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仙界第一凡人》 作者:刻舟求偶   文案   起点风,退婚流,扮人吃老虎。   但是婚是不可能退掉的,因为青梅竹马赛高~)   ·   入师门时,任清欢人见人欺,全靠青梅师妹扶持,两人暗生情愫,长大后,师妹却被家人强行带回了仙界。   “师父,”“她”走那天,任清欢跪在山下,磕了三个响头,“我要去仙界找师妹。”   “你想好了吗?你连灵根都没有。”   “我决定了。”   两年后,一个凡人横空出世,掀翻仙界,神挡杀神。   据说他一剑可分山海,一拳可动天地。   据说他俊美无俦,师承上古巨擘。   据说他此行,是为了找一个人……   ·   连若从未将师兄说的“等我”当真,只发誓此生不嫁,人人都笑他傻,爱上个凡人。   他等了两年,等到自己家世败落,心上人成了仙界第一人,别人仍笑他傻。   “天之骄女们都在觊觎任公子,你们连家当年如何奚落他,他会选你?现在知道着急了?”   连若:QAQ真的挺急的……超强的竹马找上门要娶我,但他还不知道我是男的怎么破!   ·   (受)连若(re三声)(半人半猫,会变猫猫),小名弱弱,天生炉鼎,仙界纨绔,漂亮蠢货,废物点心。   半龙半人·任清欢(舔唇):喜欢点心。   ·   内容标签: 生子 仙侠修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任清欢 ┃ 配角:连若(re三声) ┃ 其它:青梅竹马,升级流   一句话简介:半龙半人,神挡杀神。   立意:天~生~我~材必有用。 第1章 永无仙缘   人间夜半,骤雨初歇。   鸳鸯岭深处,任清欢突然勒马改道。   他的听力与夜视能力都极强,相隔很远就听见了前方的车马声,但盘山路曲折,要绕过最后一道弯才能看清:一行红衣的修仙者,正押着几台镖车赶路。   骑马跟在最后的少女身型娇小,年方二八,以一条红纱蒙眼,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正是合欢宗的少宗主,恨晚。   “喂!任清欢,我看见你了!”   她没有回头,声音如铜铃般清脆。   任清欢暗暗叹了口气,毅然决然,打马上了山间湿滑泥泞的小道。   恨晚歪着头等了半晌,没等到人,“哼”了一声,嘟起嘴嘀咕:“不理你了!”   另有一二十多岁的红衣女,与恨晚并肩策马,峨冠广袖,冠上插着一支寒冰玉坠儿珠钗,身材高挑,胸|部傲人,用红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美丽却冷淡的吊稍眼,回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山路,问:“蒙着眼睛,背后的人,你也能看见?”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手下们都捏了一把冷汗。   他们这位少宗主天生有眼疾,最恨的事就是别人问她“看不看得见”。   不过这美女显然身份极高,恨晚不敢对她耍脾气,只咬牙道:“我隔着八百里地都能闻见他的味道,不识抬举的臭小子!”   蒙面女挑眉,似乎觉得很好笑。   “堂堂合欢宗少宗主,拿捏不住一个男人?”   “表姐你有所不知,”恨晚嘟嘴恨恨地说,“他就是我买下鸳鸯岭相赠的那个人。”   “哦,”蒙面女点头,“听说合欢宗门内有个少年误闯镜花谷后山,杀了两只珍贵的白猿。   “镜花谷谷主谢小竹问云宗主要人时,你一掷万金,不顾谢小竹平地起价,将整座山林都买了下来,并改名鸳鸯岭权做定情信物,原来就是为了他吗?”   这桩逸事发生在几年前,现在已经传得整个人间人尽皆知。   合欢宗本就弱,经过这次放血,又让镜花谷实力大增。   近年合欢宗被倾轧得更加严重,所以前不久,宗主云想容撑不住了,命恨晚去仙界求援,借来一样仙器,就藏在今日这些镖箱之中。   但恨晚不仅带了仙器回来,还带了这个蒙面女子:叶知微,仙界名门叶家的二小姐。   合欢宗算是叶家在人间培养的一个小门派,但云想容性贪,叶家担心有借无还,便让叶知微隐姓埋名,自称恨晚的表姐,随行检视,顺便帮忙压一压镜花谷的风头。   “表姐,旁人传成这样,只道我昏庸,为了个男人……其实你还不知道吗?”   恨晚感叹。   “是谢小竹那妖物欺人太甚!”   叶知微又一点头:“合欢宗位于岛上,若要登陆人间,发展势力,只能途经鸳鸯岭,这里的白猿凶猛,伤人事小,杀人越货事大,确实棘手。   “可合欢宗门内最不值钱的便是男人,镜花谷又背靠仙界第一大妖修门派,连我家也要忌惮三分,花这么大的价钱,涨他人威风,值吗?”   恨晚双颊微红:“表姐,清欢他……他同旁的男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叶知微失笑。   看来她要提点一下云想容,合欢宗是否需要考虑换一个少宗主了。   “他修为如何?”叶知微明知故问。   人间的修士,最强不过金丹期,如云想容、谢小竹之辈,算有点本事的,已经是宗主、谷主级别,其他人不过筑基水平,可能一辈子都结不成金丹,再能耐又如何?   “他……”恨晚难以启齿,“他是个凡人……”   叶知微哑然。   竟然比她想象的还不如?   “但、但他武功高强,”恨晚辩驳道,“当时他杀了那两只白猿,也是为了救我。”   叶知微抚额:“所以你就要以身相许?”   开什么玩笑?   一个凡人!   少宗主尚且如此,可见合欢宗确实出了问题,这样下去恐怕不堪大用。   叶知微眼神冰冷,沉下脸来。   “他、他的武功真的很强,”恨晚虽然是云宗主娇惯大的,但平日也自恃冷静自持,此时却有些结巴,“这里的白猿不仅会妖术,还会用剑……”   她话说到一半,猛得停住,歪了歪头。   叶知微也眯起双眼,冷冷扫过山谷深处。   忽然之间,两道白色的身影伴随一声猿鸣,飞速迫近镖车!   “摆阵,”恨晚大喊一声,“护镖!”   如今的她,已经不畏惧区区两只白猿了,拔出双剑踩上马背,脚尖一点,划出一道圆形剑光,两只猿猴鲜血喷涌,倒地而亡。   但是紧接着,又扑上来四只!   “遭了,”恨晚喊道,“表姐,我们被包围了,至少来了上百只!”   这种白猿都有灵根,纵使是群居物种,一旦开了灵智,也不可能再像普通猿猴一样繁衍,所以整个鸳鸯岭绵延万里,也不过百只而已,更何况经过这些年合欢宗的整顿,数量只会更少。   现在悄无声息地出现了这么多,一定是计划好的。   可,是谁……透露了风声呢?   叶知微眯起眼睛。   “有内奸。”   另一边。   任清欢刚刚改道,就发现了这个情况。   他与恨晚同岁,但入门更早,自幼长在合欢宗,资历最深,还是宗主云想容的大弟子,却也不知道借仙器一事,所以才会今天回宗门。   不然若知道会偶遇恨晚,他一定另则吉日,避开这位姑奶奶。   刚才他还暗叹黄历不准,坑人不浅。   此次出岛,不但事不遂心,没买到师妹想要的寒冰玉,回来也不顺。   可现在看看这漫山遍野的白猿,反而是幸亏被他碰上,不然仅凭恨晚和这几个兄弟,岂不险了?师父果然□□湖啊,黄历确实要看的!   “少宗主!”   任清欢果断将马留在小路上,施展轻功,拔剑赶来,冲向恨晚身后。   几只白猿正往上扑。   恨晚应对不及,一转身,正见突然近身的任清欢。   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割断两只猿猴的喉咙,血珠飞溅的艳色衬得那俊美面庞宛如画中人。   恨晚双剑指向前方:“清欢,先保镖车!”   任清欢于是踏过三只镖箱,一剑抹过,驱逐开周围的白猿,最终停在前方的马鞍上,勒紧缰绳,“吁”了一声,稳住受惊的两匹马儿。   众多白猿似乎认识任清欢,有些畏惧,不再一味冲锋,而是后退两步,僵持住了场面。   任清欢向马下伸手,拉起一名跌落的修士,回头看去。   “表姐,”恨晚擦掉唇角的血,双剑死守后方,“助我!”   叶知微始终没有拔剑。   因为她的剑,只用来御剑,不用来杀人。   她刚才一直看着,不得不承认,这个任清欢的武功确实非比寻常。   而且身为她叶家门下、合欢宗门内弟子,他却不知为何,没穿广袖红衣,平平无奇、黑白相间的劲装勾勒出的身型高挑修长,衣袂翻飞,更显一双漆黑如玉的桃花眼神采熠熠。   英雄救美那一幕属实浪漫,也难怪恨晚会心动。   不过……   也只有小丫头才会动心罢了。   这些白猿仅是筑基修为,叶知微根本不放在眼里,抬手一翻衣袖,就凭空冒出一片蓝色火海,冰冷刺骨,瞬间点燃了所有白猿!   山谷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众人都吃了一惊,看着这幅场面,却也松了口气。   “多、多谢表姐。”   恨晚道谢,脸颊绯红。   实力不如本家的小姐,恨晚心有不甘,但也想得通,她尴尬主要是觉得羞耻,后悔刚刚在叶知微面前提什么“武功”。   叶二小姐她,大概是连反驳都不屑吧。   任清欢浑然不觉。   他四下看了一圈,确认白猿已死了大半,从马背迈到一口镖箱上,疑惑道:“少宗主,这位是你的表姐?”   恨晚蒙眼,是有眼疾,那这位蒙面,是……哑了?   哎,这、她家也是有点可怜。   叶知微一直没开口,任清欢也没有细听过她们说话,此时越发觉得自己想得不错,不能失礼,主动开口自我介绍:“在下任清欢,合欢宗弟子,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   一片沉默。   同自己搭讪的男人,叶知微见多了。   别说回应,她连头都没点。   其他人悄无声息,表面上竭力替任清欢尴尬,心中却暗爽:虽然大师兄人很好,今天也帮了大家,但这厮在女人堆里如鱼得水,无往不利,还装|逼如风,说什么桃花太多只是苦恼,真是讨人厌得很!   今日终于遇见一位冰山大美人,碰了一鼻子灰,大快人心啊~而且这也不怪“大表姐”,人仙有别,人家不理你很正常,谁让你眼光这么高,连少宗主都不放在心上,没想到也有今天吧哈哈哈……   任清欢自己倒完全没觉出尴尬。   不说话正常,人家姑娘嘴有毛病,总不能跟他用手比划吧。   恨晚替叶知微点了个头,轻咳一声,问:“你走的比我早,怎么回得比我还晚,去仙界测一测灵根而已,需要这么久?”   叶知微这才瞥了任清欢一眼。   她也有点好奇。   一般只看任清欢这样的身手,不该是个凡人,看来他也是怕有什么难以发现的异灵根,特意跑去仙界试灵台确认了。   “我怕有误,特意测了三遍,排了三次长队,”任清欢低头摇头,叹了口气,“可惜三次结果都是一样   “永无仙缘。”   又是一片沉默。   这次,众人没有了幸灾乐祸的心思,都由衷为他感到可惜。   还有一丝难堪。   他们身手普通的弟子尚能筑基,大师兄却……   恨晚瞬间红了眼眶,还好被红纱遮住,没有人看见。   她不禁暗叹:   难道我合欢宗真的……后继无人?   叶知微也是微怔。   试灵台明确将人分做三六九等,一语定乾坤,凡人与仙者的区别判若云泥,台前人来人往,捧高踩低,尽显人间百态,很多天赋异禀的人只消一次打击就不堪受辱,愤然离去一蹶不振,他……竟然排了三遍?   叶知微心中一动,见他如此坦然却不迁怒,低落时显露十分少年心性,确与自己身边那些自信满满又无能狂怒的男人都不同,有点可爱,正想鼓励他两句,却听他突然指着自己冠上的发钗问道:“咦   “这是寒冰玉吗?”   这次出门,最让任清欢失望的,其实不是“永无仙缘”四个字。   而是他为确证自己有没有灵根,排了三次长队,耽误了时间,所以没有赶上难得冰玉矿开采的好时候,没抢到师妹想要的寒冰玉。   这件事让他遗憾又惭愧,简直无颜见师妹。   此时发现恨晚的表姐正戴着一只寒冰玉钗,任清欢忽然又有了希望。   寒冰玉其实不是玉,而是永不化冻的冰,又凉又没什么好兆头,一般只用来做器皿,会做首饰的可能都是边角料,所以也许这位表姐不过随便买买,没有师妹那么喜欢。   不过其实若不喜欢,又怎么会戴呢?   这道理任清欢不是不懂,只是他太想要了。   他耳朵尖都有些发红,低头摸了半天荷包才摸出来,还是鼓起勇气,突兀地问道:“这位姐姐,我、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多、少钱买的这只钗子,可否割爱?”   叶知微:“……”   其他人:“……”   呵。   见第一面就索要贴身饰物,看来他和别的男人也没什么区别,果然男人这种生物都是一样的令人生厌。   叶知微眼神一暗。   对男人,她向来心狠手辣,不留情面,有半句说错就能将之断手断脚,更何况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妄图轻薄自己的登徒子?   叶知微面如冰霜,右手轻抬,心道,此人着实……   该死。   不料任清欢拔剑竟比她出手还快!   剑刃相击,“铛”得一声,在叶知微的耳畔炸开。   她震惊地侧身,瞳孔骤缩,眼珠向身旁转动。   任清欢眉心拧紧,瞬间没了方才羞赧的神色,抬头看向叶知微身后。   他手中那柄普普通通的长剑出鞘,剑身架住了一把从叶知微背后袭来、直刺向叶知微脖颈的仙剑。   在距离叶知微身后极近的地方,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让叶知微不禁全身战栗,不紧不慢地说道:“杀了我徒子徒孙的人,就是你吗,女娃娃?” 第2章 一剑诛仙   “是你!”   叶知微飞身下马,连退数步,狼狈拔剑。   “是我。退隐三界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   那老人声音和气,一脸笑模样,很是慈祥,白发苍苍,后背佝偻成一个半圆,白胡子垂到膝上,腰间挂着一支伪装成拐杖的剑鞘。   他一手捋着胡子,一手剑指任清欢。   “你是谁?”任清欢问。   “能接下我一招,还算像样。若非你也杀过我的徒孙,我倒是很想收你为徒的,”他笑道,“可惜,你今日必死无疑了。”   “清欢!”恨晚失声喊道。   她也早已随叶知微一同下马退避,转头急问:“表姐,他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是镜花谷的长老?   可镜花谷里除了谢小竹,还有金丹期以上的人物吗?   叶知微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地说道:“久闻剑仙大名,小女姓叶,家中排行老二,人称叶二姑娘,见过前辈,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剑仙身份成谜,据说已活了数千年,叶知微也不知他究竟姓甚名谁,作何打算,就连“剑仙”两个字,在场除了叶知微以外,都无人曾听说过。   但能让叶知微用这样态度对待……   其他人都不禁汗毛耸立。   不过没有人比叶知微更怕。   因为只有她明白,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金丹期的强者……   而是位传说中的化神修士!   原来不止合欢宗去仙界搬了救兵,镜花谷也向背后的仙界第一大妖门求助了,还比合欢宗提前了一步,甚至请到了这位正巧在人间隐居、又和任清欢有点私仇的剑仙。   此人多年不露面,许是一直在苦苦寻求成神的机缘,谁能想到他却有闲情逸致跑到这深山老林里,养了一群白猿做徒弟呢?   就连请人的镜花谷主人谢小竹自己都没料到。   谢小竹原本想自己出马,毕竟身为金丹修士,完成这样的任务绰绰有余,但在他告知了身后的仙门后,才了解到剑仙的事,于是顺势请剑仙前来报仇。   “杀鸡焉用牛刀,怎能劳烦您老人家?”   当时谢小竹还惭愧地说过这话。   现在……   剑仙心中冷笑,若只谢小竹一人,还真不好对付这位叶二姑娘,打草惊蛇还是其次,若是被人杀了练手,岂不不成了笑话?   不过换他来,就有十成把握了。   凡人于金丹修士眼中如微尘,相对的,在化神大能眼中,仙界里纵横跋扈的金丹修士也不过蝼蚁。   叶知微自己也深知绝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她开口就自报家门,恐怕剑仙不认识她。   人间可能没人听过“叶二姑娘”名号,说了也不至于暴露身份,但仙界的人见了,别管出身何门何派,都最起码要卖叶家一个面子的。   可剑仙却用那慈祥的神情笑道:“呵呵,我确实不敢轻易得罪叶家,但我今天在这荒郊野岭将你先奸后杀,周围只有一群死人与我的徒子徒孙们,叶家又怎么找到我的头上呢?”   叶知微面色毫无波动。   她在没有听完这段话时,就已经迅速踩上仙剑,打算抛下一切逃命去了!   “哈哈哈哈!”剑仙却大笑一声,还不待她动作,就已来到她面前,“女娃娃,我劝你不要挣扎,还可享受快活。”   只消这一瞬,叶知微就已明白,自己今日必然逃不脱了。   她下意识抬手,带着火焰的一掌拍向剑身,却见那剑拐了个弯,使出一招出神入化的剑术,刺向她的丹田!   直捣根基,将令叶知微再无反抗的余地。   被剑尖没入腹部的瞬间,叶知微已经做了决定,不着痕迹地用舌头翻出了藏在舌下的刀片。   但此时,剑仙却突然收剑,回身接了一招,怒喝:“小子狂妄!”   原来任清欢已一剑递到他身后。   找死。叶知微心道。   “找死!”   剑仙呈排山倒海般的一式使出,任清欢只能避其锋芒,疾退数米,直退到了打头的第一口镖箱上,还是没有躲过,朴素的长剑被截成两段,迎面袭来的剑风仍气势汹汹。   叶知微从空中坠落,已无法运出灵力,但肉|体竟也十分强悍,将手中的剑用力一掷,却被剑仙拂袖振开。   恨晚大喊一声,猛冲上前,竭力一击,也仅仅分了剑仙一息的功夫,就被他腰间的拐杖穿过锁骨,钉在了地上。   不过就是这一息,让任清欢得以撬开了脚下的镖箱。   方才叶知微被袭时,恨晚就趁机给他试了眼色:   开箱!   他上身后仰,躲过剑风,右脚用力踏破箱盖,踩进箱底。   一把无鞘的仙剑从里面被振了起来。   这剑的剑身流光溢彩,剑仙也为之怔住,随后狂喜!   他状若疯癫,眯起的老眼猛睁,闪出贪婪的神光,面貌变得狰狞可怖,终于收起了刺向任清欢的这一式,果断弃了自己的剑,张开枯松枝般的手指,抢先握住仙剑的剑柄。   任清欢没有与他争抢,而是握着自己的断剑,矮身扑上前去。   剑仙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横起仙剑向怀里一挑,抹向任清欢的脖子。   然而,任清欢比他更快。   他仍持着断剑近身相逼,同时修长的左腿扫过,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没有绊到剑仙,却居然让他失去平衡,向后倒去,直倒在了他那掉在箱边、剑尖斜斜竖立着的另一半断剑上,被刺穿了丹田!   这老人佝偻成半圆的身子,就这样滑稽地被那断剑串在了两口镖箱中间。   叶知微伏在地上,目瞪口呆。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被剑仙扔掉的剑还没落地。   车下正站着一个合欢宗弟子,眼看就要被那剑刃伤到,任清欢将左手向后一伸,看也不看便顺势把剑接住,但只能以手掌握着剑身,手中滴下血来。   “大师兄!”周围的弟子大喊。   剑仙如同回光返照,握着仙剑的右手又动了起来!   化神修士,根基已不在丹田,而在识海,所以没能被一击毙命——叶知微看得屏息凝神。   虽然任清欢的反应快得不像人,但他刚才也是灵机一动,没想过后招,所以此时就算抬手格挡,也来不及了,于是他只好回过头,张嘴,一口咬住了剑身。   所有人:“……”   万幸,仙剑没有再动,剑仙这回真的死透了。   周围所剩不多的白猿远远观望,不过片刻,全部四散逃窜。   “不是吧,大师兄,”车箱底下离得最近的那位弟子吓傻了,“这、这也可以?”   “服。”   “你大师兄还是你大师兄。”   合欢宗的人都不知剑仙实力,反而一直觉得大师兄可靠,所以震惊归震惊……   倒也不是接受不了。   只有叶知微精神恍惚。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任清欢回首咬剑的姿势十分别扭,只能缓缓松口,躲开,起身,然后擦了擦嘴角的血,含糊不清道:“还不快去救少宗主!”   恨晚锁骨处一个大血窟窿,此时终于放下心来,痛得晕了过去。   “完了,”任清欢跳下镖箱,蹲在恨晚面前,用断剑把拐杖两头斩断,半抱着她上半身,不知所措,“不会要死了吧?恨晚!晚晚!姑奶奶!我背她……”   “她没事。”   叶知微扔给他一个小瓷瓶:“给她服下蓝丸,把异物取出,再服下红丸,回宗内静养,一年之后保证完好如初。”   刚才一场恶战,任清欢都没什么感觉,这会叶知微冷不丁说了句话,却把他给吓到了,全身一颤。   叶知微:“……”   任清欢:……原来她不是哑巴,失敬失敬,差点冒犯了!   “啊、多谢!”他接过瓷瓶,连忙让兄弟们帮忙照做,又尴尬而客套地笑问,“你的伤怎么样?”   “无事,”叶知微不喜别人近身,所以给自己服下烈|性丹药,强撑着起身上马,“两天便好。”   任清欢长出一口气。   叶知微犹豫了一会,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抓紧赶路,还亲自坐到前面赶车,才打马来到他身侧,沉声问了一句:“你的伤呢?”   “嘶……”任清欢用手指压了压唇角,那里还在渗血,“挺严重的。”   要不是教养良好,叶知微都把白眼翻上天了。   恨晚锁骨刺穿一句没说,老娘丹田受损也死撑着,你他|娘的开了个嘴角还敢说挺严重的?你有病吧!   不过既然知道他没事,自己问什么呢?叶知微也不明白。   “这新买的剑真牛啊,”任清欢还不知道那是从仙界借来的宝贝,以为是恨晚出门买的,连看都没看,就让兄弟们把它跟剑仙的尸体封在一起重新装箱了,此时回想起来,才感叹道,“我差点以为我牙都要松动了。”   闻言,叶知微终于忍不住轻夹马腹,来到他身边,仔细端详了一下他。   任清欢的牙没有松动,健康得很,要不是叶知微看着他张口时露出的牙齿普通洁白如贝,真的会怀疑他装了什么金刚牙……   他的唇型很美,但唇瓣极薄,即使被血色沾染得鲜红也显得冷酷无情。   他的手掌宽大,因接剑救人留了几条血痕,手指不算纤细但奇长,骨节分明,压在唇上的指腹有一层厚茧,莫名显得性|感。   任清欢驾车虽快但娴熟,也有余力侧头看了叶知微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凝固在了她的发钗上。   叶知微得出了结论:   他绝对有毛病。   “送你了,我不喜欢欠人情。”叶知微摘下发钗扔给他,乱编了一个名字,“我叫叶……若微。”   “若微?”原本忧郁的任清欢展颜一笑,对她拱了拱手,“多谢,这名字很好听。”   他这笑容与方才客套尴尬又疏离的模样不同,宛如晨光般耀眼,垂目看着发钗的眼神又尤其温柔,似月色般动人。   叶知微忽然挪开视线,双颊有些发热。   任清欢低着头,径自擦拭发钗上的血珠,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心中暗想:这支钗子,师妹一定喜欢。 第3章 青梅竹马   虽然在合欢宗内,大家都习惯称任清欢为大师兄,但其实正经说起来,他只有一个师妹。   那就是连若。   连若(音同“弱”)身世不明,自称孤儿,与任清欢同岁,和他二人共同师从合欢宗的宗主,云想容。   云想容是个奇人。她在孤岛上一手创建合欢宗,立下的第一条宗规就是门内女子为尊,绝不能违背,所以即使任清欢实力拔群,被她破格收为大弟子,也不能坏了规矩,无法继承宗门。   后来云想容巴上叶家,把宗门做大,逐渐在人间也算割据一方,成了有名有姓的大门派,却一直没立继承人。   到任清欢六岁时,她还没找到合适的苗子,无奈从叶家的远亲里抱养了恨晚,打算将其培养成少宗主。   所以其实,叶知微确实是恨晚的远房表姐。   但此事一波三折。   宗门内有几个平日就嫉妒任清欢的弟子,在云想容远赴仙界的两天里逮到机会,联合欺负挤兑任清欢,说尽风凉话,小任清欢十分委屈,不堪受辱,一气之下离岛出走了。   不巧的是,时逢人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任清欢差点死在外面,万幸遇见了同样独自游荡的小连若,为她所救。   任清欢见她也无处可去,犹豫再三,最终带她回了宗门。   这时云想容也带着恨晚回来了。   叶家不错的苗子早被挑完,只剩一个盲女恨晚,云想容其实不很满意,现在她惊喜地发现,门内多了个小姑娘,同恨晚资质相当,又不瞎,那自然要选连若,所以只收了连若为徒。   之后的几年里,少宗主之名,一直是连若的。   连若待任清欢很好,宗里无人敢再欺负任清欢,云想容见两个徒弟情投意合,还如他们所愿,给两人定下了婚约,只可惜好景不长,就在两年前,他们十四岁,到了灵根必然能全部显现的年龄……   云想容崩溃了。   她这两个天资优异的徒弟,大弟子无灵根,二弟子五灵根!   灵根这东西,既不是越多越好,也不是越少越好。   少到没有那就是凡人,多到俱全则是炉鼎,总之都是废物。   风水轮流转。恨晚的灵根是水与火,即使是上品的双灵根,难得一见,却也不怎么样,因为水火之间互相排斥,很难精进,但此时在任清欢和连若的衬托下就显得格外优秀了,导致少宗主之位直接易主。   不过云想容没有再收恨晚为徒,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克徒弟,以后都不收徒了。   于是,十四岁的连若,成了门内众人暗中嘲笑的对象。   还好这时的任清欢已经崭露锋芒,武功惊人,又恰逢鸳鸯岭一事,斩了两只白猿,救下少宗主恨晚,引得恨晚倾心,门内弟子也对他心服口服。   有他反过来罩着连若,连若倒也没有受过委屈。   但任清欢出门在外,闲言碎语就难免传到了连若耳中。   ……   “呦,这是要化身望夫石吗?”   “说话严谨点,什么夫啊妻啊,她还没和大师兄成亲呢!”   “口头婚约而已,现在她什么都不是,要取消还不是少宗主一句话的事吗?”   随后是一阵渐远的嬉笑声。   连若置若罔闻。   这是她站在宗门渡口处等师兄的第十天了。   今日不过多时,云想容也来了,陪连若聊了几句,说是恨晚归期正是今天。   “可能是他们路上碰到,就一起回来了,所以清欢晚了几天,”云想容明显有些心浮气躁,似乎担心着什么,在原地绕了两圈,“耽误日子倒是无妨,只要平平安安回来,别再让我买座鸳鸯岭就好。”   连若勉强笑了笑。   合欢宗的女子视男子为物什,想要夺来便是,恨晚预支宗主私库,买山起名“鸳鸯”,夺夫之心,人尽皆知,连若嘴上不说,心里如何不忐忑?   云想容注意到她的脸色,拍了拍她肩膀:“你放心,我既然给你和清欢定下了婚约,那么不管恨晚说什么,我也绝不会出尔反尔。”   连若点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知道师父也待我好。”   就怕将来师父不在了,她直接强取豪夺啊!   云想容语重心长道:“是了,为师最重感情,你和恨晚呢,也要像亲姐妹一样,切忌为个男人离心   “那男人啊,二十三岁以后结丹的,或是凡人过了二十二三的,就远远不如年轻时好用了!   “现在还一夜不倒,到时候一次就完,不吃药一次都不行!为师是过来人呀,能跟你们讲瞎话吗,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吗?   “说什么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其实只是他们自己到那时就彻底没用了!现在你们不懂得分享,到时候过了新鲜劲儿,却已为此同姐妹们闹僵了关系不好修复,这何必呢?”   连若:“……还是师父看得通透。”   我会好好珍惜师兄最好用的这几年,绝对不让他浪费在别人身上的。   云想容见她又在敷衍自己,便落寞地走了,边走边摇头轻叹:“一个两个,没个肖我,不成大器。”   连若无奈一笑。   如今连若已十六,出落得亭亭玉立,大眼睛像猫儿般晶莹剔透,说不出几分妩媚、几分可爱,红衣绿鬓,肤白胜雪,站在门边踮脚眺望,让来回路过的男弟子们都忍不住频频回顾。   “看什么看,放肆!”云想容气不打一处来,训过他们后,又回头叫连若,“你也别等了,清欢该回来自会回来,何曾出过问题。”   连若只好乖乖跟在她身后,一步三回头。   云想容待要再说她几句,她回首时眼睛忽然亮起来,笑靥如花般绽放,小跑着冲到门口。   “师兄!”   不过跑了两步,她就停了下来。   “恨晚!”云想容定睛一看,花容失色,“叶……姑娘?你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   “无妨。”   任清欢站在船头,指挥兄弟把恨晚第一个抬下来送医,目光完全粘在了连若身上,冲她一笑,示意她放心:“少宗主只是失血过多睡着了。”   叶知微从船坞内出来,站在任清欢身后,只能看到他背影,但直觉认为他在看那个叫他“师兄”的少女,于是多看了那少女两眼……   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叶知微没来得及多想,就见任清欢将三口一人多高的镖箱叠起来,弯腰扛起,轻盈地跳上码头,心中又有些震撼:他天生神力也就算了,平衡感也超乎寻常?   任清欢把镖箱分开码好,轻描淡写道:“半路碰到个劫镖的老头儿,好家伙,带了百来号猴子,我把他杀了。”   云想容心里一凉:   有内奸。   “剑可带回来了?”云想容看过恨晚的伤势,愈合得不错,便让人赶紧带走,看了眼叶知微。   有这尊大佛帮着护镖,应该没有问题吧?   “是说这把吗?”任清欢打开箱子,里面原本应躺着剑仙的尸体,此时却变成了一只苍老的白猿尸,右手紧握着那把无鞘的仙剑,“唔,怪不得他说我们杀了他徒子徒孙,原来是妖。”   “一定是镜花谷的人!”云想容拔出仙剑,仔细看过后收入乾坤袖中,对叶知微道,“叶姑娘,你也看到了,妖窟的人如今狂妄到什么地步!”   镜花谷背靠仙界妖门,本门内也自然都是妖修。   叶知微点头道:“云娘且放心,我此行就是来帮合欢宗讨回公道的,只是现在还需保密。”   云想容一怔,欣喜道谢:“都听叶姑娘的。”   看她们似乎熟络,任清欢在一边给连若低声介绍:“这是叶若微,少宗主的表姐,帮着杀了许多猿猴,还给少宗主疗伤的丹药。”   叶知微又看了一眼连若。   这少女似乎与任清欢关系匪浅。   叶知微主动走到了连若面前,惊讶地发现,自己身材本就高挑,连若却比她还高了半头,显得更加清瘦,不过太瘦了,相对的,与自己相比,哪怕是年龄还小,连若胸前也太寒酸了……   忽然,叶知微意识到自己在跟她比什么,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强制自己转向了云想容。   “云娘,借一步说话。”   云想容恭敬地请她进岛。   连若好像注意到了叶知微方才的视线,一直害羞地低着头,微微颔首,便要转身离去:“我去通知药房,给少宗主安排养伤。”   宗门内的药库一直都是连若管辖。   任清欢也想跟上去,却被云想容忽然叫住:“对了,清欢,你这次试灵怎么样?”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任清欢抿唇摇头,低落的大狗似的。   连若走得很快,甚至没有回头看他的反应。   “行吧,”云想容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都先休息一下,等我招待完叶姑娘还有要事召集所有人,事关镜花谷,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任清欢终于解放,去追师妹了。   “弱弱!”任清欢的两只耳朵都红红的,很紧张,“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有句话,他酝酿一路了,毕竟事关他未来一辈子,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才行。 第4章 求婚   药房在岛中腹地,小路曲折,与云想容等人不同,要先过一片桃花林,又涉一池碧水,再绕两重宫殿,其中还散步无数机关幻阵,花样百出。   不过连若身为炉鼎,五灵根俱全,样样稀松样样精通,走得飞快。   任清欢到药房前才追上她,见她回头娇嗔地瞪了自己一眼,后知后觉改口道:“师妹……”   弱弱这个小名,是他在人间初遇连若时,自作主张给连若起的。   紧接着,连若一入合欢宗就成了少宗主,雄赳赳气昂昂,便不许他再叫了。   但任清欢眼里的师妹一直都很弱,需要自己保护才能活下去,尤其是现在没了少宗主的身份还总逞强,像只脏兮兮亮爪子的骄傲小猫,简直太可爱了,所以他还在心里偷偷地叫。   刚才一时情急,居然说漏了。   “我错了,师妹,”他跟在连若身后转来转去,双手捧着一只玉钗,仿佛在疯狂摇尾巴,“我、我带了寒冰玉回来。”   连若看也不看,吩咐完手下人去给恨晚拿药,就转进自己的小院,在私库药柜前继续挑挑拣拣。   “这块……有点小,”任清欢跟进去,讷讷地收起了钗子,“好师妹,我本来想买些大块的冰,但是试灵耽误了一点时间,错过了,结果还没有灵根,对了,说起来没有灵根,你……”   即使暗暗编了一路,他这话题还是转得相当僵硬。   连若仍不理睬他,把取出的药扔在药臼里重重捣碎。   任清欢见她不动了,绕到她面前,鼓起勇气看向她。   连若低着头,又长又密的睫毛小帘子似的垂着,鼻子小巧玲珑,嘴唇柔软粉嫩……   他不由得看痴了。   连若抬眼瞪了他一眼。   师兄真傻!   “哦,”任清欢这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却声如蚊蚋,“你、你之前说的话……还当真吗?”   出岛之前,恰逢细雨缠绵,连若送他到渡口,为他扯了扯帽子,紧了紧披风,道:“途径北地天寒,不要贪凉不加衣裳,没人盯着你吃穿,自己要多上点心,不然冻死他乡都没人给你收尸!”   任清欢解开缆绳,笑得漫不经心。   连若见他不放心上,咬咬牙,在他转身时扯住他的衣角,又道:“只要你平安归来,无论灵根如何,我们都成亲吧。”   任清欢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连若等了好一会,他还是没反应,哭笑不得地轻推了他一把,平时不动如山的师兄竟然仰面倒进了船舱里,发出一声巨响……   连若无语,嫌弃得转身就走,都快出了码头,他才如梦初醒,弹跳起来,大喊:“师妹,此话当真?”   那时,连若就没有回答。   现在任清欢旧事重提,她仍未开口,而是取出一小杯净灵水,指尖伸进去蘸了蘸,又沾了点捣好的药,抬手涂在任清欢的唇角。   触感凉凉的,软软的。   任清欢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僵硬地换了个位置,站到了药柜后,让柜子挡住自己腰部以下的部位。   连若看在眼中,心里已经笑疯了,暗想师父说的对呀,男人确实是这个年纪最有用,但面上还冷冰冰的,严肃地吐出一个字:“手。”   任清欢乖乖伸出背在身后的左手。   连若的指尖又细又白,沿着他接剑时留下的血痕,轻轻划过他的掌心。   任清欢挪开视线,睫毛颤得厉害,呼吸也急促起来。   “右手。”   “右手没有伤。”   连若摆出严厉神色,他只好伸出还握着钗子的右手:“真的没有。”   连若见到那发钗,怔了怔,眉头紧皱。   “这是谁的!”   任清欢很尴尬,先是藏了一下,又老实地拿了出来,不好意思地说:“给你的。”   师妹喜欢寒冰玉,有成套的寒冰玉杯盘碗碟、装饰摆件,甚至是床那么大的玉石,相比之下,这只小钗子确实不够看。   “我是问你从谁那儿买的!”连若问得气势汹汹。   任清欢答得又怂又快:“表姐、不、是少宗主的表姐。”   连若睁大一双猫猫眼,拿起那只钗子,用上面雕刻的火焰纹戳了戳任清欢的胸膛:“别的女人给你首饰,你拿来给我?你长能耐啦?你怎么不干脆把鸳鸯岭送我呢?!”   任清欢恍然大悟,万分懊恼,下意识张开嘴巴,却不知从何辩解。   连若把钗子收了起来,横他一眼:“不许动!”   只有在她面前,任清欢会丧失反应能力,想动都不知怎么动。   “这两天不许把嘴巴张这么大,”连若又用指尖沾了点药,给他嘴角擦上,这次还擦进了口腔里,“还想不想好了?”   她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满眼的心疼。   “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杀只猴子精还把嘴巴弄破了,还伤得这么严重!真是越长越回去了,”连若边给他涂药边絮絮叨叨,“以后再叫我看到你扯伤口,你看我怎么教训……你、你做什么!”   连若的声音颤抖起来,脸瞬间红了。   任清欢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他情不自禁。   他看着连若,那眼神让连若无处可躲,好似整个人都在融化,马上就要溺死在他的双眸里,却无力挣扎。   他也在害羞,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只知道自己太想要她了,也太喜欢她关心自己的样子,跟本不能挪开视线,只想一直这样用双手捧住她小小的手,与她再贴近一些……   “师妹,”他说,原本清澈的嗓音染上了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师妹……”   “师兄!”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连若猛得清醒,迅速挣脱开,转身往里间走了。   “师妹,我还没说完,”任清欢着急地追着她,“你嫁给……”   “师兄!”门外的女声又高声喊道,“我进来啦?”   连若逃到屏风后,接了一捧竹管里流出的山泉水,弄湿双手,用手背扑了扑滚烫的脸颊,又把冰凉的手掌放在扁平扁平的胸|脯上,压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啧,”外间,任清欢难得摆出不耐烦的脸色,训斥进门的少女,“你进连若的房间,怎么不问她,只知道问我?况且我还没同意呢!”   那少女刚还笑着,现在立刻露出了要哭的表情。   “师、师兄,”她委屈道,“我和若若师妹素来关系好,就……”   “弱弱也是你叫的?”   任清欢气得直接打断她:“你也别叫我师兄,宗门来了外人,听到会被人误解我还有你这样不懂规矩的师妹——你现在就去敬师堂默写一百遍宗规,明天天亮之前给我交上来。”   那少女当场就要哭了,转而像别的人称任清欢一样,偷换概念道:“大师兄,是宗主让我来找你的,说是有急事,我看别人都找不到你才亲自过来的,宗主还叫了我,我也急着去呢!”   “哦……”   任清欢尴尬了。   “巧盼师姐,”还好连若走了出来,唤那少女道,“你也不是一次两次闯我药房了,我当你是我亲姐姐,当然不会在意,可这里毕竟是门中重地,叫旁人看了像什么样子?今日这不就被师兄误会了吗?”   此女名叫苏巧盼,是宗门内除了恨晚以外,实力最强的女弟子。   她平日里绑着两个马尾辫,小圆脸红扑扑的,娇憨可爱,背地里却没少嘲讽连若。   因为她也喜欢师兄,酸话不断,连若都习惯了,任由苏巧盼在师兄面前装天真,还三五不时和恨晚斗,也不理睬,反正师兄眼里只有她一个。   但在师兄离开的这两天,苏巧盼胆子越来越大,居然垂涎药库,这她就不能忍了。   必须告状!   不过连若一出来,任清欢的目光就又粘在了她身上,好像放弃了用脑,也不知听没听她讲话,就点头胡乱说着:“嗯,是呀。”   连若:……傻师兄!   连若:“师兄英明神武,罚你是为了你好,既然今天师父也有要事找你,那就把默写的时间宽限一下,改为明日天亮之前吧,师兄你说呢?”   任清欢走近她道:“很好,就按师妹说的这样。”   连若扭头,将一个刚装满的药瓶塞到他怀里,顺便把他推远点:“你们快去吧,拿好药,疼了就抹一点。”   “我不疼,”任清欢恋恋不舍地走出门去,还回头道,“我回来找你给我抹。”   连若:……看你那傻样!   “快走吧!”   羞不羞人!   等他们出了门,连若又坐在门槛上冷静了一会,才翻出那只钗子仔细端详,面沉如水。   她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想:   师兄,不是我不想嫁你……   任清欢与苏巧盼赶去正殿,苏巧盼心里憋屈死了。   眼睁睁看着大师兄和连若亲亲我我,她眼睛都红了,大师兄还为连若凶她!   而且她巧言善辩,罚写宗规的事本来要被大师兄翻片儿了,连若一开口,又回来了!   哎呀真是气死她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大师兄,”苏巧盼鼓了鼓腮帮,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你去找连若师妹,是不是因为这次出门,给她带了寒冰玉呀?”   任清欢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   “我和连若师妹关系最好了,”苏巧盼得意道,“最近特意学了碾玉的手艺,毫厘之间镂鸟雕花,就想等她生辰,给她个惊喜呢。”   “哦,”任清欢懂了,“你想问我买玉,可惜我只买了一支钗子,虽然不和她心意,但也没别的玉了。”   苏巧盼期待落空,又是气得不行:“她怎么这么能挑?哪里不喜欢,不喜欢什么?”   大师兄若是送我,苏巧盼想,送根草标我也戴了。   “她一见就问我,是从谁那买来的,”任清欢垂头丧气,“我这才想到,这种东西怎么能送别人用过的……不提了。”   他心好累,一句都不想多说了。   不对啊……可苏巧盼却已经听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连若怎么猜到,这不是从商贩那里、而是从用过的人手里买来的呢? 第5章 开房   一盏茶凉透的功夫前。   云想容带叶知微进岛议事,来到自己的寝宫,红绡殿。   床前待客,谈完睡觉,或者直接到床上谈,这很合欢宗,所以叶知微并不感到稀奇,只疑惑地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布置:房梁上挂满了红绡,帐边坠着一排风铃、玉坠儿和小绣球球。   奇怪。   她一路过来,没见过岛上养猫呀?   “小徒弟喜欢的,”云想容一笑,给她倒茶,随口解释道,“孩子小时候就喜欢这些玩意儿。”   连若长得最好看,那时又是少宗主,云想容最宠她,把她当亲女儿养在身边,房间就按她喜欢的装饰,一直没变过。   叶知微点头,接过茶杯放下,也放下了无谓的疑惑。   她先是以很低的姿态说道:“在说别的事之前,我想以我个人的名义再次恳请云娘:白猿这件事,一定要严加保密!所有知情人都要控制起来,短期内不能让他们离开宗门。”   云想容有些诧异,随即明白过来。   “保密的对象,也包括叶家,和你兄长吗?”   叶知微微笑:“正是。”   “我懂了,”云想容一口答应,“小事一桩。”   叶家有两个继承人,叶大少爷和叶二小姐,明争暗斗好不厉害,云想容早晚要站队,现在暗中帮她,以后不论结果如何都好相见。   道理很简单。   江湖凭实力说话,合欢宗不能惹镜花谷,镜花谷却可以随便欺负合欢宗,合欢宗无处说理,那么既然这次他们没吃亏,不如等以后壮大,再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何况合欢宗内有奸细,还需低调排查,现在给叶知微送个顺水人情,保密无妨。   只是此时的云想容万万没有想到:   就是这一个看似平凡的秘密,让除了叶知微以外的所有人,在日后的几年里,都一直对她大弟子的实力产生了深深的误解,甚至包括他大弟子本人……   当然,等知道后她有多震惊、后悔,那就是后话了。   此时,叶知微得了答复,心中暗爽,才开始讲明自己此番来人间的主要目的   “我是来代合欢宗参加严尊试剑的。”   原来今天一大早,宗内传信人就带来了两张飞花令。   飞花令是镜花谷的特制密函,信封里放着一朵永不枯萎的桃花,专门做不记名请帖用的。   云想容狐疑地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着,镜花谷准备召开一次试剑大会,广下战帖,邀人间各大门派的青年俊杰前往镜花谷一晤,以较高下。   现在飞花令刚到,恨晚后脚就遇袭,负重伤归来,镜花谷还敢说邀请天下小辈才俊……   “我去他爹的简直欺人太甚!”   云想容这个暴脾气,一提这个,当即就忍不住拔剑了:“老娘要劈了这桃花,劈了他镜花谷!”   叶知微忍住丹田的疼痛,连忙拦下:“云娘且慢,你再仔细想想。”   云想容转了两圈,把剑又收了起来。   因为这场试剑大会的地点,选在镜花谷里举世闻名的严尊洞天,所以又称严尊试剑。   严尊,是位传说中的化神尊者。   据说他当年顿悟飞升后,留下了一处宝藏洞府,可惜守门的幻术精绝,密不透风,千百年都无人能突破,直到十几年前,谢小竹偶然打开了一个小洞天,就借助地势与里面的宝贝成立了镜花谷,迅速崛起,傲视人间。   不过要知道,严尊洞天有三十六小洞天,谢小竹只打开了其中之二,相当于一套豪宅的小门厅。   可是镜花谷从前一直守财奴似得看着紧,现在怎么突然想开了?   “我怎么觉得……”云想容捏着三张信纸,犹豫道。   “必有蹊跷是吗?”叶知微笑了,“可是就算知道有蹊跷,你会不派人去吗?”   当然不会!   云想容吩咐左右:“把你们大师兄和苏巧盼给我叫来。”   她在码头就想好了,说有要事,就是想开个隆重的造势会,借恨晚的伤情加深一下对镜花谷的仇恨,然后趁机选两个最强的去试剑。   不过现在叶知微要去,云想容就不必大费周章,只选个机灵点的,盯着叶知微即可,因为这件事摆明了是叶家提前听说试剑的消息,想从洞天里分一杯羹。   果然,叶知微继续说到叶家交给自己的三个任务,一是守好仙剑,二就是用这把剑替合欢宗探明洞天   别人拿着,叶家不放心。   云想容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奈之下,她还是万分不乐意地从袖中取出了借来的仙剑,还给叶知微。   谁料,叶知微没有接。   “这次来的路上,我发现贵派有比我更适合它的人选。”她说。   云想容先是一喜,回头看向床上重伤的恨晚,又犹豫道:“可试剑时间定在三个月后,恐怕她到时也不能恢复。”   叶知微却摇头:“我说的不是她。”   “清欢?”云想容果断拒绝,“他的武功可以,但是凡人如何能闯幻阵?我不能让他送死。”   叶知微弹剑一笑:“别人武功尚不如他,去了一样送死。”   云想容略一沉吟,任清欢已经来了。   会叫他来,即使是让他帮忙操持别的事,也能说明云想容已无可用之人,叶知微料定,这次镜花谷之行,定是她与任清欢二人,届时路上她可尽力拉拢这个与众不同的大师兄,将来必有大用。   任清欢也确实想去。   云想容给他们看过飞花令,他就和苏巧盼一齐拔剑站了起来。   苏巧盼柳眉倒竖:“是可忍孰不可忍?”   任清欢咬牙低声道:“我去宰了他们!”   叶知微暗暗吃惊,任清欢竟也会说这样的话。   他压低嗓音、一脸杀气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会让人心跳加速,只是现在他嘴角涂了一点绿色的药膏,突然就变得好笑又可爱。   叶知微不自觉想到了奇怪的地方:割破个嘴角也要涂药膏?他至于这么精致吗!   可是云想容淡定地呷了口茶,却道:“都冷静一点,巧盼,你大师兄动不动喊打喊杀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沉不住气了?这一天天的,不学点儿好。”   叶知微更惊讶了:原来任清欢一直就是这样的性格吗?   仔细想想,他之前确实出手很快。   也许是他不动武时爽朗大方,待人体贴温柔,所以给自己留下了不一样的印象吧,看来此人还有两副面孔……   任清欢握紧断剑,冷冷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这还不是学的宗主您的脾气嘛,”苏巧盼嘟起嘴巴,“总之我不管,这次我一定要去杀光镜花谷的贱人才能解气!”   云想容晃了晃信封,做出决定:“每个门派只有两张飞花令,想去要靠实力竞争。”   苏巧盼:“少宗主伤这么重也要去?”   任清欢:“怎么竞争?”   这两人想的东西截然不同,但苏巧盼很快就跟上了任清欢的思路,下意识退了两步,转头看着他。   云想容嗤笑:“你这就怕了你大师兄了,如何能赢?”   苏巧盼跺脚道:“既然是两张飞花令,我和大师兄一起去不好吗?”   云想容还没说话,床上躺着的恨晚忽然醒了,哑着嗓子说:“我……也要……去。”   “哎……”云想容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两个月后视恨晚的伤情再定,先散了吧。”   二人又走了。   叶知微起身,追上任清欢,与他单独说了两句话:“任公子留步,我有一事想问。”   对任清欢有意思的女人不计其数,就合欢宗里无差别扫射一番,只要是女人,拎出来有一个算一个,全说是他的剑下俘虏都不为过,众人并不觉得奇怪。   但是这个身份尊贵、实力超群的叶姑娘居然也这样?   这可就太讨厌了啊,来往的男弟子纷纷暗想,过了啊,大师兄,过了!   别人好奇不敢偷听,苏巧盼胆子大,也是有邪的,假意离开,其实绕了个弯路,蹲在一棵树后,听了几句。   叶知微虽然是在套瓷,但她自诩堂堂正正,只为拉拢人才,别无他意,问的问题也没打算避人,是而尤其憎恨周围揶揄又带着别样意味的目光,说话声音不小,所以苏巧盼听得还算清楚:“我来人间……三个任务……一……剑……二……试剑……三……为家兄寻一个人……多年……”   叶知微寻的是个男人,说了不少小孩子的体貌特征,反正大同小异,苏巧盼没有细听。   紧接着,叶知微还生硬地跟了几句恭维,显然是她不常说的,有些磕磕绊绊:“听闻你……交游……熟知……不吝相助。”   好巧不巧,这几个吹捧任清欢的形容,都是恨晚常挂嘴边的。   苏巧盼越听越气:这女人也太偷懒了,夸人都不肯下点功夫,胸|大无脑,以为背靠叶家就能赢得大师兄……咦?大师兄!不要啊   任清欢郑重其事地把她带去了一个隔间!   大师兄可从没带谁开过房间,苏巧盼慌得不行,在门外团团转,但合欢宗的隔间是用来办正事的,向来讲究尊重隐私,她不可能闯进去,只能老实蹲守。   殊不知,门内,任清欢也满头大汗,慌得不行。   “你说得这个连家、你的亲家,是仙界的高门大户?”他又问了一遍。   “正是。”叶知微道。   她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如不是高门,怎么配得上她那得天独厚的大哥呢? 第6章 告白   合欢宗随处可见安置着大软床与红罗帐的小房间,像一个个小笼子似的,关着一对对儿野鸳鸯,得名“玲珑儿”。   任清欢小时候经常与连若在这里玩捉迷藏,但那是不关门的,算不得占用,这次带叶知微进屋,确是第一次在这里关门谈事。   叶知微进来后,也觉得环境有些尴尬,但任清欢一脸正气……   他很感兴趣。   叶知微寻的人也姓连,与师妹同岁,五岁时就走丢了,据说举半个仙界之力,找了好多年都没找到。   “那……”可能死了吧,任清欢想说,“凶多吉少。”   “我也觉得已经死了。”叶知微直白道。   她表情冷硬,仿佛在讨论丧事。   “不过我兄长坚称他还活着,所以如果你有消息,还是记得告诉我,当然,你不用特意费心费力,毕竟就算找到也只得一枚丹药的小奖励而已,”她想,反正我大哥要找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找个借口套瓷,于是敷衍地说,“你只需记得他名叫连惹,小名惹不得即可。”   惹不得即可??还是惹不得?这是小名???   五岁就惹不得,听起来像是人送外号的小霸王啊……   任清欢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既然叶知微都说了无所谓,那自己也不用在意。   他更关心的是   “连家只丢了这一个孩子吗?”   叶知微奇怪地点头。   否则呢?   一连串儿的丢孩子,连家还要不要面子了?   虽然他们能为了拉关系,计划将一个五岁的孩子送给叶家喜欢男孩儿的大少爷,这种行径就已经很不要脸了,但这是两回事。   连家家丁本就不兴旺,所有人的性命都牢牢握在家主手里,会丢一个已经是很不寻常。   既然如此……   任清欢就放心了。   “如果有消息,我一定会告诉叶姑娘的。”他拱手告辞。   叶知微也没有别的话题可说了,嘱咐过他云娘有命、此行杀死剑仙的事保密后,两人就此别过,门外的苏巧盼也放下心来,就是有点纠结: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成不了事儿吧?不会吧?大师兄不会的……不会吧?应该不会……   任清欢心里轻快则起来,步履匆匆:   他们只丢了个男孩,师妹一定不是这家人的。   刚听叶知微说到连家时,他吓了一跳,因为在人间,连姓十分少见。   其实恨晚同叶知微吹捧的几句不错,这些年里,任清欢作为最可靠的大师兄,一直负责宗门外的大小事务,走遍名山大川,性格开朗健谈,交游广阔,见识卓群。   并且他一直有留意连姓的人。   师妹虽然是孤儿,但她同自己提起过,她还有别的家人,依稀是个大家族,只是她记不清了,连自己是哪里人都说不出。   “现在合欢宗就是我的家啦,”小连若曾笑道,“师父就像妈妈一样,我很开心。”   她说的是实话,但任清欢不以为然。   谁不想家?谁不想妈妈呢?   连若是孤儿,但任清欢不是。   他的父亲算是云想容的老相识,生下他后就失踪了,小时候任清欢还猜测云想容是自己的母亲,同不知名人士春风一度,生下他又不肯承认。   但后来任清欢才知道,云想容是金丹修士,闯荡已久,早在他出生前几十年前就结丹了,而结丹又称结仙缘,结了仙缘就不能再结尘缘、怀凡胎,从此青春永驻,免受老病之苦,体貌特征再无变化,也就意味着云想容根本不能生。   不过这时他也长大了,没有表现出失落。   云想容见他不再在意,还同他聊了两句,说他双亲应该也是无能为力。   任清欢觉得,师妹和她的家人,应该也是如此。   ……   他回到连若的小院子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月凉如水,连若还没睡,披一条月白色小披肩,在院子里就着月光捣药。   “师妹,”他坐在连若身旁,问,“这么晚了还在忙?”   连若见他要上手帮忙,道:“不用,你歇着吧,我喜欢捣药,放松心情,你这两天冒着雨赶路,大半夜的还要杀猴子,累了吧?还不休息?”   “不累,”他抬头看着连若,刚说完就忍不住打哈欠,连忙捂住嘴,憋出了眼泪,还说,“不困。”   连若用药杵敲了他一下:“平日里就数你最能睡,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天都转凉了又有伤,还不知道好好歇着,多大个人了难道就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吗?”   任清欢却只是一会看药,一会儿看她,困得有些呆愣愣,好一会才说:“师妹,你穿白色真好看。”   又突然说什么呢……   连若脸上一热,不去看他,嘴上却问:“我穿红色就不好看吗?”   “也好看,都好看,”任清欢挠挠脸颊,“不过平日看习惯了红色,偶尔一穿白色,就觉得特别好看。”   哎呀,这个人。   他总是这样……   轻易就撩动自己的心。   连若低下头,半晌才道:“我若平日里都是这样,某天突然那样,你都是喜欢的,是吗?”   什么这样那样,不知所云,但任清欢就是点头了:“是啊,你这样那样,怎样我都喜欢。”   说完他才想起来害羞,也不敢看她。   “你说了,”连若轻声道,“我就当真了。”   任清欢的脖子红彤彤的,半天才飞快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又说起别的事:“对了师妹,今天少宗主的表姐同我说,仙界有一户人家也姓连,丢了个小孩,和我们年龄相仿,托我帮着找人。”   连若停下若捣药的动作,也停了呼吸。   这一瞬间仿佛只有流云在动,遮住了月亮。   任清欢没有发现,犹自说着:“我差点以为是你,还好他们丢的是男孩。”   连若:“……”   哎,师兄啊。   “什么叫还好?”连若清了清嗓子,问,“那家人不怎么样吧?”   “挺好的啊,”任清欢茫然道,“比我们的家人好多了,丢了还知道找,而且找了好多年,一看就是负责任的家长。”   连若:“……那你说什么‘还好’?”   任清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你要突然变成这么高的门第,我没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啊你!”连若又用药杵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哦,刚才还说我平时这样、偶尔那样,你也一样喜欢,现在变成出身名门就不喜欢了?”   “喜欢!喜欢的!”任清欢连忙竖起后背,指天画地道,“师妹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哼……”连若用撒娇的语气,黏糊糊地说,“你也就嘴上说的好听。”   再就是长得好看,性格又好罢了,哼。   连若不再捣药,一直用药杵敲他后颈处的肌肉,给他放松肩膀,但他也因此不能大动作回头看连若,有些焦急。   “我不是说说而已!”他在连若面前总是很容易慌,一慌就不假思索,想到什么说什么,“师妹,就算你真是仙界的出身,我也一定会知难而上,想办法去提亲的,只是也许要耗费一些功夫……我这些年也没有攒下什么身家,但是跟师父和别的朋友借一些,凑一凑,也许……我是说一定,我也一定会去娶你的!”   心里压力太大是真的,毕竟不管他身手如何了得,也只是个在以女为尊的环境中长大、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人。   但喜欢师妹的心,也是真的。   也许是夜色太过温柔,这些肉麻的话说着说着,竟然也成了真的似的。   任清欢忽然放低了声音,问她:“那你……你会等我来娶你吗?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连若把药杵放了起来。   她突然很想哭。   傻师兄,你根本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会的。”她轻轻地说。   她会等我……任清欢忽然来了精神,又兴奋地重新提起之前的话:“那你,师妹,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他低头看着连若,与她距离极近,抬手抵住她身后的椅背,天性使然,想要逼迫她就范似的,把她固定在自己怀中的方寸之地,圈成自己的所有物,但眼神却是透亮的,期待的,还有些胆怯。   “师兄,”连若却说,右手柔嫩的掌心抚上他的双眼,左手拥抱住他的后背,拍了拍,“你睡吧。”   师兄有一个秘密,让连若觉得非常可爱,那就是在极度放松的环境下,他一旦困了,便可以倒头闭眼立即睡着,哪怕上一秒还在讲话甚至吃饭,简直像个小婴儿。   这个秘密只有连若知道,因为只有在连若身边时,他才会这样放松。   待他枕在自己肩上睡着了,连若才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道:“你记着,我愿意的,师兄,我等你。   “我等你。”   她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像猫儿一样亲昵,眼角却滚落了一滴泪珠。   第二天。   任清欢在师妹的闺房里醒来,手忙脚乱地去洗被套床单。   连若正巧还在院子里捣药,见了他也不说话。   弄脏了师妹香香的被褥,虽然对不住,但其实不是第一次了,他经常住在师妹这里,所以就没怎么好意思讲话,直到将被子洗完、晾好,又讪讪地凑到师妹跟前,想要梅开三度,再次求婚时,才发现不对劲。   师妹好像一直都没说话。   昨天不是都好了吗?差一点就成功了!   “好师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先道歉就对了,“我错了,你怎么不理我?”   “你错了……”连若冷笑着一摔药杵,吓得任清欢全身一颤,“你错哪了?”   “我……”不能说不知道吧,任清欢满头冷汗,师妹很少这么闹脾气,这得是出了什么大事,“我第一桩错就错在我不知道错在哪了。”   连若也不忍了,扔掉药杵,掐起腰来:“你的好‘表姐’跟你找人还找进玲珑儿了?明天是不是还要入洞房找啊!”   任清欢一惊:“啊!我没有啊,我跟她说了两句话就出来了!”   连若撸起袖子,又捶了他一通,把他一口气推出了院子:“你去跟他们解释吧,看看他们听不听。”   “我跟谁解释?”   任清欢被关在门外,出去绕了一圈,才发现,整个宗门都在谈论这件事。 第7章 私奔   膳堂门口。   “早安。”一男弟子脸肿得像猪头一样,同另一脸肿得像猪头样的男弟子挤眉弄眼,道,“你也是从校场回来的啊。”   “啊(一声),刚见完大师兄,”那人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五官挤在一起,猥琐得比哭还难看,“嘻嘻。”   这时,他们背后又走来一个同样鼻青脸肿的男弟子,笑道:“哎,你们听说大师兄的事了吗?”   两个猪头回过头来。   “哦,看来是知道了,哈哈哈,哎你们说,大师兄真的那么快吗……”   三个猪头低声交流了一会,笑作一团,抱着肩膀一同干饭去了。   合欢宗内,今天也是愉快的一天。   ……   演武场。   偌大的场子,到了放饭的时间,已经走得只剩下一个人了。   “嗖”得一声,一支羽箭穿透靶心,似乎还嫌不够解气,红色的羽毛箭尾带着整个靶子,直接贯到了背后的砖墙上,箭尖又钉入墙内三分,才停了下来。   三声掌声响起,任清欢欣喜地回头,表情却僵在脸上,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又重新转回头,取出一支新箭。   是叶知微来了。   至于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叶知微有点不舒服,但她一直面无表情,看起来并不在意。   “等你师妹呢?”她冷冰冰地问,“凡人辟谷,是会饿死的。”   任清欢没有回答,而是弯弓搭箭,拉满,又射一箭。   此箭穿过了之前那支的箭尾,将其劈成两半,又往深钉了几寸。   这回,场上最后一个能用的靶子也从靶心处撕裂开,废了,任清欢才把弓一扔,收拾靶场。   叶知微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瞥了一眼,那练习膂力的大弓最紧在十二石(约三百六十公斤),普普通通,箭尖也是凡铁,落到一个凡人手里,却能贯透在仙界都以紧密闻名的寂灵石靶心,着实令人费解。   可她没有问,只装作路过,穿过校场往另一边走去。   玲珑儿的事传开距今已经一个多月了,苏巧盼有最大的散步嫌疑,只好一直在此死缠烂打,日夜来校场附近磨人,任清欢因为无权体罚女弟子,对她便只有一个“滚”字,对此,叶知微略有耳闻。   但她不是苏巧盼那样的性格。   她有自己的骄傲矜持,虽然特意挑苏巧盼难得不在时来,确实是想主动示好,但任清欢一句话不回,她自然也不会多说。   不过她没走两步,任清欢却突然摔了箭,叹了口气,道:“对不住了,叶姑娘。”   叶知微:“?!”   她的脸猛然红了,愣了好一会,却没有听到任清欢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继续收拾弓箭,才恍然大悟:他只是在道歉。   并没有要做什么。   叶知微立刻转过头去,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向来是带着面纱的,倒不怕失态,这才走到他身边,轻咳一声,问:“你是怎么用凡人的弓射穿寂灵石的?”   任清欢语调平淡无起伏:“同时开三张即可。”   叶知微瞬间清醒了不少。   刚才她嘴上在正经提问,心里想的却是,他们合欢宗的男人很在乎某方面名誉,他被自己“污了清白”,却来同自己道歉,人品可见一般……   现在她冷静了下来,心中只剩重重疑虑:   别说是凡人,就算是金丹期的体修,也很难同时张开三张十二石的大弓吧?   这样的实力,云想容会看不出他的特殊之处?   “你力气很大。”叶知微道。   “哦,”任清欢反应过来,谦虚答,“人力终有穷,我自幼体格孱弱,也是偶然才能做到,平日不过尔尔。”   他对孱弱的理解……叶知微反正是不懂。   “偶然,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好?”她脱口而出,“你师妹误解了?”   这是叶知微第二次问到他师妹了,本不该的,可叶知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也许是为了与他继续套瓷,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题可谈了吧。   合欢宗的人热爱私话趣闻,叶知微在此养了这么久伤,便听路人聊了几句“大师兄与小师妹”的情感纠葛,觉得这个炉鼎师妹实在能……   作。   任清欢竟会和这种女人纠缠不清,叶知微想,可能他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是个普通男人吧,年纪轻轻经验寥寥,为情所困不知所措,这次矛盾又因我而起,我该帮他的。   于是叶知微又问了一句很经典(但她自己并不知道)的台词。   “要不要我替你去跟她解释?”   任清欢正在弯腰拾箭,闻言吓得箭都掉了。   “不必!”   他本想说:千万不必。   但这太自作多情了,人家不过客套一句,没必要。   主要是师妹说了……   合欢宗有叶若微没她,有她没叶若微!==!   就真的头痛。   “我能处理,”任清欢尴尬道,“让你见笑了。”   不过也很可爱就是了。   师妹第一次这样吃醋,任清欢反而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因为这意味着师妹在乎他。   但贵客又不能赶,他就只能把这两人安排开,尽量教训底下人在她们面前不要闲言碎语,降低对方在彼此眼中的存在感。   另外,自己也要避嫌。   原本他都不想同叶知微讲话,因为这破事好久没同师妹亲昵,所以他心情奇差,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刚才说过几句话后,任清欢已放松了些,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没那么气了,再加上叶知微通情达理,他于心有愧,又道:“那天是我思虑不周,现在会传成这样,也怪我从前治下不严,多谢叶姑娘大人有大量,没有见怪。”   叶知微有些动容,正想柔声安慰,告诉他不必太过挂怀,却听他又道:“现在这种情况我已然无法处理,也只能麻烦叶姑娘陪我避嫌,真是不好意思。”   叶知微:“……”   她做了个深呼吸。   叶家大名鼎鼎貌美如花的二小姐,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听到有男人对她说:你不要跟我说话了,我要避嫌。   她被传出有毁清誉的消息,却考虑到合欢宗做派如此,他也是未成想的,所以才在这里放下身段,主动跟他说了这么多,又是夸他又是帮他,还要安慰他,他却说要避嫌。   是,任清欢的原话确实更委婉一些,但这有意义吗?   有区别吗!   叶知微气笑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来之不易的满腔柔情顿时烟消云散,漠然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云娘也许还没告诉你吧,两张飞花令,我已得其一,这趟镜花谷我是必然要走,如果你要避嫌到底,那便不必同恨晚争了。”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主动推荐任清欢。   说完,叶知微拂袖,转身就走。   任清欢有些莫名其妙:是我的错觉吗?她怎么有点阴阳怪气?   难道也生气了?   不过这不关任清欢的事,他还气呢   师父明明说了,飞花令能者得之,就算叶若微实力很强,也多少要走个流程,不能提前给她吧?   毕竟……   师妹也想要啊!   一个多月前,刚被师妹赶出来后,任清欢就急着找借口跟师妹聊天,说了这件事。   “我是一定要去的,虽然镜花谷不怀好意,但进去了洞天就由不得他们撒野,里面一定会有好东西。”   连若却无动于衷:“那和我有关系吗?我想去就能去吗?”   “少宗主有伤在身。”任清欢嗫嚅道。   “那还有个巧盼师姐呢,”连若耸肩,“我能赢得过她?”   其实连若实力并不弱,比苏巧盼更擅幻术医术等奇巧之术,但单打独斗确实不是对手,想赢可能要靠手段。   如今两个月之期在即,任清欢心中暗暗有了思量。   “想去就能去吗”,这句话的意思,还是想去吧?   师妹从来到合欢宗之后,就从来没有出过岛……   “想什么呢!”   连若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师妹!”   任清欢一脸惊喜的表情,扔下了怀里的箭,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仿佛支棱起了耳朵,狂摇尾巴:“你怎么来了?”   连若轻哼:“我不来,难道看你饿死吗?”   自己的师兄自己知道,一天不给他好脸色就茶饭不思,这都晾了他一个月了,能有好状态?   哎,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而且连若也想他了……   听说他今天早上就没去膳堂,连若一上午就坐不住,不识闲的忙活,现在才带来一个超级大饭桶,俗话说够十五个人吃半个月,有菜有肉有饭有汤,色香味俱全,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   “师妹,你真好!”   但任清欢不看饭,只看人,目光热切。   “快吃!”连若糊了他一巴掌,让他低头吃饭,边给他乘汤边问,“你之前说了,不让人跟我提叶若微,怎么我还能听到她的名字?我还说了别跟那个叶若微提我就行,你做到了没?”   任清欢惭愧道:“你都听见什么了?”   男弟子他基本都打服了,只敢私下嚼舌根,女弟子直属少宗主,他权力有限。   “听说试剑会的人选是她和你,”这话是苏巧盼说的,她去探听恨晚的病情,从恨晚处听说这件事,病急乱投医,只能来找连若,连若却不理她,只说和自己没关系,“你说,那个什么严尊洞天,你真的想去吗?”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次试剑的危险,非同小可。   连若愣愣地看着他吃饭,突发奇想道:“师兄,不如我们私奔吧。” 第8章 暴露   任清欢嘴里的鸡腿都掉了。   “师妹?”   他迷惑,眼睛里却有闪烁的光。   “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你是要答应我的求……唔。”   连若夹起鸡腿,重新塞进他嘴里。   “算了,”她笑了笑,岔开话题,“当我没说。试剑除了咱们合欢宗,还有谁去,你问过了吗?”   这一瞬间,任清欢脑中闪过很多画面。   私奔,多么神秘两个字,哪怕只是想想,都能汲取到其中甜蜜的滋味。   远离一切纷争,所有杂音都消散,天高云淡,青山绿水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与自己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离。   但是随即任清欢就明白,为什么师妹要岔开话题了,因为这是不可能实现的,起码现在不可能,毕竟他们出身合欢宗,被宗门养大,将来有一整个宗门的人要罩,岛外还有劲敌虎视眈眈。   所以他只是惭愧地移开视线,低声道:“问过了,刀客岭的侠盟,鸣凤崖的月见书院,还有王庭的飞鸿踏雪阁,都会各派两名弟子出来。”   连若若有所思:“王庭这么多年不掺合江湖事了,这次居然也要来人。”   可诱惑越大,她越怕。   任清欢倒不在意这些,仰头一口喝完一碗汤:“不管谁来,我一并收拾了。”   连若又给他乘了一碗,问:“你就不能不去吗?”   任清欢摇头:“少宗主伤在锁骨,锁住一身灵力,不彻底养好,恐怕会落下旧疾。”   “那巧盼师姐呢?”连若又问,“她虽然是三灵根,但功夫也算到家。”   任清欢仍是摇头:“她办事不力,不在于武功如何。之前我试着放权给她,但她每次碰到镜花谷的人都会吃亏,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连若无话可说。   任清欢无辜地看着她,夹了一条她喜欢的炸小鱼,试探地喂到她嘴边:“你不希望我去?你也不想去吗?”   连若无奈地一口咬住小鱼,吃了。   想去。   如何不想?   你想我就想,不然我怎么放得下心?   她含糊地说:“若是那个叶若微也要去,我大概就不会同她争了,在家等你回来吧,我相信你。”   这几年任清欢也不是没执行过危险的任务,倒是从未失手,只单说他身为一个凡人,跨海跑了趟仙界都能平安回来,就已经很是朵奇葩了。   见师妹不再有异议,任清欢暗下决心。   ……   又一月后。   云想容定下的日期已到,如约在红绡殿的楼顶抛绣球选人。   红绡殿所在的摘星楼,是岛内最高的建筑,本就依山而建,楼高又有百丈,楼下挤挤挨挨站满了红衣的合欢宗弟子,全在跃跃欲试,想抢绣球,脖子都快仰断了,喜庆得像是在人间的哪家员外正在选女婿。   “你,”连若低着头,混迹其中,点了个高大的男弟子,“过来。”   哎嘿?   那男弟子憨憨一笑,乐颠颠地给她当了人|肉盾牌,挡在她身前。   连若这才仰头,先看了眼楼顶。   师父云想容手上转着一个人头那么大的绣球,还是她小时候买的,看得连若心痒痒,很想抢来滚着玩玩。   云想容身边站着蒙面的“叶若微”,眼神冰冷。   而后连若才顺着叶知微的目光向下,一眼看见半蹲在摘星楼对面一棵古松枝桠上的任清欢。   他太特别了。   因为他总在人间为合欢宗办事,又是凡人,可以做到隐秘得滴水不漏,所以他有不穿红色的特权,今日穿了一身朴素白衣,长袖翩翩,身材颀长,猿臂蜂腰,没有配剑,前后掩映的树枝上挂了无数红布条随风飘舞,犹抱琵琶半遮面,简直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而且别的地方都快挤成肉酱了,只有他周围方圆几丈空无一人   大家都不想给大师兄垫脚啊。   果然,云想容指尖轻轻一顶,绣球抛起,任清欢就如道闪电般弹了出去!   第一个迎上来的,是伤没好全、还要逞强的恨晚。   她独自站在一层楼的飞檐上。即使这里是抛绣球规则里的最高、最佳抢球位置,也没有人同她抢,因为这也是任清欢上楼的必经之地。   恨晚蒙在红布下的睫毛剧颤,微一歪头,听声辨位,瞄准任清欢的脖子,拔剑!   任清欢空手接白刃。   如果是不熟悉任清欢的人,可能会觉得他连剑都不带,实在是年轻气盛,太嚣张了,但合欢宗的人都知道,他是为了减负,抢速。   因为别人带剑能御剑,他却只能用轻功。   只见他单手勾住飞檐上的鸱首,倒立着荡起身子,一脚勾住剑身,以一个后空翻绝妙地躲过恨晚的第一剑,并借力上了二层,落地的同时,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轻轻一弹,接下了恨晚反手劈来的第二剑。   他这一指弹在恨晚握剑的手背上。   叶知微看在眼里,心中冷冷道:登徒浪子。   