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等奶奶和大爷处长了,大爷自然就知道奶奶的好处了。到底是大喜的日子,奶奶就算不顾别的,也得顾着自个儿的运道呀。”   夏金桂鼻子里出了两声气儿,搭着宝蟾的手起身,吩咐道:“快把我这头上的东西拆了,拿我那身挑好的衣裳给我换上。”   她说着嫌恶的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酒菜,又道:“还有,院子里的小厨房看过没有?饿了一整天了,快去做了平日我爱的东西拿来,这桌子上都摆得什么?”   新房桌子上摆了些糕点汤羹花生瓜子糖果等物,都是和席上一样的,预备给新娘子吃些垫垫肚子。   但夏金桂自小吃金咽玉惯了,但凡吃用的东西,都是家里厨子精心做的,看见桌上那些一看就是外头买来的点心,十分不屑。   使唤丫头婆子们弄了她爱吃的东西来,换过一身衣裳,夏金桂便坐在房里等着林昌回来。   她卸了面上的脂粉,亲自动手化了一个妩媚万千的桃花妆,在唇上细细点了口脂,她又生得艳丽,这样一打扮,眼波流转,风情万千。   夏金桂就顶着这副妆容穿着鸳鸯戏水的衣服,从天亮等到天黑,不知不觉等到睡着。   等她醒来时,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屋内灯火通明,丫头们全都低头立在地上,扶着她起来的宝蟾也抿着嘴不言语。   夏金桂立时明白过来,起身咬牙问道:“林昌还没回来?什么时辰了?”   宝蟾低声道:“奶奶,已经是……亥初了。”   夏金桂怒道:“什么‘奶奶’?我这是哪门子的奶奶?新婚之夜丈夫就不回来,林家的奶奶我可当不起!还不去收拾东西!咱们这就家去!”   陪嫁的四个丫头这些时日都被鲁氏耳提面命,告诉她们劝着些姑娘,对别人无所谓,千万对姑爷收着脾气。   是以见了夏金桂这样,丫头们都死命拦着狠劝,夏金桂她自己也知今日若是回娘家去,脸就丢大了,被丫头们劝了几句,也就罢了,只心里气不平,骂道:“还不快去找人!”   丫头们奔出们找陪嫁的婆子,婆子再去找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夏金桂才听见外头一叠连声的问大爷好,立时就坐直身子双眼瞪着门口,预备要林昌对她服软认错,才肯把这一页暂掀过去。   没想到林昌一进门,连头都不抬,就冷声让丫头们都出去。   丫头们面面相觑,又看夏金桂的脸色,林昌见她们都不动,心里的火上来,想要发作,却想到爹娘殷殷送了他回来,便压着气道:“请奶奶让她们出去罢。”   这话听在夏金桂耳中让她十分得意,她骄矜的点点头儿,笑道:“你们怎么都不听大爷的话?我既和大爷做了夫妻,大爷的话就是我的话,快下去罢。”   丫头们这才都低头行礼,依次退出。   夏金桂听了一句软话,且还不够,只坐在拔步床上不起身,慢慢儿道:“大爷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林昌便想起昨晚林杏说的夏家这小半年十分折腾爹娘,想到爹娘头上的白发,想起他今晚受了林明的一巴掌,又想到莲姑娘,再看面前的夏氏,是一万个及不上莲姑娘,愈发窝火。   他也不多说什么,只两步迈进卧房,在夏氏震惊的眼神中,把她推在床上,捂着她的嘴不叫她哭号叫喊,肆意了一回。   夏金桂陪嫁的那些人,丫头们虽守在外头,却不通人·事,听见屋内几声呜咽,只以为行夫妻事就是如此,皆红着脸,不敢细听。   而又因夏金桂骄纵,在娘家时就不喜有管家嬷嬷唠叨,挑陪嫁的人时,自以为是要去做当家奶奶的,更不愿带两个能管她的人在身边,因此带来的婆子都是粗使婆子。   夏金桂不许粗使婆子无事进她的卧房,因此婆子们关了门都在耳房茶房里呆着,要么回了前院,都听不见正房的动静。   夏金桂心内气愤至极,伸手拼命捶打抓挠,她最后没了力气,哭得满脸是泪,手上还死死不放拼命抓着林昌的手臂。   最后,林昌倒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都泛起疲倦。   新婚之夜林昌如此粗鲁,夏金桂心里恨极,又觉得身上痛得简直受不住,低头一看,她恨得拿起枕头就砸在林昌身上!   林昌吃了这一砸,心中恼怒,但他抬头一看也愣住了,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把他被挠得浑身的血迹给夏金桂看,看着她道:“今日之事就这样罢,你觉得呢?”   夏金桂朝林昌下手时可一点儿没留力,她精心养的手指甲极尖,眼见林昌浑身上下是没有一点儿好皮肉了。   看夏金桂抖着手掩上衣襟,面上犹有他手按出的红印,泪痕斑驳,林昌又已经发泄了怒气,渐渐平静,想到夏氏毕竟是爹娘费了大力给他娶回来的,两人又已经成了夫妻,今日的事的确是他莽撞,说出去也是他没理。   况明二……林明说得对,莲姑娘早已不是他的,现下气走了夏氏,他还能再去找哪一个?   夏氏的确已经是他现在能找到最合适的妻子了。   林昌便忍着疼,放软了声儿道:“你别哭了,今儿是我有错在先,你也报复得够了。真说出去,我纵没脸,你把丈夫弄成这样,外头传出话,对你也不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靠夏氏近了些,让夏氏看清楚她到底下了多狠的手。   看清林昌身上她够得着的地方儿已经几乎没有一处好肉,看着就极疼,夏金桂心里升腾起一股报复的快意,随即又有些心虚。   她的伤处难堪不好和人说起,可林昌却是男子,伤处又十分显眼,传出去她新婚之夜把丈夫弄成这样,就算是不在林家过了和离,她的名声不也完了?   夏金桂心念飞转,心想既然林昌已经服软,那就证明他还是舍不得她。   不然,两家闹起来,林家纵讨不着好,她也不好再嫁人了,难道她还能满大街给人看她的伤处,到处诉说她受的委屈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请客户号为【11753895】和【16378814】的两位小可爱尽快查看一下站短~你们中奖啦~   其余三位小可爱都已经给了我收货地址,就差你们两位了=w=请尽快在站短里填写收货地址哦,巫的礼物已经饥渴难耐!(是的巫才发现作者后台是可以查看中奖小可爱的客户号的,巫是个憨憨OTZ)   这两天咱们就回甘州见黛玉英莲=w=   强调一点!林昌的行为是妥妥的强*!婚内强*也是强*!放在现代社会是要坐牢的!不管夏金桂人品怎么样,做过什么,林昌的行为也是犯·罪。   但因本书背景是在古代,所以……巫只能让夏金桂把林昌挠个稀巴烂了。   第二,夏金桂这里的行为和原书略有不同,似乎没有原书在薛家那么放肆,是因为林昌不是(原书中的)薛蟠。   “况且见薛蟠气质刚硬,举止骄奢,若不趁热灶一气炮制熟烂,将来必不能自竖旗帜矣。”   “薛蟠本是个怜新弃旧的人,且是有酒胆无饭力的,如今得了这样一个妻子,正在新鲜兴头上,凡事未免尽让他些。那夏金桂见了这般形景,便也试着一步紧似一步。一月之中,二人气概还都相平,至两月之后,便觉薛蟠的气概渐次低矮了下去。”   以下是巫的个人分析猜测:   薛家求娶夏金桂时,夏家应该不知道薛家的真实情况(薛蟠身上的人命官司,还有薛家渐渐已经倒了)。   等夏金桂和薛蟠成婚后,渐渐知道了真相,又在薛家过得不顺心,因此有了底气作闹。   毕竟是曹公亲笔,夏金桂“若论心中的邱壑经纬,颇步熙凤之后尘”。   让我们来看看原书里夏金桂的“英武”事迹(只举前八十回的例子):   薛蟠再来找宝蟾,已无踪迹了,于是恨的只骂香菱。   至晚饭后,已吃得醺醺然,洗澡时不防水略热了些,烫了脚,便说香菱有意害他,赤条精光赶着香菱踢打了两下。   香菱虽未受过这气苦,既到此时,也说不得了,只好自悲自怨,各自走开。(夏金桂陷害香菱撞破薛蟠宝蟾之事)   忽又装起病来,只说心疼难忍,四肢不能转动。请医疗治不效,众人都说是香菱气的。   闹了两日,忽又从金桂的枕头内抖出纸人来,上面写着金桂的年庚八字,有五根针钉在心窝并四肢骨节等处。于是众人反乱起来,当作新闻,先报与薛姨妈。薛姨妈先忙手忙脚的,薛蟠自然更乱起来,立刻要拷打众人。   ……   薛蟠更被这一席话激怒,顺手抓起一根门闩来,一径抢步找着香菱,不容分说便劈头劈面打起来,一口咬定是香菱所施。   金桂听见他婆婆如此说着,怕薛蟠耳软心活,便益发嚎啕大哭起来,一面又哭喊说:“这半个多月把我的宝蟾霸占了去,不容他进我的房,唯有秋菱跟着我睡。我要拷问宝蟾,你又护到头里。你这会子又赌气打他去。治死我,再拣富贵的标致的娶来就是了,何苦作出这些把戏来!”   金桂听了这话,便隔着窗子往外哭道:“你老人家只管卖人,不必说着一个扯着一个的。我们很是那吃醋拈酸容不下人的不成,怎么‘拔出肉中刺,眼中钉’?是谁的钉,谁的刺?但凡多嫌着他,也不肯把我的丫头也收在房里了。”   金桂意谓一不作,二不休,越发发泼喊起来了,说:“我不怕人笑话!你的小老婆治我害我,我倒怕人笑话了!再不然,留下他,就卖了我。谁还不知道你薛家有钱,行动拿钱垫人,又有好亲戚挟制着别人。你不趁早施为,还等什么?嫌我不好,谁叫你们瞎了眼,三求四告的跑了我们家作什么去了!这会子人也来了,金的银的也赔了,略有个眼睛鼻子的也霸占去了,该挤发我了!”   自此以后,香菱果跟随宝钗去了,把前面路径竟一心断绝。   虽然如此,终不免对月伤悲,挑灯自叹。本来怯弱,虽在薛蟠房中几年,皆由血分中有病,是以并无胎孕。今复加以气怒伤感,内外折挫不堪,竟酿成干血之症,日渐羸瘦作烧,饮食懒进,请医诊视服药亦不效验。   那时金桂又吵闹了数次,气的薛姨妈母女惟暗自垂泪,怨命而已。薛蟠虽曾仗着酒胆挺撞过两三次,持棍欲打,那金桂便递与他身子随意叫打,这里持刀欲杀时,便伸与他脖项。薛蟠也实不能下手,只得乱闹了一阵罢了。如今习惯成自然,反使金桂越发长了威风,薛蟠越发软了气骨。   宝蟾却不比香菱的情性,最是个烈火干柴,既和薛蟠情投意合,便把金桂忘在脑后。   近见金桂又作践他,他便不肯服低容让半点。先是一冲一撞的拌嘴,后来金桂气急了,甚至于骂,再至于打。他虽不敢还言还手,便大撒泼性,拾头打滚,寻死觅活,昼则刀剪,夜则绳索,无所不闹。   金桂不发作性气,有时欢喜,便纠聚人来斗纸牌,掷骰子作乐。又生平最喜啃骨头,每日务要杀鸡鸭,将肉赏人吃,只单以油炸焦骨头下酒。吃的不奈烦或动了气,便肆行海骂,说:“有别的忘八粉头乐的,我为什么不乐!”   薛家母女总不去理他。薛蟠亦无别法,惟日夜悔恨不该娶这搅家星罢了,都是一时没了主意。于是宁荣二宅之人,上上下下,无有不知,无有不叹者。 第379章 装相   夏金桂再想, 林昌又毕竟是举人,她就是再找,也难找到这样出息的人了。   再说林家也有好处, 那便是家里没钱, 总要靠着她的。   今儿她受了这些委屈,倒要看林昌究竟是不是个真有出息的。   若他往后为官作宰给她请来诰命,能让她享尽荣华,那今日的事不过就是小事。   若他一辈子也没考上进士, 或是考上了不过碌碌小官, 还待她不好,那她倒要让他尝尝她的手段!   夏金桂心中想明利弊, 又想起她娘说的先要把住嫁妆银子,然后生下儿子,再拿住丈夫的心等话, 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经过刚才这一回, 她已经大概知道些林昌的脾气,便忍气低了头垂泪,哭诉道:“大爷也莫要怪我, 今日我才来,一个人不认识,久等了大爷不来,心里自然焦急, 见大爷来了, 便想多问两句。”   “我也不知是哪里惹了大爷不高兴,大爷这样……这样……着实是疼得很。”   说到此处, 夏金桂半是假装半是真心做出害怕的样儿,瑟缩一回, 掩面啜泣。   夏金桂样貌着实生得不差,又着意打扮得娇艳,身上披着一袭鸳鸯戏水的红衣,此时她粉残妆懒,低头落泪,叫林昌看在眼里,不由得起了几分怜惜。   林昌便把手搭在夏金桂肩膀上,忍着伤口摩擦布料传来的疼痛,不自在的安抚道:“确是我做得不妥,下次会注意些的。”   夏金桂费了半天的力,只听见这干巴巴的一句便没了下文,差点儿没忍住把林昌推开。   但看见他手臂上还滴着血,夏金桂只好在袖中攥紧了手,低声道:“我箱子里有带来的药,还有白布,我叫人打水进来,咱们都抹上些,再给大爷包起来罢。”   林昌看了她两眼,“嗯”了一声,夏金桂便朝外唤人。   丫头们都低着头进来,宝蟾走在头一个拉开床帐,看见大爷和奶奶的情状,吓得张嘴就要叫喊。   夏金桂瞪着她,斥道:“谁都不许多嘴!去打了热水过来,再把我箱子里那些药粉药膏都拿来!”   林昌听夏氏对丫鬟说话这样严厉,不由又皱起眉头,心道这夏氏出身大家,怎么这么没教养?   但丫头们面前,林昌也不好多说,加上他身上疼得厉害,便只看夏氏使唤丫头们打水擦拭上药,折腾到过了子时,终于能躺在床上安歇。   而夏金桂却一直着意留意林昌的神情,着意观察,心内琢磨,不一会儿便琢磨出些门道。   婚礼一日极忙,撑到了这会儿,林昌已经精疲力尽,躺在枕上欲睡,却怎么也睡不着,觉得上了药的地方儿刺痛得很,偏头看躺在他身旁的夏氏,又灰心为什么娶了这么个人。   而夏金桂也身上不舒服,觉得撕裂般的疼,暗恨怎么就没再挑挑就答应了婚事,以至今日受这样折磨。   两人一夜都不曾安睡,第二日又要早早起来给父母敬茶,眼下皆有乌青。   夏金桂还可用脂粉遮掩,林昌却没什么遮挡的,就这样去见了林满卫氏和林杏。   卫氏看见林昌眼下的乌青,又看夏氏行走十分不方便,先是一喜看来夏氏果真勾住了昌儿,后又不满夏氏怎么也不知劝着昌儿些,若是让昌儿掏空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看来她娘鲁氏不省事,夏氏也不是个省事的!   她城府不深,心里想了什么,面上就带出几分,夏金桂敬茶时,她便故意让夏金桂多跪了一会儿才接茶。   夏金桂本就身子不爽利,先是看见卫氏使脸色,后又见她故意为难,心生一计,索性正好儿把昨晚没发出来的气一并算到卫氏身上。   她接过卫氏的礼,眼前正是一片晕眩,不必装作站不稳的样儿便已经摇摇晃晃,一翻眼晕倒在地。   满屋皆惊。夏金桂带来的丫头皆扑上来摇晃,哭道:“奶奶!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卫氏故意为难了一会儿夏氏,林满林昌都是看见了的。   本来他们都没当回事儿,林满觉得他们受了夏家这些折磨,现在夏氏已经成了他家媳妇,就该让她知道规矩。   林昌昨晚忍气吞声给夏氏赔了不是,今早起来一见到爹娘头上的白发,想着让夏氏知道些厉害也好。   现见了夏家的人吵嚷起来,夏氏紧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他们爷俩皆慌了神。   林满还皱眉,觉得夏氏身子太弱,怎么费了大劲,娶回来一个病秧子,可怎么给家里传宗接代?   而林昌心内知夏氏昨晚受了磋磨,便以为是他磋磨得太狠,夏氏身子受不住的缘故,心内更多添了心虚。   且还没等他说话,夏金桂的丫头已经吵嚷起来,更叫他心慌。   林昌病急乱投医,生怕夏金桂真出个好歹,竟弯腰把她抱了起来,飞跑着回了他们新婚的院子,夏金桂的陪嫁丫头都忙跟上。   林满卫氏皆愣住了,卫氏还在想怎地一个晚上夏氏就把昌儿勾得这样,看来真是难缠,就被林满狠推了一下,斥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过去看看!”   卫氏欲要生气,看见林满一脸怒色,反不敢怎么样了,只得忍气吞声的一甩帕子跟过去。   林杏全程围观了这一场爹娘兄嫂的闹剧,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儿。   她其实不想掺和哥哥和新嫂子的事儿,但卫氏已经跟了过去,林杏不想和林满同处一屋,便也做担心的样儿一齐过去了。   大婚后的第一日,新娘子就晕倒了,这若传出去外人不知该怎么想,卫氏本不想叫太医大夫过来。   但夏金桂陪嫁来的人太多,都看着卫氏林昌,卫氏没有法子,只好命人悄悄去请位大夫。   既在夏金桂院子里,去请大夫的自然是夏金桂的人。   而宝蟾是个有三分机灵的丫头,又见到了昨晚夏金桂的模样,悄悄儿的出去,拦住那婆子,告诉她道:“你请个偏妇科的大夫过来,多给他几两银子,告诉咱们姑娘是给折腾晕的。”   婆子听这话里头还有事儿,看了宝蟾两眼,悄声道:“这话可不能浑说!姑娘没经过人事儿,可能作准?”   宝蟾其实不大通人事,却觉得姑娘昨晚都那样儿了,定是大爷折腾狠了,便不耐道:“你只照我说的办就罢了!”   这宝蟾从小服侍夏金桂,乃是她身边第一个难缠的丫头,婆子没奈何,只得收了银子,果真去请了个大夫回来,又暗地嘱咐他几句话。   那大夫虽收了银子,却不是那等庸医,也是在衙门里挂了号儿,才出来开医馆的。   他一诊治,还真诊治出来夏金桂虽是装晕,她的脉象却的确是气血虚弱经过磋磨。   见屋内装饰得都是红色,帐子也是大红的,知这位奶奶是新婚就遭受此等待遇,大夫家里也有女儿,颇觉她有些可怜,便起身隐晦告诉卫氏和林昌,夏氏年轻经不起折腾等语,很是说了几句,又给开了几幅药。   听见大夫这样说,卫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心道好容易和一个狐狸精退了婚,怎地又娶进来一个妖调的?   而林昌被大夫揭破了面皮,却想的是若不是娘故意要难为夏氏,此事也不至于被揭破,等送走了那大夫,回身往屋内走时,便给卫氏撂下话道:“娘,你以后少起那些没用的心思罢,就为难她一两次,有什么意思?”   卫氏脚步一顿,不敢相信昌儿竟为了夏氏说她!   上回……上回昌儿这个声气儿和她说话,还是和那莲姑娘退婚的时候!   卫氏心中悔恨怎么千挑万选还是娶回个狐狸精,才和昌儿成婚第一日,就把昌儿勾得晚上不好生歇息,今儿还这样和她说话!   她心灰意冷,悲愤至极,索性连面子情儿都不顾了,也不去看夏氏,扭头就往正院去找林满诉苦。   林满一心以为夏氏身子不好,怕不好生育,只他是公爹,不好往儿媳妇院里过去,只好在屋内等着。   他在地上转悠了半日,终于等到卫氏过来,看见卫氏哭丧着脸,他几步走过去,抓住卫氏问道:“怎么?她真不能生?”   卫氏一愣,问道:“谁?谁不能生?姓夏的不能生?”   他两个互相看了一会儿,林满不耐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她不是不能生,你怎么拉个脸拉这么长?”   卫氏悲从中来,把这林满的胳膊,双眼含泪道:“老头子!可了不得了!咱们呐,给昌儿娶回来一个狐狸精!”   她口中的狐狸精夏金桂,正娇弱的倚在林昌怀里,就着他的手喝粥。   夏金桂昨晚不曾好睡,想了一整夜,发现林昌可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他既吃软不吃硬,那她就不能和他犟着来,最要紧的便是先尽量把他的心笼过来些,若不然,他和她离了心,娘说儿子重要,她和谁生去?   林昌婚假请来了五日,正是到夏金桂三朝回门的后一日再回国子监去上学。   回门前的两日,夏金桂便一直半是假装半是真做身子虚弱,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却还强要支撑着起来给公婆问安服侍丈夫。   林昌虽对夏金桂没甚情意,心内却有些愧,平生未曾和女子相处过,也不知夏金桂心思,见了她这样,心中不免泛起些怜惜,忙拦住她在床上歇息。   他这两日和林满卫氏又起了不快,林杏又早早的回了林明家里,没人去问夏家到底是怎么折腾他家的,便以为只是夏氏母亲鲁氏难缠,其实和夏氏并没什么关系。   林昌和夏金桂没什么话说,也不知该说什么,夏金桂却能找着话。   她在家里也是从小读书识字,能作诗作文,见林昌日日手捧著书读书不断,便在饭时偶然问上林昌几句,倒让林昌又觉得她也是个有才之人。   夏金桂就这么着装相了两日,待到第三日三朝回门,一到了夏家,和鲁氏单独相处,她便再忍不住,对着鲁氏吐尽了苦水,哭闹道:“这就是娘给我千挑万选的人家?知道的说他是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莽夫!”   鲁氏听见女儿哭诉,再看短短三日的功夫,女儿就消瘦了好些,心疼得了不得,也哭道:“我苦命的儿!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家?”   母女两个搂着痛哭一场,夏金桂哭过后擦干眼泪,和鲁氏说了她的打算,鲁氏听了连连点头,又给她出了许多主意。   夏金桂都一一应了,鲁氏叹气抹泪许久,又紧着让人给女儿拿了许多补身的药材。   出门时,夏金桂故意抹泪拜别鲁氏,又在林昌跟前儿装一回可怜。   五日婚假转瞬即逝,将养了这几天,夏金桂身子已好得差不多,除了还有些酸痛外,日常行动都不受什么影响,反而是林昌身上的伤口都才结了痂,一道一道看着骇人。   夏金桂便又装相两日,连对丫头们说话都放软了声儿,终于在林昌回国子监之前,得了他一声:“你好好养着身子,我过两日沐休就回来看你。”   她扶在门框上,低头柔声应了。   秋风萧瑟,夏金桂身上秋香色的披帛被秋风吹起,林昌见她比新婚那日消瘦了不少,加之几天相处,终究有了些怜惜,想一想便又道:“若爹娘说了什么,你不必在意,只等我回来就是。”   夏金桂心中一喜,比之刚才更柔情十倍的答应了,看着林昌往正院过去与林满卫氏道别。   身边儿只剩她带来的人,夏金桂便悄声吩咐丫头道:“去打听打听正院里都说了什么,告诉我。”   她想一想,又咬牙道:“再多给人些银子,细细的打听了那莲姑娘的事儿告诉我!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物!”   打听得正院里林满卫氏竟问林昌,她是不是身子弱不能生育,又嘱咐林昌别被她勾得忘了爹娘云云,夏金桂险些气了个仰倒。   但丫头们观她神色不好,忙又说了大爷并没答应老爷和太太的话,冷冷淡淡请了安就出门儿了,看来心里还是有奶奶的等语。   夏金桂面色稍缓了些,冷哼道:“什么老爷、太太的,不过是不知礼的乡下人罢了,能养出个举人,纯粹是烧了高香,攀上了林总督府上……”   说到此处,夏金桂又冷了脸儿,问丫头道:“那‘莲姑娘’‘荷姑娘’的事儿,打听着没有?”   丫头们道:“回奶奶的话,我们打听着大爷和莲姑娘乃是三四年前苏夫人主持着定的婚,但前年冬日,因莲姑娘要守孝,所以老爷和太太又做主把婚事退了。”   夏金桂不耐烦道:“说这些我都知道的做什么!就没打听着有用的?”   丫头门互相看了几眼,宝蟾不敢言语,便推别人,被她推的丫头没奈何,只好道:“奶奶,听说老爷和太太退婚是瞒着大爷的,直到总督府那边儿送信过来,大爷才知道。”   “那时候大爷和老爷太太闹了好大的不快,自那以后,对老爷太太也冷了不少……”   夏金桂气得直拍床,怒道:“你们还说什么‘他心里有我’?有个屁!他们爷们儿母子不睦以久,根本就不是为了我!”   丫头们都缩了头不敢出声儿,夏金桂骂过一回“都是人家挑剩的”“没点子自知之明”等语,起身在地上绕圈儿。   过得一会儿,夏金桂冷笑道:“好好好,既然他们这么看不上姑奶奶我,姑奶奶也不稀罕伺候这两个不晓事的!且等着看罢!”   林昌考上国子监后,就少在家呆,卫氏也极少能再和儿子多说几句话。   她本想趁着林昌婚假在家这几日多和儿子说说话,哪知林昌成婚后的第二天,夏氏就晕倒在地不能起床,除了三朝回门那日被搀扶着上了车外,几乎不出院门儿。   是以林昌在家这几天,除了晨昏定省外,几乎都在跨院里陪着夏氏。   卫氏本还抱怨国子监太没人情味,成婚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只给五日的假?   但如今林昌回了国子监,卫氏却直念佛,和林满道:“昌儿可算是回去了,再不回去,怕不是魂儿都给那夏氏勾没了罢。”   林满也长吁短叹,想到这几个月被夏家折腾得难受,连着几日脸上都没见着笑影儿。   他又疑心夏氏身子不好不能生育,偏生他是公爹,不好直接问到儿媳妇身上,对儿子旁敲侧击了几句,还被儿子呛了回来,心里憋屈的很。   现下好容易林昌走了,林满听见卫氏又在那里抱怨天抱怨地,皱眉道:“你别尽说这些没用的!夏氏这个身子骨,到底能不能生养!若不能生养,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给昌儿娶她回来作甚!”   卫氏却道:“阿弥陀佛,我看这会子夏氏怀不上才好呢!真要怀上了,更别叫昌儿还记着咱们两个老的了!”   林满听她这样说,看着她眉头越皱约深,卫氏也瞅他道:“看我怎地?你不想想,夏氏正是不能生才好?”   “她不能生,自然有别人会生,咱们那时相中夏氏,难道就为了她给咱生孙子?她自还有别的用处,你这人,别忘了她家的名头‘桂花夏家’,从前满京里的桂花可都是她家的。”   “那一日光嫁妆就抬了八十抬过来,我悄悄儿的看了,塞得满满当当,也不知她家里还有多少银钱呢。”   卫氏最后几句话压低了声音,眉眼间略带了些笑,却很快又耷拉了眉眼,叹道:“只可惜怎么是个属狐狸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顺顺当当的……”   卫氏说的这些话,夏金桂虽没亲听见,却也能想到个十之八·九。   她们夏家如今没有男丁,只有她一个姑娘,家里几十上百万的财产,若非娘抽身早,这些年来十分低调,只怕早被人惦记上,变着法儿的抢去了。   林家虽然不知她家的底细,但光看她的嫁妆,就是他家全副家私的十倍,她那公公婆婆看上去就不是省事的,岂能不惦记她的嫁妆?   因此夏金桂早便做好了准备。   她又在院子里养了两日身子,等到沐休的前一日,才终于“好了”,出了院门儿,去给林满卫氏请安。   卫氏现在看见夏金桂,就气不打一处来,偏生贪图她的嫁妆银子,只得心里憋着气,做出个亲热的样儿,拉着夏金桂道:“你既来了,家里这些事儿便都交给你罢。”   “你是大家子的姑娘,家里就这么些事儿,对你来说自然都不在话下。正好儿昌儿明年便要会试,你多看顾他些,早日中了进士,好也给你请个诰命回来。”   卫氏自以为她话说得挺好,又是婆婆,又是给管家权,夏氏哪有不应的?   可夏金桂还不知卫氏心里想的什么?   她面上堆起笑,推辞道:“太太,我还年轻,放到人家家里,那都还是姑娘呢。既早早的来了咱们家,年纪又浅,又是大爷考科举的关键时候,我可不敢当此大任,还是太太掌着家里的事儿,这上上下下的,才既心服,又口服。”   家里账上就剩下一千出头的银子,林杏今年已经及了笄,再过二年也要出阁,嫁妆却还没置办。   卫氏本还等着夏氏接过这一摊子,把林杏的嫁妆银子先拿去,再留下二三百做他们两口儿的私房,只给夏氏一二百两管家。   马上是中秋,再有几个月就是春节,明年昌儿若中了,外头自然要交际打点,夏氏见了银子不够,又年轻面嫩,怎好和公婆丈夫开口要银子?再说她家也不缺这点钱,自己填上就罢了。   哪知夏氏面上笑得亲热,却根本没应!   夏金桂毕竟读过诗书,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比卫氏说得好听多了,叫卫氏无话可说。   卫氏看着夏氏笑盈盈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没忍耐住,问道:“那你嫁到我们家里,又不管家理事,又不往我们跟前儿问好孝顺,又不给家里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你还能作甚?”   夏金桂对林昌尚有所图,能做小伏低,但在卫氏跟前儿,明知卫氏有所图谋,还和林昌母子情分淡了,她忍了两句已是到了极限。   她眉毛一立,嘴角还是扬着,声气儿却硬了,笑道:“太太这话是怎么说?我怎么听不懂?”   “这结亲是结两姓之好,没听说过哪家子娶媳妇当买下人一样,公婆不是公婆,倒像是主子似的,难道我是咱家几两银子买来的毛丫头?”   “不在您二位跟前儿孝顺,是太医说的,让我好生静养,不能劳动。我在家里时,身子一向结壮,偏到了这儿来,大婚头一日,就晕倒在地上,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夏金桂说了这一会子,看卫氏面色越来越差,心里十分痛快。   但见屋内有几个丫头看着,想着今晚便是林昌归家之日,夏金桂一抬手拿帕子捂脸,竟立时落下泪来,啜泣道:“好容易我将养好了身子,立时就来给太太请安,娘儿们亲热话还没说两句,太太就说我,拿我当丫头下人,我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   没想到夏金桂说笑就笑说哭就哭,卫氏都惊呆了,真不知该怎么办方好。   夏金桂尤嫌不足,抹泪道:“还有太太说的,怎么就不传宗接代了?我才和大爷成婚没有十天,大爷上学,十天才回来一次,就让我怀孕产子,也太难为人了!我竟不知,这世上哪儿有丈夫不在家,婆婆还催着媳妇怀孕的理儿呢?”   卫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手也抖了头也大了,看着夏金桂一路哭天抹泪的出门儿回了院子,又被林满说了一通,又怒又恨。   这且还没完,这日晚上林昌回来,本想先到正房去给林满卫氏请安,但夏金桂的人早等在门口儿,见了林昌下马,便请安道:“大爷,奶奶又病倒了,请大爷快去看看罢。”   林昌忙跟着那婆子回了夏金桂的房,打发小厮去给林满卫氏报信儿。   夏金桂倒在床上抹泪,哭得眼睛都红了,林昌见了她这样儿,关怀几句,要请太医诊治,夏金桂只不让,靠在林昌怀里,哭道:“大爷且陪陪我罢。”   林昌便知这里头有事儿,问夏金桂,她只不说,林昌便问丫头们。   丫头们早被夏金桂叮嘱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回今早的事儿,夏金桂装模作样的说道:“快别在大爷跟前儿混说!太太也是心疼大爷,又心急,你们在这里挑拨什么!”   “其实说到底,都是我不好。”夏金桂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林昌,“我又让大爷操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昨晚上一章被锁了,改了一点内容,影响不大,大家感兴趣可以回去看一下~   今天是十月的最后一天,给大家来个久违的双更合一!   明天回甘州~   巫巫的夏金桂新预收(想不到吧)大家可以看一下感兴趣的话先收藏呀=w=   《穿成夏金桂后我名留青史》   文案:   穿越成后世人人唾弃的夏金桂,还是已经和薛蟠订了亲,不日就要出阁的夏金桂,夏云瑰……?   十八般武艺齐上阵,还是没折腾回去,夏云瑰只能看着婚期越来越近。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首先,夏金桂的妈是个女儿奴,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其次,夏家虽然败落了,但是家里剩下的钱够她花一百辈子也花不完。   最后,她好像……拥有了迷惑人心的能力。   虽然经过她一番研究,这个能力限制非常多,有那么亿点点的鸡肋。   但好歹也是个金手指了!   新婚之夜,夏云瑰成功让薛蟠睡了地板。   后来,她让香菱“回想”起了自己的出身来历。   再后来,坊间流传,当朝文豪林先生,农业专家薛先生,西洋画家贾先生……都是由一位姓夏的女子倾力培养。   且这位夏氏明明是已婚之身,却还和本朝太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阅读提示:   1.显而易见男主不是薛蟠。   2.世界观有私设,众人性格(当然除了女主之外)都遵循原着!尽量不OOC! 第380章 笼络   夏金桂满口里只埋怨她自己不好, 半点儿不提卫氏的错处,而丫头们的话就在耳旁。   林昌本就心里有些偏了夏金桂,见到此情此景, 心更偏了许多。   看见夏金桂斥责丫头们, 他也不觉得她没教养了,而是觉得这才是大家子养出来识大体的姑娘,若没点威风,怎么镇得住这么些下人?没见夏氏对他从来也不大小声?   是以林昌把丫头们的话信了个十成十, 搂着夏金桂道:“娘她不大读书识字, 道理也不大通,说出来的话不中听, 你别往心里去,再伤着你的身子。”   “往后若再有这等事,你就和今日一样, 听听就罢了, 她说了什么,你也别答应,只等我回来。”   夏金桂心里有了底, 凝眉道:“可我毕竟是小辈,长辈有命不尊,这传出去,人家岂不说大爷家宅不宁, 若损了大爷的名声, 可怎生是好……”   林昌皱皱眉,把夏金桂放在枕上, 起身道:“这你就别管了,爹娘那里, 我去说。你先用饭罢,我往正院走一趟。”   夏金桂看林昌转身要走,忙做出要起身的样儿,柔声问道:“大爷,我也一起去罢,毕竟得给老爷太太请安呢。”   林昌摆手,吩咐丫头们道:“先给你们奶奶端了饭来,不必等我。”   说罢,林昌快步出了门儿往正院过去。   林满卫氏已在屋内等了林昌许久,听得林昌到了家门口儿,先被夏氏的人拦了去,他两个又是气闷,又是觉得心里不安。   过了许久,人报“大爷来了”,林满卫氏见来的只有林昌一个,不见夏氏的影子,想问上两句,又不大好问。   而林昌心内也有事,给林满卫氏请了安后,也不说什么,见他爹娘都不说话,便以为他们是心虚之故。   一家三口沉默着吃了晚饭,他们皆心内有事,不过草草吃了几口,便都停了筷,命人撤了。   吃饭时不言语,还可说是“食不言寝不语”,既撤了饭菜,三人还不言语,屋内服侍的人都知不对,默默低着头,屋内静得呼吸可闻。   林昌轻轻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茶杯底接触茶几,还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林满卫氏都朝他看去,林昌站起身,面对林满卫氏微微一揖,正色道:“爹,娘,今日儿子有话要说。”   卫氏心内一紧,和林满对视一眼,林满咳嗽一声道:“昌儿,咱们一家人,有什么话,你说就罢了,何必这样?”   林昌起身,垂手道:“都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定下莲姑娘,是您二老点头同意过的,后来退婚,又给儿子定下夏氏,也是您二老一力操办,无论怎样,儿子都听命。”   听见“莲姑娘”和“夏氏”一齐从林昌口中说出,卫氏心痛得浑身发抖,欲要开口说话,林昌却并没给她张口的机会。   “现下儿子婚事已成,夏氏已成了林家妇。儿子看中的莲姑娘,爹娘不喜欢就罢了,夏氏既是爹娘看中的,怎地娶了她回来,她还是新妇,并无什么错处,爹娘还是对她有诸多不满?”   林昌看着林满卫氏,一字一句道:“当初退了和莲姑娘的婚事,阖家搬出林府,已经让儿子在京中快没脸做人了。”   “如今婚事办成,和和气气过日子不好?非要再闹得家宅不宁,让满京城的人再看儿子一次笑话?到了那时,就算儿子中了进士,只怕也没脸做这个官,那儿子读书十几载,又有什么意思?”   “请爹娘好生想想,从今往后,莫要难为夏氏了。”   林昌又是拱手一礼,卫氏气得心肝儿颤,站起来张口便问他道:“是不是夏氏那狐狸精和你说了什么,迷惑了你!”   “昌儿,她才来了几天呐,怎么她说什么你都信?我可是你的亲娘,你这么信她,怎么就不信爹娘呢?我和你爹,可真是白操了这一世的心了……”   见卫氏如此,林昌想起夏金桂满口的“老爷太太”,低着头恭顺的说都是她的不好,再看面前狰狞着朝他叫喊的娘,和铁青着脸坐在那里的爹,心内不知感叹了几百声。   卫氏一句也答不上林昌问的话,只好在那里撒泼哭号,哭诉这些年对林昌的养育之恩,从小儿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又送他上学,十分辛苦云云。   从他记事,到如今长了二十岁,卫氏说的这些话,这些话林昌也不知听了几千几万遍。   家里就他一个男丁,爹娘盼了六七年,才盼到他一个,从小儿就把他心肝儿肉一样捧大,给他饭吃给他衣穿花了多少银子供他上学,他可得一定要读书上进,孝顺爹娘,往后考中了举人进士做官,也好让爹娘面上有光。   他听着这样的话长大,五六岁上就比别的孩子用功。   下了学,族里的兄弟们春日出去放纸鸢捉河鱼,他却得捧著书读书读到二更天。但凡他略松懈些,爹娘的眼神儿就瞄过来,爹动戒尺打掌心娘抱着他哭诉,他只好一日比一日苦读。   想想来到世上这二十年,娘总说爹娘是一心为了他好,才催逼他读书。   那年他中了举人,回到家里发现爹娘收了人家将近两万的银钱,爹娘也说是为了他好。   瞒着他偷偷退了他和莲姑娘的亲事,以致他们全家搬出林府,也说是为了他好。   定下夏氏,是为了他好,现在不喜夏氏,也是为了他好。   爹娘真的是为了他好?   林昌心内冷笑,冷眼看着他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心道,从今往后,他要做什么,再不听爹娘的了。   卫氏历数了养林昌这些年她的辛苦劳累,本以为还同以前一样,让昌儿心软,心能偏向她。   可她哭诉得嗓子都哑了泪都干了,林昌还是那么直挺挺的站着,面色平静一言不发,卫氏只好慢慢止了声儿。   林昌环视屋内,再行一礼,和林满卫氏道:“儿子活了二十年,从小到大,桩桩件件都是听爹娘的。十七岁上中了举人,也不算辜负了爹娘的期待。”   “如今会试在即,儿子满心里要考中进士,要定下哪家姑娘,娶哪家姑娘,已全都听了爹娘的。现儿子所愿,只有家里平平静静,不说一团和气,起码别再叫人看了笑话了。”   “天晚了,儿子告退,明日再来给爹娘请安。”   说完,林昌起身,不待林满卫氏再说什么,拔脚便往外走,卫氏苦苦唤了几声,也没再叫回林昌。   林昌狠了心迈入角门,才行到屋门口,便闻到浓浓的甜香味儿。   他晚饭食不知味,也没吃几口,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就克化完了,闻见这味道,立时便觉得腹中饥饿。   屋内,夏金桂早通过丫头们的嘴,把正院里的情形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带了五六万的嫁妆过来,光压箱钱就有三万多,林昌家里这些下人都不似大户人家经过见过,夏金桂略拿了几十两银子出去,就收买了正院大半下人,跟着林昌的那两个小厮,也早就归入夏金桂麾下。   知道她的计谋奏效,夏金桂心内十分得意,又吩咐小厨房好好做些汤羹点心预备着。   等林昌一迈进屋门,夏金桂便扶在内室门框上行礼,笑道:“我自己用了饭,心内总不安生,知道大爷晚间还要读书,就预备了些点心给大爷垫补,大爷别弃嫌。”   林昌觉得夏金桂十分贴心,言语间又这样谦恭,桌上点心汤羹又丰盛,那里会弃嫌?   他冷绷着一两个时辰的脸终于松动了,笑道:“多谢奶奶费心。”又扶着夏金桂一起坐到桌前,见桌上之物不似家中有的,便问道:“这些都是奶奶自己的体己不成?使费了多少,着人去和娘报账罢。”   夏金桂觑着林昌的面色,笑道:“哎呦呦,爷这话不就外道了?我和爷夫妻一体,既成了婚,我的就是爷的,不分你我彼此。”   “再说,我今儿也想了,太太早上和我说的那些话也有道理。其实,我想想太太劳碌了一辈子,如今家里来了我,也确实该让太太享享清福了。”   林昌咀嚼的动作慢了不少,夏金桂只作不见,仍是那么弯眉笑道:“只是我年纪轻,一家子的事儿,我确实担不起来。”   “但我已是爷的妻子,爷身边的事儿,我便一力担了,也好让太太多歇歇,也是我的孝心了。”   林昌把手放在夏金桂的手上,沉吟道:“那你不嫌累,就交给你罢。我明儿去找娘,说一个月给你拨些银钱,往后,我的事儿便不用娘操心了。”   夏金桂把另一只手也放在林昌的手背上,低头笑道:“大爷又和我客气,都说了,我的就是爷的,不过些许银钱,使了又能怎地?”   “我知家里为了办婚事,积蓄当不多了,我已是林家的人,自该为家里出力的。”   林昌放下勺子,与夏金桂双手交握,感叹道:“娶你花费多少银钱,也是应当,怎能怪到你的头上?”   他话虽如此说,但到底也没推辞了。   夜色浓了,林昌吃了香甜的点心汤羹,浑身都热了起来。夏金桂又样貌甚佳,柔情似水,看得林昌十分意动。   离成婚那日已经过去了七八日,夏金桂柔情小意,林昌温柔俯就,他两个终于和谐的做了一晚夫妻。   自那之后,夏金桂便真接手了林昌身边一应诸事。   她很是学过几年管家,嫁妆又多,不怕花钱,让林昌过得比卫氏管家那时好了不少,衣食住行样样都十分妥帖,又把林昌的心拉拢了大半。   林满卫氏看见偏院儿子媳妇过得神仙日子,就是比在林府时也差不了多少了,羡慕得紧,偏生儿子已不听他们的话,和他说也没用。   林满是公爹,不好直接和儿媳妇要东要西,卫氏偶然说个两三句不好听的,夏金桂就落泪装可怜,激得林昌去和卫氏林满吵嚷,半点儿好也没让他两个沾到。   卫氏又一时发狠,想外头买来漂亮丫头塞给林昌,拿狐狸精治一治狐狸精,也好杀杀夏金桂的威风。   可她略和人牙子打听了丫头的价儿,听见有三五分样貌十五六岁的姑娘都得四五十银子,长得还不如夏氏陪嫁来的,再往上的好看丫头,就得一二百到上千银子不止了。   卫氏看一回家里的账本儿,只得打消了给林昌塞妾的念头。她见儿子不理,又斗不过儿媳妇,丈夫也不能替她出头儿,心里郁郁,终成了一病,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作者有话要说:   OTZ不好意思大家,昨天承诺今天要回甘州也没回去,那就下章更新之前留言的都发小红包吧~   明天一定回去了!请大家看我真诚的眼神=w=   感谢在2020-10-30 00:07:02~2020-11-01 00:2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容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惜流景 80瓶;风外听竹、林哥哥也太帅了吧 30瓶;君凌月 29瓶;qnzeng 20瓶;懒得写 19瓶;clmichaelia、潴潴、小萧筱 10瓶;懒懒的假期 8瓶;巧笑嫣然 5瓶;汐兮嘻熹 2瓶;伊人娜娜、月夜№修罗、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1章 造势   夏金桂虽然不屑林满卫氏, 但她在林昌跟前儿总要做戏做全,也十分殷勤的拿私房银子给卫氏请医熬药的诊治,又把丫头宝蟾拨到卫氏身边儿服侍。   那宝蟾岂是个省事的?虽看上去尽心尽力, 实则时不时冒出一二句话刺卫氏的心, 更激得卫氏日夜不得安睡。   卫氏要说宝蟾不好,可除了那几句话外,真拿不出宝蟾一点儿错处。   先是林昌让她好生养病莫要多想,接着连林满都不大信她了。   卫氏心里有苦没处诉, 病得糊里糊涂, 才终于想起她还有一个女儿林杏,巴望着林杏替她出头儿。   而夏金桂拉拢了林昌, 又压倒林满卫氏,收服家里上下人等,也把主意打到了林杏身上。   这些日子, 林杏仍是十天半个月一回家, 冷眼看着嫂子越来越势大,爹娘气弱,哥哥站在嫂子一边儿, 却一字不说一言不发。   在林杏看来,自爹娘当日硬要退了哥哥和莲姑娘的婚事起,这样的结果就定了。   陈嬷嬷和明二嫂子两位,说来不过是林府的管家, 都能把她教养成如今这样。若哥哥娶的是林府苏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莲姑娘, 家里怎会到这步田地?   而爹娘贪财好富贵,忍着刁难也要给哥哥定下夏家完婚, 今日家宅不宁,都是自己选的罢了。   林杏心里明白, 也不想再掺和家里这些事儿,夏金桂要言语辖制林杏,林杏或是不理会她,见她过分了,便言语弹压,总不叫她得逞,这就罢了。   但见了夏金桂竟使丫头故意去害她娘,林杏终究觉得还是不能忍受。   她回了白霜家中,将家里的事一说,低头求道:“二嫂子,我知道,我爹娘哥哥从前做了许多错事,他们现在娶了夏氏嫂子,日夜不安生,也是他们的报应。”   “但夏嫂子拿丫头故意去激我娘,使我娘明明养着病,身子却日渐消耗,才不到一个月,人就瘦了一圈儿,再这样下去,只怕伤及性命。我到底是娘的女儿,实在不忍这样。”   白霜叹了一声,笑问道:“那杏儿想怎么样?”   林杏双眼一亮,拉着白霜道:“二嫂子,这治标不如治本。夏氏嫂子现今猖狂,不过是因为哥哥站在她那边儿,爹娘又无甚依靠,因此放心欺压。”   “若是二嫂子愿意,我想劳动嫂子和我回家一趟看看我娘,让夏氏嫂子知道……到底家里还有我是娘的女儿,还有……”   林杏抿了嘴,不好意思再说,白霜笑叹道:“你这丫头倒是机灵。你在这里替我看着瑷姐儿,我去去就来。”   白霜起身出了门,不一会儿,竟然扶着穿戴整齐的陈嬷嬷过来,对林杏笑道:“你也快换身衣裳,咱们一起过去。”   林杏愣了半日,接着双眼泛出泪花,扑在陈嬷嬷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   陈嬷嬷抚着林杏的背,缓声道:“杏姐儿,你爹娘虽为人糊涂,到底也是林家的族人。老爷太太令他们搬出林府,是不想让这样人坏了林府的名声,也令他们想想清楚,更别坏了林氏的名声。”   “然而,夏氏之作为,若放任不管,依她的脾气,终究会酿成大祸,到那时更加不妥。你的主意甚好,我今儿也和你走一趟,让她明白厉害,也就罢了。”   林杏含泪点头应是,重新换过一身衣裳,和陈嬷嬷白霜三个一起乘车过去。   林总督苏夫人不在京中,林府一应交际往来,都是陈嬷嬷和林明白霜出面,他们三个在外行走,京中几乎无人不给几分颜面。   夏金桂家虽富,到底是平民百姓,连她娘鲁氏见了陈嬷嬷,也得万分小心客气,何况是夏金桂?   鲁氏和白霜并没多说什么,只照常看了一回卫氏,和夏金桂说了几句话,夏金桂便被陈嬷嬷问得几乎抬不起头,更别说宝蟾,几乎吓得当场跪下。   夏金桂再看林杏和林家两位管家举止十分亲密,几如母女姐妹,再想到林杏婆家乃是薛家,便知她是碰到了硬茬儿,只得认了命,恭恭敬敬送走林家来人,收了趁机治死卫氏的心思。   回程车上,林杏问陈嬷嬷白霜道:“这件事儿要不要告诉我哥哥?”   陈嬷嬷闭眼不答,白霜笑道:“这就得看杏儿自己了,你的家事,你自己做主。”   林杏想了半日,终究叹道:“罢了,还是不说了。哥哥早和爹娘离心离德,十分信重夏氏嫂子,我是做妹妹的,疏不间亲,怎好说这话。”   “哥哥自己能想明白,是哥哥自己的福分,想不明白,也是他自己的命了,左右路要自己走,饭要自己吃,我不能替他。”   陈嬷嬷睁开眼睛,和白霜相视一笑,便道:“杏姑娘,你能这么明白,很好。”   夏金桂在陈嬷嬷处受了挫,知道她做了什么,林府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又怕他们再告诉了林昌,很是担惊受怕了几日。   直到林昌沐休回来,夏金桂见他一无所知,方把心放回肚里,琢磨出来林昌和那莲姑娘退了婚,他家里确实是得罪了林府,只有林杏一人还和林府亲近。   本来她还想着婆婆没了就没了,大不了让林昌守孝三年,下一科更稳当些。再拿银子给公公纳两房美妾,这家里不是全得听她的?   好容易做成的事儿被迫停了,夏金桂心里暗恨林府,再想到和林昌定过亲的莲姑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索性坐车往夏家回去,和鲁氏抱怨过一回,又讨主意,鲁氏劝道:“金桂,依我看,你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家里虽不是都听你的,你那公公婆婆也不能怎么着你,在你自己院子里,你想怎么样不是怎么样?”   “前头那个莲姑娘,早都退了婚了,还都入了林家族谱,这同族不婚,还能怎么?说到底你才是和女婿一起过日子的人,过上三年五载,女婿心里自然只有你一个了。”   “至于女婿那妹妹,毕竟是在林府上教养,苏家和林家两家,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好金桂,咱们就安生过日子,等明年女婿中了,给你请个诰命回来不好?”   夏金桂一向是爱自己如菩萨,视他人如粪土,听了半日鲁氏说苏家怎样林家怎样,她不得不服,却又心有不甘,想到莲姑娘是她“惹不起”的林家的姑娘,更加气闷。   林昌不在家,她行事便不用顾忌那么多,拿着丫头们使了两日的性子,忽然听到圣上降下旨意,封川陕甘总督林海为楚国公。   圣旨一下,夏金桂的心头大患成了国公家的侄女儿,身份不知比她尊贵多少,让她恨得夜不能寐。   而林满卫氏听得此信,夫妻两个无言半日,卫氏双眼通红,满面是泪,锤床哭道:“怎会如此啊!怎会如此!若是当初……”   若是当初没和莲姑娘退婚,现下昌儿娶的可就是国公家的干女儿了!还有夏氏这毒妇什么事儿!   连林满卫氏都悔恨不已,更别说心内一直惦记着莲姑娘的林昌。   本来和成婚两个月,林昌心里已有了几分夏金桂,想莲姑娘也比往日少了些。   圣旨一下,莲姑娘离他更远了,林昌心内反而越来越惦记着莲姑娘,再回家看到夏氏,便又觉得夏氏样貌才学出身皆比不上莲姑娘了。   夏金桂不是蠢人,枕边人的心思她自然察觉到了几分。   她本便不是那等温婉贤惠的性子,在林昌面前不过装相。   等第三次听到林昌对月咏“博得嫦娥应自问,缘何不使永团圆?”一句,夏金桂早打听着这首诗是谁做的,不禁冷笑,问道:“这首诗是谁做的?我也算饱读诗书,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见过?大爷近来总说这几句,我也想听听来历。”   林昌心里有鬼,被夏金桂这么一问,不自在道:“不过是同窗游戏所做,没什么。”   夏金桂挑眉道:“哦?我竟不知,大爷还有这等爱好,夜半无人之时,对月咏同窗的诗。”   她话说得带刺,面上神情又不屑,刺得林昌皱眉,疑心夏氏已经知道了,又不好问,只得说道:“天晚了,早些歇息罢。”   夏金桂心内妒火中烧,欲要寻事作闹,上有林府的人镇着,下又要靠着林昌争脸,从哪儿都不好下手,只得自己心内憋着,没过几天,竟自己憋得病了一场。   自病好了之后,夏金桂着了魔似的,硬要人打听和莲姑娘有关的事儿,立定主意明年定要会会这莲姑娘,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   而林昌又是心虚,又是被夏氏刺得难受,看她也不如以往顺眼。   偏生他现在用的一草一纸吃的一粥一饭,都是花的夏氏的银子,只得忍了不快,面上待夏金桂仍如以前一样。   林昌夏金桂本就感情不深,从此之后嫌隙渐生,更没了多少感情,只是都有所图谋,不得不勉强忍耐,假做和谐罢了。   而英莲自出了孝后,也有了些烦恼绕在心头。   她出孝那日圣旨到达甘州,封了伯父为楚国公,又将黛玉和凉国公——也就是清儿的哥哥赐婚,双喜临门。   也不知是从哪儿起的头,满府里家下人都说十一月初一是极好的日子,不然为什么天使不早不晚,偏要在她出孝那一日来呢?   “说来也奇了,太太把莲姑娘带来了咱家后,好事儿就不断呐。中午正吃着莲姑娘出孝的席面呢,天使就来了,难道真是巧了?”   英莲听了一两日这些丫头们说,就大概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和黛玉无奈道:“玉儿,伯娘把我也捧得太过了,明明都是伯父的功劳,你和清儿哥哥也是……没有圣旨,也是早晚的事儿了。怎么现在还全都成我的功了?”   黛玉捂着脸笑道:“好姐姐,你既然看出来了,就没想想娘为甚要这样做?”   英莲咬着唇儿低了头,半晌方抬头,看屋内都是她和黛玉亲近的丫头,且都站得远远儿的低着头,方道:“我知道,柳湘莲他立了功,现下已是正四品的将军。天下大定,将士们不再日夜有殒命之忧,他今年才二十有一,这个身份,做驸马郡马都使得。”   “我们虽然说好是两边传嗣,但那时柳湘莲还只是凉国公身边亲卫,如今他身份高了,人心易变,伯娘担心我身份不够,以此给我造势。”   “只是……”英莲攥紧了手帕又松开,笑道:“再怎么说,我也是林家的林曦,变不成公主郡主。他若不变,我也不变,自然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11-01 00:28:31~2020-11-01 17:3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手动狗头∪?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吹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2章 自信   黛玉听出英莲话中的犹疑, 拉过英莲的手,轻声问道:“那他若是变了,莲姐姐要怎样?”   英莲握紧了黛玉的手, 低头笑道:“他若变了, 那我也不必巴着他不放。伯父伯娘养我这么大,给我身份,难道是为了让我自轻自贱,巴着一个男人不放的?”   “我总感觉……姐姐有些不信柳将军。”   英莲看着黛玉愣了一瞬, 反问道:“玉儿, 你和凉国公相识也有两三年了,战事打了一年, 他从四品到三品再到二品,又暂代平远大将军,现在又封了国公真正成了一品大将军, 你有没有……犹豫过?”   黛玉微微一笑:“姐姐, 没有,一次都没有过。”   她拉着英莲站起身,和英莲一齐走过她住的五间屋子。   西边两间是书房, 里间是内书房,西侧间是外书房,两间房屋数排书柜上都垒得满满的书,西侧间三张案上——西侧间书房英莲陆清也常来, 屋子也宽阔, 索性直接摆了三张案——都放着许多名家字帖,数方至十数方砚台, 笔海内的笔有如竹林。   堂屋里除了桌椅摆设外,整整一面墙上还悬挂着平常闺阁女儿所没有的刀枪矛戈, 俱闪着寒光。   黛玉手抚上离京之前二公主送她们的那对双刀,转头朝英莲笑道:“姐姐,我今儿就自夸一回。”   “我自认论起这世上与你我同龄的姑娘,文采武功,就少有能及得上你我的。再说论起样貌来,与咱们家往来的人家中,咱们见过多少姑娘?可清儿还不是日日满口里都只念叨着咱们两个?”   英莲抿嘴笑道:“清儿那张嘴你也信?”   黛玉拉着英莲的手往东侧间走,笑道:“凭什么不信?那些外人的场面话,还或可是因客气说的,但清儿的性子一向是直来直去,又是在家里,她做什么和你我客气?”   两人坐在临窗榻上,黛玉拿起自己戴着的荷包放在英莲跟前儿,笑道:“才刚说的那些,都是俗人眼里‘女子不该做的事儿’,那咱们就再论闺阁中的事儿。这荷包还是姐姐给我做的,针线精巧,这梅花都同活了一样,连外头针线上的人都及不上。”   “再说起管家的本事,你我都是和娘学的管家理事,娘又是和皇后姨母学的,能比咱们学得好的人能有多少?”   黛玉把荷包重又戴上,笑道:“所以说,像是咱们这么好的姑娘,能和谁……那都是他的福分。”   英莲觉得面上发热,不禁拿手背冰一冰脸,黛玉又道:“所以说,我信他,其实有一半儿都是信我自己。另一半儿么……”   黛玉附在英莲耳边:“若他让我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我凭什么等他?”   英莲一愣,黛玉拍一拍英莲的肩膀,接着说道:“姐姐想想,你当初为什么要信他?”   “咱们是小辈,爹娘只怕有个万一,所以处处小心,生怕委屈了咱们。但是姐姐呢?往后和柳将军一起的不是别人,只是姐姐自己,姐姐是怎么想柳将军的?也觉得他会因富贵就辜负了和姐姐的承诺?”   英莲紧紧抿着嘴,手指无意识的在裙子上划来划去。   见她这样,黛玉又轻声笑道:“圣上是十月份发出的旨意,渤海离京中比甘州离京中要近得多。若是柳将军有心,不到过年,想必家里就能接到柳将军的定礼了。”   英莲细细想了一会儿,觉得心中云雾被拨开不少,听黛玉此言,面上更加做烧,搂着黛玉笑道:“现下他和凉国公同在渤海,若照玉儿这样说,你与凉国公婚事已定,若渤海真来了人,岂不是凉国公连聘礼都给你送来了?”   黛玉不依,伸手就开始往英莲腰肢儿处抓挠,红着脸笑道:“好呀,莲姐姐,我刚开解完你,你就打趣我!”   这时偏是陆清不知从何处回来,恰听见了英莲说的那句。   她摘下斗篷搁到丫头们手里,人还未至,声儿先在堂屋传过来:“玉儿姐姐,莲姐姐说得也没错儿呀!”   “我上次往西宁过去看我娘,还和我娘说不知这回皇上要赏大哥什么东西,我娘说不管赏他多少,只怕一到手儿,就全拿来给玉儿姐姐做聘礼了!”   黛玉本就羞着,听见陆清这一声儿,更加羞恼,放开英莲就去抓陆清。   陆清自说话时就准备好了,见着黛玉来抓,立时往西侧间跑,一面又笑喊道:“莲姐姐快救我!”   英莲被黛玉按着膈肢得鬓发散乱,笑得眼角出泪,听见那边陆清一叠连声的喊救命,随意正了正簪子,就起身去帮陆清拦着黛玉。   若论一对一,英莲和陆清如今皆不是黛玉的对手,但现是一对二,倒是有了些势均力敌的意思。三个小姑娘打闹玩笑起来,一时你挠了我,一时我又抓了你,屋内欢笑声不了。   退婚将近两年,两家撕扯干净,英莲早已经把林昌当做陌生人看待,一心里想的都是伯父伯娘弟妹们并柳湘莲,再无兴趣知道林昌的一点儿消息。   去年冬日起了战事,直到今年深秋才完。英莲一面帮文皎管家,一面心忧柳湘莲,丝毫不知林昌已经定了亲娶了妻。   但林昌和夏金桂的事儿早在林家诸人眼下,文皎不欲拿这个去烦英莲的心,她自己却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京中陈嬷嬷林明白霜的信一两月便送来一趟,说的都是各家的消息。   因林昌定了夏金桂,文皎知道原书中夏金桂是什么脾气,还特命陈嬷嬷多看着些,别叫闹出事儿来不好看。   林满卫氏现在使唤的人和买的人,有一半儿都是陈嬷嬷安插进去的,拿了夏金桂的银子,扭头儿就把事儿告诉了陈嬷嬷,又得着一分赏。   九月份时京里来信,林明写林昌新婚之夜醉酒说出英莲的称呼来,就叫文皎沉默了半晌,让屋内丫头们大气都不敢出。   只是那时大军才远征回来还没过一个月,林海忙着抚恤诸事,文皎也忙着接见众位夫人,没有一日得闲儿,京中太远,她只得把这事暂放下,写信给京中,让他们更多盯着些林昌一家。   如今到了十一月,诸事已经忙完,圣上又封了林海为楚国公,还给黛玉陆溶赐了婚,这是自家的双喜临门。   而亲朋中韩家一门双公爵,韩琼英任宁远大将军,韩家三位将军如今都官居二品,且虽都受了些伤,于性命却无碍,也是喜事。   黛玉的姻亲陆家溶封公爵,任平远大将军,葛霄也升了正四品指挥佥事,陆清二哥陆瀚也立功升任正五品千户。   还有于巡抚明年升任陕甘总督,袁布政使升任甘肃巡抚,并苏文哲升任陕甘军粮道等,文皎和林海两人又是交际,又要担忧往后局面,又要预备过年,又要抽空想想怎么处理韩琼英和苏文哲之间的关系,比九月十月清闲不了多少。   加之十月份时,京中又来信,说林昌夏金桂夫妻感情好了不少等话,文皎心中虽诧异,却也略安了心。   这一日终于两人都有空闲,文皎把家里的事儿往孩子们身上一推,让回事儿的媳妇婆子们都直接往后头去找姑娘们,便开始翻看京中府上并各家亲朋好友寄来的信。   圣旨从京里到甘州要一个月余,这些信也在路上走了一个月,比圣旨还多了几天。   大多的信开头便是先恭贺林海得封国公/文皎成了国公夫人,接着是感叹林海/文皎辛苦劳累,然后历数写信人和林家/苏家的友好过去,表示以后多多往来等等。   看了这一大堆没要紧的,文皎没了耐性,把信都拨到林海那边,她自己也绕到林海身边,躺在他腿上,闭眼道:“如海读,我听,好不好?”   林海眼中盛满了笑意,无奈道:“好,夫人有命,小的自然遵命。”   文皎本想享受一番美男的低音缓缓读出无趣的信,也更添一分情趣,哪知下一封就是苏尚书写来的。   信里头虽未言明,却也隐晦点出了林海国公封号“楚”字太过显眼,一枝独秀,让他们往后行事千万小心再小心。   林海恭敬万分的读完了信,声音严肃得文皎听不出半分柔情。   文皎撑着林海的腿,慢悠悠起身,接过信纸看了一遍,抱怨道:“爹真是太小看人了,怎么这话也嘱咐得这么啰嗦?好容易写封信过来,也不说多关心关心我,真是的。”   看着文皎一脸不满,林海把她搂在怀里,笑道:“岳父大人就是这么个性子,月娘也不是不知道?嗯?怎么越要长大一岁,还越爱娇了?”   文皎瞄他一眼,忽然笑道:“如海,你说我相公是国公,户部尚书。我爹也是国公,还是吏部尚书。我姐姐是皇后,我大外甥是太子。我和如海夫妻恩爱,还儿女双全,我不娇,这世上还有谁娇?”   林海大笑,抚掌道:“月娘说得有理,是该娇些才好!”   文皎笑过一回,心内却是一叹,心道她身边亲人朋友都太过耀眼,她就算再努力,后世史书工笔,还会直接写她苏文皎是何人吗?   林海有所察觉,扭头问道:“月娘,怎么了?”   文皎一笑,随手拿了封信,拆开放到林海手里,笑道:“晚些时候和你说,你先读罢。”   林海见文皎不似有事,便低头先大略看过一遍信,防着若这封信是无趣的,便换一封再读。   可他看着看着,面色渐黑,以至最后黑如锅底。   文皎疑惑,接过他手中的信看了一遍,林海从鼻子里出了几声气儿,仿照才刚文皎的语气,皱眉道:“咱们英莲是国公侄女,正经的大家闺秀,伯父乃是国公尚书,伯娘也是国公尚书之女,亲戚中有皇后太子还有一品将军。”   “这夏氏说到底,论身份地位,哪点儿也及不上英莲,且她是林家旁支媳妇,英莲是林家嫡支的姑娘,她是怎么想的,竟想和英莲一较高下?”   文皎看林海着实迷惑,更觉得好笑了,笑道:“这糊涂的人怎么想,咱们怎么知道?”   “就是英莲本和林昌定过亲事,现下婚约已退,英莲和林昌早没了瓜葛,夏氏和英莲又是同族的姑嫂,她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   文皎说着说着,忽地想起九月时那封信,沉了脸唤人:“小满,去把京里林明九月寄的信给我拿来。”   小满听文皎话音严肃,不敢耽搁,利索的翻找出来递上。   文皎把信摊开,搁到林海手上,抿嘴道:“是我忘了,夏氏不算糊涂,更糊涂的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383章 威武   “岂有此理!”   林海黑着脸扫过一遍信, 少见的动了怒,一掌拍在炕桌上,震得茶杯晃动。   茶水溅出来些许, 文皎端起茶杯, 递到小满手上,再拿帕子擦拭炕桌上水渍,另一手轻抚林海后背给他顺气,说道:“十月时, 京里又来了信, 我本以为林昌已把糊涂想头去了,安生和夏氏过上了日子, 谁知现在看竟是这样。”   “都好好儿的过上日子了,夏氏忽然到处打听英莲的事儿,估计是咱们家封了国公, 又勾起了林昌的心思罢。”   林海才刚没忍住拍了桌子, 本怕吓着了文皎,不该如此莽撞。   现看文皎没在意,还柔声和他说话分析, 林海放了心,接过文皎的手帕擦拭炕桌,又接着她的话道:“林昌……看来不仅是起了心思,还没在夏氏跟前儿藏住, 真是蠢材!”   文皎挥手, 让丫头们把炕桌撤了,再打水来给他们洗手, 轻声笑道:“好了,快别动这么大火气了, 为了他不值当。”   林海拿毛巾给文皎擦了手,又自己擦了手,让丫头们都出去关上门,疑惑道:“这是怎么说?林昌这小子轻狂,月娘怎么不在意?”   文皎听出林海的言下之意,乃是英莲都被外男惦记上了,还念念不忘,在这个时代看来,乃是有损英莲的闺誉“清白”,他是因为这个生气,怎么就不值当?   这便是她现代的根子和林海这土生土长古代人的不同了。   文皎也不知她能不能解释得通,便先问林海道:“这诗经上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既要求淑女,是不是得知道这女子是个淑女才行?”   林海咳嗽一声,点头道:“那是自然。”   文皎便接着问道:“那君子既然知道女子是淑女,说明这位女子的美名必然传扬了出去,是不是?”   “是。”   “淑女的美名远扬,君子才要求她,那君子能不能保证,这世上除了淑女和淑女的家人外,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淑女的好处?”   “额……照月娘这么说,大概是不能。”   “既不能,想必君子也知道,不止他一人知道淑女的好处。难不成,他求到了淑女,心里想着‘不好,我的淑女都被别人知道了,真是岂有此理!’又去怪那些别的男子,又觉得他的淑女不比以前好了,损了淑女的名声?”   文皎看着林海,一面说一面笑弯了眼:“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人都说美男子当如潘安卫阶,行动出门连老妇人都投花掷果,也没人说损了潘安卫阶的名声,反叫他们的名字传到了如今。现今咱们英莲只是被一两个男子念念不忘,我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林海哑口无言,文皎笑道:“林昌他成了婚,心里还念着英莲,是他对婚姻不忠。又没能在妻子面前藏好,以致夫妻间生了嫌隙,妻子心气不平,是他自己蠢笨,都和英莲无干。”   “所以我说让你别气了,就为了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听文皎笑盈盈的说了这么一堆话,林海的火气早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愣怔一会儿,摇头笑叹道:“月娘之言听上去确有道理,只可惜世人愚钝,不想是林昌之过,若要传出去,总会殃及英莲。”   “林昌在夏氏跟前儿都不注意,在外头未必能瞒得过人。再者,观信中所说,夏氏也并非心性宽和能忍耐之人,这样大张旗鼓的打听英莲的事儿,难保不被有心人知道。”   文皎也叹了一声,林海如此评价夏金桂,已经是给她留了面子。   夏金桂的脾气,又岂是“不大宽和,不能忍耐?”   文皎展开陈嬷嬷的信,重读了一遍,和林海道:“你担心的这个,倒还暂时无妨。夏氏这人也好面子,她们说大张旗鼓,其实别处也没地儿打听,只在他家下人里询问,顺带再往咱们府上打听,外人也不会知道。”   “只是她虽不糊涂,我却总觉得她精明得过于狠毒了。林满卫氏我也知道些,无非是人不聪明,自以为是,以致做出蠢事,但若论心坏倒不见得多坏。”   “夏氏家中极富,加起来一共陪嫁了十来个人过去,林满卫氏纵然端着公公婆婆的款儿要难为她,一则没钱没人,二又和林昌离了心,三又蠢,也怎么不了她。”   “她已占尽了上风,却非要趁着卫氏生病下狠手,虽没直接动手,叫丫头刺心,也不比下毒好多少了。这说到底,何至于非要害死卫氏!”   林海也就着文皎的手,重新看过一遍信,文皎又命把前头几个月的信也都拿来,在旁边等着林海看完,一面叹道:“这成婚之前都是夏家为难林满卫氏,夏氏并没受什么委屈。”   “成了婚后,卫氏不过大婚头一日难为了她,后说过几句歪话,不说以直报怨,就是报复得略狠些,总也不至于就要把卫氏害死。”   “想来咱们英莲之于夏氏比卫氏之于夏氏还更可恨,明年咱们便要回京,也不知这夏氏会做出什么事儿。虽伤及英莲的可能不大,但有那么个人放着,总归有些糟心。”   林海点头把信放下,冷哼一声道:“回京再说,她敢动咱们家的姑娘,怕不是嫌活太长!”   文皎靠在林海身上,弯眉笑道:“如海打了一年的仗,也沾上些武人习气。今儿又是拍了桌子,又是放了狠话,倒比从前更威武些。”   被文皎这么一说,林海甚觉脸红,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倒没看出来杏儿这丫头很好。”   文皎看了他发红的耳朵一眼,抿嘴笑道:“陈嬷嬷和白霜精心教了一年半,能不好?要说杏儿真是可惜了,自己虽然明白,怎奈家里爹娘哥嫂蠢笨的蠢笨,狠毒的狠毒,倒是难为了她。”   林海摇头笑道:“月娘总是心疼女孩子,这回又要怎么帮她?”   文皎锤他一下,思索一会儿,笑道:“毕竟杏儿也是族中的女孩子,定了的又是薛家。薛家长女现在宫中做七品赞善,家里又豪富,只怕杏儿爹娘出不起嫁妆,倒让杏儿底气不足。”   “不如咱们家给杏儿陪送一副嫁妆?正好儿如海成了国公,玉儿和英莲的嫁妆都要换东西才合身份。我挑些合适的,再加上一千压箱银子,凑成三五千的嫁妆,也够体面了。不知国公爷意下如何?”   林海笑道:“不过几千银子罢了,月娘还做一件大事问我?”   文皎笑道:“这家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如海现在成了国公,家里东西都是国公爷的,总也要问问才好。”   林海没忍住,捏了一把文皎的脸,无奈笑道:“罢呦,连我都是月娘的,我成了国公,月娘不是夫人?家里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文皎笑了一会儿,忽然不知想的什么,问道:“那我若是把家里几百万都败光了,你也随我?”   林海笑道:“那我就只好多给圣上干几年,再立些功劳,多赚些俸禄赏银,好让月娘花得高兴。”   文皎知道,林海从来不是那种在妻子面前言语敷衍,哄得妻子开心就完了的人。   他对她承诺过的每一件事,全都做到了。   文皎又是羞赧——才刚她说的话,就像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对恋人说的话一样,简直都不像她了,又是感动。她坐直了身子看着林海,四目相对。   日落西沉,暮色渐浓。   天边云红得似火,霞光披在黛玉英莲的身上,让她们全身笼罩着一层金红色的光,看得陆清移不开眼睛。   一日的事忙完,也已经到了晚饭时辰,姐妹三个相携从后院往前头来请安用饭。   这短短几步的路,陆清嘴上不知说了多少夸赞黛玉和英莲的话出来,闹得黛玉和英莲都伸手要打她,后头丫头们也笑个不住。   一群十来个女孩子欢笑着到了正屋门口儿,看见屋门口是谷雨守着,纷纷止步噤声,你看我我看你,面上都泛起红晕。   英莲右手拉着黛玉,左手拉住陆清,红着脸压低了声儿,笑问谷雨道:“谷雨姐姐,青玉可回来了没有?”   谷雨也红了脸,笑道:“回姑娘的话,大爷回来了,在二姑娘屋里玩儿呢。”   英莲点头,和黛玉陆清笑道:“今儿咱们把青玉绯玉接着,到后院里吃饭去罢。”   于是十来个女孩子又一齐往东厢房过去。   青玉兴冲冲的下学回来要找爹娘说话,偏被拦在门外,只能和绯玉一起玩儿,心里正不大高兴。   见三个姐姐都来了,青玉微微嘟着嘴下了炕,拉着黛玉问道:“姐姐,为什么谷雨姐姐不让我进去?说爹娘在忙,可是也没人进进出出回话,爹娘在忙什么呢?”   黛玉身后英莲陆清你推我我推你,都憋不住笑,黛玉一本正经的解释道:“爹娘在说悄悄话呢,不让别人听。”   青玉恍然大悟,又问黛玉道:“那姐姐,我晚上可以问爹娘说什么悄悄话了吗?”   身后英莲清儿偷笑声儿掩都掩不住,黛玉一面往后伸手戳她们,一面严肃的和青玉说道:“那可不行,悄悄话就是秘密,别人不愿意说,不能主动去问。”   文皎的正院虽然院大屋深,但先是青玉下学回来,又是黛玉等十来个人笑闹,屋内也隐约能听到许多动静。   卧房里,文皎听见一串儿脚步声绕过回廊往后院去了,还夹杂着青玉和绯玉的说话声,把脸缩在被子里,任林海怎么哄也不肯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黛玉:我太难了。   英莲:嘿嘿嘿。   陆清:嘻嘻嘻。 第384章 改姓   暮色四合, 各总兵将军都自大将军府议事厅恭敬行礼出门,各自往营中回去。   待人散尽,韩琼英慢慢从厅内踱步出来, 身上甲胄在夜色下闪着凛凛寒光。   一轮不甚清晰的弯月挂在树梢, 韩琼英面无表情赏了一会儿月挂梢头,听见角门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神色顿时软了下来。   景岚拉着景熙,姐弟两个带着十来个丫鬟兵士围随进了院子。   待到了韩琼英跟前儿, 虽无人命令, 丫头兵士们都纷纷止步行礼,只有景岚景熙姐弟两个奔上前去, 一边一个拉住韩琼英的手。   景岚抬头朝韩琼英笑:“娘,晚上饭都预备好了,咱们一起去和爷爷用饭罢。”   论起来, 从大燕礼法上看, 宋国公韩磐其实乃是景岚的外祖父,前两年景岚口中还称呼韩磐为“外公”。   但如今景岚已经改了姓儿,从苏姓改为韩姓。韩琼英的国公爵位再往下承乃是伯爵, 她已经定了,就袭给景岚。   “不是娘偏心,也不是娘不疼你。”韩琼英是这么和景熙说的:“你是男子,往后要从文可以读书考科举, 要从武也可以参军, 就是去做生意,男子也比女子更有优势。”   “而景岚若不袭爵, 除了成婚并参军外,再无什么路好走。且若天下太平, 就算是从军,也无进益之门。”   “娘是大燕头一个以女子身份封爵的人,你们跟着娘长大,当知道在娘心中男女并无什么不同。便是不说前头的,只起长幼,景岚为长,你为幼,也是该景岚袭爵。”   景熙今年已经八岁,这孩子本就话不算多,自韩琼英和苏文哲和离后,越发寡言少语,那时听了韩琼英之言,他却并没多加犹豫,说道:“娘的是娘的,娘想给谁都是应该的,往后我想要什么自己去挣。”   “娘请放心,我不会为了爵位的事儿不高兴的,我知道娘也为难。”   这简直不像是平常八岁孩子口中能说出来的话,韩琼英那时看着景熙,心中涌起的第一个念头是,景熙知道了她没说出口的理由。   不说那些,这卫国公的爵位是她以韩家女而非苏家妇的身份挣来的。她韩琼英的爵位要往下承,总要承给韩家的孩子。   她自己有孩子,也犯不着把爵位让给兄长们的孩子,而让景岚改姓,总比让景熙改性更容易些。   韩琼英心里想过这个,又想到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是说家中艰难的孩子会更早比常人家的孩子明白父母的艰辛无奈。   景熙能如此早慧,总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她与苏文哲和离了。   韩琼英那一日与景熙说完话,在大将军府的正堂院内站了半日,想起这一年战事不歇,苏文哲还见缝插针的对她献殷勤讨好,想到最后,她嘴角浮起一个嘲讽的笑。   战事起于去年十月,苏文哲十一月末走马上任银卫知府,不管是守城还是攻敌,银卫都是战事前线。   才上任就要调动兵马粮饷,安抚百姓,准备在战火中让百姓们过个好年,第二年春耕等等诸事,连林妹夫做总督的都忙得没空儿见文皎,可想他们下边的得多忙。   就忙得这样,也没耽误他一边儿对她献殷勤,一边儿表现优异升官儿,倒还真是难为了他。   以前她和苏文哲新婚燕尔时,苏文哲日夜忙着苦读考试,也没忘了和她说话待她好,知道她离乡来京不容易,生怕有哪一点儿委屈了她。   等他们到了苏州,他也知道她更加不痛快,却不想着怎么让她露出笑颜了。   而是,移情到了别的,他能掌控的女人身上。   如今他们早已没了夫妻名分,她不再是苏家妇而是韩家女,除了景岚景熙外,他们已经再无瓜葛,他倒是又和两个人才认识的时候那样,仿佛满心满眼里都只有她一个,再看不见别人。   苏文哲这人,真是……   把苏文哲从她脑海里赶走,韩琼英又去找景岚说了承爵改姓的事。   景岚只是愣了一小会儿,也和景熙一样,并没多加犹豫,就同意了。   韩琼英见景岚答应得这么快,反而怕她不知道这里头的麻烦,说道:“景岚,你不多想想?一旦改了姓氏,你的祖父祖母,还有你爹,你身边的人都会和以前不一样……”   景岚抱住了她,笑道:“就算我从苏景岚成了韩景岚,娘还是我娘,爹还是我爹,就是祖父祖母和外祖父外祖母掉了个个儿,称呼变了,我就不是娘的女儿了?”   韩琼英看着才十岁的女儿,像是大人一样给了她肩膀依靠,不禁百感交集。   她再想起战事结束了一个多月,她把两个孩子也接来了一个多月,景岚知道她忙,竟不声不响的接手了大将军府上下事宜,遇事只去和大嫂并远晋媳妇相商,小陀螺一样从早忙到晚上,既不喊苦,也不喊累,也从来都不抱怨。   这二年间,她忙着练兵打仗,先还能一个月半个月问一次孩子们,后来起了战事,她几乎是把景岚景熙撒手交给文皎教养。   也就两年的功夫,景岚和景熙……都变了个人似的。   文皎确实比她会教孩子。   韩琼英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行到后面正院,先宁远大将军,如今的宋国公韩磐不要人搀扶,硬是自己拄着拐来到堂屋门口,迎接他的女儿和孙辈们。   韩琼英已经习惯了她爹的倔,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爹虽没断骨头,可肩膀后背并大腿都被刀剑砍出深深的伤口,左肩还中了一箭,也不是轻伤,总要养上几个月才保无虞。   换做别人,既有条件养伤,这等几乎伤及性命的重伤自然要好好将养,以免留下什么症候。   可她爹偏不,姜院使说能坐了,她爹就要偷偷的在屋里站,姜院使说能站了,她爹就要试探着走两步,姜院使才说能走,她爹就连人扶着都不要了,拄着拐杖四处去走。   她说过多少次,她爹面上笑呵呵的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我行我素一点儿不改。   没奈何,她只好去求姜院使,请姜院使往严重了和她爹说几句,别叫她爹这么着了。   哪知姜院使胡子一撅,哼了两声道:“我就知道韩磐他是这么个脾气!所以等他能站的时候我才说能坐,等他能走的时候我才说能站,韩大将军,我心里都有数,你就别操心了!”   韩琼英哭笑不得,也就从此放了心。   现下她看着她爹双手拄着拐杖立在门口,面上带着些得意还有些心虚,不由心中发笑,忍了又忍,才没把姜太医说的话抖搂出来。   景岚景熙进了院门儿,都撒开韩琼英的手,一左一右去搀扶韩磐,一个叫“爷爷”,一个叫“外公”,把韩磐哄得笑眯了眼。   韩琼英见此又心生感叹,一转眼,再有两年,爹就要六十了。   人活七十古来稀,似是姜院使一样马上就七十了还硬朗的不想样的究竟是少数。爹劳碌辛苦了一辈子,现下能让爹乐呵些就乐呵些罢。   因从前韩琼英大嫂松泽身子不好,加之韩家都在军中,也没那么多的规矩,除了早晨各小辈要往大将军府请安外,晚饭若无大事,都是各自在各自家中用饭,如此办公事也便宜些。   现韩琼英既成了宁远大将军,韩磐的意思又是先暂跟着小女儿过,兄妹四个虽然感情好,也算是各自分了家,又都忙,韩琼年并他的孩子们更不用晚上来给韩磐请安了。   左右是一家人,虽礼未尽,心在一处就够了。   韩磐韩琼英并景岚景熙祖孙四个一起吃了晚饭,韩磐便要单独和韩琼英说话。   景岚看了一眼爷爷,又看了一眼娘,起身拉着景熙笑道:“爷爷,娘,我们先去大舅舅家看大舅母了,一会儿就回来。”   韩磐硬是又拄着拐把景岚景熙送出门去,待孩子们出了院门没了影儿,他慢慢的转身回来,边走边和韩琼英说道:“到底亲家那边还没信儿回来,改口的事儿不急,先还是让景岚叫外公罢了。”   “等亲家的信到了,事儿都确定好了,景岚也上了族谱,再改口罢。毕竟景岚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身上到底还流着苏家的血呢。”   韩琼英垂眼道:“不必,不管苏家同意不同意,景岚的姓都改定了,早叫几个月,也好早些让人适应。”   她说完这句,又抬头看着韩磐叹道:“爹,我和苏文哲已经和离了两年半,既已不是夫妻,您就别管苏家叫亲家了。”   韩磐呵呵一笑,颤巍巍坐在铺着狐皮椅搭的椅子上,问韩琼英:“琼英,你还怨着他?”   韩琼英神色一变,才要说话,韩磐笑着摆手止住她,叹道:“琼英啊,你和文哲确实是和离了没错儿,但和离之前,你们可是做了十年的夫妻,一起生养了景岚景熙两个孩子,你也管承恩公和夫人叫了十年的爹娘。”   “十年对我这老头子来说,都不算短,你今年才活了二十九岁,还不到三十,在甘州才过了十六七年……”   韩琼英面无表情道:“爹,你不是想劝我和苏文哲重修旧好罢。”   韩磐看了一眼韩琼英的面色,无奈道:“哎呀,你这孩子,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那你说。”   韩磐“嘶”了一声,看着韩琼英瞪了好一会儿眼睛,半晌才道:“文哲虽然对不起你,但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连我挑不出话来说,你就因为文哲,连他们也不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11-03 00:41:49~2020-11-05 18:0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是 10瓶;汐兮嘻熹 4瓶;夕汐 2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5章 教训   韩琼英面上仍是无什么表情, 语气平平问道:“爹,你说的‘顾着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是哪种顾着?”   “若是说顾念着景岚要换姓他们的感受, 倒也没什么好顾念的。不管怎么着, 景岚总要改姓韩,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承恩公和夫人都是明理之人,也不会抓着这点不让。”   “既然早晚要改, 现在景岚说着, 他们远在京城,又不知道, 有何不可?”   韩琼英扭头看了一眼韩磐,接着道:“若爹说的,是顾念他们苏家次子苏文哲, 年已三十有三还无妻室, 那非我之力能解决。”   “两年前我就已经与他和离,如今他独身一个,家中显贵, 人才风流,探花出身,三十出头就成了从三品的道员,前途无量。若是想娶妻, 怎会没有姑娘愿意?他自己不愿意再娶, 难道还要我这个和离了的前妻去劝他?”   韩磐看着韩琼英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琼英,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苏文哲这小子要求娶你为妻, 我和你哥哥们都百般的不愿意,那时你是怎么说的?”   “我们劝你,说京中风俗和西北不同,你在西北野惯了,到那里未必能适应。”   “苏文哲那小子是好,没错儿,我和你哥哥们都承认,苏家也是难得的好人家。但就他苏文哲一个人,也无功名,又是家中的次子,怎么能因为你,就让整个儿京城都顺你的心意?”   说起往事,韩磐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有些激动:“我和你娘有了你们兄妹四个,只有你一个姑娘家,你又是老小儿,你三哥都比你大五岁。”   “你娘走得早,你从小到大,我和你哥哥们都生怕委屈着你,连你大嫂都差不多把你当亲女儿看了。这宁远军几十万将士,也没有不认得你的,青海陕甘这三地,你哪里去不得?”   “可那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说‘爹,大哥二哥三哥,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只是我活了十几年,满西北的男人都看遍了,再没有比苏文哲更顺我的眼的。若要随便嫁一个,还不如就是苏文哲。’”   “你还说我们也太小瞧你了,不就是那些规矩。”韩磐不得不先止住话,喝了一口茶,颤抖着手把茶杯放下,方继续说道:“你自小习武,连青海的寒冬腊月都不怕,还怕那些规矩人情的?”   “听完你这么说,我们就知道,你是满心里都是苏家那老二,劝也劝不住了。哎,你二哥出主意,说直接把他腿给打断,让他再也不敢肖想你,我说不必。”   “这姑娘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拦是拦不住的。别说把苏家小子的腿打断,就是把你的腿给打断,你该走也还是能走。”   韩琼英忽然一笑:“爹,我还不知道,原来二哥那时候想着把苏文哲打一顿?怎么没人告诉我?”   韩磐朝她瞪眼:“告诉你怎么样?告诉你,你难道还跟着他们一起去揍人?就你那脾气,不得折腾死我和琼年他们?”   韩琼英微微一笑:“若现在的我回到那时候,我也不打苏文哲,只把我自己打一顿就是了。”   韩磐又瞪了韩琼英一眼,叹气道:“琼英,你这意思,是现在后悔当年和苏家小子去京城了?”   后悔吗?   韩琼英发现,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上来。   见她如此,韩磐也不催问,只继续说从前的事儿:“你立定决心要和苏家小子过,我们谁也犟不过你,问了你许多遍,你都说绝不后悔,我们也就罢了。”   “你大嫂生怕你到了京城被人挑礼,忍着病教了你多长时间。苏家送来三万聘金,咱们家二三倍的给你放嫁妆……”   “琼英,你笑什么!”韩磐说着说着,发现韩琼英在那儿笑,觉得这话是说不下去了。   韩琼英见她爹真有点儿恼了,忙收了笑,一脸恭敬道:“没什么,没什么,爹您接着说,女儿洗耳恭听。”   二三十年前,韩磐就拿这个小女儿没办法,现下女儿马上三十岁,他还是拿女儿没办法。   明知女儿这话只是哄他,韩磐也就顺坡下了,无奈道:“罢了,我也不多说别的了,看你也听不进去。”   “我就最后说两句。琼英啊,你是我和你哥哥们的掌中明珠,可苏家那小子也是承恩公和夫人的儿子,都是头一回来到人世,人家也是他爹娘的心肝儿肉。”   “确实,确实,琼英你远嫁几千里去了京城,远离亲人,人生地不熟,除了苏家小子外,就没人能贴心和你说话,你还要适应京中风俗,你不容易,爹知道。”   “但那苏家小子,从小都不曾定过心,娶了你之后,连我都知道,他埋头苦读三五年就中了探花,就是为了怕你受一点儿委屈。那时候苏家还不是皇后娘家,没如今这么风光。你外头被人讥讽了,他护着你没有?他求他爹娘护着你没有?他求他哥嫂护着你没有?”   韩磐说起这个,韩琼英面上的笑又淡了下去,紧紧抿着嘴。韩磐却不管,接着道:“你那时候说你想好了,只要他不变心,你什么委屈都能受,可实际呢?”   “自家的孩子自家说。琼英!你别怪我今天话说得难听!苏家那小子名答应了这辈子就你一个,却在外头买了人,不告诉你,他确实是王八蛋干得不是人事儿!”   “但你和他心里有了芥蒂,他没瞒着你外头买人之前,你不是也没和他好好谈过一回?在真跟他和离之前,你就没有一回后悔过和他成亲?他知道不知道你后悔了?这说到底,你干的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区别!”   “你当初不答应苏家那小子,他等上一年二年也就死心了!回京去了!往后他是娶还是不娶,娶什么样儿的人,都和你无干!”   “但是你偏答应了他!既然答应了他,你是我韩家的人,就得负责任!这一年战事忙,你没有功夫就算了!再过一两个月,诸事整顿好,你要是真铁了心再不和他过,就给我好好的和他说清楚,好聚好散!正好儿让他死了心,要再娶还是怎么,也和咱们家无干了!”   韩磐吹胡子瞪眼拍着茶几说了这么一番话,他做了二三十年大将军,就算伤还未好,也气势非凡。只是他说完之后,还咬着牙偷偷往女儿那里瞄了一眼,正被韩琼英看了个正着。   韩琼英本心内百般滋味,见了韩磐这样,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韩磐皱眉道:“笑笑笑,真是,有什么好笑的!”   她爹面色严肃,韩琼英却越笑越大声,最后父女两个竟一齐大笑了一场。   韩琼英笑过一半儿,觉得不对,拦住韩磐道:“爹你别笑了,小心伤口再裂开,到时候姜院使又训我。”   韩磐朝外挥手:“去!你忙你的去罢!你别气我,我就没事儿!”   夜渐渐深了,韩琼英出了院门儿,迎面一股冷风吹来,她却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见惯了沙场上的风霜,这点儿北风对她来说,早已经不算什么。   她挥退跟着的士兵,独自一个慢慢往前院走,回想她爹和她说的话。   爹说他和哥哥们都犟不过她,其实哪里是犟不过呢?不过是心疼她,既把她当孩子宠爱,又把她当大人尊重。   从前,爹只这样训过三个哥哥,但连对她大声说话都没有过。   这还是爹头一次拿出大将军的气势说她。   是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女孩儿,她现在是大燕的卫国公,一品宁远大将军,孩子可以任性,大人却得负责。   其实,爹说的,也不算错罢。   那时她厌恶极了内宅,满心里想的都是西北的一草一木。若唤做她是苏文哲,身背着朝廷的官职,手下掌着百姓的生计,家里的妻子一直郁郁不乐,她能有什么办法?   韩琼英顿住脚,从鼻子里出了一声气儿,大步走回前厅,也不要人服侍,独个铺开纸张磨墨蘸笔,写道:“苏文哲,我问你,当初你明知道我将近十年未曾回家,思念西北思念亲人,为什么不主动提让我回来探亲?”   写到“探亲”二字,韩琼英想起那个被苏文哲救回去的春桃,又觉得一阵恶心。   她搁了笔,在案前直直的站了一会儿,把写了字的那张纸揉烂,冷笑一声。   现在再问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不管当初如何,她韩琼英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始终没有变过心。   而他,就算和那春桃什么都没做过,也是在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动摇过了。   韩琼英重新蘸笔,给文皎写了一封信,写完命:“把这封信送到甘州总督府去,备上一份厚礼,说年前有空,我带着孩子们过去一趟。”   正好苏文哲也在甘州。   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吧。   甘州城里,文皎和林海梳洗过后就在卧房用了晚饭,文皎懒懒倚在床头,要吃什么,都是林海给她喂到嘴里。   想到孩子们都知道了她和林海白日宣*,文皎满心涌起不好意思,吃一口饭就嗔一眼林海,埋怨道:“都是你非要……”   林海自知理亏,服侍文皎用饭十分殷勤,总算让文皎暂消了气。   孩子们不来,晚间无事,文皎索性命人拿了京中国公府和皇上赏的园子的堪舆图来,和林海一起看。   新的楚国公府就是从前的宁国公府,在荣国公府东边儿,正是和林海的前岳母做邻居。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巫巫开了新预收《我在红楼当寡妇》,撒泼打滚求预收=w=   文案一:   穿成仕宦之家待嫁之女,容清妤父亲早丧母亲多病,又无兄弟姐妹,只有身边一群如狼似虎的叔伯盯着她家百万家产。   但她给自己找了门极好的婚事。   嫁给父亲同年,年将半百的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做续弦。   林如海病重,【容·朝廷钦封一品诰命夫人·清妤】看着带着黛玉匆匆赶到扬州的贾琏,微微一笑:   贾二侄子,你说你要把林家家产怎么样?   “如海死前娶了我,我就是玉儿名正言顺的母亲,玉儿的事我自然都管得。”   “省亲缺银子?缺银子那园子就盖小点,和我说甚?”   “黛玉是一品太傅之后,贵府宝玉么……我不多说了,别弄得太难看。”   “得罪人?”容清妤搂着黛玉笑得自若,“玉儿只管信我,今生我不叫你受一点儿委屈。”   后来,黛玉回想容母亲一辈子离经叛道,做尽了惊世骇俗之事,富国强兵扬名天下,身穿仙鹤腰悬金印,真的再没让她受到过一点儿委屈。   文案二:   林太傅死前娶了个小夫人容氏,京中人都以为他这是病糊涂了,要么就是被勾没了魂儿。   后来,容夫人进京,见过的人无不称赞,甚至有士子称“娶妻不娶容氏女,满腹经纶也枉然”。   “我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女儿孝顺,作甚还要嫁人劳碌?”   容清妤靠在来人怀里,笑得勾人妩媚:“你又想让我当宠妃,又想让我当重臣,别太贪心。”   “对我容清妤来说,嫁人哪儿有当寡妇自在?”   阅读提示(排雷):   1.女主并非良善之辈,有金手指。   2.女主和林如海是合作伙伴关系,非夫妻,男主不是林如海。   3.众人性格尽量贴合原着,不OOC。   感谢在2020-11-05 18:04:23~2020-11-06 18:0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6章 心痛   当年大燕立国, 封“四王八公”,八公中又以宁荣二公最为功高,其所居公府也最为轩昂壮丽。   宁公居长, 公府位于宁荣街——宁国府已经削爵, 也不知这条街有没有改名字,文皎心想若没有,回去得找点特权把名字改了,不然住着多糟心——的东面, 荣国府居西。   当初两府里给贤妃贾元春盖省亲别院, 是用的宁国府花园会芳园并荣国府北边三分之一的地方儿建造的,并没另外选地方。   也就是说, 这园子赐了林海文皎,荣国府后头的后三分之一的地方儿也就没了,全都归于楚国公府。   国公府本就占地颇广, 真说起来, 如今林海文皎住的总督府,前堂后院全都加起来,也只有原来宁国公府的一半儿大。   世人皆想住大院广屋, 普通官员之家最多不过五进院子,再多就是七进院儿,似是林海没升任川陕甘总督之前,他们在京里的宅子也不过是前后五进院子, 再带东西跨院。   但文皎上辈子读书, 荣国公府里,贾母住在荣国府西路的荣庆堂里, 从前到后是垂花门——穿堂(第一进)——小小三间厅(第二进)——正房大院(第三进)——后院东西穿堂(第四进)——后面新盖的大花厅(第五进)。   这样就不算大花厅那进院子,贾母日常住的也足有四进院儿, 大部分都是礼节性的穿堂三间厅之类,可想而知,整个公府得有多么大。   文皎和林海看过一回手里的堪舆图,一进大门,先是一片十分空旷南北长约一百米,东西宽约一百五六十米出头的空地——什么都没有,只为显国公威严。   从大门进去往里走个一百米,便是仪门,进了仪门,再往前走九十米左右,便是楚国公府的正厅。   正厅连着后面内厅,自内厅往后,行个二三十米,便是内三门,再往里走一二十米,是内仪门,进了内仪门过了内塞门,往前六七十米,便是三间抱厦五间正堂,东西厢耳游廊四通八达。   从进大门开始,到行到正堂之后已有了三四百米,才终于到了整个国公府南北向的一半儿。   正堂后面是一间院子,五间上房东西厢房,正房后面有三间抱厦。再往后,在皇上御赐的花园前头,临着水有两间亭台楼阁,最后头便是一个角门通向花园,这便是整个中路走完了。   西路乃是原来宁国府贾家宗祠,一弯水蜿蜒绕过宗祠亭台,流到园子里去。这座公府既然归了林家,林海又得封公爵光耀门楣,国公府在京中,他们自然要从苏州把祖宗牌位请来,年节时才好祭拜。   而东路一通到底全是院子,比着中路内仪门的位置,前边是马棚库房等,再有三间院子。内仪门的位置往后再到正堂,又是三进院儿。再往后还有五六七八间院子,全都是一个一个的小院儿。整个府的最后头,有一整排的下人院子。   大略看了一遍,文皎问林海道:“这五间正院三间抱厦是好,可惜得放御赐的许多东西,弄得威严森森的,待客是好,住倒是住不得。咱们两个日常起居是在这后院儿还是往东边这三进院子里?”   林海笑道:“月娘若喜欢,后边也住,东边也住,看哪边儿开心就住哪儿。”   文皎锤他道:“你我就都一个身子,那边儿还有花园子,布置这么多院子做甚?换来换去的住不舒心先不说,还空耗人力。”   “你不出主意,那咱们就住在正院后头罢。这东边的三进院子,我看就给黛玉英莲清儿她们一人一进,前边儿给青玉收拾一间,一间专做习武用。倒是绯玉今年也满了两周岁,也得预备出一间院子了。”   现在英莲黛玉陆清三个姑娘都住在文皎这边的后院里,独黛玉有五间房屋,英莲陆清不过一人住着三间厢房而已。   这样一布置,等到了京中,她们一人便有一间院儿,前头还有专门习武的地方,住得比在这里宽敞多了。   文皎和林海商议定了,又看一回园子,天色已晚,便相拥安歇。   这一晚睡得早,第二日文皎林海便都准时起了。这日又是沐休,难得林海能歇上一整日,又不用出门也不用接待客人,他两个皆舍不得拿这难得的时间做别的,又在一起黏糊了一日。   再过了一日,十一月十一,林海往前头去办公事,和于总督交接,文皎理完了家事,便拉着女孩儿们说起回京后分院子的事儿,又说花园子里的亭台楼阁,等到京里看完,喜欢哪处就让她们住哪处。   黛玉英莲皆觉得好,只有陆清听完了笑道:“太太别给我留院子了,我的院子正好给绯玉罢。我打算等回京之后过个一年半载就往渤海过去参军,就给我留着,我也住不着呀。只要玉儿姐姐给我留个三间厢房就成。”   “清儿,你真想好了?”短暂的愣怔过后,文皎立时问道:“就是翻了年去,你也才十五岁,再过一年也才十六,虽说到了规定的从军年纪,在我看也还太小了。”   “二则渤海虽是边关没错儿,但再往北是高山峻岭,就是黑龙江往南,也是溶儿这孩子才打下来的,总要有个十年二十年的修生养息,才能再开疆扩土。”   “清儿若是想建功立业,我看在西北还好些。西北虽说也烧了瓦剌王庭,瓦剌却不似东胡已被灭国,而是朝着茫茫大漠逃去了。”   陆清靠在黛玉肩膀上抿嘴直笑,文皎不禁也笑了:“说正经的呢,怎么笑得这样?”   “再说了,溶儿是在渤海没错儿,你娘可在西宁呢。你就不想离你娘近些?”   陆清慢慢儿从黛玉身上起来,藏到文皎身后才开口笑道:“太太,我这不是想着渤海离京城近些嘛。”   “等过个三四年,玉儿姐姐和大哥成婚,我还能从渤海往京里回去看看不是?就去不了京里,在渤海也能观礼。若是在西北,一来一回就得两个月,我也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假呀……”   黛玉起身嗔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嘴里没有好话!”   说着,她就往文皎身后来捉陆清,陆清围着文皎绕圈儿,又喊:“太太救我救我!你看我说两句实话,玉儿姐姐就恼了!”   文皎看着黛玉面颊绯红眼波流转的样子,心里生出无数感叹,她一手拉着一个把她们分开,笑道:“罢了罢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叫我帮哪个的是?”   “清儿,你这张嘴也该管管,看要是没有我,玉儿不收拾你一顿。”   陆清身子又往后一缩,文皎便知她又要说出些什么来,无奈的听她说道:“玉儿姐姐往后可是大将军夫人,我么,不过是一介小卒,姐姐比我厉害不是应该的?”   黛玉这回再不依了,撒开文皎的手就去拽陆清,文皎也不好再管,只和英莲坐在一起,看她们在地上打闹。   她两个从东屋追到西屋,又从西屋跑回东屋,文皎也没奈何,看着英莲安稳捧茶坐着笑,便悄声问她道:“莲儿,你是家里的长姐,若论办婚事,也是你比玉儿更先。”   “等翻过年,你就十八了,柳湘莲也二十有二,说大不算太大,却也不算太小。你是想早些办婚事,还是再等一两年?婚姻大事,伯娘能替你办,但还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英莲不妨一下儿说到她身上,又是直接说起婚期,她红着脸说不出话,最后只道:“我都听伯娘和伯父的。”   文皎笑道:“哎呀,那若是听我的,那我可就早些办了,也好早早儿的多一个侄儿女婿孝顺我。”   一句话说得英莲低了头,文皎却想到柳湘莲现是渤海正四品指挥佥事,两人若要成婚,就算是两头传嗣,柳湘莲身上有职走不开,也得英莲跟着往渤海去。   面子名分再怎么重要,在文皎心里,和英莲的幸福简直是不值一提。   难道让新婚的小夫妻隔着几百上千里,一年见上几回面?那有什么意思?   若是明年就办婚事,那算算时间,岂不是英莲最多只能在她身边一年了?   文皎又算了算,算到她把英莲接到林家来认了干女儿,也不过只有六年罢了。   真是舍不得。   再想想黛玉今年十四,陆溶却已经二十了,他两个如今又是圣上赐的婚,便是文皎有心想拖,至多也只好拖到黛玉十八岁,那照这么一算,黛玉岂不是也只有四年就要出阁了?   而且陆溶如今担着平远军大将军之职,东北一片才入大燕领土,现下还不稳,他这大将军总要再当个十年八年的,黛玉也得最少十年八年才能常住京中,也许还要更久。   渤海离京里虽比西北近得多了,但如今渤海开疆扩土,从陆溶的驻地再到京城也得一千多将近两千里,就是快马也得六七天……   文皎的心隐隐作痛。   她再一算,她和林海成婚到现在,也不过七年多的功夫。   连七年都是弹指一挥间,何况四年,更何况一年?   文皎算完,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简直想立刻想个什么法子更改大燕律法,让男子二十二女子二十才能成婚!   高铁!飞机!电话!互联网啊啊啊啊啊!但凡能有一个也好啊!能有一个也好啊!   英莲终于平复心情,抬头却看到伯娘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难办的事儿,便问道:“伯娘怎么了?”   “没怎么。”文皎对英莲一笑,心内却在咬牙。   我只不过是在想,该怎么做个恶岳母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我傻了!写完放进存稿箱,没有设置发表时间呜呜呜呜OTZ。   巫也想揍陆溶,然后再揍柳湘莲。   可惜巫哪个都打不过OTZ。   本文楚国公府(原宁国府)的大小是参照原文和后人绘制平面图再加以更改写出来的,不一定就是原来宁国公府的样子嗷!   感谢在2020-11-06 18:03:44~2020-11-06 23:3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若薇 16瓶;夕汐、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7章 回忆   要说安排姑娘出嫁, 文皎并不是头一回。   七年前,她在宫里带出来的四个宫女白露白霜玉雪玉梅,到得如今, 都已经放了身契出阁成婚。   白霜是四个人里最早出阁的, 现已和林明成婚三年多了,两个人的大女儿林瑷如今也已经一周岁零上三四个月。   文皎还特地写信嘱咐过让他们小两口缓缓再生,生得太频繁,对白霜身子不好。   白露则是去年八月初五方与陈元化完婚, 她已被林先生收为女儿, 陈元化又是姜大夫唯一的徒弟,两人的婚事办得十分风光, 连提督巡抚并布政使按察使道员家里的诸位夫人都过去坐了坐。   白霜林明成婚后没几个月,林海就升任了川陕甘总督,文皎做主把他们小两口留下看家, 他们在京里也已经和和美美无人打扰过了三年日子了。   白露陈元化就没白霜林明这样好运气。他们去年八月初五成的婚, 新婚燕尔还没过两个月,去年十月就起了战事。   陈元化乃是奉圣明随总督来甘州的,其任务一是保护总督及其内眷身体安康, 二则是随时听总督之命往各处调派。   战事既起,前线难免有将士受伤,大燕虽这些年重视发展边军,但好军医好大夫并非几年之内就能培养出来。   知前线暂缺军医, 文皎便问总督府中的府医和随行的四位太医有谁自愿去边城效力。   陈元化在这些大夫里年纪最轻, 医术水平也处于中高之列,又自愿报了名儿, 本该有他一个名字,文皎却顾念着白露才刚成婚就叫他们夫妻分离, 有些犹豫。   最后还是白露来找文皎,说不必担忧她,还是大事要紧,文皎才把陈元化的名字写到了平凉府后面。   去年十一月大燕反攻,陈元化赶在年前回来,可算能和白露一起过了个好年。   只是今年正月才过完,大燕就商议往大漠草原上攻打瓦剌,随行要有军医,陈元化年轻体壮又有治伤经验,自然被点了随军出征。   四月大军开拔,还没过几天,白露就被水嬷嬷诊出怀了身孕。   等九月初陈元化赶回甘州,白露的身孕已经有了六七个月。   那日陈元化看着早已掩不住肚子的白露,站在门口愣怔了足足两刻钟才回神,他身边吱吱喳喳多少人说话,他只听不见盯着白露看,一时被传为笑谈,已经被笑话了两三个月了。   如今没了事,陈元化除了当值外,就是在家里陪伴白露。白露预产期是在十二月初,陈元化自云没能陪着白露和孩子前半段儿,后半段一定得想法子补足才行。   因陈元化诊治宋国公韩磐有功,除他实官升了一品,成了正七品正奉太医外,圣上还另赏了他六品御医的虚衔儿,领正六品俸禄,连白露现在也成了正六品安人。   两个大些的现下都过得好,玉雪玉梅两个小些的也在今年成了婚。   两人里面玉雪大几个月,论起来却是玉梅先定的亲,文皎就先办的玉梅和林游的婚事。   说起来玉梅和林游亲事定下还是四年前的事儿了。   玉梅是无父无母,从小儿被舅舅送进宫,早和亲人断了联系的。可婚礼上不能没有女方长辈亲朋,文皎便牵线做主,让玉梅认了李先生做干娘。   她这认的干娘不比白露认杨先生,也不比那时曹氏认陈嬷嬷,是连姓氏都改了,从此便是真正一家人,不过是和林游认下钟鸾一般,只为女家面子上好看。   饶是只是这样,玉梅却真把李先生当做家中长辈。左右住得也近,她隔上三两日就去拜望一回,回回都拿些东西针线,一来二去,还真和李先生处出了些情分。   玉梅是没有了亲爹娘,才认了李先生做干娘,而林游明明父母双全安在,婚礼之上也并无生身父母高坐,而是求了林海过去。   他也不知是怎么说的,竟让林海答应了他和文皎一起去婚礼做男方父母,受他和玉梅的头。   文皎一想也明白过来。不说林游和他爹娘林怀安并黄氏关系如何,就是真是慈父慈母和孝子,甘州和苏州相隔着几千里,一来一回小半年都过去了,来参加林游的婚事也不大可能。   而偏生林游年纪虽小,却是和林海平辈的。他要找别人当男方长辈也容易,可这去的人,就平白高了林海一辈……双方都很尴尬,不如林海自己上。   因是林海文皎亲做男方长辈,林游和玉梅的婚事也办得极风光热闹。   定亲这四年来,林游是逮着空儿就和玉梅献殷勤示好,拼了命的攒老婆本儿,而早在定亲之前,玉梅也已经对林游芳心暗许。   是以他两个一成亲,那真是新婚燕尔甜蜜至极。玉梅本是个小辣椒性子,那些日子却见了人就未语面先红,连林游看上去都傻了几分。   只是他两个也没甜蜜太长时间。   林游一则替文皎做了二三年的生意,赚了不少银钱,二则又跟着林海黛玉陆清一起巡边了好几个月,三则林海在肃州应敌时,他又在旁帮忙拨军粮算兵力火器,帮了不少忙,因此林海对他印象不错。   大军往大漠开拔,林海有心栽培林游,就把他叫到总督府各处打杂学习。   这一年,林海忙得几乎是清晨出门深夜方回,更别说底下的人。而林游无官无职,只是走后门儿来干活儿的,上有林海信重,外有其它官员们看着,林游只有比常人更拼命。   玉梅和林游在甘州又无什么亲戚,林游这一忙起来,玉梅成日见不着人,家里那点子事儿还不够她一两刻钟收拾的,她索性和文皎说了,日日又往文皎身边来帮忙作伴。   正巧因白露怀着身孕,陈元化又随军去了,姜院使虽没跟着去,可他是师父,又是男子长辈,不方便。   文皎担心白露自己在家里有个事儿没人照管,便做主把她又接回总督府,就住在她娘杨先生处养着。   白露平日也无甚事,她忙惯了的人,让她歇也歇不下,竟挺着个肚子和玉梅一起,跟小满谷雨抢上活儿了。   文皎身边热闹得让她有些哭笑不得,索性趁着这个空儿,又安排了玉雪和林砚(洗砚)的婚事。   玉雪林砚他们俩也不知互相看中了几年,婚后也甚是和睦。林砚虽是入赘玉雪,但夫妻两个都是明白人,过上日子并不讲究这些,仍是和和美美。   文皎本想着是等着翻过年去,若玉雪暂时还无身孕,就和她正式签契书,请她到绯玉身边做教养嬷嬷。   哪知他们新婚才过一个月,玉雪就和文皎提了此事。   文皎问过他们夫妻二人已经商议好,也不再多说,便定下给玉雪一年二百两银子的年例,专管照顾绯玉日常起居并教育她道理等,若是遇上身孕生产不能到职的,年例节礼都照发,只得提前安排好工作内容由谁接替。   和玉雪签完这份契书,文皎私下里笑了好一会儿,又心生感慨,心道她也算是保障妇女工作权益的第一人了罢?   白露四个成婚的时候,文皎心里虽然有些不舍,也有些伤怀,更多的都是高兴和喜悦。   她们在她这里再是受人尊重,吃穿用度都比她和黛玉几个“主子”差不多,也是身契在她这里的丫头,说到底命都不是自己的。文皎再有心体贴她们,也不能以一己之力直接和整个贵族阶层唱反调。   一旦成了婚,不拘怎样,文皎能把她们都“放出去”,她们总是在官府消了身契成了平民。况且她们四个的夫婿个个都不错,眼看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文皎也没什么好伤怀的。   这几年来,近亲交好之家的姑娘文皎也看了几位出阁,婚事去过不少。   身份到了能让她去参加婚事的人家,八·九成都是高官显贵。到了这个身份地位,就少有人心坏到拿儿女终身幸福开玩笑,各家要嫁女,必是精心择过女婿,才敢送女出阁。   文皎观礼时,不论是在女方家还是在男方家里,人人面上都扬着笑意,就是女孩子的父母双眼里含着泪,嘴角却也都是上扬的。   就是她自己和林海成婚的时候也并没多过伤感。那时她才做了不到半年爹娘的女儿,又是千里南下远嫁,就是什么离愁别绪也在水上散没了。   她还记得大婚的前几日,她心内几乎没什么甜蜜期待之情,想的都是往后怎么把这份婚事当一份工作来看。   那时候哪里就知道她竟和林海也做了一对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林海一个古代士大夫,在卧房里答应了她从那往后就她一个,几年过去了,真的就一直只有她一个。   