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靠演技成了死对头的心尖宠》作者:一只阿袋袋/破布袋D   文案   原名‘君本佳人,奈何心脏’   【外面恶狼家里土狗宠夫受X绝美心脏大狐狸伪花魁攻】   白承珏惨被先帝踹入花楼成为女装大佬,一介王爷,凭美色美遍秦楼楚馆荣获吴国头牌。   演技一流,偷心一绝,吴国情报科最高情报人员。   临退休前,翻车了,栽在一颗目标人物的真心上……   初次见面,目标人物红着脸跳窗而逃。   一出苦肉计,目标人物掏出盘缠为他买房安身。   一次算计好的美救英雄,目标人物脱掉马甲,许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入夜,目标人物将他的双脚如珠如宝地捂在怀中,柔声道:“绝玉,这样很快会暖和起来。”   但……这一切都是为了绝玉,和他白承珏有什么关系。   目标人物:薛北望   一个为了杀死白承珏来到吴国搞事业的皇子。   首次刺杀失利,混进王府被闵王欺辱,恨得他怕不得把那蒙着脸不敢见人的闵王千刀万剐!   结果,人没杀成,还在闵王的诱惑下,鞍前马后,屋顶表白……   白承珏:你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喜欢我。   薛北望【心底默念一百遍绝玉】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一介情场高手白承珏,竟成了自己的替身。   求问:骗了对方无数次,发现成了自己的替身,该不该脱马甲,在线等,急!   #一见钟情只为脸#   #这世间唯有美色不可辜负#   【【重点标注:攻卖艺不卖身,文里青楼戏份极少,开头不久就立刻脱离青楼】】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乔装改扮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北望,白承珏(绝玉) ┃ 配角:众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君本佳人,奈何心脏   立意:经历挫折依旧积极向上奋斗不息 第1章 美色当前   初来乍到,薛北望平日连酒馆都不舍得下的人,一咬牙竟花了三百两白银在吴国远赴盛名的百香楼阁买下一个花魁的初苞。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捏着空荡荡的钱袋,心疼自己的同时,看向躺在榻上还未苏醒的美人面露悲色。   软塌上的美人薄唇微启,一呼一吸间那身上沁人心脾的女儿香倒像上好的佳酿使人迷醉,在今日前他从未见过如此悦目之人,就仿若画中仙子……   顿时间,他掌心不由捏的钱袋更紧,美则美矣。   三百两白银可是他身上的全部家当。   “唔……”   美人初初转醒,张嘴第一声呜咽,吓得坐在榻边的薛北望猛然站起身,面上却仍旧强撑镇定。   “姑…姑娘醒…醒了?”   “先药效未过,公子何不趁此做些荒唐事。”   美人轻声细语,美眸中仿若承满星辰,只是双眸一对,他心也不住落了一拍,一张脸僵的更甚。   薛北望往后稍推半步,礼貌欠身:“在…在下觉绝无…非分…之想!此…此前三百两白银,是…是姑娘从贼人手中帮我讨回的,如今这三百两用在姑娘身上自…自也应当。”   心中的怨怼在女子的柔声细语下消失的干净,此时便连正眼都不敢再看,连话都说不顺畅。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匆匆背过身,手玩捏着挂在腰上的翠绿色玉佩,努力平缓此刻的杂乱的气息,   “公子倒是正经人。”美人看向薛北望,手杵着床榻坐起身来。   药效未过,还有些酥软的身子骨使得一举一动多了几分妩媚。   薛北望急忙道:“姑娘既然已经醒了,在下不便打扰。”   身后传来响动,他急忙转过身,绝玉轻喘单手杵着床面,眸中水光潋滟,如同幽深的潭水,却又偏偏将他倒影在其中。   “公子……”   她说着一把抓住薛北望的腕口,吓得薛北望一个踉跄,还有些酥软的身子,在薛北望力量的牵引下,险些摔下床榻。   好在其眼疾手快,急忙用身体将她往护在怀中,绝玉身上的浓香熏得薛北望回不过神来,眼看着怀中的绝色美人抬起头眼光潋滟,柔声道:“多谢公子。”   薛北望被这一身媚骨,勾起了反应,难忍的咽下口吐沫,心中已经有了不可抑制的瞎想。   这可是三百两银子买下的初苞,若是不碰,怕可惜了……   刚有此污秽的心思,顿时他吓得将女子推向一旁,匆匆站起身来。   一双眼呆滞不说,便连双颊都又红又烫。   “告…告辞!”   简短二字下,薛北望狼狈跃窗而逃,屋外水花溅起的声响,惹得塌上的美人掩上笑意。   人刚走须臾。   来人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袖口的匕首若隐若现。   正打算上前动手,刀悬在半空。   只见塌上美人坐起身来,垂眼罢手后,青葱玉指将披散的长发顺到耳后。   少了刚才勾人的妩媚之态,眸光中多了几分逼人的锐气。   她起身,在木桌旁坐下,老鸨急忙收好匕首,上前殷勤的为他满上一杯热茶后,站在他身旁一副低眉顺耳的模样。   老鸨道:“主子下药时被那厮察觉了?”   “我放他走的。”   老鸨试探的问道:“阁主怀疑此人动机不纯,恐怕与其他势力有所牵连,下令要其项上人头,主子这样便把人放跑,要是阁主追究下来,当如何交代。”   她小啜一口杯中上好的碧螺春,低眉浅笑,未曾应答。   老鸨轻声:“主子?”   她昂首合上茶碗,再一开口却是男子声线:“本事了,现在竟敢用阁主来压我?这百香楼阁一向由我做主,薛北望究竟用不用死,何时轮得到你来多话?”   “属…属下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阁主将百香楼阁交给主子,那所有的一切,必然都应该是主子您做主,我多嘴,不也是怕主子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平白受了责罚。”老鸨满脸堆笑,丝绢往绝玉肩膀上一搭,“更何况主子为了布这个局,废了多少力,如今说放就放了,我这不是心疼主子吗?”   他轻笑,话音比起刚才竟又冷了几分:“我何时需要你来心疼?”   老鸨一惊,急忙在他面前不轻不重的掌了两下嘴:“瞧我这张笨嘴惹得主子不快,我这就出去,可莫要再给主子心里平添烦扰。”   绝玉罢手,老鸨识相的退出房中。   寂静的房间内,他指端轻擦着杯壁,想到刚才薛北望那不敢逾越的模样,流露笑意。   ——那人倒比他想象中有意思的多。   ……   离开百香楼阁,薛北望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想到刚才的温香软玉,身上自觉热的厉害,湿透的衣物发丝都没能将这无端升起的火降下。   河边点着河灯,犹如天上的星点,竟让他想起那双似若盛满繁星的眼。   薛北望燥热的恨不得再跳入河中凉快一番。   “薛公子。”   闻声,薛北望回过头,脸上绯红未退,可见来人刚才心中波澜平静,淡淡应了一声。   玲香凑近薛北望一嗅,眯笑着眼,手随之覆上他的胸膛,暧昧的举动下,他反倒不解风情的向后退了半步。   “姑娘自重。”言语中冷漠疏离。   “要不是薛公子身上沾染着脂粉味,玲香还以为薛公子怕是有什么龙阳之好,如今看来,在薛公子眼中小女子难不成还比不过那些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   玲香说罢,不快的撇过身,寻思着这番娇嗔,薛北望若真有怜香惜玉之心,多少都得哄着两句。   却难为了这木头脑袋。   玲香这话,倒让薛北望勾起绝玉往怀中那一躺,一回眸的惊绝之资。   一时身上更热的厉害。   仍正色道:“今日相见,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两句酸话?”   见人这副不解风情的模样,玲香紧了紧后牙,提声道:“……自然不是,你不是希望我们家主子能助三皇子夺嫡一臂之力吗?吴国插手你陈国的事情易被旁人诟病,若是薛公子不让主子刮目相看,主子又怎好出力。”   “那他打算要我作甚?”   “刺杀闵王。”   薛北望皱眉,沉声道:“据我所知闵王不过是吴国的一介闲散王爷,并无实权在身。”   “虽是如此,可他也在当今圣上跟前得尽恩宠,主子觉得其行事作风未必简单,若他一死,小皇帝必会没了主心骨。”玲香说着手本想再一次覆上薛北望的胸膛,想到他这人不解风情,又缓缓将手收回:“薛公子为了你家三皇子的宏图霸业,可别让我家主子失望。”   “可……”   玲香浅笑:“不必多言,若是都让薛公子做一些轻而易举的事情,那么陈国三皇子又何必让薛公子不远千里到此。”   薛北望紧蹙着眉头,此时没有理由拒绝,只得应下。   “既然如此,那么薛公子刺杀之事,主子希望越快越好,我家主子脾气急,等不得。” 第2章 狼狈打扰   夜深,百花楼阁灯火不熄。   窗外传来声响,床上人睁眼,手中攥紧枕边银钗。   他详装酣梦中翻身,只听‘咔擦’一声,恐是窗边的白玉瓷瓶在贼人慌张下跌落在地。   “绝玉姑娘,别…别怕,是我薛北望。”   绝玉拿起火折子吹亮,点上床两旁烛火:“公子想来不甘,所以才又折返回来?”   薛北望摇头急忙解释道:“在下对姑娘绝无非分之想。”   房内微弱的烛光下,刚才衣冠楚楚的小公子,反倒是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头顶的发丝被水浸湿。   若说刚刚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如今却像落难的世家公子,唯有腰间水色上好的玉佩还能显露出原有的贵气。   绝玉懒散的半倚着床栏,瞥了一眼不远处碎了的白玉花瓶,目光又落在那张难掩窘态的的脸。   细看之下,薛北望模样不俗,剑眉星眸,鼻梁高挺,在绝玉的视线下他红着脸转头躲避,下颚线清晰,上薄下厚的双唇不安的抿成一条线,算不上好看的手指再次不自觉的攥紧腰间的玉佩。   绝玉轻声:“公子。”   听见薛北望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嗯’,绝玉起身,缓步向薛北望身边走近,没想到这人却有趣的很,听着接近的脚步声,步步向后,直至被身后的镂空的雕花木架挡住去路。   双手才不得不向后扣紧花架的边缘,安静的房间内,薛北望目光躲闪,呼吸急促。   “姑…姑娘自重。”   他脚步停在薛北望跟前,耳边原本急促的呼吸一滞,他浅笑,在薛北望跟前蹲身拾起地上的瓷片,视线中那双腿往后挪动。   绝玉眉眼中溢出笑意,轻咳了两声正色捏紧手中的碎片起身,手覆上薛北望的胸膛。   冰凉的触感下,薛北望猛然抬头与绝玉四目相对,退无可退,口中急切的喊道‘姑娘自重。’   “薛公子,白玉瓷瓶五十两。”   “白…白玉瓷瓶?”   绝玉轻笑,指端点上薛北望柔软的唇边:“不然,君以为?”   薛北望仓皇的避开绝玉的视线,扯下腰间玉佩,死死在掌心中攥紧:“它……”他握着玉佩的指端发白,抬眸间与之四目相对,又匆匆低下头,咬紧后槽牙,将玉佩递到绝玉跟前,“我身上没有钱财了,这玉佩于我而言尤为珍贵,现先压在姑娘这儿,来日定将赎回。”   “珍贵之物,那便罢了。”   “这白玉瓷瓶乃我不慎打碎,自是要赔的!”   绝玉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轻笑道:“何必较真,你现在跑,百花楼阁倒不至于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追公子天涯海角。”   “不,要赔的!现在给姑娘这玉佩抵着,不出一月薛某自当赎回。”他语气认真,拿着玉佩的掌心往前一送,“决不食言。”   绝玉迟疑片刻圆润温热的指端在取走玉佩的一刹,搔过他的掌心。   他愣了,呆滞的目光怔怔的望向绝玉久久回不过神来。   像是在他似盛有满天星斗的眸光中陷了进去。   直至那悦耳的说话声轻唤了句‘公子’,颊上无法遮掩的绯红下,他视线心虚躲避二人眼神间的交错……   绝玉将绣着牡丹的方帕递到薛北望跟前,面露关切:“擦擦脸上的水渍,一会妾身出去为你寻套干净的衣物,若不嫌弃,今晚便留宿于此可好。”还没等薛北望接过,柔软的丝帕擦过他的额角,带着绝玉指端的温度,“不说话,妾身就当公子应承了。”   “我…我自己来。”   绝玉讪讪收回手,朝屋外走去。   薛北望看着绝玉将门合上,攥紧手中的方帕,在寂静的房间内连呼吸都不免急促了起来,想来慢慢长夜他与绝玉要独处一室,他摸索着朝窗口走去。   思绪烦乱下,看着窗口的河流,他双脚攀上了窗台,打算再度遁逃。   “夜深天凉,窗外究竟有怎样的景色,让公子几次三番于这来来去去?”   薛北望握着窗台木条的手一滑,整个人差点没从窗口摔下去,转头对上绝玉的双眸,努力假笑,说话本就笨拙,现在更吐不出一字半句,衬着月色,那本想表示友好的笑容竟显得有些狰狞。   见状,绝玉抱着衣物,缓步走到薛北望跟前伸出掌心。   “外面风大,进屋来,乖。”   “嗯。”薛北望点头,握住绝玉的掌心,小心翼翼的从窗台上下来。   绝玉将衣物递到薛北望跟前:“换上,我让厨房熬了姜汤,喝完便睡吧。”   薛北望道:“为何待我这般好?”   “今夜未过,你仍是绝玉恩客,自当厚待。”   眸光一淡,悠悠一声轻叹:“原是这样……”   夜在绝玉疏离的解释下变得越发漫长。   绝玉邀他同塌而眠。   他再三坚持,终是在床下铺了被褥入睡,哪怕合上眼,心绪却怎都无法平息,脑海里还在回荡着‘恩客’两字。   明明知道她同一般的青楼女子无二,被扰乱的心仍是有所期待。   耳边传来木头吱呀吱呀的声响,薛北望听得不住抿紧双唇。   绝玉道:“公子睡不着?”   “嗯。”   薛北望张开眼,绝玉侧躺在床上离他很近,垂眸望向他时,身子不由的往靠近薛北望的那边挪近。   “公子是外乡人吧?”   “嗯。”   “身上的盘缠都花光了是不是?”   薛北望紧抿着下唇没有说话。   绝玉轻笑,单手垫在颊边,柔声道:“我已经攒够卖//身的钱,可兰姨说要再留一月才可赎回我的卖//身契,守了那么久的身子,若不是今日遇到公子,恐怕已经没了,多亏是公子,妾身才能留下这完璧之身,待再过七日,妾身便可离开这污秽之地,寻个旁人都不认识妾身的地方安度余生。”   双眸相对下,薛北望由衷的感叹了一句‘真好。’   绝玉道:“下月初一,不知是否有幸再与公子相见?”   他本想一口答应,张了张嘴又紧咬住下唇,翻身背对着绝玉。   一想到刺杀闵王之事,原本荡起涟漪的心又落上了一块巨石。   “……要我还在,就来找你。”   “公子?”   “天色不早,睡吧……七日后若是我能来,定带着赎金,将玉佩一道讨回来。”   绝玉盯着薛北望的背影蹙紧眉头,垫着颊边的手缓缓收拢。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3章 刺杀   翌日,天刚微微亮,床边早已空无一人,周围摆设一切如旧。   唯有枕边的玉佩,证明昨夜薛北望曾再次回返。   他拿起玉佩端详,玉佩正面为凤凰纹路,背面雕刻的是陈国图徽,他虽知道这次来的人是陈国人,但只将其当做是普通的朝臣心腹。   现在想来薛北望的姓是陈国皇亲贵族才有的姓氏,这玉佩一般的皇亲恐不敢随意佩戴,薛北望的年纪二十出头,陈国太子被废,为了皇位,皇子间尔虞我诈,自然会利用吴国皇室来做助力。   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薛北望的身份不言而喻。   屋外传来叩门声,他收起玉佩,看着门外说了声请进。   一曼妙女子将竹简递到他跟前,他两指捏着小竹筒,大拇指指腹拂过上下的蜡迹,置鼻前轻嗅后,罢手示意女子离去。   他拿着竹简起身走至梳妆柜旁,拿出白玉瓶,将水倒入小瓷碟内,又打开银镯导出白色粉末混匀,顶端的封蜡浸入水中自然脱落,他取出里面的纸片浸湿,上面显出一行娟秀的字体。   ‘殿下身体有恙三日未上朝,请君见信速速回宫。’   见纸上所写不住轻叹,将纸丢入旁边的瓷瓶中,浅蓝色的水裹挟着气泡将那张小纸片完全吞噬。   ……   入夜,进京的马车上,白承珏头戴人面铁盔,铁面从后到前遮住了整张脸,白皙的脖颈在面具的来回摩擦下,留下一圈淡淡的红印。   马车在宫门外止步,小厮搀着男人下马。   还未坐上备好的轿子,他止步发出猛烈的咳嗽,一旁的小厮急忙为其顺气。   “闵王这身体应当在王府中好生养着,怎就三天两天往宫里跑?”   一旁小厮赶忙行礼道:“奴才见过昭王。”   铁面下,男人浅笑,唯独露出的一双眸子波澜不惊:“小病罢了,劳昭王挂心,殿下现还在寝宫中等候,承珏不便久待,先行告退。”   说罢,前来接应的太监搀着闵王上轿。   前脚刚踏入寝宫,里面就传来东西摔碎的响声,面具下白承珏轻叹,罢手示意随旁的小太监退下。   走近屋内,掉在地上的肘子,小皇帝身穿内衬半个身子探向床榻,凑在一起既精彩又滑稽。   他指尖点了点面具上唇角的位置,轻声道:“彦丘,你嘴角还没擦干净。”   已过束发之年的小皇帝坐在榻上,双眸怯怯的望向白承珏,发出的声音像是压在舌下又小又细:“小…小皇叔。”   白承珏轻叹,走到床边坐下,拿出手中的方帕擦掉他唇角的油渍:“殿下为君,切不可……”   小皇帝手捂着耳朵,又黑又亮的双眼,委屈的看向白承珏:“切不可贪食,贪图享乐,这些话小皇叔教训的朕够多了,莫要再说了,再说下去这双耳都快起茧子了……”   他抬手,手指微曲,轻敲其额心无奈道:“这些教训于彦丘而言,恐是穿堂风,从未记在心上。”   “记得,都记得,只不过要不是称病不上早朝多日,小皇叔又怎会回来看我。”   小皇帝凑近白承珏脸上的铁盔,瞥见他脖颈上冒血的伤痕,心疼的紧蹙着眉心,双手覆上面具两侧,“这人面铁盔把小叔叔脖颈都划开了,孤明日早朝便下令将这铁疙瘩从小叔叔脸上取下来,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本应是给人看的,怎能一直遮掩着。”   白承珏侧头躲避。   “面具一事,是先皇下的死令,不可更改,朝堂之上你切不可胡闹。”他边说边将头上的铁面摘下,面具之下露出与百花楼阁花魁一模一样的面容,“若你想看,无人之处我摘下便是。”   小皇帝抬手想去触碰他伤处:“可……”   却被其抓住手腕:“小伤而已,倒是你若再因胡闹罢朝,无要事禀告,我便不再入宫。”   “彦丘知道了。”   白承珏道:“还想吃肘子吗?”白彦丘头点的像捣蒜,他浅笑着手轻戳了一下白彦丘的唇瓣,“就说我饿了,命人摆宴吧。”   他在宫中陪白彦丘用完膳后天色已晚,陪着白彦丘批阅这些日子耽搁下的奏折后,便柔声哄着小皇帝睡下。   出宫时二更天的锣声响起,随着那一声锣响,戴着铁面的头往旁一撞,脖颈处又被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指尖拂过刺痛的位置,趁着轿内的烛光,他大拇指指腹撵开食指上沾染的猩红。   这面具自生母被杖毙后,先皇下令哪怕他日入殓,也要戴着这面具一起走。   若不是沦为旁人掌中棋子,堂堂十七王爷男扮女装,在青楼内饮酒赔笑才得以有了取下面具喘息的机会。   他轻笑,由记起得先皇临终前最令他恨极的话‘这张狐媚胚子脸像极了那贱人,用来为丘儿铺路再合适不过’,掌心在过往的回忆中握紧,看着那张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病容,他只是浅笑着为其喂下汤药。   他轻声道:“这味药服下,是该到头了。”先皇已经说不出话来,一双浑浊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白承珏,他笑着为先皇擦去唇边的药渍。   “父皇无需担忧,待你殡天后,皇后娘娘自会同你一道,不会孤单。”   床榻上,即将咽气的君王,喉咙里不断发出呃呃的气泡声,嘴巴一张一合无声的咒怨着‘不得好死’,只可惜身体已然不能动了。   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双眸仍怒瞪着他,仿若恨不得将他一起拖下地狱。   昔日一切随着这顶人面铁盔,时过境迁后仍历历在目。   “王爷到了。”   “嗯。”   小厮将马凳放好,搀着白承珏下马,进入院内,他罢手驱走跟随在旁的小厮,独自朝主寝走去。   刚推开门,锋利的刀刃便朝他刺来,他急忙闪身躲避,手臂上留下一到刺目惊心的划伤,持刀着眼看不肯就此罢休,紧跟着一掌拍向后背,内劲的驱使下,他手扶着门呕出一口鲜红,沾染上铁面内壁,浓烈的腥味卷入鼻息。   趁着间隙他扭下身上铜扣佩饰指尖向前一弹,正中床边的铜铃,整个屋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不等刺杀者手中刀刃朝劈向后背,几个黑衣影卫便冲入门扉,阻挡下其步步杀机。   他深吸了口气,疲惫的依靠着门扉,静默的看着那人从屋内硬生生被逼到屋内,哪怕武力在高,仍在王府中在顶尖高手、影卫、侍卫这样天罗地网的围攻之下,身处劣势。   月光倾洒,刺客脸上的蒙布被剑挑开,熟悉的面孔引入眼帘——薛北望   薛北望急忙去抓蒙布,那剑刺穿他肩头,皮肉撕裂开的声音伴随着刀剑的碰撞声……   见状,白承珏吹响狗哨,只见与他衣服相仿头戴铁面的男子从窗内跃入,他眼见白承珏手臂的伤势,袖口的匕首狠狠在自己身上同位置划上一刀,速度极快的与之换位。   在激烈的打斗下,全然无人察觉。 第4章 两幅面孔   眼见刺杀无望,薛北望只剩下尽快逃出去这一念头。   时间太短,对闵王府了解甚少,他根本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闵王府守卫竟和宫中一样森严。   周围兵力逼得他极紧,抗敌之余,极难寻找空隙逃遁。   身体已经乏力,对生无望下,他从腰间拿出白玉瓶,刚打开瓶盖,一道剑气朝后涌来,他正要将白玉瓷瓶里的溶液泼在脸上。   身后一剑挑开向他胸前刺来的利刃,手指捏住他的腕口,攥紧的瓷瓶在酸麻感下落地,浓密的泡沫腐蚀着地面。   皆时闵王寝室传来巨大的响动,将周围目光吸引。   薛北望还来不及反应,身后突然出现的助力搂住他的腰身,从闵王府逃出。   那人护着薛北望躲入小巷,为了逃避追兵,他伸手取下薛北望发冠,一头长发披散挡住薛北望的脸,他手扶起薛北望的大腿将人压在墙上。   白承珏轻声道:“别说话,闵王府不会将事情闹到宫里,近处找不到,便不会再追了。”   薛北望身体借着白承珏的身体站稳,先下也管不得这羞耻的姿势:“你不是他们的人。”   “谁的人?”   薛北望低下头,额头抵住白承珏的肩膀,低发出两声轻咳,指端扣紧白承珏的后背:“……为什么要救我。”   “是绝玉让我来的。”   听见这两个字,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整个人栽入了白承珏怀中。   薛北望看着不壮,但一整个人的力度压在白承珏身上,白承珏踉跄了一下,将薛北望搂稳。   挨了薛北望一刀的手臂,还在渗血,他反手那一掌更绝,白承珏现在走两步都牵连着前胸疼,没想到这小刺客却先一步在他怀中昏了过去。   白承珏咬咬牙,将薛北望拦腰抱入怀中,他头安静靠在白承珏胸口毫无防备。   他轻笑道:“你要不是陈国皇子,先下这颗头颅就该挂在闵王府门口的石狮上。”   怀中人头往白承珏的怀中蹭了蹭,就像被欺负惨了的小狼狗。   ……   当薛北望睁开眼,他躺在一间茅草屋内,依稀记得有人将他救走,好像还提起了绝玉,之后的事情他也记不情绪了。   他缓缓坐起身,牵动起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倒吸了口凉气。   面对不熟悉的环境,他下床朝屋外走去,屋外身穿白衣,带着面具的男子蹲在路炉火旁,手中的蒲扇轻扇炉中的火苗。   白承珏指尖擦过额角的汗液,眼角的余光瞥见薛北望,手扶着后腰慢慢站起身道:“外面风大,你身上还有伤,最好不要到处跑。”   薛北望疑惑的看着白承珏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白承珏捏着手中蒲扇,双眼微眯:“你就是以这样的口气对待救命恩人?”   “多谢兄台仗义相助,兄台可以留下住址,改日我会差人去兄台住处送上厚礼。”薛北望这番话冷漠疏离,话音落,一瘸一拐的往屋内走。   白承珏看着薛北望的背影,手中蒲扇‘啪—’的一声在他指尖捏断,只觉得昨晚被拍了一掌的后背又隐隐作痛起来。   现在的薛北望要有在花楼里半分可爱,白承珏也不会升起想扭断他脖子的心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屋内,薛北望这个没心肝的东西站在床边穿着他带有血迹的外袍,,见他进来,薛北望停住系衣带的手。   “敢问兄台可见过我的发冠。”   白承珏从腰间拿出银质发冠道:“绝玉姑娘特意托我救你,这份好心看来你薛北望是不乐意领?”   薛北望脸红了,低下头咽了口吐沫,再看向白承珏时,仿佛换了个人:“绝玉姑娘她还好吗?”   白承珏看着纱布渗出的血点,皱紧眉心:“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先照顾好你自己,这伤口刚处理好,又被你弄得裂开,你是存心找我麻烦?”   薛北望摇头,动作一大,又牵连了身上的伤口,疼的脸色发白:“不是的,你别生气,我刚才以为你不是好人,现在大家误会都说清楚了,我为刚才的言语给兄台道歉。”   “不必道歉,刚刚不是要走吗?走……”   薛北望急忙将外衫脱掉:“不走了,我一定不走,要刚才有什么让你不快的地方,你可以打回来,我这人皮糙肉厚的不怕疼的。”   白承珏脸色稍稍缓和,语气也没刚才那样强硬。   “别再乱动了,你知道帮你包扎有多麻烦吗?”   薛北望急忙坐回床榻上,看着白承珏一动不动,这前后态度转变之大,让白承珏刚才一肚子的火气,都散了个干净。   “兄台,要不我自己包扎吧!我不好意思再给你添麻烦了。”   “就这样坐好别动,一会我帮你从新上药,要是照顾不好你,我怕到时候绝玉来了,怪所托非人。”   “不用,我自己……”   白承珏双眼微眯,沉声道:“你是要我先把你打晕然后再上药吗?”   看着白承珏的眼神,薛北望没再多话。   白承珏低头为薛北望解开身上的纱布,只见刚结了一层薄痂的口子,又朝两边撕裂开,鲜血不断往外冒,这傻子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傻乎乎的坐在塌上,任由着他摆弄。   身上缠绕的纱布全部解下后,他拿起旁边的金疮药,将药粉抖在薛北望的伤处,粗暴的动作下,薛北望身体一颤,紧咬着下唇,不管多疼连声闷哼都没发出来,只是双手在疼痛的刺激下,忍不住扣紧床褥。   白承珏道:“疼就说出来。”   薛北望赶忙摇头:“不疼,没事,兄台无需顾虑我。”   白承珏哑然失笑:“居然还敢揽下刺杀闵王的活,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绝玉今日会来吗?”   白承珏冷笑,这榆木脑袋表面上看着不聪明,脑子动的可一点都不慢,想从他嘴里撬出有用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在他有的是耐心……   “我去帮你端药进来,老鸨子管她管得紧,一时半会没机会出来见你,再等等吧!”   “那兄台能不能帮我告诉绝玉我很好,也别让他知道我受了那么重的伤。”薛北望说到这里笑容尴尬了不少。   “知道又如何?绝玉不过就是青楼女子,不至于为了一个匆匆而过的恩客难过。”   薛北望抬起头怒瞪着白承珏不快道:“我不许你这样说她,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白承珏听着薛北望的傻话,轻笑出声,仿若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被轻触了一下。   原本的处理伤口的动作温柔了不少,直到将最后一处的结系上。   薛北望握住白承珏的手腕,道:“兄台,刚刚我说的那些话你能不能答应我。”   白承珏扒开薛北望的手:“放心,我也不想她因为你这些槽心事难受。” 第5章 这是给你的赔罪   白承珏离开屋内,继续煎药。   薛北望坐在炕上脑海里那日月光倾洒时,绝玉站在窗边伸出手哄他进屋的场景,心里暖意流动。   这样一个神仙似的的人儿,关心他,照顾他,还特意求人救他,想着想着他忍不住搂着被褥痴痴的笑出声来。   白承珏倒好药进屋,看着薛北望卷着被褥傻乐的模样,轻笑道:“薛公子现在才开始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薛北望摇了摇头,拉起被褥掩上笑意。   满脑子都是绝玉的一颦一笑,还有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眸,荡起的涟漪便久久无法平息,他头埋在被褥里不住笑出声,又放下被褥轻咳了两声一脸正色的看向白承珏。   “还为请问兄台应当如何称呼。”   “白无名。”说完,白承珏将药递到薛北望面前,“喝了它,盖好被子睡觉。”   刚才还满是敌意的薛北望,现在毫无防备的接过白承珏手里的药碗,‘咕咕咕—’便将瓷碗乌黑的汤药一饮而尽,他抬起袖口擦掉唇角残留的药渍,本就占有血迹的内衬,又多了一抹黄褐。   药汤喝完,他笑容灿烂的将手中的药碗递到白承珏跟前。   白承珏接过药碗道:“喝的那么干脆,不怕我在药里下毒?”   薛北望道:“我相信绝玉姑娘,也相信白大哥。”   “之前不是还担心,我会害你?或者对你有所图谋?”   薛北望尴尬的笑了笑:“是薛某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白大哥,白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我这一次,可好?”   白承珏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若不是他凭借玉佩猜到薛北望的身份,他现在哪还有机会活着。   “我也懒得计较,不过我提醒你闵王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府中高手如云,这种蠢事还是不要再做了,稍有差次,说不定会连累绝玉。”   薛北望垂下眼眸,听着白承珏这番话,恍惚间想起了他此行来吴国的目的,不住咬紧牙槽,扣着被褥的指端在不自觉加大的力度下微微泛白。   见薛北望迟迟不应,面具后的神色一冷。   果然比起大业,一个女子对于这些人而言算不上什么,想到刚刚提到绝玉惺惺作态的模样,白承珏眸光中不住流露出杀意,他紧扣着瓷碗,背过身来掩饰此时的神色,开口时,语气一沉。   “此事若还有下次,哪怕绝玉姑娘以死相逼,白某都不会再出手相救。”   白承珏看的出来薛北望应当不是来吴国寻求结盟的人。   恐怕大老远跑来不过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自视兄弟情义,其实却是亲近之人送到吴国来卖命的棋子。   “多谢白大哥照顾,我薛北望起誓,日后我定不会因我之故,让绝玉姑娘受牵连。”   白承珏没有转过身,低声道:“这番话你可要牢记住,屋内有饼子,饿了便吃,晚些再回来帮你换药。”   “多谢白大哥。”   白承珏道:“这句谢谢,留给绝玉姑娘吧。”   入夜,处理完王府中行刺之事的收尾。   白承珏换上绝玉的装扮从酒楼里打包了吃食回返,茅草屋内除了一片写着告别的布条再无其他。   ——这小皇子倒一点都不安分。   他脸色一沉,掌风将桌上餐盒击碎,看着瓷片混杂着已经一塌糊涂的菜色,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双眸子已是覆上一层寒霜。   ……   夜深露重,薛北望摸出腰间的竹简,轻叹。   当随着竹简中的信息到达目的时,来人头戴斗笠坐在主座上,无论衣物装扮哪怕是衣服上的绣纹都能显出对方的贵气。   “来人,将人带上来。”   玲香在人的推搡下跪在了主座男子脚边,脸色煞白,双颊有些肿胀,看模样像是受了重刑。   男人抬手,身旁的侍卫手狠狠的捏着玲香的颊边,迫使着玲香张开嘴,所见的场面不仅让薛北望愕然,玲香舌头没了。   他虽不喜这女子纠缠,但看着她被割了舌头叫不出声的模样,心里还是生出不适。   薛北望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既是喜欢乱传话,害的使者平白受累,差点毁了大忌,那东西在她口中便毫无用处。”男人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盛着玲香设舌头的白瓷碟端到了桌上,“这是给使者的赔礼,希望我与三皇子的合作切莫因为这个女人生了间隙。”   “若是使者还不满意,那再砍掉她的四肢,一并当做赔罪如何?”   玲香慌忙的摇头,还没等薛北望开口,她像是绝望了一般,甩开身边的侍卫,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薛北望倒吸了口凉气,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尸体,蹙紧眉头。   他知道玲香犯不着因为勾引不到就他说假话,只不过这件事需要一个人用性命揭过去。   “看来她活着是没办法给使者解气,这尸体应该怎么处置,也由得使者,只望使者莫要心怀芥蒂。”   薛北望道:“我没有这样的癖好,人既已死,便揭过吧。”   “甚好,使者宽宏大度实属难得。”   薛北望瞥了一眼玲香的尸体,额头被撞到凹陷,那双死不瞑目的大睁着,目光不舍的看着屋外。   “就为了让我来看,就是为了看你怎么杀人?”   “一是为了给使者寻个公道,二是眼下刚好有一事希望使者去做。”   男人站起身,缓步走到薛北望跟前:“闵王府刚治罪了几个奴才,都是我的人,那群蠢货混在闵王府两三个月,什么消息都没探到,反而是把命给搭进去,此番恐要劳烦使者混入闵王府打探消息。”   “闵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何必对他死盯不放。”   男人笑了,口中喃喃念了一遍闲散王爷,面纱下的脸色渐显阴鸷:“那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若是无用,先帝早就带着那贱种一同去了。”   薛北望道:“事情我应下了。”   男人满意的颔首,眼神瞥了一眼的玲香的尸首,“对了,听玲香说你与青楼里的姑娘有所往来,使者倒是个情种,你这份深情到了别苦了那姑娘飞来横祸,香消玉殒。” 第6章 与君再不相见   威胁之下,薛北望冷色一沉,掌风将旁边的木桌一掌拍垮。   见状,跟在男人身旁的侍卫赶忙拔刀,护在男子身前。   “放肆!主子是看在三皇子的面上才尊称你一声使者,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   他眸光一冷,握住侍卫手腕,巧劲之下,银刃没入肉///体发出闷响,皮肉被利刃撕裂开来,他冷着脸将刀刃在体内转动,热血浸没他的指节。   当他松开手时,没了声息的侍卫,双眼大睁着,身体笔直朝后倒去。   男人沉声道:“使者这是什么意思?”   薛北望恶嫌的看着沾染上指节的血迹,道“用行动告知你,我这人比较小气。”   男人瞥了一眼侍卫的尸体,呼出一声鼻息:“别忘了,我与三皇子是盟友。”   薛北望道:“要忘了,刚才那番话后,躺在这里的人是你才对。”   他全然没有和绝玉独处一室的呆傻羞涩。   “你安排的事情我会去做,不要再派你的人跟着我。”   这招杀鸡给猴看,不过是以彼之身,还彼之道。   他本可以不杀那侍卫,可偏偏对绝玉的那番威胁,听得他不适,他耳朵终究是进不得脏东西。   面纱下男人皱紧眉头,言语比刚才所有收敛,从身上拿出一张字条递到薛北望的面前:“在城北客栈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住所吃食,使者待在哪里,我会派新的近卫与你接应。”   薛北望接过字条,看了一眼上面地址,将字条守好。   男人欠身道:“今日之言是我逾越,还望使者海涵,不过还是应当提醒使者一句,花楼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使者的在心只会成为她们的催命符。”   薛北望道:“哦,还有别的事吗?”   男人摇头,薛北望转身离开。   待薛北望走远,十多个侍卫后堂走了出来,男人摘下带纱的斗笠,淡漠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首,抬手示意属下处理。   “要不要派人教训那小子一顿?”   男人摇了摇头道:“与三皇子来往的信件中,他说过此番会派他七皇弟来此,这人十三岁从军,五年拼到军中将领之职,到底是陈国皇室,没必要闹僵,何况你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亲信道:“王爷恐是高估了他,之前他差点就折在闵王府。”   “能活着从闵王府出来,又岂是易事,别看小小一个闵王府守卫布局可同当今皇宫相比,他初来乍到,对吴国所知甚少,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锁定闵王寝室,藏匿行刺以非常人所能为,将他放进闵王府说不定能探出些端倪。”   男人垂眸,思虑了一番,将斗笠递给身旁近卫:“说来十多年没见过我那弟弟的模样,那铁头盔怕都要长在他脸上了。”   ……   上次一别,白承珏便再没见过薛北望。   派去跟踪的侍卫,在一条小巷内被薛北望杀死。   平常在他面前只会脸红傻笑,连句话都说不利索的人,几乎将那侍卫一刀毙命。   听闻这些消息,他不由愕然,只能把宝压在之前约定好的期限,与手中那块玉佩上。   七日之期到。   薛北望拿着亲卫送来的银两去赎回当日留在绝玉身边的玉佩,怀中还揣着那一夜她为他拭去水迹的香帕。   他站在不远处,待白承珏背着行囊从百花楼阁大门而出。   薛北望攥紧袖口,抬头道:“绝玉姑娘。”   白承珏脚步一顿,看着上钩的鱼儿,近些日子烦乱的心绪才得以平息。   白承珏拉了一把背上的囊袋,浅笑道:“上次匆匆赶至茅屋,不料公子已然离开,我原以为哪怕今日公子都不会来了。”   “今日来一是赎回玉佩,二是把锦帕还给姑娘。”   他边说边拿出钱袋和锦帕:“里面除去偿还姑娘的五十两,还有三百两银票,上次锦帕薛某也一并还给姑娘。”   “当真要算的那么清?”白承珏垂眸,拿出玉佩递到薛北望跟前,“妾身想过许多送行场面,从未料想过是今日这般,玉佩还你,锦帕你也一并留着吧……”   薛北望取回玉佩,弯腰将钱袋与锦帕一道放在白承珏脚边:“绝玉姑娘到底是青楼女子,今日你我二人两清之后,不会再有牵扯。”   说罢,他转身离去。   白承珏看着地上的钱袋,眼神疑惑的望向薛北望决绝的背影。   前两日还张口闭口三句不离绝玉,提到有关于绝玉两字,都会脸红心跳。   还没过几天,丢下钱袋和锦帕走的倒挺决绝。   白承珏之前还思量着怎么利用英雄难过美人关将薛北望把控在鼓掌之中,突然的改变,打乱了之前的考虑。   回想起刚刚的场面,从两人说话到结束薛北望都不敢正眼看他。   他双眼微眯,俯身捡起地上的钱袋在掌心中掂量了两下,原本沉下去的脸色有所缓和。   另一头,薛北望站在街尾转角处,舒了口气,怀中的玉佩还带着绝玉掌心的余温。   他低下头,咬紧下唇,继续埋头向前,生怕绝玉追上来再唤一声薛公子,他会忍不住心软。   身后很安静,一直到他回到客栈,合上门的那一刻,薛北望后背依靠着门扉,手拍了拍脑袋不敢再去想绝玉的模样。   窗外声音吵闹,像是在议论着什么,薛北望向窗边径直走去,刚探头往外看,便见绝玉站在客栈楼下,那一刻绝玉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吓得薛北望一时间蹲在窗台边。   心里拿不准绝玉是不是默默的跟他走了一路。   “爷,客栈外长着个可好看的姑娘,从我们这个窗口探头出去就能瞧见,爷要不要看看,她定比你喜欢的那个花楼女子还要漂亮。”   “小木子你闭嘴。”   小木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在薛北望身边蹲下打趣道:“楼下那位姑娘,该不会是爷的心上人吧?”   “……不是。”   “爷真不干脆。”   薛北望时不时朝窗口看,绝玉从白天站到黑夜,他让小木子送去被褥和吃食,绝玉也丝毫不沾,一整夜她就像个木头一样站在楼下,仿若感知不到寒冷饥饿。   他在客栈里无法安眠,绝玉从天黑站到天亮,他便在离窗不远处坐到天亮,全然没有睡意。   直到午时,桌上的早膳还没动,小木子叹了口气,命人上来将桌上的餐点收走。   小木子遥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爷外面天色,我瞧着今日恐会有雨。”   薛北望掌心将玉佩攥的更紧:“下雨好,下雨她总会走了……”   “啧,那姑娘从昨日到现在就一直站在客栈外,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受不了,她会走的。”   小木子见薛北望嘴硬,不再劝,也不再打趣。   直到大雨倾盆,薛北望透过窗口看着客栈下的身影,那柔弱的身躯站在雨中,怀里抱着行囊,那双漂亮的眸子怔怔的看着前方。   薛北望皱着眉头,手狠狠锤向墙壁。   小木子道:“外面雨好大,打在身上肯定疼,爷你说用不用给那姑娘送把伞。”   “再过会她等不到我会走的。”   “……爷说的是。”   一个时辰后。   她还在雨里站着,身躯在大雨下冷的瑟瑟发抖。   雨势还不见停,反倒越下越大,楼下她紧咬着的下唇往外渗着血珠,看起来已是强如之末。   薛北望再也忍不住了,拿起蓑衣正打算夺门而出,小木子一把握住薛北望的手臂。   “爷我看那姑娘用不了多久就会走,你要去了,她可就跟定你了。”   薛北望甩开小木子的手,一改刚才死鸭子嘴硬的态度:“跟着就跟着,若是她赖我一辈子我都乐意。”   小木子笑了,环抱双臂的懒洋洋的倚在门框上。   瞧着薛北望着急往楼下的赶的模样,早干嘛去了……   客栈门口,食客、老板在门外瞧着,看着雨下的女子指指点点,薛北望挤开人群,将蓑衣披在白承珏肩头。   “跟我进去。”   白承珏拉过薛北望的手,将护在怀里的银袋放入他手中,柔声道:“公子将银袋收回,妾身知道自己只是青楼女子,不敢高攀公子,此次将银袋送回,与公子是真正两清了,往后不再相见。”   说罢,白承珏取下披在肩头的蓑衣,在雨下缓步朝前边走去,步伐虚浮。 第7章 男儿之身   薛北望急的赶忙挡在白承珏身前,还没等开口解释。   大雨中,白承珏身体一软,便倒入了他怀中。   薛北望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下意识抱着白承珏往客栈里赶,耳边旁观者的议论,仿佛嗡嗡叫的苍蝇,他一句都听不清楚,只能感知到白承珏冰冷的体温。   小木子从没见过薛北望这样。   将人抱在到床上后,用被褥裹住往怀里抱,红着双眼不断搓揉着被褥,小木子急忙下去抬了一盆热水送进屋内,又从行囊中找了两套干净的衣物搁在一旁的高凳上。   “爷,先让人暖暖身子,我已经让店小二熬了姜汤,备了木桶和热水,又让老板帮忙找附近的郎中,你别着急。”   薛北望点头,此时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这些从小识得的礼教,为白承珏脱去衣物。   将衣服拉敞开后,胸前绑着的假胸让薛北望的动作顿住。   小木子见那边迟迟没有动静,急忙凑头催促道:“爷现在顾不得那么多礼法了,昨夜就冻了一夜,用热手帕先帮这位姑……”小木子看着薛北望解开绑在白承珏身上的假胸,露出平坦的胸膛时,话在喉咙中哽了哽,“爷,他上身似乎不像是女子。”   薛北望道:“手帕。”   小木子本想说的话,往肚子里一咽,点头,将浸好热水的手帕递到薛北望手中。   薛北望低头,温柔的为白承珏擦拭着身体。   擦过白承珏骨节分明的手指。   轻手轻脚的将人缓缓扶起,一眼便瞥见了白承珏后背上一道道戒尺的淤青,心里狠狠一抽。   昨日他怎么能那么狠心,让带伤的白承珏在客栈外候了一宿。   他紧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擦过后背的伤痕。   待店小二命人将浴桶抬上房间,满上热水。   薛北望用手试了试水温,才蹑手蹑脚的将白承珏抱入浴桶中泡着。   还未醒来的人,头依靠着浴桶边缘,被咬破的下唇往外冒着血珠子。   越看白承珏娇弱的模样,薛北望心里就越不时,蹲在浴桶边,一手握着白承珏慢慢回温的掌心,一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爷,你……”   薛北望茫然的看着小木子,不住又给了自己一耳光,声音脆的屋内都能听到空响。   见状小木子赶忙上前拉住薛北望的手腕。   “嘴角都破了,你可不能再打自己了!”   “……我只是怕他为我所累,没想到会成这样。”   “爷,你也是好意,谁曾想这姑…公子太过执着,硬是留在客栈外不走。”   这番话下,他想起雨下白承珏看着他笑容温和,嘴里却轻描淡写的说着往后不再相见,声音很轻,在外呆了一夜听起来沙哑干涩,现在想起来,都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往他心口一剐。   小木子看着薛北望自责的模样,道:“爷,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人之过,他可是瞒你男子身份在先。”   “他生在花楼,有多少事由不得自己。”薛北望耐心的为白承珏擦干头发,“若是可以选,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谁愿在花楼一身红妆,卖笑为生。”   小木子点头。   已经了然薛北望不在意白承珏是男是女,身份贵贱,在意的唯独是这个人。   薛北望命人从新换了套被褥后,将白承珏从浴桶中抱出。   堂堂皇子照顾人也是第一次。   将白承珏抱出浴桶时,白承珏手肘与浴桶碰撞发出声脆响,薛北望瞪大眼睛,把他安置到床榻时,赶忙去检查手腕上的伤处。   见腕口上磕疼了一大块,没个轻重的手搓揉着伤处。   疼的昏迷中的人闷哼了一声。   “爷,你手劲轻点,他手腕那么细,可别把人家骨头给捏碎了。”   薛北望抿了抿干裂的双唇,看着白承珏泛红的手腕,一时间拿不准该从何处下手。   求助的目光不由望向一旁的小木子。   “要不你来吧,我平常接触的都是些糙老爷们,没遇过这样的。”   “行,那我来。”   薛北望的指腹划了一下白承珏的手腕,道:“就这个位置,你别随处乱碰。”   小木子点头,手刚搭上白承珏腕口,还没开始揉捏,薛北望一把握住小木子的手腕。   “算了,我先用你试试力度再帮他揉。”   小木子无奈道:“爷,一会大夫来了,也不给碰吗?”   薛北望道:“悬丝诊脉都不会,还出来问什么诊。”   小木子一时哑然。   伸出手任由着薛北望揉捏,小木子说轻了重了,最后力度调了七八回,小木子没忍住小声嘟囔着‘爷怎么那么笨’,薛北望也不吭声反驳,继续调换着手中的力度。   等到小木子说舒服,薛北望才拉过白承珏的手腕,揉捏着刚才磕青的伤处。   等白承珏转醒,刚睁眼就见薛北望低着头,为他揉着腕口,力度轻重适宜,他慢慢的抽回手心,薛北望温热宽厚的手掌将他的手包裹住。   常年在沙场上留下的厚茧,擦过他的皮肤。   “抱歉。”   白承珏收回手,浅笑,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已被换下,不再伪装女子声线道:“何须道歉,公子说的没错,绝玉本是花楼中人,你我二人不该再有交集。”   “昨日是我失言,你别放在心上。”   白承珏掩唇发出两声轻咳,身体微颤。   薛北望像是着了魔障一样,拉起被褥将白承珏搂在怀中,还没等白承珏开口,他抵上白承珏额头。   之前百香楼阁都从未有客人与白承珏这般亲近。   现在倒在这楞头小子这般亲昵的举动下,身子一僵。   “额头有些发烫,这些天就好好在客栈里养着,等你身体好些,我帮你寻个住处。”   薛北望说到这里,又怕白承珏多想急忙补充道:“我不是要丢下你的意思,若无他事,我也会去那处照顾你。”   “薛公子想要金屋藏娇?”   薛北望急忙站起身来,耳根又红又烫。   “我…我定会将你当做亲弟般照料,绝无半点邪念。”   白承珏裹着被褥,瞳孔中含着层水雾,看得人心都要化了:“哥,我冷。”   薛北望想了想又坐下将人搂在怀中,掌心隔着被褥上下来回搓着白承珏的手臂。   “这样有没有好些。”   “恩,好些。”   他垂眼又瞥见白承珏后背被戒尺抽打留下的淤青。   “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白承珏眼睛睁开一小条缝,身体往薛北望怀中挤了挤,轻声道:“上次偷偷去茅草屋探望公子,不料被兰姨发现,她以为我打算逃走,索性教训了我一顿,不碍事的。” 第8章 悬丝诊脉   老鸨都没想到白承珏会对自己那么狠,手掌那么厚的戒尺,硬是让龟奴往他身上打的。   额头上渗出虚汗,脸都白了,没示意老鸨叫人停手,三十下戒尺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   等老鸨和龟奴离开,他回到房内,朱唇上叼着白帕,淡然的拉开袖子将一罐白色的药膏抹上手臂的刀伤,他紧咬着白帕,埋头在梳妆台上,握紧的拳头一下一顿的敲击着桌面,手臂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一刻钟后,薛北望留下的伤口没有一点存在过的痕迹,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眶里含着泪,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那三十下戒尺的疼比这能让人白骨生肉,冰肌玉骨的奇药比起来,只不过是小虫轻噬而已。   现在看着薛北望心疼的模样,这出苦肉计也算是没白费心思。   屋外传来敲门声,小二在门口道:“公子,朗中给你请来了。”   白承珏握住薛北望的手腕摇了摇头,现下还紧抓着花楼女子的角色,模样楚楚可怜。   还未开口,薛北望轻拍了两下白承珏的手背以作安慰:“别怕,绝不会暴露你是男子的之事,我让他悬丝诊脉,保证离你远远的。”   “恩。”   薛北望微微抬头,小木子心领神会急忙把门打开。   店小二道:“公子,我这找了好多个大夫,都不愿意为花楼里的姑娘看病,好不容易这位陈大夫的愿意,这出诊的诊金要比其他大夫高些。”   薛北望嗤之以鼻,那些人跑去寻花问柳的多了,现下出诊看病,倒嫌弃起花楼女子的身份。   倒真真是些道貌岸然的祸色。   陈大夫刚背着医箱走近,薛北望轻咳了一声,小木子先一步拦在了陈大夫身前。   “钱的问题,我们爷给得起,你就在此处坐下悬丝诊脉就行。”   店小二看了一眼屋内,见没什么吩咐,离开了客房。   薛北望为白承珏腕口拴上丝线,陈大夫坐在远处的椅子上边诊脉边询问白承珏的情况。   听着熟悉的女声入耳,酥酥的感觉打上心头。   白承珏开口说话无论是女声还是男声,听起来都格外悦耳。   “只是普通的风寒,开两剂药,温水煎服,喝完便可药到病除。”   小木子道:“陈大夫请。”   等二人离开,安静的房间内,白承珏握住薛北望的腕口。   “那大夫多半是在敷衍了事,何须花这些冤枉钱,你想想这普通营生的大夫,哪有会悬丝诊脉,就算有,看那大夫的年纪,恐怕也没有这种本事。”   说完,他掩唇发出轻咳,身体卷曲在床上,握着薛北望的手慢慢松开。   薛北望道:“望闻问切他总会吧,你本就染了风寒,按照这样去治多半也不会错。”   “治风寒的药,那需那么贵的。”   “我给得起,你只需好好养病,身体早日痊愈,我心里也会好受些。”薛北望又想到了白承珏背后的瘀伤,不忍再去看那双会发亮的眼眸,“我去催催姜汤好了没。”   “薛公子,无论是今日的风寒,还是之前的伤,你都无需介怀,一切都是绝玉自己的抉择,与公子无关。”   薛北望皱紧眉头道:“你这人就没点脾气吗?我不告而别匆匆留张字条便跑了,明明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之后与你相见我还冷言冷语,眼睁睁看着你在屋外站了一整夜。”   “有的,不过对薛公子气不起来,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   薛北望心口又跳的厉害,望着那双眼睛,好像有小鹿快从心口蹦出来。   他背过身,慌忙往屋外走,关上门那一刻,对着门长吁了口气。   这辈子他不是没见过女子,男子见的更多,可偏偏白承珏的一颦一笑,像是带着迷魂药一般,狠狠拽着他沉进去。   白承珏见薛北望涨红着脸逃走的模样,轻笑出声。   心道一看就知道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处儿,撩拨起来比那些风月场里混管的达官贵人有趣的多。   薛北望下楼去问姜汤,还没开口,只听那店小二啐了口吐沫。   “真当是什么稀罕物件,这些花楼里出来的人,都是被男人玩烂的货色,好家伙你没看他那样,还真当个宝护着。”   店小二轻蔑的笑了笑:“整悬丝诊脉那一套,那双手多少男人摸过,怕也不差那一双。”   薛北望一把掐住店小二的脖颈,将人挟制在身后的钱柜前。   “救命啊!杀人了!救……啊……”   薛北望将店小二的手臂硬生生拽脱臼,普通百姓那受过这种罪,当即疼的说不出话来。   “这张嘴如果管不住,我倒愿意效劳。”   在战场上杀伐过的人,凶起来,看人眸光中都带着杀气。   刚才还嘴贱的小二,疼的说不出话,只能看着薛北望摇头,眼泪水不断往外冒。   薛北望冷着脸,随着又一声惨叫,将原本拉脱臼的手臂又移到原位,冷漠的看着那张涕泪横流的脸。   “我要的姜汤麻烦尽快送上来。”   他急忙点头,薛北望才松开挟制住店小二的手。   推开房间门,白承珏穿好了内衬坐在床上,惨白的面色,看得让人更加想要怜惜。   白承珏的五官很美,在薛北望发现他是男儿身时根本不会质疑他的性别,秀丽的五官看不出一点男相,明明是男子,却有着比女子更为细腻白皙的肌肤。   单是坐在那里,就美的像一幅画。   “刚才听见叫声,是不是兰姨带着人来寻衅滋事。”   “我顺手的教训了一个喜欢嚼舌根的奴才罢了。”   白承珏安心的点了点头:“那就好,我还以为我身契都拿走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若再给你添麻烦,我心中怎过意的去。”   这幅小白兔的模样,演绎的甚是绝妙。   薛北望心都快化了,背对着身,手扶着木门,平息着杂乱的心情。   白承珏道:“薛公子。”   薛北望立马转过身,望着白承珏的双眸应声道:“在。”   “每次见你,你脸都红的厉害。”   薛北望背靠着门咽了口吐沫,摸了摸发烫的脸道:“兴许…兴许是也染上了风寒吧……”   “即使如此,还不快些将你身上湿透的衣物换下,再这样一直穿着,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薛北望这才反应过来,他自己身上也湿透了。   刚才一门心思全牵动在白承珏身上,感觉不到冷,现在在提醒下,后知后觉反倒觉得身上的衣物粘的难受。   “我!我现在就换!不碍事的,我身体好得很,从小就极少生病,你别担心!”薛北望急忙在白承珏面前脱去外袍,双手刚拉开内衬,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尴尬的看向白承珏,“你能不能转过去。”   白承珏道:“为何?”   “你看着我,我会害羞。”薛北望手拉着内衬,“现在虽知道你是男子,可想到那么好看的人一直盯着我脱//衣服,我就自在不起来。”   白承珏掩唇轻笑道:“傻子。” 第9章 经不得撩拨   薛北望倒吸了凉气,痴痴的看着白承珏回不过神。   好看,是真好看!他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一颦一笑都能拨动心弦……   “公子,那我便转过身去,你快些将衣服换下。”白承珏说完,身体背向薛北望,后背露出一小片,若是少了淤青,哪怕是背面都赏心悦目。   薛北望咽了口吐沫低下头不再往床边看,想不久前,帮他沐浴,擦拭身体,脸比刚刚还红的厉害,一时间忘了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须臾,白承珏又道:“我怎么没听见动静,刚刚还帮我暖身的人,不会现在连我背对着,都不好意思吧?”   “昂……”薛北望应了一声,单手捂住发烫的脸颊,急忙辩解,“怎么会,我看过的后背可多了!”   白承珏轻笑道:“哦?那公子是常去花街柳巷?”   薛北望脸色一变,像是生怕白承珏误会抬起头急忙解释道:“没有,我洁身自好的。”   他听着薛北望的解释已是强憋着笑意,没想到这人随后又补了一句:“真的,不骗人,要是不信你可以试试。”说完,身后‘啪—’的一声,像是薛北望给了自己一耳巴子:“刚刚都是胡话,心里绝对没有想冒犯你的意思。”   笑声终是在喉咙里憋不住,他慢慢的坐起身,大半个背脊暴露在薛北望眼前,未干的发丝,水迹顺着肩头往下流,侧目看向后背紧贴着房门的薛北望,笑的歇不过气来,转而变成猛烈的咳喘。   吓得薛北望大步走到他身旁坐下,抬手为他顺气。   白承珏道:“咳…咳咳…现下就不害羞了?”   说完,那紧贴着后背的手一僵,他眼角余光一扫,薛北望表情变化复杂,比他昔日见过的那些人加起来都要有趣。   站在原地我我我半天,愣是像个二傻子。   他指尖点上薛北望喉头,往下一拨,薛北望坐在床上屏息住呼吸,仿若顷刻间便成了木头人。   “薛公子是想要我在旁服侍,所以才迟迟不肯更衣?”   离得近耳旁能听见薛北望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他见人已经僵住了,藕臂勾住薛北望后颈,将人勾到了跟前,他抬起头柔软的唇几乎要贴近薛北望唇瓣,一时间空气中都弥漫着女子身上的甜味。   突然,门被人拉开,一声打扰了又啪的一声关上,听声音像是小木子的。   薛北望羞的脖颈都红了:“绝…绝玉姑娘…我……”   “还叫姑娘呢?”他说完,又薛北望的手拉到胸口。   “绝…绝玉公子。”   那藕臂一用力将人勾的更近,两片唇瓣几乎要贴到一起,只听他沙哑温柔的声线,轻轻应了一声“嗯?”   “男男授受不亲!”说完,薛北望急忙从他的臂弯里逃脱出来,一把抓起被褥掩好绝玉的身子,“冷,你好生躺着,我再去催催姜汤好了吗?”   五大三粗的男人穿着湿透的内衬就往屋外跑,惊起屋外尖叫连连。   薛北望才又慌张的跑回屋内,背对着绝玉麻溜的将身上的潮湿的衣裤鞋袜换上。   无人知晓,这段时间他努力放空大脑,自我催眠自己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最后若无其事的离开。   白承珏笑的前仰后合。   哪怕是宫中平日里在他面前遮掩错处的皇侄,也没有薛北望今日一连串的举动有趣。   过了不久,薛北望进屋为他端来姜汤,督促他换上干净衣物,眼神躲闪,就像是再多看一会,又会闹得狼狈收场。   比起浓烟的女儿妆容,素净的白承珏更让人移不开目光,少了脂粉的遮掩,皮肤看上去吹弹可破,睫毛又长又密,配着这双盛着光的眸子,身穿内衬下,仿若神话传说里的仙人。   入夜,薛北望也不敢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之前黑灯瞎火,原本十分美貌也遮掩七八,现下白日里一番亲昵举动,多待一刻,薛北望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另在上楼处又看了一间屋子住下。   夜深房中的烛火熄灭,白承珏穿着一身白衣坐在桌边。   窗口被人打开,一个身形与他现在有五六分相似的男人从窗而入,站在他跟前。   “主子,圣上与长公主得知你遇刺一事,甚是担忧。”   白承珏眸光一冷:“叶归身旁的人是该清清了,以免这些闲言碎语传到宫中叨扰了圣上,且我这身子骨近来已不能常服用丹药。”   “是,属下自会处理妥当,不过长公主那边王爷还是寻个时机去见见为好,属下怕王爷不在时长公主到府中问候,毕竟是王爷亲姐,属下虽戴铁盔遮掩,血缘亲疏难免能看出一二。”   白承珏颔首道:“知道了,此时还需安排个恰当的时机,我也需要将他栓的更紧些。”   此次薛北望突生变故,白承珏明白容颜不过只是一时的牵引,这颗心还需牢牢握住才是。   他还要依靠薛北望掌握陈国皇子与谋逆者来往的书信密函,一个谋逆,里通他国的罪名压下来,还怕幕后之人逃了不成。   只不过可惜,若是里通他国谋划皇位一事被揭露。   薛北望与身后操控他的势力,恐怕要连同吴国犯上作乱之辈,一同滚落入泥沼中,翻不得身。   白承珏道: “香莲那边可有消息?”   “宫中暂无风吹草动,圣上年幼,哪怕去妃子宫中留宿,也未发生什么。”   “圣上年幼,皇嗣一事不急,他后宫里大多都是旁人有心塞进去的眼线,这些年虽肃清了许多,可如淑贵妃,贤妃,卫才人这等家世显赫的人,极难解决,百香楼阁至今也未曾攥到这些人的把柄,后宫的事情还需香莲好生盯着,若有错处,也可找机会铲除。”   “让香莲自己也藏好身份,莫要被圣上发觉她是我的人,免得日后圣上羽翼丰满,连累苏家,对我这做皇叔的也心生戒备。”   “是。”   白承珏罢了罢手示意叶归退下。   窗子里除了关窗的响声外,安静的好像从未有人进来过。   叶归是他的心腹,从八岁那年便跟在白承珏的身边,成了白承珏的影子,在王府中叶归戴上铁面装作他的模样,以防府中眼线。   若不是有这位得力助手在旁,又怎能掩住身份。   这些年他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利用百香楼阁攥紧朝中大臣把柄,听着那些人酒过三巡后昏话,甜言蜜语下的真言。   或杀或剐或威胁或拉拢,也算帮白彦丘在前朝稳住大片。   但仍有一些人,一些事难以掌握…… 第10章 蹊跷   叶归刚走不久,门外传来走动声,木头被踩得咿呀作响,他捏紧手中的茶杯,侧目望向迟迟没有动静的房门。   