恨晚力量不足,当即被震掉了剑,但动作没有片刻迟缓,根本不像叶知微想的,未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小女儿情态,直接踩上掉落的剑,想要御剑撤退。   有勇有谋,可进可退,叶知微不由得眯起眼睛。   看来,这位大师兄必然经常给她喂招,教导得着实不错,小小合欢宗,竟然也算卧虎藏龙。   可惜恨晚太慢了,任清欢毫不留情地一脚把她从剑上踹了下去,踹得还是她的侧脸……   叶知微:“……”   众人:“……”   你大师兄还是你大师兄。   叶知微大概能猜到,任清欢主要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因为他这一脚下去,恨晚脑内想必已经是嗡嗡作响,今日再无再战之力。   而这还是留情的结果,如放在战场上,以他的余力便能直接绞断对方的脖子。   任清欢踩在恨晚剑上起跳,跃上五层。   在他与恨晚过招时,已有数人趁机御剑飞上了八九层,他便从袖中取出一叠飞镖,一镖一个小师妹,边跑边投,不消片刻就将楼上清了个干干净净。   “哎呦!”   “啊!”   人如鸽子一般扑腾扑腾地往下掉,任清欢转瞬来到二十层,上面只剩下了一个死命催动灵力的苏巧盼。   苏巧盼满头大汗。   她刚刚已经分心估算过速度,摘星楼高百丈,只要自己将剑催到最快,一定能抢在徒手爬楼的大师兄前面,不信大师兄能逆天!   但她没有算到,任清欢用完了身上的数叠飞镖,速度比之前更快,绣球也是越坠越快,拉短了她和任清欢的距离,所以在她急升到绣球边缘,伸手去够那绣球时,身形突然一滞。   苏巧盼冷汗滴落,惊恐地低头一看:   任清欢已经追了上来,握住了她的脚腕。   叶知微:“……”   咦,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已经能猜到任清欢接下来的举动了呢。   果不其然,任清欢把苏巧盼从剑上拽下来扔飞了,后者在空中划出一条优雅的曲线。   绣球稳稳落在他宽大的掌心上,毫无悬念。   任清欢拎着球,飞身两步就上了顶层,冲云想容一拱手,却不还球,看着叶知微道:“师父,飞花令有两张,我想替师妹再讨一张。”   云想容一脸茫然:“啊?”   任清欢将拿着绣球的手伸到了栏杆外。   “靠,”云想容猛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可能……”   “可以……”叶知微打断了她,垂眸一笑,拔剑道。   “莫要冒犯叶姑娘!”   云想容话音未落,任清欢指尖轻轻一掂,绣球已经掉了下去。   “……不过,”叶知微这才说出后半句话,“你既然要替你师妹抢我的东西,那就该在保护她的同时赢过我,这样才算公平吧?”   说完,她左手打了个响指。   “啊!”   楼下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惊呼。   任清欢一惊,向下看去,红衣已被一片白蓝色的火海覆盖!   “叶姑娘!”云想容简直要疯了,“你……”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叶知微根本没理她,直接翻身下楼,去抢绣球了!   云想容心里已经骂了一百句脏话。   她站在这里抛过无数次绣球,何曾出现过这样的场面?   对于凡人来说,下楼容易上楼难,从摘星楼一跃而下只需一眨眼的功夫。   去找你师妹吧!等你回来时,绣球已经是我的了。   叶知微信心满满。   谁知,下一瞬,她就体会到了方才苏巧盼所体会过的恐惧。   任清欢没有任何犹豫,从她身后袭来,出手快如闪电般夺了她的仙剑,不顾已经认主的仙剑奋力颤动,用蛮力握住,反手挥了上来,在她震惊转身的同时,直劈在了她的头上!   原来,他这么信任他那师妹吗?   这一刻,叶知微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曾在千钧一发之际救过她性命的、夸赞过她名字好听的、英俊的白衣少年,是真的要杀她。   她会死。   于是火熄灭了。   剑身也停在了她的额头上。   “师兄!”   人群中,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急匆匆的,因朝气蓬勃而格外动听,令叶知微面前的少年立刻回首,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叶知微想,我见过的。   是在什么时候呢?   突然想不起来了。   奇怪,人一生会面对几次这样命悬一线的境况?   难道是已经在鸳鸯岭经历过一次,就习惯了,以至于现在竟在胡思乱想这些毫不相关的事情吗?她不懂。   她的脑子很少这样乱过,好像自从认识任清欢以后,她不懂的事就突然多了起来。   奇怪。   任清欢跃下高楼,冲向了他那心心念念的师妹,叶知微独自向前摇晃几步,勉强在栏杆上支撑住自己,低头时恍然发现自己的额头在滴血。   哦,原来他斩下去了。   叶知微无关己事般想。   “叶姑娘!”   云想容来到她身边,见状大惊失色。   别说叶二姑娘只是假意纵火,就算是真的,任清欢也出手太快了,在这样的瞬息间点燃又熄灭,是不会造成什么损失的,可叶二姑娘、叶家未来可能的继承人现在却是货真价实地被伤到了啊!   清欢这个浑小子……   云想容觉得自己快晕倒了。   好在叶知微十分冷静,时刻记得自己不想暴露任清欢的实力,便对她摆摆手,道:“无妨,是我让他的。我本就有意将两张飞花令都让与你,不过……”   她擦了一把额上的血,没有止血服药,而是打算放任这道伤口痛下去。   “不过我要亲手,将我的飞花令交给她。”   ……   傍晚,连若正在哼着小曲收拾行李,准备去镜花谷论剑。   今天一整天,合欢宗弟子们私底下都炸开了锅,全在谈论叶若微让着大师兄、大师兄却用直(男)剑斩了叶若微的事,而且听说苏巧盼摔倒了膝盖,还把眼睛都哭肿了,连若心情很好。   最让她开心的事是,今天师兄的举动,松动了一个困扰她已久的心结。   所以刚把烦人的傻师兄撵走,师父的人叫她亲自去红绡殿拿飞花令时,她放下了这些天的谨慎,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就去了。   不过等着她的,却是一个冷淡的背影。   “好久不见了,”叶知微回过头,一字一顿道,“连二公子。” 第9章 初吻   今日合欢宗好不热闹。   白天任清欢那惊天动地的一剑斩下去,别说云想容疯了,底下围观仰慕的弟子们也都疯了。   你大师兄牛啊……   一片嘘声四起,并不是因为那层浅浅的火焰,而是因为你大师兄辣手摧了朵价值千金的花儿!   仙界来的小姐,金丹期修为,一入宗门就跟大师兄进过了玲珑儿,现在对着大师兄连法术都不舍得用,可大师兄你呢,又做了什么?瞧瞧,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大家面面相觑,分别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嫌弃:别看我啊,这也是你大师兄!   任清欢箭步从摘星楼上冲下来,直奔连若,吓得连若身前的盾牌弟子抱头蹲下,让出一个忧心忡忡、如花似玉的小师妹来,给任清欢紧紧抱在怀里,又激起一片嘘声。   “喔~~~”   小师妹的脸都红透了。   这一场虚惊,让任清欢围在师妹身边转了一整天,仍看不够似的,傍晚才被大家合力使用人海战术,从药房里拉了出来,簇拥着抬到江心画舫里喝酒庆祝。   “大、大师兄,”男弟子们喝得大着舌头,拍着平时不敢拍的老虎肩膀,七嘴八舌道,“我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你!”   任清欢烦躁地拨开他们,自斟自饮,心中还在想着:叶若微是真的对我手下留情了吗?   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明我保护不了师妹?   可是……任清欢纳闷了,他怎么觉得,自己并没有被放水的实感呢?   “喝!”   一碗春宵醉递到他面前,任清欢顺手接下喝干,身旁觥筹交错,耳畔碰杯声不断,画舫上红袖翻飞,丝竹悠扬,酒肉飘香。   可惜他们的热闹,都与连若无关。   红绡殿内。   连若的一颗心渐渐渐渐沉了下来,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盏茶的功夫,才恍然回到现实中来,依稀能听见楼外遥远的笙歌喧嚣。   “叶二姑娘,”他承认了,“我们确实很久不见了。”   上次见面时,他才五岁,叶知微十一。   不过一面之缘而已。   难为这两个冰雪聪明的孩子,相隔十来年,再见时一个红纱覆面,一个男扮女装,却竟然还能认出彼此来。   “若若来啦,”此时,云想容才进门,拿着一罐茶叶,想来是方才被叶知微找理由支开了,“你真是好命呀,谢过叶姑娘了吗?”   叶知微冲连若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桃花。   “多谢。”   连若拿过花儿,定定地看着她。   叶知微也看着他,道:“云娘,我想就镜花谷此行单独嘱咐连姑娘两句,可否行个方便?”   云想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暗骂:我靠!   这场面她见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臭小子又他爹的给我惹麻烦!   “若若年纪小不懂事,”云想容护短,立刻柔声陪笑道,“叶姑娘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有什么事同我说就行了。”   “师父放心,”连若却拍拍她的手背,“我都听若微姐的。”   云想容只得出去,给她们关上了门。   屋内沉默片刻,连若先笑了。   “姐姐是怎么认出我的?”他问。   叶知微从来都冷面如霜,此时也很难猜透在想什么,只道:“你师兄回来那天,你明明很关心他,特意等在渡口,见到他后却连他试灵的答复都没听,就匆匆走了,这正常吗?”   是了,第一眼,连若就认出她了。   连若仍是微笑着:“姐姐明察秋毫,当时确是我的失礼,我先给姐姐赔个不是。”   叶知微并不答茬,又道:“那时我并没有彻底想起你来,后来问你师兄寻人时,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郑重,特意带我进了玲珑儿,直到前两天,我才听说,原来是他那炉鼎师妹也姓连,还恰巧名唤连若。”   连若遗憾地叹了口气,低头沏茶。   “我虽然离家久矣,却也忘不了连家对我的好,割舍不掉这个名字啊。”   叶知微不置可否,继续道:“你应该能猜到,我在来这里之前,我的兄长嘱咐过我什么吧。既然忘不了连家,为何不回仙界?”   连若给她倒茶,奉上,温柔一笑:“姐姐如今也看到了,师父我所敬,师兄我所爱,宗门教养之恩未报,又有婚约在身,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叶知微点头,起身。   “既然你自己不愿离开,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干涉,”她说,回头看了连若一眼,“就提前祝你和你师兄新婚幸福,琴瑟和鸣吧。”   连若终于露出慌张神色,连忙追了上去。   “叶姑娘!我将飞花令还给你,再……”   叶知微等了他片刻,他却自己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没有什么可以让给叶知微的东西,即使是飞花令,原本也该是叶知微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恐怕只有师兄……   可是他绝不可能说出“将师兄让给你”这样的话。   师兄是他一个人的。   连若握紧拳头,生硬地说:“只要你别说出我的身份,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   他现在这模样好不狼狈,穿着红衣,扮作女子,委身人间的小宗门,也许当初逃到这时,也想过有朝一日浮现上品灵根,再风风光光回仙界报仇雪恨吧?可惜命运弄人。   成了个废物炉鼎。   叶知微明知他没有任何筹码,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等他、在期待他说什么,同样知道他日后仍然是废物一个,仍然不会有任何作用,可是话说出口,却变成了两个字:“可以。”   “飞花令你自己留着吧,我会想别的办法,”她转身走时,茶还热着,“你只需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   连若失魂落魄,回到自己漆黑的小院子。   他连院里的月光石提灯也不拿,直接走进房间,摸黑坐下,却忽然被一温热的身体从背后贴上,环在怀中,吓得惊呼一声。   “嘘……”   是师兄。   任清欢低头在他耳边用气声说话,他能闻到师兄发间缠绕着浓浓的春宵醉的香气:“师妹,你回来啦。”   “你喝醉了?”   他竟然也会喝醉?难道喝了一湖酒不成?连若惊奇地侧过头,却见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里哪有一丝一毫的醉意?   “嗯,”任清欢害羞地说,“我走不动了,师妹,今晚睡在你这里好不好?”   哦,装呢。   “好吧,”连若把粘在自己背上的大家伙拖到床边,甩上去,起身就要走,“那你早点睡。”   “师妹!”任清欢把他抱住,十分心机地在他劲边蹭了蹭,撒娇道,“我头疼,你陪陪我吧?”   连若躺在他身边,出神地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想:我才是真的头疼。   “师妹?”任清欢在他后颈处嗅了嗅,仿佛能嗅出他的情绪,一时忘了装醉,“你怎么不说话?”   连若将掌心放在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与他十指相扣。   任清欢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师妹。”   连若听到他的喘息声粗重起来,忍不住闭上眼笑了,轻声问:“师兄,如果我说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谎话,你会不会讨厌我?”   “不会,”任清欢不假思索道,“我不会讨厌你,但是你不需要对我说谎的,怎么了吗?”   连若又问:“如果我骗了你很多年呢?”   任清欢感觉自己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迷茫地坐了起来,看着连若的侧脸,在黑暗的环境中显露出一种特殊的美感,妩媚的大眼睛半睁着,仿佛离他很遥远,但纤细的手指却一直与他的交缠在一起,又仿佛在承诺着绝不会离开他一样。   “到底是怎么了?”他的语气严肃起来。   师妹转过头,看向他的瞬间,求救般的眼神让他很是心疼,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语气,单手撑在连若的枕边靠近,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一定是情非得已。”   连若睁大了眼睛,随即笑了起来。   “我今天很开心,师兄,知道为什么吗?”他说,开心得来不急等他的回答,就自己说了答案,“因为起火时你没有先来救我,你那么信任我,相信我能处理好,所以我想,我也要给你多一点信任。”   任清欢愣住了。   不是……   不是这样的啊!   他只是根据形势判断,叶若微决不会舍命继续点火,就算不要命地继续,也只消杀了她,真火自然会灭,所以他不过采取了最快的灭火策略而已,一定要说信任的话,那他最相信的应该是自己的作战经验。   可是这种时候,他应该如实说出来吗?   师妹误解了,但师妹很开心,也许这就是情非得已的时刻吧……任清欢没能说出口。   他张了张口,只说出了一句俗套的誓言:“我会永远保护你。”   “你闭上眼睛,”师妹笑眼弯弯,软软地说,“我想、我想……”   任清欢乖乖闭上了眼睛。   随后,他的嘴唇被什么触碰了,那触感像梦一般柔软,香香的,轻轻的,一触即分。 第10章 变故   任清欢睁开眼,看见连若用指尖拈着一朵桃花,举在他唇边。   他先是摸了摸嘴唇,才疑惑地接过花,贴在唇上,却不是刚才那种美妙的触感,于是把飞花令还给连若,低声道:“奇怪……”   傻师兄。   连若笑了,任清欢也跟着他笑,只是笑着笑着,眼神里就多了些别的东西,看得连若的睫毛忽闪忽闪,眼神飘忽,耳朵通红。   今夜的师妹与往常不同。   其实连若的变化很明显,他眼角红着,脸颊也是红的,眼神湿润,唇珠也是湿润的,但任清欢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他只知道总之就是不同。   他好想咬一口师妹,从又细又白的脖颈处开始,把师妹全部吃掉。   连若的心快跳了出来,下意识曲起膝盖,遮掩住自己的下身,眼看着任清欢歪了歪头,像个要行凶的小狼崽子一样越靠越近,明显在找地方下嘴,只好猛地翻身把他扑倒,窝在他怀里,扯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用侧脸压住他的肩膀。   任清欢越来越兴奋,也曲起一条腿的膝盖,问:“师妹,你困了吗?”   连若把脸埋在被子里,点头。   “那你睡吧,晚安。”   任清欢抚摸着他的后背,让他舒服得摊成水一样,自己则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发呆。   但过了一会,连若又小声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见时?”   “嗯,”任清欢摸着他的长发,道,“怎么会忘?”   那天久旱的人间突然下了暴雨。   此前,小任清欢从宗门里出来没多久,本想寻个地方做个小工,结果正赶上青黄不接的时候,大人都没活做,小孩更吃不饱饭,所以他没多久就被一个人贩子用块面饼骗走抓住,关在笼子里扔上了一台板车。   他头晕脑胀地坐起来,就看见旁边笼子里抱膝坐着一只毛毛乱乱的小猫咪。   不对,他定睛一看,其实是个小女孩。   但是小孩特别瘦小,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很像猫猫,他忍不住伸手,从自己的笼子探到猫猫的笼子里,想要挠一挠猫猫的下巴。   猫猫一动不动,给他摸着,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有气无力的。   他以前熟识的女孩子都很凶,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娇软的小女孩,虽然脏兮兮的,但是好好看。   好可爱,任清欢想,好可爱!!   “你是谁呀?”他小声问。   小孩:“嘘……”   两个人贩子上车赶路了。   赶车的男人说:“你傻吗?咱们两个一共还剩多点面粉,你还给他一个饼?”   骗人的男人答:“你以为他傻啊?跑得比兔子还快,舍不得饼根本抓不住。”   赶车的男人又问:“你抓住了又能卖多少钱,要是有病连饼都赔了!”   骗人的男人笑道:“这个可值钱,好看,还比你抓那个皮实,耐用。”   任清欢小声问:“他们要去哪里呀?”   小孩说:“窑子,就是很讨厌的地方。”   “都没粮食了,窑子还开张啊?”任清欢年纪虽小,也是第一次出岛,但毕竟出身合欢宗,啥都门儿清。   小孩软软地点了点头:“城里有粮食。”   “太好了,”任清欢两眼发光,“我快饿死了。”   听说七八天不吃饭,人就会饿死,而他已经十几天没吃过了,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小孩怜悯地看着他:太可怜了,为了吃的宁愿进窑子,这是饿疯了吧?   “我有很多吃的,”他从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块点心,递给任清欢,“你吃吧。”   任清欢一口吞下。   小孩又掏出一块,任清欢又一口吞下……   如此反复数次,一直到板车进城,任清欢吃了一路,中途也开始不好意思了,但那小孩眼神空洞,对他摇摇头说:“没关系的。”   都吃掉吧,他想,反正我也跑不掉,留着也浪费了。   大部分主城的门都关着,不许灾民进去,但人贩子显然有门路,连车都没检查,就进了大门,可惜一进城后,任清欢就轻松地掰弯了笼子上的铁栅栏,钻了出去,还回头问那小孩:“你不走吗?”   小孩睁大了眼睛,更像猫猫了,向他伸出手去。   任清欢热心地把他的笼子也掰弯,将他从里面抱出来,背在背上,跳下马车跑了。   他背着人,像背着一只轻飘飘的小猫咪,找到了一所矮小的破土地庙,将里面的野狗赶走,把小孩藏进最里面,自己半个身子露在檐外,因为他跑到半路时开始下雨,小孩被淋湿了一点,在瑟瑟发抖。   “你怎么这么弱呀?”任清欢疑惑又愧疚,“连这么软的笼子栅栏都掰不开,还怕淋雨,是不是因为你把吃的都给我了?”   小孩摇了摇头,虚弱地说:“哥哥,我累了,我有点冷。”   任清欢把他抱在怀里,发现他发烧了。   他身上带着药,还怕被人算计,所以吃过后哪里也不去,任清欢只好照顾着他休息了一段时间,见他情况总不见好,便道:“弱弱,我带你回我家吧,我家里人都喜欢女孩子,尤其是我师父。”   那时连若离家一年,已经有些神智不清,醒着时都会迷迷糊糊地叫妈妈,紧跟着又随任清欢渡海上岛,看到岛上的“大妓|院”,吓得死命扑腾,谁都不让靠近。   于是,他就伪装成了女孩子。   后来连若经常想,如果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告诉他自己是男孩,那现在一切会否不同呢?   “你害怕出岛吗?”任清欢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外面的人间早就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连若闭上了眼睛:“你陪着我,我就不怕。”   师兄的身体是热的,拥抱的时候,会有安全感。   ……   距离试剑还有一个月,连若早早收拾好了行李,但每天仍会想起来一些漏的小东西,因为全都装在任清欢随身的乾坤袋里,干脆便让任清欢在自己院里住下,随时填进去。   叶知微似乎真的信守了她的诺言,安静养伤,并准备同他们一路出岛。   “试剑前,百闻山庄正好开窖,有一次拍卖会,”她对云想容说,“镜花谷放出去的飞花令也许还有遗漏,我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   百闻山庄是专门做当铺生意的,还可兑消息,地处中原,四通八达,南面比邻镜花谷,正与任清欢同路。   只是她这么一说,苏巧盼不乐意了,也非要跟上。   云想容一开始是拒绝的,但禁不住苏巧盼能撒娇,只说“我又不像少宗主能预支宗主私库,单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不到飞花令,给宗主买点小礼物孝敬一下也好啊”,最终只能同意。   “你多看顾着巧盼,”云想容叮嘱任清欢,“她性子太焦躁,需要你多教训。”   任清欢点头应是,心里却想,苏巧盼扶不上墙,还不如多提点师妹。   只是从长远来看,师妹是炉鼎,与自己一样不能结丹,确实只能给宗门效力几十年而已,不能如金丹修士一样,动辄能拿出百年的青春年华。   所以任清欢计划,这次也去百闻山庄看看,那儿黑白两道通吃,什么东西都有,也许能给宗门买到几个有用的人。   连若听他说过后,表示:“那我们最好早些去,晚了没得挑。”   他不仅不怕与叶知微、苏巧盼同行,还担心久则生变,等上了路、或是到了百闻山庄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万一出现什么事也好随机应变,这样他才安心。   任清欢也听他的,抓紧收拾行李,提前出发。   随着出发的时间迫近,连若一天天放下心来。   但就在他们出发当天,连若与叶知微正在渡口检查船只时,突然看见远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艘大船,船上站了个红衣的贵公子。   “连若,”叶知微最先反应过来,道,“你去找你师兄,从月牙湾的船坞离岛。”   连若飞速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找任清欢,任清欢却不在。   她来不急多想,只身往船坞赶去,边走边摇晃着铃铛状的法器联络师兄,可在到达船坞时,她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正欣喜地喊了声“师兄”,喊到一半却又卡住了,最终收起了铃铛。   这位白衣的公子身形瘦削,面容与连若有七八分相似,衣着华贵,身后背着一张琴,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   “呦,”他打趣道,“这是谁啊,这么眼熟?这不是我那失踪多年的亲妹妹吗?” 第11章 退婚   今天一早,任清欢去摘星楼挑剑,准备挑完就出发。   上次他的剑被那个白猿剑仙斩断,就一直没换,这次他想要把贵的,好在师妹面前显得帅一点。   他觉得,恨晚新买那个就不错,虽然划破了自己的嘴角,有点讨厌,但这正证明它够锋利。   可云想容一直拖着不给,直到现在才把他叫来,郑重其事地交给他,并把剑仙的剑也拿了出来,指着说道:“平时只许你用这把,万不得已时,才能用那把,因为它是神器。”   任清欢傻了:“师父?你在说笑吧!”   恨晚也在,红布蒙住了她眼睛里的嫉妒、失落、不甘与自惭形秽等种种情绪。   她不知道叶知微所来为何,所以本以为这剑应该她来使的,可她身为合欢宗少宗主,竟然比不上一个男弟子,还是凡人,被救一次也就算了,还有第二次……她握紧了拳头。   法器分灵器、仙器,各有上中下品。   宗门里,除了连若、恨晚和云想容能用中品仙器,别人的本命仙剑都是灵器,而任清欢平常用的剑连灵器都不是,就是块凡铁。   神器是什么?   听都没听说过!   剑仙那把,想必是上品仙器,做剑鞘的拐杖因曾穿进恨晚锁骨,被任清欢剁了,现在云想容又给它配了个朴素的鞘,藏住了它的锋芒。   但那无鞘的仙剑,却仍然无鞘。   “知道为什么不给它配鞘吗?”云想容故作神秘地说,“溪水无室,天地不容   “它叫做溪水剑,没有鞘能装住它,号称天地来盛,也能开天辟地。”   任清欢当然不信,随手找了把剑鞘,往里面一套,刚取出一条剑穗缠住固定,那剑鞘就被溪水剑切豆腐似的划开了。   “啊?”任清欢大吃一惊,就算再锋利也多少会有些切铁的声响吧?怎么真的有这么丝滑?“真是神器?”   我居然咬了一把神剑?   我们宗门怎么会买的起神器?   “哼哼,”云想容负手,背对着他,沉声道,“想当年……诶臭小子你去哪?!”   任清欢腰上挂着的铃铛突然响了。   这是与师妹一对儿的法器,响了说明师妹在叫他,如果扔掉剑恐怕这剑会伤到什么,所以他来不及放下,就拿着剑转身飞速跑了。   “又是连若师姐,”恨晚不满道,“还没出岛,能有什么事,就这样劳动大师兄?”   “怎么是若若的问题?应该怪清欢太爱大惊小怪……”云想容无语走到露台处,被自己的话噎住了,“叶大公子?”   北面码头上停的那船、站的那人,不正是叶家的吗?   这是怎么了?   云想容匆匆赶去北面,任清欢却去了南面。   用来联络的法器名曰雨霖铃,只要在铃内注入灵力,就能听到对方传来的话,但任清欢是凡人,不能催动铃铛,只靠一方遥远的灵力维持,便只能听见铃响而非人声,还好合欢宗不大,他定下神来细听,就能靠耳力听见铃响。   来自南面。   师妹的小院子就在南边,任清欢出门时还在那搬东西,估计师妹也以为自己在她院里,就先去了院子。   找了一圈,没人。   任清欢再次侧耳细听,铃声却停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顺着院外的路往南赶,半路差点撞到迎面走来的师妹。   “师妹,”他先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连若,确认没什么事,才忐忑地看向连若身后的男人,“怎么了?”   这个人是不可能自己悄无声息闯入岛上的,南面是背面,戒备更加森严,只能是师妹带上来的,而且他虽然气质阴郁,身材瘦削,面带病态,说不上有多俊美,可单看那双唇却长得很好看,与师妹像极,上唇一颗唇珠简直一模一样。   这……   不会是大舅哥找上门了吧!   任清欢心里“咯噔”一声。   纵使他穿着一身白衣,面料也是肉眼可见的贵,外罩一层寸缕寸金的蓝色鲛绡,头戴白玉冠,腰配白玉带,白靴一尘不染,宛若天上人。   最要命的是他身后背着张白玉仙琴,琴下藏剑,是个音修,而仙界第一音修门派,名唤五城十二楼,其中四城都归属于一姓连的世家。   “不对啊,”任清欢低声问师妹,“恨晚的表姐不是说,连家只丢了一个男孩吗?”   连若脸色阴晴不定。   “哈哈,咳咳……”那男人咳嗽两声,先说话了,“我们家还丢了个女孩,叶姑娘没告诉过你吗?”   叶若微也太不可靠了!   “没有,”任清欢尴尬地自我介绍后,问,“不知您是?”   “连良,”那男人笑眯眯地说,“我是若儿的大哥,来接若儿回家的。”   任清欢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连若背对着他,已经往摘星楼走了两步,越过了他,此时才回头,轻声道:“师兄,我们先去见师父再说。”   任清欢却没有动,而是注视着连良,道:“弱弱在这里很好,近日也正有任务在身,恐怕不能立刻同连大哥回家。”   连良仍是笑着,面上一团和气,瞥了一眼他的剑道:“可以啊,你同他有了婚约是吧,我刚才已听若儿说过,他就是想一直留在这里,嫁给你也未尝不可。”   连若头也没回地走着。   任清欢紧抿的唇角放松了一点,比刚才更尴尬了:“是我误会连大哥……”   “用你手上这把剑来换,”连良走过他身边,打断他道,“可以。”   任清欢顿住。   他一步挡在连若身前,语气已经有些怒意:“你是在说笑吧?”   连良混不在意地笑了笑,绕过他,继续道:“当然,若儿是去是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我们还是赶快去见你师父吧,见完了我还有别的要事。”   言下之意,跟你说不上。   说实话,若不是连若刚才提的要求,连良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位大师兄,也压根不会同他说话。   任清欢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来到师妹身边,想问她怎么回事,却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了。   “师妹!”他赶紧半抱半扶住连若,“你怎么了?我带着固灵丹……”   “呵,”连良看着他们暧昧的姿势,不满地嗤笑一声,“他现在用不着固灵丹,只要你离他远点,就是在帮他了。”   连若冲任清欢轻轻摇头,只在他手臂上支撑了一下自己,顺便不动声色地将一枚桃花放在了他的掌心。   任清欢无声收下,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   他是来强行带师妹走的?   这一瞬间,任清欢想了很多:他能保住师妹吗?师父会为了师妹与五城十二楼结仇吗?势力仅在人间,就与仙界树敌,会否给宗内带来灾难?   这些问题是无解的。   直到走进红绡殿,任清欢才发现,还有更大的问题摆在他面前。   殿内不止有师父云想容、少宗主恨晚,还有叶知微,另外又站着一名穿着火红色白毛大氅的男子。   云想容是站着的,态度十分恭敬,恨晚却紧咬牙关,手放在剑柄上,叶知微则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那男人与叶知微装扮相仿,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露出的面容英俊,气质高雅,除了身高略低于任清欢,至于其他……   任清欢似乎找不到什么问题。   他有种动物般的直觉,几乎是下意识就拿此人与自己比较起来,同时握紧手中的剑,似乎握紧了自己唯一能与之一较高下的(求|偶)资本。   “叶公子,哎呀,没想到连公子也来了,这也太过兴师动众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云想容走到任清欢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身冲那红衣男子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若若的未婚夫,我的大弟子任清欢。”   她没有要介绍“叶公子”姓甚名何的意思,任清欢也没有问。   “当年在人间时,若若救了他,他也救了若若,从此两人便形影不离,这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的,我怎么好不成全?”云想容搂住两个人,道,“好说我也是他们的师父,又只有这两个弟子,当时若若没有别的家人,我做这主给他们定下终身,不过分吧?”   连良冷笑道:“长兄如父,如今我来了,云宗主定的婚约可以退了。”   恨晚立时拔剑:“你说这话可曾把我们宗主放在眼里?”   云想容却还娇笑着:“恨晚,不要对连公子无礼,我教导过你多少次了,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回去不成?”   连良一直以来的笑容瞬间挂不住了,咬牙切齿道:“云想容!你一个小小的合欢宗……”   “哎,”叶公子突然发话,止住了连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合欢宗多少算是我叶家的产业,这位任公子手上还拿着我叶家的剑,何必撕破脸皮弄得那么难看呢,你说是不是,若若?”   表面是在劝架,实际上他说的比连良说的还要难听。   什么叫打狗还要看主人?   这回,任清欢都忍不住将剑微微抬了起来。   不过没过片刻,连若竟然温柔一笑,答:“是,何必说这些呢,我早晚是要回去的。” 第12章 打脸   连若此言一出,竟然只有恨晚提出了异议。   “连若!”恨晚厉声道,“宗门养你,不是让你畏首畏尾的!”   退了连若与任清欢的婚约,恨晚不想吗?   怎么不想?可她想的却绝不是这样被人骑在头上逼着退婚!   “少宗主息怒,”连若语气无甚起伏,“我方才见到兄长才得知,原来我本是连家的人,现在家人找到我了,回家也是理所当然,婚约也可从长计议,只是若要急着同家人团聚,未免寒了师父与宗门的心。”   叶公子踱了两步,以一副主人般的姿态,彬彬有礼道:“若若说得在理。我之前就曾悬赏,谁能找到若若,就得结缘丹一枚,现在看来若若在合欢宗生活得不错,我便拿出三枚结缘丹相赠云娘、任公子与贵宗的少宗主作为谢礼,如何?”   任清欢一惊。   原来这就是叶若微说的“小奖励”?   只怕这一个小奖励,就能买下整个合欢宗!   结缘丹这三个字,若从一位丹修口中说出,那就不一定是一枚丹药,而是一句承诺。   它意味着这名丹修可助一筑基修士结成金丹,重点在于一个“缘”字,千金难换。   因为很多筑基修士天资卓然,但终其一生都没有找到那份“缘”,就连化神期的那白猿剑仙,当年结丹时也寻到了垂垂老矣,外貌永远停留在了七老八十的年纪。   所以这三个字,堪称天价也不为过。   只有顶级的丹修才能出此狂言,连人都未相看,就答应自己能为任意三人结缘,这样的一句承诺,可遇而不可求。   但恨晚却一剑斩开了自己面前的一只杯子,喝道:“既然这是连家的家事,那与你叶公子有何相关?我不需要什么结缘丹,叶公子也不要以为施舍这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掺合我们合欢宗的内务!”   云想容揽权独断,她教导出来的恨晚,自然也从未将合欢宗看成是叶家的附属。   只是她两次不给面子,叶公子的脸色便不好看了。   小恩小惠?   别人踏破门槛跪求的丹药,竟然被这个臭丫头说得一文不值?   莫不是她在人间逍遥久了,就忘了她从前也姓叶,还是个没人要、人人欺的瞎子罢了!   可是另一方面,恨晚说的又是实情。   他叶家确实没有立场去管连若,当初连若也是悄悄定给他叶大公子的,不过是做一个特殊的玩物,有些难以启齿的用处。   因为叶公子是何等人?要找道侣也要寻那未结丹的女子,能给他诞下后代的才行,同连若的关系绝不能公之于众。   他尽力压下怨恨,还没想好如何发作,又听云想容道:“叶公子可别介意,只是说来巧了,恨晚不想要,我又已经到了金丹期,清欢还是个凡人,拿你的结缘丹不是更没用吗?”   如果说恨晚不要是在硬逞强,那云想容就是合情合理地把结缘丹说成了垃圾,滴水不漏。   叶公子一时竟无从反驳。   “不识抬举!”连良嬉笑道,“你们怎么不再硬气一点,让这姓任的凡人赶紧把剑还给叶家?”   连若怨恨地看向连良,后者却不当回事。   “哦对了,既然连大公子提了,我还要多说一句,”云想容取下头上的发钗,拿在手中拨弄,明显是要动手,“溪水剑本来就是我的,当初不过是抵给叶老爷借点银子用用,这些年早就还完了,只是他前些年不幸仙逝,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叶家而已。”   叶公子脸色发青,没想到她竟然要赖下神器!   “云娘,”他自诩已经给够了合欢宗面子,此时才终于翻脸,沉声道,“你以为你借来了,就能把它留下吗?”   “你以为你拿得走吗?”恨晚一脚踩在桌上,“我们合欢宗的人与剑,今天都得给我留下!”   叶公子低声笑了,连良也随着他大笑不止。   “我不想在若若面前杀人,”笑完,叶公子才看着任清欢道,“这位任……什么,我记不清了,你自己把剑交出来吧。”   任清欢将剑身转动半圈,说出了进殿后的第一句话:“你可以自己来拿,只要你能拿得走。”   叶公子收起了笑容。   连良也眉头紧皱,看了一眼连若:   连若不知为何,似乎很看重这个凡人,他若死了,连若很可能与自己鱼死网破……到时候场面不好收拾啊。   可惜,叶公子现在看任清欢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了   他方才客气,是看在云想容的面子上,现在云想容已经同他撕破脸皮,他必不能容忍这么一个蝼蚁般的凡人在自己面前放肆,定要杀了任清欢不可!   “叶轻舟!”   连若生怕他对师兄动手,慌不择口,喊出了叶大少爷的名字。   在连若逃离仙界时,叶轻舟就已经是金丹后期的实力,动手只在一瞬之间,冰蓝色的丹火能烧得人尸骨无存,连若是不可能防得住的,但他还是张开双臂挡在任清欢身前,匆忙道:“为了一把剑伤了和气,有必要吗?”   叶轻舟看着他,眼神暗了暗。   “若若,不要让我失望。”   他自诩已经为连若忍让许多。   若非是收留过连若的地方,在恨晚第一次口出狂言时,这里就已经烧成灰烬了。   “叶大哥,你也说了,起码要送给我师父和宗门一份谢礼,”连若直视着叶轻舟,语带天真地说,“既然我师父不想要结缘丹,却正好想要这溪水剑,那区区一把仙剑而已,留下不就行了,还能与我宗门结好,叶大哥应该不会舍不得吧?”   叶轻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笑了。   “可以啊,”他走到连若面前,道,“当然可以,我们叶家高门大户,会缺这一把剑?若若随我和你大哥回家,仙界有的是好东西等着你。”   连良的笑眼眯着,隐藏住一丝怀疑的光芒。   叶轻舟会舍得一件神器?   连若点了点头。   “连若、你!大师兄!”恨晚急道,“你说话啊!”   任清欢站在连若身后,嗓音略带嘶哑地问:“师妹,你告诉我,你是真的想走吗?”   他其实早已料到,师妹会说什么了,但他一直都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叶连两家就算强行要人,合欢宗能怎样呢?   一整个宗门为师妹陪葬吗?   他不是宗主,甚至不是少宗主,或者说就算是,他有这个权力吗?   这是师妹想要的结果吗?   叶轻舟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可令人诧异地是,连若却说:“我不想走的……”   叶轻舟的笑僵在脸上。   这一瞬间,任清欢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因为他明白,只要师妹一句话,他就可以放弃理智,什么也不去想,只为师妹而战。   但紧接着,连若又一句话凉透了他的心:“可是我想结丹,师兄。”   云想容与恨晚都十分诧异。   角落里,一直不发一言的叶知微也不自觉松开拳头,惊讶地听着。   “我才得知,原来炉鼎可以服用五行丹,达到金丹期,”连若眼神躲闪,轻轻碰了碰任清欢的手臂,道,“师兄,叶大哥能帮我结丹。”   任清欢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个答案。   “喔,”叶轻舟也是才反应过来,纵使很不舒服,说得好像自己与这凡人比起来竟只有炼丹这点用途而已,也勉强冲连若笑道,“小事一桩。”   云想容眼神晦暗不明,抬手拦住了还要说话的恨晚,不知是不是讽刺地落下一句:“原来还有这样的好事,那若若确是该回趟家的,毕竟前程要紧,其他的都可暂时放在一边。”   连若不忍去看任清欢的表情,只道:“我们的婚约……师兄,是我对不住你。”   “那就赶紧走吧!”连良催道,怕他败坏了叶轻舟的胃口。   恨晚气得一刀砍了面前的茶几。   “连若!”她剑指连若,喊道,“你给我记得,你生是我合欢宗的人,死是我合欢宗的鬼,待我伤好,我必要把你五花大绑回来给宗主磕头!”   连良一手揽住“妹妹”走了,笑得开心:“这位少宗主可真会自己给自己下台阶,不过漂亮话谁不会说呢?”   恨晚气得锁骨处渗出了一点血迹。   而任清欢还没有反应过来。   在连良与连若走过任清欢身边时,他还傻傻地看着连若。   叶轻舟走在最后,与任清欢擦肩而过,忽然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溪水剑,手都未动,任清欢的手上就立刻燃起了冰冷的蓝焰!   不过他这一套表面笑嘻嘻、实则阴测测,刚才任清欢已经在连良那里领教过了,况且任清欢的反应向来快,连剑仙的剑都接得下,怎么会怕他?   任清欢只挽了个利落的剑花,还没有感受到温度,就斩开了烈焰,反手架在了叶轻舟的脖子上。   连若见到叶轻舟贸然出手,惊呼一句“师兄”,话音落下时,剑都已带着火花递到了叶轻舟眼前。   “……”   任清欢以为连若是让自己住手,于是停住了。   叶轻舟不愧是叶知微的亲哥哥,脑袋转得极快,只是眼瞳振动了一下,便竭力忍住,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之意,所有人都没有看出来。   但他心底实则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只是想让此人握不住剑,丢一次脸,可是这个凡人,叶轻舟他……   他竟然不是对手!   这怎么可能????????   可作为一个及其理智的人,若不是连若开口,叶轻舟毫不怀疑,自己此时已经死在了这凡人手上,而这凡人出手不过一招而已。   这个事实让叶轻舟出了一身冷汗,又是震惊又是后怕。   难道是……   他眼珠向下转动,紧盯住了溪水剑。   这把剑虽然放在叶家许多年,但是叶轻舟从来没有用过。   一是因为他用火不用剑,二是因为溪水剑身上有一个传说:曾有一个凡人,用它弑过神。   溪水剑是君子剑的一种,而君子剑都是由剑选人,而非人选剑的,幼时叶轻舟还曾向往过,猜测过自己会否是那个被神器选中的人,但在叶老爷死后,叶轻舟就看都不敢再看这把剑了,并不断告诉自己,传说都只是胡说,这不过就是把做工更好的剑而已,所以今日才能为了连若说送就送。   此时,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端详溪水,剑光映着火光,熠熠生辉,让人难以挪开眼睛,叶轻舟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眼神中的贪婪之色。   不过任清欢将剑身抬了抬,逼着他看向了自己。   任清欢身材极高,与他对视时垂着眼睛,低声道:“你若敢骗我师妹,我宰了你。” 第13章 等我   连若上船很久后,师兄的话还在耳畔回响。   居然敢威胁金丹后期的修士,他的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些……连若真的很怕,如果师兄死了,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还想什么呢?”叶轻舟贴在他身边坐下,取出一枚丹药,递到他嘴边,“我留你那个师兄一命,不是为了给你留念想的。”   连若乖巧地张口吞下。   “不问问是什么吗?”叶轻舟笑道。   “我已经服了我大哥那么多毒丹,也不缺这一颗两颗了,你们想要我的命,还不是随手的事吗?”连若起身,躲过他的肢体接触,走到船头,看着合欢宗的方向,“我在想我师兄……”   叶轻舟脸色一青。   “……的那把剑,”连若双手交扣,放在栏杆上,“原本我以为神器徒有其名,但刚才见他出招,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连若回头看着他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今日公子你放过了师兄,待他来日遇见别人呢?合欢宗留不住神器,我愿为公子将溪水剑完璧归叶,不费一兵一卒,即成全公子令名,又可让合欢宗无知无觉。”   叶轻舟看进他清澈的眼睛。   “若若,”半晌,他才说,“若不是被你跑过一次,我差点就要信了。”   连若面不改色:“那时我服的是锁灵丹,离你远了就能恢复自由,但方才你给我喂的是毒药吧?那你还怕什么?”   叶轻舟摇头,彬彬有礼道:“我可没有连兄那么不懂风情,当初喂你锁灵丹,就是怕你年纪太小,影响你身体,现在我术法又有精进,纵使给你喂毒,不到月圆毒发时也不会伤害到你。”   连若自嘲一笑:“如此灵丹妙药,你更不该担心才是。”   叶轻舟并不担心,他在炼丹一道上有绝对的自信,但是他看不透连若,这让他没有安全感。   任清欢将溪水架在他脖子上,给他留下的震撼与那句恐吓,其实直到现在都没有抹去,所以尽管他装得天|衣无缝,却竟然真的不敢亲近连若。   至少,在任清欢死之前,他不敢。   “你在想什么?”他冷声问,“告诉我,若若,你心里还有他。”   “是,”连若双眼含泪地祈求,“我心里当然有他,公子就让我把剑拿回来吧!他一个凡人,一生不过数十年,我知道他好好的,远离这些是非,才能安心陪在公子身边!”   叶轻舟强压住阴狠眼神。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若若,”他用食指抬了抬连若的下巴,拇指抹掉他滚落的泪珠,道,“你现在长大了,流落在外装成女子这么多年,竟也安然无事,我便姑且信你一次,只是切记要隐蔽,每月十五,记得回来找我。”   连若半跪下来,抬手擦去满脸泪水。   叶轻舟负手进了船坞,撩帘时又想起什么,回头扔给他一只雨霖铃:“对了,你已十六,五行丹也拿在手里十多年了,该服用了。”   他意味深长地上下看了看连若。   “男孩儿再大,就不美了。”   连若收好铃铛,点了点头。   船坞内,连良双手按在一张没有琴弦的仙琴上,闭眼边抚琴边问:“何必让他去呢?你也太惯着他了,等他取剑回来,我便派人去把那凡人杀了吧。”   叶轻舟但笑不语。   只有他知道持溪水者的真正实力,若派别人去,叶轻舟明白,一定是拿不下的。   但连若就不一定了,姓任的是真的以为他是女人,对他情根深种。   可笑。   等剑拿回来,叶轻舟想,他要亲手杀了那个凡人,给连若彻底斩断这缕情丝。   ……   红绡殿内,恨晚不顾身上的伤,提着剑在屋里转圈。   “你给我站住,”云想容对镜梳妆,瞥了眼身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要去找你大师兄?沉不住气的东西,今天要不是若若,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先自己去静室领一个月禁闭吧。”   恨晚:“???!?”   她是去找不成大师兄了,但连若走得轰轰烈烈,整个宗门都见证了这件事,自有别人去。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现在女弟子里,数苏巧盼权力最大。   苏巧盼强行把所有人都关在了后山门外,独自来到月牙泉边扮演解语花,冲着泉底喊:“大师兄?大——师——兄、唔哇!你怎么在这里?”   叶知微从背后拍了一下苏巧盼的肩膀,把她吓得魂儿都飞了。   至于吗?一惊一乍。   叶知微反问:“你怎么在这里?你大师兄在这潭底?为什么?”   苏巧盼唯唯诺诺地回答:“哦、大、大师兄一郁闷,就喜欢躲在水底下冷静。”   叶知微无语:这又是什么怪癖?   不会是嫌你们太烦吧!   “那他怎么不出来?”   苏巧盼又答:“他从小就这样,师父怕他淹到,就规定他半个时辰必要换一次气,等一等他就会上来了。”   这个苏巧盼说得比她问的还多,似乎有点怯场,叶知微联想到刚才恨晚硬气十足的表现,心道她确实比她们少宗主差远了。   现在人才不足,仙界人间都是如此,哎,可用之人却都是奇葩。   “我知道了,”叶知微走到潭水边,道,“你可以走了,去把好山门,别让人过来。”   苏巧盼:“……”   她只好照做。   待她走远,叶知微才对着潭水说:“任清欢,你听好,有件事要先告诉你,其实我要找的人就是你师妹,绣楼抛球那天晚上我便见了她,她让我不要说出去。”   果然,一听见“师妹”两个字,任清欢瞬间就出了水面。   “你说什么?”任清欢有许多问题,但问出的第一句,居然是……“那你为什么说你找的是个男孩?!”   叶知微:“……”   “是我说错了,”叶知微做了个深呼吸,“但人不是我带来的,虽然现在我没有证据,可以后我一定会证明,你们合欢宗内有内奸。”   “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任清欢把湿透的长发撩到脑后,单手翻身上岸,道,“你料定师妹把那枚飞花令留给了我吧?”   叶知微看着他。   水从他的睫毛上滴下来,美得摄人心魄,可惜眼神却比她更冷。   “那么你就料定,你师妹没有对你说过慌吗?”她问。   任清欢走了。   “我和师妹之间的事,不用你管。”他说,“那枚飞花令我已经决定送给苏巧盼了。”   叶知微双拳紧握,但最终却道:“你师妹今日便说谎了,你仔细回想一下,最近他有没有同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任清欢停住脚步。   她说……   “我若平日里都是这样,某天突然那样,你都是喜欢的,是吗?”   “哦,刚才还说我平时这样、偶尔那样,你也一样喜欢,现在变成出身名门就不喜欢了?”   “会的,师兄,我等你。”   ……   “她说……她等我,”任清欢喃喃道,“可我,只是个凡人。”   多年之后,自己已白发苍苍,而她还青春年少。   叶知微乘胜追击:“好,也不说你和他之间的事,单说他自己,你也见到我大哥和他大哥的做派了,那你觉得他结了丹以后,就会在仙界过得会很好吗?你放得下心吗?”   任清欢警惕地回过头:“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叶知微直视他道,“但不管你信不信,方才我是做好动起手来、要助你与云娘的准备的   “我与叶轻舟素来不和,已经算到,以你之力可以与他一战,我与云娘联手也能胜过连良,但是之后呢?   “我在叶家尚未立稳根基,仙界又有别的势力虎视眈眈,就算现在留下这二人性命,日后也不可能敌得过两大世家追杀,其他门派趁乱落井下石,到时候难免死伤惨重,我猜连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采取权宜之计。”   任清欢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你觉得我能胜过叶轻舟?”   今日他收剑后,叶轻舟没有还手,便直接走了,他也没能探出叶轻舟的虚实,但能坐稳叶家第一把交椅,必然是金丹中期以上的。   叶若微却说自己能胜过他?   “没错,”叶知微这趟过来,就是刻意要卖他这个人情的,“当日你在鸳鸯岭杀死的剑仙,据我所知,实力就在金丹中期以上,所以我日后想要杀了叶轻舟,夺得叶家,需要你的帮助。”   任清欢沉吟片刻,没有答应,只道“我会考虑”,便去了摘星楼。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个念头就像雨后春笋,一旦冒芽,见风就长,速度快到仿佛能听见它抽条时的“噼啪”声,转瞬就长成了参天大树,让他荒芜的心重新生机勃勃,温暖湿润。   他越走越快,也越来越兴奋。   来到摘星楼下时,他抬头看见云想容就站在楼顶红绡殿的栏杆边,也正巧低头看着他。   “师父,”任清欢没有上楼,而是直接一撩衣袍,半跪下来叩首道,“等试剑结束后,我要去仙界找师妹。”   这不是一句问句。   提前来说,试剑结束立刻就去,迫不及待到不能等到那时再回来禀报。   云想容却没有怪他无礼,只叹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没想到你连一天都没等到,就这样急匆匆的。”   任清欢羞涩地摸了摸鼻梁,借口说:“不能耽误了百闻山庄开窖的时间。”   “臭小子,”云想容忍不住笑了,“你想好了吗?你可是连灵根都没有。”   “我决定了。”   任清欢严肃地再拜一次,又转过身,拜过楼前围观的众人。   大家都知道他是怕连累宗门,纷纷涌上来与他抱成一团,大声道:“大师兄!保重!”   “不要管我们,跟他们拼了!”   “你带我去,我也要去跟他们打!”   “把咱们如花似玉的小师妹带回来!”   任清欢听到这句,怔了一怔,没想到大家都相信师妹不是心甘情愿走的。   这到底是当局者迷,还是怎么一回事呢?也许真正的答案只有师妹才能揭晓了。下次见面,他要再问一次这个问题,如果师妹在仙界不开心了……他想带师妹回来。   任清欢转头看向遥远的海平面。   师妹,等我。 第14章 猫猫   天朦朦亮,百闻山庄就开始忙碌起来。   今天是开窖的日子。   因为想凑试剑会的热闹,百闻山庄的庄主将一年一度的开窖日期提前,所以地下室里码着的一摞摞奇珍异宝也要临时提前搬到院子里去,任务尤其繁重。   不巧的是,山庄地窖的门口,正有一行人在叫嚣,拖慢了搬运进度。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向来把守严密的地窖竟然被溜进去了一只纯白的猫咪,悄无声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闹事那群人都打扮得花里胡哨,样貌奇异,一看就是镜花谷的妖修,还引起了早早来到山庄作客的众人围观。   其中领头的,便是镜花谷那位神秘的少谷主,身高腰细腿长,长发卷曲,高鼻深目,尤其貌美且莫辨雌雄,让人看不出来原形是什么妖。   “孔雀精吧,长成这样……”   “你们看她那腿,仙鹤!一准儿是快灭绝的白鸿!”   她开口就是一把宛如刀剑相击般轻灵的好嗓子,说的话咄咄逼人,语气却不失优雅:“我的坐骑逃进了地窖,是在场诸位都亲眼所见,你们若再不让路,就不要怪我硬闯了。”   百闻山庄的人当然不同意:“这要等我们庄主来了才能做决定。”   “你们庄主何时能来?”   “老爷昨夜去视察果园,就住在山那边的别院里,这座山绵延万里,至少要一盏茶的功夫吧。”   “那时它早已经跑没了,”她摇头,拔出一柄软剑,“让开,我不想杀你们。”   百闻山庄卖酒起家,是正经做生意的,不像各大门派,没什么高人坐镇,弟子们功夫平平,确实不可能是镜花谷少谷主的对手,但这地处中原的庄子能屹立不倒,也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制衡。   很多时候,不用他们自己出手,就会有人看不得镜花谷嚣张。   “阿茹那,休得放肆!”   一把一人多高的重刀横在了地窖前,持刀的是个身形健美的女子,浓眉大眼,穿着侠盟特色的灰扑扑的粗布衣。   “坐骑会逃,即是没有驯化的无主之物,”她朗声道,“就算今日被山庄捉到,拿出来卖了,也是理所应当,怎能容忍你在这里撒野?”   “景丹,”阿茹那不疾不徐,“侠盟里,你实力仅排第三,挡我的路,还不够格。”   景丹冷笑一声,矮身一个胡旋舞般地起手,重刀出鞘劈了上去:“够不够格,一试便知!”   阿茹那轻飘飘的一剑点去,心道,果然不够。   景丹的动作在她的衬托下显得尤其笨拙,一个不慎,差点被她伤到心脉,幸好旁边又有一把更大的重刀补上,挑开了阿茹那的软剑。   这次持刀的,是个又高又壮的青年,容貌平平,但在场的无人不识。   “宋笃行,”阿茹那拱手道,“久闻侠盟少盟主大名,据说在年轻一辈中实力最为强悍,我本想于我谷中洞天试剑时,向宋兄讨教一二,看来要提前了。”   宋笃行脸色阴沉:“少废话,伤我师姐,你找死。”   阿茹那微微一笑,出剑!   方才景丹与阿茹那过招,围观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都猜测阿茹那的实力弱于宋笃行,但这毕竟是阿茹那第一次出山,还是有几个人道:“应当不会如此草率吧?”   “也许是尤其喜爱那坐骑,所以着急了?”   “急则不稳,宋笃行何等实力,无论如何也不会输给一个小丫头吧。”   “哎,”人群中,只有一名白衣女子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喃喃道,“可惜了一位英雄……”   这声叹息未落,阿茹那的软剑便突然改了剑法,奇巧无比,凶猛异常,仿佛换了个持剑的人似的,直接绞向宋笃行的丹田!   她在隐藏实力!   可惜发现的瞬间,宋笃行已经没有机会抽身,他看着阿茹那的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电光石火之间,周围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这也是自然,因为宋笃行已是实力最强的了,谁也无力回天。   忽然,想起了两声清脆的“叮”、“铛”声。   软剑被两枚石子弹开,偏离了一寸,只擦过了宋笃行的侧腹。   “清欢!”   景丹的喊声兴奋雀跃。   被救了的宋笃行却眉头一跳,一脸复杂地看向山庄门口。   距离相隔很远时,任清欢就听见了这边的打斗声。   合欢宗与侠盟关系向来不错,而重刀挥舞时的破空之声十分明显,所以他还没看清,就提前出手,先帮了用刀的刀客。   结果等他赶到近前,看见了,才发现帮人还帮出不是来了……   “宋大哥,”任清欢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宋笃行一句谢也没说,扭头不语。   “清欢!”景丹跑到任清欢身边,打量他身后跟来的两名女子,“咦,恨晚怎么没来,她不是要与我决一死战呢吗?”   任清欢也一句话都没说,绕过了景丹,来到宋笃行身旁。   围观者们沸腾了起来。   “任公子来了!”   “他怎么带了两位美女?”   “景丹要和合欢宗少宗主抢任公子,现在岂不是要一对二?”   此前恨晚对叶知微说,任清欢交游广阔,叶知微还未当回事,现在看来是真的。   这里聚集了人间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很熟悉任清欢……的那些烂桃花!   宋笃行的实力,叶知微在仙界也有所耳闻,在来人间之前就计划拉拢他做帮手,但现在看他防备满满的态度,估计是不太可能了,叶知微只能安慰自己,有舍必有得,一个任清欢若能到手,十个宋笃行也顶不上。   “宋大哥,”不过对自己实力没点底数的任清欢,还是很看重宋笃行的,并不介意他之前的无礼,又主动问,“这位是?”   “任清欢,”阿茹那一笑,“我听说过你,鸳鸯岭主人,是吧?”   景丹再绕到任清欢身边,附耳小声介绍了一遍阿茹那和刚才的是是非非。   “呵呵,”阿茹那对宋笃行道,“自古美人爱英雄,我看着你师姐似有红云盖顶,是不是侠盟与合欢宗好事将近?到时候可要记得请我一杯喜酒啊。”   宋笃行脸色更加难看。   从前,师姐就是因为被任清欢那小子救过,所以才对他……可自己未曾在意,就是觉得这小子不过是个凡人,只会合欢宗那套哄人的功夫而已,谁成想现在……   他自己都被一个凡人救了!   他无话可说。   景丹不拘小节:“关你*的*事!”   任清欢也皱眉道:“话不能乱说,我从未跟这位姓景的姑娘说过一句话,根本就不认识她。”   景丹:“……”   众人:“……”   叶知微:……突然觉得心里平衡了。   侠盟的人面面相觑,仔细回想,任清欢好像真的没回过景丹一句!   不过这话说出来也太欠打了吧!   阿茹那即使被骂了,也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道:“任公子这么急着甩清关系,必要吗?反正你也已经被连家退婚了。”   这回任清欢脸色也黑了。   宋笃行怀疑地看向任清欢,有了点同病相怜之感。   不过出乎阿茹那的意料,围观群众们并没有冷嘲热讽,反而骚动了起来!   “任公子的婚约取消了……”   “这机会可不就来了吗!”   “听说合欢宗的男人能者得之,那他现在岂不是无主之物?”   阿茹那:“……”   任清欢忍无可忍,也想像景丹一样指着她骂脏话,可冷静一下想想,不能够,不应当,不值得,还是该直接取出溪水,斩了她的人头!   但此时,百闻山庄的庄主却回来了。   庄主姓白,人称白老爷,今年四十多岁,但外表却是个一头少白头的十四岁少年。   原因无他,就是白老爷出身贫寒,不知道还有修仙这一说,自己也没注意到仙缘如此深厚,一不小心就到了金丹期,所以结丹结早了!   这说来真叫人羡慕,但太早结丹也不是什么好事,倒不至于招人嫉妒。   白老爷此人也一直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继承了家里的买卖生意,纵使做大到今天的地步,藏宝无数,没有后台,没有实力强劲的弟子,却也没有召来任何门派的嫉恨,奇迹般地挺立着。   这一点,一直让任清欢匪夷所思。   他暗中猜测,山庄内可能有仙界的炼器师坐镇,不然不可能这么顽强地维持平衡,反正他自己是做不到   他就平衡不了自己的烂桃花……   “各位,”白老爷是个端水大师,先跟侠盟与合欢宗的人鞠躬,按着景丹、宋笃行、任清欢的顺序道谢,每个人都端得平平的,言辞恳切,让人无法拒绝,“多谢出手相助,在下恳请三位英雄每人任取一件窖藏,聊表谢意,还望不要嫌弃。”   而后他又对阿茹那道:“下人不能做主,请少谷主莫怪,既然坐骑已经进了地库,不如我们长话短说,赶紧下去寻找?”   问完,白老爷又话锋一转,对另一边再一鞠躬:“三位英雄可否陪我们一同入地库,也算做个见证?”   两边面子都给够了。   任清欢再次感叹,这是一门艺术啊。   于是白老爷带着四位,走进了地下室。   这里一共三层,一层的货架摆得整齐有序,一眼就能看清,没有什么坐骑,全是美酒。   任清欢眼前一亮。   他喜欢饮酒,最喜欢因烈性而闻名的春宵醉,不过一小壶要两金,不是经常能喝到的,但这里的春宵醉都是用缸装的,而且还没有几缸,因为春宵醉太便宜了,这里绝大多数都是一壶万金的玉尘雪酿。   好想尝尝啊,还从来没喝醉过呢……他握拳道,我要忍住,不能丢人。   二层是金银珠宝,灵石灵魄,琳琅满目,稍微有些晃眼,找起来费了点时间。   景丹目不斜视,宋笃行却有些动心,想伸手去拿一只血玉手镯,被景丹毫不留情地打了手,挺大年纪一壮汉委委屈屈的:“师姐……”   “你有病!”景丹骂道,“等我回去让师父狠狠罚你。”   任清欢看着他们,想起师妹,眼中有些忧郁神色。   宋笃行正伤心着,看到他这样,放下了心中的不快,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   任清欢对他勉强一笑。   第三层是法器灵宠,甚至还有不少人。   阿茹那要找的坐骑,是一只黄鹤,俗话说鹤立鸡群,腿那么长,应该不难找,难的是她说的这黄鹤刚刚能化人形,要藏在人堆里,连她这个主人都认不出来。   为免被这畜生混在山庄的人里跑了,白老爷早就封锁住地窖,不相信别的人,亲自去取来名册,帮阿茹那辨认哪些是山庄本身的藏品。   在此期间,任清欢三人便在这一层里分散,自去寻谢礼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先从法器灵宝看起,景丹和宋笃行都很快就有心仪的物件,任清欢却因身上藏着一把神器,看哪个都觉一般般。   他走马观花,百无聊赖地转完了货架,也不想去看灵宠这种没用的东西,就打算去阿茹那和白老爷那边挑个人,不想却在拐角处惊鸿一瞥,看见了一只……   猫猫。   白色的猫猫。   这一眼,就把他定住了。   好可爱,任清欢想。   好***可爱! 第15章 炉鼎   任清欢情不自禁,被它迷住了。   它体型也就任清欢的巴掌大小,头大身子小,一看就是只幼兽,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长着一双透亮清澈的阴阳眼,左眼浅金,右眼浅蓝,正歪着头,专注地看着任清欢。   简直可爱到令人窒息!   任清欢眼中闪烁着地下室夜明灯的星光,屏住呼吸,脚步无声,半蹲下身子,以一种有点奇怪又透着卑微的姿势,缓慢靠近,生怕吓到它。   可是猫咪的眼神却流露出一丝鄙视,仿佛在嘲笑他,高傲地扬起了下巴。   愚蠢的人类~   它的尾巴在欢快地摇晃,配上这个骄傲的小表情,看得任清欢心都化了!   他上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还是师妹走之前,那天他又粘在师妹房里睡下,晚上同她亲昵地说话,在被子下偷偷牵住她柔软的手……   任清欢试着抬手,凑近猫咪,勾起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   它眯起眼睛,舒服地享受着按摩,待任清欢呆住不动了,居然还主动把下巴放在他的掌心。   这样的小猫咪是真实存在的吗?!?!   任清欢傻了。   随后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它可能真不是猫。   任清欢其实很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猫猫这种柔软小巧的类型,所以很了解猫,只是因为师妹不喜欢才一直没能养只灵宠,可这种猫他从未见过。   它的耳朵和尾巴都有点像狐狸,又大、毛又蓬松,而且脖子上有一圈长绒毛,像带了个毛围脖,更显脸小、眼神无辜,但其他地方的毛毛却是较短的,油光水滑,看起来手感很好。   怎么感觉,有点像《山海经》里的神兽腓腓?   不过不管是什么,任清欢也毫不犹豫地决定:   就是你了!   一手神器,一手神兽,很般配啊,虽然出门前信誓旦旦说过要给宗门带点有用的人才,但这样可爱、咳、不是,这样罕见的神兽错过就没有了,带回去可以当作宗门的守护兽,师父应该不会怪罪的,嗯。   而且就算怪罪也没办法了。   他已经沉醉了,今天非要把这只小猫咪搞到手不可,如果以后师妹介意……呃,可以求师父帮忙先养着。   任清欢心中已经飞速规划好了以后养猫的种种,手上还继续抚摸着它的后脑勺、头顶、后背,见它很是享受,就趁机偷偷伸出另一只手,想把它搂在掌心。   这时它才甩了甩头,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身走了两步。   任清欢也是现在才发现,这个猫咪和别的所有灵宠都不一样,它没有被关在笼子里。   它不是百闻山庄的藏品!   想到这一点,任清欢瞬间恶向胆边生,从背后揪住了小猫咪的脖子,把它强行拎到了自己怀里。   他打算把小猫咪悄悄藏起来带走。   结果拎到面前的小猫嘴里却多了一只小麻雀。   任清欢愣住:?   你刚才是去给我捉麻雀了吗?   小猫咪似乎能看懂他的眼神,叼着麻雀点了点头。   任清欢心肝颤动了起来。   这就是神兽吗!   杀伤力也太强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把猫咪捧在手心,端到眼前,想亲亲它的小脑门,却遭到了嫌弃,被粉嫩嫩软呼呼的肉垫糊在嘴唇上推开,仍然欣喜若狂地亲了亲小肉垫。   小猫咪把僵硬了的麻雀吐在他手上,冲着他张嘴无声地骂骂咧咧,小短腿还指指点点,很不满意他刚才的土匪行径。   轻薄!   难道在外面看见哪只野猫都这幅傻样吗?   无耻!还敢捏我后脖颈拎我!   谁知任清欢已经看得心花怒放,一手竖起掌心,将小宝贝送的麻雀扔进乾坤袋,顺便架住要滑下去的小猫咪,另一只手扒拉开它短短的后腿,摸了一把毛铃铛。   哦,是只可爱的小公猫。   小猫咪呆住:“……”   啊啊啊啊!   放肆!   禽兽!   禽兽不如,>////<!   还没等它开骂,任清欢就把它也收进了乾坤袋,心满意足地走了。   虽说活物不能久装,但凡人在乾坤袋里呆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成问题,只是一只小猫咪,里面又有粮食丹药,足够待到严尊试剑结束了。   不过任清欢不忍心。   他想早点把猫咪放出来玩,就去催促阿茹那了。   阿茹那那边,白老爷正对着账本困惑。   “一个没差,活物全在账上,”他问身边的伙计道,“少谷主的黄鹤逃进来时,你们都看清了?”   百闻山庄的伙计答:“看见是看见了,挺大一个长翅膀的东西,‘嗖’得就窜了进去,但是没看清是不是黄鹤。”   阿茹那一挑眉:“白老爷不会是想说,我要污你们一只黄鹤吧?可这种妖业已濒危,我怎么就知道你们地窖里有黄鹤呢?现在看来,这不就是没有吗?”   “是了,问题就是去了哪呢?”白老爷嘴上陪笑,实则忧心忡忡,“我这地库最讲究严密二字,绝无别的出口,黄鹤又不会打洞,能在哪呢?”   阿茹那猜道:“会不会是那畜生趁机做了假账,把自己添了进去?”   任清欢走南闯北,与白老爷交情甚笃,替他说了句话:“那不可能,小白天生过目不忘,给你对账是怕你不信,其实他记得清楚,没有能骗得过他的假账。”   阿茹那又道:“那也可能是它早就化成你们伙计的模样,在你来之前就趁乱跑了?我就说让我早点进来,你们不该拦我的。”   白老爷有苦说不出:“这可能也不大,自己的伙计我自己知道,刚才虽乱,却只有赶来帮忙的,没有往外跑的,这里的人只多不少,更何况各大门派都在外面围观,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能溜走那么大一个活人?”   阿茹那抱起肩膀。   “那你说怎么办吧!”   白老爷想了想:“东西是在我这里丢的,该由我来赔,这样吧,少谷主若看得上小店,就也从我这里任取一样带走,以后若给我捉住那只黄鹤,我们也就不再叨扰少谷主了,省得想起这事烦心,如何?”   这话听起来客气,给面儿,其实也是门生意。   说到底那黄鹤是无主之物,不该白老爷赔的,但他就算是有意与镜花谷交好,认下了。   又但是,这是换的,不是白送。   以后若找到了黄鹤,镜花谷也别怪百闻山庄据为己有,拿出去拍卖了。   任清欢不禁感叹:这真是在刀尖牙缝里做生意啊,佩服。   阿茹那想了想,点头同意,开始选人。   任清欢也要选人,因为小猫咪是白捡的,不作数。   百闻山庄的“货物”都明码标价,多半都被带去试灵台试过灵根,胸口挂着牌子,写得清楚,排除掉五灵根的美貌炉鼎、四灵根的下品修士,中品的三灵根“货物”寥寥无几,资质最好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按理来说,他和阿茹那都应该选中这个。   但是他们两个竟然都指向了一个貌美的狐狸精男炉鼎!   任清欢忽然感觉自己的乾坤袋动了动,不知是不是错觉。   “这……”白老爷道,“是任公子略快一步。”   阿茹那先愣了一下,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任公子这是对炉鼎情有独钟啊?”   任清欢摇头道:“镜花谷只收妖修,这些炉鼎里只有这一只狐狸是妖,在修行一道上也无大用,如果被你们带走,想也知道会受何等折磨,不如我放他自由,能救一个是一个罢了。”   阿茹那点了点头,这才指了那个资质最好的。   “任公子心善,”阿茹那道,“我就成人之美,不跟你争了。”   那男炉鼎看着任清欢,眼波流转,身后恍惚间转动了两条狐狸尾巴。   “什么心善,”任清欢喃喃自语,走了,“想起师妹罢了……” 第16章 死人   本想潇洒地一走了之,结果没两步,任清欢就被缠住了。   阿茹那与他擦肩而过,还戏谑地看了一眼他。   那男炉鼎端得美貌,跪在地上无声落泪,梨花带雨,非要追随任清欢,衔环结草报答他。   任清欢说放他自由,让他别跟着,他就眼珠一转,化出原形,变为一只玲珑可爱的小红狐狸,蹭着任清欢的脚腕。   这回任清欢果真犹豫了一下,可最终还是说:“合欢宗不收妖修,你走吧。”   他是喜欢小动物,但刚才捡了小猫咪,便不想再养别的了,而且这狐狸毕竟是已经能化人的炉鼎,即使师妹不在,他还是想要避嫌的。   “喜欢”两个字,一旦分给第二个人,就不那么喜欢了。   于是白老爷抬脚,用鞋尖把小狐狸挑起,丢给一个伙计道:“呿!看在任公子的面子上,我差人把你送出山庄的百步林,你趁庄子里的人都忙着竞拍,赶紧跑远些吧,别被人再抓到。”   小狐狸被抱走时还抻脖子,回头看任清欢,“嗷嗷”叫了两声,十分凄楚。   景丹与宋笃行过来时,正见这幅画面。   “你这人,”景丹对他的选择毫不意外,笑着摇头,“处处留情,却又无情。”   除了他那个师妹,他对别人,对自己,对这狐狸,都是一样的。   宋笃行则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问:“救这个炉鼎,是因为你那个退婚的师妹,也是炉鼎?”   婚约的事,任清欢之前去侠盟作客,同宋笃行提过不止一次,每次都表情略带羞涩,很是甜蜜,那时宋笃行还想,赶紧成亲吧,我从来没给谁提前这么久准备过这么丰厚的贺礼,谁知师姐景丹转头就说:“成亲算什么?合欢宗的男人,成亲了不也能抢吗?”   是以宋笃行一直看任清欢不爽,可现在又着实敬佩他的实力与人品。   自己对他态度不好,他还救自己也就算了,毕竟侠盟对合欢宗有用,但舍得浪费一件宝物去救个陌生妖修,这……   宋笃行自惭形秽。   “你师妹……”他安慰任清欢道,“有眼无珠,你也不要太过伤心。”   “?”任清欢反手就是一拳:“不许你侮辱我师妹!”   宋笃行:“……”   这家伙果然还是混蛋!   “别胡闹了师弟。”明明是任清欢动的手,景丹却又给了宋笃行一拳,还向任清欢介绍自己挑选的宝贝,“你看我找到了什么?正好用来补刚坏的刀。”   她选了一片明镜石,宋笃行则是对儿雨霖铃。   明镜石稀有,镶嵌在刀剑上,可使其锋利无比,任清欢的神器溪水剑就是通体由明镜石制成的,所以才珍贵。   相比之下,宋笃行那个就比较便宜了,不过胜在新奇,加了一种特殊阵法,只要放上灵石,凡人也能使用。   任清欢没有回景丹,而是与宋笃行对视一眼,问:“阿茹那的软剑居然能斩豁重刀?”   宋笃行严肃道:“不仅如此,她刚才还要直接取我性命。”   对宋笃行这样地位的人下杀手,很可能引起两大门派之战,多少需要三思吧?   是什么,让阿茹那毫无顾虑呢?   “镜花谷一定提前布置好了,我们也要提前结盟。”任清欢忽然想到,“对了,宋大哥,你和月见书院的人有一段顺路,来时见过楚兄吗?”   刀客岭的侠盟,严尊洞天的镜花谷,鸣凤崖的月见书院,王庭的飞鸿踏雪阁,可以说是人间最强的四大势力了。   但方才任清欢匆匆一瞥,只看到了两个王庭的白衣人,却没看到月见书院的紫衣。   月见书院多年没有院长,管事人是个叫楚明知的秀才,绝顶聪明,为人可靠,也是与任清欢关系最铁的哥们,所以说到结盟,任清欢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侠盟,而是他。   但宋笃行却摇了摇头:“百闻山庄十里外有一处孤馆,我在那里偶遇楚明知,听他说他丢了一个同行的学生,还在寻找,之后我在这里住了两日等着开窖,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月见书院丢了人……   任清欢联想到了之前恨晚在鸳鸯谷遇刺。   现在回想一下,当时剑仙一开始并没有瞄准镖箱,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借剑一事,那根本就是冲着恨晚来的!   “不过也不必太过疑心,”宋笃行将那一对儿的雨霖铃分给了任清欢一只,只道,“镜花谷不是也丢了个坐骑吗?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可靠,你小心点就好。”   “多谢宋大哥。”   任清欢与他在地窖门口匆匆告别。   百闻山庄的拍卖在院内举行,用隔音的空间法器制成屏风,把各大门派截开,中央搭上如戏台子般的高架,将藏品请上去,按底下的人传话叫价。   这样能防止敌对势力互相恶意抬价,或者提前盯住买家,出门就抢,被抢的人又回山庄来陈冤诉苦,讨要公平,麻烦没完。   所以任清欢飞速来到合欢宗固定的位置,看好左右没有外人,就大大方方地掏出了猫猫。   叶知微早已等在这里,疑惑道:“你挑了个灵宠?”   苏巧盼更吃惊:“连若师妹不是不喜欢猫吗?”   任清欢想说,关你们什么事?   但他忍住了,只多看了叶知微一眼。   因为他一路上都没同这两人讲话,叶知微比苏巧盼有骨气多了,也没同他说,现在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有点奇怪。   不过这也不值得他在意。   他专心致志地撸猫。   刚才他感觉得没错,乾坤袋是动了,被小猫咪一爪子抓破了……   买炉鼎!   小猫咪气急败坏。   我让你买炉鼎!   任清欢没想到,小东西杀伤力还挺强的。   可这会儿它又变得乖巧懂事,仿佛知道自己勾破了乾坤袋是闯了祸,一被拎出来就眨巴着大眼睛,在任清欢的掌心里磨蹭撒娇,蹭得他心痒难耐,又凑上去亲了一口。   当然,还是被肉垫推开了。   就、就算你想我了,也不能这样,多害臊啊!   还有人看着呢!真是的……   不知羞耻!   任清欢看着它时,眼神温柔得像水,把旁边的两位美女都吓到了。   “……大师兄,”苏巧盼向来会说话,既然大师兄不理自己,说点他感兴趣的就行了,于是问道,“它叫什么名字啊?”   任清欢果然想了想,答:“弱弱吧。”   师妹不让叫她弱弱,叫这只猫咪总可以了吧?   而且这猫咪像师妹一样可爱,师妹不在身边时,它就像师妹的替身陪着自己,让自己心情都变好了,不夸张的说,这些天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笑过。   这种神兽,养之可以已忧,书上说的真对啊!   “弱弱。”任清欢揉着它的毛肚皮,叫了一声,把它揉得眯起眼睛咕噜咕噜。   小猫咪奶声奶气地拉长音回了句:“喵~”   不许叫,看你那傻样。   任清欢:“!”   天啊,神兽杀人不用刀,太可怕了!   他把小猫咪架起来,不顾喵喵拳的猛烈扑打,把脸埋进毛肚皮猛吸了一口,低声道:“弱弱!你的味道好像师妹啊,真好闻。”   师妹香香软软的,味道很特别,有点奶,有点甜。   这么脆弱的小东西,一会忙起来,要把它放在哪里才安全呢?任清欢沉思着,也不在乎小猫把他头发都抓乱了。   苏巧盼看得满头黑线,无奈劝说:“连若师妹都走了,大师兄,你也要向前看啊。”   任清欢百忙之中抽出功夫瞥了她一眼:“你胆子也大了,再多说一句就向宗规看吧,三百遍起。”   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顿时安静了。   只是这边刚一安静,侠盟那边就爆发出了一声巨响!   小弱弱被吓得毛都竖起来了。   拍卖还没开始,就出了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宋笃行刚赠给任清欢的铃铛也急促地响起来,传来宋笃行的声音:“中计了!你救……”   他话没说完,铃铛就停了下来。   任清欢瞬间起身,重新收好猫咪,一跃踩在屏风上,看向侠盟那边,只见景丹正与阿茹那过招拆招,无计可施之际,扔出了刚到手的那片明镜石。   阿茹那却不当回事,躲都没躲,硬吃了一记明镜石的攻击,也要取景丹性命。   她下手太快,任清欢来不及取别的暗器,连忙将腰间配着的剑仙宝剑出鞘,扔了过去,挡下阿茹那的软剑,并提纵赶去,眨眼间来到两人中间,接住了被软剑拨开的剑仙剑。   这次阿茹那没有再多客套,眼神冷淡,直接举剑刺向任清欢。   任清欢时刻记得乾坤袋破了,生怕把小猫甩出去,又怕颠簸了它,于是站在原地不动,把剑递到左手,接招。   阿茹那一惊:“左撇子?”   两招过后,她不仅没有伤到任清欢,还被划破了相,鼻梁上横着留了一道血痕,于是敛眉弃剑,双手呈爪状,指甲瞬间变长,每一指都如寒光闪闪的明镜般锋利,向任清欢抓来。   景丹已经重伤,支援不动,只能喊道:“清欢快躲!”   任清欢不仅没躲,还一剑劈了她的五个指甲。   这几声响动清脆悦耳,破碎的明镜如星光点点,终于让阿茹那震惊地连退数步,服了。   “任公子武艺冠绝时辈,在下佩服,”阿茹那道,“不过料想到你们还有别的要事,我就先撤退了,待严尊试剑时再来讨教。”   这回景丹又硬气了:“她还想跑!”   任清欢却让她跑了,回头第一次与景丹说了句话:“宋大哥呢?”   “他?”景丹看向后院,“他去找白老爷了,怎么了?”   刚刚这边的响声太大,任清欢没能听见铃铛的方位,此时才赶忙去后院。   景丹捂住流血的伤口,跟在他身后,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他后背。   “你怎么不走……”   景丹从他身后探出头,顿时发不出声音,双腿颤抖着跪了下来。   后院满地是血。   一具尸体躺在地上,尸首异处,死状惊恐,手中还握着一把巨大的重刀。   任清欢脑子里只剩一片血色:   宋笃行被灭口了。 第17章 内奸   是谁下的手?   阿茹那有不在场证明,还能是谁?   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宋笃行?难道他们谷主谢小竹也来了?任清欢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张脸。   “百闻山庄……”景丹颤抖地说,“白老爷……”   “不一定,先存疑,”任清欢立刻道,“小白根本不是宋大哥的对手,敌人在声东击西,我们要赶紧回去。”   景丹却僵在原地,看着宋笃行的脸,久久不能动担。   任清欢只能取出乾坤袋,准备草草给宋笃行收尸,掏出小猫弱弱,放在肩上。   弱弱却奋力去抢乾坤袋,不让他动。   “听话!弱弱?”   任清欢知道弱弱一定有什么想说的,所以一直“喵喵”叫着,但还是强行抢过乾坤袋,因为他自己也察觉到,从进入山庄起,发生的一切就都太过邪门,处处透露着诡异。   但现在没有时间再管其他,他只能收拾好宋笃行的尸身,一把拽起景丹。   “走!”   因为景丹状态不行,任清欢一手提着她,速度稍微放慢,边走边问:“你们侠盟一共来了几个人?你刚才有没有觉得,你带来的人不太对劲?”   弱弱一个劲地挠着任清欢的肩膀,“喵”个不停,不让他走,景丹却恍惚地摇了摇头,只能勉强挤出几个字。   “不对劲,所有人都不对劲。”   “所有人……”任清欢猛然想到,停住了脚步,“没错,因为所有人,都是假的。”   弱弱这才满意地“喵”了一声。   随着这句“喵”声,整个百闻山庄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面前只剩下了重重迷雾。   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手伸出去便不见五指。   “是幻术!”景丹大吃一惊,“什么时候?”   镜花谷的幻术何时精湛到了这种程度?   “镜花水月,”任清欢咬牙道,“镜花谷惯用的伎俩,需要有水才行,水往低处流……一定是从我们进地下室就开始的,这是一个局!”   难怪阿茹那并不着急硬闯,还在门口大摆龙门阵。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坐骑,只是想引宋笃行入瓮!   景丹愣愣地说:“那、那我师弟会不会、还活着?”   任清欢没有回答。   这谁也不敢肯定,但任清欢直觉镜花谷如此大费周折,就是为了宋笃行,绝不会放过他,所以任清欢的眼前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此前与宋笃行交谈的种种画面,他的音容也犹在耳边,最终停在了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你救……”   救谁?   大概是他师姐吧。   任清欢与宋笃行关系说不上很好,但他深知宋笃行的为人,不然也不会坚持与侠盟交好,所以这个忙,他帮定了。   “你退开一点。”任清欢拔出剑来,对景丹道,“但不要走出我的视线,等会也跟紧我不要乱跑。”   景丹用刀撑住自己,勉强向后退了两步。   “你可以吗?”她担心道,“这是仙术。”   凡人就一定破不了仙术吗?   任清欢不这么认为。   师妹曾说过,幻术通过解构五大灵根来迷惑人的五感,镜花谷的幻术主用水,所以幻象更为逼真,但在火灵根方面的拟态就略弱一些,可巧的是,景丹就是土火双灵根,若不经任清欢提醒,还根本看不出来,说明这个幻境已经精妙至臻,无法用相克的灵根来破解了。   但术法是用来困人的,任清欢认为,究其根本,也可以称之为武学中的一种。   一力降十会,只要是武学,就必然能硬破。   任清欢左手按住肩膀上的弱弱,右手持剑,闭上眼睛缓缓抬起手臂,尽力屏蔽自己的五感,猛得一劈,直接斩开了迷雾!   雾气瞬间凝固,响起了一道清脆的破碎声,宛如打碎了一面镜子,这便是师妹说过的,镜花水月之术被破的样子了。   不过迎面朝着任清欢扑来的,却不是镜片,也不是师妹说的水花,而是带着浓浓香气的……   “酒?”   任清欢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他再睁开眼时,已经站在了地窖一层,腰部以下全是酒,而且是上好的玉尘雪酿。   白老爷走在最前,因为才十四岁的身高,从前又发育缓慢,脖子都被淹没了,不停喊着:“哎呀!哎呀!我千年的窖藏!”   他身后站着阿茹那,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看着任清欢,耸肩道:“我说了,我那黄鹤顽皮,恐怕闯祸,要早点进来捉它,你们不该拦着我的。”   景丹站在任清欢身后,身上的伤口已经没了,但内伤还在,不顾丹田的痛感,吸了一大口气,就潜入酒中,同时取出了一枚月光石。   明亮的白光照彻酒中散乱的货架、碎瓷缸。   却没有宋笃行的影子。   景丹的眼泪融在了酒里,身子被任清欢架起来,靠在一边的货柜上。她突然嚎啕大哭,重刀指向阿茹那:“妖物还我师弟!”   任清欢按住了她。   阿茹那摇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大哥消失了,”任清欢取出破了洞的乾坤袋,抖出一把重刀,也就是宋笃行的遗物,递给景丹,看着阿茹那语调沉稳地说道,“这是镜花水月的施术效果。”   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幻术被破,死在幻境里的人便如同镜中花、水中月,永远被留在了幻境里,死不见尸。   白老爷惊恐回头:“什么?少盟主没了?”   阿茹那往外走,再次与任清欢擦肩而过,道:“这有什么稀奇?一个大活人,不定喝多了跑到哪里去了,我的坐骑丢了才是真丢了,找不回来咯。”   任清欢把剑横在阿茹那身前。   “镜花谷不会真的以为……”他轻声问,“可以杀了人就一走了之吧?”   “你有什么证据?”阿茹那不慌不忙地说,“又想如何?”   任清欢剑上穿了一纸生死状。他冲着那张纸点了点下巴:“没有证据,也一样能杀了你。”   阿茹那笑着用指尖划过剑刃,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血。   那张纸金光大盛。   围观的各大门派看不清地窖里的情况,光是猜测就很震惊:“宋笃行去哪了?”   “阿茹那竟然肯签生死状?”   “阿茹那也太嚣张了,谢小竹若知道,恐怕会恨不得杀了她吧?”   如果说一定存在一种术法不能被破,那任清欢认为,只能是“不解缘”,因为不解缘不是用来伤人的,而是强迫签订者信守诺言。   附着了这种术法的生死状,即证明一旦试剑会上,阿茹那死在任清欢的手中,镜花谷也绝不能因此追究到合欢宗身上,反之亦然。   “可说到底,任公子也不过是个凡人……”   “是了,连宋笃行都杀不了的妖,任公子又能如何?”   “太可惜了……”   谁知阿茹那拨开他的剑,扬长而去,却留下一句:“你不会杀我的。”   众人:“?”   她这是承认了自己杀不了一个凡人吗?   开玩笑的吧!!   众人还在议论中,人群中的白衣女子也看着任清欢的背影沉思,阿茹那却已初步试探出了任清欢的实力,回去同谢小竹复命了。   侠盟一共来了五人,现在剩下四个,任清欢一挥手,把他们都带到了合欢宗的地盘。   真正的叶知微与苏巧盼一直等在地窖外,直到现在才跟着任清欢一起去了拍卖的场地,而不是像之前幻境里那样,早早就来到隔间里坐着。   这才正常。   苏巧盼进门就端起果盘,要吃百闻山庄准备的糕点,被任清欢用剑鞘狠狠地打了手。   “我怀疑他们谷主谢小竹也在,”任清欢告知众人,“他的原型是条竹叶青,有毒,所以现在起都开始辟谷,远离有水的地方。”   大家都恐慌万分,点头称是,只有叶知微看着他肩上的小猫,眼神发直,问:“能给我摸一下吗?”   任清欢:“?”   你也是假的???   “不行,”任清欢护崽得很,“弱弱很怕生,只认我一个主人。”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弱弱就旋转、跳跃,直接扑到了叶知微怀里。   众人:“……”   任清欢:“……”   “大师兄,”苏巧盼兴奋道,“连若师妹不是不让你养吗?你准备向前看了?”   她成功转移了任清欢的注意力。   她这话,居然跟她在镜花水月里说出来的没什么两样,那是不是说明,施术者很了解她?   可镜花谷的人,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合欢宗的人呢?   另一边,弱弱又从叶知微怀里踮踮脚,往外跳去。   叶知微追着它走,稀罕得很,就怕它跑丢了又不舍得硬抓它,结果没走两步,刚到一处无人角落,便撞上了人形的连若!   “!”叶知微惊讶又尴尬,“你、你是连若、你是妖?!”   她刚才还想摸他!   连若转身一笑:“我以为你大哥早就告诉你了。”   叶知微过于吃惊,旋即反应过来:“所以他才那么想要你!他想用你化神!”   灵兽都是仙缘极深的生物,只有达到金丹后期,才会明白灵兽对化神的重要性,比如叶知微身为炼丹师,才刚踏入这个境界,就已经能嗅到连若身上的仙缘了,因为他全身上下都是天材地宝……叶轻舟这是想生吃了他啊!   “可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此时说来话长,现在我只能信你,”连若严肃道,“要优先跟你讲三件事。”   叶知微知道他时间不多,也皱眉点头。   “第一,”连若上来就交代了一枚炸弹,“苏巧盼是内奸,她善于改刻雨霖铃上的灵环,借此机会偷听了许多宗门内事务,少宗主的行踪就是她说出去的,因为如果少宗主重伤,她就能拿到飞花令,和师兄一起出来。”   叶知微再次震惊了。   她是真没想过,有人会为这点小事就出卖自己的宗门!   “第二,阿茹那也是内奸,”连若又道,“严尊试剑的事,就是她提前通知你大哥,你大哥才派你过来参加的,这是我改造了苏巧盼的雨霖铃,从你大哥那里偷听来的消息。”   叶知微呆住:“?什么?”   “到底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为了告诉师兄这个消息才想办法回来的,”连若摇头道,“但是我能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重点是第三   “我在百闻山庄的地库里为师兄挑了一只飞行坐骑,速度堪比御剑,就藏在他的乾坤袋里,你让他带上所有人赶紧去侠盟找盟主求援,这次试剑会,镜花谷似乎来了一只不得了的大妖!” 第18章 掉马   连若刚刚说完,走廊另一边就来了三个人,领头的是白老爷,身后跟着两个伙计,各捧着一个宝盒,走路无声。   还好连若反应快,重新变成猫咪,跳进叶知微怀里。   叶知微仿佛被烫了手。   她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僵硬地捧着猫咪,与白老爷打了个照面。   “这是?”白老爷疑惑道,“任公子的灵宠?方才就见到了,但是没有仔细打量,现在这么一看,似乎是个神兽啊……”   “有事吗?”   任清欢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刚从屋里出来,走上前直接把猫猫从叶知微怀里抱了回来,顺着毛毛说:“有事进屋里说吧,里面好说话。”   五人一猫来到屋里。   这屋有一厅三小间,厅内只剩景丹,原本三位侠盟的人与合欢宗的苏巧盼都被安置进了边上的小间,不让他们打扰到景丹。   景丹虽然已经冷静下来,只是抚摸着她师弟的重刀,但眼泪仍不受控制地流着,与她平日里五大三粗的模样很不符合,显得更加心酸,让人不忍直视。   任清欢坐在她前面,挡住了白老爷的视线。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明白,”白老爷沉痛地说,“但我明白的是,任公子与少盟主都是我老白的朋友,即使没有合欢宗和侠盟这层关系,我也一样要承你们的情。”   他说完,拍了拍手,身后的两个人走到前面来。   “既然说了要答谢三位英雄,就不能言而无信,”白老爷示意左边的人打开宝盒,“你们有要事在身,我就自作主张,挑选了为你们送来,虽然地库里的东西都被酒淹了,但还有存放在别处的珍藏,万望你们不会嫌弃。”   第一个宝盒里放着一个陶瓷瓶。   打开瓷瓶塞子,里面躺着一滴水珠,宛如水晶般清透。   “这是?”   任清欢还没看明白,弱弱先疯狂“喵”了起来,伸爪子就捞。   可惜任清欢刚才被它跑了一次,现在看得很严,没再让它蹿到别人怀里,还训斥道:“别闹,听话!”   什么?   师兄凶我o皿o!   弱弱委屈地咬了他一口,但没有用力,任清欢只觉得有点痒,敷衍地揉了揉它的头。   “不怪任公子的小宠赏识,”白老爷笑道,透着一丝难掩的得意,“这东西包治百病,能解万毒,甚至可以把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都拉回来,可惜就是出自深海,也许会带一点鱼腥味,是以讨猫咪的喜欢。”   众人呆住,连景丹也紧皱眉头,看向白老爷。   “这是……”任清欢惊讶道,“泉客珠泪?!”   泉客是一种灭绝已久的妖类,只存在于传说中。   他们生活在深海里,长着人类的上半身与鱼尾,不分性别,具是美人,却心冷如冰,没有感情,也没有眼泪,即使受到非人的虐待折磨,至死也不会落泪。   但传说有的泉客与众不同,懂了爱恨。   这样的泉客,即使一生最多也只会流下一滴泪,这一滴泪也足够活死人,肉白骨。   任清欢不禁怀疑,百闻山庄是怎么得到的呢?   得到了,又该如何辨认真伪?   “没错,”白老爷却肯定道,“我看景姑娘似乎有伤,这点小东西不成敬意,就请拿去疗伤吧。”   景丹愣了一下:“我伤不至此……”   她话未说完,叶知微便抢先开口道:“景姑娘!可否将这枚珠泪转赠于我,我愿意出万两金沙,现在就可为景姑娘疗伤的灵药,再附上一枚结缘丹!”   即使是对叶知微来说,这也不是笔小数目。   任清欢凉凉地看了叶知微一眼,提醒她:“你伤也不至此吧?”   是,我不需要,叶知微想,但是你未婚“妻”需要啊!   连若信任她,也算是同她结盟了,她既然有机会,理所应当要为连若解毒。   如果这事成了,说不定以后她还能安排连若做双面间谍,继续探听叶轻舟那边的消息呢,叶轻舟是钻破了脑袋也绝对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泉客珠泪的,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机会啊!   于是叶知微坚持对景丹说:“景姑娘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我都会尽力!”   白老爷还贴心地表示:“东西我就留在这里,任由景姑娘处置,就算景姑娘伤得不重,想把这东西送了甚至扔了,我也决不能收回。”   景丹心动了。   她正要答应叶知微,任清欢却突然开始截胡:“给我吧,我欠你一个人情。”   叶知微:“……”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她额头青筋暴跳,感觉拳头硬硬的。   弱弱:“……喵……”   我的珠泪qaq!   蠢师兄!臭师兄!不跟你好了!   这回景丹没有犹豫,直接给了任清欢。   任清欢在一女一猫的注视下,淡定地抢走了盒中的珠泪。   “这第二件呢,我要改日亲自送给少盟主,就不给大家展示了,”白老爷仿佛宋笃行还没死似的,说道,“第三件是给任公子的。”   第二个盒子打开,里面仍然是一只普通的陶瓷酒瓶。   不过瓶子里不只一滴,而是一盅酱香浓郁的白酒。   “任公子爱酒,”白老爷捧出酒瓶道,“咱们窖藏里也有沉了千年的玉尘雪,但是我想来想去,估计对付不了任公子的海量,只有这壶‘不老春’能期一醉了。”   这回猫猫都安静了。   不老春的功效与珠泪一样神奇,但名声还胜于珠泪。   因为它是人间帝王耗尽毕生心血与财力,想要寻找的东西。   百年前,合欢宗还在岛上隐居避世时,人间战乱,各大势力纷争不休,直到一个姓段的皇帝统一天下,才迎来短暂的和平。   可惜这位皇帝是个凡人,如今已经老了,对权力的把控与制衡已大不如当年,更不能再插手江湖事,所以转而置身事外,专心寻找长生不老药。   任清欢听师父说,皇帝年轻时曾有一位恩爱妃子,可惜红颜薄命,一朝辞世,皇帝便把自己关在了飞鸿踏雪阁里,再也没有出来。   他自称未亡人,还命整个王庭的人都着缟素,以悼亡妃之灵,无有止期,任由白衣人与王庭的雪原融为一体,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天若有情天亦老,不要轻易谈恋爱,生前日日说恩深,死后自去寻长生,”云想容用这个故事教育弟子们,“他哪是痴情呢?分明是怕了死了。自古有几个殉情的男人?不值当的!”   但是其实,就算是金丹修士,也避免不了百余年后,归于尘土。   而传说中的不老春,也只能做到令凡人青春不老,并不能延长寿命。   所以任清欢想,皇帝如果不是畏惧衰老,那可能只是想以与爱人初见时的模样,归于其室吧。   最怕黄泉路上,你等了我许多年,却没有认出我来。   那是有一点令人难堪的。   我的白发,我的皱纹,还能再让你动心吗?   我佝偻的背,我蜷缩的肩,还能让你安然依靠吗?   我们一起走过的青春年华,是否已经被时间模糊不清,更令我日渐衰退的记忆力无以为继,想不起你眼角的痣,掌心的纹,这样你认不出我,我记不得你……   我们擦肩而过,是否就是永别。   身为凡人,任清欢对此感同身受。   “大恩不言谢,”所以他收下了不老春,对白老爷深深鞠了一躬,道,“百闻山庄的这个情我一定铭记在心。”   白老爷连连摆手:“任公子俊俏啊,这样的容貌本就该留住的,我这也是为人间做贡献了。”   小白很少打趣别人,不过以任清欢对他的了解,他极其喜欢宝贝,也爱炫耀宝贝,也许是难得取出珍宝来,开心,而且他送的东西如此珍贵,定是别有所图,一半就是在向侠盟与合欢宗表态,这次镜花谷在他们百闻山庄的地盘布局暗算,绝对和山庄没有关系,另一半就是以后镜花谷若要对山庄下手,还得靠侠盟与合欢宗罩着,所以任清欢没有太在意。   将白老爷送走之后,任清欢就回来安慰了景丹两句,谢她将珠泪送给自己,称自己一定会在试剑时为宋大哥报仇。   叶知微看着信誓旦旦的任清欢,感觉连若交给了自己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种人会临时跑路、去侠盟求援吗?   连若说得种种都毫无证据,自己要怎么游说???   于是她只好从景丹下手:“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想亲手给自己师弟报仇,而不是假借他人。”   任清欢:“……”   叶知微虽说没能得到珠泪,但还是给了景丹疗伤的丹药,并拉拢她道:“实不相瞒,我其实出身仙界叶家。从前侠盟背靠仙界第一关,多少有点着落,但这几年第一关人才凋零,侠盟在人间只靠自己还能闯出这样的天地来,现在的叶家也许不屑一顾,但我个人是非常佩服的,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赠景姑娘一枚结缘丹。”   景丹果然又一次心动了。   任清欢却道:“你就算现在结丹,也不是阿茹那的对手,难道你没有发现,她几乎没用过仙术吗?”   景丹脸色苍白起来:除了变出武器般的指甲以外,阿茹那确实纯靠武艺作战。   叶知微忍下想要骂人的心情,继续指着任清欢,对景丹道:“可这样实力的一个妖,目前还不知道她原形是什么,你真觉得任清欢能打得过?如此普通的凡人哪来这种自信?现在是输是赢全在他一句话,他若真输了,死了,以后呢,你想过吗?”   景丹:“……”   任清欢:“……”   开始人身攻击了是吗?   任清欢无语地抱着猫走了,只说“我去透透风”,进了套间的隔壁小屋。   这里是休息用的,除了一套桌椅以外空无一物,也没有百闻山庄的人等着叫价拍卖,于是小猫在他怀里东张西望,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难道师兄要玩我吗……   讨厌,怪羞人的。   不过既然没人……小猫摊平了自己,肚皮朝上,躺在任清欢怀里,甩着尾巴等抚摸,却听他叹息了一声,道:“师妹。”   弱弱:“!?”   任清欢责怪地看着呆滞的小猫,问:“你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同我说,反而去跟叶若微说呢?” 第19章 咬咬   小猫的毛毛炸了。   但是它的尾巴只犹豫了一下,就又开始晃动,恍若无事地“喵”了一声。   任清欢无情揭露:“别装了,师妹,你觉得我可能放我的猫跟一个疑似内奸的人出屋,却不去管吗?我只是出门在外,习惯了行走时隐蔽行踪,不是故意偷听的,但你跟叶若微说的话,我确实一字不漏,都听见了。”   猫猫:“……”   喵的。   身为神兽,它的听觉和嗅觉都是一流的,在走廊无人处说话时,白老爷和山庄的伙计拿着宝贝、怕被别人听见,所以就是没有脚步声,也被它发现了,没想到师兄只是普通地走两步路却反而发现不了,师兄也太逆天了……   这回它装不下去,只能从师兄腿上跳下去,背对着师兄,变成人形。   连若等了好一会,师兄也不说话,于是悄悄回过头,自己找了个无聊的话题,闷闷地说:“叶二姑娘不是内奸。”   “嗯,”任清欢轻声道,“但是她和苏巧盼都对我说过谎,所以两个人都有嫌疑。”   他这次与这两人同行,就一直留心想揪出内奸,刚发现一点苗头,就被连若直接指出了。   连若低低“哦”了一声。   随后又陷入沉默。   红绡殿一别,不过几日,突然再次相见,任清欢看着面前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师妹……”   虽然方才对着猫猫能正常讲话,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也算顺利,但是一想到最重要的事,他就很难开口。   连若也是忐忑不安,眼神飘忽。   “师妹,”半晌,任清欢才握拳,起身看着她,把她吓得退了两步,嗓音沙哑地问,“你是不是因为被叶轻舟下了毒,才跟他走的,是吗?”   ……   “他想用你化神!”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能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   ……   她同叶知微的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方才叶知微和小猫又疯狂冲着能解毒的珠泪使劲,任清欢不可能猜不到。   “你不想离开我的,是吗?”他问。   有那么一瞬间,连若还以为师兄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是公的、不、男人,所以要来揍自己,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师兄怎么会打自己呢?可能是看过太多次师兄暴揍宗门里的男弟子,产生幻觉了吧……   连若差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但是紧跟着,听到师兄的问题,连若却笑不出来了。   “是的。”他答。   任清欢再也没有多想的余地,一步上前,把她拥进怀中。   他抱得太紧,太用力,连若的心肝全都在疼,疼到指尖也发酸,虚弱地贴在他肩上。   任清欢嗅到了她发丝间的味道,与这些天每夜梦里的一样。   梦里她走了,只留下一句:“师兄,保重。”   但现在她说:“是的。”   是被迫离开的。   是想要陪在你身边的。   “师妹!”任清欢忽然很能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师妹,你嫁给我吧!”   他终于在连若的耳边,完整地说出了这句话,只是嗓音哑到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虽然百岁之后,自己可能无法一直陪在她身边,但还是不想放开她,不想把她交给别的任何人。   别的事都来不及再去细想,他现在只想拥有师妹,再也不让她离开。   连若睁大眼睛,泪水还是滚落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上次已是永别了。   虽然这次相见是他算计来的机会,但叶轻舟忌惮师兄到这种程度,竟真会同意放他回来,他其实是没有抱过指望、不曾想到的。   在地库里撞见师兄时,他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见面就生扑上去。   他的师兄就玉树临风地站在那看着他,眼里有细碎的光。   你这些天,还好吗?他想问。   你想我了吗?   你……你怨我吗?   可他却直接抱住自己,说出的话还是和当初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肩膀还一直留给自己依靠。   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就可以很坚强,可以装作无情地一走了之,也可以装作深情地跪着流泪,但是在他怀里,连若就变得分外虚弱,放下了一切防备,像个孩子一样啜泣着。   他说:“师兄,对不起,不是我要负你……”   “不是你的错,”任清欢紧拥着她,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不要道歉。”   连若抿着唇流泪,肩膀不停抽动,方才与叶知微交谈时干练的样子已无影无踪。   “也不是我想要说谎的,师兄,”他抽泣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抬起头揪着他的衣襟,撒娇似的问,“你真的不怪我吗?”   “不怪你,不就是个小妖吗?”任清欢的牙齿有些痒痒,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我不是说过吗,你是什么我都喜欢你。”   连若看着他的侧脸,由衷地想,他真好看。   师兄真好。   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我、我也喜欢你!”连若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心里悬了多年的石头终于落地,抽抽嗒嗒的,“我、我是说……”   任清欢心疼地给她擦眼泪,见她越来越娇气,哭得停不下来,只好捏住她肉呼呼的脸颊,义正严辞道:“但是以后不许再对我说慌了,什么要事不来找我,反而去跟叶若微说,还用幻术变成小公猫来迷惑我,这些我都给你记在账上了,如果再这样,我绝对不会再原谅你。”   连若:“……”   师兄……   那个、不是……   师兄……   哎,算了,蠢师兄。   全世界最蠢的师兄。   连若心中五味杂陈,无奈地双手捧起他的脸,心想:啊,这就是我喜欢的傻瓜吗?   为什么平时看起来很聪明很厉害的,一到了我这里就变蠢呢?   他也牙痒痒,张嘴咬了一口师兄的下巴。   任清欢用额头顶了一下她的额头,又咬她的侧脸。   两人无比幼稚地互相咬了几口,任清欢才开始害羞。   他一害羞,连若也开始扭扭捏捏,看起来更加秀色可餐,任清欢只想把她整个吃了,看得挪不开眼睛。   连若脸颊通红地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太、太过了……连若咬紧嘴唇,干脆屈膝蹲坐在他旁边,抱紧膝盖。   任清欢恋恋不舍地松开放在师妹腰上的手,但却仍然拽着师妹的袖子,另一手抚摸着师妹的手指,让她不得不把遮挡着自己双眼的手拿下来,痴痴看着她,犹犹豫豫地说:“那、你随我回去,我们就成亲吧?”   连若手上软了,身上也酥了,但是擦干净脸,又重拾起了当师妹的自信,挺胸抬头,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呢,等试剑会结束再跟你说吧。”   总不能让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女人吧?   如果不跟他说开了,可能他真的会这样以为直到天荒地老……所以其实连若早就想要等试剑结束,就跟他坦白了。   任清欢却以为他说的是解毒的事,连忙取出刚拿到手的珠泪,问:“这东西是真是假?”   “我说的不是这个,”连若摇头凑近,把下巴放在他手心里让他托着小小的头,距离很近地盯着珠泪,突然伸出食指,像弹玻璃珠一样弹了一下,“能看得出,没有毒,但是有没有功效就不一定了。”   幸好任清欢早就知道师妹手欠,看到珠啊球啊就想弹着扑着玩,原来还真是个小猫咪……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飞出去珠泪,又还给师妹。   这回连若直接就着他的手吞了。   舌尖轻蹭过任清欢的指尖,仿佛蹭在他心上。   “有没有用,就只能等七日之后,看看我会否毒发了。”连若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脸,说,“你不用担心,如果毒发,就让叶二姑娘送我回到叶轻舟身边,他不会杀我的,我精通医理,时间长了一定可以给自己解毒。”   任清欢没有说话。   他已经做出决定,不能再让师妹一个人去冒险了。   连若依偎在他身边,捏了捏他的手,柔声说:“不要担心啦……”   任清欢忽然搂紧她的细腰,把脸埋在她的颈间蹭了蹭,问:“你就这么相信叶若微,反而不相信我吗?你跟她说的那个大妖是谁?”   连若失笑:“你怎么连女孩子的醋都要吃?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又是救风尘又是被托孤的,我只是闻到了危险的臭味,不确定是什么妖,说不定就是你救的那个狐狸精呢。”   任清欢被她逗笑了:“什么托孤,别胡说,那狐狸精是炉鼎,景丹她……”   他表情严肃起来。   “她其实已经是侠盟的二当家了,”任清欢握紧连若的手,说,“侠盟的宋盟主几年前就说过,自己感觉到可能大限将至,我怀疑镜花谷从哪里得来了风声,不然不应该这样疯了似的冲宋大哥下手。而且……   “如果镜花谷的野心膨胀到这个地步,很有可能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月见书院。”   月见书院长年没有院长,主事的楚明知若死了,便会同没了宋笃行的侠盟一样,不堪一击。   “所以我才说危险啊!”连若连忙拍了拍他,道,“我捕捉到了阿茹那的坐骑,正好给你用来逃跑,你还参加什么试剑会?”   “什么?”任清欢迷惑了,“阿茹那还真的有坐骑?”   “对啊,”连若伸手去掏他的乾坤袋,“飞得可快了,不过还是没有我厉害,我一下子就抓住了。”   任清欢看着她骄傲的小样子,只觉得她真的可爱。   越看越可爱,好喜欢。   真的好喜欢。   在她离开自己之后的这几天里,任清欢都过得浑浑噩噩,直到现在,眼里才突然有了颜色,从噩梦中挣脱。   连若认认真真地翻找,他认认真真地看她。   不过刚找出来,连若的兴奋劲儿就被一声吆喝打断了   百闻山庄的拍卖正式开始,第一样藏品是一枚多余的飞花令。   宋笃行的飞花令在景丹手里,现在又多出一枚……   说明很可能是……又有人死了。 第20章 斩蛇   第一件藏品就引起了很大轰动,但任清欢一直低着头,久久无语。   他看着连若手捧着的麻雀,半天才说:“这就是你给我找的……飞行坐骑?”   “嗯啊!”   连若小鸡啄米般点头。   “你别看它现在很小,其实可以变很大的,而且飞得可快了!快,变!”   她摇晃了一下半死的麻雀,麻雀一动不动。   “它还活着吗?”任清欢戳了它一下,还是不动,“不是被你咬死了吧?”   “别装死,”连若比他不客气多了,拎起麻雀的翅膀抖了抖,“再装死我就把你吃掉!”   这回麻雀弹动了一下翅膀。   “别,”任清欢连忙制止师妹的小猫咪行为,“它可能有伤。”   “不会吧?我看它刚刚飞进地窖的时候还好得很,不至于啊?”连若摸着它的小肚子听了一下,惊呆了,“哎呀,怎么连妖丹都听不到了?”   连若擅长音律听诊,又把它拎到耳边,仔仔细细地听了一遍,赫然发现,它已经变成了一只蔫蔫的普普通通小雀妖!   “啊?”连若当场就怒了,“啪叽”一声摔掉,“要你何用!”   任清欢连忙接住麻雀,怕它被师妹玩死了,把它收进乾坤袋,并找东西修补了一下破损的袋子,免得被它飞出去跑了。   “别生气了,我本来也不打算走,”他按住连若揉了揉,“我一定要给宋大哥报仇。”   “多危险啊?”连若晃了晃他的胳膊,“我不许你去!”   “不会的,”任清欢捏住她的后颈,安抚她道,“我心里有数,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连若被他拎住脖子,乖乖变回了猫猫。   只是这回,跟着任清欢回到大厅的猫猫合拢了后腿,不再乱跑,老实地蹲在任清欢的怀里,尾巴也向下垂着,谨慎地盖住了两颗小巧可爱的铃铛……   不但没有说服师兄,还露了怯,叼回来的小麻雀卵用没有……猫猫很伤心。   任清欢倒很开心,抱着它不停抚摸,摸到从旁边小屋里溜出来的苏巧盼连连侧目。   “大师兄啊,”苏巧盼跃跃欲试道,“这个猫猫好可爱哦,能给我摸摸吗?”   “弱弱怕生。”任清欢把猫猫在怀里藏好,不给别人看。   苏巧盼嘟嘴。   但猫猫从任清欢的怀里探出半张小脸,看着她,大大的狐狸耳朵动了动,水汪汪的圆眼睛眨了眨。   连一向不喜欢小动物的苏巧盼都动摇了。   “哎呀,”她忍不住走近,抬手想摸猫猫头,“这个若若怎么这么乖啊?”   比连若可爱一万倍啊!   任清欢不想让她碰,抱着猫挪了一下,猫猫却自己探出头来,给苏巧盼摸了摸头,并趁苏巧盼没注意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了爪子,猛得挠花了苏巧盼的脸!   “啊!”   苏巧盼疯了,赶紧退后,捂住脸大叫。   “天呐,我不会破相了吧?天啊……”   这猫跟连若一样讨厌!   “别靠近,”任清欢命令她坐远一点,“我提醒过你。”   叶知微远远看着,仿佛看到刚才想摸猫的自己,脸有点疼。   苏巧盼在一边找了半天丹药,屋里才终于安静下来,只听台上的白老爷讲解。   “众所周知,飞花令只有八枚,”白老爷手捻一朵桃花道,“分别在侠盟、合欢宗、月见书院与飞鸿踏雪阁的手里,但我们在拍卖之前偶然从月见书院的主簿手中得了一枚,临时加了上来。”   任清欢抱着猫猫轻声说:“宋大哥说在十里外的孤馆遇见楚兄,好像是丢了一个学生,也许就是这枚飞花令的原主人。”   连若:“喵喵!”   一定是被镜花谷暗算了!   不过别管是谁的,叶知微和苏巧盼都要抢。   任清欢虽然对叶知微说,已经决定把师妹的飞花令送给苏巧盼了,但实际上却没有告诉苏巧盼。   他想利用这件事试探苏巧盼,叶知微也料到了,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苏巧盼没有拼命加价,手里还有余钱时,就收了手,理由是“还要留点钱给宗主买礼物”。   看来她也不是单纯的坏,只是太蠢。   任清欢抱着猫猫,顺着毛毛,唏嘘不已。   但是最终叶知微也没有拍到手。   一是因为试剑危险,连若的话在先,叶知微也不是那么想去了,所以没有出高价,二是因为有位富豪一开场就喊出了天价,瞬间炒热了气氛。   叶知微不解道:“人间还有谁有如此财力?”   难道是百闻山庄自己抬价?   “飞鸿踏雪阁的阁老——”   任清欢假意同众人介绍,实则在对猫猫说。   “——岑逸思岑大人,把持王庭朝政多年。东南一带,百姓交上去的赋税至少有一半进了他的口袋,很难不富。”   苏巧盼也为合欢宗办过不少外务,听说过他:“哼,岑胖子人心不足,早晚死在一个‘贪’字上。”   岑逸思虽然只同苏巧盼差不多高,体重却有三百斤。   他身为王庭的人,穿白,像个大雪球,目标很明显,即使是没见过他的人,听描述也能一眼认出来,所以他平日行踪很是隐蔽,轻易不出内阁。   景丹也哑声开口:“我也听说过他,养了不少死士,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不知道这次怎么亲自来了。”   任清欢挠着猫下巴,道:“王庭内部也有势力倾轧,岑逸思刚愎自用,疑心病最重,我猜他一定是被对手离间,导致一时无可信之人,所以才亲自出来。”   不得不承认,任清欢说得最在点上。   叶知微又问:“可是既然无可用之人,怎么还要买飞花令?”   之前混在地窖前围观的众人里,叶知微仔细观察过,只有一个穿白的女子,行事低调,想来就是除了岑逸思以外,另一枚飞花令主人。   难道王庭还要来第三个人?   “为了排除潜在对手。”   任清欢忍不住捏了捏猫猫的大耳朵,被肉垫拍了一巴掌,才讪讪地松手。   “岑逸思腰缠万贯,花这点钱,就能少一个人进严尊洞天,还是很合算的,而且在别人看来,这枚飞花令也不是他拍下的,甚至根本猜不到岑逸思就在这里。”   “那是谁……”   叶知微刚说完这三个字,就反应了过来。   “是你们!”景丹握拳道,“岑大人好算计。”   谁都知道,合欢宗只有两枚飞花令。   但是谁都看见,任清欢是带了两位美女来的。   那么他们三个人要怎么分两枚呢?   而且其中一位美女红纱覆面,常与仙界打交道的人其实能猜出几分她的背景,更何况合欢宗背靠叶家,叶家还能缺钱?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任清欢冷静道,“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岑逸思尚且自顾不暇,已经沦落到要亲自试剑的地步,王庭也已呈颓势了。”   连若却悲观地想:四大门派中,三个已乱成一团……   镜花谷野心之大,难道是想一举夺取人间?   谢小竹如此嚣张,他背后的妖窟又做何打算?   难道整个仙界,也要开始动荡,重新洗牌不成……   这时,任清欢握住了猫猫的小爪子。   他的手指按住粉红的肉垫,仿佛在安慰自己,连若的心情也逐渐沉静下来,决定相信师兄这一次,大不了真出什么事,自己陪师兄一起……   既然生在乱世,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归宿。   其实,任清欢的心思却十分单纯,那就是:肉垫好软啊,太治愈了……   师妹真好!   我永远喜欢师妹!   接下来的拍卖平平无奇。   合欢宗的整个厅内,只有苏巧盼后来拍了一罐焕颜散,说是带回去孝敬宗主,实则估计是要偷用一点治疗脸上的猫抓痕,再没有人买过东西。   百闻山庄秉持中庸理念,后面拿出来的几样藏品一样比一样普通,白老爷还大吹特吹,说得天花乱坠,仿佛是个没听说过“珠泪”、“不老春”这等奇物的俗人,很快就结束了一天的流程。   是夜无事。   任清欢猫不离手,与师妹一屋,宿在山庄内,同在一院中的隔壁分别住着侠盟与合欢宗的人。   他睡前特意围着院子绕了两圈,但仍未见到月见书院的紫衣,只看见了几个匆匆路过了几个白色身影。   第二日,众人一早启程,前往严尊洞天。   严尊洞在严尊山,严尊山上严尊泉,因严尊飞升之前又自称诗酒仙,这里特产一种美酒,据说就是严尊自创自酿、自饮自夸的绝世烈酒:春宵醉。   可惜这附近形势紧迫,师妹现在又是猫猫,不能给酒测毒,任清欢是不敢喝了,还想着师妹如今高门大户,自己不能乱花钱,就只随手提了二两山泉水,准备带回宗门再说。   试剑的诸位要手持飞花令,步入严尊洞,阿茹那早早等在洞前,笑道:“各位英雄仿佛也没剩几个,我猜大家互相都认识,就不介绍了吧?”   景丹握刀的手不停发颤,但还是克制住了。   确实少了很多,首先就是月见书院仍无一人。   其次,侠盟只剩景丹。   然后是合欢宗,因为找回了师妹,任清欢最终没有把飞花令赠予苏巧盼,而是打算抱着猫儿一起去,勉强算是一人半。   这样看下来,居然唯有王庭二人齐全,分别是走路呼哧带喘、拿着把扇子扇风的岑逸思,与他身旁跟着的一个白衣女子。   这女子眉目如画,气质出尘,似乎是岑逸思的跟班,而岑逸思有宰相气派,不屑于与众人寒暄,这女子也就没有多说。   于是只有任清欢回敬阿茹那道:“你们镜花谷自己不是也只出了你一个人?”   阿茹那笑答:“有我一人足矣。”   任清欢又道:“有我一人,杀你也足矣。”   阿茹那仍然笑道:“这我也是信的,不过洞天内藏玄机,你一个凡人,还是小心点为妙。”   任清欢倒不怕这些,只怕等在外面的侠盟三人与苏巧盼被杀,便给他们一人留了一只雨霖铃,叮嘱无论如何,绝不能进洞。   白衣的两位似乎着急,走得快一点,任清欢次之,景丹最后。   因为洞前有水帘,任清欢还一手抱着猫,时刻小心不能再被镜花水月中招,所以进去之前就拔出了剑,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被他防住了!   一入溶洞,头顶钟乳石上就盘踞着一条有任清欢上臂那么粗的青色大蛇,直接冲他吐着信子冲了过来,蛇口大张!   任清欢信手一剑,斩断蛇头。 第21章 解毒   蛇头落地时,景丹正好走入山洞。   她僵在原地。   “这是……”   她还没问完,就见那半截蛇头弹跳起来,冲着任清欢又是一口!   与此同时,任清欢剑穗上的铃铛急急响了起来,说明洞外出事了,他只能疾退数步,拉开距离。   因为离得太远,想要顾及两边,唯有一个办法。   “让开!”   他喝道,扔掉手中的剑,取出一支没有尾羽的明镜箭镞,弯弓搭箭,屏息凝神,一箭刺穿蛇口上膛,又刺透蛇头,擦过景丹额发,穿出水帘。   帘外,一只白色的兽类被一箭钉死。   洞内,那蛇头倒地不起,再也动担不能,蛇尸横在潮湿的洞内,气氛诡异阴森。   洞外也安静了下来。   景丹身上传来侠盟的铃铛声:“没、没事了……”   景丹也是惊讶不已,半天才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竹叶青。”   是啊。   任清欢默默地想。   景丹话说到一半,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大喊一声:“!谢小竹也是条竹叶青啊!”   任清欢看着地上的蛇头,陷入沉思。   是啊。   谢小竹,镜花谷谷主,原形也是竹叶青。   师父曾说,谢小竹原本有化神修为,应当继承仙界最大的妖修门派,但是因为从前与人一战伤到了识海,所以修为回到了金丹期,并一直止步不前。   这样出身的人,必然野心很大,任清欢认为,这次试剑,是他欲将整个人间收进囊中的第一步。   可结果,他就这么死了?   说实话,刚才那一击确实很难招架,感觉得到,攻击者的水平应该比师父更厉害,如果没有提前拔剑的话,自己是要先躲闪的,但也说不上可怕。   怎么似乎,比那个白猿剑仙还弱?   任清欢疑惑地用剑拨动了一下蛇身,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难道说……   是我很强?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见小猫跳到蛇身上,张开嘴“嗷呜”一口,咬住了蛇的七寸。   “弱弱!”任清欢手忙脚乱地拎起小猫,疯狂地甩了甩,企图甩掉它嘴里叼的东西,“不要乱吃脏东西!快吐掉!”   小猫被他甩晕了,仍然死死叼着,等他冷静下来,才在他掌心吐出了一块蛇鳞,然后就张大嘴巴,露出小尖牙,乖乖让他清洗,偶尔才不满地“喵”两声。   蠢师兄,这么大的蛇,逆鳞可是很贵的!   平时连壶好酒都不舍得买,还不知道怎么赚钱,哎,人生不易,猫猫叹气。   以后还是得靠自己养活师兄啊。   “什么?”   另一边,景丹用刀挑起蛇尸,找到了一只乾坤袋,打开一看,震惊地喊了出来:“它真的是谢小竹!”   这袋子里装了无数财宝,品类繁多,甚至比百闻山庄的窖藏还丰富,而且最重要的是,袋内最靠外的法器层里放着一只宋笃行的乾坤袋。   “就是它,是它杀了我师弟!”   景丹双手颤抖地回头,却发现任清欢在……   给猫漱口。   “如果是真的,洞外就危险了,”任清欢边说边收拾小猫,弄完了才接过乾坤袋看了一眼,“你先看看他们,阿茹那死了吗?”   方才那一箭,任清欢听着像是钉进了什么有皮毛的东西里,但是水帘的声音对他的判断力影响很大,他也不能确定有没有命中。   景丹探头到水帘外,却道:“没什么问题,也死了。”   幻术这种东西,最怕被提防,只要怀疑到施术的时间、地点、媒介,就能瞬间破获。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任清欢把宋笃行的遗物扔给景丹,又从袋子里抓出一把桃花,剩下的没再多看,收了起来,“镜花谷又不是只有这两个人。”   景丹也有些……不能接受。   谢小竹和阿茹那,居然就这么死了?   虽然是师弟大仇得报,自己应该开心才对,可是景丹却有些郁闷,感觉师弟的死太不值当,而自己……   像是一个笑话。   任清欢没注意她的心情,直接走到水帘前,探出半个身子打量。   洞外的阿茹那已经没了人影,地上只躺着一只银狐的尸体,被他刚才一箭穿心,其他镜花谷弟子也已跑了,不知是去求援还是怎样,总归成不了什么太大气候。   侠盟的三人与叶知微毫发无伤。   任清欢扬起手中的一把桃花,四人纷纷接住。   “狐狸尸体上有东西吗?”任清欢得到否定的回答,便道,“都进来吧。”   于是外面四个人全进了洞天。   严尊洞天有三十六处,这里就是谢小竹偶然间打开的唯一一处溶洞,取名桃花小洞天,因为溶洞深处长着一片桃林。   这些桃树仿佛被时间遗忘了,永远停在最绚烂的一刻,满树桃花盛开,偶有花瓣飘落,跌入无情的溪水顺流而下,不知去了哪里。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据说诗酒仙严尊怕人觊觎他的好酒,就在这里设下了第一重屏障,只有客人手持这里永不枯萎的桃花,才能进来喝他的美酒。   任清欢怀疑,谢小竹就是单纯撞了大运,在溪水下游捡到了一片桃花,才进来的这里。   但当他们顺流走入桃花林深处时,却见溪水里逐渐掺杂了点点血迹。   一白衣女子,立在桃林中回眸,正是岑逸思的那个跟班。   “我建议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也不要顺原路返回,”她声线温柔,却温柔地让人有些害怕,“这桃林里有机关,我的兄长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却也已经死在了机关陷阱里。”   小猫往任清欢的怀里缩了缩。   叶知微皱眉道:“你的兄长?”   “岑逸思岑阁老,”她答道,“乃是与我孪生的兄弟,我名叫岑绮思。”   众人都暗暗吃惊。   现在仔细回想,岑逸思的容貌,似乎真与她有几分相似,只是区别实在太大,让人联想不能。   “他是怎么死的?”任清欢问。   岑绮思抬头,看向溶洞顶端,却见那些神秘美丽的钟乳石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把把明镜般的利剑,正悬在众人头顶!   “走错一步,”岑绮思道,“就要喂给桃花做养料了。”   任清欢怀疑地问:“岑大人绝顶聪明,也破不了这种剑阵?”   别人都不觉得稀奇,但任清欢听闻过岑逸思的政绩,一直暗中猜测此人其实是个天才,不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握整个王庭,统治人口最多的东南。   岑绮思摇头道:“他已经破了。”   众人震惊。   他们入洞天,不过才一柱香的时间啊!   就连连若都不敢说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了合欢宗自己的护宗大阵。   “你们可以随我来看,不要走错,”岑绮思向前走了几步,弯弯绕绕,还回头温柔道,“走错会有剑掉下来。”   一向活泼的猫猫在任清欢怀里一动不动。   任清欢一手护着猫,一手持剑,让众人走在他后面,自己跟在岑绮思身后先走。   所幸,一行人没走两步,就平安无事地来到了桃林中央。   这棵树下放着一张桌子,两张凳子,桌上摆着两只酒杯,桌下躺着一具滚圆的尸体,尸体上覆满桃花花瓣,仿佛在吞食尸体一样,已经快看不清尸体身上带着血迹的白衣了。   别处的落花没有几片,只集中在岑逸思的尸体上,看来真的是在吃人。   岑绮思不去看他的尸体,似乎不忍,道:“他走到这里时就发现,所谓的三十六小洞天,其实都是骗局。”   这次任清欢也有些吃惊。   他不擅长看阵法,不知道这些都是怎么得出的,但能从别的地方看出奇怪之处,比如这桌上没有酒壶,溪水声也消失了。   “三十六洞天是谢小竹的一面之词,按他所说应分布在整个严尊山上,这里便是入口,”岑绮思继续道,“但是溪水到这就停了,全部往回流去,形成闭环,说明整座山已无出口,那又何来三十六洞天呢?”   她说话间,岑逸思的尸体已经被桃花吞剩了一半。   “可是如果水不往外流,”叶知微问,“谢小竹最初是怎么得到的飞花令?”   “洞口有风,”任清欢回头看了一眼出口的方向,道,“谢小竹应该是在这里埋伏许久,等到了一朵飞出来的花瓣。”   岑绮思赞许地点了点头。   叶知微追问:“那岑逸思又是怎么死的?”   岑绮思这次又低头,看向桌上的酒杯。   “他喝了杯里的酒,毒发身亡,”岑绮思道,“现在已经没有酒了。”   任清欢上前一步,发现两只酒杯都是空的。   “不对,”经叶知微一提醒,景丹也发现了疑点,“我们刚才问他是怎么死的,你说是剑阵的剑,可又说他破了剑阵,现在才改口说是毒酒,但酒已经没了,怎么证明酒里有毒呢?”   岑绮思道:“刚才你们问我,他是怎么死的,我并没有回答。”   那时她确实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剑。   可她说的既有道理,又没道理。   叶知微又问:“你一开始让我们不要往前,也不要往后,可是却又带我们来到这里,而且你自己也是先随岑逸思走到了这里,又来到我们面前的,那为什么却走不出桃花剑阵呢?”   岑绮思叹了口气,只道:“我没有说谎。”   众人都开始怀疑这个女人了。   任清欢却把猫递给景丹,拿起一只杯子,确认杯壁无毒,继续问:“岑逸思这么谨慎的人,为什么要亲自试酒呢?而且这里有两杯,他都喝了吗?”   岑绮思深深地看了任清欢一眼,答:“他把两杯都喝了,因为他说这两杯酒就是小洞天里唯一的宝藏,传说中的‘不老春’。”   金丹修士,喝什么不老春呢?   这更加匪夷所思了,任清欢却点头道:“有道理。”   众人又怀疑地看着他,他只从景丹怀里抱回猫,道:“没有出口,三十六洞天必然是假,我们先试试能不能从原路返回。”   岑绮思只随着他们走了两步,就停在了桃花林中。   没过多久,任清欢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带着众人原路走到了桃林外。   “她果然是个骗子!”景丹路过蛇尸,踩了一脚,把蛇尸装了起来,“害人到头终害己,若是跟着我们,她不是也就出来了?”   叶知微却反问:“她真的走不出来吗?”   景丹沉默片刻,听任清欢道:“也许……她是不敢出来了。”   这里是镜花谷的地盘,与她同行的可靠战力已经死了,说不定岑逸思在飞鸿踏雪阁的死士还会怀疑到她身上。   但……任清欢总觉得,还是很奇怪。   别人倒无知无觉。   出了山洞,众人御剑赶路,直奔侠盟,叶知微借给任清欢一台飞行法器,虽说不及御剑的速度,但也能跟上大部份人的速度。   镜花谷水多,很多洞穴都在水下,在他们离去时,没有妖阻拦,只在水底远远观望。   ……   他们一路换了不少方向,兜兜转转,有惊无险地回到侠盟时,正好过了七天,连若在无人处化为人身,惊喜地告知师兄:“毒真的解了!” 第22章 大婚   他们是在这个月十五那天,刚到的侠盟。   进刀客岭前,任清欢破天荒地主动同叶知微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如果师妹毒发,拜托你立刻带她回仙界。”   第二句是:“我也会想办法同去,在此期间请你帮我照顾一下她。”   句句不离他师妹,真的很烦,但叶知微答应了。   因为他给的太多了。   最近任清欢一介凡人,已经杀了两个金丹期修士和一个化神修士,虽然其中两个都没有随身携带乾坤袋,但谢小竹掉落的装备还算富足,金银灵石无数,所以他直接取出了一半,也就是半个镜花谷的私藏,全给了叶知微。   事关师妹安危,绝不能省。   剩下的一半……嗯,任清欢害羞地想,留着跟师妹提亲。   “如果师妹无事,那我建议你不要回仙界,”说完最重要的两句之后,任清欢又说了第三句话收尾,“侠盟就是一个很好的落脚点。”   景丹有意接触叶知微,叶知微若与侠盟合作,会对合欢宗有利。   虽然任清欢是为了自己的宗门才说的,但叶知微还是心中一动,另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和连若的感情为什么这么好?你有设想过,你们之间也会有裂痕的时候吗?”   任清欢原打算说完就走,要避嫌。   但是听了她这话,任清欢忽然觉得,不行。   这个女人姓叶,还可能要托付她帮忙照顾师妹,所以不能像应付景丹那样一直应付她,以后也难免会像现在这样,有用的到她的时候。   只要不涉及师妹,任清欢其实是一个很敏锐的人,在感情方面就算略显迟钝,也不会太差   他不想自作多情,但他总觉得,这个叶若微问自己的问题,有那么一点……   不太对劲。   所以任清欢回头,回答道:“我和师妹之间从来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裂痕,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了解她,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他要彻底跟叶知微说清楚。   “其实我是个阴郁自私的人,”他说起连若时,低垂着眼眸,眼中有笑意,“只是遇见师妹之后,才逐渐变成现在的样子,虽然也说不上什么风光月霁,但最起码懂得向善,懂得爱人,所以她是我第一个、也是我唯一一个喜欢上的人,不管她人在哪里、心在哪里,我都会永远尽我所能地守护她。”   叶知微点点头,似乎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   她说完,便没了别的话,不过后来到了侠盟,似乎也是采取了任清欢的建议,整顿后也没有回仙界。   任清欢则去陪着师妹,忙前忙后的伺候着小猫咪。   虽然师妹说了,她身上的毒并不致命,因为叶轻舟不能杀她,最多让她吃点苦头,但任清欢撸猫时仍然忧心忡忡,自愧难当。   他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无助的感觉了。   这让他想起从前。   他自幼被云想容养在身边,又是云想容大弟子,但却过得不很舒服。   别的女弟子以苏巧盼为首,经常暗中欺负他。   苏巧盼是当时女弟子里实力最强的,云想容却说她“不够强”,没有收她为弟子,所以她一直嫉妒小任清欢,不让别的女弟子跟他玩,还说刻薄话,趁云想容不在时弄坏他的剑、衣服。   小任清欢知道,就算云想容回来,只要苏巧盼一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装得楚楚可怜,云想容就会心软地劝他:“你是大师兄,包容一下她们吧,我再给你卖新的,女孩子就是这样调皮,但其实没有坏心眼。”   可那剑是师父送给他的第一把剑,衣服也是师父亲手做的,任清欢不想要别的。   所以他负气出走了,遇见小小的连若,把她带回宗门。   连若刚进合欢宗时,苏巧盼正慌张着,怕师父回来怪罪她气走了大师兄,所以也没有再发难。   更何况宗门本来就重视女孩。   任清欢牵着连若的手,让她先住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洗干净,换上好看的红衣裳,捧着好吃的糕点水果吃饱饱,像个年画上的小仙女一样。   云想容这个颜控,回来一见到连若就欣喜若狂,考校两下,直接收为徒弟,给了她最好的待遇。   苏巧盼恨得牙痒痒,但知道轻重缓急,反而去讨好少宗主,还怂恿小连若一起孤立任清欢。   “少宗主,”还没开窍的苏巧盼不懂慕少艾,恶狠狠地说,“那臭小子仗着救了你、带你回来、又是你师兄,就到处显摆,作威作福,也不知道收敛,将来还不骑到你头上?”   任清欢恨死了她,简直想杀了她。   小连若却脆生生地说:“师兄救我,我就要知恩图报,你这样挑拨离间,才该罚,掌嘴五十,打屁股二十,自己下去领吧!”   大家全都惊呆,包括任清欢。   小连若从软垫上跳下来,怀里抱着一个抓得掉毛的毛线球球,走到任清欢身边,牵手他的手,甩着手臂蹦蹦跳跳地走了,说:“我们一起去玩吧,不理她!”   这一刻的小连若,在任清欢眼里,是真的小仙女。   她身上仿佛有光,还缺着一颗牙齿的笑容那么灿烂美丽。   曾经苏巧盼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是笼罩在任清欢短暂生命中的阴霾,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想要找个角落躲起来大哭,甚至想要杀人然后自杀,可现在突然就烟消云散,无足轻重,一笔勾销。   师妹是光,是春天,是温暖的象征。   他已经听不见小苏巧盼在一边杀猪般的哭喊了。   “我们一起去玩吧!”仿佛是仙乐一样。   这时的任清欢,在心里立下了誓言:   他要一辈子守护师妹。   ……   十五的月儿圆圆,他把师妹抱在怀里,坐在侠盟的一处小院中,握着师妹的手,与她等待这夜过去,内心煎熬。   “已经过去了,师兄,”月上中天时,连若蹭着他的下巴说,“我的毒真的解了!”   任清欢收紧手臂,抱得她生疼。   连若心想:师兄太累了,我中毒,他一定比我更难受,可是他难受,我就会比他更难受,所以我还是晚一点再告诉他吧……   结果第二天,云想容赶来了侠盟。   因为提前获知苏巧盼是内奸,所以任清欢提前去信告知了师父,并找了个理由让苏巧盼回宗门,好交给师父处置,毕竟她又没有飞花令,跟去试剑也没意思,现在看来,云想容应该已经把她处置完毕了。   但是,云想容却根本没提到苏巧盼的事。   她直奔连若,仔细端详一番,道:“看来没事,那我们赶紧把好事办了吧!”   “什么好事?”任清欢不明白了,主动问她,“师父,你处置苏巧盼了吗?”   “杀了。”云想容随口说道,吓了众人一跳,又道,“赶紧趁机把你们两个的婚事办了,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他们叶家还敢不敢退婚啊!” 第23章 喜酒   “生……”   生米煮成熟饭?!   任清欢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一句话都说不出,傻傻看着连若。   “师父!”连若一瞥他,心道师兄真是没用,只好自己红着脸扯住云想容的衣袖劝说,“这也太、操之过急,怎么合适?”   “管不了合不合适了,”云想容甩手就走出门,道,“你们跟着我去同宋盟主道别,即日回宗内成亲!”   这实在太匆忙。   连若想,自己还没来得及和师兄谈谈呢!   难道要直接到洞房花烛夜,掀开的裙子了师兄才发现,他有的东西新娘子也有吗?   想想就一阵恶寒,可是连若又莫名不想违抗师父的意思。   毕竟想和师兄成亲的心情,也很迫切啊……   谁知任清欢见他说不动师父,就帮他劝说:“侠盟现在正值危机之际,我们绝对不能离了这里,就算要走,也要过段时间,少则七八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喜事更是不能在这里举行。”   合欢宗位于岛上,如非在岛上埋有眼线,谁也找不到,侠盟就不是了。   镜花谷随时可能找上门来。   哪怕他不欠景丹人情,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跑了,所以他说的这话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云想容不禁沉默。   连若也沉默了。   虽然是在帮我说话,可是为什么我感觉有点生气呢?   你不是一直想早点娶我吗???   他捏了把师兄的腰,后者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连若:“……”   云想容只好说:“不过几个月你们两个就要十七岁了,那就在这里等过一年半载,十八岁时正好快要结丹,赶在结丹之前大婚,想生孩子也得早点准备,这样说出去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一般有条件的,都会挑在十七八|九结丹,再耽误就不合适了,也只能在结丹前生孩子……   “生……”   任清欢的脸又红透了,全身都在冒热气。   连若干脆捂住脸,不说话。   云想容又问:“我来时听说你们还没去见宋盟主?随我一同去吧。”   宋盟主是宋笃行的父亲,妻子是凡人,早已百年,两人老来得子,却没有宠溺宋笃行,反而把他培养成了一个性格直率、见善必迁的侠客,足见其为人。   但是任清欢随师父来到刀客堂,却只见到一个景丹。   “其实……”景丹勉强道,“我和师弟在去试剑之前,师父就仙去了。”   为能试剑成功,侠盟隐藏起这个消息,宋笃行忍痛背负起整个门派的重担,远走严尊洞天,却在半路就惨遭毒手。   宋盟主去世之前,还叮嘱景丹:“我要去陪夫人了,你是师姐,虽然性子鲁莽,但却比你师弟更擅洞察人情冷暖,要替我照顾好他。”   如今,景丹只身回来,无颜面对侠盟的众人。   大家推举她做盟主,她只称自己为代盟主,并以代盟主的身份,告知了合欢宗众人情况。   任清欢率先表示:“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宋大哥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我必定留在这里陪侠盟共度难关。”   叶知微也道:“我助景姑娘结缘,也要一段时间。”   云想容一起留下,不过她是在此闭关。   “一是为了保密,”她道,“二是为做好准备,随时应付妖窟的挑衅。”   连若看着众人都如此坚定,也逐渐放心下来。   不过他上次才刚放松,就迎来了连良和叶轻舟,这次他吸取教训,虽然安心和师兄过正常日子,却也时刻警惕,一直到……   一年半后。   侠盟一派和平景象,云想容仍在闭关,什么事都没发生。   连若:“……”   仙界那边,听闻叶、连两家与妖窟对上了,形势焦灼,所以一直没有来得及找人间的麻烦,叶知微更是假意替叶轻舟寻找“失踪”的连若,一直留在人间,自由自在地炼丹修行。   仿佛一切都很完美。   就连在百闻山庄地库里捕捉到的小麻雀,连若本来以为要死了,居然都在师兄的照料下顺顺利利地长大了!   小麻雀越变越漂亮,棕色的羽毛变成红棕色,棕色的眼睛也变成金棕色,而且力气很大,身型见长,任清欢经常给它梳理羽毛,带它出去放飞,像训鹰一样训练它捕猎、攻击。   因为是师妹送的礼物,任清欢还格外用心地给她做了金色爪环,上面刻着个“弱”字……   连若很无语,但是也觉得无所谓,因为这个坐骑确实太弱,就算现在伤好了、长大了,也不能当坐骑使用,还是会被他一扑就咬住喉咙。   除了可以每天变成小猫,扑鸟玩,就只剩一样与从前不同的事,那便是……   婚期近了。   师兄反而一天比一天,不敢靠近自己。   之前他还吃了豹子胆,过来问连若:“师妹,你……你想不想生……生孩……”   然后被连若的肉垫狠狠打了几巴掌。   “我是说,”任清欢结结巴巴地说,“你如果不想生、你、你可以提前结丹……”   连若只好变成人身,勒令不许他再说这件事了。   虽然得到了不老春,但连若不确定真假,而且就算得到又怎样?他想和师兄同生共死,绝对不要服用什么五行丹、修到金丹期的。   而且他心里的石头还悬着。   距离婚期越近,他越看到师兄日渐期待、兴奋、远远看着自己就羞涩开心的样子,就越不想说。   可是快要下喜帖了,他没得选择。   他怕喜帖一下,婚事一成,师兄再……不喜欢男人,悔婚的话,一定很没面子。   所以这天,他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忐忑不安地等着师兄回来,对师兄坦白自己的秘密。   结果任清欢带回来了一个人。   “师妹!”任清欢激动地说,“你看谁来了?”   这是个身材高瘦的文弱男子,书生打扮,容貌俊俏,一身紫衣,腰上挂着一支铁笔,冲连若行了一礼。   “小生楚明知,”他道,“月见书院的主簿,见过弟妹。”   任清欢拉他入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连若:“师妹,你怎么知道楚兄今天会来,还做了这么多好菜?”   连若在心中暴揍傻子师兄:我他喵的怎么会知道他今天来?好啊你,带哥们回家不提前报备,浪费我的好菜还浪费我的感情,你看等他走了我怎么收拾你!   表面上还是热情笑道:“久闻大名了,楚先生快请坐!”   任清欢搭着楚明知的肩膀,同连若说:“虽然还没下请帖,但我早就想好要提前请楚兄过来了,毕竟他不同旁的人,可能还有事要忙,提前聚聚也好。”   楚明知没有客套,只是多看了一眼连若的脖子,对任清欢道:“我想单独和你说两句话,不知道方不方便?”   连若吓了一跳。   他一直用领子遮住喉结,说话时声音也刻意提高,虽然早就听说楚明知聪明,但也不至于见第一面就看出来吧?   不过由他来告诉师兄,其实也未尝不可。   “当然方便,”连若不动声色,笑着回屋了,“你们聊,我还有菜没做好呢。”   楚明知冲他拱手,低声对任清欢道:“清欢,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师妹,有事瞒着你呢?”   任清欢立刻就变了脸色:“你是什么意思?”   “哎,”楚明知叹了口气,突然笑了,笑了一会,又叹了口气,“算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   任清欢:“???”   “仙界连家,谁人不晓,将来你去了仙界便知,也不用我多嘴,”楚明知转了转筷子,神情严肃地说,“我这次来喝你喜酒,为的是另一桩事。”   任清欢也收敛笑意:“莫非是王庭的事?”   岑逸思已死,岑绮思踪迹全无,飞鸿踏雪阁却安静得像一潭死水,什么都没发生。   “不,”楚明知摇头道,“我丢了一个人。”   任清欢停下了筷子。   一年多以前,楚明知在去百闻山庄外的路上丢了一个学生……   这么久了,他居然还在找?   不对,任清欢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个十五、不,十七的魔修少女,名叫颜子佩,”楚明知继续道,“性格乖张,喜怒无常,很有可能是自己离家出走了,你若是见到,记得帮我把她押送回来,不然她兄长可能真的会杀了我。”   任清欢笑答:“又是个有哥哥的?那可不好对付。”   “咱们是不懂他们那些高门大户,做什么生这么多孩子到处惹麻烦。”楚明知满面倦容,又起身道,“我再去单独同弟妹说两句,他姓连,说不得也认识我丢的这位大小姐。”   任清欢不甚在意,自斟自饮,思索着他说的话。   楚明知径自去了厨房,看着连若忙碌的背影,敲门道:“连小公子,你把我兄弟骗得好惨啊。”   连若本来想同师兄单独说话的,却自己在这待了好一会,现在又被他这样指责,心中委屈,一甩袖子不干了:“我这就去同他说清楚,不委屈你兄弟!”   “哎!”楚明知又反过来劝他,“你要说,却挑这个时间去,还不如让他做个好梦,把婚结了再说。”   连若不可思议道:“亏你还是个聪明人?难道我洞房才说还比这样好?”   “聪明人死得快,我可不是什么聪明人,只是个过路人罢了,”楚明知端起一碟菜转身要走,道,“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既然喜欢他,不如圆他一场梦,以后一别两宽,也好安心。”   连若被他气到了,追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师兄这么蠢,我才……哎。   “我怎么知道?”楚明知笑着摇头,“可能是因为他跟我说了太多你的事了。”   连若愣愣的,一顿饭吃得不知所措。   他想,楚明知是师兄最好的朋友,他的意见……会不会其实,是对的?   连若给自己找到了借口。   所以直到大婚当天,他坐在婚房的床上,仍然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师兄。 第24章 洞房   今天是任清欢的大喜之日。   昨夜他一夜没睡,在房顶上练剑。   楚明知躺在瓦片上喝酒,偶尔嘲笑他两句,最后睡着了,醒来时天刚亮,见他还在练剑,又嘲笑他:“你这是要结婚还是要试剑?难道要在洞房里打起来不成?”   任清欢这才收起兵器,道:“我紧张。”   “看出来了,”楚明知指着还没落下去的圆月,笑着说,“今天正是你花好月圆的好日子,确实应该紧张一点。”   