刚成婚的那二三年,文皎还为几个姨娘不痛快过几回。   但如今,她们四个里头,曹氏是早已出府重新嫁人,偶然看到陈嬷嬷信里露出的一二句,便知道曹氏日子过得不差。   比曹氏大不了两岁的沈氏,因她自己心里想不开,已经在京郊庄子上化为一抔黄土。   郑氏周氏两个年纪大些的,一直不出什么差错,也不起歪心坏心,老老实实过日子。   文皎早就想开了,既然她改变不了林海的以前,就只能接受,也不必拿这个折磨自己,只要林海身心都只有她一个就好。   人总要向前看。   林家富裕,文皎没想着磋磨郑氏周氏,一应供应衣食都不缺,就是生病请大夫,也是能请就请好的来看。   文皎本以为就这么养着,估计还得少则十年多则二三十年,才能送走她们两个。   但去年五月份时,文皎就收到信,太医说郑氏也就在这两年了。   今年开春,京里送信过来,陈嬷嬷说郑氏已于正月里病故,按着她以前吩咐好的例,把郑氏的私房财产拿出来办丧事,葬在了庄子上,剩下的银钱给郑氏收养两个干女儿,给她摔盆哭丧。   周氏因和郑氏有将近三十年的情分,舍不得郑氏,和陈嬷嬷言明,自请去庄子上为郑氏守灵,往后不再回京中。   文皎沉默了一会儿,提笔给陈嬷嬷回信,答允了周氏所求,让周氏想带什么私房尽管都可以带走,府内照旧给她每个月的月例供给,想要谁跟着服侍,让她自己和身边人商议。   再过了两三个月,陈嬷嬷回信,说郑氏丧事尽已办完,周氏也已搬到庄子上去。   同来的还有周氏的亲笔信,信中说她在庄子上给郑氏守灵,景致颇美,诸事都安心顺意,叩谢夫人恩德。   从此往后,她会日夜在佛前祷告,祝夫人和姑娘少爷们长命百岁,事事顺遂。   郑氏沈氏已去,周氏自愿搬到庄子上,曹氏婚姻美满。   所以,等这回林海文皎回京,整个国公府就真的只有他们一家人,再无一个外人。   那年林海升任刑部尚书,他们正好往老家去一回,那时林游的娘黄氏——文皎还得叫她一声婶子——见林海越发发达高升,仗着她辈分大,还痴心妄想把她侄女儿黄玲娇塞给林海做妾。   黄氏说让她贤惠些,要主动给林海纳几门妾室,又当着黛玉的面儿说“养个丫头有什么用”时,招得文皎动了真火,三言两语把她们姑侄说得羞愤至极。   如今林海比那时候官儿还高了,且又成了国公,也不知道黄氏有没有明白些,或是世上还有和黄氏一样糊涂的人,想把家里姑娘塞给林海做小。   黄氏总是林游的娘,不可能一辈子没来往。   她再要作妖,也不必文皎自己出马了。   玉梅这个小辣椒,自然能把她收拾得服帖。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这几天都在医院,更新有可能会晚,有可能会请假,请假会挂请假条过后补回来~爱你们   感谢在2020-11-06 23:35:08~2020-11-07 23:4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 11瓶;汐兮嘻熹 4瓶;凶唧唧的毛球、我爱吃鱼酱、夕汐、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8章 心诚   看着那么多姑娘出阁, 文皎自己成婚也还没到十年,过得可以说美满非常,如今要成婚的换成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姑娘, 她的心境却再不相同。   到了这回, 文皎可算真真切切的明白黛玉心许陆溶之后,林海为什么看陆溶哪哪儿都不顺眼了。   她那时下意识还以为黛玉是个孩子,谈谈恋爱无妨,左右结婚还得十年八年。   但林海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十二岁的姑娘离及笄成人也就三年的功夫, 他怎能不心忧女儿过两年就不在身边?   难受了一整日,当晚夜半无人之时, 文皎和林海说过今日想的事,夫妻两个骂过一回陆溶和柳湘莲两个小兔崽子。   文皎一向欣赏陆溶柳湘莲,怎奈这回是见不着自家姑娘的大事, 一想到这个, 就是再好的小伙子,在文皎心里,也得变成王八羔子兔崽子臭小子混球。   时光飞逝, 文皎思及没几年她就不能日日见到黛玉了,而且黛玉一向重情,对从小到大相处过的姐妹朋友都一直书信往来不断,便往张家去信, 要把张婉贝接来住几日, 趁着明年回京之前,再叫她们小姐妹聚一聚。   张家还是文皎在扬州相识的。那时张志哲任扬州同知, 后来潘张两家出了事,张志哲被贬半级, 到了西北镇原做知州。   他虽为贬官,却是从府同知变为州知州,二把手变为一把手,还更能施为。   这几年,张志哲十分勤于政事,本就颇有政绩,苏文哲一升官,银卫知府的缺空了,林海便向圣上举荐了他,现下张志哲已在银卫就任,终于算是雪了前耻。   张志哲夫人冯氏便是京里清远伯府冯将军之妹,他家两女一男,女儿张晚燕和张婉贝在扬州时都和黛玉极好,张晚燕入宫做了女官,黛玉和张婉贝也没断了联系,连文皎和冯夫人都几个月来一两封信。   若不是知道临近过年,各家夫人都忙,文皎还想直接邀冯夫人过来叙叙旧,可惜日子不对,只得罢了。   这一回京,又不知有五年还是十年不得见面。   当年张婉贝还是个五岁的幼女,生得圆圆脸,童言童语,拉着黛玉的裙子说姐姐好看。   这几年没见,她也十二岁了,翻过年就十三,出落得亭亭玉立,说话行事也温婉大方,文皎一问,果然已在家里管过家事。   文皎在去银卫的信里,说的是让两个孩子都过来玩几日,但听说张永伦这些年一直苦读,她本以为只有婉贝会来。   但林安接过来的不只有张婉贝,张永伦竟也来了。随着他们兄妹一起来的,还有张家厚厚的礼,并冯夫人的亲笔信。   信里说永伦明年便已十六,却还未曾进学。文皎回京时若是方便,请一起带上永伦,他的学问,只要中了秀才,就有七八成把握能上国子监了。   林海抽空考较一番张永伦,回来道:“张家谦虚了,永伦这孩子天分不错,再过一科,必能得中举人。”   文皎笑问道:“如海又起了惜才之心?”   林海思忖一会,摇头叹道:“罢了,张家冯家都不是普通人家,不难于此。再说咱们如今还是低调为要,能帮的帮些,不用帮的,尽心就罢了。”   文皎点头。她前些年还想着培养林游做生意赚钱,现在林海封为国公,皇上赐了许多田地,家中一年便能再多一两万的进项。   他家已经位极人臣,且又不缺银钱,实在犯不上为了多赚些银子再出风头。   林海已经和林游说过,等明年回京他就任户部尚书,就让林游往户部去做个小吏,能到什么造化,且得看他自己的。   张家的两个孩子都招人喜欢,文皎又问了跟着来的冯夫人身边的嬷嬷,那嬷嬷言语间很有几分请她帮着看看婚事的意思,十分诚心,文皎便真操心了一回。   一面想各家中有谁家的孩子能配他两个,文皎一面又不由想着自家孩子的亲事,难免再和林海叹息几回。   但等才入了十二月,接到陆溶和柳湘莲的聘礼定礼单子,文皎便觉得心里火气消了大半。   原因无它,亲自来送聘礼的不是别人,正是才升任正四品指挥佥事的柳湘莲。   并且,陆溶的聘礼礼单和柳湘莲的定礼礼单,一份比一份心诚。   十一月初一秋太监宣旨时,还说了圣上对林海的赏赐——黄金千两,绸缎百匹,各样器物若干养,田地庄子若干处。   林海和陆溶同为公爵,封号有差别,但这明面上的赏赐却差不太多。除了林海国公府旁多一处园子外,土地庄子等也相差无几,余下金银等物,倒是陆溶多得了黄金万两——大燕一律不许将士们烧杀抢掠,所得战利品,都会按功分配,功大多得,若有私藏,军法处置。   陆家并不似林家乃是开国功臣,又有几辈子的积蓄,皇上赏赐下来的这些东西除了田庄外,其余都是锦上添花。   陆溶升上二品一品也还不到一年,说句实在话,估计连俸禄都还没领习惯呢。   依文皎对陆家的了解,陆溶现在全副身家,也就只是皇上赏赐的这些东西,外加一两万的金银了。   但文皎手中陆溶的聘金聘礼单子上写得清楚。   聘礼并补送的定礼若干,价值约两万两银子,里头有一公一母毛色油光水滑十分精神的大雁一对。   柳湘莲带来给英莲的定礼中,也有一对相差不多的大雁,且这四只雁浑身上下并无一丝伤口。   文皎问过柳湘莲,方知这雁一路上都住在专造的暖车里,精心着人看着,又有专门会养雁的猎户跟着,因此心情舒畅,虽一路上不能飞,却因吃喝不缺,还胖了不少。   一般结亲事的两家若是隔得远,或是男方并不会武,并不要求男方一定要送活雁。   大雁生性机敏,又是候鸟,春日北回秋日南飞,要活捉大雁,须得时间合宜,并且非智勇双全之人不能为之。且大雁是活物,路上也难全须全尾的送到。   是以世人定亲,大多都用金雁银雁或是铜雁木雁代替活雁,当初林海文皎成婚时,林海送到苏家的,就是一对金雁。   而陆溶和柳湘莲两人双双送来了活雁,从渤海到甘州,路程何止几千里,送聘礼的队伍足足走了两个月,寒冬腊月,四只雁却丝毫无损,足可见诚心了。   是以文皎很是当面夸赞了柳湘莲一回,倒把他夸得不好意思:“晚辈只是借了大将军的光,才能亲自前来又把活雁送到,实在当不起夫人这般夸赞。”   文皎笑道:“溶儿这孩子现今身边多少人?你也是四品的将军了,若是你不愿来,他还能打发你送聘礼?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夸两句怎么。”   狠夸过柳湘莲一回,文皎又问道:“你这回过来,可急不急着回去?若不急,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不妨住下,过了年再回。你们都才打了胜仗,怎好叫你们路上过年?”   柳湘莲心内一喜,忙道:“战事已完,并无大事,大将军命我们明年三月前归营即可。”   着人安排他和这些兵士住下,又安排人收拾聘礼定礼给黛玉英莲送去,文皎又和林海感叹道:“聘礼两万,聘金六千两金子,只怕这一回下来,溶儿身上就不剩什么了。”   “这样对黛玉真心,倒叫我没什么好再说的。也幸好咱们家给姑娘准备的嫁妆多,要不然,嫁妆比不上聘礼,那就……”   文皎一笑,心想聘礼统共八万,黛玉的嫁妆十万,加上贾敏的嫁妆五六万,加起来得有二十三四万,他两个这一成婚,黛玉可比溶儿有钱多了。   这样风光,这样尊重,只怕天家嫡出的公主顶多也就这样。   陆溶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对黛玉是真心的喜欢爱重,黛玉也心悦于他。   渤海虽然远些,但到了那里,人人都以黛玉为尊,只有人家对她行礼,没有她对人家行礼的,自由自在,天地广阔,岂不比京中好得多?   有得必然有失,再说孩子们日渐长大,总要有自己的生活。   不管是父母还是子女,都不可能陪人走一辈子。   有一个靠得住的伴侣,他们也更放心些。   文皎渐渐想开了,要和林海说两句,谁知林海在旁边哼了一声,只用鼻子出气儿:“这什么意思?拿这么多银子砸人,以为我林家是那等见钱眼开的人家?别说八万银子,就是八十万八百万,我们玉儿也当得起!”   他以往这样,文皎要么不理,这段日子会附和两句,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文皎便笑道:“人家孩子没有八十万八百万,只有八万,把家底儿都拿出来了,你都不高兴。若是拿少了,你还更不高兴了呢。”   林海又哼声道:“也就咱们家有银子。若是咱家不富裕,他八万聘礼一来,让女方家里多难堪?是砸锅卖铁给姑娘嫁妆,还是说把聘礼再退回去些?”   文皎笑道:“好了,你从前还夸过他几句,说他眼明心正。大喜的事儿,今儿别耍小孩子脾气了,笑一笑罢。再说溶儿他年纪轻轻便封了公爵,也不是那不知事的,自然是知道咱们家有,才给的。”   哪知林海眼睛一瞪,竟问道:“月娘,咱们家什么没有,怎么陆溶这小子拿了八万银子来,就把你给笼络过去了?一口一个溶儿,你叫咱自家儿子都没这么亲热!”   听了这话,文皎面上的笑一下就淡了,学着林海的语气,冷笑道:“我是丫头出身,自然比不得国公爷书香人家,祖上从龙之功,见多识广。”   “罢了,原也是我没那个命。玉儿英莲定亲,女婿都有活雁送来,我却只有金雁一对。命运不济,出身不好,倒是家里的姑娘们都命好。”   “知道自己命不好,我这辈子别的也不指望了,就指望着姑娘女婿孝顺,好歹别叫我无依无靠,没人体贴。”   文皎说完这些话,也不看林海如何,起身自己往架子上拿了斗篷,就出门往后院过去。   小满谷雨等丫头们才刚都等在堂屋,并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老爷夫人似有争执。   现见了夫人掀帘子就走,丫头们都面面相觑,赶忙跟上。   天爷!老爷夫人成婚也七八年了,这还是头一次见了夫人和老爷生气!   屋内,林海也愣了半晌,面上神情从迷茫变成懊悔,最后狠狠捶了一下炕桌,嘴里吐出一句不甚悦耳的脏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今天没晚!   感谢在2020-11-07 23:49:51~2020-11-09 15:5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兮嘻熹 2瓶;夕汐、嘟嘟、鱼非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9章 别扭   什么人呐。   文皎走得飞快, 一阵风似的就到了黛玉屋门口,身上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儿的斗篷在身后挽出一朵花。   他自己当年还没捉过活雁聘她,林家家大业大, 他送来的聘金还没溶儿多呢, 也好意思挑三拣四的。   呸!不要脸!   溶儿就是比他心诚!大好的日子,他拉着个脸,有本事叫皇上收回圣旨,一辈子别叫玉儿出阁!   文皎心里埋怨着林海, 面色自然没有平日温和。   黛玉屋门前守门的丫头见了夫人一脸严肃行来, 互相看了一眼,都忙屈膝行礼, 又忙着回道:“夫人,姑娘们都往暖房看大雁去了,您看……”   文皎脚步一顿, 心里有些犹豫, 还对林海更恼火了些,便道:“我就来看看,既然姑娘们不在, 也不用急着去叫人,给我随便倒杯茶罢。”   两个小丫头忙掀帘子,文皎略一低头进去,没看见后头小满对小丫头做口型:“快去叫姑娘们。”   屋内温暖如春, 守在堂屋里做针线的不是别人, 正是晴雯。   晴雯已经听见外头动静起身迎到门口,对文皎一礼, 忙着替她摘斗篷,又笑道:“不知夫人大驾。屋里倒有些姑娘平日爱吃的点心, 还有些果子。或是夫人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叫。”   晴雯的眉眼和黛玉有几分相像,也有些肖似英莲,她的模样在林府这些丫头里也是顶尖的。   看着这么个和自家孩子有些相像的漂亮姑娘,文皎的心情不自觉变好了些,再者,她本也没想难为人,便缓了声气儿道:“就随便拿些屋里有的罢,大冷天不用费劲跑一趟,太折腾了。”   晴雯忙笑着应了,又趁夫人不注意,拿眼神询问小满谷雨两位姐姐。   小满谷雨心里也正懵呢,只得对晴雯略摇摇头。晴雯见问不出什么,便把纳闷藏在心里,忙给夫人上茶上点心。   黛玉这里文皎常来,再说是自家姑娘的屋子,也没甚逛的,文皎坐在东侧间榻上黛玉常坐的地方儿,看晴雯在那儿忙来忙去,便朝她招手,道:“你先别忙,过来,我和你说说话。”   晴雯一直提着心,闻言忙走到夫人身边儿,抬眼看夫人面色不辨喜怒,心下忐忑,心道今儿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怎的夫人眼中似有怒气?这满府里,还有谁敢在这样好日子气夫人不成?   文皎也大略能想到些晴雯心里的诸般猜测,却也懒得细想,只问道:“锦香兰香都出去了,如今黛玉身边你是头儿。玉儿去看大雁,你怎么没跟着去?”   晴雯笑回道:“如今天冷了,屋子里火呀炭的没人看着不行,也须得提防着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立时有热茶热水。我放心不下这屋子里,因此我便没去。”   文皎听着这话,竟不像她上辈子在书里看到的晴雯,倒有些像是袭人。   原书里晴雯也不能说工作不认真,凡宝玉身上的针线东西总有她做的,她在王夫人跟前儿说的“还得做老太太屋里的针线”应该也不是虚言。但论起整个屋子里的边边角角方方面面,还是袭人更知道些。毕竟晴雯素日是个“使力不使心”的。   但现在晴雯可是既使力又使心。文皎心里起了兴致,又问道:“这屋里也不是单你一个,还有雪雁,再者还有紫鹃紫鸢两个,她们都去,你不去,你就不想去看看?”   晴雯心里有些纳闷,她自来林家跟了姑娘身边儿也有七八年了,夫人虽然一向慈和,也十分公正,对丫头们都“和贴心的长姐一样”,生活起居都十分关怀,但她是姑娘身边儿的丫头,要说夫人这样面对面地问她琐事,这还是头一回。   再想起夫人进来时面上的恼色,晴雯便小心再小心地笑回道:“锦香兰香姐姐都出了阁,我虽然年轻,在姑娘身边儿却比雪雁紫鹃紫鸢都大。凉国公送来的大雁左右在咱们家住长了,以后也能看。今儿就让她们小的看个新鲜,我往后得空了再去。”   文皎点点头,想到在堂屋里搁着的针线筐子,道:“你才刚做的什么针线?拿来给我看看。”   晴雯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东西,只是给姑娘做个手炉套子。”说完,她依言走到堂屋,把针线筐子拿来,交到夫人手上。   文皎翻看过一回,见这手炉套子虽然还未做完,却十分精巧,那上头两株水仙就和活过来了似的。   她想起原书里的一件事,忽地问道:“你是个好丫头,我一贯知道,所以才放心把玉儿交给你。只是你比玉儿要大上三岁,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你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文皎有此一问,是想起原书中晴雯天真烂漫,很有几分痴心痴意。   她没有父母,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姑舅哥哥和多姑娘这样的姑舅嫂子。加上宝玉对丫头们都好,晴雯便一心一意把怡红院当作家,说“死也不出去”。   不过原书里,晴雯是贾母默许“以后给了宝玉”的。如今凡高门大户,女儿出阁时大多也会给带上几个颜色好的丫头,以此帮着女儿笼络女婿。   但在文皎这里可没这个事儿。有了韩琼英和葛霄的例子在前,她现今甚有底气。左右女儿过得不顺心,不想和女婿过了,也能活得好,她才不上赶着给女婿塞丫头。   晴雯听见这个问题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方小心开口问道:“请夫人恕罪,我不大明白夫人的意思。”   文皎便道:“那我就直说了罢。在我这里不兴给家里姑娘预备好通房丫头,你往后是要嫁人还是招婿,是想在京里找个像你白露姐姐几个一样的,还是去渤海再找个当兵的,都可以尽早想明白了回给我。”   “你若是不好意思和我说,直接告诉玉儿,让玉儿给你做主也行。”   晴雯完全明白了夫人的意思,羞得满面红晕,低着头给夫人一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文皎看她这样,终于露出个笑儿,说道:“罢了,我知道你们姑娘家脸皮儿薄,不好意思。你也不用在我这儿罚站了,随便往哪个屋玩儿会子,等玉儿回来罢。我这里有小满她们,也不缺人。”   晴雯又是低头一礼,便匆忙要出门。哪知就是这时候外头报:“姑娘回来了。”晴雯便忙又改道,到门口去迎姑娘。   黛玉一进门儿,就看见晴雯通红着脸出来,眉梢眼角都是羞意,便略放了心。小丫头匆匆忙忙往暖房叫她,说娘似乎生了大气,她提脚就带着人往回走。   她先给了晴雯一个眼神,便朝屋内笑道:“娘,我回来了,您都和晴雯说什么了?她平日厉害得很,可少有这个样儿,也叫我开眼了。”   黛玉一面说,一面已摘下斗篷转到东侧间,文皎一把就把黛玉拉到身边儿坐着,笑道:“我和她说,现在就好好想想要找什么样儿的女婿,想好了告诉你,让你给她做主。”   这话里好几层意思,黛玉却都听懂了。她想起陆溶的定礼聘礼,心内十分甜蜜,一时又嘟囔道:“他真敢找别人,我就……我就打断他的腿!”   文皎略听见些黛玉的嘟囔,只觉得心内发笑,却做没听见状,问道:“怎么了?”   黛玉忙道:“没什么。娘,丫头们找我,说你来了,我看莲姐姐和柳将军在那里说话,就没叫她。”   “爹把娘给气着了?娘告诉我!我找爹去!”   文皎确实是被林海气着了,原因有一半儿说得,另一半儿却不好和黛玉说,便道:“咱们不管他!我正好想起一件事儿要和你与英莲商量,就正好先告诉了你罢。”   她便和黛玉说了因林海封了国公,家里要抬黛玉和英莲嫁妆的规格,剩下的东西,要挑些给林杏做嫁妆的事儿,顺便把林昌和夏金桂的事儿也告诉了黛玉。   黛玉听了直皱眉:“这帮人还帮出不是来了!”   “像是咱们这样人家,生来富贵,享了多少人享不到的福,本就应该多行善积德,看着能帮的就帮些,也不图什么回报。”   “只是我竟没想到,世上还有林昌这样人家!依我看,林昌和夏金桂就合该做一对夫妻。现在帮杏妹妹出些嫁妆,也算是请她看着些她爹娘哥嫂,别再弄出什么笑话儿了。”   正房内,林海坐了半日,细想和文皎说过的每一句话,心里越来越悔恨。   他下榻到了堂屋看看屋内,几个丫头跟着文皎去了,剩下的丫头都敛声屏气立在地上,便咳嗽一声吩咐道:“去看柳将军安置好了没有,若好了请来,说我有话要说。”   话传到柳湘莲处时,他正好才目送英莲出了暖房,身上大红斗篷随着脚步飘起,身后许多丫头婆子尾随,真宛若天宫仙女。   听得楚国公传,柳湘莲心内柔情蜜意霎时消失不见,有那么一瞬十分心虚。   他来的第一日就和莲姑娘私下见了面,楚国公一直为人清正,会不会觉得他此等行为像是登徒子!   但想想他和莲姑娘说话时,旁边远远儿站着许多丫头婆子,他也没什么机会做出孟浪举动……   柳湘莲耳根发热,心里不知转过多少念头,跟着人来到正房。   但他心里设想的楚国公一脸严肃对他说往后让他好好待莲姑娘,或是一脸怒气地看着他,斥责他孟浪都没有发生。   “湘莲啊,”林海只觉得老脸发热:“你与凉国公送来的大雁是在何处捉到的?快和我说说,有什么讲究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晴雯:这满府里,还有谁敢在这样好日子气夫人不成?   林海:咳咳……   柳湘莲:虚惊一场.jpg   感谢在2020-11-09 15:50:07~2020-11-11 21:5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不醒的静兔兔、橘皮果酱 20瓶;澈澈吖 11瓶;君凌月 10瓶;汐兮嘻熹 4瓶;月夜№修罗、夕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0章 邀功   大雁这种鸟类春至秋回,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早已飞得无影无踪,就算是学会了怎么捉, 一时半会儿也无从去找。   但林海仍是十分详细的问过柳湘莲一回他们是从何处找到的大雁, 大雁平日都喜欢在何处栖息,生活习性为何,该怎么下手捕捉。   他十九岁就得中探花,为官至今马上要满三十年, 于政务上几无出过差错, 博闻强记,柳湘莲说过一遍, 他在心中再默念过一遍,便已把各样要注意的地方都记得明明白白。   柳湘莲既解决了林海的心中难题,林海便免不得看他顺眼了几分, 就顺着才刚的话道:“当年你刚到林家时, 我看你身上还有几分轻浮浪荡之气,军中几年,你和从前倒是大不一样了。”   “你本性正直, 只是从前看你,总觉得你尚未定心。去年秋日,夫人与我说想要定下你和英莲的婚事,我心中还尚有疑虑, 现今倒是全然消了。”   上午见楚国公和夫人时, 楚国公面上只略带着笑,一应都是苏夫人和柳湘莲说话。   自六七年前起, 楚国公便是柳湘莲心内满朝公卿中最值得他钦佩的一人。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比之那时更见过许多能臣忠臣, 也知道吏治愈发清明,但因和林家有过一段渊源,莲姑娘又是楚国公之侄女,楚国公在柳湘莲心中还是格外不同。   自与楚国公第一次见面到如今也有五年了,这还是楚国公第一次当面如此夸赞他!   柳湘莲心中激动万分,面上发红,把才刚心里那些说大雁的纳闷儿全都自己解释成是楚国公试他,赶忙躬身抱拳行礼:“晚辈当不起国公此等夸赞!”   林海摆手叫他起来,面上十分严肃正经:“我口中不说虚言,你既然已与英莲定亲,从此也是我林家的小辈,不必如此客气。往后跟着英莲叫伯父就是了。”   柳湘莲简直是受宠若惊!他彻底把什么大雁不大雁的忘了,又抱拳道:“伯父有命,晚辈自当遵从!”   林海点头,又道:“英莲的身世想必你也知道几分。”   柳湘莲心中发紧,忙要说话,林海又摆手止住他,道:“英莲虽然并非我与夫人亲生,但已在我们膝下养了七八年,虽说名分上有些差别,但我与夫人早已视她为亲女。”   “从前英莲婚事不顺,误许了人家,受了不少委屈,自家孩子受了委屈,做长辈的,总要弥补一些,心下方安。”   “林家一向子嗣单薄,嫡支传到我这里,也就只有林昭一个男嗣,倒是我父亲有一位早夭的幼弟,无人传嗣,因此我们商议定了,就把英莲上了族谱,往后招婿或是两头传嗣。一则,抬了英莲的身份,二则,也使我林家嫡支兴旺些。”   林海看着柳湘莲道:“湘莲,去年夫人与你私下说定英莲亲事时,你身份尚还不显,若从身份论起,你与英莲两家传嗣也是相配。”   “但你如今已成了年轻将军,跟随凉国公,未来眼见前途无量。便是不与林家结亲,想要把女儿嫁你的高官显贵想也不少。你却还愿意遵循前约,前来送定,确实是君子之为。”   “只是年轻人,总有一时冲动的时候。”   林海声音不喜不怒,却让柳湘莲心跳得厉害,听林海接着道:“湘莲,我只问你这一次。若你今日反悔,想往后再娶别家女儿,尽可把定礼带走,林家绝不怪你。”   “但你若是今日不说,往后再反悔,我林家……”   林海止住话不言,话中的意思却十分清楚。   话说到了这份上,柳湘莲反而定下了心,他再是一礼,认真道:“伯父,晚辈并非那等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之人。既然认定了英莲,那此生便只她一个,绝无二心。誓言易改,伯父只看晚辈行事便是。”   林海满意抚须,忽然又道:“你叫英莲什么?”   柳湘莲心中大窘,才刚他急着表白,不小心说出了私下里对莲姑娘的称呼,反应过来后悔不迭。   他正不知道如何解释之时,看见楚国公意味深长的笑了,朝他挥手道:“去罢,天色不早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再来吃饭。”   不提柳湘莲低着头行礼告退,心内是如何羞窘懊恼,不知晚上如何面对楚国公和夫人。   只说这厢林海看柳湘莲走了,仔细回想一番才刚和他说的话,确定着没甚差错了,才问丫头们道:“夫人还在姑娘那儿?”   老爷夫人吵架,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悬着心,前院后院时时互通消息,确保老爷夫人问起对方时立时能答。   因此听见林海问,丫头们立时便答了是。林海犹豫一回,终于还是自架子上摘了斗篷,稳住心神,一径出了门。   一迈进前院和后院相连的小门,林海便听到黛玉房中传来她们母女的欢声笑语,再想到他这半日都只能和柳湘莲这兔崽子说话,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但终究还是哄媳妇要紧,林海一面心里叹着气,一面走过甬路走上台阶。   姑娘已经大了,做父亲的便不好再往姑娘闺房里过去。是以林海行到黛玉屋门前,并不进门,只站在窗下问:“夫人?夫人,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用晚饭,今儿湘莲来,你有什么要吩咐厨房的没有?”   屋内,文皎才搂着英莲问过一回今儿高兴不高兴,黛玉连着陆清和文皎一起,把英莲打趣得面上通红,把头埋到文皎怀内,口中嗔道:“妹妹们说我就算了,伯娘怎地也这样?伯娘不疼我了,我不依!”   文皎满面是笑,才要说话,便听见林海在外头唤她,面上神情立时便凝住了。   黛玉头一次见爹这样,不由心内发笑,又想爹到底是做了什么,把娘气得这样,还得亲自来低头找人,又诧异怎么爹待柳将军这么亲热,竟还叫起了“湘莲”。   她一手推推陆清,另一手拉英莲,给她两个使眼色,见娘不说话,她便朝窗外笑道:“爹,娘在这儿呢。既然爹找娘有事儿,我们就不和娘瞎闹了,是不是,莲姐姐,清儿?”   英莲和陆清也早知道林海文皎吵了架,见此情景都知是怎么回事儿。黛玉和英莲一人拉着文皎的一只手,陆清从后头推着,三个姑娘硬是把文皎拉下了炕,又拽到堂屋给她披上斗篷,簇拥着她出了门儿。   文皎也没想到林海竟能拉下脸,直接来姑娘们院子里找她。   再说她和孩子们说笑了这么长时间,心里的气早都散了大半,也知道当初是御旨赐婚,她和林海两人之间并无什么情分,林海又是文臣,那时又是夏天,往哪里去找大雁?   林海当时表现出来的其实已经是对她——或者说对苏家和圣旨——的十分尊重了。   但文皎就是心里还别扭着,半推半就的走到林海跟前儿,低着头不看他,也假做不知道后头黛玉正给林海使眼色。   林海厚着脸皮当着孩子们拉过文皎的手,咳嗽一声,道:“我们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儿,晚上别忘了来吃饭。”   说完这句话,林海也不太再能撑得住,忙拉着文皎转身往外走,丫头们都极有眼色,远远儿的跟在两位主子后头,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这一日天气极好,晨起时天空碧蓝一片,并无一丝云彩。到了这时候,太阳西斜,天边飘来几缕极薄的云,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照在文皎的斗篷风毛儿上,起了一层金光。   文皎知道林海一直在看她,却就是不抬头,也不说话,心想她马上就要三十岁了,今儿就要任性一回,看能怎么样。   两人走得极慢,从黛玉屋门口到林海文皎门口短短一段路,却行了几乎一刻钟。   看林海总是不开口,文皎本来都半软的心又起了些恼意,看见屋门近在眼前,便要松开林海的手不再管他,自己回房去。   林海忙拽住她,堂堂探花出身的国之栋梁想了一路要给自己邀功的话,竟说不出一句,只好干巴巴说道:“才刚我把柳湘莲叫来了。”   文皎止步,终于抬头看了林海一眼。   这一眼给了林海莫大的鼓励。他面上扬起笑,又接着道:“我夸了他一回,说他愿意遵循前约前来送定,是君子之为,又问他是不是定了就不改了。”   “咳,我还想着既然今日他和英莲的婚事真已定下,就和他说和英莲一起,叫你我伯父伯娘就是。月娘觉得如何?”   文皎忍不住拿手背捂着嘴笑了,抬头一双眼睛盯着林海看了一圈儿,笑道:“哎呦,我们楚国公老爷竟也有这样喜欢侄女婿的时候,真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心内佩服。”   林海耳朵肉眼可见的变红,文皎瞧见了,又笑问道:“你和他就说了这些?还说了什么没有?”   除了这些,林海确实还和柳湘莲说了别的。但他犹豫了一瞬,却道:“别的就没什么了,我急着找你,也没空说别的。”   文皎狐疑的看了林海一眼,又问了几句,看林海就是不说,她轻哼道:“不说罢了,我总能知道。今儿好日子,我且饶你一回。”   这一晚,文皎正房内摆了两桌宴,堂屋是林海和柳湘莲青玉,屋内是文皎带着家里从大到小四个女孩儿就座。   看林海在桌上对柳湘莲虽不是十分亲热,好歹没冷着个脸了,像是个长辈的样儿。文皎再想到今日他为了哄她开心,还特地召来柳湘莲勉励说好话,心里也就把这事儿掀过去了。   此时离过年只剩下一二十天,这是林海被封楚国公后林家过的第一个年,文皎本就忙碌。   再加上没过几天,韩琼英带着景岚景熙过来住了几日,又去找苏文哲说话,让文皎担心了好一阵儿。   好容易过了年歇息几日,又是黛玉的及笄礼,文皎有意大办,一面准备这个,一面又准备办完了及笄礼就往京中出发,忙得简直忘了日子,也就把想要知道林海那日瞒着她什么这件事儿给忘了。   二月十七,林家自甘州出发,路上连人坐的带拉行李的上百辆车共行了一个月,终于回到阔别四年已久的京城。   因楚国公府还在修缮,差最后一两个月的工期,林家便先暂时住在原来旧宅里。   回京后往各亲朋家交际也又是一摊事儿,文皎收拾东西接帖子忙得不亦乐乎,加上对林海一向放心,没注意到这一日林海假借去见一位户部侍郎,实则却带着人马,往郊外水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明天恢复正常时间更新!   感谢在2020-11-11 21:55:57~2020-11-12 22:2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颜 10瓶;汐兮嘻熹 2瓶;凶唧唧的毛球、鱼非鱼、月夜№修罗、夕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1章 头大   林家在京中的宅子已四年没住过人, 陈嬷嬷林明白霜虽然管着各项事儿,却都住在西边一排院中各自家里,林海的前院书房, 文皎的正院, 和黛玉英莲陆清的院子上房都空了四年。   但屋子虽然空着,却并无寥落破旧之感。自去岁知道老爷被封为楚国公,和夫人姑娘少爷们于今春归京之时,陈嬷嬷便日日带着人打扫房舍, 力求让主子们回来时能住得和走之前一样舒心。   离京之前, 家里孩子们的屋子分配,本是黛玉独个住在文皎正院东面靠着花园的两进院儿, 前头是习武的地方,后边是住处。后面一进院子是葛霄陆清的住处,再后面乃是封氏和英莲一起住。   如今封氏去了将近三年, 文皎怕英莲触景生情, 本就有意给她换处地方。   正巧三个大姑娘都和文皎说,左右最多两个月就要搬家,不如她们三个就住在一处, 也方便些,文皎也就随着她们,让英莲住了黛玉那院子的东厢房,陆清住了西厢房。   以前陆清葛霄住的院子左右也收拾好了, 青玉还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 文皎便安排青玉住了进去。   绯玉则暂时住在文皎正院的东厢房内。她已经两周岁多了,人越大, 鬼主意越多,文皎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放心让她和青玉一样早早就搬到别院去住。   这些院子本就各都有丫头婆子们打扫, 也是年年都检修通烟道的,再加上陈嬷嬷带人精心打扫收拾了一回,文皎等回来住下时,只觉得没有一处不顺意。   既住得顺了心,办事儿效率就高。   林海封爵黛玉赐婚及笄英莲定亲,这都是大喜的事儿,且文皎在甘州还生育了绯玉,也是喜事。   几重喜事相加,再加上跟着去甘州的人有功,在京中守家的人也有功,文皎索性直接放了大赏,凡府内有职之人,每人赏半年的月钱。   林家一等的人月钱是每月一两二钱银子,二等是每月八百钱,就是三等也有五百钱,当值的人每人最少得了三两银子的赏。   在家里散了一笔小财,文皎又命人传话下去,人人必得遵守家规,谁也不许在外头露出骄矜之色。   若有借着国公府的势包揽诉讼的,仗势欺人的,或是放贷的勒索的,一经查出,不仅要家法处置,还要扭送官府。   这一套甜枣加大棒下来,林府中人人都上紧了弦儿,干起差事来比之以往更尽心几分。   文皎见家中应无差错,便和姑娘们一起处理外头的人情往来。   英莲和柳湘莲的婚期已经定在了今秋九月初六,只剩下半年,文皎心里千万个舍不得,想着趁她成婚之前,再多教她些本事。   柳湘莲虽好,渤海也有陆溶这个林家的准女婿,英莲的准妹夫在,但毕竟除了他两个外,那里并无什么林家的亲眷。   国朝在渤海新建了渤海省,总督布政使按察使等都已于去岁至今春陆续就任。   英莲虽出身国公府,身上却不似韩琼英葛霄一样有爵位将职,等她和柳湘莲成婚,诰命是正四品恭人,而总督夫人是正二品夫人,布政使按察使等的夫人都是正三品淑人,品级全都在英莲之上。   这些人论起辈分不一定都比英莲大一辈,但年纪定然都比英莲大。长幼尊卑有序,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渤海,英莲要过得舒心顺意如鱼得水,注定要比黛玉稍微难些。   文皎相信以英莲的本事,这些当都不是什么问题。但天下做长辈的心都一样,只盼着孩子们能过得顺心再顺心。   因此这些交际的事儿,文皎索性一应都放给英莲。   递来的帖子哪些无视那些要回,回帖子言语轻重如何把握,哪些要紧办哪些缓缓也无妨,哪些回一张帖子就可,哪些却要请人家上门,或是择日去拜望,都极有讲究。   英莲把每件事儿都想出个章程,先告诉文皎。若是合适,文皎就点头让人去办,若不合适,文皎就点出何处不妥,说明这样办会造成的后果,并不说该怎么做,只让英莲自己去想。   虽在文皎身边学了四五年的管家交际,这却还是英莲头一次担起全副重担。   且正逢林海才封国公,林家时隔四年又回京城这个空儿,事又多又杂。文皎又只让黛玉陆清从旁看着,不许她们出言提醒,英莲忙乱之下难免出错,有些没见过的事儿心里没有底,回话时也不如以往顺畅。   但英莲天性聪慧,等各样的事都见过一回,被文皎说过几次,又点拨几句后,没过几天,她做事便越来越轻松,回话也越来越自信了。   就连黛玉和陆清在旁看了这些日子,也觉得获益匪浅——陆清本来说左右她要从军,这些人情往来她大概知道就是,不必学得这么细,有这时间不如练练拳脚。   文皎听见她这话,扬着眉似笑非笑的往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问她:“清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陆清捂着额头不解,文皎摇头道:“清儿,我知道你一贯天性单纯,不拘小节。你才来咱们家时,玉儿出身二品,你出身七品,相差极大,你也不曾因身份自怨自艾,该笑就笑该玩就玩儿,这是好事。”   “只是身份这东西,说不重要,有不重要的地方,但若真全然不顾也不行。须知溶儿如今是圣上亲封的凉国公,你是国公亲妹,整个大燕身份高于你的闺秀,现今只怕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你知道不知道?”   陆清眨巴眨巴眼睛,过了一会儿,忽然倒抽一口凉气。   “太太!太太?我……我……”   文皎真是没想到离圣上封爵已经过去了小半年,陆清竟是今日才真正意识到她的身份不同了。   怕这孩子往后闹出什么笑话,文皎又给她加了几句:“也就是你在我身边儿长大,我看你和亲闺女也差不多,所以才暂时让你住在黛玉院子的西厢房里。你若是要去别人家中,人家知道你去,必得精心打扫房舍,把最好的院子请你居住,才合乎礼仪。”   “前几天家里乱糟糟的,我就自己入宫觐见去了,也没带你们。皇后娘娘知道凉国公之妹住在林家,特意嘱咐我等下个月再往宫里过去,得把你也带上。”   陆清这回只知道瞪大眼睛,连结巴都结巴不出来了。   文皎不由笑道:“正好儿我还预备得给你上上课,入宫不比别处,一个‘礼’字再不能少。择日不如撞日,玉儿?”   黛玉笑答道:“哎!娘放心,清儿交给我罢,我前些年没少入宫,一应的讲究我都知道。我先教清儿几天,娘看看有什么不对,再教也省事儿。”   文皎算算日子,点头笑道:“离下回进宫还有时间,我看清儿也不可能一整天都好好的不走神儿,就先上午学半天,下午你们照旧看着英莲怎么交际往来罢。”   她嘱咐完黛玉,又和陆清道:“就是不论你现在的身份,谁和你说从军就不用学这些人情往来了?你看看你韩姨,现今是卫国公,她为人处世难道就能随性而为?”   陆清受了极大冲击,又知道了要入宫见皇后娘娘的“噩耗”,身子瘫在黛玉身上,苦着脸道:“太太,我知道了,我好好学,我一定好好学,不给太太和玉儿姐姐丢人,也不给哥哥丢人……”   果然不管什么时代,考前突击就是有用。   再加上一来陆清跟着文皎过了这七八年日子,潜移默化之下,她本就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二来若论这世上陆清最喜欢谁,排在第一的是她娘葛霄,第二就是黛玉,她两个哥哥反而排在后面。既是黛玉教她礼节,本就比之别人更管用十倍,更别说黛玉教得十分细致负责。这先生教得好,学生学得就快。   看陆清也是进步飞速一日千里,照这个进度等到入宫那日根本用不愁,外头的交际人情英莲也能完全上手,文皎终于能腾出空,准备找一日单独回一趟苏府,和爹娘详细说说二哥和韩姐姐的事。   刚到京里的第二日入宫觐见,第三日她和林海就带着一家子五个孩子(算上英莲陆清)回了一趟苏家。   虽然不是亲生,到底叫了这么多年的爹娘,就像林海文皎差不多把英莲看作亲生闺女一样,苏家二老也几乎视文皎为亲女。   几年没见,文皎虽未大变,但孩子们都长大了。苏尚书白夫人也都是马上六十的人,看见五个孙辈,自然有一番疼爱问话。   体谅他们才回来,家里还有许多事儿,苏家并未多留文皎等,只说定了下次再来。   那日临走之前,白夫人拉着文皎的手,红着眼圈儿道:“你是咱们家最小的姑娘,也都膝下孩子一堆,眼看万事顺遂,是不用愁了,我和你爹也放心。   “只是你那不省心的二哥……”白夫人罕见的哽咽了一会儿,方继续说道:“文皎,你下回再来,好好儿和我说说,他和卫国公,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好不好?”   “那王八羔子信中写得不清不楚,我们也不好去问韩家,这心里提了一年了……”   文皎软语安慰了白夫人一回,回家后她自己也发愁这事儿到底该怎么说。   前些日子忙还好,等这日文皎有空专心细想,她只觉得头大。   但很快,让文皎更头大的事儿发生了。   林海浑身湿淋淋的回了家,也不知是掉到了哪个水沟里,连靴子都脏得看不出花纹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巫巫来啦~   陆清:   我靠,我现在这么牛X吗?   我靠,牛X之后好麻烦,我不要牛X QAQ   加更要等巫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再加~可能要一星期之后?   感谢在2020-11-12 22:25:36~2020-11-13 17:5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若薇 30瓶;汐兮嘻熹 2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2章 惊喜   文皎还是头一次看到林海这么狼狈。   ——其实, 如果不是她想二哥和韩姐姐的事儿想得太烦,听见人报“老爷回来了”,就一个翻身起来要去接林海, 想着听些外头的事换换心情, 文皎且还看不见林海这狼狈样儿。   京里这处宅子文皎所居住的院子乃是前后三进,头一进是日常理事待客的厅堂,第二进居住,第三进仍是住着水嬷嬷卫嬷嬷两位。   因此文皎要到林海书房不仅要走过自己住的院儿, 还要再走过前厅院子。若换做平常, 文皎才走过前厅穿堂时,就会看到林海的身影了。   但是今日, 直到文皎迈过前厅院子仪门,还不见林海的踪迹。   这人到家了不回屋子,上哪儿去了?   文皎心内疑惑, 朝守后门的小厮招手, 问:“老爷在书房?”   那小厮忙着点头应了是,神情却有些怪异。   似乎是在憋笑。   文皎心里更加疑惑了。她加快脚步走上台阶穿过后门儿走过穿堂和回廊,看见书房院子里小厮男仆们来来去去的抬水进屋, 平常跟着林海出门儿的几个人却不见人影儿。   林砚——玉雪回来做了绯玉的教养先生,林砚也重回林海身边做了个小管事,林安林平都在忙着预备搬家,他就先管着林海出行一应车马等事——也不在。   文皎叫住往屋里抬水的小厮, 疑惑道:“大白日里, 老爷打这么多水是要洗澡?”   小厮们停了脚儿,互相看了几眼, 都流露出些为难和好笑的神色。最后是年纪大些的那个开口道:“回夫人的话……还是请夫人自己进去看看罢。”   文皎也不再多问了,脚步又加快几分到了门口儿, 后头的小满忙往前掀帘子,文皎自己低头进去,小满把丫头们都拦在外头。   看这样子,恐怕老爷在屋内的情状不甚雅观,夫人看就看了,她们做丫头的还是避着些为好。老爷和夫人感情好,她们就更要知道分寸。   文皎迈步进去,抬头第一眼先没看着林海。等她目光在堂屋扫视一圈,才发现林海在帘子后头站着……只露出张脸和一只掀帘子的手……   “这是怎么了?”文皎看林海神情动作觉得甚是好笑。   林海面上露出一个傻笑,却不说话。文皎无奈,往他跟前儿走过去,走进了才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人的指甲缝怎么是黑的还有泥?   耳根也有泥?   怎么头发好像也湿哒哒的?   文皎拽住帘子一掀,发现林海浑身上下都湿得和才从沟里捞出来一样。   再往下一看——得,他靴子上绣的白鹤展翅,已经成了泥鹅扑棱了。   文皎目瞪口呆。   “你不是说约了秦侍郎喝茶?”文皎缓过神后伸手摸林海的头发:“快告诉我,什么茶楼里有泥沟儿,把我们林大国公爷陷进去了?”   摸到林海一头湿意,文皎叹道:“虽然春要深了,但天还未太暖和,就是要玩要闹,也得注意着些。四月初一你要走马上任,万一这个节骨眼上病了,看你怎么办。”   林海还是那副傻笑的样儿,文皎嗔他一眼,抬高了声儿朝外道:“快把水抬进来,再呆一会儿水凉了,你们就再抬去,我可不给辛苦钱。”   她这一声儿出去,小厮们都忙忙乱乱的进来往浴桶里倒热水调水温。趁着这个空儿,文皎便命小满去找水嬷嬷要些驱寒的药回来,再去后院拿一身老爷的衣裳鞋袜。   色色都安置好了,小厮们都自觉退出,文皎要帮林海脱衣裳,林海摆手不让文皎沾手,自己脱了衣裳鞋袜泡进水里,舒服的叹了一声。   见他把自己安置好了,文皎脱了外头大衣裳帮他洗头发,才要开口问他今儿究竟是去哪儿了弄成这样时,林海忽然开口道:“月娘,今年四月初七是你三十岁的整生日,咱们不如多请几家人过来热闹热闹?”   文皎想过一回道:“也好,正好儿借着这个空儿把人都请一请见一见,给人家都看看,也省得我带着孩子们各家去走。”   这时候讲究生日办得隆重,才显得过生日的人身份尊重。但隆重就代表不但费心费力,来的人也多,开宴席一整日,应酬交际说话身累心也累,享受倒是没享受多少。   这里的人却大半都喜欢这种虚体面,文皎倒不大喜欢。就连黛玉英莲清儿也都不喜欢这种虚热闹。   上个月黛玉在甘州过完及笄礼,私下里还叹呢:“今儿人人都看着我,夸我,我是风光了一整日,说得轻狂些,只怕宫里几位郡主及笄也没我这样隆重。”   “可我这风光,却是娘自去年就开始预备想主意问我的意思,和姐姐日夜忙了将近半个月才办出来的。闹得人仰马翻半个月,马上又要往京里过去,我今儿虽然高兴,更心疼娘累坏了。”   不过也没办法,身份在那里放着,有些事儿你不做,就是不合时宜。   说完她过生日的事儿,文皎又想开口问林海今天是怎么了。   可林海又弄出一件事儿来问她:“月娘,你今日怎么没在屋里等着?”   文皎心知肚明林海这是拖延时间故意转移话题,却还是顺了他的意,叹道:“这不是预备要去见娘,我正发愁呢。娘上回问我二哥和韩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虽然知道,可……也不好和娘说啊。”   苏文哲韩琼英的事,林海早听文皎翻来覆去叹息过不知几回,对个中细节也一清二楚。   他沉默了一会儿,从浴桶里伸出手握住文皎的手,叹道:“你什么时候过去?若是四月初一之前,我和你一起去罢。事儿已经这样了,就是瞒着也没意思,不如和娘直说。”   文皎咬着嘴唇点头。   既提起了这件事,文皎的心情又变得有些烦躁。   她拿毛巾拧干林海的头发,微微用劲儿,让林海禁不住痛呼出声,恶狠狠的问道:“快说!你弄得一身泥回来,究竟做什么去了?还和我说是去见秦侍郎,要不要我往秦家去打听?再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把你头发揪光!”   林海赶忙捂住头皮求饶。见再也混不过去了,他才要开口说话,面上便开始发热,只得低着头道:“月娘月娘!夫人!饶了小的吧!小的今儿出门确实没去见秦侍郎,但是小的保证,绝对没做对不起夫人的事儿!”   文皎松开林海的头发,双手环抱胸·前,瞥他一眼道:“这话我倒是信,也没疑你这个。谁家出门做坏事还能跌一身泥?”   “你到底说不说?你不说我可走了。”   文皎作势就要起身,林海拽住文皎的衣襟不让她走,只道:“月娘再等等,再等……一个时辰!不不不!半个时辰!我一定告诉月娘!”   挣了几下没挣开,文皎没了法子,只能和他说道:“丫头们把你衣服放在外头了!快松手!再不松手,你今儿别穿衣裳!”   林海这才松了手。文皎拿完衣服回来又坐下,把毛巾丢到林海身上让他自己擦去,斜着眼睛看他,嘀咕道:“做什么还神神秘秘的。”   林海飞速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换上干净衣裳,拉起文皎的手出门儿,又转移话题,开始问文皎想办个什么样儿的生日。   文皎心里尚还有气,哼了一声道:“我喜欢什么样儿的,你问得这么细,是能帮我办宴席啊还是能帮我请人招待呀?”   “从前年冬日就开始忙,忙到现在总有一年半了,还没好好儿歇过一个整日。真要我说,我就一个人都不见,一家都不去,让我好好歇上几个月,我才最高兴呢。”   “你四月初一就任,我四月初七的生日,那时候你还在户部忙得团团转,问这些有什么意思,赶紧上屋里把药吃了,别着了风寒。”   林海被顶了两句也不恼,只抓紧了文皎的手冲她笑。   ……自家相公使用了颜值攻击,文皎沉醉于相公的美貌中,也就不和他生气了。   左右半个时辰之后就知道了嘛。   到了屋内,文皎盯着林海喝掉一大碗驱寒药和一大碗姜汤,才放下了心。   林海抚着肚子笑道:“这两大碗下去,我今儿晚饭就得少吃几口了。”   文皎伸手笑道:“来,我给你揉揉。我们林大尚书马上要走马上任,又是才封了国公,还是一品太傅,还是最年轻的阁臣,可得精神奕奕的上任才行。多吃点,面色也更红润些。”   林海摸着他自己的脸笑:“还补?这一年月娘天天压着我补身,那天面圣,皇上还说我看着和三十多的人一样,竟没见老。若再补,不就补成妖怪了?”   夫妻两个正说说笑笑间,小满悄声走进内室行礼,面上带着为难之色,开口道:“老爷,夫人,昌大爷又来求见了。”   文皎面色骤然沉了下来,林海面上也不见了笑意,淡淡开口道:“不见。告诉他,他若敢做出什么事儿来,我也不顾同族的情分了。”   小满又行礼下去,文皎想起林昌一家子的糟心事儿,拧眉道:“什么人呐!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林海心内也来气,但看见文皎不快,还是先想办法哄媳妇儿。   正巧儿就在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一阵惊呼欢笑,林海便知成了。   他拉文皎起身,笑道:“走,咱们外头看看去?”   文皎满心疑惑的跟着林海走到门口。   接着,什么林昌,夏金桂,林满,卫氏,文皎全都忘光了。   她看见一对儿毛色发亮十分漂亮干干净净的大雁,正卧在院子的笼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不好意思今天巫来晚了!鞠躬道歉!   并且明晚六点前本章留言的都发小红包嗷~   爱你们!   感谢在2020-11-13 17:50:14~2020-11-14 21:2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兮嘻熹 2瓶;月夜№修罗、鱼非鱼、夕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3章 扎心   林昌立在街头, 看了林府前面两个大石狮子许久,目光又转过站得笔直守门的七八个小厮男仆,把他们一一看了一遍, 终于扭头上车回家, 假装没看见夏氏陪嫁过来的车夫意味深长的眼神。   还有四日……还有四日就放榜了……   林昌倚在车内浑身发抖,手紧紧攥成拳抬起。   不行,这外头是夏氏的人,弄出来动静儿, 不出半个时辰, 夏氏就该知道了。   林昌又只得把手轻轻放下,双眼闭得死紧。   那他心里的气该怎么办?不拘哪里散散?   不行, 不行。不管去哪儿,免不了要花用银钱。现今他身上随身带着的散碎银子,全都是夏氏帮他安排的, 平常就是少了一点儿半点儿不对头, 夏氏就要问个明白。   去茶楼酒楼要花钱,去同窗家中坐坐,难道还能空手?他还有几百两的私房, 偏生都是大锭的银子,在书房里搁着,也没叫夏氏知道过,不好拿出来花用。   这钱袋儿里的银子一少, 夏氏该问他:“不是说去国公爷府上了?怎么?没去成就回家呗, 家里什么没有,非要往外头去?我是老虎, 能吃了爷?”   夏氏虽然不是老虎,言语行动也并不像河东狮, 可就是让他越来越觉得不舒坦!   他身上的大事小情,桩桩件件,全都在夏氏手里捏着!   林昌霍然睁眼。   如今看来,倒像夏氏是夫,他是妻了!凭甚他做丈夫的要桩桩件件听妻子的?真是有违纲常伦理!   离家越近,林昌的心情就越烦躁。   三月会试他入了场,国子监的先生说他此回也只有四五分把握,就算得中,也只是三甲,若不着急,不如沉淀几年,再行参试,一举中个二甲还好些。   可林昌不服。   他虽心里有几分明白他并非天分极高之人,资质只是中上,但他在林府精心学了三年,十七岁就得中举人,这几年下来听过不少夸赞,怎甘心到了会试就沦为常人?   他今年二十有一,若真依先生的话再等两科就是二十七岁,离三十差不了两年。   世上三十得中二甲之人何其多!   做官要看政绩能为,却也要看年纪。你六十岁做到巡抚,人家四十来岁就是巡抚,圣上要提拔人时,是先看人家年轻力壮还能干二三十年的,还是先看你这老朽无力再有五年八年就要入土的?   二则,他也实在等不得了。   去年林岭也中了举人,虽然名次没他高,他是江苏四十六名,林岭只是八十来名堪堪吊在榜尾,可去年的时候林岭也只有十七岁!   再等五六年,说不定他还没考上,林岭有国公府的帮扶倒是先中了!   林家得封国公,莲姑娘就是国公家中侄女,就算是要传嗣招婿,必然也不会再找白身。   