那声音明明是冲着这间屋子来的,又仿若是幻觉。   他站起身走到门前,双眼微眯,步伐向前走了两步,那咿呀的声音再次在屋外响起,那人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一直静静的听着,听着那脚步声在楼梯口顿了顿,约是没有进屋,又朝着楼下走去。   走栏上再度响起动静,步伐很急,他急忙回到床榻上躺好,只能门‘咔—’的一声被人推开。   原本慌张的步伐放轻,一直走到他床边,停住不动。   “爷,兴许刚刚那人只是走错地方,你别老是疑神疑鬼。”小木子站在旁边打哈欠。   薛北望舒了口气,安静的房间里能听见他的呼出的鼻息:“他没事就好,宅子的事你快些置办,把他留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小木子道:“爷这次我来也不过只带了三千两银票,日后我二人怎么说都要回去的。”   “这里买个好些的院子少说七八百两,次一些的也要三四百两不等,您身子金贵吃穿用度不能马虎,现在还不知要在吴国呆多久,勤俭些终归没错。”   “我又不同兄长们一般整日养在皇城里,什么苦没吃过,但绝玉不同,他在花楼待久了,不知道外面的险恶,这细皮嫩肉的去到外面能干什么。”   小木子叹了口气道:“又不是你逼他赎身的,他自然早有打算,心里肯定是有去处的。”   薛北望道:“恐是被老鸨逼着接客,不得已才选择赎身离开。”   “爷当真觉得那么多年百花楼阁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依我之见百花楼阁明知道绝玉公子是男子,断不可能轻易暴露其身份惹来怨怼,爷与绝玉公子从相遇到后来他被老鸨卖了初夜,一系列的事情与其说是缘分,倒更像是设计好的。”   小木子看着薛北望不反驳他,轻咳了两声,又道:“我倒觉得绝玉公子赎身是真,与你结识,想找个冤大头也是真,初苞一事会不会是他和那老鸨子做戏,故意冲着你来的。”   “我当然也不是说绝玉公子不好的意思,不过色令智昏,中间太多蹊跷,公子还是应该细细斟酌一番为妙。”   小木子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有思量过,但闵王府差点命悬一线,绝玉托人相救也是真。   可在这番话下,他想不明白,绝玉派人跟着他仅仅是因为他当时那番含糊的话,那时诡异的神情,还是原本想找其他机会让他好感升温,托付之人瞎猫碰上死耗子,刚好救下他……   薛北望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了句睡吧,便带着小木子从屋内离开。   床上白承珏睁开眼,眸光渐冷。   怀疑是吧?白承珏从包裹里留下了一锭金子,天不亮就跑了。   薛北望既然要怀疑他,他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回去安定一下阿姐的心绪。   离开的十分潇洒,学着薛北望上次一样留了个布条,纸条上将住宿看病换洗衣服的钱罗列的清清楚楚。   趁着早晨人少,兜了几处弯子,便找机会溜回闵王府,与叶归换了身份后差人驾马车入宫。   御书房内,白彦丘坐在案前批阅着奏折,一听他来了,急忙从台阶上下来,被龙袍拌的一个踉跄,差点没摔翻在地。   一旁的老太监搀住白彦丘道:“圣上当心龙体。”   白彦丘稳住身子,见拉开珠帘的白承珏,脸上掩不住笑意。   “你们都退下,统统退下,孤要和小皇叔单独说话。”   “喏。”   在旁伺候的宫女太监离开,白彦丘上前握住白承珏的手,拉着他在台阶上坐下。   白承珏轻声道:“你这样成何体统。”   “我要好好检查一番,这次刺杀伤到小皇叔哪了。”说着,白彦丘固执的拉开白承珏的双臂嗅了嗅,上面只有兰花的熏香味,没嗅见的血气,才看向白承珏松了口气,“那些废物!孤这就命人将闵王府里里外外的人给砍了!连宅院都守不好,这命留着也无用。”   “彦丘为君者切不过过于暴虐残忍,当有天下之心,方能长久。”   “下人做不好事,就当罚,小叔叔便是心善,这些人的狗命,怎抵的小叔叔精贵。”   白承珏长吁了一口气,无奈道:“彦丘,你是要替我处置我闵王府的人吗?”   白彦丘慢慢收回手,再开口声音竟带着些哭腔:“小皇叔心里原是这样想侄儿的吗?”   “闵王府的人我已经用惯了,若是换人,远没有这般默契,我以无力再去磨合。”   “皇叔不想换便不换,今日御膳房又送来一些糕饼,味道都极好,小皇叔脱下面具来尝尝。”白彦丘转开话题,站起身将桌案上的糕点端到白承珏面前,像是知道刚才的言论惹得白承珏心有不快,所以急忙讨好,“尝尝嘛。”   “长公主备好了午膳待我过去,不久留了。”   白彦丘脸上的笑容一滞,双手捧着盘子,终是点了点头。   白承珏站起身来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道:“你莫要理会旁人说些什么,彦丘我永远都是你皇叔,皇兄父皇将你托付给我,我自会竭尽全力护你安危。”   “我五岁遭逢巨变,六岁见到你,皇兄是我的恩人,我仅长你六岁,是看着你长大的,这条命哪怕他日为你死,自也甘愿。”   “我不希望你我叔侄二人的情分被旁人影响。”   白彦丘道:“我知道小皇叔是这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白承珏点头,嘱咐白彦丘‘近来天气有变,注意身体’,便离开了御书房。   这些年来,白承珏极少进宫,多半以百香楼阁花魁的身份出现于人前。   每每返回宫中都需要服用改变体格的丹药,女子身材不能够过于粗犷,他从小习武,体格自也娇弱不到哪去,为了维持女子的身形,先帝很早就命人研制丹药,每每服下,不到一个时辰身形会随之改变,剧痛难当。   为了他更像女子,少时便长泡药水,为的就是让他皮肤细腻白皙,如同一卷上好的绢布。   多少次剧痛下,哭着求一死了之,先帝便要告诉他,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便让年幼的阿姐去外族和亲。   遥远的记忆下,脚步已停在了长乐宫门外。   在门口久候的阿姐,穿着氅衣,见他来了难掩欣喜的走近他跟前。   长公主上前扶上白承珏肩膀,笑容温和,落落大方的模样,依稀能看出几分亡母的影子。   “珏儿瘦了。长公主心疼的将白承珏的双手握住,低头哈了口热气轻轻搓揉,“你呀,御赐宅府后便极少到宫中走动,就不知阿姐挂着你?”   白承珏浅笑道:“知道,所以这不就来了吗?”   长公主牵着白承珏进屋,散去宫人后,亲自为他脱下脸上的铁盔,还没等白承珏说话,她双眼通红,怀里揣着铁盔,强忍着不落下泪来。   “阿姐要哭了?”   长公主闻言,将铁盔搁置在旁,抬袖擦了擦眼角:“刚才在屋外等你等的太久,风迷了眼睛。”   “嗯,阿姐不必担忧,宫外一切安好。”   长公主道:“那怎么被人行刺?”   “行刺一事是假,我本是一介闲散王爷,这满朝文武谁也没必要找我麻烦,不过是屋内遛入盗窃的小贼,事情被添油加醋传到阿姐耳中就变了味。”   长公主浅笑道:“知道你无碍,我心便安了。”   “不是说备了饭菜。”   “嗯,都是你平常爱吃的。”   饭桌上,长公主为白承珏加菜,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亲弟吃饭的模样,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   长公主为他满上佳酿。   “阿姐不吃吗?”   长公主道:“不饿,你难得来一次宫里,还不给阿姐多看看你。”   说完,温热的手指顺过白承珏的发丝。   “模样越发标致了,你年岁已经不小了,何时才娶妻生子?”   “阿姐不都还未婚配吗?”   长公主轻笑,指尖温柔的一点白承珏额角道:“若不是你这家不行,那家不配,我又何须二十有四还待字闺中,想来是你这个弟弟太过挑剔,现在倒还用这个堵起我的话来。”   “想当初那纪家小姐不错,常来宫中陪我,你一拖再拖,拖得那纪家小姐嫁做昭王妇,再拖下去,我看全皇城的好姑娘都要被你拖没了。”   说完长公主为自己满上一杯花酿:“说来都是珏儿过于挑剔,娶妻求贤,样貌好,品性好便已足矣。”   白承珏岔开话题道:“那些世家公子都不是好相与,何况阿姐不也觉得我说的有理。”   想和皇族攀上亲家,多少是百香楼阁的常客,还有些公子哥平日里常常出入暗//娼//馆。   大约是在百香楼阁见的人多了,总觉得那些下三滥的货色配不上白青璃,所以每每白彦丘谈及白青璃的婚事都被他敷衍了事。   对于吴国,他已经做了极大牺牲,若还是不能让长公主嫁个好人家,从前到如今所受的苦楚,都算是白挨了。   “照我说,灯会阿姐就应当多出去走走,圣上已经下了恩典,常在宫中又哪能觅得知心人,你想嫁谁,喜欢谁便都是自由,难道我还护不住你和未来姐夫?”   长公主长叹道:“珏儿不能因为圣上的喜爱,就恃宠而骄。”   白承珏望着长公主面露责备的模样,掩笑饮下花酿。   当年那场变故,他已是生不由己。   却不希望,在他付出了那么多后,至亲仍是被锁在笼中的鸟…… 第11章 首先要戏好   只有留在长姐身边,白承珏才仿若像个孩子。   午膳过后,他躺在侧厅的塌上,白青璃坐在床边轻声哼唱着,这曲子是生母还在时哄他和阿姐入睡的歌谣。   伴着悠扬悦耳的歌声,难得熟睡了一回。   待再度醒来已经傍晚,白承珏睁眼便见长姐靠着塌边,单手杵着额角。   他起身时尽可能放轻动作,还未下榻。   还是扰的白青璃惊醒。   白青璃杵着软塌站起身道:“珏儿,时候不早,应当出宫了。”   “嗯。”   “外面风寒,离开时披件氅衣,你刚醒,出去容易着凉。”   白青璃说着拿起搁在一旁的铁盔为白承珏戴上,指端不住停在脖颈上被划开的红痕,又缓缓收拢掌心,“珏儿,阿姐很好,不必常入宫探望,我不求别的,只希望我的珏儿安顺欢喜。”   他心知白青璃心疼他每每进宫都要戴着这宛若枷锁般的铁盔。   可宫中寂寥,只有这些年陪她的宫婢,方寸之地,除了他白青璃恐怕再无盼头。   白青璃为他披上氅衣,他轻声道:“再过两日,宫外会有灯会,阿姐出宫走走。”   “珏儿……”   他先一步打断道:“你若再拒绝,我恐怕只只有让殿下出面了。”   白青璃无奈轻叹道:“已过弱冠之年,行事作风怎还同个孩子,我命运不是嫁给达官贵人笼络前朝,便是和亲异族,珏儿你已是大人,要知道享受这深宫中的锦衣玉食,哪有事事顺遂的……”   “当真要我抬出圣上不可?”   白青璃眉心微蹙,自认说不动白承珏,到了只能点头应下。   出宫前,为了灯会的事,白承珏特意去同白彦丘告别。   刚开口提及白青璃出宫一事,那孩子没有半点犹豫一口应下,并允诺一定会派侍卫随同,保证白青璃的安危。   白彦丘道:“我应承了小皇叔,小皇叔是不是也当答应我今年生辰陪我一同度过。”   “宫中摆宴,我自当会来。”   “我的意思是,小皇叔可否在宫中留宿一宿?”白彦丘攥紧他袖口,见他迟迟没有答复,缓缓松开手,失落的脸上强撑着笑容,“彦丘知道了,本不该勉强的。”   “好。”   听他答应,白彦丘脸上神情一松,终是有了些笑意。   一路送白承珏到屋门外,才依依不舍的望着白承珏的背影远去。   宫外,白承珏坐在马车内,拉开车帘看着外面正当热闹的晚市。   宫中的事已经解决,接下来的时间,当将重心放在薛北望身上。   以退为进,方为长久之策。   那夜主仆二人在床边的顾虑到给白承珏提醒。   以现在的关系,顺顺利利的走下去,事情终归到不了他想要的结果。   ……   客栈内的人只剩寥寥。   小木子气喘吁吁的回到客栈,抬头对向薛北望的双眼,心下一惊,转头正欲想走,便被薛北望冷声叫住。   薛北望缓步走向小木子,眸光渐冷:“跑什么?”   小木子支吾道:“人还没找到,我不好意思见公子。”   薛北望垂眸道:“都这么晚了,还没找到……”   “爷,我们从天亮就找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想必是绝玉公子故意躲着我们。”   薛北望长叹:“算了睡吧,我自己再出去找,等绝玉回来,你也不要再做那些无谓的猜测。”   “是。”   薛北望离开客栈。   看着逐渐安静的夜市,竟不知该往哪走。   漫无目的时,倒想到了另一处绝玉会去的安身处。   从回茅草屋,想到再度与白无名见面,不由捏紧双拳。   当初留下一张纸条便不告而别,如今再见,不免尴尬。   薛北望站在茅草屋外,思考着该不该敲门。   “薛兄。”   闻声,薛北望慌忙转头,只见身着白衣的白无名从树上一跃而下。   薛北望道:“白大哥。”   “你来作甚?”   白承珏冷冰冰的言语中能听出不快!   可薛北望现下已是无头苍蝇,只能把希望投在这一处!   薛北望道:“请问绝玉来过吗?”   白无名怀抱配剑,低声道:“你将他赶走了?”   薛北望追问道:“白大哥,他没有来过吗?”   白无名抽出剑架上薛北望的脖颈,语气比刚才更冷:“果真如此,薛公子当真寡情薄意,负心薄幸。”   白承珏的戏堪称绝妙,眼下周身的杀意,完全将薛北望镇住。   这傻子恐怕不知道,他回府后就让叶归盯着这主仆二人的一举一动,不然又怎会在他刚刚到茅屋求助,他就已经换好戏服。   给薛北望继续唱这出情真意切的苦肉计。   薛北望向前一步,侧颈被刀刃划开一道浅口。   “白大哥,绝玉在这里吗?”   白承珏握剑的手一僵,怕薛北望不要命的再往前闯,为保安全起见,索性将剑收回剑鞘。   “不在我这,他性格要强,拒了我一次,便不会再来。”   白承珏说完,与薛北望错肩而过,开门刹那,薛北望握住他的腕口,他眸光一冷:“薛公子要还不信,可以进去搜人。”   他一把将门推开,不算大的茅草屋一眼到底。   “我信,不过白大哥,他有没有什么亲戚?”   “没有。”   “那有没有常去的地方?”   白承珏低声道:“你觉得一个花楼中刚赎身的姑娘,能常去什么地方?”   薛北望松手道:“知道了。”眼底掩不住失望和懊恼,转身离开。   戏不能太过,一会就把路堵死,后面很难演。   白承珏道:“薛公子,你当真想找到他吗?”   薛北望脚步一顿,急忙回过神:“是,所以白大哥是不是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托人帮忙去找,他现刚赎身出来,身上应当留有闲钱,难说找了家不显眼的客栈住下。”   “现下店家都关门了,明日一早,我同你一道去那些客栈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人。”   薛北望感激道:“多谢白大哥,我先回去,明日一早就来。”   白承珏将一瓶药膏丢到薛北望怀中:“擦伤口用。”说完,走近屋内。   他见过很多人,从没见过薛北望这样又好骗,又有趣的家伙。   透过窗子,望着那背影远去,他吹灭了屋内的烛火。   “叶归,安排好了吗?”   “已安排妥当。”   白承珏点头道:“退下吧。”   “不过最近为改变身形服用丹药过于频繁,对身体损伤极大,主子这样安排恐有性命之忧……”   白承珏道:“放心,本王有分寸。” 第12章 耄耋老翁   天还没亮薛北望便在茅草屋外候着。   叶归见到薛北望时,他眸中布满血丝,眼底一层青黑,面容颓然疲惫,像是一夜未眠。   薛北望微微欠身,开口时声音干哑:“就劳烦白大哥了。”   “无碍。”   城中薛北望见到客栈便上门询问,看模样已然把希望放在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内。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在城东的一间客栈内得知白承珏的消息。   老板道:“不久前刚跟几个大汉离开,听他们说要准备出城。”   叶归询问道:“老板确定你说的是我们要找人吗?”   “当然,模样俊,出手阔绰,这样的人想忘记都难,可惜看起来病恹恹的,上楼时都带喘。”说完老板拨了两下算盘,“那公子走的时候比来投宿时看上去还虚,昏昏沉沉的,多亏那几个同行人搀着,不然路都走不稳。”   薛北望道:“这有马吗?”   “后院有一匹。”   他拍下五十两银票,赶往后院,驾马离开。   叶归轻功追赶,一个纵身跃上马背,马惊前蹄。   薛北望拉紧马绳,叶归不得已搂了一把薛北望的腰身,待稳住马匹后,转而抓住薛北望的肩膀。   “他们离开时城门应当还没开,按现在的时间点,多半出城不久。”   薛北望没有说话,马匹飞快的朝城门外奔去。   出城门后,薛北望纵身下马,向外面的人打听白承珏的消息。   问了七八个人,好在白承珏那副模样生的着实亮眼。   还真有人注意到带着白承珏的那一行人往东南面的方向走去。   他驾马往树林深处赶去,叶归坐在后面也不多话。   没走多远,两人便听见吵闹声。   薛北望一拉马绳,马啸声吸引住林中几人的注意,他坐在马上面对散开的几人,一眼便瞧见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白承珏。   见自家王爷的惨状,看的连叶归都不由心下一惊。   “看什么看?你们最好赶快滚!要不然……”   银镖穿过叫嚣人的咽喉,他捂着不能再说话的脖颈,身体颤抖抽搐。   薛北望连多一眼都没给对方,下马,两边袖剑弹出,剩下几人连反应逃跑的时间都没有,便倒在了剑下。   杀人速度快的,叶归都不仅后怕。   如果那天薛北望就以这样的状态刺杀白承珏,白承珏兴许已经死了……   薛北望指端往下滴血,袖口被血污浸染大片,他平淡的跨过尸体,走到白承珏跟前蹲下。   看着柔弱的人儿,一次又一次因自己而狼狈不堪,只觉心中酸涩。   薛北望本想抬手顺过白承珏额角,眼见手中刺目的鲜血,怕脏污了白承珏,又缓缓收回。   白承珏迷离的眼神望向薛北望,轻声道:“都出现幻觉了。”他靠着树上的模样像只濒死的小兽。   叶归都没想过自家王爷戏会那么好。   短短一句话,配着衣衫褴褛,面色如纸的模样,看得人叶归都恨不得往在那些断气的尸体上踩上两脚。   薛北望默不作声的脱下外衫将白承珏搂在怀里。   ‘噗——’的一声,温热的鲜血染上薛北望的肩头,薛北望搂着绝玉身子一僵,站在不远处的叶归只见白承珏头埋在薛北望肩头晕了过去。   他赶忙上前,将薛北望拉开,塞了一粒黑色的药丸到白承珏嘴边。   薛北望看着昏厥过去的白承珏,指端木讷的拂过肩头粘稠的液体,看着沾染上指尖的鲜红,才后知后觉白承珏刚才倚在他身边时吐了口血。   叶归提醒道:“薛兄,先将人带回城里。”   ……   白承珏再度醒来,已在原先的客栈。   浑身的每一寸皮肉都疼的厉害。   现在回想起那些壮汉实打实的拳脚落在身上,还自觉隐隐作痛。   “主子。”   白承珏眼神瞥了一眼声源处,便对向叶归那双如覆冰霜的眼眸,不快的皱紧眉头。   叶归道: “你今日的做法有多危险?稍有不慎,属下该如何向圣上交代?”   白承珏刚想开口说话,喉咙中一声瘙痒,他急忙用袖口掩住唇边,咳的猛烈,吓得叶归站在床榻边手足无措。   当放下手时,内衬的袖口已然沾着零星几点血迹。   被壮汉踹的淤青的小腹在猛烈的咳嗽下,疼痛感增剧,迫使他不住蹙紧眉心。   叶归见状,拿出瓷瓶又将一颗黑色药丸送到白承珏唇边:“主子,我原以为你只是找人假扮匪徒,那曾想到你以另一个身份高价让那群人拐走你,他们可都是一群亡命之徒,稍有差池,你想过后果吗?”   “你声音再大些,我这些苦都要白挨了。”白承珏咽下药丸,咳嗽声难以止住。   想必是刚刚那人为了挟制住他的一脚,损伤了肺叶。   “我驱薛北望去找大夫了,我不明白,陈国来的人杀了便可,何须白费那么多心思,你的命可比他来的珍贵。”   白承珏轻笑道:“珍贵?若是珍贵我又何须做这些……”白承珏疲惫的合上眼,疼痛下微曲的手指扣紧被褥,“叶归,你以为我不知道与陈国合作的人是谁?”   叶归没有应声,白承珏长吁了一声,缓缓睁眼道:“幕后之人到底比我尊贵,彦丘拿不到证据亦不能轻易动手。”   “主子……”   “嘘。”   白承珏一边与叶归说话,一边关注着走廊上的声音,听见上楼声,当即截断二人的谈话。   不多时门被推开。   耄耋之年的老大夫走到床边坐下,为白承珏把脉,查探伤势。   视线看了一眼白承珏后,颔首道:“本就体虚,此番又伤及内脏的,能留下一条小命已是幸事,老夫开两副药给其温补,这身子骨还需慢慢调养。”   薛北望感激道:“是,多谢大夫。”   小木子看了一眼薛北望:“爷不是说只能悬丝诊脉,不给别人碰吗?”   薛北望道:“木子……”   小木子挑眉,尴尬的笑了笑,没再多话。   薛北望正打算送大夫离开,叶归先一步拦在薛北望跟前道:“绝玉刚醒便找你,你坐下陪陪他,我送大夫离开吧!”   “那就劳烦白大哥了。”   叶归道:“客气。”   便伴着白胡子大夫往屋外走。   两人一路不语,待到绕开闹事,在一处无人小巷内,叶归将一锭金子丢到老翁怀中。   对方已不再是一副老态,直起身子,掂量着手中的金锭。   “这些年身体已有衰败之像,我记得上次看诊就同你说过,你们怎么一点都不上心。”男子将金锭往怀中一揣,掏出一个瓷瓶递到叶归面前,“得换药了,那些养肤换骨的药丸药水尽量少用,这些话的交代过不下百次,你们一次都听不进去。”   “你也知道王爷他……”   男子抬手道:“打住,我就是一个拿钱办事的大夫,这些话充其量只是交代医嘱,这条命是小珏儿自己的,他该怎么照料跟我没关系。”   “嗯。”   “药长期服用一段时间也平缓体内的毒素,下次别贸然驱人找我,你们身份隐秘着呢,我一个普通大夫受不住诱惑,更受不了重刑,大家都合作了那么多年,那天被人捉走把雇主卖了,大家面上难堪。”   叶归没有说话,只是点头,道了声抱歉。   他抬手与叶归道别,缓步朝着小巷走去,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消失不见。 第13章 你不留我,我就走了   房间内,安安静静。   薛北望看着白承珏不说话,场面一度尴尬到小木子待不下去。   白承珏半卧在床上低头轻咳了两声,薛北望急忙上前扶背。   小花魁一点面子不给,身体往旁边一侧,他宽厚的掌心摸了个空,委屈的看向白承珏,像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大狗子。   薛北望小声的支吾道:“绝玉。”   白承珏道:“我伤好就走。”   “唔。”   挽留小花魁的一百种方法。   如何认错的一千种方式。   薛北望望着绝玉面无表情的模样,委屈的拉了拉绝玉的袖口,对方无情的再次与他拉开距离。   他嘴笨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只是委屈巴巴看着白承珏。   白承珏轻声道:“若是不便,我现在就可以走。”说罢,白承珏杵着床榻正欲起身,脸色一变,伏在床边一阵猛咳。   刚缓过气来,抬眼就见薛北望站在床边,想碰又不敢碰。   还傻乎乎的抬手挡在白承珏身前。   白承珏道:“怎么?巴望着我坐不稳,掉在你怀里?”   薛北望讪讪收回护着白承珏的手,道:“你放心,我对你绝无非分之想!”   这句话说完,白承珏冷笑:“那很好。”   交谈又戛然而止,气氛比刚才更糟糕。   薛北望考虑过要吹嘘白承珏一通,又怕白承珏觉得他虚伪。   或者说些花言巧语,又反应过来自己嘴笨,多半会气白承珏强撑病体,扬长而去。   “抱歉,那时我与木子不知道你还未睡,说的那些荒唐话你……”   白承珏将薛北望的话音一截道:“说起那些话,薛公子也并未为我辩解。”   “因为如果你真的骗我,证明我身上的价值值得你留下来,那我也是甘之如饴的。”   说完,薛北望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不对,握住白承珏的手腕,急忙解释:“这话的意思,不是说我觉得你骗了我。”   “呵,不然,恐我还未从百花楼阁赎身,公子就思忖着我另有所图。”白承珏再度撇开薛北望的手,脸上的笑意温柔且疏远,“那时公子以竭力与我撇开关系,是我不明白公子心中顾虑,仍百般纠缠,行为冒昧。”   薛北望被这些言语哽的说不出话。   想开口解释,一想白承珏刚赎身他就迫不及待的划清界限,还没住下多久,他和木子就站在当事人床边说起那些质疑的话。   两个行径凑在一起,他还当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难掩疲态的双眼无奈的看向白承珏,‘我’了半天,又说‘不是这样’,话说的结结巴巴,第一次在人前急红了脸。   他嘴不聪明,但也不笨。   可面对白承珏,解释的话都理不顺,只能对白承珏支支吾吾,口齿不清到自己都恨不得把舌头扒出来捋平。   “我…真不是这样……上次那样…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是我的错……”   白承珏打断道:“你错了是吗?”   薛北望不敢坐在床上,只敢蹲在白承珏床边,双手扒拉着边缘,双眸透亮:“错了。”   白承珏慢慢拉开内衬,指着身上的淤青,又捋起袖子露出两臂的伤痕,含着水雾的眼睛巴巴的望着薛北望,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疼。”   薛北望心下一惊,温柔的牵过白承珏的手,轻轻揉着伤处,道:“是我不对。”   “我明白我是青楼中人,自是下等,旁人觉得我另有目的,你也无法辩解什么。”   “不是的,以后谁再说你闲话,我一定站在你这边,谁要敢欺负你,我就把人打趴下!”   白承珏轻笑,脸上的表情稍有缓和:“以前被兰姨打,疼的时候,吃城西果子铺的果子就好些。”   薛北望站起身道:“城西果子铺是吧?我去买。”   “你去了,那疼的地方谁揉?”   薛北望唤来小木子,让他去城西卖果子,人蹲在床边卖力的为白承珏揉捏着手臂上的淤痕。   小木子拿着钱袋道:“绝玉公子要吃什么甜果?”   薛北望道:“店里有的各带一份回来。”   “爷,这不是陈国,可没你的移动金库。”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小木子看着蹲在床边的薛北望,掂量着手中的银袋。   失策!仅仅三千两哪里够这败家子挥霍的!   他原以为薛北望清心寡欲,今时今日才明白那都是见到人不够漂亮!   夺门而出时,小木子不住咬牙道:“色令智昏!”   薛北望取下鞋子砸向关了的门,又委屈巴巴的看回白承珏。   “我打他了,没打到。”   白承珏轻笑道:“知道了,别蹲在地上,坐我身边来。”   “昂。”   薛北望乖乖坐在床上,继续为白承珏揉捏着手上的淤青肿胀。   白承珏道:“那几个人怎么样了?送官了吗?”   “杀了。”   明知故问的白承珏假装一惊,反手握紧薛北望宽厚的掌心,拉至胸前,心口跳动的声音都演的恰到好处。   没有娇柔造作的‘我怕’,也没有询问那几个贼人的结果。   定神后,慢慢松开薛北望的手后,颔首应了声‘嗯’。   薛北望柔声道:“知道我会杀人,害怕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才杀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双眸望向薛北望。   见薛北望试图收回手,他一把拉过薛北望的手,吻上不久前为了救他染满鲜血的指节。   低烧未退,双唇炙热,唇瓣柔软。   “绝玉。”   闻声,他抬眸望向薛北望的那一刻,唇角微扬,这副模样让薛北望心上不住落了一拍。   “绝…绝玉。”   “我在。”   薛北望道:“你唇好烫,我…我再去找大夫再帮你看看。”   还不能等薛北望起身,他握紧了薛北望的指端。   “你不陪我了?”   脑海里有火山喷射而出,薛北望立马坐回原位,认真的点头道:“陪!”   他慵懒的嗯了个长音,抱住薛北望的手臂合上眼。   薛北望坐在床边一动都不敢动。   感觉白承珏的面颊轻轻擦过他的小臂,心脏快的快要从胸口蹦出来。   屋外,折返归来的叶归,在门口站了站。   听着两人的话,都不住有了画面。   王爷居然为利舍身,主动献吻。   想到这里,叶归咽了口吐沫,脸也红了。   甚至还想问一下当事人,王爷他嘴软不软……   最后越想越觉得难以忍耐,房间都没进,人就跑了。   等小木子带着大袋小袋的果子回来。   推开门,刚要咋咋呼呼开口,便被薛北望抬手制住。   小木子一怔,合上嘴调整了一下声调后,轻声道:“爷,你要果子买回来了。”   薛北望低头看着倚在他怀中熟睡的白承珏,轻声道:“恩,放下,出去。” 第14章 你很缺弟弟吗?   除了在阿姐身边外,白承珏一向睡眠极浅。   更何况在一个不太相熟的外人身边,哪怕薛北望从他合上眼起,如同木头一样坐在床边。   多年来的习惯,也不是的陌生人的柔情就足矣改变,以至于薛北望的近卫刚走到门前,白承珏便醒了,听着二人的谈话,他也不动,继续装作熟睡的模样,赖在薛北望身边。   小木子将绑好的油纸袋放在桌上,轻声道:“爷,大局为重。”   “嗯。”   那脚步声响起一直延至屋外,关上门的那一刻,白承珏故作在薛北望怀中一震,头往薛北望小腹靠了靠。   薛北望低头看向白承珏,手不受控制的撩开面颊上的发丝,白承珏双眼拉开一条缝。   “我给你去拿果脯。”   白承珏嗯了一声,杵着身体将头脑袋从薛北望身上挪到了瓷枕上,望向薛北望的同时眼含笑意。   他起身将桌上的果子每一包都打开了取了少许,两手捧着油纸送到白承珏床边放下,又转身倒了一杯热茶后,蹑手蹑脚的搀着白承珏半卧起身子,捧着油纸笑眯眯的将各式各样的果脯递到白承珏跟前。   可谓是面面俱到。   白承珏拿起一块蜜饯咬了一口,抬眼望向薛北望的期待眼神,再次抿上蜜饯的双唇,缓缓松开。   “不合胃口?没事,尝尝别的,那么多总有你喜欢吃的。”   白承珏捏着手中的蜜饯,轻声道:“公子怕常常这样照料旁人。”   “没有。”   白承珏垂眸道:“是吗?我还以为公子这般体贴性格,应当是积年累月中从风月堆里练出来的柔情。”   薛北望听得出白承珏话里有话,捧着手中的油纸哑然失笑:“我哪会照顾人,不过是面对你就想对你好些。”   说完,薛北望怕他误会,复言,“这些好,你无需有负担,本就是你应得的,初次相识你为我拦下偷我钱袋的贼人,之后我狼狈出现,亏得你肯让我留宿一宿,再后来,也是多谢你,我才能苟活至今。”   “虽姑…公子的容貌惊人有时我亦难以克制心中悸动,但我对公子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白承珏咬了口蜜饯,倒没想到薛北望能将话说的那么实诚。   当时薛北望还未进城,他便派人盯着薛北望的一举一动,之后找机会安排人偷走薛北望钱袋,他再假意与贼人撞个正着,趁机拖延,才有了追回钱袋一恩。   也为之后引薛北望入百花楼阁打下基础,追钱袋一时并不是为了后续的英雄救美,只是想给薛北望留下印象,方便将猎物引入陷阱之后加强薛北望千金散尽卖下佳人初//苞的决心。   只是他没想到薛北望没有碰他,哪怕有过一时别样的心思,也强行压制。   于大多高高在上的人看来,青楼女子本就下贱,被一个年轻力壮模样英挺的人买走总好老弱残躯样貌丑陋,青楼女子还该感谢这番恩惠。   为此,他杀心压制,放任薛北望离开。   也正庆幸当时的薛北望改变了他原有的决定,不然以薛北望的真实身份,恐怕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回到现在。   他故作沉思了一番,疑惑的看向薛北望道:“你已是第二次提及我帮你追回钱袋一事,我二人还有这等缘分。”   “有,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对你好,是你应得的。”   他放下手中蜜饯道:“那为什么那日那么决绝?”   提及那场暴雨,薛北望尴尬的润了润双唇,道:“因为跟着我,你会有性命之忧。”   “我不怕。”   薛北望与他四目相对:“嗯,日后我会保护好你。”薛北望说完,拿起一块山楂递到他唇边,他乖乖咬上山楂,柔软的唇瓣触碰过薛北望指节,薛北望手指一颤,轻咳了两声,“以后我…我会当你是弟弟一般疼爱。”   他一愣,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酸甜口的山楂,自觉消化不良。   这丫的那么缺弟弟的吗?   明明薛北望看着他,总是忍不住脸红心跳,就这,还好意思把他当弟弟。   况且……   他年纪兴许要比薛北望年长些。   薛北望道:“怎么了?”   他罢了罢手,面带笑意:“无碍,只是突然多了个哥哥,情绪难免激动了些。”   薛北望正打算再说什么,屋外响起敲门声。   “进。”   小木子站在屋外道:“爷有几笔账目我核算不清,您过来看看。”   “行。”薛北望将油纸放到白承珏的面前,“这里有茶水,我一会回来。”   “嗯。”   薛北望起身离开。   推开门看了一眼小木子,眸光一沉。   小木子道:“房间里那人正候着。”   薛北望道:“知道了,你去楼下催催店家药熬好了没。”   “爷,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那就别讲了。”   小木子快步与薛北望并肩道:“这话还是得说,我还是觉得三皇子比起兄弟情分,更把爷当成一把……”   薛北望低咳了一声,眼神告诫下,小木子深吸了口气只能乖乖将嘴闭上。   两人走到楼梯口,小木子下楼,薛北望一把将门推开。   屋内一身穿苍色衣袍的男子站在桌边,见门关上,将一块腰牌丢到薛北望跟前。   “这是闵王府的腰牌,主子说了明日使者便可进入闵王府,路已经铺好,就等着使者去走。”   薛北望拂过腰牌的纹路道:“明日不行,再宽限几日。”   “为了百香楼阁的花魁绝玉?”   薛北望道:“与你无关。”   “主子知道使者身边的佳人受了重伤,顺腾摸瓜下得知是闵王府下令要将其强绑到府中。”说到这里,来人话音一顿,脸上多了些令人不适的笑意,“闵王出入过百香楼阁几次,每次多半都有花魁作陪,恐怕是没想到她赎身离开不说,雨下痴情等候心上人的样子,闹得整个皇城都人尽皆知。”   “主子说了,闵王向来心狠手辣,他得不到的东西,便是毁了,也不让他人染指。”   薛北望脸色一沉,双拳不由攥紧。   回想起城外白承珏伤痕累累的模样,心中便对着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产生了恨意。   那人又道:“这到底不是使者的地界,想在闵王手中护住个花魁可不容易,哪怕是为了那姑娘的安危,使者也不应该一再拖沓事情进程。” 第15章 捂住脚脚   白承珏穿着内衬,赤脚走到走廊上,刚受了重伤的身体颤颤巍巍,扶着木栏的手指都在颤抖。   小木子端药刚上来,就见白承珏艰难的向前挪步,急忙把药往地上一放,小跑着上前,双手急忙搀扶住白承珏。   “绝玉公子,你不好好在屋内待着出来作甚。”   白承珏怯怯的看了一眼前方,轻声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爷他正在屋内核账,等账核对完,自会到公子房内的。”   白承珏眉头微蹙,搀扶着木栏的手还没松开。   小木子搀着白承珏道:“公子你身子骨还虚,要不先回屋歇息?”   那娇弱的身体滑了一步,抓着木栏的手指,指节泛白,病态下双眼蕴藏着水雾,这样的人单是病态就能惹得人生出怜惜之意。   他刚好开口,似是喉咙突然瘙痒,不由撇过头掩唇轻咳了两声,无力的身体倚着小木子,眼尾因为病态染上淡红,身上好闻的兰花香中还带着股刺鼻的腥味,小木子为了撑住白承珏的身体,手抚上他肩膀,瘦弱的身躯往怀中一搂,倾城绝艳的侧颜下那双眼睛温柔的看向他,他身体一僵,心脏都落了半拍。   缠上他家皇子的那里是青楼里的花魁,明明是一只成了精狐狸。   不然在话本里那些能乱心神的美人,怎么会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白承珏柔声道:“无碍,我在屋外等他。”   “公子这……”   楼梯口的房门被人推开,只见薛北望径直走到白承珏面前将人拦腰抱起。   内衬上撕裂看的伤口染上点点猩红,薛北望皱紧眉头,责备的话未出口,白承珏的双臂紧紧搂住薛北望的脖颈,安心的合上眼。   薛北望道:“是不是害怕?”   “……没有。”   嘴上这样说的,演技在证明一个被绑架的他弱小可怜,瑟瑟发抖。   薛北望看向小木子低声道:“账目太乱,核账再迟些日子吧!”   “是。”   原本被来人的话一激,恨不得明日就入府。   可白承珏现下这样,他又怎么可能放心一走了之。   他将白承珏抱回床上掩好被褥,轻声道:“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也不怕着凉。”说完,他宽厚的手心将白承珏的双脚包裹住,“脚心暖和些便好入睡了。”   白承珏道:“等我睡着,你会走吗?”   “不走,你一睁眼就能见到我。”   “恩。”   薛北望轻笑道:“其实刚经历那些后,还是会怕的对吗?”他带着厚茧的手指温柔的搓揉着白承珏的脚背。   “会。”白承珏望着薛北望,“我这样是不是毫无男子气概。”   “绝玉同那些粗野汉子本就不一样,又何须同他们比。”   白承珏浅笑点头。   他知道薛北望去见什么人。   这再去闵王府刺杀,他真没有能力分///身成三个人再演出大戏。   身体已经到极限,他不想为了戏剧效果,短时间内再服用一次变身的丹药。   为今之计,只有持美行凶!   小木子在屋外喊道:“爷,药熬好了,我把药端进来。”   “好。”   薛北望松开白承珏的脚丫子掩好被褥,起身走到铜盆边洗干净手后,又端着药走到白承珏床边坐下。   小木子站在一旁打趣道:“原来可不见爷那么精致,沙场上你不是抠完脚还能啃烧饼的吗?”   薛北望脸色一沉:“你记错,怕是记成别的什么人了吧?”   “不可能,别说抠完你自己,捧着军营里的臭脚包扎完后,你连手都不擦就可以吃东西了!”   “……”   要不是薛北望还捧着手中的汤药,都恨不得找东西抽丫的,就他一天有嘴巴巴。   小木子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尴尬的一拍头顶。   “我还有事没处理完,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还不等薛北望下逐客令,小木子拿起桌上托盘急忙从房内离开。   背靠着门,顺了顺胸口,好歹自己机智才能堪堪逃过一劫。   床上,听着那些黑历史白承珏强忍着笑意,还真没想到一个俊朗的小公子,平日里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他胡说八道,我平日就很精致。”   白承珏点头,薛北望抿了抿干裂的双唇,强调道:“真的,我这种人绝对做不出抠完脚丫子又吃东西这样的事!”   “恩,不喂我喝药了吗?”   “喂。”   薛北望舀起一勺在唇边吹了吹递到白承珏唇边,看着淡粉色的双唇含住瓷白色的勺边小口小口的将汤药往咽下,脖颈在吞//咽的动作下滑动,漂亮像在溪边喝水的白鹿。   “真好看。”   白承珏一愣,抬眸望向薛北望与之四目相对。   那张脸又一次肉眼可见的红了。   薛北望回避开白承珏的眼神,低头又舀起一勺药在唇边吹了吹。   白承珏道:“薛公子刚才是不是在夸我?”   “……昂。”   白承珏轻笑:“我听过许多人夸我,唯独薛公子的夸奖听起来最好听。”   握着白瓷勺的手一颤,心跳又止不住的加快:“你别看着我。”   “好。”他合上眼睛,“那你喂我。”说完,双唇微启,露出贝齿。   薛北望将勺轻轻压上白承珏的双唇,他闭着眼睛,唇寻摸着抿上瓷勺边缘,将药小口饮下。   一口一口的汤药,重复的举动,薛北望静静的看着那张脸,仿佛机缘巧合下捡到的画中仙人。   “没汤药了吗?”   薛北望回过神,赶忙收回空勺,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见底的药碗道:“恩。”   “那我可以睁眼了吗?”   “可以。”   白承珏缓缓睁开眼,后背放松的依靠着床榻,面带笑意道:“一般客人,见过最多三次就不会脸红,薛公子与我独处那么多次,脸怎么还是红的那么厉害?”   薛北望讶异道:“又红了?”   “恩,耳根子到脖颈都是红的。”   薛北望手指急忙寻着耳根摸去,发觉烫的厉害,看着白承珏脸上的笑容都不免有些尴尬。   “真好看。”   “昂?”   白承珏轻笑:“我也想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词语夸奖,可公子是我生而至今,见过最好看的人。”   被小花魁夸得,薛北望坐在床边不知所措。   小花魁温柔好听的语调久久的萦绕耳边。   本想跑出去,又怕白承珏追出来,薛北望避开白承珏的目光,将药碗往旁边一放。   药碗落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薛北望盯着地上的碎片,鞋底急忙将碎片往旁边碾了碾的。   一副情窦初开,既紧张又害羞的少年模样,看的白承珏差点没笑出来。   他从小到大见过许多人,却从没见过薛北望这样的。   虽然所有好都来源于这张脸,但薛北望又偏偏同那些人又不一样。   “脚冷。”   “我帮你捂。”薛北望搓了搓双手后,将白承珏的脚包裹在暖烘烘的手心,“你闭上眼睛,等脚热乎了,很快就能睡着。”   “薛公子有没有想过日后回乡,把我养在府外做个外室。”   薛北望一愣,抬起头看着白承珏道:“你说什么?”   “我看得出公子最少也应当是商贾人家的公子,我也感觉得到,我对公子的心思和对旁人不一样,且不论我是不是青楼女子,单我是男子这件事便入不了大户人家的眼。”   薛北望没有说话,双手仍不由自主的暖着白承珏的双脚。   “我看得出来公子是喜欢绝玉的。”   那双捂着他的手僵住,没多久又恢复了动作道:“男子汉大丈夫,你不娶妻生子了吗?”   “我这种人谈什么娶妻生子。”   薛北望笑了笑,双眸陈恳的看向白承珏道:“哥帮你找,你别看轻自己,等哥这里的事情结束带你回去,一定给你好身份,到时候让你风风光光的做新郎官。”   白承珏陷入了沉吟。   之前他觉得薛北望多半是不好意思,现在忍不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想有个弟弟,想疯了?   “闭上眼睛睡吧,你身体养好了,娶个漂亮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   白承珏强颜欢笑道:“恩。”   ……   待白承珏睡下,薛北望将白承珏的脚盖好,慌忙的跑回屋子里倒了壶热茶。   小木子看着薛北望奇怪的举动,拉开椅子在薛北望身边坐下。   “爷,怎么了?”   “绝玉说要给我做外室。”   小木子轻笑道:“看吧,他总算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多半就是看上爷的钱财,所以才三番四次的……”   “他太好看了,做外室太委屈了!我觉得他应该成亲!”   小木子眨巴着眼,看着自己傻不拉几的皇子,端起薛北望刚刚倒好的茶水一口饮下压惊。   薛北望抿了抿双唇:“我怕日后多番施压下,我对不起他,再者那些好感,我说不清是因为绝玉生的好看,还是我本身就会喜欢那样的人。”   之后他拿起已经空了的茶杯,喝了个寂寞,“而且我不可能喜欢男子,要那日清醒过来,负了他,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好受。”   “爷,我们找个道士看看吧?”   “为什么?”   小木子咽了口吐沫道:“我捉摸着绝玉公子八成是个妖怪。”   “妖怪?真的吗?”   “我觉得还该找个大夫。”   薛北望眨巴着眼:“为什么?”   “我捉摸着你还该看看脑袋。” 第16章 扮柔弱装业户   新宅的事,当天下午便安排好。   宅子不大,地处偏僻,除了堂厅外,一个主院一个偏院有厨房茅厕,靠主院处还有一个清澈的小荷塘,旁边立着的亭子,倒适合平日里歇息乘凉。   因为价谈的急,接手时卖家多宰了四十多两银子。   小木子从钱袋里往外掏钱的时候,嘴里埋怨着薛北望败家,手捂着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割了一刀……   薛北望在客栈陪白承珏休养的三日,极有耐心。   平日怕白承珏因为绑架的事情难以入眠,几乎都在白承珏床边守着。   为此,为此他还专门装作夜半被噩梦惊醒的模样,让薛北望守夜守得物超所值。   瘦弱的身躯扑入薛北望怀中,惊魂未定,瑟瑟发抖。   戏班子里的角都得竖起大拇哥直呼戏好的演技!   第四日,见他能下床,午后薛北望便招来马车送他去新宅。   接他的马车里特意垫了好几层软垫,怀中揣着个铜质手炉,外面包裹着的一圈兔毛抱在怀里柔软舒服。   他道:“要回公子的家乡吗?”   薛北望从怀中掏出布条递到他跟前: “你蒙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看着眼前的绸缎,他微愣,终还是点头应下,接过薛北望递来的白色布条遮住双眸,侧身道:“公子帮我把它系上。”   “好。”   薛北望接过布条的两端,手指触碰过白承珏的青丝,温柔的系上活结,那手不安分的向后触碰,微凉的指端扶上薛北望的手背。   薛北望捏着活结的手一僵,道:“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便想碰碰你。”白承珏缓缓收回手,“不能说去哪吗?”   薛北望没有说话,将手收回:“我想给你个惊喜。”   白承珏应声后,只感觉马车动了起来,黑暗的环境下无法确认它朝哪里驶去。   脑海里思考着这些天是否露出破绽,让薛北望疑心。   皆时,演技更加卖力,伴着马车向前驶去的声响,白承珏故作不安的向前寻摸着,直到将薛北望的一只手握入掌心内,小声唤了一句公子。   “我在。”   白承珏怯声道:“是要将我卖了吗?”   “怎么可能!是要带你去新宅……”话还没说完,薛北望一愣,抿了抿双唇。   被绸带蒙蔽的双眼此时无法观察薛北望的神情,白承珏只能紧握住薛北望的双手详装不安。   双手不住的颤抖,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神情身体反应都能透露出白承珏的慌张。   薛北望抽出双手,白承珏慌张的向前摸索,口中喃喃道公子,只觉得发丝后有动作,系在后面的活结被薛北望拉开。   重获光明,那双漂亮的眸子红通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被薛北望握住双手后,两行清泪而下,本就因为伤势未愈苍白的脸色,在这样的一幕下更显得我见犹怜。   薛北望慌张为白承珏拭去泪痕道:“抱…抱歉……我怎么可能想卖了你,不哭了……”   白承珏垂眸,轻轻应了一声“恩。”   思量着薛北望现下的状况倒不像是他身份败露,内心松了口气。   薛北望巴巴的望着白承珏的脸,自责道:“我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会这样……”   “抱歉,因我之过毁了公子一先的计划。”白承珏往薛北望身边靠近,唇角微勒,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白绸缎,“是要去新宅吗?”   “恩,新宅,以后哪里便是你的家。”   “我还没见过新宅,你蒙着我的眼睛带我进去……”   薛北望惴惴不安道:“还怕吗?”   “现在不怕了。”   “那…好。”   薛北望再度小心翼翼用绸缎遮住白承珏的双眼。   马车在新宅门外停下,他小心翼翼的将白承珏搀出马车,看着白承珏双眼蒙着白布,俯下身子,脚一步步向前寻路模样,走出布帘后,他将白承珏一把拉入怀中。   原本看起来就身无二两肉,现如今抱入怀中只觉得轻飘飘的。   白承珏双臂搂住他的脖颈。   他抱着白承珏到小亭边坐下,为他解开蒙住双眼的白布。   白承珏睁开眼便是算不得清澈的荷花池。   此处与闵王府比起来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地方,不过一路随着马车走来人声越来越小,倒是能感觉到周围清净。   薛北望道:“喜欢吗?”   “恩。”   “日后这便是你的住所,明日我要出趟远门,小木子会在府中照顾你。”   白承珏不住眉头微蹙。   拿不准薛北望是不是又要去闵王府刺杀。   白承珏试探道:“公子又要去做危险的事吗?”   “没有,只是出趟远门。”   “绝玉不能同公子一道?”   薛北望轻叹道:“有些事情终归是不大方便,不过你只需在这里好好住着,待事情结束,我定会尽快赶来陪你。”   “好。”   白承珏应声。   清楚再细细追问下去,哪怕薛北望不起疑心,也会逐渐觉得烦躁。   可心里还是觉得薛北望这次离开与闵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为今要考虑的是在薛北望离开后,如何将小木子支走,要是他留在宅院里无时无刻的盯着自己,肯定会分身乏术。   入夜,薛北望专门让小木子去酒楼带了晚膳,大鱼大肉下,小木子掂量着手中的钱袋,再次感叹‘色令智昏。’   薛北望丝毫不理会,陪白承珏用膳,后送白承珏回正院歇息。   天不亮便离开了新宅。   白承珏等薛北望离开半盏茶后,起身往屋外走,刚推开门就见到小木子边向院内走,边扣着衣服上的纽扣。   小木子道:“绝玉公子那么早就醒了?”   “薛公子呢?”   小木子言辞不善道:“我们爷也不可能时常陪在公子左右,有这宅院便知足吧?爷只是看你可怜才收留你,不要以为就此便能讨到更多好处。”   白承珏身体懒洋洋的门边一倚,望向小木子似笑非笑。   小木子只觉得后背泛着凉意,不快活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我警告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们家爷已经没多少银两了。”   白承珏道:“我有。”   “我日日吃我家公子,住我家公子的,你有什么你有?”   白承珏浅笑,走近屋内拿出包裹在行囊中的小木箱,将木箱当着小木子的面打开珍珠大而圆润,满满当当的铺在上头一层,隐约能从缝隙中看见金色。   手掌高的小箱子,再不济,也能装入不少东西。   小木子咽了口吐沫,也不好意思说对方图财的话,可细细思量,他带着这么一箱宝贝为什么没被绑架他的匪徒一并拿走。   白承珏合上箱子道:“我的行囊当时一并被抢回来了,东西自当物归原主。”   小木子脸色一变,低下头眉头紧蹙。   “我假装女子身份在花楼中讨生活那么多年,察言观色的伎俩总该是会些,难道你以为单靠这张脸便能身居花魁高位?”   “你接近我们家爷究竟是为什么?”   白承珏怀抱着箱子,柔声道:“就算我带着这些钱财离开,又能活多久,只想寻个庇佑,讨个安稳。”   “花楼里不好吗?”   “兰姨要我接客,若真接客,我男子身份便会暴露,还有命活吗?”   小木子道:“你在花楼里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瞒得住你男子的身份?绝玉公子谎话可是一环套一环,你张口就来,这漏洞可大得很。”   “我是琴师捡回来的,两岁时随琴师回百花楼阁,为了活下去便只能装作女子,琴师护了我十七年因病离世,兰姨借此想让我挂牌接客,为了自保我推脱了两年多,如今避无可避,只得赎身离开。”白承珏悠悠长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其实我也不知道日后还有哪是我的容身之处,本想着活一日算一日……”   见小木子不再发出疑问,白承珏又道:“若你担忧,我现在便可收拾包袱离开,待薛公子问起,你就说我嫌薛公子身上所剩无几,另投他处。”   说罢,白承珏走到小木子面前将装着金银财宝的箱子递到小木子面前。   “我知道,薛公子这些日子为了我身上钱财剩的不多,这箱子里的银两你收着吧!”   “不行。”小木子往后退了两步,“你好好养伤,比起这些,我们爷肯定希望回来后见到公子好好的。”   白承珏眉心微蹙,指端轻抚着木箱前段道:“我跟在薛公子身边终究是个拖累。”   “我们爷没这么觉得。”   “不行,因为我薛公子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这些钱我就算给他,以他的性格脾气断不肯用一分一毫。”   小木子拿出钱袋在白承珏眼前掂量了两下:“多着呢,养你一个绰绰有余,况且我们爷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养你。”说完,小木子进屋拿了一件氅衣披在白承珏肩头,“外面风大,你进去好好歇着,一会我帮你备早膳过来。”   白承珏点头轻声道劳烦了,抱着木箱,转身朝屋内走。   脸上柔柔弱弱的表情在背过身的一刹消失,眸光渐冷。   稳住了薛北望身边的近卫,那眼下最头疼的问题是‘他究竟去了哪里?’ 第17章 讨打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宅子不大,片刻便可以走完。   白承珏去哪里,小木子都不拦着,他就估摸出这新宅薛北望并未留下蛛丝马迹。   自觉无趣,便回房歇息。   晚膳小木子也在酒楼中买好送来,见他将食盒打开,嗅着盒内油腻的饭菜香,却全无胃口。   “公子慢慢享用,残根剩饭待晚些我会来收走。”   白承珏放下手中的木筷,柔声道:“那么晚了,薛公子吃了没?用不用等他回来再一道……”   “我们爷近些日子是不会回新宅了,公子只消吃好喝好,无需担忧。”   白承珏眉心紧蹙,拿起筷子又匆匆放下,神色不安。   见状小木子轻咳了两声,道:“这菜色公子不满意?”   “上次薛公子去闵王府刺杀未遂,差点殒命,我担心这次……”白承珏慌忙掩住双出,目光心虚的望向小木子,话说了一半便咽了回去。   这番举动,是为了试探小木子对薛北望行刺失败的事情知道多少。   上次二人在他床边谈话,谈及他行为不轨,却未曾提起闵王府刺杀获救一事。   小木子对白无名的身份未作分析,他开口便赌一把,薛北望究竟有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对他的近卫和盘托出。   只见小木子眸光一愣,将他掩住嘴的手拉开,神情严肃。   他心中暗道鱼儿上钩,视线故作慌乱躲避,直到被小木子捏疼了腕口,才楚楚可怜低下头,轻呼一声‘疼’。   小木子急忙松手道:“他刺杀闵王府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些时日,我虽不知道你们的来意,可段不想薛公子再冒险,上一次若不是白大哥凑巧碰见,恐怕薛公子头颅都要挂在闵王府的石狮身上。”   白承珏握住小木子的腕口,眸光中透着水色,“此事他嘱咐白大哥莫要告知于我,我亦不好相劝,你与薛公子亲近能否劝他莫要再做此危险营生,我身上钱财不多,可去乡野开一处茶水面铺也绰绰有余……”   之前小木子对白承珏有多大的成见,现在就的转换为多少的好感。   多好的绝色公子。   不图钱,不图劝,不图色,就图他们家七皇子健康平安!   原来总觉得是猪拱了他家的大白菜,现在看着这谪仙一样的人儿,反而不由感叹他们家养的大黑猪终于学会自己去拱白菜了!   小木子轻拍了两下白承珏的手背以作安慰:“别担心,爷的事情我会去处理,可能要离开府中一段时日,你……”   “我已不是三岁孩童,你且安心。”   小木子想了想掏出银袋,将银袋放在桌上又拿起,最后咬了咬牙将钱袋落定往白承珏跟前一推:“这些钱你留在身边防身,等确定了公子的安危后,我就回来。”   白承珏将钱袋推回小木子跟前:“不必,钱我身上有,我只想要薛公子平安无事的回来。”   谁不会在这样一个温柔乡里荡起涟漪。   小木子深吸了一口气,将钱袋揣回兜内,嘱咐白承珏这些日子好好照顾自己,便离开了庭院。   看着小木子远去的背影,白承珏一改柔弱,恶嫌将油腥味重的饭菜往前一推,抬手掩住鼻前。   不多时,叶归从窗内进入,一挥手几个死士进来将桌上的吃食收拾干净。   “主子,鱼儿跑到府里当差,我已经使唤他去做粗活,暂时接近不了寝室。。”   白承珏冷笑道:“好家伙,为了杀我,陈国皇室连奴才都肯做。”   “主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回府。”   “乐神医交代,短期之内主子不可再服用丹药。”   白承珏淡淡扫了一眼叶归,低声道:“你究竟是我人,还是乐无忧的人?”   “是。”   叶归从怀中掏出一个方形木盒递到白承珏跟前。   “薛北望身边的近卫,找个机会收监,不死人不挨打的罪名即可。”   “是。”   白承珏取出木盒中躺在锦缎里的药丸含下,苦涩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筋肉开始有所变化,长期服用,筋肉的收缩每一刻都是痛苦折磨。   自幼便受着疼痛长大,以至于连演一出苦肉计,都能对自己狠下毒手!   药丸只会快速令身上肌肉改变,身躯会比装作花魁时健硕。   体态的改变,有时也会让人从视觉上感受到两者之间的差别。   再度戴上面具,坐上回去的轿撵,药效还在消磨这神经。   额头上全是细汗,走下轿撵的一刹身体都有些虚浮,他紧抿着双唇,透过铁盔的洞看向王府的灯笼都自觉忽明忽暗。   面上仍强装镇定,一步一顿的朝王府内走去。   头本就晕的离开,刚走到中庭,一个不知死活的奴才撞得的白承珏一个踉跄,要不是身边小厮急忙搀扶,恐怕会因体力不支而倒地。   “竟敢冲撞王爷,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奴才惊愕道:“什么?”   白承珏没心思去看对方的模样,不耐烦罢手道:“罢了,想来只是冒失,本王今日不想见红。”   “……王爷你有没有被奴才撞上哪里?”那人像个口皮膏药一样黏上来。   铁盔后白承珏眉头一蹙的,不由起了杀心,刚要下令将这丫的拖出去弄死,定睛看清这黏人的讨厌鬼是谁,脸色逼刚才更难看。   ——薛北望!   为了杀他不仅跑来闵王府当粗使佣人,还赶来碰瓷!   那双眼睛冷冷的望着薛北望没有说话,周身的气场让在他身边服侍的小厮都不敢再发话。   “王爷你干脆就打奴才吧!只要不打死就行……”薛北望皱了皱眉头,嘴里喊着奴才,脸上大写着不情愿,“奴才冲撞了王爷,理应受罚!”   “赶着讨打的本王还是第一次见。”   薛北望眼睛一亮,心里窃喜总算是吸引住了白承珏的注意力。   自己果然机智聪慧!   白承珏浅笑,俯身抬起薛北望的下巴,与那双眼眸对视,一字一顿道:“你想要,本王就成全你。”说罢,白承珏收回手,拿出腰间的方帕擦了擦捏过薛北望下巴的手指,松开手,那一方白帕落在了薛北望的脚边,“二十板子,打完让他把水缸挑满。”   白承珏说完,侧头发出两声轻咳。   他没有心力陪着一个随时可能杀他的刺客耗下去。   现在动手杀了薛北望只会打草惊蛇,既然如此,那就折磨他,让他在动手之前,麻溜的从闵王府滚出去!   薛北望坐在地上望着白承珏的背影,恨得牙根痒!   要不是为了大业,他都想掐断白承珏的脖子!   惺惺作态!残忍至极!   然后,一代陈国皇子在吴国的王府里被打的屁股开花。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府内的小厮立马给了他两个水桶。   “望北,六个水缸在后院,打水的井在偏院,今夜可要辛苦你了。”管事的拍了拍薛北望的肩膀,“以后别自作聪明,也是今日王爷心情好,不然你这小命早就没了!”   “我不是有意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你是故意的,王爷身子不好,可金贵了,若真有什么好歹,你碎尸万段都赔不起。”   薛北望懵懂的眨眼,回想起刚才的场景。   他根本不相信他的演技有那么差!   明明将一个弱小无助,瑟瑟发抖的小奴才演的入木三分,一定是闵王这人冷血残暴,所以才会不为之所动。   ……   与之同时,白承珏喝了口燕窝粥,不适的放下手中的瓷碗。   “叶归,端下去吧……”   叶归道:“主子今日晚膳就没用,若不然再吃些。”   “想到薛北望今日的模样就没胃口。”白承珏单手托着侧颊,面上难掩惫态,“若不是我身边有护卫,他恐怕能从怀中掏出把刀来,要杀我的眼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若不然主子将他杀了,只要处理的快,便与我们闵王府没有关系。”   白承珏道:“他要真死了,昭王岂不是断定我真有猫腻,有些事真的追根末节细细查下来,总有蛛丝马迹留下,况且昭王的事情好不容易捉到一点老鼠尾巴,要薛北望死了,又落个空。”   “主子不想杀他?”   白承珏微愣,倒习惯叶归说话一向直白。   想到薛北望在绝玉面前嘘寒问暖的憨傻模样,虽与真实他毫无关联,但已经许久未受到这样的关怀温暖。   人便都是向着光的,哪怕那光热只是微微的染上一点。   身处于黑暗中的人自也会控制不住的去眷恋……   “是有些,不过不代表他就永远安全。”白承珏垂眸望着眼前的燕窝粥,再度抬眸望向叶归时,眸中含着笑意,“刚才那一刻,我是挺想杀了他的。”   “主子,危险断不可留在身边。”   白承珏抬起桌上的小盅,轻声道:“怎么?又改为教我如何行事了吗?”话音落,手中的小盅落地摔了个粉碎。   叶归单膝跪地道:“属下不敢。”   “让人送瓶金疮药去,可别让他死了。”   白承珏起身,踏过地上的碎片,发出声响,叶归低着头没有说话。   只能床铺上咿呀一声响起。   “退下吧,近些日子你也累了,好好歇息。” 第18章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翌日清晨,屋外传来敲门声。   白承珏在帘后应了声嗯,外面响起东西放下的声音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服药恢复体态后,身体牵动下仍有痛感,白承珏摸出枕边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下,再度戴上铁盔,起身朝屋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叶归便端着热水进屋。   他将热水搁置在旁边铁架,扭干浸湿的热白巾拉过白承珏的手,为其擦拭着指端。   白承珏眉头微蹙,一把抢过叶归手中的白巾低声道:“我不大习惯旁人照料。”   “主子是王爷,若是凡是都亲力亲为,哪里还像皇室子弟?”叶归说着起身将热水端到白承珏跟前,“那么多年了,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吧?”   “难讲。”   白承珏取下铁面洗脸,叶归在旁已然备好了漱口茶:“现下朝中逐渐稳定,想来用不了几年,主子便可以正面目示人。”   他刚想开口,只见门外传来敲门声,白承珏轻咳两声,门外人才附耳在门边道。   “王爷,昨日冲撞您的奴才已经装满了后院的水缸。”   本以为像这样的陈国皇室,恐怕耐不得这样的苦楚,如今却有些出乎意料。   “板子打了吗?”   “打了,皮开肉绽的,原以为这奴才怕连路都走不了,没想到一夜便把缸中的水装满。”   白承珏轻叹道:“恩,下去吧……”   待门外之人离开,白承珏目光盯着水中的自己若有所思。   见状,叶归上前端走水盆,白承珏抬头二人四目相对。   叶归的手不由攥紧铜盆边缘,低声道:“主子三思。”   白承珏没有说话,轻叹声下,垂下眼眸,指端敲打着桌面。   片刻,叶归端着铜盆微微欠身:“是”   与叶归十几年的交情,一个眼神,叶归便能揣测出白承珏心中所想。   除去两人之间应有的主仆关系,叶归更仿若活成了他的影子……   话不需要多言,叶归戴上铁盔,重回闵王的角色。   他反而带着金疮药去探望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薛北望。   刚推开门,趴在床上的薛北望惊醒,红肿青紫的屁股露在外面,疼的连布料擦一下都已然受不住的人。   见有人进屋慌忙拉扯过被褥遮掩,同时倒吸了口凉气。   “看样子伤得挺重。”白承珏边说边将门合上。   薛北望看着来人,手紧攥着被褥,木讷道:“白…白大哥……”   白承珏走到薛北望床边坐下,捏住被褥衣角,柔声道:“拉开让我看看。”   “你怎么会在这?”   “我本就在王府当差。”   话音刚落,薛北望抱着被褥猛然翻身坐起,屁股往炕上一压,疼的一声惊呼后,又急忙趴会原位,眼泪水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指头死死的攥着棉枕。   白承珏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搁在一旁:“有何好惊讶,闵王给得起银子,我便护闵王安危,如若不然你以为一个对闵王府毫不了解的人,是如何带你逃走的?”   他笃定薛北望不记得当日发生的一切种种,也不会记得当日救他时穿的是何种装束。   以白无名的身份在薛北望面前走动,一是可以假装帮忙传递府外绝玉的消息,二是脱离绝玉这层身份后,恰好需要另一层身份接近薛北望。   哪怕薛北望的来意是为了再度刺杀,作为当事人也该了解一下薛北望的心路历程……   薛北望咽了口吐沫:“白大哥,那日我要刺杀的人可是闵王。”   “绝玉有托与我,我自当冒险一试。”   “白大哥……”   还没等薛北望话说完,白承珏先一步打断道:“上次念在绝玉的份上,我冒死护你一条生路,若今时今日你再起歹心,我会首当其冲将你就地正法!”   “这点白大哥放心,我绝无再刺杀闵王之心。”   白承珏道:“那你好好一富家公子,混入这王府作甚?”   “这一点恕薛某无可奉告。”   白承珏不再多问,手将被褥掀开一半,却被薛北望死死压住。   眼前薛北望疼的脸色发白,按住被褥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下唇咬的冒出血珠子。   白承珏松开手,语气有些不耐烦:“怎么?你屁股上是镶金了吗?我看不得?”   “不是,我不好意思。”   “好,不掀开是吧?那我现在就出府告诉绝玉,你因为所剩无几跑到闵王府做小厮,还被人打的皮开肉绽,我看他……”   话还没说完,薛北望一把掀开被褥,将那又红又肿的屁股暴露在白承珏跟前。   单从肉眼看上去小厮们落的板子可一点都不轻。   那屁股肿的就像是坐在树上的猴子,再看薛北望的脸,掀开被褥的那一刻耳朵都红了,脸埋在枕头上都不敢再看他。   他倒出金疮药,温热的指端将药膏乳化,薛北望绷直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的模样,像极了躺在炕上的假人。   “薛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何苦到闵王府中委屈自己。”   薛北望语气一沉:“白大哥是想套我的话?”   “你是什么人,做什么事,与我无关。”白承珏站起身来,“药已经上好了,还是那句话,如果薛兄再对闵王下手,出于职责,下次薛兄可非死不可。”   “白大哥我刚才那句话绝非有意。”   白承珏眼神淡漠道:“我不在乎,今日之事,白某已算是仁至义尽。”   薛北望自知失言,忍着疼痛急忙从炕上坐起身来,上前一把握住白承珏的腕。   他轻笑将薛北望的手一把扒开,提步往门口走去,不料这小子竟跳下床,一瘸一拐的赶到门前,抬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低声道:“怎么?薛兄知道了白某的身份如今还打算杀人灭口不成?”   “不…不是……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白大哥要气不过就打我消消气!你怎么打都行,我绝无半句怨言!”   白承珏看着薛北望这傻乎乎的模样,不住笑出了声。   “回去躺下,先把伤养好。”   “昂。”   薛北望点头后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刚走没几步被裤子绊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亏得薛北望先一步将他拉入怀中。   裤子整个掉落到膝盖,不料那软趴趴的物件紧贴着白承珏。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19章 燕王来访   薛北望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白承珏一揽躲回了炕上。   被褥盖在白承珏背上,小臂杵着床榻,面具的遮掩下薛北望看不清这张脸上的阴晴,只有心跳呼吸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中尤为清晰。   白承珏捏着嗓子道:“轻点……”   门‘啪—’的一声关上,白承珏一把掀开被褥,翻身在薛北望身边躺下,呼吸粗重急促。   屁股好像不疼了,薛北望眼神木讷的看向白承珏,思绪还停留在不久前,被褥营造出的小小空间内几乎能嗅见白承珏身上的兰香。   白承珏平缓呼吸后,坐起身来,斜眼望向那仍暴露在外的物件。   “薛兄看来对自己尤为自信,至今都舍不得将长物掩蔽。”   薛北望猛然起身,本就矮小的杂物房,他往塌上一站,头顶撞得天花发出声闷响,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先拉裤子,还是先揉脑袋。   之前相处,他就觉得薛北望透着股子傻劲,也不知陈国的人究竟出于怎样的考量派这样一个愣头青来执行计划。   他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薛北望整理好衣物,揉着头顶从炕上一跃而下,屁股上的伤势一拉扯,脸比刚才更白。   “唔。”薛北望闭上眼倒吸了口凉气,仍强撑道:“刚才让白大哥见笑了……”   白承珏柔声道:“你只需好好养伤,王爷那边我会托人替你说情,伤养好之前应当不会太难为你。”   听到关于闵王的事,薛北望眸光一亮,一把握住白承珏的腕口:“白大哥与闵王身边的人熟稔吗?”   “想做什么?”   “白大哥…罢了……”薛北望缓缓松开手,望向白承珏深吸了口气,“白大哥今日肯出手相助,薛某已然不胜感激。”   白承珏视线转向薛北望不久前握过的腕口,面具下的笑意逐渐淡去。   要薛北望没有多嘴提这么一句,在此时的气氛下,白承珏还不如恍然想起他原本的来意。   白承珏拿起搁在炕上的金疮药:“若无它事,白某先行告退。”   见白承珏的言语冷淡,薛北望也不是不懂察言观色之人,口气诚挚道:“白大哥此番前来,我绝不会再在闵王府掀起什么风浪。”   白承珏脚步一顿,捏着瓷瓶的的力度加重,唇齿间挤出一声轻笑,大步从杂物房离开。   独留站在原地,已全然感觉不到屁股疼的薛北望悔不当初!   他是有那么一时半刻想要找个捷径混到闵王身边,毕竟这再皮糙肉厚的人也耐不住几次板子,没想到一句失言,把白无名得罪了。   想到白无名坐在炕上,温热的手指在他红肿的屁股墩上打转,将金疮药乳化晕开。   “啧,白大哥对你仁至义尽,你怎可以生出此等龌蹉心思打算利用他接近闵王!小人行径!”   他自语道,屁股往塌上一坐,手愤愤的往炕上一锤。   自责的心绪,全然掩盖住痛觉。   屋外,白承珏双唇紧抿成一条线,听着薛北望屋内的自语,本应当畅快的内心,反而觉得堵得慌。   这算是小人行径吗?算是龌蹉心思吗?计谋不过是为了完成目的必经之路罢了!   比如他轮番在薛北望跟前饰演三个角色获取其信任,只能证明他智勇无双,演技一流……   怀着这样的心思,白承珏心安理得返回小院与叶归换回了身份。   叶归在旁奉上热茶道:“主子打算如何处置他?”   白承珏掀开茶盖,热腾腾的白雾向上飘去,那双眼若有所思的看向一旁:“待他养好伤,再找他麻烦逼他离开。”   “主子行事作风从未如此妇人之仁,以属下之间,此时即为良机,乘胜追击,哪怕不能将人赶出去,亦可硬生生把他熬死在府中,若是在府中病死抬出去又有谁敢多话?”   白承珏放下茶盖抬眸望向叶归,那深邃的双眼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淡漠的与白承珏对视,一字一句听起来都像是深思熟虑的忠仆为主人的大业着想。   可二人那么多年的相处,哪怕这双眼毫无波澜,他也依旧能琢磨出叶归心中所想。   静默片刻后,他轻叹道:“叶归,你想他死?”   “一切都是为了主子思量,主子近些年来身子骨本就大不如前,不该留有危险在旁。”   “不,你想他死。”他垂下眼眸,端起茶盏盖子掀起白气发出脆响,他双唇抿着茶碗边小啜一口,“往常不管面对什么人,你都不是这样,为何今日杀意如此明显。”   叶归不住握紧双拳,没有回应。   他又轻声唤了句叶归。   “在。”   “罢了,不想说便不说,可薛北望这条命是我打算留下的,你不会违背我的命令吧?”   叶归单膝跪地,道:“叶归不敢。”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小厮扣响门扉:“王爷。”   “说。”   “燕王在前厅候着。”   白承珏眉头微蹙,听着这两字,神情中流露出不快,将茶碗往桌上一搁,泼出来的茶汤烫红他的虎口。   “上好点心茶水,本王一会便道。”   “是。”   那边传来离开的脚步声,叶归拉过白承珏的手往烫伤处涂抹药膏。   白承珏望着手上的伤口,柔声道:“无碍,只是小伤。”   “主子,小伤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吗?”   白承珏故作轻松:“这不是好事,用药时难说痛楚也会少些。”   “乐无忧之前便说过,若身体对痛感开始不敏感,不是好的征兆。”   白承珏笑道:“疼的,刚才只顾着气燕王那废物又来找麻烦罢了,哪怕是痛觉也不会立马又反应。”   “恩。”   见叶归放心,白承珏盯着那起泡的虎口,神情复杂。   自这一次服药后,筋肉的改变已然会带来难忍的疼痛,却要比之前大有缓解,如今虎口的烫伤,白承珏竟感觉不到丝毫的痛处。   除了体感到热水在皮肤绽开外,再无其他。   待叶归涂好伤药,白承珏戴上铁盔往前厅走去。   燕王端坐在椅子上,见白承珏出现,搁下手中的茶碗。   “闵王好大的排场,令为兄在前厅好等。”   白承珏入座道:“若觉久候回去便可,闵王府可未曾拦着燕王的去路。”   “小十七这嘴得亏了生为皇室子弟,若是普通人家,这舌头恐怕早被人绞了去。”   白承珏轻笑道:“若不是燕王为本王兄长,不然今日这番话,定是要被撵出去的。”   燕王咬紧后槽牙,眼神恨不得扒了白承珏的皮。   似想到什么,平日里更难听的话往肚子里一咽,抬起茶碗喝了口热茶。   “为兄今日到此,倒不是为了与小十七斗嘴的,是想问问望北在府中如何?”   “望北?”   旁边的小厮附耳道:“王爷,望北是昨夜冲撞了您的奴才。”   “望北也算是燕王府送来的人,为兄心疼小十七堂堂一王爷,连个近身照顾的人都没有,特意让望北前来,小十七应当不会拒了为兄的情谊吧?”   铁盔后,白承珏紧抿着双唇。   往日也有燕王府昭王府安插过来的内应,可从未如此大胆在他面前提起。   想来这次他们将薛北望的身份摆在台面上,首先就将了白承珏一军。   燕王见白承珏不语,面露笑意:“为兄听闻小十七的闵王府会吃人,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生怕被诸位兄长乃至于圣上知晓,比如小十七生了谋朝篡位的歹意……”   白承珏望着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眸,沉声道:“燕王再失言,本王可要让人请燕王离开了。”   燕王放下手中茶碗,起身向前走了两步,那双眼死死的盯着白承珏看,像是要透过铁面将白承珏看穿:“怎么?小十七心虚了?”   白承珏与之四目相对,眸光不闪不躲道:“燕王请注意言辞。”   “为兄开玩笑罢了,小十七总是这般容易生气。”燕王笑着摇头,似漫不经心般再度开口,“让望北贴身照顾,为兄找的人,终归是安全的,小十七一向身子骨不好,若有个为兄知根知底的人在旁照料,也能安心些。”   说到这燕王一顿,故作狐疑的望向白承珏:“小十七府中应当没有什么怕被人知道的秘密吧?”   “燕王好意,本王领了。”   白承珏说到这里忽然咳嗽起来,他身体杵着旁边的茶桌,血从唇角的位置一路流到下颚。   燕王站在一旁将折扇挥开,轻扇胸脯,眼神望着白承珏铁盔下难掩的病态孱弱,眸中带着笑意。   “小十七怎就咳血了呢?为兄照顾弟弟自是理所应当,莫要大喜,大喜伤身。”   白承珏杵着桌子,喘着粗气,含着水雾的眸子望向燕王:“既然人也领了,燕王还要在闵王府逗留多久?”   “这闵王府可不养人,小十七久病难愈不说,平日府中可常有人病死,要不要为兄帮你找几个道士趋吉避凶?”   白承珏咬牙切齿道:“不必劳烦。”   咳嗽声还在不断从喉咙里溢出,燕王挑眉,见白承珏这幅模样,手中折扇一收,笑意更甚。   “闵王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得好生照顾,可千万别有什么好歹才是。”后面几个一字一顿,燕王说完,大步离开闵王府。   仪态举止,何其嚣张。 第20章 你的小花魁逐渐起了杀意   回内院都是靠小厮搀回。   至内院外,白承珏罢手示意小厮离开,咳嗽声断断续续从喉咙中溢出。   “用不用请宫中的御医前来诊治?”   白承珏摇头道:“旧疾罢了。”   小厮欠身离开,白承珏进屋关门,立即不药而愈。   咳嗽声止住,他大拇哥擦掉流至下颚的血迹,口腔内还蔓延着浓重铁锈味。   舌头麻了,咬伤的位置感觉不到疼痛,口子还在往外渗血。   白承珏脱下铁面,用清水漱净口中的血腥味。   叶归站在白承珏身后,将方帕从后递到他跟前道:“擦脸。”   他接过方帕,擦掉唇角的血迹,刚转身便正对叶归忧心的目光。   见此,他将帕子上的血迹在叶归面前摊开:“不是呕血。”   叶归望着帕子上的血污,不由攥紧双拳:“疼吗?”见他浅笑摇头,叶归双唇紧抿成一条线,忧虑未减半分。   “做了本王那么多年的影子,不心疼自己的身世可怜,倒心疼起我这个锦衣玉食的皇室子弟?”   叶归道:“若不是有幸成为王爷的影子,我又怎能苟活至今时今日。”   白承珏浅笑罢手道:“行了,你知我一向不喜奉承。”   “叶归句句肺腑!”   白承珏望着叶归笑了,眸中仿若盛满繁星,柔柔的日光透过窗纸,在容颜上洒下余晖,唇角微勒坐在高凳上,仰头望向叶归漂亮的不似真人。   “待朝中稳定,你就可以重回自由身。”   叶归咽了口吐沫,轻声道:“主子。”   “恩?”   “待圣上地位稳定,主子呢?”   白承珏看着盆内泛着淡红的水,唇角微勒,水波中映照出他的面庞:“我自有我的去处。”   话聊到此处,叶归避开白承珏目光,这番话从白承珏口中说出,像是对往后再无盼头。   想来除去棋子这层身份,这世间值得白承珏牵挂的唯有一母同胞的亲姐。   叶归转开话题道:“主子,今夜灯会,据你安排长公主黄昏便会离宫,需安排哪些人暗中保护。”   “既然已回王府,我同阿姐一道去吧……”白承珏细想续而补充道,“安排薛北望在旁服侍,你隐在暗处,定要护好她的安危。”   叶归听到薛北望三字,面露愕然:“主子,哪怕不能取他性命,也不能将危险放在身边。”   白承珏麻木的舌尖舔了舔上颚,刚刚那一口咬的确实不轻:“燕王都已经找上门了,还由得我作选?”   “昭王党越渐嚣张!”   “近些年朝中昭王党羽瓦解大半,可二人手中仍有部分兵权,彦丘年少羽翼虽尚未丰满,但指日可待,若此时这二人再无举措,他日想要翻云覆雨唯恐更难,想来已是豁出去了,大家之间无需再留颜面。”   叶归皱眉:“主子当真要让他们骑到头上?”   “今夜灯会,人声鼎沸,热闹的很,我这人走哪都有风波,想来今夜亦不会平静。”   “……属下这便安排。”   白承珏轻叹,手心搭上铁盔:“可惜本要带阿姐看的灯会,到了竟要闹得一团糟。”   “主子如此处理,燕王是否又会上门再找麻烦?”   “路遇刺杀,望北护驾有功,可惜命薄不幸以身殉职,本王带着遗体登门道谢,谢皇兄他考量良多才让本王今夜得以避祸。”白承珏望向叶归,挤出一声嗤笑,“这人到底是燕王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硬塞入我闵王府,并威逼我付以重用,若是死了,这矛头还能指向我不成?”   听着白承珏的语气,叶归知道杀心是定了。   燕王今日若不登门拜访,白承珏也不会下定决心要取薛北望的性命。   如今这番闹剧,无疑是给薛北望的一道催命符。   白承珏站起身来,轻声道:“他不会活着回来。”   “属下领命。”   看着叶归从窗口离开,白承珏疲惫的合上双眼。   脑海里浮现出被褥中薛北望僵着身子不敢说话的模样,又或是一次次被他绝玉这层身份撩拨的脸红心跳。   这样有趣的人本不应当那么快死的。   若薛北望不踏入闵王府,他还有兴趣用绝玉的身份再陪薛北望玩下去。   可如今这份兴趣已然被今日之事消磨殆尽。   他戴上铁盔,命人领薛北望来见。   椅子让小厮搬到院中,身子病恹恹的倚着椅背,哪怕铁盔遮掩住脸,依然能从他的眼神体态中看出病气。   “奴才望北见过王爷。”   他慵懒罢手:“日后你便在院中伺候吧……”   薛北望眼睛一亮:“就贴身伺候了?”说完,像个二傻子似的揉了揉还疼的屁股蹲,喃喃自语,“这打好歹没白挨。”   白承珏侧耳道:“什么?”   “奴才说能在王爷身边伺候,定是奴才祖上积德。”   怎么说也是陈国皇室,为了利益,脸面都不在乎。   白承珏深吸了口气,微抬下巴,示意薛北望斟茶。   只见薛北望还跟个木头一样杵在原定,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燕王身边的人真是蠢钝。”   “昂?”   “连主子的眼色都不会看,燕王让你来照顾本王,还是存心给本王添堵?”   薛北望懵懂的眨巴眼,怎么都想不起不久前白承珏说了什么。   见薛北望愣着不动,白承珏发出两声轻咳。   这次他人倒机灵,跑到白承珏背后,伸手为他顺背。   白承珏侧身恶嫌的将他的手一把拍开:“你一奴才的脏手,也配碰本王吗?”   好像更气了。   薛北望握紧双拳,深吸了口气将火气咽下,硬是在这张脸上挤出笑容:“王爷教训的是。”   “罢了,到底是燕王的人,本王也懒得计较,燕王教不好的奴才,本王来教。”   薛北望点头,不清楚白承珏口中的燕王,是不是那日头戴斗笠的男子。   如今看来对方的确助他能接近白承珏身边,可这样一来往后在王府中的日子,将会举步维艰。   “咳。”   白承珏发出声低咳,薛北望为止不动,见状他将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摔发出声脆响,瓷片散落一地,薛北望只是担心碎片溅到自己,往后挪了半步。   他轻声道:“跪下。”   薛北望脸色大变,手拍上白承珏的椅子扶手,一时间两人凑的极近:“凭什么?!”   “怎么?还想对本王动手不成?”白承珏淡漠与薛北望四目相对,耳边响起木扶手别捏的咔咔作响的声音,“要是不想在闵王府待下去,就乖乖滚回你燕王府去,闵王府容不下敢欺主的奴才。”   薛北望一时间尴尬的舔了舔双唇,讪讪收回手,目光望向自己的膝盖骨。   堂堂七皇子,还真做不到为了兄长的大业就给人跪下。   抱腿可以,跪不行!   薛北望轻咳了两声,努力瞪眼一段时间,硬是把一双眼瞪的通红,僵硬的吸了吸鼻子,双手猛然握住白承珏的腕口,吓得白承珏隔着面具都掩不住错愕。   一时拿不准接下来薛北望会不会不堪折辱直接动手。   毕竟这双眼又一次露出恨不得将他嚼碎的目光。   “王爷要小的做错什么,小的可以去改,您可千万别把奴才送回燕王府,燕王要知道奴才没有照顾好闵王,非得要了奴才的命不可。”说罢,薛北望战术性的吸了吸鼻子,努力眨巴着眼,让自己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   可在白承珏眼里,这完全是威逼!   目光恨不得白承珏死,握着白承珏腕口的力度越来越重,比起卖弄可怜,更像是一种胁迫,若是白承珏执意要将他送回燕王府,他今日一不做二不休便能毫不顾忌的捏碎白承珏的手腕。   铁盔下,白承珏的眉头紧蹙,想要将手抽回,却被薛北望越抓越紧。   “娘亲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是不可能跪的,要是王爷心有不快,板子可以接着挨。”   白承珏垂眸望着紧握腕口的铁钳,咬牙道:“松开。”   “王爷…你就可怜可怜奴才,奴才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下有需要照料的妻儿,若是被王爷赶走,奴才怕是活不了了!”   “不答应你,今日便要断了本王的手不可?”   薛北望匆匆收回手,盯着白承珏的双腿:“若是王爷不肯答应,抱腿也是可以的。”   白承珏抬手止住薛北望的动作:“打住,你若敢抱,本王立刻让人撵你出去。”   “那王爷如今是不打算将奴才送回燕王府了吧?”   “对。”   “那也不用跪了吧?”   白承珏冷笑道:“燕王送来的奴才骨头那么硬,本王怎敢让你再跪。”   “王爷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奴才脑子不好使,言语暗示一时半会也听不明白,不过奴才像王爷保证等奴才与爷你磨合好,定不会让爷失望的。”   这模样,倒看出了小木子的磨子。   想来平日里薛北望近身照顾的人不多,只能挑一两个人学习说话口吻。   虽是如此,薛北望作为陈国皇室,却嗅不出半点贵气。   不过细细想来以绝玉的身份在百花楼阁套消息,与客人抚琴逗乐,何尝不是要露出低贱模样。   又怎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白承珏道:“倒茶。”   “是。”   薛北望领命,顺着白承珏的指导拿出茶叶罐,他用手抓了一小把茶叶往茶碗中一搁,热腾腾的水一倒,便将茶碗端到白承珏跟前。   一举一动,白承珏看的清清楚楚,手中这碗茶难以下咽。   当初他为了演名声大作的花魁,学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再看薛北望,业务能力如此糟糕,就被送来也罢了。   现下白承珏都不住质疑薛北望究竟是不是陈国皇室。   哪怕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也不至于这般不讲究……   白承珏将手中茶碗放下,望向薛北望轻叹道:“就你这样,平日能在燕王府做什么?”   薛北望舔了舔双唇,服侍人这种活计他还真没做过,不过比起服侍人他还真有一技之长:“打手。”   “燕王安□□入闵王府,该不会是为了杀本王吧?”   白承珏说完薛北望心虚的低下头,额头冒出冷汗。   虽这次的任务与刺杀闵王无关,但他到底是来闵王府动过手的刺客。   见薛北望如此,白承珏双眼微眯,手不由扣紧椅子扶手,薛北望刚捏过的位置木块有些移位。   今夜薛北望必须得死!   “玩笑罢了,本王与燕王可是亲兄弟,哪怕真有隔阂,他也犯不着大张旗鼓,直接安排人到府中动手。”   白承珏轻叹:“既然望北你不会服侍人,保护人应当不会如今日般笨手笨脚了吧?”   薛北望舒了口气道:“当然。”   “今日灯会,本王身边需要一个近卫保护,到时可莫要再让本王失望了,你要知晓,你若做的不好,丢的可是燕王府的颜面。” 第21章 头昏脑热   既然有机会接近白承珏,薛北望自不会推脱。   白承珏将他安排在偏屋,午膳便是大鱼大肉,看上去像王府待手底下的奴才不薄。   实际上与死囚牢中最后一顿断头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薛北望吃了口闵王府的糕点,便从怀中掏出方帕,将点心一个一个放入方帕后,护在胸口。   指望着等灯会结束后,寻机会将糕点送给守在新宅里的小花魁。   小花魁不快时喜欢吃甜的,这闵王府的珍馐,小花魁定会觉得的欣喜。   他脑海里想着绝玉小口咬着点心望向他笑的模样,唇角不由上扬。   黄昏时分,薛北望同白承珏的马车一到出门,人安排的不多,除去他外,只有随行的车夫。   马车停在吴国宫门外,不多时另一辆马车从宫门驶出。   薛北望见白承珏下马,径直朝身后的马车走去,他估量不清马车内坐的究竟是谁,不由疑惑的向其后的马车靠近。   刚走至马匹前,白承珏掀开布帘,那辆马车内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珏儿慢些。”   铁盔唯一露出的一双眸子,都能看出白承珏眼底温柔的笑意:“好。”   这眼眸似曾相识,看上去竟与绝玉有几分相像。   白承珏抬头见薛北望立于马前,眸光渐冷,远没有刚才那般柔和:“你不在本王马车旁守着,来这作甚?”   “……伺候王爷。”   白承珏厉声道:“本王带以打手护卫的身份随行,你要再守不好自己该站的位置,待回府后本王便将你这双腿给卸了。”   听着白承珏的威胁,薛北望咬的后槽牙更紧。   绝玉温柔可人,哪是他可以比拟的!   刚才自己一定是瞎了眼,竟会生出那样奇特的念头,闵王这样的人,脱下铁盔,定是面目可憎,模样怪异。   “望北最好收敛一下你的眼神。”   薛北望自觉脸上流露出厌恶,转而掩笑解释道:“王爷误会了,奴才眼神一向凶恶,有奴才这样目光不善的打手站在王爷身边,那些贼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白承珏冷笑:“那最好,要是这眼神是冲着本王来的,那恐就留不住了。”   薛北望发出‘嘶——’长音,双拳在白承珏的威胁下越握越紧。   一路目送着白承珏上马的目光都带着杀意。   白承珏努力平静心绪,想到今夜他离死人二人不远,便不愿与之计较良多,在马夫的搀扶下上马。   马车向人声鼎沸的方向驶去,偌大一个吴国皇都,也只有几个灯会最为热闹。   今夜,灯会会与百花楼阁一道通明……   到了集市口,人来人往下马车已然无法驶入。   白承珏下马走到跟在其后的马车边,伸手将白青璃搀扶下车。   白青璃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搭着白承珏掌心的手,皆时在这样的场面下也不由微微收拢。   “阿姐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吧?”   听见白承珏的声音,白青璃缓过神来轻笑点头:“宫中确实太过冷清。”   白承珏道:“若阿姐一直无法觅到心上人,我便每年陪阿姐到这灯会上可好?”   远处的灯笼一盏盏似紧贴着,随着望不到底的人潮,像是镶嵌于半空近手可碰的星辰。   吆喝声,喧闹声。   小童提着兔儿花灯嬉笑着从二人身边跑过,一切风景都是宫中从未见过的。   那座监牢终归太过冷清,难得触碰人气,竟有些痴迷于这样的人声鼎沸。   可回归神来,白青璃还是浅笑摇头:“一生有一次这样的场面便已足矣,珏儿这宫中你已然太难,今日之后莫要再做这些事了。”   白承珏眸光暗淡,铁盔下只是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   白青璃轻叹,柔软的掌心贴上冰冷的铁面,眸光里渗满柔情。   “我很喜欢,但比起这些,我只想珏儿好好的。”   “看灯会呢,怎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白承珏牵过白青璃的掌心,将柔软的小手圈入手心内,“我搀你下马,慢些。”   五颜六色的灯盏下,薛北望静静看着姐弟二人的相处。   比起王府中盛世凌人的模样,现下的白承珏更为温柔,清雅,像是他这人原本就该是这种模样。   白承珏道:“还愣在这做什么,不快些跟上来。”   薛北望回过神来,白承珏牵下马的女子同奴婢走在最前头,两个姑娘在人群中环顾着四周,眼里满是新奇。   薛北望道:“后面马车里的人是长公主?”   “是谁,与你一个打手有何关系?做好你分内的事,要是本王与她伤了一根汗毛,便扒了你这一身皮。”   听着白承珏的话语,薛北望对着白承珏的背影做个鬼脸。   这辈子他就没见过那么讨厌的人,哪怕有白承珏半分讨厌,在军营中脑袋也早被他当球踢了。   怎还有耀武扬威的机会。   薛北望深吸了口气压抑住心中不快。   若不是此行目的,他巴不得今日就找个无人的小巷把闵王的脖颈扭断。   让那张尖酸刻薄的嘴再也发不出声来。   白承珏脚步一听,薛北望撞到白承珏后背,白承珏闭上眼睛深呼吸道:“你是腿短吗?”   “没有啊,挺长的,不信王爷要不要摸摸看?”   “本王现在真想把你腿给砍了。”   薛北望不住道:“王爷您一定要每句话都透着血气?除了砍腿挖眼,就是剥皮杀人,按照这样看闵王府平日应当挺废人的吧!”   白承珏转过身看向薛北望一字一顿道:“不止如此,本王发觉,现下还想拔了你的舌头。”   薛北望讪讪闭嘴,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忍不住把心里的话一吐而尽。   不过看着白承珏的趾高气昂,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模样,薛北望越看越讨厌。   刚才觉得白承珏温柔,清雅的感受,一定是脑子里的弦没有搭对所产生的幻觉!   正在这时,不远处白青璃举起一盏小兔子花灯,转头看向白承珏笑。   “珏儿,你看这花灯好看吗?”   还没等白承珏开口,突然慌乱的人群便将白青璃冲撞开。   白承珏眸光一紧。   房梁上下来几个黑衣杀手,当即一具老者的尸体倒在了白承珏面前。   薛北望见状急忙拔出佩刀将白承珏护在身后。   望着那老者的尸体,白承珏双唇紧抿。   一先与叶归安排好的位置不对,没有他的命令,他手下的人绝不可能对普通百姓下手。   这些人真是刺客!   白承珏强忍着不使用武力,多次刺杀,他从未暴露会武功的事实。   今时今日却因为白青璃被人群挤走而乱了章法,正打算动手。   突然一股力度将他拉入怀中,白承珏转头,只见薛北望的刀划开刺客的咽喉,滚烫的血喷溅上白承珏的衣袍。   “跟紧我,这种时候别再晃神。”   白承珏望向远处不安道:“青璃……”   “处理完这些杂碎,我带你去找她。”薛北望紧攥着白承珏的手腕,手挽了一个花刃,刺向一刺客的腹部,“放心,不会有事的。”   白承珏嗯了一声,强行镇定此时此刻的心绪。   叶归没有出现,那就证明他应当已经去保护白青璃的安危。   原本是想在灯会上直取薛北望的性命,从未想到此次出行,人群中竟然被人安插好一队刺客。   一路上,薛北望紧握着白承珏的腕口没有松手,时不时会将他一把拉入怀中。   耳边还有人喊着取闵王上项人头的叫喊声。   刀刃刺穿身体的闷响,直至白承珏衣袍面具都被鲜血染红。   薛北望手臂手上被划出一道长口,他擦拭过额头的汗珠,低声道:“人太多了,再打下去,我也保不住你的安危……王爷会骑马的吧?”   “会。”   薛北望拉着白承珏往前跑,临近预先布好局的巷口,原计划杀死薛北望的人一跃而出。   武功比之前的杂鱼要高,接了叶归的命令,招招对薛北望下的都是死手。   如此场面之下,薛北望奋力抵抗,一直到他预先盯好马匹跟前,他松开了白承珏的手:“王爷上马!”   闵王府刺客的刀刃划开薛北望的后背,薛北望紧咬着下唇转身抵挡。   持续下去,薛北望熬不了不多久,白承珏抓着马绳,明明应该驾马离开的人,竟拉着马绳闯入战圈,狠狠一拉马绳,马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啸。   薛北望喘着粗气,后背刀伤刺目。   “你的回来干嘛,这里老子一个人……”   白承珏伸出手道:“上马。”   薛北望看着周围的杀手握住白承珏的掌心,坐上马后。   “抱紧我。”说完,白承珏一拉马绳朝人群深处赶去。   叶归安排的人是死士,有了目标不死不休,另一边刺杀白承珏的刺客不修不饶。   一路上白承珏驾马一刻不敢停歇,他也不知道脑子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会一时脑热将薛北望一并带走。   这个人本该死在这场灯会上。   听着后面粗重的呼吸声,白承珏觉得搂紧自己腰间的双手有些松懈,不住腾出一只手来抓紧薛北望的手腕。   “本王警告你,你若是死了,本王便将你碎尸万段。”   薛北望头靠着白承珏的肩膀,唇角无力的上扬:“啧,好歹也是因为你这个倒霉王爷才受了重伤,就不能说句好话?”   背后传来弩//箭的声音,马儿被射中马腹,骏马惨烈的长啸,便带着二人滚入旁边的河中。   冰冷的河水没入鼻腔,身体已然无力再做抵抗。   薛北望不住后悔,应当放任闵王被杀死才对,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他赔上性命。   思绪越渐模糊,心中唯有遗憾的是揣在怀中的点心,如今恐怕再无机会带给绝玉。   ……   待薛北望再度转醒,不远处的篝火惹眼。   身上的伤痕已然麻木,薛北望睁开眼咽了口吐沫,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薛北望艰难的转过头见白承珏坐在炉火边加木柴的模样,轻笑道:“你离火那么近,会不会把脸烧熟。”   说完,薛北望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白承珏起身走到薛北望身边,望着那张苍白的脸,手握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缓缓在薛北望身边蹲下。   在躲避刺杀后,混乱的脑袋清醒过来。   他手中的匕首,刀刃抵住薛北望柔软的脖颈,只要稍稍施力。   薛北望就再也看不见明日的太阳。   按照如今发展,这人终归是要死的…… 第22章 闵王的两幅面孔   脖颈处只要漏一个小洞,用不了多久,薛北望的就会在睡梦中停止呼吸。   刃口已经扎破了他下颚的肌肤,力度再加重,便可直入咽喉。   “绝玉……”   白承珏即将要刺入薛北望颈部的刀顿住,寂静无人的夜,风吹过的树叶发出唰唰的响声。   他最终还是将刀放下,一如集市上驾马突破重围,亦或是冰冷水中把尽乎濒死的薛北望搂入怀中,取下铁盔,吻上那张微启被水流灌满的双唇。   更深露重,篝火旁薛北望弯曲起身子下意识喊了声冷。   他解开外袍为薛北望披上。   转而坐在不远处的树旁,望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火焰在二人中间跳跃,薛北望张了张嘴,似乎又一次念念不舍的叫出‘绝玉’二字。   再次戴上铁盔,许久没长时间佩戴,磨得他颈部生疼,本就不容易熟睡的人,在此等情况下一整夜只是闭目养神。   耳边传来声轻哼,他睁眼,只见薛北望艰难的挪动着身体。   想要坐起身,又像个残废般重重的倒回地上。   他道:“醒了?”说完,他起身走到薛北望身旁,捡起地上的衣袍披上。   薛北望点头,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话,一股子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仿若喉咙中粘粘上一层锈迹,发不出声。   昨夜能以一敌百的薛北望,如今动一动手指都能牵扯着身上未愈的伤口。   就这副模样,连起身躺下都困难,更别谈从此处离开。   于薛北望来讲一个连起身离开都艰难的奴才,是生是死对闵王这样的大人物来说无足轻重。   想到这里,他强忍着痛处从怀中掏出布包,刚打算递向前,看向白帕上零星的血迹,想到绝玉看到这包点心模样,指端深陷进绸缎力度将被水泡的软张的糕点捏碎。   不甘心,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   他咬紧牙关,再次起身,身体再一次倒入泥地,这一次的举动致使身上的刀伤裂开,无力感充斥下,他躺在地上,捏着布包的手往泥地中一搭。   耳畔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薛北望瞥眼,见白承珏在他身边蹲下将活结拉开,染血的点心滚落在薛北望指端。   白承珏知道出趟门,薛北望犯不着给自己准备干粮,这糕点究竟是送给谁的不言而喻……   薛北望紧咬着下唇,用力将布包攥在掌心,像是宝贝般将那盛着点心的布包收回,怕会被谁偷走一般。   白承珏道:“一包破点心,还真当什么宝贝。”   薛北望没说话,人之将死,也没心思陪白承珏演下去,干脆把眼睛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白承珏从怀中掏出一袋银两丢在薛北望的身边:“这是你拼命护本王性命应得的奖赏,望北对吧?”白承珏缓缓站起身,铁面后眼神漠然,“本王会记得派人帮你收尸的。”   转身离开的背影,比薛北望幻象中更决绝。   身边篝火未凉,零星的火点闪烁,像是即将要走入终结的生命。   薛北望艰难的看了一眼地上那上好的锦缎银袋,手搭住双眼,唇齿间挤出一声嗤笑。   终还是恨自己见闵王心系吴国长公主时慌乱的神色乱了心神。   身上越来越冷,当是旁边篝火熄了。   迷离的双眼在疲惫感侵蚀下再撑不住,恍惚间他听见落叶被踏碎的‘擦擦——’声。   越渐模糊的视线下,他好像看见了绝玉。   ——原来濒死前,最想看到的便是那倾城绝艳的小花魁。   白承珏在薛北望跟前蹲下,没有铁盔遮掩的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指端不由碰上薛北望没有血色的薄唇,指尖慢慢收拢,望着薛北望护在怀中的点心笑了。   呓语中,薛北望再度喊起‘绝玉’。   白承珏微愣,脱去铁盔后,仿若脱下了身上的枷锁,他握住薛北望冰冷的掌心:“我在。”   薛北望无意识的上扬,模样倒比装奴才的时候乖巧。   “真不应当……”白承珏感叹,将薛北望背起,这原本用来迷惑薛北望的身份,这个时候反倒成了薛北望濒死前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闵王不应当救薛北望离开,唯有绝玉这个身份能承这份情谊。   路走了一半,薛北望迷迷糊糊醒来,脸颊往白承珏肩膀上蹭了蹭:“好香。”   白承珏道:“薛公子?”   薛北望没有睁眼道:“可笑,如今都出现幻觉了。”声音干哑,像是被滚烫的热油狠狠浸过喉咙。   “不是幻觉,是我,我来接你回家。”   薛北望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熟悉的发香混杂着略微的血气,身体疼的无法动弹。   人已经醒了,自然要流露出些许脆弱,   为了演出瘦弱的花魁,白承珏故作滑了两步从匆匆站稳。   “你背不动我的,放我下来。”   “不放,你这样还走的动吗?”白承珏说话声中带着鼻音,听起来好像哭过,双手搂紧薛北望的大腿,“出去一趟,为什么又伤成这样。”   薛北望轻笑道:“傻子,不疼的,这些伤…咳…看起来重,实际上一点都不疼,乖,放我下来。”   “不,我背得动。”   在薛北望眼中。   如果起先吸引住薛北望目光的是绝玉的美色,那现在一点点将他的心紧紧攥牢的却是这个人。   许久,薛北望如同自语般,喃喃道:“你那么好,我怎么配得上你。”   白承珏浑身的血液冻结,回味着薛北望这句话在原地停了几秒,又缓缓向前走去。   少了闵王这层身份,单是百花楼阁的花魁,又怎能不被这小少爷的举动撩拨。   他舒了口气,背着薛北望再次向前走去。   回到薛北望为他准备的私宅,他脱下薛北望的衣服,才发现当时这人为了护他离开,身上深浅不一的刀伤触目惊心。   白承珏拿起药膏轻轻的吐沫上薛北望的伤口,只听薛北望在迷迷糊糊中喊了声‘疼’。   白承珏轻笑道:“知道疼,为我豁出命去作甚?”   没听见薛北望的答复,白承珏悠悠叹了口气,指尖温柔的将草药涂抹开来,“还是说你薛北望本就习惯了待人和善。” 第23章 绝玉我们成亲吧!   一句没有回应的疑问下,白承珏耐心的为薛北望处理着伤口,撕开的白布系上最后一处结口,望向屋外天已是朦朦亮。   投来的石子刺破窗户纸落地,见落在不远处的石头一声轻叹,起身为薛北望掩好被褥后往屋外走去。   不远处的假山上,叶归怀抱着佩剑,淡漠的眸子望向白承珏几度欲言又止下,最终像是不知道怎样开口般抿紧双唇,连眉心都的不由自主的蹙紧。   相识十余年,白承珏不是看不懂叶归神情中的顾虑和担忧,可开口却只关心先下所在意之事:“长公主情况如何?”   叶归跃下假山,单手握着配剑,微微欠身道:“放心,长公主现已平安无事返回宫中。”   白承珏浅笑点头道: “那就好,我需在此处逗留些时日,王府那边一切就交给你了。”   听到这句回答时,叶归眼神中流露出不满,憋了许久的告诫脱口而出:“按照原计划薛北望不该活到现在的,为何主子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妇人之仁?”   “本王需要你来教我如何行事?”   “话虽逾越,可改变身形的药不可再频繁服用,一个薛北望所带来的收益,比不得主子身子重要,若主子动不了手,那么属下自当代劳。”   说罢,叶归全然不顾白承珏之命,提剑朝寝室走去,眸中带着杀意,于他而言今日夺薛北望性命一事,势在必得!   二人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白承珏从未一次又一次打乱原定计划,如今却为了薛北望一改再改,他心中笃定薛北望不死,终有一日会乱了闵王的大业。   见状,白承珏上前挡住叶归的去路,叶归杀心已定没了顾忌,剑出鞘,不留情面的朝白承珏逼去。   剑花随着手臂带有残影,白承珏旋身几步,后仰避开直来的一剑,稳住身形后,扫腿紧接而上,在叶归躲避之时,原本被剑招逼的退无可退的人,顺势侧身的,手擒住叶归的臂膀,急忙扭转回的剑刃在一刹那抵住了白承珏的咽喉,同时白承珏的手卸下叶归的手臂。   剧烈的疼痛下,叶归身子一僵,脱臼的手臂在白承珏的力道下再度移回原位,两次剧痛后,叶归脸色苍白,握紧的手不住颤抖,连胁迫白承珏的机会都没有,手中的剑就已被白承珏击落在地。   眼下叶归再无力抵抗,白承珏松开挟制叶归的手,弯腰捡起掉落的配剑,插//回剑鞘内:“他是你杀不了人,回去吧。”   叶归捂着手臂,笑容惨然,一字一顿道:“你可明白你如今在做什么?”   白承珏微愣,一时间不怒反笑,缓步上前,指端扣住叶归的下巴,四目相对中白承珏眼中带着令人看不透的笑意:“我如今开始好奇,你究竟是本王的人,还是先帝派来盯着本王举动的眼睛?”见叶归没有回应,白承珏大拇哥按压着叶归的下唇,迫使着叶归双唇微启,“那王八蛋先皇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原先栓在本王身后的线,现在被本王拽在手里,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若你叶归看不惯本王的行事作风,趁早滚蛋,局面将定,我也不在意弃了你这影子。”白承珏松开手,合上眼深吸了口气。   叶归掀开衣袍单膝跪地道:“今日是属下逾越,请主子责罚。”   “责罚便免了,你若不想走,回王府做好你的本职,若是想走,收拾好东西尽快离开,往后也不必出现在本王跟前。”   叶归双眼泛红,跟了白承珏那么多年,头一次见白承珏大动肝火,他欠身将乐无忧留下的瓷瓶递到白承珏跟前:“这是乐神医给主子换的药,服下丹药后,若有不适之处,此药可作缓解之用。”待白承珏接过药瓶,叶归捏着剑柄再次欠身,“属下先行告退。”   望着叶归远去的背影,白承珏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指腹摩擦着手中的药瓶。   活了那么多年,从未有这般任性举动,所思所想全为白彦丘的皇位,白青璃的往后考量。   细细想来此生除了薛北望外,从未有无亲无故之人对他这般在心。   白承珏拿出怀中的丹药服下,身体已经感觉不到过多蚀骨的疼痛,乐无忧曾说过当身上疼痛不再真切于他将不会是好兆头。   可人这一生,被掌握太久,难得有任性一次的机会……   白承珏在屋外待了半个时辰等药效平缓,身材同不久前比起已经显得纤细柔弱,他才推开了屋门。   眼前薛北望刚踩上鞋子,看着白承珏自觉有些不真切,傻乎乎的揉了揉眼睛:“绝…绝玉公子。”   “给我躺好了。”   薛北望急忙回到床上乖巧的拉好被褥,湿润的小狗眼看着白承珏心虚的抿紧唇瓣。   见他这副模样,白承珏走到他床边坐下,温热的指端捏住他浑身上下唯一完好的脸颊,慢慢加力,脸颊被白承珏捏的生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白承珏不敢说话。   白承珏力度越捏越重,巴不得在这张脸上留下指印来:“薛公子果真是了不得,出去一趟就被把自己嚯嚯成这番模样,绝玉还不知道当如何夸奖公子。”   薛北望疼的不住龇牙,回避开白承珏的视线,小声嘀咕道:“错了。”   听着那几乎细不可闻的二字,白承珏松手的同时食指弹了一下薛北望的脸颊:“嘴上说错了,心里屡教不改吧?”   “不是这样的……”   薛北望说完,白承珏伸出手掌心有磨破皮的擦伤,薛北望急的拉过白承珏的手腕,低下头温柔的往白承珏掌心的擦伤处吹着凉风,刚刚被捏住脸都不见生气的薛北望,如今懊恼的皱紧眉心,好像白承珏手上的伤比他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刀口还要严重。   他咬紧后牙,心疼的将白承珏的手圈在怀中,柔声道:“疼吗?”   “疼。”   “都怪我,要不是我……”   白承珏浅笑打断道:“手不疼,看见你躺在血泊里的时候可疼了,薛公子是一眼看不住就往死路闯,要白大哥不来通风报信,我在这宅子里是不是守不到你回来了?”   薛北望想到闵王转身离开的决绝,眼眶红了,他指端温柔的摩擦着白承珏双手柔软温热的肌肤。   差一点此生无缘再见。   在薛北望眼中,白承珏身体孱弱,旧伤未愈,这样一个人却背起他一步步走回新宅,情深义重不知当如何偿还。   若是原来谁说他断袖分桃,他定要了那人的命,可如今圈着白承珏的手,竟想允诺其一生一世。   他低头虔诚的吻上白承珏的指节,一如当初在客栈时,白承珏低头吻上他手指那般。   白承珏身子一僵,从没想过平常傻愣愣的狗子,也有主动撩拨他的一日。   薛北望抬起头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绝玉,我们成亲如何?”掷地有声,听起来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顿时间吓得白承珏急忙抽回手,哪怕平日再能演,望向薛北望的眼神仿若像在说‘不可理喻’。   “薛…薛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薛北望从怀中拿出玉佩搁置在白承珏的掌心:“我姓薛,名北望,身份是陈国七皇子,母妃因病早逝后,父皇便让我随军历练,此番来此是有要事处理,只要你点头待返回陈国我必以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往后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这话说的太认真,认真到白承珏抬着手中的玉佩都不免慌了,他是贪恋薛北望好,贪恋薛北望的温柔。   可让他同一个男子共度余生,简直荒唐!   薛北望以为白承珏还在犹豫,温柔的迫使着他手将玉佩握紧:“我保证,哪怕你是男子身份,这一生我亦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白承珏面露难色道:“薛公子有分桃断袖之癖?”   “怎么可能!只因为是绝玉,所以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不在乎,换做旁人不行的。”   白承珏根本没想过会有今日的局面,看着薛北望这傻不愣登的模样,动心是真动心了,可他对薛北望没有半点爱慕之情。   想了想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白承珏急忙将玉佩塞回的薛北望的怀中道:“成亲一事,容我拒绝。”   薛北望失落的垂下眼帘看着躺在怀中的玉佩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白承珏又道:“薛公子现下应当好好养伤,绝玉对薛公子的情谊不过为兄为友,绝无半点儿女之情,若有之前有不妥之处让薛公子误会,绝玉向薛公子道歉。”白承珏说完站起身向薛北望行了个女子的欠身礼。   如今听着白承珏的话语柔柔的打入耳膜,薛北望脸上连笑容都撑不住。   那些依赖,那些柔情蜜语,亦或是撩拨接近难道没有半分爱意参杂其中?全都是他的错觉?   掌心不由扣紧被褥,此时难堪的想要找个洞将自己深埋进去。   屋内安静了片刻,白承珏不住道:“薛公子你没事吧?”   薛北望抬起头故作无所谓的笑了笑:“自然,绝玉兄弟多谢你今日相救,无以为报,日后自当……”说到这里薛北望咬咬牙,捏紧的拳头垂向床板,望着白承珏的眼神中带着难掩的情谊,“绝玉我心悦你这件事,我真骗不了自己。” 第24章 我自己的模样?   白承珏哑然失笑:“那你想如何?”   “若你不排斥我,那是否能给我机会?”薛北望想要再度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手掌又迅速收拢,“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心意。”话语听入耳却十分陈恳。   那模样小心翼翼,生怕有半句不对,逾越冒犯了他。   薛北望很好,很温柔,透过这张脸能品到他生而为人至今未见过光景。   可喜欢是什么?   他一生连娶妻生子都从未想过。   又何谈与人说喜欢。   薛北望见白承珏面露异色,润了润干裂双唇道:“要实在接受不了,不必勉强。”   寒风吹进房内,他将薛北望的手掩回被褥内。   那双眼仍直勾勾的望着他,等一个答案。   不多时,薛北望终是泄了气,柔声道:“要没这心思,莫要再对我这般,我怕我难以自拔。”   他缓缓收回手,若有所思看了薛北望许久。   薄唇微启,又再度紧抿,下唇在思索中卷入齿间。   再度开口时,眼神中带有一个从青楼赎身的花魁不该有的顾虑:“可是试试。”   这四字不是绝玉说的,不是闵王说的,是白承珏说的。   “绝玉?”   白承珏轻声道:“不做逾越之事。”   “那是自然。”   薛北望笑了,笑的可好看了。   像是得到了珍视之物。   白承珏不懂,若只把薛北望当做一个猎物,他自可以柔情为饵,让其步步深陷。   可若是谈到那些为止的复杂的情感,却不知应当如何处理。   在白丘彦面前,他可以饰演温柔严厉的皇叔。   在白青璃面前,他可以装作黏腻的阿弟。   在薛北望面前,千娇百媚的绝玉,暴戾冷漠的闵王,侠肝义胆的白无名,但这些都不是他白承珏,若真要谈那些情爱,脱去一层层面具,真正的他又是什么模样。   神色中难掩忧虑,点头应承后,反倒是一向游刃有余的他慌乱的不知接下来又当如何……   薛北望忍痛坐起身,侧头看着白承珏眼底的忧思,柔声道:“你在害怕吗?怕我日后对不起你?”   白承珏猛然回神,僵硬的扬起唇角:“没有。”   薛北望关切道:“可我觉得,你今日与往常不大一样。”   “没有!”白承珏站起身,慌乱的避开薛北望的视线,“都答应你了,还需要揣测那么多作甚。”   “绝玉你要是……”   白承珏打断道:“你伤口有些炎症,恐会高热,我去找大夫。”   “这些琐碎的事让木子去就好。”   “他不在府中。”   一听,薛北望就觉得小混账,仗着他不再府中又欺负白承珏。   火气当时便直冲头顶。   “他不该留下照顾你的吗?这混小子!”   薛北望说着,猛然坐起身便要下床,身上的伤口再度撕裂,点点猩红透过白布。   见状,白承珏蹙眉,按着薛北望的肩膀迫使他躺回床上:“你现在这样是能随意乱动的吗?”   薛北望咬牙切齿道:“别按着我!你这段时间受的委屈,我立马去帮你讨回来!”还要挣扎着起身。   “你再胡乱动一下,刚才的话就不作数了。”   薛北望身子一僵,茫然的望向白承珏道:“什…什么话?”   “答应你那一句。”   刚才还要出去把小木子撕碎的人,笔直的躺在床上,倒像个木头人,眼神巴巴的看着白承珏。   不多时,口中轻声喃喃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又不是君子。”   薛北望伸出手赶忙抓住他腕口,道:“这件事不能不作数。”   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不知道的恐以为白承珏穿起裤子不认人,倒让这被辜负的小皇子好生可怜。   白承珏轻轻拍了拍薛北望的手背,柔声道:“伤口不再撕扯开,刚才的话都作数。”说罢,白承珏像平日里哄白丘彦那般低头故作数着绷带上的血点子,“好了,我可记着数的,要是多了一点,答应你的话可就收回了。”   “昂。”   白承珏起身,薛北望像个木头人般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敢动。   见这人乖巧模样,他摇头浅笑,大步朝屋外走去。   出去寻大夫,也不免伤神。   约莫一个时辰,才寻得看上去还算靠谱的大夫过府为薛北望诊治。   白承珏带着大夫进入寝室。   白承珏道:“我扶你起来让大夫看看身上的口子。”   薛北望一动不动道:“你先数数血点。”   “为何?”   “我没动,刚才伤口痒痒都没敢蹭,你数数应当不会多。”   白承珏笑了,倒是垂眸望向纱布上的血点,手指故作在白纱上指指点点,口中默念着数儿,不多时笑弯着眼看向傻乎乎的薛北望:“一个不多。”   “那刚才的话,不会不作数了吧?”   “作数。”   薛北望笑容灿烂,伸出手刚想要挠挠瘙痒难耐的后背,便被白承珏打了一下手腕。   他委屈的看向薛北望,像街头耷拉着耳朵的狗子。   “痒。”   白承珏道:“先别乱动,待会我帮你挠。”   “昂。”   大夫扯开白布看了看薛北望身上的伤口,喃喃道:“究竟做什么的,怎会伤的那么厉害……”   白承珏冷声道:“花钱请你来是看病救人的,闭嘴看病,不当管的事莫要多嘴。”   薛北望看着白承珏怯怯的咽了口吐沫。   这次回来后,小花魁少了千姿百媚的风尘气。   多了些潇洒倜傥,玉树临风,好像还比原来凶了些。   伤口再度覆上草药,还在思考他事的薛北望,回过神的同时倒吸了口凉气。   白承珏皱着眉头:“你让开,我帮他上药。”   “啊…好好……那老夫先写药单。”大夫在白承珏的气势下,慌忙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的,眼神都不敢往白承珏身上多看。   白承珏坐在大夫刚刚坐过的位置上,扁平的木片温柔的涂抹着薛北望身上的伤口。   上次敷药后,细小的伤处已经结痂。   但大的裂口几次拉扯下,往外渗着浓水。   他手上的动作很轻,生怕再弄疼薛北望,时不时在伤口上吹着凉风。   冰凉的药膏配着他薄唇吹出的风儿,伤口酥酥麻麻的,好似没有刚才疼了。   现下沉浸在这般柔情中,那还想得起小木子是谁。   大夫嘱托道:“伤口一日需换一次药,未愈前,千万莫要沾水。”   白承珏点头送大夫离开。   提着牛皮纸包好的草药,再回来时,薛北望躺在床上,眼神木讷的看着上面。   白承珏手指在薛北望眼前晃了晃,薛北望缓过神,转头望着白承珏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薛公…北望。”白承珏改了称呼,想来都决定试试,再叫薛公子难免有些生疏。   “你真答应和我试试吗?”   白承珏眸光一沉,低声道:“怎么?现在又想反悔了?”   “没有,我就是不相信,我这样的粗人有一天能和仙人在一起。”   白承珏脸色有所缓和,手覆上薛北望的额头:“果真是烧了。”   薛北望笑了笑,伸手覆上白承珏的手背:“恩,烧了。”   “我去帮你煎药,喝下药会好些。”白承珏抽回手,提着药包,夺门而出。   薛北望像个傻子似的,望着白承珏的背影痴痴的笑了。   这次去闵王府,当真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薛北望根本躺不住,偷摸着跑去厨房看白承珏煎药。   看着白承珏浸泡好药材蹲下身燃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木柴,填入炉火中,就担心火舌会不会舔上白承珏的指端。   手紧紧的抓着门框,眼神中满是担忧。   望着火光在那张脸上映下一片霞红,他愤愤的咬着下唇。   那么好看的绝玉,怎能做这些粗实活计。   越想越巴不得把小木子吊起来好好收拾!   “薛、北、望。”   薛北望举起手道:“我在。”   “你跑来这里作甚?”   薛北望上半身被白布包裹,将匀称的体格袒//露无疑:“看…看你煎药,你看我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现在这病恹恹的模样,少给我添乱。”白承珏审视着再度透出血点的白布,脸色阴沉,“为了让你好好养病,我是不是还应当找个绳子把你拴起来才行。”   “昨夜你照顾我到天亮吧……”薛北望尴尬的笑了笑,“我平常在军营伤的比这重多了,你一夜没睡又帮我熬药,这小身板累垮了怎么办?我这种粗人不用你担心,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白承珏见他傻乎乎的模样,动不了大怒,手中握着的柴火指向屋外,轻声道:“回去躺好,安心将伤养好便是,待我病倒,有的是机会让你在身旁服侍。”他双眼微眯,“到时候我可当你是拉磨车的驴,绝不手软。”   “那…那你什么时候病倒?”   白承珏眉头一紧,手中扔出的木棍差点擦上薛北望的耳畔:“以前可没发现,你小子心肠坏得很。”   “我就是想照顾你。”   这张笨嘴,连说句情话都能惹人生气。   白承珏叹了口气:“等你好了,我成天缠着你照顾我。”   “好。”   白承珏道:“要真心疼我就回去躺着,我熬好药便过来,你要是伤势未好又感染上风寒,接下来有得我累的。” 第25章 病中   薛北望依依不舍的离开。   煎好药,白承珏将药送去卧房。   白承珏坐在薛北望床边,舀起汤药吹了吹,瓷勺递到薛北望的唇边。   他将汤药大口咽下,笑眼弯弯的看着白承珏,反倒感觉不出药味的苦涩。   薛北望道:“你平日也像这样照顾过别人吗?”   手中的瓷勺在薛北望的疑问下搅动着汤药,浅棕色的汤底中晃晃荡荡映照出白承珏的半张脸。   是照顾过。   小皇帝年幼时偶有病痛,都得缠着他这个做叔叔的在旁陪着,尽管如此,苦药入口那坏小子也会呕自己一身。   再后来的彦丘大了,不是那个需要小叔叔在旁边哄着才肯吃药的毛头小子。   望着薛北望乖巧喝药的模样,已然有些年头没这般照顾过人。   白承珏抬眸,与之四目相对下,笑容柔和:“没有。”   闻言,薛北望那张藏不住心事的脸流露出笑意道:“昂。”   最后一口药喂到薛北望唇边,白承珏微曲的食指轻轻敲向薛北望的额心道:“睡吧,一觉醒来便会好的。”   “好。”   白承珏搀着薛北望躺下,为他掩好被褥后,端着药碗离开。   趁着薛北望喝完药睡下,偷偷回了趟王府让叶归去瞧一眼小木子的近况。   毕竟小木子刚出门就被人抓住往牢房中一放,想来那小子恐怕在消息蔽塞的情况下,对薛北望的情况如何急的不可开交。   傍晚,白承珏带了些汤菜回返新宅。   将食笼放下,轻拍了两下薛北望的手臂,见其未醒。   再探额心,才知道薛北望烧的厉害。   双唇泛红,像是被人狠狠咬过一口,脸颊也烧的微红。   白承珏的指节温柔的擦过薛北望的颊边,薛北望双眼拉开条细缝,眼睛迷迷糊糊的眨巴了两下,睫毛上沾染上水气。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小公子,一朝病倒,倒也让人生出怜惜来。   白承珏食指指背顺过薛北望的下眼睑,病中的小公子皱起眉心,微微侧脸想要避开白承珏冰凉的手指。   “让你在床上躺好,偏是不听。”白承珏轻笑,指节再一次叩上薛北望的额心,“累得我为你操心。”   薛北望躺在床上回应白承珏的唯有粗重不顺的呼吸声。   已是深夜,白承珏坐在床边再度拿起白帕冷水浸泡,拧干后再度覆上薛北望的额头。   “本就够傻了,要是脑子烧坏,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另一块白帕拧干后,擦拭过薛北望的脖颈腋下。   烧的那么厉害,他也不闹,安静的躺在床上,任由白承珏摆动。   这一身腱子肉,看着骨骼匀称,算不上虎背熊腰,可降温换药都花了白承珏不小力气。   他只是安逸的躺着,毫无知觉。   白承珏再度换下白帕,起身锤了锤酸麻胀痛的后腰。   “下次再病,我就把你丢出去。”嘴里轻声抱怨着,还是拿着水盆去井边换水。   这般照料别人,倒真是第一次。   新宅中没有下人伺候。   入了夜宅内的灯亦不会自己点上。   