说完,他递给任清欢一瓶丹药。   任清欢打开一看,正是当初恨晚受伤时,叶知微给过他的红色药丸。   “这东西可以止痛,”楚明知促狭一笑,“是我从叶二姑娘那买给你的新婚礼物。”   “就这?你也太敷衍了!”任清欢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拳,又嘟囔着,“我才用不着这个……”   他不会让师妹觉得痛。   师父给的教材他都看过了,书中说,只要足够温柔,新娘子是一点儿都不会痛的,如果痛了,那一定是新郎太粗暴、没耐心、不体贴又残忍无情,那样的男人绝对不值得托付终身。   而且他怎么舍得伤到师妹?   不可能的,哪怕一辈子忍着不洞房都不可能舍得。   “相信我,”楚明知却摇头走了,“新郎官儿,你用得到。”   任清欢脸红地收好药瓶,去院子里打井水冲凉。   他要仔仔细细,把自己洗干净。   ……   因为侠盟的盟主刚去,所以婚事一切从简,按照修仙者的规矩,没有前面那些繁琐的催妆、送亲、坐轿子,只需要简单地拜过天地即可。   合欢宗的女子不盖盖头,连若嫁衣如火,容貌艳若桃李,任清欢不敢多看,匆匆与她夫妻对拜,被众人围着好个嘲笑,一定要闹洞房。   任清欢只好在洞房门口赶人,堵在门前,非常霸道,一个都不让进。   连若就坐在床|上看着他,安静地等。   师兄今天难得穿着一身红衣裳,新鲜,好看。   可能是心里的秘密拖得太久没说,连若现在居然已经不把这件事当回事了,箭在弦上,却还在胡思乱想,本着一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准备破罐子破摔。   反正……   连若有点阴暗地想,如果我说不洞房,师兄也会同意吧,那其实说不定就能一直这样下去一辈子呢?   哎,傻师兄,被人卖了还倒给人数钱。   要是没有我看着你,可怎么办呢?   连若有点酸酸地想,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办法放手,只能默默看着你,那我可真是惨了。   还好,任清欢很快赶走了人,锁好了门,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乱想,就眼神躲散着来到他面前,顺便还端了桌上的两杯酒。   这酒还是宋笃行准备的,由景丹送给他们,也是任清欢收到的最贵的新婚礼物   一壶玉尘雪。   “师妹,”他拘谨地并排坐在连若身边,笨拙地说,“喝酒。”   连若笑看他垂眼看酒的样子,越看越觉得他好看,主动环住他的手臂,与他喝了交杯酒。   “好喝吗?”他问。   任清欢把杯子放在床|头,悄悄牵住他的手,低头看着他的手说:“没尝出来什么味道,好像有点淡。”   冰冰凉凉,清冽回甘。   这么贵的酒,却不醉人,在他看来,就成了坑人。   连若被他逗笑,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子:“你呀,真不会说话,不管有没有味道,这也是我们的交杯酒,应该说好喝的!”   任清欢无助地看着她,小声说:“好喝的,是好酒,我……好像有点醉了。”   师妹一说话,他就觉得头有点晕,全身发热,看着这样的师妹,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星来,手也将师妹的手攥紧了,有些难受地转动身体,面向师妹。   连若也沉醉在他的注视中,不由得依偎进他怀中,抬头轻轻献上一稳。   任清欢仿佛听到了烟花的声音。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师妹的唇柔软温暖,还有一种甜美的奶香味。   他紧紧抱住了连若。   ……   床|边的红帐被放下后,满目的红色在黑暗中透出一点烛光,影影绰绰,温馨又暧昧,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只剩下了帐子里的两个人。   连若忽然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师兄,”他说,“你闭上眼睛,我害羞。”   任清欢于是酥了骨头,闭上眼还任由他用腰带把自己的眼睛蒙住。   (注意,此时两人只是在传功。)   “师兄,”连若说,“你不要乱动,让我来。”   任清欢的额头渗出汗水(传功累的),连若心疼地用手帕给他擦干。   ……   后半夜时,连若忽然有些异常。   任清欢察觉到不对劲,但是师妹坚持不让自己解开眼睛上蒙着的布,他就只能更加努力为师妹传功,帮师妹缓和伤势。   他想把他的全部,都献给师妹。   心念一动,他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力量,从他的识海中缓缓过渡到了师妹的妖丹上,像是标记一样。   但凡人是没有识海的,也许是一种错觉吧。   一直到黎明时,连若才疲惫地睡去,可能因为体力过于透支,还变成了小猫咪。   任清欢躺在小猫咪身边,很听话,从没别的多余动作,只敢轻轻抚摸小猫咪背上的毛毛。   小猫的呼吸均匀,肚皮轻微上下起伏,偶尔发出一两声咕噜,非常可爱。   任清欢则没有睡着,越来越精神。   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拥有了全世界一样,身心通泰,对未来充满希望,但也不改心细,重点关注的对象仍然是身边的小猫咪,忽然就想到,昨天传功传了太多,师妹会不会有伤到啊?   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摘掉了眼前的布,偷偷掀开被子。   我就看一眼!   他想,要是伤到就需要上药的。   等师妹醒过来,我就跟她告罪,师妹会原谅我的。   结果猝不及防地,他发现小猫尾巴底下仍然藏着两颗可爱的毛绒铃铛。   任清欢:“?”   他甚至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公猫……”   这一瞬间,他觉得头好晕。   任清欢头重脚轻地披上衣服,走到桌子前,就着酒壶喝完了里面所有的玉尘雪,心也跟着凉透了。   “假……”   许久,他才双手支着桌子,说出一个字。   床|上的小猫咪感觉到身边人走了,被窝不再温暖,也醒过来,探出头,困得蒙着水雾的大眼睛眨了眨,歪头卖萌:“喵?”   “师妹,”他说,“你是假。”   猫咪僵住,彻底清醒。   什么意思?   连若的心也凉透……   他发现我是男人了?明明昨晚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大婚,”他继续低头道,“也是假。”   连若只能看见他低着头,散乱的几缕长发垂在额前,遮住了那双桃花眼,看不清表情。   这双眼睛曾经撩动过多少少女的春心,却永远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一个人,也让多少人黯然神伤。   那么,现在轮到自己了吗?   连若撑着疲惫的身子蹲坐在了床|上,等着他最后的宣判。   任清欢低着头,握着拳,拳头放在桌子上,却继续道:“一年半,是假。”   连若:“?”   “试剑,是假,”他说,“百闻山庄,也是假。”   连若:“喵喵喵???”   师兄晕了头?   不会是被我吓傻了吧!   任清欢起身,雪白的亵衣衣带松散,火红的长袍随意披在肩上,脚上蹬着新郎官儿的黑色长筒靴,极高的身材和宽阔的肩膀撑着这身衣服,明明异常落魄,却莫名其妙得潇洒。   他走到床|前,拿起床|边挂着的配剑。   啊?   小猫半张着嘴巴,抬头看他,呆呆傻傻。   师兄不至于要杀了我吧……   任清欢自嘲地低声笑了。   “是,水往低处流,”他说,“但是水也可以从高处来。”   窗外忽然响起一阵雷声,下起了暴雨!   连若突然很害怕,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了这一间小小的新房,于是伸出爪子,勾住师兄的衣带。   小麻雀立在屏风后的架子上睡觉,也被骤雨惊醒,惊觉起来,“扑棱棱”飞到任清欢肩上。   电闪雷鸣中,任清欢说出了一句比雷鸣更可怕的话:“我竟然在镜花水月中,度过了一年半。”   连若如遭雷击,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踏入百闻山庄起,他们就走进了第一重镜花水月!   山庄外,一场春雨来得悄无声息,直奔山庄的雨中人却都以为这天气仍是艳阳高照,哪有水呢?   没有水,又哪来的镜花水月?   地下室里杀宋笃行,不过是第二重幻境,从那里出来以后兜兜转转的这一年半载,众人仍然局限在一场精妙绝伦的幻术中!   任清欢把剑拔了出来,剑身反射着窗外的雷电,电光闪烁。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怎么会一切都这样称心如意呢?什么师妹被逼无奈,什么珠泪,什么不老春,什么婚事……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说,“我只是恨,我怎么会连自己的师妹都认不出来呢?”   是了。   他们两个都早就应该猜到的,但是因为太过沉湎于彼此,所以才没能走出来。   可是这不是师兄的错啊,连若想说,我就是你的师妹啊!   结果他又道:“师妹怎么可能会是一只小公猫变的?别说师妹不是男人,就算是,师妹怎么可能骗我这么多年?”   连若:“……”   他说得很坚定,小猫却低下头,退缩了。   是啊,连若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明明有这么多的机会,却从来都没说,甚至拖到了洞房花烛夜,还想一拖再拖呢?   原因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因为他一直都有顾忌。   从前连若很怕。   他刚入合欢宗时,还是个小女孩,享受着女孩儿的待遇,表面上装得硬气,其实是因为好不容易有一个容身之处,怕极了被发现男孩身,落得和师兄一样的境地不说,还不知道要被怎么责罚。   后来,他学会了贪。   他发现在合欢宗,做女孩儿真的很好。在这座岛上,他是少宗主,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就像连良在连家一样如鱼得水。   有一次他发现苏巧盼在带人奚落恨晚,嘲笑她是“到哪里都没人要的瞎子”,他用了连良给自己用过的手段,命令师兄把苏巧盼等人带到校场当靶子,把她们吓得晕了过去。   虽然恨晚不买账,还说“我自己能处理,不劳少宗主费心”,但他从来没有如此自信过。   有一段时间,他实在太投入这个身份,连自己都忘了,甚至以为自己就是女孩。   他可以惩罚他讨厌的,奖赏他喜欢的,甚至与师兄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撒娇着求师父给她和师兄定下婚约,因为他被云想容惯坏了,他以为所有他想要的,都能得到。   就像这场镜花水月一样。   可惜梦总有醒的时候。   这一切就像是偷来的,很快就交还给了恨晚,他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弟子,所以他又开始怕了。   他不再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宗主了,甚至不是女孩儿,十四岁就跌落神坛,也终于想起了一旦被人揭发的后果,开始诚惶诚恐。   师父平生最讨厌撒谎的男人,最恨男人的欺骗,他会被师父打骂、甚至杀了吗?   连、叶两家一定不会放弃找他,他曾经被迫服下锁灵丹,所以不能更名改姓,一被靠近还不能使用灵力,是不是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抓回去?   一旦被找到,那师兄又会怎么看自己,一只被献给别人的灵宠……   他最怕的是,如果师兄不再喜欢自己了,怎么办?   连若很信任师兄的为人,但他怕聪明的师兄会直接指出他这些年的贪心、卑劣。   就像刚才任清欢所说的:“师妹怎么可能骗我这么多年?”   如果他骗了师兄这么多年,那他还是他的那个“师妹”吗?   所以连若只是“喵喵”叫着,可怜兮兮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新房。   红烛燃尽,只有门口的灯笼在暴雨中摇曳。   一切都消失了,侠盟、婚礼,不复存在。   楚明知背靠在门前,已经等候多时,转着笔问:“醒了?”   “醒了。”任清欢道,“别的人呢?”   楚明知没回答,只看着他脚边可怜的小猫,提醒他:“你的猫淋湿了。”   任清欢这才弯腰,把猫抱进怀里,喃喃道:“猫竟然是真的。”   楚明知大笑,在骤雨中退了两步:“温柔乡,英雄冢,你从前总跟我碎碎念,我还以为你只是孩子心性,风流天成,这次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看你这被情所困的样子,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都分不清了!”   他退过这两步,身后的雨雾就逐渐散去,露出几个迷茫的身影,分别是叶知微、景丹,与侠盟跟去试剑的三人。   “怎么回事?”景丹声音颤抖道,“一、一年多了,竟然……”   叶知微也咬牙问:“谁能有这样的本事?我不相信镜花谷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妖窟肯定有人出手,”楚明知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黑色油布雨伞,递给任清欢,“叶二姑娘想查,还要越过你大哥才行。”   任清欢收起剑,接过伞,只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他怀里的猫咪有些发抖,紧贴着他,还好很快雨就停了。   但他仍然打着伞。   几个人在阴暗潮湿、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走了几步,来到一片桃林中。   任清欢的伞上很快积满了一层浅浅的桃花花瓣。   他还落拓不羁地披着红衣,伞上披着桃花,脸上却没有表情,眼神冰凉。   一个白衣女子站在桃花林中,回眸看向众人,已经在这里站了千百年似的,眼神如古井无波,是岑绮思。   “岑大人,”楚明知给她行礼,“出了这里,以后飞鸿踏雪阁就要易主了吧,我先提前给您道喜了。”   岑绮思却道:“我出不去。”   这话说着听着都很是可笑。   “哦?”楚明知问,“这是为何?”   “明知故问,”任清欢冷冷道,“如果不是镜花水月的施术者死在这里了,你也不可能闯进来吧?”   楚明知又忍不住笑了:“清欢,你可算是醒了,比岑大人还要聪明了。”   岑绮思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杀谢小竹。”   景丹一忍再忍,一刀插在地上,喝道:“楚明知,你打什么哑谜?”   叶知微也皱眉道:“还请岑大人明示,不要像谢小竹一样行事。”   岑绮思冲她温柔地摇了摇头:“谢小竹的幻术精妙绝伦,如果我是你们,也会中招。”   景丹终于想通了:“所以你从一开始就……”   怪不得她吞吞吐吐,不肯明说。   因为岑绮思提前与谢小竹商量,早就知道这个局,为的就是要杀岑逸思!   岑绮思话头一转,又说:“这是飞鸿踏雪阁的私事,我本不想告知各位,但你们既然已经猜出来了,哎……我的兄长提前与谢小竹商议,布下天罗地网,要在这里杀我,却不料自己意外身死。”   众人都听得出,她在诡辩。   任清欢却半点不给面子,直白道:“你和岑逸思两个人都想杀了对方,都曾与谢小竹勾结,但岑逸思更危险,谢小竹选择了他,在这里留下两杯不老春。   “岑逸思唯恐皇帝找到这两杯酒,又有疑心病,甚至不肯将酒泼洒在桃林里,就全部自己饮尽,不想却中了第二层镜花水月。   “所以我们上次在这里看见他的‘尸体’时,他其实还没有死透,是也不是?”   他只是在镜花水月里,睡着了。   岑绮思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她笑道:“是。”   她带着众人又一次走到那桌前。   “我赌谢小竹更想杀他,也赌对了。”岑绮思边走边道,“但是谁知,我兄长刚陷入镜花水月时,谢小竹就被人绊住了,我那兄长是天下绝顶聪明的人,所以我怕他很快就能破解镜花水月之术,就只好自己动手,直接给他放了血,然后你们来了。”   岑逸思确实棘手。   正常人在迈入镜花水月中的瞬间,现实中就已经消失不见,可是他的身体却还亦真亦假地倒在桌边。   这说明他一只脚踏入幻境的瞬间,就发现了自己身处幻境,只是一时没有想到办法出来而已。   但也是他的聪明,害死了他。   岑绮思为了制造假象,要用桃花施障眼法,本就复杂,而岑逸思的一半身体尚在幻术中,不可能完全把他杀死,同时岑绮思还要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她一发现桃林中进了别人,就匆匆出来迎接众人。   “然后我们来了,你发现谢小竹死了,”任清欢站在桃树下,道,“没有人能带你出去了。”   所以一直站在这里,等到现在。   “任公子,”岑绮思又重复了一遍,似乎真的很吃惊,“我确实没想到,你能杀了谢小竹。”   一场雨,一杯酒,都是谢小竹信手拈来的施术媒介,可见这条竹叶青的幻术深不可测。   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在自己制造的幻境里,被人轻描淡写地斩首了!   可笑吗?   可是任清欢觉得,自己也很可笑。   岑绮思和楚明知都明白这是幻境,一个是早就知道,一个是才刚进来,却都没有告诉自己,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信。   他沉迷在师妹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新郎官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拔剑的同时,将伞放进背后的剑鞘里,闭上双眼,一剑斩开面前的桃花。   清脆的破镜声响起,桃花纷纷扬扬散开。   露水飞溅在任清欢的眼睫上,是冰凉的。   众人在百闻山庄外的一片竹林中醒来。   严尊试剑,结束了。   “什么时辰了?”任清欢哑着嗓子问。   “某月某日辰时了,”楚明知答,“我是开窖七日后来到的,发现这里的幻境已经没了施术者的灵力支撑,才进去寻你的。”   纵使镜花水月之术在现实中通常发生在瞬息之间,但这次幻境历时一年半,现实中已经过去七日半,也无怪处。   只是任清欢怀里的小猫猛得抬头,与楚明知对视了一眼。   “结束了……”   景丹把身体支撑在重刀上,这才缓和过来。   叶知微则尽显商人本色,立刻取出乾坤袋,翻找起东西来:“谢小竹的东西都在,确实是死了,那么……”   这场仙界人间两边参演的阴谋大戏里,任清欢无疑是最终的赢家。   可是他却迟迟不能从这场大梦中醒来。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楚明知一手搭在任清欢的肩上,抬起手指,想逗逗那只小麻雀,却被躲开了,看着那麻雀问,“想去哪?做什么?”   “等等!”叶知微突然从乾坤袋里翻出来一条毛茸茸的东西,“这是什么?”   楚明知凑过去一看,也是吓了一跳:“狐狸尾巴?你们谁杀了只狐狸?清欢?”   “什么样的狐狸死了才只掉一只尾巴?”叶知微甚至拿不住那条银色的尾巴,直接扔在了地上,“阿茹那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修为?!”   狐妖除非化神,不然不可能练就这样的本事,阿茹那不过是个少谷主,修为绝不可能在谢小竹之上。   除非是仙界妖窟的……   主人。   众人纷纷看向任清欢,等着他说话。   他竟然一箭射死了一条金丹期的蛇,和一只化神的狐狸!   “我要去仙界,”任清欢沉吟片刻,最终却看也没看那条尾巴,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去找师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2911:58:54~2020-12-3011:5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试一定要过!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直男动摇:“什么?师妹是男的?不!错的不是师妹,是整个世界!”   弱弱:“……”   ps这章有点故意的错别字不用捉虫和括号里的一起无视就好(卑微.jpg(叶知微大概就是从这章开始下线的,计划是仙界篇开始打脸) 第25章 勾|引   人间北地,雪原茫茫。   白衣人步履匆匆,如一片晶莹的白雪,飘落至寒江中心的听雪阁,送来了一页密函。   “陛下,岑姑娘得手了。”   阁中,一个看雪的黑衣男子接过白纸,直接扔进阁内的火炉中,道:“让她不要做多余的事。”   “这……”白衣人躬身道,“陛下,岑姑娘已请来了任公子,如今正在路上。”   黑衣人愣了一下。   “任公子?”   “就是密函中那位合欢宗的任清欢任公子。”   黑衣人看着手中的灰烬,半晌无语,最后笑道:“人间有味是清欢……也许是个有缘人,来就来吧。”   ……   百闻山庄在北地产业最多,任清欢也跟着山庄一起置了两处温泉小筑,因为在百步林中淋了一身的雨水,不得不半路停在这里整顿一番。   “白老爷对你真好啊!”   其他人各自分散,走得很快,只有楚明知与他顺一段路,瘫在他隔着屏风的温泉池里唏嘘。   “我买的庄子比这还小,怎么就拿不下你这个价钱?”   任清欢坐在池边,动作利落地搓洗自己的长发,心事重重,没有理会在他腿边蹭来蹭去的小猫。   楚明知称,他到山庄的时候,白老爷已经失踪了。   不过同样是没了领头,镜花谷因为谷主行事残忍,上行下效,底下没有一个诚心之人,在短短七日内就鸟兽散尽,不复存在,但百闻山庄不过被继承人分了几份,各自从商,仍然打着屹立不倒的老招牌,可见商人的手段竟比江湖人好得多。   “你有的是钱,小白一眼就能看出你底价,我却是买来……”   任清欢话说一半,突然不说了。   “用老婆本买来娶老婆的?”楚明知又笑起来,“你不是娶了吗?感觉怎么样?”   任清欢不答。   这两天他都烦死这个看热闹的表面兄弟了。   小猫翻了个面,露出肚皮,竭尽全力地撒娇。   但任清欢现在看见它就想起把猫当成师妹的自己,实在是蠢到不忍直视,所以只随意地伸手揉了揉,就不顾它撕心裂肺挣扎,把它拎进了木盆,无情地给它洗白白。   “你嫂子还影儿都没有,你就想娶亲洞|房了,想得美啊!”楚明知靠着温泉池畔,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唱道,“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实命不同!”   任清欢把猫洗成了一滩废猫,才双手拿着一只木盆,将里面的热水当头浇下,冲掉自己身上的一堆猫毛,走进自己的温泉池中。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这次试剑的事。   楚明知却总是打断他思路,隔着屏风喋喋不休:“不过清欢你命犯桃花,结婚早点也正常,哎!对了,你看,新任这位岑大人是不是也对你有点意思?你也算是救了人家吧,不然她为什么要请你去王庭?”   小猫压低嗓子,奶声奶气地“嘶吼”了两声。   楚明知笑得更开心了,无所顾忌:“都是男人,我懂你,你跟我说实话,岑大人那身材、样貌,也不比你师妹差吧?还比叶二姑娘温柔,不是很完美?”   任清欢闭着眼睛,静了很久,才说:“感觉是很好。”   小猫竖起毛毛:“喵!”   “从来没有过……”任清欢用双手捂住脸,道,“那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   楚明知问完,才反应过来,这位弟弟还停留在他上一个话题,在说娶老婆的感觉呢……   “是那种,”任清欢想了一会,才说,“就算知道是梦,也想要继续下去的感觉,我可能毕生都不会忘记那天晚上。”   小猫乖乖蹲在他颈边,不叫了,只傻傻看着他。   “等等、”楚明知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是在说,你、你和他真、真的……???”   任清欢放下手,垂在池水中,抬头看着星空,迷茫道:“什么真的?全是假的。”   楚明知坐直了身子,看向屏风,匪夷所思地问:“我说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你那晚和他真的……成了好事?”   刚问完,他又立刻收回:“不、你不用回答我了,我对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不太感兴趣!”   “男人跟男人怎么可能?”任清欢莫名其妙地瞥了屏风一眼,道,“我是说弱弱是小公猫,但是没说我幻觉中的师妹是男人啊?”   楚明知也无语了:“……”   小猫背过身子,用毛屁股对着蠢师兄。   师父说的对啊,只有男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聊起天来真的很无聊。   “所以,”楚明知艰难地试图总结,“你和他……双修了,但是他是……女人。”   “但是?”任清欢烦躁地说,“不明白你再说什么,别说这件事了。”   “不,”楚明知却坚持道,“兄弟我一定要告诉你,有些事可能你师门没有教给你,就是其实两个男人也是可以……双修的。”   任清欢:“?你有病?”   楚明知:“?”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任清欢十分警惕地起身,也不再休息,飞快把自己擦干,穿上衣服,抱上猫走了,“我先去王庭了,要赶紧解决完人间的事好去找师妹。”   楚明知:“???”   他只好也起来穿衣,正想追出去解释,却见一只小麻雀停在自己衣架上。   “姑奶奶,”楚明知只能背过身去换衣服,连连告饶,“你已经参加完试剑了,大获全胜,还不回去找府主,是想让我在府主面前以死谢罪吗?”   那鸟儿飞落,变成一位小巧玲珑的十五岁美少女,正是楚明知之前丢的那个学生,颜子佩。   颜子佩推了楚明知一把,泼辣地说:“本姑娘在镜花水月里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还不值得你以死谢罪吗?让我告到我大哥那里,剥了你的皮都是小事!”   楚明知无奈道:“那谢小竹都已经死了,你还要我讨他的尸体来给你鞭尸吗?”   “哼,你别以为能糊弄到我,”颜子佩双手抱胸,“谢小竹是死了,阿茹那呢?那家伙指甲比我的爪子还快,绝对不是狐狸精!那个掉了尾巴的狐狸呢?我必要把他们抓出来,一锅端了!”   楚明知叹了口气:“你是对手吗?”   “我不是,你这兄弟是啊!”颜子佩眼珠一转,脸颊红扑扑的,握拳道,“等我驯服了他,叫他去替我杀敌,岂不美哉?”   “你驯服他?你都成了人家宠物了,”楚明知嗤笑一声,看了眼她脚上的金色驯兽环,扔给她一把钥匙,“我偷偷给你配好了,你趁早自己开了赶紧跑吧,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呢?”   颜子佩收好钥匙,眼珠乱转:“我还能有什么心思?”   “清欢是在月见书院开蒙的,严格来讲,我算得上他师哥,”楚明知沉着脸道,“他身边那些狂蜂浪蝶从来就没少过,可他连一眼都没多看过,所以我劝你别再胡闹,收起那点心思,省得被府主得知,罚你不要紧,却连累了我兄弟。”   “呵,”颜子佩冷笑一声,“胡言乱语!”   离谱!   她堂堂小魔女,怎么会对一个结过婚的男人有那种想法?   颜子佩不想听他说教,变成小麻雀,又飞走了。   她要去找任清欢,培养一下感情,及早将他驯成自己的人。   不过半路上,她又碰见了那只讨人厌的猫。   “喵!”   臭鸟儿又来烦我师兄,不知羞,没看见我师兄在换衣服吗?   连若一爪子把她扑倒。   “啾啾!”   讨厌猫,又缠着我的人,啊……   连若又是一爪子,把小麻雀完全捂在爪子下面,挣扎不动,叫都叫不出来,才露出邪魅一笑:“喵~”   我斗过的女人里,你是最弱的!   楚明知收拾妥当,拉开门,正看见小猫咪按着麻雀打的这一幕。   “咳咳,”楚明知装作不认识这麻雀,只说,“连小公子,你可真是让人敬佩啊,毒发之日居然还能骗住你那傻官人。”   骗得他好惨啊!   楚明知现在很后悔自己当初的提议,这不是坑了兄弟吗?   小猫咪口吐人言,冷冷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毒发的时间?”   这件事,连若只告诉过叶知微,因为他需要叶知微帮他拖住时间。   按理来说,幻境中的珠泪一定是假的,可是他却不知为何,仍然没有毒发,试剑结束之后,叶知微猜到了他的情况,看他想继续留下,就二话没说,留给他一个眼神,替他去仙界同叶轻舟复命了。   “我进入幻境时,苏巧盼正在被人追杀,对手是我所不敌的,就只能逃了,”楚明知摇头道,“不过我有幸听见了她的遗言。”   连若问:“是谁杀了她?”   所以幻境里,有人在冒充师父,它是谁?   ……   另一边,任清欢在衣物间里翻找行头。   他及时抓住了小猫并把猫关在门外,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衣服沾满了猫毛……   去仙界路过王庭,所以要穿多一点,不然见到了师妹,也许会被批评,但是他又不想穿得太多,怕自己的模样不好看,再排除掉沾毛的,似乎没有可选的了。   可还是想穿最好看的,去见师妹。   他还不知道自己最落魄的样子,师妹早就见过了,也不知道那样的他在师妹心里也是别样的好看。   正在任清欢斟酌要不要买身新的时,他忽然听见南面的温泉池中有水声。   北面有声不奇怪,小猫和鸟儿都养在那里,猫猫特别喜欢抓鸟玩,他向来不怎么管。   但是南面,应该没有人啊?   任清欢屏息凝神,推开了南面的某扇门。   氤氲的雾气中,一位罗体的美人站在池水里,冲他微微一笑。   “靠!”   是阿茹那!   任清欢瞬间满脸通红,闭上了眼睛,却因为刚换过衣服,身上没带剑,只能握拳摆出一套赤手空拳的架势,后退了一步。   从来碰见敌人,他都是往前的。   但是这次,他难以想象一会动起手来要怎么办……   下流!以为这样就能勾|引我吗?可笑!   那我只动脚吧,任清欢想,幸好我穿着鞋。   “你怕什么?”阿茹那笑道,“我不是来跟你作对的,而是来加入你的。”   任清欢满头雾水:“……说什么废话!”   “你看,”阿茹那扔给他一样东西,道,“苏巧盼暗通外敌,将你师妹的消息告知叶轻舟,我杀了她,把她的人头装进她的乾坤袋里带给你,是不是正合你心意?”   任清欢不为所动:“她有什么样的本事能搭上叶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她私通的那位外敌其实就是你?”   阿茹那走出水池,笑答:“任公子确实聪慧可爱,不愧是我选中的人。”   任清欢睁开眼睛,却见阿茹那居然还没穿衣服……   “你、”他转移视线,慌张道,“你都出水了,怎么还不穿衣服?”   阿茹那无辜地摊开双手:“一定要穿吗?可我还湿着呢,而且我一直觉得你们人类很奇怪,为什么总是要穿衣服?我并不觉得寒冷,也不喜欢穿衣。”   任清欢真的不想跟她谈这个问题,却突然想到什么,转回了头,又看了她一眼。   不,是他。   “你、”任清欢惊愕道,“你是男人?!”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女人,”阿茹那意有所指,“很多妖类亦男亦女,时男时女,男女之分其实并无区别,比如说,即使知道了我是男人,你也仍然不敢看我,难道不是因为你对男人的身|体也动心了吗?”   任清欢皱眉,严肃地否认他:“不是的,我看到你时之所以会……不太自然,不是因为我对你的身体或是男人的动心,而是因为我联想到了别人的身体。”   阿茹那:“……”   虽然已经成过亲了,但是任清欢其实还没见过师妹赤罗的样子。   但是阿茹那突然来了这么一下,确实动摇了任清欢。   为什么,阿茹那承认与叶轻舟勾结?   幻境里的师妹告诉他,试剑的事,也是阿茹那提前透露给叶家的。   真相似乎已经若隐若现,但就差那么一点点。   “我知道,你不肯相信我,就是因为宋笃行的事,对吗?”阿茹那又道,“不过他又不是我杀的,我当时还没有认下你这个主人,只为叶轻舟办事,卧底在镜花谷,总不能连个投名状都不给谢小竹完成吧?”   一提到宋笃行的死,任清欢瞬间就不想再多跟他废话了,闭着眼一步上前,抬手去掐他的脖子,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失手?不可能!   任清欢从未失手过,可睁开眼,却见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只剩下两句话在空中飘荡:“实话告诉你吧,杀了宋笃行的那个人,你已经杀了他一次了——那就是仙界万紫千红窟的主人,九尾妖狐谢小玉。   “如果你肯信任我,我随叫随到,愿祝你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   阿茹那: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琼瑶的梗哈哈   清欢:我拿你当人才和你说的,我看到你时想的是师妹的脸。   阿茹那:那你别拿我当人了:)   (杨笠的梗哈哈哈   小星出自诗经。   ps上一章括号里的无视就行!等弱弱揣蛋蛋吧,给他安排两个。   ) 第26章 半龙   任清欢拉开门时,小猫咪正在挠门。   “走,”他已经换了一身白衣,披着一件白狐皮的大氅,弯腰捞起猫,“准备出发。”   小猫钻进他衣服里,只露出半个头来,爪子勾着外套上的毛毛。   师兄从来没穿过动物毛皮哎!   这件是师父送的吗?偶尔穿一次还挺帅气的……   “这么急着走?”楚明知坐在庭院中,回头问,“雪可不小。”   任清欢拿起门口的斗笠戴在头上,头也不回地出门去:“我怕师妹等急了。”   楚明知摇头笑着叹息。   可巧的是,方才在温泉里抬头看天时,天空还是晴朗的,现在一出门却正赶上下雪,星星看不清楚,只有月光洒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白雪映得夜色明亮如昼。   任清欢骑着马,无休无止地赶路。   小猫一天中多半天都在睡着,时不时会醒,每次醒来,都没见他歇息过,很是心疼他,总会“喵喵”叫。   但是他脸上却全然不见倦容,反而越来越精神。   偶尔他会揉一揉小猫的头,把小猫塞进衣服里面,说一句:“冷不冷?别出来。让你自己留在家里你还粘人,跟我一起出来找师妹很辛苦吧?”   小猫心酸,抽动了一下粉红的鼻头,摇头。   傻师兄都不嫌辛苦,我怎么会呢?   小麻雀也跟了出来,戳在任清欢肩上,叽叽喳喳叫着:我也辛苦啊?怎么不夸我?就知道抱着小猫,也不知道给我加件厚衣服!   任清欢却只回头看了一眼:“猎鹰和小猫不一样,就应该辛苦一点,这种天气不算冷。”   颜子佩:“……”   气死了,本姑娘不是鹰啊   小猫得意地在任清欢胸膛上蹭头。   呵呵,师兄只喜欢毛绒小动物,不喜欢长羽毛的哦。   在任清欢毫不知情的勾心斗角中,一人一猫一鸟一路来到了飞鸿踏雪阁,岑绮思出阁十里相迎,也骑着马,还夸赞任清欢“意气风发”。   任清欢只淡淡地回道:“你不必如此,自己御剑先回吧,我说了会去就一定会去。”   岑绮思巧妙地绕开了他的提议:“雪中御剑,如月下把火,花间喝道,岂不煞风景?”   任清欢于是没有再同她多说,压低了帽檐。   岑绮思带他进了一片雪湖。   王庭没有任清欢想象的恢弘宫殿,只有一排前朝遗址似的城墙,湖心的飞鸿踏雪阁也不高,三层多年未曾修葺的旧楼而已,简直堪称简陋。   这能说什么王庭?就说是民宅也不为过。   皇帝却泰然地坐在第三层阁楼中,看着窗含西岭千秋雪。   在楼下系马时,任清欢回首看了一眼还下着雪的雪湖,赫然发现来时的马蹄印已经被雪填平,一如飞鸿踏过雪泥,了无踪迹。   “喵!”   小猫眼睛一亮,扑上了这块雪地打滚。   “哎,”任清欢无奈道,“别冻到,别碰坏人家东西,玩够了就上来找我。”   阁楼一层没有墙,只有六只立柱,中央的雪地上栽着一棵梅树,小猫在树下捞着飞落的梅花。   任清欢曾听白老爷讲过,屋中栽树,成一“困”字,不妥,但是皇帝似乎没这个讲究。   “陛下爱才,”岑绮思介绍道,“当年设立听雪阁时不为铺张,只为护住这两株残梅躲避风雪,所以绕梅而建。”   任清欢上楼梯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问:“哪有两株?”   “哦,”岑绮思道,“原本有两株,一株名绮思,一株名逸思,逸思病了,就挖掉了。”   任清欢深刻怀疑,她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能给你们的东西我一定会给,”任清欢并不买她的账,依旧是说,“但是给不了的我也没办法。”   王庭虽强,但合欢宗也不是对付不了。   不过岑绮思只是温和地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懂任公子的意思。”   二层零散地堆着一些闲书和茶叶,更不像是帝王家,一个黑衣男子走下来迎了两步,顺手放下两本旧书,拿了一罐沉茶。   “任公子,”他说,“请。”   任清欢拱手示意:“见过陛下。”   “我姓段,段应识,”他请任清欢落座,毫无架子,“此前已经听绮思说过你这次试剑不吝相助,你父亲当年也曾扶广厦之将倾,挽狂澜于即倒,你见我不用行人间礼节。”   任清欢正从袖中取酒,闻言动作一顿:“我父亲?”   “嗯?”他坐下沏茶,问,“云娘没同你说过?”   任清欢心想,我师父倒是说过我爹娘长得俊俏,但是她说话四六不着,也没什么谱啊。   比如这个段应识,看面相只有三、四十岁,很是英俊,根本不是云想容说过的老头儿嘛!   “你随了你父亲的姓氏,又长得很像他,所以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了他,一想起他,也想起了从前……”段应识给他端了一杯茶,问,“从前,我们段家在仙界也算是家大业大,是个炼器世家。试灵台,试过吗?那就是我段家留给整个仙界的法器。”   嚯,那可确实是大手笔。   “试过了,”任清欢老实道,“永无仙缘。”   段应识:“……”   “那也没什么,”岑绮思在一旁道,“我们陛下也是自废灵根,甘愿做个凡人。”   任清欢想问什么意思,段应识却不提,只继续刚才的话:“当年我们段家坐拥广厦,何等气派!如今你要去仙界,那些榜上有名的门派,什么音修五城十二楼、佛修天音寺,曾经都是在广厦之内偏安一隅的小门派而已。”   听到连家的五城十二楼时,任清欢不自觉握紧了茶杯。   “可惜树大招风,”段应识叹道,“多年前,谢小竹掌管妖窟,对广厦虎视眈眈,差一点就得手了,你父亲路见不平,一剑斩破了谢小竹的化神修为。”   这件事,岑绮思也是第一次听说。   她歪头看着段应识,眼中饱含孺慕之情,丝毫看不出是那个在桃林里杀死自己同胞兄长的人。   任清欢则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想,可能这就是谢小竹的命吧,他临死前会不会把我错认成我父亲,后悔对合欢宗下手呢?   不过他人已身死灵灭,这就无从得知了。   “那时,我们当家的为表谢意,还赠给你父亲一样神器,被你父亲随手赠给了合欢宗,”段应识喝了杯茶,慢条斯理道,“是把名叫溪水的剑。”   任清欢动作一顿,试探道:“是这把吗?”   段应识完全不在意他在自己面前取剑,岑绮思倒是有些警觉。   “正是,咦,”段应识还大胆地凑近看了看,问,“这剑怎么豁了一块?”   因为没有剑鞘,任清欢自从拿到这把剑之后,还没取出来过,这是第一次,经他提醒,任清欢仔细一看,发现剑尖一侧确实出现了几道细微裂痕。   任清欢吃惊道:“我拿到它时还没碎,拿到手后也没用过啊!”   段应识笑了:“稀奇,难道它成精了,自己出去打了一架?”   任清欢久久沉默不语。   剑,是有可能生剑灵的,但是……   “但就算是这样,”段应识又道,“它通体也是由明镜制成的,什么剑能把它斩碎?”   任清欢拍了拍自己的佩剑,小心地问:“普通的剑不行吗?比如我这把。”   “任公子在开玩笑,”段应识摇头笑道,“这种剑想伤到溪水,除非用剑的人是绝世高手,哦,你父亲应该算一个,当年他纵横仙界,据说强得不像人,像神。”   任清欢又一次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他才问:“……我父亲,他去了哪儿?”   “以他的修为,估计早就飞升了。”段应识劝道,“要我说,你也不必怪他,大多旷世奇才都有些怪癖,有些神兽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吃,可你安然长到这么大,又武功了得,不还是沾了他的福气?”   任清欢笑着摇头:“虎毒尚且不食子,什么样的神兽会吃自己的孩子。”   “龙啊,”段应识似乎很喜欢和他聊天,说话间已经喝了三杯茶,“一山不容二虎,小龙长大了是要和老龙抢水的,所以这种神兽都灭绝了,你看,我这里有把刀,是用龙牙做的——”   他掏出一把匕首,高举双手握着,用它斩向溪水。   岑绮思不禁后仰了一下。   任清欢也是胆子大的,毫无顾虑,动都没动,认认真真地看着,却见那匕首和剑身相接之处迸出火星,两把兵器却都毫发无伤!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看到没?”段应识得意道,“神器能媲美神兽的利爪利齿,这就是我段家做出来的东西。”   任清欢摸了一下他的匕首,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唇,突然问:“一条龙……寿命能有多长?”   “千百年?不好说,谁又见过呢?”段应识把双手收进袖子里,翻找起来,“这把匕首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不能送给你,不过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给你一点别的,让我看看……”   第一次见面,明明是想问别人要东西,却开始给别人送东西了?   聊了这么一会,任清欢已经摸清这位皇帝的性情。   基本是个老小孩。   “不用不用,”任清欢连连摆手,“我不是对龙感兴趣。”   我就是……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人了。   “哎,”段应识却道,“我知道你喜欢动物,绮思说你养了一只猫、一只鸟儿。”   岑绮思:“……”   任清欢:“……也不是,鸟只是给猫玩的。”   站在任清欢肩上的颜子佩:“……”   “什么猫,这么宠着?”段应识找出一只红绳编织的绣球儿,送给任清欢,让他拿着给猫玩,随后起身走到窗前向下找着看猫,疑惑道,“咦?这不是以前连家送给叶家的那只猫吗?”   此言一出,任清欢和楼下的猫都呆住了。   小猫抬头看着他,他低头看着小猫。   “陛下,”楼内,岑绮思抬头看着他们,淡定地说,“猫是有很多种类的,同一种的猫,外形都大同小异。”   “是啊,”段应识却道,“但长成这样的猫,我这辈子只见过这只,那时它还小呢,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也没见长多大,这是叶家送给你的吗……哎?”   说话间,小猫在他们眼皮底下溜进了一楼。   任清欢也立刻转身,掏出一只酒壶,“铛”得一声放在桌上,急匆匆地跑下楼去,边跑边说:“这是镜花水月中的不老春,不知真假,送给陛下,多谢!”   段应识和岑绮思面面相觑。   片刻后,岑绮思忍不住轻笑一声。   段应识还不明所以:“……这是忙什么呢,怎么不多坐坐?”   岑绮思打开酒壶盖,闻了闻酒香,笑道:“陛下,任公子还有约要付呢。”   “我也不闲啊……”段应识讪讪地说,抢过酒壶,将酒倒在了窗前的雪地上,“我还有天下人要担心。”   岑绮思阻拦不及,只能看着他叹了口气。   ……   一层,任清欢匆匆来到梅树下,转了一圈,却没有猫。   他低头仔细辨认,飘落的梅花花瓣底下隐藏着一串若隐若现的、猫咪留下的、小小的梅花脚印。   任清欢顺着脚印追出听雪阁。   可惜出了阁楼,脚印很快就被雪覆盖,无迹可寻。   他抬头,远远看见天边一只飞鸟似的影子。   “师妹!”   他大喊一声,振落了阁楼上的积雪。   小麻雀从他肩上飞起,在他面前盘旋了一圈,疏忽变成一只火红的凤凰,发出一声长鸣,伏在他身前。   任清欢来不及震惊,一步跳上凤凰的背脊,朝空中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3019:41:13~2020-12-3122:0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试一定要过!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来了,我最爱的小逃妻带球跑剧情!(兴奋(现在还没有球呢,不过快了(不过再后面一点其实是师妹反过来追清欢月下把火花间喝道出自义山杂纂   元旦快乐亲爱的们=333=!   ) 第27章 除非   凤凰振翅,日行千里,任清欢到达仙界的时候,连若才从听雪阁的二层溜出来。   段应识刚在窗边倒完了酒,正好看见小猫变做一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貌美少年,惊道:“这猫这么小就化形了?”   连若也抬头问他:“难得美酒,怎么这样浪费?”   岑绮思来到窗边,也问:“任公子在找你,你怎么躲起来了?”   三人各有心思。   没过一会,段应识先道:“我看你容貌眼熟得很,不会是连良的弟弟吧?等等,让我猜猜,你父亲是连家家主,你母亲是叶家的人、不,妖?那连良一定对你很不好吧,毕竟他母亲魏夫人……是死在妖窟里的。”   连若淡然地说:“陛下对仙界这些琐事还真是如数家珍。”   “哈哈,”段应识笑道,“别说仙界,就是人间的事,我也清楚得很啊,听说前段时间,任公子被仙界连家退婚了,应该也是因你吧?”   连若抿唇不语。   这件事让师兄颜面扫地,皆因他而起,他一直于心有愧。   “可我分明记得,连良把你送给了叶家啊?让我再猜猜看,”段应识又道,“叶家派你去合欢宗监视云娘,你却与任公子私定终身,结果被连良得知,所以退婚。任公子想与你私奔,你却怕连累他,所以甩掉他,是也不是?”   连若:“……”   什么乱七八糟……   除了他已知的,分析的没一句对!   “陛下,”岑绮思似乎听不下去了,“连小公子在合欢宗化名连若,是任公子的师妹。”   段应识这才恍然大悟:“你师兄不会还不知道你是男人吧?”   连若仍是不语。   “妙啊,”段应识转头对岑绮思道,“我今日见任公子一表人材,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陛下!”岑绮思想打断他,却没成功。   “……就很喜欢,”段应识拍着她肩膀道,“就想招他一个驸马,来尚我这株冰雪聪明的梅花儿!既然他无婚约在身,又喜欢女子,这不是正巧吗?”   岑绮思冷静道:“陛下切莫胡言乱语。”   连若气得想挠人。   他转身就要走,却见雪原上忽然翻涌起数十丈高的雪浪,如潮水般向他卷来!   连若先是惊慌地后退两步,才想到,不对。   这样声势浩大的雪潮,难道不会埋了这破破烂烂的三层小楼?   是幻术。   那岑绮思惯用幻术伎俩,在桃花树下杀岑逸思也是如此的。   想到这里,连若再抬起头,雪潮果然已经消失。   段应识在他身后沉声道:“你以为,飞鸿踏雪阁,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连若心中一凉,却听他又来了一句:“除非……”   连若:“除非?”   “除非……”段应识沉着一张脸,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串流苏,伸手出窗外,在连若头顶晃了晃,道,“你变成猫让我摸摸。”   连若:“……”   岑绮思:“……”   连若冷眼看着段应识,后者还在说着:“这可是上品轩的流苏,百年老字号,从深海泉客手里采买的织线,如今都已绝版,只要你让我摸摸头,就算送给你……啊!疼!”   小猫一跃来到三层,爪子勾住流苏,并挠了段应识一爪,飞快穿过这间小阁,蹲在另一面窗边。   “陛下!”   岑绮思连忙凑近,给段应识找药。   “没破,嘶,”段应识笑道,“还真是惹不得,名不虚传啊!”   连若不再与他多说,叼着流苏跳下小阁,走了。   看岑绮思分明没有动手的样子,那么雪潮应是这片雪原固有的幻境?   段应识在它身后追着,双手扒在窗边,看着它毛茸茸的后脑勺,喊道:“你若心仪你师兄,却不敢告诉他真相,那就别怪别人下手了!”   小猫回头凶恶地冲他“喵”了一声。   “天下笑我苦求长生,我以长生拱手天下!”段应识又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   换一个方向走出这片雪原,雪潮的幻境又一次不懈地迎面袭来,仿佛势必要将人困在这小小的雪心榭中,但这次连若没有犹豫地走了。   方才,师兄离去时,应该也看到了相同的景象吧?   可是为什么……他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直接冲了出去,抑或是他眼里只剩下了什么,就看不见别的任何了?   小白猫的身影融入在雪地里,身后的声音也逐渐淡去。   可段应识最后说出三个字,却在连若心中反复回响。   “失去他。”   ……   仙界与人间相隔一片浩瀚无垠的大海。   北方这段海域的航程最短,是人类勉强能乘船渡海寻仙的极限,因此又称非深海。   相思始觉海非深,任清欢转瞬间追到仙界,跳下凤凰的背脊,却连那人的衣角也没抓到。   他不明白。   师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猫又去了哪里,段应识所言是真是假,他全都不明白。   他的头脑太乱,很快就放弃了思考。   只有一幕幕往事不断在他眼前飞速闪过。   非深海的浪花拍打着礁石,小凤凰重新化作麻雀样子,围着他飞了两圈,重新落到他肩上,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面前的路,茫然走到一处高耸入云的建筑前。   试灵台界碑。   这是仙界与人间的区别。   仙人有别,说的就是这里了。   它上面镌刻着无数的名字,却没有哪一个能够永垂不朽,因为有无数人排在它面前,等候属于自己的那一刻,虔诚地抚摸界碑,直到自己的名字浮现其中,膜拜紧跟在名字后面出现的那几个字。   可任清欢的名字后,是“永无仙缘”。   再次来到这里,任清欢抬头看着界碑,一时无话。   几个月前,前两次测灵根时,他也心有不甘,但第三次看到这四个字后,他其实是释然的。   因为师妹是炉鼎,那时他以为,师妹是不能结丹的,如果自己也是个凡人,那么他们可以自然地一起白头偕老。   后来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也许对于一个炉鼎和一个凡人来说,以后的日子会过得艰难一些,但是没关系,只要他努努力,生活还会有盼头,即使是凡人,他也在人间积攒了几处庄子,师妹会喜欢的。   他们还年轻,以后也会有机会,来见识仙界的繁华。   可现在,再次看到“永无仙缘”四个字,他心如止水。   这四个字再也影响不到他了。   任清欢握紧右拳,闭上眼睛,将拳头抵在界碑上,感受着自己的变化,再睁开眼时,他看见自己手背上已浮现出青色的龙鳞,光滑的青石上映出他的面孔,眼瞳也变为血红色。   “你是谁?”   身后,一个妩媚的男声响起。   任清欢转过头,一双眸子重回黑色,手背上的鳞片也已褪去,问:“你又是谁?”   那男子容貌妖媚,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步一扭,眯着一双狐眼,紧盯着他,道:“曲水争杯,场子都清出来了,你没有受邀在列,却出现在这里,反而来问我是谁?”   任清欢这才发现,界碑前空无一人。   方才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顺着记忆与路就走到了这里,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往日排起长队的试灵台前会如此空旷。   现在他定睛一看,原来人群全都围在了界碑外的一圈。   刚刚什么都听不见的他,倏忽间也听见了围观者嘈杂的笑声。   “这是谁啊?”   “不知道。”   “不要命了?”   ……   “小玉,”远处又来了一位白衣男子,手持一把折扇,缓步走来,相貌十分英俊,但是身影却有些虚,半透明似的,冲任清欢道,“这位兄台可能只是误闯此处,不知道今日的事,这场子既然是我清的,就该由我来负责。”   他说着,用扇子指了一个方向,彬彬有礼地请任清欢离开。   “兄台今天来的不巧,不能试灵,不如明日再来。”   试灵界碑旁躺着一条流入非深海的溪水,他扇子指的便是这上游,人群主要聚集的地方,那里也站着几个任清欢眼熟的身影:一红衣公子,与一白衣公子。   “是有什么事吗?”   任清欢却没有多看,而是回头盯住那个狐眼的男人。   “是这样的,”白衣公子见他问起,很是吃惊,但仍然温和有礼地解释道,“在下乃是死塔之主,方清源。”   任清欢不太了解仙界,只来过一次,探听过个大概,知道这里最大的几个势力分别是符修死塔、佛修天音寺、丹修沙州夜市,与音修五城十二楼。   沙洲是叶家的地盘,沙里淘金,再加上丹药生意,异常富庶;五城里有四城归连家,退可以心弦切诊,进可以魔音杀人。   天音寺以其主持“了空大师”闻名,据说是如今仙界实力第一的武僧,人称妖僧;死塔则神秘莫测,任清欢只听说过它的主人,名叫方清源,是个鬼道士。   怪不得他不似常人。   但方清源在礼节上可是比多数正常人都更像人,毫不介意任清欢这个陌生人的问题,为他耐心解答。   “不久前,我曾下请帖邀天音寺主持了空大师论道,”方清源道,“各大门派得知后,也有意一争高下,但了空大师不愿出门,想与他论道,需要来天音寺,而且大师又称天音寺庙小,一次只能招待一人,所以就有了今日的曲水争杯。”   妖僧对鬼道,应当是相当精彩的一战。   任清欢的思绪已经沉静下来,一笑道:“曲水流觞,有点意思,可以加我一个吗?”   众人全都大吃一惊。   “不要命了!”   “这人是来送死的?”   “此人与鬼道士一般俊俏,天上少有,却怎么这么想不开!”   “太可惜了……”   方清源也竭力劝阻。   “这位兄台,”他握紧扇子道,“刀剑不长眼,今日争杯者众多,都是签了生死状的!”   “对了,”任清欢看着方清源身后那狐妖的男子,又问,“他也要来吧?你刚才叫他什么来着?”   方清源无奈道:“这位是万紫千红窟的主人,谢小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3122:04:21~2021-01-0114:4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试一定要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秃头咩咩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相思始觉海非深白居易 第28章 跪下   任清欢与谢小玉对视一眼,宛如两个陌生人。   万紫千红窟,又称妖窟,是镜花谷在仙界的靠山,就算严尊试剑时谢小玉没有明摆着现身,妖窟也绝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彼此之间必有一战,而且任清欢的外衣领是狐狸毛,领子下还挂着谢小玉的一条狐狸尾巴。   这是很嚣张的挑衅了,但谢小玉装不认识他。   只能说,谢小玉不愧是妖狐。   他装得太像了。   如果不是阿茹那提前告知,任清欢也猜不到,妖窟的主人居然会专门走一趟人间,还被自己一箭钉掉了一条尾巴。   毕竟,仙界的人,都应该像叶轻舟那样,很看不起人间才对。   比方说,即使提前听说试剑会有埋伏,叶家也只派去了一个叶若微,妖窟却先后去了一位白猿剑仙、一个亲自上阵的谢小竹,甚至还有个谢小玉,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们图什么?人间有什么?   任清欢不知道,什么能值得他们要给平静已久的人间忽然重新挑起争端,值得他们犯下这样的罪孽。   他与谢小玉之间剑拔弩张。   方清源很是担忧。   “这位兄台……”方清源没有多介绍谢小玉,毕竟妖窟的作风在仙界也不是什么正道,所以他只是担心地走向任清欢,让他借过两步,又低声道,“今日来争杯的人,早已经定了,现在临时再加进来,恐怕确实不妥,不如下次我早些告知你?”   任清欢不禁高看了他一眼。   方清源不认识他,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说这话,目的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给他一个台阶。   围观众人全都看出来了,有不少人在嗤笑。   尤其是站在上游那部分人群,离他们最近,远处听不清的尚且在猜测,能得方清源如此重视的人,恐怕也不是泛泛之辈,但离得近的,就将他们交谈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傻小子,为了面子连命都不要了。”   “谢小玉锱铢必较,他就算现在走了也必死无疑。”   “我怎么看他有些眼熟……诶,他是不是半年前来试过灵,还试了三次?”   以任清欢的耳力,不需要仔细听,就能辨认出哪个字来自哪个人,甚至能记得“不要命了”这四个字已经出现了无数遍,不过他一句都没有往心里去。   从前,说不在意骗人的。   因为有喜欢的人,有想要的生活,也自然会像常人一样,有一点自卑,有一点难过。   但现在,他没有余力去辨别这段感情的真相,自然也就将这些话抛之脑后。   方清源却没他这么想得开。   “不如这样,”方清源还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意见,取出一张符纸递给他,“你可以拿着我的信物先去死塔等我,待争杯结束,我去找你,也可与你在死塔论道,如何?”   方清源再三劝阻,无非是不想让他这个无名之辈白白送命,既给他面子,又给了他去处,以防谢小玉对他暗中下手。   任清欢很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我知道这里强者如云,”任清欢取出了无鞘的溪水剑,“但是说起抢东西,我也还算擅长,就算敌不过,想脱身也是有把握的。”   方清源见到溪水,先是一惊,随后不再劝阻。   这回,原本站在溪水上游的两位公子走了下来。   红衣外披一白色大氅的是叶轻舟,白衣外罩冰蓝色鲛绡的正是连良。   “任公子,”叶轻舟先开口道,“你们合欢宗从我叶家借走的剑,也该还回来了吧。”   任清欢瞥了他一眼。   方清源:“你们都认识???”   如果不是段应识告知,任清欢真以为这剑是云想容赖到手的,还有点心虚。   可惜现在,他只是坦然回敬:“我听说仙界有一种剑,由第一关打造而成,剑身镶嵌明镜,剑柄上刻有武神八字真迹,称之为君子剑,可以自己选择主人,溪水正是其中之一,那么既然叶大公子说溪水是你的,不如问问它认不认你?”   溪水剑当然没有认他。   叶轻舟只说剑是叶家的,没说剑是他的,被任清欢偷换了概念,却不能反驳。   难道要他自己说:没有,溪水剑在我家放了好多年,但没有认我吗?   “呵呵,”叶轻舟只好尴尬道,“任公子此言未免强词夺理,可能你来自人间,只听过仙界的传说,所以不知内情吧!君子剑选人,不过是仙界哄小孩子炼剑的故事而已。”   他旨在嘲讽任清欢来自人间,却引起了在场很多灰衣人的不满。   第一关,也就是从前侠盟的靠山,他们的人讲究质朴,穿灰扑扑的布衣。   溪水剑柄的正面刻着“着此身在”,背面为“尽此生才”,是一位传说中的武神所写,第一关也是由她创立的,可惜这些年里,第一关再也没出过第二个武神,正如叶知微之前对景丹说过的那样,早已没落。   但是负责驻守试灵台界碑的就是第一关,现在这里虽然清了场子,第一关的人也混迹人群中,并且数量相当多。   “君子剑会生剑灵可不是什么故事啊……”   “哈,叶大公子是生意人,不用剑,怎会被剑承认呢?”   “以叶大公子之心,度君子之腹,叶家真当我们第一关不存在了不成?”   这些不满的言论让叶轻舟觉得吵闹。   但堂堂叶大公子,不将这些小人物的话放在心上,他想的更多的是:连若呢?   剑,不还回来,是叶轻舟可以接受的,但是人,不能没有!   前段时间,叶知微回了叶家,告诉他,连若已经拿到了剑,但是因为正好赶上月圆之日,毒药发作,所以怕任清欢看出破绽,就先带着剑逃了,等连若忍过毒发,就会带着剑回来找他。   可是现在剑也没有,人也没了!   叶轻舟不怕连若逃跑,因为他给连若下的毒,是烈性春|药,且毒性无人能解,第一次发作便痛不欲生,他用来测试药性的人在第二次发作时就咬舌自尽了。   所以连若如果没死,就一定会想办法回来。   可是,如果连若死了呢?   叶轻舟敏锐地注意到,溪水剑碎了一小块。   难道任清欢与连若反目成仇……   不,不太有可能。   叶轻舟很快地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连若不会是想死在爱人剑下吧?   剑坏了不重要,重要的是连若只要活着,那就从头到脚都能入药,双修都能精进,而他叶轻舟想要化神,就差连若这临门一脚!   连若难道就不怕   自己会把这个他爱的凡人烧得尸骨无存吗?   还是说,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叶轻舟再一次回忆起在合欢宗时,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的那份屈辱,握紧了双拳。   “你们还记得那个传说吗?”   人群中,第一关的人仍在窃窃私语。   “有凡人曾用溪水剑弑神啊……”   “现在年轻人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老一辈人常说,只要武功足够强,君子剑也会认凡人为主。”   “可传说中弑神的那位虽然是凡人,但也是武神的弟子,这个什么任公子又是哪门哪派?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吧?”   “我记得他,他之前试灵三次时,我同他说过话,他好像是来自人间的……合欢宗?”   “?合欢宗??”   “难怪这样的相貌……”   叶轻舟更加心烦意乱了。   “哦——”   连良却突然扳回一城,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他恍然大悟地拍手笑道:“我之前就说,任公子这姓氏怎么如此耳熟,原来你就是前段时间在试灵台排了三次,次次永无仙缘的那个任公子啊!”   这不是什么很有名的事。   连良肯定也是刚刚才听别人说的,但他却偏要这样说,还笑得很夸张:“这位合欢宗的任公子啊,你说你很会抢东西,是会抢红呢,还是会抢绣球呢?”   周围几个侍从跟着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也不是什么很好笑的事。   任清欢冷冷地看着连良,没有说话。   “哎,”叶轻舟又像之前一样,故作大度地制止连良,道,“任公子第一次来仙界,还不知道仙界险恶,我们要好好招待他,你说是不是呀,小玉?”   自古仙魔不两立,妖修里多数是魔修,丹修、音修里则有一半是医修。   可是一旦敌人相同,叶轻舟不介意和谢小玉联手。   “呵呵,”谢小玉眼珠一转,妖媚一笑,“确实应该特殊款待,我最喜欢任公子这样俊俏的郎君,真是世间少有,从前仙界方清源,人间任清欢,今日仙界双清!我这次可真是来对了。”   围观众人纷纷表示:“还是狐狸这张嘴会说话啊!”   “仙界双清,有那么点意思……”   “鬼道士是什么人物,怎么能拿来跟一个凡人并列?”   “但只论样貌,还真是如此。我原本以为,方清源这样的绝色若不是半人半鬼,也得是半神,哪成想这次竟见到个活人也长成这模样呢!”   叶轻舟也是一表人材,而且他喜欢男孩儿,胜过女的,虽然谢小玉是答应助他,但谢小玉这种姿色、实力、地位的少年狐妖,却这样夸任清欢,从未给过他如此评价,叶轻舟心里非常不舒服。   任清欢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只缓慢地闭了一下双眼,抬起眼时,露出一种蛮不在乎的眼神,瞬间激怒了叶轻舟。   “要加点彩头吗?”他问,“既然要好好招待我。”   叶轻舟咬牙问:“你要什么?”   “要你跪下道歉吧。”任清欢想了想,完全不顾忌叶轻舟目眦欲裂,轻描淡写地说,“你上次离岛时有些无礼,不如就冲着合欢宗的方向,给我师父磕三个头吧,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114:49:09~2021-01-0223:0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言子白4个;考试一定要过!、鹤庭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牙牙乐10瓶;朝夕如昨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清欢(记仇):欺负我师妹,你死定了!   提问:清欢,你还记得师妹是男是女的问题吗?   清欢(痴呆):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谢小玉:你以为我会像起点大反派一样,安排二级小兵去收拾一级男主,被男主反杀升到二级,再派三级小兵去继续帮你升级吗?哈哈哈,奶ve!我直接和两个九十九级的一起杀过去!   清欢(挠头):我开局就五百级。   抢红,就是玩骰子,这个清欢也会,以后玩(估计能把大舅哥玩哭) 第29章 打脸x2   “……他在开玩笑吧?”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看来今天有好戏要看了……”   叶轻舟气到磨牙。   这里是仙界,叶、连两家的地盘。   妖窟还在虎视眈眈,谢小玉还有一尾之仇要报仇。   而任清欢,既不确定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又不确定手里这把剑会怎样。   可是这些,任清欢全都不愿去想了。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叶轻舟,这个欺负过他师妹的人,给他跪下求饶。   “那你赌什么?”   叶轻舟刚想嘲讽两句,任清欢就打断了他。   “我若输给你,随你处置。”   叶轻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可以。”   围观者逐渐安静下来。   方清源是攒局的人,现在却像个局外人,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叶轻舟、连良、谢小玉都是各自势力的掌门人,这三个人跺跺脚,整个仙界都会颤抖起来,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凡人得罪这三位呢?   所以他只是给了任清欢一个铃铛,道:“任公子多加小心吧,并不是第一个拿到杯子的人才算赢,而是要饮尽里面的酒才行。”   任清欢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但收下了,并捏起肩上的小麻雀放飞,让它先去自生自灭。   溪水上游,一只琉璃酒杯顺流而下。   “开始吧。”方清源道。   他持扇向众人微微一鞠躬。   谢小玉御剑,第一个冲那只杯子冲去,方清源紧随其后,却比他更快,因为方清源竟然不用御剑,只取出一枚符纸,咬在口中,凭空降下两道天雷,将溪水一劈为二,杯子只差一点就被谢小玉捞到手中,却顺着被分开的水流滑向方清源。   任清欢余光瞥见,有些吃惊。   方清源不仅是上品双灵根,还是两个异灵根!   不用御剑,扶风而行,说明他有风灵根,引来天雷,毫不畏惧,说明他有雷灵根,这样特殊,不愧是敢跟仙界第一的了空大师叫板论道的人。   怪不得他敢这样嚣张。   另一边,叶轻舟与连良两个人同时出手,竟然已经放弃了杯子,一左一右,一个玩火,一个翻琴,没有去抢杯子,而是要抢杀任清欢!   “哎呀……”场外爆发出一片叹息,“可怜!”   任清欢却抬手一剑,从右向左、从下向上划起,将整条小溪水全部带起,也将那琉璃盏挑向空中,整条溪水如腾空的蛟龙一般,掠过连良,冲向叶轻舟。   水声扰乱了琴音,剑光将连良的仙琴一截两断!   而溪水剑裹挟在溪水中,叶轻舟根本看不清剑在何处。   滔天的蓝色火焰伴随着乐声升腾在溪水上,将水珠蒸发殆尽时,叶轻舟只见一人持剑斩来,宛如神明,剑风吹飞了火光,剑尖已经指向自己的头颅。   叶轻舟向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只一招。   这个凡人,想杀自己,只需一招。   叶轻舟终于承认了,这件事也许与溪水剑并无关系。   任清欢似乎没想到他如此脆弱,还又收了一下去势,将剑挽回了一点点。   于是剑光只斩断了叶轻舟红色的高帽。   叶轻舟散着一头乱发,浑身被溪水打湿,大氅落在地上,沾满泥水,狼狈不堪。   任清欢却站在他面前,不染纤尘,同样白色的外衣仍整洁如新。   “你输了。”他说。   他立于水火之中,却如入无人之境,抬起左手,手中落下一只琉璃杯。   溪水如同一条玉带,跌进原本流淌的轨迹。   而原本杯中的酒就像是听从他的号令一样,乖巧安静地尽数重新落入杯中。   这一招实在太过漂亮,所有人都看傻了。   只有谢小玉知道任清欢的实力,反应最快,弯腰双手着地,化出一点兽形的样子,冲任清欢冲了过来,要抢杯子。   任清欢右手一挥,溪水剑脱手而出,直接将他腰斩了。   一条狐狸尾巴落在叶轻舟脚边。   谢小玉消失不见。   溪水剑在空中转了几圈,竟然神奇地向回飞来,也插在叶轻舟身后不远的地上。   方清源此时才收住惊讶的神情,将手中的扇子“唰”得展开,一扬手,就将无数符纸如匕首般投向任清欢,再轻轻一扇,喝了一声:“礼无不报,神其听之,急急如律令!”   一张雷网如雨般兜头降下。   但也许是方清源顾及到他是凡人,这张雷网避开了任清欢的要害。   任清欢并不想争抢什么杯子。   抢这个杯子,是在抢一个问鼎仙界的资格,他并不需要。   如今他再斩谢小玉,叶轻舟和连良也已经输了,按理来说,他只要拱手将杯子送给方清源即可。   可是忽然,他觉得不爽。   他想发泄。   他问自己,你想要什么?   你在这里就算把叶轻舟这个混蛋揍成一滩烂泥,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为的是什么?真的是因为想看他给师父磕头赔礼道歉吗?那重要吗?师妹她……   算了。   任清欢没有再想,而是右手握拳,一拳砸向了空中的天雷。   “任公子……”方清源震惊地喊出了声。   他这一拳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就在这一瞬间,仿佛空间都为之撕裂了。   一个凡人,沐浴在堪称渡劫的天雷中……   毫发无损。   看客们鸦雀无声。   最后两声电流在空中微弱无力的消散了,任清欢抬起左手的杯盏,仰起头,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把杯子摔碎在了脚边。   “仙界的酒,”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唇角,道,“还不如人间的玉尘雪。”   方清源站定,呆呆地环顾四周。   每个人都很震惊,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其中,连良是最震惊的。   他的武器是一张无弦的心弦琴,可是刚才,他的琴被任清欢挥剑的余波给斩断了。   与此同时,连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心弦断了的声音。   难道一个人的力量可以达到这种程度,将无形的心弦也能割断吗?!   他的目光移向了叶轻舟身后的溪水剑。   那柄神器,就那样像把废剑一样插在地上。   所以这就是神器的力量吗?连良勉强安慰自己道,可是叶轻舟以前为什么不用它呢?   可惜马上,任清欢就身体力行地为他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与剑无关。   “你不是说,溪水剑是你的吗?”   任清欢一步步走向叶轻舟,抬着下巴,眼神冰冷的看着他,质问他。   “去吧,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去把剑捡起来,证明它是你的。”   围观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任清欢刚刚对着空中挥拳,力量何等强悍,大家都看在眼里,可是他自己却仍然没有挥出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那口恶气。   所以现在,他表现得像个冷静的魔头。   “去。”他说。   几乎是命令了。   叶轻舟双手颤抖,原本坐在地上,被他震慑得不敢动弹,听到这句命令,却不得不连滚带爬地起身,像个野狗一样,弯腰去拔插在地上的溪水。   可是他没有拔动。   人群开始发出声音,先是窃窃私语,而后很快变成了嘲笑,最后变成了哄堂大笑。   叶轻舟满头是汗,在这样的情况下,用力试了三次,才勉强把剑□□,然后双手握住剑柄,冲任清欢走了过去。   “来啊。”   在任清欢的催促下,叶轻舟用力挥起手中的剑,使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起手式。   任清欢轻松躲开,然后一拳把他揍倒在地。   溪水也像把再普通不过的凡铁一样,滚落地上。   任清欢上前一步,又一手抓起叶轻舟的衣领,质问他:“你不是很厉害吗,叶大公子?”   叶轻舟真的怕了。   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转身向人间的方向屁滚尿流地爬了两步,而后磕了三个响头,边磕头边说:“任公子!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连若的事真的与我无关,全都是连良的主意啊!”   连良看着他,似乎十分费解。   