虽然莲姑娘早已和他没了关系,但林昌一想到到时候莲姑娘风光大婚有了诰命,他还是小小举人,就感觉万分难堪。   三则,家里还有个夏氏盯着他看……   所以林昌铆足了劲儿,连新年都没放下书本,就为了让今年会试把握大些才好。   可是三场考完,和同窗对了对卷子,林昌心里也没底一定能中。   ……还不如先生说的四五分。   三分把握罢了。   自他出了考场,爹娘就一日三次的问考得如何,有没有把握能中。   夏氏虽然不直接问,可她的丫头们——特别是宝蟾——也没少在他耳边聒噪,说什么“爷若是得中,奶奶可就有福了”。   他并无把握的事儿,能怎么说?夏氏似乎看出了他的没底,笑着说丫头们:“大爷才考完了试,忙了这么些日子,心里有事儿,正累着呢。你们这些蹄子别乱说乱问的。中不中,四月初一不就知道了?”   夏氏虽然似乎是替他说话,但他总觉得夏氏的笑里带着些许嘲讽之意。   当晚,夏氏又说:“大爷,前儿我听说,楚国公回来了?”   他不耐烦,又不好不应,只含含糊糊说了个是。   夏氏就道:“大爷,不是我瞎说,就算以前出过什么事儿,这到底你和楚国公也有同族之情啊。更别说你还在林府里上了三年学,这就更和平常族人不一样了。”   他心里着实烦得很,忍着气道:“奶奶究竟要说什么?”   夏氏朝他一笑,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着,妹妹还没被国公夫人亲在膝下抚养过呢,林家的人就对妹妹这么亲热。去年娘病了,总不见好,陈嬷嬷和明二嫂子不是还跟着妹妹来看了一回?”   “更别说大爷是国公爷亲自教过的,自然比妹妹更亲。从前那桩事儿,哎,这话本不该我做媳妇的说,其实说到底,还是爹娘考虑得不周全,才得罪了国公爷和夫人。”   “爹娘和国公爷并夫人是平辈的,但大爷在国公爷和夫人跟前儿可是小辈。这天下小辈做错了事儿,做长辈的自然要生气,要罚,可罚过了之后,还不是照旧亲热?更别说,事儿还不是大爷做错的。”   夏氏说得林昌心里松动几分,听她接着道:“如今国公爷回来了,几年都未归京,自然想念故土。若大爷这时候诚心上门儿认个错道个歉,说不定这事儿就过去了呢?”   “其实,和大爷说这些,我自然也是有私心的。”夏氏满面是笑:“大爷在官场上没什么亲眷,我家里也只有银钱没甚人脉,其实帮不上什么大忙。可若有了国公府这层关系……”   林昌那时被说得意动,便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夏氏只是笑:“不如咱们择个吉日,我给大爷备好礼,大爷上门儿去看看?”   林昌是又怕国公和夫人不见他丢面子,又心动于夏氏的话。再说,他这一科着实没甚把握,若能重新攀上国公府……   他思量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   夏氏便给他预备好了丰丰厚厚上门的礼,林昌坐车去提了礼递帖子,结果门上连礼都没收,只说老爷夫人不在家,不见客。   他说要见林明,门上说明二爷也忙着呐,没空。   他又说要见杏儿,那些门上的人也不让,只说杏姑娘是闺阁女儿,若没有夫人发话,他们可不敢放外男进去?   什么?他是杏姑娘的亲哥哥?   那也不行!就是杏姑娘的亲老子来了,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林昌险些气了个仰倒,却不敢在林府门前做什么。他忍气吞声,再说下次过来等语,又要拿银子东西给守门的人。   可那些四五年前对他恭恭敬敬的小厮男仆如今铁面无私,东西银子一概不要,只说让他赶紧回家去罢。   林昌碰了一鼻子灰回家,看见夏氏,便觉得都是她出的馊主意,以致今日丢了大人,对着夏氏也没有好声气儿。   夏氏却不恼,温言安慰他,说国公和夫人才回来,自然有许多事要忙,或是出门或是待客都是应该的。   至于那些小厮男仆,八成换过了一轮儿,也不记得人了。等下次她打听好了什么时候国公和夫人在家,他再过去一趟。若还是气不过,夫人跟前儿说两句,那些下人还能有好果子吃?   余下还有许多话,说得林昌心气复又平和。   这一日,夏氏打听得楚国公出了门,夫人却在家,府上也没客,便又备好礼让林昌过去。   夏氏的意思是夫人毕竟是女子,心估计也软些,国公不在家,正好求夫人。   可林昌却知道,林府内一概所有的事都是夫人管着,林家上下人若对国公的敬畏有十分,对夫人就有十二分。   这话他和夏氏说了,又举了不少在林家时的例,夏氏却不信。   她又露出那副带着不屑的神情,挑眉笑道:“若大爷着实不想去,那咱们不去就是了。毕竟到了那里万一再受冷言冷语,连我也心疼呐。”   林昌心气儿上来,不愿意被夏氏看轻,转身就出了门儿。   这回再到林府门前,他明说知道夫人在家。小厮们进去通报,他等了半日,等到的却是那样一番话。   “敢做出什么事儿来,就不顾同族的情分。”   林昌面上浮现出冷笑,神色狰狞。   怎么,难道国公爷还以为,他现在很顾念同族的情分?   若真是顾念,就不该为了一个外头捡来的姑娘把他逐出府!   莲姑娘是好,他可是十七岁就中了举人,难道不好?凭甚他们要弃他选莲姑娘!就算是婚约解除让莲姑娘入了族谱,就非要连门儿都不许他进?   就连杏儿……杏儿更是不如莲姑娘多了。夏氏自然是一万个比不上莲姑娘,可真要说,杏儿的样貌还没有夏氏好,出身也没有夏氏高,怎么林家就对杏儿也比对他好?   林昌满心的愤怒回了家中,也不管夏氏怎么着了,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倒在床上不言语。   而夏金桂看他这个样儿,不用人说就明白,林昌这是又在林府碰了钉子回来了。   夏金桂也不管他,独个坐在廊下,心内嘲讽:“他算什么东西,娘还拿他当个宝?”   “十七岁的举人又怎么样?本事不够,不还是考了两次都没中?倒是有一门好亲戚,可惜呀,得罪得死死的,看样子是一点儿转圜都没了。”   “真是可惜老娘花出去的那些银子,只怕都打了水漂,还得看这王八羔子的脸色。”   想到这里,夏金桂嘴角一抿,起身往屋内走去,靠着卧房的门边儿笑道:“我今儿打听到一件新鲜事儿,大爷想不想听?”   “我今儿听说呀,楚国公府的堂姑娘,婚事定啦!”   林昌在床上一动不动,夏金桂却知道他定是竖着耳朵听呢。   她往前迈了两步,抖着帕子笑:“我呢,也算久闻楚国公府大名,深为敬重,听说是他家姑娘的喜事,就多打听了些。”   “听说这位堂姑娘定下的乃是渤海一位正四品指挥佥事,姓柳,今年才二十二岁,就已经是将军了。”   林昌听见“柳”字,不知怎地,竟然想起了五年前在林府教他们习武的那位柳先生。   难道是他?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这个空有样貌的放荡公子哥儿。   “我还听说呀,这位柳将军,从前曾在林府做习武先生,不但教楚国公习武,还顺带教家里的少爷哥儿们。后来不知怎地,这位柳先生就往西北从军去了,投在凉国公麾下。”   “不知道大爷认不认识这位柳将军?我觉得大爷应当认得。现在外头都在传,说柳将军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又年少有为,和公府的姑娘真是天生一对儿。”   “而且呀,柳将军是性情中人,极爱公府的堂姑娘。都已经是将军了,还愿意和莲姑娘两家传嗣,真是情比金坚。”   作者有话要说:   夏金桂:大爷,你喜欢听妾身讲的故事吗?   感谢在2020-11-14 21:27:43~2020-11-15 17: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伪装总裁 33瓶;Sunshine、舒安驿站、朝颜 10瓶;zjzq123 6瓶;汐兮嘻熹 4瓶;天地人 2瓶;月夜№修罗、夕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4章 出事   “要说不愧是国公府的姑娘。”夏金桂察觉到林昌的心情似乎愈来愈坏, 心里既痛又觉得痛快:“就是要两家传嗣,也有四品的将军愿意。”   “也不知这位堂姑娘是何等的仙姿玉貌,能让娶国公嫡女都配得上的柳将军如此倾心?听说是去年冬日在甘州定下的婚事, 连婚期都定好了, 就在今年九月初六。”   “姐姐今年先去渤海,妹妹几年后也跟着去,国公家里两位姑娘在渤海也有个伴儿不孤单。哎,真好, 真好。”   夏金桂说完这句, 想起那莲姑娘明明只是一介孤女,却什么都有了。爹消失了娘没了, 又得了国公和国公夫人这么一对儿好伯父伯娘,还另有多少好姐妹兄弟。   和林昌退亲了又怎么样?人家转头就找了四品将军!   而她夏金桂出身五品皇商家里,是正经官宦闺秀, 却没有兄弟姐妹, 父亲也早亡,只和母亲相依为命到这么大。   若是父亲还在,或是她有出息的兄弟, 她又何至于嫁给林昌这个废物,还得处处捧着他哄着他?   想到此处,夏金桂心内更是妒火中烧,   “凉国公送给楚国公家嫡女的聘礼聘金足有八万, 听说是把家底儿都掏出来了, 真真是爱重至极。这柳将军是凉国公麾下将士,还和凉国公一样定下的是楚国公家的姑娘, 也不知道到时候会送多少聘礼聘金过来呢。”   “等我打听着了,再告诉大爷。”   林昌翻了个身, 仰面躺在床上,只觉得夏氏的声音越来越远。   夏氏的每一句话都是往他心尖儿上刺。   他觉得头痛欲裂,只想闭眼歇息安静一会儿。但夏氏的声音源源不断从虚空中传来,怎么也不见停下。   林昌忍了又忍,终于骤然起身,瞪眼朝夏氏道:“出去!”   他双目通红,两边太阳穴上青筋暴起,神色与他们新婚之夜一模一样。   想起那一日她受到的粗暴对待,夏金桂就不由自主浑身颤抖。   那毕竟是她的新婚之夜!没有温存,没有小意,没有恩爱,只有一个双目赤红的疯子按着她发狂,让她身心痛苦至极!   后来,虽然夏金桂想早早按照她娘的话怀上和孩子,把住林家的事儿也抓住林昌的心,学了许多招数与林昌亲近。   但每次和他接触时,夏金桂还是免不了要回忆起那个晚上。   那个让她尊严尽失,哭号挣扎都无用毫无办法,宛若牛马猪狗的晚上。   虽然这么粗暴只有一次,往后的时间她使了心计,让林昌对她温柔不少,但夏金桂一旦想起这件事,便觉恨意涌上心头。   而林昌叫她生恨也不止这一件事。   他一个乡下出身的泥腿子,若不是有一个好祖宗,连带攀上一家好亲戚,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凭甚能说得她为妻?   看娘为难了他们家那么久,他家也乖乖受了一声儿不敢出,就知道他家也知道轻重厉害!没了她,他们上哪儿再给林昌找一门花容月貌知书达礼嫁妆还丰厚的大家小姐婚事去?   公爹婆婆想找她的茬儿,知道她的厉害后再也不敢作乱。满府里的下人也都是以她为尊了。   就连订了好亲事,且后头有公府相帮的林杏也不逆着她的意。林杏一个月回家一两日,亲亲热热叫她嫂子,暗里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公爹婆婆性命无忧,这个家林杏绝不多嘴。   一家上下都知道捧着她,可林昌偏就不知足!   他就念念不忘记着他那早就退了婚的莲姑娘!   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拿着她置办的礼到处去走关系,最后还当着她的面儿,毫不遮掩的深思怀念!   她以前都忍了,是盼着林昌能早早考中做官,有了庇护,家里娘手里的银子生意也安全些,她的儿女出身也更好看,她就当是做生意。   但现在看来,这林昌学问只是平平,并不能二十出头就一鸣惊人。祖上修来的好亲戚,还让他那蠢笨的爹娘得罪个死。   她可是和国子监里打听过,说要林昌稳稳当当的能中二甲,最少还得学个十年八年,若运气好些,五六年也就成了。   夏金桂忍着心里的害怕,盯着面目狰狞的林昌狠狠看了几眼。   她还能再忍五六年这样的日子吗?   不能!三年她都嫌多!   就算林昌真考中做了官,她得了封诰生育了儿子,林昌的心就会回转过来向着她吗?   ……不会的。她自认对林昌仁至义尽,可林昌待她其实还是客气居多,眼里没有真情,现在眼中还是明晃晃的厌恶。   她拿去问娘,娘却说夫妻之间,最讲究相敬如宾,哪儿有那么多风花雪月,都是这样。   她本来也是信的。但他们与林明家中偶有往来,她每回看见林明夫妻两人对视,那两双眼睛都闪着光。   这才是恩爱夫妻。   真等林昌十年后做了官,那时她也二十七岁,马上就三十了,林昌也自己赚上俸禄有了冰炭孝敬,不再用得上她的银钱。   到了那时,这样忘恩负义爹娘生下的林昌,真的不会把她一脚踢开再娶新人?   毕竟她夏家,可是再无一个在朝有能为的男丁,或是好亲戚了。   若是林昌再来一回新婚之夜的事儿,娘只会叫她忍耐等待,她又该怎么办呢?   夏金桂觉得活了十七年,她的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大爷是让我出去?”夏金桂听见她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个家是大爷的,大爷说让谁走那谁就得走,妾身自然也不例外。”   夏金桂缓缓退后,离林昌越远,她的心越安定:“大爷既让妾身出去,妾身就不陪大爷说话了,请大爷好好儿歇息,妾身这就走。”   说完,夏金桂咬牙快步出门了门儿,拉住宝蟾就悄声道:“快!快去外院多叫几个婆子小厮进来!你们快去收拾东西!”   宝蟾吓得忙问:“奶奶,这是怎么了?”   夏金桂伸手推她,把宝蟾推了个趔趄,低声喝道:“快去!莫要多嘴!能拿的细软金银先都拿上,不能拿的粗苯家伙留人看摊儿守着,咱们家去见太太!”   等到了家她就告诉娘,这糟心日子谁爱过谁过,左右她是不过了,她要与林昌和离!   和离之后她就精心挑上二年,招一个懂事儿聪明容貌好的女婿在家里,生了孩子姓夏,养他读书做官,岂不比丈夫更可靠几倍!   凭甚那莲姑娘就能风风光光两家传嗣大婚,她就得在这儿受气?这挑剩下的王八蛋,她夏金桂也不稀罕!   夏金桂站在院子里把人使唤得团团转。屋子里,林昌早就听见动静出来,见此情景,心里的气早都丢到爪哇国了。   他一面喊着“你们这是都做什么!快住手!做什么!”,一面要拉住夏金桂说几句软和话——夏金桂的许多首饰衣服还放在卧房,丫头婆子们进去收拾,林昌自然是坐不住的。   哪知林昌想去拉夏金桂的手,以为她还和以往一样,说上几句软和话就罢了,夏金桂身边儿却围了好几个婆子小厮,连她的衣角儿也不叫林昌沾一沾。   夏金桂身边有了人,底气就足。她眉毛挑高冷笑道:“大爷在屋里好睡就是,出来作甚?”   “我无才无德,咏不出什么明月团圆的好诗佳句,不能与大爷唱和,连和大爷说几句近日的热闹新鲜事,都能惹大爷不高兴。”   夏金桂攥紧手帕子朝林昌笑:“只是我夏金桂虽然嫁给大爷做妻子,却并非卖给了大爷做牛做马做下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大爷既对我不满,想让我出去,我就走!也不用再回来了!”   “大爷才考完了试,正是没事儿的时候。过几日同大爷往衙门去办和离,请大爷一定赴约。”   林昌简直要急疯了,他不知道事儿怎么就成了这样!   仔细想想,如今他科举上前途未卜,国公府几乎是厌恶他,而他家里那些银钱为了换这宅子迎娶夏氏也花了大半,若夏氏再与他和离,他可该怎么办?   与夏氏成婚也有半年多了,平日里他们是有些小小不快,但夏氏对他一贯温柔小意,还从未有过这样心硬如铁的时候!   因此林昌心急如焚,打叠起千百句温柔言语来劝说夏氏,也顾不得满院子的丫头婆子小厮们了。   毕竟和林昌做了半年夫妻,就算两人各怀鬼胎,也偶有温情相处的时刻。林昌这样劝说道歉悔过,夏金桂的心不免动摇了几分。   但她才动摇,眼前就飘过那一晚的事,还有他临窗低咏那莲姑娘做的诗句等事,心立时就会定下。   夏金桂的嫁妆足有八十抬,价值三五万不止,就算只收拾金银细软也得收拾个半日。   他们和林满卫氏的院子只隔了一道院墙,这边儿动静这么大,不到两刻钟,林满卫氏也都知道过来了。   卫氏看见到手的金媳妇儿要飞,想起她吃的苦受的气花的银钱,也顾不得夏氏是个勾人的狐狸精了,忙忙的要上去劝解说好话。   阿弥陀佛!夏氏进门儿这半年,她虽然没受用着夏氏的嫁妆银子,可昌儿却没少享福!吃穿住用笔墨都是上上等的,她暗地里留心看着,只怕就这半年的功夫,夏氏在昌儿身上就花了不下三百两银子!   而家里不用再出昌儿的嚼用和上学的使费,也轻松不少。南边的田租一年能收上一二百两,杏儿上学花一百二,剩下几十两银子,他们省俭些也够了。   卫氏还打算今年就把林杏打发出阁,这一年就能最少存下一百两。万一女婿家里再给点孝顺补贴……   她还开解自己,说夏氏暂时不驯服也没事儿。和昌儿过长了生了孩子,她还能不孝顺自己儿子的爷爷奶奶?再等昌儿中了做了官成了官老爷,还能压服不了自己媳妇儿?她就憋气,最多也就憋这几年!   卫氏早已经心内算好,却没想到金儿媳妇这就要飞了!   她上去也跟着说了许多“好话”,只可惜夏金桂一看见她就烦,更别说她自以为的好话其实也不怎么好听,倒是让夏氏更铁了心回家。   林昌看见他娘帮倒忙,气得脸都青了。   从日头偏西闹到入夜,宝蟾累出一身的汗,终于上前回道:“奶……姑娘!都收拾好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一院子的人都没吃晚上饭,夏金桂本是娇弱女儿,晚上饿了一顿,又站了半日,就甚觉身上不爽快。她心内有气,又听卫氏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么久,早就不耐烦了。   听见都收拾好了,夏金桂点几个人留下看屋子,捏了帕子就扶着丫头的手往外走。   卫氏嗓子都哭哑了尤不甘心,竟拼着力气要去拽住夏金桂!   她也没摸着夏金桂的衣角儿。   因为宝蟾目露凶光,狠狠把她往后一推。   卫氏跌倒在地。   她觉得头上有热流涌出,挣扎了半日爬不起身,听见耳边嘈杂都是哭音,有人一直在叫“老婆子!”“娘!”“太太!”   她努力要睁开眼睛。   她眼前黑下去。   林府内,文皎与林海正是共赴春雨,鸳鸯交·颈,浓情蜜意。   文皎倒在枕上,额头上的汗珠儿濡湿桃花,花蕊里沁出甘泉仙露。   满室寂静,只闻林海和文皎的呼吸。   林海附身,在文皎额头印下浅浅一个吻。   文皎闭着眼笑。   林海给文皎掖好被子,自己则披衣下床,命人打水进来。   几个大力婆子抬进热水浴桶,小满谷雨等跟在后头,捧着毛巾花露等物。   色色都安置齐全,小满这才远远站着对老爷行礼,悄声回道:“老爷,满老爷家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感谢在2020-11-15 17:59:48~2020-11-16 19:0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汐兮嘻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欢 20瓶;sylvee_、想看修罗场 10瓶;夕汐、鱼非鱼、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5章 狠辣   等了好几个月, 今日终于为月娘捉来大雁,看着月娘笑靥如花,和月娘共度了巫山一夜, 恩爱非常, 余韵未散,就听到这么一桩破事儿,林海不自觉就沉了脸。   他气势压得小满动都不敢动,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不少。以往小满还会用余光观察老爷夫人的神色, 但今次却丝毫也不敢抬头。   小满十三岁起就从一众小丫头里被被挑出来, 跟在夫人身边儿做二等丫头。今年她二十一岁,这一身本事和养气功夫都是夫人和白露等几位姐姐言传身教出来的。   但饶是她养气功夫再好, 现在也不由得心里大骂满老爷一家子,这都弄出来的是什么事儿?   人人都想天上掉馅儿饼,不用干活儿费心就不愁吃穿。但天上就是掉了金元宝, 也得你有那个福气接住啊!   依小满看, 这满老爷一家遇见了老爷夫人这样的善心人儿,把昌大爷挑进来供他读书,还许配家中的干女儿, 这简直是往他们头上直接下金雨!   只可惜满老爷一家子蠢蛋,天上掉金子,他们不好好儿的拿盆儿接着就罢了,哪怕站在那里不动, 随便伸手接一接, 这辈子也不用再发愁了。   他们倒好,是直接打伞挡雨, 还咒骂老天不长眼,真是……   这些话, 都是她们做丫头们的私下里说的。   莲姑娘虽说小时候命不好,可养在拐子那里这么些年,也没把她的性子给养坏了。又生得花容月貌和天仙似的,就是比大姑娘也差不太多,还是她们夫人亲身教养大,这样好的姑娘,谁家得去了不当个宝贝?   只有蠢蛋满老爷卫太太不惜福,把好好儿的莲姑娘退了婚,定下夏家那姑娘。   夏奶奶生得也是娇花嫩柳一样儿,虽然没有了爹,她娘鲁太太却把她看得眼珠子似的,小时候比莲姑娘过得好多了。   夏奶奶吃金咽玉读书识字的长大,却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小满都听陈嬷嬷说过了,夏奶奶在闺中时就常打骂她身边儿的丫头们,一有不顺心,就拿身边儿的人煞性子,她身边儿服侍的丫头身上总是有青紫伤痕。   夏奶奶不喜药油味儿,就不许丫头们往身上上药。也有告病回家养伤的丫头,夏奶奶就记恨在心,等那丫头回来,就故意难为她,又叫她身上多添新伤。   如此长了,哪儿还有丫头们敢上药呢?可不上药,身上的伤就好得慢。冬天还好,夏日里竟有人烂了皮肉,发臭难闻。丫头们因此残废的留疤的不少。   鲁太太要照着大规矩养夏奶奶,从小儿五六岁上精心挑了四个小丫头给夏奶奶使唤,预备一齐长大了感情好,正好都给夏奶奶做陪嫁。   但这四个小丫头到了最后,只剩下动手推倒卫太太的宝蟾一个。   另外三个小丫头,或是破了相,或是伤了手脚,或是在显眼处留了伤痕,都被打发了。   有一个小丫头寒冬腊月里穿着单衣跪在瓦片上,不到一个时辰就冻得昏倒,落下终身残疾,再也站不起来。   鲁太太满嘴神佛菩萨,最后只给了那小丫头家里五两银子,就把这一家人给打发了。   夏奶奶十六岁出阁,自懂事儿起在娘家过了十年,陈嬷嬷说出的这几件事,不过是夏奶奶做过的十中之一。   可夏奶奶伤了这么多丫头,却从不以为意,就连鲁太太也不放在心上。   ——不过是丫头罢了,几两银子买来一个,还给她吃给她穿,做错了事儿被主子打骂一回又能怎么?   ——本来已经是夏家的丫头,身契都是死契,生死都随主子去的。她怜老惜弱,还给了那家子五两银子治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都是鲁太太亲口说过的。   丫头们的命在鲁太太夏奶奶母女两个眼里,根本就不算是命。   夏奶奶被养得猖狂自大,不仅看不起她的丫头们,还看不起她的公婆满老爷和卫太太。   卫太太此人只是过于蠢笨,又自以为聪明若论狠毒实则没有多少,也不大有见识。   夏奶奶有家世有银子,又不是棉花人儿,只要略施小计,卫太太还不得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样的婆婆落在夏奶奶手里,没有两个月竟要被整治死了!若不是杏姑娘求了陈嬷嬷和白霜姐姐帮忙,只怕卫太太撑不过儿子娶媳妇的第三个月。   陈嬷嬷给她们几个夫人身边儿贴身服侍的人讲夏家的事,看她们面色不好,目瞪口呆,微微笑道:“傻孩子们,我和你们虽然都是奴才,可托生在林家做奴才,已经是咱们的运道了。”   “你们以为每个做奴才的都有咱们这样好运?世上和咱们家这样仁善的人家才是少数,家规严谨,主子们都心善,只要不犯大错儿,别说挨板子跪瓷片儿,就是大小声儿都少见。”   “夫人把咱们做奴才的当人看,世上更多的人却不把奴才当人看。”   陈嬷嬷抿了口茶:“有些人家也是‘仁善积德之家’,丫头们吃穿用度也比外头的平民还好,也不轻易打骂,可人家想的是什么?人家想的是看丫头奴才不过和猫儿狗儿一样,高兴就放跟前儿看着,不高兴就随便打发了。”   “可咱们夫人不一样。我活了也快六十岁了,还是头一回遇见夫人这样的女主子。远的不说,就说杨太太明二奶奶几位的婚事,哪一个不是夫人精心挑选出来,还问过杨太太几位同意的?”   “换做外头,别说主子给丫头定了婚事还问丫头愿不愿意,就是有的爹娘给女儿定亲,也不管女儿如何。所以你们都得好好儿的惜福,和好的学,别和傻人去学。”   “要我说,这一家子傻子,且还有的闹。说不定哪天就窝里斗,要出一两件大事。那位夏奶奶心狠手辣……”   听完这番话还没到三天,陈嬷嬷说的就应验了。   卫太太跌倒在地磕破了头昏迷不醒,虽然不是夏奶奶亲手推的,却是她身边儿的丫头宝蟾做下的。   就算再是过不下去了要和离,衙门里还没办手续,满老爷和卫太太就是夏奶奶的长辈!   两家是亲家,又不是生死大仇,若没有夏奶奶平日的纵容暗示,就是给宝蟾一万个胆子,卫太太就算要去拽夏奶奶,几个人拦住便罢了,她一个做丫头的,怎敢下死手去推家里的太太?   说到底,这事儿的根源不在是谁动的手,而是在于夏家的这些人,根本就没把卫太太的命放在眼里。   而满老爷一家虽然把老爷夫人得罪死了,却毕竟还是林氏族人。   在族里怎么样都好,既没把他们一家除名,出门在外,楚国公府的面子情儿还是要做。   做婆婆的被媳妇的陪嫁丫头推倒在地,不是小事。若说是婆婆虐待媳妇,那是做婆婆的理亏,夏奶奶还情有可原,楚国公府也可不管这个事儿。   但卫太太并动过夏奶奶一根汗毛,去年想从夏奶奶手里抠出些银子也没要成,反倒是夏奶奶暗害过卫太太。   如此,此事楚国公府若是不管,那就是对夏家示弱。林家风光回京,是不能对外张扬,但是也不能任人欺辱到头上,还是夏家这等无名小卒。   再说这位夏奶奶……心里只怕还恨着林家。夏家虽然没了权,却还有银钱,估计还有个大几十万,夏奶奶真要发疯弄出什么事儿,夏家虽必然没了,林家也得沾着恶心。   所以小满一听见外头的人报信,便知道此事必定得回给主子们,而且是越快越好。   家里这些人情往来的事儿现下都是莲姑娘管着,但这事不好去问莲姑娘。现今三位姑娘住在同一个院子,也不好去问大姑娘。   而直接告诉夫人,不如先回给老爷。   老爷先听见这件事,只会生夏家的气,但她先告诉了夫人,让夫人先动了怒,那老爷就会再因夫人发怒而不快。   老爷是不喜欢看见夫人不高兴的。   林海又问了小满几句细节,心内已有了主意,回头看一眼帐子,道:“立刻去叫林明两口子过去,把杏儿也带上。”   “告诉他们,明日一大早,让林明陪林昌去衙门报案,状告夏氏纵奴伤母。”   小满心内飞速记下,又稍带犹豫的问道:“老爷,那若是昌大爷不愿意报案……”   据她所知,昌大爷这半年吃的穿的用的使的都是夏奶奶的嫁妆,两口子感情貌合神离,但昌大爷当是真心喜欢夏奶奶的嫁妆银子。   昌大爷与满老爷卫太太父子母子感情早就淡薄了,谁知道昌大爷心里是不是还存着挽回夏奶奶的心呢?   这一报案,可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林海冷笑:“他不愿意就让林明两口子速速回来!往后也不必管他的死活!去罢!”   若林昌真敢为了银子连孝道都不顾,这样没心肝蠢笨,还指望做官进益?谁敢提拔他?他就算是哪日死在街上都不意外!   小满听老爷声音已满是怒火,忙行礼出去传话。   因林海和小满说话声不大,文皎撑着眼皮听了半日,只听见了三四分。   林海回来抱她去洗澡,她叹息问道:“卫氏情况如何?摔了这一下,有没有性命之忧?”   面对文皎,林海又重化为绕指柔,柔声道:“一个时辰之前摔的,人送信过来时,大夫还没到他家。”   文皎闭着眼睛不言语,直到她躺到了浴桶里,方睁眼拉住林海道:“我想若是卫氏没了,不如趁着热孝,先把杏儿的婚事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注:文中某些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   明天或者后天双更~   感谢在2020-11-16 19:08:37~2020-11-17 18:0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汐兮嘻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虫 120瓶;unravel 20瓶;连川 15瓶;舒茯珈珈、荒荒 10瓶;天地人 3瓶;月夜№修罗、凶唧唧的毛球、夕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6章 来生   “杏儿今年十六岁, 若卫氏真没了,她守孝二十七个月,出孝也十八九岁了, 年纪说大倒是不算大。”   文皎指尖儿都泛起酸麻, 努力把自己的肩膀都沉到水底,整个身子都被热水裹住,长长呼出一口气。   “可是薛家那薛蟠是个独苗儿,今年都二十了。先不说杏儿守孝三年薛家等不等得起, 就算是薛家愿意等, 这三年得出多少事儿,不如让杏儿早早出阁, 先到薛家的好。”   “热孝里成婚虽然不能原房,好歹杏儿先到薛家去熟悉二三年,和王太太薛蟠关系处好, 管家的事儿先拎起来。就是薛蟠有几个丫头小妾, 也早早的服杏儿管才好。”   林海伸手帮文皎把头发用簪子盘好,不叫沾着水,问道:“那若是薛家欲要退婚……?”   文皎道:“退婚就退了, 等杏儿守了孝再找罢。她家里出了这样事,薛家不想沾这烂摊子有一门糟心亲戚也是情有可原,好聚好散就是。”   “只不过我看薛家应还有聪明人,就是王太太想不到, 她侄女儿贾家王淑人也能想到。眼看咱们府上待杏儿亲近, 薛家还要退婚,那不是平白得罪人?所以我看退婚的可能不大。”   林海点头道:“等这事儿完了, 不管卫氏怎么样,让林满回苏州去罢。林昌想回也让他回去就是。”   文皎叹道:“回了族中, 让人看着他们一家子也好。京里天子脚下,闹出事儿来让多少人看笑话。”   这事儿就是急,说大不算大。夫妻两个商议定了,洗漱后便躺在床上相拥入眠。   第二日已是三月二十七,离林海上任户部尚书只有三四天的功夫了。   林明一大早就遣人回来报信,说卫氏已经是进气儿多出气儿少,大夫诊治了无力回天,也就在这一两天之间。且他已经和林昌一同往官府去告官。   文皎听完后,便命人开库拿出两支人参给卫氏送去吊命——看在林杏面子上,又命下帖子请荣国公府王淑人明日过来一叙。   这件事文皎命暂时不许告诉姑娘们。文皎说完,林海又特强调一遍,因此上上下下都知道轻重,一点儿口风也不敢透出去。   文皎边梳妆边想事儿,往发髻上戴了一支翡翠簪子,和林海道:“今儿写请客帖子,明儿见王淑人,后儿回苏家去一趟,大后日歇一天,你就该上任了。这回家小半个月,真是过得也太快了。”   林海在妆匣里挑挑拣拣给文皎挑簪子,笑道:“等咱们搬到国公府,月娘就能歇上几个月了。”   文皎白他一眼,嗔道:“歇什么?这回了京里就没歇的时候。几年没回来,人家做寿成婚本来可以不去的,也得去转一圈儿才行了。九月初六就是英莲出阁的大日子,柳湘莲请不来一两个月的假过来办婚事,还得是英莲提前走。”   说到这里,文皎不由得皱眉,把手上一支挂珠钗放回妆匣内,叹道:“赶紧把林昌和夏氏的事儿弄完,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可别再来烦我了。”   林海扶着文皎肩膀起身坐到榻上,笑道:“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左右今儿没什么大事,咱们一会儿吃了早饭,往园子里逛逛去?”   文皎抬头看看窗外,天气晴朗,只有几片轻云,便道:“那就逛逛罢。等过一两个月搬了家,估计都逛皇上赏的大园子,也想不起这处了。”   见文皎面上虽还未见笑,神色却和缓多了,林海悄悄松了口气。   这两年,确实是辛苦月娘了。   哪知林海一口气还没出完,就听见文皎忽地挥手让丫头们都出去,问他道:“如海,说来等咱们搬了家后,是和荣国府做邻居,是不是?”   林海心中警铃大作,轻咳一声,欲要说话,文皎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也不瞒着如海。”文皎神色平静,语气也极平静的说道:“因荣国府毕竟是玉儿的亲外祖家,他家若出了事,玉儿难免要受牵连,因此前几年时,我陆续在他家放了几个人。”   “王淑人前年清查府里的下人,我安插的人都老老实实干活做事,倒还都留在那府里呢。”   林海赶紧说道:“这事儿月娘从前和我说过,我是知道的。”   文皎瞥他一眼,忽然笑了:“你我本来都以为,经过那一遭,他家也该安定下来不会再闹出大事儿了。可没想到啊……你猜这回回来,我都听到了什么事儿?”   林海看见文皎的笑,心中愈发紧张,强作镇定,问道:“他们家的事儿,咳,我这几年都没打听过,不知月娘都听见了什么?”   文皎笑容不变,收回看向林海的目光,压低了声音道:“去年如海你封了公爵,荣国府里那位史老太君当场就落泪不止,口口声声都是‘她的敏儿没福’。”   “史太君在家里闹了一个月,天天哭夜夜哭,睡里梦里也哭。后来贾家重又把她身边儿放出去成婚的大丫头请回去做了陪伴嬷嬷,荣国府才消停了。”   林海听出了一身冷汗,心中迷惑至极,拉着文皎的手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文皎意味深长的看向林海,把林海看得浑身发毛,才笑叹道:“我看史太君是老糊涂了。”   “其实我也知道,这事儿根本就怪不着你,我也没想怪你,其实本来都没想告诉你。”   “但是今儿我心里不大痛快,又想起搬家的事儿。你说咱们要和荣国府做邻居,他家是玉儿的亲外祖家,两家和和气气的相处也就罢了。偏生史太君心里对我有怨,万一她闹出来什么,两家面上都不好看。”   林海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听文皎继续道:“因此我想和你商量商量,等到搬家之后,我找个空儿和史太君聊聊天,对咱们两家都好,你意下如何?”   文皎说完话,一双眼睛看着林海不放。   林海斟酌了半晌,方小心翼翼问道:“我能不能问问,月娘是那日知道的这回事儿?”   文皎笑:“也就是前两天。”   林海心道怪不得!他本来以为月娘这几日又脾气不大好,是因为操劳得太累,心里又发愁苏家二哥之事的缘故。   现在知道了贾家此事,不就对上了?原来月娘是这两天心里一直憋着气呐……   林海心内一叹,双手拉住文皎的手,直面文皎,认真道:“月娘,你别恼,听我说几句,好不好?”   文皎抽出一只手,用食指点点林海的鼻尖,笑道:“如海不用说,我都知道。”   林海却又把文皎那只手拉下来,重攥在手心道:“月娘不知道。”   文皎收了笑,仔仔细细看了一回林海,微微点头。   林海道:“月娘,我生得太早,比你早了将近二十年,没能早早遇见你,是上天对我的捉弄。”   “你总说往后如何如何,不提从前,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会介怀……”   文皎眼眶有些湿润,展颜笑道:“被你看出来了?”   再是劝说自己前事无法更改,只要往后一心一意真心相待,到底前面那一位在林家留下过各样的痕迹。   林海面颊发红,紧紧攥住文皎的手,道:“月娘,不管你信不信,我是遇见你之后,才知道情爱真正是何等滋味。”   “从前我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现在你一皱眉我就担心,你一沉默我就难过,你一难过伤怀,我就手忙脚乱。”   “若是有来生……”   “你一定要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林海:月娘,你听我狡辩……   今天有双更!大概在晚上十点左右嗷~   感谢在2020-11-17 18:04:31~2020-11-18 18:0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汐兮嘻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7章 犹豫   一大早就和文皎表白了一番, 吃早饭时,林海面对孩子们颇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英莲黛玉陆清见林海文皎两人的情状,互相看了几眼, 纷纷意会, 都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偷笑。   只有青玉,今年长了六岁,正是半懂不懂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懂的年纪, 他左看看右看看, 忽然问道:“爹和娘早上又说秘密了?”   他这话一出,林海文皎面上染上热气, 黛玉三个的心中偷笑都变成低声发笑,绯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拉着青玉说“悄悄话”:“哥哥, 哥哥, 爹和娘都有什么秘密呀?”   青玉也“悄悄”说道:“妹妹,秘密就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的。”   绯玉一下就拉下脸不高兴了, 小嘴噘得能吊油瓶。文皎板着脸伸手让绯玉坐正,绯玉抬眼睛看看文皎,只能老老实实的扒着小碗吃饭。   这孩子。   文皎心里叹气,心道一家子都是外柔内刚, 怎么只有绯玉一个外强中干的?这是基因突变了?   幸好家里没有宠孩子的长辈, 要不然就绯玉这脾气,不得被教成混世魔王?   绯玉已经知道“不许随便对人发脾气”这个道理, 再加上一桌子围着的都是能管她的人,她就委委屈屈的吃完了饭, 又被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围着说了一会儿话,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闲话一回,黛玉英莲陆清三个往前头议事厅去理事的理事,学规矩的学规矩。青玉往西边院子去和林峰林岭一起上课,玉雪带着绯玉往花园子里去找杨先生和李先生。   难得的一日清闲,林海真和文皎牵手去园子里逛了一圈儿,看看春日的景致。   沿着墙角有几株桃树还未开败,林海摘下两朵簪在文皎鬓角,文皎抚鬓轻笑:“都三十了还簪桃花。”   她话虽这么说,却没把桃花摘下。林海看着她笑得温柔:“月娘在我心中永远是小姑娘。”   文皎喜滋滋的嗔他一眼,两个人无声立了半晌。   过了不知多久,一阵春风吹过,树枝摇动,落了林海文皎一身花瓣。   文皎抬手接住几瓣花,看了一眼远远跟着的丫头们,忽然抬脚吻了林海面颊一口,然后若无其事道:“这花儿落在地上,都白糟蹋了。不如叫她们采些,今儿叫厨房做桃花糕罢。”   林海失笑,帮文皎拂去发髻和肩膀上的落花,笑道:“好,月娘还想吃什么糕?那边儿海棠开得也不错,叫她们也摘些?”   文皎转身往前走,说道:“只可惜金银花还没到采的季节,若不然摘些入药也不错。”   林海两步赶上文皎,抓住她的手,两个人又慢慢儿往前走。   再行得一会儿,就到了水边。水边一处新搭得雁舍,水里游着三对儿大雁,雁舍和一部分湖水上空用网罩着,网高足有三四米,既能防止大雁飞走,又能让大雁们稍微活动活动。   林海偏头看文皎,见她眼中放出光彩,心内更添柔情,有许多话想要诉说。   可还没等他开口,文皎却转身朝丫头们招手,问道:“管养大雁的人呢?叫他们过来,我问几句话。”   丫头听命去了,林海不由问道:“怎么了?月娘想问什么?”   文皎笑道:“这些大雁养在咱们家里,也不能飞高,虽然说不愁吃的,可我想问问它们……嗯,心情如何?”   “你送我的且不论,溶儿送给玉儿的那一对雁,可还是要带回渤海的。万一养得不好了,蔫头耷脑养不过两三年,岂不是不大吉利?”   养大雁的两个人很快就赶过来,隔着十来步远远儿的行礼问安。   文皎命起,问了他们几句话,养雁的人回道:“回夫人的话,这六只大雁三只三岁,三只四岁,都年轻力壮。”   “如果是在野外的话,这些大雁风吹日晒,还有老鹰捕食。现今养在府里,它们虽然不能高飞,但是吃喝不愁,也没有危险,还都有伴儿,必然比在外头能活得更长些个。”   文皎点头,又问:“现今是春日,若大雁产卵,可预备好了地方儿给它们抱窝孵蛋?”   这两个养雁的人是陆溶自渤海送来的,都是养禽的好手,方方面面自然早都虑到了。   文皎问过一回,见没什么差错,便让他们下去。她才要和林海说话,就看见有个婆子匆匆忙忙急步行来。   小满迎了上去听那婆子说话,再快步回来低声和文皎回道:“夫人,衙门那边儿已经开完了堂。卫太太还生死不知,所以还暂没决断。因不是夏奶奶亲动的手,就只先把动手的丫头宝蟾收了监。”   文皎点头,吩咐道:“盯紧些,只要公正判案,不必以国公府的势压人。”又问:“卫氏怎么样了?”   小满道:“虽然有太太送去的参暂吊着命,只是卫太太是磕着了头,血又流得太多,人就没醒过,怕是……”   文皎问:“还能撑多久,知道吗?”   “今晚大概是无虞的,明儿就不知道了。”   “现在去悄悄儿的把杏姑娘接来,说我有话要和她说。”   小满点头,问道:“夫人,那这事儿要不要暂瞒着外头些?”   文皎看了一眼林海,道:“不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告诉林明和他带去的人,若有人问,照实说就是了。”   小满转身过去。和那婆子说了几句话,婆子又急步往外走。   林海看着文皎,笑问道:“月娘又要忙了?”   文皎只是叹气:“赶紧趁着上午弄完,下午还能清清静静的过半天。”   只可惜林昌家离林府有些距离,一来一回就是快赶车也得大半个时辰。   林海文皎逛了半上午的园子,已是接进午时,直到吃过了中饭,小满才悄声在文皎耳边回道:“夫人,杏姑娘到了,暂在耳房等着。”   黛玉几个都看向文皎。   官司都打上了,事儿相瞒也瞒不住,文皎便笑道:“有些小事,我下午告诉你们。现在你们都先回院子去罢。”   孩子们都纷纷起身告退,林海也起身,装模作样道:“夫人,那小的也先出去候着?”   文皎笑锤他一下,指着卧房道:“闹什么闹,真是的。你先去躺着歇觉,我和杏儿说了话也去歇一会儿。”   林海看文皎心情不差,才笑着转身往卧房走。   丫头们这才把林杏领进来。文皎抬眼看去,见是一个穿着湖蓝色上衣,浅葱色裙儿,梳着坠马髻的年轻姑娘,样貌清秀可人,只是哭得双眼红肿,行来时尤止不住的抽噎。细细看去,眉眼和黛玉略有一二分相似。   文皎六七年前去苏州时见了林家族人,林家人就没有生得不好的,最差也是相貌平平,只要稍微打扮就能焕发颜色。   当初给英莲挑夫婿时,文皎也是看中了林昌生得虽然不如柳湘莲那般风流潇洒,却也是样貌端正。   而林杏是林昌亲妹,底子本就不差,再加上由白霜陈嬷嬷教养了两年,举手投足之间更显气韵,又添了两分舒服。   看她哭得都快喘不过气了,举手投足礼节却分毫不差,文皎本就因陈嬷嬷白霜的信对她印象不差,现下不由心内对她添了两分可怜,便朝她招手道:“快起来,过来罢。”   林杏一步步往前行,心内又是伤心,又是紧张万分。   她知道爹娘和哥哥都得罪狠了国公府,明二哥和二嫂子对爹娘哥哥都极冷淡。但陈嬷嬷和明二嫂子却愿意教她这些东西,她也知道其实都是夫人的意思。   陈嬷嬷和二嫂子偶然露出夫人的一言半语,让她知道夫人既慈和又严格。府里上下人人都敬爱夫人,又畏惧夫人。   夫人是三月十六到的京城,她和明二嫂子说想去拜见夫人,亲自谢恩,   明二嫂子说知道她有心孝顺,只是夫人才回来,必定极忙,未必有空见她。明二嫂子先把这事儿报上去,等夫人有了空,自会找人请她的。   没能见成夫人,林杏又是失落,又是松了口气,又不免想象夫人见到她会问什么,和她说什么话,她得怎么答才不失礼。   夫人回来了,明二嫂子也不像以前一样日日都能在家里教她,经常是清晨出门,天黑了才回来。   林杏没了人看管,却一点儿也没懈怠,甚至更加用功练习规矩。   她知道她能有今天,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都是因为夫人的大恩。   等她见了夫人,万万不能让夫人觉得不快。   谁知道昨晚已经睡下了,明二嫂子匆匆忙忙把她叫起来,说家里出了事,要带她回去。   嫂子的丫头把娘推倒了。   娘出了好多的血。   娘要不行了。   她要没有娘了。   她的家……要散了。   虽然娘偏心,待她不如待哥哥好,觉得女儿就是不如男孩儿。但她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也是爹娘生养了她,给她饭吃给她衣穿,生病了不惜银子给她看病,还给她掏上学的学费!   夫人陈嬷嬷和明二嫂子对她有教养之恩。   爹娘也对她有生恩和养育之恩。   娘的血止住了,可是娘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也一直都没有睁眼。   大夫来来去去好几拨,明二嫂子还用林府的名义请来了御医,可是他们诊了脉都只会摇头。   娘是有错,她知道娘贪财,见识短浅,心胸狭窄记仇,做事自以为是,顾头不顾尾,错了还不知道反省,伤了莲姑娘的心和清誉。   可是娘对嫂子做错了什么?   夏家三番五次的为难爹娘,提这提那,爹娘都变着法儿的满足了夏家。   娘贪财,贪图嫂子的嫁妆,可就那一次,便差点儿丧了命。   她觉得嫂子已经和娘扯平了。嫂子什么都没有损失,娘却在床上躺了三四个月才能起身。   她都想好了,等她成了婚,就好好儿的和婆婆丈夫相处,帮家里多做些事。等她在薛家站稳脚跟,就能回报夫人,也能震慑爹娘哥嫂不再做出错事。   从此以后,大家就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谁知道,她还没有出阁,娘就要没了?   爹娘是都有错,哥哥也不是体贴的丈夫,可夏氏凭什么就要了娘的命?凭什么!   你要和离就和离,为什么临走之前还不看好你的丫头?就因为娘舍不得你的银钱,想要留住你吗?至于要了娘的命吗?   明二哥和哥哥去告官了。   明二哥说,不是夏氏亲自动的手,也不是故意杀人,最多只是纵奴行凶。宝蟾有可能会给娘偿命,但夏氏可以拿银赎罪,以抵牢狱之灾。   爹和哥哥还犹豫不决。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久违的二更!   感谢在2020-11-18 18:04:33~2020-11-18 22:3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汐兮嘻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笑嫣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8章 鬼胎   林杏窝在文皎怀里, 哭得泣不成声。   文皎轻抚林杏的面颊,柔声道:“杏儿,我觉得如今对你来说, 最有利的就是在热孝里先和薛家办了婚事。”   “若是你愿意, 我明儿请贾家王淑人过来替你们说和。若是你不愿意,这些嫁妆照旧还是给你,万一薛家要退婚,往后我再给你做主, 找一门好婚事。”   毕竟不是自己膝下养大的孩子, 所以文皎能在林杏哭得伤心难耐的时候,冷静的和她分析利弊。   若是换了自家孩子, 利弊得失有什么?只要自家姑娘开心,什么都不要紧。   文皎耐心的等着林杏的回应。   她知道林杏“懂事明理”,不会让她等太久的。   果然, 没过一会儿, 林杏就从她怀里起身,又行了个大礼,抽噎道:“夫人, 我愿意。”   “多谢夫人大恩。”   “爹……可能要对不起你和杏儿了。”   林满背手站在地上,身形伛偻着,头发胡子花白。他虽年还未到五十,今年才四十有六, 看上去却和在田中日夜劳作的五六十岁老翁一样。   他面前是用描金盒子装着的两支人参, 虽然不大,但难得的是根须具全。   御医看过, 说此参是上好的人参,药性强, 外头二三百银子也买不到一支。用这参切片给老婆子含在嘴里,起码能给她再吊一夜的命。   若没有明儿送来的这人参,只怕不到天黑,老婆子就要去了。   哎。   林满口中发出沉重的叹息,缓步走到卫氏床前,端详了一会儿她蜡黄的脸和毫无血色的苍白嘴唇,开口道:“昌儿,我和你娘做了将近三十年的夫妻,她一辈子争强好胜,我不能任由她这么憋屈的就没了。”   再说,若真拿了银子换夏氏不坐牢,别说他们还有没有机会重攀上国公府,就算是回到乡里,他也再没脸见人了。   林昌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话,只是心内总归有些遗憾。   罢了,真要拿了夏家的银子放过夏氏,只怕他的名声也完了。   不如此时做出个孝模样,说不定还能洗一洗这些年他身上的脏水。   林满说完了这句话,也不再说什么。他又看了一会儿卫氏,就走到旁边椅子上坐着,垂着头不说不动。   林昌上前几步给林满续满茶。   林满听见旁边水声,抬起头看着林昌,通红着眼眶,颤抖着声音问他:“昌儿,你娘要没了,你知道吗?啊?你娘要没了!”   林昌嘴唇一张一合,结结巴巴道:“我知道,爹,我知道……”   林满眼眶含泪,上下打量一回林昌——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儿子——恍然发觉从昨晚老婆子晕倒到现在,一整个晚上加上半个白天,竟没看见过他流下一滴眼泪。   昌儿……这是为什么?   难道真和老婆子说的一样,昌儿被那毒妇迷得昏了头?   林满满心都是不敢相信,他心内转过几个念头,斟酌了半日,方道:“昌儿啊,我问你,你想没想好往后和夏氏怎么样?”   林昌心念飞转,忙道:“爹!你问这话是怎么!那毒妇伤了我娘,我和她夫妻情分已经断绝了,她该坐牢就坐牢,该流放就流放,和咱们家是再无干系!”   听林昌说得斩钉截铁,林满点点头,想起前年昌儿刚知道和莲姑娘退婚时,虽然心里气他们两口子,可看见老婆子晕了,也是立时就来看老婆子,没再管林府的陈嬷嬷。   现在昌儿这样,只怕是受得打击太大了罢。   林满一日夜未曾歇过,脑子里混沌一片,想了几节,便觉得定是如此,也不愿意再多想了。   林昌看他爹不再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酝酿一回狠狠下手掐自己一下,勉强挤出几滴眼泪,又背过身拿手揉眼睛,把眼睛搓得通红。   小时候宗族里有老人去了,满族里都去哭丧,他哭不出来,娘就教他这样混过去,见他学得快,还夸他聪明。   想到这一节,林昌忽然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是啊,明明从前也有爹娘疼爱他的时候,也有一家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时候,怎么现今就成了这样?   好像自从他中了举人之后,就慢慢不一样了。   是他中了举人,回到家里,发现爹娘竟收下价值两万银子的财产起,他才渐渐的发现,原来爹娘满口的“为他好”,其实是拿这句话让爹娘更顺心罢了。   他读书进学中举,爹娘面上就会有光,所以他就得发奋读书。   定下莲姑娘,是爹娘想多拉近和族长家里的关系,所以那时爹娘没有反对。   要他和莲姑娘退婚,是因为爹娘觉得莲姑娘太厉害了,怕往后被儿媳妇压着。所以爹娘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也不管莲姑娘以后能给他多少助力,一定要让他和莲姑娘退婚。   急急忙忙又要给他定亲,是因为爹娘想要早日抱孙子,又不想真把族长得罪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看到了夏氏条件模样好,家里又豪富,爹娘想贪图夏氏的嫁妆银子,明看出来他没有多喜欢夏氏,也和夏家定了亲。   现今娘被夏氏的丫头推倒,命在旦夕,说起来,也是娘自己选的。   林昌慢慢冷静下来,又把眼泪都收了回去。   这事儿一出,他的名声就更要完了。家中也无什么银钱了,就算再学十年半年中了进士做了官,朝中无一个愿意与他相交之人,这官他又能做多久,还谈什么飞黄腾达?   他大好的前程……   林昌正拭泪间,有人轻敲内室的门,外头传来林明的声音:“满叔,昌兄弟,西院里夏氏的嫁妆已经按着单子收拾好,你们来点点。这些东西是暂留在你家还是怎么着,你们快些商议出个章程来罢。”   林满咳嗽了几声起身,先和林昌道:“你看好你娘,有事儿喊人。”便往外走。   毕竟算是长辈,林明看见林满步履蹒跚的开门出来,忙伸手搀扶,又重复了一遍才刚的话。   林满道:“不管判得什么样儿,左右我们家里不能再留这毒妇!等点完了数儿,还要烦请明儿带着人,再替我们送回去啊。”   林明忙道:“满叔饶了我罢。夏氏毕竟是和昌兄弟办的婚事,我一个堂兄弟过去送嫁妆算是怎么回事儿?看着不好看不说,我们家的回去得撕了我!还是昌兄弟自己带着人送去的好啊。”   林满只得点头,又叹道:“明二侄子,这回多赖你和侄儿媳妇帮忙,不然我和昌儿都乱了手脚,也不知该怎样。”   林明微微一笑,道:“满叔不必谢我,我们也是尊夫人之命罢了。”   说话间已经出了堂屋门行到院中。林满听见林明此言住了脚,长长叹了一声,忽然对着林明跪下行大礼,声带哭音道:“族长和族长夫人大恩,我和昌儿今生不忘。”   “从前是我糊涂,没能劝住卫氏,做了许多对不住族长的事,若是……”   林明早在林满跪下时就让在一旁,听他说了两句话话音不大对,立时上前使了大劲儿将他扶起,又大声说道:“满叔!满叔您这是做什么!这可使不得!”   “夫人这是看在同族的面子上,才命我给婶子送人参来,又叫我来给帮忙。等此事完了,满叔和昌兄弟还是好好儿过日子,不必思虑太多。此等大礼,侄儿可是万万当不起啊!”   林满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院子里表白一番,或许能借机重新攀上楚国公府,却没想到林明反应这么快,拦住他的话头儿不让他接着往下说,还把他这一跪曲解成了他是在谢他!   林满气得几乎头顶冒烟,只是机会已经过去了,林明手大力钳着他的手臂叫他动弹不得,眼里还有着浓浓的警告之意,他只得熄了心思。   林明看林满不再有什么动作,便照旧还是孝子贤孙一样搀扶着林满往西院过去,心道幸好他知道满叔心里活泛早有准备,若不然真叫满叔说完了这些话要往府里亲自去谢恩,他就再没脸见老爷夫人了。   