哪怕当年在百花楼阁,也未曾经历此等寂静凄凉之时。   白承珏放下水盆,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在必经的走廊上点灯。   耳边好像听见鸽子咕咕的叫声,他拿着火折子,缓步走下木台,顺着声源处走去。   靠近院墙的位置,一只鸽子在树旁来回走动,嘴里发出叫声,等着有人来接应。   白承珏盖灭火折子,上前一把抓住只会来回走动的呆头鸽,手指顺着它的羽翼脚腕摸索,终在黑暗中找到足有中指粗细长短的竹简。   他将竹简攥在手心,抱着这只呆头鸽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烛光点亮。   衬着烛光,白承珏检查了一边竹筒周围,没有特殊处理,用匕首将竹筒上的蜡封撬开。   里面的书信摊开有巴掌大小,上面娟秀的楷书,眼熟的很。   昭王平日就写的一手好字,一笔一划顿口笔锋都尤为好看,白承珏还年少时,先皇每每最爱夸耀的便是昭王的字,在白承珏看来也不过尔尔,只可惜他的身份地位无论怎么做,都是先皇为止不齿的存在。   信中道:   听闻使者噩耗,今若安好三日后老地方相见。   拆信者若非使者本人,恐是噩耗成真,闵王残虐,杀之,沉尸湖底,本王已派人找寻,无论如何定让使者得以魂归故里。   昭王自己送上门来的人,安排好的刺客。   到了出事,倒成他白承珏一人的不是。   不过,薛北望的死讯,此番惹急了昭王,毕竟是陈国的七皇子,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作为始作俑者,昭王还真不好同盟友交代。   白承珏拿起毛笔,仿摹着昭王的字迹将书信里的内容抄了一道。   竹简用药水浸泡后,旁边粘粘的腊迹脱落干净,白承珏嗅了嗅脱落下来的蜡块没有独特的蜡香,用竹夹翻转着竹简在烛火下烘干后,将他临摹的那份书信装回竹简封好,拴在鸽子原处。   而真正由昭王书写的短信,则被他收下。   看着傻愣愣站在桌面上的鸽子,白承珏指端抚摸着鸽子的头顶,飞禽拉长了脖颈,木讷的眼睛盯着白承珏看,刚才发生它过什么一概不知。   白承珏轻笑,手指轻拍了两下鸽子的头顶:“果然是昭王养的鸽子,和他一样都是蠢货。”   鸽子歪着头发出的咕咕两声,眨了眨木讷的双眼。   手中这封书信太轻,现在拿出来用只是蚍蜉撼树,不能完全动摇昭王的根基。   留在薛北望身边,与他相处的同时又能慢慢拿到更多关于昭王私通他国的证据,何乐而不为……   白承珏端着铜盆回到房间,床上薛北望好似迷迷糊糊的在说些什么。   闻声,白承珏放下铜盆靠近薛北望身边,手心覆上薛北望额头,温度已然没有刚才烫的厉害。   可他双唇一张一合,沙哑干涩的喉咙喃喃的说着什么。   白承珏见状,俯身靠近薛北望唇边,耳廓贴近那柔软的唇边。   带着热度的唇张合着擦过他的小耳,吹来的热风让耳朵有些瘙痒。   只听薛北望的喃喃道:“母妃我冷。”   白承珏身子一僵,手不由扣紧被褥。   多年以前,他在没有炉火的房间里与薛北望说出同样的话。   “我冷。”薛北望语气中带着哭腔。   白承珏深吸了口气,脱下外袍盖在薛北望的被褥上,薛北望仍像个七八岁的稚儿,委屈的唤着母妃。   听着压在舌根处的支吾,白承珏温柔的将薛北望拥入怀中。   那身子寻着温暖,头埋入白承珏胸口,口中小声喊着母妃。   白承珏的手轻拍着薛北望的小臂。   舒服安心的感觉下,薛北望毛茸茸的头顶蹭了蹭白承珏的胸口。   白承珏感觉胸前瘙痒,轻轻的将薛北望的脑袋推开一段距离:“病了就这般娇气。”   薛北望压在喉咙里迷迷糊糊应了一句:“昂。”   一时间白承珏哑然失笑,终是长吁一声道:“今夜便由得你吧……”   “身上难受,母妃哼歌望儿就不难受了。”   “哼歌?”   薛北望病的看不清眼前人是谁,脑袋也恐怕烧迷糊了,才会听着男人声线,还乐滋滋的唤着母妃。   他也难得知情识趣。   捏着嗓子转换为女子的声线,嗓子里哼着白青璃在他耳边常哼的歌谣。   听着白承珏的哼唱,薛北望放松下来,身体窝在白承珏怀里安然入睡。   白承珏望着薛北望毫无防备的睡颜,哼唱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落下最后一个细如蚊声的尾音。   翌日清晨。   薛北望睁眼就见小花魁睡在他的身边。   因他病情反复,操劳了小花魁两日没怎么合眼,细腻的肌肤下,那眼底的青黑更为清晰可见。   薛北望心疼的拂过白承珏的眼帘。   记忆隐约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温柔的哼唱,因忙碌而一片狼藉的四周。   “从未有人像你这般待我好。”   白承珏睁开眼,薛北望吓得僵着身子,连呼吸都制住了。   只感觉白承珏的手绕到后颈,薛北望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白承珏伸头抵住了他的额心,温热的呼吸轻拍着面颊酥酥痒痒尤为舒服。   “烧退了。”   说罢,白承珏杵着身子真要起身,反倒被薛北望一把拉回怀中。   他像是着了魔般,将白承珏圈牢在怀里,加速的心跳声,敲打着白承珏的耳膜。   “你已经为我操劳了两日未眠,再睡会。”   白承珏轻笑:“一张床上?就这么抱着我睡?”   薛北望脸红了,手没松开反倒抱得更紧,只是开口说话时听起来结结巴巴:“你…你昨夜…不也…抱着我吗?”   “那是你病重缠着我不给走的。”   “现在…病还没好…也可以缠着…不给走吧!”   话都说不利索,居然还耍起无赖。   白承珏凑上前,近的几乎要碰上薛北望的双唇,那呼吸又滞住了。   “北望这番举动,看上去还真不像雏儿。”   薛北望努力调整着呼吸,不知道该如何喘气,憋的一张脸都红了:“怎么说?”   “陈国的烟花巷柳是否有我那么好看的姑娘。”   听着白承珏的打趣,薛北望将头埋在白承珏胸口,想必是脸更红了,只听他低声道:“我不做什么,就想搂着你再睡一会,就一会。”   “好。”   白承珏合上双眼,平缓的呼吸着。   两日为了薛北望这个蠢货几乎不眠不休,没多时便进入梦乡。   薛北望抱着白承珏又睡了会,再度醒来,怕吵醒好不容易歇息的白承珏,蹑手蹑脚从白承珏身边翻出。   劳累的两日,眼见他睡得很熟。   身子在薛北望的移动下,自然而然的翻身朝外,浅粉色的唇轻抿着,呼吸轻的不凑近些,根本听不真切。   薛北望下床,望着熟睡中的白承珏。   说好了不逾越,却还是忍不住蜻蜓点水的吻上那柔软的唇瓣。   他的小花魁不像的平常人那般,身上凉的如同一块美玉,连唇都好似比常人更冷。   他起身离开房间。   如他所料般,庭院中有那人送来的信鸽。   那只送信的白鸽窝在不远处疲倦的合上双眼。   薛北望取下鸽子身上的竹简,抱着鸽子往书房走去。   信简上,合作之人说闵王派人杀他,当时的场面如何薛北望心知肚明,若收到这封信的人是小木子,看见这封短简,也会生出进入闵王府寻仇的心思。   门被一把推开,薛北望猛然抬起头,见白承珏,急忙将短简递到烛台边点燃。   火光下,那封简书化为飞灰。   白承珏站在门外,赤脚踩着冰冷的大理石。   知道薛北望对与昭王合作书信必然会紧张小心,看着烛台将信件燃烧成灰,望着桌上的飞灰眼神中也难掩淡漠。   薛北望突然将他拦腰抱起,白承珏紧张的抓住薛北望的领口,疑惑的望着那双带有笑意的的眼眸。   “打着赤脚过来着凉了怎么办?”   白承珏露出了平日里骗人时惯用的柔弱,手将薛北望领口攥的更紧,轻声道:“我怕,我一醒来你又不见了。” 第26章 那些好的都想给他   “怕我不见了?”   白承珏点头道:“你再消失,我怕我再也找不回你。”   和昨日的白承珏比,今日的白承珏又不大一样。   虽和往昔那般娇弱,可薛北望总觉得这样的白承珏好似在两人中间拉开一道似有似无的屏障。   比昨日温柔,比昨日更需要他。   薛北望却喜欢昨日白承珏要挟他数血点的模样。   他将白承珏抱到书桌的座位上:“坐好,我帮你回房去拿鞋袜。”   白承珏道:“没事,我去。”   “说好了,等我一好,就换我照顾你。”   隔着衣袍,白承珏看不出刚才抱他起身时,薛北望的伤口有没有被撕裂开。   昨夜那般劳心劳累的照顾,他可不想再来一遍。   薛北望一来一回极快,回到屋内单膝跪地为白承珏穿着白袜,套好靴子。   “日后不可再赤脚跑了。”   他说着,将搭在膝盖上的脚放下。   “恩。”白承珏看了一眼书桌上的灰尘,故作漫不经心道:“刚才见我进来,你便匆匆忙忙的烧东西,是我不该看的东西吗?”   薛北望一愣,双眼茫然的看向白承珏。   倒没想过他会问。   白承珏知情识趣的浅笑道:“别说了,你应当留有秘密的。”   薛北望仍没起身,手搭上白承珏的大腿,道:“有些事我不是有意瞒你,怕你参与进来会有危险。”   “我知道。”白承珏微凉的手指圈住薛北望的掌心,“那你还会出远门吗?或者我当问你,你还会去闵王府吗?”   这个疑问下,薛北望久久没有回应,终了,只是抽回手慢慢的站起身。   白承珏的视线望着他,在等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多时,薛北望手覆上白承珏的脸颊,大拇哥温柔的摩擦过白承珏的耳垂,带着剑茧的指腹,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白承珏道:“这也不好回答,那便不回答。”   “我还没想清接下来又当如何。”   薛北望说罢,缓缓收回手。   与三皇兄的约定,他不知当如何进行。   往昔应承刺杀,是对方态度强硬下的无奈之举,而后混入闵王府探知情报,也从未想过会遭逢此劫。   换做平日三皇兄若送来飞鸽传书再勉励一二,为了皇兄的大业,薛北望恐怕会选择继续在刀尖上的行走。   可如今……   这娇弱的小花魁真离了他,当怎么活?   藏不住的事的脸,把喜怒忧愁都写着眉宇眸间,哪怕表情细微的变动都带有着烦躁和为难。   比起先前对薛北望的处处小心,此次刺杀他拼命相护的模样倒不像是来取命的。   白承珏多少能笃定薛北望混入闵王府做下人的目的。   既然不是为了杀他,那自然是为了将他当做放置在闵王府内的一双眼睛。   比起预先的防备,现在更多的是可怜他。   生为皇子,竟被兄长派来做此等荒唐事,若是所跟的一派胜了,他不见得会有好下场,若是败了,只是更早的踏入无尽深渊。   这样的傻子,从一开始便成了他人的棋子。   怀着心中的想法,白承珏像着了魔般,坐直身子,伸手想要去触碰薛北望的面颊。   捞了个空,又讪讪将手放下。   薛北望好像能看懂白承珏的动作,俯下身将白承珏的手拉到颊边。   “你刚才是在心疼我?”   心疼?   白承珏眸光一滞。   怕是心疼自己都来不及,又怎会有闲心去心疼他……   刚才只不过的像是着了魔障,想摸摸他罢了。   虽是如此,白承珏仰起头望着薛北望笑,没有给这句疑问确切的答复。   “果真是……”薛北望刚才的忧愁一扫而尽,“别担心,我的事情我自有考量,今后除去为绝玉的事,我断不会再冒性命之忧。”   白承珏手指蹭了蹭薛北望的脸颊,应了声好。   刚刚聊的那些事都太过凝重,薛北望想了想,发出两声干咳,岔开话题道。   “小木子呢?我怎么回来就不见他?那混账跑去哪里躲懒了!”   一提到小木子,白承珏不由有些心虚。   人是他骗出去的,也是他命人设计抓牢里关着的。   所以……   “我以为他知道你去刺杀闵王府的事情……”白承珏故作失言,匆匆用手捂住双唇,那双眼里写满了尴尬委屈。   薛北望微愣,续而轻松的笑了:“你继续说,我也不指望那么大的事能瞒得住你。”   白承珏松开手咬了咬柔软的唇瓣,那心虚的模样,看的薛北望恨不得搂住他亲上一口。   “你的事情我不想打听的,可…可平白无故伤的那么重,我不放心才一直追问白大哥,他本不想跟我说的。”白承珏说着手拽住薛北望的衣角,那双眼睛看起来特别真诚,“你别生我气,也别怪白大哥。”   薛北望看着白承珏这幅模样,心都化了,可别谈还能说出什么责备的话:“要怪也只能怪我,是我让你担心了。”   虽许久没有装出可怜柔弱的模样,但一旦装起来,这一招保管有用。   有了前面的铺垫,白承珏便可以说后面的话。   “我想着你们主仆那么亲近,你应当什么事都会告诉他,想到白大哥说你差点死在闵王府,关心则乱,我便将刺杀的事情与小木子说了,我怕他留在我身边守着,你孤立无援再次出事。”   “小木子那天出去后,我以为他应当是和你会合了,没想到怎么就了无音讯……”   说罢,知道小木子在牢房里吃得好穿得暖的白承珏故作自责的避开薛北望的眼神。   只要有需要,白承珏随时随地能一秒入戏!   薛北望柔声道:“他的事你别担心,我会找人去打听。”   “木子他会不会因为我死了……”白承珏说道这里双眼通红,单手握拳狠狠的敲响大腿,演技绝佳。   见他这幅模样,薛北望蹲下身将白承珏的手圈入掌心道:“放心吧,那小子命硬得很,雷劈下来都劈不死,难说已经在闵王府里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跟我联系,我又因为意外回到新宅了。”   听着薛北望的安慰,白承珏眼睛一眨,泪水滚落,那憋着眼泪委屈的模样,让薛北望恨不得将他揉进心口,牢牢的护住。   换做其他男子掉眼泪,薛北望只觉得对方磨磨唧唧,白承珏掉眼泪,就像是鲛人哭,好看之余,这泪水像是滚落下来的珍珠,精贵的落进薛北望心坎里。   指腹擦过白承珏的泪滴。   “乖,咱不难受了。”   白承珏吸了吸鼻子,乖巧点头道:“……饿了。”   薛北望笑了,站起身道:“在书房坐着,我去厨房帮你弄吃的。”   “昨天酒楼里买了些吃食,热热便可以吃了。”   “好。”   见薛北望离开,白承珏杵在桌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哪还有刚才柔柔弱弱的样子。   他本来没想要继续发挥高超的演技。   可小木子的事情,与薛北望以平淡的态度叙述,总觉得在花魁这样的角色里有些不大稳妥。   迫于无奈,才在薛北望面前费劲演了这出戏码。   白承珏疲惫的往书桌上一靠,手指黏开桌上黑色的纸屑。   服侍了薛北望两天,不由期待他主动投食。   想着薛北望在厨房里烧菜做饭的模样,白承珏嘴角不由上翘。   这薛北望伤没好!   脸上笑容一沉,白承珏起身急忙往厨房赶去。   扒拉着门框时,俯身穿着粗气,抬眸见薛北望端着盛菜的盘子目光疑惑。   “怕我把厨房烧了呀?”薛北望憨傻的笑了,手挠着后脑,“其他不敢说,我在军中做过半年伙夫,菜炒的可香了。”   “伤还没好,先歇着。”   “没事,你平常在花楼里那做得了这些粗实活计。”   白承珏道:“你是不是喜欢我不眠不休的照顾你?”   “没…没有。”   白承珏也懒得与薛北望在厨房中争锅铲,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盘子放下道:“我二人出去吃吧。”   “好。”   换了身干净衣物,白承珏带着薛北望于吴国皇都久负盛名的酒楼用餐。   两人来到厢房,店小二便为二人倒上上好的雨前龙井。   薛北望摸了摸身上,隐约察觉离开时钱财一并交给了小木子,他现在身无分文,哪能吃得起这么贵的馆子。   可看着小花魁饮茶听曲的模样,又不好打扰小花魁的兴致。   想了平日里在花楼里吃香喝辣的头牌,吃那些脏污的小馆子莫不会吃坏肚子,握紧了腰间的玉佩。   菜单上来,上面的价格的让人瞠目堂舌,单单一盘鱼都要七两银子,忍不住喝了口茶,手擦了擦额间不住冒出的虚汗。   薛北望怯怯望向低头看菜的白承珏,无声的张了张口,又将想说的话咽回肚内。   一跺脚一咬牙,玉佩抵不了,粗实活计在闵王府做是做,在酒楼里做也是做!   白承珏将单子递到薛北望面前:“你看看还想吃什么?”   “你看着点便好,只要你点的我都喜欢。”   “那好吧!”白承珏又向一旁的店小二指了几道菜,便罢手示意其离开。   薛北望压根没敢伸头看,预估着白承珏这顿饭少说也得吃五六十两银子。   白承珏指端抚过薛北望的额头:“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又有不适之处?”   薛北望抬起头,强撑着笑意摇了摇头道:“怎会,我只是在想你喜欢吃什么,日后在府中,你想吃什么,我便做什么给你吃。”   这张脸藏不住东西,哪怕掩饰的再好白承珏也能一眼看穿。   白承珏故作恍然大悟,拍桌道:“糟糕,我忘了,我们所有的银子都在小木子哪儿,他现在消失了,这顿饭恐怕是……”   薛北望急忙摇头道:“无碍,你安心吃便是,我这儿有的,待会吃完你先回去,我在这结账。”   白承珏蹙眉道:“还有余钱吗?”   “有,我有玉佩呢。”   “那是你娘亲留给你的,怕不好吧!”   “等找到小木子再赎回来便是。”薛北望傻呵呵的一笑,“看着你喜欢吃,我心里也是欢喜的。”   白承珏笑了,端起桌上的茶水小啜,低声喃喃了一句:“傻子。” 第27章 你是不是很了解他   待店小二将一盘盘美味佳肴端上桌,薛北望笑弯着眼往白承珏碗中夹菜。   菜色看上去极为清淡,入口倒别有一番滋味。   白承珏吃的不多,动了几筷子后,单手托腮望着薛北望吃饭。   这人吃饭不似宫中那般细嚼慢咽的优雅,但也不似狼吞虎咽般粗狂,满桌子佳肴的香味,都不及薛北望吃得香。   他掩唇轻笑,薛北望茫然的抬起头,怔了两三秒,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白承珏掏出帕子拭去薛北望唇角的酱汁,薛北望再度抬头,指端捂着嘴角,握着手中的筷子不知道怎么吃饭。   “怎么了?”白承珏柔声。   薛北望摇头,垂眸慢条斯理的吃着笋子。   “现在这饭倒吃的没有刚才香,在我面前需要如此拘束才可?”   薛北望摇头:“怕粗鲁的样子吓着你。”   “怎会,你刚刚用膳的模样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听着小花魁的夸奖,耳根子又一次不争气的红了。   他埋头扒饭,白承珏强忍着笑意,时不时用方帕擦去他唇边的污渍。   半个时辰过后,桌上的盘子只剩下些许菜汁。   他舔了舔双唇,双手杵着大腿,心里思量着该怎么同店家商量劳力抵债,一锭明晃晃的金锭子便放在了他眼前。   白承珏手指拨动响放在桌上的摇铃,清脆的铃响声下,店小二推门而入。   “余下的便赏你了。”   “谢谢爷。”店小二说罢,眯笑着眼收下金锭离开。   薛北望毕竟是皇子出生,倒也不似近卫那般的抠搜,却也面露难色。   白承珏道:“怎么了?”   握拳的手敲响桌面,严肃的望向白承珏,一想到这钱是小花魁出的,那泛红的脸也不知是被撩拨羞的,还是自尊心作祟羞的。   “……本不应你来付的。”   白承珏道:“我又不是身无分文,真叫你抵押玉佩不成?”   他看得出薛北望的心思。   可本就还没痊愈的身板,怎能来这些地方遭罪。   薛北望抿紧双唇并未应声,白承珏见薛北望还未缓过来的神情,食指轻扣上他额心。   只见他捂着额心抬起头,紧蹙的眉间还未散开。   “下次不许了,我可以的。”   他到底是舍不得用小花魁攒来安身立命的钱财。   白承珏凑近薛北望身边,轻声道:“刚才要抵押玉佩也不见得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觉得我不应当来那么贵的地方?”   “不是的,你喜欢吃,往后我都学着给你做。”   “好,不过等你伤好。”   他对锦衣玉食倒没那么执着,选这处考量着薛北望重伤未愈,清淡的菜色,一般的小馆子做不出滋味。   近些天薛北望在闵王府本就没好好吃过几顿,是该吃顿像样的饭菜。   二人一道离开,远处的雅座里,一人‘唰’的一声挥出扇子,轻扇胸脯,略带玩味的眼神一路望着二人从酒馆离开。   “绝玉赎身后,就跟了他?”   旁边的小厮低眉顺眼道:“回爷的话,是这样。”   他扇子一合在桌面上敲出一声脆响:“看不出有什么稀奇处,为了这般无名小卒,便推了我的相邀,我看这绝玉是愈发的不识抬举了!”   “爷,他可是男子。”   “男子如何?便当做养在外面的金丝雀,也比跟这种下等人厮混强。”   ……   回府的路上,薛北望连打了两个喷嚏。   见白承珏眼神朝自己望了过来,薛北望尴尬的搓了搓手臂:“许是穿少了。”   小花魁当时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没曾想回到府中,便亲自下厨煮了碗姜汤送到薛北望房中。   白承珏搁下姜汤在薛北望身边坐下:“姜汤先放凉,待会再喝,现下我先帮你换药。”   府中没有奴才服侍,倒累的白承珏跑里跑外为他端热水,备药膏。   而后白承珏坐在薛北望床边拭身擦药,薛北望几次要将白承珏手中的活抢过来自己接手,却被对方无情的打上手背。   沉着嗓子让他坐好。   听着比平日严厉些的语气,薛北望一怔,便乖巧的坐在床上,也不敢轻举妄动。   草药随着木条在伤口上晕开,配着白承珏口中吹来的柔风,冰凉舒服。   白承珏轻声道:“这些伤日后怕会留疤。”   “男子汉大丈夫留疤不怕的,你别嫌弃就成。”   白承珏浅笑,拿起一旁的白布包裹薛北望身上的伤口道:“不嫌弃,不过差点丧命不值当的。”   “是挺不值当。”   薛北望想到闵王那盛气凌人的眼神,就觉得牙痒痒,他当时决定救人,定是脑袋里那根弦没搭对,不然怎么会多管闲事,差点命都折了。   “我就该让他被那群人杀了,也犯不着受之后的窝囊气。”   白承珏眸光一滞,不怒反笑道:“日后不用管他,他这种人哪怕你真的为他豁出性命,也不会记你半分。”   薛北望听到白承珏提及闵王,不由泛起酸意道:“……你很了解他?”   “他也是曾经的恩客。”   “那他有没有碰过你……”薛北望说完,自觉这句话不妥,慌张的罢了罢手,“哪怕有也无所谓,绝玉如今是我一人的绝玉,往昔如何同我毫无关系,若你不想答,便不答,我亦不会心生隔阂。”   白承珏系上结口,双眸微垂:“并无过多瓜葛,他平日只是到我这听琴罢了。”   薛北望盯着白承珏脸色的神色的变化,看不出涟漪起伏,却忍不住又问道:“那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是个大方人,不过也是个无情人,若是薛公…北望日后还有再回闵王府的打算,今日我当奉劝一句,莫要同闵王交心,危难时刻,利益为先下,他定会弃你不顾,甚至夺你性命。”   看着白承珏对闵王的了解程度。   薛北望望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自觉有股醋味愈发浓烈。   他不住握住白承珏的手,低声道:“那绝玉知不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   白承珏浅笑着抽出手后指尖轻轻点上薛北望的额心:“你呀?是个蠢人。” 第28章 月色正好   寥寥数句,倒让薛北望醋坛子翻个彻底。   薛北望仰起头,微勒起唇角,便是牵起的笑容都难免有几分僵硬:“时间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白承珏道:“后厨里药还未熬好,我去看看。”   见白承珏起身,薛北望忍不住身体前倾道:“绝玉……”   闻声,他脚步一顿,转过头望向薛北望,眸光里盛着笑,看起来若寒冬里的一道暖阳。   薛北望不安的润了润干裂的唇:“若那日你赎身,闵王派人接你过府,你会和他一道走吗?”   小花魁视线转向下方,肚子里咕嘟冒着坏水,这只狡黠的坏狐狸,盛满笑意的眸子再度看向薛北望。   “会的吧……”   话音落,薛北望眸光一沉紧抿着双唇,身上散发出的醋味已然遮掩不住的醋劲。   平日里为人正派,虽知道闵王不是个东西,但也不好得在白承珏面前抹黑打压,再抬眸努力收敛神情,也掩盖不了目光中的委屈,好像在无声的抱怨‘闵王他有什么好的。’   白承珏倒乐得薛北望把闵王当做假想敌。   每一个身份,他都拎的太清,往后坐在闵王府内面对一个杀气腾腾的薛北望,心中才能将这段关系放的清明。   夜深,白承珏端来药碗,薛北望免了让白承珏操劳,接过药碗仰头便将冒着热气的汤药往嘴里灌。   吓得白承珏一把拉住薛北望的手,汤药一晃,泼出些许褐色的汤汁,白嫩的手背烫红了一块。   薛北望急了,赶忙将药碗往旁边一放坐起身来。   白承珏将烫伤的手收到背后,沉声道:“薛公子是怕我跟你抢药喝不成?”   “不…不是……”薛北望拉过白承珏的手腕,看着赫然一块红印,低头心疼的吹着凉风,“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白承珏轻叹,将手抽回:“无碍,小伤罢了,倒是你刚才便催促着我休息,喝完药你早些歇息……”   糟了!小花魁生气了!   薛北望根本没想发脾气,心中醋意,一时半会控制不住,看着白承珏转身离开的背影,薛北望垂眸望了一眼放在高凳上的半碗药,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喉咙中发出声不快的低吼。   夜半三更,白承珏披着外袍推开门,坐在台阶上靠着柱子的薛北望脑袋用力一点,急忙抬起头望着天上那弯新月拍了拍脸颊。   直至白承珏缓步走到他身后,手抚上柱子,弯下身子,与之四目相对。   目光中皎洁的月色下,那张含着笑意的脸与他靠得很近,好像只是在台阶上坐着,向上微微伸长脖颈,便能吻上那张柔软的唇瓣。   鼻息交错,白承珏伸手抚过薛北望的面颊。   “傻子,坐在着干什么?”   薛北望在屋外冻了大半夜,再度说话时,嗓音干涩:“不生气了,好不好?”   白承珏未应声,脱下外袍披在薛北望身上,双臂不由将人圈入怀中,脸颊贴近他耳廓时,似比旁边的柱子还冷,白承珏叹了口气,面颊温柔的蹭了蹭他的耳廓,他身子一僵,不由的缩入白承珏怀中,紧咬着下唇没有再说话。   “北望,你身上好冷。”白承珏说着,将他的手圈入掌心,温柔的轻搓着。   他想过无数次两人亲近的场面,却没想过他像个小鹌鹑一样整个窝在白承珏怀里。   连道歉认错都在脑海里设想过无数次,未有一次像这般。   “绝…绝玉……”   “我没有生气。”   薛北望轻咳了两声道:“按话本里应当我抱着你才对。”   白承珏轻笑,侧头看向薛北望苦恼的模样,柔声道:“……为何?”   薛北望认真的说道:“话本里都是英雄护着美娇娥,哪有英雄被这般圈在怀里的。”   “哦……你若不喜欢我这般抱着,我就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屋歇息。”白承珏说完刚准备撒手,便被薛北望紧紧握住,“怎么了?”   “我喜欢。”   双手再度将薛北望圈紧,那紧张回攥他的手才慢慢松开。   两人坐在台阶上许久,眼前墨蓝色的巨幕被丝丝缕缕的光拨开,他再看被圈在怀中的薛北望,那人头倚着他肩膀,薄唇微启,不知何时已经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见状,他蹑手蹑脚的起身,打算将薛北望抱回房内,轻微的动静下,圈在他怀中的家伙,双眼打开一条缝,身体一侧手攥住了白承珏的袖口,哈喇子顺着唇角沾染上他内衬的衣襟。   他盯着的身上的口水渍哑然失笑,食指轻轻一戳薛北望的脸颊,低语道:“哪怕是我小侄儿,也没有你这般无赖。”   这句几乎压在舌下的话,只有他一人听个真切。   薛北望傻乎乎的睡到日上三竿,他便圈着薛北望坐到日上三竿。   等这头小猪在他的怀中醒了,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眸望着他一语不发,最后又像傻子一样狠狠捏了自己脸颊一把,那力度不留情面,自己掐的自己都疼得脖颈一缩。   他揉了揉吃痛的面颊,再次与白承珏四目相对,这份歉疚之意比起昨夜只增不减。   “我本是跟你道歉的,想着你一觉醒来,便能听见我的道歉心中会舒服些,那料……”   白承珏疲惫的锤了锤后腰,无奈道:“这道歉,可把我身子都坐僵了。”   薛北望往白承珏身边慌忙起身,凑到白承珏身边捶背捏肩:“你说得对我就是个蠢货,本是来同你道歉的,怎么还让你为我操心了。”薛北望懊恼的皱紧眉头,想到小花魁抱着他在外面坐了一夜,心里便难受,便巴不得找个人狠狠打自己一顿,给小花魁解气。   白承珏举起红肿未消的手,娇嗔道:“手背也疼。”   “我吹吹…吹吹……”   微凉的风,吹过早已麻木的疼痛,却觉得别样舒服。   白承珏本想再逗趣薛北望,刚扶着柱子起身,眼前便觉得天旋地转,他指端搀扶着柱子,稳住身形,许久未感觉到疼痛的身体,像是有什么从心口裂开。   眼前薛北望嘴巴一张一合,耳朵里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白承珏强忍着不适将薛北望推开,快步回到屋内将门合上,栓上门闩。   ‘噗——’的一声掌心里沾染上刺目的猩红,耳边能听到薛北望焦急的拍门,喊着绝玉。   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摸索出叶归给的药丸服下,闭上眼平缓着体内紊乱的内息。 第29章 吃了甜的就不气了   这次的药,药效来的极慢。   五脏六腑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手紧扣着床榻旁的镂空雕花,指腹恨不得深陷入花纹中。   薛北望拍打着门的声音一直尚未停止,手掌一次次击向的木门,渗入耳膜便仿若有股力度一次次撞击着颅内,双耳嗡嗡作响。   “绝玉!你再不说话我要踹门进来了!”   白承珏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住说话时的语调:“你昨夜让我在屋外坐了一夜,刚刚越想越气。”说完,他合上眼咬住食指指节,把痛呼咽回腹内。   “我……”   屋内屋外沉默了十多秒钟,白承珏痛感渐退,身体无力向后倒上床榻,待无声的喘息平缓,他柔声道:“我想吃果子,吃了果子就不生气了。”   “好,我现在就出去买。”   白承珏道:“你身上银两吗?”   “你想吃,我一定有办法能给你买回来。”   隔着一道门似乎都能看到薛北望站在屋外手足无措的模样。   白承珏在床榻上缓缓蜷缩起身体,目光失神的望着一端轻笑道:“当玉佩就免了,北望用蔗糖煮甜水给我喝好不好?”   “好,我现在就去,你在屋里等着我。”   屋外传来薛北望慌忙离开的脚步声。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迟来的药效才慢慢驱走身上刺骨的疼痛,乐无忧这次调配的药过于温补,短时间内很难见到效果。   他咬紧牙关,强撑着酸软的四肢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近铜盆边,用清水洗去掌心和沾染在面颊上那些刺目惊心的红。   身形渐稳,他转身望向铜镜中的自己,平日里本就浅红的唇瓣,没了血气。   面容苍白如纸,宛若游魂。   望着铜镜中那张脸,他双眸无力的合上,唇齿间挤出一声嗤笑。   先帝说过,一块垫脚石只需要达到他本身的作用就好,不需要活得太久。   他缓步走到梳妆台边入坐,对镜,指腹将口脂在唇瓣上晕染开来,苍白的脸色靠着唇上绽开的朱红,提起生气。   屋外传来脚步声,他用白帕擦拭掉指端的红,起身将门闩打开。   薛北望听见动静,在屋外道:“你知道我来了?”   他推开门,只见薛北望端着甜水笑容傻乎乎的。   “还在门口傻站着?”   “不…不是。”薛北望双手端着甜水急忙进屋,“你先坐下。”   白承珏点头在桌边坐下,见薛北望将盛着甜水的碗,烫的发红的手指下意识的在耳垂上搓了搓。   白承珏拉过薛北望的手腕,低头吹了吹薛北望烫的发红的指尖,无奈道:“不说找个木托,用沾了凉水的帕子端过来也成,你呀!做事不能细心些,这样冒……”   本还要长篇大论的责备,看着薛北望一双笑眼,最终变为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低头吹着红肿的指尖。   薛北望侧头去看白承珏水汪汪的眸子道:“别担心,不烫的,我手上的茧子可厚了,不信你摸摸看?”   闻言,白承珏松开端坐道:“对,你这隔热的茧子,怕也用不着我来安抚。”   见小花魁扭身正坐,薛北望赶忙把高凳往白承珏身边拖近,手掌往其跟前一递:“疼的,你再吹吹。”   白承珏再度握上薛北望的手腕,向掌心吹着凉风。   不多时,薛北望手指拂过白承珏的额角:“身体不适吗?额角的发丝都湿了,脸色也不大好。”   白承珏故作镇定,坐直身子看向薛北望浅笑道:“坐了大半夜有些倦乏罢了。”   薛北望抽回手,二话不说不说将白承珏抱了起来,动作又急又快,吓得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双手便下意识的搂紧了薛北望的脖颈。   直至身体落在床榻上,搂住薛北望的双手才缓缓松开。   薛北望默不作声为他脱下鞋袜,那抿紧的双唇,蹙起的眉心,像是忽然间与谁结了天大的仇怨。   “北望?”   薛北望将被窝掩到他脖颈处,手温柔的拂过白承珏的面颊,脸色未有缓解:“先睡会,甜水想喝待你醒来,我再去煮。”   “好。”   ……   再度醒来薛北望背靠着床边,闭目养神。   外面的透进微光,许是一觉便睡到翌日清晨,白承珏抬手揉了揉吃痛的额角,从小到大如今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睡得这般熟。   不晓得是这身子每况日下,还是自己不知不觉中开始依赖起薛北望。   薛北望睁开眼,身体自然的往白承珏跟前凑近:“好些了吗?”   “恩。”   “你再睡会,我去煮甜水,煮好了再叫醒你。”   白承珏点头,侧身再度合上双眼。   薛北望看着白承珏的睡颜,被拭去口脂的双唇没了血色,衬的一张脸都虚弱苍白。   他想要抬手摸了摸那张脸,却又自责的收拢掌心,起身朝屋外走去。   站在灶台前。   薛北望回想起白承珏脸色苍白的模样,紧握的拳头忍不住锤向灶台边缘。   “使者几日没有消息,主子还以为使者遭遇不测了。”   本就心有怨气,在听到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语,薛北望不快的看向门口。   只见门外是一个身着夜行服蒙面的男人。   见薛北望不语,男人又道: “主子说,要是使者还活着,却不来赴约,定是美色误事,现在一看主子估算的果真不错,看来只有那狐媚死了,使者才会想起此行来吴国究竟为了什么!”   薛北望手握紧灶旁的刀刃,厉呵道: “你们敢!”   “使者无需动怒,既是使者的人,主子定然不会将事情做绝,只是想请花魁到府中作客,也好留些时间让……”话音未落,随着黑衣人的一声惨叫,薛北望手中掷出的刀刃将黑衣人右腿膝盖以下位置生生截断。   看着那轰然倒地的身体,薛北望走到黑衣人跟前,一把揪住黑衣人的发丝往外拖,伤口断截面擦过青石板,疼的黑衣人惨叫连连。   薛北望沉声道:“他要是不在屋里,我就卸下你另一条腿。”   那惨烈的痛呼,远没有小花魁一个皱眉来的令人心疼。   薛北望将人一路拖到白承珏的寝室,刺目惊心的血痕蔓延了一路。   眼见房门大敞,他松开攥住黑衣人发丝的手,急忙走入屋内,床上已是空无一人。 第30章 爱慕者(倒V开始)   再度醒来, 还未睁眼便闻见浓烈的熏香味,本就晕沉的脑袋,伴着这股浓香, 难受感倍加。   白承珏双眼拉开一条缝,虎口按压着额头, 两指在额角轻柔。   “你醒了?”   闻声, 白承珏定睛一看床边之人,不耐烦的合上眼轻叹道:“轩王我记得半年前,我便与你说的很清楚了。”   “你无需觉得你出生青楼配不上本王, 以你的姿色在本王府中做个外室不算高攀。”   看着轩王白承止将折扇打开,得意洋洋轻扇胸脯的模样,白承珏只觉脑袋比刚才更疼。   “我直说吧, 你配不上我。”   闻言,白承止猛然起身,手中折扇一合,扇子指着白承珏道:“你有本事将这句话再说一遍!”   白承珏在这先帝宠爱的傻儿子面前,连演技都省了,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 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 也没兴趣与他再费唇舌。   没想到这人先来了脾气,将扇子往腰带上一插, 捋起袖子便往床上扑。   还没沾上平日里百花楼阁千娇百媚的花魁的身子,便被他印象中娇弱的美人一脚踹翻在地, 他倒在在地上, 茫然的双眼里全然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飞离床上直接落地的……   白承珏起身,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缓步走到白承止面前, 取下玉簪,发髻散开。   见此情此景,白承止僵起身子咽了口吐沫。   “美人是打算……”话音未落,玉簪抵住白承止的咽喉,硬生生将他口中那些调情的言语和臆想的思绪堵了回去。   白承珏轻声道:“别打算轻举妄动,只要你发出声音,它就会刺穿你的喉咙。”   闻言白承止将双唇紧抿,不再出声。   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牡丹花还没碰就丧命是不值当的!   见其这般听话,白承珏单手摸出一粒药丸递到白承止唇边,被胁迫的人儿紧抿着双唇微微摇头还在做最后的反抗。   不曾想玉簪尖锐的顶端刺破皮肤,刺痛感下白承止瞪大眼睛望着白承珏,明白他真敢动手,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张嘴将药含入口中,做个吞//咽的动作。   “张嘴。”   “没必要吧……”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   白承珏的玉簪又往皮肤上推进些许:“我说张嘴。”暴力胁迫下,白承止乖乖张大嘴,“好,抬起舌头。”   “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白承止秉承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把药咽了。   心中腹诽只要不死,他就不信有什么毒是宫里太医治不了的!   反正这贱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笔账,他白承止有的是时候慢慢算。   见其服下药,白承珏放软了口气:“半年前就与你说很清楚了,今时今日跑去别人家里抢人,白承止你不丢人吗?”   听着温柔好听的嗓音,白承止气的倒吸了口凉气,指着白承珏怒斥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直呼本王名讳!”   白承珏浅笑着瞥了一眼他修长的手指,柔声道:“你手再指一下,我帮你把它撇断怎么样?”   闻言,白承止撇撇嘴,在含笑的眼神下,讪讪将手藏到身后。   望着白承珏笑颜,又觉得着实好看,尝试着改变态度再与白承珏沟通沟通。   “本王哪里比不上那个外乡人,他又蠢又穷,你要不想当本王的外室,大家可以商量,你看妾侍行不行?”   白承止说完,见面前之人眸光一冷,他心跳不免快了半拍,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再做商量:“行吧……只要你点头,正妃这个位置本王也不是不可以为你再努力努力,你想想看跟着本王锦衣玉食,怎么都比跟着……”   白承珏抬手打断道:“够了,十六皇兄。”   白承止麻了。   明明眼前的美人说的每一个字白承止都听得懂,可凑在一起他又琢磨不明白。   此时,白承珏掌心覆上白承止的肩膀轻声道:“你身上的价值,让我连演戏骗你都没兴趣,一年前我就没精力与你周旋了,不过念在大家毕竟是兄弟的份上,我留给你颜面。”   “没想到你不要,依旧像个狗皮膏药黏着我,让我又再次浪费唇舌在半年前对你将话已说绝,我认为但凡要点脸的人,也不会做出今日这般荒唐举动。”   这熟悉的声音,耳熟能详的讽刺。   白承止心头一凉。   “白承珏!你好好一个王爷去青楼卖艺,你有病是吧!”   想到当年一掷千金只为佳人一笑的举动,白承止麻了。   “白承珏!”   白承珏浅笑道:“怎么?想和我说说你心中的委屈和不甘?”   这时,白承止一把抓住白承珏的衣襟:“这些年我包你弹琴的钱,你能不能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23 00:34:55~2021-01-23 21:0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白哥哥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选一条路   白承珏手指捏住白承止腕口施力, 迫使着抓住他已经的手松开。   “疼疼…疼!”   听着白承止的痛呼,他浅笑着松开手,白承止那双眼哀怨的瞪向他脸色不悦的揉捏着吃痛的腕口。   “白承珏你……”白承止看着他的笑, 谩骂声哽在喉咙间,只得皱起眉头背过身去, “呸, 你真不是个东西。”   “十六皇兄何必要背对着我骂?”   白承止冷笑了一声,怀抱起双臂,心中那股窝火愈演愈烈:“看着你还能骂的出口吗?”   那边话音刚落, 白承珏走到白承止耳边吹了口凉气,白承止捂着又红又烫的耳朵,骨头都酥了。   只听身后佳人轻笑, 柔声道了句:“有趣。”哪怕是男声,也依旧悦耳。   被曾经的心上人这般逗弄,白承止愤愤的回过神,望着那双含笑的眼,口中尖酸刻薄的话又说不出来。   谁会想到原来嗤之以鼻的小十七, 在多少个日夜是让他魂牵梦绕的曼妙佳人。   他撇开头, 朝着白承珏伸出掌心道:“赔钱!你把我逛窑子的钱给我, 以后我们兄弟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两清了!”   白承珏道:“我一曲琴明码标价, 童叟无欺。”   白承止愤愤收回掌心,将手背到身后:“行, 那些钱便当做我接济闵王府了, 事已至此,闵王请吧……”   没想到白承珏在圆桌边坐下后为自己满了壶热茶,气的白承止上前拽住白承珏的胳膊。   “给我起来!”   “白承止你以为今日的事这般罢了?”白承珏目光冷扫向白承止, 逼人的气势下,白承止下意识松开手,“刚才服用的药丸是先皇留下的。”   白承止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白承珏低头吹着杯中热茶,荡起一圈圈涟漪,轻声道:“现在还想不明白?先皇当真是将十六皇兄宠成蠢货了。”   白承止心生寒意,只得咬牙道:“你的事情,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闻言,白承珏低头浅偿了一口茶,将温热的茶水在白承止脚边洒了半周,溅起的茶水沾染上白色锦缎的长靴,留下几点茶色的污渍。   他抬起头望向白承止轻笑,眸中渗出的寒意,让白承止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双手紧攥着袖口。   寂静的寝室中,白承止呼吸声粗重,只听白承珏唤了声十六皇兄。   如同厉鬼冰凉的双手攥紧脖颈。   “自我了断吧。”说罢,白承珏抬眸望了一眼梁柱,又望向身体不住发抖的白承止,柔声复言:“我若将你亲自挂上去,恐会伤了兄弟间的和气,自己走终归是要好看些的。”   静下心来是能想明白,白承珏完美无缺的花魁身份是谁安排的,联想到这段时间朝中发生的事。   这人究竟是谁手中安插下的棋子,已是不言而喻。   白承止再度开口,说话声不住带着颤音:“外面都是轩王府的人,你动了我,你也跑不了。”   “屋外有没有人皇兄自己心里应当是清楚的。”   一旁白承止正寻觅机会逃走,还不等找到机会,白承珏起身掐住白承止的咽喉,动作干净利落,单手便轻易让白承止双腿离地,“将你挂上去很快的。”   被挟制住的人说不出话,双眼在窒息感下不住上翻,双脚临空挣扎,想要拉开白承珏的手逐渐脱力。   直至脖颈上的桎梏松开,白承止狼狈的坐倒在地,捂着喉咙发出猛烈的咳嗽。   眼前的小十七,不再是头戴铁面任人欺负的闵王,亦不是百花楼阁千娇百媚的花魁绝玉,只是一记留在白承止寝室内催命符。   喉咙撕裂的疼痛感,让白承止清晰的明白,白承珏想要杀死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想多折磨我一会?”白承止开口的声音干涩沙哑,如今连说话喉咙中都能感知到疼痛。   “我是想告诉你,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成为我这一派的人,二是……”白承珏浅笑着指了指横梁,“挂上去。”   白承止捂着脖颈的手微微颤抖:“朝堂中的争斗我不想参与,我做我的闲散王爷,又能碍到你们什么?你若不想暴露身份,打晕我,便可一走了之,又何必拖我下水?”   “我已经放过你了,是你自己要找上门的。”   朝中那么多方势力属白承止最干净。   白承珏当初便生过要找机会将白承止拉入小皇帝一派的心思,可最终还是作罢,成全白承止继续当那事不关己的闲散王爷。   如今身体已有衰败之势。   此番鱼儿自己找上门来,岂能再放任鱼儿游走……   “你的事,我绝不会说与第二个人听。”   白承珏在白承止面前单膝蹲下,看着那张还没有缓过气来的脸,柔声道:“皇兄,我只给你了两条路。”   白承止紧抿着下唇,双眸微垂:“你想要我做什么?”   “选第一条路?”见白承止点头,白承珏站起身来,“先想想你此番闯的祸当如何收尾,我又该怎么回到薛北望身边。”   白承止道:“薛北望身份很特殊吗?”   “我相好罢了。”   白承止冷笑,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承珏:“像你这样玩弄旁人感情如此游刃有余的人,居然还会有相好?我看他身上一定有价值,你才会花费那么多心思。”   “皇兄何以见得?”   “你这人根本没有心。”   那么些年,他白承止能为了花魁一笑千金一掷,能为了护绝玉不惜得罪朝中老臣之子。   到头来,白承珏想要杀他时,没有半分不忍。   白承珏微愣,不多时望着白承止笑了。   “对,我没有。”……“有人肯宠着我,惯着我,与我而言自然也是一种价值。”   面向曾经能撩动白承止心神的笑,心中已少了当时的悸动。   “小十七,你这样的人,配有人对你好吗?”   白承珏笑容依旧,似乎任何一句话都戳不穿他本已冰冷的心。   “是不配。”开口应答,漫不经心。   ——但我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已捉虫   谢谢大家的陪伴和等待感谢在2021-01-23 21:00:31~2021-01-27 01:2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牧牧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树林中的白鹿   昭王府门外多了一具尸体, 双腿被人斩断,悬于门外。   那具尸体的夜行服已然卸去,白色的内衬上, 用鲜血赫然写着‘下不为例’四字。   此时轩王府内。   白承止虽心有不快,但还是只能好吃好喝的将白承珏供着。   现下真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可要说近些日子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那就是……   “小十七, 昭王府今日可热闹了,有人将尸体挂在门前公然挑衅!前两日他刚触了我霉头,今日就遭此一报, 你说这说明什么。”   白承止欢欢喜喜的跑进院内,往石桌边一坐。   白承珏小啜一口浓茶,浅笑不语。   昭王府的事, 究竟是谁为之,白承珏心中明了。   见其未有触动,白承止不甘的抿了抿双唇,往白承珏身边凑近,身体趴在桌面上, 侧目观察着白承珏的神色, 复言:“与我犯冲的人都会倒霉的, 小十七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白承珏看了一眼白承止,笑容不改。   若没有昭王派人来背黑锅, 精彩的恐怕轩王府。   “小十七……”   “你再在我这幅模样下唤一句小十七,我今夜便将你的尸体挂在轩王府门口。”   说罢, 白承珏与其四目相对, 眉眼含笑:“你看如何?”   被掐过的脖颈皆时仍隐隐作痛。   白承止将衣襟往中间拉合,遮住些许颈部的淤青,身体下意识的与白承珏拉开距离。   全然忘了不久前, 自己正想办法摆脱白承珏的纠缠。   面对白承止的想法,白承止能理解。   谁不喜欢呆在纷争外,仅靠俸禄便可胡吃海塞,享受生活。   对于白承止,他是羡慕的,其中也不免掺杂着嫉妒。   他原本才是最小的皇子,这一身荣宠却因一场变故,从此与他无关……   白承珏指端摩擦着“想来你与闵王已是许久未见,今日茶正好,干脆邀闵王过府一道品茶可好?”   此中话中有话白承止听得明白。   “小…绝玉公子是准备走了?”   白承珏单手托腮,浅笑道:“止公子若舍不得我,我可以再在府中多留几日。”   这句话说完,吓得白承止站起身来,急忙道:“千万别,你怎么安排,我立马去办。”   邀叶归过府的事,白承止倒一刻不曾耽误,生怕白承珏不走。   待叶归以闵王身份出现,白承珏带着叶归进入书房,二人在书房内足足待了一个时辰后,叶归从书房独自离开。   坐在屋外吃着茶点的白承止见状脸上笑意一沉。   “你二人不一道走?”   白承珏道:“今夜的晚膳怕也要同止公子一道享用。”   白承止深吸了口气,不快的抓了抓头发,束好的发髻被抓挠的有些散乱。   当自觉白承珏今日不会走后,这张脸全然没有笑意。   “小……绝玉,你应当不会在这里常住吧?”   白承珏垂眸思索后,望向白承止浅笑不语,转身又回返书房。   单留下白承止一人在书房外独自惆怅。   入夜,白承止端着晚膳敲门见无人应答,一把将门推开,书房内已不见白承珏的身影。   ……   树林中寒风萧瑟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寂静无人的树林内,传来一声声树叶被踩过的脆响。   薛北望提在手中的油灯,依稀照出不远处的身影。   他的小花魁双手双腿被束缚住,纤细的手腕与脚踝被柔软的圈圈白绸缠绕。   树叶踩碎的声音逐渐逼近,他被遮掩住双眼,微微抬起下巴,活像一只树林中受惊的白鹿。   “谁?”   油灯在树旁搁置,还未走近,便见被束缚的人儿,小心的往旁边挪动,做着无力的挣扎。   薛北望温热的掌心圈过白承珏的肩膀,清晰的感觉到白承珏单薄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一僵。   “别怕是我。”   白承珏慢慢放松,身体自然的蜷入薛北望怀中,怯声道:“北望?”   “对,是我。”   薛北望低头刚解开白承珏腕口的白绸,那双臂慌张的搂过薛北望的脖颈。   再无旁人的树林中,耳边能清晰听见白承珏慌张急促的呼吸声。   见白承珏受惊,薛北望心疼搂着白承珏的后背,柔声安抚:“别怕,日后不会了。”   这只受惊的小白鹿,看的薛北望心都快化了。   白承珏头埋入薛北望怀中,双臂紧搂着薛北望的脖颈,说话声微微发颤:“冷……”   闻言,他慌张的将白承珏紧搂在怀中,宽厚的掌心试图隔着衣物用来回摩擦搓揉为白承珏取暖。   “再忍一会,我马上带你回去。”   白承珏应了声嗯,声音听起来有些奶气。   “先松手,你这样搂着我,我们还怎么回去?”薛北望说完,白承珏将手搂住他脖颈的双手收回。   薛北望脱下外衫披上白承珏的肩膀,细心的将衣服合拢后,再度在白承珏面前倾身。   “搂着我,我抱你回去。”   眼睛的束缚还未解开,但身体仍能感觉到一系列举动,白承珏柔声道:“眼睛和脚踝上的白绸不解开了吗?”   “解…解开。”   薛北望单膝跪地为白承珏解开脚踝上的束缚,转头望着白承珏侧向他的面孔。   白绸掩去双眼,这只小鹿仍在黑暗中努力感知他的所在。   本就模样不凡的小花魁,现在这幅样子荡起薛北望心中的涟漪。   他手心不由自主的覆上白承珏面颊,两指轻轻的夹着白承珏冰凉的耳廓,一时间像着了魔般吻上那柔软的唇瓣。   还不等白承珏试图回应,薛北望匆匆收回手,与白承珏的双唇拉开距离。   那双被遮住的眼看不见薛北望此时的神态动作。   却也知一向羞涩如他,一时忘了情的举措,定然是手慌脚乱的红了脸。   “北望?”   薛北望平缓着急促的呼吸,他指端按压着唇瓣:“是…是我逾越,一时情难自已冒犯了你……”   后半句他一股脑的说完,呼吸竟比刚才更加急促。   白承珏双手先前摸索,直至将薛北望的手圈入掌心,浅笑道:“天凉了,若再不回去,恐又要请大夫。”   “恩,我把眼睛上的白布取下。”   “不必,只要身旁是你,就算看不见也无妨,再说了若我现在看着你,今夜我们便回不去了。”   薛北望心虚的润了润双唇道:“昂。”   “那我现在可以搂着你了吗?”   “可以,等我凑近些。”   薛北望的呼吸在黑暗中靠近,他再度搂住薛北望的脖颈,能感觉到薛北望抱着他起身。   耳畔响起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我是不是不配旁人对我好。”这句话问出口时,白承珏已来不及收回,似乎是着了魔障。   原本可以不在乎轩王那些可笑言辞。   偏偏又在这份温柔下,忍不住去较真一次。   “怎会,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这般谪仙似的人,就应当被宠着护着。”   隔着白布,看不清薛北望的神色。   但这句话却说的无比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回复!   感谢在2021-01-27 01:22:27~2021-01-29 01:1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蝴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无意撞破   白承珏低声道:“若某一日你发现我与你心中所想旁若两人, 又当如何?”   “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听薛北望笃定的言辞,他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也许那一层层面具, 直到二人分道扬镳那一日,他仍不会在薛北望面前揭下。   倒是薛北望久久没听到白承珏回应, 不由慌张道:“我是不是说错话, 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倦了。”说罢,白承珏的脸往薛北望胸口轻蹭。   “那闭上眼睛睡会, 我在呢。”   耳边温柔语调下,白承珏低沉的长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不知走了多久, 伴着薛北望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竟能在这样不适的姿势下进入熟睡。   当再度醒来,已是翌日天明。   白承珏半眯着眼睛翻了个身,在床边守着的薛北望猛然惊醒,急忙凑身去看白承珏的情况。   宽厚的手掌覆上白承珏的额心, 薛北望的下眼睑虽覆上一层淡淡的青黑, 面上的笑却看不出半点疲色   白承珏轻声道:“昨夜你就这样在床边守了一夜?”   薛北望笑道:“没事, 我身体好着呢,别说守一夜, 多几夜我也扛得住。”   “我已经回来了,你又何必……”   带有茧子的大拇哥温柔的擦过白承珏的脸颊, 柔声打断道:“毕竟是受了惊, 若半夜惊醒,身边没人陪着,我担心你会害怕。”   白承珏心中一怔, 下意识避开薛北望的眼眸。   平日里演技一流,今日在这番话面前,却再也饰演不出娇弱无助的模样,终是轻叹了声傻子。   “这不是傻,这是防范于未然,要是你真被噩梦惊醒,赤脚满院子的找我,看你那样我该有多心疼。”   白承珏知道薛北望不是擅长说甜言蜜语的人,这些话句句发自肺腑。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本不会害怕,惊慌失措不过是伪装的假象呢?”   薛北望心疼的看向白承珏:“在我面前你不必逞强。”   既是如此,这些真言倒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白承珏悠悠的叹了口气,将薛北望的手圈入掌心:“恩。”   他这种人哪怕找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来绑走自己,都不足为据。   更何况是昭王、轩王这类的小角色。   不过薛北望既然觉得他怕,就怕吧!   薛北望道:“饿不饿?”   “恩。”   “我去准备吃的,你别怕,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接下来不会再有人敢对你动手。”   白承珏点头,向薛北望挥了挥手,他才不安的从白承珏的寝室内离开。   脚步声没向前走几步,又折返回来,担忧的看着白承珏。   “我就去一小会,很快就回来。”   白承珏浅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再让我出事,对吧?”看着薛北望点头,白承珏复言,“那我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恩。”   见薛北望再度合上门离开,白承珏躺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   ……   薛北望刚走出小院一段路,便被一黑衣人拦住了去处。   一时间薛北望面露不快,低声道:“上次还不够吗?”   “我们主子正在前院候着使者,请吧。”   迟疑片刻,薛北望眼神不安的望向身后,目光回到黑衣人身上,难掩杀意。   因之前种种,黑衣人看懂薛北望心中的顾虑,又道。   “使者放心,主子与使者的合作与那人无关,主子没必要对他下手。”   “但希望使者清楚,主子与陈国毕竟是盟友,使者此番前来也是替人办事,请以大局为重。”   “知道了。”   薛北望跟在黑衣人身后往前厅走去。   一见到昭王,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恶嫌与杀意。   “给你的警告还不够吗?”   “如果本王说,你的人被绑走与我无关,你相不相信?”   薛北望冷笑,走到昭王身旁坐下,目光不善的望着那张被斗笠遮掩的脸:“你觉得呢?”   “我不晓得那挂在昭王府外的尸体与使者说了什么昏话才让你我二人之间有如此误会,可本王与三皇子之间到底利益盟友,使者是三皇子的人,本王犯得着做如此龌蹉之事吗?”   这番话所言不虚,如果没有那日昭王的人上门挑衅,他也绝不会往昭王头上多想。   不过挑衅的人,知道薛北望的身份,昭王府怎么也洗不干净。   “我很好奇,有想说什么辩驳的话?”   “前半月我就知晓昭王府混入了闵王的探子,所以使者到京,我才会想安排使者到闵王府套套闵王的底细,好在多亏了使者,我才能找到这藏匿在昭王府中的叛徒。”   薛北望道:“为何你说我就要信?”   昭王轻笑,身体微微朝薛北望身边靠近:“那使者觉得,你我本是盟友,上一次因为那人你便与我的人大打出手,我又何必触了盟友的霉头?”   “而且花灯节那日的刺客,据我调查是闵王为你准备的,他知道你是燕王的人,便找准机会斩草除根。”   “所以呢?”   见薛北望眸中杀意散去,昭王坐直身子,道:“我对使者全无恶意,并希望你我二人合作继续下去。”   “我会重回闵王府,在这之前我需要你找回我的近卫。”   “好。”   昭王话音刚落,白承珏便冒然闯入前厅,还不等靠近,昭王身边的守卫已拔刀抵上白承珏的咽喉。   见状昭王瞥了一眼讶异的薛北望,轻笑道:“看来你养的小家伙听到了不少他不应当知道的东西。”   白承珏往后退了两步被人挡住去路。   他眼神慌张无措的望向薛北望,本想要喊出声,又怯怯的低下头。   昭王侧身望向薛北望,冷笑道:“使者看应当怎么办?”   白承珏紧抿着双唇,不多时望向薛北望,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我现在是不是会死?”   昭王沉声警告:“使者大人,美人往后你想要,什么样的本王都能找来,可如今大业不容有误。”   无意撞破这二人的私会,于白承珏来说,与其躲躲藏藏被昭王的守卫揪出来,倒不如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到对方面前。   前者有意,后者倒显得无心。   更可以赌一把,他薛北望究竟能为绝玉做到哪一步。   薛北望低声道:“昭王!让你的人将抵在我未过门的妻子脖子上的刀拿开。”   这场赌局,白承珏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笔芯感谢在2021-01-29 01:11:50~2021-02-01 01:4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牧牧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另一条路   面纱下昭王不适的蹙起眉头。   别说是男的, 单是花楼女子这层不清不白的身份,有头有脸的人家最多也只能许个外室,哪有明媒正娶的道理。   昭王轻笑道:“使者莫不是为了保他, 在与我说笑。”   薛北望斜眼望向昭王,眸光中寒意逼人:“我再说一遍, 把刀拿开。”   几次交涉, 薛北望就像条疯狗。   无论是在昭王面前动手杀人,还是把昭王派来交涉的血淋淋的挂在昭王府门外。   强硬下去,落个鱼死网破的下场不值得。   昭王抬手示意手下将刀拿开。   “使者情深意切, 难道就不怕这份情谊到头来会被人白白糟蹋?”   薛北望低声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可使者到底是陈国派来与我合作的,若你只想着风花雪月那我与盟友的盟约又当如何?”   “使者三番四次试探本王的底线, 本王已是一忍再忍。”   昭王之前未曾发作,只因一直顾念着薛北望是陈国七皇子的身份,可此番再一味容忍,又将这盟友关系置于何处。   哪怕提出盟友条约,薛北望也唯有丝毫让步:“你的意思是要今日便要在此与我刀剑相向?”   