这个人刚才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贵公子,现在居然为了活命,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   连良不懂。   因为只有叶轻舟看到了任清欢刚才的眼神。   那是真的想要杀了他的表情,之前,在合欢宗的时候,叶轻舟已经看见过一次了。   那时他还能勉强维持镇定,但是现在……   就在刚才,就在他眼前,谢小玉死了!   任清欢,这个凡人,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直接杀了谢小玉!   可是谢小玉只是掉了一个尾巴,就逃跑了,他叶轻舟呢?他有几条命?能逃到哪里去?   直到现在为止,所有人,包括任清欢自己,才终于看明白   任清欢的实力,是越级凌驾于在场所有人的。   刚才他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如果是面对人群,只要来个两次,可能在场无人生还。   别说叶轻舟了,就是整个叶家过来,那些实力不如叶轻舟的多少人,在这个凡人面前,也像是纸糊的兵马一样,不堪一击。   “啊!倒了!倒了!”   人群中忽然又出现了新的声音,不明所以地喊着。   “什么倒了?我的天……”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任公子剑斩叶轻舟时,剑锋斩向了这边!”   “天呐!试灵台界碑石倒了!”   耸立云间的庞然大物,被任清欢那带着怒气的一剑斩开,从中间斜斜地向后倒去,落在了地上。   灰尘如同方才溪水与火焰相遇时升腾的雾气,许久才消散。   恰巧就有离界碑石近的人,端详着上面的字,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界碑石的下方永远雕刻最近试灵人的名字,而旧的则会被自动到上方。   这一截被斩开的上半段石头上,还清晰地留着一行:任清欢,永无仙缘。   “这是任公子的名字吧?”   “天呐……原来凡人、凡人真的能弑神!”   一个灰衣人激动地冲出来,对任清欢道:“任公子!第一关守备将军王辽在此,请公子入关内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223:02:04~2021-01-0321:0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牙牙乐、美貌开心又有钱的欧皇10瓶;青罗带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礼无不报神其听之急急如律令白居易祭龙文。   ) 第30章 剑灵   连若是在与师兄分开的三个月后,才回到仙界的。   因为猫咪怕水,他一只猫独自渡海,真的挺没安全感的,而且他还要提前在雪原里找个无人的地方,可怜兮兮地窝上一个月,确认自己身上的毒是真的解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连若确确实实松了一口气。   他试着对别人报上与“连若”两个字毫无关系的假名,丹田也不再作痛,说明锁灵丹也已经消失不见。   这么多年过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彻底的自由。   他可以不姓连了。   可以不再是连若。   但是连若目前还没有打算改名字,因为其实他很喜欢师兄叫他弱弱。   现在他怕水,难道当年他从仙界逃出来的时候,还是只更小的猫咪,就不怕水吗?   也怕的。   只是这些年,师兄把他宠得比五岁的小猫咪还要弱。   可是我要失去师兄了,连若想,既然已经不会拖累他了,那我就不能再这样下去,要勇敢,去见他,告诉他真相。   如果他不能接受,那就……   与叶轻舟同归于尽吧。   没有了锁灵丹的束缚,连若想要暗算叶轻舟,其实是有可能的,只要服下五行丹,先结丹,然后趁叶轻舟不备,自爆金丹和他拼命。   这样叶家归了叶知微,就会对合欢宗和师兄好一些。   而如果师兄接受了自己……   连若想和师兄私奔。   段应识的话让他终于做出了决定,结果刚到仙界,他就被三个消息给震住了。   第一,不久前,叶轻舟在界碑石前,众目睽睽之下,被师兄打到跪地求饶。   连若:“……?”   第二,就在当时,谢小玉也被师兄斩杀了一次,掉了一条狐狸尾巴。   连若:“???”   第三,师兄其实是以一敌四,同时还击败了打酱油的连良和鬼道方清源,拨得头筹,可以与天音寺的了空大师一较高下了。   连若呆住:“你再说一遍?”   这其实是一件事。   但是信息量太大了,连若得逐个拆分才能依次接受……不。   依次也接受不了啊!   四大势力的掌门人被一个凡人压着吊打。   你忒么的是在跟我说,这帮自称仙者的金丹修士都是废物吗???   被他随手捞来的路人则表示:“你去问啊,整个仙界都知道了,那天多少双眼睛亲眼看见的啊,连界碑石都被任公子斩断了,你没看见吗?”   “看见是看见了,”连若强调,“那断了的一半上面还写着,他是个凡人呢!”   “凡人又如何?”   路人笑了。   “哈哈,听说五城十二楼的连家原本还跟他定有婚约,就是因为嫌弃他是个凡人,不远万里跑去人间退婚,结果现在……”   连若:“……”   靠。   “哈哈,”又有路人道,“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抢他!仙都的小魔女已经抢先下手了,不过既然叶大公子受了伤,叶家要变天,那叶二姑娘也可以争一争,毕竟听闻此前她与任公子同甘苦共患难,很可能已经私定了终身呢!”   连若傻了。   “什么?”   叶二姑娘也就算了,仙都的小魔女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只麻雀是……   “哈哈哈,”谈起这件事,所有人都津津乐道,“任公子如此实力,就不兴人家享齐人之福吗?”   “就是,人家狂,因为人家有那个本事。”   任清欢一战封神。   第一关请他入关,但他竟然当场拒绝了!   众所周知,第一关的守将位置一直是空的,这么多年就一个副将,名叫王辽,实力还算可以,但手底下没几个能用的人。   这次他们要挖任清欢,必然是想让他直接留在第一关坐镇掌管大权啊!   而且要说起来,第一关是真的有个不成文的规律,可以跟任清欢套近乎。   那就是第一关的人,必须要被君子剑认主。   溪水剑上面镌刻的字出自第一关,虽然后来辗转到了合欢宗、叶家手里,但作为君子剑之首,也逃不脱这层关系。   所以任清欢身为溪水的主人,留在第一关,是件很自然的事。   大家也都是这样猜测的。   但他说:“溪水剑认我,不代表我会认溪水剑。”   这……   何等嚣张的一句话啊?!   当时,王辽就尴尬不已,劝他道:“任公子有所不知,天音寺论道,只接待仙界一派势力的主事之人,任公子若来我第一关暂时栖身,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啊。”   你去哪里,能坐稳第一把交椅呢?   叶、连这样的世家自不必说,就算杀了家主,和人家不一个姓,也不是一条心啊。   除了第一关,哪有更合适的地方呢?   然后小魔女就出场了。   麻雀飞来,化作一只小凤凰,凤凰又化为一个美貌少女,站在任清欢面前,扬着头说:“此人是我灵通仙府的人,我先要的,你们谁敢抢?”   任清欢很想问,你哪位?   但是在场众人纷纷倒吸冷气,不问自答:“是小魔女颜子佩!”   “合欢宗这名字,听起来就像魔修嘛!”   “任公子真的是仙都的人?”   灵通仙府自称仙都,但其实是魔窟。   魔修靠抢夺别人的修为精进,听起来就上不得台面,所以灵通仙府一直很低调,不过小魔女却名声在外,一看就不是善茬。   可任清欢没有立刻否认她的话。   “你们几个在这里好不热闹,”颜子佩指点着方清源,道,“怎么没请我们仙都出场呢?”   方清源:“……倒是知会过令兄。”   你大哥比你稳重多了,无事才不会生非!   颜子佩:“呃……那任清欢就算代我们仙都出面了,以后若要去天音寺论道,就以我灵通仙府的名义吧!”   ……   “什么?”   连若听到这里,不可置信。   “我师兄、不,任公子,他竟然没有反对?”   路人们相识一笑。   “这谁会反对啊?颜子佩是什么人?天之骄女,小凤凰!”   “任公子若是去了颜府,那就是上门女婿吧,他们府主是出了名地惯宠妹妹,待遇确实要比第一关好啊。”   “不过人家毕竟有个府主,叶家可就不是了,任公子若是去沙洲夜市娶叶二姑娘,岂不是大小事都听他的,不比在仙都舒服得多?”   不行,连若想说,哪里都不好!   臭师兄,不许去!   他气得跺脚:“所以他最后去了哪里呢?”   “这……”   路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   连若准备偷着去灵通仙府找人。   ……   实际上,任清欢却去了死塔。   他当时没有反驳颜子佩的话,是因为他知道,楚明知掌管的月见书院,背后就是灵通仙府。   换句话说,颜子佩是楚明知的顶头上司。   想必当初楚明知在百闻山庄外丢的那个学生,应该就是颜子佩。   在第一次见到这只麻雀时,楚明知应该就知道了它的身份,只是一直没说,不过任清欢很信任楚明知,认为他是料定这小麻雀不会害自己,自己也不会伤害到麻雀,才放任自流了。   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救了麻雀,麻雀也在他追师妹时二话不说,变成坐骑,供他驱使,还在界碑石前挺身而出,替他解围,过后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就又变成小麻雀,站在了自己肩膀上。   不过……   既然知道了它能化人,任清欢就无法像从前那样对它了。   “颜姑娘,这一路多谢了,”离开人群之后,任清欢直白地对她道,“以后你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忙吧?”   “有啊,”小麻雀说,“我要杀了阿茹那!你要谢我,就带我去杀了他!”   谢小竹策划严尊试剑,阿茹那与剑仙两个人提前分头行动,一个去杀月见书院的人,一个去杀恨晚,谢小玉与谢小竹则分别埋伏在洞天里,一个来杀实力最强的宋笃行,另一个准备杀剩下那些不成气候的小喽啰。   结果,除了谢小玉,全都失败了。   颜子佩重伤逃进了镜花水月的地库,被连若抓住,然后被当成鸟儿欺负了一年多。   她气啊,非要杀了阿茹那不可!   “可以。”   任清欢取出溪水剑,递给颜子佩。   “你这是什么意思?”颜子佩吓得向后跳了两步,她可也是亲眼看见这把剑有多厉害了,“让我去杀?我不行啊!”   任清欢耐心道:“你知道阿茹那的原型是什么吗?”   颜子佩摇头。   “是剑,”任清欢道,“他根本不是妖,他是剑灵。”   阿茹那其实早就化过原形了,在二重镜花水月里,他对景丹出手时,先是用身体硬接景丹扔过去明镜石,后是弃剑直接用指甲硬接任清欢的剑。   被斩碎的那部分长指甲亮如明镜,就是溪水剑剑身上突然出现破弱的原因。   什么样的人,能躲过我的攻击,瞬间消失呢?任清欢想过这个问题。   答案是没有人。   所以他能躲过,说明他不是人,他是灵体的。   剑灵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世界上有鬼魂存在吗?   阿茹那说他从前为叶家办事,卧底在妖窟,可私底下又暗通苏巧盼,一定是为了让苏巧盼想办法提醒云想容,要回叶家的剑,因为他想要得到自己的本体。   所以如果本体碎了,他就会死吗?   任清欢要弄清楚这件事,所以先离开围观的众人,暗中去拜访方清源。   “他的灵体与剑本身是分开独立存在的,要怎样解决,我还不能确定,所以你如果想杀他,”任清欢告诉颜子佩,“可以先跟着我去死塔,可能会有危险。”   颜子佩没有任何犹豫:“那我也要去!”   但是她重新变回麻雀后,又歪了歪头,看着任清欢,犹豫地问:“等杀了他,谢小玉……”   “你就不要想了,”任清欢道,“狐狸狡猾得很,只要不露头我不可能抓到,所以办完这件事后,我就去找我师妹了。”   颜子佩沉默片刻,又问:“你还没听说吗?连家,只有两位公子。”   任清欢停顿了一下,回道:“我师妹不会骗我,如果你再说她的不是,就不要跟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321:09:39~2021-01-0422:0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叶凝10瓶;菇凉,你凉了吗、苏止桑5瓶;心之雨栩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信誓旦旦)小猫咪没有坏心眼。   (猫咪受害者增加了,过两章我们再来采访下清欢的心里状态) 第31章 原谅   颜子佩心里很气。   我有说连若的不是吗?   我是在陈述事实!   之前那十几年眼瞎也就算了,现在证据一桩桩一件件都摆在面前,任清欢还说连若不会骗他,分明就是在自欺欺人!   她颜子佩毕竟也自诩是天生的半神,为一个凡人操心许多,忙前忙后出头,怕他被骗感情,人家却不领情!   怎么会有这样不识抬举的人?   颜子佩不知道,叶二姑娘此前也对任清欢说过同样的话,得到了同样的回答,“不关你事”四个字,伤得人恨不得上手撕他,仿佛他那个师妹是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女,别人提都不能提一句!   但叶二姑娘很敏锐,虽然话不多,可句句切中人心,所以虽然任清欢不爱听她的话,最终却也算是听进去了一点。   骄纵任性的颜子佩在这一点上,自然比不过叶二姑娘,所以被任清欢一句话噎回去,再说不出什么。   还能说什么?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是相对的,颜子佩也有她的优点,那就是想得开。   没办法,谁叫这个凡人是自己的人类呢?   颜子佩很大度。   还是耐心一点吧。   自己近水楼台,等他看清那只猫的真面目,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任清欢其实希望她知难而退,不过见她又跟上了,也没说什么。   因为他不在乎这个小麻雀怎么想。   他还不知道是师妹在哪,这是最重要的。   师妹原来来自仙界,他也因此隐隐对这里有些好奇,谁知现在看来,似乎也不过如此,但是他心中还一直藏着另一个疑问。   在鸳鸯岭一战时,剑仙曾说过一句自己“退隐三界多年”,可人间仙界勉强称得上是两界,第三界又是哪里呢?   直到今天见到死塔。   任清欢才明白,可能这里,就是……   阴间吧!   任清欢:==。   死塔通体漆黑,高耸入云,周围方圆百里是一片茂盛的白草滩,除了疯长到一人多高的白色草丛以外,无一生灵,被风吹起时草叶沙沙作响,阴森恐怖。   方清源热情地招待了他,他却感觉后背冰凉。   虽然身后跟着一只小凰鸟,勉强提供了一点暖意,但是方清源刚到门口,就婉拒了颜子佩的作客:“我听说你们府主放出话来要你回灵通仙府,他脾气不好,我可不敢接待你。”   颜子佩只好“哼”了一声,停在塔外的飞檐上。   任清欢独自跟在方清源身后,走进死塔的大门。   “剑灵的事,我正好略知一二,任公子找对人了。”   方清源关好门,对他笑了笑,随手扔出去两张符纸,面前偶尔飘过一些半透明的“人”,见到符纸都四散开来,给他让了一条路。   “我修鬼道,自从化神之后,就成了这幅神不神、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算是半个灵体吧。”方清源边走边说,“请。”   任清欢惊道:“你已经是化神期了?”   方清源苦笑一声:“哈哈,按理来说,自己的实力是不能随便暴露的,但在任公子看来,我纵使是化神期,也和别的金丹修士也没什么区别吧?”   任清欢:确实。   任清欢:“……不能这么说,你比叶轻舟、连良和谢小玉都强。”   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他们很弱,你不是很弱,的这种区别吧。   方清源笑道:“谢小玉应该也已经化神了,不然那天必不可能从你剑下逃走。”   “他应该是有一种特殊的障眼法,”任清欢想起谢小玉,忍不住皱眉,“我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看不透。”   上次在镜花水月里被他逃走,一是因为隔着一层水帘,二是因为幻术中再施幻术会比较难勘破,可这次已经是第二次了,任清欢仍然没看清他是怎么逃的。   这很奇怪。   方清源却道:“这样狡猾的狐狸会逃脱,别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到了任公子眼中却奇怪了。”   说完,他用扇子敲了敲一扇酒馆的门。   死塔内屋舍俨然,“人”来“人”往,如果不是田地里长满杂草、圈养牲畜的院子也都荒废了,就与人间破败的小城没有区别,酒馆根本不像开着的样子。   但门却自己“咯吱”一声开了。   进屋之后,方清源请他在酒馆二楼的窗边落座,说这里“风景最好”。   桌上的酒杯里已经诡异地满好了酒,一切的气氛都很奇怪,任清欢不敢喝……   方清源知道他有所顾忌,所以并没有劝酒,只是指着窗外飞檐上挂着的雨霖铃,道:“任公子看见这些风铃了吗?”   人间也有很多商户,会在屋檐上挂铃铛,既能证明家里有修仙者,也方便联系。   不过这里的铃铛有一点特别,每只里面坠着的坠子上,都贴了一张符纸。   任清欢取出之前方清源送给自己的铃铛,与这些别无二致。   “这是招魂符,”方清源收回了那枚铃铛,自嘲一笑,“如果人有执念,死前曾催动这个风铃,我就能为他招魂。”   哦,任清欢明白了。   送铃铛时,方清源怕是以为自己找死,想救自己一命。   “招魂回来,就会变成他们这幅样子吗?”   任清欢看着楼下来往的鬼魂,与常人相比,全都缺少了一丝“生气”。   人活着,是有盼头的,但是这些“人”只是看似忙忙碌碌,不停奔走,却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因人而异,”方清源叹了口气,“他们仅有的执念就是‘活着’二字,有些也是死去太久,已经失了记忆才被我招魂的,所以才会这样,不过如果是活着的生灵,召来的一定就是本体。”   任清欢将溪水放在桌子上:“召来了,能怎样解决呢?”   方清源晃了晃铃铛:“只要它愿意被我召来,就会被乘装在我的铃铛里,任我驱使,一道天雷便可魂飞魄散。”   听起来是很可怕的,但是……   “如果它不愿意呢?”任清欢似乎已经预知了结局。   方清源摇头答:“那就不行了,强行招魂很难,即使能捕捉到,我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还是谢了,”任清欢收回溪水,又取出一只铃铛,“那这只没有符纸的铃铛,被人临死前催动过,你觉得可以招魂吗?”   方清源接过来看了看,打开扇子,轻轻扇出一张符纸,贴在了铃铛外。   “这只雨霖铃上的阵法,凡人也能用,”他重新递给任清欢,道,“想必死者生前最后一句话,是留给任公子的吧?”   这是宋笃行的铃铛。   “没错。”   任清欢想,没能及时救他,是我的疏忽。   “如果他生前有很迫切的事交代给你,”方清源道,“你最好自己招魂,找僻静处点燃符纸试一试,一次若是不行,就……”   没什么希望了。   任清欢小心收好铃铛,并不敢自己试,而是准备拿回人间。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宋笃行最关心的那个人,要是一次不成就完了……   不过这是此行的意外之喜,不管以后成功与否,他都很感谢方清源,作为报答,他似乎也没什么能给方清源的,只好说:“这次曲水争杯全怪我不请自来,扰乱了原本的结局,天音寺论道我就不去了。”   方清源却非常客气:“了空大师是个很有个性的人,说一不二,既然点名了只要最强的主事人,那我就算去了,他可能也不会同我多说,这个招魂符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清欢想帮我,不如这样吧……”   他又提出了一个折衷的主意。   任清欢也摸清了他的性格,暗暗地想,这很方清源。   “你可以帮我向了空大师问两个问题,”方清源道,“我想向他请教。”   ……   听说论道,任清欢想到的是生杀论道,不争个你死我活不能罢休。   他没想到,方清源真的只是想请教问题。   估计别的人也没想到吧……虽然只要了解了方清源这个人,大概也能猜到,但是又有谁能有这个机会去了解他呢?   当晚,任清欢在方清源的盛情邀请下,宿在了塔内的一间客栈上房。   这里的东西很旧,有一股尘土的味道,门窗还无由地从四面八方透出冷风,但任清欢躺在屋里的床上,翻了个身,睁着眼睛侧躺,看着桌子上烛光摇曳的红蜡,却不再觉得阴森。   只有寂寞。   这一刻,他认为自己很适合这个地方。   也许第一关里,还有人等着宋笃行回去,可我呢?他想,师妹她在哪里……还好吗?   他觉得自己很空虚。   半夜时,红烛“噗”的一声熄灭了。   月光下,一个窈窕的身影走向他床边,他突然睁开眼睛,抬手就是一镖,掷在了桌子上。   “这么凶?”来者笑着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我帮你复活了那个宋笃行,你还不肯原谅我?”   “阿茹那,”任清欢坐起身,皱眉盯着他道,“你是来送死的吗?”   阿茹那翘起二郎腿,坐在桌边,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溪水剑上,苦恼地问:“真的不肯?如果不是我,你会来找方清源吗?我自生灵之后,也是第一次认主,没想到这么麻烦,一点污点都不能有吗?”   他见任清欢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要怎么杀他,只好起身走到远一点的窗边,又道:“你要知道,身为兵器,我这一辈子自从被锻造出来至今,杀过多少人,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阿茹那回过头,见他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忽然笑了。   他今日这样子,倒像极他大婚那天。   “难道你从未原谅过谁?”阿茹那问,“我是说如果,你师妹真的是男人,你会原谅他吗?”   任清欢果断地说:“我不会。”   阿茹那笑了,突然换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这座城里的人,都是怎么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422:01:13~2021-01-0522:1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试一定要过!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师妹不在,男的女的都开始各显身手了,马上师妹就回来秒杀大家。   ) 第32章 采花   “从前这里叫做广厦,”阿茹那拨弄着窗边的风铃道,“不是方清源的地盘,而是炼器世家段家的产业,可惜后来段应识继承段家之后,厌倦仙界的纷争,带了一部分人去了人间,这里就成了座鬼城。”   任清欢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感兴趣,于是披上外衣,起身拔出了另一把剑。   “喂喂,”阿茹那失笑,举起双手,“我还在给你讲故事呢。”   任清欢才不想听他说话,直接一剑刺穿他的身体。   剑身宛如穿过了空气。   阿茹那低头看着穿过自己胸腔的剑,道:“就是它,后来杀了这座城里剩下的人。”   任清欢动作一顿,将剑身反转。   “云娘重铸过吧?”阿茹那一笑,抚摸着那把剑,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的样子,“但我也认得出,这就是剑仙东施效颦,仿着我锻造出的赝品啊。”   任清欢确认伤不到他,收了剑。   明明当初在幻境里做到了啊。   任清欢掉头走向桌上的溪水,毫不犹豫地将它一剑斩断!   神器就这样被轻易断成了两节。   但阿茹那只是变了变脸色,就很快整理表情,又微微一笑,来到自己的本体前,伸手抚摸断掉的剑身。   “那愚蠢的白猿以为,只要他杀的人够多,自己的剑就也能生出剑灵,所以屠杀了留在这里的平民,”阿茹那继续道,“但是他不知道,我杀过的,都是真正的仙者,我经历过的战争他根本想象不到……有些人觉得神器之强,无坚不摧,但是其实你猜不到吧,我也曾被斩断过两次呢。”   任清欢神色微动,抬头观察他。   他不似说谎的样子。   “活得久了,见识也就多了,”阿茹那叹了口气,“你不会以为,只有你武功天下第一吧?人间百代更迭,淘尽多少英雄,我饮过的血比你吃过的盐都多,所以劝你珍惜我的提议哦——”   他放下剑,一步步退出了房间。   “——段应识当初决定移居人间,害死了多少人!可他的道侣方清源现在不是一样原谅了他?跟他一比,你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原谅我,也原谅你师妹吧,我看连小公子对你痴心一片,为人也还是不错的。”   说完最后一句,阿茹那便消失了。   任清欢想了好一会,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告别时,他再看到方清源,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方清源居然……   是段应识的道侣?   可是他们两个……不都是男人吗?!   任清欢有点呆呆的。   他早晨醒来后在溪水边看着水发愣了一会,冷水洗了把脸,才去跟方清源辞行。   方清源稍微留了他两句,既不过分熟络也不冷淡,言行举止之得体,可以说是他见过的人里,拿捏得最让人舒服的。   这样的人,道侣居然是个男人!   任清欢在人间也算走南闯北,听说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但是对男人之间的这种关系,认识没有那么深,即使偶尔听说类似的事也不过脑子,这次却不知为何,想了很久。   也许……   是因为方清源和师父说的,段应识的那个、那个……爱妾?差别太大了吧。   别的理由,他不想再深想。   这和师妹有关系吗?   能有什么关系!   任清欢收起断掉的溪水剑,像收拾起一堆垃圾,走出了死塔。   阿茹那在胡说八道。   反正他是不会原谅阿茹那的。   颜子佩在塔外等了一天,落回他肩上时,疑惑道:“你怎么脸色不好?”   任清欢:“……你看错了。”   颜子佩:?   呵,这个人类。   又在口是心非了!   “没有问出办法吗?”颜子佩被他拂下肩膀,只好飞在他身后追着问,“阿茹那有那么难杀吗?”   其实任清欢心中已经大概知道了,杀他的办法。   但是不能说。   阿茹那身为剑灵,活动范围到底有多远,是不是能一直在自己身边监视,他还不清楚,所以不想打草惊蛇,只说:“暂时还没办法,我要先去找我师妹。”   论道的时间定在三个月后,这期间他不能浪费时间,毕竟师妹可能会有危险。   小猫还那么小一只,怎么能一个人到处乱跑呢?   “你准备去哪里?”颜子佩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任清欢活动了一下手腕:“先去五城十二楼吧。”   “你认路吗?”颜子佩任劳任怨地变成小凤凰,得意道,“来吧,天外天,我熟门熟路,带你去~”   怎么拒绝呢?   天外天这个地名,听起来就得能御剑才行啊!   任清欢只好再次坐上凤凰的背脊,产生了一种吃软饭的感觉,很不舒服,忍不住考虑自己以后要怎么补偿这个有点尊贵的坐骑……   不过等到了地方,他才发现,这个天上白玉京,似乎也不是很高。   而且五城下方,还长了两棵参天巨柳!   不愧是仙界,有奇观啊,任清欢暗暗惊叹。   颜子佩环绕着柳树飞了一圈,振翼来到云中的五城,为他介绍:“这两棵柳树有灵根的,长了几千年啦,人称秋千架,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打秋千。”   任清欢不禁感慨:怪不得这里人人眼高于顶,原来连棵树都能有灵根,我……   无语。   “天外天的阵法,是从前由风灵根修士炼成的,但是这些年仙界一年不如一年,别说风灵根了,就是普通灵根的修士也不多了,所以天也越来越低,怕危险,最近就被挪到了秋千架上头,”颜子佩又嘲讽道,“连良不行,连个脸面都撑不住了!”   任清欢心想,这小魔女才是真正的眼高于顶。   “被他们这么一挪腾,挡住了秋千架下的阳光,我无处去玩了,”颜子佩按照他的指示,飞落在五城侧面,喃喃道,“只好去人间看雪看花,本以为桃花小洞天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哎,还被暗算……”   其实这小麻雀是个话唠。   也是难为她之前憋了那么久,最近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住。   任清欢很少回她,就听她自言自语,这次却搭了句:“仙界没有雪,没有花?”   “没有啊,”小麻雀叽叽喳喳的,“没有桃花,没有梅花,只有一堆草啊树啊,也没有雪,我从来没见过下雪!”   但是第一次在飞鸿踏雪阁里见到雪时,她表现很好,只在雪地里跳了跳,就回到了小阁里,虽然也有怕冷的缘故吧……但是那小猫咪就很幼稚!   还在雪地里打滚,羞死人了,没想到被姓段的当面揭露吧,呵呵~任清欢则想,人间风花雪月,倒是全了。   这样比较之下,各地有各自的美景,段应识会搬去雪原也是有理由的。   师妹……他偷偷地想,人间也很好的。   五城全部由青白的玉石砌成,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十二楼分立其中,几个窗口传出阵阵仙乐,犹如仙人的居所。   但任清欢连门都没敲,直接撂倒了两个意外发现他的守卫,拖进无人的房间锁了起来。   因为根据连良的作风来看,他觉得连家不配。   颜子佩:“……”   这合理吗?   任清欢怕小麻雀弄出声响,还把她捉起来捏在手里,单手□□进城,按个房间探寻,脚程飞快,仅仅几天,就把四城半都搜了一圈。   没有师妹。   “连家确实不行了啊,”最后一天,搜完最后半城,他抬手擦了把汗,道,“被人搜查到这种程度都发现不了,守卫太松。”   颜子佩:……不,我觉得这方面连良做得还挺好的……   每个拐角都有人啊!   后面几天还发现不对,加强了守卫呢!   但是任清欢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除了在落地时的第一个拐角被发现过以外,其他的每一步都能走到所有人的视线死角上,轻盈地像个常住在这里的燕子。   要不是颜子佩知道,他连来天外天的路都不认得,一定会以为他是个在这里卧底了十几年的老油条!   颜子佩被他攥在手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怀疑人生。   可能这就是这些年人才越来越少的缘故吧……   颜子佩是天生的凤凰,对涅槃深有理解,一直认为天地万物,必有平衡。   她想,就像仙界之所以少植被,是因为秋千架的两棵参天巨柳,那么人才凋零,也许就是因为任清欢这个人吧!   此行更加坚定了她要把这个人弄到手的决心。   但是,四城半远不是任清欢的终点。   剩下的半城不是连家的地盘,不过以防万一,任清欢还是决定搜一下,毕竟是一丘之貉。   “这是十二楼之中的名楼啊,江树落月楼。”颜子佩小声嘀咕,“我建议你不要进去哦,听说有远古世家的闭关长老坐镇多年,天外天就是靠这个传说撑到现在的,不然只靠连家早就不行了!”   任清欢随口问:“是吗?什么水平?”   颜子佩:“化神大能!怕不怕!”   任清欢:“哦。”   然后他义无反顾地进了楼。   颜子佩:“???”   能不能听人说话?   这栋楼好进啊。   一是无人把守,二是居然是木楼,任清欢觉得整栋楼的结构都和合欢宗的摘星楼很像,简单朴素,飞速就摸到了顶楼。   看布置似乎是个女子闺房,他想,有点糟糕。   但是我不碰东西!任清欢自我安慰道,只看一眼机关密室就走,对不起了,我师妹的安危要紧,你要怪就怪连良吧,谁叫你和这么不靠谱的一个人结盟呢?   他无声无息地走到床头边上,扭动了床头的一支烛台。   果然,床底应声打开了一个密道。   和摘星楼一样啊!这栋房子不会住着师父的老情人吧?   任清欢草草看了一眼,见密道里只有一条通往窗边的路,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打开窗户准备走人,谁知身后却传来了一声笛音。   “大胆小贼,来了还想走?”   任清欢僵住了一瞬,身体不受控制地停下动作,转过身来。   “咦!”一位貌美女子,手持一杆玉笛站在门口,看到他的相貌先是惊了一瞬,而后掩唇笑道,“有这样的样貌早说啊,还用你出来做采花贼这样辛苦吗?早说我可以上门去找你的。”   任清欢:“……”   他闭上眼定了定心神,现在已经能动了,想必刚才是被笛声迷惑住,看来这位化神修士实力确实不可小觑。   “别怕,姐姐和你开玩笑呢,”那女子见他转身跳上穿窗框就要走,连忙道,“姐姐比你爹的年纪都大,怎么好意思糟蹋你?”   任清欢:“……”   虽然……这女人说话非常欠揍,但任清欢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一见你就认出来啦,”那女子道,“快回来坐下喝杯茶,我姓江,你叫我芷兮仙子就好,别把我叫老了,虽然我和任公子是老相识了,但只是闭关一段时间而已,没想到一转眼竟过去了这么多年,连他儿子都长这么大了,真是飞光不饶人啊!”   她口中的这个“任公子”,应该是……   我爹吧?   任清欢信了。   段应识说过,自己随了父亲的姓氏,而这女人第一次见到自己,就能说出这一点,看来是真的。   但是任清欢没动,还是坐在窗边,问:“那你知不知道,我爹去了哪?”   “你找不到他了?他资质那么强,不会偷偷飞升了吧!”   江芷兮说的和段应识的话一样,没什么参考价值,不过接下来她又想了想,回忆出了一句很可怕的话。   “我最后一次见到你爹,”她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怎么措辞,道,“他和你另外一个爹隐居在人间定州的一座小山脚下,仿佛正准备出去旅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522:16:27~2021-01-0623:1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试一定要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牙牙乐10瓶;半夏如烟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清欢:怀疑人生,抱紧笔直的自己。   儿啊,生在耽美频是这个样子的……   争取明天就让师妹坦白了,桃花太多清欢快承受不来了(清欢爹妈(?)的故事可以看上一本那个不要在火葬场里等男朋友的最后一个世界,不看也无所谓,这本不会写的,就提一下,不然我觉得龙设太突兀了) 第33章 坦白   另一个爹?   几个意思???   江芷兮见他神情恍惚,惊讶道:“怎么了?你不会是没见过他们吧?”   任清欢有太多问题了,但脱口而出的第一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想到。   “男人也可以生孩子吗?”   江芷兮还真被问住了,想了想才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爹是个很专一的人,我知道他只有一个道侣,也不可能有别人,而且他这个人吧……很厉害,就算你告诉我他能自己生孩子,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任清欢忽然觉得,她可能是脑子有问题。   再厉害的男人能生什么孩子?   闭关太久,走火入魔了吧!   “再者说了,你看——”   江芷兮走到床边的一面镜子前,端详自己。   “我的眼,”江芷兮转头道,“和你的眼,你不觉得很相似吗?”   都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其实这件事任清欢见她第一眼时就发现了,确实一模一样。   “你另一个爹姓江,也算是我的远亲呢,”江芷兮对镜摆弄了一下头发,开玩笑地说,“这双眼睛就是证明啊,我们若在一起,就是亲上加亲哦。”   任清欢无视了她的后半句,灵光乍现,问道:“你说的那个姓江的男人,会不会是我娘女扮男装?”   有的人是这样啊,雌雄莫辨,比如阿茹那。   或者……   师妹也可以是!   “这我倒没有想过,”江芷兮摇摇头,又点点头,“但你说的也有道理啊!那样的话,就是她生下的你咯?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你?我看他们不像这样的人。”   “可能有特殊理由吧。”任清欢对她拱拱手道,“多谢,我先走了,还有人要找。”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自己生父生母早就都不感兴趣了。   可能真的跟天性有关吧,他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小时候过得不顺时,自己才偶尔想娘,现在会多问几句不过是因为疑惑自己的身份。   江芷兮没想到他这么无情,还想留他:“你要找人,可以问我啊!”   任清欢犹豫了一下,回头又问了两句。   “她……有这么高,很美,”任清欢说,“叫做连若。”   弱弱的若。   江芷兮给出的答案非常过时,而且让他很不喜欢:“你说的一定是小公子连若吧!我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他兄长连良是我熟识的,据说在他小时候就被他跑丢了,一直没有找到,也难怪你找不到,听说他是很会躲藏的。”   她说的是惹不得的若。   而且这是任清欢第一次明确的听到有人说这四个字:连小公子。   但这句话也给了他启发。   想找师妹,他只有两个目的地,不是连家就是叶家。   因为叶家有一个还算合作关系的叶二姑娘,叶轻舟又被他打怕了,所以他估计叶家应该没有这个胆子再为难师妹,就先来了连家找人。   但是现在江芷兮说,师妹是很会躲的,他就突然想到了。   既然在五岁时小猫就能逃出来,那说明他也可能发现不了小猫。   “我知道了!”   任清欢留给江芷兮最后一句话,从江树落月楼的顶层窗口一跃而下,顺便扔出了手里的小麻雀。   “嗯?”江芷兮走到窗边,看着他的背影疑惑道,“知道什么了?”   这少年人来去都风风火火的,感觉实力随了他爹,强得很,还好没有坏心眼,却似乎是连良的仇家,江芷兮陷入沉思:是不是连良得罪了什么得罪不得的人呀?   看来不能继续和连家抱成一团,也不能再闭关了,需要出门看看仙界最近都发生了什么啊……   楼下,颜子佩飞到任清欢身边,问:“接下来要去哪?”   “我要回人间!”   他轻盈地落在一处房顶,向前跑了几步,越过小凤凰,没有跳到她背上,而是一跃跳向天外天下方的一棵柳树。   “喂!”颜子佩惊呼,“你不要命了!”   清晨的光斜着照在他身上。   少年从空中飞落,掉进翠绿的柳枝里。   他额前的碎发被强风拂起,说不出得意气风发,眼睛里闪烁着光,语气轻快,仿佛一只找到了食物的小兽:“我知道师妹在哪里了!”   颜子佩看得愣了一下,才无奈地低声笑道:“有那么喜欢吗……你那个小骗子师妹,真是造孽啊。”   虽然有一点酸酸的感觉,但是小凤凰还是拍了拍翅膀,追上他。   “走吧,我再送你一程!”   任清欢:“……”   如果直接把她赶走,任清欢想,会不会不太合适?   回人间要渡海,他隐约觉得自己不是人类,还想偷偷试着在海里化型,但这家伙非要跟着,如果被发现就不好了,而且不拒绝的话,可以一直保密,神出鬼没的阿茹那也不会发现,还能早点见到师妹。   于是在落地前,他还是踩在一片柳叶上,轻轻一点,跳上凤凰,重回雪原。   可惜,他来晚了。   他还是与连若错过了。   段应识猜到他会去而复返,又要招待他,他却站在雪地里,低头看着地上的落梅,只说想一个人静静。   听雪小阁的一层,梅树下的猫爪印都消失了。   小麻雀停在楼梯上看着他。   ……   过了两天,他仍在那里站着,雕像一样纹丝不动。   “任公子。”   某天傍晚,岑绮思从楼上下来,同他说了两句话。   她走下楼时,小麻雀原本在二楼的暖炉前假寐,听到她的脚步声,警觉地醒过来跳了两步,她却轻轻捧起麻雀,抬手把麻雀放回了二楼。   颜子佩好奇,却不不好意思下楼偷听。   岑绮思同他说完之后,没过一会,任清欢就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听雪阁。   颜子佩看不懂他,只安静地随他重新回了仙界。   只是途中,颜子佩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问道:“那个岑大人跟你说了什么啊?”   她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任清欢可能不理她的。   但是任清欢似乎松动了,回了她一句不相关的话:“之前,你对我说了我师妹的事,也是好心,我不该怪你,对不起。”   颜子佩:“?!”   然后任清欢取出一只小绣球,正是之前段应识送他说“拿去逗猫”的红球儿,拿在手里来回转了两下,再没说别的。   他竟然给自己道歉了!   但颜子佩一点惊喜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害怕   她帮了任清欢许多,只说了连若一句,任清欢就反应激烈,可岑绮思什么也没做,只是说了几句话,居然就让他突然想开了?   这个岑大人别是要跟我抢人吧!   颜子佩防备起来,看来人间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还好,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到论道当日,颜子佩找理由寸步不离地跟在任清欢身边,任清欢还破天荒地同她聊过几次天,却一次都没提过岑绮思。   应该是对她没意思吧……   倒是对自己,他夸了不少句呢。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比如,有次任清欢就突然对她说,“以后自己也能报仇,不许要跟着我。”   颜子佩略显得意地抖了抖羽毛:“我知道我很好,但是你更好!跟着你会容易很多。”   任清欢:“……你身份尊贵,这样跟着我来回来去,被人看到乱说话,不太合适。”   颜子佩笑了:“哈,我都不嫌弃你,你就不用自卑了,反正我也不管别人怎么看的~”   任清欢:“……”   再比如,有一次他甚至说:“你帮了我,我已经将你当朋友一样看待,就像宋大哥一样,所以就算你不跟着我,以后只要我有机会,也会帮你报仇的。”   大进展啊。   颜子佩觉得,自己已经快把这个人驯服成功了!   “再过一段时间吧,”不过还需要巩固成效,所以她说,“我想去天音寺看完热闹再回家。”   任清欢貌似很为他们二人的友谊感到动容:“好!一言为定!”   不过颜子佩心里想的却是:我说谎的!   她才不回家呢,家里又没好玩的,她要一直跟着自己的人类,到处遛遛,很风光。   没听别人说吗?现在这个人类是抢手货呢!   什么叶二姑娘、芷兮仙子,都争着抢他,那自己遛出来多有面子啊?   颜子佩的主人翁意识很强,完全没意识到,她也是传言中,争抢阵营里的一员猛将。   有关任清欢的传言迅速就从人间席卷到了仙界,论道当天,天音寺所在的潮生山附近挤满了人。   不过天音寺论道这件事备受瞩目,从之前要曲水争杯才能得到名额这件事里就能看出一二,也不完全是因为任清欢的烂桃花,还和另一位当事人有关。   了空大师也是位名人。   他是仙界公认的第一人,据说师从第一关武神的亲传弟子,背景就很深厚,修佛之道如履平地,进境从未有过阻碍,简直顺到了诡异的地步,所以他在化神之前就得了一个“妖僧”的称号。   不过从他化神之后,没人敢当面这样叫了,改叫战佛……   毕竟,据说他现在距离飞升仅有一步之遥。   另外,这次论道还有一个看点,就是任清欢的背景。   看热闹的众人普遍不相信他是什么合欢宗出身,云想容弟子,所以传言他其实也师承武神的另一弟子,如今来与了空大师论道,是来一争正统了!   不然要怎么解释,武神题字的神器为他所驱使呢?   合欢宗,不过是他之前十年磨一年,用来遮掩身份的说法罢了。   这个传言有理有据,说得很像那么回事,连第一关的副将王辽都信了,在论道当天还不懈地又来到任清欢面前,再一次诚恳邀他去第一关主事。   别说,这次任清欢口风松动了。   他想,在仙界有一席之地,离师妹近一点,无论如何也好过这样每日在客栈之间奔波,没有一个归处,如果王辽能接受溪水剑已经被他砍碎了……呃,那不如就答应他吧。   不过这时,潮生山山门前的人群却忽然骚乱起来。   “这是谁?”   “长得很像,难道……”   “是特意去人间退婚的那个连家的小公子吧!”   任清欢听到这句话,忘了答复王辽,只怔怔地看着门口,直到人群自动让出一片空地来,面前站着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师兄,”连若说,“我有话对你说。”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走进山门,也不回头看,径直拐上小路,走到了一片僻静的竹林中。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   连若回过头,任清欢果然跟在他身后,还跟得很近。   他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桃花眼,终于说出了早就该说的那句话:“师兄,我是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   弱弱:不应当,因为我只是一只小猫咪.jpg   子佩:用(直女)魔法打败(直男)魔法。   现在的清欢:(你可能脑子有点问题)男人再厉害能生孩子?   后来的清欢:(一脸正气)因为我师妹很厉害,所以可以生。   ) 第34章 道歉   连若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天。   他知道师兄与楚明知是至交,也知道月见书院与灵通仙府的关系,所以以为师兄如多数人猜的那样,去了灵通仙府,但没有找到人。   不仅没打听到,连若在仙都门口徘徊了两圈,还撞见了他们的府主,颜子衿。   他也在到处找妹妹。   颜子衿相貌昳丽,与桃花眼、薄唇的任清欢正相反,长着一双凉薄的丹凤眼,唇却是笑唇,紫衣金眸,华贵优雅,只看外表,就让人联想到“魔修”二字,不敢直视。   仙界的仙魔两边相比而言,明显是正道更强,因为叶、连两家抱成一团,仙都和妖窟却不结盟。   所以灵通仙府行事低调,颜子衿常年闭关,不见外人,实力如何谁都不清楚。   连若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任公子现在是正当红的人物,”仙都的守门人对连若道,“想找他的人多了。”   言外之意,你算哪个?   还有人认出了连若的身份,嘲笑道:“你不会就是那个跟任公子退婚的连小公子吧!”   “哈哈哈,现在才知道急了?”   “现在任公子恐怕都懒得多看你一眼吧?”   魔修说话更不好听,连若甚至听见了不少污言秽语。   不过颜子衿一皱眉,周围立刻鸦雀无声。   “任公子?”他问,目光停在连若身上,“所以说,你们之间的婚约已经不作数了?”   连若明知道他的本体是凤,却在他的注视下感觉到了一丝寒意,所以没有回答,转身飞速逃了。   颜子衿回味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其实连若明白,师兄是为了自己才来仙界的,必然要先去叶、连两家找人,但是叶二姑娘给他带话,说师兄不在,连家又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他不敢去。   所以他只好回到天音寺里等人。   “这里的主持大师说我有佛缘,在当年我逃出家门时,就曾经收留过我避难,”连若说,“但那时我太怕了,就没有留下,渡海后一路跑到了人间,师兄……”   他看着任清欢,用一种楚楚可怜的眼神。   任清欢也看着他,神色却有些陌生,突然就拔剑,凭空斩了几下。   连若闭上眼。   他想,你要么就杀了我吧。   师兄的剑很快,也许不会感觉到痛。   但是任清欢只斩断了几片竹叶,就收了剑,抬起右手捏住他的脸,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问:“你是真的吗?告诉我,这不再是幻境了吧?”   任清欢也低头看着他。   连若不知道怎样理解师兄的眼神,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似乎很疲惫。   连若忽然觉得心疼,鼻子一酸,眼角有些湿润,明明刚才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时都没有这种感觉,嗓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道:“是真的,师兄,我一直都是真的,镜花水月里的人就是我。”   任清欢松开手,无话可说。   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那分明是男子清亮的嗓音,男子纤细挺拔的身材,他还要怎么否认,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男人。   任清欢双眼湿润,忽然抬起头看天。   “师兄!”   连若怔住。   他没想到,师兄好像哭了。   连若焦急地上前一步,想抚摸他的脸颊,他却猛地退了好几步。   任清欢扭过头吸了一下鼻子,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连若伸出去的手缓缓放下,心里酸得很痛。   “……你,”任清欢过了好一会,才哑声问,“为什么要骗我?”   连若怯怯地否认:“我没有想过骗你的,师兄!我只是不敢说……”   任清欢抬起左手,示意他别说了,然后用有些泛红的眼睛看着他道:“五年了。”   连若也突然红了眼睛。   他最害怕的一点终于出现了   师兄在揭穿他最卑劣的一面。   “你从十四岁时就已经不是少宗主了,这五年都不够你告诉我真相吗?连若,”任清欢叫了他的本名,就像叫每一个人陌生人一样,“即使是男人又如何?你不相信师父,也不相信我吗?”   他每问一个问题,就向后退一步。   “骗我订下婚约,骗我成婚,很有意思吗?”   他仿佛不认识自己了。   连若抿了抿嘴唇,颤抖地说:“对不起,师兄,对不起,你怪我吧,你对我怎样都好,只是我想和你成婚,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的事,绝对不是骗你的,对不起……我、对不起……”   他不知道,这个真正的自己,还有什么能赔给师兄的。   师兄已经不想要自己了。   任清欢张了张口,但似乎对这个认下罪过的他无话可说,最终还是抿唇转身走了,连一句“好自为之”都没给他剩下。   连若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撑不住哭了出来。   他捂住脸,站在竹林里,先是无声地哭,然后是控制不住地抽泣。   任清欢很快走出数十步,听见他呼吸急促,又听见了微弱的抽泣声,握紧双拳,像被施了什么法术一样,定在原地不能动担。   他不过做了两个深呼吸,就重新转身,飞快地走到连若面前,捏住连若的下巴。   连若被他吓了一跳,哭得停不下来,泪珠争先恐后地从那双圆圆的、美丽的猫眼里流出来。   “你还哭?”任清欢咬牙,低声道,“你还哭!”   连若吓得不敢说话,努力憋着。   眼泪只是不听话,静静地顺着他白皙的脸庞滚落。   “不许哭!”任清欢怒道,“你体会过我的心情吗?我那么相信你!可是整整五年,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笑话!”   连若连忙说:“不是的!师兄……”   他还抽泣着,口齿不清。   任清欢松开他,在他面前来回快速地走了几步,又拔剑乱挥了两下,愤怒地说:“先是叶若微,然后是段应识,颜子佩,江芷兮!我认识的每个人都在告诉我,你是个骗子!我说你不是的,你不会骗我!”   他斩碎了无数竹叶,无处发泄自己的满腔怒火。   “如果你没有骗我,”他用力踩着地上的竹叶,走到一株竹子面前,狠狠地斩下一枝,道,“我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在镜花水月里被谢小竹耍了整整一年!”   他早就该认清,那场大婚只是场美梦。   “师兄……”连若抽抽嗒嗒地重复道,“我、我也想和你……”   任清欢走远了两步,又回头剑指连若,打断他:“如果你没有骗我,男人跟男人在一起也很常见,我们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连若哭着哭着,冷不丁听到这句,打了个哭嗝。   “?”   他呆呆地向师兄走了两步。   以前他试探着问这种事,师兄不是说,“他们真的奇怪,为什么放着女人不喜欢”吗?   可任清欢全然不觉,后退一步,仍用剑指着他,让他不要靠近,喊道:“可是你呢?你不仅要骗我五年,你还要一直骗下去,甚至连洞房也要骗我!”   连若羞愧得满脸通红,深深地低下头。   “呜、师兄……”他吸鼻子时肩膀耸动,不自觉地拉长声音撒娇,“对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任清欢放下剑,喘息急促,转身走了,“你最应该回去给师父道歉,也许她会原谅你,但反正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他说得这样果决,让连若甚至没了眼泪。   委屈有什么用呢?   不会再有人心疼你了,不要委屈,你也没什么可委屈的,连若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你活该。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对着面前的背影叫了一声:“师兄……”   这次任清欢没有回头,只道:“不要叫我师兄,你也不是我师妹。”   这次身后不再有哭声了。   他拖着剑走出了竹林。   山道上,一个扫地的小和尚见到任清欢,主动迎上来:“任公子,这边走,我们主持有请。”   任清欢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跟在小和尚身后,往潮生山山顶的潮音寺走去。   了空大师等在寺院后院。   院子里种着一颗巨大的梨树,正值花期,洁白的梨花花瓣落向树下的石桌,桌上摆着一盘棋,了空大师坐在棋盘的另一边。   他的容貌确实值得起“妖僧”两个字,年轻,英俊。   可能仙者多半都是漂亮的,任清欢想,不过若说最漂亮的,还应该是……   他不想了。   任清欢坐在了空大师对面,看着桌上落着的梨花,转而又想,颜子佩说得不对,仙界也不是没有花,不过是她不会找,这梨花就很美,白的像师妹的肌肤……   算了,他不想。   他没有师妹。   了空大师静静地坐着,仿佛一个假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拖着的剑,站起身来。   “哦,”任清欢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收剑,同他解释,“我只是来向大师讨教问题的,没有动武的意思。”   了空却起身,拿起身边的声杖,道:“听说你很强,试试无妨。”   任清欢沉默片刻,也起身,问:“试试身手?”   了空点头。   “试完以后,”任清欢又问,“还能问问题吗?”   听说这位大师规矩很多,不过了空还是点点头,仿佛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好。”   任清欢正有怨气没处去。   两人一路走到一处悬崖峭壁。   悬崖上只有一间小庙,庙前一片空地,空地外就是峭壁,下方一处深潭,峭壁对面的山崖上写着“思过崖”三个字,上面站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任清欢不知道,这里是天音寺“超度”的行刑台。   围观人群早就聚集在思过崖上方,准备看这一场论道了,最好的观景台上不乏仙界里赫赫有名的熟面孔,如方清源、叶轻舟、连良,还有个和颜子佩长得很像的男子,任清欢不认识,但能猜出来是灵通仙府的府主。   不过任清欢没有功夫多看,因为了空双手合十,对他行了一礼后,迅速出手,一杖挑来!   任清欢用剑,接了他的第一招,就发觉了空实力确实很强。   至少这是他第一次遇见一个可以称之为对手的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察觉到“危险”的感觉。……   而且,最重要的是,任清欢余光瞥见师妹追了过来,面露担忧的神色,就站在小庙的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722:26:12~2021-01-0822:0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嘤嘤怪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情敌   思过崖上,看热闹的男人多,女人更多。   江芷兮的修为、地位都是最高,是其中的代表,原本只有颜子佩能与她一争高下,可惜颜子衿也来守株待兔了,小凤凰就变成了小麻雀,被大哥捏在手里动担不得。   另外,传言中,叶二姑娘与任公子交情也深厚,可惜今天叶家来的也不是她,而是她大哥,着实令众人汗颜   叶轻舟上次出丑,所有人都看见了,现在居然还有脸出现在人前?   他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江芷兮御剑而来,一落下就问:“叶大少爷,家里事不忙吗,还来,难道你也心悦任公子呀?”   众人窃笑。   叶轻舟面如菜色,不理她。   连良与叶家结盟,江芷兮刚出关,打听到了曲水争杯的事,又听闻叶家内宅起火,叶二姑娘也要动手了,就来嘲讽叶轻舟,言下之意,是想敲打一下连良,跟连良撇清关系。   谁知连良默不作声,也不替叶轻舟说话。   “哎呀,”江芷兮想再直接说连良几句,却被对面崖上的打斗吸引了,惊呼,“了空大师这不是欺负人吗?”   论道的两人已经交手有一段时间了,不分胜负,而且只量兵器,打得还算精彩,不过太快了,说实话,众人都不太能看懂。   但是打着打着,了空忽然开始用法术了。   任公子是凡人,大家都知道,但是他也是水里来火里去,连天雷都不怕,不过叶轻舟和方清源的实力再强,也是不如了空的啊!   了空这个人,强就强在,至今都没人知道他是什么灵根。   像是叶轻舟这样的炼丹师,明显就是火木双灵根,即使不做炼丹师,打起来用了真火,也能看出来,但是了空从来没显露过,因为他只靠手里的声杖就能打遍无敌手了,没想到今天会对一个凡人显露真正的身手。   众人看得惊叹不已。   叶轻舟也激动起来,就想亲眼看着这凡人死。   他这次来看戏之前,是特意贿赂过了空大师的。   了空大师平日不见人,但是叶轻舟让守门的小和尚捎话进去,就说他手上有仙缘,可以直接助了空大师得道飞升!   化神修士的寿数可以是上千年,但毕竟不是永生。   飞升两个字,即使是了空,也拒绝不了。   他见了叶轻舟,叶轻舟于是告诉他:“连家的小公子连若其实是半妖,身上流有神兽的血脉,只要用他的妖丹炼丹,大师不日必能飞升!”   叶轻舟愿意为他炼丹,而他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杀了任清欢。   了空从头到尾没有说话,但是叶轻舟知道,他同意了。   叶轻舟原本是想让连若与自己双修,采补化神,然后再将连若炼丹,直接飞升的。   但是现在他无所谓了。   他要先报仇!   眼看着了空大师掀起一片缠着雷电的狂澜,直卷任清欢,叶轻舟兴奋地笑了出来。   “原来了空大师是雷水双灵根?”   “任公子应该没事吧……”   “不对,他用火了!”   叶轻舟怔住。   不对啊,了空怎么会是中品的三灵根?   “不对!他还用风了!”   叶轻舟怔怔地看着,任清欢先是顺着水的来势暂退,而后乘着波涛跃起,一剑斩破了裹挟着烈火的飓风。   “天呐,他扬沙了……难道了空大师其实是炉鼎?”   叶轻舟看傻了。   从理论上说,炉鼎确实也可以化神,但是了空年纪轻轻就到了半步飞升的境界,怎么可能是炉鼎?   而且只有自己能够炼制让炉鼎结丹的五行丹啊!   只见任清欢闭上双眼,在一片狂沙中屏息,凭借耳力,一剑准确无误地刺向了空。   结果了空此时竟然掉头,冲连若去了!   这……   所有人都看傻了。   ……不讲武德啊!   可是这有意义吗?连若虽然和任公子定有婚约,但不是已经被傻子一样的连良特意跑了一趟人间,给取消了吗?   连小公子这样趋炎附势的人,任公子还会护他?   多数女看客们是最紧张的。   “哦呦!”江芷兮捂住嘴,看得聚精会神。   颜子衿手里的小麻雀也叫起来了:“啾啾啾!”   那只骗子猫应该已经坦白了吧?   然后任清欢用行动给了众人答案:   会的。   连若当然不是了空大师的对手,也压根没想到这个操作,只是因为担心师兄才跟来的,毕竟天音寺和他娘亲有些渊源,主持了空大师也很照顾他,他在这里还算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这一下把他吓到了,逃也逃得不快,可又怕连累师兄,仓皇之中现出了原形,变成一只小猫,刚转身就掉进了空催生的藤蔓中,被箩筐网住。   任清欢也很吃惊,没有功夫多想,追过去一剑扛住声杖,挡在小筐前。   另一边,颜子衿也眉头一皱,扔下小麻雀,化作一只巨大的火凤,又叼住小麻雀后飞到了对面的悬崖上,爪子抓住了困着连若的小筐。   任清欢:“?”   他回头想抢筐,可是忽然发现,凤凰悬停在半空中,没有离开,再一转头,了空也收手了。   “……”任清欢有些无语,“你在试探我?”   了空点点头。   颜子衿也看出来了,于是放下箩筐,落在了山顶小庙后的一颗梧桐树上。   小猫在筐里无辜地“喵”了一声。   任清欢有些生气地看着了空,问:“为什么?”   他刚才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本来心里已经稍微舒服一点了,结果现在又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这人看着像个大师,法相庄严,实力还与自己旗鼓相当,怎么也爱搞这些有的没的???   了空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师父曾有交代,我在飞升之前,要确定仙界最强的人一心向善——你确实很强,而且既然连若骗了你,你也愿意救他,说明你品行端正,我可以飞升了。”   任清欢:“……”   颜子衿:“……”   猫猫:“……”   任清欢:“你怎么知道他骗我的事?”   了空大师:“你们吵架的声音那么大,我在山顶都听见了。”   任清欢:“……”   猫猫:“……”   思过崖上的人听不见他们说话,只有方清源是风灵根,听见了,忍不住微笑。   “怎么了?”众人小声猜测,“难道任公子还真念那连小公子的旧情吗?”   江芷兮挑眉道:“那可不一定,救他需要情分吗?任公子本就是侠义之士,不管那是谁,他都不会视而不见的。”   “也是哦,”大家又纷纷点头,“任公子用君子剑,当然是正人君子!”   叶轻舟脸都青了。   怎么回事?   了空为么么不打了,他怎么和任清欢开始聊天了?   说他是君子,难道是说我这个不被溪水承认的人,就不是君子吗?   叶轻舟仿佛再次被狠狠地打了脸。   在他恨不得原地消失时,连良突然雪上加霜地来了一句:“各位,趁着这次各位都在,我想说明一件事:“其实各位传言我们连家退婚的事,着实有失公允,因为当时,我是被叶大公子逼着去退婚的,因为他以我连家为要挟,坚持要娶我弟弟若儿,如果我不同意,五城十二楼今天可能已经被沙洲夜市给吞并了啊!”   叶轻舟目瞪口呆。   江芷兮也不禁扼腕。   这是什么论道?比不要脸大赛啊!   ……   另一边,悬崖上,任清欢替方清源问了两个问题。   “大师,”他语气冰冷,其实已经很不想再跟了空说话了,“生离与死别,哪一个更痛苦?”   了空大师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任清欢:“大师?”   又搞么么!   了空却道:“这就是我的答案。”   任清欢哑然,看了对面的思过崖一眼,见方清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又问第二个问题:“爱与恨,哪一个更长久?”   了空仍然不语。   这回任清欢也不催了,沉默片刻,就主动道:“我明白了。”   了空点点头:“你明白就好,我这就飞升了。”   说得好像他这就要去吃中午饭了一样。   然后他又对颜子衿道:“颜公子,你已经知道了连若的身份,同为神兽,还望待我走以后,多多照拂他。”   任清欢猛回头看了一眼落在树上的凤鸟。   “我知道了。”凤鸟答道。   任清欢却抢先拎起了装着小猫的筐,对了空道:“大师,连若是合欢宗弟子,不需要别人照顾。”   了空却摇头:“神兽血脉,视品级而定,全身上下都是珍贵的药材,只有将他托付给强于他的凤凰,才能保证他不会被人偷走利用。”   任清欢沉默了一下,还是说:“我是凡人,也不会利用他。”   了空想了想,同意了,但又补充道:“那在你死之前,或者在你老到照顾不了他之前,带他去灵通仙府。”   任清欢:“……”   这人是他见过的最不会说话的。   了空仍然面无表情,在崖上开始打坐,迎接天雷。   任清欢则折下一片竹叶,扔向对面的山崖,而后施展轻功,踩在叶片上,跳到了对面。   凤鸟也飞落在思过崖上,化为人形。   “多谢清欢,我已经明白了,”方清源先对任清欢一拱手,笑道,“没想到了空大师这就渡劫飞升,差一点就没有机会请教他了,幸好有清欢帮忙。”   虽然不知道他明白了么么,任清欢还是点头道:“不谢。”   围观者惊呼:“么么,了空大师飞升了!”   “哎呀!对面已经落天雷了……”   “仙界已经几百年无人飞升了?”   对面山崖上真的聚集起了雷云,只是非常薄,劈下来的天雷也弱不禁风,仿佛老天都不想阻挠他飞升,和传说中的一样修行顺遂到奇葩。   这样一个人,居然跟任清欢打了个平手?   众人:“?”   “任公子和神佛平手?”   “怪不得了空大师对各个灵根的法术信手拈来,他已经快要位列仙班,那当然什么都会了!”   “一念成佛……怎么会这么巧正好是今天?难道他其实早就可以飞升,只是结了么么夙愿,才等到现在?”   叶轻舟也听明白了,彻底丧失希望。   王辽早就从门口转战到这里,又契而不舍地冲上来:“任公子……”   “我现在就随你去第一关,”任清欢打断他道,“我们入关再谈。”   “任公子,”江芷兮掩唇惊叹道,“你怎么拎着猫去,难道连小公子竟是妖修?”   任清欢看了她一眼,却盯着她身后的连良道:“他是什么与你无关。”   连良还是那副瘦削苍白的样子,说出的话却仿佛变了个人,对任清欢陪笑道:“若儿虽然是我连家的人,但也是任公子的同门师弟,随任公子回去领罚,是再正常不过的。”   小猫之前在筐里安安静静,听到连良的话才挠了一下藤条。   任清欢没回连良,也没低头看猫,径自跟着王辽离去,却忽然听见背后颜子佩来了一句   “连若虽然是任公子同门,但毕竟也姓连……”   他对连良笑了笑。   “连家现在面临沙洲夜市这个外敌,可能无力与任公子抗衡,我理解连大公子的忧虑,愿意为五城十二楼出力,将连若接回家,等我下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822:06:11~2021-01-0922:4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子君玉、考试一定要过!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牙牙乐10瓶;日更一万、蓝叶凝、半夏如烟5瓶;木子君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清欢:大师,我悟了。   了空:又成功糊弄完一个。   (这个妖僧俗名叫陈开,是下一本的攻,下一本会还俗蓄发) 第36章 喜脉   连良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不一般。   在连若还小的时候,他就已经给连若估好了价钱,叶轻舟的一枚结缘丹和许多好处,都在合欢宗堵住连若之后,就已经到手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现在叶家不行了,居然还能再卖一波弟弟!   “下聘?”连良差点笑出来,不过到底是老油条,两边不能得罪,于是控制住了,“这……”   空气为之凝固。   任清欢与颜子衿对视,一字一顿道:“你要聘谁?”   颜子衿看着筐里的猫:“当然是连若。”   看热闹的江芷兮忍不住笑出声:“难道还能是连良?”   连良:“……”   众人:“……噗……”   任清欢深吸一口气:“不行,盲婚哑嫁,我不同意。”   颜子衿笑道:“有趣。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盲婚哑嫁,你同不同意又有什么意义?”   任清欢没有回答他前一个问题,只道:“我是他师兄,我不同意就是不行。”   他拎着小筐,随王辽扬长而去。   “合欢宗若不容他,你就不是他师兄了,”颜子衿并未拦住他,只是在他身后说道,“连若,上元佳节,我在五城十二楼等你,就算你不来,灵通仙府的大门也随时为你敞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连小公子,竟然还四处留情!   他是什么能耐,能让任公子和颜子衿抢人啊?   任清欢也很疑惑。   师妹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   王辽低声同他道:“颜子衿实力非同一般,了空大师曾说,他身为凤凰,就算不修行也是半神,任公子还是不要与他硬碰硬。”   任清欢不太开心地问:“你怎么知道?”   “了空大师在遁入空门之前,也是从我们第一关出师的啊,”王辽自豪道,“任公子别看第一关今日没落,但在仙界仍然叫得上名字,还不是靠着这道关系?不过如果你确定来第一关当家,就算要跟灵通仙府杠上,我们也是全力配合的。”   话里话外,就要他一句承诺,赶紧留下别走了。   不过任清欢还是骑马随他赶路,直到第一关的关隘前才道:“溪水已经被我斩碎了。”   “啊?”王辽大吃一惊,但还是很快表态,“我们认人不认剑,没有关系,不过为什么……”   任清欢取出断剑,扔在第一关门前的护城河边,道:“阿茹那,出来!”   否则就把你扔进河里沉了!   妖艳的剑灵凭空现身,背对溪水,嗔怪他:“你这样到处泄露我的原形,我还怎么帮你在谢小玉那里卧底呢?”   王辽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拔剑冲阿茹那斩去!   原本侠盟与第一关就如同一个门派似的,王辽还想过若也混不下去了就学段应识,带人去人间投奔侠盟,前段时间却突然传来宋笃行的死讯。   本以为是妖窟动的手,原来竟然是第一关的剑,斩了第一关的人!   “哎,”阿茹那呈灵体状,穿透王辽的剑,叹气道,“一个个都这样嫉恶如仇……也太不灵活了,就真不给我弃暗投明的机会吗?”   王辽双眼通红,怒视他道:“你身为君子剑的剑灵,怎么会做这样下作的事!”   阿茹那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第一关,似乎有些动容。   第一关依山而建,能看得出,多年前应该是一幢铜墙铁壁般的钢铁长城,现在却锈了一半,血迹斑斑,十分破败。   “第一关……真的已经不似当年了,”他喃喃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回来吗?你以为我真的想做这些违心的事吗?这些年我表面风光,实则只是身不由己,我的原形在谁手中,就要听谁的操控,如果没有见到新的主人,正式认主,就要一直任人摆布。”   王辽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话,犹豫道:“那你原来的本体在哪里?”   “在叶家,”阿茹那答,“叶轻舟弑父夺得沙洲之时,我刚开灵智,憎恶他阴险狡诈,就一直不肯认他为主,但他以我的本体相要挟,让我为他去妖窟卧底,寻找连若,我也是想尽办法,装作不受本体的影响,才让他将剑借出来的。”   王辽被他几句说得,竟然就感动起来了。   第一关和侠盟的人大多都高大威猛,王辽尤其壮,却泪眼汪汪地看着任清欢道:“任公子,剑灵这些年漂泊在外,也很可怜啊,都怪那个叶轻舟和谢小玉!”   任清欢:“……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他看了眼地上的断剑,又抬头看了看阿茹那。   “你被我斩断都不受影响,还说你是装的?”任清欢皱眉问,“而且为什么之前不说,现在才说?”   “哎……”阿茹那叹息,捂住胸|口,有些幽怨地看着他,“我说了,你就会信吗?你以为你斩断了我,我就真的一点都不痛吗?不过是我痛,你也不在乎罢了,我说什么左右无用,只是别再伤我了。”   王辽的表情又尴尬起来。   天呐,任公子!   本以为那什么江楼主、叶二姑娘、小魔女……已经花样够多了,现在又出来一个美女剑灵!   第一关的人都爱剑,比侠盟的人爱刀还要爱,个个都是剑痴,每日擦拭几百遍,晚上抱着剑睡,就像抱老婆一样,做梦都是自己的剑生了剑灵,美貌贤惠,非要以身相许……   现在王辽眼前居然真的出现了这一幕,结果当事人说:“我拒绝。”   王辽:过分了啊,任公子。   任清欢没有丝毫自觉,仍冷冰冰地说:“我伤不伤你,取决于你以后怎么做,至少现在我绝不信任你。”   “我知道了,”阿茹那转身,落寞地消失了,“谢小玉一直以为我是厉鬼幽魂,还没有看出端倪,如果他以后有什么动静,我会告诉你的。”   “我信你!”王辽在他身后喊道,“我会想办法把你重铸起来的!”   任清欢:“……”   王辽憨厚一笑:“嘿嘿,将军,不瞒你说,我们第一关的人最信任的就是君子剑,所以我真的没法不相信他……”   “不,等一下,”任清欢皱眉打断他,“你叫我什么?”   “将军啊,任将军,”王辽积极地说,“你这应该算是答应我就在第一关了吧?