满叔心思也够深的,眼看卫婶子是活不成了,就把事儿都往卫婶子身上一推,他和昌兄弟就成了清白人。   老爷夫人命他和霜儿过来,是为了不叫闹出更大的事儿,让外人看林家笑话,可不是让满叔一家子重新再粘上国公府的。   也幸好他那年也学了几招几式,这几年也没懈怠。哼哼,满叔老骨头一把了,也不下田也不习武。论比力气,怎么能比过他?   林满没再生事,和林明一起到了西跨院,对着单子点过一遍夏氏的大件嫁妆,便命林昌过来看着,都装车给夏家送回去。   一抬抬的床桌子椅子柜子箱子花瓶装饰等物直抬到深夜方才送完,林满家里下人不多,还是林明又回去请示,在林府调了三十小厮男仆并车马等过来帮着抬完的。   院子里人声鼎沸吵吵嚷嚷了几乎一整日,却没让躺在床上的卫氏动动眉毛。   等到第二日晨光微曦,卫氏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忽然,她睁开眼睛,看了一圈围在她身边的林满林昌和林杏,断了呼吸。   林杏颤抖着伸出手,合上卫氏的眼睛。   当日,衙门再次开堂。夏金桂纵奴行凶,伤及婆母,判其收监三年,杖五十下。恶奴宝蟾收入天牢,秋日处斩。   林昌与夏金桂和离。   夏金桂之母鲁氏当堂昏厥,醒来后携一众仆从到林昌门前,咒骂林昌一家,言语污秽不能入耳。   林海文皎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从承恩公府回家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存稿没点发表时间……巫巫是个傻子QAQ   感谢在2020-11-18 22:30:23~2020-11-19 17: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67721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玥 107瓶;白爷的玉扳指 21瓶;梦不醒的静兔兔 20瓶;29677216 6瓶;巧笑嫣然 2瓶;凶唧唧的毛球、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9章 人命   昨日已经说好了今日往苏家回去, 所以三月二十八一大早,文皎就拉着林海起身洗漱,换上出门衣裳。   虽然下定了决心和爹娘实话实说二哥的事, 文皎心里却还是有些没底, 不禁和林海抱怨道:“你说说二哥,事儿是他自己做下的,怎么他信里不自己说清楚,含含糊糊的, 非要我和娘说?”   林海安慰道:“二哥自小就离经叛道, 从不循规蹈矩,当年发奋读书考中探花也是为了卫国公。想来爹娘早都习惯了二哥行事, 月娘照实说就好,不必为难。”   文皎怏怏道:“你当我是担心爹娘生二哥的气?我才不担心他!我是担心爹娘年纪也不小了,以前二哥再怎么闹, 爹娘年轻体壮, 逮住他揍一顿也就消了气。”   “现今二哥都三十来岁奔四十的人了,官儿也坐上了三品,还远在天边……爹娘伸手够也够不着, 写信骂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这憋出毛病来如何是好啊?”   看文皎愁上眉梢,林海故意逗笑道:“那照月娘这么说,月娘小时候没少看爹娘揍二哥?”   文皎白了林海一眼, 叹道:“别提了。那时候大姐姐身子不好, 偏生最喜欢两位哥哥,每回知道二哥挨了揍, 大姐姐就哭得泪人儿一样。”   “水晶玻璃人儿哭的气抽噎干不说,脾气还倔, 大冷的天非要出去看二哥。我怕得要命,不知使了多少法子哄她呢。”   林海暗悔失言,正不知该说什么话找补找补,又听文皎道:“后来大姐姐身子渐渐好了,二哥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都不用爹娘管,大姐姐自己就先教训他一顿。”   观文皎提起前事时并无怨恨自怜之意,林海笑道:“爹娘虽然揍不着二哥,可现今大哥大嫂和四个外甥都在家里,宫里还有皇后娘娘,满眼都是儿孙,二哥的事再让爹娘生气发愁也有限。”   文皎一笑,又叹道:“我也不仅是担心爹娘,我还担心韩姐姐。”   “爹娘和韩姐姐再好,终究不是亲生女儿,如今景岚改了姓韩,这已经是说他两个已再无重归旧好的可能了。”   “二哥真正痴心韩姐姐,当初就不该做出错事。去年年前,韩姐姐已经当面和他明说了两人再无复婚可能,二哥却说不管韩姐姐怎么想,都愿意等她一辈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在这个时代,若是男子在该有夫人的年龄却不娶,就会被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男婚女嫁天经地义。   虽然文皎不屑于认同这种思想,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女子地位虽然比前朝有些提升,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作为男人的点缀和“面子”存在的。   除开没有夫人男人就没面子之外,夫人还在日常交际和家庭生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各种人情往来家庭琐事都是夫人的工作,这就是所谓的“男主外女主内。”   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是,正在官场上的男子若是没有夫人帮助各家交际和打理家庭琐事,他的生活和仕途必然会比有夫人的男子更难些。   所以从利益角度来说,男子第一任妻子亡故后,过了妻孝,总要再续弦一位。   也有男子丧了妻不再娶的,不过那都是年纪大了——二哥今年才三十有四,怎么说都谈不上年纪大;或是妻子亡故深情不娶——韩姐姐一则没死活得好好儿的,官儿比二哥都大,二则么两个人是和离,韩姐姐眼看是要对二哥划清界限,二哥不娶也不能打着韩姐姐的旗号。   “虽然就算二哥不这么决定,估计也没什么姑娘敢和他成婚。”   前妻是卫国公兼宁远大将军,一身武艺立于宁远军几十万将士顶峰,二哥还专为了她追到西北,两人生育的两个孩子还都非池中物……   这最末一句文皎是小声嘟囔出来的,林海听了发笑,柔声道:“这话可别和娘说。”   文皎又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傻!”   林海轻抚文皎的肩膀,劝道:“其实二哥这样,对他自己的名声虽然有损,对苏韩两家反而是最好的。”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为人臣子的过于完美不是好事,总要有些缺处,才好叫圣上放心用人。”   文皎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现今这样,二哥和韩姐姐的事儿便是他们二人各自的缺处,他们二人又分别是苏韩两家的缺处。韩姐姐以幼妹女子身份成为韩家官职最高者,又是韩家的一个缺处。   道理很容易明白,但摊到自家身上总是还会犯愁。   文皎叹了几声,忽然问林海道:“如海,那你的缺处是什么?”   林海抚须一笑,附在文皎耳边道:“如今人人都说我惧内,月娘这是明知故问。”   文皎呲牙笑了。   等到了苏家,文皎如实说完了事儿,就开始拿她和林海做例子:“娘,二哥就是这样的性子,从来不管外头人说什么,他想做就做了。”   “但是外头人说点儿什么也不伤筋动骨,不用在意。您看人人都说您女婿惧内,也没碍着我们俩过得好呀是不是?”   白夫人本来气得简直想飞到甘州锤一顿苏文哲,听了文皎这两句话,简直气笑了,白她一眼道:“你和你二哥能一样?你现在是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外头说两句不疼不痒的,当笑话儿听听就得了。”   “你二哥是独身一个,虽然有儿女,女儿成了韩家的人,儿子他现在倒是自己教着。家里就他们爷俩,他说要等卫国公回心转意,难道卫国公一辈子不理他,他就一辈子都一个人过,再也不成婚了?”   “人家卫国公都说得明明白白再无可能了,他到底还倔什么!就是卫国公不说,人家是国公,又是一品的将军,难道还再和他成婚,爵位官位都不要了?他怎么就不能给我省点心!”   “这都和离三年多了,他也三十来岁奔四十的人了,怎么就还是这么不懂事儿呢。当初我和你爹就是厚着脸皮求韩家同意的这桩婚事,你二哥对不起卫国公,我们也痛痛快快同意了他们和离。难道往后还要我们再腆着脸求卫国公和他再续前缘?”   文皎一声儿也不敢言语,听白夫人抱怨了大半个时辰的苏文哲,从他这回的不着调一直说到他五岁上树掏鸟窝三岁祸害了苏尚书最爱的一块墨。   那些什么“如此对两家是最好的”“水满则溢”的大道理,文皎一句也没说。   娘心里苦闷,等她走了,说不定还要再劝解爹,也不好和大儿子大儿媳妇抱怨二儿子,有她在身边听娘说话,娘心里也好受些。   再说了,能说出口的不高兴其实没那么可怕,最可怕的是听完了心里憋着不说,那这气就生大了。   白夫人嘴上不停,要润嗓子自然要喝茶。文皎觑着白夫人茶杯空了,不用丫头动手,自己就给添满,以图让白夫人抱怨得顺畅如意。   等马上要到午饭的时辰,白夫人才回忆完了苏文哲从出生到现在三十四年犯下的事儿,终于顺了气。   她一扭头,见文皎老老实实低眉顺眼的坐在那儿,和是她犯了错一样,不禁笑了。   白夫人拉着文皎的手笑叹道:“我这几年上了年纪,越发唠叨,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尽听我说这些没用的了。”   文皎笑眯眯靠在白夫人肩头:“这有什么,我巴不得娘再这么精精神神的说上三四十年,那才是我的福气呢。”   白夫人笑道:“哎呦!那我不是成了老妖精了!”   见终于掀过了这一茬儿,文皎心里松了口气。   白夫人也有精神想起了别的事,问道:“你上回来,说家里姑娘今年成婚是不是?我这里预备了给她的添妆,你一会儿拿家去罢。还有玉儿的添妆,我看你舍不得放她太早出阁,等过两年婚期定了,我再挑好的给你。”   文皎笑道:“那我就不和娘客气了。等过几天,我亲自带英莲来给娘磕头。”   白夫人摇头道:“什么磕头不磕头的,孩子喜欢就是了。我看这孩子倒是个好的,你还真没白救,养在你跟前儿,和亲闺女也差不多了罢?”   文皎得意道:“那可不,我不用生就白得这么好两个大闺女,多有福气。”   白夫人戳她一下,问:“你这话是说英莲和玉儿呢,还是说你自己呢?”   文皎赶紧马屁跟上:“娘福气深厚,我成了娘的女儿,也分到了娘的福气,所以我才这么有福呢。”   白夫人将近六十的人了,有小辈在身边哄着孝顺着,她心里自然是痛快的。   她笑了一场,又想起一件事儿,问道:“文皎,我昨儿听见女婿族里一个举人和他媳妇打了官司,闹得沸沸扬扬,是怎么回事儿?要不要紧?”   这不是什么大事,文皎便从头和白夫人说了,就当做是讲个故事。   白夫人听完后,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摇头道:“幸好他们家糊涂,和英莲把婚事退了,咱们家的孩子,怎么能和这样人家过日子?”   才说完这句,外头人就报大奶奶来了。   柳云卿在廊下听屋里婆婆和文皎一人一句说得热闹,便知道小叔子的事儿已经掀了篇儿,是以她进门儿便笑道:“妹妹说什么新鲜故事呢?快让我也听听。”   这回就是文皎说,白夫人在旁补充并且发表感想。   柳云卿听完之后,也对林满卫氏林昌夏氏一家人的行事大感无法理解,说道:“这卫氏不好虽然不是夏氏亲自动的手,但却是她的丫头推的。”   “她明看见丫头把卫氏推倒了,也不说看看情况帮着请个大夫,而是大摇大摆的走了回家,我看她逃不了几年的牢狱。”   文皎笑道:“那大嫂觉得这夏氏能判几年?”   苏文坚先是在大理寺做少卿,又是升任刑部侍郎,和这些官司刑狱打交道多年,柳云卿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   她想了一会儿道:“多则五年,少则两年。且现今林昌和夏氏还未和离,乃是夫妻,卫氏还是夏氏的婆婆,夏氏纵奴伤了婆母,估计还要受些刑仗。”   封建社会讲究君臣父子,本朝律法已比前朝变得不少了,却还是免不了要强调伦理纲常。   吃了午饭,文皎林海也没着急回去。文皎看着白夫人都发都白了一半,比之四五年前老了不少,就想多陪陪她。   而林海和苏尚书并苏文坚凑在一起,在书房大谈政事,谈完了政事又谈诗词文章,浑然不知时辰钟走得飞快。   他们爷们三个做了诗词,还命人拿到后院来给白夫人三个看。里头真有几首好诗,让白夫人柳云卿都起了兴致,纷纷要来笔墨作诗应和。   白夫人柳云卿做完了诗,互相品评一番,回头想找文皎,却看见她面带微笑神游虚空端正坐在那里喝茶,不禁相视笑了。   柳云卿走到文皎身边,揽住她的肩头笑问:“文皎,你和妹夫成婚也八·九年了,怎么就没染上一点儿文气呢?”   白夫人也笑:“女婿可是十九岁就从探花出身,你但凡有女婿的一两成,也不至于这时候干瞪眼了。”   文皎只能投降,苦着脸道:“娘,大嫂,千万饶了我罢。”   白夫人看她这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如今英莲和玉儿都比你强了,等再过几年青玉绯玉长成,你就是你们家作诗最差的一个,看你脸面往哪儿搁。”   在不会作诗这件事上,文皎的脸皮简直厚如城墙,任白夫人和柳云卿怎么说,也只是傻笑求饶,就是不说自己会努力回去学。   可拉倒吧!她一个应试教育学出来的现代人,全无作诗的灵气,就是再学二三十年也学不出来,何必自讨苦吃?   有这功夫,她还不如想想怎么尽快发展科技和生产力,早日让出行更便捷,生活更舒适!   幸好此时天色已晚,没过多久,文皎林海便登车回家。   临走时,白夫人见到林海还不忘嘱咐一句“回去别忘了多教教文皎作诗”,让林海又在车上笑了文皎一路。   文皎拿车上装的点心塞了林海一嘴不让他说话,林海艰难的吃完了一嘴点心,忙要喝茶,又求饶道:“我再不说了,再不说了。”   文皎给他倒了半杯茶,威胁道:“你回去可不许挑诗给我读,我读得多了!也不许命题让我作诗!不然……”   林海忙点头答应,喝甘泉仙露一样饮完了半杯茶。   正在这时,门口有人敲车壁,回了今日升堂的结果和鲁氏在林满门前大闹之事。   “鲁太太带了三四十个人过去,正砸门呢!闹得两条街上的人都去看了。满老爷昌大爷特派人来求救,小的们不敢回姑娘,只得来回给老爷夫人。”   林海文皎互相看了一眼,林海道:“此案判得公正,并没委屈了夏氏。鲁氏再过去闹,就是她没理了。”   文皎道:“鲁氏就这一个独女,如今进了大牢,名声也完了,她怎么能不着急呢?”   说完,文皎问外头的人道:“林明两口子在哪儿?杏姑娘呢?”   “回夫人,明二爷和二奶奶中午时带着杏姑娘暂回家里收拾东西,听见闹起来了,便没过去。”   听完,文皎吩咐道:“鲁氏当街闹事,有违刑律,让林满林昌自去报官。”   外头的人听命去了,文皎和林海说道:“闹去罢,只要不出人命,我再也不想管他家的事儿了。”   谁知文皎才回到屋内,还没喘口气儿换身衣服,就听人又回了一个消息。   夏金桂已有身孕两个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今天来晚了,但是更的多啊!嘻嘻嘻=w=   文皎:我这嘴怎么就这么臭?   感谢在2020-11-19 17:57:08~2020-11-20 19:3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伪装总裁、慕影青枫、水漓子 10瓶;夕汐、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0章 故事   林海文皎面面相觑。   文皎抖开帕子盖在脸上, 倒在榻上长叹:“我的老天!这都是什么事儿!”   马上要到吃晚饭的时辰,文皎心里再烦,还是爬起来换过一身家常衣裳, 发髻散开只挽随便挽了个发髻, 就和孩子们去吃饭。   等吃完了饭,林海带着青玉绯玉去西屋问他们功课,文皎便和黛玉英莲清儿说了林昌和夏金桂之事。   今天文皎讲了三遍他家的事,话都不用想就能从嘴里蹦出来。看在英莲眼里, 就是伯娘为了她为难, 不知道在心里想了多少遍才说出口。   文皎讲完之后,拉着英莲道:“他们一家子的事儿乌七八糟没个完,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再让你烦心。只是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与其让你在外人嘴里听见,不如我先和你说了。”   “左右他们家和咱们没关系了, 你还是照常过日子, 不用理会这件事儿。”   英莲笑道:“伯娘放心,我不会为了这等糊涂人怎么样的。倒是才刚听伯娘说这一家子的故事,倒觉得比戏文上唱得还有意思!”   黛玉也笑道:“可不是!还有呢, 这夏氏知道她怀着身孕却谁也没说,忍了这两天直到要受刑了才露出来,为人虽然狠毒,倒也算是心里有些算计。”   陆清也分析道:“依太太所说, 夏氏和林昌各自心里都有鬼, 夏氏明知她怀着身孕还要与林昌和离,只怕是不想让这个孩子和林昌沾上关系的意思。若宝蟾没推卫氏, 说不得她预备生了孩子自己养了姓夏呢。”   黛玉拉着陆清惊奇道:“哎呦,咱们清儿什么时候也这么聪明了!”   陆清得意道:“我本来就聪明!玉儿姐姐又小瞧人!”   英莲含笑点头道:“虽然林昌为人不堪, 到底生得还算可以,又是举人,夏氏和离了回去若要再婚,不管是婚嫁还是招婿,都找不着林昌这样的人了。要再找,不如就养这个孩子呢。”   “只是如今衙门里虽判了林昌夏氏和离,夏氏若想免了牢狱之灾和刑仗,还是得靠这个孩子和林昌做情。也不知林昌会怎么选。”   黛玉道:“就算是林昌家中不愿意宽恕,夏氏现在也可以暂把牢狱和刑仗都寄下,暂回家中将养。等她生下孩子出了月子之后再行服刑。若如此,这个孩子就还是夏家的,和林昌无关。只是这样林昌难免要落下无情的名声。”   “若是林昌愿意宽恕,让夏家拿银赎罪,他和夏氏重归旧好,一同养育孩子,这无情的名声是没了,可又有不孝之嫌。”   英莲接口笑道:“所以,林昌若是聪明,就答应夏家拿银赎罪,并且和夏氏也一刀两断,不再续前情,如此对他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只是若这样,他娘到底有些冤了。”   陆清道:“说冤也不冤,到底还有个宝蟾给她偿命呢。”   英莲颦眉道:“只是夏氏做了那么些恶事,手里死伤过多少人命,可惜都是有身契的家下丫头,无人能管。”   “她今次纵奴害死了长辈婆婆,竟也能花些银子就完了。夏家甚富,饶是拿了几千上万银子出来,也根本就不伤筋动骨。害了这么多人命,却轻轻松松就脱了罪,真是叫人心里不平。”   黛玉道:“莲姐姐,现在看来,若林昌愿意,夏氏是能全须全尾的从牢里出来,花些银子就把这事儿揭过。”   “可从长远看,今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夏氏纵奴推死婆母。娘不是说因夏氏虐待丫头,夏家和夏氏的名声本就不好,是卫氏不知端底,又贪图夏家的钱财,才给林昌定下了这门婚事?若不然,夏氏连林昌都定不下。”   “本来夏氏虐待丫头的事儿,还可以说是姑娘家任性娇养,奴才们不懂事儿,她婚事虽艰难些,对她家生意却没甚影响。”   “但这回这事儿一出,谁还敢去夏家的铺子买东西,谁还敢和夏家做生意?就是夏氏想要再成婚,也没人家敢和她结亲了。就看这两日鲁氏和夏氏的行为,若无意外,不出二十年,她家必然败落。这就叫报应不爽。”   英莲点头笑道:“玉儿说得对,是我看得浅了。夏氏养尊处优,又心气高傲,她这回虽然不入牢狱,但从此之后,整个大燕都是她的监牢了。”   陆清忽地在旁插嘴道:“那万一林昌不但饶恕了夏氏,还决定要和夏氏复婚,共同养育孩子呢?”   黛玉英莲都是一噎,英莲摇头笑道:“那他要这样选,就等着和夏氏一起成笑话儿呗。”   文皎看英莲果真毫不在意,说起来就和别人家的事儿一样,便把心放回肚里,叹道:“只是可怜了你们杏妹妹,好好儿的孩子,偏摊上这样的爹娘哥嫂。”   “本来明儿我约了贾家王淑人过来,想通过她和薛家说说,在卫氏百日里先把杏儿和薛家的婚事办了。没想到都已经尘埃落定的事儿,又起了波澜……”   “薛家?”英莲忽然道:“就是那年在金陵街上的那个……额……”   这一世英莲被文皎救下,没被薛蟠抢走,薛蟠也不是原书里那个“呆霸王”,竟然改邪归正了,还定下了林杏。   因和原来不相同,又时日久远过去了七八年,文皎若是不特意记着,就会忘了英莲和薛蟠之间有什么故事。   才刚文皎满心都是发愁,不妨直接说出来了薛家,听见英莲发问,她怕那日的事给英莲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赶紧观察英莲表情。   英莲便知果真是那年的薛家少爷,急道:“就那个王八蛋,当街就要抢人,还要纵奴打人,一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杏儿爹娘是怎么想的,怎么把姑娘许给他了?伯娘,这门婚事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要尽快成婚?难道他家还是什么好人家?”   文皎忙道:“英莲别急,听我和你说一说这门婚事的端底,好不好?”   看英莲急得脸都红了,文皎就从简说了一遍这门婚事的由来。重点说了薛蟠虽然十几岁的时候确实混账,但后来被送去四川让王总督教养几年,忽然开了窍长进了。   “他这几年把心思都放在家业上,把各处生意能收拢的就收拢,收拢不了的就处置,已经足有三四年都没和混账人混在一处。且他虽然还是好色,却也只限于自家丫头和正经买来的丫头,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   文皎说完,又和英莲道:“英莲放心,薛家现今虽然不算什么极好的人家,但也不是什么火坑。薛蟠自改了之后,人还算可以,他家又家财丰厚,也有生意经营着,日子不差。”   “而且薛家王太太是慈和人,又喜欢杏儿,他家还有个姑娘,和你同岁,正在宫里做赞善,也是极明事理的好姑娘。杏儿嫁过去,日子不会难过的。”   英莲听完前因后果,心内想了一回,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往文皎身边蹭蹭,拉住文皎的胳膊,低头道:“我误会伯娘了。”   文皎笑道:“这有什么?只要你能开开心心的就好。再说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人事都有所变化,咱们又和他家没往来,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英莲抬头笑道:“想想那年我看见那姓薛的凶神恶煞领着那么些家丁要抢人,吓得要命,太太就和天上的仙女一样救了我。现在我可不怕了,若是再有人欺负我,我一刀劈了他!”   陆清在一边凑趣道:“马上就不用莲姐姐自己动手了,咱们姐夫也不是吃干饭的呀!是不是玉儿姐姐?”   一句话说中两个姐姐的陆清,遭到了她两个仙女姐姐的无情镇压。   文皎在旁边看他们姐妹三个闹,笑了一会儿,回身悄声和小满道:“现在估计鲁氏已经跑到衙门接夏氏回家去了,让林明去指点指点林满林昌,别叫他们做出糊涂事连累了杏儿。”   小满才刚全程听了夫人姑娘们说话,知道夫人要提点满老爷昌大爷的是什么,立时就听命去了。   文皎在这里含笑看着陆清被黛玉英莲合伙压在身下胳肢。陆清几次反抗未果,看文皎坐在一旁看热闹,赶忙求救:“太太!太太您可不能这么狠心,救命啊!”   看闹得差不多了,文皎就笑道:“好了好了,别闹了,一会儿还得回自己院子,把清儿头发衣裳都弄乱了,也不像样子。”   黛玉笑道:“这有什么,我们再给她梳上就是了。”   一时丫头们拿来了妆奁,黛玉英莲果真亲自给陆清拆了头发又重新梳上。   陆清照着镜子美得不行,忽然又皱了脸儿唉声叹气:“这么好看的头发,可惜一会儿睡觉就拆了,不然我今晚不睡了罢。”   英莲发笑:“又说什么孩子话!你舍不得,我明儿再给你梳!”   陆清立时就笑了,满口的好话奉承英莲,黛玉看着她直摇头,和英莲道:“姐姐心软,又被清儿骗了,她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咱们明儿给她梳一个呐!”   文皎也笑:“你当英莲不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们一求,她就心软。”   陆清朝黛玉皱鼻子,黛玉挑眉道:“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黛玉这么一挑眉很有气势,陆清却躲在英莲身后笑着吐舌头,黛玉泄了气,无奈道:“不知道是谁,从前‘玉儿姐姐’长,‘玉儿姐姐’短的,满口里都是‘玉儿姐姐最好了’,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陆清: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妹妹!   感谢在2020-11-20 19:35:49~2020-11-21 17:0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晨酱w 20瓶;天地人、汐兮嘻熹 2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1章 风姿   看着扛着七个月肚子的王熙凤进了门儿端端正正给她行礼, 文皎惊得站起来道:“快别多礼了!快请起快请起!小满谷雨,快请王淑人坐!也别倒茶了,去拿热热的牛乳来!”   对啊!王熙凤怀孕七个月了!明明荣国府的人提了这个, 她怎么就忘了呢!   王熙凤看见上头国公夫人眼睛都睁大了好些, 满面都是震惊之色,忙笑道:“我这一胎一开始不大稳当,现在却好得很。”   “只是家里老太太、太太和我们爷都挂心我,不许我多走动, 可把我闷坏了。若不是夫人请我,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门儿透透气呢。”   见王熙凤被小满谷雨精心扶着坐在位上,文皎方松了口气, 心里开始反思她让家下人都不许骄矜,怎么她自己倒有些忘形了?   若换做以前,不管要见的是什么人, 文皎都会详细了解她的生平现状, 做到心中有底。   如今明明知道王熙凤月份大了,她却没放在心上,转头就忘了还下帖子请人, 就为了林杏的婚事让她挺着大肚子坐车跑一趟,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若是她记着,起码写帖子的时候就会更委婉客气点儿,也随帖子多送去点补品表表心意啊。   因心里有愧, 又深刻反省了一番, 文皎和王熙凤说话的时客气了好几倍:“话虽然如此说,可淑人你如今月份大了, 就算是怀相稳当,也不能疏忽大意。”   “我也是过来人, 知道有孕的女子禁不得饿,时时要吃点心。不知淑人如今爱吃什么?可有什么忌口?我这就让厨房去预备了送来。”   听国公夫人一口一个“淑人”,王熙凤深感担当不起,又念着从前的恩情,话在心里转了好几圈儿,到底扶着平儿的手起身一礼,抬头笑道:“妾身是晚辈,又位卑,实在当不起夫人如此称呼。”   “六年前,也是在贵府里,夫人提点了妾身几句,让妾身受益至今,日日感念夫人恩德,没齿难忘。若是夫人不弃嫌,只管叫妾身王氏就好,妾身实在担不起夫人一声‘淑人’。”   文皎见王熙凤对她敬若神明尊如菩萨,目瞪口呆。   好在她心理素质和业务能力都很强大,心念转动间,想到皇上已经收拾完了贾家,和贾家有些来往也没什么了。再说过两个月就要和贾家做邻居,贾琏王熙凤现在是贾家掌家人,与她亲近些,也是邻居之谊。   再说荣国府毕竟是玉儿的亲外祖家,且文皎看得出来,王熙凤方才说的话都是真情流露,并无献媚讨好之意,便笑道:“本来叫‘淑人’是客气,叫‘王氏’岂不更生疏?”   “我听说在贵府里,史太君都叫你‘凤丫头’‘凤哥儿’。今儿我就充一回长辈,也叫你做‘凤哥儿’罢。”   王熙凤喜不自胜,赶紧应下,又试探着笑问一句:“夫人肯疼我,真是我的福气了。”   文皎笑道:“你想我怎么疼你?你是玉儿的嫂子,和玉儿是一辈的。玉儿是我的女儿,我倒是想把你当女儿疼。只可惜呀我还不想早早做外婆,还是三四个孩子的外婆,所以咱们就先这么混着罢!”   笑了一场,文皎便再问一遍王熙凤爱吃何物等话,又笑道:“既然说了要疼你,总不能嘴上说说。也不是我自吹自擂,我们家的厨子这些年没少被我和家里姑娘们折腾,你想吃什么,只要是这人间有的,他都能给你弄来。”   王熙凤真说了几件近日爱吃之物,看苏夫人身边儿的丫头出去传话,笑道:“去年我隐隐约约听过一嘴,说府上的姑娘们想出一个法儿,把调料和油弄成块儿拿油纸包起来,如此行军路上要生火造饭,就时时能有汤喝了?”   文皎不妨这事儿连王熙凤都知道了,心想此事她和林海虽没特意瞒着人,但知道的人也不多。荣国府已大不如前,王熙凤远在京城,还能“听见一嘴”此事,可见她是真有手段。   想到这一节,文皎更高看了王熙凤一眼,便笑道:“法子确实是她们想的。因前年玉儿和凉国公之妹跟着我们老爷一起去巡边,你也知道在路上要吃要喝不比在家里方便,差不多日日都是大饼馒头就肉干咸菜。这两个丫头就在路上琢磨了一回,想出这么个法儿。”   “后来就起了战事,她两个一到家就折腾家里厨子,还真折腾出来了。去年大军要开拔,我们老爷就把这东西拿到军营里,也好让将士们路上能吃口热乎的。”   王熙凤惊叹道:“我就是隐隐约约听了几句,没成想竟是真的!几年没见,黛玉妹妹竟这样能干了!”   文皎嘴里也谦虚一番:“都是孩子们误打误撞罢了。大军出征都是急行,将士们一日不下马不住脚,还得提防着敌军,也没空造汤造水,都是吃干粮。”   “玉儿她们想的这个主意其实在军中没多大用,倒是咱们日常远行能用得着。”   寒暄客气到了这里,也该进入正题。文皎才要说话,王熙凤却已察觉,先开口笑道:“请夫人恕我唐突,今儿夫人请我来,我倒有件事想求一求夫人呢。”   和王熙凤这样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明知她是故意奉承,文皎也不由神情再软了三分,含笑听她说道:“我娘家姨妈薛王氏之子薛蟠前年定下了杏姑娘为妻,本来是两家说好了今年就成婚办婚事。”   “可天不凑巧,昨儿听得杏姑娘之母卫太太忽然没了,我姨妈又是伤心,又是着急——我那表弟薛蟠今年正好二十岁,家里就他一个独苗儿。他前些年为人混账糊涂,好容易这几年走了正道知道好歹了,又定了这么一位好姑娘做媳妇,我姨妈就想着早日办成大礼,也好再紧一紧他这笼头。”   “可这回卫太太忽然没了,杏姑娘免不了要守三年的孝。虽然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可薛表弟年已二十,我姨妈又怕没人拴着他,再让他和外头那些混账人学坏了,因此急得了不得。”   “昨儿姨妈急急忙忙的来找我,淌眼抹泪的请我来和夫人说和说和,能不能在热孝里先把婚事办了,只为定下名分走完礼,也要守着规矩等满了二十七个月再圆房的。”   看王熙凤说得就和真的似的,文皎心内发笑,面上又得绷着,便喝口茶掩饰一二,不巧正和王熙凤对了个眼神。   王熙凤也没忍住一笑,又忙收住了,再扶着平儿的手起来,叹道:“其实我也不好意思来求夫人,奈何我那位姨妈也马上就五十的人了,膝下还就这么一个儿子,昨儿急得就和油锅上的蚂蚁一样。”   “我实在是吃求不过,所以趁着今儿求求夫人,看能不能通融一二,先赶在百日里办完大礼。就是夫人有什么要提的,我也好好儿的记下,回去告诉我薛家姨妈,保准能把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绝不委屈了杏姑娘。”   王熙凤这一番话是给足了文皎和林杏面子,文皎也不装腔作势的拿乔,伸手请她坐,叹息道:“满京城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说,杏儿虽然是个好孩子,奈何没投个好胎,实在是把孩子给糟蹋了。”   “昨儿我还担心,薛家听见这桩事,就是想要退婚也是应该的。我还想杏儿的爹和哥哥要扶灵回南去守孝,杏儿的婚事可怎么是好。你说是薛家求我,我却说是王太太有情有义。”   “既然薛家有这个意思,我能做得了杏儿的主,就这么定了罢。杏儿毕竟是在孝中,也不必办得太热闹,只全了礼就好。”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至少在三年之内,薛家不用担心林杏的娘家人,文皎会做主让他们回南去守孝。   王熙凤自然听懂了这弦外之音,和苏夫人相视一笑。   说定了这件事,天色还早,文皎想着王熙凤来一次也不容易,便道:“玉儿和她姐妹们在厅里帮我理事,离这里不远,就在前头院子,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几年没见,昨儿玉儿还和我说,当初住在荣国府里,都是你照顾她呢。”   王熙凤自然说好。文皎又问她身子如何,要不要传个轿等话,王熙凤笑道:“正好儿在夫人这里多走走,活动活动筋骨,等回到家里,他们又看着我不许动了。”   文皎观她气色红润双眼有神,一看就是身体强健气血充足之相,便放心带着她往前院过去。   王熙凤今日过来,本就有借商议薛林两家婚事之事交好苏夫人之意。   如今苏夫人对她亲热了不知多少,她自然要更拉进些关系,笑道:“我出来时,看见楚国公府的牌子已经挂上去了,连石狮子都新换了。府里的各处院子似乎都修整好了大半,连园子里的花木都重栽过一圈儿,日日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也不知修成了什么样儿。”   “等夫人什么时候乔迁新居,我也想去凑个热闹长长见识,夫人可别嫌弃我厚脸皮。”   文皎打趣道:“你出身王家,当年你家在江南接驾上皇,还有你们老亲甄家接驾四次,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用上我们家来见识?”   王熙凤笑容一丝儿不变,亲亲热热道:“说来风光,可那都是我爷爷我爹时候的事儿了,我还没出生呢。本来我还想我没福,谁知道我能遇见夫人,还能跟着夫人长长见识,果然我还是有福气的。”   文皎看着她的肚子笑:“搬家估计得五月,到时候你都八·九个月了,就是我想请你也不敢请。还是等你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再说罢。到时候我让家里姑娘们招待你,陪着你好好儿逛一天。”   说说笑笑间已经到了前厅。黛玉三个早听丫头报说夫人和王淑人过来了,都等在门口迎接。   王熙凤便一面和三个姑娘见礼,口称“清妹妹”“黛玉妹妹”“莲妹妹”,一面笑道:“夫人真真折煞我了!我何德何能,能让这么三位神仙似的妹妹陪着逛园子?”   “说来黛玉妹妹今年二月十二及笄大礼,我只可惜人没在甘州,没能亲见妹妹风姿。”   “听说那一日过去的宾客无不惊叹,说妹妹就和天上的仙女儿一样,我还记着那句话,‘人间难得几回见’。哎呦,真真是女大十八变,今日再见到妹妹,我觉得这句话真没说错。等今儿我回家去,也能和人说嘴,说我是见过仙女儿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w=   感谢在2020-11-21 17:04:08~2020-11-21 23:2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兮嘻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2章 善缘   黛玉今日穿着碧玉色的小袄, 下面一条浅葱宽幅裙子,裙尾拿金线穿珠绣得鸾凤盘旋,行动间自生流光。   腰上拿比浅葱更深一色的花浅葱色宫绦系得一块羊脂美玉, 肩膀上玉色披帛直垂到美玉旁边, 金银丝线绣的百花与蝴蝶状的玉佩交相辉映。   因知道今日有客要来,黛玉发间的发髻比平日繁复了些许,挽了一个飞仙髻,发髻正中是一支五尾翡翠金凤步摇, 左侧两只挂珠钗, 右侧簪了几朵院子里开的垂丝海棠,看上去出尘脱俗, 又不失少女的娇妍。   黛玉身具绝代之姿容,稀世之俊美,兼习武数年, 身上更多了英武之气, 因此不论是今日这样清丽的打扮,还是及笄那日端庄大气的装扮都能撑得住。   若说现在的黛玉是一朵出水芙蓉,及笄那日的黛玉便是开得极盛的牡丹。   深红的裙裾, 乌黑的长发,飞扬的神采,别说宾客们惊艳至极,就是文皎看了, 都有些不敢大声和自家姑娘说话了。   原书里说的, 黛玉乃是灵河岸边三生石畔一棵绛珠仙草,难不成是真的?   若不然, 世间怎会有这样美好的女儿?   连文皎这做娘的都这样想,也就怪不得那些夫人们啧啧称奇, 大加惊叹。   王熙凤本想着如今林家有三位大姑娘,一位是黛玉妹妹,还有两位分别是林家的堂姑娘和凉国公的亲妹妹,都在苏夫人膝下养大,和亲女儿一样,她得三位姑娘都夸着,力求不能露出太多偏向方好。   哪知几年不见,黛玉妹妹越长越动人,到了如今,真就和天上的仙女儿一样,她一不小心没忍住多夸了几句,赶紧再拉着另外两位姑娘说话。   旁边就是林家的堂姑娘莲姑娘,王熙凤把眼神从黛玉身上移走,定睛去看这位莲姑娘,也大吃一惊。   不是说这位莲姑娘乃是苏夫人金陵街上救回来被拐子拐的女孩子?怎么生得也这样好?这通身的气派,谁能看出来她曾经被拐了七八年呢?   怪不得能让柳将军如此痴情相待,如今京里有女儿的人家,谁不羡慕莲姑娘?就是王熙凤知道的,已经有几家只有独女的人家预备着从军营里挑好小伙子给姑娘招婿或是两家传嗣了。   家里三位妹妹,二妹妹纵是心里有了算计,面上也不大显,看上去温婉如水。三妹妹是性子厉害的,看着就像一团火一样。   而莲姑娘不但样貌比二妹妹三妹妹都好,这看上去气质也比二妹妹更厉害,又比三妹妹更柔和,既有锋芒,又不伤人,真不知道苏夫人是怎么养的姑娘。   且细细看去,王熙凤发觉莲姑娘的样貌竟和蓉儿媳妇秦氏有几分相似!   论起来秦氏的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真要比较,秦氏是要比莲姑娘多些风韵,眉眼也更精致些。   只不过秦氏如今一心和珍大嫂子一起守着绵哥儿过日子,又是年轻寡妇,日常不施粉黛,穿得十分素净,虽然才二十五岁,打扮得却和三四十岁的太太们一样。   而莲姑娘今年年芳十八,待字闺中,听说秋日就要办婚事,今日也打扮得娇俏动人。如此再比较起来,倒是秦氏不如莲姑娘了。   她知道秦氏这是样貌太盛,若想安生过日子,必得掩饰样貌方好。   只是想到秦氏年纪轻轻就过得枯木一样,鲜亮颜色的衣裳一概不穿,金首饰也一概不戴,深居简出,除了给老祖宗请安并到她这里来坐坐外,她们婆媳连大门都不往外迈,王熙凤就止不住的心里叹息。   都是爷们做的恶,珍大哥蓉儿父子一死了干净,偏带累珍大嫂子蓉儿媳妇受人非议。幸好现在绵哥儿有了圣上的恩旨,往后出门在外,也不会太受人议论了。   因王熙凤和秦氏极好,现见到这么一位和秦氏相像的女孩子,免不了心内就多亲热两分。   王熙凤再看旁边凉国公家的大小姐,虽然样貌不比黛玉和莲姑娘,但一笑就让人心生喜欢,身上自有一股独有的将门之女的气势,行动却又比平常的闺秀更加知礼,叫人看了还忍不住再想看。   她不由一手拉着一个,和苏夫人笑道:“夫人家的姑娘,真是叫人见一个爱一个,哎,若不是我怕夫人上门来找我算账,真想全都哄到我家去得了。”   文皎也笑:“你敢!我一辈子养大了这么几个姑娘,看得宝贝一样。你家里不是也有小姑娘?回家抱你自己的女儿去,别来馋我的。”   一面说笑一面往屋里走,王熙凤趁机道:“下个月初八是我们家二妹妹和清远伯家冯公子的大婚之日,请的都是近亲亲戚,没什么外人。”   “不知道那日夫人家里有没有什么事儿,若是方便,我想请三位姑娘过去逛逛,凑凑热闹,家里有些新鲜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也请姑娘们尝尝。”   王熙凤虽然问的是姑娘们,眼睛却看着苏夫人。   她可不和老祖宗似的,到现在还念着敏姑姑若是活着就如何如何呢。   说一千道一万,敏姑姑已经走了,如今林家当家的是苏夫人,正正经经做了公爵夫人的也是苏夫人,黛玉妹妹名正言顺的母亲也是苏夫人。   若还总念着家里的老黄历,不看看现今状况,都和老祖宗当年第一次给苏夫人下帖子请黛玉妹妹过去的时候一样高高在上,早把人给得罪完了。   “迎春姐姐这就要成婚了?这么快?”黛玉惊叹出声,喜道:“去年和迎春姐姐写信,迎春姐姐还含含糊糊的不好意思直说,等我过去笑话笑话她!”   文皎便和王熙凤笑道:“她们三个日日帮着我管家事,也累坏了。正好借着这个空儿,到你那里去玩一日也好。”   王熙凤本以为能请到黛玉妹妹过去难得了,没想到把林家两位姑娘并陆大姑娘都请了去,真正是意外之喜。   二妹妹大婚能得这么三位好姐妹相送,以后在冯家也能更立得住脚,荣国府能请来这三位姑娘做客,这里头的意思也更多。   这回承苏夫人的情承大了,王熙凤反倒不忙着嘴上千恩万谢。左右马上要做邻居,相交的时候多着呢,她总能找机会还了苏夫人的情。   而且她也知道,苏夫人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心中极有丘壑。今日的事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更深的含义,她还要再想想。   文皎看王熙凤若有所思,微微一笑。贾母再是长辈,在荣国府里也已经失了大半人心,她糊涂没关系,只要荣国府当家人不糊涂,这邻居就能好好儿处下去。   前厅里本是人来往不断的回话办事,因夫人和客在,要回事儿的人先都暂排队在阶下等候,等的人虽多,却并无交头接耳议论的。   见了林府这等规矩,王熙凤不禁又心里赞叹一回。   事儿也办完了话也说完了,她就知机起身笑道:“请夫人恕我失礼,我现在身上沉了,自以为还强健,可怎么坐一会儿就有些腰酸。夫人事忙,我就先告辞了。”   文皎自然要关心挽留一两回,又命人装上丰厚的补品给王熙凤带上,这才把人送走。   等王熙凤到了家,听平儿点完了带回来的东西,发觉竟比她给林府送的礼还多出不少,不禁扶额叹道:“我自认也算能说的了,以前怎么没发觉苏夫人比我还能说?”   “迷迷糊糊带了这些东西回来,这不是又欠了情儿?要说我也没有什么好处,能值得苏夫人如此……”   王熙凤身在局中,平儿今日却一直在观察苏夫人,闻言笑道:“奶奶别多心了,我看苏夫人就是喜欢您的为人,想和您结个善缘儿。过不了两个月咱们和林府就要做邻居,纵然是位高,谁又愿意和旁边邻居冷冷淡淡的,那多烦心。能处好自然是要处好。”   “再说苏夫人和林姑娘好,咱们家又是林姑娘亲外祖家,若是林家和咱们冷淡,让林姑娘岂不难堪?苏夫人疼爱林姑娘,必然不欲让林姑娘为难的。”   王熙凤忽然想到一节,道:“你说得对。我是心里要亲近苏夫人的,可家里有人……”   “那年老太太就自以为是,得罪过一回苏夫人。焉知不是因为这个,苏夫人要未雨绸缪?如此说来,倒是老太太助了我了。”   平儿担忧道:“奶奶,我听鸳鸯说老太太现在还是有些左性。这等苏夫人搬了家,老太太会不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王熙凤道:“应该不会。老太太纵自己糊涂了,也还记着疼爱小辈们的。苏夫人现是皇后亲妹,太子姨母,又是国公夫人。平白得罪了苏夫人,老太太自己年纪大辈分高不会怎样,底下小辈们不过日子了?”   “特别娘娘还在宫里,宝玉又要尚庚晓长公主,都是在皇后娘娘手底下过日子,老太太得糊涂成什么样儿,才无故得罪皇后娘娘的亲妹妹?”   平儿抿了抿嘴,看屋内屋外无人,悄声道:“奶奶,咱们是这么想。可是自去年冬日娘娘生下了六皇子之后,老太太就更左性了些,又嫌长公主年岁有些大了,出身还有瑕疵,又口不能言,咱们宝二爷又是衔玉而生……”   “这话你都是听鸳鸯说的?”王熙凤大惊失色,伸手把平儿拉过身边,催问道:“这话老太太还和别人说过没有?还有没有别的话?”   平儿看王熙凤吓得颜色都变了,忙道:“奶奶别急。这些话只是老太太私下里和鸳鸯偶然说个一句两句,本来鸳鸯也怕得很,后来发现老太太并不往别处说,也才渐渐安了心。”   “因老太太那里离不了她,她也没敢和人说。因昨儿听见奶奶要往林家过去,她才趁着老太太打盹儿和我说了这件事。只是昨日太忙,我也没空和奶奶,所以才说。”   王熙凤倒在靠枕上,一甩帕子叹道:“我说老太太糊涂!庚晓长公主就是一万个不好,只要有一条是上皇的亲女儿,皇上的亲妹妹,大燕的长公主,就没有为人臣子挑公主的份儿!”   “当年咱们家老国公爷极得上皇信任,甚至让上皇以兄弟相称,老太太出门在外,几乎都和郡王妃平起平坐。几十年都是如此,老太太自然心气儿高。”   “可心气儿高也得看形势啊。贤妃娘娘纵生了皇六子又怎么?不说太子之位稳固,皇后娘娘中宫育有三位嫡子,就说前头两位贵妃也膝下育有皇子,就是做梦,也轮不上六皇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今天提前来了~   本来想双更,但是姨妈君把巫打倒了,巫先躺躺_(:з”∠)_看看晚上能不能更~   感谢在2020-11-21 23:29:17~2020-11-22 14:5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川 9瓶;巧笑嫣然 2瓶;月夜№修罗、汐兮嘻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3章 训妹   林海今日去了西边亲自教导林峰林岭和青玉功课, 是以送走了王熙凤,文皎也不忙回后头了,就准备在前厅坐一会儿, 把林杏的事儿理完, 再一齐吃午饭。   她一回身先看见陆清,就先和她道:“今儿是三月二十九,大后日四月初二咱们就要进宫,你可紧着点儿学, 不许偷懒。”   陆清苦着脸应了, 文皎又道:“等你进了宫出来,就算是正式正了名儿, 玉儿和溶儿没成婚之前,你就是凉国公府的管家人。”   “四月初七那一日,我要在家里宴客, 正好儿让你在各家夫人面前都露露脸儿。五月份咱们搬家, 你哥哥的府邸也盖好了,皇上还赏了你们家二百官奴,这些人怎么处置分配, 都得你自己拿主意。”   闻言,陆清更加皱起一张脸,文皎看了笑道:“怎么,和我学了这么多年, 一二百人你还管不了了?”   陆清眼珠子一转, 拉着黛玉笑道:“太太您看,左右过不了几年, 凉国公府就是玉儿姐姐说了算了。玉儿姐姐比我能干多了,不如直接让玉儿姐姐先管着, 到时候岂不省事儿?”   文皎眯了眼睛,笑问道:“清儿,你是说着玩儿的呀,还是认真的?”   陆清察觉到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忙道:“自然是说着玩儿的!太太放心,我一定好好学规矩,好好管事,不让太太和姐姐操心!”   说完,陆清行了一礼,就溜到旁边偏厅去等着。   黛玉气得脸都红了,也和文皎一礼,恨道:“这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什么都敢往外说!娘等我收拾她去!”   英莲忙给文皎倒茶递点心,笑劝道:“清儿虽然喜欢浑说,但都是看着没外人的时候才说的,伯娘别生气,她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呢。”   文皎无奈叹道:“就她这性子,真是又招人喜欢,又让人头疼。玉儿和溶儿婚事虽定,到底还没办大礼。玉儿就这么去接了凉国公府的事,岂不叫人说嘴?”   英莲笑道:“所以清儿说完也觉得不对,这不是就躲了么。”   文皎还是摇头:“她躲了我,可躲不了玉儿。我看玉儿今天一定会让她知道厉害。你说她这不是自讨苦吃?”   英莲就笑道:“伯娘还是心疼清儿。”   文皎叹道:“真是拿你们没法儿。”   看外头又来了回事的人等着,文皎便让英莲别管她了,赶紧办正事。她则回头吩咐道:“去请陈嬷嬷、明二爷、明二奶奶和杏姑娘来。”   前厅面阔五间,除了英莲坐着理事的正堂外,另有多宝阁碧纱橱屏风等隔出了几个小隔间。黛玉和陆清去了西边的一处,文皎就带着丫头往东边一处临窗榻上坐了,等着人过来。   卫氏昨天咽了气,林杏今日来,已经换上一身孝衣,头上也只有素银首饰,不施粉黛,眼眶红肿,看上去甚是可怜。   而林昌家出了几天的事,林明白霜就跟着跑了几天,几乎就没大歇过,饶是他们夫妻都才二十五岁,正当年,眼下也都累出了乌青。   一行四个人过来,三个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还有一位陈嬷嬷,倒是年已五十八的陈嬷嬷看上去最神采奕奕。   文皎又是想笑,又是心疼自家人,待她们都行完了礼,先把林杏拉到身边坐着,又都命坐在椅上,对林明白霜笑道:“这几日你们真是辛苦了,等忙完了这阵儿,我好好儿赏你们。”   白霜笑道:“阿弥陀佛,不用夫人赏,这事儿早些完了,杏妹妹也能早些过上安生日子。”   文皎一笑,拉着林杏柔声道:“今儿荣国府的王淑人来了,和我说薛家王太太听见了你们家的事,又是伤心,又是着急,想要在你娘百日内先把你和薛公子的婚事给办了。我看王淑人说得诚心,已经替你应了。”   这话和上回说的不相同,林杏想一想,忽然落下泪来:“多谢夫人。”   文皎看她懂了,就和陈嬷嬷三人道:“杏儿的婚事我就交给你们了。林满林昌父子愿意出多少嫁妆随他们,不出也无妨。”   “我这里有一份嫁妆单子,合起来四十八抬,连家具到衣裳首饰都有,一应都是齐的,拿出去也够体面了。杏儿的嫁衣好了没有?”   白霜忙道:“凡成婚女方要预备的东西,卫婶子那里已准备了大半,我昨晚上看了一回,倒都是可用的。”   文皎点头:“那还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报给莲姑娘,从咱们库里支去,务要把婚事办得体面漂亮。”   陈嬷嬷等三人都垂首应是。   看白霜面上眼中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想起这些年在一处的情分,文皎心里想过一回,对她笑道:“我记着瑷姐儿是前年八月十六生的,到今日也一岁七八个月了,是不是?”   听见说自家女儿,白霜赶紧应了个是,林明也注意着听。   文皎便道:“那正好是比绯玉小一岁。绯玉的性子,想来你们也知道,是个最调皮不过的。她仗着自己是家里最小的,哥哥姐姐们都疼她,虽然面上看着懂规矩了,心里却越来越倔。”   “我正愁家里没有和她同龄的姐妹一起相处,好让她知道什么叫让人。可巧儿有你们瑷姐儿,我想等瑷姐儿满两岁了,就接进来和绯玉一起上学,两个人也好做个伴,你们觉得如何?”   林明还在犹豫,白霜心里却高兴极了,忙拉着林明站起来谢恩。   她可是亲眼看了这么些年夫人把莲姑娘和清姑娘就当亲女儿养。她不求瑷姐儿也有这么大的福分,只求瑷姐儿能从夫人身上学到一两分,这辈子就受用无穷了。   文皎又安抚了林杏两句“不用担心,一切有我”“陈嬷嬷和你明二嫂子都会帮你安排得好好儿的,你就只等着安心出阁罢”等话,看她们四人出去了,又靠在枕上想孩子的事儿。   只有一个瑷姐儿和绯玉作伴,应当还不大够。   虽说瑷姐儿是同族的姐儿,平民出身,主子一级,但她爹娘都在文皎手下做事,小孩子是最会察言观色的,白霜也不似葛姐姐一样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动,绯玉又强势,一个不好,瑷姐儿就成了绯玉的小跟班儿了。   不过上头有她震着,再提前和白霜沟通好,一时问题还不大。但绯玉终究要学会怎么和人平等相处,怎么控制她自己的性子,还是得和身份等同的姑娘相交才好。   绯玉这孩子是生在了福窝里,爹是一品实权阁臣尚书,还是国公,娘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亲姐夫又是国公,天生的皇亲国戚金枝玉叶。   满大燕数一数,能和绯玉身份完全平等的或是比她更高些的姑娘,也就只有天家公主郡主并少数几位大臣家的闺秀了。   只不过和绯玉年岁差不多又在京中的,就只有宫里的三公主四公主两位。   也不是文皎自傲,绯玉是皇后的外甥女,年纪又比两位公主小两三岁,真要交往起来,三公主四公主两位公主说不定还得让着绯玉。   文皎想得头疼,自暴自弃心道难道还得她再生一个?   ……什么馊主意。   文皎叹了口气,立刻就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不说生育给她身体的影响多大——就是连她有药阁这个金手指加上大燕最好的医疗服务,生完孩子后都得一年才能恢复完全。   也不说怀孕和身体恢复期间她想做的事儿又得被耽误多少——现在没生孩子,她都忙得几个月没动笔写游记了。   就说生孩子并不是生下来,孩子就自己长大了就完了的。从小到大,衣食住行学习品行身体心理得操多少心?   再说了,下一个也不定是男是女,也不定就是和青玉一样省心的。若再生出一个绯玉这样的磨人精,那她估计都得愁得睡觉都合不上眼。   这想给孩子找几个幼儿园小朋友玩伴,怎么就那么难呢?   文皎心内长叹。   西边一个隔间里,陆清在绣凳上坐得优雅极了,面上带着得体的笑,说话时语调平缓柔和又不失亲热,语速不快不慢:“玉儿姐姐,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姐姐替我解惑。”   黛玉坐在上头榻上,坐得比陆清更闲适几分,笑道:“你说,我听听?”   陆清便笑问:“姐姐,我知道太太一贯心善,杏儿妹妹也确实可怜,咱们家帮她一把也只是举手之劳,不费什么。”   “只是杏妹妹毕竟是那林昌的亲妹妹。他们家对不起莲姐姐,咱们家身居高位,不好对同族中人睚眦必报,不理他们也就算了,怎么反倒还要帮他们?”   黛玉轻笑一声,道:“那正好,今儿我就教教你这里头的道理。”   “清儿你出身西北,地广人稀,本就不如江南一带更注重宗族。且葛姨当初是被宋国公收养的孤女,你父亲也没什么亲眷,你从小儿就不知道宗族意味着什么,这也正常。人和人是相处得好就处,比较自在。”   “可江南不同。