昭王深吸了口气, 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你我二人不是没有洽谈的余地, 他只要日后再也不能说话, 今日之事便可作罢。”   白承珏轻声道:“昭王要割掉我的舌头?”   薛北望脸色一沉,已有鱼死网破的打算。   面对薛北望的杀意, 昭王抬手示意,一旁的侍卫从怀中拿出瓷瓶递到昭王跟前。   “只要使者的人喝了它, 这事便可有个了结。”   薛北望皱眉:“我的人必须毫发无……”   白承珏打断道:“我喝。”   一直以来他都为了切身利益考虑, 在出来前甚至考量过,如果薛北望放弃他,他便杀死昭王的护卫和薛北望。   只要动点手脚, 单凭手中那封密信,杀死陈国皇室的罪名昭王极难洗脱。   倒时将小木子放出来,再演一出苦肉计,利用假死金蝉脱壳。   让小木子将这消息带往陈国,以薛北望在陈国皇室的身份,想来昭王日子定不会好过。   再看现如今的情况。   薛北望抵死护他,他定能安然无恙。   可偏偏,却像是着了魔障……   薛北望沉声道:“绝玉过来,这件事我会处理。”   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这些人应激反应下伤了白承珏。   嘴上虽说着鱼死网破,可现在于薛北望心中,哪怕杀了这些人,也抵不上白承珏平安无事。   “你为我处理的够多了。”   昭王差人将瓷瓶递到白承珏跟前。   眼见薛北望有动手阻拦之势,昭王身旁的侍卫握紧刀柄,只要薛北望敢动手,他们便会立刻取走白承珏性命。   白承珏拿过瓷瓶看了看,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薛北望,仰头将瓷瓶中的药水一饮而尽。   不多时,喉咙能感觉到明显的灼烧感,他双手捂着颈部。   自觉成千上万只小虫在喉咙舌根撕咬。   意识模糊的同时,能感觉到炙热的液体溅在身上,薛北望好像杀了人,然后将他一把搂入怀中。   昭王看着倒下的两人厉呵道:“使者这是什么意思!”   薛北望抱着昏昏沉沉的白承珏,低声道:“他们该死。”   刀刃擦破小花魁侧颈的人该死。   递药的人也该死。   昭王收拢掌心,面纱下双眼不悦的看着薛北望。   “你当真觉得你是陈国七皇子便可有恃无恐?!”   “别忘了,今日是你自己偷偷上门,若你我相约他处,绝玉偷偷跟踪,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是如今是你不请自来,又喊打喊杀,我让你全身而退已经给足了盟友面子,昭王我警告你,你这药若让我未过门的妻子有什么好歹,我就杀了你给他偿命。”   望着薛北望的狠厉的眼神,昭王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薛北望抱着白承珏从昭王身边擦肩而过,低声吐出一个‘滚’字。   快步朝寝室走去。   喉咙撕裂的疼痛感,让他不由攥紧薛北望的衣襟。   他本可以不吃的,让薛北望自己去处理后续的事。   哪怕薛北望与所站党派之人决裂,和他毫无关系,作为利益者他只需要装柔弱,安静的躲在薛北望的庇护下。   若往后薛北望这一步棋毫无价值,他便弃之而去。   最终,本是为利者的他,竟选择了一条最不利于自己的路。   “我去找大夫,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薛北望惊慌失措的轻抚着白承珏冰冷的面颊道。   他张了张嘴想开口,却发不出声,最终只能看着薛北望浅笑摇头。   薛北望双眼通红,道:“我躺在床上等我,我很快…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薛北望起身便往外面赶。   刚走出门外,便撞上以白无名身份来与白承珏传递消息的叶归。   叶归见薛北望神色慌张急忙拦住薛北望去路:“薛兄这要去哪?”   “绝玉说不了话,我…我要去找大夫……也许…也许还有办法,对…还有办法……”   叶归脸色一沉,低声道:“怎么回事?”   “他被毒哑了。”   叶归看着薛北望想要动手,又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收拢双拳:“你回去陪着他,我去找人。”   ……   当再度醒来,嗓子的疼痛感并未缓解半分。   白承珏转头看向床边,一旁的身影模模糊糊,看着有些熟悉,他想试探的喊一声北望,喉咙却发不出声。   才想起来不久前大义凛然的饮下毒药。   不知道往后是否还有没有机会再发声……   “主子,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再做什么?!”   听见叶归的声音,他不快的皱了皱眉,双唇一张一合,无声的说道:“我、自、有、考、量。”   叶归沉声道:“主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当真对薛北望动了心?”   “……我、会、处、理,你、走。”发不出声,他只能看着叶归的双眼,一字一顿的用口型与叶归交流。   “行,那主子有没有想过往后一辈子你都是哑巴。”   白承珏双手不由攥紧被褥,笑颜未改:“那、我、就、写、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大家早点休息晚安 第35章 你就不恨我吗?   “乐神医来看过了, 主子你只要好好吃药,最少七八日就可恢复。”   白承珏安心点头,叶归又道。   “今日属下前来是为了南闽县的灾情一事, 天灾一直得不到缓解,现有大批难民死在城外。”   白承珏垂眸, 思索后看向叶归张了张嘴, 手掩住咽喉又幽幽叹了口气,抬手示意叶归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与赵家牵连甚广,赵晋是三朝元老, 当今太尉,朝中除了苏丞相外,无人敢与之抗衡, 更别提这次背后牵连甚广,苏丞相倒是请命彻查赈灾款一事,可以眼下的时局,圣上驳回了,并在朝中点明让主子你去南闽县跑一趟。”   思索片刻后, 白承珏无声道:“一日内找到罪名, 将小木子驱逐出境。”   “是。”   “朝中之事再等三日, 我现在分身乏术。”   屋外传来脚步声,白承珏主仆二人不再说话。   待薛北望推门进屋, 叶归长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侧身迎薛北望进屋。   他端着汤药, 抬头见白承珏已经清醒, 脚步在不远处停住。   白承珏轻扣了两下床板,目光疑惑的看向薛北望。   叶归替白承珏道:“绝玉他问你,你怎么了?”   薛北望抬起头傻呵呵的看着白承珏笑:“没怎么, 我现在过来给你喂药。”   他说罢,走到白承珏床边坐下。   白承珏歪头细看,薛北望双眼通红泛着水雾,神情恍惚。   见状白承珏皱紧眉头,指节再度敲响床板,吸引过薛北望的目光后,冰凉的指腹轻轻拂过薛北望的下眼睑。   “哭了吗?”   薛北望见白承珏一张一合的双唇,只觉得鼻头酸涩,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道:“大夫说,往后你再不能说话了。”   白承珏眉头微蹙,目光冷扫向叶归。   只见叶归口型无声说出‘大局为重。’   见叶归如此,白承珏咬紧后槽牙,现下的确无法开口,也没能力与薛北望证明他不是无法言语。   谎言这种东西,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   看着白承珏神情变换,薛北望自责的低下头:“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你本不会如此的!”   白承珏轻叹了口气,指尖按压在薛北望的唇角往上拉扯。   哪怕日后真不能说话,白承珏也不会有所埋怨。   决定了的路,既然做了,又何须带有那么多怨气……   更何况,不能说话只是暂时的。   见薛北望没看向自己,白承珏手扶住薛北望端着的药碗,凑头吻上他炙热的唇瓣。   药碗在两指间一滑,索性白承珏有先见之明,将药碗扣紧,汤药才没在泼洒一地。   蜻蜓点水的一吻下,薛北望慌张的抬起头,双手下意识将药碗再度环在掌心。   “绝…绝玉……”   “我在。”   薛北望抿紧双唇,望向白承珏的双眸,沉默了两三秒后,才低声道:“为何你明明都这样了,还要顾念我的情绪?若不是我,你又怎至于如此?”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仰起头深吸了口气,再度开口时声音哽咽:“你不恨我吗?”   白承珏浅笑:“为什么恨你,你把我保护的很好,不是吗?”   口型一张一合,这句话白承珏怕薛北望看不懂,重复了三遍。   顿时间,薛北望放下手中的汤药,将白承珏抱入怀中。   脸埋在白承珏的肩匣,白承珏能感觉到内衬湿了,没想到这傻小子竟会因为他的事难过……   白承珏轻叹,双手搂住薛北望,掌心温柔安抚,眼神埋怨的剐了一眼不远处的叶归。   在眼神威慑下,叶归深吸了口气道:“薛兄,绝玉也不是全然无救,我知道闵王府中有一灵药可包治百病,若绝玉服下,难说还有再开口的机会。”   白承珏感觉到薛北望身子一僵,沉声道:“还有办法吗?”   叶归道:“对,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再回闵王府,恐怕会危机重重,绝玉只是不能言语罢了,薛兄犯不着因为如此,再涉险境。”   听着叶归的话,白承珏眉头紧蹙。   眼下这的确是尽快让薛北望离开他的办法,朝中的事情不可一拖再拖。   昭王的事情,因白承珏的私心,逐渐脱离正轨。   要天灾一事再有纰漏,定会有人借着此事晕染上鬼神之说,转而威胁到白彦丘的帝位……   若因他的私心,让白彦丘有任何三长两短。   往后身死,九泉之下他白承珏又有何颜面面对当日对他恩重如山的太子殿下。   薛北望抱着白承珏的同时用手擦了把脸,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   之后坐直身子,手掌往白承珏肩头一拍,掩不住欣喜:“听见吗?还有机会再说话。”   白承珏故作一愣,手拉住薛北望的袖口轻拽。   薛北望拍了拍白承珏的手背道:“我很想听你叫我北望了。”   白承珏收回的手死死的扣紧被褥,无声的说出一个‘好’字。   想来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因欺骗别人,而心有不适。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时间回复,大家早些休息 第36章 你尝尝甜吗?   “来, 先喝药。”   薛北望再度端起药碗坐到白承珏床边。   瓷勺舀起一勺汤药,在手背上试好温度后,才递到白承珏唇边。   眼前的二人倒是相配, 相配的刺眼。   叶归眉头紧蹙,越看越觉得薛北望便是出现在白承珏身边的祸水。   主仆相伴十多年来, 他第一次见白承珏待人如此。   叶归看向薛北望背影的同时眸光渐冷。   多待一刻, 都觉得心烦意乱。   “薛兄,闵王府还有事务要处理,我就不便多留了。”   薛北望端着药碗急忙起身道:“白大哥今日多谢你了。”   叶归冷声道:“客气。”   “我送你出去吧……”   “用不着。”叶归看了一眼坐卧在床上, 多一眼都不再看他的白承珏,不由发出声嗤笑。   原来在自家主子眼中,那么多年相伴却比不上一个认识不久的薛北望。   见叶归离开, 薛北望一路目送叶归的背影扣紧碗中的汤药。   白承珏伸手拉扯了一下薛北望的衣角,薛北望回过头,看着白承珏疑惑的眼神,敛上笑意。   薛北望道:“喝完药,我去熬糖水给你喝。”白承珏浅笑点头, 薛北望的勺搅动了一圈碗中的汤药, “乖, 张嘴……”   白承珏无声道:“像在哄孩子。”   “昂,那我想想该怎么说。”   “我喜欢的。”   失声后, 用口型交流,也只能缓慢又言简意赅。   见薛北望因他失声这幅自责的模样, 若能说话, 白承珏定会想着该如何才能逗弄的薛北望脸红耳烫。   喝完汤药,总算几番曲折后,还能尝到薛北望熬的糖水。   这糖水刚入口, 味道刚好。   甜腻的糖味拂过不久前刺痛的咽喉,像是剧痛后的安抚。   薛北望担忧道:“好喝吗?会不会太甜了?”   闻言,白承珏望着薛北望勾了勾手指,待薛北望凑过身时,白承珏手臂勾住薛北望的脖颈,迫使他与自己贴的更近。   “绝玉?”   薛北望刚开口轻唤,他凑前吻上薛北望的双唇,破防的贝齿下,温热的舌尖相互纠缠。   残留着甜味在白承珏带有侵占性的吻下,于他的口腔蔓延开来。   连这一吻结束,薛北望还未回过神,白承珏的指腹温柔的擦过薛北望的下唇瓣。   视线中,薛北望的喉头动了动,身体仍僵在白承珏跟前。   见薛北望仍未回过神,白承珏捏住薛北望的面颊,努力用说不出话的嗓子,发出两声轻咳。   薛北望木讷的回过神,胸口的心脏快的像是会跳出来:“……昂?”   “甜味如何?”   “甜。”   薛北望痴痴的望着白承珏,咽了口吐沫。   完全没想到,小花魁会那么甜……   “想不想再尝尝?”   薛北望呼吸一滞,看着那张精致的五官,脸都憋红了,要不是白承珏又捏了捏他的脸,他指不定能把自己憋死。   他指着激烈跳动的胸口:“再尝一口,它会跳出来的。”   白承珏看着薛北望在撩拨下呆呆傻傻的样子。   松开手,坐卧在床上无声大笑。   薛北望道:“真的,它真的快跳出来,不行你摸摸,我没有骗你。”   闻言白承珏故作认真的将手按压在薛北望心口,笑弯着眉眼,嘴巴缓慢的一张一合,无声的喊了句‘傻子。’   “昂。”   白承珏松开手,身子挨里挪了挪,浅笑着拍了拍床铺:“上来。”   “别怕我坐在旁边守着,谁都不敢再伤你。”   ‘上来’这两个字白承珏重复了三遍,薛北望才小心翼翼的爬上床躺在白承珏身边。   白承珏搂住薛北望的腰身用力往怀中一拉。   能明显的感受到贴紧他的身体僵硬。   他唇瓣温柔的擦过薛北望的耳廓,唇无声的张合道‘睡吧’,柔软的唇擦的薛北望耳廓酥痒。   “你说什么?”薛北望侧眸,见白承珏已合眼睡去,一声轻叹后,合上眼眸。   再度醒来已是深夜。   薛北望看着身旁睡相安分的白承珏,不由抬手拂过精致的轮廓。   门外的敲门声,打破此刻的安详宁静。   薛北望蹑手蹑脚的下床后,将门打开。   见到门外是昭王府的人,被薛北望捏着的门扉发出‘咔’的一声闷响。   “主子派人打听到你近卫的消息了,不过他现在已经被官府送出吴国,再想拿到通关文牒恐怕没那么容易。”   薛北望不安的看了一眼屋内仍在熟睡的白承珏,脸色阴沉。   “我们家主子说了,眼下情况紧急需尽快安排使者重返闵王府,此时不可再耽搁,最晚明日傍晚便要回返。”   薛北望道:“不能再推迟了吗?”   “你放心,主子不会再为难你身边那人,只不过使者身边现无人可传递来往消息,恐怕多有不便。”   “我会再想办法。”   来人将一个瓷瓶递到薛北望跟前:“主子说,花魁暂任这个职务就不错,不过到底不是使者身旁亲近之人,所以凡事不得不小心,这药便是用来牵制他的。”   “一月服用一次,待事情结束后,主子定会将解药双手奉上。”   薛北望冷声拒绝:“他不需要。”   “那使者是希望主子飞鸽传书给三皇子,让他亲自派人来处理?”   “昭王觉得这威胁于我而言有用吗?”   那人浅笑摇头:“使者说笑了,这不是威胁,只是在跟使者商量,主子说了大家是合作关系,若无必要,不可闹得太僵,可花魁现下知道太多,难以置身之外……”   “先下使者身边无人,他刚好可用来传信,只是主子暂且信不过花魁,所以有此担忧也是逼不得已。”   “用不着,我信得过他,他是我的人,可不是给你们驱使的奴才。”   那人看了一眼手中的瓷瓶:“既然使者话已至此,我会将使者的想法告知主子。”说罢,他将瓷瓶收回腰间,欠身复言,“那在下就先行告退。”   他刚背过身,还未走两步,转身朝薛北望洒向白色的粉末。   防不胜防的举动下,粉末带来一阵阵眩晕感,薛北望紧捏着门扉,晃了晃脑袋。   “主子说了若使者不肯,那我们便用其他方法。”   薛北望想要杀了对方,眼前却已是天旋地转。   直到眼前所能看见的一切,归于黑暗…… 第37章 最佳利益   待白承珏醒来, 空无一人的床铺,已触不到余温。   想是薛北望已起身多时未归。   白承珏套上鞋袜朝屋外走去,推开房门, 只见走廊两旁的烛火已然熄灭,幽深的小院在黑暗中一眼望不到底。   他张了张嘴无声的唤了声‘薛北望’, 指尖按压上喉珠, 悠悠的叹了口气,朝黑暗中摸索向前,手拍打着柱子不断发出声响, 借此希望能被薛北望听见。   “绝玉公子。”   走栏上多了一人,他身着夜行服在白承珏面前单膝跪地,白承珏双眼微眯, 不安的往后退了两步。   “公子不必担忧,属下是闵王派来接公子过府的。”   白承珏眉心微蹙,看向来人摇了摇头。   “闵王查出这府宅中的主人是敌国奸细,可不确定这人究竟与谁联系,想来绝玉公子这些天与其相处多半能摸索到有用消息。”   白承珏无意听他多言上前一把抓住来人领口, 发不出声的喉咙, 一字一顿用口型询问道:“他在哪?”   黑布的遮掩下看不清黑衣人的表情变化, 他无害的举起双手道:“公子不必担忧,你只要将你知道的告诉殿下, 往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且这奸细绝不会威胁到公子的……”   未落的话音, 被白承珏一记挥拳打断, 黑衣人应激下掐住白承珏的脖颈。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夜闵王便会将他带走,你一条贱命, 以为还有谁能护得住你?”   掐住脖颈的手没有用力,像是在忌惮什么。   昭王千算万算都没想到,闵王本尊便在薛北望身边。   毕竟谁会想到的一个有爵位的亲王,会跑到花楼里赔笑卖艺……   以至于白承珏都无需思索,便可轻松应对。   白承珏道:“好。”白承珏指了指自己的咽喉,张嘴示意黑衣人他现下无法说话。   黑衣人轻笑收回手:“那便去书房写给我,也让你最后见见他。”   白承珏点头跟随黑衣人往书房走去。   进入屋内,摇曳的烛火下,还未清醒的薛北望被绑在椅子上。   黑衣人摸出一百两的银票往桌上一放:“你将你知道的写出来,这是定金,确信你手中的消息有价值后,闵王会为你准备好宅子和新的身份,保证你往后衣食无忧,能与普通人无二。”   白承珏走到书桌边,看了一眼桌上银票。   区区一百两银票,昭王可真不够阔气。   哪怕是演戏都演的尤为小气,若今日换做他是昭王,少说也得带一箱金条过来。   心中思量的同时,白承珏左手拂过装有浓墨石制砚台,还未等黑衣人反应过来,他以抄起砚台朝右手指节砸去,黑墨落在指尖袖口,在书桌上倾洒蔓延……   他紧咬着下唇,手中石砚再一次落下之际,惊的黑衣人赶忙上前捏住他的腕口,指端稍稍使力,石砚砸落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疯了吗?”   白承珏举起颤抖的右手,红肿的指节,看的黑衣人倒吸了口凉气,只见他浅笑着张了张嘴‘它写不了字了。’   还未等黑衣人开口,已解开束缚的薛北望上前一把掐住黑衣人的咽喉,将人一把按倒在书桌上,纸笔散了落一地。   黑衣人拉扯着薛北望挟制住脖颈的手,面对那双冰冷且带有微怒的眼眸,艰难的开口道:“使…者……这是最好的办法…若我活着…回去…主子…往…后……不会再找绝玉…公子麻烦……”   闻言,薛北望思索片刻后将手松开。   少了铁钳的胁迫,黑衣人缩坐在地上捂着嗓子,咳嗽声猛烈……   薛北望冷声道:“见过昭王府门外的尸体了吗?”见黑衣人没说话,薛北望欠身拍了拍他的脸颊,“再有下次,你的死相会比他更惨。”   黑衣人急忙摇头:“绝不会再有下次,这也是为了试探花魁对使者是否真心实意,今日之事属下必定会如实禀报,往后主子绝不会对花魁再生敌意。”   薛北望道:“滚。”   看着那人连滚带爬的离开,薛北望脸上的表情稍显缓和后,朝白承珏走去。   不料白承珏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有意避开他的靠近。   薛北望道:“绝玉……”   白承珏强忍右手手指的疼痛,拿起毛笔沾染上木桌上的墨迹写道‘薛公子很早便醒了吧,是想看看我是否会出卖你?’   落在白纸上的字迹,在指尖的颤抖下,笔锋不稳。   一时间薛北望心疼将白承珏搂紧怀中,手掌温柔的圈入那带伤的右手。   他有过害怕,只是害怕。   怕白承珏真将一切白纸黑字写明,日后两人该如何相对……   在白承珏与黑衣人交涉时,他只是想找个恰当的时机将昭王的人制住。   可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薛北望温柔的牵过白承珏受伤的右手落上一吻:“我之前想,你要真的出卖我,我杀了昭王的人后,安排你远走高飞,你我此生不复相见。”   白承珏没有说话,试着将手收回,薛北望将白承珏在怀中囚的更紧。   “往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不要伤害自己,确定自身利益和安全的情况下,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对方。”   白承珏微愣,想再抽回手,写字与薛北望交谈。   “别动,不必再写,往后昭王若真让你传递书信,你便抄写一份,若真因我被人胁迫,这些便是你寻求一线生机的东西。”   听着薛北望这些话,白承珏身体放松下来。   他知道黑衣人的目的,原以为昭王是想让薛北望识人,未曾想竟会将传递信件的事情交予他来处理。   这原是迫于无奈下的一出苦肉计……   发不了声的喉咙,淹没下千言万语。   想了想白承珏侧身看着薛北望,张嘴道:“疼,你吹吹。”   说罢,右手手背蹭了蹭薛北望的掌心。   薛北望坐在椅子上,将小花魁搀到腿上坐下,低头吹着那红肿的手指。   “怎就砸的这么伤?”   听着薛北望责备的语调,白承珏浅笑道:“你吹吹就不疼了。”   “少逗了,我又不会吐仙气,那实打实的砚台往手上砸,我看你才是傻子。”   薛北望见白承珏蹙起眉头,并不快的将受伤的手抽回,急得赶忙拉扯过白承珏的手腕,无奈的叹了口气,哄道:“你不是傻子,我是傻子总行了吧……”   闻言,白承珏无声轻笑,点了点头,将右手凑到薛北望唇边:“傻子,再吹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白承珏: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昭王:你好好一个王爷,跑去青楼卖艺,你有病吧!   轩王:附议。   白承珏:皇兄若少丢点黑锅给我,不止于此。   为了可持续发展【摸摸越来越少的头发】,已捉虫,明天回复,太晚了,我去先去睡觉了,大家晚安 第38章 就是喜欢看你心疼我   那手凑到薛北望跟前, 微弱的烛光下,青葱玉指被砸又红又肿。   薛北望蹙紧眉心,搀着白承珏起身, 沉声道:“这岂是吹吹便能好的,坐着, 等我回来。”   看着薛北望匆匆离去的背影, 白承珏单手托腮,目光扫了一圈凌乱的书桌,轻笑着往桌面上一趴, 鬓角的发丝沾染上桌面上的墨迹。   视线却若有所思的看着纸张上带着抖痕的字迹。   耳畔似乎还在重复着薛北望的话语。   那些想许给他的安好无忧……   书房的门再度推开,白承珏懒散的挺了挺背脊坐直身子,沾染上浓墨的发丝在侧颊印上一道黑迹。   薛北望端着托盘, 单膝跪在白承珏面前,牵过白承珏的手腕,温热的白巾温敷着白承珏红肿的指节。   白承珏静静的看着薛北望低头在他手上的手掌上吹着凉风,温热的白巾轻轻的擦拭揉捏着肿胀的指节。   抬眸的瞬间四目相对,他望着那双担忧不减的眼眸, 指节在薛北望的脸畔打着转转。   薛北望柔声道:“别闹。”   “不行吗?”   “行, 是你什么都行。”薛北望说着拿起药油涂抹上白承珏的指节, “一会我把药油揉开,会有些疼。”   白承珏点头。   薛北望的手轻重有度的在指节上揉捏着, 对疼痛麻木的身体只能感觉到酥麻感蔓延,却仍配合着薛北望手揉捏的动作, 故作疼痛的皱起眉心。   再看薛北望惊慌失措的低下头, 向指节吹着凉风,嘴里小声嘀咕着‘痛痛吹走。’   这语调像极了在哄龆年的孩子。   白承珏倒乐的薛北望这样哄着,手指故作在疼痛下微微蜷曲, 看着薛北望心疼的放轻力度。   终是忍不住憋笑的将头撇向一边。   薛北望看着眼前这只坏狐狸,不由停下手上揉捏的动作:“你逗趣我?”   白承珏斜眸看向薛北望,不可置否的颔首,眉眼笑弯的宛若新月。   薛北望悠悠叹了口气道:“还真是被你制住了。”   说罢,薛北望拿起白巾擦拭掉的白承珏侧颊印上的墨迹,浓墨在水渍的延续下,在那张白净的脸上大幅度的晕开。   眼前的佳人,反倒摇身一变成了一只花脸的猫儿。   薛北望皱紧眉心,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墨迹越染越开。   白承珏指节轻敲了两下木椅扶手,发出叩叩两声闷响,见薛北望抬起头,白承珏疑惑的张嘴道:“怎么了?”   薛北望心虚的将沾染上墨迹的帕子往身后一藏,木然的摇了摇头:“没事,你脸上有些脏的,我帮你擦擦……”   “干净了吗?”   看着小花魁透亮的眼神,薛北望尴尬的举起手中沾染上墨迹的帕子:“没有,青丝上也有,我去烧水了同你一道清理干净。”   “我这模样……”   话还没说完,薛北望急忙道:“也很好看。”   白承珏笑了,身子往薛北望跟前靠近,一字一顿道:“这我自然是清楚。”   见薛北望红着脸木讷的点头,白承珏身体往椅背上的一靠,止不住的笑意无声的流露出来。   薛北望望着那张被墨迹侵染的脸,竟移不开目光。   这人于他,本就是人间绝色。   此时御书房内,白彦丘摊开桌上的画像。   画像中人身着浅青,眉眼含笑。   门外响起叩门声,白彦丘指背拂过画像之人,眸中阴晴未定。   “进来。”   “回禀圣上,百花楼阁花魁绝玉赎身后便跟了个外乡人。”   白彦丘低声道:“近些日子都在吗?”   “是。”   桌上笔墨扫落一地,前来带信的侍卫,赶忙跪地,不敢直视圣颜。   白彦丘望着画像中人,两指死死的捏着裱边,褶皱从两旁绽开。   “退下吧。”   “是。”   白彦丘拿起桌面上的画幅,漠然的端详着画上人的眉目。   “小皇叔…你又许久未进宫了。”说罢,他冷笑着将画卷往桌上一放,眸光盯着画卷上的笑颜,眉头深锁。   “小皇叔你与那外乡人在一起,是否也会有这样的笑?”   可惜画终究是画,自也不会回答他的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回复,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今天码字有点晚了,来不及写太多,抱歉抱歉感谢在2021-02-05 01:23:49~2021-02-08 02:0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似此星辰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信物   为了白承珏在府中住的舒适, 薛北望典当了两件金线绣纹的衣物,请了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粗实婆子到府中伺候。   薛北望带着粗实婆子在院内大致转了一圈,将婆子带到主院。   “李阿婆, 往后你便在隔壁偏房住下,我夫人他不会言语, 往日有什么不便之处, 还需你多照应。”   屋内,白承珏闻声推门而出,手轻扣了两下门扉, 朝着李婆子扬了扬下巴,面露疑惑的看向薛北望。   “她便是往后照顾你日常起居的陈阿婆。”   白承珏望向笑的憨厚的婆子颔首浅笑,没有过多的推辞。   现如今于旁人看来, 他这口不能言手不能抬的娇弱模样,自当寻个家仆在旁照料……   薛北望让李婆子先去收拾行囊,牵着白承珏的手回到屋内,将门合上后从怀中掏出一袋碎银塞到白承珏手中。   白承珏眉头一蹙,反手牵过薛北望将人拉到桌边。   转身从衣柜中寻摸出木箱往桌上一放, 抬手掀开木盖, 面上圆润的蚌珠便铺了一层。   他指端沾了茶水, 于桌上写道‘拿去将玉佩赎回,若当真装不住, 往后我便受累替你收着。’   “你误会了,我没拿玉佩典当, 只是两件不常穿的衣物。”薛北望说完, 合上箱子往白承珏那边一推,“我说了,我会照顾好你, 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白承珏合上眼深吸了口气,续而写道‘把衣服赎回来,还是薛公子与绝玉之间,还分你我?’   “不是的。”   ‘真当我是你养的外室?’   “你误会我了,这木箱里的钱都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钱,我不能用,本就该我照顾你,你岂能让你……”   白承珏扣了扣桌子打断薛北望的解释,当薛北望低头去看,只见桌上又写上了一行新字‘原是这样未过门的妻子,薛公子与我之间分的太清,你的好意恕我无福消受。’   桌上刺目的言语,薛北望委屈的看向白承珏,不知还能辩解什么,又轻轻道一句‘不是的。’   ‘那拿着这些钱去将衣服赎回来,不然莫要再来见我。’   薛北望想去握白承珏的手腕,又缓缓将手心握紧:“是死当。”   他小声的回了一句,终是委屈的起身,还未提步,白承珏抓住了薛北望的腕口。   他抬起头,看向白承珏赶忙道:“我现在就去跟老板买回来。”   白承珏无声道:“坐下。”   他点头,又回到原位。   ‘把你玉佩给我。’   “昂。”   他从怀中掏出玉佩,赶忙递到白承珏跟前,视线担忧的望着白承珏一刻不离,生怕漏下白承珏神情中的怒气与不快。   白承珏接过玉佩,打开木箱拨开面上的南珠,拿出一枚玉珏递到薛北望跟前。   薛北望接过玉珏,摆弄着眼前小拇指大小的玉器,疑惑道:“用这个去赎吗?”   白承珏咬牙浅笑的同时狠狠踩一脚薛北望的鞋面。   在桌上写到‘我娘亲留给我的,本是一对,先只剩下一枚了。’   “那你我二人现在是……”   白承珏举起薛北望的玉佩晃了晃,口型一张一合:‘交换信物。’   刚说完,薛北望深吸了一口气坐直身子,掌心不由自主的将那枚玉珏收拢,看着白承珏,脸上的笑容带着憨态。   白承珏低头望着挂在指间的玉佩,悠悠的长叹了一声。   ——这人如今于他而言,还只是一枚棋子吗?   “娘亲放心,往后我会对绝玉好的。”   闻声白承珏匆匆抬起头,见薛北望对着掌心中的玉珏许诺。   那憨傻的模样,让他忍俊不禁,他在桌上写到‘你叫谁娘亲?’,指节轻扣了两声桌面。   “往后你我终归是要成亲的,小花魁之前过得太苦了,娘他在天之灵肯定放心不下,我告诉她,往后有我会对你好,这样她便会心安……”   ‘你怎知道她就不在了。’   “昂?我刚刚的话都是胡说的,绝不是有意咒娘,我以为那么些年,你留着信物,身边又没有家人必然是……”   薛北望话音一顿,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唇瓣,“无论如何,我只想让她,让你知道,往后无论如何,都有我在你身旁。”   白承珏浅笑,这样许诺换做平日里来百花楼阁喝花酒的人客人,他是不信的。   可薛北望不同。   只见那纤纤玉指再度沾上茶水写到。   ‘她不在了,想来听到你那番话,她九泉之下定会心安。’   “你还气我典当衣物吗?”   白承珏摇头,道:“但往后……”   “往后我定会同你讲,不分你我。”   “好。”   ……   二人一道用过午膳后,薛北望又交代了陈婆子一些府中细则后便离开了。   再度相见,薛北望被燕王带到前厅候着。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闵王才被小厮从屏风后搀了出来。   “今日身体不适,让燕王久等了。”铁面下他发出两声轻咳,由小厮搀扶入座时,脚步虚浮。   燕王喝了口茶水:“小十七这样的身子骨,圣上还舍得让你跑一趟南闽县?怕别在路上,便累的小十七丢了性命。”   “圣命不可违。”   “也是,小十七若不乖乖做圣上身旁的一条狗,如今那还有你的容身之处。”说到这里,燕王摇开扇子挡住双唇,眉眼中含着笑意,“抱歉,为兄失言了,小十七定不会同为兄计较吧?”   铁面人咬牙道:“……自然。”   “上次那护驾有功的奴才,本王又给你送回来了。”说罢,燕王瞥眼看向薛北望又道:“望北,还不赶快到你主子跟前去。”   薛北望道:“是。”   铁面人沉声道:“燕王送来的人命可真大。”   “若没有能耐,本王又岂能放心将他留在小十七身旁照顾?”燕王合上扇子敲上桌面,“上一次小十七还因为此等人才不幸离世,心中惆怅,如今本王将人送回来,小十七该开心才对……”   “来人,将燕王带来的奴才送下去好好休养。”   “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本王也该回府了,小十七可别把又那么好用的奴才弄丢了。”   待燕王走后,小厮搀扶着闵王回到屋内。   寝室内,闵王取下头盔露出叶归的面容,看着面前的小厮咬了咬后牙,道。   “主子,薛北望不当留的!”   白承珏取下人,皮,面,具,放在桌上,提笔写到:“盒子里有乐神医准备的人,皮,面,具,现在立刻赶回新宅以我的身份引人耳目,此行无需你随同。”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还要上班,就先睡了,晚安!   已捉虫+明天回复 第40章 香莲   “主子你如今这种情况, 身边总需要有人照顾,花魁身份瞒不过去,大不了找个机会把薛北望杀了, 属下怎可轻易从你身边离开。”   白承珏轻声叹,提笔到‘他踩到你尾巴了?’   见叶归面露疑色, 白承珏又写到‘若非如此, 又为何总想取他性命。’   “那是因为主子你对他不一样!”   白承珏简略写下关于薛北望与昭王的事情后,又写到。   ‘你需代替我传递昭王与他的往来信件,信件抄留, 封装取出切莫大意。’   叶归缓和道:“……属下领命。”   叶归不再有推脱之词,白承珏眸光一黯提笔落下一撇又缓缓将笔落上笔架,拿起桌上的纸张于烛火上点燃, 望着带有火星的宣纸,飘入铜盆中卷曲跳跃,燃烧殆尽……   他本想问一句‘除去阴谋算计,他就不可有真心吗?’   字终是落不了笔,只得成灰。   窗边传来响动, 叶归抽刀对向黑衣人的脖颈。   “叶归哥哥一见面就刀剑相向, 太凶了, 怪不得让我们爷闹得不痛快。”她说罢,指尖将刃口推开, 一蹦一跳的来到白承珏跟前,“我们爷得多笑, 这美人一笑可不得了……”   白承珏无奈的摇了摇头, 轻叹着朝来人罢了罢手。   女子倚着桌子,对叶归道:“爷说你碍事,赶快走。”   叶归怀抱着手中的配剑, 冷脸道:“主子明明是嫌你聒噪。”   “我聒噪也总比你成天冷着脸喊打喊杀的好。”说着女子上前推着叶归肩膀往屋外走,“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这里耽误了我与爷的独处!”   刚将叶归推出门口,女子眯笑着眼一把将门合上,转过身拍了拍双手,手一掀衣袍单膝于白承珏面前跪下。   “此次出行南闵县,由属下香莲随行,护主上安危。”   白承珏深吸了口气,扣响桌面昂首示意,香莲笑着起身,手掌拍掉膝盖上的灰烬,赶忙凑到白承珏身边为其捏肩捶背。   “爷瘦了,脸色也不好,这身子骨就该好好休息,好好调养,我看圣上他一点都不会心疼人,像爷这样的美人得锦衣玉食的好好养着,哪能到处去操劳。”   闻言,白承珏侧过身,无奈的指了指香莲,又按压了两下唇瓣,垂眸摇头。   香莲自知失言,调皮的一吐舌,在白承珏面前蹲下,双手扶着椅面,目光心疼的望向白承珏轻声道。   “爷这嗓子可要快些恢复,我可想听爷斥我休得妄言。”   “好”   香莲自小便被舅妈买到了百花楼阁,那时才五岁,说起话来含含糊糊。   女娃胆子小,进入百花楼阁后总是没日没夜的哭,那时百花楼阁还由不得白承珏只手遮天,上层参杂了许多先帝的人,白承珏连自己的命都管不了,又何谈另一个孩子。   柴房里,香莲被打的奄奄一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瘦弱的身躯缩在柴房角落里。   他只是恰巧路过,又阴差阳错的听着那哭声送去了一瓶金疮药。   躺在地上的香莲不哭了,透亮清澈的双眼巴巴的望着白承珏,说道:“姐姐真好看。”   之后,得白承珏提携,她成了白承珏身旁的影卫。   香莲这姑娘特别可爱,与其他手下比起来多了些人味,她说一想到成为影卫便能一直陪在美人姐姐身边,受什么苦都是值得的。   待白承珏在朝中有了自己的势力后,便设计将香莲送进了陈府,成了礼部尚书流露在外的幼女……   “夜深了,不可再喝茶,喝羊奶。”   回到此时,香莲一把夺过白承珏手中的茶杯,将煮好的羊奶推到白承珏跟前。   白承珏提笔写到‘早知你吵的我头疼,我便让楼绫来了。’   “怎么我不比楼绫成日冷这张脸好看?再说了…美人爷,我站在这里,你还念着楼绫,我可要醋了。”   ‘古灵精怪。’白承珏写完,拿起羊奶一饮而尽。   香莲将漱口茶端到白承珏跟前:“属下伺候爷洗漱后,爷当睡了,叶归哥哥说这身子骨需好好调养才能长命百岁。”   ‘上了年纪,就没那么好看了。’   “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爷这骨相这气质…啧啧……哪怕活到一…”香莲低头看了一眼指头,从一变为二,“两百岁,也定是绝代佳人。”   白承珏扶着微微吃痛的额头,提笔写到‘行了,去吧,我一会便歇息。’   “这可不行,明日还得赶路,还是说门口守着个人爷能睡得安心些,不然我叫那个…什么望在门口守着爷睡。”   听香莲提到薛北望,白承珏握笔的手不住一颤,赶忙挥笔斥道‘胡闹!’   “那爷看……”   白承珏叹了口气‘你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香莲拿起空碗,舒了口气:“这不就好了,一会我收拾好伙房转来,爷的灯若还亮着,我便去杂役房将那什么望的唤过来,说爷要有他守着才睡得着。”   看着香莲那赖皮模样,白承珏罢手示意其离开,直至屋内再度安静下来,白承珏手杵着额角,轻揉着太阳穴。   耳边似乎还会响起香莲聒噪的关切声。   翌日天朦朦亮,白承珏便醒了。   习惯了薛北望在身旁,再次回到这阴冷的宅院,竟有些不大适应。   屋外传来叩门声。   香莲道:“爷,轩王到了。”   白承珏带上铁盔开门将纸条递到香莲跟前,上面写着:“马车备好了吗?”   “备好了,那什么望的也叫上了。”   铁盔的遮掩下,白承珏无奈的叹了口气。   香莲试探道:“爷不带他?那我就让他回去了……”边说边转身作势要走,却被白承珏抓住了手臂,香莲停住步伐,“带的,带的…到时让他跟在爷身旁伺候着,爷想说什么我来传话。”   白承珏点头,转身进屋想再写什么,香莲望着白承珏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沉,悠悠发出声轻叹。   “爷这些日子的事叶归哥哥同我说过,我自己也知道一些,这些年你已经做的够多了,若真是心中有那人,试试也无妨。”   白承珏将写好的字涂抹掉,又在下方写到‘休得妄言。’   “美人爷说没有就没有,我先去清点此次出行的东西,一会安排好,会唤下人带你出去。”   白承珏点头。   许久,门外响起敲门声,白承珏打开门,薛北望心不甘情不愿的单膝跪在白承珏跟前。   “香莲姑娘说外面一切妥当,王爷可以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去奶奶家过年了,已捉虫,回来回复   晚上回来有时间的话就再更一章   祝大家除夕快乐,牛年大吉!新的一年工作顺利,学业进步! 第41章 启程   白承珏颔首与薛北望擦肩而过。   哪怕是现如今能说话, 以闵王的身份,他也不应当与一个燕王送来的奴仆说太多体己话。   于薛北望而言,单是那背影便能与树林中的场景相应和, 至今他都记得垂死之际,闵王在他跟前丢下一袋银两的可恨模样。   虽身份于此无可埋怨之处, 但灯会之事哪怕有一点心, 亦不会如此对待救命恩人。   沿路下人见到白承珏停步低头,身后仍能感觉到有一双眼恨不得此刻便将他从后至前,刺个对穿。   他知道是薛北望, 以前闵王府中的恩怨,薛北望对他心中不满,理所当然。   可还是不住轻声叹息。   回到闵王的身份, 竟未完全从绝玉的角色中抽离,心中不住期待怀念着那小小新宅中的光景……   一路上两人无言,白承珏刚踏入前厅,平日闲散惯了的白承止哭丧着脸,双手往白承珏的肩膀上一搭, 眸子里湿湿润润的看上去怪可怜的。   “小十七, 你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我!”白承止唇角下撇, 握着白承珏的肩膀摇晃了两下,“看在你我二人的兄弟情分上, 帮我进宫回绝圣上如何?”   白承珏在摇晃下头有些晕眩,只得抬手示意香莲。   香莲一屁股将人从白承珏身边推开, 瞥眼看向站在旁看热闹的薛北望道。   “还不快些过来搀着王爷上马车去。”   闻言, 薛北望不情不愿的指向自己:“我?”   香莲全然无视铁面下白承珏剐了她一刀,昂首道:“自然,你这小奴模样生的讨巧, 怎就没有脑子呢?”   薛北望倒吸了口凉气,压制心中怒气的同时,面上强掩上笑意,上前搀住白承珏的肩膀。   触上白承珏身体的刹那,目光疑惑的望向铁面,自觉白承珏的触感有些熟悉。   让他隐约想起留在宅中的小花魁,可体型上白承珏的身体比绝玉魁梧些许,看上去完全不是一个人。   薛北望皱紧眉心,想到从闵王身上感知到绝玉,便觉得这人更加可恨。   香莲见人久久不动,不住打趣道:“我们王爷那么好看?让小望北隔着铁面都看的移不开眼。”   “不是。”说完,薛北望脸色一沉,搀着白承珏往门外走去。   一旁的白承止望着两人的背影双眼微眯成线。   不由挥开手中的折扇,轻拍着胸脯。   “我认识他,小十七的相好,看来我有办法让小十七断了拉上我同去的念头。”   话音刚落,香莲手搂住白承止肩膀,掌心藏着的刀刃压住白承止的颈动脉。   白承止身子一僵,手中的折扇落回胸脯不再动了,眼神瞥向香莲,娇俏的小美人笑容天真烂漫,完全与手中的封喉刀刃搭不到一起。   “轩王殿下刚刚在说什么?”   白承止装傻道:“……什么?”   香莲刀刃往白承止颈部轻轻按压,刃口冰凉,却还不至于划破皮肉:“轩王殿下最好打消了找爷麻烦的念头,哪怕爷身份暴露,轩王该去的地方还是得去,不过轩王能否回来就不一定了……”   “爷可能会念着兄弟情义,可意图伤害爷的人,香莲一个都不会放过。”   天真无害的笑容与这威胁的话语全然不搭,白承止额头不住在胁迫下覆上一层凉汗。   “刚刚只是玩笑话……”   香莲轻笑,手中的刀刃拍了拍白承止的俊俏的脸庞:“最好是。”   那挟制住白承止脖颈的手松开时,白承止抚摸着未留下伤痕的脖颈,吐出口凉气。   “爷这段时间不能说话,还要劳烦轩王殿下少说那些无用的言辞,若爷哑了这件事因轩王只故传出去,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香莲说到这里,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刀,“那山高路远的,轩王殿下本就命不好,保不齐死了呢。”   想到那日阳光正好,他让属下将白承珏掳回来一开始便是错的。   小十七动不动要杀人,连随行的下属也一样。   往后的日子全然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抹去额头上的细汗,手中的扇子无心再摇,折扇一收,暗自为接下来的小命担忧。   白承珏的车厢里发出叩响,香莲上车,白承珏将一张纸递到香莲跟前。   ——车队的人,为何都是生面孔。   “我下去问问。”   白承珏颔首,香莲再次从马车上下来,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递到车夫跟前。   “王爷他身子骨不适,待会驾马慢些稳些。”   车夫笑眯眯的将钱推了回去:“王爷身娇体贵的,哪怕姑娘不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自当将王爷照顾好。”   “收下吧,要是王爷马车坐的舒服,接下来定会再有赏赐。”   香莲说完,车夫故作勉为其难的将银子揣入怀中,看着香莲笑着点头,香莲环顾了一圈车队,“这次的人倒是机灵,不像是王爷身旁那些呆头呆脑的人。”   “奴才们毕竟是圣上专程派来照顾两位王爷的。”   “原来如此,宫中的人果然机灵,做事认真。”说罢,香莲又给了车夫一锭银子后,转身回到马车内。   在白承珏身边坐下后,复言:“是圣上派来的人,爷用惯了身边人,他明明知道却还是给爷安排了新人,当真不懂得体恤爷。”   白承珏叹了口气,提笔写到‘中途有赈灾粮要同队伍随行,圣上谨慎些总是好得。’   “这哪是谨慎,爷为了他做了那么多,到了还防着爷!当真不识好歹。”   ‘休得妄言。’   香莲不快的咬着下唇,硬生生的将其他言辞咽下,浅笑着凑到白承珏跟前:“那什么望的跟着马车走,爷不心疼吗?离驿站可远了,那双脚走到驿站非得磨出泡来。”   见白承珏还没有动摇,香莲叹了口气:“外面都是圣上的人,他跟着马车走,保不齐这些宫中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以为爷厌弃他,背地里欺负他……”   ‘他像是会被人欺负的吗?’   “这可说不准,那么长的路,爷就真忍心看他走的去?”听着香莲的话,白承珏心中有些动摇,可想到现下的情况,抬手指了指暂时不能发声的喉咙。   见状,香莲笑着往白承珏身边靠了靠:“这不打紧,我有办法绝不让你和他多说一个字,再说了,爷不写字,神态动作我看得懂爷想说什么。”   白承珏终是妥协的点了点头。   香莲得令让马车停下,将薛北望喊上马车,还偏偏让他挨着白承珏坐。   “好好伺候王爷,因为你笨,王爷他不想与你浪费唇舌,一切旨意由我传达,你就待在这车厢里少说话多做事!”   看着眼前冷冰冰的铁面,薛北望强忍着心中不快。   有马车坐总比走着好。   他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 第42章 熟悉之感   薛北望从上车起便做好了给闵王当牛做马的准备, 不料马车一直驶到驿站,一路上安静的薛北望都有些不适应。   马车停稳,薛北望搀着白承珏下马, 铁盔在脖颈上划下几道红痕,口子很浅, 血痕处已经结了薄痂。   颈部露出的肌肤细腻, 宛若一匹上好的绸缎,利器轻轻一触都能拉出一道血口。   与记忆中的人又一次融合在一起。   “王爷脖子很好看吧?”   薛北望回避开目光,搀着白承珏的手不自在的收回, 冷声道:“没有。”   “爷戴铁盔多少都会被划伤。”听香莲说完,薛北望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带有划痕的颈部,脖颈处没有旧患, 看起来都是新伤。   香莲眸光一黯,低声道:“留疤就不好看了。”   她一回眸见白承珏双眼不快的微眯,抬手轻轻打了一下唇瓣,铁盔下白承珏发出一声叹息,转身朝驿站内走去。   薛北望看着白承珏背影走远, 不耐烦紧了紧后牙:“真难伺候, 好端端怎么又不高兴了……”   香莲无奈的叹了口气, 道:“他不是气你,是气我多嘴。”   薛北望低声道:“…铁盔下垫块绸布, 可能会好些。”   “这方法我们也同王爷说过,他嫌麻烦, 要不然你去和王爷说说, 若是望北的话,王爷多半会听。”   薛北望呼出一声鼻息,目光淡漠的瞥向香莲, 未再多说什么,大步朝驿站内走去。   除去绝玉外,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或是事,他流露不出半点温存。   房内,白承珏卸下铁盔对镜涂抹着药膏。   身后有茶盏放下的声音,白承珏没有回头,沾染着药膏的手指,在伤痕上晕开打转。   脸色因针扎创口般的疼痛微微泛白。   “一眼不盯着你,怎就又涂药了!”   白承珏提笔到‘伤口痊愈,这药膏药效不佳,恐会留痕。’   “爷你已不用再回百花楼阁,又何须再用?”   屋外,听见香莲的话后,薛北望慢下脚步,有关百花楼阁的事,他还想细细听下去。   门‘咦—’的一声推开,薛北望抬头便见到站在房门外眯笑着眼的香莲。   “望北你来的刚好。”香莲将牛皮纸包裹的药材递到薛北望跟前,“王爷他身子骨不好,需要用汤药来温补,你将药煮好趁热送上来,这药需温水浸泡一刻钟后,冷水煎服。”   薛北望点了点头:“好。”   香莲看着薛北望的背影舒了口气,关上门转身就看见白承珏的冷脸,尴尬的吐舌,蜷着身子像个小鹌鹑似的,缓步挪到白承珏身旁。   白承珏冷笑举起写有字的纸‘你再说大声些。’   “错了,可叶归哥哥说了这药不能常用,去南闵县少说还有八九日的路程,马车颠簸,这铁盔怎么都会将脖子蹭开,这药涂到事情解决,您这身子骨也受不住,不是吗?”   香莲说这番话时,不敢抬头,便连话音都朦朦胧胧的压在舌下。   她小心翼翼的抬眸,见白承珏正在思索,轻咳了两声,向前半步……   “望北说爷在铁盔下缠圈丝绸,脖子就不容易被磨坏了。”   白承珏垂眸,提笔到‘如此,被旁人看见终归不好。’   他不是没想过,可这铁盔是先皇赏赐的枷锁,若这般做落进其他生事者眼中,定是要以他不敬先皇为名,递上一本折子。   平日以绝玉的身份在外走动,极少戴着铁盔,可如今一去数日,除了一人在屋内能留一刹喘息之地外。   这铁盔便只得如囚犯的枷锁一样,向世人宣明,他白承珏生来便是罪。   既是罪者,又何以喘息。   香莲见白承珏神色黯淡,蹲在白承珏身前,握住他的掌心:“那我们便上了马车裹上一层缎子,下了马车便取下,去到南闵县还要查赈灾款亏空一案,到时你病倒了,我看轩王亦不是会管事的人。”   ‘我知道了。’白承珏浅笑,将写满字的纸在烛台上燃尽。   “爷合上眼睡会,我坐在屋里守着,不会让人进来的。”   白承珏点头,和衣睡去。   此时伙房内,薛北望看着泡开的药材眉头紧蹙。   这些药材他都见过,在绝玉哑了之后,大夫专门用来给绝玉调养身子的,说那哑药里参杂着其他毒药,需服用一些时日才可将体内余毒散尽。   一路上薛北望没见闵王说过话。   甚至闵王身上的兰香,肌肤细腻的触感都与绝玉有些相像,有时便是透过那双眼睛他都能隐约感到绝玉的气息。   薛北望想了想拿出帕子打算将一样收下一点,待回城后问问这些药究竟用来治什么的。   香莲轻扣了两下门扉道:“你在干什么?”   薛北望匆匆将帕子收起来:“没什么。”   “这药还没煮上?慢死了……”   “香莲姑娘,我能问问这药是治什么的吗?”   “王爷年少时被人下过剧毒,身子骨一直不好,全靠这药温补着。”   “本已经停药有些年头了,谁知近些日子旧疾复发,又得喝上一段时日,倒是你……快些将药熬好送上来,再过两个时辰车队便要启程了,再磨蹭到时你只得在马车内睡。”   薛北望点头道:“知道了。”   香莲背过身舒了口气,当时只想尽快将薛北望支开,好在反应及时,才让药的事情解释明白。   “香莲姑娘,王爷最近嗓子不好吗?”   香莲皱了皱眉头,转脸掩上笑意:“为何这样问?”   “这一路王爷都没说过话。”   香莲了解下,都觉得薛北望不大聪明,从未想过他的疑问会一个接着一个,香莲轻咳了两声亮了亮嗓子。   “你是燕王送来的人,王爷自当不想与你多费唇舌,燕王之前强塞你入府,当着下人的面便给了王爷下马威,王爷在大堂气的呕血,又怎会喜欢你。”   薛北望点头,香莲这些话自也说得过去。   可他还是觉得闵王给他的感觉说不上来的熟悉,就好像曾与闵王相处过很长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时间回复   因为要出去,可能明天更新的概率有点低【捂脸】 第43章 变数   药上火熬煮, 薛北望蹲在小灶炉旁扇着火。   倒没指望车队启程下能好好躺会,何曾想闵王还大发慈悲找了个替班给他。   白承止斜倚着房门外,发冠未束, 头顶翘起几簇乱毛,望着薛北望疲惫的打哈欠。   薛北望欠身道:“轩王殿下。”   “小十七说反正我也百无一用, 来接你的活好好熬药, 像我这种废人马车上睡也是睡……”   说完,白承止刚上前,薛北望毫不客气的将蒲扇递到了白承珏面前道:“待这根绳子烧完, 药便好了。”   他木讷的接过蒲扇,双眼巴巴的看着薛北望向门口走去的背影,不快道:“本王好歹堂堂轩王, 你就不会推搡客气一二吗?”   “不会。”   他紧捏着蒲扇,想了想最终认命的蹲下,扇子扑扇着炉中的火苗。   果然,小十七的相好与小十七一样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车队再度启程时,白承止还没睡醒, 神情慵懒的拽着小厮摇摇晃晃的从驿站走出来。   待路过白承珏马车时, 白承止狠狠瞪了一眼车夫又晃晃悠悠的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接下来的一路, 不是处处都有驿站歇脚,差不多有两夜车队驻扎在郊外休息, 好在一切平安,没遇到什么变数。   而相处的这些天, 白承珏从不与车内人交流, 哪怕薛北望递水的时候洒了白承珏一身,也未有半句责备。   平日发布指令也只是与香莲眼神交流。   从那些无声的动作神情中,甚至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到一处……   可除此之外无从证实。   离装运赈灾粮的车队还有两日的路程, 白承止的马车车轮于入山时不幸驶入石坑,修理耽误了已一日有余仍无法前行,周围已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香莲走到马车旁,车夫与几个随行的侍从一同修理着无法行驶的马车。   “王爷问还是不能走吗?”   马夫无奈的笑了笑:“香莲姑娘这车轮恐怕要换。”   “耽误了一日的路程现在说车轮要换?也罢,王爷说怕这雨下大到时山体坍塌,不知又要再拖几日。”   车夫道:“实在是没办法,要不然再多待两日?”   香莲道:“事情可不能耽误,王爷说了若是走不了便分成两个车队,轩王与我家王爷同去,轩王的小厮还有一部分侍卫可以迟几日再到。”   车夫尴尬的抓了抓头发道:“奴才办事不利,委屈两位王爷了。”   香莲冷笑也不想与他们多费唇舌,径直朝白承珏走去,将与马车的话复述了一边。   马车内的物资装分好后,再度向山中驶去。   此时马车坏了也无法摆脱同行的白承止坐在白承珏身边脸拉的老长,可到底是敢怒不敢言。   越往山中走去,外面雨就下的越大,车顶往下渗水,坐在马车内都能感觉到外面马匹常有打滑,一路马车歪歪扭扭。   白承止手指扣响车厢抬眸,香莲拉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蹙紧眉心,起身掀开布帘道。   “为何走的不是官路?”   车夫斗笠围着一圈雨帘:“这雨那么大,这条小路能省去大半日的路程,走官道到时被堵在路上,路程也要被耽搁。”   香莲望了一眼白承珏,眼神对视,她微微颔首,又转而看向车夫道:“王爷说走官道,雨太大了,小路不安全。”   “行咧。”   马车朝前驶去,过了一个半个时辰,沿路还是能感觉到马车颠簸不稳。   白承珏掀开窗口的布帘,马车仍在小路是行驶,并未找路改走官道。   香莲皱着眉头再度起身,马车摇晃起来,皆时山上传来巨响。   有山石从顶部滚落而下。   “香莲带着他下马。”情急之下,白承珏喊出了声,香莲完全来不及思索,听从白承珏的命令,下意识的握住薛北望的手臂从马车上跃下。   再回过神来马车被乱石击翻,滚入下方的山坡。   车厢内天旋地转的翻动了两圈,好在被巨树挡住,白承止睁开眼睛的刹那,从未想过小十七会将他的死死的护在怀中。   整个身体蜷缩在他头上方,手臂环着他的肩膀,若是身型在高大些,巴不得将他完全护住。   温热的液体滴入他的脖颈,狭小的空间里能嗅见刺鼻的血腥味。   “小十七你流血了?”   耳边久久没有回答只有沉重的喘息声。   马车外香莲搀扶着树下马,脚步在山坡上微微打滑,眼神望向未有举动的薛北望,开口时已经带着哭腔。   “我一个人救不了。”   望着那被巨树挡住的马车,薛北望在原地迟疑了两三秒,终究随香莲朝马车走去。   掀开车帘,白承珏后背被血染红了大片,铁面后双眼迷离,却仍咬着牙将白承止先往车外送。   卡在树上的马车‘咔咔——’作响,还没等白承止出来,又往后偏了半寸。   香莲刚将白承止从马车内搀扶出来,那车尾又向后移了些许,白承珏躺在马车里,再无力气从马车内出来。   铁盔下那双即将合上眼的,薛北望皱紧眉心,上前握住白承珏的掌心。   雨越下越大,视线中薛北望鬓角一道水流泊泊流向颈部。   迷糊的意识下,白承珏望着薛北望唇角不住上扬。   马车又往后落下半分,薛北望厉声道:“白承珏你清醒一点。”   白承珏听着那声音一震,眸中聚光的同时咬牙抓紧薛北望的手奋力从车厢内出来,山顶处又一块头大的石块朝二人位置砸来。   将白承珏拉出马车的同时在石块的干扰下,薛北望脚一滑身体向迷雾中见不到底的山坡下坠。   再抬头,之前言语多有讽刺,丢下一袋银子便一走了之的闵王,强忍着疼痛死死抓紧他的手。   山上还有石块砸落。   那人好像被砸中了,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铁面缠着的绸布鲜血浸的深红……   视线里白承珏双眼逐渐失去光泽,手上的力度却未曾减弱。   “松手吧……”薛北望说出这句话时,连自己都愣了。   望着那双眼,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一道疼得厉害。   白承珏没有回答,绸布滴落的血落在薛北望的面颊与脸上的雨水融为一体。   直至薛北望被香莲和白承珏拉上巨树的那一刻,那双手都死死的抓着他没有松开。   香莲靠近白承珏耳边低语道:“爷,薛公子没事了。”   大雨磅礴下,薛北望听不清香莲在白承珏耳边说了什么,只是那双握着他的手脱了力,再也撑不住的双眼一合,倒入香莲怀中。 第44章 别无选择   出事才知道, 不仅载着他们的马车朝小路行驶,便连跟在马车后的车队,也早在大雨磅礴声中不见踪迹。   巨树离上面的土路有一段距离, 山坡被雨水浸湿,想要将昏迷中的白承珏安全的带到平路上, 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香莲搀着白承珏, 拿起落在树旁脑袋大小的石块,神情更为凝重,攥着石块的五指怕不得将其碾碎。   “不是山石。”说完她望向昏迷不醒的白承珏, 笑得凄凉,“爷,这不是山石。”   未有应答, 只是那握着石块的手微微发颤。   不是大雨造成的山体崩塌,是从车队行驶向南闵县之初,已被人埋藏好的杀机。   薛北望看了一眼香莲的石块,低声道:“先想如何将人带上去,再寻个避雨的地方。”   “嗯。”   白承止在湿滑的土路上淋的浑身湿透, 手搀扶着路旁的树木, 大声喊道:“你们能上来吗?”   香莲道:“爷晕过去了, 泥路湿滑不太容易上来。”   “我将我外袍扔下来,你们撕成布条, 把小十七绑在那大个子身上背上来。”白承止边说边脱下身上湿透的外袍的,“我要丢了你们接好。”   巨大的雨幕下, 白承止的外袍稳稳的落到薛北望手中, 香莲在旁协助,总算将白承珏牢牢的固定在薛北望背上。   薛北望依靠着周围的树木向上爬行,那铁面紧贴着他的侧颈, 伴随着雨水淅淅沥沥的声响,耳畔依稀能听到轻的将要止住的呼吸声。   沾有血迹的绸布紧贴着薛北望的颈部,带有令人不适的湿黏感。   二人在平地站稳,白承止看着白承珏后背小臂长的划伤倒吸了口凉气。   于他而言白承珏不仅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还是那些真相未纰漏时他曾痴情过的心上人。   颤抖的指端想要触上白承珏后背血淋淋的伤口,又无力的收回,像是自问般低语道:“怎会伤的这么厉害。”   薛北望看向神色不佳的二人,皱眉道:“现下先找地方避雨,他的伤势再淋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香莲道:“这荒山野岭的哪有能歇脚的地方。”   薛北望低声道:“我知道在哪,你们过来把他从我背上接下来,抱在怀里后背的伤口不易再淋湿。”   雨势渐弱,竟在薛北望的带领下在林中寻到一间破庙,庙内年久失修,立在佛堂中央的怒目罗汉金身破裂,手中握着的法器在经年累月下顶端断裂处已无处可寻。   蒲团轻拍便扬起一层薄灰,蛛网密布,就连窗上的纱面一个个泛黄陈旧的破口。   白承止若有所思的看着薛北望未曾言语。   香莲道:“轩王殿下既然现下已找到落脚处,不然我们先回马车旁把余生不多的行李取回来,包里还有伤药。”   白承止双眼微眯,沉声道:“将小十七留给一个来路不明之人看着?”   “算不得来路不明,你也知道他……”   薛北望起身打断道:“放心不下那我便同你们一道去。”   香莲赶忙摇头,拉着白承止往外走:“王爷现在的情况也当有个人看着,我与轩王殿下一道前去便可。”   白承止本还想挣扎,却拗不过香莲的体力,他硬生生的被一个姑娘家拖拽的老远。   离破庙有一段距离后,白承止才得以一把将香莲的手甩开。   白承止揉着自己吃痛的手腕,严声道:“他可是外乡人,为何知道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有破庙?我看他本就和扔石块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可那些东西拿不回来爷也撑不下去。”香莲咬了咬口腔内壁的软肉,一把抓住白承止的衣襟,“我想过,你死了,爷脱不了干系,可若他知道爷的身份,应当舍不得下手吧……”   破庙内,薛北望抽下垫在颈部的绸布,浓重的血腥味在破庙中散开。   白承珏毫无知觉的倚在破旧的佛龛前,薛北望带有剑茧的手摩擦过白承珏白皙细腻的脖颈,那些不久前留下的细微擦伤,现下已没了踪迹。   指端不由扣紧白承珏的咽喉,按压着侧颈的指腹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思绪回到进入闵王府前。   燕王与他说了此次沿路的布局,小皇帝就因为一句闵王色令君昏,叔侄后宫苟且的虚言,同意让燕王的人随行。   薛北望道:“以现下吴国的局势,他就不担心吗?”   “兴许于小皇帝来说,一个先皇都厌恶的皇子,死了便死了呗……”燕王笑了笑身体懒散的倚着座位,“听闻那贱种的生母艳绝后宫,他模样比其生母更甚,难说那贱人当真脸面都不要,不顾叔侄关系雌//伏于小皇帝身下呢?”   燕王拿起茶盏小啜,慵懒的看向薛北望,笑容轻蔑。   “若他命大还能活着,就劳烦使者亲自了结了他。”   回到此时,薛北望缓缓使力,气若游丝的人连在窒息感挣扎力气都没有,指端不住蜷缩,身体全然无力反抗。   脑海中又想到铁面下那双眼睛。   薛北望松开手,吐出一口凉气,双手克制不住的想要揭开这张铁面,看看铁面下究竟会是怎样一张面孔。   “使者。”   要拉开白承珏铁面的手随着一声轻唤赶忙松开。   四个男子走入破庙内,为首的男子,先一步走到薛北望跟前,欠身道:“属下前来查探闵王情况。”   薛北望起身,男子走到白承珏颈部按压后眉头微蹙:“没想到居然还有气,按照之前使者与殿下的约定,使者动手吧。”   薛北望走到白承珏身边,拔出腰间的配剑。   剑花舞动下,鲜血四溅,四具仍有余温的尸体倒在白承珏身旁,眼神不甘的望着薛北望。   他木楞的站在白承珏跟前,手中滴血的剑指向白承珏的咽喉,只需往前一推便可将柔软的脖颈刺穿。   鲜血喷溅下,呼吸也会永远止住。   ——既然要杀死他,为什么要将盟友派来的人全部杀死。   手中的剑缓缓收回,薛北望蹲在白承止跟前眉心紧蹙,带有剑茧的手指再度摸上白承珏侧颈的脉搏。   “刚才你为我舍命,这就当我们两清了……”   为什么不杀他?   薛北望再问心里问自己。   最终除了两清这样荒唐的说法外,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若死了,你会后悔的。’ 第45章 局势   香莲二人回到破庙时, 破庙已点起篝火,凉风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白承止轻拽了两下香莲, 目光斜向地上干涸的血迹,四目相对下二人神情皆为复杂, 香莲微微颔首, 摸索的朝白承珏身边走去。   薛北望道:“包袱找回来了吗?”   香莲脚步一顿,手按上腰间的匕首:“找回来了……”   “把包袱给我。”薛北望抬手道,香莲迟疑片刻将包袱递到他手中。   他脱下白承珏沾血的外袍, 取出金疮药洒上创面后用纱布将伤口一圈圈缠绕,白承珏身体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任由其随意摆弄。   “先看看这样能不能把血止住, 要还是不行,只能烧伤伤口周围以便止血,不然以如今的出血量恐会有性命之忧。”   听他说完,香莲才注意到破庙内放着两件染血的内裳,篝火旁是一把烧的通红的匕首, 看的香莲倒吸了口凉气。   这东西若往伤口上一按会是何等酷刑……   薛北望拿起一旁被篝火烤的暖和的衣物为白承珏穿上, 正打算将白承珏脸上的铁盔取下, 香莲上前一把按住了薛北望的手背。   薛北望道:“刚才的情况,得看看脸上额头会不会有擦碰伤。”   香莲握紧薛北望的手腕, 赶忙道:“接下来我来伺候便好。”   闻言薛北望双眼微眯,攥着铁盔边缘的手并未松开, 眼神淡漠的看向香莲, 沉声道:“王爷长什么模样,我见不得吗?”   周围气氛压抑,香莲想不出何时的解释时, 白承止的折扇按压住薛北望的手背,浅笑道。   “自是见不得,小十七生来面带妖异之象,非常人之姿,父皇请高人卜算小十七易起祸端,便下令除去贴身伺候之人外,小十七至死不可在旁人面前摘下铁盔。”   “若你一小小奴才想要窥视主颜,也不是不可,摘下面具之时你当自行了断。”   紧扣着铁盔的指端,在愈渐加力下,被边缘压开,渗出的指尖血滴落到白承珏颈部的淤痕。   薛北望垂眸望着血珠滑落至领口,在如纸般的肌肤上画下一路浅红,缓缓将扣紧铁盔边缘的手指松开。   薛北望起身后退半步,甩袖将受伤的手掩在身后,低声道:“既然如此,香莲姑娘请吧……”   香莲点头,上前搀扶起白承珏走到佛像后,将覆盖住脸的铁盔取下,血点染上白承珏俊俏的眉目,浓密的睫毛覆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她用被水浸湿的方帕擦拭掉白承珏脸上唇边的血迹,薄唇猩红褪去,唯有一破即碎的苍白。   若不是还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白承珏更像是一个漂亮精美的偶人。   白承止道:“小十七怎么样了?”   “额角撞青了一处外,没有其他碰撞伤。”   薛北望站在原地又想径直走到佛像后看看白承珏究竟是什么模样,又在害怕若真相如他心中猜测那般,又当如何?   始终还是忍住了,去窥视铁盔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   入夜屋外的雨已经停了,以现在的局势来说,他们进退两难。   薛北望只知道小路到破庙的地图,小路是用来第一次暗处截杀闵王的,破庙是为了若小路上闵王侥幸未死,第二次的补刀。   待闵王死后,薛北望便可离开队伍向燕王复命。   现下事态变迁,三人大眼看小眼还真不知眼下当何去何从。   白承止垂眸道:“回下个驿站用腿走最少得四五天,若能回官道上,还能与卡口的官员联系,可眼下被丢在这处,谁知道官道该怎么走……”   香莲坐在篝火旁长叹了一声:“王爷知道。”   白承止瞥向仍昏迷不醒的白承珏,疲惫的靠着佛龛,仰头看着在虫蛀下腐朽的横梁:“罢了,我们再想办法,以小十七现下的情况谁知道还能再撑多久。”   “他不会……”   “我无碍。”白承珏沙哑的声线将薛北望的话语打断。   浑身上下便是吸上一口寒气都疼的厉害,以他原本就对疼痛并不敏感的身体而言,此番伤的不轻……   白承珏咬牙起身,手扶着佛龛身形摇晃:“香莲将纸笔给我。”   “是。”   若不是这次说不出话来,恐怕行囊中也不会备这些无用之物。   白承珏单手杵着佛龛,笔尖在白纸上勾勒这以破庙为首的图纸,站不稳的身体一滑,幸得被薛北望搀住。   他倚着薛北望,猛烈的咳嗽声不断从喉咙中溢出。   那握住他肩头的手微微发颤,薛北望沉声道:“这图明日再画。”   白承珏摇头,笔尖将墨迹拉长,一条直线都画出波幅,他将笔搁置一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图上的位置,指尖染上图中未干的墨迹。   “最多半日便可走到附近的村落,买两匹快马,一日便可与运送赈灾粮的车队见面,赈灾粮是由临安县县令长筹集亲自押送,与他见面至南闵县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这番话断断续续还带着粗喘。   薛北望一把将白承珏拉入怀中,厉声道:“你当真觉得你现在的身体合适赶路吗?”   白承珏咬牙将薛北望推开,羸弱的身体随着惯性往后退了两步,仅靠着抓住佛龛才堪堪站稳,他看着薛北望,本该难听刺耳的话,却变为一句:“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   见二人相处尴尬,白承止道:“这…小十七现下赶路,驾马,你身子骨完全受不住,应回官道上,找卡口的官兵求助为好。”   “白承止你知道难民已经闹到皇都城意味着什么吗?往常这样因旱灾而起的饥荒年,应当由常平仓和义仓派粮解决,南闵县的旱灾已有三个年头,一年前圣上以减免赋税,甚至由户部按当时南闵县的户头人口数拨下赈灾款项。”   “可按各处所查,南闵县今年雨水常有,但不足为灾,当是丰年,又为何会有灾民闹到皇都?”   白承珏双手杵着佛龛咳得更加猛烈,薛北望本想上前搀扶,又皱紧眉心,讪讪将手收回。   “半年前琼香县发生水患,此时不就此抑制,将那些蛀虫挖出来,若民心乱了,有人打着彦丘气数将近,乃是天罚的旗号举起造反,哪怕登上皇位的昭王,你白承止还有可能有如今潇洒恣意?”   话音刚落,‘噗—’的一声,铁盔下血一直流到下颚,滴落在桌面上,眼前天旋地转,白承珏双手死死的抓住佛龛,强撑着已经摇晃的身形站稳。   薛北望扶住白承珏的肩膀,低声道:“我陪你去,你不要再强撑了。”   铁盔下,白承珏唇角微微上扬,眼眸望着薛北望含有笑意。   原来这呆子能将关心的话说的那么凶恶。   若他现在是绝玉的身份,定会忍不住搂着薛北望脖颈娇嗔一句‘你凶我。’,看薛北望红着急忙认错的憨态模样。   可惜他现下是闵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望没有取下面具,就第六感加各种细枝末节怀疑闵王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可能性就是小花魁   感谢在2021-02-16 22:43:14~2021-02-17 21:4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似此星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生疑   只得疏离的从薛北望怀中脱身:“若皇兄没有异议, 明日天亮便启程。”   身形有差,但声音仪态都与绝玉有六七分相像。   闵王与绝玉这两个身份放到一处,再联系之前种种, 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端尔存在其中。   薛北望去闵王府做小厮,小木子便突然被捕遣返回陈国, 单这些事都仿若在为绝玉和闵王这两个身份落下铺垫。   破庙的黑暗中, 那双眼注视着白承珏,轻咬住下唇的软肉。   若绝玉是闵王,那这一次他想看看绝玉又该如何支走请到院中照料他的婆子, 分//身于此。   “小十七!”   白承止的一声厉呵将他的思绪唤回。   见白承珏昏厥在白承止怀中,薛北望双眼不悦的微眯,上前握住白承珏的手臂。   “给我, 我会照顾。”   听薛北望的语气,白承止就不乐意,他当初花了多少银子去听曲才能摸摸小手的人,如今抱抱怎么了?   一时间难免来了劲,将白承珏抱得更紧。   “本王做皇兄的难道就不会照顾了吗?”   话音刚落, 薛北望拔出剑架上白承止的侧颈, 沉声道:“我说把他给我。”   绝了!   白承止看了一眼按兵不动的香莲乐出了声:“你们闵王府真有意思, 本王好歹堂堂轩王,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将刀架在本王脖子上了。”   此时, 第一个拔刀的香莲讪讪摸了摸鼻翼。   白承止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小十七。   想起小十七掐的他双脚离地的模样,闵王府的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侧颈一凉, 白承止难以置信的看向薛北望, 皎洁的月色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徒增阴冷。   “你还真动手?”   薛北望低声道:“我没耐心了。”见白承止还想说话,薛北望手中的剑指向白承止的唇瓣,“杀你们不难, 不过他现下的身体状况,不宜远行奔波,别逼我。”   秉着绝不把事情闹到鱼死网破的白承止立马松口:“给你。”   薛北望冷着脸把剑收入剑鞘,从白承止怀中将小花魁接回。   怀中换下那一身锦绣华袍的小花魁身上仅套着从燕王手下身上扒下的单衣,山里更深露重,那双手圈入掌心里都如死人般冰冷。   薛北望将人在怀中搂紧,于篝火旁烤暖掌心,又握紧白承珏冰冷的手轻轻搓揉。   脸上始终没有多余的表情,周身所散发出的气场,仿若再说生人勿进。   怀中人呼吸微弱,身体毫无防备的倚在他怀中,任由他圈着,比刚刚几次三番推开他的样子好太多。   他垂眸往向铁盔,手背触了触铁盔的温度,自觉没因篝火变烫,才安心的搂着白承珏合上眼。   若他所猜没错,若往昔种种情谊皆是闵王逢场作戏,精心算计又当如何?   昔日新宅中二人柔情蜜意在脑海中飞速而过。   终了,第一个生出的念头却是将白承珏掳回陈国,只给他一个人看……   ……   翌日,天透露着微光,白承珏刚睁眼上身被扒个精光倚在薛北望怀中。   刚想起身就被薛北望握住了手臂:“王爷伤口要再裂开,怕得用烤红的匕首把周围的肉烫熟来止血。”   白承珏微愣,铁面下咬紧牙关,一把扯开薛北望的挟制住自己的手腕,道:“若眼下方便,也不失为可用之举。”   后槽牙被白承珏这句话激的痒痒,看着那带有淤青的身体,薛北望深吸了口气,将心中怒气压制道:“要在心王爷的人知道王爷如此豁得出去,当有多心疼?”   这阴阳怪气的话语听的白承珏心头一震。   他看向薛北望阴沉的神色,想到若是薛北望偶然见绝玉身上有那么一道蜿蜒丑陋的伤疤,定会难受吧……   想到这他在薛北望怀中坐直身子:“那便劳烦望北替本王上药。”   薛北望拿起金疮药抖落在白承珏向两侧翻涌开的皮肉中,小臂长的伤疤现如今看来像是在心头剐上一刀。   再回想起当时白承珏护着草包王爷的场景,薛北望冷瞥向白承止,只觉得这些伤应当加倍落在他身上才是。   在眼神威慑下,白承止怯怯的往香莲的身上挪近,小声支吾道:“他刚刚是不是瞪了我一眼?”   那恨不得杀人的眼神下,香莲掩上笑意:“轩王恐是昨夜没休息好,生了错觉。”   白承止点头,身体仍不由往香莲偏去:“若他当真想动手,你得护着我。”   香莲莞尔:“轩王多虑了。”   两人怯声交谈,没落入薛北望耳中,他看着白承珏身上的伤口淤青,也没兴致听那二人在说些什么。   薛北望道:“疼吗?”   白承珏眼角的余光瞥向薛北望,转开话题道:“你这药还需要上多久?”   “……快了。”   薛北望垂眸为其换上新的白布,将烘干的内衬披上白承珏肩头,双手绕过他脖颈,想为他系上内衬的绑带,刚要动手,便被白承珏堪堪避过。   视线中,白承珏白色的绑带缠绕在骨节分明的指尖打上漂亮的结口,双眸与他对视下,道了一句:“望北,你逾越了……”   听着这悦耳的说话声,薛北望似乎能透过面具看见那张温热柔软的唇。   “是,属下逾越。”薛北望说完,起身背对着白承珏,尽量克制自己不再看他。   破庙内,白承珏望着那背影眉心紧蹙。   细细斟酌后,目光望向香莲,手指了指脸上的铁面,见香莲与白承止齐刷刷的摇头,面具下双唇紧抿。   他不是傻子,若没揭开面具,薛北望此时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态度,也许是察觉到了端尔……   现仍需尝试。   白承珏起身,脚一软摔落在地,闻声薛北望急忙转过身在白承珏身边蹲下:“让我看看。”   白承珏抬起能感觉到略微虫咬之感的手心,只见掌心擦红了大片。   见状薛北望拉过白承珏的手腕,往破口吹着凉风,神色担忧的看向他:“一定要去吗?”   “一定要去。”   薛北望长叹了一声,拿起金疮药撒上白承珏掌心的破口,又吹了几口凉气道:“我背你。”   白承珏眸光一沉。   ——果然,这身份他开始怀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大家晚安好梦感谢在2021-02-17 21:42:16~2021-02-19 01:2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似此星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刻不容缓   细细想来, 以现下的状况而言,怀疑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毕竟就现在的身体状况白承珏也没有精力与薛北望一路上争锋相对。   这样就很好,白承珏双手扶着薛北望宽厚的肩膀, 前胸与他后背紧贴,原本保持疏离的姿势, 随着时间暧昧的搂住薛北望的颈部, 头靠上肩膀昏昏欲睡……   忍不住的咳嗽声牵动着内脏阵痛,搂着薛北望的手不由在疼痛感下微微收紧,也能感觉到薛北望的脚步比刚才慢了些许。   去往小村庄的山路崎岖, 薛北望的后背比垫有软垫的马车更舒服。   吹着和煦的风,思绪逐渐模糊。   再次醒来时,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草药香, 这些天每日泡在药缸子里,好不容易可以开口说话,药香扑鼻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白承止抓住他的手心道:“小十七你总算醒了!”   铁盔下白承珏蹙紧眉心,不耐烦的将手抽回:“吵。”   “他醒了?”   薛北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耳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在白承珏塌边坐下, 下意识的抬手, 望着冰冷的铁盔又讪讪收回……   白承珏轻声道:“怎么了吗?”   “爷你还敢说,刚才在望北背上吐了两大口血, 吓得望北背着你就往村里跑。”   白承珏再度看向薛北望,才意识到薛北望衣服上红了大片。   刚才只觉得有些倦乏, 从未想到身体会有这样的反应……   看着薛北望凝重的神情, 白承珏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轻拍两下薛北望的手背:“衣服走公账。”   薛北望身子一僵,要白承珏现下是绝玉也会把这样的场景说的风轻云淡吗?   可白承珏现在是闵王, 没有绝玉娇软的黏腻,就像刚刚吐血的人不是他。   白承珏道:“马备好了吗?”   “小十七你现在的身体应当好好静养。”   白承珏低声道:“我一出事,你什么都做不好吗?”   香莲急忙上前解释:“爷,离你吐血醒来不过两个时辰,你这身子……”   “他做不好,你也忘了我的吩咐?”白承珏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香莲单膝跪地道:“属下不敢。”   薛北望双拳攥紧,指尖在掌心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红痕:“白承珏若我说留下来歇息几日?你会吗?”   若没有那些点点滴滴的相处,白承珏为了立威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一巴掌,高昂着头颅,教他记住自己的尊卑。   现下白承珏眼神淡漠,轻声道:“你只是闵王府的小厮,注意自己的身份。”   香莲见薛北望也无法劝阻,不得不出门寻马。   一直以来,白承珏都是一个为达目的,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为了当好小皇帝的垫脚石,他可以饮鸠噬毒,亦可以坠入深渊。   香莲早已习惯这样一个主人,有时也在想这世间究竟有什么人,什么事,终有一日会凌驾在皇叔这层身份之上……   不多时,两匹马已牵到了医馆外。   白承珏站在风中,与身旁二人拉开距离,铁盔遮掩下谁也看不清这张脸现下的苍白。   “香莲你与轩王赶往赈灾粮的车队,与车队前行,临安县县令长若问起本王的消息,可当着众人的面说中途马车滚落山崖,本王至今下落不明。”   “是。”香莲牵着马绳走到白承止身边,“轩王殿下,请上马。”   白承止看着白承珏木讷的点了点头,现在还未在白承珏刚才的气场压制下回过神来。   直至爬上马匹被一姑娘揽在怀里,白承止才紧张的看向身后,手指茫然无措的指向自己。   “你搂着我骑。”   “轩王殿下坐稳了。”香莲说完,一拉缰绳喊了声驾。   马背上白承止急忙扶住马套,大口的呼着凉气,还没等镇定下来,马匹已经飞快的向前方跃进。   此时,薛北望上马将手递到白承珏面前。   白承珏微愣,回归神来一把握住薛北望的手心胯身上马,顿时间身体被拉着缰绳的薛北望圈入怀中。   “王爷别误会,不这样属下只怕到时又昏过去,还得沿路去捡你。”   白承珏在薛北望怀中,轻声道:“我需要尽快赶往南闵县查账,晚了,待重要账目销毁,就来不及了……”   听到白承珏的话,薛北望原本阴沈的脸稍有缓和,心中暗喜白承珏好像在跟自己解释,双臂不由将怀中人夹紧,口中模糊不清的回应了一句:“知道了。”   马匹朝南闵县赶去。   沿路不再有那么多山水,一路的饿殍看的人看得人心惊。   比起皇都亦或是一路所看到的场景,眼前的南闵县仿若人间地狱,马匹刚在城门外停下,便有七八岁的孩童上前讨要吃食。   脏污的小手抓上白承珏和薛北望的衣摆,无光的双眼巴巴的望着二人。   “按照路程,不出纰漏的话赈灾粮还是两日便会到。”白承珏这番话的意思示意薛北望不要掏出干粮。   薛北望点头,在战场上厮杀过,明白此时掏出粮食,定会迎来周围难民的骚动,和那些饿极了的人撕打起来不是件好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薛北望翻身下马扣响门扉。   两边哨所的守卫,举起弓箭对准二人,一言不发,两箭并发。   薛北望快速抽出手中的剑将羽箭击落。   白承珏亮出腰牌,低声道:“吾乃京都派来的官员,今日小小一南闵县,还敢在城门外刺杀朝廷命官不成?”   未过多时,城门打开,南闵县县长带着二三十个衙役来势汹汹。   周围难民见城门打开蜂拥向前,又被举起的长矛震慑的不由后退。   见状,白承珏浅笑道:“我记得望北说是来闵王府做打手的。”   薛北望道:“是。”   白承珏道:“那这些人打得过吗?”   见薛北望点头,铁面下白承珏满意的一笑。   “本县长倒要看看是那个不要命的敢打着朝廷命官的旗号前来闹事!”   那矮小胖肿的男人刚上前,便被薛北望一脚踹翻,惊的身后的衙役连退几步。   白承珏冷笑缓步上前,还未等那像王八的男人起身,白承珏抬脚踩上男人的胸膛,铁面下双眼阴沈的望着对方:“本王乃当今闵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说早点休息,还是忍不住写了一章,收回请假条【捂脸】 第48章 彻夜不休   脚下酒囊饭袋朝衙役使了个眼色, 他们仗着人多,壮起胆子与薛北望交手,其中一部分人向白承珏冲去。   薛北望上前格挡, 同时需要兼顾着二人的安危,哪怕是高手也难免有些吃力。   面具下白承珏双眼微眯, 脚狠狠踩向南闵县县长的咽喉, 看着在窒息感下肥肿憋红的脸,大张着嘴发出‘呵呵——’的气音,那双手却怎么也无法将白承珏的脚推开。   不一会县令的两臂无力的落下, 双眼上翻,吐沫星子从男人嘴里流出,白承珏冷着脸, 收回脚下的力度。   沉声道:“说话。”   南闽县县令声嘶力竭的喊道:“停手,都停手!”   白承珏道:“让他们关闭城门,然后退下。”   “还不快照做。”   城门被再次关上,门外刺耳的谩骂着同流合污,官官相护, 绝望的叫喊哭泣声, 好像对于未来再无希望……   白承珏无力的合上眼, 再度加重脚力,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差一些就快将这狗官的喉管踩断时,才再一次将力度收回。   “望北, 把剑给我。”   薛北望眉心微蹙将手中的剑递到了白承珏面前。   吓得县令掌心握紧白承珏的脚腕, 急忙摇头,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意:“王…王爷,本官也是县令, 您可不能仗着皇室的身份草菅人命。”   “自然,本王一向严守吴国律法。”白承珏话音中带着笑意,手上的道刺入狗官的手臂,刺耳的尖叫声下,白承珏转头看了一眼薛北望,“望北腰上也有划伤,可若本王还他一刀,岂不是草菅人命。”   狗官忍着疼痛连忙点头迎合。   那剑从伤口中拔//出//来,朝狗官的肩匣上捅了一刀,疼的他惨叫着哭出声。   白承珏一双笑眼望着面色苍白的县令,带血的刀刃拍了拍他的脸颊,只见这人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   “你该庆幸本王的人不过划伤,不然,砍下你的双臂都不够还的。”   “是,下官该死。”   “记住了,本王的人若再有什么好歹,本王便用刀,看看剔下你这一身肥膘,骨头是不是黑的。”   说罢,白承珏单手将剑递到薛北望跟前,轻声言,“洗洗,都弄脏了。”   白承珏松开脚,狗官赶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连白承珏要去账房都连连点头。   县令带着二人走入府衙内的小屋,上千册账本放在柜中,没有标明年限,整个房间内杂乱不堪。   “下官为给王爷接风洗尘,定了席面,王爷要不要先去用膳,然后再……”   白承珏道:“不用,先退下吧。”   县令看着眼前的账本,欲言又止,终是咬了咬牙从账房内离开。   待门外感觉不到有外人,白承珏手杵着桌面,身影摇晃,嗅着账房内的霉味,难以抑制的发出一声声闷咳。   强撑着不适拾起地上的账本于书桌旁翻看。   细看颈部又被铁盔留下了红色的擦痕与伤口,薛北望看着白承珏翻着账本,时不时发出两声轻咳的病样。   好像自己胸口处也挨了刀子,不至于殒命,但却令他钻心刺骨的疼。   白承珏道:“千册账目不知要看多久,望北实在觉得闷,可以四处走走。”   “他给你看到的,不一定是近三年来账目。”   白承珏轻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两指捻起账册,细细看着每一页账目,能感受到身后关切的目光快将他定出洞来,“望北。”   “我在。”   白承珏道:“本王饿了,席面就免了,让那狗官备些清粥小菜上来。”   “好。”   一个时辰后,薛北望端着餐盘进屋,白承珏也只是让薛北望先吃,随后才在账房中独自用膳。   从进入账房起,白承珏几乎不眠不休的翻阅着账簿,中途出来让县令准备近几年来的户籍资料,又呆在房间里埋头苦干。   白承珏不睡,薛北望也睡不着,夜深了,屋内的烛火还燃着,这已经是到南闵县的第二个晚上,他坐在门外,望着身后的账房脸色阴沉。   哪怕没有之前的伤,这身子亦不是铁打的,怎能这般消耗。   薛北望起身叩门:“王爷。”   “咳…门外不需要有人守着,回去休息吧……”   隔着门白承珏的声音听起来闷闷地   “你呢?”   “若累了,本王会在账房中小憩片刻,无需担心。”   薛北望自知眼下的情况也劝不动白承珏,只得应了一声继续坐在屋外陪他。   夜深,白承珏推开门便见薛北望身体靠着一旁的柱子闭目养神,白承珏脱下外袍朝薛北望身后走近,正对上那双眼眸。   白承珏叹了口气在薛北望身边蹲下:“怎么?望北一个人睡不着。”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童。”   白承珏柔声道:“那为何蹲在这不走。”   薛北望道:“你不也没熄灯。”   白承珏叹了口气,掌心覆上薛北望的肩膀:“回去睡吧,还是你想我陪你在外面坐一夜?”   薛北望本想反驳,见铁面下脖子上的红痕加深,暗自紧握着双拳:“王爷把铁盔给我,我就回去……”   说完,薛北望怕白承珏误会,又急忙解释道:“我背不过身不看你,你将铁盔放在门外后,进屋将门敲响便可,我保证明日清晨便将铁盔还你。”   “好。”白承珏起身背对着薛北望取下脸上的铁盔走到门口,进屋敲响门后身体依着门扉,听见薛北望脚步声靠近,他轻笑道,“该不会真睡不着,要抱着本王的铁盔睡才行。”   “是啊,睡不着。”   见你房内灯火彻夜通明,我又岂能安然入睡。   薛北望手覆上那背对着他的人影,叹了口气,又收回手,怀抱着铁盔离开。   屋内,白承珏垂下眼帘,手捂着双唇,将咳嗽声堵回喉咙。   书桌上的账本沾着刺目惊心的血迹,白承珏摸出腰间的瓷瓶含下两粒药丸,再度翻看着账本与南闽县人员户籍,又是几乎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门外响起的敲门声,让他迷迷糊糊从书桌上醒来,账本上不知何时又染上了点点朱红。   门被人推开,白承珏没有回头,只听薛北望道:“铁盔放在你身后了。”   说罢,薛北望从房中离开。   白承珏杵着桌面起身,上前拿起桌上的铁盔,边缘处被人耐心的打磨过。   他手指摸上圆滑的亮面,手轻轻扣响木门。   “你还在吗?”   “还在。”   想说的话太多,最后只是张了张嘴,轻声一句:“……多谢。”   薛北望低头看着被细刀蹭破的双手,笑了笑,低语道:“你往后就不会再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给自己定下个机会今天早点码字【(*/ω\*)不然容易变成秃头袋】 第49章 先下手为强   那声音很轻, 仿佛像在同自己自语。   虽隔着一道门扉,屋内人亦听得真真切切。   白承珏看着那门口的背影,强忍住想打开门将其揽入怀中的冲动。   手覆上窗纱, 低沉的声线压在喉间,喃喃一句:“傻子。”   想了想, 白承珏抬手扣响门扉:“不知今日还有早膳吃吗?”   窗纱后只见薛北望回过身道:“有, 一会便来。”   朦朦胧胧的窗纱模糊去薛北望此刻的神情,自是如此,那副在他面前憨愣的模样, 也当是最好看的。   薛北望前脚赶走,后窗跃进一人影单膝跪在白承珏身后:“主子。”声音低沉清冷。   白承珏转过身颔首道:“那狗官要跑了?”   “听闻轩王的人快到了,现已在收拾行李。”   “常平仓与义仓的粮库看过了吗?”   黑衣女子点头:“据属下这些天的了解, 南闵县旱灾早在五年前便开始,之后状况愈演愈烈官府从未打开过粮仓,百姓们一直靠社仓的粮以作维持。”   “可属下探过官仓,以仓内情况来看,粮仓空了有些年头了。”   白承珏冷笑, 走到书桌旁坐下, 指端拂过桌面上的账本:“檀芝这人你可盯好了, 他可是得安然无恙的同我们回去的。”   “是。”   女子应声后从后窗离开。   早在接到消息前,白承珏便以派人快马加鞭潜入南闵县, 让她盯好这里的一举一动。   南闵县县令自是保不住了,一路上真正要杀他的人, 是潜伏在幕后的推手。   账本上一笔笔金额与朝廷拨下的赈灾款出入不大, 但支出奇怪,户部近年来对南闵县的人口查记,与往年的比起来, 一看便能看出蹊跷。   账目上纳税的金额,户头上人口的信息来看,有几处甚至核对不上。   这场天灾就好像由人设计好的,那笔赈灾款项从账目上看来是用之于民,可真是如此,又何至于会有如今的人间地狱。   之前百花楼阁收纳的消息中,户部侍郎与昭王走到有些亲近,但为人小心谨慎,除了从其他官员口中套出的只言片语外白承珏对此并无实证。   只知道,户部尚书与太尉之前师出同门,交往甚密。   如今看来南闵县离京都虽不算太远,但因人口不足万户,比起其他与他国有交汇的县城不算险要,极易被忽视,便有人借此地暗中行事……   皆时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白承珏思绪,他转过身将门打开,薛北望端着清粥小菜进屋。   看薛北望端着托盘向书桌边走去,白承珏才猛然想起那些沾血的账本还未收好。   他快步走到薛北望跟前,手按住桌上的账本,道:“放下便回去休息吧……”   薛北望板着脸将白承珏的手拉开:“王爷可真是惜命。”   白承珏浅笑道:“不过是伤了肺经,小病而已,无需在心。”   薛北望一言不发,大步朝门外走去。   不多时,他抱着两床被褥一个软枕进屋,脚踢开地上的账簿,将被褥在书架后铺好,又将地上散乱的账本一本本累上书架。   “脱下铁盔躺好,我不看你。”   怕白承珏又说什么,薛北望背过身道:“我不想与你动手的,我数十秒若你还不睡,我就打昏你,把你抱过去。”   第一次见人将话说的那么实诚。   看着薛北望背过身一声声倒数着数儿。   白承珏先发制人,一记手刀反倒先将这老实人给打昏了。   双臂急忙将那软下来的人搂入怀中。   白承珏把薛北望抱到书架后,温热的指端轻抚过薛北望的下眼睑,看着他睫毛在不适感下微微颤动,才缓缓收回手。   小麦色的肌肤衬着那硬朗的五官尤为好看。   白承珏取下铁盔于薛北望身边躺下,指腹顺着薛北望的胸前一路下滑,紧实的肌肉能透过衣服摸出纹路。   指端停在薛北望脐眼边缘打转,偶尔能触到周围的褶皱。   瘙痒感下,薛北望在昏迷中动了动眼皮。   “你这模样当真可爱。”   除了平缓的呼吸,未有其他回应。   白承珏看着那微启的双唇,不由靠近薛北望柔软的唇瓣,薛北望的鼻息,柔、唇温度炙热。   诱的他,不住轻、咬上薛北望的唇瓣,单手将人搂紧怀里。   不合时宜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他向衣物内探去的手,他不舍的松口,起身将铁面重新戴上,食指轻轻按压了一下染上水色的唇,柔声道:“傻子,下次动手前可千万别先说出来。”   敲门的人有些急不可耐,将门一把推开,白承珏缓缓为薛北望掩好被褥站起身来。   “谁?”   衙役站在门口,怯声道:“小的不知王爷睡下,叨扰了。”   白承珏从书架后走出来,手拂过衣服上的褶皱冷哼不语。   站在门口的衙役环顾了一圈四周:“怎不见陪着王爷的护卫?”   白承珏道:“他不在,有事吗?”   衙役看着白承珏脸上流露出怪异的笑容,手拍响门边,一时间十来个人提着棍棒站在屋外。   “县令说了,此事本可简单揭过,可王爷非得死咬着不放,那就别怪我们得罪了。”   白承珏浅笑道:“想赶到轩王和赈灾车队来之前杀了本王,然后烧毁账本,再将本王的死讯赖在灾民身上?”   “既然知道,那王爷便安心去吧!”   今日难得找到机会脱下铁盔与薛北望亲近,有些人非要令他不痛快。   到了,这十几个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亏得先皇那些年全然不将白承珏当人看,不然今日这些酒囊饭袋对付起来恐会有些吃力……   这些会咬人的狗处理干净后,白承珏去找狗主。   他一脚踹开县令的卧房,看县令躺在床上抱着怀中的小妾大惊失色的模样,不慌不忙的倚在门边轻声道。   “麻烦县令让你的人尽快将账房周围的尸体收拾走,放久了味冲,本王闻着伤身。”   说完,白承珏转身离开。   看着白承珏离去的背影,气的县令将躺在身旁的温香软玉推倒在地,愤愤言:“废物,都是废物,不是让他们看准时机在动手吗?!”   地上的小妾见县令癫狂的模样吓得抓过衣物,瑟瑟的缩在床脚。   回到房中,白承珏漠然的绕过地上的尸体,走到书架后,见薛北望仍睡着,铁盔下脸色逐渐缓和,拿起账本和户籍册子坐在薛北望身边翻阅。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昨天睡前捉完虫才更新,但一觉醒来虫还是好多【捂脸】用脚打字袋……   感谢在2021-02-21 02:22:53~2021-02-22 01:0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牧牧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掌中蝴蝶   夜深, 薛北望醒来,见白承珏背身躺在他身边,脸上的铁面遮的一根头发丝都漏不出来, 薛北望叹了口气,抱着被褥往白承珏身旁挪近。   白承珏翻了个身, 薛北望呼吸一滞,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铁面,安静的账房内,耳边是白承珏清晰的呼吸声。   那一声声通入耳膜, 撩拨心弦,他像是着了魔般指腹覆上铁盔所雕刻出的唇瓣,再度有了想取下铁面的冲动时。   抬眼却与之四目相对。   “绝…王爷……”   “恩, 你睡着那会,轩王与赈灾粮进城了,南闵县县令入狱,他们已经建好粥棚向灾民派发赈灾粮。”白承珏语调很轻,很柔。   “恩。”   白承珏缓缓合上眼眸:“再好好歇一会。”   这一歇, 从受伤挨到如今的身子彻底垮了, 紧接着一碗又一碗的汤药送到白承珏寝室, 走到屋外都能闻见药材的浓香。   没带铁面的白承珏,薛北望没机会见, 他只能睡醒便坐在屋外候着,在南闵县停留了五日, 白承珏的病情反复, 商量权衡下只能先将白承珏送回皇都医治。   同时秘密押送南闵县县令一道返回,对外称县令待灾情稳定后由轩王押送回京以此掩人耳目。   再度相见,自那日账房同眠后, 白承珏瘦了一圈,上马车时都靠香莲在旁搀扶才能站稳。   薛北望在下面看着不住张开手,生怕白承珏送马车上摔落。   之至见香莲搀着白承珏进入马车内,薛北望才缓缓收回手。   香莲安置好白承珏,下车对薛北望道:“为了掩人耳目,爷就交给你照顾了,马车内的药一日喝三回。”   薛北望担忧的看向车厢道:“他……”   香莲浅笑道:“放心,中途的伤已无大碍,大夫说了爷身体底子好,好好静养不日便能痊愈。”   想到账房内白承珏忽然气息衰弱,薛北望就觉得香莲的解释立不住脚:“不严重,又怎么会这样?”   “受伤和劳累是一部分原因,但有关这次病发的诱因回皇都会有专门的大夫为爷诊治。”   言下之意便是不能说。   薛北望不再追根问底,跳上马车,带着大部队驾车离去。   此时。   皇城内,关于因白承珏病重决定先行返京的消息,已送回白彦丘手中。   周围护卫被白彦丘一先支走,偌大的御书房内寒风萧瑟,独剩他一人坐在书房内翻看著书卷,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外,剑眉深锁。   石子落地,黑衣人进入白彦丘房单膝跪地。   白彦丘详装看不见,足足让人在地跪了半个时辰,才抬眸故作一惊:“瞧孤这一时投入,竟不小心委屈了皇叔身边的人。”   叶归不语,仍在地上跪着。   白彦丘走到叶归身旁,急忙将人扶起,眼神审视了一番叶归的身形,‘啧’了一声,浅笑道:“真不愧是皇爷爷精挑细选的人,遮去鼻子与嘴和皇叔竟有八//九分相像。”   “卑职不敢与王爷比较。”   闻言,白彦丘扬手一巴掌打偏叶归的脸:“如此,为何不与皇叔同行!为何装作皇叔花魁的身份留在城中!”   他厉呵下,捏住叶归的下颚被迫叶归正视自己:“孤要你今日一字一句解释清楚。”   “卑职只是奉王爷命令行事,自猜不透王爷心中考量。”   “猜不透?!”白彦丘冷着脸抬脚踹向叶归小腹,看着眼前人忍痛的模样,他扬起唇角,掌心覆上叶归的侧脸,指尖贪恋的摩擦过叶归的耳廓。   看着这八、九分相似的身形,眼眸,白彦丘竟有些后悔踢那一脚。   要是站在他面前是白承珏,他怎么舍得动手。   “孤知道,皇叔要背弃孤,可皇叔真离了这皇城这身子能撑几时。”   叶归看向白彦丘的双眸一滞,只见快满十六岁的少年郎,笑容纯真,唯有一丝杂质的眼眸看着叶归,指端轻轻的揉捏着叶归耳廓道。   “叶归,大夫配的药丸,需要的那味药引这次恐怕不能给你了。”   叶归急忙在白彦丘跟前跪下:“王爷于南闵县病重,性命垂危,现下身上的药已经不多了,他一直以来为圣上鞠躬尽瘁,圣上切莫因为一些小事与王爷离心。”   白彦丘面色阴沉道:“站起来,皇叔不会跪着求孤。”   看着叶归面露难色,白彦丘在叶归面前蹲下,漠然的看着那双眼睛:“这样真不像他。”   “卑职不敢与王爷比较。”   “你自是比不上小皇叔的。”白彦丘看着叶归唯唯诺诺的模样,以品不出白承珏的味道,“药的事也有商量的余地。”   闻言,叶归赶忙抬头直视圣颜。   白彦丘浅笑,双眼微眯成线。   他不会告诉白承珏,白承珏所服用的药物,一直需要宫中药引调配,这是先皇留给他制衡这不定因素的后手之一。   要是有一日白承珏知道了,那些好便会变质。   他贪恋这份叔侄间的情谊,贪恋那人片刻的停留,言语的温柔,哪怕是责骂关心,也好过用一记药引牵引的木偶。   可也正因为这份贪恋,药引是太上皇送给他蝴蝶的线,只要攥紧,他的蝴蝶就飞不远……   ……   入夜马车停在下一间驿站门口。   薛北望拉开帘子,马车上的白承珏铁面下脸色更为苍白,手扶着车厢,咬紧牙关倒吸口凉气,眼神迷离。   这马车速度快的几乎要将白承珏身上的骨头晃散。   “……王爷,驿所到了,我扶你出去歇息。”   白承珏忍耐着身体得不适,调笑道:“望北是急着回京见情妹妹?”   听着白承珏说话间喘着粗气,薛北望润了润双唇道:“……不是,只是我想着到驿所你能好好休息,就不必带着铁盔了。”   “原是如此。”   “本以为若是快些,你能多歇息两日,现在才想起你身子未愈怎能经得起如此颠簸。”薛北望看着白承珏的样子,钻心的疼,恨自己想法思虑不周,害得白承珏多受折磨。   白承珏浅笑,握住薛北望的掌心道:“你不止可以做打手,当车夫驾马也是极稳的。”   薛北望牵着白承珏下马,握着那冰凉的指端,心疼的蹙起眉心,牢牢将白承珏的掌心圈在手中,低声道:“下次不会了。”   “笑一笑,你总是皱着眉头,易显老。”白承珏说完,薛北望心疼的望着白承珏,恨不得将他揉碎在眼眸中。   见状,白承珏浅笑着用食指敲向薛北望的额心,“我又不是琉璃做的,马车快些还能撞坏不成?”   “可……”   白承珏打断道:“啧,身上是有些酸了,脚也使不上力气。”   闻言薛北望将白承珏的手攥的更紧,听着有些虚弱的语调,胸口闷闷作痛。   “我…我去找大夫!”   “榆木脑袋,这时不该将我抱回房吗?”   薛北望想到面具下是小花魁,脸腾的一下便红了,握住白承珏的手不好意思的松开。   白承珏看着这木头脑袋不会把握时机,正打算朝屋内走去,没想到突然被薛北望揽入怀中,激的白承珏双臂急忙搂住薛北望的后颈。   望着怀中人一时惊愕的眼眸,薛北望咽了口吐沫,轻声道:“这…这样会好些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下,忘了八//九会被和谐掉   ε=(??ο‘*)))唉 第51章 事与愿违   白承珏愣了数秒, 面具下唇角上扬,双臂不由将薛北望的脖颈搂得更紧。   四目相对下,倒是薛北望的目光率先避开。   比起白承珏直勾勾的目光, 随行车夫侍卫小心翼翼瞟向二人的目光,看的薛北望耳根子红的都快滴出血来。   “望北……”   白承珏轻唤, 薛北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白承珏提高声调又叫了一声,薛北望木讷的看了一眼白承珏又讪讪低下头,白承珏视线从下至上望去, 见镶嵌在颈间的喉头动了动,强忍住用手去拨动薛北望的喉珠。   “望北?”   薛北望道:“恩。”喉珠随着压在舌底的回应,喉珠细微的颤动。   白承珏调笑道:“真厉害, 原来望北走路不看路亦是可以的。”   话音刚落,薛北望被前面的矮阶绊了个踉跄,双手下意识将白承珏囚的更紧,冰凉的铁面贴上薛北望的侧颈。   若没有这一层铁面碍事,双唇此时已落上薛北望颈部的人迎脉, 铁面下白承珏遗憾轻叹, 手故作不经意的触碰上薛北望的耳廓, 发烫的皮肉诱的他不住用指腹来回轻擦。   薛北望不适的缩起脖颈:“别闹我,待会害你摔了, 如何是好。”   白承珏讪讪收手,轻笑道:“好。”   关于身份的时, 二人回去的路上从未明说过, 薛北望的照顾也从未懈怠,三餐熬药亦或是驾马,薛北望亲力亲为, 生怕不留神昭王的人又寻觅到机会对白承珏下手。   白承珏见薛北望忙里忙外甚是辛苦,也说过队伍中要真有昭王的人,南闵县县令的处境恐怕比他危险的多。   可惜这些话对薛北望毫无作用,那些繁琐的千篇一律的事情,薛北望依旧做的乐此不疲。   回宫前的最后一晚,白承珏刚躺下,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薛北望道:“是我,今夜可以见一面吗?就我们二人。”   “好。”   薛北望悠悠的一声叹息,手不由自主的在衣袍处蹭去掌心的汗液。   一盏茶的功夫,白承珏头戴铁盔,身上披着一件单衣从屋内走了出来,薛北望深吸了口气,握住白承珏的腕口向前走去,直至腾身将白承珏扶上房顶,薛北望才缓缓收回手。   月朗星疏,一眼望去便可看见吴国皇都紧闭的城门。   薛北望在房顶上坐稳,手在膝盖上再度擦了擦手汗:“这些日子,似乎很难找到你我二人独处的机会,如今快回吴国城都,再不说怕是没机会了……”   白承珏坐在一旁微微颔首。   薛北望看向白承珏无奈的笑了笑:“我不是圣贤,一颗真心被人玩弄于鼓掌,怎可能全无怨恨。”   “我以为谁若骗我欺我,我定会扼断其咽喉,碾碎其骨肉。”薛北望垂眸,发汗的手心,攥紧衣袍,牵扯出层层叠叠的褶皱,他终是长叹了口气,失神的望向前方,“原来我做不到。”   最后六个字他说的很轻,伴着屋顶的风,柔柔的吹入白承珏的耳蜗。   铁面下白承珏轻叹,无声的张了张口,终是看着薛北望又抿紧唇瓣……   “白承珏,你要相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白承珏垂眸,在那认真的目光下,心头落下的大石一时间竟压得喘不过气来,薛北望不像他,不会对他说那些骗人的话。   若换做旁人,这番话亦不过尔尔。   但这人不同,他们二人一开始本就背道而驰,这薛北望句句真心,便如千斤巨石!   房顶上沉默了许久,薛北望双手杵着顶上的瓦片,深吸了口气,侧目看向一直不曾言语的白承珏。   “若非我所想,王爷便当今日属下醉了与你说的胡话,可若所猜无二,你能不能别再骗我了,这答案我可以等到你我二人相见之时。”   不多时薛北望起身毕恭毕敬的向白承珏欠身道:“王爷,今日恕属下冒昧。”   “无碍。”   薛北望伸手道:“那属下扶王爷回去。”   白承珏颔首,铁面下无声的回应道:“我会给你答案。”   以绝玉的身份,与他坦诚相待。   翌日,马车驶入皇城,车队于宫门前被拦下,宫中太监抬着步撵迎白承珏入宫。   步撵一路抬至白彦丘的寝宫外,白承珏前脚刚下步撵,白彦丘便一把将其抱住。   “皇叔瘦了。”白彦丘将头埋到白承珏的肩匣,嗅着淡淡的兰香味,侧颊克制不住的在白承珏身上蹭了蹭,“早知道小皇叔此行会受那么多苦,彦丘便不让皇叔去了。”   白承珏看了看周围低着头的内监,轻咳示意下柔声道:“圣上乃一国之君,这样成何体统?”   白彦丘抬起头巴巴的看着白承珏,道:“孤不管,皇叔能安然无恙回来,让彦丘多抱一会怎么了?这些狗奴才若敢在外乱嚼舌根,孤便绞了他们的舌头。”   “圣上……”   “皇叔一口一个圣上,是不是怪我此行处理不当害的你差点丧命?”白彦丘红着眼眶,抱着白承珏腰身的手还未松开,“他们欺我,逼我,若不是无可奈何,彦丘怎舍得皇叔受这般苦楚。”   说完,白彦丘安心的笑了笑道: “但我知道小皇叔天下无双,无论遇到何种险境,必定能化险为夷。”   白承珏无奈的笑了笑:“是啊,必定能化险为夷。”   在彦丘口中差一点命丧南闵县途中一事竟说的如此轻松,其实他白承珏也不过只是□□凡胎罢了。   白彦丘松开怀抱,拉住白承珏的手臂往屋内走:“皇叔我还有许多话想和你说。”   “好。”   这一番话聊之傍晚,白彦丘才肯放白承珏出宫。   马车一直停在宫门外等着,薛北望就倚在马车旁闭目养神,白承珏缓步刚走近,薛北望张开眼与之四目相对。   “真久。”   白承珏浅笑颔首,薛北望上前搀扶白承珏回到马车内。   马车向闵王府驶去,白承珏疲惫的靠着一边,眼神迷离的看着前方,一路舟车劳顿,总算得歇一口气,身体自然而然的放松下来。   突然,外面惊起马匹长啸。   薛北望看着眼前脏污的婆子双眼微眯成线,婆子刚要开口,薛北望抬起手指嘘了一声,指了指前方,婆子虽是着急,却赶忙点头应承。   白承珏问道:“怎么了?”   薛北望道:“无碍,只是有个乞丐不小心冲撞了王爷的马车,人已经走了。”   白承珏应了一声,马车的速度放慢下来,从刚才的窄巷到闵王府废了不少时间,就像在等谁,白承珏也乏了,无心多想,只当薛北望对回闵王府的路并不熟悉。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才在闵王府门口停下,薛北望搀白承珏回到小院后,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找到时机离开府中与路上撞见的婆子碰头。   薛北望看着那狼狈的婆子,皱紧眉心:“怎么回事?”   那婆子眼泪婆娑急的直跺脚:“爷出事了,昨天夜里有人杀入府中,绝玉公子带着我这老婆子从府中逃走,可那些人紧追不放,逃到城郊树林,绝玉公子挨了一刀掉进水里去了。”   “绝玉他这些日子都在府中?”   “都在府中!平日与老奴一同用膳,平易近人的很,这样一个人怎就会遇到这种事。”李婆子红着眼锤了锤胸口,“都怪我老婆子没用!”   一股寒意直钻心底,如果都是他猜错了怎么办?   想到近些日子与闵王的温存,亲近,浑身上下都舒服不起来,他自信不会认错自己的心上人,可如果没错,那现在又是什么……   破庙之时,他还庆幸自己认出绝玉,才没错手杀死心悦之人。   铁面从未摘下,谁又能说明这一切不过是他太过自信!   薛北望急忙握住李婆子的肩膀,掌心的力度攥的婆子疼的脸色发白,疼的婆子连忙痛呼了几声爷,薛北望才回过神缓缓将力度收回。   薛北望看着李婆子失神道:“他…他在哪里坠湖的?”   “西郊的树林!”   薛北望松开手,口中喃喃重复着婆子最后说的话,急忙往漆黑的街道深处奔去……   ……   寝室内,地上满是茶盏的碎片,白承珏看着满身是伤的叶归,猛烈的咳嗽声不断从喉咙中溢出,手死死的扣紧圆桌边缘。   “这样不好吗?只要他以为主子死了,主子便可不再用绝玉的身份。”叶归手高举着木盒,“里面都是这些日子昭王利用属下往来的信件,其中包括三皇子与昭王联系的证据,薛北望已然无用,主子也不必为了薛北望再伤身。”   叶归肩头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脱去绝玉的人皮面后,脸上毫无血色,一身素锦血色斑斓,捧着木盒的手在剧烈的疼痛下不住颤抖。   白承珏轻声道:“叶归,我用不动你了吗?”   “主子,叶归只是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除去铁面,白承珏那张清隽的脸上笑容惨然,“我活了二十一载,难道就不配有自己的私心?”   抑制不住的咳嗽声响起,骨节分明的指尖遮掩住双唇,血丝从指缝中渗出。   绝玉的身份死了,他当如何面对薛北望?   不,他可以以这幅闵王的身份跑到薛北望面前,取下铁面,和薛北望解释清楚一切!   失神的眼中,再度有了光亮,白承珏捡起地上的铁盔正准备离开,叶归急忙挡在白承珏身前。   “主子你别忘了这府中还有圣上的人!绝玉身份已死,你若还于薛北望往来,圣上当如何作想?若薛北望知道你的真面目,圣上会放过他吗?”   白承珏拔出腰间叶归腰间的匕首,刺入肩匣,那伤口与叶归所伤的位置一模一样:“绝玉没死呢?”说罢刀刃,照着叶归身上的破口,往自己身上划了几刀。   “主…主子……”叶归看着白承珏血染的身体,眉心一紧,“主子,你这样做也毫无意义,薛北望去的树林圣上已做好埋伏,我护下李婆子性命,且之前暗示过她很多次薛北望在哪,属下来找你前,她已经把消息带到了。”   想到路上突然停下的马车,和薛北望怪异的举动,白承珏看着叶归寒意更甚。   “……叶归?”   叶归握住白承珏的肩头道:“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主子让这件事过去吧!薛北望死了一切都会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人迎脉:颈动脉处   因为发刀片,那就搞个三千字吧!嘿嘿~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 第52章 不肯离开的影子   哪怕是再凶狠的饿狼, 在天罗地网的猎捕中,也足够耗尽一身戾气。   染红的剑身,随着一道剑花刺入被血润湿的泥土, 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跟随其后的凌乱错杂的步伐,薛北望咬紧牙关拔出去剑, 跌跌撞撞的向前奔去, 几番车轮战下,身体已是强如之末……   凛冽的风顺过耳旁,投掷而来的燕尾镖随着一个灵巧的侧身, 镖身仅扯下一块衣袍的布料钉于树身。   薛北望紧了紧手中的剑,随着黑暗中的剑光,反手挡住一击杀机, 旋身与杀手拉开距离,皆时又有两枚燕尾镖朝薛北望咽喉奔去,已显疲态的身体,一个反转,肉、体落地发出声闷响, 身上如同爬满密密麻麻的蚁虫, 咬噬着骨骼。   抬眸间, 天旋地转下他好像看见了绝玉在对他笑。   刀刃划过手臂,薛北望身体一颤, 双眸失神的望着前方,唇角微微上扬。   “够了, 主子说速战速决。”   “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得让他多尝点苦头才行。”   黑衣人说着剑划破薛北望的后背,丑陋的伤痕在背上撕裂开。   旁边的男人道:“别耽误时间了。”手中的剑向薛北望的柔软的项颈刺去。   ‘噗——’的一声,身体被贯、穿的闷响。   剑随着身体一同倒地, 在死亡下他抽搐着身体,逐渐扩散的瞳孔见玄衣人从他身上跨过,手中的剑飞快划开另一人的颈部,温热的血喷洒而出,临死前对温度最后的触感是同伴的喉间洒出的热血……   白承珏换了握剑的手,单手搀起薛北望搂入怀中。   树林中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住白承珏身上的腥味,薛北望头无力的搭在他肩膀上,双手无力的垂在两边,本就宽厚的身体失了力,只能依靠着白承珏站稳。   白承珏轻唤道:“薛北望?”   “恩。”   听见回应,白承珏舒了口气,手搂紧薛北望的肩膀道:“撑住,很快就能回去了。”   薛北望侧脸不适的蹭了蹭白承珏的脖颈,傻愣愣的笑了:“我见到绝玉了,他在对我笑,他在找我……”   白承珏搂着薛北望一时间鼻头酸涩,轻声在薛北望耳边道:“……他还活着,要是你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想见他。”   话音落,薛北望身子一软,幸得被白承珏搂紧,一时间白承珏身体依靠着树身才堪堪能稳住身形。   他垂眸看着依在他怀中的薛北望,无力的合上眼,掌心一松,手中的长剑落在了薛北望的脚边,肩匣自伤的口子在将薛北望拦腰抱起的那一刻,皮肉似乎撕裂开来,他抱着薛北望朝树林外走去。   如今的身体状况虽全身而退难,但真无法离开与他死在一起倒也不错。   快到尽头,十多个黑衣人提剑而出,刃口对准二人正欲刺去。   一声‘停手’,制止住了眼前的杀机。   来人穿的严密,但毕竟是亲手带大的孩子,身高体型哪怕是走路的动作白承珏都猜出他的身份。   少年苦笑道:“你往昔一直站在我这边,现在要为了区区一个外人不要我了?”   白承珏眉头微蹙道:“让开。”   “你有没有想过,保不齐他那一日就杀了你,丘儿只是担心你出事,所以才一定要他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白彦丘抬手示意影卫收刀离开,他伸出手,缓步朝白承珏走近,“杀了他,我们就回去,你身体应当好好静养,没必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伤了自己。”   白承珏冷声道:“若我拒绝,今日是不是连我都该杀?”   蒙面下那双眼睛委屈的看向白承珏摇了摇头:“……不是的。”   白承珏抱着薛北望与小皇帝擦身而过:“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替我决定。”   小皇帝咬紧牙关,伸手攥住白承珏的袖摆:“皇叔,我……”   “下不为例。”白承珏甩开那双攥紧他袖口的手,抱着薛北望离开。   回到新宅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宅内一片狼藉,白承珏将薛北望抱上被翻的杂乱的床铺,坐在旁边为其解开衣服,查探身上的伤口。   白承珏玄青色的衣袍紧贴着肩匣处的伤口,血将衣物染湿大半,衬着阳光都可以看出衣袍上深一块浅一块的颜色。   这具身体仿若全是假的,丝毫疼痛和不适都感知不到,木然的为薛北望检查伤口,止血包扎。   “主子。”   闻声,白承珏为薛北望将白色的缠带系紧,低声道:“叶归,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叶归在门前一跪:“叶归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主子若真铁了心要将属下赶走,那还不如杀了属下。”   白承珏起身,快步于叶归跟前,单手扼住其咽喉,看着在心甘情愿赴死的模样,白承珏松开手起身踹向其带伤的肩匣,冷声道:“滚。”   叶归咬紧牙关,再次跪直身体:“薛北望对主子而言当真比性命还要重要吗?”   “是。”   叶归在地上重重磕了个脆响:“叶归知错,还望念在你我二人十余载的主仆情谊,给属下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说完,见白承珏不为所动,叶归一声声磕的更响,口中一字一顿的重复到‘请主子允许属下继续做您的影子!’   ……   薛北望转醒,看着周围熟悉的布景,急忙起身,穿上白承珏玄青衣袍带着雕花银面的叶归急忙来到薛北望身边。   “薛兄。”   “白大哥?”薛北望茫然的抬起头,眼眸泛红,“我找不到绝玉,我在下游,树林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   “薛兄,人我已经找到了,他如今在隔壁房歇息。”   薛北望一愣,急忙推开叶归,一瘸一拐的朝隔壁的寝室赶去。   打开门,白承珏躺在床榻上,内衬上沾有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   薛北望缓缓坐到白承珏床边,将白承珏冰冷的手囚入掌心,一道道刺目惊心的伤口,仿若让薛北望心口上剐。   薛北望唇瓣吻上白承珏的指尖:“……我的错。”   看着二人,叶归回想不久前,白承珏不肯松口的模样。   可从南闵县到自伤后救回薛北望,这具躯壳已是强弩之末。   白承珏指着门冷声道‘我说滚’,身体微微发颤,当是怒极,‘噗——’口中温热的鲜血喷涌,血透过面具滑至下颚,再难强撑的身体,一时间轰然倒地。   迷迷糊糊前,那手攥住叶归的衣襟道:“不要碰他。”   回到如今。   薛北望看着肩匣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手微微颤抖的想要拉开内衬,却发现血肉以与布料黏在了一处,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急忙起身道:“白大哥,你帮我照顾他,我去找大夫。”   “你们二人伤的都那么重。”叶归微微欠身:“我去便是,主…他就劳烦你照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脱下马甲的小花魁被自己侄子秀的又穿上了马甲。   -------   已修文,马上开始回复,笔芯   感谢在2021-02-25 00:42:37~2021-02-26 01:3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似此星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似真似梦   床边, 薛北望用沾了温水的白巾,小心翼翼的润湿伤口附近,才将沾满血污的内衬拉开, 薛北望单手将白承珏扶起,右肩裸、露出大半, 薛北望还未将白承珏的手从袖口抽出, 转醒的白承珏一把握住薛北望的腕口,赶忙把衣服拉回原位将肩头遮掩。   “北望我……”   话音未落,薛北望将白承珏搂入怀中, 临近嘴边的解释,被那温暖的怀抱全数吞没。   于薛北望而言似如获至宝。   “再让我抱一会……”薛北望声线沙哑,侧颊轻轻蹭上白承珏的脖颈, 鼻间嗅见的血腥味浓重,双手寻摸着缓缓环住白承珏的腰身,“这不是梦吧?”   白承珏回搂住薛北望的肩匣骨,柔声道:“梦里你我何至于这厮狼狈。”   薛北望沮丧的叹了口气,不由将白承珏抱得更紧:“果然是梦。”   说罢薛北望柔软的唇瓣一下又一下啄上白承珏的侧颈, 不适的瘙痒感下, 扶上薛北望肩匣的手微微收拢, 将破损的袍子抓住向四面纵开的褶皱:“北望。”   轻啄颈边的动作在白承珏的轻唤声中停住,薛北望再度开口, 声音颤抖:“我不想醒过来……”   皆时,被猛然推开的门打断了屋内难舍难分的场面, 叶归的手僵在半空, 与薛北望面面相窥后,低头道了一句打扰,赶忙将门合上。   屋外传来乐神医的说话声:“请我来看病又把我关在屋外, 你有病是吧!”   “不是,再等等。”叶归说完,上前将门叩响,“那个……可以进来了吗?”   床上两人哪顾得理会屋外的说话声。   不久前还一口一口啄咬着白承珏侧颈的人,耳朵红了,急忙松开手从白承珏身边推开,心脏快的几欲从胸口跳出来,薛北望后背紧贴着床脚,看着白承珏的一双笑眼,努力平缓着此刻粗重的呼吸声。   白承珏跪坐在床上,浅笑着往薛北望跟前凑近:“公子刚刚亲我时可不是这样的。”说着白承珏牵过薛北望的手迫使他摸上颈部,薛北望呼吸一滞,呆愣的看着白承珏眨眼,“怎不继续了?”   薛北望憋得的脸颊通红,默了两三秒才木讷的回应道:“我以为是梦……”   白承珏轻笑,另一手摸上薛北望的唇瓣:“哦?只有梦里才敢?”   看着他瞪大眼睛吞、咽口中的憨态,白承珏倾身向前吻上薛北望的双唇。   这唇同南闵县的账房时一样可口。   ‘砰——’的一声,门被骂骂咧咧的乐神医一脚踹开,看着两位伤员在床上举止暧昧的模样,乐神医秉承着医者人心把桌上的茶盏砸的粉碎,吓得叶归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白承珏松口,指腹拭去沾染在薛北望唇瓣上的津、液,双眼似笑非笑的看向气急败坏的乐无忧。   “那么大动静,原是乐神医来了?”   乐无忧不快道:“你丫的都一身血了,还搁着腻腻歪歪,那么难分难舍,你们两抱着一起死好了,也省得我跑这一趟。”   白承珏笑着坐直身子,见薛北望没事后,心情已然好了大半:“乐神医医者仁心,切勿动怒。”   “见你这样我更来气,先看谁?快点决定,我才不想看你们腻腻歪歪。”   白承珏刚张嘴,薛北望便急忙道:“先看他。”   闻声,白承珏无奈道:“你这时反应倒快……”   薛北望伸手摸了摸白承珏的耳垂,像是哄孩子般歪头看着白承珏不悦的神情:“白大哥刚刚就将我的伤口包扎好了,你看你身上的伤多吓人。”   一旁的叶归点头迎合,想到白承珏拿过匕首便自捅肩膀的模样,绝非常人。   在身上落一道道刀口时,那举措不像是在自伤,倒像是在一块毫无生命的猪皮上落刀,之后满身是血的白承珏换下归来时的外袍,换了件玄青色的遮挡血迹后,戴上银面扬长而去,一系列的举动那里像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白承珏一记眼刀,叶归心虚的低下头,叹息道:“白大哥,薛公子伤势不轻,还能托给你照顾吗?”   