可不能反悔啊,咱们这里当家的,就称将军!”   任清欢感觉自己被骗上了贼船。   “我还是合欢宗的人,只能暂代这个职位,”他捏了捏眉心,道,“而且我年纪应该比你小,如果不嫌弃的话,王大哥直接叫我清欢吧,下面的人也不要叫什么将军,当不起这个名号。”   王辽欢天喜地地抬头看城楼上的将士们,疯狂挥手示意。   任清欢被他感染,也放松了神色,又道:“不过只要我在这里一天,就会尽我所能保这里一天。”   “太好了!”   王辽冲进城去,和门口的兄弟们挤成一团,欢呼起来。   “咱们第一关有着落了!”   “要不要先去把沙洲夜市打下来?”   “夜市有叶二姑娘接手了,去五城十二楼吧,连良那个不识抬举的狗东西,还敢退任公子的婚,江楼主肯定欢迎任公子去,咱们还有内应!”   任清欢:“……”   这帮人在兴奋什么……   才刚刚不怕被别人打了,就开始想着打别人,看来王辽不太会教育手下,他们需要我来从头教训一下了。   任清欢放下手里的小筐,活动了一下手腕。   “兴奋是吧?”他冷冷道,“校场在哪里?”   众人不但不害怕,还更兴奋了。   这可是任公子啊!   神挡杀神的任公子!   能跟他切磋,这得是多大的福气啊!   “这边这边,我来带路。”   众人簇拥着他往校场走去。   王辽人糙但心细,回头拎上了装猫的小筐,追上去问:“任公子啊,小猫怎么处理呀?”   任清欢头也不回地说:“你找个人随便养着吧,别让它乱跑,跑丢了拿你是问。”   小猫:“……喵呜qaq!”   王辽拎着小筐,与里面的小猫面面相觑。   “哎呀……”壮汉不禁满脸通红,发出一声惊叹,“太可爱了吧!”   小猫:“……”   喵的!   王辽连忙放下筐,拎到了校场边,边走边自言自语:“这是连小公子,不能失礼,就算再可爱也不能摸,也不能多看,只能听听声音……”   连若欲哭无泪。   接下来的几天,王辽一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猫猫。   因为怕小猫跑丢,所以他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着小猫,还好小猫很乖,从不化人形,每天就坐在小筐里,被他拎来拎去,偶尔才“喵呜”一声,可爱到整个第一关的人都快融化了。   “我靠,难怪颜子衿要提亲,这谁扛得住啊?”   “它看我一眼我整个人都没了,可惜不能摸,而且它只在任公子面前会喵喵叫,我枯了。”   “快别说了,小猫和咱们任公子关系不一般的,你还没挨揍够吗?”   任清欢下手很快,已经像揍自己宗门内部的人一样,把整个第一关的人都揍了个遍,也都揍服了,比小猫还听话。   而且第一关的人比宗门内的禁揍。   他们被揍过一遍之后,没过两天还会再来讨揍,反正每次挨揍都会有新收获,值!   但是小猫就没这帮人的体格了。   它才来第一关没过多久,某天忽然身体不舒服。   王辽晚上给它在饭盆里换了好几种山珍海味,它都不吃,吃了一点点还吐了,才发现它出了毛病,赶紧带到任清欢房间里,火急火燎地问:“清欢,你快看看,小可爱……不是、是连小公子,他好像生病了!”   “生病了就去看病,带来我这里干什么?”   任清欢冷着脸,正坐在桌前给师父写信。   不过虽然他话是这么说,却还是立刻放下笔,从王辽手中接过小猫,来到隔壁找关内的大夫听诊。   小猫躺在他怀里,恹恹地闭着眼睛。   师兄,好久没有这样抱着我了。   他偷偷地在任清欢怀里蹭了一下额头。   大夫看他们来得急,也来不及让任清欢放下猫猫,就赶紧摸脉。   只是这一摸,就摸了好久好久好久……   久到任清欢心慌:“到底怎么了,能听出来吗?”   大夫迷茫地说:“这是连小公子吧?”   任清欢点头,忽然害怕起来:“是不是体内还有毒?他被人下过毒的!”   大夫缓缓摇了摇头。   任清欢稍微放了点心,但还是不安地问:“那是怎么了?很严重吗。”   小猫虚弱地“喵”了一声,忽然开口说人话了,还是到了第一关以来第一次讲话:“师兄,别担心我,就算我毒发死了,也不要伤心,我不求你原谅了,只要你别恨我,忘了我……”   任清欢脑子里轰隆一声。   他正想说什么,大夫连忙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不严重的!就是小公猫怀孕了,这是喜脉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922:40:32~2021-01-1023:2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丞丞汁10瓶;muzi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吃醋   尴尬。   太尴尬了。   小猫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喵的,刚才为什么要说话?   都已经装猫这么久了,为什么突然来了那么两句卖惨!   而且这什么庸医啊,真敢说啊,都知道我是连家的公子了还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如我自己给自己听诊呢!连若心想,要不是我现在理亏不敢化人形,还想试探一下师兄,我就自己看病了。   任清欢也陷入沉默。   王辽着急地说:“大夫,您看好,这是连小公子啊!”   虽然小猫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直耷拉着,遮住了蛋蛋,但它是连小公子变的,论道那天大家都看见了。   大夫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镜片:“我说的就是,小公猫,怀孕了啊。”   王辽愣了一下,干笑两声:“公猫怎么可能怀孕了呢?”   “是啊,我也奇怪呢,是不是你把连小公子弄丢了,找了只小母猫打扮成这样,跟任公子糊弄事?”大夫看了看任清欢,道,“不然我检查一下它到底是公是母?”   小猫剧烈挣扎起来:“喵!”   敢看蛋蛋就拼命!   “这我能骗人吗?”王辽说,“它刚才还说话了呢!”   小猫又安静了。   任清欢沉默片刻,道:“是公的,可能因为它不是普通的猫,脉象不准吧。”   大夫:“脉象挺普通的,就是怀了。”   任清欢:“……”   王辽:“……我看你是不想在第一关干了。”   “你爱信不信。”   大夫有点想看小猫的下半身,但任清欢抱得比较紧,猫的那啥又都不丁点大,埋在毛毛里看不见,只好作罢。   “反正现在还判断不出来是几个月大,不过吃腥的就会恶心,这很正常,给它喂点清淡的东西,让它多休息,平时散步不要走太快,保持心情舒畅就行了。”   “……庸医!”王辽气愤地说,“连小公子不怕嗷,我这就去关外请名医来给咱们好好看病。”   任清欢恍恍惚惚地把猫抱回了自己房间。   小猫躺在他的枕头上,大眼睛偶尔抬起来看看他,乖巧,可爱。   好像之前那个装女孩子骗人进洞房的人根本不是他。   任清欢也是无语了,走到卧房外的小院子里练剑。   这些天里,因为王辽经常跟着任清欢,小猫就也跟着,而且一到任清欢身边,就会歪头卖萌,偶尔舔舔爪子,蹭蹭小筐,动动耳朵,喵一喵,引得第一关的糙汉子糙妹子们疯狂尖叫,但任清欢却不为所动,看都不看一眼。   今天他练剑,小猫却没跟出来,估计是真的不舒服了。   任清欢把一套平心静气的剑法练完,心里却更乱,没多久就甩下剑,回屋里看猫。   小猫已经蜷缩在他枕头上睡着了。   也没盖被子……   即使它不睁开那双无辜的大圆眼睛,一只小爪子露出了粉嫩的肉垫,粉红的鼻头偶尔抽动一下,发出哼唧声,杀伤力也够强了。   这副可爱的小模样,毛茸茸,软呼呼,暖洋洋,让人根本无法对它生气,所以平时任清欢都不敢看它,就怕看了会忍不住心软。   他无奈地给小猫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又出门去院子里打井水冲了个澡。   夜里的水更是冰凉,任清欢却不觉得难受,已经能无师自通,逐渐学会化出一部分鳞片了。   自己真的有水族血统。   有点无措,也有点兴奋。   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原本是想第一个跟师妹分享的,哎……但是现在他只能给师父写信,还担心写信不安全,要隐晦得写,很压抑。   擦干头发之后,任清欢回屋在发热的灵石前坐了一会,等身上的冷气散了,才进卧房,上|床休息。   小猫睡着睡着,整只猫都缩进了被子里。   任清欢把被子向下拉了一点,让它小小的头露出来,看它睡得香甜,还偶尔发出一点“咕噜”声,估计是不难受了,就想伸手捞它的小爪子,亲自给它摸脉。   但它好像有点醒了,翻了个身,变成了人形。   任清欢动作一顿,没有再动。   小猫睡熟了会化人吗?   这几天在王辽那里不都是睡在小软垫上,也没化形吗,不会在装吧!   吃一堑长一智,任清欢现在一点也不信这个小坏蛋了。   但是他又怕他真的没醒,所以不敢动。   如果他变成人,还醒了,任清欢就不能再让他留在这里,因为任清欢还在生气,可不看着他,又放不下心,所以最好还是睡着吧。   就算是装的,也让他装下去吧,先等病好了再说。   但是……   连若全身赤|裸,面向他侧躺,用藕一样白白的手臂缠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呼吸均匀。   为什么不变出衣服来!   我知道你可以的!   装也别太过分了啊!   任清欢又有点生气了,把被子拽上来,盖过他的肩膀,把他脖子都卷进去,尽力不让他裸着的下半身碰到自己。   连若忽然呢喃道:“师兄……”   任清欢愣了一下,发现他眼角流了一滴泪水。   他盯着连若看了许久,终于确定,连若还熟睡着,正在做梦,不然不会大胆到这种程度。   他梦里有什么?   是天音寺的竹林、雪心榭的落梅,还是刀客岭的婚礼,亦或是百闻山庄地库里的惊鸿一瞥?   任清欢这才想到,红绡殿一别之后,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而他们两人其实始终没有分开过很久,只是一直没能走近彼此。   为什么?   任清欢低头,轻轻抚摸连若的脸颊。   他很生气,到现在也在气。   但是他又忍不住想起阿茹那的话:“你以为你斩了我,我就一点都不痛吗?”   他想,师妹会不会也觉得痛了……   毕竟,他都哭了。   这一晚任清欢注定是睡不着了。   他原本打算一直守着连若,但后半夜时连若忽然醒了,他就只好闭上眼装睡。   因为他很会调整自己的呼吸,所以连若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还很怂地变回了猫咪,悄悄从他怀里钻出来,估计是怕他醒了之后再生气。   任清欢心里有些酸酸的。   怕我生气。   呵,真怕我生气,怎么之前那么大胆子?   他装作缓缓醒来,嗓音有些沙哑地问他:“怎么了?”   小猫吓得炸起了毛,先是喵了一声,才小声回答他:“饿了。”   说的好像很可怜似的。   任清欢早就准备好了吃的还有温水,都放在了床头,冷漠地说:“床头有,自己拿。”   小猫乖乖走到床头,吃了一点东西,又躺了回来。   任清欢闭着眼,不看它,也不给它盖被子,它就自己主动用爪子勾起来,给自己盖上,貌似有很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没过一会,小猫翻了个身。   师兄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尤其性感,连若睡不着了。   他没忍住,又开口道:“师兄,你还气吗?”   任清欢突然反问了他几句:“你跟颜子衿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要聘你?你不是男人吗,男人要怎么嫁娶?”   连若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给问住了,傻乎乎地说:“我也不知道,仙界这里,男人之间嫁娶倒是也很常见的,不过就是结成道侣,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吧。”   任清欢冷笑道:“人间就是繁文缛节,嫁给我真是麻烦你了。”   连若:“……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猫哭哭!   “我、我真的不认识颜子衿,”连若急着说,“我只认识了空大师,因为我娘和天音寺的大师有点交情,好像是以前天音寺养的灵宠。”   任清欢还不说话。   连若早就反思过了自己的问题,其实主要就在于沟通不够,于是此时就自作主张地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我逃出来的时候实在是太小了,记不清太多事情,只听说好像是后来我娘修成人身,不知怎么弄了个身份,在沙洲游历,再后来就嫁给了我爹,当时连良的母亲已经病逝好几年了,但连良还是很不满意,再后来……”   连若说着说着,情绪突然低落。   他忽然想到,也许师兄已经不想听了。   但任清欢却问:“然后?”   小猫又抬起头,道:“然后她似乎不小心暴露了妖修的身份,离奇失踪,我爹怀疑她被妖窟抓走了,就去妖窟要人,可是也和她一起消失了,那段时间连家已经保不住五城了,所以连良对我很不好,不给我吃东西,还计划要把我送给叶轻舟。”   小猫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任清欢。   心疼我了吗?它大眼睛眨啊眨,想,快点心疼我啊!   可惜任清欢仍没有什么表情。   小猫叹气:“哎,幸好我装作什么都不懂,趁着家里给爹娘做法事,逃进天音寺,了空大师为我做掩护,还让我留在寺院里,但我害怕万一以后离得太近,会被锁灵丹控制,就一个人渡海去了人间,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遇见人贩子,又被小任清欢救起来,带回了合欢宗。   任清欢没有说话,小猫卖惨又失败了。   不过还好,最起码师兄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颜子衿的事情上了,虽然说提起颜子衿有可能是因为吃醋,但现在这种时候,自己还是老实一点为妙。   小猫又安静地趴了一会,直到觉得师兄肯定已经睡着了,才悄悄把头凑过去,用毛茸茸的嘴巴碰了碰他的唇角,窝在他怀里也睡了。   任清欢睁开眼睛,只想叹气:这家伙也太不老实了!   第二天一早,小猫睁开眼睛,赫然发现师兄脸色又不好了。   王辽已经带着从关外请来的大夫站在了床边,一字排开,其中一个竟然是江芷兮,笑眼盈盈地看着它道:“凑近了看确实可爱,不愧是颜公子一见钟情的对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023:26:42~2021-01-1200:1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试一定要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叶凝10瓶;傲娇雪宝爱学习3瓶;木子君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绿茶   任清欢很烦躁。   天一亮,他就起身摸了摸小猫的头,确定猫猫没什么事,才出门去接大夫。   王辽效率很高,奔走一夜,重金请了四个回来,其中两个还是专门给灵宠看病的,不过正好撞见了在附近医馆游荡的江芷兮,被她跟了过来。   她是来看连若的。   “就算连良废物了点,连小公子也是我们天外天的人,”江芷兮强调,“颜公子都诚心诚意来下聘了,我也得问过小公子的意思再拒绝不是?”   之前她是怕得罪任清欢,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颜子衿要跟五城十二楼结秦晋之好,那不比巴结一个凡人可靠!   而且小魔女钟情任公子,说不定以后大家都是亲戚呢,那你任清欢既然不喜欢男人,为什么霸占着别人家的猫不还啊?   而且还给……搞怀孕了。   江芷兮:“……”   怎么搞的呢???   四个大夫看完,都说小猫怀了,还有个大夫说:“这是龙凤胎哦!”   任清欢:“……”   情况比昨天还复杂了,他有点慌。   江芷兮摸着也是。   但她看当事猫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干脆说了谎:“我倒觉得没什么区别啊,这孩子出生时我就看过,脉象也是这样的呢,天生特别!现在比以前还结实了呢。”   任清欢看她还想摸小猫爪子,立刻把她拎了起来,自己坐下摸脉。   小猫已经毫无尊严地被大家捏过了一遍,小毛爪腕上的毛毛都被摸乱了,一直用另一只爪爪捂住眼睛,现在看到他来了,才挪开爪爪,露出一点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任公子还懂医术?”江芷兮心虚道。   医术与武术是有互通之处的,任清欢略知皮毛,能诊出连若的滑脉。   “可能是吃多积食了,”他起身,把大夫们都遣散,也要送走江芷兮,“辛苦大家跑这一趟,不过是只普通的小猫,不必大惊小怪。”   估计瞒不住,他也就随口说一句,但愿消息不会传的太快吧。   “任公子,这就不合适了吧?”江芷兮却不肯走,“我们小猫儿在这住得不舒服,我总得给它撑撑腰。”   她来到床边,给小猫拿出一身小衣服。   衣服是浅蓝色的,面料和小猫蓝色的右眼一样美丽,侧面还带了个小荷包。   “我知道,这些年是我没有管连良,让你受委屈了,”江芷兮拍了拍小猫的爪爪,说,“但是你放心,我已经将他关起来,还喂了锁灵丹,钥匙就放在你这衣服里面,以后你若回来,就是你自己当家,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颜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小猫反手就是一爪子。   “喔!还真是惹不得,”江芷兮跳起来走了,边走还边说,“小猫儿,颜公子说是了空大师把你托付给他的,他也真心愿意照顾你,你就算不信我,还不信了空大师吗?”   任清欢沉着脸送客。   江芷兮又同任清欢道:“任公子,我们家猫儿很抢手的,你们合欢宗若是不要了,还有的是别人排队哦。”   任清欢烦躁到了极点:“我师父一天没放话出来,他就一天还是我合欢宗的人,滚!”   “好大的脾气,”江芷兮笑了,“倒有你爹当年的影子了,可是他是护着他的妻,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任清欢把她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关死了大门。   他背靠第一关的铁门,抬头看着天,叹了口气。   是啊。   我在做什么?   早上来门口接王辽和大夫时,他就拿到了师父寄来的回信,现在他才低头从怀里摸出,拆开信封,草草地看了一眼。   信的内容不长,末尾鲜红的四个字尤其显眼:   “依据宗规,逐出师门。”   这就是云想容的作风。   任清欢捏紧信封,没有再看,往回走,路过一个火盆时,将信纸扔进了火焰中。   他回到屋里时,小猫正在扒拉那个衣服上的荷包。   任清欢坐到床边,拿过来检查了一遍。   蓝色鲛绡做的小外套可爱又舒适,还带了个小帽子,兜里放了一张纸,纸上写着药方和乐谱。   “这就是锁灵丹的配方?”他问。   “喵~”是哒。   锁灵丹的配方很复杂,有各种药剂组合,配置丹药的人知道药方,就可以通过心音等手段控制服下丹药的人,不听话则丹田爆炸,着实可怕。   “但这说不定是江芷兮和连良串通好的。”   任清欢叠好纸,给它放回小兜里。   “我不回去的,”小猫说,“无论真假,我这辈子也不想回天外天了。”   任清欢拎起小猫,给它把衣服穿上。   小衣服在屁屁上开了个洞,任清欢就握住小猫的尾巴根,从洞里穿出来,撸撸顺。   这一撸,小猫整只喵都不好了。   它忍不住“喵”了一下,和往常的声音都不一样,轻飘飘的,双眼湿润地看着任清欢,还弹动了一下后腿,失态地蹭到了他手臂上,尾巴也在他掌心扫过。   小猫有些动情了。   连若从前就经常和师兄蹭在一起,每次都是师兄更狼狈,但是他变成小猫时,就很难控制住自己。   猫这种动物,其实是很容易被动发|情的。   连若不完全是猫,而且这世上,他也没见过和自己相同的物种,唯一一次被引发出这种状况,就是之前洞房夜的情难自已,不过当时受镜花水月的影响,身体上的变化很快被弱化了,那种全身发热的状态也就随之终止。   第二次就是现在,猝不及防,被师兄摸尾巴摸出来了……   他惊慌失措。   除了洞房那夜的后半夜时,他从来没感受到过这么汹涌的感觉。   而且这次,比上次更加难以忍耐。   “师兄,”小猫软着身子,窜进任清欢的怀里乱蹦,把小衣服蹦乱了,然后变成了赤|裸的美人,“我好难受……”   任清欢立刻就想起身,却发现他哭了。   “等等、”任清欢惊慌地与他挨了挨额头,“你发烧了!”   “师兄,”他抬起右手勾住他的脖子,左手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身后,粘糊糊地说,“你摸摸这里。”   任清欢摸到了一条尾巴。   蓬松的,柔软的,底下那一面湿淋淋的大尾巴。   “你……”任清欢想推开他,一低头却被他长发间窜出来的毛茸耳朵吸引了注意力,“你怎么……”   连若越哭越难受,很快就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师兄,你别生我的气了,我、我要死了,你杀了我吧……”   任清欢捧起他的后脑勺,把他放在床上。   “怎么会这么难受?为什么?”   他眉头紧皱,抬手抚摸他汗湿的脸庞,帮他把黏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开。   ……   整整一天,从早到晚又到深夜,直到后半夜时,连若的体温才逐渐恢复正常。   任清欢躺在床|上,看着床顶,想了很多。   只是这次不再是什么竹林、白雪,而是一些平时不甚在意的琐碎细节。   刚才,他想到的只有连若手臂内侧白皙柔嫩的肌肤,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软到不可思议的腰肢……   但在尽|情|放|肆之后,他想起连若的道歉,想起连若以为自己毒发之前的话,又想起他们在合欢宗时的过往。   合欢宗的小院子里,月光很漂亮,十六岁的他站在石桌前,披着月白的衣裳。   “师兄,”他问,“我若不一样了,你还喜欢我吗?”   他抬手触碰他的唇,看着他的眼睛,嗔道:“怎么弄的,伤这么严重?”   红绡殿里,十二岁的他也是这样心疼地抱住他,喊道:“我不要你这么辛苦地练武了,我要你娶我,我要你再也不受伤!”   云想容说:“男人是最不可信的,若儿你才这么大点,怎么能谈婚论嫁呢?”   他说:“不,我一定要嫁给师兄。”   八岁时,他在玲珑儿里探头探脑,问:“师兄,这里是做什么的啊?为什么要长大以后才知道?”   路过的师姐笑道:“长大以后,关系最好的人呢,就成双成对地住在这里头。”   “那我要和师兄一起住。”他笑得很漂亮。   他什么都不懂。   即使到了现在,也是一样。   任清欢侧过头,看着他熟睡的脸庞。   他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啊,他想起来了。   上一次看到师妹的笑容,还是在他们大婚那天。   任清欢感觉心里酸的像是被人捏了一把。   他抚摸连若的脸庞,轻吻了他的嘴唇,起身穿好衣服,走到屋外去吹冷风。   如果一直看着师妹的脸,他觉得自己无法冷静下来。   “你还在想什么呢?”   阿茹那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响起。   “原谅他吧,若不是因为喜欢你,他骗你这呆子做什么?浪费时间,去灵通仙府做夫人不好吗?”   任清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就算一辈子不原谅他,他也绝不会去灵通仙府找什么颜子衿。”   “呵,”阿茹那笑着走近,来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眯起眼睛说,“吾闻马周昔做新丰客,天荒地老无人识。人家有的是贵人宠溺,留在你这破落关隘里受这等闲气,你以为就你有骨气,别人都是泥捏的不成?”   阿茹那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想借此机会告诉他,你要再不认我,我也不认你了!   当神器两个字就没有傲气了吗?   可这时,连若突然出来了。   “你在说什么?”他披着衣服,形容憔悴,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指着阿茹那道,“你这坏人,做什么离间我和我师兄!”   他明显只听见了最后一句,会错了意。   “我有了谢小玉的消息,”阿茹那举起双手,退后一步,道,“是来给你师兄通风报信的。”   任清欢也退后一步,看连若穿得单薄,又满脸委屈,直觉不太对劲,就像赶紧和阿茹那撇清关系,说:“他是在劝我原谅你,你想错了。”   连若气得眼睛都红了,一跺脚进屋,喊道:“你还帮他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200:19:24~2021-01-1300:1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秃头咩咩20瓶;兮漾6瓶;糖糖5瓶;傲娇雪宝爱学习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亲亲   连若忽然就特别委屈。   不是止不住哭的那种委屈,而是生气,恨不得上去给这两个人一人一爪子,把他们脸全挠花!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解气。   他的情绪从来没有波动这么大过,也许是因为刚才师兄很温柔吧。   生病的时候,师兄会照顾他,他觉得其实还挺正常的,但是发|情的时候,师兄也完全没有嫌弃他是男人,细致、温柔地照顾了他,这是他没想到的。   一开始连若哭了,有一半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悲。   他怕自己的感情是一厢情愿。   但是师兄会触摸他,会吻他,也会对他有反应,发现这件事时,他又哭了。   中途他一度睡着了一会,醒来后还以为这是一场梦,又缠着师兄要个不停,师兄全部满足了他。   他觉得好幸福。   师兄应该原谅我了吧?连若想。   他喜欢用额头蹭他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茬,喜欢咬他的手指,闻他的味道,这种久违的安全感让连若彻底放松下来。   但是一觉醒来之后,师兄却不在他身边。   连若又是慌张,又是难受,连忙穿上衣服出来,却看见阿茹那在和师兄说自己的坏话,他们两个人还站得那么近!   什么颜子衿?明明是颜子佩对师兄有意思!   阿茹那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会去灵通仙府?   师兄怎么会同他讲话,即使是否定他也不行!   连若从未像现在这样傻乎乎的,跑回屋里,走到床边时还绊了一下,坐在床边抱着被子生闷气。   任清欢追了进来,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后背,检查了一下他的脚踝,确定他没有冻到或者扭伤。   “你和他有什么可说的?”连若推开他道,“我不想看见他,你让他消失!”   任清欢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居然又出去了。   连若眼睁睁看他离开,睁大了眼睛。   不过很快他就又返回来,还无事发生过一样地说:“他已经不见了。”   “你还真去找他?”连若不可思议地问,“我让你说你就真的去,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你和他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任清欢被他问得一愣,先解释道:“如果他真的有谢小玉的消息,这很重要。”   连若忍不住攥起拳头,敲了一下床。   这事非要现在说吗?   不知道钱难赚,猫难哄吗?   “就他重要,你反正就是只知道给宋笃行报仇,人家对你不冷不热的,你也要对人家尽心尽力,却不知道可怜我,”连若越说越气,一手捂住胸|口才能喘匀,“我,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却也不要我,还不如你直接杀了我吧!”   任清欢听得直皱眉:“你有错在先,还要任性?”   他还没说原谅这小猫,小猫就先开始闹脾气了?   “我任性?”连若用力推了他一把,起身道,“阿茹那□□,犯的错不比我严重吗?你都能替他说话了,为什么还揪着我的错误不放?你不就是嫌弃我不是女人吗?既然压根就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任清欢感觉他变了。   师妹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替他说话,”任清欢也起身,低头看着他,给他施加压力,“我说的是事实,阿茹那曾经劝过我三次,让我原谅你,也让我原谅他,我都没有答应。”   “三次?”连若立刻就被转移了重点,狐疑道,“你什么时候还单独见过他?”   任清欢见他正常了点,把他按着坐下,答:“第一次在雪原别院里,第二次是在死塔,每次都说得很有诚意,而且王辽还向我担保,说君子剑上有武神箴言,如有违背不可能生灵,你也不能完全不信他的话。”   连若都快气死了。   “他前一句还在说我要去找颜子衿,反过来又劝你原谅我,你觉得他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吗?他怎么这么心机啊!”   蠢师兄,他图你人呢!   任清欢却道:“你也骗过我,还骗了我这么多年,若要按你的要求,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现在也在骗我,又骗了我什么?”   这句话在连若听来,就是:同样是骗子,阿茹那劝我原谅你,你却劝我不要信他。   那你们两个,谁更可信呢?   “你想听的我的真心话吗?师兄,”连若刚才还气势汹汹,现在却只剩下了伤心,寂寞地看着他,轻声道,“我不想留在仙界,我想回家,我想回合欢宗,我好想你。”   任清欢忽然无话可说了。   他看着连若,抬手放在他肩上的手,捧着他的脸颊,忍不住低头吻他。   “师妹……”   他转了个角度,垂眸看着连若的眼睛,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脑海中只剩下了他刚才的话。   这一句话,任清欢很喜欢。   特别喜欢。   他再次体会到了当初师妹答应他求婚时的心情,不过上一次是师妹心中忐忑不安,而这一次,是他。   因为这些话,他听过一遍了。   他们在百闻山庄里再次相遇时,师妹承认了她是被逼无奈才离开的,也答应了他的求婚……这种快乐,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现在又重来一遍,任清欢不止是喜欢,还有疲惫。   他觉得自己的喜欢,似乎被消耗了一点点。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太多的不信任。   “我原谅你。”   任清欢紧紧抱住他。   “真的吗?”连若猛得抬头,却被他按在怀中,“师兄!”   “真的。”他抚摸着他的后背,哄道,“睡吧。”   连若很久都没有出声,只是过了一会,也反抱住他,在他怀里睡着了。   因为他太累,所以师兄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是敷衍他还是敷衍自己,他决定明天再思考。   ……   可惜第二天,任清欢与阿茹那有事要谈,一大早就走了。   连若变成小猫,去找王辽,发现第一关的守将们都聚集在了一起,正谈论如何讨伐妖窟、诛杀谢小玉的事。   明明阿茹那还在妖窟做事,第一关的人却都很信任他。   师兄似乎也是。   “谢小玉号称是九尾妖狐,但据我观察,其实并没有修成九尾,”阿茹那侃侃而谈,“如果真的成了九尾,对于狐妖来说,也就成神了,可他已经止步化神后期多年,就是悟不透这一层。”   王辽问:“他既然就差这么一点了,为什么不好好修行,到处找事?”   “为了机缘啊。”阿茹那道,“你们不知道,当年屠戮死塔百姓的那个剑仙,也是妖窟的人,他表面上隐姓埋名,避世修行,实则暗地里与谢小玉沆瀣一气,都在寻找机会——”   说到这里,阿茹那笑眼盈盈地瞥了一眼小猫。   “各家有各家的密辛,说不定哪一个就于他们有益,能助他们飞升呢?”   比如,连若就是这样一个,能助人飞升的仙丹。   “那个剑仙也是丢尽了我们剑客的脸,应该把他一起宰了!”王辽还不知道白猿剑仙已死,追问阿茹那,“你有办法了吗?”   “可以用一个成神的机会,钓他上钩。”阿茹那又看了一眼小猫,“据我所知,他早年曾被了空大师杀死过一次,最近几年又被任公子连杀两次,最多只剩下四条尾巴了,只要有我里应外合,把这剩下的四条尾巴一口气斩断,应该没什么难度。”   至于这机会是什么,就是最重要的部分,可小猫没听两句就睡着了,毕竟就算是想拿它做诱饵,它也无所谓的,不过师兄肯定不会同意罢了。   它醒来时又回到了师兄的房间。   师兄在桌前写信。   小猫跳到桌子上,想去看看他在写什么,他却快速收起了信纸。   连若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是骗我的吧。   什么原谅,不过是糊弄人的吧!   连若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化为人形,质问他:“你之前与阿茹那单独见面时,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样信任他?既然你说你在雪原的别院遇见过他,那楚明知当时应该也在吧?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说?”   “没有必要说,那时你不是也在装成猫骗我?如果你是人,我自然会告诉你……”   任清欢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藏起了信纸,还忽然想起了那天阿茹那是赤|身|裸|体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阿茹那这个人确实不可完全信任,”他又补充了一下,“不过现在还有用得到他的时候,暂时合作罢了,你不必太在意他。”   连若心中苦涩难耐,不再与师兄争论。   他明白了。   这之后的几天,连若变回了小猫,并且一直食欲不振。   按时间来算,如果真的……怀了,那应该已经到了显怀的时候,可是无论化成人还是猫,连若都没有一丝一毫显怀的迹象,纤腰不堪一握,整个人甚至还瘦了。   任清欢出了两次关,来去都很快,带回来了一点新奇的食物,比如五城里养的小银鱼,或者沙洲卖的水果味吐毛丹,想让小猫多吃一点,身体健康起来,但仍然没有什么效果。   小猫也不再跟他撒娇了。   有一天中午,小猫睡熟了,又变成美人,躺在任清欢枕畔,任清欢看着他,又忍不住吻了他。   这次浅眠的连若睁开了眼。   “师兄?”他呢喃道,“你还喜欢我吗?”   任清欢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喜欢你,连若,这些天我想了很久,想到从前的事,再加上昨天晚上……我发现就算你是男人,我也一样喜欢你。”   他说的是连若的本名。   连若感到了一瞬间的快乐,但紧接着就被他下一句打回了原形   “只是可能,没有从前那么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300:18:32~2021-01-1400:2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傲娇雪宝爱学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牙牙乐、想喝旺仔吖10瓶;日更一万、咔咔砰咚嗒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他们从热恋期过渡到磨合期了,清欢现在不再恋爱脑了,需要再磨合一下,才能重回恋爱脑(?(感情这里还要再多写一些才行,另外其实还有一部分感情戏,是在那啥的时候变化的,可是不能写,大家脑补吧(清欢现在处于一种,心里有坎儿,的状态,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发生就过去) 第40章 喜欢   任清欢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睁大的眼睛中流露出伤心欲绝的神色,自己的心跟着痛了。   “别哭,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挠我吧,”任清欢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又轻吻了一下他柔软的唇,说,“也许过一段时间,等我适应……”   连若咬了他一口,将他下唇咬破了。   “什么适应,”连若气道,“你在床|上不是适应得很好吗?根本看不出有半点嫌弃我是男人呢!”   现在又来讲这些鬼话,大家都是男人,你骗鬼呢?   连若义愤填膺:我看你是仗着我犯了点错误就胆子大了,不知道谁才是小猫咪了哈!   任清欢的耳朵立刻红了,眼神躲闪了一下,小声说:“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连若冷笑一声,转过身背对他,“那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诶?师妹……”任清欢着急了,“我也没说不喜欢你啊。”   他从身后偷偷抬起头,观察连若的神色。   这一瞬间,仿佛从前的他们又回来了。   “别叫我师妹,”连若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说,“你没有师妹!”   任清欢无奈道:“师……师弟……”   连若莫名觉得好笑。   明明应该难受的,连若却被他弄得差点笑出来,勉强才憋住。   “哎,”任清欢自己也觉得这称呼听起来怪怪的,从背后轻轻抱住他,贴着他的后颈,小声叹息道,“小惹不得。”   连若很喜欢他的声音,很温柔。   变声之后,他的嗓音比从前低了一些,更加温柔。   因为名字的原因,连若被很多人说过“惹不得”,明明这个“若”字取自“阿兰若”,应该是很有佛缘的样子,安静,隽永,可那个人听到之后却都只会联想为“惹”字,说他惹不得。   实际上呢?连若觉得,分明是别人在惹我。   只有师兄不是这样的。   他是从天而降,专门送给连若的礼物,无条件地对连若好,总是那么可靠,就连说这“惹不得”三个字时,也仿佛在迁就、宠溺他一样。   可他说得再美妙,实际上也惹怒了连若。   连若转过身,气呼呼地看着他。   任清欢:“?”   离得近了,师兄的那双桃花眼看起来更能迷惑人,仿佛在说情话。   连若没有忍住,也凑上去亲了一下他,才道:“其实我也想过要提前告诉你的,但是你那个好兄弟楚明知劝我圆了你的洞房梦再说,现在你心里不舒服,他也是有份的!”   任清欢被他亲得愣了一下,摸了摸嘴唇,正色道:“他也劝过我,说是你在说谎,但是我不信,所以他一定是想让我进洞房眼见为实,才能破了镜花水月,但他也没想到……”   没想到连若这么厉害,真的生米煮成熟饭了。   “所以呢?”连若翻身按住他肩膀,压着他逼问,“他一样是骗了你,阿茹那也是,颜子佩也是,哦,对了,还有叶二姑娘,她就是叶知微,叶家下一个当家的,这些你都应该听说了吧?可是你却只来怪我!”   小猫骑在他身上拽着他的领子,好凶……   但是也好可爱。   因为他的圆眼睛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攻击力。   任清欢看着看着,也忍不住抬头吻了一下他,才说:“可是我只喜欢你,所以才最在乎你。”   连若被他亲得也脸红了,起身道:“你喜欢我,就这样对我?”   任清欢无辜地问:“我怎么了?我只是说,没有以前那样喜欢了,只是对你少了一点信任,你骗我这么久,我少喜欢你一点都不行吗?”   “不行!”   连若斩钉截铁地否决了,跳下床,拔出他床头的剑冲他比划了两下。   他没有躲,看来对自己的信任还是剩下一点的,不过只是这样而已,连若当然不够满意,把剑扔给他,道:“你要么现在立刻马上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我,要么就杀了我,不许只喜欢我一点点!”   任清欢把剑收了起来,又把他抱上|床,训斥他:“没穿袜子不要站在地毯上。”   “你不许转移话题!”连若在他怀里踢腿,“你要是只喜欢我一点点,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别说胡话!”任清欢也生气了,捏住他的脸把他按在床头,“我什么时候说我只喜欢你一点点了?我说的是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那是有多少?”连若追问,“以前你喜欢我有多少?”   任清欢觉得这个问题太幼稚了,不想回答。   “是不是……”连若想到了在红绡殿里,他曾用剑指叶轻舟,忽然放低了声音,落寞地说,“喜欢到,你愿意为我去死的那种程度?”   我失去了吗?   这样的喜欢。   那少了的那一点点又是什么呢?   是喜欢到……只能为我重伤的程度吗?连若刚冒出这个想法,又马上偷偷否定了,好蠢的说法!   他后悔问了这么不吉利的问题,捂住任清欢的唇道:“算了,你不要说,我知道了。”   “连若,”任清欢捏着他的脸颊,抬起他的头,认真地说,“你听好,我现在也愿意为你去死。”   连若看着他。   他在说真的,连若知道。   这句话让连若又控制不住地想吻他,即使吻过很多次了,仍然想继续,四肢还紧紧缠在他身上。   “别乱动,”任清欢却皱眉,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了下去,继续道,“我还没说完,我想说,但是暂时我还不想和你做,除非你……有特殊需求。”   开了荤的小猫可能会有发|情期吧。   任清欢觉得自己很乱。   这段时间他们经历了太多,现在又有妖窟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稀里糊涂地和连若继续深入发展下去,也许暂时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   连若明显不这么想。   他一开始大受打击,还以为师兄把他当兄弟了,以后对他不再有不纯洁的想法了,那该有多可怕?   但是很快,连若就想到,不对啊,这两次在床|上他可不是这么表现的,亲得可香了!   说白了,他还是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过不去。   如果是放在从前,遇见这样的情况,连若一定会想办法,让师兄忘了这件事,然后再偷偷秋后算帐,借口别的事折磨到他受不了为止。   但是现在连若很敏感,没有一点耐心。   “我好失败,”他喃喃地说,“连全世界唯一喜欢我的师兄都不喜欢我了,我不活了。”   连若吐出舌头,想要咬舌头,被任清欢按住亲了一会。   “赶紧睡觉,别乱说了,”任清欢很快吻完收手,又亲了亲他的脸,不由分说地拉下床帐,“你最近一睡不好就乱发脾气。”   他敷衍我,连若心想。   可是他腰软了,不能再闹腾,心好累。   连若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梦乡,梦里师兄对他说:“连若,和你做很舒服,但是很多人喜欢我,我和谁做不一样呢?”   小猫咪猛然惊醒。   它看着师兄熟睡的脸,一时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没过一会儿,忽然想开了。   何必呢?   在他这里要死要活的,他都不肯特别特别喜欢自己,甚至不肯跟自己……嗯嗯!   我何必呢?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就没人喜欢吗?就算真的没人,我离了你还活不了吗?   小猫跳上窗台,遛出了窗外。   但很快,它又回来了,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任清欢,跳到他身边,在他的手掌里蹭了蹭,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任清欢很久没睡好觉了,所以这次睡了很久。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一到冬天就长眠不醒,原来可能是水生生物爱冬眠的天性。   今天把心中的话都跟师妹说清楚了,所以他才多睡了一会儿。   虽然这些话可能听起来会有些伤人,但是他不想瞒着师妹,而且这些还不算什么,等师妹身体好一些以后,他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结果,一觉醒来,猫没了。   任清欢差点疯了!   他翻遍了整个第一关,关内的所有人一起找了好几天,仍是不见踪影,连个字条都没留。   “这还好意思自称‘天下雄关’?”王辽震怒,把手下都训哭了,“连个猫跑了都不知道,全都干什么吃的?”   任清欢脸色阴沉,冲他摆摆手:“不,是我的问题。”   师妹很能逃,还在他眼皮底下逃掉过一次,所以这次的问题在于他。   他居然被小猫跑了两次。   任清欢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可是现在外面这么危险,要去哪里找他?”王辽急得团团转,“为了诱捕谢小玉,灵丹妙药的消息已经散步出去了!”   “灵通仙府。”任清欢觉得自己脸好疼,但还是说出了这四个字,“我现在就启程去仙都找他。”   师妹说过,他对五城十二楼有阴影,所以最有可能去地方就是灵通仙府。   “你们守好关隘,等着我的消息。”   任清欢飞身上马,拿起一张地图,匆匆出关。   阿茹那非常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并给他拍手鼓掌,道:“好啊,任公子刚让我把话带到,小猫就跑出去了,这要是惹出什么事端来,被那妖狐一口吃了,可真是大麻烦啊。”   任清欢朝身后甩了一鞭,道:“阿茹那,我说过,不要说我师妹的不是,这是第二次了,如果再有第三次,我会把你的原形碎成粉末。”   阿茹那轻声一笑,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对他耳语:“主人,我听见你那天对他说的话了,你没那么喜欢他了,是吗?我愿意陪着你,做小也可以。”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一句,已经快听不清了。   任清欢沉着脸,将身子前倾,躲开他的靠近,严肃地说:“你听好,我只有一颗心,全部给了连若,就算我说没有那么喜欢他了,也是因为被他弄碎了一点,可是即使是碎了的那一部分,也是完全属于他的,你捡不到。”   说完,他取出断掉的溪水剑,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路边。   “既然你偷听我们说话,就不必再跟着我了。”   阿茹那当然要去捡起自己的本体,只是捡了剑,就追不上马,于是就这样被他甩了路边,愣了许久,才无奈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400:23:44~2021-01-1500:2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更一万、我要放假!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你们咋这么能猜剧情呢,每次都猜到,这岂不是显得我很没有面子(捂脸(ps笨蛋夫夫吵架,大家不用太担心,变相秀恩爱罢辽) 第41章 心动   镜花谷的覆灭只在一个凡人覆手之间,因为镜花水月的阴影,后续也没有人再去探寻,所以没有人知道……   三十六小洞天是存在的。   虽然如岑逸思所猜测的那样,没有什么宝藏,但其中最深的洞天内有一条暗河,通往海底,传闻中飞升的严尊在这里留下了一处空间隧道,缩短了人间与仙界的距离。   镜花水月被破之后,谢小玉就是逃入了这条暗河,来到的仙界,造成自己一直留在仙界的假象。   不过出了一个内奸阿茹那,他的努力全都成了白费。   “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却这样对我。”   阿茹那站在路边,喃喃自语。   很快,他身后出现了一只小猫,正是任清欢苦寻不到的连若。   连若知道自己不能在仙界乱跑,所以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第一关,只是在关外悄悄埋伏着而已。   “你自找的。”小猫说,“你本可以得到他的信任。”   阿茹那自嘲地笑了:“是我逾矩了,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小猫沉默。   它抬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他:“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师兄是什么样的人,连若再清楚不过。   如果阿茹那之前真的有过暧昧的意思,师兄一定会避嫌,应该根本就不会同他说话,就算为了商议重事,允许他留在第一关,也不会一直带着溪水剑。   所以生气归生气,连若却仍然肯定,阿茹那之所以会被师兄丢在半路,一定是现在才露馅儿的。   小猫的心里抓心挠肺地痒。   它只恨自己武功远不如师兄,不敢在师兄一出门就尾随,所以听不到阿茹那刚才对师兄说了什么,师兄又是如何回答的。   太好奇了啊   不过……哼,估计师兄肯定是拒绝他了。   这一点自信,连若还是有的,他就是想知道,师兄是怎么拒绝他的,有不开心的事说出来给大家开心一下啊。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归宿,”阿茹那抚摸着剑身,说,“不怕你笑我,佳人慕高义,为求良独难,我找的第一个主人其实是了空大师,可是他说,佛修不能杀生,所以也不用剑。”   天下第一的神器,居然被人拒绝了两次。   连若没想到,阿茹那愿意把这段有些丢脸的历史告诉自己。   “后来,我又去找了鬼道方清源,”阿茹那笑道,“他是半个鬼,我是半个神,我想,我们应该还算般配吧,但是这次我吸取教训,不像之前那么胜券在握了,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说出来意,结果你猜如何?”   小猫:“喵?”   “没想到,他修鬼道,竟然是为了一个人。”阿茹那握住自己残破的剑身,指向前路,“我身为剑灵,只能随主人飞升,可是他却说他修行不为飞升,只求今生能陪在爱人身边,死亡太痛,他想陪他一程。”   说完,他问连若:“你不觉得惊讶吗?”   连若不觉得。   “你当然不惊讶,因为你爱的,就是凡人。”阿茹那摇头,将自己的原形收了起来,又笑了,“我见到任清欢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已经被他握在手中了,现在也终于悟出了方清源的道,明白了他为什么愿意为一个凡人委身人间,这个答案,其实了空大师早就已经给出了   “你既然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阿茹那蹲下身,抬手摸了摸小猫的头,“连若,他爱着你的样子那么迷人,叫我看了如何不心动呢?”   他为了你,可以每天揭下自己的鳞片,磨成粉末偷偷喂给你,用来治你的病。   他永远保护着你,哪怕被你耍得团团转,仍然要到处奔波,向最不想去的灵通仙府低头寻你。   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即使有人想要无条件地帮助他、保护他、陪在他身边,他都斩钉截铁地拒绝,绝不犹豫。   阿茹那想,谁不想让他这样对自己呢?   就算生而为无鞘的剑,也想要一个能容纳、保护自己的归处,这不对吗,不应该吗?   小猫没有避开他的抚摸,而是让他顺了两下毛毛,才跳上了他的手臂。   “你爱他,”小猫肯定地说,“所以你会继续帮他,对吧,那么带上我。”   阿茹那奇道:“我终于告诉了他,你却反而相信我了?”   小猫反问:“谢小玉为什么相信你?”   谢小玉当然不是傻子。   他与阿茹那签订了不解缘做契约,要阿茹那承诺为他找到成神之法,而他会帮阿茹那找到一个能够成神的主人。   所以,阿茹那对任清欢说了谎。   谢小玉知道他是剑灵。   “你为什么要对我师兄说,谢小玉以为你是厉鬼?”小猫歪头,严肃道,“我们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怀疑你的!”   阴魂厉鬼要怎么控制?谢小玉又不是方清源。   可是不能控制的人,谢小玉会用吗?   但定了契约就不一样了,这个理由没有什么漏洞,而且这明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没有必要说谎的。   阿茹那却了口气:“我不想被他知道,我想要找个主人,居然还需要靠妖窟,很可悲吧?”   “……谢小玉能信你,我也能。”小猫抬起一只爪爪,“你不出卖我,我不出卖你。”   阿茹那与小猫击掌,成交。   一柄断剑上站着一只小猫,向远处飞去,声音逐渐淡去。   断剑:“我不出卖你就行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带你去杀谢小玉?”   小猫:“你傻啊,我当然杀不了他,我只是个小猫咪,跟紧师兄别出事就是给他省事了。”   断剑:“……”   ……   仙都。   任清欢还没下马,就遭到了热烈的围观。   “哎呀,这就是传说中的任公子,近了一看,果然俊俏!”   “等以后任公子入赘到咱们仙都,就每天都能看见了……”   “别想了,小魔女的人,谁敢多看一眼?小心挨鞭子吧。”   “不对啊,我明明听说任公子还对连小公子旧情难舍呢。”   “嘘——连小公子以后说不定是咱们府主夫人呢,不要命了?”   任清欢已经听惯了自己的谣言,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多编排师妹和颜子衿的话。   不舒服。   非常不舒服!   我师妹怎么会和那个突然出现的颜子衿扯上关系?   可笑,他就算来这里,也只是暂时栖身,不可能嫁给颜子衿做什么府主夫人的……不可能的,不可能吧……不可能!   任清欢心里其实有一点慌。   颜子衿明显是化神期,有上古神兽的身份,相貌、仪态都是数一数二的,人品估计也比叶轻舟强多了,师妹不会一气之下冲动了,和他……   最重要的是,现在任清欢才第一次体会,听人说自己爱的人和别的男人般配,有多么不爽。   可想而知,师妹听到外面编排自己和别的女人时,应该也是气晕了头吧。   他冷眼一瞥周围的人,下马走向灵通仙府。   在来之前,他还以为,仙都只是一个美称,实际上满大街靠抢夺别人金丹堕魔的魔修,那么这里其实应该是魔都才对,魔气冲天,怨恨缠绕,黑雾弥漫。   结果令他失望。   仙都名副其实,繁华似锦。   这里民风开放,有很多类兽类妖的人,听说是修士夺取了未开灵智、袭击百姓的妖兽金丹,这样既为百姓除害,又能助于自己修行,无可诟病。   尽管任清欢不愿意,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里很好。   甚至可以说,放眼整个仙界,这里是最像仙界的地方了。   灵通仙府更是美轮美奂,外面看上去就像一座仙山,山上种满了梧桐树,树枝上停着成双成对的鸟儿,比画卷还美。   成为这个宅邸的主人,也许会很好吧。   任清欢想起了自己在人间置办的几处小宅院,似乎显得很寒酸。   师妹,会怎么想呢……   他心情低落地走进了仙府的大门。   府主颜子衿没有出门相迎,只有一只小麻雀跌跌撞撞地飞了出来。   “清欢!”颜子佩冲他叽叽喳喳道,“你怎么才来找我?你师妹的事处理好了吗?”   任清欢:“……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我师妹的。”   颜子佩:“……怎么又丢了!”   麻雀化成人形,带着他来到自家院内,颜子衿正背对门口,站在池塘边看鱼。   “哥哥!”颜子佩脆生生地问,“小猫咪呢?”   颜子衿头也未回:“你见过吗?”   “没有。”颜子佩摇摇头,茫然地看向任清欢,道,“可是我的人说它在,它应该就在啊,你没见过吗?”   颜子衿往池塘里扔了一把鱼食,悠哉地说:“没见过。”   任清欢觉得事有蹊跷。   颜子佩也感觉怪怪的,道:“走,我家也不大,我带你找找!”   颜子衿微微一笑,负手不语。   任清欢随着颜子佩走了。   灵通仙府确实不大,也就五城十二楼的十倍那么大吧……   任清欢找了好几天,没有人,也没有猫。   他再次回到正厅时,颜子衿仍然背着手,站在池塘边看鱼。   颜子佩觉得很诡异。   她凑到颜子衿身边,探寻地看着他,问:“哥哥,你……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我在等你们,”颜子衿摸了摸妹妹的头,笑吟吟地说,“任公子应该有话要同我说。”   “我要找的人不在,还要出府去找,”任清欢没什么可同他说的,拱手道,“先告辞了。”   颜子佩本想说,“我随你去”,但她被禁足,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任清欢走,回头求她大哥:“哥哥,你真的不知道小猫去哪里了吗?你最近不是要迎娶小猫给我做嫂子了吗?你告诉他,他赶紧找到,好早点回来陪我玩。”   “想让他陪你玩?”颜子衿笑眯眯地看着妹妹。   颜子佩用力点头。   “放心,”颜子衿径自回屋了,“让他陪你玩个够,等你们玩腻了,他有话同我说了,再来叫我。”   颜子佩以为自己的禁足突然被取消了。   她开心地转过身,想出门去找任清欢,却发现任清欢就站在门口。   “咦?你刚不是走了吗?又想回来找我了?”颜子佩跑到他身边,推开大门,问,“我自由啦!我们一起出去……”   她话没说完,就愣住了。   门的另一边,还是灵通仙府。   (   很抱歉我现在更新时间都很晚,而且经常码着码着就忘了时间,如果晚上有事要做就更晚了,大家早点睡第二天早上再来看吧,爱你们!=3333=~)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500:28:43~2021-01-1601:2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来无事12瓶;轻羽10瓶;日更一万5瓶;心之雨栩、玉玖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很抱歉我现在更新时间都很晚,而且经常码着码着就忘了时间,我码字还巨慢,如果晚上有事要做就更晚了,所以大家早点睡第二天早上再来看吧,爱你们!=3333=~) 第42章 龙性   打开大门后,再次看见灵通仙府时,任清欢发现,这所房子里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鸟儿都不见了,只剩下了他和颜子佩两个。   “颜子衿到底想做什么?”   任清欢不客气地拔剑,斩了一栋楼。   “……我也不知道,”颜子佩没有阻拦他,只是愣了一会,双手拢在嘴边喊,“哥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当然没有回音。   她变成凤凰,在空中盘旋,发出一声长鸣,颜子衿仍然没有出现,她也没有飞出这座府邸。   “不是幻术?”   任清欢收起剑,稍微有一点绝望了。   他本来因为,最危险的是师妹,没想到反而自己第一个落入了别人的陷阱。   想要找到出口,也许还要把这整栋房子再绕一遍,这又要花上好几天,和之前找人的几天加在一起,就已经出去了一个月,到那时也不知道师妹怎么样了。   但是也没别的办法。   任清欢满腔怨气,开始寻找出口。   颜子佩似乎有些恐慌,跟在他身后碎碎念,说了很久,主要是在劝他同颜子衿沟通一下,毕竟颜子衿离开之前说过,如果有话要说就可以找他。   可惜任清欢一句都没回。   直到在偌大的府邸里转了半天之后,任清欢才勉强沉住气,道:“如果你确实不知情,那不是你的错。”   颜子佩低落地说:“还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大哥太宠溺我了,如果不是我说想让你陪着我,他也不会出此下策,你还是跟他谈谈吧,你说话,他一定会出现的!”   “无所谓,你不用多说了,”任清欢随手卸掉了一张门板,扔到身后,“等我出去我就杀了他。”   颜子佩:“!”   看来任清欢是真的很生气。   “你就这么着急找连若吗?”颜子佩小声问,“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独自出门也不会出什么事吧?再说他丢了,难道不是因为他自己想出去吗?”   任清欢一边搜寻着这座宅邸里不对劲的地方,一边分心回答她:“不是他会出事,是我会出事。”   颜子佩点头:“我知道了,你没他不行。”   “我还有话没有告诉他,如果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我会很不安。”   任清欢握拳,焦躁地随手破坏目所能及的所有东西。   这房子里的书画瓷器、家具法器全都价值连城,但是颜子佩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也没有阻止,即使看到他破坏自己很喜欢的小东西,也闭上眼睛,只在心里暗骂:哥哥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跟自己商量一下?   人又不是小猫小狗,这样强行要回来怎么能指望他听话呢?   “哎呀,其实你也不用着急,”颜子佩试图安抚人类的情绪,“有什么事想跟他说的话,等过两天他嫁到我们府上再说不就行了吗?到时候我大哥一定会放我们出去的——”   “至少会放我出去,”颜子佩想了想,严谨地改为自己一个人,“毕竟他的喜酒,我不可能不吃啊,所以你可以先告诉我,到时候我帮你给小猫咪转达呀。”   颜子佩说着说着,开始幻想以后小猫咪在自己家地盘的情景了。   “将来小猫咪留下了,你也要留下,”她笑着拍了拍手,“我们可以一起玩,在这里,我肯定能打过他了!”   任清欢此时正好找到厨房,捏碎了一个碗。   声音清脆,响动很大。   颜子佩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才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对劲,震惊道:“不、不会吧,你还喜欢小猫咪啊?你喜欢男人?”   任清欢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质疑:“你大哥能娶一个男人,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一个男人?”   “不不不,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颜子佩连忙摆手,拿出了哄宠物的耐心给他解释,“我只是以为你只喜欢女人!毕竟他装女人的时候,你表现得那么喜欢他,所以我以为你知道他是男人的话,你们一定没有可能了。”   任清欢仔细揣摩了一番,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忽然有一点理解师妹了。   如果他的感情从特别喜欢忽然变到憎恶,那确实不在小猫咪的心理承受范围内,也难怪师妹会一直隐瞒。   “谢谢。”任清欢又对颜子佩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既然还喜欢他,”颜子佩问,“那为什么又把他弄丢了呢?”   任清欢叹气。   “我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他了,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他耸肩随便挥了两下剑,斩开了一座假山,丧气地说,“所以他不辞而别了。”   “啊?”颜子佩奇怪道,“他不像是这样的人啊?有矛盾不会吵架打架吗?逃来逃去有什么意思?”   上一次是因为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无法面对。   可以理解,可是这一次呢?   “我也不知道,”任清欢心烦意乱地挠了挠头,“他自从生病之后就总是发脾气,有的时候无法控制着自己的怒气,可能这次也是一样,我真的很担心他……”   “等等,”颜子佩惊讶道,“小猫咪生病了?它不是神兽吗?我们神兽过了夭折期都不会生病的,难道他是假的?不应该呀,腓腓这种物种能造假吗?”   看来她很了解神兽。   任清欢一直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这次跟颜子佩聊了几句,心里其实就已经舒服了不少,所以他决定暂时相信颜子佩,跟她坦白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病,根据脉相看来……”他第一次说出来,还有些害羞,转过头一手捂住半张脸,“像是怀孕,症状也都雷同,就连脾气不好也像……”   什么?   颜子佩如遭雷击。   我哥好绿!   任清欢飞快地说:“……但是男人也不可能生孩子,所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你有听说过类似的病症吗?”   颜子佩摇头:“我没有听说过……”   任清欢失望地继续赶路、找出口。   “但是,我知道有一种可能,会导致这种情况。”   任清欢立刻回头,认真地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神很无语,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什么可能?”他问。   颜子佩退了两步,皱眉,撇嘴道:“你听说过……龙性本阴吗?”   任清欢的眼瞳猛然放大了。   “不会吧!天啊!”   看到他的反应,颜子佩不可置信,这么离谱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你有龙的血统?!”   任清欢了解自己,只要一听说涉及师妹的事,自己就会不太理智,所以他不讨论这个,坚持先问颜子佩:“你到底知道什么?”   “只有龙可以让任何生物怀孕生子,无论男女!”   颜子佩崩溃地捂住脸,又开始碎碎念。   “这真是最可怕的血统了,你居然一直瞒着我?别告诉我你还会化龙?天呐,我怎么会没有发现……我居然给一条龙当过坐骑!”   这是为什么啊?   怪不得这人轻功这么逆天,可是请问你不会自己飞吗???   颜子佩:浪费我的感情!   任清欢也彻底呆住。   原来自己还有这样的功能!   所以,师妹是真的……怀孕了吗?   “而且我大哥怎么办?”颜子佩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不行,我得赶紧告诉他,不能去五城十二楼提亲了!”   这要是买一送一了,岂不尴尬?   “他本来就不应该去提亲,”任清欢喃喃道,“我师妹不会同意嫁给他的,他去也没用。”   颜子佩反驳他:“那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就是预料到了,连若会来我们灵通仙府,所以才过来找他的吗?   任清欢的气势瞬间弱了许多:“那你赶紧去和你哥说吧,就说我师妹有了我的孩子。”   别说,任清欢还真的担心,如果颜子衿拖住自己去提亲,师妹万一真去了,答应了可怎么办?   但是如果知道师妹怀孕的消息,那就算师妹来找颜子衿,颜子衿应该也会拒绝了。   所以至少先排除一个潜在敌人,让师妹无处可去吧!   虽然有些卑鄙,但是这也是为你好啊,任清欢想,如果你真的嫁到这里来,那颜子衿早晚要知道你怀孕的事,早断不如晚断。   颜子佩:“……”   这么快就面对现实了啊!   还以为你会挣扎一下。   不过也是,颜子佩本来就对自己大哥的提亲很有信心,毕竟放眼仙界,她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大哥优秀的良配了,单说仙都的适龄男女里,就至少有一半都想嫁给颜子衿呢。   “前提是我大哥会听我说话啊。自从我上次偷偷逃出家里被抓回来,他已经对我爱答不理很久了,平常我跟他讲话的话,他都是看心情回的。”颜子佩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只能说我尽力吧。”   虽然宠溺妹妹,但她大哥的方式明显很令人迷惑。   而且面前这人身上流着龙血。   龙这么独的物种,必然是无法被驯服的!   颜子佩感觉自己的心血被糟蹋了,对他再好也没用,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哥哥,甚至不太想帮他传这句话了。   不过她还存有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万一真的能驯服,让一条龙给自己做宠物,那岂不是比个凡人身份的任公子更有面子?   颜子佩虚弱地冲空中喊了一句:“哥哥!你有在监视我们吗?你听我说,连若怀孕了!”   两人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回信。   “我知道了,”颜子佩叹道,“我大哥一定不管我们,喂鱼去了。”   “不可能,”任清欢灵机一动,把剑指向颜子佩的脖子,催她道,“再喊。”   颜子佩:“……救命,哥,这家伙不是人……”   这回颜子衿的声音终于出现在了空中:“任公子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任清欢没有收剑,抬头道:“连若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你不必去提亲了。”   前半句说出来,真的很羞耻。   颜子佩悄悄地说:“你耳朵红了。”   任清欢低头摸了一下耳朵,没理她,但耳朵更红了。   没过一会,颜子衿的声音答了四个字:“那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601:20:48~2021-01-1701:0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love巧克力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回忆   那又如何?   任清欢沉默了。   颜子佩也安静了一会,才喊道:“不是吧!哥哥!难道你只是想想养猫猫?可是万一小猫咪生下一条龙来怎么办?你清醒一点啊!”   但颜子衿已经走了,再也没回复他们。   “我要是杀了你呢?”任清欢试着将剑贴在颜子佩脖子上,但见她自己主动往剑上蹭了一下,最终还是收起了剑,说,“算了。”   她应该是无辜的。   颜子佩摸了摸脖子上留下的血痕,也很低落:“我自尽吧,以死相逼,我相信我大哥不会不管我的。”   “还是算了。”任清欢重复道,“你大哥不做人,我自己找找看吧。”   颜子佩第一次觉得自己命好惨。   她开始强烈怀疑,哥哥不会只是因为自己想要小猫咪,才把任清欢关起来的,其实和她没关系吧!   “我从小就是被大哥拉扯大的,他对我像对女儿一样,”颜子佩咬咬牙,自己抬手想要自我了断,“我不信他真的不管我!”   “诶!”   在她动手之前,任清欢赶忙用剑鞘拨开了她的手腕。   颜子佩虽然心意已决,但是很感动。   天,这个半人类已经开始学会护主了,哥哥养猫算什么,我自己养龙呢!   “你听我说,”可惜任清欢立刻煞风景地开始解释,“这次我能带你出去,不需要你自己以死相逼,就算是帮了你一个忙,这样之前你帮过我的事也算一笔勾销,以后我们就不用再有瓜葛了。”   颜子佩:“……”   果然是白费感情了。   为了划清界线,他也是煞费苦心啊!   任清欢说完,继续到处走来走去,寻找出口。   颜子佩跟在他身后,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无聊地问他:“你是怕你师妹,不对,你师弟,不开心吗?”   任清欢点头。   “哎,你对他真好,”颜子佩失落地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起玩呢。”   “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不懂。”   任清欢其实还算喜欢这个直率的小姑娘,因为虽然她明明什么都懂,但是说话做事却显得年龄很小,还比她大哥明事理,是个挺听话的小妹妹。   但是和她做朋友是不太可能了,因为她大哥的缘故,又因为师妹是个善妒的小猫咪,所以没必要和她继续相处下去。   一想到这次也许是最后一次和她聊天了,任清欢的心情就稍微放松了一些,多说了两句。   “等你将来遇见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那个人,你就会懂了。”   颜子佩摇头:“我不懂,我觉得你就是那个我永远都不想离开的人,哪怕是在这座府邸里,只要你一直陪我玩,我觉得我也可以忍耐很久。”   这种说法很幼稚。   “忍耐很久是多久?你一共才认识我几天?”任清欢笑了,“你今年多大年纪?总共才见过几个人?”   “我和你差不多年纪呀,”颜子佩变成麻雀,在桌子上跳来跳去,“我也见过很多人了,虽然和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觉!”   任清欢看了一眼这个小麻雀,豆大的眼睛眼神清澈,坦率真诚,忽然想同她倾诉。   “你知道吗,我和我师妹,相识快十年了。”   