江南一带地少人多,人烟稠密,同一族里的人几乎都世代住在一处,不仅平日里相互帮衬,若有了事,也是一族里的人一起担着。谁家若是飞黄腾达了,也得帮扶族中的人,才算是合乎情理。有时候相比于大燕律法,甚至是族规才更能约束族人。”   “前朝还有族长和族里的族老们拍板,就能溺死私奔的女儿,或是令年轻寡妇守节,甚至强行陪葬的事。”   陆清听得皱起眉毛就要说话,碍着如今是学规矩的时候,只得暂把胸口的气压住,平缓了声音问道:“那他们这么做,是有什么好处?若没好处,凭什么平白就能要女子的性命?”   说起这些前朝的污糟事,连黛玉也控制不住的冷笑一声:“什么好处?没什么好处,只不过每一位‘守节’的女子都能给族里换来一座贞洁牌坊罢了。如今这些牌坊早都被砸了个干净,谁家还有这样的事,只怕全族都要坐牢。”   说完,黛玉一叹:“罢了,说着说着就偏了。你只需要知道,虽然现在没有这样的事,但在江南一带,宗族说是一个人的根也不为过。”   “做官不仅要看政绩,也要看名声。世间之人本就对高官显贵有诸般恶意,就算是小事,传着传着也变成了大事。更有甚者,传到最后竟与事实一点儿也不相同。”   “林昌已经是举人,就算不中进士,也可到吏部挂名等候派官。你现在看咱们家是烈火烹油一般,赫赫扬扬,殊不知恨咱们家的人也多着呢。他是咱们同族的人,若对咱们家心存怨恨,被有心人收买了,暗地里下绊子使阴招,可比别的人更厉害几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小巫就把话放这了,明天一定双更!(握拳)   感谢在2020-11-22 14:52:52~2020-11-23 17:4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凌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兮嘻熹、巧笑嫣然 2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4章 一更   “俗话说,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黛玉继续道:“若要日日担心提防,不如就从根源先把这事儿给解决。你还记不记得莲姐姐退婚之后, 娘先做了什么?”   “告诉陈嬷嬷, 先把真实消息悄悄儿的在京里散出去!”陆清眼睛亮了。   黛玉点头微笑:“这就是了。当初林昌只是退婚,名声虽然有损,却也不算无可挽回,尽可以说是他父母短视, 林昌只是为人子女听命。因闹大了对莲姐姐也不好, 所以娘只让悄悄散播消息。”   “但今次不同。夏氏这一闹,整个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 谁还不知道楚国公族人林昌家宅不宁,让前妻的丫头害死了亲娘?”   陆清皱眉细想,慢慢说道:“所以, 不管林昌家里以前做过什么, 咱们家都得拿个态度出来,派人出力又出银子,帮他们家过了这个坎儿。而且, 正好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咱们家对他家又有恩,那是全京城的人都看见的。”   “如此一来,往后林昌若真倒戈, 他就是真的忘恩负义之徒, 就算是用他抹黑咱们家,又有谁信?”   黛玉点头, 又道:“几年前,咱们家亲眷少, 亲支族人竟没有一家,只有些旁支族人。家里也就我一个女儿。爹娘怕我往后没有同族中人相帮,特回族里挑选了几个好苗子,带回来培养。不求他们从此之后感恩戴德,只求养出几个能做实事的,一则壮大门楣,二则也能护着我些。”   “如今咱们家虽然不大用担忧这个了,但事儿已经做了一半儿,总不能半途而废。林昌纵不被别人收买,他们父子扶灵回到族中,也难保不说出什么不好的来。族里也并不都是通透的人,凭甚咱们出了力气,反叫人误会?”   “但早早把杏儿的婚事一力办了,有杏儿这亲妹妹在那里比着,族里谁能说咱们家因为退婚的事记了仇,故意压着林昌一家子不许出头?不过是几千银子的嫁妆,换来一家子的清净,还有杏妹妹的终身,何乐而不为呢。”   四月初一,林海往户部正式走马上任,也正是会试放榜之日,去年中了举人的林岭今年也下了场。   但林岭去年只中了江苏第八十九名,这个名次实在说不上好,林海也说他学问还不够,今年当不在榜上,左右他还年轻,过两三科再去考也不晚。   林岭也不焦躁,下了场后仍是认真跟着先生读书做文章,倒让林海回房后还和文皎赞了一声。   等四月初一放了榜,林岭果然不在榜上。年轻人总有些少年的意气,平日里再稳重,这时也不由有些失落。   文皎问过林岭的情况,便特把他们兄弟叫来说话,笑道:“你们叔祖父也说了,只要你们扎扎实实再学几年,少不了你一个二甲出身。就连他也是十九岁才中的探花,你今年才十八,又急什么?”   当年林岭林峰两兄弟随着林家到京中时都还小,林岭才十一岁,林峰更小,才八岁。   到得今日,他们都在林府呆了七八年,衣食住行上学读书都是在林府,早就把林府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   林海在京任刑部尚书时,也会抽空一个月几次的给他们上课,文皎这里更是关怀不断。等林海调任甘州时,林明和白霜留在府里,也都对他们甚是关心。   那年林海在族中挑人时,一看重孩子的品行,二才是看重孩子的能为。那年挑了五个孩子来京,现今除了林昌之外,余下的四个倒都是知道好歹感恩的。   就连林昌也本不是这样。文皎当初能把英莲许给他,也是认真审视过林昌为人的。   现在这孩子变成如今这样,原因有很多。穷人乍富最能看出一个人到底如何,林昌爹娘显然是没有经受住林昌十七岁中举这个考验。   但林府劳心劳力给他家收拾了烂摊子,也算是因祸得福?起码不管什么原因,林岭中举后,他和林峰的爹娘就没敢得意忘形,每每来信态度都十分谦恭,也从不置喙林府怎么教孩子。   恰是在前几日,文皎又收到了族里来信,林岭林峰爹娘林旺和宋氏来信,说两个孩子都到了年纪,恳请夫人替两个孩子择一门婚事,相信夫人的决定一定是极好的,等等等等。   本来因为林昌的事,文皎已经有些懒怠替林岭林峰兄弟找亲事,好不好的,万一再养出个白眼狼可怎么办?   但今日看见两个孩子,又想起这封言辞朴实心意真诚的信,文皎终究还是心内微微一叹,笑道:“读书是一辈子的事,急不来。为官作宰若没有真本事,怎么治理一地?晚些再入官场,肚子里的东西更多,也不是坏事。”   “但有一件事可不得不急了。岭儿,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也该定下亲事。还有峰儿也十五了,不小了。你们都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儿?和我说说,我也好照着给你们找呀。”   谈话的内容突然从读书变成了找媳妇,把两个年轻小伙子都闹了大红脸。他两个你看我我看你,终究还是做哥哥的林岭先低头道:“都听叔祖母的。”   叔祖母,啧。文皎不由一阵牙疼。   她这辈分是有点儿大啊……她今年才三十,林峰过两年就成婚了,那岂不是到时候就得有十几岁的小姑娘管她叫叔祖母?   但想到林游今年才二十二岁,却和林海是平辈的,也是这俩小伙子的叔祖父,文皎一下就接受了。   她看看底下兄弟俩爆红的脸,就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便笑道:“一辈子的婚姻大事,怎么能都听我的?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一向是先看孩子们喜欢,才要定下婚事。就是你们不好意思和我说,改明儿告诉你们明二叔,我问他就是了。”   明日就要预备带家里三个姑娘入宫,文皎就没多留他们兄弟俩,又说了两句话,就笑道:“我也不耽误你们上课了,快去罢。”   林岭林峰都红着脸起身告辞,文皎看他们要走出院门儿时,弟弟戳一戳哥哥,哥哥扭头说了两句什么,弟弟裂开嘴笑,不禁也是一笑。   外头春光明媚,院子里各样的花朵盛开,文皎不禁发了一会儿呆,才回神问道:“确定了林昌没中?”   小满道:“确定了。咱们家的人在榜上细细看了好几遍,确实没有昌大爷的名字。”   文皎便道:“这样也好。左右就是中了也不能殿试,还叫他心里更难受,别做出什么事儿来就不好看了。希望他回族里这三年守孝,多静心反思,能多明白些道理罢。”   丫头们都不敢说话,文皎也不再多说,笑道:“快去把姑娘们都请来,就说我要考她们了。今儿若没什么要紧的事,一律放在下午申初回话。”   屋子里这才有了声音,丫头们请人的请人,传话的传话,端茶的端茶,拿点心的拿点心,及至三个姑娘过来,更是一叠连声的请安问好。   陆清是被黛玉加强教学了十几天,英莲心里却没个底。文皎看出来了,对她笑道:“你不用怕,清儿是性子跳脱,而且又代表陆家的脸面,所以我要让黛玉压压她,绝不能出一丝差错。”   “你和玉儿都是我带进去的孩子,没清儿那么大的压力。再说你是沉稳安静的性子,等进了宫,只要照常行事就好。”   陆清睁大了眼睛,哭丧着脸道:“我就知道,就我一个是最难的。”   黛玉手里拿着根玉簪,见她这样,就拿簪杆敲下她的手,陆清立时就收了哀叹,表情变得柔和大方。   文皎和英莲相视一笑。那日陆清说错话得罪了黛玉,这几天黛玉就以“清儿第一次入宫是大事,千万疏忽不得”的理由,让陆清从睁眼的第一瞬起,就保持仪态表情,直到入睡方可歇下。   这几天,陆清可没少吃苦,但效果也十分明显。文皎就能看出来,陆清现在是越来越自然大方了,不像以前还能看出些着意留心的痕迹。   黛玉敲了陆清一下,又微笑道:“清儿你也别抱怨。这都是因为你哥哥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成了国公爷,偏葛姨也自有差职,不能替陆家在京里撑场面。你是做妹妹的,京里就你一个陆家人,你自然得担起这个责任呐,是不是?”   还不是因为太太舍不得玉儿姐姐早日和哥哥成婚,若不然都是玉儿姐姐出面,名正言顺,哪有我的事儿啊?   陆清心里嘀咕个不停,面上却八风不动,得体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二更今晚九点到十点~   感谢在2020-11-23 17:46:24~2020-11-24 18:1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gel 20瓶;连川 19瓶;一个青芒芒 10瓶;梦 5瓶;巧笑嫣然 3瓶;月夜№修罗、汐兮嘻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5章 二更   最后帮孩子们看了一遍规矩, 又亲自给她们挑了入宫穿的衣裳首饰,母女四个在一起挑挑选选,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 文皎起了个大早, 早早用过早饭,便亲自去了黛玉的院子,看着三个姑娘梳洗打扮,亲手帮陆清梳了头发上了妆。   陆清是未婚女儿, 不好戴太华丽的首饰, 但入宫要打扮得隆重些,文皎最后给她发上簪上一只点翠金步摇, 陆清不由得微微皱眉道:“这也太沉了。”   是啊,这也太沉了。   等小满给文皎戴上七尾大金钗时,文皎也不由叹了一声。   光这簪子就有二斤重, 发髻上还有左右各三支金簪, 发后还有发梳,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各样的首饰,都是实打实的金子宝石。身上穿的国公夫人诰命衣裳也都是金银丝线绣的, 重重叠叠穿了好几件,确实是华丽又好看,可也是真的沉!   若不是要带陆清入宫,今次还要拜见太后娘娘, 文皎是不必如此大妆的。   想到这里, 文皎扭头看一眼陆清,笑道:“清儿还嫌沉, 不如咱们俩换换?”   陆清赶紧摇头微笑闭嘴。   四月初二,照例是妃嫔家眷可以入宫请安的日子。   家眷入宫的牌子是提前几天就递进来的。今日庄贵妃慧贵妃并罗贵嫔的家中都有家眷入宫, 宫内日子平淡,能半个月一个月见一次家人,是除了孩子之外,这些妃嫔难得的慰藉了。   是以毓秀宫、昭阳宫并明粹宫内,这几位妃子都早早起身,精心装扮,又找御膳坊要来精致点心,打点出要赏给家人的东西,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碌。   位低无子的妃嫔们不好太过张扬,家人入宫都是几个月一次,还有几位妃嫔是宫女出身,家人或是早就离散,或是平民出身不得入宫,是以今次并无贵嫔位分以下的宫嫔家人入宫。   而高位妃子中,也有两位妃子今日无人入内看视。   一位是出身宫女的宁妃。依着宫规,二品妃位的母亲可授正三品的淑人封诰。但她爹娘早就没了,家里只有几个弟弟弟妹们,谁也进不来宫里。   省亲的规矩也有了好几年,宁妃早就习惯了人家宫里热热闹闹的娘儿们说笑,她这里却依旧冷清。   再说她是从小进的宫,爹娘指望着她入宫的赏钱养家,在宫里吃了苦受了罪,早就把家不当家了。弟弟们那时都小,她和他们也没什么感情。   左右她有三公主,又怕什么呢?   再说如今家人不入宫的也不止是她一个人了。   有些人是生育了皇子,得了意,亲弟弟还尚了长公主,可又怎么?还不是和她一样,人家在宫里娘儿们团圆,她们在宫里冷冷清清?   “祖母年纪大了,从去年冬日病到了现在,断断续续还没好。娘是进不来……凤丫头怀着身孕,也不好进来。”   华阳宫内,贤妃贾元春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六皇子,口中喃喃说道:“启平都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我家里人呢。”   抱琴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嘴唇张了又合,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几句早就重复过许多遍的话:“娘娘……娘娘,左右咱们六皇子殿下还小呢,现在见了也不认人。”   “等六皇子殿下满了周岁,老太太身子也大安了,琏二奶奶也生下孩子养好了身子,一起过来看娘娘,大家围坐一屋子,说说笑笑,岂不更好?”   贾元春面上浮起一个苍白的笑,看着六皇子睡得正香的小脸,低声道:“抱琴,你看,启平生得真好。”   抱琴凑过身子笑道:“娘娘本就生得好,咱们皇上也……六皇子殿下又像爹又像娘,自然也生得好。”   贾元春点点头,又问:“那你说,启平这么乖巧,又像皇上,怎么我总觉启平出生了,得皇上并没多高兴呢?”   抱琴变了脸色,忙抬头看殿内无人,低声劝道:“娘娘!您生产之后,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接连往咱们宫里送了多少赏赐?”   “六皇子殿下一落地,就有八位奶娘八个中人服侍,娘娘的身子也是太医一天两次的来请平安脉。添丁是大喜的事,怎么看,也不能说皇上和皇后娘娘不高兴呀?”   贾元春眼角流出一滴泪,划过她苍白的面庞和细瘦伶仃的颈项,流入了她的衣领里。   抱琴心口一颤,赶忙拿出帕子要给娘拭泪。   但贾元春倏然又流下一滴泪,接着泪珠儿不断从她眼中滚落,看得抱琴胆战心惊:“娘娘……”   “抱琴……”贾元春轻声哽咽:“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是去年十二月初五生下的启平,到得现在,启平马上要满五个月了,可皇上来咱们宫里加起来也就三次。”   “一次是我生下启平的后一日,一次是正月二十一,还有一次是三月初二。一共就来了这三次,第一次看了我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后两次倒是都留了饭,只是也没和我说什么,看看孩子就走了。”   贾元春的声音淡得似天上的云烟,听得抱琴像是悬在空中,脚不着地,心里一晃一晃,颤悠悠的害怕。   “宁妃和罗贵嫔那里还是公主,皇上也一个月一次的去看。启宁是皇子,怎么连一个月一次都得不着呢?”   抱琴好不容易重新找回舌头,赶紧又劝:“娘娘,您生产那段日子,宫里正是准备过年,朝中事也多,皇上抽不出来空儿,皇后娘娘百忙之中过来,守着您平安生产了才回宫。”   “皇上一忙完了,不是就来看您了?紧接着又是过年,皇上和皇后娘娘怜惜您才生产完身体还没回复好,也免了您那些礼节,让您安心在宫里养着身子。”   “等正月十六一过,皇上又是上朝去忙,不是也没过几天就来看您了?正月这段日子,就算是别宫的公主皇子,也没能全得着皇上的看视呀。”   抱琴说得几欲落泪,甚至带上了旧日的称呼:“算是奴婢求姑娘了,好不好?姑娘别钻牛角尖了,好好养好身子才最要紧。”   “这些日子,六皇子一日日的长大,姑娘却一天比一天消瘦,连奴婢看着都心疼,姑娘想想老爷太太,想想老太太呀!”   抱琴后面说的这些话,贾元春恍若未闻,只低着头轻叹:“可是皇后娘娘宫里的皇子和公主们,几乎日日都能见到他们父皇。可我的孩子不但见不到他父皇,连他外祖母都见不到……”   听见这话,抱琴浑身汗毛倒竖。   她勉强镇定下来,抖着身子细看娘娘的神情,心里酝酿了许久,长叹一声,终于把话说出口:“娘娘糊涂!”   “娘娘!”抱琴伸手把六皇子从贾元春怀里抱走,面上的神情坚定不容质疑:“娘娘,您先听我说完话,再看六皇子。”   贾元春怔怔抬头,看抱琴平稳又飞快的走出了殿门,把孩子交到奶娘手里,又快步回来关上殿门,走到她面前。   抱琴跪在地上,直视贾元春的脸:“娘娘,您虽是二品妃位,却也是妃妾,皇后娘娘是正室国母,您还记得吗?”   贾元春一个哆嗦。   “娘娘,皇后娘娘所出皇子都为正室嫡出,六皇子殿下是庶出,您清楚吗?”   “六皇子殿下称您一声母妃,却也要叫皇后娘娘为母后,皇后娘娘才是六皇子殿下名正言顺的嫡母,承恩公夫人才是六皇子殿下的外祖母呀!”   贾元春忽然抓紧了裙子。   抱琴心如刀绞,嘴却不停:“娘娘,当初咱们想赶紧有一位殿下,不拘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好是为了什么,您还记得吗?”   “深宫寂寞,我知道娘娘难过。咱们想着,只要有一位殿下,不拘是男是女,咱们宫里总归能多些热闹,精心把他养大,娘娘往后终身也有了依靠,是不是?”   “现在娘娘已经有了六皇子殿下,也是正二品的妃位,地位稳固。皇后娘娘又心慈公正,不许宫里有阴私害人的事。只要娘娘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算再无恩宠,此生也无忧了。”   抱琴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可是娘娘有了孩子之后,却想的是皇上不因此功宽恕娘娘的家人,也不对娘娘另眼相待。”   “别说了。”贾元春抖着嘴唇开口。   “娘娘听我说完!”   抱琴膝行几步,双手抱住贾元春的双腿:“娘娘!就算没有六皇子殿下,宫里也不缺皇子公主,皇上也不缺儿女。”   “皇后娘娘育有四位殿下,三子一女,庄贵妃慧贵妃娘娘也都生育了皇子。娘娘的夫君是天子,是皇上!可娘娘却不是皇上的妻子!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君,娘娘是臣,贾家也不是皇上的岳家,而是皇上的臣子!”   “当年老爷夫人犯了罪,皇上已经看在娘娘的面子上轻判了。知道娘娘为了宝二爷的婚事发愁,也赐婚庚晓长公主。这都是皇上的恩德,臣子应当谢恩,却不能去求恩。娘娘身为妃嫔,为皇家绵延子嗣,生儿育女本是应当……”   抱琴伏在贾元春膝上,泣不成声。   过了许久,抱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她抬头,看见娘娘面上的神情如同初冬清晨的薄雾,眼中却已经清澈如泉水。   “抱琴,多谢你。”   娘娘又笑了一声。   “我不会再犯傻了。”   长乐宫内,文皎和苏皇后在殿内临窗榻上相对而坐。   看文皎止不住的走神,苏皇后无奈,亲自往她手里塞了块奶点心,道:“你别担心,母后留孩子们在那里说话,是给她们体面。我看你带来的孩子们规矩都很好,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你放心,我肯定让你把孩子们全须全尾的带回家去。再说了,羽双还在那儿呢,你家玉儿来宫里早都是来熟的,你怕什么?”   文皎一口咬下半块点心,就着牛乳茶咽下,叹道:“玉儿我不担心,我是担心清儿。太后娘娘慈和,别叫清儿这孩子得意起来,一下现了原形,那可就……”   “啧。”苏皇后直接往文皎嘴里塞了一整块点心,堵住她的嘴,看她急急忙忙的喝茶,满意笑道:“你这话是瞧不起谁呢?”   “清儿是你带出来的,你膝下养了八·九年,亲闺女一样。你是我带出来的。你不信你自己,总该信我罢?”   “再说了,现在整个宫里都是我说了算。”   苏皇后压低了声音,神秘一笑:“不管陆清这孩子做了什么,传出去,一定是大方得体活泼可人,让太后娘娘极爱,绝对不丢苏家林家和陆家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陆清:太太!有潜规则您早说啊QAQ   文皎:……有潜规则你就能不好好学规矩了?(姐姐,有潜规则您早说啊!我脖子好疼,头皮也坠得慌……)   这一章写得有点久,在元春那里想了好久,大家久等啦~晚安安~   感谢在2020-11-24 18:17:29~2020-11-24 22:5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miko 100瓶;余水涫涫 20瓶;连川 10瓶;巧笑嫣然 2瓶;汐兮嘻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6章 长宁   长宁宫正殿的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 蕴含着佛气的檀香飘满了整整七间正殿。   一国太后所居之地,就应该是这样,肃静, 平和, 庄重。   但这七间正殿内,除了静默无声当班宫女的呼吸声外,并无一丝人声。   太后娘娘日常起居并不在这七间正殿内,这七间正殿, 只有妃嫔们来请安或是新年大典时才用一用罢了。   长乐宫的后殿面阔五间, 虽也轩昂壮丽,不失天家威仪, 但到底看上去并没有七间正殿那样雄伟。   后殿内也不似正殿里那样充盈着庄重的佛香,香炉里甚至没有燃香。   屋子里各处都摆着当季的鲜花,花香满室。正是牡丹盛放的季节, 太后娘娘身后高几上就摆着一盆开得正艳的红霞迎日。   满室花香。   陆清的眼神在那盆红霞迎日上又停留了一瞬, 心想怎么和玉儿姐姐说得不大一样呢?   上皇虽然退位,但权欲之心不减。太后娘娘从前只是妃位,上皇最喜太后娘娘“恭顺柔和, 性子恬淡”,所以太后娘娘就数十年如一日的谦恭柔顺。就算皇上登基,太后娘娘作为皇上生母成了太后,在上皇面前, 却还是恪守本分。   玉儿姐姐说, 太后娘娘确实极慈和,疼爱小辈, 但碍着上皇,面上不好待她们宫外的姑娘多么亲近, 以免有亲近外臣之嫌。   玉儿姐姐还说,太后娘娘日常都不住在正殿,只在后殿起居。   后殿内装饰素净,并不像世人想象中的金碧辉煌,甚至有些不大合太后娘娘的身份,但这是太后娘娘主动要求的,反而是上皇看不过去,亲自赏下许多装饰摆设。   上皇赏下,太后娘娘就精心摆出来,纵是有时候不合太后娘娘的眼,或是不合屋子,太后娘娘也说是只要上皇赏下的,一切都是好的。   陆清还记得那时她听完玉儿姐姐所说,心中对太后娘娘大起怜惜,又问道:“那太后娘娘日子过得这样,不是也太憋屈了?”   玉儿姐姐和她说道:“宫里就是这样。世人都看皇后娘娘位居中宫,地位稳固,膝下生育了三子一女,皇上恩宠不断,就以为是天下第一等的有福气了。”   “可清儿你想想,皇上的后宫已经算是人极少了,却也有十来位妃嫔,两位有子贵妃,家世都不低,还有两位妃,一位贵嫔。”   “这就像是一个女子的丈夫虽然极爱她,但家里还有四五个未来都能扶正的贵妾良妾放在那儿,还都生育了孩子。余下丫头姬妾还有几个,难道这女子也能说是过得好?”   看她皱起眉毛,玉儿姐姐又拿簪子敲她的手,叹道:“这还是人人羡慕的皇后娘娘呢。太后娘娘当年是妃妾,且还不是正室,上皇的后宫又那么乱,可想太后娘娘是受过多少磋磨,才有了今日。”   “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宫里的妃嫔人人都苦。就好比庄贵妃慧贵妃两位,虽然出身不是高官贵族,但也是大家小姐。若不是入了宫,尽可以与一家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成婚,自己当家做主,岂不比在宫里更快活?”   那时玉儿姐姐眼里都是叹息,她却想了想,说道:“世上有人和咱们一样,只想一家子在一起,平平安安就好,有人却想着荣华富贵。宫里千不好万不好,若能得宠生子,也能荫及家人。贤妃娘娘的娘家弟弟不就尚了长公主?”   玉儿姐姐听了笑道:“你说的确实也有理。不过太后娘娘当年并不是自愿入宫。这算不上什么秘密,只是不好往外说。你若想听,必得把嘴闭严实了。”   她赶紧答应了绝不往外说一句,听玉儿姐姐说了太后娘娘当年父亲早亡,让家里庶出的叔叔袭了爵位,太后娘娘孤女寡母没少受气。   后来上皇选秀,柳家没有合适的女孩子,太后娘娘叔婶就以太后娘娘母亲相挟,使太后娘娘入宫选秀,被选中成了上皇美人。   后来,太后娘娘在宫中生下皇上,被册封为妃时,太后娘娘的母亲已经没了。   所以太后娘娘这一生,是幼时丧父,年少为母亲入了宫,好容易挣出一口气,母亲也没了,除了皇上一个亲生儿子外,真正再是无一个亲人。   陆清那时听得都红了眼圈儿,顺着玉儿姐姐的描述,心里想象出了一位穿着暗色素色衣裳,住着素净的宫殿,年过半百,性子温柔慈和,手里常捻着一串佛珠,心里疼爱小辈,面上却不得不冷淡些的太后娘娘形象。   但她今日见了太后娘娘,发现她真是想得大错特错!   太后娘娘确实穿着一身暗色素色衣裳,上半身茶色衣裳,下面苍色裙子,都是暗色。但太后娘娘外面罩了一件翠色的褂子,上头用金线暗织出凤凰花纹,立时就显得娘娘精神奕奕!   太后娘娘头上梳着一个低髻,戴着几只点翠金簪,确实不显奢华。但一支满翠的翡翠凤凰金钗簪在娘娘头上,就这一支簪子,就能显出天家气派!   长宁宫后殿的确如玉儿姐姐所说,并没装饰得金碧辉煌,和太太的屋子有些像,一应摆设都精致低调,但没见到什么违和的装饰。   而且五间殿内,她目光可及之处都精心摆放着当季的鲜花,有的成盆,有的插瓶,姿态形状各异,简直是把御花园都搬到了殿里!   而太后娘娘对她们,也不像是玉儿姐姐说的那样,不得不顾忌着人言冷淡些……   看陆家孩子又看了一眼她身后,太后回头一看,果然是那盆牡丹,便朝她招手:“来,清儿过来,坐我身边儿来。”   陆家孩子略微犹豫了一下,还看了林家玉儿一眼,才小心坐到她跟前儿。   果然和文君说得一样,这孩子虽然姓陆,却差不多就是林家孩子了,连行事眼神都和文皎丫头像了六七分。   就是天生的活泼,再怎么样也露出来了些。   太后一笑,拉住陆清的手,又命女官:“把后头那盆花端来。”   女官们依言行事,把花小心端到太后娘娘跟前儿。   太后看了那盆花一会儿,从这盆宫里最好的花匠精心养育出来的最好的一盆红霞迎日里选出一朵,伸手摘下,簪在陆清发髻上,笑道:“果然这花还是得簪在你们小姑娘的头发上才好看,白放在那儿都糟蹋了。”   在家练得再多,此时陆清谢完了恩,也哑了声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好坐在太后娘娘另一边儿的二公主殿下开口笑道:“祖母,我不依,清儿姐姐一来,你就不疼我了。我也喜欢这盆花儿,祖母怎么不给我戴。”   太后看着二公主满眼都是慈爱:“清儿今儿穿的这身衣服正配这朵花。你穿一身嫩黄,戴一朵大红的牡丹,不大好看。那屋里有一盆玉玺映月,我让她们端来,挑一朵给你戴。”   二公主笑着应了,又偷着朝陆清眨眨眼。   下首榻上坐着的庚毓长公主生母赵太妃也笑了,朝黛玉英莲招手,道:“来,上我这儿来,太后娘娘不疼你们,我疼。”   太后看她一眼,摇头笑道:“你也就嘴上占个便宜,我不和你计较。”   英莲看看黛玉,黛玉笑着拉英莲的手过去,果真坐在赵太妃旁边。   赵太妃左手搂一个姑娘,右手搂一个姑娘,和太后笑道:“今儿我是沾了清儿的光了,要不然,太后娘娘早把你们抢到身边儿,哪儿有我的份儿。”   说完,赵太妃又问英莲在家做些什么,喜欢什么吃的,什么颜色的衣裳,什么时候的生日等语,英莲都一一答了。   赵太妃听完笑道:“哎呦呦,要么说你和玉儿是一家子姐妹,连生日都是一天,也真是有缘了。”   太后正挑花儿,闻言细看了英莲一眼,也笑:“你再看看,我才刚总觉着玉儿和英莲长得有几分像,眉眼有些像,就连脸型也像,你看是不是?”   赵太妃拉着两个姑娘细看过一回,把黛玉和英莲都着实夸过,啧啧称奇,又心道怪不得楚国公夫人这么疼这姑娘。若是她看见和她家庚毓长得像,又是一日的生日,又这么可人懂事大方的姑娘,她也爱。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陆清已经缓过神来。黛玉不放心她,一面和赵太妃说话,一面用余光往上首看,竟发现她已经和太后娘娘一起给二公主挑起花儿来了。   ……   黛玉心里轻轻“啧”了一声。   文皎上午在长乐宫和苏皇后说话,中午又和苏皇后到了长宁宫,陪太后娘娘和赵太妃一起吃了一顿午膳,就带着孩子们回了长乐宫。   苏皇后让二公主带姐姐们往她屋子里玩儿去,笑道:“今儿给你放一整日的假,可别玩儿疯了把功课忘了。正好儿你玉儿姐姐回来了,有不懂的你就接着问她吧。”   说着,苏皇后又想起一事,命女官:“去尚食局司药属把张典药请来。”和黛玉笑道:“我记着这孩子是从小儿和你并梅婷那孩子一起玩儿过的。你来一次宫里不容易,就多见见你这些小姐妹罢。”   黛玉先是谢恩,又惊喜道:“婉燕姐姐已经成了典药了?”   苏皇后话中也颇多赞赏:“她是难得的在医药一道天分上佳,又肯学肯干的。同一批选进来的女孩子里,就数她升得最快。”   尚食局有正五品尚食二人,下辖司药属最高官职为正六品司药,共四人,再往下就是正七品典药,也是四人。   宫中女官品级俸禄与前朝官员相同,张婉燕今年十九岁,已成了正七品典药,论起地位与能耐,差不多就是十九岁的新科一甲二甲进士了。   “只可惜中选进来的各家女官,最高就是正五品,再往上也别无进益之道。”   苏皇后一叹:“再说女官选进来,终究还是要出宫成婚的。张婉燕她十四岁进宫,今年十九岁,再有五年就到了出宫的时候。”   “她又和潘知州说定出宫后成婚,等她做到正六品司药,估计也就到头了,真是可惜。”   闻言,文皎也是一叹。   这世道女子进益难。好容易张婉燕这孩子于医道上有些成就,也有了官位品级,等到放出宫去成婚,虽然名头还在,却也是一场空了。   倒还不似卫嬷嬷水嬷嬷两位,在宫中呆了一辈子,不婚不嫁,年老后出宫,仍能凭自己的能力谋一份舒适的生活。   “姐姐……”文皎犹豫着开口,“为什么女官成婚后,就不能再在宫内任职?天下做官的男子那么多,也没有谁说男子不许成婚呐?”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桌子坏了,趴着码完的字QAQ,等新桌子到了再双更!   感谢在2020-11-24 22:54:35~2020-11-25 18:0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阳星忆 50瓶;喵喵 22瓶;22397986、易兰、慕容绯衣 20瓶;狭隘的匹格、晨晨酱w 10瓶;月夜№修罗、巧笑嫣然、汐兮嘻熹、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7章 改名   苏皇后愣了半晌。   回过神后, 她看着文皎,复杂的说道:“文皎,你知不知道, 从小儿你就会说出一些惊人的话?”   “啊?”文皎一瞬间有些心虚, 努力镇定着笑问道:“我怎么觉得我小时候一直又听话又乖巧,还上进肯干,嬷嬷们都没少夸我呢?”   “是,你小时候是最贴心的, 贴心得我都不知道身边儿的到底是个小丫头还是位嬷嬷。”   回忆起幼时的事, 苏皇后面上不禁浮现出怀念的笑:“你还记不记得,我身子好了之后想学骑马, 又不大敢学,怕磕着碰着留了疤不好看,你怎么说的?”   “你说先不说家里多少人看护着我学骑马, 也不说万一跌了摔了, 爹娘哥哥们得找来多少好太医来给我看病,就算是真留疤了又怎么?难道身上有了一两处疤痕,我就不是好姑娘了?那些边关的将士身上疤痕多, 还是得意之事,怎么到了女孩子身上就成了不好?”   “那时我也不知怎么,竟觉得你说的有理,也不怕了, 高高兴兴就去学骑马, 倒也没摔着磕着,顺顺当当的学会了。”   文皎恍惚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笑问道:“难道姐姐现在觉得我那时说得不对了?”   苏皇后摇头笑道:“现在也觉得你说得对。只是世人多愚钝,想着女儿家必要浑身肤白如雪, 纤秾合度,无一丝瑕疵,才是真正的美人儿。”   “就连宫里现在选秀,大选的规矩也是秀女身上不得有疤,有痣。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天家有所好,下头的臣民自然也这样要求自家女儿。”   文皎也笑:“这话就不对。我们家玉儿手上还有拿刀拿枪练出来的茧,可和她同龄的女孩子哪儿还有比她更好的?”   苏皇后“啧”了一声,拿指尖儿戳她的额头:“那是因你是我妹妹,有底气在京里还这么养姑娘,不怕人说!若换门第低些的,风言风语可少不了!”   文皎笑了一回,叹道:“姐姐既说我总语出惊人,左右是在姐姐跟前儿,那我就再多说几句,姐姐听了可别怪我。”   “你说就是了。你我还有不能说的?”苏皇后一面说,一面给忍冬使眼色,让她带着宫女们都出去,再关上殿门。   “上下几千年,为何世人越来越要求女子贞静贤淑?无非是男人掌权惯了,怕女人读了书明了理,那谁给他们生儿育女,谁给他们打理家业?更有甚者,自己老婆万一也在前朝做了官儿,也起了蓄妾纳姬之心,怎么得了呢?”   “女子们得了权,难道还甘心生养一个孩子就耽误二三年的仕途?难道能甘心自己千辛万苦生养出来的孩子跟丈夫的姓?成婚对女子来说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能凭自己就堂堂正正立在这世间,何必要成婚呢?”   “高祖皇后鼓励独生女儿招婿,但一个家里终究还是得有个女婿才行。若女子人人都能凭自己活着,用不着男人了……”   苏皇后睁大眼睛,半日才笑了出来,叹道:“幸好我知道轻重,让她们都出去了。若不然,你这话万一传出去,怕是连我也保不住你的命。”   文皎把手撑在炕桌上,垂眸叹道:“若是可能,我也想入仕为官,好歹也能自食其力,不至于没了父兄丈夫儿子,就大不如前了。我和他再好,他的也是他自己的。倒还不如韩姐姐,凭自己的本事被封国公,不管怎样都心里安稳。”   苏皇后心内震颤不断,沉默半晌,忽然道:“只是卫国公那是从军中出身。咱们大燕开国时就有女子从军的例,皇上又是皇祖母的亲孙子,所以这事儿纵然朝中有人反对,皇上也能名正言顺的宣旨。”   “但自有科举以来,就从没有女子从科举做官的。就是科举之前,自夏商周到如今,数一数能有几个女子手上有权?就是后宫干政,也被说是牝鸡司晨。谁真若提了此事,必会遭全天下的官员唾骂。文皎,你千万不要做这傻事。”   苏皇后看着文皎说得极其严肃。文皎把手覆在苏皇后的手上,笑叹道:“姐姐,我知道轻重分寸,不会做傻事的。”   “只是我总是心有不甘。就是先不说我,你看我家玉儿,文武双全,与她同龄的男子,有几个能与她比肩的?只可惜她是女子,又生于平安盛世,所以找一门好亲事,与一个好男子成婚,差不多就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还有咱们二公主……姐姐的孩子,姐姐比我还知道。若二公主一辈子只享受荣华富贵,吃喝玩乐,于二公主而言,不易于一种折磨。二公主她就算学了再多的本事,又能用到什么地方?”   苏皇后想想自己膝下唯一的这个女儿,如今天下已经太平,南北外敌尽除,只有东海南·海还不大安宁,但也不是大患,想来一二十年内就尽可除了。   那时羽双也才二三十岁,在宫里学了一身的将相帝王术,难道就为了找一个好驸马?   “怪不得前朝的男人都说,别叫女人多读书呢。”   苏文君冷笑:“多读了书,就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不公,心思就活泛了,就不好再叫她们安然呆在内宅,心甘情愿的生儿育女,打理家事,和一堆姬妾争风吃醋。”   文皎低着头不言语,只是更加握紧了苏文君的手。   姐姐这话是在说二公主,何尝不是又在说她自己?   父亲是状元出身,两位兄长一位是二甲庶吉士,一位又是探花,母亲也知书明理,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姑娘,做得一手好文章,能降烈马能拉弓箭,现在却只能在这深宫里,算计着皇上的情爱和“真心”。   苏文君也握紧了文皎的手,目光望向远处凝神思索,最后轻声道:“才刚说,宫中选进来的女官,出宫成婚后就没了任职,一身本事确实是可惜了。”   “宫里现在的规矩,是皇祖父和皇祖母定下的,若要因为此事,就不许女官出宫,或是干脆断了中选,那是万万不可。但若把这规矩加以完善,不至于浪费了这些女官们的才能,倒是有许多可做。”   苏文君眼里焕发光彩,慢慢说道:“宫内要保证皇嗣血脉的纯洁,也要顾虑到那些出宫女官们的夫家,一时不大可能要让已婚的女官再回宫任职,只能从宫外下功夫。”   “六局一馆的女官们都有一技之长。比方尚食局司药属的女官们,出宫后可依官阶授予开医馆之凭证,宫内再加以鼓励,发给些表彰书什么的充充面子,也好叫女官夫家愿意些。”   “世上有男女大防,可开医馆的多是男子。有许多平民女子得了病症都不好请大夫来看诊,白白耽误了病情。宫内鼓励出宫女官去开医馆,一则不叫她们才华白白浪费,二则也算是宫内体恤民情了。”   文皎拍手笑道:“果然还是姐姐厉害!我瞎抱怨了一通,最后还是姐姐想出了好主意!”   “再比如内文学馆的女官们,也可开馆教学,教育家里想让女儿读书识字,偏生请不起女先生的姑娘们。再比如尚寝局司苑属的,都有一身养花草果蔬的好本事,户部一年年忙着增产好养活更多的百姓,这些女官们也可出力啊?”   苏文拍她的手,无奈道:“我看你心里早有主意,不过为了引我说出来罢了。”   文皎只是笑:“那姐姐预备什么时候提出此事?”   苏文君道:“这事儿且急不来,也不用急。今年宫里刚放出去一批女官,等到下一批还要五年。”   “而且……”苏文君压低了声音,附在文皎耳边说道:“太医说,上皇的病也就在今明两年了。”   文皎吃了一惊,转念一想上皇已经七十有一,算是高寿,且已经卒中了整整三年多,能活到今日,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苏文君接着道:“国丧三年后,正好再有一年就是张婉燕这批女官出宫。到时候只用说皇上因感念皇祖父皇祖母,不忍女官们出宫后只能困于内宅,又感念女子看病不易云云,特发此德政也就完了。”   文皎算一算日子,笑道:“那我就等着姐姐的好消息了。”   苏文君笑着轻声道:“左右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倒不如看着别的女孩儿们自在些。说不定等再过几十年,咱们的羽双和玉儿都能上朝做官,那就是我这些事儿都没白做。”   文皎心内发酸,喃喃道:“姐姐……”   苏文君扭头笑道:“怎么?先别说这个了。昨儿放榜,我从里头圈了几个年轻未婚的举子,想着挑出来给慧云慧纯做郡马,你帮我看看?”   姐姐不想再提,文皎也不再多问,便笑道:“一眨眼真是过得飞快,咱们才进宫的时候,慧云郡主和慧纯郡主都还只是七八岁的小姑娘呢,一眨眼也要找郡马了。”   苏文君叫人进来,把她圈号的册子拿来,放在炕桌上和文皎一起看。   上头圈了四五个人名儿,后面写着家世籍贯年龄等信息,都是十八·九岁或者二十出头的年轻举子,不论名次高低,皆在会试榜上有名。   且这些举子家世都不是高官贵族,但都是世代为官的,父祖都是正四品到正六品之职,也都是嫡出。   文皎看过一回,只笑道:“我看个个都挺好的,一科之中能选出这几个适合做郡马的人,也难得了。”   苏文君道:“可不是。本来去年给庚晓挑驸马的时候,我勉强挑出几家世家子弟。后来想想也不好。这些世家都发达了七八十年,饶是没犯过什么大错儿,族中旁支族人多,出息的却少,事儿还多。且还有不少人和那贾家老太太一样,仗着祖上是开国时的功臣,从前风光过,心里就傲气。”   “慧云和慧纯这俩孩子的出身你也知道,虽然是正经天家血脉,父亲名声却不好,把她们给带累了。与其去给她们找那虚架子的人家,不如找这种实在些的。家里人少事少,小门小户起码不看瞧不起天家郡主,要收拾起来也好收拾,孩子还出息。”   文皎又看过一回名单,笑道:“看纸面儿上的条件都差不多,到底要选哪个,还是得看两位郡主的意思。”   苏文君点头:“我今晚就把这个给皇上看看,先殿试的时候让皇上挑过一遍,看看言语谈吐品性都怎么样。若好,还得再看看他们家里有没有定下的未婚妻,最后再问慧云和慧纯罢。”   文皎问道:“那若是定下来了,是赶在今年成婚,还是在等两年?”   苏文君笑道:“慧云十七岁,慧纯十六岁,再等两年无妨。倒是庚晓的婚事得办了。钦天监挑了几个好日子送来,皇上还没挑出来,估计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   想起贾宝玉,文皎一笑:“庚晓长公主的驸马贾玑是个好性儿的,最能在姐妹们跟前儿做小伏低。说不定庚晓长公主成婚没几年,心病就能去了。”   苏文君叹道:“但愿如此吧。”   “对了,你四月初七要做生日不是?等到那天,我让他们多多的给你赏东西下去给你做脸。等你们搬家的那一日,我再多赏些,也叫荣国府的知道轻重,别不长心的到你面前说胡话。”   “还有你上回和我说宁荣街的事儿,正好儿皇上今天已经派人去把那牌子摘了,换成‘楚公街’,估计现在已经换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巫赶回来了!明天双更=w=   感谢在2020-11-25 18:03:33~2020-11-26 17: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笑嫣然 2瓶;夕汐、汐兮嘻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8章 躲事   “楚公街啊……”   王熙凤放下勺子把碗一推, 再把面前儿预备四月初七给苏夫人送去的礼单合上,急急忙忙低声和平儿道:“快给我拿水漱口,我要躺下!不管哪儿有人来找, 只要不出人命, 都说我不舒服,正歇着呢!”   说着,王熙凤就“哎呦”一声,自己往枕上一倒。   平儿忙作势抚王熙凤的胸口, 又出门儿和小丫头们道:“快给奶奶打水来!”   小丫头们一径去了, 平儿便把还在门口站着的茜桃儿拉到一边儿,皱眉低声叹道:“奶奶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 就是要和奶奶说什么,也缓着些说才是啊。这么咋咋呼呼的一说,把奶奶吓得心直跳。你说说, 若是奶奶肚子里的哥儿姐儿有个好歹, 是你赔得起还是我赔得起?”   茜桃儿被平儿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吓得连头都不敢抬,手绞着帕子连声道:“云姨娘, 我知道错了,我再不敢了。我只是,只是想着这是大事,总得让咱们奶□□一个知道, 所以才着急忙慌的来了。”   平儿上下打量茜桃儿一眼——她名字就有几分艳, 这几年长开了,越发显得娇俏。那几年奶奶喜欢把茜桃儿打扮得可人去勾着爷, 这二年二爷收了心,不大理茜桃儿了, 她倒不争宠,反一心讨好起奶奶来,但凡奶奶不发话,她都不甚打扮,穿得和平常丫头们差不多。   今儿茜桃儿便是穿着一件儿月白色上衣,下身白绫裙子,外头罩一件蓝缎镶边青缎坎肩,要不是她头发上还插戴着一支挂珠金钗,颜色也好,真就和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差不多少了。   自家里出了事后,奶奶惯行节俭,如今家里的丫头们也不似几年前,人人插金戴宝。除了少数几个得主子宠信的大丫头和管事嬷嬷们外,小丫头和粗使婆子一概都是银饰。   “咱们爷就是家里最后一代有爵位的,等轮到芃儿,就是平民百姓。外头牌子是挂着国公府没错儿,可咱们得有自知之明。还和以前似的人人都是绫罗绸缎金珠玉宝,我看再没两年,这家就败光了。”   奶奶私下说了这话,并没叫老太太知道,但很快就在家下人里头传遍了。从此人人都注意着打扮不要出了格儿——其实家里奴才们被抄过一遍,现在家里的管事的除了林之孝两口子外,大多都是新提拔上来的,以前没捞着什么油水,想张扬也张扬不起来。   不过茜桃儿算是名正言顺给爷的通房大丫头,已经跟了爷三四年,又才十八岁,青春正盛,略打扮一些也无妨。   她如今打扮得这样清素,其实还是想讨好奶奶罢了。   不过奶奶还没表现出对茜桃儿是个什么意思,平儿待她就还是照常。   看她慌了神,平儿也只道:“知道你是好心,可也得顾着奶奶的身子。这样罢,你在堂屋里候着,若有人来请奶奶,只说奶奶身子不舒服去不了,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茜桃儿忙不迭的应了,又问:“那云姨娘,咱们不给奶奶请位太医来看看?”   平儿叹道:“请太医来怎么说?外头才把街上的牌子换了,咱们奶奶就不舒服,一家子的脑袋都不要了?你只拦着人就是了,别的别多说。”   说话间小丫头们已经抬了水来,平儿服侍王熙凤漱口洗脸睡下,又出去吩咐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在嘀咕,只是这事儿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嘴上都闭严实了!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别说一条街了,自然是皇上想让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你们可都得知道轻重!”   王熙凤在府里说一不二,平儿也威风日盛。她一番震吓敲打,看下头管事婆子们都低头听话,方满意回屋去回话。   “奶奶,我看他们都知道轻重,也不敢乱说,只是老太太那边儿……”   王熙凤闭眼摇头道:“老太太那儿我才不费那个劲。若老太太那里有个动静,就还和以前一样,去把你二爷叫回来,请咱们二爷去劝和罢。现在我在老太太跟前儿多做多错,不如躲了为好。”   平儿叹道:“离捐园子的事儿都过去了一年半了,怎么老太太心头的气还没平呢。”   “你叫老太太如何平气?”王熙凤睁眼,笑了一声道:“捐园子没叫她最爱的大孙女和宝贝孙子沾着一点儿好处,最后皇上还把这园子赏给了前女婿。”   “赏给前女婿也就罢了,偏生前女婿功成名就封了公爵,却和她女儿没一点儿关系,公府夫人的风光是后头的那位。”   “但凡后头那位差一点儿,老太太也不至于憋着气不发作,偏生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名正言顺的公府小姐。皇上的意思,就是这超品的公爵夫人诰命没有敏姑姑的份儿,就是皇后娘娘妹妹的。老太太能怎么办?老太太发作不出来,也恨不了别人,这气不就移到我身上了?”   平儿忍不住叹道:“其实奶奶又有什么错儿?本来园子就是咱们大房和珍大奶奶出的钱出的力,凭甚捐出去要提二房姑娘的名头?老太太偏心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奶奶二爷和老爷太太才是正经给老太太养老的,又是何必非要和奶奶闹别扭呢。”   王熙凤叹道:“这人越老,就越固执,越不想变。若不然以老太太的手段,家里从前那些蛀虫认真处置,早就完了,还有我什么事儿?”   “说起来我刚进门的时候,老太太虽然疼爱宝玉,可对我和二爷也不差。但终究还是二房的人最宝贝,一到关键时候就看出来了。但是老太太活了七十多年,偏心了一辈子,若是临到老了再承认她自己偏心太过,那不就是说这辈子都白过了?”   “所以老太太宁愿觉得她没错儿。而二爷是老太太的亲孙子,我只是孙媳妇。人家血脉亲情总不会断,就让我躲个懒儿罢。”   王熙凤小心抚着肚子笑:“说来我还得谢谢这个孩子,若不是他,我也不好名正言顺的躲这么长时间的清闲了。”   平儿在荣禧堂里训诫过一回管事,管事们又各自回去约束手下的人,荣国府内从上到下都闭严了嘴,谁也不敢对今日的事说一字半句。   天爷,离那回还没过三年呢,谁还有那个胆子说什么!   贾母所居荣庆堂内也是鸦雀不闻。   邢夫人带着一众丫头婆子立在老太太卧房门外,不住的歪身看里头鸳鸯低声和老太太说话,又扭头往门外看,手里的帕子险些没被她搅烂。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邢夫人赶忙往外走两步去接人。   见来的是迎春,邢夫人先是一顿,后又赶忙拉着她的手问:“怎么就你自己来了?你二嫂子呢?”   迎春悄声道:“太太,二嫂子才听着消息就觉着身体不舒服,已经躺下歇着了,怕传出去不好听的话,连太医都没敢请,就硬挺着呢。我怕二嫂子再有个好歹,就自己来了。”   “阿弥陀佛!”邢夫人张口就是念佛:“家里可不好再出什么事儿了,快让凤丫头好好歇歇罢。”   “蓁姐儿芃哥儿几个呢?有人看着没有?这里的事儿可怎么办!老太太屋里也不知道和鸳鸯都说了什么,那到底是皇上命人换的,咱们家还能怎么?”   邢夫人满脸焦急低声问出好些问题,又自己一一答了:“哎,孩子们都无妨,好歹平儿在那里。你老爷……你二哥在哪儿?可回来没有?”   迎春低声道:“二哥今日去冯家吃酒,二嫂子屋里的人说,已经着人去告诉二哥了。只是事儿不好张扬,二哥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好说。”   邢夫人又偏头往老太太屋子里看了一眼,见鸳鸯正拿着手帕子给老太太擦泪,便叹道:“是了,再有六七天就是你出阁的大日子,总得好好儿把你的事儿办了才好啊。”   迎春面颊微红,更压低了声音道:“太太,如今还是老太太这里最要紧。”   邢夫人皱眉:“我也没什么法子。你老爷硬说是头疼不肯来,你二哥二嫂子也都不在,咱们只好看看再说。”   卧房内,贾母按住鸳鸯给她拭泪的手,长长吸了口气,摇头道:“罢了,罢了,就这样,叫她们都散了,回去罢。”   鸳鸯收回手,扶贾母躺在枕上,柔声道:“太太和二姑娘都担忧得了不得,等在门外,老太太不见见?”   贾母只闭眼摇头,鸳鸯也不再多劝,给贾母放下床帐,就出门去和邢夫人迎春说话。   帐子里,贾母又缓缓睁开眼睛,偏头盯着帐子透出来的光,眼里混沌晦暗。   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楚国公夫人,苏氏。   明明只是她敏儿的填房,却顶了敏儿的诰命。和楚国公成婚了这八·九年,苏氏竟还没一次主动上门拜望过她,只是那年宫宴上远远儿看见一面,连话都没说。就连玉儿也只往贾家再住过一次,几天罢了。   反倒是苏氏让凤丫头给她递话,说什么玉儿大了,不好和表哥在一处。后来又是凤丫头说自家不好太亲近林家,免得惹苏氏不快。   到底谁是原配,谁是续弦?   世上真还有原配家里要亲近续弦,续弦反倒要远着原配家里的?   真就仗着是皇亲国戚,就可以瞧不上她们贾家了?   还有一两个月林家就要搬家,到时候总能见上一面的。   只是纵然见了苏氏,她又能说什么呢?   贾母再次闭上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二更晚上九点~   本来想双更合一的,但是二更没写完,先来个一更=w=   感谢在2020-11-26 17:52:01~2020-11-27 17: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归 12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9章 乔迁   听得楚公街牌匾挂上后, 荣国府风平浪静,没人吵闹,文皎微微一笑, 心道贾母难道这是忽然之间转了性儿, 还是想明白了?   不管是哪一样,只要不让她糟心就无妨。既然无事,文皎转头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今日一大早,渤海柳湘莲派人送聘礼的队伍到了, 她正忙着英莲的事儿, 又预备着四月初七请客,也没工夫理贾府。   柳湘莲送来了价值一万六千的礼, 其中聘金一万,聘礼六千左右,文皎看完礼单就和英莲笑道:“这真真是倾全力下聘了, 估计等那头办完了婚礼, 我侄儿女婿就成了穷光蛋一个,你可不就成了他最大的宝贝了?”   黛玉陆清一左一右夹着英莲打趣,英莲恨得满屋子追她两个。   文皎又细细看了一遍礼单, 招手叫她们过来,和英莲道:“你和湘莲的婚期定在九月初六,前面八月初九是好日子,正好儿你从家里出门。”   “今儿是四月初三, 离八月初九就剩下四个月了。过两天我就让林安带着人往渤海走一趟, 先去看看那里情况如何,再给你置办一所宅子好办礼。你先和我说, 你是想要什么样儿的宅子?或是有什么要求没有?”   “湘莲现下跟着溶儿一起驻扎在宁春,那儿本是东胡人的王城, 东胡人虽贫,王城的各样条件却当还不错。只是有一点,那里夏日短,冬日长,又极冷,比京里甘州都冷,又是初建省,东胡残民还未归心。若不是你身上有功夫,我还真不放心你过去。”   想到英莲四个月之后就要往宁春去成婚,黛玉陆清都觉得一阵心酸。英莲也红了眼圈儿,拉着两个妹妹不肯撒手。   文皎也鼻子一酸,赶忙忍住,才要开口劝几句,就听陆清道:“太太,若不然八月我也跟着莲姐姐一起去罢。这样莲姐姐有人陪着了,正好儿我也去看看哥哥。左右我往后要去参军,总也要先熟悉熟悉那里,您说是不是?”   英莲忙红着脸道:“这是什么话!我是去渤海办喜事,又不是去当兵打仗杀人。太太是担心我才这么说,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去哪儿都要人陪。”   黛玉却道:“成婚这么大的事,若咱们家一个人不陪着你去,也不放心呀。爹和娘是走不开也不好去,清儿去去又没什么。”   “她是凉国公的亲妹妹,凉国公是平远大将军,她亲自去送你,正好儿给你做脸面。就是不为了你,就当清儿是去见哥哥的又怎么?”   说起陆溶,还有成婚,黛玉面上虽然镇定,心里却有些发慌,只觉得耳根生热。   英莲偏头看见黛玉通红的耳根,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激得黛玉浑身一个激灵。   偏生英莲还附在她耳边笑问:“玉儿想什么呢?耳朵这么红?”   黛玉嘴硬道:“咱们说姐姐的事儿呢,姐姐别说别的。”   这时候陆清也凑过来问:“玉儿姐姐,大定都走过了,怎么现在说起我大哥,你叫得这么生疏了?连名字都不叫,只叫‘凉国公’。哎,我大哥听了,不知得多伤心呢。”   黛玉满脸通红,恨得伸手捏她的脸:“我爱叫什么叫什么,左右你也不定亲事,管好你自己就完了!”   三个女孩子又叽叽喳喳开始吵嚷,文皎心里琢磨过一回,还真觉得陆清跟着英莲一起去渤海这事儿可行。   只是她心里想着事儿,就这一会儿功夫没说话,陆清就急了,窜到她身边儿,抱着她的胳膊耍赖:“太太!可是您说的,好歹我还是凉国公之妹,京里都没几个能比得过我,到了渤海,我就更是土霸王了,谁敢惹我?连宫里我都去过回来了,还怕个渤海不成?”   文皎本想逗一逗陆清,但一抬头看她急得脸都红了,黛玉也正眼巴巴的看着她,不由失笑道:“谁说不让你去了?看你急得这样!”   “那就是我能去了?”陆清的双眼亮晶晶的。   文皎笑道:“能去是能去,可有许多条件,你得先答应了我再说。”   陆清立时就道:“太太只管说!我什么都应下!”   文皎便和她说了此去她是既代表楚国公府,又代表凉国公府,最要紧的是把英莲婚事办好,其余她可尽情玩乐,但该往来交际的也不能慢待。   毕竟她哥哥虽然现在是渤海官位最高爵位最大的,但也不是他一人独大,还有总督提督等。就是皇后娘娘乃是国母,也少不了要抽空见臣妇们云云。   这一通嘱咐下来,陆清不由心里叫苦,但前面她话已经说出去了,现下只能一一应下,再心里都记下各样要注意的。   好容易听完了太太的叮嘱,陆清不由松了口气。她忽地想到一个好主意,但要说又不敢说。   文皎看出来了,便问:“你想说什么?说罢。”   陆清道:“是太太让我说的?”   文皎饶有兴致的笑道:“你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了?快说罢,我不怪你就完了。”   陆清这才开口道:“太太,我才刚想了,莲姐姐马上要往宁春去成婚,这一来一回一两千里,往后一年再要见一面也难。我舍不得莲姐姐,玉儿姐姐也舍不得。”   “不如这回我和玉儿姐姐一起送莲姐姐去如何?这一来玉儿姐姐是楚国公的嫡长女,说出去才能最代表楚国公府。二来么,玉儿姐姐左右几年后也要去渤海,不如这回先去熟悉一番,往后心里也有个底呀。三来嘛,咳,正好儿……唔!唔!”   黛玉听前面几句还好,但听到第三条,她立时就知道陆清要说什么,赶忙起身去捂她的嘴,气道:“你这丫头!”   陆清撒开文皎的胳膊就下了榻提着裙儿往外跑,黛玉扬着手帕子追,英莲看太太在那里扶额无奈的笑,也笑了一会儿,又起身去给她两个拉架。   三个姑娘正闹个不休时,忽然来人报说工部有人求见。这下也不用人拉架了,姑娘们你拉我我拽你,都回到文皎身边儿听文皎分派。   文皎道:“我去前头看看,你们先回去罢。玉儿,清儿,正好儿你们帮着英莲理理东西,等过会子,我把她的嫁妆单子也送过去。”   说着,文皎把桌上几封信拿起来,依着信封上的名字分给孩子们。一封是柳湘莲写给英莲的,一封是陆溶写给陆清的,还有一封是给黛玉的。   黛玉红着脸接过信,才要转身,衣袖却被人拉住。她抬头,娘在她耳边悄声问道:“玉儿,你想不想去?”   “若是想去,那就跟着一起去。你爹那边儿还有别的事,我都能给你摆平了,不用怕。”   黛玉抿着嘴,轻轻点了头,陆清就又迈进屋门儿,拉着黛玉的手往外走,嘴里说道:“莲姐姐怕羞,都走没影儿了。玉儿姐姐,咱们也快回去罢。我看东西不少,且得收拾一日。”   正屋内,文皎换过一身见客衣裳,又戴了支大凤,便扶着丫头的手往前厅过去。   工部来人是位年轻郎官,隔着帘子也能看出来有如芝兰玉树一般。   他见了文皎转过屏风,忙躬身行礼,口称:“工部营缮员外郎李明诚见过夫人。”   文皎听见这个名字微微一愣,笑道:“原来是李探花,快请起,请坐罢。”   看李明诚小心坐了,文皎便问:“不知尊姑母身体可好?我回了京中,本想请她来坐坐,也叙一叙这些年的情分。谁知潘知州今春外放,她也跟着往渤海去了,倒让我有些遗憾。”   李明诚回道:“承蒙夫人记挂,家姑母也一直感念夫人的情意,常与晚辈和潘表弟提及夫人的恩德。家姑母近些年有了春秋,常有些腰腿酸痛,但请太医看诊过几回,也渐渐的好了。”   文皎笑道:“平安就好。幸而李姐姐养了一双好儿女,又有你这位好侄儿,一见了你,我就知道李姐姐这些年当过得不错。”   李明诚忙说“夫人谬赞”云云。   文皎又道:“只是渤海苦寒,李姐姐又有了年纪,万一在那里缺什么少什么,你一时办不到的,不妨告诉我。我这里什么都有,纵是没有,办来也便宜。或是她还有什么话想和女儿说,也可告诉我,我入宫方便,不拘哪一日说了就完了。”   李明诚待要谦虚推辞几句,抬头看了一眼苏夫人,又想起姑母说苏夫人“为人方直”等语,索性直接起身道谢:“晚辈替家姑母谢过夫人美意。”   叙完了两边儿的关系,文皎方笑问道:“李员外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难道是公府已修缮完毕,选好了日子要我们搬进去了?”   李明诚道:“正如夫人所说。楚国公府并旁边园子一所都已修缮完毕,钦天监占了吉日,请楚国公并家眷于本月二十六日搬入新居。园子内亭台楼阁原有牌匾对联暂还未动,还请国公和夫人亲自赏过后再行更改。还有凉国公府也已修缮好,知凉国公府大小姐在贵府,就一并告知夫人。”   文皎笑道:“辛苦李员外郎了,到时候乔迁之喜,也请李员外郎并工部诸位大人务必赏光。”   李明诚忙谦虚一番,又起身道:“下官此来还有一事请夫人定夺。”   “何事?李员外郎请说。”   李明诚便道:“圣上赏赐园中有一庵堂,暂名‘栊翠庵’的,庵里暂居住着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师父,法号‘妙玉’。”   “据荣国府中人所说,这位妙玉师父本是苏州人士,祖上也是诗书仕宦之家。因妙玉师父自小多病,买得许多替身都入了空门都不中用,只得妙玉师父亲身入了空门才好了。”   “五年前,妙玉师父随她师父来京,她师父于冬日圆寂,临终留下遗言,命妙玉师父留在京里,不宜回乡,京中自有她的结果。(注1)四年前,荣国府营造此园,庵内少人主持,就请了妙玉师父过去清修。”   “妙玉师父今年已二十有二,父母双亡,身边有一位老嬷嬷并两个丫环服侍。下官们思来想去,还是请夫人定夺该如何安置这位师父。若要将妙玉师父移出庵中,又要往何处安置方好。”   李明诚说完后,就做了一个揖停在当地。   文皎听完恍然大悟,心道工部那么些人,纵然李明诚出身高,又是上一科的探花,怎么这样报喜的好事儿能轮到他?原来是有这一桩难事等在这儿呢。   妙玉这个身份,说来非常适合安置在各家园子的庵堂内——大家出身,知书识礼,比外面各庵堂内乱七八糟的女尼可信多了。   但难就难在妙玉是荣国府请来的主持,世人又都知道荣国府是楚国公原配妻子的娘家,但现任楚国公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两家一向没多亲近,谁知道苏夫人会不会厌恶妙玉?   妙玉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又是带发修行,又是出身大家,又是孤女,工部的人也得顾著名声,不好直接把她赶走,所以就得有人问到她头上。   说公府修缮完了要搬家是喜事,但说妙玉的事儿说不定就要触霉头。人人都不想干,这事儿不就轮到李明诚头上了?   官场上谁还没有个背景?李明诚一个才入官场没几年的小年轻,就是家里有人,也得学会生存之道。   李明诚这小子倒也机灵,她说要让李夫人有事儿找她的时候,没装模作样的推辞,而是直接应了,让她少费许多口舌。   但文皎并不讨厌妙玉,她觉得这姑娘有些可怜。   祖籍苏州,幼年时体弱不见好,非得入空门才能好。诗书世家,家财丰厚,父母双亡,再无亲眷,模样极好,才学甚佳……想一想,这不就是父母听了和尚道士话的黛玉吗?   原书里妙玉的结局是“无瑕白玉遭泥陷”,这一世贾府没出事,妙玉得以清清静静的在栊翠庵住了四年,她又何必把妙玉赶出去呢?   这世道,无父无母的孤女,没有靠山,样貌又那样出众,还有财产,流落到外面差不多就是暗娼馆的庵堂里,无异于把她推向绝路。   看李明诚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作揖,连头都不抬,文皎笑了两声,道:“李世侄,这是什么大事儿,值得你吓得这样?”   “妙玉师父既已在栊翠庵住长了,那就请她继续住着罢,正好儿还省了我费劲去请师父的事儿。你快坐罢,也别傻站着了。”   李明诚听苏夫人声音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立时就抬头眉开眼笑的坐了,道:“晚辈也觉得不是大事。晚辈虽然从前没见过夫人,却听姑母说过夫人不是这等小气之人。”   “只是大人们硬要推了晚辈来,晚辈想着,咳,必然是看晚辈年轻,夫人不好怪罪才如此,所以难免小心了些。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忘了这回事儿吧?”   文皎摇头笑叹道:“罢了罢了,你都这么说了,我再怪罪你,不是把名声坐实了?只是你让我定了这件事,我也有一事不明,想问问你。”   “李世侄是探花出身,殿选之后就被点为翰林院正七品编修。按着常理,入了翰林院后若要调官,不是要往吏户礼三部或大理寺调任,就是调往一地做知州知县,历练一番。如此,不仅能尽快升迁,履历上也更好看。工部……实在不像是探花出身的年轻官员出了翰林院外的第一次调任任职啊。”   文皎看李明诚面色微微一变,便知说到了点子上,继续问道:“比方世侄的表弟潘世侄,是二甲选为庶吉士入翰林院的,今年就调往了渤海去任一地知州(注2)。渤海初初建省,虽然苦些,但也更好立功升迁。”   “李世侄更是探花出身,圣上惜才,若不是有什么缘故,必不会舍得把李世侄调往工部盖房子修园子。”   文皎看着李明诚,真心问道:“不知世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难?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可可我说说,我能帮的就帮了,不要外道。”   听完苏夫人之言,李明诚心中感慨万千。   得知他调往工部后,不知缘由的昔日同僚们有的惋惜,有的暗讽,说什么“就算是从五品又怎么样?没见过探花出身调往工部去的,我看他是失了圣心”。就是工部的这些大人们,看他的眼神也都各有深意。   苏夫人还是他调任这几个月来,除了苏尚书外——那时苏尚书正逐步接手吏部事宜,看见他的调令,特找他问过一回——头一位关心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的。   不管苏尚书和苏夫人父女是不是存着拉拢之意,李明诚都心下感动,也承这个情儿。不是谁都能在明知他可能惹了皇上不喜的情况下,几乎是明着说会帮忙的。   他便又起身道:“请夫人不必担忧,调往工部一事,是晚辈心甘情愿,里头并没什么阴私诡计。晚辈多谢夫人关怀。”   说完,李明诚长长一揖到地。   文皎想一想,略明白了几分,知当是皇上看重他才如此,里面当有些机密,便笑道:“无事就好,我也安心了。”   说完,文皎忽然想起一条传言,又想到李明诚二十有二了,还真未定亲,便开口问道:“对了,我怎么前几日恍惚听见,说你爹娘在庙里占了签,你这几年都不宜婚娶,得过了二十五岁才行呢?”   李明诚不妨苏夫人突然问起这个,自然不好说这是两年前为了躲避和庚晓长公主的婚事,又想等着潘表妹,所以写信去给爹娘串通好的。   他只解释了确有其事等语,别的一字也未多说。   文皎一看,就知道这里头又有事儿了。只不过她初次见李明诚,也不好拉着多问,想着一封信往渤海问问李姐姐就是。   加上也时近正午,文皎便留他吃了午饭,命林岭林峰两兄弟和青玉作陪。   到了晚上,文皎和林海说起今日的事,林海沉吟一会儿,挥退众人,和文皎道:“东北西北都已安定,皇上接下来要整顿海军,已有了计划要研制大船和船载火炮,李明诚怕是皇上亲自挑中的人才。”   四月初七,文皎在花园内开了生日宴,请了些高官夫人并亲朋等,让家里三个姑娘都亮了一回相。   那些夫人们早就听过黛玉及笄时的风采,今日一见,都拉住狠夸,又夸英莲和陆清,说羡慕文皎有这么好的三个闺女。   四月初八,在文皎生日宴上得了几车夸赞的三个姑娘,又都各自打扮起来,坐车往荣国府过去,观贾迎春出阁大礼。   三个姑娘兴兴头头的去,说说笑笑的回来,和文皎说些冯紫英贾迎春郎才女貌等话,只是黛玉眉眼间似有愁绪。   文皎私下问了几句,黛玉伏在文皎膝上,叹道:“娘,外祖母年纪大了,糊涂了。若是和娘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娘看在我的份儿上,话别说得太狠了,好不好……”   看着黛玉的泪珠儿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裙子上,文皎一面轻轻给黛玉拭泪,一面笑道:“玉儿放心。”   四月初十,文皎和林海带着家里孩子们往皇上赏的园子里去逛了一回。   园子里头亭台楼阁一半儿写了牌匾,另一半儿却还没提,园子倒是已经被皇上赐了名字,就叫做“楚公园”。   ……也行吧。   楚公街,楚公园,她要是隔壁贾母,估计也得闹心,文皎心道。   林海兴致勃勃的拉着文皎和孩子们把园子都逛了一遍,又是提名又是做对联又是作诗,还要问文皎的意思。   文皎听他们在旁边吟来吟去,竟然有好几句都和原书里的一样……什么“凸晶馆”,又是什么“凹碧山庄”,这不都是黛玉原书里提过的吗?   闹到最后,整个园子里的景致名儿竟和原书差不多。   文皎回家后琢磨了半天,只能解释为景致还是那些景致,名字嘛也就那些词儿。   一小半是贾宝玉前几年提的,贾宝玉这些诗词上的文采不错,林海黛玉等见了要改,也没改几个字。另一小半儿想来本来就是黛玉提的,所以最后看来,就是差不太多。   逛完园子就是忙忙碌碌准备搬家。人仰马翻的忙了半个月,四月二十六,林海文皎带着孩子们顺顺当当搬进了修缮好的楚国公府,陆清也在林平等的簇拥下,入凉国公府给家下人训话。   搬家后修整了十来日,过了端午节,五月初十日沐休,文皎在楚公园内再次宴请宾客,共贺乔迁之喜,邻居荣国府的女眷也在被邀之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来晚了,但巫今天三更了!!!撒花!!!巫巫牛皮——(破音)   注1:对妙玉的身世描写参照原书。   注2:406章潘知县已改为潘知州。   感谢在2020-11-27 17:59:16~2020-11-27 22:1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若薇、紫郁°若雪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0章 诧异   荣国公府现住着三位夫人太太, 一位是超品诰命国公夫人贾母,一位是正三品威远将军将军之妻王淑人,另一位是贾夫人之儿媳, 王淑人之婆母, 刑太太。   婆母和儿媳妇都有诰命在身,只有邢氏是个光杆白身。文皎写帖子时犹豫了一会儿,不想直接写贾母,写的是“贵府诸位夫人太太”。   尴尬, 真的尴尬。   王熙凤的胎已经八个多月马上九个月了, 是绝对不可能再挺着肚子出门的。刑太太是没有诰命的,平日交际无妨, 她和林海请客办宴来的几乎都是三品以上官员诰命们,刑太太估计不会来,能来的也就只有贾母。   就看看这位老太太都说什么, 做什么罢。   贾母和和气气的给她面子, 那她也会看在黛玉的面子上,好好儿和贾母做好邻居的。   楚国公府的帖子递到荣国府上,王熙凤捧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日帖子, 面带愁绪,遗憾的叹了口气。   平儿忙把帖子接过,在一旁胆战心惊的劝:“奶奶,咱们现在可去不得呀。”   “平日咱们逛逛花园无妨, 那一日楚公园里得有多少夫人太太, 人多又要吃酒,实在不宜大月份的孕妇过去。”   “若是奶奶怕苏夫人怪罪, 过后咱们送厚厚的礼再去赔罪。况且我也跟着奶奶见过两次苏夫人,苏夫人通情达理, 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怪罪奶奶的。”   王熙凤摇头叹道:“我是去不了,但是咱们家不能没人去,不然,就太不好看了。”   奶奶一点,平儿就想明白了这里头的事儿。   楚国公乔迁新居,和她们家做了邻居,若乔迁宴不给她家帖子,那可是好大一个没脸。苏夫人虽然从前对贾家冷淡,但想来不欲和林大姑娘的亲外祖家结下这么大的仇,所以送了帖子来。   如今是林家势盛,贾家式微,两家关系又微妙。苏夫人主动送了请帖来,贾家若没人去,那就和奶奶说的一样,不管从哪儿看,都是“太不好看了”。   而太太没有诰命,奶奶去不得,算来算去,家里竟只有老太太能去……   平儿想明白后卡了壳儿,迷茫的看向奶奶,见奶奶也在看她,两个人不禁一同发出一声长叹。   叹完了,事儿总是要办。   平儿拿上帖子起身,王熙凤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笑道:“你瞅个空儿把帖子给金嬷嬷,让金嬷嬷给老太太,给完了你就快些儿回来,不用见老太太。”   “今儿你做成这件大事,回来我赏你几道菜吃,也算慰劳你的辛苦。”   平儿笑道:“吃菜就吃菜,我不吃酒,奶奶可也不许吃酒。”   王熙凤瞪她道:“知道了,快去!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天天听你说个没完。你有话,管蓁儿苗儿去。”   平儿笑了一回,心里松快了些,就迈步往老太太院里过去。   可巧儿她到荣庆堂的时候,贾母才刚眯眼歇下。鸳鸯悄声出了门儿,看见平儿,把她拉到一边儿,低声叹道:“说罢,你们奶奶又有什么烦难事要办了?”   平儿把帖子往她手里一递,鸳鸯打开一看就变了脸色,道:“我的天!云姨奶奶,您这是往我手里塞了个火·药筒啊!”   纵是火·药筒,鸳鸯也得给老太太送去。她琢磨一会儿,拉住平儿道:“你们奶奶可欠我一顿好酒好菜,改明儿我有空了,记得请我。”   平儿笑道:“好金嬷嬷,你把这事儿给老太太说了,让老太太顺顺当当的去东边赴宴,再顺顺当当的回来,别说一顿酒菜了,就是一年的酒菜,我们奶奶也请了!”   送走平儿,鸳鸯拿着帖子琢磨了半晌,看见老太太醒了,忙带着人服侍老太太起身更衣,笑道:“老太太,今儿我有一件喜事要告诉您。”   贾母笑道:“什么事儿啊?”   “上回咱们二姑娘出阁,林姑娘来了,您不是觉着林姑娘呆了不到半日就走,都没看够?”   鸳鸯注意着观察贾母的面色,笑道:“这回呀,东边递帖子过来,说五月初十办乔迁宴,请咱们府上的人也过去一齐热闹热闹。两家住得近了,这回乔迁宴办完,东边也松快了。您想林姑娘,咱们就派人去接来说说话,岂不便宜?”   贾母一手拿着老花镜,一手拿着帖子,一字一句的读了半日,方道:“是平儿丫头送来的帖子?”   “正是呢。”鸳鸯心里忐忑:“老太太真是料事如神。”   “什么料事如神。”贾母冷哼道:“凤丫头大着个肚子,三天两头的说不舒服。她院子里也就平儿和你最好,不是平儿来,难道是她奶奶亲自来?”   鸳鸯暗暗舒了口气。老太太能发出来气,情况就不算太差。   从今春二月开始,隔壁东边和后头园子里就日日有工部的人往来。   楚公园的大门儿本来是正在琏二奶奶以前住的那所小院后面,园子成了林家的,这门前面自然要砌一道墙,好把两家分开。   家里本来预备贤妃娘娘省亲,买了十二个小戏子,身世都可怜得很。二奶奶要卖人整顿家里规矩时,也没把她们十二个不分来由都卖了,而是问清楚各人意愿,愿意回家的就回家,不愿意回家的就留下来当丫头。   十二个女孩子里,愿意走的只有四五个,剩下来八个,二奶奶本分配到各房里去做活,让人好生教她们服侍。   后来老太太病势反复,又没处去散,也不好外头请戏班子玩意儿进来,二爷二奶奶商议了,就又把这八个女孩子攒了起来,排演戏文,就在老太太后院儿新盖的大花厅上哄老太太高兴。   可巧儿这大花厅旁边就是二奶奶从前住的院子,二奶奶院子旁边就是正在砌的墙,后头就是园子,正叮叮当当的栽花种树。   自二月初一东边楚国公府和后面花园子动工以来,老太太就再没上后头大花厅里听过戏了。   老太太的心病,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也问过平儿二奶奶是怎么想的,知道老太太是真的钻了牛角尖想左了。   但她并没法子在老太太跟前儿这么劝。老太太已经是七十二岁的人了,连年缠绵病榻,心病又重,这一通刺激下去,万一把老太太激出个好歹,谁能担得起这责任呢?   况且老太太虽然左性,幸而只是在家里……   鸳鸯一顿,想到上个月二姑奶奶出阁,林姑娘带着林家堂姑娘和陆大姑娘过来,老太太拉着林姑娘的手说了好几句糊涂话。   什么“可怜你娘走得早,没能享着这福,也看不着你风光出阁了”,又是什么“你娘就留下了你一个,好歹玉儿别把你娘忘了”。   幸而林姑娘懂事明理,又还念着和老太太的情分,也顾及是二姑娘的喜事,并没说什么,也小心着没让林堂姑娘和陆大姑娘听见。不然这闹起来得多难看?   鸳鸯把话在心里转过好几圈儿,欲想劝老太太两句到了林家如何如何,又不好劝。   她本是信老太太绝不会在外头说出什么不好的来的,但老太太能在林姑娘跟前儿那样说,也保不齐会……   琏二奶奶一年花一白银子的年例把她重新聘来陪老太太说话,就是为了宽老太太的心。况且老太太这些年待她不薄,鸳鸯实在无法一句话都不说,就任老太太这么着去楚国公府赴宴。   犹豫了好几天,鸳鸯终于瞅着一个无人的空儿,要和老太太说几句。   谁知老太太看她一眼,就让她把话全都咽回了肚里。   老太太开口,慢慢说道:“鸳鸯,我还没那么糊涂。”   鸳鸯心里一松。   只是看着老太太的表情,鸳鸯的心,又沉沉跌到谷底。   天色渐暗,屋里还未点灯烧烛,昏暗的日光透过玻璃窗子照在老太太的脸上,老太太眼中浑浊不堪。   鸳鸯心里发慌,忙叫人把灯都点起来,看屋子里亮堂堂的,老太太身边也被烛光笼罩。   但鸳鸯就是觉得,老太太独身一个坐在那里,再透不进去一丝光芒。   五月初十,还未到平日起床的时辰,贾母就已经睁开眼,心内想着林家,苏家,想着她早去的敏儿,又想着她的外孙女黛玉,又想到楚国公夫人苏氏,想起她准备好今日要说的话,思绪纷纷扰扰,根本无法平静。   但她面上却丝毫未露,没叫任何人瞧出异样。   起身,更衣,洗漱,略吃些早点,按品大妆。超品国公夫人的凤钗沉甸甸上了头,贾母对着镜子,面上露出一个端庄慈和的笑。   楚国公府府内单接官客,楚公园内单接堂客。贾母坐轿到了园子门口,早有林家的诸婆子丫头迎接引路。   于是又上了轿,直接通到园子正中楚公楼五间正殿前,上悬牌匾云“顾恩思义殿”。   殿外,楚国公夫人苏氏早携家中姑娘们等在那里迎接。   按理说,苏氏今年三十整了,上个月才过完三十岁的生辰,又操劳家事,怎么也该面上有了些岁月的痕迹。   加之上回宫宴上远远看见已经是五六年前,那时候本就没把苏氏的模样看个清楚,又过去了这么久,贾母早就模糊了对苏氏的印象,觉得不过就是个样貌平平的女子罢了。   楚国公能八·九年待她一心,无非是因着她的出身。   但今日下了轿,看见一位气质高华,望之如双十年华的女子带着三位姑娘上前迎接,贾母一时头脑昏昏,简直不敢相信她就是苏氏!   她和黛玉站在一处,根本不像母女,倒是像姐妹。   她的皮肤白皙得似是羊脂美玉,面色红润,两条长眉斜飞入鬓。   她的五官都不如敏儿五官的形状好看,眼睛里面却盛着盈盈光彩。   她身量纤细,身姿笔直如松竹一般,气韵高华,让人见了就心生好感,忽视她的样貌不如她身边的黛玉一般倾城。   是了,是了,九年前,在皇后娘娘的长乐宫里,她见过苏氏。   那时候苏氏二十一岁,穿着一身深深浅浅的水色碧色,行动间不闻环佩之声,盈盈转过屏风,对她屈膝福礼问安,口中说:“苏氏文皎见过老夫人。”   九年过去了,苏氏样貌分毫未改,还更添了从容的气度。   苏氏按品大妆,头戴七尾金凤,身上金线红衣珠翠环绕,华丽无比,却都沦为她的陪衬。   贾母看着苏氏行到她面前,对她笑着轻轻点头,拉过她的手行了个平礼,笑道:“怎么劳动您来了,快请进。您是今儿头一位到的,若有招待不周,还请看在玉儿面子上,勿要怪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双更,明天有=w=   下一本《瑚大奶奶日常》1月开,大家有兴趣可以先预收哦~   感谢在2020-11-27 22:13:27~2020-11-28 18:1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确幸 20瓶;章延秋 17瓶;梦不醒的静兔兔、鹤归 10瓶;凶唧唧的毛球 2瓶;汐兮嘻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1章 直面   才把贾母请进屋子, 互相落座上茶点,外头人便报又有几位夫人到了。   文皎便起身笑道:“玉儿,你陪陪老太君吧, 我出去了。老太君, 真是不好意思,我暂时失陪一会儿。”   贾母面上也笑呵呵的,看不出一丝别的情绪:“苏夫人太客气了。”   看着苏夫人带另两位姑娘出了门儿,贾母心内一叹, 回身去看黛玉, 见黛玉眼中隐约透出担忧之色,贾母不禁一顿。   黛玉的这种眼神, 她在家里也看得多了。   自楚国公封了国公后,琏儿,凤丫头, 迎春, 鸳鸯,甚至是老大和老大媳妇,看她的时候, 都流露过这种神情。   琏儿凤丫头他们是怕她得罪了楚国公府,所以才如此,她也知道。   可玉儿又是因为什么呢……   敏儿是玉儿的亲娘,难道玉儿就不为敏儿可惜?   先是来了几位尚书侍郎夫人, 后又来了郡王妃郡主等皇亲, 承恩公夫人也携着柳淑人一同来了,五间殿内环佩珠玉叮当, 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国朝实权官员诰命。   都是近些年荣国府请不来的贵客们。   这些夫人们还带来了自家年纪和黛玉差不多的姑娘。黛玉没两年就是凉国公夫人了, 有这个交际的机会,夫人们自然想让自家姑娘和黛玉多结些情意。   而来的姑娘们里,也有几位看上去是和黛玉相熟的,拉着手姐姐妹妹叫得亲热。   贾家虽然不比以往,但贾母乃是超品的国公夫人诰命,又有一位亲孙女贤妃娘娘,且生育了皇六子,还有一位即将要尚长公主的亲孙子,再看苏夫人对贾母也客气非常,来客又都是大家子夫人,倒都对贾母客客气气的。   但客气和亲热之间的区别还是非常明显。   贾母并没受到冷待——黛玉一直坐在她身边陪着她说话,承恩公白夫人来了,拉着黛玉说笑几句,又亲把黛玉送回她身边。诸夫人姑娘们一起去逛园子,她年老支撑不住要歇息,黛玉便也留下陪她歇着。   黛玉不在姑娘们中,姑娘们中领头儿的就成了林家那位堂姑娘并陆家大姑娘。   贾母远远看着姑娘们欢欢笑笑的泛舟湖上,黛玉却只坐在她身边儿,便笑道:“玉儿,我自己在这里歇会子罢了,你也和姑娘们玩去罢。”   黛玉笑道:“园子什么时候都能逛,就是今儿没和姐妹们说几句话,往后再请来就是了。再说她们有莲姐姐和清妹妹陪着玩,我陪着外祖母就是。”   远远看见不管是皇亲郡王妃郡主,还是诰命夫人们,都簇拥着白夫人苏氏母女,再听黛玉把请诸位闺秀前来说得轻描淡写,更叫贾母心生感叹。   黛玉又笑道:“今日不大方便,我就没请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过来。迎春姐姐才新婚,想来也不好来的。”   “等过一个月,我就在那边藕香榭里开一桌宴,单请迎春姐姐、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那时候莲花开得比现在还好呢。”   贾母笑道:“那再过几个月,满园子里菊花也都开了,你们小姐妹们就着菊花吃螃蟹,也美得很。”   黛玉一顿,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把她八月要往渤海去的事儿告诉外祖母。   外祖母本就钻了牛角尖,一心以为是娘……太太抢了娘的,对太太心里不满。若她说出这个,再叫外祖母以为太太不顾她的安危,待她不上心,可怎么是好?   歇过一会儿,贾母拄拐起身笑道:“走,咱们接着那边儿玩儿去。”   黛玉笑道:“我给您传个软轿来罢,正好儿我也懒怠走了,蹭您的软轿坐坐。”   说着,黛玉给了晴雯一个眼神,晴雯立时就要下去传轿,贾母忙拦住道:“这可使不得!今日还有那么些夫人来,也有年岁大的,都没传轿,只我传了,不大妥当。也不用这么麻烦着费事了。”   “这有什么?”黛玉笑道:“那就着人去问问诸位夫人,若累了,家里有备好的软轿,请夫人们不用客气。”   黛玉话音才落,立时又有几个丫头应了是,转头就去传话。晴雯见此也不多问,行了个礼,也下去传轿。   贾母见黛玉简直是令出必行,说什么就是什么,心里的滋味就更复杂了。   又转过一两处景致,便有丫头来报,说嘉荫堂已经筵宴齐备,请史太君并大姑娘入席。   于是,贾母和黛玉便坐轿往嘉荫堂回去,及至到时,苏夫人已在那里等着,笑着迎上来请贾母入席。   既入了席,黛玉便不好再和贾母在一处了,也到了姑娘们那边儿就座。   贾母望见黛玉过去那里,姑娘们都起身相迎,又拿酒递到黛玉跟前儿。黛玉一气儿饮干三杯,姑娘们都拍手叫好。   这时忠顺郡王妃正好儿过来,见此景和苏氏笑道:“皇兄这桩婚事赐的真是绝妙,我看林大姑娘现今很有几分武将之家女儿的意思了。”   苏氏和忠顺郡王妃互相见过礼,笑道:“玉儿这些年习武身子好,两三杯酒喝了就喝了。左右今儿高兴,我不说她。”   忠顺郡王妃也笑:“苏夫人,您眼里的得意都要遮不住了,还谦虚什么!这也难怪,换做谁家养出来这么一位好姑娘,做梦都要笑醒。孩子们身子好是最好,若病病歪歪的,不知还得费多少精神。”   贾母一面和旁边桌上的侍郎夫人说些客气话,一面细听诸夫人诰命与苏氏说话。   听诸夫人言语里都是“苏夫人养出来这么好一个孩子”,贾母不禁心内不忿。   黛玉是苏氏养了几年没错儿,但却是她敏儿亲生的女儿!如今倒是没人记得她敏儿,全都觉得是苏氏之功了!   半日下来,又是逛园子,又是听戏,又是诸夫人姑娘们作诗作词,又是行酒令,都热闹有趣非常,贾母心中却并无一丝欢喜,对这些玩乐也并无兴趣,一直注意着苏氏和黛玉的动静。   夫人姑娘们作诗作词联句,苏氏推说她诗词上一窍不通是出了名儿的,当个裁判还好,真要她作诗,那脸就丢大了。   夫人们笑着要灌她酒吃,苏夫人喝了几杯,面上发红,后头行酒令又出了几回错儿,喝得面颜酡红,有些不支,靠在白夫人身上撒娇。   黛玉见了,笑着拉林家堂姑娘和陆大姑娘替苏氏去受罚,诸夫人们又纷纷打趣苏氏怎么养了三个好女儿。   看着那边儿言笑晏晏,贾母觉得甚是刺眼,便收回目光,也不再看。   一般人家请客办宴,若来客中有身份比主人高的,都会略呆一会儿,便尽早离席,免得主人和余下诸位客人放不开。   但今日林家请客,满园王妃郡主夫人们并无一位提前离席,都玩至尽兴,待到日头渐渐西沉了,忠顺郡王妃才起身要回家,后面郡主承恩公夫人等也起身告辞。   贾母见此,便也要离席归家。   只是她还未起身,就见本侍立在苏夫人身旁的一位大丫鬟朝她行来,一礼后悄声道:“我们夫人请荣国公夫人暂且留步。若您累了,奴婢带您往后面暂歇一会儿。”   贾母打量了那丫头一回,见那丫头穿着白绫儿上衣,藕色坎肩,下身紫薇色裙子,生得清秀可人,行事谦恭有礼,不卑不亢,笑道:“既然是苏夫人有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丫头一笑:“夫人太客气了,奴婢小满。”   贾母笑着起身,跟小满往外走。   她都准备家去,不再说什么了,苏氏倒要留她。   那她倒要看看,苏氏究竟想说什么。   跟着小满到了旁边一处厢房内,贾母在一处临窗榻上坐了,看小满带着人给她上茶上水,又唤了小丫头来给她捶腿,行动间十分客气,连小丫头们也规矩有度。   她看看屋里的摆设,再往外看看庭院,并没等多久,就听见丫头们一叠连声的问好,便知是苏氏到了。   贾母便要起身相迎。只苏氏脚步快,转过屏风笑道:“老夫人快请坐,这里也没别人,咱们就别闹这些虚礼了。”   苏氏一面说,一面伸手虚扶她一下,又自己往主位上坐了。   贾母斟酌着才想开口,那边儿苏氏已经自丫头手上拿过册子,递到她面前,笑道:“可巧儿今儿是您来了。皇上已经给玉儿赐了婚,玉儿的嫁妆也好预备起来。”   “凉国公那边儿给玉儿送来了八万的聘金聘礼,我们家里预备了九万九的嫁妆,这两份儿就是聘礼和嫁妆单子。”   “这里还有一本儿是贾夫人当年的聘礼和嫁妆。我们已经细点过一遍,有多的也有少的,来历去处也都记得清楚,这些年田地铺子的收租也都记着呢,预备也给玉儿做陪嫁。您看看可有什么缺漏的,遗失的,我们再给补上。”   苏氏面上还留着醉酒后的酡红,和她说完这些话,就自丫环手上接过醒酒茶,一气儿饮干。   贾母一本一本册子翻过去,最后打开了贾敏的嫁妆册子。   “并不少什么。”贾母开口道:“苏夫人有心了。”   文皎看着贾母的神情,笑道:“这没什么,玉儿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全心为她打算。”   见贾母面色微变,文皎给小满使了个眼色,小满会意,立时就带着丫头们出去了。   看贾母抬头看她,文皎便笑道:“老夫人,除了玉儿的嫁妆,我今儿还有几句话想说,怕传出去不好听。您看您带来的人……”   贾母缓缓抬手,鸳鸯也带着人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我们房东要卖房子,今天下午来人拍VR……话说被人看房子的感觉特别不好,巫要预备搬家啦=w=   二更会晚一点=w=   这本下个月完结~下本开《红楼之瑚大奶奶日常》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巫又改文案了OTZ)   穿成王子腾的嫡女、王熙凤的堂妹,王熙鸾还没想好怎么远离贾家保平安,就发现她上辈子的新婚丈夫也穿越了。   而且好巧不巧,穿到了原书里贾赦早死的长子贾瑚身上。   下人们都说,赦大老爷一辈子不成器,偏生有个好儿子瑚大爷,真是国公爷保佑,祖坟冒青烟。   瑚大爷自小极慧,拜了林姑老爷为师,被皇上钦点探花,芝兰玉树,文武双全,深得圣恩,只有一样不足。   那就是未来的瑚大奶奶年纪小了些。   “也不知道瑚大爷这到时候啊,是娶媳妇还是养闺女!”   不,我是伺候祖宗。   人后,贾瑚正襟危坐:“鸾妹妹,下一步有何指示?”   “说了多少遍,别叫我妹妹!”王熙鸾翻了个白眼。   贾瑚眼睛弯成月牙。   上辈子,她比他大两岁,把他迷得七荤八素,心甘情愿拜倒裙下。   这辈子,他比她大六岁,不多叫两声妹妹,不是白亏了老天爷重给的一世?   阅读提示(和排雷):   1.贾瑚王熙鸾上辈子相亲相爱,情比金坚,这辈子也会一直相亲相爱。王熙鸾有个金手指,和《黛玉后妈》文皎的一样。   2.女主黛玉控。不会刻意洗白谁或者黑谁,照旧还是家长里短平淡风~   3.会救贾府,但是不会全都救。无药可救或者王熙鸾够不着的,就只能随他去了。   感谢在2020-11-28 18:15:07~2020-11-29 19:0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皮果酱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在想休假 30瓶;白爷的玉扳指 21瓶;鹤归 10瓶;zz 9瓶;狭隘的匹格、天地人 3瓶;巧笑嫣然、汐兮嘻熹 2瓶;凶唧唧的毛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2章 直言   “您小心。”   看旁边贾母身形一歪, 文皎忙伸手搀扶。   贾母稳住身子,一阶一阶下了台阶,在平地上站稳, 面向苏夫人道:“今日多谢夫人盛情款待……”   见贾母心情仍未平复, 文皎一笑,伸手请道:“天晚了,我也不多留您了。从这里出去到门口有段距离,请您坐轿回去罢。”   贾母点头, 又和苏夫人互行了礼, 被搀扶着上了轿。   苏夫人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响起。   “老夫人, 我知道,您是贾夫人的母亲,如今如海得封国公, 只有我受封国公夫人诰命, 享受尊荣富贵,贾夫人却还是二品夫人诰命,您心里不痛快是应当的。”   “只是贾夫人已经去了十年了。十年前, 如海是两淮巡盐御史,又有右都御史的衔儿,贾夫人也受封正二品诰命夫人。”   “但后来圣上赐婚,我到了林家, 如海正是办私盐一案的关键时候。两千多万两白银, 您也知道是什么分量。这财帛动人心,何况是整整两千多万银子, 甄家积攒了岂止十年二十年?一个不甚,他就有粉身碎骨之忧。”   “成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妹夫, 有了承恩公这一门新岳家——我不是说如海能为不够,只是您想来也明白,我今日就有话直说了——有了这一重身份,皇上才好放心重用如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川陕甘出了事,皇上为什么点了如海去?边境虽然危险,却也是机遇。若不是皇上万分信重的人,这机会怎么会到如海身上呢?”   “老夫人,我和如海成婚这些年,于家内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养育孩子,从上到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海办案办差时,我从未叫家里的事扰过他半分心神。”   “于家外,这些年我提拔族中子弟,与各家来往,广结善缘。如今林家比之八年前,亲朋不知多了多少。”   “我自认这楚国公夫人的名头我当得起。而且除我之外,没有人能当得起。”   贾母不知道当时她是什么表情,她只记得日头西沉,苏夫人的眼中却一直明亮如星。   “我知道您心里看我不痛快,但我能拍着良心说,我绝对没有一丝地方对不起您,对不起贾夫人,更没有对不起过玉儿。”   “我和如海成婚乃是圣上赐婚。那时如海已经出了妻孝,这婚事并不是我抢了贾夫人的。”   “我入了苏家族谱,乃是名正言顺的苏家二小姐。我自己聘金聘礼连上嫁妆十来万,贾夫人留下的嫁妆东西,我一文没动,早早就全都给了玉儿。”   “玉儿五岁上没了亲娘,我是做后娘的,自认做得比亲娘也不差什么了。玉儿身子不好,我求了姐姐请姜院使给玉儿诊治,又求宋国公荐了习武先生来,给玉儿做习武先生。”   “玉儿身子没好那几年,她的每餐饮食都是我亲自挑的。她身边儿的人,从大丫头到粗使的婆子,我都一个个敲打过。玉儿要上学,我又求姐姐送来宫里的先生。玉儿好了,我教她管家的本事,从不藏私。如今家里上上下下,哪个敢不尊大姑娘的话?”   “玉儿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除了苏家之外,还有贾家是她的亲外祖家,我也没拦着过玉儿和您还有贵府上的姑娘们往来。”   “从来文武权臣相交是为人臣子的大忌,更别说结成姻缘。凉国公少年成名,天生将才,十六七岁就是正四品的将军,才到弱冠就率几十万大军灭了东胡。而如海是国朝大学士,又是户部尚书,几乎是位极文臣之首。”   “请您细想想,若不是因我的出身,玉儿和凉国公的婚事又有几分可能能成?”   “玉儿是好孩子,我打心里爱她,这些年做了这些事,不是为了今日对您表功。”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想来您也该明白。我为什么当了林家的家之后,有意要疏远您家?为什么我有这个底气?我一向顾着玉儿的面子和心,为什么又不和贵府上多来往呢?”   轿停了。   贾母睁开眼睛,看向她的手掌。   手掌上有深深的几个指甲留下的印记,还未消退。   轿外,老大家的带着琏儿、惜春、蓁姐儿、芃哥儿苗姐儿和婆子丫头们迎接。   贾母环视一周,见立在那里的人虽多,但能称得上是她的家人的,就只有老大家的,琏儿、惜春和三个孩子了。   自那件事之后,老二一家早就搬了出去。   老二这些年越发见老,头发胡子花白,身子一日比一日差。老二媳妇……不提也罢。   宝玉近些年苦读,虽然仍在府里读书,日日也来请安,却也就是请个安就走。环儿和兰小子也来请安,话比宝玉还少,不提也罢。   如今圣上下旨,赐了宝玉和庚晓长公主的婚事,婚期已经定在六月二十四。等宝玉完了婚,就该搬到长公主府去,隔几日能见一次,就是算多的了。   探春掌着二房的家事,纵是有心看她,来的时间也有限。   珠儿媳妇倒是算常来,毕竟她寡婶还住在府里住着呢。今年李绮参加中选,选中了在宫里做女官,她姐姐李纹今年十七岁了,想来亲事也快定下。   老大这几年一直推说身子不好——可能挨了皇上的三十板子,也确实伤了他的元气——连请安都对她少请。   凤丫头本是极亲她的,如今也能少来就少来了。   琮儿也是……和环儿兰儿一个样。   “都散了罢,回去罢,今儿我乏了,我这里不用你们服侍。”   贾母听见她的声音平淡的说道。   为什么要疏远贾家?   为什么苏夫人有这个底气?   为什么苏夫人一向顾及着玉儿的面子和心,却不和贾家多往来?   贾母看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自嘲一笑。   “我和您都是当家的人。一家之主,当知道一族之中,若族人都只顾着安享尊荣,从上到下享乐不了,底下人仗着从前的势,为非作歹肆意妄为,却无人上进,那离败落就不远了。”   “当局者迷。我时常怕自己有什么地方没顾上,留下疏漏,日日警醒自己登高跌重,不敢有一丝懈怠。”   “就算是如今成了国公夫人,家里也还和从前一样,并没排场起来。俗话说上行下效,若从我开始奢靡享乐,下头的人只有更过分的。不管是对孩子们,还是对下头的人,我也尽量公平均道。一个孩子有的,另一个也要有。赏罚分明,在我这里,就没有仗着老脸面犯了错儿能逃罚的。”   苏夫人说这话时,天边正被火烧云染成红色。霞光从玻璃窗子里透进来,贾母只觉得苏夫人头上金凤口中衔的珍珠晃得她眼花。   不然,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朦朦胧胧的?   苏夫人轻轻递给她一个帕子,语气也软和了些:“老夫人,到今日我虽才活了三十个年头,回想起来,却清清白白,并无愧对于人之处。”   “如今咱们做了邻居,您已经是古稀之年,身上必有许多是我能学到的。既然咱们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往后看在玉儿的份上,就好好儿做好邻居罢,别叫玉儿为难。”   苏夫人说她这一生问心无愧。   那她呢?   贾母的目光透过窗子,望向沉沉黑夜。   林杏和薛蟠的婚期定在了五月二十一。到了成婚那日,文皎特携三个姑娘到林昌家送林杏出阁,也是给林杏撑场面。   本来文皎怕英莲万一碰见林昌不快,想着她自己去就罢了,没想带孩子们。   可三个姑娘一齐过来,说也要一同去给杏妹妹添妆,文皎见英莲丝毫不在意,就应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巫来啦~大家晚安安=w=   感谢在2020-11-29 19:08:09~2020-11-30 01:0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虫 60瓶;月夜№修罗、sharon、tracy 10瓶;雪蝶 5瓶;巧笑嫣然、汐兮嘻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3章 送嫁   林杏出阁, 林游玉梅、林明白霜、并林岭林峰两兄弟是早就请示好了,要过去做娘家男子一起送嫁的。   俗话说,“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不管自家内闹出什么事儿, 对外头必是要展示出林家上下一心。   况且混账的是林满林昌父子,又不是林杏。   来了这么些族中的叔叔婶子兄弟嫂子还有侄儿们送她出阁,本来因母亲突然没了,婚期提前热孝里出阁而心里不安的林杏, 突然觉得心里安稳了。   就算爹和哥哥要扶娘的灵回南, 她在京里没有家人也不用怕……   林杏这么想着,趁梳妆的空儿扭头问白霜:“二嫂子, 陈嬷嬷今儿不来吗?”   白霜往外一指,笑道:“你不看看现在才什么时辰?还早呢,你等着就是了。”   林杏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   玉梅拉着白霜悄声笑道:“我几年没回来, 你倒是养了个好姑娘。”   “呸!什么话!”白霜笑着轻轻锤她一下:“游二婶子别错了辈分!我是杏儿的嫂子, 您才是杏儿的长辈。就是养姑娘,这名头也得放到您的身上才正当。”   白霜玉梅你笑我我丢你,最后还是才迈进屋里的钟鸾笑劝:“好太太, 好嫂子,你们也别闹了。虽然还没显怀,好歹看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些罢。”   冯渊虽然早两年和林家的契书就到了时间,但契书到期后, 冯渊也没直接自立门户, 还是挂在林家门下做生意,所得分林家三成。   当初钟鸾和冯渊成婚时, 曾由苏夫人做主,认了林游做干爹。后来林游跟国公爷和苏夫人往甘州去了, 冯渊和钟鸾这边儿的四时孝敬也没断过。   是以虽然几年没见,林游和冯渊的情分却没断。玉梅和林游成了婚,今年到了京中,冯渊钟鸾两个顺顺当当就改了口叫太太。   玉梅虽说对女儿只比她小四岁,女婿更是比她大两岁,且她才二十二三,外孙子都有了这事儿有些迷惑,但很快也就接受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何况冯渊钟鸾又都知情识趣,知恩图报。这一门亲戚,不比林游那不知好歹的爹娘好多了?   且这几年白霜在京里,和钟鸾也常有往来。冯渊年年南下几个月做生意,钟鸾家中无人,她们两个也常常做伴,感情不错。钟鸾有孕时是白霜照看的,白霜生产时,也是钟鸾熬夜等着。   从白霜这边看,林杏是白霜教出来的,有师徒之宜。再从林游这边看,林杏是林游的同族侄女儿。是以今日冯渊钟鸾两个也做娘家人过来送嫁。   一屋子女眷丫头婆子说笑不了,热热闹闹,林杏的心里越来越踏实。   新娘的金花冠上了头,玉梅白霜钟鸾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瞬,最后还是玉梅起身接过红盖头,笑道:“今儿我就充一回长辈,替你……”   玉梅一语未完,忽然外头一阵人声说话声,又是一叠连声的请安:“见过夫人,见过姑娘们。”   林杏慌忙便站起来,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玉梅放下盖头笑道:“别怕,你又不是没见过夫人。今儿夫人来了,是你的福分。”   文皎迈进屋门,看见满屋子乌鸦鸦的头发和珠翠,笑道:“大喜的日子,别多礼了,都快起来罢。咱们新娘子呢?”   玉梅等簇拥着林杏到了文皎跟前儿,玉梅又把红盖头双手捧到文皎面前。   文皎对玉梅一笑,接了盖头,拉着林杏坐在喜床上,对她柔声道:“今日你出阁,我带着你姐姐们一起来送送你。”   “历来姑娘家出阁,心里都是怕的。杏儿,你不用怕。白霜教了你两三年,你学到的本事足够让你在薛家过得好。你有嫁妆,有亲朋,就算受了委屈,自己出不了气,也可回来找我们。”   正说着,外头又热闹起来,说薛家迎亲的队伍到了。   文皎把盖头端正盖在林杏头上,看了屋内一圈儿,和陆清笑道:“你也出去,帮着他们撑撑场面。看林岭林峰他们诗词上若撑不住了,你就出去说要比武。”   黛玉忙补充道:“清儿,你说得猖狂些。就说谁能在你手里走过一百招,就算是对面儿赢了!”   屋里的人都笑了。英莲摇头笑道:“玉儿的法子不错,清儿就照这样办!今儿跟着薛家来迎亲的估计有贾家二房的二爷,应当还有大房的三爷,林岭林峰估计诗词上压不过他们。”   “不过冯公子陈公子卫公子几位的武功也就那样儿。清儿好好压一压薛家的风头,别叫他们小看了咱们杏儿!”   有了两个姐姐的鼓劲儿,陆清摸了摸自己腰上别着的双刀,昂首挺胸的出门儿了。   钟鸾有些不解,悄声问白霜道:“嫂子,我听说莲姑娘和大姑娘都文武双全,比一般的男子都强。若要震慑一番薛家,怎么两位姑娘不去,只让清姑娘去?”   白霜也悄声解释道:“你没看两位姑娘的容貌?今儿是杏姑娘的大礼,大姑娘和莲姑娘出去了,难免抢了杏姑娘的风头。而且若把薛家压得太狠,也不大好。”   钟鸾点头,终究还是忍不住,躲在人后细看了一回莲姑娘的容貌。   怪不得……也就是这样好的姑娘,才值当人都记在心里,从金陵追到京中,几年都念念不忘了。   英莲这几个月把官宦人家的各家亲眷记得滚熟,她猜谁会来和薛家一起迎亲猜得分毫不差。   薛蟠这些年虽然上进了,奈何他文采上还是那样拿不出手。   贾宝玉作为薛蟠的姨表兄弟,贾琮作为薛蟠姨表姐的庶弟,也是众公子中唯二从读书上进益的,自然担当起了面对新娘娘家兄弟们诗词上刁难的重任。   只是贾宝玉贾琮是年少中的秀才,贾宝玉还在诗词上别有天分,但林昌林岭都已中举,林峰也跟着林府的先生学了五六年,书也读得不少。   薛家迎亲的队伍好容易才过了这一关,薛蟠在后头都急出了一头的汗。他长出一口气,着对贾宝玉和贾琮千恩万谢:“好兄弟!哥哥绝忘不了你们的恩情!”   进了二门,薛蟠喜滋滋的以为这就要抱得媳妇归了。   哪知一抬头,林昌几个往后一让,露出正房台阶上站着的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身量倾长,身姿挺拔,虽做姑娘打扮,样貌大气清丽,笑得也温婉,腰间却别着两把弯刀。   姑娘抱拳一礼,笑道:“我是陆家陆清,今日跟随太太来送一送姐姐。才刚各位公子文采斐然,令人佩服。只是若这样就能接到姐姐,未免也太便宜薛公子了。”   凉国公陆溶之名如今天下还有谁人不知?连带凉国公家中还有什么人,这些公子哥儿们都记得一清二楚。   人都说虎父无犬子,陆家却是虎母无犬子。国公夫人葛氏明明能安享荣华,却不回京中受封诰命,只在西北任四品将军之职。   陆家二爷陆瀚年未到二十,也在军中任职。而陆家大姑娘却是从小养在楚国公夫人膝下,为楚国公夫人义女,听说也是一身的功夫。连带林家两位姑娘也武功高强。   不论是薛家,还是一起来的冯家、卫家并陈家等,家中名头都叫得响,但实际上已够不着楚国公凉国公这样的一等人家了。因此他们对陆家诸位都是好奇已久,偏生无缘也没那个身份见到。   今日忽然见了陆家大姑娘拦路,又是说“跟着太太一起来的”,薛蟠等便知是楚国公夫人也在后头,霎时一个个都紧张起来。   跟着薛蟠来的诸公子都纷纷回礼。冯紫英和他未来的连襟卫若兰悄声道:“看来陆姑娘是要和咱们比武了。”   卫若兰皱眉:“不是我瞧不起陆姑娘。虽说凉国公夫人和凉国公都是朝中猛将,但陆姑娘毕竟还是年轻姑娘,万一磕着碰着了,大喜的日子岂不难看?”   薛蟠左看右看,终究还是他自己上前一步,客气寒暄了两句。   陆清站在高处,早看见底下他们交头接耳,也不在意,笑道:“才刚文采这关,薛公子是过了。只是我听闻今日随薛公子来的诸位公子中,有数位都是武将世家出身。”   “京中难得寻得人比试,不如就趁今日,也让我看看诸位公子的功夫。只要有一位公子能在我手上过了百招,就算是诸位赢了。”   这话陆清说得自信,但听在冯紫英等的耳中就是挑衅和猖狂。   再说这么些人都看着,若不应战,不是丢人都丢大了?   因此冯、卫、陈等商议了一番,最终是年纪最小的陈也俊先上去试探一回。   不出七十招,陈也俊灰头土脸的败了。   冯紫英卫若兰都心头一跳。卫若兰再上时,十分谨慎应对,八·九十招上也败了。   ……   冯紫英对薛蟠使眼色,意思是:这位陆姑娘真不是来砸场子的?   薛蟠也懵着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听说杏姑娘在林府学了几年,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他未来媳妇儿可别也一身功夫!   不然这日子可咋过啊!   陆清是去震慑一番薛家的,不是真的砸场子的。等与冯紫英交手时,她便微微收了一两分力气,让冯紫英顺顺当当和她过完了百招。   “陆姑娘真乃女中豪杰!想来与姑娘同龄的女子中,也再无人比姑娘功夫高强了!冯某着实佩服!”   虽然怀疑陆姑娘对他略放了水,冯紫英心里有些憋屈,却不能表现出来,对着陆姑娘一脸佩服,大声夸赞。   陆清也对冯紫英抱拳,笑道:“承让,只是担不起冯大爷这句夸赞,家中确有功夫比我更高的姐妹。”   丫头婆子们满面喜气的到后罩房报信儿。林杏对着文皎盈盈下拜,哽咽道:“杏儿今生不忘夫人和姐妹们的恩德。陈嬷嬷,明二嫂子,杏儿往后常回来看你们。”   陈嬷嬷伸手将林杏扶起,把她交到丫头们手上,看着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她出了门儿,不禁叹道:“怎么觉着像是又送了个女儿出阁似的。”   文皎笑道:“罢呦,杏儿三朝回门的时候,我再放你一日的假,你过来看看,如何?杏儿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不会差的。”   