颜子佩果然很好奇:“那你们天天粘在一起,就不会腻吗?”   “你看,”任清欢忍不住笑出声,“十年而已,你就说腻了,那你刚才说的永远到底是多远呢?”   颜子佩自觉理亏:“那……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在一起玩个两三年,然后再说以后……”   “真正喜欢一个人时,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任清欢弹了一下小麻雀,把它弹飞了,“我和我师妹从订婚起就决定永远不分离了。”   小麻雀对他的事很感兴趣,蹦蹦跳跳又凑过来道:“具体说一说?”   任清欢被退婚的事情在仙界也被传得沸沸扬扬,但别人只听热闹,颜子佩的关注点却不一样,她一直好奇,连若知道自己是男人,早晚要逃离合欢宗的,为什么要订婚呢?   其实任清欢也说不清。   那年他才十二岁,长得比同龄孩子都快,已经有十四五的模样,而且一个劲儿地长腿,比师妹高了一个半头,宗里的少女们再看他时,眼神忽然就变了。   苏巧盼突然给他送了点吃食,他还以为有毒,全都扔了。   后来告知师父,师父才笑着告诉他:“傻小子,人家姑娘那是心悦你了!”   师妹因此很不安。   正逢他要出岛历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师妹送他到码头,依依不舍,在一支木桩上刻下了两个人的身高,奶声奶气地叮嘱他:“不许同别的小姑娘好。”   任清欢郑重其事地答应了。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侠盟,因为此时镜花谷刚刚崛起,三天两头放出妖兽骚扰侠盟,破坏农田和果林,侠盟找不到证据,不堪其扰,决定来一个杀一个,合欢宗就派他前去帮忙。   其实也有一个原因是,云想容发现自己教不了这个徒弟了。   因为任清欢至今都没有显露灵根,还是凡人,所以云想容一直陷入了一个误区,就是不能对他用仙术,那么接下来他想钻研别的武学,就只能去侠盟了。   “那里前辈多,武功秘籍也多,”云想容告诉他,“你宋笃行大哥实力强,又和你同辈,你去了要谦虚,同他多学习。”   任清欢时刻谨记。   他要勤加练习武功,才能保护好师妹。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才刚来到侠盟没多久,每天都跟着这里的人兵分几路入刀客岭,某天就撞见了那个镜花谷放出来的妖兽,状似黑狼,看不清模样,浑身缠绕着魔气。   当时带队的是景丹,她一嗅到不对劲,就当机立断,下令撤离。   “这东西变了!”她喊道,“之前我师父和师弟都没有抓到它,说明它实力不强,现在它主动出击,事有反常,我们得赶紧去找我师父!”   但是这妖兽明显有备而来,动作快如疾风,瞬间锁定景丹,想要一口咬死她!   任清欢持剑挡在景丹面前,一剑将妖兽斩首了。   但他自己的脖颈处也被尖牙咬得血肉模糊。   黑影闪动了一下,瞬间消失不见,侠盟的众人才围上来,将他抬回大堂,赶紧医治,也没时间去追那个不知所踪的无头妖兽了。   任清欢的伤很重,但还好不致命。   他恳求宋盟主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师父,怕师父和师妹担心,养了两个月就打道回府了。   也是因为他体格不同寻常,伤好的极快,回到宗门内时,只剩颈上的一圈齿痕。   可师妹还是吓哭了。   “师兄呜呜……”小师妹抱着他泣不成声,“你怎么能、能不、告诉我,呜……你怎么能、能伤得这么重……”   任清欢拍了拍她:“……只是一圈牙印而已。”   当时皮肉都掉了一层,幸好没告诉她。   连若:“都留牙印了!”   平常在宗门内,师兄从来没受过伤的!   小师妹急死了,此后过了很久都坚决不肯放他出门去。   云想容哪里禁得住小姑娘撒娇卖萌,于是也说:“小男孩子家家的,留在宗内,也能养你一辈子吃喝不愁,你师妹不想你走,你就别走了。”   只是这也不能长久。   少宗主还未出师,宗主也不能轻易离岛,有事还是要任清欢去办的,这无法避免。   可是紧跟着,景丹给任清欢寄了好多信和慰问品过来,连若更加不放心了。   “那个景丹,明显就是对你有图谋,”连若在红绡殿里气得直跺脚,指着任清欢说,“不行,你是我一个人的师兄,我不许你再去侠盟了!”   云想容笑得前仰后合:“怎么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就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门内喜欢你师兄的也不少呀?”   任清欢连忙自证清白:“我只喜欢师妹!”   连若害羞,拉住他的手,让他别说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云想容逗他们,“你们现在倒是说的好听,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可就算他这次出去再招惹了别人,你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我、我、”连若结巴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我要嫁给师兄!”   ……   往事重提,任清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小麻雀听完,很不开心地说:“连若他,真的很喜欢你啊。”   “喜欢是喜欢的,”任清欢心情轻松起来,问她,“很喜欢,是何以见得?”   小麻雀重新变成矮个子少女,跳起来不由分说地给了他肩膀一拳:“你还说!他明明知道自己是男人,还一时冲动和你订婚,他那么喜欢你!可是你呢?你呢!”   任清欢被她问懵了。   “你有我大哥的地位吗?”颜子佩双手抱|胸,耸了耸肩,很奇怪地冷笑了一声,“呵呵,别说我大哥了,你没来仙界之前,叶轻舟都比你强百倍吧!可是连若还是陪着你,所以他退婚这件事也是有苦衷的吧,让我猜猜,他怕你被为难!”   任清欢:“……呃……”   好像是这样的。   “但是是这样的,”任清欢为自己辩解了两句,不小心把不该说的也说了,“他还骗我入了洞房……”   “天啊,他愿意为了你,一辈子装成女人哎!”颜子佩又给了他一拳,“他现在还怀了你的孩子,被你占尽便宜,你还要气他,你还要说你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他了,你……”   颜子佩说着说着,眼角湿润了。   “你怎么这么无情啊”   任清欢:“……”   救命,他忽然觉得颜子佩说得很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701:07:27~2021-01-1812:1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牙牙乐10瓶;怡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清欢:救命,我被pua了。   弱弱:小猫咪钓鱼,愿者上钩。   ) 第44章 故人   之前,任清欢沉浸在愤怒中,即使被连若骗了,还是听不得他哭,更觉得这样的自己无能,但是气头过去后,他仔细想了想,明白这是因为自己还爱着连若。   现在,一想到他这么喜欢自己,自己却说那样的话让他伤心了,任清欢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那你说,”他有点后悔,“我该怎么办?”   “赶紧从这里出去,去找他啊!”颜子佩忽然想到,“如果他不原谅你,那带着孩子嫁给我大哥也可以,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孩子的。”   任清欢:“……”   明明是我被他骗了,说什么让他原谅我啊!   “你别想了,”他无奈道,而且颜子佩也说太远了吧,“他一定还喜欢我的。”   “你哪来的自信,”颜子佩不屑地说,“我大哥哪里不比你强?”   任清欢没有被她打击到:“那为什么没听说有男男女女争抢他?”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比桃花的话,任清欢自觉不会输,他从来都是最讨人喜欢的,师妹也没有直接拒绝过他。   “唔……”确实,不过颜子佩很聪明,很快就分析出了原因,“那应该是因为你被退婚的传闻吧!”   任清欢:“?”   这不是个负面消息吗?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了一双多情的眼睛?”颜子佩看着他,点了点头,“嗯,就是因为你给人一种很好接近的感觉,所以江芷兮、叶知微之类的人才会喜欢你了,哦对了,还有阿茹那应该也是吧!”   在阿茹那直白地说出来之前,任清欢真的没有想过他会喜欢自己。   颜子佩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原来不是师妹太过敏感吗,任清欢默默地给师妹道了个歉。   “可是我大哥就不一样了,”颜子佩努努嘴,“他呢,从来都是深居简出,与身边人隔开很远距离,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所以才没有像你这样被各路桃花闹得轰轰烈烈,但是我相信只要他开口,小猫咪一定会犹豫的。”   任清欢沉默不语。   “而且你以为你桃花茂盛是件好事吗?错!”颜子佩又说,“小猫咪这么不安,还不是因为你桃花太多,他怕你不喜欢他了,就令投别人怀抱?”   任清欢也委屈起来。   我不是这样的人啊……   “人的感情是会变的,”颜子佩装作老成的样子,教育他,“如果不维护,在一起十年就成了扣分项,而不是加分项,才十年而已,你就不那么喜欢他了,你要他怎么相信你说的永远呢?”   不要说连若不信了,任清欢想,在得知自己被骗的时候,连自己都动摇了。   是喜欢他这件事成了习惯、本能,他们之间才勉强走了下去。   “我大哥曾告诉我,你可以图一个人的实力,图一个人的财力,但是绝不能图他对你好,连若真是个傻小子啊……”颜子佩感慨道,“他只图你长得漂亮了。”   任清欢:“……”   “可是多少年以后,他一个炉鼎已经垂垂老矣,你这个龙子仍青春貌美,”颜子佩摇头问,“他该怎么办呢?”   任清欢:“……他还不知道的我的血脉。”   颜子佩:“……那我大哥的胜算更大了。”   任清欢:“……”   他这段时间还揭过自己的麟,研磨成粉末,偷偷混在食物里喂给小猫,稍微有点作用,虽然小猫吃起醋来还是很能生气,这点估计是改善不了了,但他还想继续给小猫投喂,所以不敢说,怕被小猫发现。   而且其实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是天生就有妖丹的,也已经在洞房夜里被他不明不白地送给了小猫。   这事不说出来还好,万一说了,他怕小猫要还给他。   过了一会,颜子佩问他:“你是不是在想,如果小猫咪真的跟我大哥走了,你该怎么办?”   是的。   但是他不想回答。   “其实呢,”颜子佩又说,“连若那么喜欢你,就算同意嫁给我大哥,也一定是因为被你伤到心了,所以他不是不喜欢你了,只是没有从前那么喜欢你了……”   任清欢被她说的心里一酸,非常难受,但是又猛然反应过来。   “怎么样?”颜子佩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哈!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你就理解小猫咪的感受了,他只是一只小猫咪呀!”   无论连若多大年纪,是男是女,其实在颜子佩这样天生的小凤凰眼里,都只是一只比自己低级的小妖兽、小不点。   任清欢无奈笑了。   “所以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吗?”颜子佩问。   “嗯,”任清欢点头,“找到他,告诉他,我还像从前一样爱他。”   “错!”颜子佩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要比以前更爱他,对他更好!”   任清欢哭笑不得。   “喏,”颜子佩又取出一支火红的凤羽,递给他,“拿去逗猫玩吧,不怕小猫咪误食,我们神兽全身上下都是天地精华,吃了还能保胎呢。”   这点任清欢还是知道的,但他没有接。   “哎呀,收下吧。”颜子佩把羽毛塞进他手里,“等你出去之后,别跟我大哥计较,好吗?”   “这要看情况了,”任清欢表示,“只要我师妹没事,我可以不和他计较。”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颜子佩怀疑道,“连良已经被江芷兮软禁了,难道是谢小玉?”   他还敢出现吗?   这件事,任清欢不敢提。   谢小玉这只狐狸狡猾得很。   出城之前,任清欢在第一关同王辽商议,最终敲定计划,让阿茹那放出消息,直说非深海中有受伤的龙出没,如果能取得龙的妖丹,一定能助人化神,而信物就是自己的半片龙鳞。   在毗邻第一关的海域里设下机关之后,只待谢小玉一出现,第一关的众人就收起海中的雷网,让他无处遁逃。   但是现在任清欢不在海边,又与阿茹那断绝了关系,这个计划已然无用,谢小玉仍然是个不可忽视的隐患。   毕竟如果他想报仇,不敢找自己,找在人间已成规模的合欢宗也不太有可能……   但找师妹是没问题的。   “其实,我也不看不惯妖窟很久了,”颜子佩天真地说,“不如这样,等出了这个迷宫之后,你和我们灵通仙府联手,直接去剿灭妖窟,让那狐狸无处藏身,怎么样?”   “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行。”   任清欢怕打草惊蛇。   三界这么大,敌还在暗,一次若抓不到,以后就都不太可能抓到了。   “我们都是妖,可以悄悄混进去呀!”颜子佩一说起刺激的事,又开始兴奋,“你能化形吗?有别的形态吗?”   颜子佩自己就有好几种形态,涅槃之前的各个阶段她都能变,按理来说,龙也能控制自己的大小,如果是修行出来的龙,应该也能变回虬、蛟这一类生物。   但任清欢还是摇头:“你不用多管,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就算去,他也要一个人去,才能不透露出任何风声。   “好吧,”颜子佩也决定放下这个人类了,“你小心就好,有需要可以找我,我会帮你,还有小猫咪的事,如果他嫁给我大哥,我也会帮你跟他说软话的。”   任清欢:……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   他正想反驳颜子佩,忽然发现左手边的一面墙不太对劲。   颜子佩还浑然不觉。   其实他们两个连说带闹,也不过才找了一天。   但任清欢第一次逛遍灵通仙府时,就在认真地找猫,把这里的地形、陈设全都记下来了,所以这第二次找出口就很快,还算正常。   这面墙在他们第一次路过时,就挂着一幅画。   画里是一群普通人在一片沙洲大漠中劳作建造,不知用何种颜料,将沙海中的沙粒涂得洁白如雪,熠熠生辉,似乎是名家手笔,题字下落了三方红印,以示藏主之名,分别是“灵通君”、“南门”二字,和颜子衿的“颜”。   任清欢不太懂画,但这画也变化太了,让他不得不发现   现在,画里的白沙还在,人却突然全都没了,题字和“颜”字的印也没了,只剩下了一个白沙上的小小墨点。   这么大的变化,颜子佩会发现不了吗?   任清欢立刻警惕起来,没有回颜子佩的话,但也没有看画,而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先向右走去。   这房间只有左右两个门,右面是个小书房,门口放着一个高花架,架上一个栽了株兰花的小花瓶任清欢一路过来都是连打带砸的,无一遗漏,现在也用随手用剑把花瓶扒拉了下来。   花瓶里的水流了出来……   然后又从瓶子里掉出来了一只小红狐狸!   “任公子饶命!”   他化作人形,颤抖着跪地求饶。   “小的是想来帮任公子出府的!”   任清欢见他认出自己,才想起来,这就是当初在镜花水月的百闻山庄里,自己救下的那只狐狸炉鼎啊!   “不对,”任清欢怀疑道,“镜花水月是假的,你却是真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的是真的,小的是镜花谷的人!”小狐狸飞速说道,“当初是阿茹那安排我在幻境中与他里应外合的,以白老爷相邀为由、支开宋笃行宋少盟主的也是我。”   这就说明,他也是凶手之一了。   任清欢默默拔出了剑。   “后来任公子破了镜花水月之后,颜子衿正好赶到百步林找人,晚了一步没有找到颜子佩,就抓住了我,把我带到府里使唤,”男人又变回了狐狸,说,“但他不知道我会使用幻术。”   任清欢回头一看,颜子佩消失了。   “颜家的人都不可信,颜子衿想把你永远留在这里,和他妹妹培养感情!我想报答任公子,为宋少盟主的事赎罪,就在这个房间的门口设下幻境,让颜子佩看不见我们,”小狐狸回头指着另一扇门道,“任公子可随我来,我知道这座假府的出口!”   ……   灵通仙府的侧墙下,一只小猫跳下断剑,来回踱步。   “你确定你师兄来了这里吗?”阿茹那用剑柄蹭了蹭小猫的后脑勺,问,“他要是没来,你再被颜子衿留住怎么办?”   “恐怕不是我被留住,而是师兄被留住了……”小猫焦急地说,“这个仙府有问题,我上次来的时候,它还不是这个样子!”   “所以,我们进去吗?”阿茹那问。   小猫的两只前爪来回踩了踩:“进!”   ……   仙府内,任清欢拎起小狐狸,重新来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前。   颜子佩已经无影无踪。   “这就是你所谓的,颜子衿要留我陪他妹妹?”任清欢冷笑道,“他妹妹呢?”   小狐狸“吱”了一声,似乎也很疑惑。   “我倒要看看,”任清欢提剑走进了画中,“谁能留得住我!”   漫天白沙中,那个画里仅剩的墨点转过身,缓步走近,是个蒙面的红衣女子。   “重新认识一下,”她微微一笑,揭开面纱道,“任公子,我名叫叶知微,沙洲夜市的主人,你可以叫我叶二姑娘。”   任清欢却说:“我们没有必要认识了。”   叶知微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812:14:16~2021-01-1911: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子君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明天叶知微就彻底下线了,然后,居然进入大结局篇章了!(是篇章,不是就结局了!估计还有二十章这样子?但是我估计的一点都不准(我真是没想到我会写这么快,拉大纲的时候我说我要写一百万字,现在看来我可能还是不会写长篇……   ) 第45章 重逢   叶知微是个美人,面纱下的容颜举世无双,毋庸置疑,而沙洲的白沙如雪,在夜里映着月色清晖,衬得这个红衣女子更加动人。   但是在任清欢眼中,她首先是一个欺骗过自己的人。   连朋友都没得做。   “任公子,”叶知微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没有退缩,转身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托你的福,我已经拿下了叶轻舟,任你处置。”   任清欢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跟她说清楚后就离开,继续寻找出口,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出。   他和叶轻舟有仇。   上次之所以留了叶轻舟一命,是因为出了幻境之后,还没有与师妹谈过,所以不想冤枉了他,但现在都已明了,就没有道理再放过叶轻舟了。   “你与叶轻舟的事,与我无关。”   他虽然否认了叶知微的话,但还是随她向沙洲中走去。   身后的画卷已经消失,只剩下叶知微面前的一盏孔明灯在空中飘浮,飞向远处,为他们指引着方向。   “如果不是你在曲水将他重伤,又动摇了他的地位,我不会这么快收回叶家,所以还是要谢谢你。”叶知微坚持道,“我与他有杀父之仇,而你也算是与他有过夺妻之恨了,如果你想动手,我愿意把他留给你处置。”   任清欢不置可否。   他确实想亲手杀了这个人。   漫天的风沙迷人眼,任清欢走到半路,取出一条纱布当作眼衣,绑在脑后。   要腾出双手,就要放开小狐狸,但他还不信任这小妖,所以就顺手把它也绑起来,塞进了乾坤袋里。   “这狐狸是怎么回事?”叶知微试探道。   任清欢仍是说:“与你无关。”   过了一会,叶知微又试探道:“你与连若的事,怎么样了?”   任清欢想了想,避开重点回答:“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叶知微:“???”   之后两人沉默了一路,直到走进夜市红色的宫墙。   这里如人间江南,细沙似水,玉带环绕,车马如流,笙歌悠扬,亭台楼阁中人挤着人张望热闹,纷纷喊道:“任公子来了!”   “是来入赘我们沙洲吧。”   “第一关穷困潦倒,哪有我们夜市繁华,任公子来了就不要走啦!”   “可是有消息不是称他去了灵通仙府吗?看来小魔女还是没有我们二姑娘有魅力啊……”   任清欢:“……”   叶知微在入城前就重新带上了面纱,此时挥手制止众人,却不如魔修那里纪律严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只好带任清欢拐入了一条不起眼的拥挤小道。   她随手从路边歌楼上取下一只花灯,递给任清欢,后者没有接。   于是她又随手放下。   人群很快将他们冲散,不过毕竟都是仙者,一路来到叶府门前也没费多少功夫。   叶轻舟被关押在了后院里。   见到他时,任清欢才明白为什么叶知微愿意让别人杀他   不是她不忍动手,而是她不愿了结他。   叶轻舟被倒立着绑在一根柱子上,整个人已经不成人形,八尺男儿的身型已经缩成一具衰老的骷髅,如果不是因为那双叶家人的吊梢眼、上挑眉,任清欢真的可能认不出来他。   “他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叶知微漠然道,“之前舌头还在时,我审出他想对连若做的事,除了活生生烧死以外,全都在他自己身上实行过一遍了。”   任清欢二话不说,拔剑直接割下了他的头颅。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催促叶知微,叶知微只好又道:“我与颜府主有约,互相借道,可走捷径,任公子随我来。”   只是叶府的通路不再是画,而是主人闺房里的一面铜镜。   镜中不照人影,只有灵通仙府的一角院落,安静得与画也没什么不同。   任清欢毫不犹豫,打算迈入镜中。   虽然他没有听说过这种联通空间的法器,但和幻境一样,识别出来就能勘破,找到出口,就像找到冰面上的一丝裂缝,能一剑将整块坚冰打碎。   但在他走之前,叶知微忍不住问他:“我对你说的谎无关紧要,连若也是吗?”   她想错了。   她原本以为,连若隐瞒了十年的男儿身,一定不会有机会了,而自己只是随便谎报了一个名字,连谎言都算不上。   没想到任清欢对人的双重标准有天差地别。   这样的结果,她想,认了。   可她没有控制住自己想要一吐为快的心情。   “叶知微,”任清欢收回已经迈向铜镜的右腿,转头看着她,沉静地说,“我说的不是你的身份。”   叶知微微微愣神,随即反应过来,眼神透出一丝难过与难堪,似乎不想让他再说下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是连若,所以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人,是人是鬼、是男是女都与我无关,我说的是鸳鸯岭的那只白猿。”他继续道,“它的修为远不止于金丹期,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吧。”   如果她不隐瞒,任清欢早就摸清自己的实力了。   那样的话,红绡殿内,师妹不会随连良走,百闻山庄里,他也不会不敢对镜花谷下杀手,宋大哥不会死。   而这一切的误会,只是因为叶知微想要拉拢一个可用之人,一个连叶知微自己都选择性遗忘了的事实。   这一刻让她自卑得想低下头,不由自主地想到,连若被他当面揭穿谎言时又是什么样子呢?   连若是否也像自己这样,对某一件事已经习惯了,就忘了自己是在说谎,连自己也骗了进去?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介怀。”   任清欢不想看到她被自己影响,所以转过身,正对着她,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扔给她,点了点自己额心,示意她拿回去疗伤,治疗他曾在她额头上留下的一点伤痕。   叶知微打开瓷瓶,里面是一枚她自己炼制的伤药   任清欢大婚时,楚明知从她这里买来,送给任清欢的贺礼。   那时她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坏了礼节,连一份礼物都没有送给他们。   “因为你有你的立场,我无权置喙,”任清欢转身走了,最后留下一句,“只是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罢了。”   ……   再入灵通仙府,来到府内另一个栽着梧桐树的角落,任清欢取出了口袋里的小狐狸。   “吱吱——”   小狐狸指手画脚地朝一间二楼的绣房使劲,意思很明白,就是说那里是整幅画的另一个出口了。   任清欢本想直接回到那个挂画的地方,把这整个假的仙府直接捣毁,但又想知道这狐狸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以后也能利用它接近谢小玉,就上了二楼。   这楼上的屋檐挂着两只风铃。   第一次路过时,任清欢按个将所有房间一点点地找过来,不能说过目不忘,但也记了个七七八八,这种小细节却是不太能回忆起来,只能察觉到不太对劲。   他抬手拨弄了一下风铃,琢磨它们原本的位置。   小狐狸又指了指两片瓦片。   任清欢把风铃重新挂在它指的位置,铃铛立刻被风吹动,发出“叮当”的轻声。   起风了。   树叶簌簌作响,鸟儿重新开始鸣唱,迷宫走到了尽头,真正世界的大门被打开。   他走下楼后,再来到大厅,终于见到了颜子衿。   小麻雀落在他的肩上,一只爪子上套的金环换成了紫色的丝带,丝带末端缠住他左手的扳指。   “任公子,”颜子衿右手摸着扳指,闲闲地开口,“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任清欢露出一丝冷笑。   这话他听过许多遍了,可是不好意思,他确实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在哪里都是一样。   “想走就走吧,”谁知颜子衿虚晃一枪,又来了句,“今天的局都是叶二姑娘设的,她说有好礼相赠,等你许久了,你玩得开不开心与我无关。”   任清欢:“……”   无聊!   “看在连若和孩子的面子上,我可以暂时不与你计较,那只小老鼠也可以随你带走处置,”颜子衿抚摸着小麻雀的羽毛,又道,“但你若不珍惜,小猫儿若有怨言,我会随时亲自去接他和孩子回来。”   金色的丹凤眼盯着任清欢,暗含杀意。   任清欢却只觉得他前言不搭后语,莫名其妙。   我和我老婆闹别扭,关你什么事啊!   直到他走出正厅,在门口雕刻百鸟朝凤的画壁前……   猝不及防地,看见了师妹窈窕的背影。   “师妹!”   连若转过身,看着他。   他还是穿着合欢宗的红衣,长发半梳,做女孩儿打扮,同他离开第一关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没胖也没瘦,只有看着他的眼神更添忧郁。   和从前每一次在他外出归来时,等在码头的师妹一样,告诉他不管走到哪里,永远有一个柔软、温暖的家在等着他。   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都没说话。   “我才不是来找你的,”连若在他开口时才抢先说了,“我这种人,当然是没了任公子,就要找颜公子,趋炎附势、目无礼法的小人!”   他说气话的样子也好可爱。   但不是小人,只是小猫。   任清欢走近,不顾他轻微的推拒,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薄唇贴着他的秀发,轻声道:“是我想错你了,对不起。”   连若红了眼圈:“你哪里有错?都是我大错特错,不值得你喜欢了,还不松开手,让人家看笑话,像什么样子!”   “弱弱,”他不松手,把连若抱得更紧,一瞬间什么都忘了,自然也把颜子佩的教导抛之脑后,只说,“别生气了,我还像从前一样喜欢你。”   连若突然得了这么一个惊喜,愣愣的,羞羞地说:“怎、怎么了?做什么在别人家里说这些话糊弄我,还不快放开……”   他挣扎得厉害,任清欢才松手说:“你别生气了,你有孕在身,生气对身体伤害太大,要克制。”   连若盯着他,眼神复杂,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狠狠推开了他。   “好啊!”连若更气了,“为了孩子哄我,你以为我稀罕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911:58:57~2021-01-2012:1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牙牙乐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闹别扭会立刻和好的(因为我根本就写不长 第46章 保胎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自己……怀了,但是连若觉得,先生气就对了。   看不见他的时候记挂着他,想得茶饭不思,看见了却忍不住对他发脾气,其实连若也不想这样的,可就是控制不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清欢扶了下额头,心好累,“回去路上再跟你解释。”   连若甩开他,快步往出走。   任清欢跟在他后面追。   一出灵通仙府,连若就径直上了剑道,还掏出了断剑溪水,想要御剑。   这任清欢是断然追不上的,除非把他射下来……   “别闹了,师妹,”他拽住连若的手腕,想要夺剑,“你怎么把这东西捡回来了?”   “捡回来伺候你,”连若不给他,反手和他过了两招,还不忘气喘吁吁地嘲讽他,“你们琴瑟和鸣,你侬我侬,我怎么舍得拆散!”   “不要胡说,我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任清欢有点生气了,但手上一直让着他,只许他在自己怀里打转,怎么都挣不脱。   “阿茹那的事是你说对了,我的错,”他右手轻轻一推,就借力吧连若推倒在自己怀里,凑在连若耳边说,“我给你赔个不是,别生气啦,好不好?”   连若紧贴着他,又过了两招,才发现他在糊弄自己。   是哦,他好强的。   连若扁扁嘴,又赌气不动,也不说话了。   但是道过歉还是不一样,至少连若离家出走时是因为阿茹那生的气,现在既然一方道歉了,他就有理由跟着回去,只是仍然不情不愿,推推搡搡的。   任清欢也不知道怎么哄他,只好把他连拉带拽的,一起去雇了一架马车,再把人抬到车上去。   这一路引起的围观自不必说,只是魔修惯例,欺软怕硬,全都挑着连若议论。   “这连小猫怎么又来了仙都,还要任公子亲自来抓他回去?”   “还仗着他是合欢宗的人呢吧,这次任公子必然要处置他了。”   “现在连家无主,江芷兮以他为借口处置了连良,以后五城就要改姓江,他却被人拿捏在手里,这等纨绔,真是我……我见犹怜啊!”   “?不应该是我辈耻辱??”   “凑近了一看,确实是好看。”   “人家天生炉鼎,能不好看?哈哈哈,可惜是空有外表的废物点心罢了。”   任清欢随手掷出几支飞镖,才让围观者住了嘴,又把连若扶上马车。   “你现在不能骑马,颠动……”   他坐在连若身旁,解释了一半就不说了。   但连若能听不明白吗?   又是怕伤到孩子是吧?这个混蛋!连若现在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就憋着一口气想同他较劲呢。   “你给我看清楚,我告诉过你我是男的!”连若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圆眼睛气势汹汹地瞪着他,“本、公、子,是男的!”   任清欢无奈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他的手指。   “嗯,知道你是小公猫,”他揽住连若的腰,把他抱道自己腿上坐着,往下瞟了一眼,轻声说,“我已经亲眼看过了。”   他温柔的样子,连若根本无法抵抗。   “不、不许动手动脚,”连若按住他凑近的唇,不让他亲亲,自己却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抚摸他颈后的肌肤,没什么底气地说,“你不要以为我就非你不可,我是来找颜子衿的。”   “别提他,”任清欢有点不耐烦,埋头在他脖子边上吸了一口,又亲了亲,“我想你了。”   几天没见,就想到全身都不舒服。   如果说之前,任清欢是觉得两个人发展得太快,想暂时停下来想一想清楚,那么现在他的感觉就是,这一阶段已经在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就过去了。   他们确确实实,已经是夫妻了。   其实连若说的也有道理,他能想通也不能说和孩子没有关系。   孩子意味着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里,他们虽然没有察觉,但其实两个早已真正组成了一个家庭,两个人也都应该成熟了。   他想直面被自己压抑的感情,放下过去那些错误,和连若一起走向新的阶段。   连若当然不想接受他的说法,但又被他说的全身发热起来,只能哼了一声,软在他怀里。   他也想他了。   不只是分开的这么多天,还要算上之前在一起的时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热过了。   所以小猫一被他靠近就心里痒痒的,想亲亲摸摸。   任清欢也解开他的衣襟,摸了摸他的腰腹,另一手拽住他的手腕。   “唔……”连若软了,眼含春水看着他,微启双唇,“师兄……”   任清欢却只是摸着他的脉搏,疑惑道:“已经四五个月大了,怎么会不显怀呢?”   连若:“……你果然还是只想着孩子!”   他恼羞成怒地推了一下师兄,没推动。   “你和孩子一样重要,懂吗?”任清欢看出他的状态,不禁偷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所以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忍一忍,乖。”   连若羞耻得脸颊滚烫,却推不开他。   被看见了。   自己这副模样都被他看光了,可是他却没反应。   “我讨厌你,”连若羞得眼角流出一滴眼泪,口不择言,“你就只知道欺负我。”   “看着我,”任清欢捏住他的脸颊,“不许说气话。”   连若用雾蒙蒙的猫猫眼瞪着他,毫不畏惧。   “不许生气,知道吗?”任清欢眯起眼睛,重申重点,“生气会对你身体不好。”   连若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窝在任清欢怀里,转过头躲开亲吻,恹恹地抬手挑开马车窗。   “我饿了,”他转移话题道,“你去买吃的给我。”   任清欢正愁不知怎么哄他,连忙让车夫停下,下车给他买了点路边热腾腾的甜豆花。   再上车时,连若呆坐在一堆缠绕的红线中,震惊地说:“这、这是什么?”   任清欢脸色阴沉下来,把碗递给他:“吃。”   连若最怕师兄凶他,又理亏,只好自己端过碗,拿起小勺一口一口吃着。   “还想跑?”任清欢冷笑地收起红线,“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了,以后未经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能去。”   “你、你不能这样?你凭什么?”连若呆住,嘴里的豆花顿时就都不甜了,还差点傻傻地流出来,“这不公平!这到底是什么?”   任清欢看着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与他挨着额头,道:“傻猫,这是我们两个的玲珑儿。”   连若瞬间脸红到了脖子,不敢抬眼看他,别开头,嗫嚅道:“到底是什么呀……”   “一样法器,是飞鸿踏雪阁的岑大人送我的,”任清欢抬起手,红线在他之间团成一个小绣球儿,“她说可以用这个把你拴住,但是那时我还很相信你,以为我用不到。”   连若张大嘴巴:“她怎么可以这样!”   任清欢凑上去亲了一口:“因为你缺乏管教。”   连若用额头撞他:“本公子才不要跟在你旁边,被你侮辱虐待!”   “我哪里有侮辱虐待你?”任清欢奇道,帮他揉了揉额头,“我说你有了身孕,是真的,颜……”   连若又抓住了他的把柄:“颜子佩?你这些天和她混在一起?”   “师妹,”任清欢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要我怎么证明?”   连若失语。   “给,”任清欢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递给他,“你可以把我的心剜出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只有你一个,我随你处置。”   连若怎么可能舍得?   “你就是知道我不会,才故意这么说……”他嘀咕着,不肯接那把匕首,“你真的很讨厌。”   任清欢握着他的手,强行握住刀柄,往自己心口刺去。   “喂!你快住手!”连若急得哭了出来,可他的力气太大了,被他握住就不能动,“你听到没有!师兄!”   任清欢见他流泪了才住手,给他擦去眼泪,道:“别哭,我是认真的。”   连若不知道说什么,怅然若失地看着那匕首,眼泪止不住得掉。   “弱弱,你听我说,”任清欢捧住他的脸,温声低语,“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很不舒服,我想陪着你,可是这前提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才能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好不好?”   连若看了他一会,用力点了点头。   他忽然又觉得,师兄真好。   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有了孩子,就当作是真的有了孩子好了。   连若想,既然他也都原谅我了,我也原谅他,可是……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连他都觉得自己变了,变得优柔寡断,多愁善感,疑心病越来越重。   任清欢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像抚摸着猫一样,抚摸他的后背,让他舒服得昏昏欲睡,又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带你去找大夫,我们把这个孩子打掉,也可以,这样我们就会回到从前,你会重新健康起来,等你养好病,我就带你回人间休息,好吗?”   连若冷静下来,睁大眼睛,第一次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很奇妙。   他明明根本就没有怀胎的实感,却因为师兄的一句话而考虑起这个问题。   任清欢耐心地等着他的答案,并没有催促,只是一直安慰他,告诉他:“不管有没有这个孩子,我们之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这孩子只意味着你的健康受到威胁,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不建议你留下孩子,但最终的决定权在你,当然,即使你现在做了决定,以后若是想改主意也不要紧,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想要孩子吗?   任清欢很想。   他对生身父母没有概念,所以渴望一个家庭。   但是想要孩子可以有很多种方式,领养就很好,他不想选择一个可能会伤害到连若的方式,所以他循循善诱,同连若讲了许多领养的事。   “我决定了,”最终,连若十分感动,并拒绝了他的提议,“我要保胎!” 第47章 礼物   连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他安慰师兄,“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将来生下来是没有危险的!”   “你孕吐了。”   任清欢一针见血,戳穿了他的幻想。   “上个月你吐了三次毛,以前一个月最多吐一次,而且你脾气也变大了,现在没有别的危险不意味你发动的时候也没有危险。”   被人直说自己吐毛毛,连若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无视师兄,继续道:“其次,你原本以为我是女人,所以才和我在一起,那么你的计划里一定有孩子,现在有了,这就是天赐的礼物呀!”   任清欢还是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孩子的事,因为要不要孩子都由你来决定,你从前没有提过,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喜欢,那么我也不喜欢。”   “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连若埋怨他,“我不管,反正我要生!”   任清欢:他也太孩子气了……   这就是他刚才一路上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吗???   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虽然也很可爱就对了。   而且他也不能强迫师妹,只好说:“我们需要再请几个大夫。”   连若在他怀里得意地蹭了蹭。   “要是孩子随我,”他咬着任清欢的耳朵说,“小名就叫咪咪,男孩女孩都可以用。”   任清欢:……原来他刚才一筹莫展的,居然是在想这个。   好的大夫都集中在五城十二楼附近,所以天外天是他们的第一站。   说来也巧了,他们的马车还没有赶到地方,那里如今的主事人江芷兮就发出了请帖。   第一张给连若,让他回来继承天外天,第二张则给各大门派人手一份,广邀仙界豪杰齐聚,见证天外天的这次易主。   很明显,江芷兮有两手准备。   如果任清欢给连若做主,那么她就借口连良迫害幼弟把连良撤掉,换成背靠灵通仙府和第一关的连若,之后自己好关起门来继续悠闲地闭关修炼。   但如果连若不来,那这五城,也就名正言顺,尽归江芷兮之手了。   “我不去,”连若眼神躲闪,“我不想。”   任清欢亲亲他的脸颊,安慰他:“你是不想还是不敢?我去帮你报仇,你还不敢?”   他想杀连良很久了。   连若何曾不想?   当初他是从连良手里逃出去的,还没有和叶轻舟过多接触过,所以其实连良才是他噩梦的源头,可是从刚开始显现灵根起,他就不报希望了。   一个炉鼎,天生废物,能做什么呢?   “你能保护我吗?”连若抬头看着师兄,可怜兮兮的样子,“你确定吗?”   “我确定,”任清欢毫不嫌弃,即使他怀疑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也是可爱的、向自己寻求庇护的小猫,所以对他重复着朴素的誓言,“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连若用额头蹭着他的脖子,小声说:“那你就……嗯……”   像是猫猫在“咕噜咕噜”。   虽然没说明白,但他乱动的腿和腰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任清欢又不是柳下惠,哪能被他这么蹭了半天还没反应,只是一直忍耐着而已,现在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连若气死了,推开他想跑,却又被一团红线缠住,“你松开我!”   “弱弱……”   任清欢笑着把他按住。   你现在怎么这么娇气?   红线像结茧一样围绕着两个人,织成一个松松垮垮的绣球,将声音隔绝在了车厢内。   ……   到达十二楼时,连若挑起马车窗帘,眼神慵懒地看向天上的仙城,透着一丝不满足。   “还害怕吗?”任清欢握着他的腰,俯身在他耳边一吻,“等我杀了连良,你可以不留在这里,跟我回第一关。”   “不。”吃饱喝足的连若有了底气,骄傲地说,“我的五城十一楼,凭什么给别的不明不白的女人?”   任清欢知道,他这又是吃起江芷兮的醋了。   “她算是我长辈,你别多想。”任清欢无奈捏了捏他软软的脸颊,“之前她自己告诉我,她和我的一个父亲是远亲,甚至可能辈分比我父亲还大。”   连若呆看了一会风景,才回头问:“一个父亲???”   “嗯,”任清欢用食指点点他的鼻尖,“江芷兮说我有两个父亲,可能和我的血统有关,所以男人也能生孩子。”   连若睁大眼睛:“我还以为是我天赋异禀呢。”   “哈哈,”任清欢止不住地笑着,抱着他晃了晃,“也有可能!”   马车是仙车,镶嵌着灵石开始发光,带着车厢向空中飞去,穿过两棵巨柳,白马蹄踏柳叶,奔向空中的玉京。   连若的圆眼睛在阳光下显得颜色更浅,更像小猫。   任清欢觉得,他怀孕之后好像变傻了,真的成了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反应都慢了许多。   从师妹第一次离开他,到后来的再遇、大婚,再到后来坦白了谎言,直到现在呆呆的被自己握在手中任凭摆布,任清欢认识了师妹的许多面。   在合欢宗里时,连若永远坚强、快乐、自信、勇敢,甚至从来不吃醋,把别的对手视为无物。   现在的他更加真实。   任清欢很庆幸,能看到这样的他,但是也暗暗发誓,等连良的这件事过去后,一定要让他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样子。   十二楼来的宾客都说,连家小公子是个金玉其外的纨绔,任清欢却觉得他不是,如果是的话,反而更好。   江树落月楼设宴的大厅里,胜友如云,高朋满座,尽是冷言嘲讽。   “他不从连良的安排好生联姻,反而两边招惹任公子和颜公子,家底被江芷兮夺了都不知道。”   “现在五城易主,连家算是完了,没想到行医济世千百年的世家,竟然就这样败在了一个纨绔手里!”   “任公子却是如日中天啊,了空大师飞升之后,说他一句当今的仙界第一人,不为过吧?”   “连若是哪里来的底气,还缠着任公子不放啊。”   “仗着任公子是君子,利用那点同门情谊呗,啧啧……”   “胡说八道!”   人群中,一个红衣女子特立独行,将所有人都一一反驳。   “任公子是君子,岂能容下小人?你说连若是小人,岂不是在说任公子有眼无珠?你好大的胆子!”   乱嚼舌根的众人:“……”   “还有你,你说任公子是为了同门情谊,岂知连若早就不是合欢宗的人了,又哪来的同门之说?”   她来势汹汹,明显是砸场子的。   虽然她一身红衣,众人却都没听说过沙洲还有这号人物,所以不知她背景,又见她句句不离“任公子”,于是一时不敢招架。   有人讪讪地低声说:“可是有谁听说过连若被逐出师门吗?”   “喔,原来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那红衣女立刻与之针锋相对,冷笑道,“不知道还敢妄议他人,连良余党不忙着料理后事,还敢来赴宴,是没有看见叶轻舟那些残渣败类的死状吗?”   天外天的蓝衣人噤若寒蝉,宾客也都收了声。   任清欢带连若姗姗来迟,进门只见一派祥和景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红衣女人站在厅内正中央。   她无视主人座上的江芷兮,背对着任清欢二人,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知道他们来了,头也不回地说道:“连若,清欢,过来,我有话要说。”   座中众人倒吸冷气。   这人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同任公子讲话啊?   任清欢神情低落,揽住连若,带他随这女子走到了厅内无人的一侧。   “师妹,别怕。”他说。   连若捏了捏他的手:“我不怕。”   那女子转过身,表情严肃,眼睛上蒙着一条红纱,正是恨晚。   “你还没告诉他吧?”恨晚对他们道,“依照宗规……”   “逐出师门。”连若打断她,苦笑道,“我知道,就算师兄不说,我也能猜到。”   恨晚握拳,一拳冲他打过来,被任清欢握住手腕,挣扎道:“你知道宗主有多失望吗!你、连若,你好大的胆子!”   云想容据说出身风尘,因男人受过很多苦,所以当初上岛创立合欢宗,为的就是在乱世中给女人一方净土。   宗规里的女男地位上下颠倒是大忌,既违背了她的初衷,也扰乱了宗门的秩序,不杀了他清理门户,已经是云想容最后的仁慈了。   连若也做过好几年少宗主,深知这一点。   “是我对不起师父,”他低头道,“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师兄,你别拦着少宗主。”   任清欢当然不能不拦,放下手后,也时刻盯着恨晚。   但恨晚没有再动手。   “算了,”她说,也没有纠正连若叫的“师父、师兄”,“就当是还你从前为我罚过苏巧盼的人情。”   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都不知道从何开始说,恨晚内心百感交集,张开口反复好几次也没有出声,最终懊丧地嘟囔道:“怎么会有长成你这样的男人!”   任清欢:“……”   连若勉强笑了笑:“你不会移情别恋,喜欢上我了吧?”   虽然恨晚从未说过,她喜欢师兄,但是她明着抢过好几次人,一副“就算我不喜欢我也要抢”的土匪架势。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恨晚无语地翻出一个乾坤袋,扔给任清欢,转身走了,“听说你们私定终身了,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在想什么……只是事已至此,还是要向前看,宗主有令,先杀了连良再说。”   任清欢打开那袋子,里面居然码着满满几架子的春宵醉!   “新婚礼物,”恨晚简要道,“瓜分了镜花谷之后搜出来的,送你了。”   连若探头看去,又从袋子里取出两件红色的小衣服。   “衣服是宗主亲手缝的,”恨晚又道,“她说从前看错了苏巧盼,对清欢于心有愧,补给清欢两件小时候被苏巧盼弄坏的衣服,要他不要嫌弃。”   这衣服,任清欢当然是穿不了的,只能给小猫穿。   连若拿在手里,感觉鼻子酸酸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112:15:45~2021-01-2213:2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试一定要过!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报仇   “今日趁各位齐聚在此,我有一事要给连小公子一个交代,也请各位英雄做个见证——”   江芷兮从主人座上起身,抬起一手。   “处决连良!”   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呼啦啦”全都站了起来,惊呼回头,只见蒙面的叶知微迎面走来,带来了两位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的证人。   “这两位大家都算熟识,就是叶轻舟门下的走狗嘛,”江芷兮介绍道,“今天突然良心发现,愿意为叶轻舟与连良勾结之事作证。”   于是这两人开始“自愿”陈述证词。   这画面在恨晚看来,是有些血腥的。   说他们是自愿,有可能吗?   但是说他们不是自愿,有意义吗?   这场游戏,说白了就是胜利者粗暴地攫取谱写历史的资格而已,至于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但是谁也没有能力反驳。   所以在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提出异议。   恨晚微微侧过头,不忍直视。   连若就站在她右侧,贴近她,小声问:“他们说的有真的,也有假的,你害怕吗?”   恨晚不服气,又正回头,不发一言地听着证词。   任清欢站在连若的右侧,低声问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连若抬头与他咬耳朵:“叶轻舟要吃我是真,但吃婴儿是假,他要把我养大,对我……再……然后……最后吃掉。”   恨晚:“……你住口。”   不需要说这么细致!   这么严肃的场合,他居然还借此机会挑|逗任清欢?   “哼哼,”连若捂嘴笑了,又凑到恨晚耳边道,“对哦,我都忘了,少宗主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小毛孩子,听不得这些大人的事。”   他太了解恨晚,跟恨晚勾心斗角打了这么多年,清楚得知道恨晚一定会上钩。   果然,恨晚又被他挑起了熊熊燃烧的胜负欲,强装轻蔑地表示:“可笑,我御男无数,会听不得你这几句?”   就你?哈哈!   连若心里已经笑得满地打滚,面上冷静非常:“不敢跟少宗主比,我就师兄这一个,正打得火热,一时情难自禁,这才多说了几句。”   恨晚嗤笑一声,表示不屑。   但是没过一会,她又歪头,小声问:“你们洞房了?”   连若表情有点扭曲,憋了又憋,才勉强忍住:“是呀。”   结了婚能不洞房吗?笑话。   师兄已经是我的人了,彻彻底底,从里到外的那种!   恨晚清了清嗓子:“至于这么情难自禁?”   因为听力惊人而听得清清楚楚的任清欢:“……”   哈哈哈……连若这回憋不住笑了,只好把头转向右边,不让恨晚看见。   露馅了吧,少宗主!   你根本没经过这些事!   宗门内确实有书,可惜双修功法这种书并不实用,这种事没有落实过的话,纯靠想象是不行的,恨晚要装阅尽千帆,当然被他一戳就破,看来少宗主还是略欠火候,以后怎么能独当一面呢?   任清欢无奈对他说:“别戏弄她。”   于是连若一回头就摸着肚子,甜蜜蜜地对恨晚说:“我现在已经怀了师兄的孩子。”   恨晚转过头,看着他,见他满脸慈祥的微笑,尽显母性的光辉,目光从他脸上挪到肚子上,又见他的手在他那仿佛吃胖了一点的平坦小腹上来回滑动抚摸,目光又挪回到了他脸上。   因为恨晚蒙着眼睛,好控制表情,所以她只需要紧闭双唇即可,就这样面朝连若。   只是看了很久很久……   “咳咳,”这回任清欢清了清嗓子,主动站在了他们两个中间,把二人隔开,“别闹了。”   大厅中,证词很快说完,连良被押了上来。   恨晚告诫自己,杀死叶轻舟和连良,是宗主留下来的任务,所以她来到仙界之后,甚至没先去第一关找任清欢和连若,而是先去了夜市与叶知微合作,策划好埋伏叶轻舟一派修士的计划,又来与江芷兮谈妥审判连良的事宜。   即使这过程中,仙界发生了很多大事,被任清欢搅了个天翻地覆,恨晚也一门心思地专注在了这些事上,只想着利用任清欢造出来的势推翻了叶轻舟,又把连良的势力连根拔起,所以才顺利完成了任务的一多半。   但是二十四拜都拜了,只差最后一步,不亲眼看见连良被斩首,就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仍然要以任务为重,其他的事都可放一放。   但是……   恨晚的一颗心已经好奇得快烧起来了,连若他……   “连小公子,”此时,江芷兮笑道,“如今事实已经一清二白,请你来亲手裁决连良吧?”   “我来,”任清欢挺身而出,拔剑走向连良,“我已经与连若成婚,我的宗门又与连良有旧仇,再者,身为第一关的代行人,也理应贯彻第一关的意志,守护整个仙界的秩序与公正。”   他向前走去,恨晚和连若还站在原地。   于是恨晚突然向连若的胸|前摸去!   连若惊惶地转过头看她,双手捧胸,可是她已经摸完了。   任清欢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于是无视了他们两个的小打小闹。   连若小声道:“你做什么!”   这么多人呢,万一被看见怎么办?   恨晚也小声道:“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胸平得像个男人,肚子却鼓了点,难道是吃的?   “我是男人啊,”连若说,“我就是……我……”   他忽然觉得,如果孩子都能生了,那自己完全可以继续装女人啊!   谁能说出不对来?   “你以为我傻啊,”恨晚立刻打消了他的念头,“你要敢再说谎我把你扒|光了检查!”   连若:“……”   好吧。   你是少宗主你厉害。   “此事说来话长,”他摆了摆手,“等回第一关我再告诉你吧。”   恨晚好奇得站都站不住了,一会动动两柄佩剑,一会扯扯眼睛上的红纱,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连若暗笑,再回头看连良时,心里最后的一丝恐惧也烟消云散。   虽然在宗门内时,谁看谁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是出门在外,遇见同门与自己同进退,互相扶持,哪怕拌嘴,也莫名找到了家的感觉。   连良的面目,在他眼中也不再可怕。   只是可恨,可悲。   从前那个在他心中如一片巨大乌云、永远也无法驱散的连良,听见任清欢拔剑的声音时……   竟然吓哭了!   连若恍然。   “天啊……”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瞬间转了风向,仿佛每个人都变成了顶天立地的英雄似的,嘲讽连良道,“没想到他这么怕死。”   “平日里的谦谦君子,背地里的阴暗小人,卖弟弟时,那连小猫才多大点?他活该!”   “没什么可惊讶的,就是有些人表面光鲜优雅,一遇见事才能分辨出是什么样的品性   “上次那叶大公子当众下跪求饶,你们还没看出来吗?”   连良这个人,永远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自信,自得。   无论是冷笑也好,嘲笑也好,甚至是面对他鄙视的人时,连良的嘴角也总是挂着笑的。   这种态度,来源于他背后的千年家业。   同样是大家子弟,他与叶轻舟还有所不同,因为叶轻舟的叶家是商户出身,所谓“沙洲新贵”,意思其实就是没有什么根基,也正是因此,叶轻舟才年纪轻轻就像疯了一样追求化神。   叶轻舟的父亲、祖父都以自己一手开创、经营出堪比百年世家的家业为荣,但叶轻舟却弑父,急于用时间填平所有人的记忆,让叶家也成为一个“高贵”的世家。   而连良就不同了。   他生在天外天,天生人上人。   人间有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叶家是暴富的,连家是没落的,所以这两家联姻,生出了连良,既有财富,又有地位,自信心如何不足?   就连他在叶轻舟身边逢迎拍马,都悠然得像是在给朋友出头,兄弟义气似的。   所以上次在曲水畔,任清欢还不知事实真相,顾忌到连良毕竟是老婆的亲哥哥,所以没有对连良动手,连良也就没有出丑,只是冷眼旁观,众人反而私下里对连良赞誉有加,将他与叶轻舟做了对比,甚至还谣传说他宁折不弯。   毕竟他的身份,地位,财富,是所有人都羡慕、甚至崇拜的。   身边出现一个更烂的人时,他就成了“君子”。   现在,这神话终于塌了。   “任公子……”   连良被绑住手脚,像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眼睛也被蒙住了,脸上泪痕纵横,而且还被堵住了嘴,在任清欢斩开勒着他嘴巴的布条后,才有了机会颤抖着乞求。   “连若是妖啊!”他说,“他身为妖,双亲却于妖窟中不知所踪,你不觉得可疑吗?妖窟在人间里也曾屡次对你暗下杀手,不是吗?你留我一命,我愿意将四城半全部赠送给你,余生为你当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任清欢却只是冷笑一声,冲众人道:“现在看看,谁才是纨绔,谁才是废物?”   是谁把家业拱手让人,毫无自尊,只求活命?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别人怎样评价连若,只是一直不提而已。   任清欢没有与他再多废话,就像斩断叶轻舟的头颅一样,简单利落地斩首了连良,并环顾整个江树落月楼,朗声道:“从此以后,连家只有一个家主,就是连若。”   安静地筵席间,逐渐响起了祝贺声、道喜声。   连若微笑地走上前,没有理会别的人,眼里只剩下了那个拿着剑的青年。   “傻师兄,”他掏出手帕,给任清欢擦了一下手指上的污渍,“溅到血了。”   这一刻,连若在心中立下誓言,他要永远陪在这个人身边,再也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213:25:38~2021-01-2312:0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言子白8个;牙牙乐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艾20瓶;牙牙乐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蛋|蛋   解决完叶轻舟和连良,恨晚留了两个合欢宗的人在五城处理琐事,随时联络,众人就回到第一关,最后开了一次会。   任清欢决定,先走一趟人间。   因为想对妖窟动手还要从缓,之前诱捕谢小玉的计划也落空了,所以仙界目前已经没有别的要事。   “都怪你——”   众人聚在一起商讨时,恨晚一如既往,双手抱胸,优先指责连若。   “要不是你任性逃出关,就能把谢小玉也一并铲除了!”   “哼哼~”   连若也如从前一般,轻易就驳回了她的责难。   “你以为我会给师兄拖后腿吗?大错特错!我一出关就找到了阿茹那,他当即就告诉我,这个计划出师未捷就彻底失败了,和我根本无关!”   原来,阿茹那说是出去放消息,却压根没找到谢小玉的人影。   谢小玉太过谨慎。   他怕任清欢上门寻仇,直接直接扔下妖窟的一堆烂摊子,不知去了哪里,阿茹那都联系不到他。   如此一来,后续计划当然都白搭了。   “师妹不会莽撞行事,当然也是为大局着想才会提前出关行动的,所以这件事以后不必再提。”   任清欢也是丝毫没变,话全向着连若说,哪怕把白的说成黑的也在所不惜。   众人:“……”   “我们的计划本来就太儿戏,不太可能实现,我早就说过,要杀谢小玉,估计至少还得再等个几年,让他放松警惕肯出来露头才行,而且师妹之前也说过,阿茹那不可靠,不能指望和他合作,我会再找别的线索。”   捡的那只小狐狸,也许就是一个可以切入的点。   这狐狸被任清欢在口袋里装了一路,一直乖乖的,以示衷心。   他声称自己名叫“小七”,因为与谢小玉同属狐狸,所以从前在妖窟内一直被委以重任,经常要出卖美色和身体完成暗杀任务,时间一长忍无可忍,终于趁谢小玉仓皇逃窜时也跑了出来。   “我原本也是被他逼迫,恨透了他,”小七声泪俱下道,“所以愿意追随任公子,为任公子尽一份力,引谢小玉出洞。”   任清欢点了点头,转向众人:“你们怎么看?”   连若与恨晚一左一右撇开头:“呵,狐狸精。”   其他人:“……”   王辽及时出来和稀泥:“这样吧,现在妖窟毕竟还在,但镜花谷已经没了,人间已无谢小玉能立足之地,所以他必然还在仙界活动,那就算日后有计划,也要在这里想办法,不如先把小狐狸留在关内,等任公子回来再说?”   两位姑奶奶这才点头同意。   恨晚倒是无所谓,但连若现在很难哄。   他还记着,当初在百闻山庄的地库里,这狐狸精要以身相许,师兄犹豫过呢!   这能忍吗?   能的。   那时他心里有鬼,不得不忍,还要装成小猫咪在师兄面前卖萌发嗲求摸摸,现在就无所谓啦!   “你自己说,”散会后,连若不依不饶地生气,“你是不是对狐狸精动心过?”   “我没……有,”任清欢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承认了,又赶紧补救,“我只是觉得它的原形很可爱,没有别的意思,不不,它的原形也没有你可爱,差远了!”   “花心大萝卜,”连若懒得理他,“见一个爱一个。”   任清欢从背后抱住他,把他拔萝卜似的抱进屋里,放在塌上,教育猫咪一样教导他:“我提醒你,装的可以,不许真的生气。”   连若翻了个身,背对他“哼”了一声。   任清欢了然,这是又想要了,撒娇呢。   最近他们之间有了一套互相默许下来的规矩,连若一生气,就是想……他不好意思说,就用这种无理取闹的方式表达,急于让师兄自证感情。   任清欢也不是不想要。   他看着连若的背影,腰部深深弯下去,俯视能看见他身前忽然多了的小肚子,有点妩媚诱人,还有点幼稚可爱。   他的师妹,已经熟透了。   怎么不想要?他只是怕伤到连若,所以从来不提,一定要等连若想要的不行了,才肯温柔地满足他。   有时到了深夜,他舒服了,又越来越嗜睡,甚至会困得直接睡着,任清欢偶尔会看着他的睡脸,最后安慰一下自己,也超级满足,感觉这就是幸福了吧。   但要是赶上连若缠着要的第二、第三次刚开始,他就睡着了,任清欢也只能不顾自己的情况先撤退,看着他心里暗骂他坏,然后再亲亲他的脸蛋。   这天晚上就是后一种情况,而且连若睡得不太踏实,指尖无意识地轻挠了他两下。   “小坏蛋,”任清欢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哄他,“变尾巴出来,我给你摸摸。”   连若睡着,却也能听见他说话,在梦里迷迷糊糊变出了猫耳朵和尾巴,让他给摸了摸,才松开皱着的眉头,睡得香了。   寂静的夜里,窗外的乌云飘飘遮住了月亮。   百米之外,一个红衣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王辽的院外。   “谢小玉,”她背靠着院墙,轻声说,“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过了许久,墙内才传来一声回答:“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的,”红衣女子笑道,“你现在自身难保,对任清欢又无从下手,还被手下纷纷背叛,已经是孤立无援,四面楚歌,我这时候送上门来,你岂会不用?”   片刻后,一只白狐窜到了墙上,蹲在墙头,舔了舔爪子。   “你想要什么?”   那女子道:“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她抬起头来,露出蒙着红纱的脸,是恨晚。   “杀了连若,任清欢随你带走处置,要折磨他复仇也好,要继续迷惑他在幻境里和你成亲也罢,我帮你做内应。”她说,“你两次三番死在任清欢手里,还不肯罢休,别告诉我你只是闹着玩的。”   谢小玉眯起狐眼,警惕道:“怎么,如此舍得你的情郎,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座鸳鸯岭?”   “呵,”恨晚冷笑一声,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苏巧盼是怎么死的?”   谢小玉笑了:“她临死前还求我,念叨着‘不要告诉大师兄’这种蠢话,殊不知她大师兄忙着跟连若大婚,不曾为她流过一滴泪呢。”   “这不就是了?”   恨晚说话时神情冷漠得不像一个人类。   “我与任清欢相逢恨晚,只差一步,就能取代连若的位置,可惜就是这一步,我一生也无法迈过,与其像苏巧盼那样无谓挣扎,姿态难堪,还不如放下这些勉强不来的情情爱爱,去抢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我能勉强来的东西。”   她握起右头,左手包住右拳,低头看着自己的十指。   “实际上,你带走这两个人后,是杀是剐随你处置,只要能让他们彻底消失,我全都无所谓,”恨晚咬牙道,“我要在合欢宗里一人之下,要整个第一关为我所用,要将五城十二楼全部纳入囊中!”   连若一死,任清欢消失无踪,这两人的产业全部归进合欢宗,带云娘百年之后,恨晚独享其成。   再加上她原本姓叶,经过前几日里合作处理叶轻舟后,与叶知微交情甚笃,他日必在整个仙界夺得一席之位。   她要做第二个连良。   而且是在没有任清欢可以杀她的情况下。   谢小玉微微颔首,心道,不愧是云娘的继承人。   但是他也不愧是妖狐,开口却问:“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就凭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恨晚一字一顿地说道,“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人……”   忽然刮起一阵冷风,吹散了云彩,月光倾泻而下,照在恨晚仰起的脸上。   她摘下了眼上的红纱,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眼角上挑的、叶家人的眼睛,但却没有长黑眼珠,甚至也没有变白的眼仁儿,只有一片白色!   谢小玉饶是活了许多年,见过许多瞎子,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眼睛。   而更可怕的是,突然间,一个圆圆黑眼仁又从她的上眼皮底下滚了下来,落在眼白上,变成了一双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的眼睛!   “我不是看不见,”恨晚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容,“我只是能看见的太多了。”   ……   第二天一早,众人出发渡海。   连若想必是昨晚睡得舒服了,忽然神清气爽起来,蹦蹦跳跳地上船,任清欢只能紧盯着他,催促船家赶快出发。   这些人走的急,王辽送完他们,回到第一关后,才收到手下人的消息,说他们可能落下了东西。   “什么东西?”王辽问。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手下表示,“我们不敢动,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这东西被一层层报上去,发现的过程还很曲折。   因为任清欢的院落平时由他自己打扫,别人不敢进。   虽然说长时间离开的话,还是需要别人帮忙照看,但大家都知道这里住着一只吉祥物小猫咪,乱一点很正常,毕竟自从有了小猫之后,第一关所有弟子的房间里就都常备了软垫,以方便小猫突然想来临幸(虽然从来都没来过),所以来收拾东西的弟子也不进卧房,就打扫一下书房院落。   但是今天早上,王辽刚走没多久,狐狸小七就丢了!   这可是件大事,毕竟那小狐狸还不是自己人。   几个副将赶紧派人巡查,排查到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任清欢的院子,于是一个等级仅在王辽以下的守备将士只好亲自进去搜了一遍。   结果差一点没抓到小狐狸,被它破窗跑了,却发现了一只……   “呃,就是这个了。”将士捂脸道,“从床上发现的。”   床上的被子原本堆在床边一角,估计是主人打算很快回来,再加上小猫咪最喜欢拆东西,就没怎么整理,现在因为被抓狐狸的将士给打开了,露出了一个白白的,鹅蛋大小的……蛋|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312:01:54~2021-01-2412:2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浪的吃土少女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反转   任清欢发现连若的小肚子又凹了下去,比连若收到王辽的消息还要早。   “……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连若,“你生了都不知道?”   狐狸跑不跑的不重要,重点是,蛋!   他们有了一颗蛋|蛋!   连若小声说:“我也是第一次生嘛。”   别说生了都不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生的!   昨晚他梦见大海和雪山,一开始有些畏寒,后来师兄把他搂在怀里,又变得暖洋洋的,只是下半身有些不舒服,他以为是师兄还在……   “而且为什么是一个蛋啊?”连若疑惑道,“难道我是蛋生的?”   “应该是我吧……”   这回轮到任清欢理亏了,赶紧给他解释自己的血脉。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连若狠狠修理了他一顿,“你别以为我可以瞒着你,你就也能瞒着我了!”   “是我疏忽了,我真的只是忘记说了,”任清欢按了下太阳穴,头疼地说,“可是咱们现在有要紧事,先拖王辽照顾两天吧。”   “啊?”连若不同意,“那可是我们的蛋|蛋哎!”   “你听我说,”任清欢安抚他道,“就算回去,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照顾它,王辽也是一样,反正它还没有破壳,只需要孵蛋,孵蛋又只需要温度,所以我们先不回去也没事。”   连若:“你好冷静……”   好冷血!可怕!   忽然觉得自己嫁错人了。   “好吧,”连若最终还是同意了,毕竟现在他的性格已经恢复到了怀孕前的状态,平稳得很,超级理智,“那我们快点办完事,早点回去。”   任清欢揉了揉他的头。   平心而论,如果是连若留在第一关,任清欢一定会立刻回头的,但是蛋的话,就感觉没什么必要。   可能是因为其实他内心深处还在担心,如果这孩子从蛋与他会如传闻中一样,互相容不下怎么办?   他怕自己伤害到这个小家伙。   所以赶到侠盟的一路上,刚刚平安生下一个蛋,本应该开心的两个人却都有点沉默寡言,只是互相依偎着,片刻都不分离。   到达目的地时,恨晚劝了他们两句:“侠盟还未出丧期,大家心里都多少有些不舒服,晚上多喝一杯,等这件事过去,再即刻启程回去看孩子。”   任清欢对她点头道谢。   