陈嬷嬷谢恩,感叹道:“是啊,都越来越好了。”   拜别了父亲和母亲的牌位,林昌背着林杏上了花轿。   入轿前,林杏用只能他们兄妹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哥哥,往后咱们都好好过日子罢。”   林昌把林杏扶到轿内。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   感谢在2020-11-30 01:00:39~2020-11-30 18:2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剪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pple 20瓶;我爱看文、jooshy 10瓶;tracy 5瓶;凌思 3瓶;汐兮嘻熹 2瓶;小洁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4章 说亲   送走了林杏, 文皎也不留下入席,嘱咐陈嬷嬷并钟鸾两句好好看着些玉梅白霜两个孕妇,便带着孩子们往外走。   内院外院的人都站起来送她们。   林满林昌父子两个立在一旁, 都长揖到地。   文皎淡淡叫了起:“闹到如今, 也闹够了罢。看在同族和杏儿的面子上,我不说什么。往日之事不可追,日子好与不好,都是人过出来的。你们带着卫氏好生回族里去, 好自为之。”   说完, 文皎就迈步往外走。   林昌抬头,只看见了夫人的背影。   还有莲姑娘对他点头, 微微一笑。   往日之事不可追……   另一边,冯渊也看到了莲姑娘腰间别着的长剑。   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脚尖上转了一圈,然后抬头, 正对上鸾儿看戏的眼神。   冯渊悄悄拉过钟鸾的手, 握紧。   莲姑娘只是莲姑娘。   他的妻子是钟鸾。   六月十三,王熙凤生子,取名为贾芬。文皎未去亲贺, 黛玉却和英莲陆清一起带了礼看望过一回。   六月二十四,庚晓长公主和驸马贾玑大婚,林海文皎又携姑娘们观礼。   等王熙凤养好身子出了月子,便带着蓁姐儿过去谢过苏夫人关怀。   老太太自那次从楚国公府乔迁宴回来后, 先是呆坐了几日, 后来竟回转过来,主动提起要给琮儿环儿兰儿并惜春说亲, 还说要帮着珠大嫂子的堂妹李纹李大姑娘看看婚事。   也不知苏夫人是施了什么法术。   看着老太太一日比一日想得开了,大花厅上的戏台子也摆起来了, 小戏子们又唱起了戏,王熙凤心里安稳的同时,也对苏夫人是千恩万谢。   因此,当苏夫人叫族中两位子侄让她见过,提起要想让她帮这兄弟俩找一找合适的闺女时,王熙凤立时就想起了李纹。   “说起来,李大妹妹出身六品官家,她亲大伯,也就是我珠大嫂子的父亲,生前任国子监祭酒。李家算是书香门第,世代为宦。而且也不是我胡吹,李大妹妹的样貌虽然比不上贵府上的姑娘们,却也是一等的好,立在那里就和水葱儿一样!又读书知礼,比我强得多了!”   “只可惜李家这一支时运不济。李祭酒四五十岁上就没了,李大妹妹的父亲也没的早,只留下她们孤母寡女三个,也没有亲支嫡派男子相帮,只得进京来投靠珠大嫂子。”   “因家里这个情况,李家婶娘也怕胡乱给姑娘说亲,反把女儿给耽误了。两位李家妹妹心里都有志气,只是李大妹妹年岁对不上,没能参加中选。今年李二妹妹中选入了宫,如今正在内文学馆做女史,李家虽然只剩女儿,却也立起来了。李婶娘这才说要给大妹妹说亲。”   文皎含笑听了王熙凤介绍李纹,后面小满谷雨两个对了个眼神儿。   瞧王淑人这话说的!   虽也点名了李大姑娘是姑母寡女,家中没有男子,但说得更多的却是李大姑娘出身官宦书香之家,一家子女子都不是那等依附人的。   李大姑娘十七岁还未定亲,不是因有什么缺处,而是要等着家里立起来,再堂堂正正说亲。再说妹妹到了内文学馆做女官,同胞姐姐能有多差?   这话定然说到夫人心里去了。   怪不得夫人说过几回,让她们多看看多学学王淑人的说话行事呢。   王熙凤看着苏夫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能有三分了:“您一说是给林举人找亲事,我就想起了李大妹妹。只是不知道,您心里……”   文皎笑道:“你的眼光我是信的。照你这么说,两个孩子年岁也配得上。只是我得先和你说明白了,林岭这孩子虽然是林家族人,但祖、父都是白身。只是他自己出息罢了。”   王熙凤忙笑道:“夫人这话说的,难道不是孩子出息才最重要?纵是家里再好,孩子不懂事儿,金山银山也要败光了。”   如此,两人便暂时敲定,等王熙凤回去和李家婶娘说,文皎和林峰说。   因王熙凤算是两家的媒人,文皎送她出门儿时还笑道:“婚事若真成了,我让人抬厚厚的谢媒钱去谢你。”   王熙凤忙笑道:“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儿,当不起夫人的谢媒钱。若真要这么说,夫人明里暗里帮了我多少忙,我把家里的库抬来谢夫人都谢不完了。夫人就体谅我贪财短视,咱们别谈谢媒钱了罢。”   李婶娘听得是楚国公府族人,还是年轻举人,也心里愿意。只是另一位楚国公府的族中举人家里才出了大事儿,李婶娘和李纹心里难免有些犹豫。   王熙凤笑道:“今儿没外人,我和婶娘说句心里话。咱们怕林举人不靠谱出了事儿,苏夫人难道不更怕?他们高门大户,有什么事儿就满城风雨,更伤名声。”   “况且那位林举人的事儿,说到底是夏氏太过……您若真不放心,等您见了苏夫人一面就知道了。”   毕竟从未见过苏夫人,李婶娘将信将疑。但等苏夫人带着林举人亲上门来相看,两家见过,孩子们也相看了之后,李婶娘和李纹便再无不满了。   李纹也确实如王熙凤之言,样貌生得好不说,行动也温婉有礼,性情大方温和,又能诗会文。   林岭十八岁的少年男子,血气方刚,一见之下,满心里就都是和李大姑娘婚后生活如何,文皎都不用问,就知道他一定是愿意的。   双方都满意,文皎才要往苏州去信,王熙凤却又上门求见,这回她是来替林峰和贾惜春说媒的。   文皎有些愣神,听王熙凤在下头带着小心的说道:“我这位四妹妹,哎,他们家里的事儿,夫人当也都知道。”   “四妹妹的父亲是两年前去的,说来要等到明年正月,四妹妹才出孝。只是因着她有那样的兄长侄儿,我们老太太和她嫂子怕她往后不好找婚事,所以也早早打算起来。”   “其实四妹妹从小是养在我们府里的,也甚少回她哥哥那边儿去。一应的衣食教养,都和我们家二姑奶奶和三妹妹一样,上学也是一样的上。   “四妹妹今年长了十二岁,模样出挑得很……”   王熙凤又接着夸了一通惜春。   文皎听完了,笑道:“凤丫头,我不和你说虚的。这两个月玉儿请你们家姑娘来玩儿了两次,惜春这孩子我也见过两回,我觉得很好。等明年她出了孝,咱们先安排两个孩子见见。”   惜春在原书里性情冷清倔强,一心要和污糟的宁国府脱离干系,小小年纪什么事儿都懂,以至于定要撵走从小跟着的入画。   贾珍赏了入画哥哥“玉带板子”,就是腰带上的玉腰带头,还有鞋袜金银锞子之类。先不说别的,就说这腰带头儿就暧昧亲密非常了,好比蒋玉菡和贾宝玉互相换汗巾子一样,都是意指那种事儿。   再说了,惜春年纪小,入画也就十几岁,她哥哥能有多大?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小厮,又能立下多大功劳得这些赏?   惜春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关节,才要硬撵入画出去,以保自己的清白——贴身丫头的哥哥和自己亲哥哥有染,真若传出去,惜春要么是一头碰死,要么青灯古佛一世。不然,名声是败坏完了。   贾珍不仅染指儿媳妇小姨子们,还和亲侄儿贾蔷不清不楚,还把手伸到亲妹妹贴身丫头的哥哥身上,整个宁府十分不堪。   而尤氏指责惜春冷心冷情,何尝不是因惜春嫌弃宁国府污糟也嫌弃到她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贴一段《红楼梦》原书:   惜春便将昨晚之事细细告诉与尤氏,又命将入画的东西一概要来与尤氏过目。   尤氏道:“实是你哥哥赏他哥哥的,只不该私自传送,如今官盐竟成了私盐了。”因骂入画“糊涂脂油蒙了心的。”   惜春道:“你们管教不严,反骂丫头。这些姊妹,独我的丫头这样没脸,我如何去见人。昨儿我立逼着凤姐姐带了他去,他只不肯。我想,他原是那边的人,凤姐姐不带他去,也原有理。我今日正要送过去,嫂子来的恰好,快带了他去。或打,或杀,或卖,我一概不管。”   入画听说,又跪下哭求,说:“再不敢了。只求姑娘看从小儿的情常,好歹生死在一处罢。”   尤氏和奶娘等人也都十分分解,说他“不过一时糊涂了,下次再不敢的。他从小儿伏侍你一场,到底留着他为是。”   谁知惜春虽然年幼,却天生成一种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独僻性,任人怎说,他只以为丢了他的体面,咬定牙断乎不肯。更又说的好:“不但不要入画,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派上了。”   尤氏道:“谁议论什么?又有什么可议论的!姑娘是谁,我们是谁。姑娘既听见人议论我们,就该问着他才是。”   惜春冷笑道:“你这话问着我倒好。我一个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我反去寻是非,成个什么人了!还有一句话:我不怕你恼,好歹自有公论,又何必去问人。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何况你我二人之间。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够了,不管你们。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   尤氏听了,又气又好笑,因向地下众人道:“怪道人人都说这四丫头年轻糊涂,我只不信。你们听才一篇话,无原无故,又不知好歹,又没个轻重。虽然是小孩子的话,却又能寒人的心。”   众嬷嬷笑道:“姑娘年轻,奶奶自然要吃些亏的。”   惜春冷笑道:“我虽年轻,这话却不年轻。你们不看书不识几个字,所以都是些呆子,看着明白人,倒说我年轻糊涂。”   尤氏道:“你是状元榜眼探花,古今第一个才子。我们是糊涂人,不如你明白,何如?”   惜春道:“状元榜眼难道就没有糊涂的不成。可知他们也有不能了悟的。”   尤氏笑道:“你倒好。才是才子,这会子又作大和尚了,又讲起了悟来了。”   惜春道:“我不了悟,我也舍不得入画了。”   尤氏道:“可知你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   惜春道:“古人曾也说的,‘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   【尤氏心内原有病,怕说这些话。听说有人议论,已是心中羞恼激射,只是在惜春分上不好发作,忍耐了大半。】   今见惜春又说这句,因按捺不住,因问惜春道:“怎么就带累了你了?你的丫头的不是,无故说我,我倒忍了这半日,你倒越发得了意,只管说这些话。你是千金万金的小姐,我们以后就不亲近,仔细带累了小姐的美名。即刻就叫人将入画带了过去!”说着,便赌气起身去了。   惜春道:“若果然不来,倒也省了口舌是非,大家倒还清净。”   尤氏也不答话,一径往前边去了。   感谢在2020-11-30 18:24:52~2020-12-01 16:5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雅琳 482瓶;沉默之森 18瓶;鹤归、clmichaelia、佳期杳无定、liutiaoziji 10瓶;花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5章 富婆   这辈子因贾珍贾蓉父子两个反目成仇, 一个带着一个早早都去见了阎王,这一房就剩下尤氏秦氏惜春三个女子并贾绵一个孩子,她们姑嫂姑侄之间的关系要比原书中亲密多了。   听得老太太要给惜春张罗亲事, 尤氏特和惜春谈了一回她的嫁妆:“好妹妹, 你哥哥侄儿混账,带累了你的名声。只是他们人都没了,多说也没意思。我做嫂子的,也只有多给你置办些嫁妆, 好叫你到了夫家之后多有些底气。”   还完了国库欠银后, 尤氏库里还剩下十几二十万银钱。皇上削了宁国府的爵位,一应开国时赐下的田地也都收回, 尤氏手里只剩下一两间铺子房舍在收租子,田地托王熙凤置办了几百亩,多的也并不敢买。一年收入加起来有个几百两。   虽说这些银子比起宁国府还在时一年的收入不过是个零头, 但养活他们几个是尽够了。况且库里还有存银, 尤氏等日子过得十分富裕。   终究……贾珍之死是她设计贾蓉的。尤氏虽对贾珍贾蓉无愧,却难免愧对惜春。   因此尤氏和秦氏商议过了,从库里剩的银子里, 拿出两万给惜春置办嫁妆,就照着迎春的例一样。   这样纵然惜春的夫家身份低些,惜春也有银子傍身。纵是男方家里对惜春的出身有不满,好歹看在嫁妆银子的份儿上, 惜春婆家也能往好了些找。   一下拿出二万银子, 尤氏不是不心疼。但她也有些私心。   老太太和凤丫头再好,也是隔了好几辈的, 再过二三十年,两家都要出了五服了。与绵哥儿血脉最近的, 就剩下惜春这位姑奶奶。   惜春若过得好,往后总会记着情分,拉扯拉扯绵哥儿的。   没成想凤丫头竟给惜春说到了楚国公的族人!   林家林岭林峰兄弟两个,都是从小在林府上长大。哥哥林岭和李大姑娘才说定亲事,十七岁上中的举人,生得也清俊,脾气性格也实在。尤氏虽没亲见过他们兄弟,这些日子听家下人说也听得多了。   哥哥各样都好,弟弟也是今年就要南下去考一回秀才。凤丫头又说林峰性格看着比林岭还好呢,惜春性情有些冷淡也不怕。   说得了这样好婚事,尤氏拉着惜春的手说了林峰一箩筐的好话,见惜春面上没有不愿意的神色,便知这婚事能有个四五分。   原来惜春自小见到的都是贾珍贾蓉这样混账男子,要么就是贾敬这样没担当的。见惯了贾珍在时尤氏的忍气吞声,和贾珍贾蓉没了之后尤氏秦氏的自在,她心里便不大信婚事姻缘。   她虽被贾母接到荣府教养,但大老爷贾赦也和贾珍贾蓉父子差不多,兄弟们里还有贾琏是花心滥情的,宝玉上进前,也成日和丫头们厮混。荣府比宁府虽好些,却也不是清净洁地。   但后来家里出了事,贾琏反倒一日比一日的顾家了,宝玉贾琮贾环也比以往都上进。   迎春自定下婚事之后,冯家有情有义,不因家里出了事而悔婚。迎春婚后回家两次,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眼见是过得极好。   探春定亲也两年了,卫家夫人几乎也是几日一趟的命人过去送东西看视。   再加上这两三个月和楚国公府做邻居,黛玉邀她们过去两次,惜春也听到些楚国公与楚国公夫人相互扶持,恩爱非常的话。   而恰好今次说的婚事是林家的族人,且又有相熟的李家姐姐做妯娌,所以惜春思量再三,才松了口,答应明年出了孝去相看。   尤氏嘴皮子都险些磨破一层,终于得了惜春这句话,喜得心里念佛。   别人答应相看,也就是三四分意动,而惜春天生的冷淡,她答应了相看,定是心里十分满意才应下的。   阿弥陀佛,她总算没把惜春给耽误了。这婚事能成,也算是她的大事完了一件。往后就只用好好抚养绵哥儿成人就好。   因惜春年纪虽小,看人看事却再明白不过,平日又是爱恨分明的。再想到楚国公府,尤氏狠狠心,打算再给惜春加五千银子的压箱钱。   定下林岭林峰两桩婚事,再送林岭林峰两个回乡探亲,并林峰今次去考试,眨眼已经到了七月末。   七月二十九是青玉六周岁生辰。文皎在秋爽斋里开了一桌家宴,大家乐过一场,便要预备送英莲黛玉陆清往渤海去。   自搬到新府后,文皎便让她们三个在园子里一人挑一处最喜欢的景致居住。   黛玉再怎么习武身体好了心胸开阔,到底还是一副文人风骨,极爱潇湘馆的几竿竹子。   文皎便道:“那一处好是好,就是临着水近些,又都是竹子,也没个火墙火炕的。夏日里是凉快,冬天就算生火盆,也难免潮湿阴寒。你若喜欢,春夏住一住无妨,等到冬天,还是或搬回来,或另择一处住罢。”   黛玉想一想,笑道:“等到冬天,我就住到凸碧山庄去。那里地势高,再怎么潮湿也潮湿不到那儿。”   文皎失笑,摇头道:“冬天下多少雪珠儿,台阶又凉又滑,看把你跌了怎么办。就是你有功夫,不看看跟着你的丫头婆子们?我看你冬天还是老老实实住东边院子罢。”   黛玉往文皎身上一靠,笑道:“好,一入了深秋我就搬回来,天天过来缠着娘。”   被女儿猜中了心思,文皎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忙转移话题,开始问英莲陆清:“你们选好了没有?”   英莲本想说她没几个月就要离京了,就算挑好了屋子也住不了几日,就不用费这个事儿了。   但看着伯娘殷切的神情,英莲忽然觉得这话说不出口。   伯父伯娘把她当亲闺女养大,说是给她招婿,要两边传嗣传承香火,但柳湘莲在渤海,她也要去渤海成婚,不能如平常传嗣女一样在膝下奉养孝顺长辈,伯父伯娘却一字也未提过。   一到了渤海,起码得有十年的功夫,她是一年也见不到伯父伯娘几次了。   她舍不得伯父伯娘,伯父伯娘自然也是舍不得她的。   八月就要离京已是定下来的,伯娘难道不知?伯娘知道,却仍是让她挑一处喜欢的景致居住,这是伯娘疼她,想让她在家最后的几个月也和往常一样高兴。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非要把事情点明,再让伯娘难过一回?   因此英莲不但自己挑了一处蘅芜苑,还硬压着陆清挑了紫菱洲,回头细细给她讲了道理。   “管你是住在这处还是往我这儿住,或是往玉儿那里住呢。左右让你挑一处,让伯娘看着孩子们都有新屋子新院子,伯娘心里就高兴,你又不损失什么。何必天天把‘过几年就要走’挂在嘴边儿,让伯娘想起伤心事?”   陆清低头受教。   转眼间就要送英莲出阁了,文皎满心不舍,却也知道孩子大了,就该有自己的生活,做父母长辈的没法儿跟着孩子一辈子。   文皎又怕她伤心起来,英莲也难免伤心,面上便不露出不舍,只笑着替英莲等打点行李,最后看过一遍跟英莲一起去渤海的下人。   因英莲和柳湘莲并不是平常嫁娶,英莲是要传嗣的,文皎便没按着陪嫁的规矩给英莲选陪房的人,而是按着给子侄分家的规矩挑的。   八房人口,另有八个青壮小厮,四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加起来足有三十来人。   英莲的嫁妆和压箱银子加起来足有三万六千余金,另还有三万三的分家银子,一半儿换成金子,一半儿是银票,都由英莲贴身带着。还有京中的一处四进院子的房舍并一些土地,每年能收二三百银子的租子。   统共算一算,再加上柳湘莲送来的聘礼,英莲这一成婚,身家就将近十万了。   这些东西虽然两年前文皎就和英莲一一说过,但等真要成婚之前全都摆在英莲面前,给她的冲击还是极大。   看英莲又要推辞,文皎抬手不令她说话,笑道:“你是要传嗣的女子,按着规矩,和分家的男子一样。但若真要按着男丁的规矩给你分,那又太张扬了,惹人说嘴觊觎。所以只有这些,还是少了你的。”   “你没听见我给玉儿也说过嫁妆?等玉儿一成婚,她身家足有二十来万呢,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英莲本想说她和黛玉并不相同。玉儿是伯父伯娘的亲生女儿,林家名正言顺的大姑娘,她只是记上族谱……   但她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只俯身拜倒,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倒计时惹=w=(三天内吧)   大家想看谁的番外啥样的番外可以先说呀=w=   感谢在2020-12-01 16:54:03~2020-12-02 21:0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寂夜姬 30瓶;月半殇、小葱 10瓶;汐兮嘻熹 8瓶;29677216、1394672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6章 清醒   七月三十乃是沐休, 林海也歇息在家。   文皎这边才把英莲扶起来,娘儿两个说了几句话,便有丫头进来报道:“老爷问夫人和莲姑娘说完了话没有。若说完了, 请夫人过去有话说。”   英莲是侄女, 林海是伯父。文皎做伯娘的可以进出侄女的闺房,林海却要避讳。因此他才没亲身到,而是叫人传话过来。   文皎一面起身,一面埋怨道:“这时候能有什么事儿, 巴巴的叫人过来。”   英莲笑道:“伯父十日才歇一日, 自然是思念伯娘才如此了。”   屋子里丫头们都笑了,文皎点一点她的鼻子, 笑道:“你这丫头。哎,罢了罢了,这时候想必玉儿也理完了事, 就该过来了。你们先一起玩儿着罢, 我去了。”   定下是八月初九英莲离京,一个月前,文皎就停了英莲管家的活儿, 把她所居住的蘅芜苑并她府里的屋子都布置得十分喜庆,让她安心收拾嫁妆备嫁。管家的事就是黛玉看着陆清学。   因也不知林海究竟有什么话说,文皎就走得快了些,也没趁便赏赏景致。   待到了秋爽斋——园子里聚水, 夏日比在府里凉快。大姑娘们住进了园子, 林海和文皎也挑了其中一处夏日消暑居住。   可巧儿秋爽斋院内种植着芭蕉梧桐等,夏日极凉快的, 地方也够大,前面晓翠堂三间, 后面又有居住的屋子三间,旁边还有几间厢耳,住的开文皎林海绯玉和一大推丫头婆子,离黛玉的潇湘馆并留出来给绯玉的怡红院都近,林海和文皎便住了这处。   青玉虽和姐妹们有男女只别,年纪倒还小,不大妨碍,到了沐休假日,也在稻香村读书。   林海曾说道:“这稻香村虽是人力穿凿,远近无山村城郭,而是在富贵之乡强辟出这么一块地方,到底里头种得些桑榆稻麦,还有家禽雀鸟等,也叫青玉读书之余看看五谷为何,知道一饮一食来之不易。别生来富贵,就被富贵迷花了眼才好。”   文皎十分赞同林海的教育理念,她教女孩子们也是教过百姓生计琐事。   家里吃的上等的米面多少钱一斗,普通百姓们吃的一般的米又是多少钱,几两米能做出够一家三五口吃的饭。还有多少米做出一碗稠粥,最贫穷的人家又吃的是什么样的饭食。   家常穿的衣裳料子市价上多少钱,有的甚至有价无市,光她的一件国公诰命夫人的上裳就得多少绣娘精心织就。   而京中普通的百姓家里过得去的,一年扯两身棉布新衣,贫些的人家,衣服上都是补丁摞着补丁。平常人家里孩子多些的,一件儿衣服能从最大的哥哥穿到最小的妹妹身上。   当时三个女孩子听完这些,陆清还好,黛玉和英莲(英莲幼时被拐,被拐子看管长大,也不大知道外头的事)都受到了震撼。   孩子们先是讨论了一番,觉得大燕还有这么多百姓日子过得如此艰难(文皎拿从林海处得知的官方数据讲的课),她们却活得锦衣玉食,两相对比之下,真有几分“朱门酒肉臭”的意思。   但黛玉随即就道:“不对,我这话说得不对。咱们家虽然富贵,却从没做过糟践东西的事。饭菜都是可着吃的做,吃不完的也都赏人了。衣裳鞋袜也没穿一件就毁坏一件。”   陆清也道:“是了,而且咱们家虽然富,却不是搜刮百姓得来的。太太每年还要往各处慈幼堂捐银捐米面东西,外头人都不知道。”   黛玉点头,又道:“再说前些年虽有人家这样奢侈,但近几年这些官员都下了马,连宫里都克行节俭,底下臣子百姓谁还敢奢靡?”   “只是圣上勤政为民,吏治也清明,怎地大燕还是有这么多百姓连饱饭也吃不上?”   黛玉疑惑发了问,英莲和陆清也都凝眉思索。   文皎没想到一次管家培训能引起孩子们这样的思考,也乐于见此,便不提示她们,也是不让她的想法把孩子们禁锢住,让她们自己去放开了想。   英莲先是说了“天下大同”等语,陆清却道:“人人为公说来好听,我看却不过空想罢了。若真能人人为公,怎么从这话说了到如今都两三千年了,世上还是有作恶犯法之人呢?”   “再说了,就算真是天下大同了,各人家里的东西也还是各人的呀。张家日日辛苦劳作,一年到头收了不少粮食,衣食无忧。李家却是一群懒汉只吃不干,只等着秋收的时候上张家蹭粮。时日长了,那张家又不是圣人,怎能不烦呢?”   英莲点头道:“清儿说得是。但照这样说,大燕穷苦的百姓也不是人人都是懒汉。”   “我看那卷宗里说,有的人家辛勤了一辈子打下家业,一场天灾或是一场重病,就让家里重又一贫如洗。纵天灾过后官府帮扶,也和盛时不可比了。似是这等的却该怎么办?”   文皎险些冲口而出“上保险嘛”这四个字,但看了炕上孩子们衣裙头发,她又默默把嘴闭上了。   英莲的提问又引发了新一轮的讨论。黛玉思索一番,道:“只要百姓日常生活所需吃穿用度价格够低……比如贞观时一斗米才几钱,百姓们不愁吃穿,国富民强,所以才叫做贞观盛世。”   “只是如今也是天下太平,虽有外敌,但二十年来未踏入过大燕边境寸土。论起良田亩数和亩产,本朝还比贞观时多了不少,怎么现今却……”   黛玉最后这句话因着忌讳,并没说完,但文皎和英莲陆清都听懂了是何意。   英莲慢慢道:“我记得贞观十三年时,大唐人口才一千余万,就是唐朝全盛时,也就□□千万罢了,且那时一斗米又成了十余钱。”   “人口越多,要养活全国百姓就越难。大燕如今的人口几乎是唐朝全盛时的两倍还多了。如今疆域不及唐时,人口却多了不少,想来纵是良田多了,亩产也增了不少,要养活这些人,也比唐时更难了。”   黛玉陆清都点头称是。黛玉便道:“寻常妇人两三年便可生育一胎,但普通百姓家里又养不起这么多孩子,等卖也卖不出去,这孩子就要没命了。所以从古至今,杀婴之事屡见不鲜。”   “大燕民间这等事还是稀罕事,可见百姓们虽活得艰难些,却也不是太过艰难。如今朝中户部每隔几年就新研制出良种,江南稻田早能一年两熟,不是说还在研制三熟的稻?”   “所以说欲要养活得了更多百姓,让更多百姓活得更好,就得多从改进技术上下功夫。”   所以,几年前就领悟了“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个道理的孩子们,等今年见了活鸡活鸭,又亲自上手养了几日家禽,还拿农具给稻田除过一回草后,对什么叫做“粒粒皆辛苦”的了解就更甚了。   总之,照这个养法养出来的孩子,文皎才不信他们有人会骄奢淫逸,长成于国于家无用的败家不肖子。   至于让女孩子们懂得这么多,却没有让她们施展才能的余地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文皎只能这样想:   清醒的过一生,总好过糊涂的过一世。   回到秋爽斋,还没迈进门儿,就听见绯玉在那里叫喊:“大公鸡!我要找大公鸡!哥哥和大公鸡玩!我也去玩!”   然后就是林海半是无奈半是笑的哄劝:“这个爹说了不算,得你娘说了算。娘亲马上就回来了,啊?”   林海话音刚落,丫头婆子们就对文皎纷纷请安问好。   绯玉听见了,立时就从门口跑出来,小步跑到文皎跟前儿,抬头看了看文皎的脸色,规规矩矩行了礼,可怜巴巴的求道:“娘,沐休了,我想去稻香村和哥哥一起玩。”   文皎挑眉看了绯玉一会儿,把这丫头看得心虚低头,回头吩咐道:“谷雨,你带着二姑娘去稻香村玩一会儿罢。让二姑娘的人都跟着,不许她去招·鸡逗鹅。”   她又和绯玉道:“找哥哥玩可以,不许招惹那些鸡鸭,特别是鹅!若不然,再被啄了疼哭,可没人哄你了。”   绯玉一撇嘴,但感受到了娘的眼神,立刻就又变得极乖巧,乖乖的说了:“爹,娘,那我去找哥哥了。”方由谷雨拉着手出了门。   看绯玉没了影儿,文皎才看向早走到她身边的林海,笑问:“怎么你不拦着不许去,倒让我做坏人?”   林海捧起文皎的手,把她恭敬扶到屋内榻上坐了,又亲给捧茶捧点心,笑叹道:“哎,对青玉我还能狠下心,但看着绯玉,我实在是……”   文皎白他一眼,挑了一块点心慢慢吃着,又问:“一大早上差人把我叫回来,就为了绯玉出不出去玩儿?到底有什么事,快说。英莲就要离京了,我还想多和孩子呆一会儿呢。”   林海挥挥手,屋里的人都鱼贯出去,又把屋门带上,他才一本正经的开了口:“月娘,我忽然想到一事。清儿是九月初二的生辰,今年也是及笄之年。”   “可孩子们八月初九离京,英莲是九月初六的日子,中间忙忙乱乱,不是把清儿的及笄大礼给混过去了?”   “所以我想不如你跟着一起过去,一则好好儿给清儿办个及笄礼。二则月娘不是总想着多走些看些地方?趁此机会去一趟渤海看看,不是也很好?”   文皎拿看绯玉的眼神盯了林海一会儿,笑问道:“哦?听你这么说,倒是两相便宜。只是这回英莲出阁,玉儿清儿去送嫁,我若是再去,家里这些事儿得谁管?”   “你说咱们是让青玉管家,还是让绯玉做主?还是说如海新官上任也好几个月了,正好儿没到年关,也还清闲,不如你每天替我掌着?”   林海移开眼神,抚须道:“算一算月娘最多也就去两个月,估计也没什么大事,你走之前把理事单子交给我,我每天看着也不是不行。到底还是清儿的及笄礼重要啊。”   文皎收回看林海的眼神,笑道:“清儿的及笄礼你不必担忧。我已经备好书信一封,让清儿给渤海总督吕夫人带去,托她帮着照管清儿的及笄诸事。”   “况且玉儿也是去的,她身上的本事就是比我也不差什么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还是说……”文皎下了榻,走到林海面前,双手扶在他肩膀上,捉住林海躲闪的眼神笑问:“如海担心的,根本不是清儿的及笄礼,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明天双更=w=   目前确定要写的番外有黛玉(正文只写到英莲大婚)、苏文君、宝玉和庚晓长公主   感谢在2020-12-02 21:05:56~2020-12-03 21:0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猪头小队长 20瓶;天地人 3瓶;汐兮嘻熹 2瓶;夕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7章 大结局(上)   从上午胡天胡地到了日落, 文皎胡乱吃了几口晚饭,迷迷糊糊被林海抱着洗过一回澡,就沉沉睡熟了。   再一睁眼, 就已经是八月初一的清晨。   熟悉的浑身泛酸, 特别是腰肢儿和大腿,一动就一阵酸麻涌上。   枕边空荡荡,林海已经起身了。   文皎一面强撑着直起身,一面回忆昨儿的荒唐。   同样是劳累了三四个时辰, 怎地她被折腾得闭眼就睡着了, 林海却还能抱着她洗一回澡?   是不是她这些年给林海养身补身补得太过了?这老头子马上就五十了,怎么倒比刚成婚时还精神了。   把她弄得迷迷糊糊, 不知怎地就答应了跟着孩子们一起去渤海。   八月初一照例是朝会,文皎昨晚睡得早,今早也起得不晚, 但她起身时, 林海早已出了门走得没影儿了。   让文皎想抓住他再说道说道都没机会。   ……   这老头子,真是越来越精了!   “……等吃了早饭,就把林平、林安、许嬷嬷、张嬷嬷、陈嬷嬷、沈娘子(白霜)、白先生(玉雪)都请来。”   泡过一回药浴, 文皎已把思路理顺。吃了早饭后,文皎便先和孩子们说了她也要一起离京的事。   黛玉看向文皎。   文皎一笑,摇头低声对黛玉道:“你爹用美男计……”   黛玉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面上渐渐浮出薄红。   本来文皎不去, 是预备让许嬷嬷张嬷嬷两个跟着黛玉英莲陆清, 一路帮忙打理听吩咐。   但现在既然是文皎要去,家里若和举家在甘州时一样, 京里只留陈嬷嬷和白霜两个,是断乎不行的。   文皎想过一回, 还是让许嬷嬷留下,张嬷嬷跟着。正好儿提前往渤海去布置的是林安,他和张嬷嬷两口子一起,也不至于夫妻分离了。   且林平和许嬷嬷是大管家,他们在家里,一般的客人来贴或是上门,有许嬷嬷出面即可。再剩下的左右她只出门两个月,就回来再说罢。   重新分派过管家人,又点了跟着她一起往渤海去的十来个婆子丫头,再收拾出来两三个月要穿得衣裳使的东西——自然少不了各种撑场面极沉重的大衣裳大首饰,还有在渤海过秋冬的大毛衣裳等,忙忙碌碌都收拾好,已经是到了出发的前一日。   看着丫头们封好最后一只箱子,文皎点点头让人抬出去装车,又看了一会儿书架,确保最近想看的书都装上了车,看了看变得有些空的屋子,一股不舍涌上心头。   今年三月才到京城,一回来就忙了好几个月,好容易清闲些了,就又要出门了。   多往外走走多看看虽然是她的心愿,但家里也很好啊……   再说这回她带着三个孩子去,回来却只有黛玉和陆清,今年过年,家里就要少一个孩子了。   文皎一阵心酸。   不过想到马上要分别两三个月,用美色迷惑她的糟老头子林海,文皎立时就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呸!臭男人,自己在家看孩子吧!看等老娘回来,绯玉得把你折腾成什么样儿!不得让你抱着老娘痛哭?   怀着这样的心情,文皎晚上又怜惜了一番林海,倒让这几天一直吃不到媳妇,却一直吃到媳妇白眼的林海有些乐得找不着北了。   第二日,楚国公府宾客盈门,都来恭喜林曦柳湘莲喜结良缘。   青玉还小,且英莲和柳湘莲成婚是按两边传嗣的规矩来,不必非要兄弟背上马车,是以林海就亲自扶了英莲上车,殷殷叮嘱了好些话。   一路向北。   路上行了二十日,眼中见到的颜色一日比一日鲜浓,文皎也从夹衣换上棉衣,最后骑在马上竟要裹紧大毛斗篷了。   渤海风光果真又与京里不同。   各样没见过的树木,比京中不同的崇山峻岭,站在高处可以看到一大片金黄火红的树顶,另一边却是深绿的松针。   当晚文皎就给林海写了一封信。   今天看到了极美的景色,漫山遍野都是她和孩子们的欢笑声,只可惜他不在,不能亲眼看此美景,真是遗憾。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林大国公爷日理万机,也就只能她这做夫人的多替国公爷看看了。还要感谢国公爷身体力行力劝她来,国公爷真乃天下第一好丈夫也!   不过国公爷也不必太遗憾。等再过二十年国公爷到了古稀,光荣致仕,到时候她也才半百而已,估计和国公爷这时候一样硬朗,再带着国公爷各处去玩!   写完了这封阴阳怪气的信,文皎读过两遍,身心舒泰,第二日就命人送回去了。   平远军攻下东胡业已一年,各处东胡的遗民虽然大半都已归顺,但仍有不少人借机寻事,意图重建东胡。是以文皎等此行是林海特和皇上求了将士护送,领队的恰是迎春的夫婿冯紫英。   冯紫英在京营中几年,托老子的福,兼他自己还算上进,也混了个千户出来。而他是四月初八才和迎春成的婚,算算到现在也才四个月。   自家也有女孩子成婚,对小夫妻新婚分离就更能感同身受。因此文皎还特找时间和他说了一回话,笑道:“拆散你们小夫妻了,等这回·回了京,我备一份厚礼谢你。”   冯紫英忙道:“夫人折煞晚辈了,既在朝中任职,听从调派是应有之责。”   文皎又说了两句,问候一回迎春,便也不再多说,预备策马追黛玉三个去。   谁知她这边才要抖缰绳,就听见冯紫英问:“不知夫人和几位姑娘的马术都是怎么学的?女子学骑马可怕不怕?”   文皎看他一眼,笑道:“你是想让迎春也学一学?我看可以。骑马没什么好怕的,挑一匹温顺的小马,你亲自教,也不怕摔了。”   “而且学学骑马,多动一动,对身体也好。再说等迎春也学会了,你们小两口儿趁着沐休,一起出去玩岂不畅快?”   一席话说得冯紫英面颜发红。文皎一笑,就直接往前头去了。   宁春城里,柳湘莲骑马匆匆回营,一路上碰到相熟的将士们,都笑:“又往林家置下的宅子去看了?”   若是更熟的,就直接嘲笑道:“别看了!婚期都定好了九月初六,你就再看,也捞不着提前抱上媳妇儿!”   等他回了营,正好直接碰上大将军。大将军打量他两眼,冷着脸道:“就差不到半刻钟!昨晚才快马报来,说已接到楚国公夫人一行,七日之内必到,你还这么一日日的往林宅门口跑。是生怕军里娶不上媳妇的光棍太少,你还不够惹人眼?去罢!”   柳湘莲赶忙抱拳一礼,紧着就回了营,虽然挨了几句说,心里却还是美滋滋的。   他马上就要成婚啦,大将军估计还得最少再等三年,所以大将军看着他火气大点儿,也可以理解嘛。   嘿嘿。   另一边,陆溶看见柳湘莲飞一样的就入了营,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喜气,不禁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哎。   陆溶不想承认,但胸口传出的酸意一直在提醒他。   是的!他就是嫉妒这姓柳的!   偏生旁边跟着的一个指挥使竟还替柳湘莲说了两句好话:“柳将军今年都二十有二了,终于盼来了媳妇儿,一时高兴得过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嘛,请大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陆溶深深的看了那指挥使一眼。   旁边的人也对那指挥使耳语:“你傻不傻!你忘了大将军只比小柳小一岁,却还得过好几年才能娶媳妇!你这话不是扎大将军的心窝嘛!”   那指挥使反应过来,讪讪的对着陆溶抱拳。   陆溶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身旁围着的下属,无奈道:“罢了,各自回营罢。”   诸将校纷纷行了礼,跑得比柳湘莲还快。   陆溶……   罢了,罢了。正好如今渤海还不算太平,玉儿若长住了,万一受到什么危险,岂不是他害了玉儿?还是等三年之后,渤海更加安定,玉儿再来,他也安心呐。   陆溶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又精神饱满的骑上马,亲自环城巡查了。   离楚国公府的队伍到来的日子越来越近。   六日。   五日。   四日。   陆溶一日日数着,终于到了还有三日的这一天。他大清早出了屋门,觉得连这日的启明星都比昨日的亮上不少。   在院子里练过一回拳脚,身上微微出了汗,天边鱼肚白也大了些,陆溶才提起一杆□□舞了两下,还没待他再摆开招式,就听见人报:“柳指挥佥事求见。”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陆溶就猜到了这姓柳的是来干什么的。   他微一皱眉,道:“准他这三日的假!告诉他,若这几日他营中出了什么事,回来我军法处置!”   若不是实在走不开,他也想去接玉儿……说到底都是姓柳的可恶!   ……   偏生再过不到半个月,他就得管姓柳的叫姐夫了!   姓柳的和莲姑娘婚事坐定了这些日子,先是他去了趟甘州送聘礼定礼,还被苏府人留了,在甘州过年,足足呆了一个月!见到了一个月的莲姑娘!   如今还隔了才七八个月,他这就要和莲姑娘成婚了,还能提前去接人!   啊呸!亏他以前还觉得柳湘莲这小子生得芝兰玉树一般,世家子弟还往宁远军中从军,说要保家卫国,是个响当当的好男子!   现在看来,不过是面目可憎一得志小儿!   而城外,柳湘莲一路骑马疾行,一个白日就跑完了二百里,远远看见了袅袅炊烟,熟悉的身影正和身边人说笑,心口火热,面上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海:青年才俊!面目可憎!   陆溶:响当当的好男子!面目可憎!   柳湘莲:嘿嘿嘿,嘿嘿嘿嘿   来晚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巫第一次写结局把自己纠结成麻花,还承诺了双更来的却没做到,不好意思!(鞠躬)   感谢在2020-12-03 21:08:00~2020-12-05 00: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好大一只猪蹄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茗柠湖畔 50瓶;小甜饼收割机 17瓶;鹤归 10瓶;汐兮嘻熹 4瓶;巧笑嫣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8章 大结局(下)   快马六七个时辰, 柳湘莲身上疲累,心里却和喝了蜜一样甜。   再说前两年东征西战,常有奔袭一日夜还不得歇息的时候, 那时候面对的都是一群几年不洗澡的东胡汉子。如今莲姑娘就在眼前, 他还嫌什么累?   柳湘莲怕惊了众人,特放慢了速度,慢慢上前。   而文皎等早知是柳湘莲要来了。   圣上派冯紫英带了一千人护送不说,前几日宁春又出来一千人迎接。两千人前后簇拥着队伍前行, 还有斥候等在队伍前后了望, 早就报来宁春城方向有十几匹快马奔来。   这话一报给文皎,文皎和三个姑娘便立时猜测是柳湘莲来了。   只不过安全问题疏忽不得。是以文皎一面命加强警戒, 一面方和英莲黛玉等笑道:“可了不得,就只剩两三天,他都等不得了。也不知是怎么从溶儿手里请出来的假。”   陆清眼神在黛玉面上打了个转儿, 笑道:“也不知我大哥现今得多愁呢。”   天色已晚, 笑闹过一回,就到了今日驻扎的宿头。文皎看着他们生火造饭,见英莲时不时就往宁春的方向看, 黛玉陆清围着她说笑,心想今晚就该给英莲讲一讲婚前性·教育了。   以前文皎也给孩子们普及过生理卫生知识,但那都是理论方面的。如今还有不到半个月英莲就要大婚,这实战方面的经验她也得给英莲说道说道嘛。   柳湘莲也是个童子鸡, 新婚之夜愉快不愉快先不说, 起码可别出现找不着门或者进错门儿的情况。   说完了英莲必是羞的,估计也不大敢见柳湘莲。正好儿就趁此机会把他们隔开。   若是只有平远军的人就罢了, 偏还跟着一千京营的人,还是她做长辈的亲自来送。将要成婚的男女总是见面, 她虽觉得无妨,但传出去一二,叫有心人利用了,总不好听。   柳湘莲过了哨卡来到苏夫人面前,大礼请了安,就喜滋滋的不住偷眼看莲姑娘。   虽说数数才半年多没见,但总感觉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春秋似的。   冯紫英在旁看了他这样子,只觉得真是碍眼。   两人算是从小的兄弟,四五年没见,是夜便宿在一个营帐里。   才掀了帘子进去,冯紫英就没忍住问:“你这个样儿在平远军里竟没挨过揍?这一见了你未婚的媳妇儿,连话都顾不上和我说,只在那里看。我看你眼珠子都要长到曦姑娘身上了。”   现在别人说什么都挡不住柳湘莲的好心情。他看冯紫英一眼,笑问:“你不是早都成婚了,娶的是荣国公府的二姑娘?怎么我听你这话里,还是这么酸呢?”   冯紫英瞪他:“就为了你小子成亲,我把我才怀孕两三个月的媳妇儿丢在家里,你还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儿。可不是几年前正月你喝得大醉不知日夜的时候了。”   原来从那日冯紫英和苏夫人说过女子骑马的事儿过了没两天,楚国公府派来送信的人就跟上了,还顺着捎带了清远伯府给冯紫英的信,信上说迎春已有了两个月身孕。   柳湘莲忙抱拳笑道:“原来是弟妹有喜了,恭喜恭喜。等入了城内,我再送你一份大礼贺喜!”   “罢了罢了。”冯紫英摆手道,“我听说你为了娶媳妇,把家底儿都拿去当聘礼了。我再要你的礼,难道让你喝西北风?”   话说到这里,冯紫英便趁势问出他早就想知道的一个问题:“那年在京里,你说你中意的姑娘定了亲,京中成了你的伤心地,所以你要离京往西北去谋个出身。”   “我问你几次那位姑娘是何等人物,你只不说,嘴比密探还紧。今日我倒要问问,你那年说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就是曦姑娘?”   柳湘莲点头笑道:“正是。”   冯紫英看了看他眉梢眼角的喜气,故意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未来的两位小姑子那可都是文武全才。这路上行了十几日,除了今日外,晚上扎了营吃过饭,军中总要互相比试比试,林大姑娘和陆大姑娘可是把我手下崽子们教训得不轻。连你们平远军那位千户都深为敬服。”   “就是曦姑娘虽然碍着马上要成婚,并没出手,我看也是身上有功夫的,骑射也精。你这往后怕是……嗯?”   柳湘莲知道他是何意,也故意笑道:“楚国公乃是大燕之栋梁,连同苏夫人也如孟母卫姬一般,十分贤明。二位教养出来的姑娘,自然是非同一般,所以才让人心驰神往,在心里惦念多年呐。”   “也是天可怜见,让我还能有缘与曦姑娘结为夫妇。曦姑娘这样好,往后我多听曦姑娘的话也是理所应当啊。”   冯紫英被他酸得牙疼,“啧啧”两声,也不理他,自向榻上睡了。   那边柳湘莲美了一会儿,也往另一张榻上躺了。他虽然心里兴奋,奈何身上着实疲累,不一时也睡熟了,梦里尤是莲姑娘的笑颜。   不过他这回出城的前一个晚上,特处理了一番某事,倒是没闹出在银卫城时的笑话。   第二日,柳湘莲又美滋滋的醒来,梳洗整装上了马,想着借机和莲姑娘多说几句话。   谁知他却没看见莲姑娘的身影。   苏夫人看着他似笑非笑:“湘莲,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大婚的日子了。我虽然一向不禁着你们往来,只是临到婚前,总要避着些。正好儿马上要到宁春,所以我让英莲这两日都坐车罢。”   柳湘莲忙道:“伯娘说得有理,确实应当如此。”   苏夫人看着他点点头,笑道:“想来有你护送着,她心里也安定些。再有半个月成了婚,你叫的这声‘伯娘’可就不是一声空话了。只是我们家教孩子一向严,到时候让你吃些苦,你可别怨我。”   柳湘莲又忙道:“晚辈自小失了父母,如今能重得长辈教训,心中万分欢喜。若不是想为了晚辈好,伯娘何必费心费力教育晚辈?晚辈虽然年轻,却也知道这个道理。”   于是“虽然年轻但明白事理”的柳湘莲,直到大婚之前都没再见到英莲一面。   八月二十七下午入城,文皎就带着孩子们直接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林宅,而陆清久未见过陆溶了,也快要到她的及笄之日,便带着人先往陆溶的大将军府住几日。   宁春城是从前东胡的王城,大约有京城的一半儿大小。里头王宫和各官衙府邸都是东胡风格,但已有一半左右被整整齐齐改成了大燕建筑样式。   陆溶的大将军府就在王宫不远,是从前东胡亲王的王府,约有京中半个国公府大。   去年将士们略修整过一回,看着像是大燕的府宅了,陆溶就搬了进去。   本来这一年陆溶专心收服俘虏和叛民,大搞渤海建设,几乎没有一日得闲,经常是披星戴月的出门,再披星戴月的回家。再说他独身一个,只住那么一间院子,对于府邸有些简陋根本没甚体会。   下头的人说再怎么着他也是渤海领头的人,就住这样宅子看着实在不大像样,还得修缮一回方好。陆溶那时觉得没什么必要,驳回好几次。   直到清儿来了信,说太太教她如今她已经是国公之妹,所作所为就要符合身份。这不是什么虚荣,也不是什么享乐,而是处在这个地位上不得不做的事。   而且玉儿也在信中说,如今他是渤海位最高之人,不管是总督还是提督,位次都在他之下。他若还是银卫的四品小将,要住什么样的屋子都无妨。但既身处高位,所虑的事就多了。   他现今不但是一品的平远大将军,还是圣上亲封凉国公,行动代表着圣上的信重和大燕在渤海的颜面。渤海仍有东胡遗民不肯归顺,人心尚还不齐,此时正是要凝聚人心的时候,不是他还是谁?他的大将军府就好比是军中的军·旗了。   况且他如今自己独身一个,又年轻力壮,住什么样的屋子倒是便宜。但渤海新上任的各位官员多少年岁的都有,且还有拖家带口的。看他都不修屋子,下面人自然也不好住得多好。有那年老的,或是体弱的夫人孩子,万一住得不舒坦生了病,可怎生是好?且又耽误了公事。   所以玉儿劝他修修屋子再住,一则是为公,二便是为了朝中同僚了。   陆溶看完了这两封信,沉思半晌,又悄悄去看过一回各位大臣居住的屋子。等到下次再有人提修整宅院的事时,他便应了,还说把诸位大臣的宅子也一并修整了,又往总督等府上走了一回赔罪,说是他考虑得不周,委屈了各位大人。   他虽然身居高位,自认为人行事不差,从前却无这些在官场上的经验。地位不同了,一个不小心连得罪人都不知道。   他要和玉儿学的地方还多得很呐。   幸而自圣上下旨赐婚之后,他和玉儿婚事坐定,也可以书信往来,不必担心受人非议。虽不像柳湘莲那小儿一样,得以和莲姑娘在一处过年,马上又要能和莲姑娘日日相见,好歹也能暂解思念之情了。   自上回在肃州见过玉儿之后,又过去将近两年了……   日盼夜盼,苏夫人一行终于到了宁春。这日恰无什么大事,听得队伍离宁春只有十里,陆溶立时奔出门翻身上马,就往城门处过去。   玉儿,清儿,苏夫人,柳湘莲,陈千户,还有京中的冯千户……   没有莲姑娘!   陆溶眼神极好,勉强把目光从玉儿面上移开,仔细盯着柳湘莲的神情看。   哈哈哈哈!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这两天估计连话都没和莲姑娘说上!   陆溶心里大笑一回,身心舒泰,见队伍走近了,立时就策马过去给苏夫人问安。   文皎迅速打量过陆溶一回,露出个满意的笑。   两年前玉儿还见了这孩子一面,她可是四五年没见过了。比之四五年前,陆溶容貌未改,只是眉眼间更添了坚毅,浑身上下隐约现出几十万边关大将军的气势。   但见到玉儿后,他周身冷冽的气势都冰消雪融,化成了粼粼春水。   也就只有这样的好男儿,才能配得上她们玉儿。   文皎对未来女婿非常满意。是以当陆溶下了马,对她恭恭敬敬请安问好后,她一面忙命柳湘莲和冯紫英扶起来,一面笑道:“溶儿莫要如此客气了。不说圣旨已下,就说清儿是在我膝下长大,和我们家的女孩子一样。不如你就跟着清儿一起,叫我一声‘太太’罢。”   陆溶心中大喜,看了一眼玉儿,立刻就改了口。   旁边柳湘莲心里疯狂安慰他自己:虽然这两天他再也没见过莲姑娘,但是莲姑娘一直就在他身边!   想想苏夫人在此,就是大将军也不能日日见到林大姑娘吧。   第二天,柳湘莲还是没见到莲姑娘。   但大将军拿陆大姑娘做幌子,光明正大的把林大姑娘请到他府上去了。   柳湘莲……   陆溶小心翼翼把黛玉请到了他的书房。   两个人见面已经有将近两刻钟了,除了最开始的互相问好外,两人还一句话都没说。   千言万语绕在心头,只不知道先从哪一句说起,只眼神交汇,又迅速分开,之后再度交融在一处。   直到两人迈进书房门,陆溶才终于开口,说的却是和两个人不相干的话:“玉儿,太太怎么没来?”   黛玉低头笑道:“娘说才到,正好今日无人上门,想在城内四处转转,看看宁春比之京中甘州都有何不同。因此没来。”   说完,黛玉又看着他笑问:“你问这话,是想让我娘来,还是不想?”   陆溶说不出话,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他傻愣了一会儿,忙把黛玉引到他案前,请黛玉在他常坐的椅子上坐了,道:“玉儿不是信中说想知道渤海民生如何?我这里的材料是最全的,玉儿想看到什么时候,就看到什么时候。”   因两人还并未成婚,总要避讳些,是以就算屋内有跟着黛玉的丫头服侍,书房的门也并未关上,而是敞着的。   在院中当值的亲兵们听不见屋内的说话声,却都隐约看见了大将军伏低做小的样儿,都不免愣住。   待回过神后,这些亲兵们碍着军规,不好交头接耳,却都纷纷用上了眼神交流,险些没把眼珠子都给转悠飞了。   宁春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文皎转悠了一整日转了个大概,记下几处有意思的地方预备再来,又在心中筹划什么时候去陈千户推荐的几处有意思的地方赏赏。   只是怎么算,这次的时间都不够看完了。   看向高远湛蓝的天空,文皎挥去心中遗憾。   这辈子还长着呢。照着林海的情况,他们夫妻两个活到八·九十岁也不是难事。   往后这万水千山,她会亲自走遍。   若是林海致仕了,她就把这老头子也带上。   圣上已经开始着手整顿宁海军。说不定往后他们还能一起去海外看看。   九月初二,陆清及笄。黛玉亲做了赞者,文皎替陆清戴上一支极清透的翡翠凤簪。   九月初六,柳湘莲和英莲大婚。   是夜,宾客尽散。   柳湘莲被灌了不少酒,饶是他酒量不浅,又喝了两碗醒酒汤,又洗了澡去味醒神,但想到等在房内的莲姑娘,他还是觉得头晕目眩。   日思夜想了六年啊……   柳湘莲推门而入。   “莲,莲姑娘……”   英莲已经卸了凤冠霞帔,换过一身衣衫,大红的外衫上绣着鸳鸯戏水,烛光下隐隐能看见些里头的风光。   柳湘莲酒立时醒了大半。   他心头火热,身上僵硬,口干舌燥,嘴里结结巴巴。   想到伯娘教她的那些事,英莲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发痒。   又是紧张,又觉得害怕,又有些期待。   她抬头,看柳湘莲愣在那里不敢过来,抿着嘴笑了。   “还叫什么莲姑娘?”   “你不过来?是想我过去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各位一直追更到这里的小可爱们,本文到此要【正文完结】啦=w=   其实开文的时候,巫本来是打算写到黛玉成婚和一点点婚后生活再完结的。   但是等大约写到三百章左右,巫发现不用写到那里。因为(巫的自我感觉)养一个娃养成功,不是说她结婚生子就圆满如意了,而是要让她身心健康,掌握能独立生活的技能,拥有开阔的世界观……(省略五百字哲学问题)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并愿意为之奋斗,那么家长就做得很成功啦。   巫很喜欢这个结局,希望大家也喜欢!感谢大家九个月以来的陪伴=w=。接下来还会有十章左右(右)的番外,让我们一起走过本书的最后一段吧~(12月7号开始更新番外!)   一月份会开《瑚大奶奶日常》~   感谢在2020-12-05 00:46:21~2020-12-05 21:5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SALILI 100瓶;君凌月 50瓶;陆夏 20瓶;茗柠湖畔、ada? 10瓶;Christine、天地人、陌路人、nutcracker 5瓶;巧笑嫣然、半夏 2瓶;月夜№修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