是夜,景丹摆酒为他们洗尘。   不久前在叶知微的丹药助力下,景丹已经成为了金丹修士。   她比资质更高的恨晚还早了一步结丹,如今一个人撑着侠盟上下,原本深色的肌肤颜色更深了,但不显消瘦憔悴,反而看起来更加可靠,目光也更坚定,气质更迷人,有了从前不曾显露过的领袖风范。   只是令人难过的是,她言谈举止指间依稀能看见宋笃行的影子。   “按照凡人的习俗,这段时间本来是不能饮酒的,”景丹举杯,敬任清欢道,“但今日诸位都是仙者,又对我们照顾有加,理应敬这一杯。”   景丹也是海量,将整碗春宵醉一饮而尽。   “之后招魂不管……”景丹艰难地说,“成功与否,都多谢清欢尽力了。”   为宋笃行招魂,就是他们此行的要事。   “宋大哥心里还记挂着你,”任清欢安慰景丹道,“一定会成功的。”   不过他心里也还记挂着留在仙界的蛋,所以没有饮酒的心情,在场各位也就随意了。   恨晚一个人喝了不少,有种失恋的感觉,最后还起身递给任清欢和连若各一杯酒,眼神略显直勾勾的,大着舌头说:“你们,招完魂,回仙界去,要想着家里。”   连若看着她,有些动容,道:“我心里是想着的。”   “心里想着不行,”恨晚坚持说,“要急着回来,大家都,在等着你们。”   连若勉强一笑:“我如何能回得去?”   恨晚板起脸来,猛然凑近,“嘘”了一声,很大声地说:“宗主不是给你做了衣服吗?变成猫回去啊,她的意思你还不懂?”   连若惊讶道:“真的吗?”   任清欢猜测过师父的意思,但是不敢自作主张怂恿连若回去,毕竟哪怕可能性级小,也怕他会失望落空,反而伤心。   连若更是想都不敢想。   一旁的景丹原本在捏着铃铛沉思,听到他们讲话,也微微一笑,对连若说:“你要相信你师父。我师父从小就待我比待我师弟严格太多,我还以为他是不喜欢我,更看重自己亲儿子,而且我师弟的天资也比我要强,但是我师父临去之前……其实是把整个侠盟交给了我,让我就任下一届盟主。”   “啊?”恨晚傻傻回头,头有点晕,“不是你师弟吗?”   宋笃行处处强于景丹,虽然有时候也有点孩子气,不太擅长察言观色,但也比景丹沉得住气,更适合做盟主啊。   任清欢与连若对视一眼,都很惊讶。   景丹笑着摇头道:“我师父说,我师弟他……对我很好,但是人都是会变的,他怕以后我师弟若对我不好了,我也无力反抗,所以索性就将盟主之位传给我,让我好生照顾他。”   她说的委婉,但这个意思其实大家都明白,就是宋盟主怕宋笃行要强行娶她。   “于是我们两个互相让着,到底谁做盟主都还未定下,”景丹叹道,“所以说,相信你师父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师父更喜欢男孩,你师父更喜欢女孩,但是他们也未尝不懂得心疼你我。”   连若听得更伤感了。   恨晚顺势将两个酒杯递给他和任清欢,两人看也不看就举杯饮尽。   任清欢的酒刚入口,就低头捂住了额头,似乎有些晕眩。   “我再满上一杯,”恨晚又道,“敬宋盟主与宋大哥。”   她倒完这两杯后,抬手泼在了地上。   酒水洒落的瞬间,镜花水月铺陈开来。   任清欢再抬头时,皱眉看着面前的桃林,疑惑道:“这是在哪里?我又怎么了?”   他坐在的一张石桌前,桌上摆着一只空酒壶,两只空酒杯,酒杯里洒落着桃花花瓣,周围全是桃树与形成闭环的清澈溪水,从桃林深处走出一只纯白小狐狸来。   “你不记得了?”   小狐狸变成一个美人,冲他微笑。   “我是谢小玉,你的仙侣啊。”   “仙侣?”任清欢皱眉道,“我是凡人,这一点我还是记得的。”   “啧,”谢小玉摇头说,“你记错了,我们二人如今已经成仙了,你怎么可能是凡人呢?”   “我若不是凡人,”任清欢质问他,“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修得是什么道?”   谢小玉妖媚一笑:“双修之道呀,我是炉鼎,你是凡人,我们两个结合多年,每日颠鸾倒凤,互相采补,汲万物之精华,最终修至大成,打开了永生之门。”   任清欢喃喃道:“你是炉鼎,我是凡人,我记得,似乎是这样的……”   “你想起来了?”   谢小玉惊喜地靠近他,抬手想要抚摸他的肩膀,却被他后退闪开了。   “等等,”任清欢又问,“你说这里是仙界?有什么证明?我想象中的仙界可不是这样的。”   谢小玉“噗嗤”笑了:“仙界岂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不信我的话,你大可在这里一个人枯坐到永远,看看你是不是会死罢!”   说话间,他也生气了,一跺脚就转身要走。   但任清欢没有追他,而是也走进桃林,转了一圈,谢小玉只好带着他一边转一边介绍,于是任清欢很快就发现,这桃林是走不出去的。   桃林里只有一处精致小筑,院内还有一眼温泉,据谢小玉所说,就是他们双修的爱巢了。   “这是你我的梦想啊,”谢小玉极尽妩媚之能,循循善诱道,“你要同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永远不分开,所以仙界就是这个模样呀。”   任清欢看着这间漂亮的小院子,沉思了一会。   谢小玉又要说什么,却听他长叹一声,突然道:“谢小玉,你原本是逃得掉的。”   如果你不犯傻的话。   都说狡兔三窟,可谢小玉身为更狡猾的狐狸,在这里,却连一个出口都没给自己留。   谢小玉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后背的衣物瞬间被冷汗打湿了。   不过只是片刻,他就放弃了挣扎,冷笑道:“你是装的?是谁告诉你的?阿茹那?云恨晚?”   任清欢摇头道:“恨晚不姓云。”   谢小玉先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后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她骗了我!这个女人装瞎二十年就为了骗我!我居然栽在一个瞎子手上!”   恨晚身为谢小竹在人间的死对头,谢小玉当然把她彻查过,谁成想她这么能装?!   任清欢转过身去,背对着这间房子,坦然地看着谢小玉讲话。   “她不是为了你才装瞎的。恨晚六岁时被我师父带回宗内之后,虽然没有成为少宗主,但我师父也待她如亲生女,满世界到处奔走,为她寻求治疗眼疾的办法,终于在她十二岁时找到了仙界的了空大师,一经高僧指点,得见大千世界之法……”   任清欢的眼神复杂,抬头看了眼桃花。   “但是她却发誓,一日不倾覆叶家,就一日不会睁眼,就连了空大师也无法开解她的执念,所以我师父为她起名恨晚,指的是她与这个世界相见恨晚。”   他的语调沉稳,又让谢小玉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所以,是谁告诉你们,小七就是我谢小玉的?”他又问。   “宋大哥,”任清欢温和地笑道,“我怕耽误行程,早就讲招魂的雨霖铃寄到了人间,却原来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留给我的。”   宋笃行在临危之前,说道:“你救……”   然后戛然而止。   景丹为他招魂后,才得知,他这个“救”不是要任清欢去救景丹,而是:“你救的那只狐狸就是谢小玉。”   谢小玉耸肩笑了起来,垂头丧气地说:“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联合这么多人为我布下天罗地网,那还同我废什么话,直接杀了我便是。”   任清欢拔出了剑,解释道:“很多人说过爱我,但你是除了师妹以外,第一个能让我感受到的人。”   谢小玉抬头痴痴地看着他。   “可是我今天,”他却紧接着举起剑来,说道,“必然不能留你了。”   谢小玉闭上眼睛,想,你看看这个人。   他就连要杀我,也要让我到死都喜欢他。 第51章 落网   谢小玉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杀死自己的人?   他自己也很疑惑。   最初,他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红狐狸。   他在修仙之路上走了一条歧路,偶然被一个猎人杀死,却没有死成,只掉了一只尾巴,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仙。   可惜他没有得意多久,化形之后,就被捉进了万紫千红窟。   那时妖窟由谢小竹主事。   小红狐狸被装进一个笼子中,待价而沽,谢小竹把他买了下来,一开始对他很体贴。   虽然谢小竹上面还有白猿等前辈,但这些人年纪都太大了,知道自己将来要么寻大道飞升、要么入土为安,所以都不管门派内的事务,只会寻欢作乐,谢小竹就为虎作伥,纵容他们。   他行事极其狠毒,又会讨好修为最高的白猿剑仙,知道剑仙好色,就给剑仙送去了无数美女少年。   谢小玉也是其中之一。   他被折磨得死了一次,才奄奄一息地回到洞窟里舔伤,终于得知,哪有什么结拜兄弟的情谊?   全是谢小竹嘲弄他的谎话罢了。   “这是哥哥给你上的第一课,”丑陋的蛇妖张大嘴巴,狰狞地笑着说,“我们妖窟的规矩向来如此,炉鼎都要经过这一步的。”   谢小玉只是冷笑。   从那之后,他开始研究幻化之术,改变模样,以妖艳冷酷的白狐美人外貌示人,隐藏住自己脆弱的部分。   后来谢小竹受伤,修为回到了金丹期,总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住他,于是找茬让他去天音寺盗宝。   “了空大师手上有一颗宝珠,但他已经入定多年,”谢小竹说,“你去把宝珠拿来,但不要惊动他。”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谢小玉被当场打死。   但也许是他命大,此行竟然也有收获,让他悟出了第四条尾巴,又逃过一劫。   此后,谢小竹再也动不了他。   “你去人间吧,”谢小竹于是说,“那里有你的天地,我给你自由,以后你打下来的江山就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只要记得你还是妖窟的人就行。”   谢小玉听话得离开了。   因为他知道,他会很快回来,届时,他将会掌握住整个妖窟。   人间,也有的是好东西,只是谢小竹没能力而已。   来到人间后,谢小玉在严尊洞天外静修了十年。   他每天从冥想中醒来,第一件事都是试着走入洞天,但每次都会失败,就和每天来这里试炼的修士们一样勤奋刻苦,一样屡战屡败,可是十年后的某天,他忽然能进去了。   那时他欣喜若狂,有一瞬还以为是自己突然顿悟化神,但很快就发觉不对劲。   只是因为凑巧,一片桃花落在了他身上。   “我与这里有缘。”他想。   洞天内有桃树林,林中有一石桌,石桌上摆着半壶酒,倒出来正好是两满杯。   石桌边有两张凳子,其中一张上坐着一架白骨。   桌上留下了一副字,写着这酒只赠有缘人。   白骨面前这一杯,就是大名鼎鼎的“不老春”,饮之青春不朽,白骨对面的这一杯,则叫做“永无忧”,饮之前尘尽忘。   原来严尊修行空间之法,将这洞天内的时光冻结住了,如此一来,山中无岁月,只要忘却人间,便可自得长生,如果对这桃林美酒不够满意,也可自己编织各种栩栩如生的幻境。   这就是严尊的道。   当然,这种长生也不是永生,只是会令时间走得尤其缓慢,但对于隐士而言已经足够了。   所以严尊根本就没有飞升。   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达到了半步飞升的境界。   谢小玉惊喜不已,毕竟他是炉鼎,本就不能化神,这次又习得了洞内的镜花水月和连通空间之术,可在瞬息之间跋涉千里,依靠这些术法迅速就成立了镜花谷。   可惜又是好景不长,谢小竹在仙界撑不下去了。   他旧伤难愈,维持不了仙界的局面,所以要求谢小玉交出镜花谷,让自己去人间,享受他的成果,代价是把仙界的万紫千红窟交到谢小玉手里。   这次,谢小玉又同意了。   只不过他牢牢守住了洞内的秘术,谁也没有告诉,而且他早就暗中勾结叶轻舟,在镜花谷内安插了一个叶家的阿茹那,得到一枚五行丹,以炉鼎之身结丹,代价是帮叶轻舟刺探到合欢宗的双修密法。   仙界人间两手掌握的同时,谢小玉还怂恿谢小竹拿下人间最强势的侠盟,说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这样以后便将妖窟的重心转移到人间来,也好过在仙界被正道挤兑受罪。   谢小竹知道他曾在入|侵侠盟时被侠盟的人所伤,知道他要报仇,所以与他合作时,要求由他去对付侠盟的人。   “侠盟里藏着一个人,”谢小玉心道,“其余如宋盟主、宋笃行、景丹之流,我都可以对付,等杀了这些人,那人自然会出现。”   他一定要报仇。   这一生中,杀过他的人有许多。   普普通通的猎人,在他修成人后找上门时,却病逝已久。   折磨他的白猿,说是去合欢宗采花,却一去不回,不知又隐世到哪里逍遥了。   而一杖将他毙命的了空大师,更是能力通天,不过在人间守着一个誓言而已,是否飞升也只在一念之间。   所以他唯一能报仇的对象,就是当初在侠盟里与他厮杀过的那个弟子。   等杀了他和谢小竹,谢小玉对三界就彻底了无执念,可以隐居幻境了。   可惜,后来他遇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说:“他是炉鼎,若被你们镜花谷带走,也不知要受多少折磨,不如我放他自由。”   谢小玉不由得心动了。   如果当初,买下他的是这个温柔俊美的凡人,不知他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他想:“等我报了这个仇,就回来报恩,带你一起去幻境中,体会半步成神的人生吧。”   他甚至将一杯不老春拱手奉上。   但他没想到的是,命运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原来任清欢就是杀死他的凶手,不是侠盟的人,而是合欢宗的密探。   这还是他第二次死在任清欢手上之后,才发现的。   谢小玉心中有了一个计划。   他决定忘却前尘。   而任清欢也要。   他不要任清欢认出自己,而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之前在镜花谷里发生的一切都推到阿茹那身上,重新与任清欢相遇。   为了取信于他,谢小玉付出了第六条尾巴。   紧接着,他又找到颜子衿,要和灵通仙府合作,为他制作沟通沙洲的通路,只求一个以清白之身见到任清欢的机会。   他有两面,高傲冷艳的白狐、楚楚可怜的红狐,只要在任清欢身边陪伴得够久,一定能有一个身份将他俘获。   “可以,”颜子衿冷冷笑道,“你与叶二姑娘,总该有一个成功的吧,赶紧把他带走。”   结果一个都没有。   这个人太痴情了,什么都不能将他动摇。   直到他和连若的孩子都出生了,谢小玉无力将孩子在整个第一关的严防死守下偷走,彻底没了选择,终于决定相信恨晚,最后一搏。   任清欢这个人,叶二姑娘与他有过命的交情,恨晚与他同样是青梅竹马,就连小凤凰和阿茹那都帮过他大忙,他却一个都不肯多看,即使信了自己的清白,自己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永无忧”就是最后的办法了。   谢小玉想好了。   他要告诉这个人:“你是一个人间镖局里的镖师,一次在百闻山庄拍卖时,从镜花谷的手里花高价把我救了下来。   “我想要以身相许,报答你,但是你却不肯,只推辞说仙人有别。   “所以我冒险进了镜花谷,历经百般磨难,终于盗出了双修密法,能让你一个凡人也可以同我一起修行。   “你见我有危险,悔不及当初,发誓以后会永远珍惜我,陪着我。”   ……   但是这个故事没有用上。   最后的最后,任清欢用剑指着他,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过去的几辈子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他一句也没有说。   曾经,谢小玉想,他要与这个人厮守终生,不要用连若的身份,要做他自己,但是在刚刚这个人不为所动时,自己还是下意识模仿了连若娇憨的样子。   这样的自己太可悲了。   尤其是在被这个人指出,“本可以逃掉”的时候。   是啊,他不是没的选。   他还可以不管这个凡人,自己一个人在洞天里逍遥快活,可他就是没有控制住。   谢小玉闭上眼睛,等他落剑。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任清欢又问,“白老爷也是被你所杀的吗?”   谢小玉睁开眼,眼中蓄满了泪水,摇了摇头:“他还活着,就在妖窟里。”   他的眼泪让任清欢想起了地库里的红狐狸小七,那时它也是这样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   任清欢不由得感叹,原来也有人在面对死亡时,还在为别人而流泪啊。   “我知道了。”他挥剑很快,没有让这小狐狸感受到痛苦,只说,“你走吧。”   谢小玉死后,又落了一条尾巴,变成一只小红狐狸,抬头迷茫地看着他。   “我已经毁了你的识海,你可以像个普通的狐狸一样,在这里了此残生了,别跟着我。”   它成了一只没有记忆的野生小狐狸,却仍然试探着伸出爪子,想要跟着任清欢。   任清欢反手掷了一镖,擦破它的皮毛,把它吓跑了。   “记住这个教训,别再误入歧途。”   他留下这句话,指尖飞出一缕红线,沿着红线离开了桃林。   穿过洞天门口的水帘后,他又回到了侠盟的院子里。   “师兄!”   连若飞身扑过来,紧紧抱住他。   “你……怎么不开心?”连若抱住他的瞬间就发现了他的情绪不太好,担心道,“不顺利吗?”   “没事,”任清欢抚摸他的头发,看着他疑惑的眼神,轻声解释道,“我只是忽然觉得,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真是太幸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514:59:55~2021-01-2612:3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覃苑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有读者太太连上一章我以为藏得很深的剧情都猜出来了!666!   ) 第52章 孵蛋   宴席继续,恨晚与景丹缠着连若不放,非要他讲清楚生孩子的事,连若一时焦头烂额。   任清欢则悄然离开,穿过一片树林,到宋盟主的墓碑前,给他满了杯酒。   一个半透明的鬼魂浮现在碑前,端起酒杯喝了。   “嘶……”他一手在嘴边扇了扇风,责怪道,“这么好的酒,给鬼喝什么。”   任清欢轻笑:“宋大哥,小心宋盟主爬出来揍你。”   “他又不会喝酒,”宋笃行坐在碑前,捏着杯子看了看,“这就是我送你的那个玉尘雪?怎么这么辣?”   “淡得像水一样,”任清欢摇头,与他并肩坐下,抬头看着月亮,“你喝不了还抢?”   “我总比老头子要好一点,”宋笃行也抬头看着明月,忽然道,“你没杀那只狐狸,对吧?”   任清欢叹了口气:“下不去手。”   他对小动物一向不忍心,尤其是不常吃的那些。   “无所谓,我就猜到你耳根软了,”宋笃行拍拍他的肩膀说,“除了我以外,他本来也没能伤到过我们的人,而且我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   被招魂之后,景丹曾说他几乎不见人,只附着在景丹的刀上,装作真的去世了,也不愿被人知道,今天会难得出来,应该是特意来安慰自己的吧。   任清欢转头想道谢,他却已经消失不见,只好回去找连若了。   “师兄!”连若粘在他怀里,晃他的手臂,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明早就回去看蛋|蛋吧?”   “不先回岛上?”任清欢挑眉逗他。   恨晚在一旁嘲笑,眼睛上仍然蒙着红纱:“他不敢回去见宗主。”   连若反唇相讥:“你就是嫉妒我和师兄有了孩子。”   任清欢把他搂在怀里,捏了捏他的胳膊,低头道:“我们今晚就回去。”   他决定鼓起勇气,与连若一起面对这个孩子,想想之前连若都生了,他也没有反应,那么至少在破壳之前都不会有什么事吧。   连若的眼睛亮了起来。   恨晚紧跟着道:“等我回岛告给宗主知道,她必然要亲自去仙界瓜分妖窟的,再加上你们又有了孩子,她能不去看?”   连若又紧张起来。   “不怕,”任清欢贴了贴他的脸颊,“师父不会怪你的。”   “……”   恨晚看不下去他们两个腻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己回去休息,景丹倒是成熟稳重多了,半夜还坚持送客送出了十里,不忘托他们给王辽带信,联络和第一关的感情。   “我真无颜见师父,”四下无人时,连若才躲在师兄怀里悄悄坦白,“到时候她要真来了,我就装成猫,你别管我。”   任清欢摸着他的头发说:“可以,你变成猫,好孵蛋。”   连若打了他一下:“你说什么啊!”   “本来就是要孵的,回去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任清欢无辜道,“那要不然我来孵?”   “你来?”连若怀疑地看着他,“你能化形吗?”   赶到海边后,他第一次试着化出了原形,是一条巨大的苍龙,鳞片在夜里闪着寒光。   之前他化出了龙鳞和龙爪,但一直没有彻底化形,也有个原因是没有合适的机会,找不到足够大的地方,现在可以直接入海,就不一样了。   连若同为半妖,但太过弱小,在他化形的瞬间就变成了小猫崽,瑟瑟发抖,被张开大口的苍龙给直接吞了进去。   涉过海后,不过几息的功夫,任清欢来到海岸上,又把小猫崽崽吐了出来,化成人将它拎在手里,取出水来涮了涮。   小猫“嗷呜”一声,咬了他脖子一口,留下一点淡淡的白色牙印。   “走,”任清欢用布把它擦擦干净,包裹起来,“我们去看孩子。”   他其实觉得师妹还是个孩子呢。   入关之后,王辽给他们展示自己用被子给蛋|蛋围成的小窝,任清欢轻轻揭开上面的一层被子,把小猫放在洁白的蛋|蛋上,小猫才刚能覆盖住它。   “太小了,”王辽捂着心口道,“这颗蛋一天就长大了不少,再长下去小猫不够大啊。”   “喵……”   小猫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和失落,仿佛在说:“啊?那怎么办呀……”   “没关系,”任清欢拍了拍王辽的肩膀,“你去休息吧,多谢了。”   他关好门回到床|上,小猫仍然一动不动地乖乖孵着。   “你不能孵哦,”小猫说,“你别压坏了我的宝贝女儿。”   任清欢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小猫用毛茸茸的后脑勺蹭了蹭蛋|蛋,有点委屈地说:“我希望是女孩儿,师父喜欢女孩儿,乖咪咪,咱们不要把儿哦,乖。”   任清欢觉得它太可爱了,亲了亲它的小脑袋,睡在外侧,把它和蛋|蛋环在里面。   “弱弱,对不起,”任清欢忽然说,“洞房那天,我太期待了,所以忘记……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怪我。”   忘记避孕了。   仙界是有许多避孕方法的,也不伤身体,而且他提前也准备了小雨衣之类的东西,但是从放下床帐之后,连若蒙起他的眼睛,说“都交给我”,他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了。   后来小猫发|情,即使不知道能怀孕,他也都带过小道具,但一次就中了,后来再采取措施已经没用。   小猫抬头看着他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扬起脖子用毛茸茸的嘴巴亲亲了一下。   “不怪你,怪我,”连若小声说,“我也没想到我会怀。”   它又亲了亲蛋蛋,挪开了一些。   “你也亲亲咪咪,”小猫幸福地说,“虽然我们没准备,但是我们都很爱它呀。”   任清欢犹豫了一下:“王辽洗过它吗?”   连若:“……喵!”   “开玩笑,别生气。”任清欢笑着按住要暴起伤人的小猫,先亲了亲白白的猫铃铛,又亲了亲白白的蛋|蛋,“别吵到它。”   小猫傲娇地转过身,合拢小短腿不理他,一人一猫一蛋就这样睡了饱饱的一觉。   第二天早上,任清欢提前醒来,见小猫早就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短短的四肢抻开,摊着肚皮,蛋|蛋则歪在它肚子旁边。   任清欢轻轻捏起这颗蛋,对着窗外的阳光看了一下,发现蛋壳已经透明了一些,映出里面有点复杂的阴影。   好像有小猫爪子,也有龙爪……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任清欢心情复杂地把蛋放回小猫旁边,在小猫柔软的肚皮上吸了一口,亲了亲猫下巴,看着它睡得超级可爱的脸,决定先不告诉他了。   要是能像小猫咪该多好。   他出门去拿了些吃的回来,回来时小猫又翻了个身,抱住蛋|蛋,还在睡。   快到中午时,小猫才饿醒,爬起来吃东西。   “咪咪不吃吗?”它吃了一会,抬头担心地看蛋|蛋,“没有营养,要什么时候才能破壳啊。”   “应该很快吧,”任清欢觉得孩子在吸收蛋壳和壳里的水,“等师父过来我们就知道了,我小时候就是她带大的。”   小猫听到“师父”两个字,在他怀里打了个滚。   云想容来得很迟,又过了半个月有余才到。   因为她确实如恨晚所说,先去趁乱瓜分万紫千红窟了。   她一入关就很大动静,直说:“总有那寡廉鲜耻的东西跟老娘抢钱,妖窟几个头目都是我徒弟杀的,他们还自诩正道,有这个脸吗?”   不过抱怨归抱怨,云想容脸上的笑容还是很明媚的,明显拿了不少好东西。   “白老爷感谢咱们啊,说回人间还要再备谢礼才行,这事得记着,谢礼要得!”她拍着任清欢的肩膀说,“我到那里时,只见他穿得那样轻薄,一副不守男德的样子,蹲在笼子里等人救呢,也不知道在妖窟里这些日子受了那些妖怪多少折磨,啧啧,反正一出来开口就是以后再也不敢买卖奴隶灵兽了,怂的很……”   云想容在院子里来回张望:“说到怂,你那猫呢?”   任清欢用眼神给她指了间屋子:“在孵蛋。”   云想容进屋一看,穿着一身小红衣服的猫咪把脸埋在被窝里,正装死呢。   她拎起小猫的后颈皮肉,把它揪到一边,看了一会蛋|蛋,摸了摸下巴道:“不对呀,清欢,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个大胖小子,这个蛋都生出来了,怎么会这么小?”   任清欢撸了撸猫猫,表示:“已经长许多了。”   “是不是你!”云想容点了点小猫的额头,“你是蛋生的?”   小猫蔫蔫地摇头。   云想容看它可爱,没忍住,也上手撸了撸。   小猫得意起来,在她手心蹭头。   师父!qaq!   “那就奇了,”云想容看着任清欢,回忆道,“当初你爹带着道侣来我岛上玩,离开之后有好几天了,我才派人去收拾玲珑儿,发现你被留在了房间里……会不会是因为它现在还是只小兽,出生之后也需要再过个几天才能化人形呢?”   小猫抬头呆呆看着任清欢,任清欢也有点呆滞。   “师父,”他问云想容确认道,“你不是说,我是我爹交代给你的?”   “这不就是交代给我了吗?”云想容很自然地说,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不然谁会把孩子随便扔在别人家,一去不复返?”   小猫又把头埋在了爪子里。   任清欢尴尬地说:“师父……师妹五六个月就生了,怀的时候不显怀,生的时候也没感觉到,我们两个前些天回去人间时也没发现这颗蛋,还是王辽看到了,告诉我们的。”   云想容瞪大了眼睛:“啊?还有这样的父母!”   两个男人一家子就是不靠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612:32:27~2021-01-2714:2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牙牙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月子   “不是吧?”云想容惊呆了,“当年我以为他有要事在身才走得匆匆,前段时间又听恨晚说你是半龙,以为你爹是怕和你争斗才走的,毕竟戏本子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龙这种生物,据说都是天性暴戾的,如不是它对待自己的幼崽残忍,怎么会几乎都没人见过?   可也就是因为谁都没见过,传闻就越来越离谱了。   “我现在怀疑,”任清欢摸了一下蛋|蛋,“传言可能是假的。”   待着没事瞎编什么故事?   太耽误正事了。   “哦呦,”云想容感叹道,“亏我还怕你伤到孩子,赶着来帮你带孩子伺候月子。”   任清欢:“?”   小猫抬头:“啊?”   “怎么?你媳妇生完不做月子?”云想容摇头,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陪你跑趟人间已经够可以了,现在没事了若还操劳也太说不过去,你当生个孩子这么容易呢?月子不做好,将来落一辈子病根!”   任清欢:“……”   有点道理啊!   但是师父向来歪理多,他又辩道:“不过弱弱应该没什么事吧,他生都没感觉……”   “你们男人都觉得媳妇给自己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云想容恨恨地点了点他肩膀,“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呃,”任清欢词穷,“生不生孩子是女人的事,男人不要插手,要生的话,好好照顾孕妇和孩子就行了,包括洗衣做饭,伺候月子,哄宝宝睡觉学习,要为产妇分忧解虑……”   云想容摊手:“这不就得了!”   可是师妹也不是女人啊?   见他一副复杂表情,云想容揉着猫猫头说:“不信你自己问你媳妇?”   “弱弱,”任清欢问,“你不用做月子的吧?”   小猫当即趴下,摆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甚至还吐出了舌头。   云想容:“你看!”   任清欢:“……”   师妹,节操呢?   云想容把猫猫捞起来一顿揉搓,又疯狂亲亲,过瘾了才放下,拍了拍头起身:“等着,我给你做好吃的去。”   门一关,任清欢无语看着它。   小猫把脸一捂:“师父疼我嘛~”   任清欢曲指弹了他一下:“等你一个月下不了地的时候就该后悔了。”   结果并没有。   没想到云想容伺候月子的方法很开明,能走就要勤溜达,吃得不能太油太凉但营养均衡,而且还每天洗白白,换各种小衣服。   小猫不喜欢水,洗澡是有点受罪的,但是它装很乖。   “你变成人啊,”任清欢看不下去,“变成人就不怕水了。”   “不行,”连若坚持道,“变成人师父就不喜欢我了。”   任清欢:“……”   算了,你开心就好吧。   虽然有的时候,任清欢感觉,这两个人一个装猫一个养猫,玩得不亦乐乎,很快就把做月子餐的工作都推给了自己,还换着花样的点菜,完全就是忽视自己了。   但是可能师父也是心疼师妹,又碍于宗规,不好直接宠着他吧,那让他们两个联络一下师徒感情也没什么。   然后他就发现,今天云想容给小猫做了一个红彤彤的小型舞狮外套。   师父她,可能还是单纯地想玩猫吧!   小猫带着会眨巴大眼睛的狮子头,立起身子,前爪在空气中抓挠着,可爱翻倍!   “还是玩吧,好好玩,”任清欢挠了挠小猫下巴,“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不了,师兄,”小猫疲惫地跳到他肩膀上,趴着,“我玩累了。”   师父太能玩了,这是做月子该有的运动量吗?   “那就去看看孩子,”任清欢捏了一条炸好的小鱼给它叼着,拍了拍它的小屁股,“我昨天听到孩子敲蛋壳,可能是要出来了。”   “唔!”   小猫飞快跑去看,它希望孩子出壳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爹娘。   云想容来第一关之前,这颗蛋就已经孵了半个月,所以现在她入关之后没过两天,蛋会破壳也是应该的。   而且这颗蛋|蛋见风就长,越长越大,小猫现在都快覆不住了,壳子也越来越薄。   任清欢昨天听的果然没错。   他端起炸小鱼的零食,回到屋里时,就见小猫贴着蛋|蛋听。   “有猫叫!”连若非常开心,“慢条斯理,细声细气的,一定是我女儿咪咪!”   “小猫出生就会长指甲吗?”任清欢放下零食,给连若摘掉舞狮的小帽子,“它用什么敲蛋壳?”   连若也不知道。   敲蛋壳的声音在靠近蛋壳顶部的位置,响了一圈,然后一条长着毛茸茸幼角的小龙就顶着顶部的一小片蛋壳,从里面冒了出来。   连若倒吸一口气,上半身退了一下,撞在了任清欢怀里,四仰八叉地倒在了他腿上。   他……生了条小龙。   不会吧!   为什么?   连若有点害怕!   还好小龙爬出来之后,眼睛都还没睁开,只是寻着味道,爬到连若肚皮上,在毛毛里蹭了一下,就重新盘成一个卷,又睡着了。   连若抬起头,用求救的眼神看着任清欢。   怎么办啊?   我们的宝宝!一点也不可爱!   任清欢倒是松了口气,至少这像个正常崽崽,不至于一半是猫,一半是龙,而且自己也没有很排斥它,不过之前他看到的猫爪爪又在哪里呢?   他捧起蛋壳看了眼,递到连若面前。   壳里面居然还有一只小猫!   连若已经很小了,这只小猫更小,正在蛋壳里没有章法地抻动小短腿,发出超级细小的“喵喵”声,却不会站、不会爬,所以出不来。   任清欢没经验,不敢动它,只能把蛋壳放在早已准备好的一块软布上,横过来,让它能自己一点点蹭出来。   “啊!”连若惊喜地小声说,“这就是我的乖女儿咪咪了,快把这条小蛇拿走!之前是谁说龙凤胎的,赶紧赏,是神医啊!”   任清欢无语,把盘在猫猫肚皮上的那个小蛇一样的小龙也挪到了软布上。   “你怎么肯定它是女孩?”任清欢想给他们挨个翻面,看看是男是女,“喊师父过来看看。”   虽然说两只小兽放在一起,四肢不协调但还努力往壳外爬的小猫确实显得更加可爱,但这也不能判断出哪个是公哪个是母嘛。   “也对哦,师父说了,女孩都比男孩聪明灵透,可咪咪还不会爬,小龙却已经会爬了,这很奇怪哎,”连若亲一口小小猫,还想亲一口小龙,却有点不敢,最后还是直接转身飞快得跑出去了,“我得去问问师父。”   “哎,”任清欢回头喊他,“你慢点!”   结果,就是他这么一回头的功夫,身后两个孩子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   还好任清欢身手麻利,回头一手一只给接住了。   两个小兽突然化人,变成了一男一女两个胖乎乎的奶娃娃,所以原本靠在床边的小布垫挤不下,就掉了下来。   任清欢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把他们放在床的最里面,并用被子把他们挤住,防止掉下来,然后陷入沉思   他分不清哪个是龙,哪个是猫了。   “变回来,宝贝。”   任清欢晃了晃两个孩子,孩子们倒是不哭了,但是都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懵懂,可爱!   “快变回来呀,”任清欢着急地说,“再不变回来师妹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门口,云想容怀疑地看着他,快步走到跟前,拍开他的手,“晃孩子不要这么粗鲁,再吓到宝宝!”   他晃得是有点力气大了,但是孩子都没反应,女孩还笑了起来。   “哎呦,好可爱哦~”云想容当时就融化了,猛亲小女孩,把男孩塞给任清欢,“真勇敢!叫什么名字呀?我们飞飞~飞高高喽!”   连若从师父肩膀上跳到儿子身边蹭了蹭,抬头跟师父邀功:“叫咪咪!”   任清欢:“……等等,我没分清她是不是小猫。”   “咪咪哦,”云想容已经叫上了,跟小女孩顶着脑门,满屋子转圈,“我的小心肝儿咪咪,饿不饿,我们去吃饭饭好不好?”   咪咪特别不认生,“咯咯”地笑出声,使劲踢腿攥拳。   “哇,我们咪咪好大力气!”   云想容太喜欢这个孩子了,抱着她陪她疯玩,一路疯子似得走到小厨房里,给她热好每天都准备出来的婴儿食物。   任清欢抱着儿子跟上去,问连若:“儿子叫什么名字啊?”   连若想起小龙爪子敲蛋壳的声音,觉得儿子也挺可爱的,很后悔自己刚才不敢亲近他的兽形,而且儿子很粘他,一直冲他伸小手手,连若心都化了。   “叫粘粘吧~”   “那大名呢?”任清欢又问。   之前他们起了不少名字,男女皆宜,但是没有起过能给兄妹两个用的。   “师父觉得呢?”连若问,“之前我们简单取了一个连云。”   云想容:“那就这个吧,挺好的!是吧咪咪?”   任清欢:“……师父,还有一个呢。”   “哦,”云想容回头看了一眼,“招妹?盼妹?”   连若:“可是他已经有妹了啊。”   云想容:“你们就不能加把劲再生一个?”   连若害羞地低头:“师父~你说什么呢……”   任清欢彻底无语,仿佛这两个人都忘记了,这俩孩子到底哪个是先出壳的还不知道呢,谁说这个就是哥哥那个就是妹妹了?!   “这个姓任吧,”云想容忽然道,“我当初给清欢起名,就用了任姓,我怕清欢他爹找回来怪我,可不敢得罪龙族。”   作者有话要说: (   其实……   明天就完结了(捂脸(后天开始写番外(小女孩才是龙,第一个出壳的,所以是姐姐(其实我根本没取名,我实在取不出来了,我取的所有的兄妹的名字都类似,搞得我自己码字点名字的时候都经常点错) 第54章 完结啦   两个孩子的名字暂时没有取下来。   主要是因为两个小家伙都从一个壳里爬出来,却一个姓连,一个姓任,大人们就很难把他们的名字起得像一对儿龙凤胎。   云想容曾敷衍地说,咪咪叫“云”字,不如粘粘也叫“云”字算了,反正都是我的乖宝。   可是那成什么了?姓连能叫“连云”,姓任岂不成了“人云亦云”?   “哎呀,”云想容很嫌弃大徒弟,“就你麻烦,姓都麻烦。”   这件事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   直到叫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乳名之后,粘粘因为尤其粘着连若,有天突然在看连若化形学会了变成小猫,大家这才知道……   原来咪咪是龙,还是姐姐。   可是那时候已经是好几年后,大家喊这只小龙崽子“咪咪”也喊习惯了,只能尴尬地继续叫下去。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在这对姐弟两个还吃奶的时候,因为连若没奶,离开两天也无妨,所以任清欢抽空带连若又去了一趟五城十二楼,解决一下门派内的琐事。   毕竟总不回去也不好,合欢宗目前人手还不太够。   等他处理连家的家事时,任清欢就化出龙形,盘踞在城下的两颗参天巨柳上睡觉。   连若听着那些同样姓连的人七嘴八舌,说什么“不能让人间来的合欢宗在五城横行”、“连家才是五城真正的主人”,感觉头很痛。   “都住口。”   他坐在最高处,拍了一下椅子扶手。   “什么叫人间来的?我也是人间来的,你们有意见吗?”   大家纷纷抿唇摇头。   “现在想起来你们都姓连啦,要团结啦?”连若小手一挥,“当初怎么不救我,全听连良那个败类任意妄为?”   大家纷纷低头不语。   “好了,”连若最后拍板决定,“全听恨晚那边的指示,合欢宗如今跟叶家、连家都是一体的,懂不懂?大事小事不要再来烦我。”   眼看他要做甩手掌柜,世家权利越来越小,众人连忙相互拥搡,推出两个垫背地谏言:“可是城主,您也已经不是合欢宗的人了,何必听她们的呢?”   “我怎么不是啦?”连若一手指了指下面,“我内人是谁,你们忘了?嫁夫随夫,不说了,他还等着我呢!”   这回谁也不敢说话了。   那么大一条龙在那里哎……   自从除掉谢小玉之后,任清欢就没有再掩饰过自己的妖身,反正即使有觊觎神兽的人也不敢找到他来,用龙型赶路还比较方便。   但是他没带连若立刻回去。   “师父说今天她帮忙带一天孩子,”他停在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山林中,“所以我们可以明天再回去。”   每天晚上看着孩子其实是有点累的,最主要的是没有了二人空间,还好咪咪和粘粘都很喜欢云想容,一天没有爹娘陪着也无所谓。   出来透透气,放天假,连若觉得呼吸都畅快了。   “这里很适合隐居啊,”他难得夸奖了师兄,“我喜欢,孩子们应该也喜欢。”   这有一所任清欢最近在仙界置办的小院子,藏在绵延的群山中,附近就是峡谷瀑布,小屋旁边溪水缓缓,山的背面是沙洲,前面则是第一关的方向,地理位置也还不错,所谓人杰地灵,有利修行,之前是被妖窟圈起来狩猎小妖怪的地方。   “等孩子再大一点就搬过来吧!”连若做了决定。   他不想总住在第一关,因为阿茹那……这把断剑还留在第一关里,至今无人处理,连若就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任清欢也正有此意,白天和连若一起收拾、布置了一下新家。   晚上则拉起床帐,两个人头挨着头说话。   “我以为你也许想搬去天外天。”任清欢摸摸他光滑的脸颊,手感很好,又牵起他的手,亲吻他的手背,嘴唇摩擦着他的手背道,“那我就高攀你了,小少爷。”   当年一穷二白的少年人,曾经真的提心吊胆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连若惆怅地叹口气:“我已经是只老猫了,不喜欢五城内那么多的纷争。”   任清欢被他逗笑:“那你可得赶快结丹了。”   这么小的老猫,就是传说中的可爱了一辈子吗?   连若依偎在他怀里撒娇:“我才不结丹。”   任清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傻傻地问他:“为什么?”   连若气呼呼地挠了他一下,背过身去不理他了,却连点皮肉都没挠到,只勾破了他的领口。   “为什么啊?”任清欢不依不饶地追问,从背后抱住他,握住他的小爪子,“你也二十了,应该结丹了呀,弱弱?”   这是件大事,应该提上日程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结丹之后,身体不再变化,其实是最好的避|孕措施。   可是连若把头转向右边,他凑到右边来亲亲,连若又转向左边,他又凑到左边亲亲。   “别闹,”连若笑着推他,“谁跟你闹!”   “宝宝,弱弱,师妹,”任清欢缠着他,用鼻子蹭他的鼻子,“结丹了好不好?我不跟你闹,你怕雷劫,我就帮你扛,相信我,没问题的。”   连若还是不同意,任凭他怎么劝说都不松口,甚至旧话重提:“我才不是你师妹。”   “宝贝,”任清欢看他不笑了,仿佛真的不太开心,只好想了想,又用哄小孩的语气小心地问,“是不是不想用叶轻舟的五行丹呀?我去给你求别人的丹药行吗?咱们不用他的。”   连若反而生气了:“喔,你还想去求叶二姑娘吗?”   任清欢无语凝噎。   师妹好久都不吃醋了,到底生什么气?   “别胡闹了,”任清欢皱眉沉声道,“你必须结丹,听我的,最迟这两年,你逃不过,要是不交出五行丹,我就去沙洲买,总之得给你灌下去,这事没商量。”   连若被他说的很委屈,憋了一会,没憋住,掉了两滴眼泪。   “怎么了?”任清欢吻他的眼角,被他闹得没了脾气,又轻声哄他,“我们小猫儿怎么了?有委屈跟师兄说说?”   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他闹起脾气来还是那么像小孩子,任清欢根本拿他没办法。   连若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抽抽嗒嗒地说:“我不要结丹,我、我想和你白头偕老。”   任清欢愣了好一会都没理解他的意思,忽然明白过来时,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不要结丹。   要和你白头到老。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拿他没办法,轻而易举就会原谅他了。   因为很喜欢,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连若抬头,戳了戳他的脸颊,还没停下来抽泣,打了个哭嗝:“你、你要做什么?”   任清欢的双眼也湿润了。   “师妹,”他抵着连若的额头说,“我也喜欢你。”   连若扁了扁嘴,不想理他。   “你听我说,弱弱,”任清欢一副非常紧张的样子,张了张口,喉结又滚动了两下,才说道,“其实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这样的   “可能是因为血脉的缘故,成年之后,时间在我身上流逝的很慢,我也是经人提点之后才发现,我的寿命应该是很长的,至少可以像金丹修士一样,保持很长时间年轻状态。”   连若不哭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歪着头,看了一会才问:“你……不是骗我的?”   “真的不是!”任清欢单手指天发誓,“飞鸿踏雪阁的段应识可以给我作证,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不老春送给他的!”   连若缓缓点头,紧盯着他,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任清欢心里一凉,当时就跪在了床上。   “对不起,师妹,”他扶住连若的肩膀,硬着头皮忏悔道,“我真的只是忘记说了!我们相遇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我真的忘了、我、不是在找理由!我错了,弱弱……”   “行了!”连若点了一下他的脑门,“这次就原谅你了……”   任清欢简直不敢相信:“真的吗,师妹?”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连若一通乱拳锤他,简直气疯。   “你上次瞒着我你是半妖,回头就敷衍我说忘了,你以为我是病猫吗?还想糊弄我!”   之前任清欢跟连若坦白自己是龙,还是在他们私下密谋时。   当时连若就奇怪,自己为什么生了个蛋|蛋???   任清欢发现瞒不下去,只好说了。   连若轻易原谅了他,因为没办法,毕竟那是在去侠盟的路上,他们还在商讨联合恨晚捕捉小狐狸的事,总不能吵吵闹闹,大声密谋吧?   现在师兄又被连若逮到一次,当然不能饶过!   但是他训着训着,任清欢看着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放肆,仿佛回到了满腔热血的少年时代。   那双桃花眼,与那年合欢宗里傻傻站着看着他,然后突然握住他双手的那个十六岁少年的眼睛,重合了。   只是那时,这双眼睛是炽热的,冒着火苗的。   而现在,是湿润的,闪着泪光的。   “你又做什么你?”连若色厉内荏,眼神却到处乱瞟,“你……”   “弱弱,”任清欢紧紧抱住他,在他如瀑的发间蹭去眼睛里的那点雾气,肯定地重复道,“我也喜欢你,我也想和你,白头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还有俩番外   题外话   这本书给我写自闭了,我发现我可能不太会写小说,因为这本之前我写的都是短篇/大纲文练笔,这本也有点像大纲文了,没想到写了一百多万字了至今还不会正常写文!所以我打算先休息一下再开下本,可能就两三天,也可能要一个月都不一定,谢谢大家给我订阅评论收藏捉虫意见~下本我会尽量把这本的问题都改一改,真的超级爱你们!   =333=muamuamua!   下本是专栏里预收的《佛动心》,师徒年上,天然呆光头攻,白切黑美人受下下本是这个:(网恋文,a波,互宠)   《被养废后,我玩成世界冠军》   陈醉的生母被骗感情,生下他后就被甩了,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环境,狠心把他送进了渣爹的豪门家里。   陈醉的继母有亲生儿子,于是想把他养废,让他大手大脚花钱,纵容他每天“打架斗殴”玩游戏,还网恋。   陈醉毕业后,成了职业全息电竞选手。   一开始……   渣爹很生气:“就知道打游戏!”   继母很得意:“他还是孩子嘛~”   后来……   陈醉成了世界冠军。   众人:“???”   ·   陶子悦是陈醉网恋的菜鸟小可爱,唯一特长是会吹陈醉。   陶子悦:“那个tox有什么牛的,怎么都吹他?不就脸还可以,又拿了个世界赛mvp嘛,我觉得你比他厉害!”   攻:“宝贝吹错了,我就是tox。”   受:o口o!   《我以为普通的陪玩是世界冠军》   《我以为很丑的男友是赛区门面》   《我以为超穷的老公是豪门长子》 第55章 番外:小时候~   小剧场1~   咪咪和粘粘出生之后,任清欢告诉了关系不错的亲友,收到了一些贺礼。   其中送礼送得最郑重其事的,是他的“好兄弟”,月见书院的主簿,楚明知。   可不得是他吗?   因为洞房之夜前多了一句嘴,他把这对夫夫两边都给得罪透了,只好手里握着一卷书,背上背着一篓书,登门负书请罪来了!   “要是你们不嫌弃我的话,”楚明知笑呵呵地表示,“以后这两个孩子开蒙念书就都交给我吧,算是我之前好心办坏事的补偿。”   带孩子带得累到崩溃的夫夫二人立刻尽释前嫌。   “哪里哪里。”   “有劳有劳!”   快把他们带去上学吧,求求了。   孩子们虽然可爱,但是太能乱跑乱跳,精力过于充沛,需要大人们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错眼珠的盯着,时间长了着实让人受不了,该上学还是要上学呀!   不过念起书来,粘粘还可以,手里捏着小零食能听半天,咪咪却一刻都坐不住,更别说上学听课。   她才三岁大的时候,力气就大得吓人,需要楚明知用笼子状的法器把她关起来,才学两句三百千,可见以后该有多可怕。   云想容居然还说:“不要压抑咪咪的本性,让咪咪玩嘛,她还小!”   这一点上,任清欢坚持住了,绝不让步。   “每天就认半个时辰的字,耽误不了她玩,”他劝师父道,“现在不管束她,以后就管不住了,万一成了文盲怎么办?”   连若悄悄对他说:“随你了呀,不好好学习。”   任清欢:“……哎。”   往事不堪回首。   当初他也是三四岁去月见书院学习识字的,但是上课就知道睡觉,经常被先生罚站,而且站着也能睡着,让先生根本没有办法。   云想容当时对他,就是放任自流的教育理念。   “男孩子嘛,脑子不好使,学习不好很正常,就算现在死记硬背记住了,将来做文章也比不过女孩活学活用,不学不就不学吧。”   所以后来小任清欢遇见小连若的时候,还不认字呢。   连若家里没教过什么,但是小连若自己有危机感,偷偷学过一点医术、乐器,来了合欢宗之后也没有安全感,如饥似渴地学习。   云想容就亲自教他识字,让稍微有一点点底子的小任清欢辅导他。   小任清欢为了不丢脸,只好硬学。   他每天都装作很轻松的样子,然后晚上挑灯夜读到后半夜,第二天上课打瞌睡,小连若还说:“哇,师兄好厉害,不学都会!”   “呃……”   小任清欢骑虎难下。   一开始云想容看在眼里,暗中好笑,以为他很快就会露馅,结果没想到,他居然死撑着装下来了,一装就是好几年!   到了他们十二三岁时,读书成了副业,习武才是正道,先任清欢才初步解放。   只是初步。   因为经史子集不用学习背诵了,连若又喜欢上了杂谈志怪,每天不是学乐器,就是看书,任清欢当然不能落下。   所以他又跟着连若看了几年闲书。   为了师妹而努力,可以说是非常感人了,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意志力给感动到了,毕竟天知道他到底有多讨厌读书。   但是后来有一天,他听师妹给他读书,听着听着睡着了,醒来之后十分愧疚,师妹却说:“没关系,你这么不喜欢看书,会睡着很正常,我就是哄你睡你的,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情和不擅长的事情嘛。”   他震惊了。   羞耻,恼怒!   “你你你什么……”任清欢耳朵红红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啊?”连若天真地问,“这还用说吗?我一开始就知道啊,你上课睡觉,能是喜欢学习的样子吗?夸你就是哄你开心,还当真啦?”   现在一点也不开心了。   任清欢委屈:“你怎么不早说?”   白装这么多年!   小连若还理直气壮:“我早说,你岂不是成文盲了?”   好像也有道理。   师妹帮自己成为了更好的人,小任清欢心想,师妹还是爱我的,都是为了我好。   ……   现在,任清欢回想起当初的事,才恍然发觉,原来师妹从小就是个小魔头了!   “你还敢说?”他咬了一口连若的脸颊,“你当初骗我那么多年,知道我读书多辛苦吗?”   连若揉揉脸,心虚地说:“唔……年轻时都要辛苦一点嘛……”   咪咪从小笼子里回过头,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们,口齿不清、奶声奶气地说:“爹爹,娘~我也不想辛苦读书惹!”   “不行。”任清欢赶紧拦住想放她出来抱抱亲亲的师父,果断道,“你娘说的对,辛苦是必要的。”   连若弱弱地说:“……我、我也是爹爹……”   哎,纠正不过来了那就这样吧。   ·   小剧场2~   咪咪虽然不爱学习,但很喜欢兵器。   姐弟两个抓周时,粘粘抓着一只毛线球不放手,咪咪就抓了粘粘的后颈,被大人好不容易分开之后,才转而抓了一把小木剑。   连若怕她这么喜欢剑,以后再相中第一关的那把神器,或者被神器相中,拿可真是惹麻烦上身,所以很快就带着孩子和师兄一起离开第一关,隐居去了。   那之后,粘粘开朗多了。   因为在第一关时,大家普遍都更关注小龙,别说合欢宗的人重女轻男,第一关也重武轻文,粘粘在这两方面都不如姐姐有人气,觉得自己被忽视,就偶尔会跟任清欢和连若哭闹。   可是这对父母多照顾了粘粘,咪咪又不开心,很难均衡。   还好隐居之后两个小孩很快忘记了这些事,粘粘每天专心致志地用毛毛拖地板玩玻璃珠,咪咪玩水爬高,上蹿下跳,单纯而快乐。   在一个炎热的夏天里,两个小宝贝都学会了化形,任清欢给他们用寒冰玉雕刻了一个精致的小窝,连在一起,一共三间。   咪咪的窝在最右边,但她总是挤中间那个粘粘的窝,粘粘无处可去时,就去最左边的小窝里睡觉,最后连若再变成小猫,睡咪咪的小窝。   小窝放在院外时,任清欢也能变出原形,将他们盘在中间,和他们一起午睡,给他们遮阳。   几个小家伙睡着的样子特别可爱。   很温暖。   任清欢看着他们的睡颜,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童年时代,还在合欢宗里玩耍,红绡殿里隐约传来小孩的笑声。   他走进去,看见小小的连若正趴在一堆软垫上,手里挠着一只红色绣球,笑着抬头看他。   “师兄~”   小连若软软地喊他,喊得他心都要化了。   “我们一起玩球呀!”   曾经,小任清欢不明白他玩球的方式。   在任清欢看来,球要么是用来踢的,在脚尖和膝盖上颠球,要么是用来打的,骑在马上用马球杆击飞,但连若是挠的。   他先乱挠一通,然后放在地上滚,爬着追,追累了之后又抓在手里挠一挠,然后抛开球球,去玩别的了,结果所有的球刚买回来就被他挠得或开线、或破洞,没有一个完好无损。   不过任清欢的球上都脏得全是土,感觉比起来还是师妹的球可爱一点。   而且连若在软垫上爬来爬去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就像个在翻山越岭的小猫咪一样。   “我找到一颗珠珠!”小连若钻到了一个垫子底下,掏出了一枚寒冰玉小球,“师兄快来看~”   “师妹,”小任清欢来到他身边,掏出皱巴巴的小手绢,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坚定地说,“我以后赚了钱,买更大的寒冰玉球给你玩。”   连若笑着倒在他身上。   “嗯,那我赚了钱,给师兄买好吃的,让你敞开了吃,每顿饭都吃饱饱~”   小任清欢惭愧地低下头。   那时他似乎永远都吃不饱,还经常吃师妹剩下的饭。   他没遇见师妹之前体格孱弱,云想容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找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他健康得很,什么问题都没有,于是只能放弃,相信他是天生的,给他吃点补品了事。   后来任清欢自己长大了,才慢慢有感觉,其实是因为他的饭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大人会控制孩子的饭量,但小孩子不会,小连若只知道能吃是好事,每天就给任清欢塞吃的,每天胡吃海塞的过了一段时间,任清欢的身体反而健康起来了。   小任清欢认真地发誓:“将来我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钱,不止要自己吃饱,也要给师妹买好吃的好玩的!”   梦里的小连若抬起头,变成了十二岁大的模样。   “师兄,”他语气低落地说,“我不是少宗主了。”   任清欢很笨拙,想要安慰他又不知怎么开口,忽然发现手里多了两颗寒冰玉的珠子,于是赶紧抓住连若的手,把玉珠放在连若掌心。   连若抿抿唇,握紧那两颗珠子,抬头看了他一会,扬起下巴,亲了亲他的侧脸。   那触感轻轻柔柔,甜甜的。   然后任清欢就醒了。   咪咪和粘粘似乎已经醒了一会,正在互相追着咬对方的尾巴玩。   连若也刚醒,抬头看着他,睡眼朦胧,黏糊糊地说:“师兄哦,我刚才做了个梦哎。”   任清欢惊喜道:“你也梦见我们小时候了?”   “嗯嗯。”   第一个“嗯”是升调,第二个是降的,撒娇一样的否定。   “我梦见咪咪和粘粘长大之后,同时出门游历,”连若说着,挠了他一把,“咪咪武艺高强,得到了一把宝剑,粘粘温柔帅气,救了一只小狐狸,他们两个同时回家来,我一看,这不是阿茹那和谢小玉吗!”   任清欢:“……我真的知道错了。”   连若:“哼!”   ·   小剧场3~   在第一关“坐月子”的时候,为讨师父欢心,连若带孩子的时候多半都是猫咪形态,孩子也喜欢,大家玩得不亦乐乎,就是任清欢累了一点。   因为他们自己收拾房间,所以任清欢每天都要收集一大把猫毛。   后来越留越多,直到咪咪和粘粘长大点,要和大人分房睡了,才派上用场。   因为小宝贝们表示,分房可以,但只能跟爹爹分,跟娘不行。   连若:“……我也是爹爹、算了,娘陪你们睡觉觉吧……”   “不行!”任清欢严词拒绝,“师妹!”   为什么每次□□脸的都是我?   连若非常为难:“先和你分开嘛,我陪他们一段时间再彻底分开。”   结果最后变成任清欢一个人被分出去了。   这到底是给谁分房呢???   一夜无眠,孤枕难安,任清欢就着月光掏出了一大堆毛毛,决定用毛毛做两只小小猫。   两只小小猫和连若的原形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一只双眼湛蓝,另一只则是金色的眼睛,以示区分,灵石的颜色与连若的阴阳眼极像,蹲坐的样子就是任清欢第一次见到他兽形时的姿势,舔着爪子,惟妙惟肖。   第二天任清欢取出小小猫,分给孩子们,一人一只,孩子都欢呼雀跃,连若却满脸通红,转过头就挑孩子不在的时候骂他:“你做的什么啊!为什么要留着我、我的毛?”   师兄好变态!   任清欢可太无辜了:“神兽身上的每一根毛都是有用的,我丢了多可惜。”   总不能拿你的毛出去卖钱吧?   “谁说的?”连若不信,“你自己都说了,不能听信那些谣传的小道消息,都是不明白的人乱编的。”   “这是颜……”是颜子佩告诉他的,但是任清欢说到一半,硬生生刹住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在连若审视的目光下慌张改口,“之有据的,我的麟就能治病……”   完了,他忽然觉得,自从开始每天宅在家里哄孩子之后,他的脑子明显迟钝了。   “你的麟?”连若警觉地抚摸上他的手臂,“你怎么知道?你自己揭麟试过?”   任清欢真的很难当着他的面反复说谎。   “你傻不傻呀!”连若轻拍了一下他的胸,又来回抚摸他的手臂,“疼不疼?做什么用的?为什么不跟我说?”   虽然换了个性别,但连若还是从前那个聪明伶俐的小师妹,立刻就猜到了原因:“之前你不告诉我你的原形,也是怕我查觉吧?你曾经骗我吃过一种说是能保胎的麟粉,难道就是、唔……”   任清欢低头亲了他一口。   连若不停挣扎,偏过头去,生气地说:“你别想敷衍了事!”   “一点也不疼,麟片就像你的毛毛,两天就长出来了,你不用想太多,毕竟……”任清欢用指腹按着他的下唇,笑道,“我身上的东西,你吃得还少吗?放心吧,虽说都是精华,对你身体好的,对我来说却是取之不尽……啊!师妹你为什么打我?”   连若用左手手背给自己通红的脸颊降温,右手指着他痛斥:“登徒子,不要脸!”   任清欢简直要无辜死了,捂着脸蹲在地上:“我怎么不要脸了?龙涎能益寿延年,我这是对你好啊!”   连若发现是自己想歪,更加气恼,转移话题道:“你你你、刚才说什么言之有据,你就是要说颜子佩吧?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你快说!”   小猫咪都变成河东狮了,任清欢哪敢再瞒着他什么,赶紧掏出一支火红的凤羽,坦白从宽:“她说替她兄长给我道歉,就送了这个,哎,师妹别闹。”   连若变成小猫咪,抢夺羽毛,寒光闪闪的爪子都亮出来了,一定是要毁了这东西。   任清欢只能弹跳起来举高高,不给他。   这东西可以不要,但不能毁了,不说卖出去也能赚不少钱,作为灵药引子至少还能救人一命。   所以他们两个一个举着,一个够,一个跑一个追,刚跑出去两步,只见旁边又扑上来一只小小猫,也用小短腿奋力蹦蹦跳跳,去抓羽毛,正是粘粘。   连若:“……”   任清欢:“……”   粘粘的习性和连若一模一样,以为他们两个在玩逗猫棒,就冲过来一起玩了。   在孩子面前,连若实在丢不起这个脸,只好不扑了,任清欢就拿着羽毛专心逗粘粘,笑呵呵的,还“一不小心”给粘粘咬住了羽毛,一下子咬秃一半。   “咽下去吧,对身体好,”任清欢摸摸粘粘的后脑勺,解释道,“这个可以吃,别的逗猫棒不可以,知道吗?”   “哼,”连若给粘粘舔了舔毛,阴阳怪气地说,“一支臭鸟毛,有什么稀奇?粘粘,咱们不吃他的,脏!”   不过连若也就是随口说说,粘粘的体格天生不如姐姐咪咪,吃点补一补也好。   结果粘粘吃完,舔了舔嘴边的毛毛,把剩下的那一半也咬掉吃了,还口齿不清地说:“喵喵,有又味,香香~”   连若吓了一跳:“怎么会有有肉味?”   任清欢:“左右是能吃的,我早就洗干净,有一次炖肉的时候用高汤腌制了一下。”   连若:“……”   ·   万里之外。   灵通仙府内,颜子佩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打了个喷嚏。   ·   小剧场4~   白天偶然提到了颜子佩,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孩子一人抱一只娘亲的娃娃去分开睡了,任清欢就忽然想起了颜子衿,同连若问起了他的事。   “师妹,”他有点酸酸地说,“我对你可是没有一丁点隐瞒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那个颜子衿到底是为什么要娶你?”   当初颜子衿提出要提亲,其实很突兀,但是彼时的任清欢有更多事要处理,自然是懒得理他。   “我哪知道?”连若翻身睡觉,也懒得理师兄,“陈年老醋。”   “怎么只准你吃,”任清欢搂住他的腰,嘟哝着,“到我这里就陈年了?”   “呵,”连若冷笑道,“那好啊,我这里确实有比你那坛更陈的,好多都没开封呢,既然你这么不甘心,我们就一起掰扯掰扯清楚,你是想让我先开少宗主那坛呢,还是先开岑绮思那坛呢?”   “什么?!”任清欢大惊,怎么还有岑大人的一坛,立刻乖乖说道,“好师妹,我知道错了,你也累了,我们睡吧。”   连若冷笑一声,在他怀里寻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闭上了眼睛。   任清欢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心有不甘地睡了。   ·   灵通仙府里,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的颜子衿也打了个喷嚏。   “哥,”他手上的小麻雀狗腿地问道,“你不会被我过了风寒吧?我给你煮点姜汤。”   “半神怎会染上凡人的疾病?”颜子衿不咸不淡地回道,“无事献殷勤,你又想做什么?”   颜子佩想去人间玩啊,但是她不说。   “我想送给哥哥几只猫猫,哥哥为什么不要?”她旁敲侧击,表现自己感天动地的孝心,“平时陪着哥哥喂鱼,撒撒娇,也给府里增添一点人气,挺好的呀~”   颜子衿慢慢摇了摇头:“弄几只猫来糊弄我,陪我喂鱼,你自己又想去哪里闯祸?”   颜子佩:“我是真心的!”   确实有一部分是真心的,毕竟他大哥单身那么多年,难得相中一只嫂子,啪,没了,就不能养只别的猫咪治疗一下情伤吗?   颜子衿摸了摸小麻雀的头:“除了神兽,没有别的猫能与我共度一生,与其在养之前就知道它会死的比我早,还不如不养,所以等那个凡人死了,我就去第一关把神兽接回来。”   小猫动了不该动的感情,想陪那人类白头偕老,但他不会,他可以等人类老了死了,色衰而爱驰,小猫变成老猫,他再让老猫结丹,达成半神之身,陪他共度一生。   “原来如此!哎……”没想到哥哥如此感性,颜子佩有点心疼他,“但是哥啊,你是不是避世太久,没听说过,任清欢不是凡人,他是半龙哦,应该能活很久吧。”   颜子衿悠然的神色瞬间僵住,沉下脸来:“……那你就呆在府里,陪你大哥一辈子吧!”   颜子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913:11:11~2021-01-3017:5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琳鸟3个;何必纠结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咔咔砰咚嗒10瓶;玉玖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番外:普通的一天   今天是开学日,任清欢很开心。   他和连若刚把两个小毛孩送到月见书院。   因为两个孩子第一次接触同学,都有点兴奋,但这同时也是他们第一次离开父母,非常感伤,分开之后没多久就传声给连若,说想回家,连若还忍不住哭了。   任清欢也是鼻子一酸,强行忍住,商量着说:“小兽大了都要离巢,早晚需得历练,再过半个月我们就去看你们,给你们带好吃的,好不好?”   两个小宝贝哭着答应了。   “哎呦,”连若心软得不行,“不然我们今晚再回去跟他们吃顿饭吧?”   “过两天吧。”   任清欢也想孩子,但是他深知楚明知这个人管学生一定很严,就算去了也不能随时见到孩子,所以决定还是过两天再去跟楚明知打个商量,跟孩子再吃两顿饭。   谁叫小宝贝们招人疼呢,到时候就算被楚明知嘲笑骄惯孩子也随他说吧。   还好,两个小孩儿和同学们玩起来,学习也忙起来之后,就没有时间想家了。   另一边任清欢和连若也是一样。   不用照顾孩子了,接下来任清欢就准备和老婆一起找地方度蜜月。   他们刚在落月崖的两处山谷转了一圈,牵着手手,柔情脉脉地享受了一会难得的二人世界,连若就变卦道:“月底再去看他们吧,他们肯定没问题的!”   任清欢:“……你说了算。”   不过等看到这里一线天落月的美景时,连若又说:“等他们旬休,也带他们把人间转一转,这里他们还没来过呢。”   “嗯,”任清欢揽住他的肩,点头道,“再过两年,就接他们回家来,我们自己来教,想带着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就怕到时候他们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不跟我们玩儿。”   孩子最喜欢粘着连若,连若却总有这方面担忧。   “放心吧,”任清欢拍拍他的手背,“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还听人说什么恶龙食子,现在看来不都是无稽之谈吗?不要总往坏的方向想。”   连若靠在他肩上,抿了抿唇,又说:“可能是因为你我都没和爹娘亲近过吧,我就总不想让孩子离开我身边。”   任清欢想了想,最后决定:“那今晚就去书院看他们!”   连若抬头看他,大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啊?”   “我们偷偷进书院去,跟他们多待一会,”任清欢笑道,“顺便给他们带点好吃的。”   连若没了瞎想的心思,指着前方的小酒馆开心地说:“师兄,你看,前面这一片都是店家。”   因为风景优美,山谷里的人多了一门生意,开了不少酒馆饭馆,专门做当地美食给前来游玩的客人尝鲜,有两家比较不错的门前都已经排起了长队。   “我去这家酒楼,”连若指挥他,“你去那家饭馆,谁快就先去找谁。”   两人分头排队,好买完快走。   连若看着店家的菜单,盘算着买两碗醪糟桂花圆子,咪咪爱吃,再买两份豆花红豆冰粉,粘粘爱吃,另外再提一小壶特产的桂花酒,师兄喜欢。   不过这家店的生意太红火,做得又精细,没有很多,再加上此时已经入夜许久,长队排到连若的时候,醪糟桂花小圆子已经就剩一小份了。   “哎,”连若叹气道,“这可怎么办,姐姐有了,弟弟没有,还不又要打起来……”   排在他前面的,是个身影纤细高挑的白衣公子,正端着自己的桂花小圆子准备离开,但听到他叹气,回头看了一眼,见他点的都是成双成对,只有桂花小圆子是一小盏,于是主动把自己的推让给了他。   “啊?”连若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   他抬头一看这位好心公子,还愣了一下。   “家里有一对姐弟?”那公子问,“可是在月见书院念书?”   “是、的,”连若顿了一下,试探道,“这位公子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江树落月楼的江芷兮楼主。”   江芷兮是美女,这男人就是美男,长着一双撩人心魂的桃花眼。   果然他听后也是一愣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也姓江,不过不敢高攀江楼主,无名之辈而已。”   可能是个远亲吧。   连若这回不再客套,谢过之后收下了小圆子,自称姓连,也只是听说过江楼主而已,不敢说熟。   双方都比较低调。   他们又简单聊了两句,连若说是来书院送孩子的,想给孩子捎带点吃的,江公子则说,听闻月见书院的先生学识渊博,如果将来有了孩子,也会考虑送来这里,这次就是来考察一下。   “连公子这么年轻,就有了一双儿女,真是好福气啊,”江公子似乎很羡慕,“听得我也有些想养个孩子在身边了。”   “哪里,”连若很骄傲,有点上头,多说了不少,“我和我内人自幼都无父无母的,现在带孩子就不知分寸,惯会骄纵他们,养得不成样子。”   江公子蹙眉道:“就是有这种不负责任的爹娘苦了你们,还好你们懂得心疼孩子。”   “可不是吗!”连若摇头说,“其实我还好,我内人更是离谱,他父母都不知道曾经生下过他!”   “啊?”江公子也惊讶道,“还有这样糊涂的人?我修行半辈子,从未听过这种荒唐事!”   两人都是仙者,看着二十左右岁,连若也不知江公子年芳几何,两人就像同龄人一样,坐在酒馆外的长凳上聊了好一会天。   直到他们都发现时间有点长了,才各自分开,一个往后面一条街上的饭馆去,一个往前面一条街上的旅店赶。   连若原本就懒得走,所以多聊了一会,没想到一直没等到师兄,只好自己去找他,却见师兄才开始打包饭菜,颧骨处还挂了点彩!   “怎么回事?”   连若震惊。   还有人能让师兄挂彩?   “我也伤到他了,”任清欢似乎心情不太好,只是冷静道,“你不用担心,点到为止而已。”   连若用食指点他的额头,快被他气死了:“买个菜而已,你点到什么点到!”   任清欢给他解释,原来刚才他过来排队时,恰巧和一个男人同时赶到队伍末尾,两个人分不清谁先谁后,都不想给对方让位置,于是决定就地比划两下,赢得人先买菜。   连若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输了!”   否则那个人在哪里?   一定是先买完菜走了呀!   任清欢一顿,不情不愿地发出一声:“唔。”   天呐!   连若忽然开始害怕,连忙检查了他一圈,确认他身上没有别的地方伤到,只有颧骨上那一点点擦伤。   什么人还能赢过他???   “这是怎么回事?”连若紧张道,“咱们不会结了仇家吧?”   “不会,”任清欢毫不担心,“他吃了我一拳,比我伤得严重得多,如果他想报复,刚才就应该下手,但是分出胜负之后他就直接拿菜走了,所以没事的。”   连若听得心惊胆战:“怎么回事啊你们……”   “别影响心情,”任清欢摸摸他的头,又牵起他的手,拎上菜走了,边走边嘀咕,“就是个无聊的过路人而已,修为那么高,说不定都已经飞升了,想吃什么不能自己变?还来跟别人抢顿饭菜……”   连若:“……是哦!”   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   “这种人一定不懂我们用心呵护宝宝的心情,哼,”连若附和道,“我们走快一点,别让饭菜凉了。”   于是,晚上两个孩子下课后,背着小书包往自己住的院落里走,刚推开门,就见到白天刚刚分别的爹娘,正在屋里摆好了饭菜,冲他们招手!   “嘘——”   连若笑着说:“偷偷来给你们加餐啦~”   “喔!”咪咪小声惊呼,冲过去抱住连若。   “呜、娘……”粘粘也掉着眼泪抱住连若大腿,还不小心喊了平时连若不让他在外面乱喊的“娘”,“我好想你们!”   任清欢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抱起来举高高。   小院子里其乐融融。   ……   山谷的旅店里,另外一家人却在争吵。   白日里同连若聊天的那位江公子正拿着棉布,沾了一点酒精,给那个和任清欢打起来的男人擦拭鼻梁上的伤痕。   “你说你,”江清月皱眉怪他,“多大的人了还和人打架,打就打吧,居然还伤到了!”   “嘶……老婆你轻一点,”任疏寒按住他的手,解释道,“就是觉得他挺有意思嘛,然后打起来的时候,有那么一个角度,我忽然就觉得他长得和你好像啊!”   结果犹豫这么一瞬,就挨了一下。   这小子下手也真够重的!   “可能是江家的亲戚吧,”江清月给他消完毒,若有所思地说,“对了,你觉得……我们要个孩子怎么样?长得像我,也像你。”   任疏寒表示同意。   他凭空点开了一个电子报控面板,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是他在星际文明的世界里用的光脑,已经许久没打开过了。   “可以啊,你等我预定一个人工子宫……啊?”   江清月:“?”   他探头看了眼任疏寒的光脑屏幕,只见上面写着:“星际系统用户任疏寒,经检测已与江清月育有一子,尚未登记,请在为长子申请星际户口之后再次尝试。”   “……啊????”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