叶归急忙道:“自然!”   沉默片刻,白承珏悠悠的叹了口气道:“莫要再让我失望了。”   叶归欠身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定不负所托。”   薛北望听不明白二人在说什么,只知道刚才的白承珏看上去气势逼人,好像身份比‘白无名’高得多,比起花楼中遇到的知己贵人,更像是供白承珏驱使的下属。   正在这时乐无忧不耐烦的走到床边:“干脆你俩在这便将临终遗言说了,人我也没兴趣再看。”   薛北望起身道:“走,我马上就走!”说罢,薛北望朝乐无忧欠身,“绝玉就麻烦您了。”   不多时房间内,只剩下乐无忧与白承珏两人。   乐无忧侧耳在白承珏床边静坐了一阵,感知不到有人在附近后,为白承珏检查身上的伤口。   他拿出白瓷瓶,将瓷瓶里的药粉抖落在肩上撕裂开的口子。   乐无忧道:“不疼吗?”   “恩,痛觉更麻木了……”   “你下手太狠了,按照这个撕裂程度来看,往后有可能影响你这只手使力。”乐无忧说着拿起白布为白承珏肩上的伤口缠裹,“给你用来缓解毒素的药丸,药引出了点问题,恐怕没那么快送的过来。”   白承珏轻声道:“无碍,不吃那药也不会死,只是……这毒不能根除吗?”   “应该能,不过跟了你那么多年要将其完全根除没那么容易,以如今我想到的方法来做,对你伤害不小,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毒没解开,反倒会丢了性命,所以还需要再调整一段时日。”乐无忧见白承珏点头,眼神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想当初闵王可不在意这毒能不能解,也不在意自己能活多久,现如今是因为他,所以才想治病了吗?”   白承珏浅笑不语。   只觉得这世间仍有许多山河并未走过,如今有人同行,岂不快哉。   屋外,薛北望坐在回廊上若有所思。   叶归站在薛北望身旁道:“你不回房歇息,主…他又该气我没有照顾好你。”   “白大哥,我当时听他开口说话原以为是梦,没曾想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笔芯   感谢在2021-02-26 01:31:03~2021-02-27 02:4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段白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段白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说服自己   叶归看着薛北望, 面具下舌头尴尬顶起腮帮,呼出一声鼻息。   他哪遇到过这种情况,平日里和白承珏角色互换, 该怎么做怎么演自当明明白白,这还是第一次绞尽脑汁的为白承珏圆谎。   “白大哥多谢你。”   叶归瞪大眼睛, 心中咀嚼思索着这句道谢意欲为何, 却还是道:“客气。”   薛北望抿了抿双唇,不放心道:“那药对他会有伤害吗?”   叶归也寻思不明白薛北望靠什么说服自己的,只能顺着薛北望的话往下讲:“不会吧……”   “这次若非白大哥寻得闵王府的神药送至宅中, 又恰逢我宅内生变,得白大哥仗义相助,我与他才能平安无事。”   这套说辞连叶归都没想到, 不料薛北望在这个疑问下竟将自己说服。   对此叶归内心松了口气,正好顺着薛北望给的台阶往下走。   “本想着你随王爷回府,我恰好找时机将药给你,却见你行色匆匆,当时觉得你有些怪异, 只得从那婆子嘴中询问消息, 才知道原是发生了此等大事。”   事已至此, 所有即将明了的一切只能继续遮掩下去。   听着薛北望的连声道谢,叶归浅笑不语。   此时心中怎能不懊恼, 因一时的抉择令白承珏陷入为难,跟了白承珏十余载光阴, 他本该是最希望那个人好的。   叶归道:“抱歉……”   薛北望一愣:“白大哥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叶归岔开话题道:“作为伤员, 现在应当回房歇息了。”   薛北望道:“我想先去看看他现下怎么样……”   两人折返回小院内,乐无忧刚合上门,看了一眼叶归后微抬下巴示意后, 两人一前一后从小院离开。   薛北望推开门蹑手蹑脚的靠近床边,伸长脖子往床铺上看,正巧与躺在床上的白承珏四目相对。   白承珏身体靠里挪了挪,拍响床铺作邀。   “还疼吗?”薛北望在白承珏床边端正坐直,双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   见白承珏浅笑摇头,薛北望看着那血色几乎褪尽的唇瓣,蹙紧眉心:“抱歉,若不是遇上我,你又何至于受这些苦楚。”   突然,床上白承珏微微卷缩起身子,手捂上肩头的伤,倒吸了凉气,急的薛北望赶忙倾身查看,没曾想被这只小狐狸一把搂入了怀中。   两人贴的极近,呼吸都能碰撞到一处,薛北望被迫侧躺在白承珏身边,生怕拉扯开白承珏的伤口,不敢轻举妄动。   白承珏凑近薛北望身边,头埋向薛北望颈部,疲惫的合上眼。   薛北望听着耳畔的呼吸声,咽了口吐沫轻声道:“别闹,这样弄伤你的。”   白承珏道:“我身上的伤是你刺的吗?”   “绝不是!”   白承珏懒散的睁开眼,望向薛北望紧张的神情,轻笑道:“我这人命一向不好,这些小伤平日里不过是家常便饭。”   覆上薛北望后背的手,温柔的拂过背脊上的伤口,与他后背那道浅灰色的伤口相辉映,好似上天冥冥之中镌刻在二人身上的印记。   他弯着唇角,冰凉的指尖透过薛北望的青丝,触碰上薛北望的后颈。   薛北望小声道:“痒。”   想说的情话被薛北望打乱,白承珏抿了抿干裂的双唇,双手寻摸着回到薛北望的腰身:“我倦了,你陪我躺一会。”   “不行,我睡相不好,你伤口才刚处理好,要是……”四目相对下,薛北望看着白承珏微微眯起的双眸,改口道,“我会小心些。”   “恩。”压在鼻腔下的回应声后,白承珏疲惫的合上眼。   那句,你是我这一生为数不多的幸运终是没能脱口而出。   太酸了,酸到他恐怕还未认真的说出,就已笑的合不拢嘴……   薛北望静静的注视着白承珏的睡颜,安静柔和,平和的呼吸声缓缓入耳,身上伤口自觉酥酥麻麻,竟像是一记上好的麻药,让他屏蔽了痛觉。   最终听着那一呼一吸,躺下白承珏身边陷入熟睡。   再度醒来,夜色已深。   门虚掩着,旁边放着小灶炉,熬好的汤药隔水在灶炉上温着,薛北望刚起身,叶归端水进屋。   “正好,隔水温着的是他平日要喝的补药,大夫他身体底子受损,需要汤药好好温补。”   “恩。”   “那在下先行告退。”叶归看了一眼仍在床上安心熟睡的白承珏,抿紧双唇,终是欣慰的笑了笑,“他很少睡得这样熟稔,往昔要风吹草动,他恐怕早就醒了。”   薛北望回过头,手指顺过白承珏额角的发丝:“……毕竟以他的身份,在花楼中讨生活委实不易。”   叶归道:“是啊,委实不易……”   叶归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欠身复言,“药放在厨房里,每日两次,午膳用完后,入夜临睡前,具体熬药的方法我已经写好放在桌上了,在下先行告退,绝玉怕要劳烦薛兄多费心了。”   说罢,叶归从房内离开。   薛北望穿上外套急忙出门相送,一直将叶归送到门外,薛北望拢了拢外袍返回宅内。   刚到院中,一枚飞镖便从耳后飞过钉到了眼前的柱子上。   薛北望回头看向眼空无一人的房顶,取下飞镖,将上面的信纸打开。   ‘使者投靠闵王在先,如今合作终止,未保消息不向外透露,本王只好斩草除根,一切乃你咎由自取。”   薛北望一变急忙回到屋内,见白承珏平安无事,他手扶着门扉,将信纸在掌中捏碎。   依这番话看,当不是昭王的警告。   薛北望双唇紧抿,一片狼藉的宅院,绝玉重伤坠入河中,一切究竟是谁所谓已然明了。   思绪中薛北望缓步走到白承珏身边坐下,细微的动静下白承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又再度疲惫的合上,看着白承珏身上的伤口薛北望不禁攥紧双拳。   当时阴差阳错护下闵王的性命,却平白害的绝玉飞来横祸。   他想到这深吸了口气,握紧白承珏的手臂。   白承珏眼睛疲惫的拉开一条缝,道:“北望?”   薛北望浅笑,抬手拂过白承珏的侧颊:“还算好你没事。”   “做噩梦了?”   “恩,是噩梦。”   白承珏轻笑:“好了,你要害怕躺下来,我讲故事给你听,听着故事很快就不会怕了……”   薛北望点头。   差一点就失去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捉虫,回复,笔芯 第55章 他一定是丑八怪   白承珏坐起身, 浅笑道:“那我与你说,茶楼里那些话本戏文。”   “行,在这之前先把药喝了。”   说着薛北望端起药碗回到白承珏床边坐下, 勺子搅动了一圈深褐色的汤药,轻抿了一口浅尝, 温度恰好, 薛北望将勺递到白承珏唇边。   有很长一段时间靠汤药养着,现在乌黑的汤药单是瞟上一眼,都自觉反胃, 白承珏咬着下唇,盯着勺中的药,身体抗拒的往墙边贴近。   “一定要喝吗?”   “是, 喝完我给你煮糖水。”瓷勺边触上白承珏柔软的唇瓣,“乖,啊…张嘴。”   听着哄孩子般的语调,白承珏蹙起眉头,双唇含上勺边, 不情不愿的将勺中的汤药一口一口咽下。   他本就不爱吃药, 儿时还有母妃庇佑时, 小太监为了喂他合上一口咬,追着他跑了好几圈。   之后母妃殁了, 哪怕没病,也不得不吃那些污糟的汤药。   他的身份, 周遭的人, 让这些真实的情绪不会外露,除去在薛北望面前,他好像从未将这些细小的厌恶流露在脸上。   汤药见底, 口中回味着久不散去的苦涩味,白承珏不快的皱起眉心,低声道:“我不喜欢药味。”   薛北望还从未见过白承珏这般,轻笑着用袖口擦去唇角的药渍:“等身体好些,我们就不喝了。”   “恩,日后身体一好,就再也不用喝了。”刚说完,见薛北望要走,白承珏急忙坐起身子抓住薛北望的小臂,“你要去哪?”   薛北望道:“刚才答应过你的,喝完药我便给你煮糖水喝。”   白承珏未松手,飞快的凑上前去啄了一口薛北望的唇瓣,亲的薛北望一懵,眼神茫然的看着白承珏,只见那人满意的躺会原位,将被褥拉到胸口。   “比糖水甜。”   闻言,薛北望舔了舔双唇,舌尖还真没品出自己嘴上有什么甜味,手覆上白承珏的额头,想了想将碗往旁边一放,凑头去测白承珏的额温,笨拙的关怀下,白承珏的双臂搂住薛北望的后颈,往身上用力一拉,双唇再度紧贴上一处。   舌尖带着苦涩的药味慢慢的侵入味蕾,薛北望身体从僵硬到柔和,终是抗拒不住的回应,手指插、入发丝,指腹克制不住的在亲、吻下揉、捏着着白承珏的耳垂上的软肉。   一吻后,烛光下白承珏带着水色的唇微启,食指按压上薛北望喘着粗气的唇瓣:“你我都还伤着,切忌房事。”   “昂。”薛北望硬憋着站起身来,手对着脖颈处扇了扇,“今夜太热了,我出去走走,一…一会回来。”   说着薛北望快步往屋外走去,白承珏掩了掩被褥,眼神扫了一眼身下不由泛起红晕。   虽说在花楼里忍辱负重那么久,可是这般动情,却是第一次……   一盏茶的功夫,薛北望回到屋内,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水珠,与白承珏四目相对时,羞涩的低下头:“还…还想喝糖水吗?”   白承珏背过身道:“你我都是病患,不应劳累,当早些休息。”   “昂。”薛北望缓步走到白承珏床边,看着白承珏背对他侧躺的模样扇了扇脸边,“干脆我去隔壁房。”   白承珏翻了个身正对向薛北望:“这床够两个人。”   “恩,是够。”薛北望咬咬牙,想到白承珏不久前受了惊,身旁怕是离不的人,只得心里默念着静心咒,侧身在白承珏身边躺下。   耳旁响起的呼吸,都想一阵春风暖暖的挠进心疼。   薛北望紧咬着下唇,默念静心咒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感觉小花魁靠里翻了个身,后背离他很近。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后,披散的青丝,透过腥气依旧能嗅到白承珏发间淡雅的清香。   白承珏道:“北望。”   “恩。”   “还听故事吗?”   想到那温柔好听的语调在耳边盘旋,这哪里克制得住!   薛北望往床边挪了挪:“不了,早些睡吧……”   “恩。”   白承珏背对着墙,目光看向斑驳的墙壁,抿了抿干裂的双唇。   屋内太安静,安静的将薛北望嘈杂的心跳声听得真真切切,每一次的跳动,都能准确无误的打在他的心头。   白承珏从未想过他这一生,原来也会为人动情。   “北望。”   “我在。”   白承珏双眼盯着墙上的凹处,道:“这些日子在闵王府做事,你见过闵王吗?”   “见过。”   薛北望回想起破庙中自己揽入怀中的身影,内心复杂。   “在你看来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脑海里回想起账房门外的亲昵,薛北望眉头更紧:“……不怎么样。”   白承珏道:“但我听说他是美人。”   美人?想想那身段,那容易被划破的皮肤,应当是个美人……   但脑海里也立刻想到不眠不休为闵王磨的头盔,薛北望拉起被子遮住一半脸,明明是因为小花魁的缘故,才对闵王照顾有加,现在回想起来竟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难受。   闵王人不坏,对他也好,在命悬一线时为了救他差点死了。   薛北望紧抿着下唇,越想脑子越是混乱。   白承珏道:“北望?”   薛北望轻咳了两声,急忙道:“传闻…传闻怎么可能信得过,像这种成天戴着铁盔不敢见人的家伙,一定是个丑八怪!”   白承珏裹紧被褥往墙边靠了靠,心情莫名的不快。   没听见回应,薛北望回过身急忙道:“那种丑八怪,我看不上他的!”   白承珏低声道:“我困了,睡觉。”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和他真的没什么!真的……”   “不气,睡觉。”   薛北望望着白承珏的背影,尴尬的抿了抿双唇:“我……”   “病患不适宜熬夜,睡觉。”   背对着薛北望的白承珏咬了咬牙,明明现在是以绝玉的身份和薛北望相处,可听这番话,却被那些无端而起的怒气。   这一日日的朝夕相处,连他都辨不清自己的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  未经人事的两人现在都还很青涩。【捂脸】   明天修文,早上还要起来上班,大家晚安好梦,谢谢支持,爱你们   感谢在2021-02-28 02:57:36~2021-03-01 01:5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沾襟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何不断其羽翼   薛北望整整—夜都没想明白, 他究竟说错了什么。   翌日清晨,薛北望坐在床边,信誓旦旦的说道:“我承认我和闵王在—起的这些天我摸也摸了, 抱也抱了,但我对他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白承珏身子半卧在床上, 看着薛北望双眼微眯。   明明问心无愧, 但在白承珏的目光注视却莫名的心虚,薛北望抬手挠了挠额间。   “其中原因无法与你道明,可我对他绝没有半点异样情愫参杂其中, 你知道的,闵王那样性格恶劣,行事古怪的狠角色, 我绝可能对他生出恋慕之情。”   性格恶劣?行事古怪?长相丑陋?   真正的他,被薛北望形容的着实精彩,白承珏的脸上难以抑制的流露出不满。   见白承珏眉目间的变化,薛北望擦了擦额间渗出的汗液。   心中思量着要不要坦白他曾经对小花魁有过怀疑,可又担心把—切说明, 使小花魁神伤。   —时间腰板挺直, 举手发誓道:“我薛北望要是对除了你之外的人动心,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着薛北望傻愣愣的模样, 白承珏靠着床背笑出声来,口中喃喃道傻子。   明明—直以来被骗的团团转的人是他, 他反倒跟个骗子表起忠心。   薛北望看不懂白承珏的笑意, 急的抿了抿双唇道:“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我……”   “我没跟你生气,只是有些分不清了……”   “分不清什么?”   白承珏浅笑着摇了摇头:“往后都不重要了。”   薛北望舒了口气,道:“恩, 你不再跟我置气什么都好。”   那双眼睛始终认真的看向白承珏,—切谎言走到现如今,连最后当面坦白的机会,都被白彦丘粉碎干净。   白彦丘安排的这场大戏,终究是让闵王和绝玉这两个身份连在—起,都显得满腹阴谋,杀机重重!   他看着薛北望这幅好骗的模样,几欲想将真实身份脱口而出,却又不得不担心等真相明了,树林中那场差点让薛北望丧命围剿,会不会让薛北望临阵倒戈……   南闵县的事情,绝不是—场蛀虫的狂欢,以如今的局势来看,若与薛北望决裂,将前路难行。   认真思索后,明知道这人—颗真心,他却还是赌不起。   敲门声响起。   叶归道:“我有事想和绝玉单独谈谈。”   薛北望看了—眼白承珏,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疑惑道:“是我不能听的?”   还真想不出来这两人有什么事,需要背着他谈……   没等白承珏开口,叶归先打断道:“私事,不方便薛兄在场。”   薛北望长叹了口气,手拍上膝盖起身道:“那行,我先去伙房煎药。”   叶归与薛北望—个进来,—个出去,叶归站在门外见薛北望走远,才小心翼翼合上门,快步走到白承珏身边坐下。   “户部侍郎昨夜畏罪自尽了,贪污赃款的事用血书—项项—桩桩写的明明白白,这次恐怕有南闵县县令的证词,也很难将户部尚书扳倒。”   “昭王应该是背着圣上有自己的兵马。”   “养兵?”   白承珏点头道:“南闵县的粮仓早就空了,—年前官府仍向南闵县民众收缴所需的赋税,近些年来周围大小城都并无战事,那县令总不能将那么多粮食换做现钱。”   “可兵马是最需要这些来作为后续的储备,二年前鸢儿刚嫁给昭王,没多久送来的密报中说,昭王与他国招兵买马,依靠鸢儿传递的消息,我—度怀疑卖给昭王兵马的人是陈国,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叶归道:“主子莫不是因为薛北望才有此想法。”   “是,但和我与他的感情无关,薛北望行事乖张,若为了双方长久合作,这样的人安插过来,并不稳妥,这些天我细想过,最后的出的结论是:我与他不过都是—开始既定好的猎物罢了。”   白承珏掌心覆上薛北望靠过的枕头,似乎余温未退,他叹了口长气:“我猜测陈国那边既然将他诓来,就没曾想让他活着回去,表面上兄友弟恭,实则是他手握兵权太过碍眼,当在陈王薨毙前,将其斩草除根。”   见叶归听的认真,白承珏笑了笑,复言“当然这—切不过是我的猜测,尚无实证去证实。”   叶归摸了摸鼻翼,道:“薛公子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做密探。”   确实,薛北望这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性格,哪里适合被安插做奸细、暗探这样的细碎活计。   “派人查—下适合练兵,又不宜被察觉的地方,再考虑接下来的对策……”   叶归道:“是,主子这些天收到的来往信件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之后我找了他的书房和宅中各处,找到了他与陈国皇室来往的信件,还有—些他与昭王来往的密函,以模写了—份,放回原位,这些信函足矣证明昭王的确在私通他国。”   白承珏眸光—沉,全然没想到薛北望竟如此大意。   同时也证明他对绝玉的信任超乎白承珏的想象。   白承珏道:“这些信件,你有没有交给彦丘?”   “属下唯主子所用,若无主子命令,属下绝不敢轻举妄动,但此事关乎国事,乐神医—再交代这身子不可再服药物,需好好静养,昭王之事若能趁早解决也不失为—件好事。”   见白承珏不说话,叶归紧咬着下唇,不多时,轻声复言:“薛公子回到陈国也不见得有什么锦绣前程,昭王除去,主子贵为王爷,自可护薛公子衣食无忧,可昭王之事若不把握此次,再想明面上除掉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白承珏罢手道:“此时容后再议,那些信件不能再让除我之外的第二个人知晓。”   “我知道主子在心薛公子,哪怕那些信件不流出去,同时又能找到其他把柄将昭王歼灭,可主子身份暴露,薛公子会如何?但陈国若无他容身之处,他便只能留在主子身旁。”   听着叶归的话,白承珏笑了,他知道作为下属这番思量在情理之中。   真相被解开的那—刻,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局面。   但……   “他不是我的笼中雀。”   叶归道:“可子不是很喜欢他吗?哪怕他能接受主子的欺骗,可他是陈国皇室,若还能回去,主子留得住他吗?”   “待昭王—事结束,我就只是绝玉。”   叶归握紧双拳,颤声道:“以—个花魁的身份与他回去,他护得住你吗?昭王—死,主子便不必再躲躲藏藏,可以陈国皇室的身份在世人面前活的堂堂正正!”   “行了,这话是越扯越远,匣子你收好,哪怕真要用现在也不是时候,昭王的兵马多少暂且未知,单凭信件想让昭王落马,只怕到时引来宫变,打的圣上和我们措手不及。”   白承珏怕再与叶归说下去,这忠心护主的家伙怕要拿着那些信件闯祸!   只得先言语搪塞。   见叶归情绪慢慢平静。   白承珏疲惫的揉了揉额角:“除此而外还有其他事吗?”   “再过—月宫中会去林场围猎。”   白承珏摇了摇头:“这种场面,我不出现也行。”   叶归道:“可长公主似乎想去。”   白承珏面露疑惑之色:“阿姐平日里不是对这些热闹场面不大喜欢,怎么突然生了这种心思?”   “安小将军安朝会来,之前灯会,有人出面暗杀,就是安公子救下长公主,将长公主平安送回的。”   对安将军白承珏有些影响,四年前剿匪中了—记毒箭,之后不治身亡,这人为人刚正不阿,性情豪迈是个忠义之士,也是个痴情之人。   安夫人生安小公子时难产而死,安将军守着亡妻,哪怕被人笑是鳏夫,也始终未娶。   不过安将军虽好,和安朝有什么关系……   白承珏冷着脸吩咐道:“派人盯着安朝,三日内我要有关安朝的所有消息。”   叶归道:“长公主迟迟未嫁,主子可是功不可没。”   “宁缺毋滥。”白承珏紧锁的眉头还未舒张,“母亲的事情可有头绪?”   “那琴师的消息具体还不清楚,不过靠着老夫人留下的遗物,有人认出上面的图案是齐国皇室的徽记。”   白承珏低声道:“齐国在我母亲入宫前不就已经被先帝覆灭了吗?”   “是如此没错,不过据打探的消息来看老夫人可能不是先帝带回的舞姬。”   白承珏脸上的表情越渐阴沈:“我母亲难不成还是齐国的亡国公主?”   叶归点头:“不无可能,属下派人找到了齐国的遗民,听他们说齐国公主在国破家亡后便失踪了,以属下看来老夫人当时很有可能被先帝以舞姬身份掳回宫中……”   若当真如此,何其可悲……   白承珏垂眸手扣紧床铺。   恨不能进入皇陵将先帝的尸骨碾碎。   见白承珏眸中流露出的杀意,叶归急忙道:“当然,这只是猜测,除去老夫人留给主子的玉珏外并无其他实证。”   “太子殿下于我有恩,于阿姐有恩,母亲这—生真这般可悲,来日寻了机会,我会亲自把那人尸骨毁了,断不会因为这些便拉着陈国共沉沦。”   屋外传来越渐靠近的脚步声,白承珏神情缓和下来:“何况身边有在意的人,我又何必毁我前路,与这肮脏之地去计较。”   若没有太子的恩情,若不是看着白彦丘从襁褓里的婴童长成如今的少年。   先皇的慢、性、毒、药,没有这些情分,牵制不住白承珏,只能让白承珏无所不用其极的拉着陈国与自己—起死。   那老头以为那皇位有多稀奇,于白承珏看来不过是他多待—刻都嫌脏的地方,待来日见白彦丘君临天下,朝中再无所顾忌,哪怕是病死,他都不愿死在陈国近内!   门被推开,白承珏回过神见薛北望脸上、鼻尖都是煤灰,不住笑出声来。   薛北望端着汤药,茫然的瞪大双眼:“怎么了吗?”   白承珏浅笑道:“没什么,就是看见—只漂亮花猫儿。”   薛北望环顾了—圈身后,疑惑的看向白承珏道:“哪呢?”   “你过来我指给你看。”见薛北望走近,白承珏坐起身子指尖擦下薛北望鼻尖的煤灰,将手心摊在薛北望跟前,“喏,你不就是那只漂亮的花猫儿。”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身体不太舒服,写了凌晨一点半实在撑不住就去睡了,所以没挂请假条【捂脸】   谢谢喜欢和支持,笔芯   感谢在2021-03-01 01:50:51~2021-03-02 23:4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段白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一如当初   薛北望端着药的手一颤, 耳根子都红了:“昂……”   见他僵在床边,不知接下来当如何是好,白承珏浅笑贴近他身边用袖口轻轻拭去他脸上的煤灰。   白承珏只见他呆愣的望着自己动了动喉头, 冰凉的指端忽然覆上他的手背,他药碗一抖吓得急忙稳住, 贴近的距离下, 他呼吸越渐粗重。   白承珏道:“不烫吗?”   “不…不烫……”   他急忙摇头,白承珏指节转而拂过他的耳垂,在酥痒感下他不敢躲, 下意识的咬紧唇瓣。   这幅羞涩模样,惹得白承珏笑意更甚:“有意思,明明在一起也有些日子, 可偏偏北望却还如同初次相识那般。”   薛北望小声道:“那般?”   “第一次见你便会脸红,如今也没变……”   “没红。”那辩驳的声音压在喉咙底,眼神心虚的避开白承珏的笑颜,“伙房里太热,烧的……”   白承珏双手搂住薛北望的脖颈, 秀美的眉目凑近, 四目相对下, 薛北望的呼吸更加急促,白承珏笑着吻上薛北望泛着霞红的脸颊, 轻声道:“果然是烧的,好烫。”   较为贴近的距离, 鼻息相对, 薛北望手中的药碗都烫手起来。   站在旁边的叶归难得看见白承珏这幅臭不要脸的模样。   想来哪怕在百花楼阁做花魁的那些年,也不见他与谁行为举止这般亲昵。   看着薛北望被这只撩人的大狐狸吃的死死地,叶归站在旁边发出两声轻咳。   反应过来这房间里并非只有他们俩的薛北望, 看着小花魁穿着单薄内衬,模样娇弱撩人,一时间恨不得把叶归眼睛蒙上!   “绝玉。”   白承珏道:“恩。”   “……我们先喝药。”   “好。”说罢,白承珏松开手,乖巧的坐在床边。   薛北望刚拿起勺子,想了想,转头看向叶归道:“白大哥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叶归摇头,但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薛北望攥着手中勺子,看了一眼叶归,又将手中勺子放下:“白大哥,闵王刚刚回府,府中应当不清闲吧?”   “不忙,闵王哪有闲心思管我们。”说罢,叶归瞥了一眼坐在床边等喝药的白承珏,“你们接着喝药,不必管我。”   闻言薛北望回过身,手中瓷勺搅动了两下手中的汤药,双唇紧抿,最后单手为白承珏拉了拉被褥,将锁骨遮掩住,只能那被褥在坐姿下又再次滑到胸前,薛北望单手端着药碗,眉心紧蹙,又拉了一次被褥,眼见被褥再一次滑到胸前,不快的啧了一声。   白承珏看出薛北望的醋意,浅笑道:“我乏了,你先送白大哥回去吧……”说罢,白承珏手指扣上药碗,“去吧,我又不是伤了手,自己喝药总是没问题的。”   薛北望起身道:“那白大哥我送你……”   叶归看向白承珏微微欠身:“那绝玉公子好好歇息,在下便先行告退。”   见状,薛北望的身体微微挪动,挡在白承珏身前道:“白大哥请吧!”   二人一前一后从卧房离开。   一路走至荷塘二人相对无言,明明眼前之人是几次仗义相助的白大哥,可却莫名觉得疏离。   哪怕当初白无名因为绝玉失踪用剑指向他,他都生不起那么多醋意,现如今这股醋劲却怎么都止不住。   叶归道:“薛兄什么时候回王府?”   “不回去了。”   叶归微愣,要是薛北望留在这,白承珏还怎么出现在围猎中。   “上次南闵县归来后,薛兄便不见踪迹,王爷很担心你。”   薛北望步伐一顿,想到南闵县两人亲昵的接触,只觉得头疼欲裂。   心中拿捏不准,闵王是不是对他生了情愫……   “我一个小小随从,他担心我做什么?”   “薛兄与王爷在南闵县经历过生死,这些担心在所难免。”   “没必要,那些事是我该做的,就当我死了吧,反正等绝玉的伤好些,我就会带着他离开。”   大局未定,薛北望就要把王爷拐走?!   叶归脸色一变,快步挡在薛北望身前。   “薛兄,围猎将至,王爷身旁需要你这样的高手保护。”   “王爷身边还会缺高手吗?白大哥莫要再劝了,我心意已决。”薛北望垂眸思索着叶归硬要留下自己的理由,想到病榻上不盈一握的白承珏,脸色一沉,“白大哥,绝玉是我的人。”   叶归道:“我知道,可是……”   “我很感谢白大哥能仗义相助,一切已是过往云烟,绝玉如今心中亦只有我一人。”   回想起刚才薛北望的动作,咀嚼着这番话的含义,叶归才恍然大悟,这小子是把自己当情敌了。   虽说王爷是天香国色的佳人,但哪是他敢去肖想的!   “你误会了,只是这次昭王的人怕会寻时机再对王爷动手,你的身份,更适合近身保护王爷的安危,再者薛兄既然要走,也可趁此次机会与王爷道明,看看王爷是怎么想的……”   薛北望道:“昭王,昭王也会去吗?”   “宫中围猎,昭王从不缺席。”   薛北望双眼微眯,“昭王府杀他确实不易,围猎上可是刀剑无眼。”   字字清晰下,叶归愣住了。   他原本只想让主子找个机会脱身,没想到薛北望还有这种心思。   薛北望莞尔:“白大哥,围猎还有多久……”   “这……薛兄!我突然想起王府中还有要事处理,等事情处理完毕,我再过来。”   一时不知道怎么收场的叶归,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感谢在2021-03-02 23:40:55~2021-03-05 02:1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蝴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动手的理由   叶归前脚刚从离府, 后脚便找机会溜进白承珏的寝室内,将二人刚刚的交流大致与白承珏说了一遍。   白承指端轻揉着额角,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我现在当真是管不住你了。”   “此次围猎若是薛公子不去, 主子恐怕不易脱身,属下怎会知, 顺嘴提了一句昭王, 薛公子脸色就变了。”叶归声音越说越小,终了巴不得将脑袋取下埋在地底。   白承珏脸色更沉,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叶归这出苦肉计,是你们计划好赖在昭王头上的?”   闻言,叶归急忙在白承珏跟前单膝跪地:“属下不敢, 圣上是要臣看准时机,让你假死抽身,属下也未曾料到会有人杀到府内。”   想起当夜的情形,肩头还未痊愈的伤口,如今仍隐隐作痛, 叶归抬头与白承珏四目相对, 目光真挚:“属下只是在追杀中脱身后, 将事情禀告给了圣上,才有了后来树林中的安排, 其他的属下一概不知。”   白承珏冷声道:“你没有说谎?”   “属下若有半句虚言,当自刎请罪!”   话说到这个份上, 白承珏自也不再怀疑。   所有事情前因后果联系到一处, 他能估量出昭王多半是因为南闵县自己能全身而退一事,给薛北望的一次警告。   于昭王看来,一个青楼中人的性命自比不得眼前的功业, 所以行事作风不留余地,想必也考虑过薛北望当真将绝玉看的过重,二人这些日子本就不快的合作,那就到此为止。   未曾想薛北望竟因一个花魁,对吴国皇室起了杀心……   白承珏双唇紧抿,眼神盯着桌角若有所思。   屋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叶归闻声,正准备要走,便被白承珏握住了腕口。   “过两日,入夜后让乐神医与你一道前来,找机会我以白无名的身份再与他说。”   叶归点头,白承珏松手的一刹,他身形矫健灵活的从后窗跃出。   窗子有了响动,依稀门外步伐加快,猛然推开门扉。   薛北望看着白承珏安然无恙的卧坐在床上,不由舒了口气,单手端着瓷碗走到白承珏跟前。   见那瓷碗靠近,白承珏不适的撇开头,蹙起眉心:“这苦药还有?”   “糖水,刚才在伙房里我一起煮的。”薛北望在白承珏床边坐下,“这药味光闻着就难受,喝起来必然更甚,我虽不能替你分担汤药,但应了你的糖水总不能少。”   原是薛北望为了让他解掉舌尖的苦楚,才左右忙碌下成了一只花脸的猫儿。   糖水一勺勺入口,将嘴里苦涩的药味掩去。   白承珏道:“药喝完了,是不是该看看你身上的伤?”   薛北望赶忙起身:“男子汉大丈夫,皮糙肉厚的,那些小伤压根不值一提。”   “哦。”白承珏拉着被褥躺下,留给薛北望一个后背。   薛北望见状,急忙扒拉着衣服道:“看,给看,我现在就把衣服脱了。”   闻言白承珏坐起身来,伸手将脱下外袍的薛北望拉到床边坐下,亲手为他解去身上的内衬。   只见缠绕在伤口白布上渗出血点,白承珏轻叹小心翼翼的为薛北望取下白布,后背结了一层薄痂的伤口又有了几处细小的撕裂。   白承珏叹了口气,拿起药膏,温柔的将冰凉的药膏在渗血的小口上涂抹开。   过于安静的气氛下,薛北望抿了抿干裂的双唇:“你别担心,这些伤对我来说算个屁!就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白承珏低声道:“不疼是吧,你信不信我用木板把你伤口挑开。”   薛北望微愣,思索了一番后,认真道:“挑开可能会感染,可你现在需要人照顾,等你好了再说吧……”   “我可没有这种向人施、虐的癖好。”白承珏为其上好药,披上内衬后,不由从薛北望身后轻轻的将其圈入怀中,双眸疲惫的合上,“哪怕是再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都行,什么都能迁就的。”   薛北望握住白承珏的手,轻声道:“我知道,可你一句话,我什么都想答应。”   白承珏叹了口气,轻声道:“傻子。”   “我……你说傻便傻吧……”   ……   这些日子,一同养伤,互相换药,与心悦的人处在一个屋檐下,但一点都不觉得烦腻。   离围猎的日子越来越近。   按照一先与叶归约定好的,乐神医留在房内恰好为白承珏留出机会分、身与薛北望交流。   为了不让薛北望看出端倪,白承珏服下两粒改变身形的药丸,约莫半盏茶的时限,推门从卧房中出来。   屋外来回踱步的薛北望,急忙调转方向朝他大步走来。   “怎么那么久?是不是绝玉有什么问题?”语气焦急,双手已经不由握住了白承珏的肩膀。   白承珏道:“大夫问诊看病哪有那么快的,约莫还需一会,上次我与你提的事情,不知道眼下薛兄可否借一步细谈。”   薛北望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眸中杀意涌露,终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二人来到水中亭坐下,没有奴仆在旁服侍的宅子,此时也少了友人间可以把酒言欢的佳酿。   两人干巴巴的坐在石桌旁四目相对。   “薛兄身后之人,这次又将矛头指向了昭王?”   薛北望低声道:“不是的。”   “他毕竟是吴国皇室,若你在闵王身边杀了人,闵王多半也会惹上麻烦,作为闵王府的暗卫,我想知道薛兄杀他的理由。”   薛北望皱紧眉心:“……想杀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   “薛兄不肯说,那白某就冒昧猜猜看,听从南闵县回来的人说你与闵王的关系很不一般,在临近皇城的驿所你在众目睽睽下亲自抱闵王上楼,该不会是知道昭王常找闵王麻烦,所以才动了杀心?”   “与闵王无关。”薛北望一顿,想到绝玉提及闵王后生气的模样,恍然大悟的看向白承珏,“白大哥,这些传言你当不会是与绝玉说了吧?”   白承珏疑惑道:“什么?”   见白承珏似乎不知情的样子,薛北望想了想,手指摩擦着下颚,自语道:“还是说他对闵王有恋慕之情……”   这嘀嘀咕咕的声音白承珏听不太清,只能试探地问道:“难道你对闵王真有别样的情愫?”   薛北望急忙辩解:“怎么可能,若真有也是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后悔……”薛北望抓了抓脑袋,琢磨了两三秒,故作严声,“后悔当时那一刀没能了结他!”说完,薛北望还认真的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谢谢喜欢和支持 第59章 局面已定   若不久前还在遗憾没有佳酿共饮, 那如今便是庆幸,不然一口酒还未咽下,恐怕会被薛北望这番话激的喷出来。   白承珏单手托腮看向薛北望轻笑, 想来那时若不是考虑到薛北望的身份,如今这小子的坟头草怕都长高了。   “白大哥笑什么呢?”   面对薛北望极力解释的样子, 白承珏一双笑眼下起了坏心:“笑你这话我怎听着有些心虚, 听闻在南闵县那些日子,薛兄对闵王可算是无微不至。”   说罢白承珏搭在石桌上的手,指端了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你我都是男人与白大哥说说, 哪怕真对绝玉生出异心,也只是你我二人的私谈,绝不会传入他耳朵里。”   话音刚落, 薛北望猛然站起身,急的说话都结结巴巴:“我…我怎……可能对闵王感兴趣…他…打我…还驱使我倒茶…还想让我下跪!”   薛北望说到这舔了舔干裂的双唇:“喝茶!我灌一壶热水下去…我…我看他死不死!”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要石桌上放着壶热水,薛北望这幅模样定要急的来个亲自示范。   面具下白承珏浅笑,骨节分明的指端顺着喉珠往下来回轻抚, 漂亮的眸子含笑望着薛北望又急又气的模样, 竟生出在湖心亭将人一把按到柱子上的念头……   白承珏轻声道:“薛兄, 冷静。”   一盏茶后,薛北望情绪稳定, 唯有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转悠,似在思索着什么。   不多时, 他转头看向白承珏道:“不对, 白大哥现在不是我的问题,细细想来是有些奇怪,你告诉我小花魁是否与闵王有过旧情?”   “旧情。”白承珏疑惑的看向薛北望, “何以见得?”   “曾经他便对闵王不甚了解,那日我只是告诉他闵王是个丑八怪,说完他便生气了。”   不在绝玉跟前,薛北望这脑瓜子转的倒快。   白承珏一时间还未想好如何接话,薛北望双手‘唰—’的一下杵上桌面,脸与白承珏凑的极尽,“白大哥,我怀疑比起我,他是不是更喜欢那阴、虚王。”   很好,相貌丑陋,性格恶劣,行事古怪外,现在又多了一条阴、虚。   “薛兄指的阴虚是什么?”   薛北望掩唇轻咳了两声:“自是肾经。”   白承珏双眼微眯,刚才乐得逗趣薛北望的模样一改,竟觉得有些咬牙:“虚?虚不虚,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巴不得现在就让薛北望试试,他到底虚不虚!   湖心亭的风吹得薛北望不住打了个寒颤,黑暗中白承珏直勾勾看向他的眼神,倒看的他不自在了起来。   他伸手掌心覆上后脖颈,讪讪的舔了舔双唇:“白大哥我觉得这天有点凉,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急,乐神医看诊慢,多半还没出来,正巧我现在也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闵王虚不虚的?”   “这……看他模样弱不禁风的,往怀中一抱还硌手,身子骨多半好不到去,再说了小花魁这样一个美人带到府中那么多回,他只不过是听其抚琴,能不虚吗?”   白承珏听着这番言之凿凿的话,低声道:“哦?那你碰绝玉了?”   “自是不能,我得先给他名分,来日洞房花烛夜才可共、赴、云、雨。”薛北望提到绝玉眼神逐渐柔和,“他刚从花楼中赎身出来不久,我不想让他觉得我与那些恩客无二,我想让他知道我薛北望是真心想与他共度余生。”   这番话说的认真,温柔的闯入白承珏心间,掌心不由遮掩住湿润的眸子。   黑暗中白承珏深吸了口气,柔声道:“我很好奇,薛兄喜欢绝玉什么?”   “人还能拆开喜欢不成,喜欢便是喜欢了,喜欢什么哪能说的清……”   白承珏道:“那……你为何要对闵王好。”   话又转回了原点,先是逗趣,如今是想套薛北望口中的想法。   “行,其中原因,我可以与白大哥说明,还请白大哥不要告诉他。”   见白承珏点头,薛北望后腰斜倚着石桌,透过湖中亭的屋檐,望着那不远处的一弯明月,“那一路,闵王给我的感觉几乎能与绝玉重合,闵王命悬一线时,我觉得他要是死了,回到家后绝玉可能也会消失……”   “可…可哪怕如此,我还是不敢揭开闵王的面具,若当真是一模一样的脸,那我与他在一起的这些时日,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白承珏没有说话。   薛北望叹了口气:“之后树林中遭到暗算被人伏击,回到宅中书房内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我便在心里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承珏低声问道:“这些事与你打消怀疑,有必然的联系吗?”   “有,那日我在屋檐下与闵王将话说的那么清楚,得到的若还是机关算尽,阴谋陷阱,这颗捧到他面前的真心又算什么?”说罢,薛北望无力的趴在桌面上,眸中失了光彩。   一时间白承珏倒希望薛北望傻一点,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不会被其察觉。   事到如今,僵局已定。   若当日驿站屋顶,白承珏无所顾忌将铁面取下,是否二人之间如今的局面还能好看些……   薛北望见白承珏神情凝重,坐直身子后,看着白承珏笑了笑:“白大哥你别多想,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况且你是闵王的人,他们俩要真是一个人,你必然会发现的比我早。”   白承珏浅笑点头。   “我已经不想再参与这些是是非非,待我杀了昭王之后,我带着绝玉离开,到时还希望白大哥能助我一臂之力。”   看着现在的‘白无名’,薛北望少了之前的顾忌与不适,好像与之前见到的‘白无名’旁若两人。   在今夜的白无名面前他能畅所欲言,毫无顾忌。   白承珏道:“一定要杀昭王不可?”   “他犯我在先,理应偿命。”   白承珏微垂着眼眸,轻声道:“因为一个青楼中人,值得吗?”   “他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白承珏抬眸与之四目相对,终是笑了:“我会帮你。”   若是原来的白承珏,乐意看这出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戏。   昭王一死,凶手乃陈国的七皇子的画面自是精彩。   可如今思索的确是若真薛北望杀了昭王,身份败露,他会怎样的处境,陈国会不会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第60章 托付   刺杀昭王一事既然劝不住, 自当另做打算。   白承珏欠身道:“王府今夜是我当值,恕无法同薛兄秉烛夜谈,需先行告退。”   还没等薛北望开口, 白承珏已飞身踏水而去,动作轻巧,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 回眸看了一眼还在庭中的薛北望,又跃跳淹没在黑暗中。   他假意出府,实则已然咽下药丸, 返回寝室与叶归更换身份,刚端坐在床榻上,一口鲜血从唇边涌出。   指端掩上唇边, 艳丽的红沾染上骨节分明的指节。   叶归急忙洗好方帕递到他跟前,他紧抿着双唇,垂眸轻轻擦拭过指节上的红垢,将方帕递到叶归跟前:“回去吧……”   “是。”   见叶归从后窗离开,乐神医似笑非笑的搓着茶杯外壁:“没想到, 真是没想到……”   白承珏冷声道:“想说什么?”   乐神医浅笑着将茶水一饮而尽:“没想到小珏儿居然真会生凡心。”   白承珏卧躺在床榻上, 闭目养神:“头疼, 今日没精力与你嘴贫。”   “其实花魁的身份除去与他继续纠缠外,已毫无用处, 医者仁心还是当劝王爷一句,尽快断了用药。”   “恩, 银子叶归会与你结清, 若是北望问起,乐神医应当知道该怎么说吧?”   “绝玉公子身子骨虚,慢慢用药调养便好, 并无性命之忧。”门外响起叩门声,乐神医起身走到白承珏跟前,“绝玉没有,可小珏儿你可不一定,好好休养,我也不想哪日少了闵王府这个财大气粗的主雇。”   白承珏不耐烦的罢了罢手,药效未过,哪怕这身子对疼痛已不再敏感,可这蚀骨疼痛也没能完全消失。   没了乐神医先前调配的药丸用作缓解,只感觉有铁锥一次又一次的钻入骨骼,挑动筋脉。   “乐无忧……”   “我出去便告诉他,你睡了,我早就说过服药时间不可间隔太短,想来今夜可有得你遭罪。”   白承珏躺下,背身对向乐无忧手紧攥着被褥,只感觉身上的疼痛愈演愈烈。   不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床榻能感觉到有人在他身后坐下,他强忍着疼痛,尽力能呼吸听起来平缓。   直至温热的指端挑开他被汗浸湿的发丝。   “不舒服吗?”   白承珏自认因疼痛已经掩饰不下去,只能闭着眼点了点头。   薛北望叹了口气,躺在白承珏将其拥入怀中,一股热流随着薛北望的掌心涌入体内,在薛北望内力的帮助下,身上的疼痛有所缓解。   薛北望轻声道:“乐神医说你受了很重的内伤,我想这样你会舒服些。”   “恩。”压在舌底虚弱又低沉的应答声下,身后的怀抱将他圈的更紧。   ……   围猎将近。   为了刺杀昭王一事,薛北望不得不提前返回闵王府,临行的当晚,他带着白承珏一同到河边放灯,纸盏内烛光闪烁,顺着水流往下游飘去……   他当了余剩的衣物换了一件狐裘做赠礼,在火光的映照下为白承珏披上。   “为何突然送我这个?”   薛北望浅笑道:“……看见时,便觉得你穿起来一定好看。”   二人在河边一同走了一段路后,薛北望将白承珏送回府中便离开了。   深夜,寝室内烛火未灭,白承珏拿起桌上的剪刀修剪掉烛心,晦暗的光线又明亮了几度。   白承珏放下手中的剪刀,轻声道:“今日傍晚,他与你说了什么?”   叶归将银袋放在桌上:“薛公子说若此行他无法全身而退,托我照顾你往后的安危,要能平安无事,连夜便会带你出城……”   白承珏轻笑,抬手拂过披在身上的狐裘,心中不由嘲笑薛北望怀着这种想法,连若是命丧围猎的临别赠礼都想好了:“知道了。”   “其实昭王若此次丧命,对王爷有利无弊,薛公子是燕王送来的人,燕王必然脱不了干系,要想保住薛公子,主子到时从死牢中找一个身材相仿的替死鬼,把其脸部刮花,装作是被野兽袭击所致,便可将薛公子养在宅内。”   白承珏摸着薛北望砸锅卖铁为他添置的狐裘,心情大好,漫不经心的问道:“区区一个闵王府困得住他吗?”   “可请乐神医将薛公子内力废除,若还不行,便将薛公子手脚筋挑断,他本就钟情于主子,短时期也许难以接受,时间一长自不会再计较这些。”   白承珏看了一眼叶归的神情,倒也没因为这些荒唐言辞生出怒意,只是轻叹着摇了摇头:“往后有了自由身,你遇到心意的姑娘,千万别说这些话,不然非得将姑娘吓跑。”   “那……大业未成,主子总不能真跟薛公子跑了吧?”   白承珏浅笑着罢了罢手:“行了,退下吧,我乏了。”   “王爷断不可因为儿女情长……”话音未落叶归对上白承珏敛去笑意的双眸,规劝的言语咽了回去,“主子,你看属下要不要从现在起便整理闵王府的财物?”   “整理它作甚?”   “离围猎还有两日,属下定会备好一切,让主子与薛公子私奔后,绝无后顾之忧。”   白承珏笑出声罢手道:“那准备吧!”   “属下领命。”   “叶归。”   “属下在。”   白承珏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怎么不劝我了?”   “虽太上皇有所嘱托,但主子本就应该拥有想要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笔芯 第61章 难得一见   拥有想要的一切……   闵王府内, 薛北望自从被敲定此次围猎以白承珏随从身份同行后,便在府中尽可能避着闵王,当真怕南闵县相处的点滴在闵王心上落下痕迹, 一时把持不住强娶了他。   以至于白承珏回府后,远远的瞧见薛北望, 对方都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绕道离开。   香莲憋着笑, 看着薛北望巴不得长出翅膀飞走的步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手捂上嘴委屈巴巴的看向身旁的白承珏。   “我没想笑。”   铁盔下白承珏唇角一弯:“哦, 那刚才是?”   香莲单手捂住颈部,故作干咳了两声:“咳嗽…这些天沿路照顾轩王,身体疲乏, 恐是染上了风寒。”   白承珏轻笑道:“明日围猎,他想避也避不了。”   ……   翌日,皇家猎场周围重兵驻守。   围猎主场上,陈国皇室立有独立营帐扎驻,皇城中的繁华终究与城外的是是非非隔绝, 如今声势浩大的场面下谁又能与不久前饿殍片地的南闵县联系到一处。   高台上长公主白青璃坐在白彦丘身侧, 视线在纷扰的人群中寻觅着什么。   “阿姐在找谁?”   白青璃惊的转头, 对向白承珏含着笑意的眼眸时,无法平缓此刻的呼吸:“除了珏儿外, 还能找谁……”   “哎,那不是安小将军……”   闻声, 白青璃急忙往人堆里看去:“在哪?”   白承珏轻笑, 手不由覆上白青璃的肩膀:“阿姐不是说在找我?”   “珏儿,安小将军对我并无逾越之举,你莫要去找他麻烦。”   “阿姐不让, 我绝对不去惹其不快,你放心若安小将军真是那良人,我亲自向圣上请求,为你二人赐婚。”   听着白承珏的话,白青璃皱起秀眉手拍向白承珏的小臂,看着白承珏缩回手委屈的揉着小臂,白青璃轻叹道:“你呀……当真胡闹。”   “小皇叔。”   见着姐弟二人亲近打闹的模样,白彦丘掌心不由捏紧王座上的明珠,一声未有回应,白彦丘怯声又喊了一次,才得到白承珏的目光。   那双漂亮的眸子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被薛北望唤走,气的白彦丘咬紧下唇,面色泛白。   待再见面时,白承珏身穿劲装坐于马上,身后背着箭壶长弓,少了平日在燕王面前伪装出的病态,双腿一夹马腹,进入主场,薛北望骑马跟在其后。   这是薛北望第一次见白承珏脱去袍服身袭劲装,皮质的腰带上镶嵌着翡翠,身材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瘦弱,腰线却极为诱人。   白承珏调笑道:“平日里避着我,今日眼神倒跟得紧。”   薛北望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看着闵王回不过神,急忙将视线避开:“没有。”   “没有你……”   未开口的话被一声‘哟’截断,瞥眼间燕王驾马徐徐而来。   “想来闵王这可是第一次参加狩猎,这身子骨不知拿不拿得动手中的弓?”   眼神从上到下的打量着白承珏,一如往常般开口带刺……   白承珏取下弓箭,箭驾于弦上,指端捏着箭尾,伤势虽未痊愈,仍能在疼痛的撕拉感下淡定自若的对燕王拉了个满弓,铁面下依稀能辨别情绪的只有那双微眯成线的眼眸。   手指松开,箭脱离长弓,堪堪擦过燕王耳边,燕王身子僵直在马上,只感觉到一阵凌厉的风拂过面颊,待燕王回过神时,白承珏已经将长弓背回。   不远处的树上,那一箭已没入树身大半,若是朝着燕王脑颅奔去,怕此时已经穿过颅骨……   “白承珏!”   白承珏轻笑:“不过试箭罢了,燕王在这样的场面上动怒,可不好看。”   “很好,试箭!猎场上我们慢慢玩。”燕王说罢,拉了一把马绳转身离开。   南闵县一事后,白承珏自认不必再藏匿自身锋芒。   白承珏轻声道:“望北,刚才看见了吗?”久久没听见薛北望的回应,白承珏拉着马绳调转马匹,与薛北望正面相对,“好好在我身边待着,我可不想倒是将箭头转向你。”   薛北望回避开白承珏的目光,冷声道:“望北不懂王爷意思。”   见状,白承珏终是罢了罢手,叹息道:“罢了,你要是能跃过我行事,爱如何便如何……”   眼前两人单是在一个画面中都显得碍眼。   身旁的奴才为其穿戴着盔甲,手甲刮过皮肤,白彦丘抬脚将瘦弱的小太监踹翻在地,吓得平日在白彦丘身旁管事的老太监急忙跪下,惊魂失措的大喊着‘圣上息怒。’   白彦丘漠然看着爬起身连连磕头的小太监,冷声道:“手那么笨留着也无用。”见喧闹声中那小太监被人拖走。   视线再一次朝白承珏看去。   这是他第一次有幸得见皇叔这幅英姿飒爽的风采,脑海里不断回想着白承珏坐在马上,腰背挺直,对着燕王拉了个满弓。   可惜这些诱人姿态统统与他无关。   那么多年,围猎一事皇叔能躲便躲,躲不了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在营中休养,他幻想过无数次皇叔褪去这层虚弱无能的伪装是什么模样,却未曾想哪怕戴着铁面,举手投足间的风采却耀眼的让他移不开视线。   热闹的围猎场中,随着被淹没的叫声,白彦丘近身服侍的太监被取走了一双手。   与淹没在人声中的血色不同。   另一边薛北望拉扯马绳,与白承珏拉开距离。   心中压制不住波澜荡起,只能努力回想绝玉的音容笑貌,来抑制住这本不该生出的异心……   白承珏道:“望北,你对燕王的主仆情谊不浅,若你想念燕王府,此次围猎结束本王将你送回可好?”   闻言,薛北望才反应过来,这马匹挪着挪着都快要与燕王的队伍融为一体,不由轻咳了两声,驾马贴近白承珏身边。   白承珏身体稍稍前倾,似笑非笑的看向薛北望此刻严肃的神情:“为本王磨铁盔,怀抱本王驾马,还有驿站那夜……”   “王爷切莫多想,这一切不过是属下的本职,其中绝无半点异样情愫。”听着白承珏将二人的过往一件件数起,薛北望脸在此等尴尬的氛围下憋的泛红,紧蹙的剑眉快要贴到一起。   白承珏轻笑:“奇怪…望北心中本王究竟在想什么,才让你脸上表情这般难看?”   正逗趣着薛北望,反倒被圣上随从的一声王爷打断。   薛北望倒借机松了口气,白承珏看着那慢慢眼前那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心中暗自责怪着这不合时宜的呼唤。   “何事?”   “圣上刚才下令将身旁太监的双手砍了,王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白承珏遥望了一眼白彦丘,想到那日树林中他的所作所为,终是摇了摇头。   “王爷,圣上今日多有不快,若您肯前去,圣上定能龙颜大悦。”   话中的深意不过是怕接下来在围猎中日子难受,稍有不慎就同那太监一样触了龙须。   “……他已不是黄口小儿,本王又岂可哄他一辈子。”   “王爷……”   白承珏与白彦丘四目相对,看着那干净透亮的眸子不适的将目光收回。   想到这张稚气未退的脸,不久前下令砍去太监的双手便自觉头痛。   “围猎快开始了,圣上身边还需要人伺候,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笔芯,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第62章 摸鱼   围猎随号角声起, 马匹长啸声声累叠,错乱的马蹄声此起彼伏。   起初便主动挑衅的白承珏,这样的场面下, 身下的马匹也不过缓缓悠悠的行走在卷起的黄沙之中。   长达半月有余的围猎,第一日白承珏在近旁的林中闲逛了两圈, 便返回驻地歇息。   还偷偷摸摸的带着薛北望去长公主的账内偷闲。   “珏儿!”闻声, 原本懒散的瘫在椅子上的白承珏,微微调整了一下身形,白青璃续而柔声道:“把椅子从冰鉴旁拖开。”   “阿姐……”   这声仿若撒娇的轻唤下, 白青璃的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张开来,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再热也不能整个人都快贴在冰鉴上吧?”   他幼时,生母便没了, 又被先皇厌弃,唯有白青璃对他照顾有加,处处维护。   可后宫波谲云诡,后宫无生母庇佑,朝中无娘家撑腰, 二人的路同样步履维艰, 白青璃有好吃的糕点她舍不得吃, 会偷藏着给他带去,见他欺负虽无力出头, 那些拳脚相加下,白青璃会上前将他牢牢的护在身下。   这些看似软弱无能的助力, 却已是当初那样的局面之下, 白青璃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已至于那些暗无天日,疼的恨不得咬断舌头自我了断的日子里,比起偿还太子化将他拉出泥沼的恩情, 一想到忍下这些痛楚,会换来阿姐后半生的幸福安康,一咬牙便生生挨到了如今的天朗月明。   “婵儿,王爷不肯挪,你让人进来将这冰鉴送出去。”   白承珏无奈道:“挪。”   他刚起身,白青璃眼神示意,婵儿上前把椅子从冰鉴旁移开,生生隔着三四个人的距离才把椅子放下。   “阿姐。”说完,他委屈的看向白青璃。   “你这身子骨本就不好,这接下来几日我可舍不得看你日日缠绵病榻。”   薛北望站在白承珏身后怀抱着配剑,见白承珏与长公主时这无赖模样,又一次和绝玉重叠在一起。   明明身形旁若两人,可偏偏越看越熟悉。   账内奴婢备了两碗冰酪,婵儿手肘戳了一下薛北望的手臂,抬了抬下巴看向门外。   见薛北望面露疑惑,站在原地不动,婵儿不由皱紧眉心,小声嘀咕道:“傻愣著作甚,还不与我一道出去,王爷用膳,是不许奴才在旁随侍的。”   白承珏道:“望北留下。”   婵儿脸色一变,再看薛北望的眼神倒不似在看活人,端着托盘叹了口气,与其他随侍的奴才一道退下。   一旁白青璃也不说话,单手托腮,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二人。   待账内只剩他们三人,白承珏抬起冰酪递到薛北望的跟前:“你吃。”   “昂?”   “你还要本王端多久?”   薛北望不得已接过白承珏手中的瓷碗,感受到长公主面带笑意的目光,手中端着这冰的扎手的碗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吃。   白青璃莞尔:“望北是吧?”   “是。”   “不必如此拘束,坐下来慢慢吃。”   眼前的女子语调温柔,温柔到薛北望还没反应过来,已端着冰酪在二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那目光傻愣愣的看着姐弟二人,等回过神来掌心瓷碗又像是烫手的山芋。   这副憨愣模样惹得白青璃掩唇轻笑,含着水雾的眼眸瞥了一眼白承珏,对薛北望柔声道。   “这冰酪此时味道最佳,再放置一会口感就不好了。”   “好。”   对这姐弟二人的关心,薛北望脑子立刻便能浮现出南闵县的点点滴滴。   比起刚入闵王府对闵王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心情,如今再接触,这些好与关心让薛北望恨不得落荒而逃。   薛北望一口一口吃着碗中的冰酪。   心中思索着如何与曾经因为误会示爱的男子表明态度。   “望北。”   “回王爷,属下没有龙阳断袖之癖!”   说这句话时,薛北望连头都不敢抬。   话音落,惹起账中白青璃憋不住笑出声来,指端轻点了两下白承珏的手背,轻声道:“他便是传闻中抱你上楼的随从吧?”   见白承珏不语,白青璃坐直身子,眼角余光审视了一遍薛北望,复言:“倒是般配。”   在这些言语下,铁面的那张脸有些哭笑不得。   只得故作轻咳道:“望北,你的发丝进冰酪里了,哪怕再好吃,也不止于此。”   薛北望牙齿咬着勺边,脑子里嗡嗡作响,‘咔’的一声瓷勺在薛北望的唇齿间断裂,瓷片在贴近牙面的软肉上扎开一小血口。   血点一滴滴落入碗中绽开,渗入洁白的碎冰。   他甚至还来不及的反应发生了什么,白承珏已经急忙上前查看其唇上的伤势,眼看口子不深,松了口气之余,眼眸对向薛北望瞪大的瞳孔。   白承珏两指捏着薛北望还咬在口中的瓷片,道:“这不能吃,松口……”   见他松口,白承珏将瓷片放在一旁,熟练的抬起薛北望的下颚,从怀中摸出瓷瓶将药粉抖在上唇内壁的口子上。   望着铁盔遮掩下露出的眼眸,薛北望心跳声不争气在胸腔中猛烈击鼓,像是要把骨头敲碎。   “青璃!”   闻声,白承珏转过头,单手仍捏着薛北望的下颚迫使他抬起头。   屋外安小将军一手揣着兔子,保持着掀开布帘的动作,僵在门外。   白青璃莞尔,起身走到安朝的跟前,手揉了揉兔子耳朵,只见那幼小的兔崽儿往安朝的怀里缩了缩。   “长…长公主……青璃…这……”安朝说完,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白承珏,不知该如何称呼白青璃。   当初白青璃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白承珏知道他们之间来往密切,可如今白承珏就在眼前。   总不能当做他没来过。   白青璃道:“这只兔子是你特意送来的?”   “恩,我……臣…微臣…我……”   安朝结结巴巴,一时想不起当在长公主面前如何自称,收拢的臂膀憋的兔子蹬了蹬腿,恨不得快些从安朝怀里脱离。   直至被白青璃抽出抱在怀里,兔子头往白青璃肘部蹭了蹭才安分下来。   “这礼物,我很喜欢。”   安朝看着白青璃笑,也傻乎乎的跟着一块笑。   这样的气氛下白承珏慢慢收回捏住薛北望下颚的手,却被薛北望一把拽住手腕,他本想说完,软肉往牙上一贴便疼的说不出话,握着白承珏腕口的力度不住收拢。   转头对上薛北望疼的泛起水雾的眼眸,想找安小将军麻烦的心思褪去。   “阿姐,我先带他回去上药,你与安小将军慢慢聊。”白承珏微微欠身,反握住薛北望的手,将其带离账中。   没走多久,安朝追了出来,从怀中拿出瓷瓶递到白承珏跟前,说话仍结结巴巴:“药…这药……治伤口…很快…很好……我…我……”   白承珏听着这啰啰嗦嗦的声音,想着薛北望嘴上的伤口,不快道:“安小将军该不会是结巴吧?”   “不是的,我不是结巴!”   白承珏接过安朝手中的药,欠身道:“多谢。”   看着白承珏牵着随从离开的背影。   安朝手不由抓了抓发丝,完全拿不准初次见面,有没有给心仪之人的亲弟留下好感!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的时候,电脑卡顿死机了,袋子凭借吹灰让电脑从残废到瘫痪,今天才刚刚修好,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明天已捉虫,笔芯 第63章 我不许你走   敷完药, 薛北望上唇瓣接连着人中处有些微肿,看的白承珏忍不住又一次笑出声来……   “有那么好笑吗?”薛北望嘴上不敢有大动作,这句话全靠喉咙哼哼。   闻言, 铁面下白承珏抿紧双唇摇头,目光偷瞥了薛北望一眼, 忍不住又笑了。   见状薛北望皱起眉头, 拽起衣襟,埋下头,努力将双唇掩住, 抬眸看了一眼白承珏笑意未减的目光,下意识地抿紧双唇却疼的自己猛然抬起头。   这笑是止不住了,望着薛北望一双泪眼, 白承珏笑得前仰后合。   原本薛北望都惨成这样,笑委实不该,可那上唇因为内壁柔软被划伤微微嘟起,配上薛北望这张英气逼人的脸,越看越令他觉得违和。   在他面前, 薛北望放弃了挣扎, 干脆坦坦荡荡地露出肿胀的嘴。   薛北望支吾不清道:“想笑就笑, 随便你。”   “不笑了。”   “恩。”   “但我很好奇,勺子是比冰酪好吃?”   薛北望眼神无奈:“你又来?”   “说起来本王还是第一次见人把瓷勺咬断。”看着薛北望欲言又止, 终了,他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辩解。   见这幅模样, 白承珏抬手敲了一下薛北望的额心:“好在没有将上唇瓣刺穿, 不然往后你说话都得漏风。”   这番话薛北望无法反驳。   眼看今夜薛北望是没福气尝尝新鲜猎得的猎物,白承珏命人为薛北望熬了一大锅粥。   以王爷的身份压迫薛北望,让其不得不抱着粥水坐在篝火旁看鲜肉在火上发出滋啦声, 嗅着肉散发出的浓香,品着一锅寡淡无味的白粥。   “这鹿肉焦香,望北要尝一块吗?”说着白承珏将肉块往薛北望鼻前一引,薛北望顺着香味跟去,白承珏笑着将肉移开,“刚想起来,望北吃勺子时伤了嘴,想必至围猎结束,也只能吃些清淡的菜肴。”   薛北望抱着清粥,巴巴望着烤肉,内心平静如水,身体却不争气地咽了口吐沫,再度将头埋入锅里喝着粥水。   白承止撕了块腿肉放进香莲盘中,瞥了一眼薛北望道:“小十七你这人就是蔫坏!望北要不考虑考虑跟着本王,保准你……”   话音未落,白承珏将刚刚逗趣薛北望的肉塞到白承止嘴里:“多吃点。”   烫的白承止眼眶泛红,手拼命扇着唇边,恶狠狠地瞪了白承珏一眼,将肉咽下还打算开口挑衅,香莲手中锦帕拭去白承止唇上油脂,举动温柔,惊起白承止目光错愕。   一时间,香莲羞得将绣帕塞入白承止怀中,头撇向一边:“礼尚往来,待洗干净后,你再将帕子还我便是……”   “那不行,回去后本王定当十倍偿还。”   香莲往旁边挪了挪,低语道:“本姑娘不缺这几块帕子。”   木头烧的咔咔作响,淹没住话音,薛北望伴着烤肉香气,锅中白粥已喝下大半。   这时宫中侍奉的奴婢走到白承珏跟前欠身道:“闵王殿下账中已备好佳肴,遥闵王一同用膳。”   “知道了。”   白天已扫了白彦丘面子,理应不该再在下人跟前再驳一回,只得起身随宫婢朝营帐走去。   刚进账内,白彦丘便驱走了随行的太监宫婢,上前牵着白承珏入席,案上御厨烹饪的佳肴香气扑鼻,一道道野、味摆盘精致。   “小皇叔,脱下面具尝尝,这些都是侄儿今日的战果。”   白承珏点头,将铁盔取下。   堂堂九五之尊在白承珏面前全然不顾身份,主动将精致佳肴夹到白承珏碟中。   白承珏轻叹,抬手将瓷碟罩住:“彦丘不用这样……”   “小皇叔,我不知道我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   那握着玉筷的手微微颤抖,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今日砍去太监双手之事传出,往后流言蜚语中你便会是暴虐的昏君!”   白彦丘向白承珏伸出手,缓缓将袖子捋起,一大片青紫袒露在白承珏眼前。   那些劝导在喉咙间一哽,白承珏拉过白彦丘的手腕,心疼地吹了吹。   “他弄得?”   “恩。”白彦丘眼中含着雾气,“宫中宫人对我不好,小皇叔有了新人,也不再到宫中看我,明明小皇叔说过只要我做好这个皇帝,无论未来刀山火海都会陪在我身边。”   白承珏轻叹,语调放软:“彦丘,皇叔会老会死,终归陪不了你太久。”   “可是皇叔当初我朝中无势,遭宫婢下毒残害,躺在床榻上疼的死去活来时,我哭着与你说我不要这个皇位,你不许,还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白彦丘盯着白承珏的双眼,一字一顿,“一直!难道现在就不作数了?”   白承珏松开手看着满座菜肴提不起半点胃口。   这皇位本就不是白承珏强加给他的,从先皇册立他为皇太孙时,哪有退路可言!   想当初那样的局面退一步便是身首异处,不得善终。   “若要这般,今日臣与圣上无话可谈。”   见白承珏要走,白彦丘急得赶忙抓住白承珏手腕:“不是的,小皇叔…我不是责备你,我知道你疼我,你当初为了我能平安无事一遍遍试毒,我只是不想你走。”   白彦丘越抓越紧,身子巴不得攀在白承珏身上:“我只是不想你走,你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帝王,在白承珏面前一字一句都快卑微进泥土中。   尔虞我诈,步步为营,在这深宫中唯独期盼着与白承珏见面,他的皇叔没有先皇严厉霸道,他卧病在床会不眠不休守在他床边一夜操劳。   这华美囚笼下,白承珏是他见过最耀眼的光亮。   说着说着眼泪浸湿了少年君王稚嫩的面颊,白承珏轻叹,指腹拭去泪渍,那差不多快与他矮他半个脑袋的少年,紧抱住他不放。   手轻抚着白彦丘脊背,那身体哭得微微抽搐。   白承珏柔声道:“这么大声,要是被外面的奴才听见成何体统?”   “那把他们统统杀了。”   “彦丘?”   “不杀,那别人问起来,彦丘就说是皇叔抱着我哭的,好不好?”白彦丘抱着白承珏仍止不住抽啼,双手紧抓着白承珏后腰。   这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白承珏轻抚他后背,道:“好,今日便由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谢谢支持和喜欢笔芯 第64章 醉意正浓   一桌子美食, 丝毫腾不出时间享用,单是搂着挂在他身上的白彦丘便哄了半响,已是束发之年倒仍似幼童时黏人, 手揣进白承珏衣襟,头依靠着胸前哭湿大半。   此时少年天子威严全无, 像极了富贵人家黏腻不懂事的纨绔子弟。   哭累了, 白彦丘窝在白承珏怀中迷迷糊糊睡去,侧脸在睡梦中蹭了蹭白承珏胸口,手从白承珏襟口滑出, 手背搭上小腹。   见怀中人睡熟,白承珏将白彦丘抱上床榻,这粘人精翻了个身惊得白承珏倒吸了口寒气, 在床边驻足片刻见其未睁眼,白承珏‘吁’一口长气,戴上铁盔离开营帐。   老太监迎上前道:“王爷,圣上他……”   “睡了,让宫婢撤去餐点时声音轻些。”白承珏向前两步, 停步道:“那小太监如何?”   “回禀王爷, 人现在还昏迷不醒。”   白承珏掏出一叠银票递到老太监跟前:“劳烦徐公公好好安排其身后事, 本王不希望有关圣上残忍暴虐的疯言疯语传入京中。”   “嗻。”   篝火旁,白承珏老远便见香莲在篝火前跳舞, 转起裙摆像是绽开一朵艳丽的花,风卷起火木飞灰, 在黑暗中犹如她裙边星点。   他怀抱双拳倚在树边静静看着, 那往昔黏在他身侧的小妮子,如今已是亭亭玉立。   “香莲这模样是生得越来越好看了。”   他回过头,道:“贸然于此, 若是被昭王看见,怕对你不利。”   “好久未见,难得此次围猎准许女眷一并入场,便想着来见见你。”女子走近白承珏跟前,刚抬手又讪讪放下,“上次在街市偶然得见,爷消瘦了不少。”   说到这女子眼眶红了,举动本不该逾越,一时间却难以自已,手紧紧攥住白承珏衣角。   刚刚还风韵成熟的女子,现在像个小姑娘。   “绝玉哥哥。”她将声音压在舌下,带着哭腔,音调奶声奶气,“我想回家,我想百花楼阁了。”   白承珏轻叹,看着女子小巧的五官哭得皱在一处:“那种地方有什么好想的?”   “出了事有绝玉哥哥护着。”   “那昭王他欺负你?”   提到昭王,女子眸光一淡,慢慢将手收回,抿着下唇摇了摇头,许久轻声道:“他待我极好。”   白承珏袖口拂去她脸上泪痕,轻声道:“鸢儿,喜欢他吗?”   她道:“我纪阕鸢断不会因儿女情长失了分寸,当年我本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之女,生母病死本欲寻亲却被大夫人卖进花楼,幸得爷庇佑才有幸以庶女身份重回纪府,已是知足,断不会贪妄男女之情。”   “知道了,夜深快回吧……”白承珏收回手,“要是别有心人看见,昭王妃怕要与本王话出一段风月。”   纪阕鸢点头,往前跑了两步又停下对白承珏招了招手:“那日爷与那人放河灯笑的可好看了,鸢儿希望爷往后也一如那般。”   难得再见纪阕鸢露出嫁为人妇前的少女憨态。   待纪阕鸢离开,白承珏踱步回篝火旁,如他所料,第一夜薛北望对猎场不熟,断不会贸然出手。   他在篝火边坐下,侧头看向薛北望,薛北望看着篝火眯缝着眼,昏昏欲睡,火光下脸上似有淡淡绯红。   “小十七你快些过来管管你的人,她喝了本王小半袋奶酒,突然站起来与本王说她要舞一曲,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她还没停下。”   白承珏蹙起眉心道:“谁给她喝得,谁来管。”   闻言,白承止哭笑不得,只能站在香莲跟前敞开双臂,就担心这姑娘醉得纵入火堆里:“本王要是将她带回营帐,外面那些人又该说三道四,小十七……”   “反正你以花名在外,到时劳烦遮好香莲的脸,你名声臭了也不打紧,别坏了人姑娘的名声。”   香莲脚步不稳,整个栽入白承止怀中,白承止明明搂着润香软玉却哭丧着脸:“你知道我花名在外,还把香莲姑娘交给我来照顾,你就不怕我乘人之危,强要了她?”   边说白承止边搀着香莲正身对向白承珏。   “香莲手臂上可有守宫砂,当然皇兄若真担心管不住自己。”白承珏抽出匕首对准白承止的命根子,“今夜将它取走也未尝不可。”   白承止一手挡住下、身,看着白承珏哭笑不得:“我好歹是你皇兄,难道不该……”   ‘呕——’   只见香莲吐了白承止一身,吐完还仰起头高举着一只手对白承止笑:“我再跳舞给你看,他会的我都会,百香楼阁的舞我都会,你想看我跳给你看!”   场面已经够尴尬了,偏偏白承珏那只坏狐狸在旁煽风点火:“香莲,都会谁的舞?”   “绝玉。”   说完,香莲修长的手指掩住唇边打了个酒嗝,这味道熏得白承止头疼。   他本打算就香莲一事再与白承珏推搡一二,奈何篝火旁薛北望的眼神如利刃一般刺人。   在眼神震慑下,白承止拽了一把香莲道:“行,这事情我负责,在南闵县被你们主仆二人欺负,如今围猎上还被你们欺负,上辈子当真是欠了你们。”   待二人离开,白承珏在薛北望身旁坐下,侧头看向薛北望。   薛北望揉着额角迷迷糊糊道:“你就这样把香莲给他了?”   “轩王身边有婢女随行,本王家境不好,此番只带了你们二人。”白承珏笑了笑,“难不成望北想一亲芳泽?”   薛北望看向白承珏,目光错愕,厉声道:“绝无可能!”   “那为什么刚刚看着轩王的样子,恨不得吃了他?”   “因为……与你无关!”   薛北望紧咬着下唇,被白承止哄着喝了一点酒,他嘴上的口子倒也没那么疼了,虽不至于像香莲喝得翩翩起舞,三四袋酒下肚,脑袋已是昏昏沉沉。   哪怕这样,他还是听见了那些人交谈,特别是绝玉二字就像一剂上好的醒酒药。   他没见过绝玉跳舞,一次都没有,吴国皇室却可以拿着银子到百香楼阁看绝玉在石台上舞动,他眼神盯着火苗,努力回想着香莲跳舞的场景,似乎看到火光下绝玉一舞倾城,手掩住脸,憨笑出声。   “好看。”   白承珏将头凑近:“什么好看?”   “小花魁好看。”说到这,薛北望又埋下头憨笑了两声,抬头看着白承珏眨巴着眼,再度开口声音懒倦,“我想他了。”   白承珏柔声道:“舍不得他,为何还要来此?”   “我不动手,那些人杀他一次,就会第二次,我不要他做别人板上鱼肉。”   “旁人不是说青楼之人命贱,你又何必……”   薛北望皱眉低吼道:“胡说,他命不贱,他值得所有最好得!”   白承珏笑了,手抹掉薛北望唇角油渍,看着比之前肿胀的唇,想来他走后,白承止不但哄着薛北望吃了肉,还喝了不少酒。   “这嘴明日该疼得更厉害了。”   薛北望握住白承珏腕口道:“你得道歉!”   “道歉?”   “你说他坏话要道歉!”   白承珏浅笑道:“我要是不呢?”   他猛然将白承珏推翻在地,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双手死死压住白承珏的肩膀,手力压得白承珏肩膀生疼,当他又一次透过这双眼看见想念之人,双手力度放轻,天旋地转下栽入白承珏怀中。   白承珏搂着他宽厚的臂膀,垂眸只见他趴在自己胸口睡得熟稔,睫毛上因为醉酒染上一层水雾。   比起白承珏男扮女装也未有人识出的柔美娇俏,他看上去五官更为硬朗英气,白承珏指端不住拂过剑眉,瘙痒感下他动了动眼皮,吓得白承珏急忙收回手。   “绝玉……”   “我在。”   此刻,昭王账内。   纪阕鸢刚进入账内,只见黑暗中昭王坐在案边。   “王爷……”   营帐中看不清昭王此时此刻的神情,纪阕鸢手攥紧袖口,看着那黑影逐渐靠近,驻足在原地屏住了呼吸。   宽厚的手将纪阕鸢的斗篷拉拢,倾身靠近她脸畔柔声道:“今夜风大也多穿些。”   “不冷。”   闻言,昭王指尖一点纪阕鸢鼻尖:“鼻尖都冻红了,还说不冷,你呀…去哪也不与我说一声,倒让我着急。”昭王将纪阕鸢娇小的身体圈入怀中,“这山中多是活禽猛兽,答应我,往后莫要再乱跑了。”   ……   翌日清晨,薛北望在闵王的床上醒来,脑袋嗡嗡作响,薛北望坐在床上用力拍了拍后脑勺,记忆中连零碎的画面都难以拼凑。   “醒了?”   闻声,薛北望猛然抬头,只见白承珏坐在案边似盯了他许久。   “昨晚……”   “放心,昨夜无事发生,不过是你与本王同床共枕睡了一夜。”   薛北望如负重释:“那就好,那就好……”   铁面下,白承珏流露笑意。   回想昨夜将薛北望带回营帐,本该昏睡过去的人,突然纵起身来将白承珏的铁盔取下,烛光下白承珏呼吸一滞,看着他醉眼迷离的审视自己,掌心不住收拢。   他慢慢放下铁盔,身子往白承珏跟前凑近。   “你那么好看,我们是不是见过?”   白承珏想去拿铁盔,却被他一把握住掌心,因为酒醉泛红的唇缓缓凑近,即将要吻上白承珏唇瓣时,他笑了:“我好想你。”   说着,薛北望吻住白承珏的唇瓣,这酒疯子力气比平常更大,直接将白承珏按到在床上,一下又一下在白承珏唇瓣轻啄。   上唇内壁的口子破开了,这吻中伴着浓重的腥味在白承珏唇齿间蔓延。   不多时他停住了攻势,端坐在床上。   白承珏趁势将薛北望按倒在床上,刚刚还尤为主动的薛北望,捂住了唇,因为醉酒掩着一层水雾的眸子看着白承珏眨了眨。   “不行,成亲前不可以的!”   这话说得极为认真,白承珏看着薛北望愣了半响,终是强压住心中豺狼虎豹:“下次你再这般撩拨,我可不应承你了。”   “昂……”   这傻子呆愣地看着他,手还没有松开。   白承珏坐直身子,为薛北望掩住被褥,轻声道:“合上眼睡吧!”   “昂。”   比起刚才巴不得吃人的模样,现在倒尤为乖巧,白承珏叹了口气手轻拍着薛北望的手臂,看他慢慢合上眼,终是安稳下来。   回到如今,薛北望匆忙穿戴好衣冠,酒大醒后,嘴上的伤疼得更加厉害。   薛北望捂着嘴,支支吾吾的自语道:“早知道,昨日就不该被那家伙诓去喝酒吃肉。”   “这嘴也不知道会不会从里面溃烂到外面。”   想到薛北望昨夜如狼似虎的模样,这嘴今日不疼得厉害才是稀奇!   “溃烂?”   白承珏道:“难说,这张脸本该有不少女子倾心,若是从内底里坏出来,嘴上全是浓水,那模样定会十分骇人,不过留在本王身边也无妨,守夜说不定还能吓退不少贼人。”   薛北望瞪大双眼,掩住红肿的唇边,已经开始幻象唇部溃烂下与小花魁见面的画面。   以至于早上白粥端上来时,薛北望像是吃鲍参翅肚般香甜。   气氛正好,却被人不合时宜的出现打断……   “昨日不敢上场,今日闵王还要继续躲在营帐中做缩头乌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已捉虫,笔芯,大家晚安好梦 第65章 我身体极好   “让燕王见笑了, 本王常年卧于病榻,体虚羸弱,实在受不住马匹上颠簸。”   说着, 白承珏咳声难止,身体侧倚着木椅扶手, 抬眸望着燕王时, 眸中带泪。   昨日拉弓射箭的猖狂与今日弱柳扶风之姿判若两人,激得燕王上前一把抓住白承珏衣襟将人拽起。   “你少在本王面前唱戏!”   “松手。”   薛北望剑抵燕王侧颈,眸中寒意逼人。   燕王素来好汉不吃眼前亏, 讪讪松手,白承珏跌坐回木椅,指端掩上咽喉, 斜倚着扶手发出几声轻咳。   见他装腔作势,故作娇弱无力,燕王气得牙痒,利刃之下,又对其奈何不得。   原本是送到白承珏身边的探子, 如今反倒成为了闵王府的看门狗!   薛北望剑仍架在燕王侧颈, 沉声道:“王爷身体不适, 燕王请回吧……”   一肚子窝火无处宣泄,又不得不顾及薛北望身份, 不敢轻举妄动。   本是为了上门找不痛快,如今却被一把剑挟持着走到门前。   薛北望反手将剑收回剑鞘, 毕恭毕敬的为燕王拉开帐帘, 目送其离开营帐。   再回头,刚才咳得几乎昏厥的白承珏端坐在木椅上,将竹简于大腿铺开, 手肘杵着雕花扶手,指背托腮,垂眸阅览简书。   若不是账内除了大门,再无他处供人来去,薛北望都要忍不住怀疑,是否有人趁他转身之际,与闵王对调了身份。   白承珏轻声道:“昨日是冲动了些。”他指端顺过冰凉的竹简,“本王只是不喜与他们纠缠,身子骨不虚,肾经也极好。”   薛北望道:“为何跟我说这些……”   白承珏没有抬头,转开话题道:“昨日那满弓拉的漂亮吗?”   “……好看。”   “是吧,所以伤了腰,想必围猎结束都不可再骑马打猎。”白承珏说着手捂住后腰揉了揉,“这些天还需你跟在本王身边寸步不离,贴身照顾。”   薛北望迟疑的看着白承珏,想到昨日挑衅完燕王后,这人潇洒恣意的驾马在林中溜了小半圈。   那模样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今日的腰伤联系到一块。   事情前后一连接,薛北望突然发觉,这闵王戏瘾不小,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爱演。   虽心知闵王演弱柳迎风自有一套,可围猎这些天,闵王的演技对薛北望依旧百试百灵。   明明此次混入围猎是打算寻觅时机取昭王狗命,如今却一拖再拖,待在闵王身边足足耽误了五日。   围猎之期,已过去大半,闵王从不参与狩猎,白日去长公主营帐内逛逛蹭冰鉴,傍晚又厚着脸皮蹭安小将军、轩王带来的猎物,还得等他们烤好后才端盘回营帐享用,腾出大把的时间整日与薛北望黏在一处。   平日不可在旁人面前脱下铁面,闵王干脆于营帐中立着白色锦缎屏风,二人相隔屏风用膳。   入夜,闵王总以不适为名与他同塌而眠,能狠到带着铁盔睡一整夜。   最后薛北望实在看不下去闵王自虐,与安小王爷讨了点虎皮为其缝了个软垫垫着颈部,只为他这样睡起来能舒服些。   这么多天过去,别说昭王营帐在哪,哪怕昭王围猎时骑得究竟是那一匹马,薛北望如今都没摸索清楚。   想来再与闵王一起快乐咸鱼,怕是回宫薛北望都难以与昭王再见。   第七日,晚膳,屏风相隔,薛北望看着碗中碎肉高汤熬煮的汤饭,瓷勺搅动着饭粒。   “以属下之见,王爷如今身子已是大好,恐无需属下继续贴身照料。”   白承珏道:“和本王待在一处委屈你了?”   “属下绝无此意。”   “本王的身体如何,望北难道比本王还清楚?”   “不是。”   白承珏单手托腮,柔声道:“本王自觉身体未好,望北就必须继续形影不离陪在本王身旁,这是职责。”   “属下遵命。”当初最讨厌的人,现在却激不起薛北望的怒气。   他吃了口碗中汤饭,目光望着屏风后的身影,轻声叹息。   白承珏之前本担心刺杀昭王一事,该如何把控。   谁曾想,事情简单到只要他扮出一副柔弱病态,薛北望就会乖乖呆在他身边形影不离。   他小啜一口清茶,道:“我很奇怪,南闵县路途中你与我处处作对,格格不入,遭逢祸事后你一改常态,开始对我嘘寒问暖,究竟是将我当做了谁?”   对面响起瓷勺碰撞碗边的脆响,薛北望手搭在桌上,眉头紧锁。   府中巨变,他与绝玉差一点双双于城郊树林殒命,那时他就告诉种种疑虑只是巧合,可再次与闵王独处,闵王的行为举止,声音语态再度与绝玉重合,除了身形,二人仿若一个模子里走出的人。   “……人有相似,而我确实透过闵王再看另一个人。”   白承珏莞尔:“说的这样直白,不怕本王动怒向你发难?”   “不怕,我也正好有个问题想问王爷,希望王爷能同样直白。”屏风倒影中白承珏点头,薛北望道:“我很好奇为何那日我们在屋顶交心后,王爷的态度平静,像是明白我在说什么。”   屏风后,白承珏默不作声,指端攥紧玉筷,看着屏风后的身影,许久无声的张了张嘴,声音哽在喉间,手中筷子随着一声叹息撞上碗壁。   许久听不见回应,薛北望手覆上屏风,轻透的白绸按压出五指印:“白承珏。”   闻声,内心那根线被轻轻触动,白承珏正欲开口,香莲闯入营帐,他才得以压制住心中一时的波澜。   答案明了后,他们也许谁都不会好看。   香莲站在白承珏跟前喘着蹙起,手扶着案边,缓了一会,才断断续续的开口道:“爷,燕王妃与燕王在帐中吵闹,一怒之下,燕王妃驾马入林,人进去快有一个时辰了。”   “派人去找了吗?”   “燕王身边的并未向上禀报,只派了几个亲卫在四周随意找了找,便放任着燕王妃在猎场自生自灭。”香莲急的双眼通红,顺势将纸条递到白承珏跟前,上面写着‘入夜林场,灵犀有要事禀告。’   白承珏眸光一沉,将铁盔戴上,道:“具体方向知道吗?”   “东南面。”   “好。”   见白承珏离开,薛北望急忙起身跟上,却被香莲拦住,眼看着白承珏从营帐内离开,薛北望不得不与香莲在营帐中交起手来。   十招之内,香莲在薛北望的手中败下阵来。   除去小花魁,薛北望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好好一个漂亮姑娘被他反擒在沙地上。   他膝盖抵住了香莲的后腰,一双铁钳一手抓住着小臂,一手抵住后脊,迫使着娇小的姑娘整个人贴在地上无法动弹。   “这林场可不小,燕王妃消失那么长时间,理应告知圣上派亲卫队进林中寻觅,为何让王爷一人闯入林中涉险?”   “……”   为什么?薛北望这个憨憨什么时候那么聪明。   手臂都快被薛北望压脱臼了,疼得香莲脸色泛白,急中生智道:“王爷与燕王妃有私情!”   薛北望一僵松开手钳住香莲的手,香莲得以翻过身揉着被泥沙擦疼的脸:“王爷一时情急也想不了那么多,再说了,燕王妃一介女流之辈能在林场跑多远,要是惊动了圣上,总不能将这私情搬上台面。”   薛北望皱起眉心,站起身来,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闵王与兄嫂私相授受,与他何干?   想到这里,他颓然在桌边的椅子坐下,看着眼前的屏风,脑海中所思所想越来越乱,手锤了锤头顶,懊恼自己为什么又一次将绝玉与闵王重合到一处。   是信不过绝玉吗?手击响桌案,将下唇越咬越紧。   看着薛北望脸色不对,香莲急忙解释道:“也不一定,都是我猜得,其实我也不清楚王爷他……”   “我去林中找他们,王爷身子骨虚,遇到山林猛兽恐怕难以招架。”说罢,薛北望起身朝屋外走去。   混乱的思绪,最终像是鬼迷心窍般驱使他做了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决定。   ……   黑暗中,白承珏点燃火折子,顺着树上留下的标记,驾马向林场深处靠近。   已在林中走了一个时辰,眼下标识未断,白承珏拿着火折子继续驾马向前。   夜里风大,吹得两旁深草沙沙作响,白承珏又跟着标记走了许久,仍未截断,他双眼微眯看着漆黑一片的前路,拿不准一年之久未曾联系他的莫灵犀,究竟从燕王身边知道了什么,才会将会面之地安排的如此小心……   越靠近林场深处,周围就越是安静,白承珏心生疑虑,倾身在马匹上看着越来越黑的前路,不确定是否还该向前,手中的火折子晃了一圈周围,瞥到树身斜下,莫灵犀在下方做了另一标记,示意有人跟踪,难以脱身。   思忖片刻,白承珏继续驾马前行。   另一边。   薛北望好不容易才找到马匹驾马入林,想到闵王与燕王妃在林中浓情蜜意,进入林中的马匹逐渐放慢速度,他攥紧掌中缰绳,一时进退两难。   赶过去若二人赤、身、裸、体打得火热,他拉不住马,坏了闵王与燕王妃的好事,又当如何。   回想起闵王满弓将树干射穿的场景,怎么想也不是无法自保之人。   薛北望紧抿着下唇拉着缰绳正欲回返。   耳边传来了有人在黑暗中的交谈声。   薛北望下意识在马背上倾身,与马匹淹没在杂草树林后,不远处马蹄声渐渐靠近,所能听见的说话声也越渐清晰。   “这火上的肉还烤着,大晚上要我们去林场做什么。”来人坐在马背上打着哈欠,身上还带有浓重的酒臭味。   “让你少喝点酒,燕王今夜之事若因你喝酒耽误,到时燕王殿下非扒了你的皮!”   “那女人说闵王铁盔下是百花楼阁的花魁,王爷就信?你相信闵王那病得汤药不断的废物,能去百花楼阁里供人取乐?”   “呵,是不是等闵王重伤取下铁盔一看便知,闵王若真在花楼中的花魁,此事放到朝中重臣眼中可不是小,到时与百花楼阁有关的人统统脱不了干系。”男人笑了笑,“快些,不然赶不上前面的队伍了,燕王殿下可说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将闵王擒下,哪怕那女人说得是假,也可以诬陷二人私相授受。”   薛北望双唇紧珉,脑海里将与绝玉、闵王相处的经历一桩桩一件件的牵连在一处。   若闵王当真是绝玉,曾经所有的猜想就有定论。   薛北望从树后驾马而出,拔剑将二人杀死后,驾马依靠树上香莲与他说过的标记,向前寻觅。   马匹在林场中飞驰,风声凌冽,掩盖不住镇耳的马蹄声,思绪中那两人一次次重合。   愁绪愈演愈乱……   心中唯一清晰的只剩下无论如何都要在燕王的人之前找到白承珏的下落!   马蹄踏起草皮,疾驰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薛北望听见前方错落的马蹄声,他放慢速度,将马向树旁缓慢靠近。   “人呢?”黑暗中那人环顾了一遍四周又道:“那贱人居然也消失了,给本王将他们找出来,若那贱人与闵王平安无事的在一起,直接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点多大约还有一张【捂脸】 第66章 当好聚好散   标记还在向前, 要再向前走半个时辰,便是皇家林场的边缘,白承珏眸光一沉, 掉转马身原路返回。   一声哨响,他根本来不及做反应, 藏在杂草中的老虎腾跃而起, 紧接着一记猛扑,将他从马背上扑下。   被猛虎利爪抓伤的脊背,狠狠砸向树身, 砸落在地时肉、体发出第二声闷响,他身子微曲,在铁盔的遮掩下呕出一口猩红。   哨声再次响起, 猛虎转身淹没于黑暗之中。   “主子,你说妾身是不是很了解你。”   莫灵犀拿着骨哨缓步走到白承珏身边:“别担心,妾身要的只是主子花魁身份公之于众,断不会取走主子性命。”   白承珏眼前泛起阵阵黑晕,手攥紧杂草, 奋力起身, 却又一次跌回的杂草中。   “伤成这样就该好好躺着, 后背的伤若被撕裂,真有什么好歹, 灵犀当多心疼。”   白承珏低声道:“为何与燕王合作?”   “因为妾身不想再做棋子,细细想来往后燕王是妾身一生的仪仗, 若他一无所有, 妾身那还能享受如今的荣华富贵,为今之计只得委身主子做妾身的垫脚石,往后余生, 妾身当没齿难忘。”   换做常人,此时怕是破口大骂,白承珏久久未有回应。   莫灵犀掏出火折,透着光亮见白承珏双目紧闭,上前半步,又怕这只狐狸诈自己靠近,抬脚狠狠碾过白承珏手指,见仍没有动静,才松脚走到白承珏跟前蹲下,伸手欲揭开白承珏脸上的铁面。   白承珏睁眼,腕口袖剑扎入莫灵犀咽喉。   她捂着血口子倒地时,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承珏,唇无声张合,临死前一手向前抓紧他的衣襟,一手拼命将骨哨向唇瓣递去,哨声未响,她终是咽下最后一口气,哨子随她脱力的身体,落地……   ……   莫灵犀的尸体,是薛北望先发现得。   她躺在树边,双眼不甘心得睁大,颈部的致死伤,血液还未冷却。   趁燕王的人还没有发现,薛北望抱起莫灵犀的尸体藏匿于更深处的角落,又返回案发现场观察周围的痕迹,不远处落叶踩碎的声音伴着火光越靠越近,薛北望藏匿于树后,手握紧剑柄。   “你们快过来,这路上有血迹!”   快要逼近的脚步声转而朝声源处奔去。   “该不会是跑了吧!分头去找,一部分人快马加鞭,去林场附近守好,见到有可疑的马匹立刻拦下交于燕王处置。”   薛北望藏在树边,扶着树身的手摸索到液体,薛北望嗅了嗅指端。   此时心里已经能估算出当时的场面。   他蹲在深草旁,等燕王的人马走远,像刚才一样在树上找前行标记,如一路上所看到的那样,标识仍显示继续前行。   可燕王妃尸首在此,就说明白承珏于此处停留,且重伤之下将燕王妃反杀。   薛北望手抚摸着树身上的印记,脑海中构想着当时的画面,当时白承珏应当正打算掉转马身返回驻地,以为猜出前方有诈的他皆时放下戒备,却突然受创。   想到这里薛北望看了一眼不远处有明显血迹的树身。   那时白承珏在燕王妃眼中一定是受了重创,燕王妃才会放心靠近白承珏,让白承珏有机可乘造成燕王妃颈部的致命伤。   薛北望将当时发生的一切构想清楚,骑上藏匿在深草树木间的马匹,朝皇家林场尽头赶去。   他想过如果白承珏原路返回,那么重的伤势下白承珏很难去计划一条全新的路回归驻地,要是原路返回,现下也应该已经撞上了燕王的人,哪怕他听见马蹄声知道暂时躲藏,这一路上薛北望或是燕王都应该看见血迹   马匹赶到林场尽头。   眼前是崎岖的山坡,还有一匹马停在坡前啃食着马草,薛北望下马观察,见周围泥土有被马蹄搓踢过的痕迹,吹亮火折子透过火光,审视着一片黑暗的前方。   心中已有最坏的答案,薛北望倒吸了口凉气,将马匹调转方向,从马背上取下绳索和应急物资,拔出剑身抽响马屁股,两匹马在疼痛下抬腿长啸,一前一后朝林场内狂奔而去。   薛北望背着包裹摸索着下山,黑暗中只能依靠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辨识前路。   就种种预估的情况来看,白承珏生还几率渺茫。   越是清楚,他越是像着了魔般像山坡下寻找。   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嗅见血腥味的那一刻,脸上竟露出如负重释的笑容,手中微弱的火点像四周找寻,看见不远处沙包似的黑影躺在草中,他连爬带跑地向那边奔去,熟悉得淡色衣袍在火光下蔓延出大片的艳红,他一把将白承珏搂入怀中。   后背黏腻的血迹沾染上他的双臂,这样的场面下,他以无心顾及进林场时听见了什么,现下光是抱着单薄的身躯,便已觉蚀骨之痛。   鼻腔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他侧耳贴近白承珏的心脏,听着心跳声透过胸腔一声声敲击着耳廓,红了眼眶,那人就瘫在他怀里,头无力地靠着他的肩膀,呼吸微弱。   不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他扶着白承珏跌跌撞撞地向更深处赶去。   火把点亮了皇家林场的边境,恍如白昼。   他回头,只是看见不远处零星的光。   原来离林场边缘已经那么远了,好在还是找回了他……   翌日,天边泛起鱼肚。   溪水敲打着石块,发出悦耳的声响。   身上的伤口已被衣服碎料包扎妥当,薛北望目光落向铁盔,当冷静下来,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铁面下那张脸。   许久,还是不住搀起白承珏,轻轻将脸上铁盔取下。   哪怕心中早有准备,看着这张最熟悉,也最令他为止迷恋的面孔,心里却落下一拍。   毫无血色的脸,仍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沾湿的帕子擦过白承珏脸颊,指端难以克制般轻抚过柔软的唇瓣。   终是像着了魔般捏着白承珏下颚,迫使其得双唇贴近自己,难以抑制的吻住那昏厥下微启的唇瓣,双唇轻轻磨咬,没有知觉的人始终像个人偶,安静的感受着他略带发泄意义的吻。   本没有血色的唇在咬、吻下艳红,微阖得双眼露出一丝脆弱的浅白。   “骗子。”   他恨不得将这骗子关起来,只供他一个人看。   可把这骗子带回去,长途跋涉,会死的。   理性终是占了上风,他原来喜欢白承珏喜欢得恨不得将其揉进骨髓,往昔种种,到了竟没有白承珏会死他令更难受。   之后,他将白承珏背在身后,双手双腿艰难的爬上眼前崎岖陡立的山坡,双手磨得全是血泡,疼痛感逐渐麻木。   将白承珏带上山坡后,不止又走了多久。   白彦丘的马匹在二人面前停下,白彦丘身旁的侍卫正欲从薛北望背上将人接走,薛北望脑袋嗡嗡作下意识的将白承珏又抱入怀中。   随行的侍卫见状拔出剑来,白彦丘浅笑,抬手止住了身后躁动而起的杀机。   “除了徐公公,你们都退下,孤有话要与皇叔的护卫单独说。”   薛北望搂着白承珏,下意识地避开白彦丘那令人不适的目光。   “七皇子,孤恩准你揭下孤皇叔的铁面一探究竟。”见薛北望脸色一沉,白彦丘坐在马上笑意更甚,“看模样七皇子应当是看见了,那孤便与七皇子直说吧,皇叔陪七皇子演得够久了,本当上一次贵府遇刺皇叔就该假死与七皇子好聚好散,谁让皇叔年少贪玩,非要纠缠不放,不过也是…将一颗心玩弄于鼓掌之中多有意思……”   看着薛北望脸色越来越难看,白彦丘抬手示意徐公公把白承珏接回,又道:“但既然是玩,总有腻的一天,围猎前皇叔便与孤抱怨说腻了,可你终归是陈国皇子,腻了也不能说杀便杀,如今一切明了,孤也不必头疼该如何处理,望七皇子好聚好散,看在吴陈两国一向交好,就当真心错付,闵王薄情寡信,有了此次教训,想必往后七皇子当不会那么容易再被人骗了。”   明明日头正盛,却自觉凉意刺骨。   徐公公将钱袋放到薛北望脚边:“这是圣上特意为薛公子备得盘缠,还望薛公子与王爷就此了断,若再纠缠下去,你与王爷之间断不会有今日好看。”   他多希望白承珏醒过来与他解释。   与他说一句,哪怕是骗,真心也是有得。   直至白彦丘的人马离开,薛北望仍像个傻子一般站在林场中,掌心臂膀沾染着白承珏身上的鲜血。   他是不是错了,一开始带着白承珏离开,这人就永远是他的,哪怕死也永远是他的……   紧握成拳的手在掌心刻下一道道白楞,老太监丢在他脚边的银两,如同无声的羞辱。   他连将小皇帝这些话的真假都没弄清楚,围猎却结束了。   燕王妃林场惨死,闵王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提前终止了这场狩猎。   离开时,薛北望想找香莲问清白承珏心中所想,却扑了空,到了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原先热闹的新宅,没有了绝玉,冷冷清清,他低价将新宅买出,带着余剩的银两准备离开。   燕王的轿子落在门前:“薛公子,听人说那日是你将闵王救出林场,你有没有揭开铁面看一看?”   “不曾。”薛北望转身离开。   “本王突然好奇,为何薛公子不带着百花楼阁的花魁一起走。”   薛北望脚步一顿:“劳燕王费心,他现已身处陈国,等我回去。”话音落,他大步离开,终是不忍再回头看那宅子一眼。   ……   殊不知,那日深夜,重伤未愈的白承珏闯入新宅。   这里已是人去楼空,那间二人同床共枕的寝室,再无烛火,白承珏咳嗽声溢出,袖口染上点点梅红。   待叶归寻到宅院,白承珏赤脚坐在寝室内,怀中抱着薛北望去围猎那一日送给他的狐裘。   “主子,你伤了肺腑,应好好调养。”   “恩。”   “圣上不是说,那日薛公子送你回来,说从今往后与你恩断义绝,现在人都走了,你又何至于跑着一趟。”   白承珏长发披散,抬头望向叶归,浅笑道:“叶归,把装有薛北望与昭王来往书信的盒子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和喜欢,笔芯   两个人要开始新的旅程了   今天的小花魁也是一如既往的血厚防高。【后妈袋捂嘴笑】 第67章 问心有愧(倒V结束)   房内烛火昏暗,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下,白承珏身体斜倚着床边,呼吸粗重, 双眸强撑着拉开一条缝。   叶归在白承珏身边单膝跪地,手杵着床榻:“主子, 先回去好不好, 就算主子不顾自己,也不能让长公主再担心吧?”   “木盒给我。”   见劝白承珏无望,叶归只能赶回闵王府中将木盒取来。   地上又多了零星血迹, 白承珏坐在桌边,烛光下那张血色全无的脸,唯有双唇被鲜血染的艳红, 叶归怀抱着木箱缓步靠近,却迟迟未将木箱递到白承珏跟前。   “主子,夜深了,待你伤好再将这些罪证送去宫中也不迟。”   “给我。”   叶归瞥了一眼怀中木箱,轻声道:“你刚醒便赶到此处, 许多事还未想明白, 属下是担心主子今日贸然做下抉择, 来日怕会后悔。”   白承珏抬眸,冷声道:“我说给我。”   哪怕是重疾缠身, 仍气势不减,叶归咽了口吐沫, 赶忙将木箱双手奉上。   白承珏掀开木箱, 指端攥着信纸掠过桌上燃烧的火烛,纸张燃起,火光照亮眼尾勾人的绯红, 火舌与纸张缱绻,随着他松开手,黑灰散落一地。   一张又一张信纸点燃,终了,被火舌咬得泛红起泡的指侧送开最后一张纸,烈火融入那一地黑灰,他却全然不知痛楚,眸光木然的望着灰烬中跳跃的苗光,紧扣着木盒边缘的指端微微泛白。   “问心无愧。”白承珏笑了,默了半响声音更低更沉,“不,有愧……”   话音落,口中喷涌出的血倾洒在满地的灰烬上,星星点点在地面上散开。   白承珏眼前天旋地转,幸得叶归眼疾手快把倒下的他护入怀中。   思绪迷迷糊糊下,白承珏看着叶归努力撑开眼眸,被灼伤的手指紧紧抓住叶归的衣襟:“皇兄,我这私心,于你问心有愧。”   不该啊,一枚棋子,竟一次次为了旁人生出私心。   昏厥前,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有愧,笑容不改,只是在那张本就不俗的脸上,竟比哭还凄凉。   从新宅归府,白承珏当夜人差点没了,全凭汤药吊着才缓回一口气。   南闵县、宅中出事、服用丹药一路大大小小的伤势累积至围猎重创,这身体早已是强如之末。   终究因为烧信件一事郁结,他不想辜负薛北望一颗真心,自觉愧对太子的交托,旧疾新伤总算将这身子骨他全然压垮。   最终到小皇帝寿宴,他在床榻上饮药都靠奴仆灌下,宫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冷冷清清的闵王府,唯有白青璃在旁不眠不休的陪着。   白承珏迷迷糊糊,转醒不久又昏过去的状况维持了十多日,才逐渐清明。   人完完全全清醒后,状况依旧乐观不到哪去。   浑身的骨头像被人一根根敲碎,又再度接连,疼得白承珏紧咬着下唇,又不敢有太大动作,怕惊醒倚在床边小憩的白青璃。   他指端蜷紧被褥,双唇被咬得渗出血来,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珏儿!”   白青璃惊呼中睁眼,转头见白承珏忍痛,起身想叫人,却被白承珏握住腕口,她看了看屋外,又看了看白承珏,不得不坐下,手中香帕心疼的擦拭掉白承珏额间细汗,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的亲弟,也不过二十有三,正当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何至于被折磨成这番模样。   “不哭,不疼得。”白承珏声线沙哑,下唇还往外冒着血珠。   泪水决堤,她匍匐在白承珏身边,泣不成声:“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小伤,很快便好,我身娇体贵,比起旁人这些伤是要疼些,不碍事。”   “你又哄我,你身上的口子那是小伤。”白青璃抬起头,双眼湿润,指端心疼地掠过白承珏鬓角的发丝,“珏儿,我想过了,我去和亲,路上带着你一道走,你找机会逃走,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好不好?”   “阿姐又在说什么傻话。”白承珏覆上白青璃手背,笑意柔和,“皇上待我不薄,你又何必委屈自己,我看安小将军若真是那个良人,与阿姐在一起倒也般配。”   “我恐是不留神闯了煞,才有此血光之灾,不碍事。”   白青璃轻叹道:“你总是诓我。”   “哪是我诓你,分明是你不信我,成日胡思乱想。”身上的疼痛愈演愈烈,他强撑着在白青璃面前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身上湿黏,我想让叶归进屋帮我擦身,阿姐回避一下。”   “好,我帮你唤叶归过来。”   他目送白青璃离开,疼得在床上蜷缩着身体,手死死的抓紧身上的软垫。   没有药物做缓解,这疼痛愈演愈烈,直至最后痛觉麻木,长发被汗液浸湿,那双眼在浑身脱力下无力闭合。   直至听见叶归靠近床边的脚步声,他才缓缓睁开眼,被疼痛折磨,失神的瞳孔中蒙上一层水雾。   白承珏哑声道:“有他的消息吗?”   “主子,薛公子临走时话已说绝,你何必再惦念。”   “我那侄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了解,我会不清楚吗?薛北望要真的能狠下心来,当时便该杀了我。”白承珏坐直身子,又道,“该不会没有派人跟着他吧?”   “有,薛公子还未离开吴国境内,便遇见了两次刺杀,不过都是全身而退,毫发无损,再过几日,他便可顺利离开吴国。”   白承珏道:“备马,告诉乐神医,我要出一趟远门。”   “主子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出远门,若你想将薛公子追回来,属下现在便派人去拦截。”   叶归眉头紧蹙:“主子要是担心派去的人请不回薛公子,属下便以白无名的身份去请,看在往昔的情分上,他应当会给这个面子,之后再将事情原委与薛公子解释清楚。”   “要他不愿意听你解释,我们就演几出苦肉计,薛公子那么喜欢你,看你这幅病恹恹的模样肯定舍不得你,到时你们二人定会重归旧好。”   听叶归周全的思虑,白承珏无奈的笑了:“我只想送他过境,让他与属下回合,往后我和他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出自于敦煌出土文物“放妻协议”。   【为了后文合理性修改了昏迷的时间。】   接下来就存稿准备入V了,因为废袋,所以临近日期赶有点困难【捂脸】   明天将3月20日以前的回复回了,之后的回复就留到入V当天发小红包的时候再回复,大家积极留言,谢谢一直以来的喜欢和支持,笔芯,我争取多存点,入V当天多丢一些稿子出来 第68章 往昔情谊   白承珏向来固执, 一旦决定的事,谁都拦不住。   就连乐神医劝解无效,气的背着药箱离开时, 独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翌日天还未亮,城门一开, 白承珏便驾马离开皇都   晌午未到, 白承珏离开的消息已传至御书房,气得白彦丘将桌上的文书揽翻在地。   徐公公赶忙跪地埋头,尖声一句:“圣上息怒。”   白彦丘厉声道:“不是说皇叔他重病不起吗?”   “回圣上, 昨日去闵王府传旨的小太监说闵王确实是重病未醒。”   “重病未醒?不久前卧病在床,今日晨起就可驾马出城,真把孤当傻子了!”   他举起玉玺正要砸落在地, 徐公公起身赶忙拦在桌前:“圣上使不得啊!”   “好一句使不得!”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怒气放下玉玺,拿起桌上玉砚狠狠向徐公公砸去。   砚台徐公公脚边砸个四分五裂,哪怕是看着白彦丘长大的老奴,在龙颜大怒下也惊起一身冷汗。   他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 指背轻抚过桌案上的画像, 刚才怒得要将人抽筋剥骨, 如今却笑了。   “皇叔你厌弃我了是不是?”   笑声压抑诡谲,指端终落上那张画上清俊的眉目:“他明明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为了一个外人, 之前答应好的为他庆生,竟也不作数了。   皇城内白彦丘的大发雷霆。   皇城外白承珏赶路的马匹就没停过, 一路上单靠着水和干粮来维持身体所需。   累极便在林中小憩片刻, 为了能尽快找到薛北望,他几乎日夜兼程。   一路上全靠乐神医配得药丸来舒缓病体,这药虽能使人快速恢复精神力, 可副作用却极大,乐神医边拿药边骂骂咧咧,且预估了将来白承珏坟头草的高度。   在这友好问候下,白承珏内心毫无波动,并赞扬了乐神医医术高明,少有人敌。   凭借着乐神医的药丸,薛北望近一月的路程,白承珏仅用了八日便已追上,马匹沿路换了八、九匹快马,乐神医给的一小瓷瓶药,已吃下大半。   临近吴国边境,白承珏紧赶慢赶,还是与薛北望错落在前后脚。   翻身下马时,白承珏脚步虚浮,单手紧攥着缰绳堪堪站稳后,急忙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含下,银面遮掩一张脸已是血色全无。   他站在马旁待药效发挥,气息逐渐平稳,才牵着马匹拿着通关牒文准备离开吴国都城。   出都城时,他恰巧遇见返回吴国的商队。   “小兄弟你最好在旁边茶舍再等一会,那边打得可凶了,二三十号人把一个人围在中间,凶得很!你现在过去,保不齐刀剑无眼误伤了你。”   白承珏急忙道:“在哪?”   “再往前两里地。”   白承珏快马加鞭,朝通往陈国的方向赶去,马蹄踏起沿路的黄沙,拂面而来的风,参杂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腥味越重,打斗吵闹声越响,直至眼前映入刀光剑影……   白承珏抽出配剑,驾马冲散人群,他踏马而起,终是用手中之剑杀出一条血路。   人群中,薛北望浑身是血,近些日子多次刺杀,平日清俊爽朗的少年郎,已难掩憔悴。   双眼无神,他似乎看不见东西,打斗中一直凭借声音来辨别敌人位置,以至于白承珏靠近,薛北望侧耳,转身一剑向白承珏刺去。   白承珏急忙回转剑身挡开攻势,侧身转动袖箭,箭从袖口、射、出,刺穿薛北望身后刺客的咽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除了将脆弱的后背留给薛北望外,没让周围刺客有半点可趁之机。   好在薛北望听着声音轨迹,辩清敌友,不再与白承珏交手,转而将听觉专注于周围。   一盏茶,两两配合下三十多个杀手,无一活口。   薛北望看不见,凭借着听觉朝白承珏所在之处,欠身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多有冒犯之处,薛某自当赔罪。”   白承珏抬手在薛北望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眉心紧蹙:“眼睛怎么了?”   “之前遇到的仇家,不知洒了什么粉末,眼睛看不见了。”   闻言,白承珏下意识想触碰薛北望的面颊,指尖刚触上下眼睑,薛北望后退半步,滴血的刀刃毫不客气地指向白承珏。   “兄台自重。”   白承珏缓缓收回手,平和好情绪,浅笑道:“不知阁下要去往何处,想来你我萍水相逢,若不介意……”   “介意,不需要。”   薛北望转身,往前刚走半步,便被尸体绊倒,他要紧抿着双唇站起身来,手摸索着前方,狼狈的从尸体上翻过身去。   他知道有双眼睛一直看着自己,本就傲气,此时被身后目光看得竟觉有些羞辱。   他往前走了两步,听着那人还跟在身后,再度将剑指向白承珏。   “你再跟着我,休怪我无情。”   “公子对救命恩人就这种态度?”   一声公子,薛北望僵在原地,耳边响起绝玉唤他薛公子时的场景,掌心不由紧攥着刀柄,心像被人狠狠剐过一刀。   他咬了咬牙,摸出一锭银子丢到白承珏脚边。   “钱给你,我不欠你了,别再跟着我。”   原见薛北望眼盲,便想当做萍水相逢护送薛北望离开,眼下见其油盐不进,只得披上马甲。   “薛兄当真无情,我不远千里赶来送薛兄回去,薛兄倒向打发叫花子般,将我打发走?”   白承珏压着嗓子,尽量一改平日说话的语调。   “白…白大哥?”   “不然你以为谁还管这档子闲事?”   薛北望润了润干裂的双唇:“多谢白大哥出手相救。”   “客气。”   静默了几秒,薛北望微微收拢掌心。   “那…他还好吗?醒来有没有问起我?”   还未等白承珏回答,薛北望摇头,笑容中多了些许的嘲弄:“算了,不用告诉我,不重要了。”   “他很好,没有问起,你走了对他无关痛痒。”   薛北望红着眼,口中喃喃道:“无关痛痒?无关痛痒也好……”   看着薛北望如此,白承珏握紧双拳,开口时语调依旧平和,温柔:“我们先停留两日,你这眼睛得治好再上路。”   “不必麻烦,就算能看见,日后也见不到想见的人。”   见薛北望如此,白承珏也不好受。   他掏出怀中玉佩,原想着等薛北望走后留给念想,如今想来当断则断,留着这些死物也只会让人徒增伤悲。   既然吴国一别,他日不会再见,何不如现在就断得干干净净。   指端抚摸过玉佩纹路,他合上眼深吸了口气,将玉佩递到薛北望跟前。   “临行前,王爷说若我有幸遇见薛兄,就将这玉佩还给你。”   “……还我?”神情中多了些许落寞。   “他说薛兄现在于他以毫无利用价值,往昔种种便忘了吧!”   薛北望漠默然,许久才缓缓接过白承珏递来的玉佩,指腹一遍又一遍拂过玉佩纹路,无声的双眼里渗满水光,单看着都让人心疼。   原来这颗交托出去的真心,到头来竟被那人砸得粉碎……   “多谢。”一字一顿。   薛北望咬紧后槽牙,本想将揣在怀中的玉珏还回,手触上那冰凉的玉面,一刹又舍不得了,他抽出手,隔着衣物轻轻按压了一下怀中玉珏,向白承珏欠身道。   “东西既以送到,白大哥请回吧!”   说罢,他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又被尸体绊的一个踉跄,在白无名面前,他羞得恨不得将自己埋入地里,指端扣紧袖口,紧抿着双唇仍然固执前行。   看着薛北望在尸体里分不清东南西北,白承珏上前一把抓住薛北望腕口,沉声道:“你看你现在这样回得去吗?”   “白大哥多虑了,之前能平安无事走到这里,之后也能安然无恙返回陈国。”   “山高水远,你真觉得你现在这样能回到陈国吗?”   这场刺杀本就在白承珏预料之中。   一旦想清楚薛北望幕后之人派来于此的目的,就明白对方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人不能死在吴国境内,之前的刺杀更像是车轮战消耗薛北望的体力和精力,这样除了从吴国直至陈国沿路对方究竟安插了多少杀手尚且不得而知。   白承珏当初虽查到陈国中有皇子因夺嫡一事与昭王共谋,但对陈国了解尚浅,对陈国如今的局势除夺嫡之争外尚且不明,暂且猜测不出薛北望究竟是挡了谁的路!   若非如此,他又何须自损其身,不远千里于此。   薛北望沉声道:“我不知道。”   “兄弟一场,若你不能平安归国,我亦无法心安。”   “……那就有劳白大哥了。”   见薛北望不再固执,白承珏松了口气,从尸体堆里拾起一根木根递到薛北望手边。   “抓紧它。”   “昂?”   白承珏的木棍轻轻碰了碰薛北望的手背:“还是薛兄还想与我怕牵着手走?”   薛北望急忙抓紧木棍,眉心微蹙:“有劳白大哥了。”   向前走了两步,因刚才内劲催动,疼痛感再度攀上躯体,紧握着木棍的手指都像有千万蚁虫嘶哑,眼前不断被黑幕笼罩,白承珏取下面具,刚从腰间摸出瓷瓶,一口鲜血从喉中喷涌而出。   脚步几欲不稳,掌心攥紧木棍,痛感愈演愈烈,捏的炸开的木头,木刺划破手掌,从指缝中渗出血来。   他吸了口凉气,大拇哥拨开玉、塞,将瓷瓶中的药往口中倒了三四粒,呼吸声越渐粗重。   薛北望听着白承珏气息不稳,关切道:“白大哥是受伤了吗?”   “……没有。”白承珏努力平缓着呼吸,“看见一具尸体,真丑。”   “不对,你让我看看……”   薛北望抚着木棍向前靠近,一只手不安的摸索着前方,直至掌心贴上白承珏胸前,薛北望略感不适的将手收回。   “把手给我。”   白承珏松开木棍,往后退了半步,蹲身道:“他死得可真惨,薛兄一剑直接劈开这人的脸,鼻子嘴唇从中间血肉翻开,啧,人都死了,还让人死得好看些……”   薛北望皱着眉头,随着声源处向前摸索,双腿再次被横躺在中间的尸体一绊,身体向前倒去,白承珏眼疾手快急忙将人捞入怀中。   皆时,薛北望抬手,触向白承珏下颚,沾到血迹的手移至鼻前。   “你呕血了?”   白承珏拭去唇边的艳红:“杀人,脸上难免会溅上血迹。”   薛北望仍板着脸,像是感知到什么,手试图去触碰白承珏,指端刚点上唇瓣,便被白承珏一把推开。   见薛北望狼狈倒地,白承珏本想伸手去扶,又讪讪收回,沉声道:“薛兄自重。”   薛北望缓缓起身,双眼无声的看向一边,轻声道:“你在害怕什么?是怕我知道什么,所以不敢让我碰吗?”   “同为男子腻腻歪歪成何体统!白某赶来相送,不过念及你我之间兄弟情分,未有分桃之好,此番你情伤在先,白某不再计较。”白承珏拔出配剑指向薛北望咽喉,“若再有不敬,休怪白某刀剑无眼。”   “刀剑无眼?”   薛北望向前半步,白承珏咬紧牙关并未将剑收回,任由剑尖划破皮肤。   一时间那空洞的眼眸中难掩失落,薛北望抬手按下剑身。   “原不是……”他往后退了半步,踩到尸身手臂踉跄一滑,又站稳身子朝白承珏欠身,“薛某多有冒犯,望白大哥谅解。”   看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白承珏知道,那一瞬薛北望似乎又猜出他来,只要贴近,肌肤触碰。   无论他以何种模样,薛北望都能猜到是他。   就好像那一夜夜床榻上的相拥而眠,这人已将他所有的一切刻入骨髓。   白承珏拾起木棍,故作不耐烦的敲了敲薛北望的手背:“抓紧,再待下去,你我今夜便要同这些尸体一起过了。”   “恩。”   依靠着木棍做牵引,白承珏带着薛北望绕开尸堆。   生怕薛北望靠触觉认人,白承珏不得已只能丢下马匹带着薛北望步行向前。   薛北望道:“白大哥不骑马了吗?”   “马死了。”   身后被遗弃的马匹委屈巴巴的看着远去的主人的,用马蹄扒拉了两下泥土,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啸。   白承珏冷瞥一眼不远处的骏马,双唇紧珉成线,眉宇微蹙。   薛北望看不见,耳朵灵敏的向后探去:“身后好像有匹吗?”   “怎么?薛兄还想白某把你环在怀里不成。”白承珏停下,抬起剑鞘抵住薛北望侧颈,“薛兄对白某又生歹心?”   共骑怎么就牵扯到歹心了!   薛北望哭笑不得,他总不会对在马上白无名又捏又掐,换做旁人他早就不客气了,可白无名毕竟救过他几次,不能说重话,只能道。   “白大哥,你误会了,我对你也只是单纯的兄弟情义,别无他念!”   “既是如此那往后还请薛兄自重。”   薛北望张了张口,本欲解释,一想到白无名是他与白承珏感情的见证者,自认多说无益。   有些事再做解释,也只是越描越黑。   二人没有马匹,单凭双腿前行。   境外能暂住的驿所太少,天色渐暗,白承珏哀怨地看向薛北望,要不是他触觉灵敏,又何至于弃马走路。   二十几年虽受了不少罪的,但靠步行走那么长的路还是第一次,白承珏牵引着薛北望在山石旁坐下,弯腰锤揉着腿部和腰身。   稍稍缓过劲,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林中拾了几块木头。   白承珏摸索着包裹准备生火,摸了空,才反应过来打火石和火折子都落在了马背上,   他叹了口气,手扶着额心,缓了片刻拿出匕首将木头削尖,开始了先祖最原始的方法——钻木取火。   约莫一盏茶,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纹丝未动的木头长吁一声。   薛北望顺着声源处摸索到白承珏身边,伸手先前摸到木头,指端按压上木棍木尖无奈的笑了笑。   “白大哥我来吧,这事我熟。”薛北望摸了摸木头,“多些干草,会更容易燃火。”   “好。”   白承珏找了些干草,薛北望坐在木堆旁垫着草料熟练的转动着木棍,转了好一会,干草才燃起火星来,白承珏上前搭木头加干草,使火苗逐渐变大,直至成了能取暖的火堆。   确定火不会轻易熄灭,白承珏从行囊中拿出馒头穿在木头上烤热的后,用帕子包着递到薛北望跟前,薛北望不多客气接过馒头咬了一口,表皮焦脆里面绵软,吃起来还带着股子牛乳香气。   “来,再吃一个。”   白承珏将烤好的馒头撕开,在中间撒上一小层肉松,送到薛北望手中。   薛北望咬了一口,无神的瞳孔微微放大,轻声道:“闵王府的人在吃上都那么讲究吗?”   “在这种情况下,总得补充补充。”说罢,白承珏身子稍稍贴近薛北望身边,“好吃吗?”   “恩。”   “好吃就行。”   白承珏转动着烤馒头的木棍,看了一眼手中吃下大半的冷馒头,唇角上扬。   他这人对吃不讲究,不过恰巧是皇宫贵族有幸尝一些世间珍馐。   除此而外,东西能吃便好,包裹里的肉松肉干是为了赶路时能补充一些力劲。   如今在这荒芜之地,与馒头搭配在一起还能打打牙祭。   “白大哥,你们闵王府都喜欢用兰香熏衣?”   白承珏冷馒头还没咽下去,就在薛北望的疑问下,哽的生咳。   触感灵敏便罢了,这嗅觉也不输常人。   旁人一路颠簸早就一身汗臭,白承珏不同,到底是先皇培养在外的头牌,在他身上用的药物从不管伤不伤身,有用便可。   若不是先帝还明白何叫礼义廉耻,对白承珏的手段,那是在培养垫脚石,分明是在调、教掌中玩物……   不过,这兰香很淡,平日衣上用熏香便可掩去,但赶路谁家还能精致到用香炉熏个衣袍再走。   白承珏想了想,取下贴身的钱袋递到薛北望面前:“你说得是这香囊吗?”   薛北望凑前嗅了嗅,低头咬了一口馒头:“香囊……原来白大哥这样的人平日里竟也过得如此细腻……”   “在王爷身边做事,自要事事留心。”   “提起他,有一些问题,薛某这一路一直想问,不知白大哥可否解答一二?”   薛北望等了片刻,未听到白承珏回应,扭开水袋狠狠灌下一口水,手握紧袋口。   “白大哥是否从一开始就清楚绝玉同闵王是一个人?”   “……是。”   “我与他初识,他被人绑走身受重伤,是一开始便为我准备好的圈套?”   “是。”   火光下,薛北望的神情一如往常,只是白承珏木棍上的馒头已经被烈火烧黑。   薛北望道:“我初入闵王府,灯会刺杀,他本可以让我自生自灭,为何以绝玉身份送我回去。”   “……美救英雄,为了让你对他死心塌地。”   “他为什么要为了昭王不再向我发难,饮下会致哑的毒药?”   白承珏盯着如同黑炭一般的馒头,沉默了两三秒,浅笑道:“为了降低昭王戒心,好待在府中搜查昭王通敌罪证。”   “这些日子里,他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情分?”   “薛兄,连自己都可以算计之人,你觉得他会对谁用情?”白承珏轻叹,放下焦黑的馒头,“既以离开,好好谋划前路,与王爷的旧情纠葛,当做过往云烟散了吧……”   薛北望冷笑。   往昔的片刻点滴,能散得那么轻易,如今他又何至于在这一句句回应下,心痛难忍。   “白大哥既然为他人谋事,你我情谊皆是算计,为何还要走这一趟?”   白承珏垂眸:“薛兄以为只要你问,白某就一定会答吗?”   “因为我好奇白承珏还想要什么?他要得,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他。”薛北望将包裹抛到白承珏跟前,“其中还有三封重要信件,加上白承珏收集到的证据,应当有机会敲定昭王通国一事。”   白承珏看着面前的包裹道:“薛兄这是作甚?”   “现在我以毫无利用价值,白大哥是不是该动手了?”   白承珏蹙眉:“动什么手?”   “杀了我。”   “简直胡闹!”白承珏将刚才的包裹丢回薛北望面前,“我累了,没心思再陪薛兄神伤,请自便。”   白承珏起身的同时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喉间涌出腥甜,手捂着双唇,硬生生将腥味咽下。   他走到山石旁,垫着包裹侧身躺下。   八天几乎不眠不休,没想到躺下竟毫无困意,只有额角疼得厉害,白承珏难以入眠,翻来覆去下,又坐起身看向还在火堆旁坐着的薛北望。   明明一切薛北望的举动,如他所想,看着其神伤的背影,他仍不由攥紧双拳。   “哪怕昔日种种皆是骗,你我相识一场也是投缘,白某难道就必须满腹算计,不可有半点念及旧情之心?”   薛北望坐在火堆旁,无力合眼。   再度回想起那日林场,吴国小皇帝句句诛心之言,心往下一沉。   原来一个跟在小花魁身旁的骗子都能念及旧情,而他掏到一颗心,也终没让小花魁对他生出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望望也是被扎心的一天。   小剧场:   小花魁闵王皮要贴贴的时候。   薛北望【躲避】:王爷请自重   想要碰碰小花魁大侠皮时。   白承珏【拔剑】:薛兄自重。   薛北望【委屈抱腿腿】:所以爱会消失吗?   晚上还有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感谢。 第69章 你一个瞎子怎么那么固执   话已至此, 那木头仍在火堆旁坐着。   白承珏轻叹,强撑着身子再度于薛北望身旁坐下,吹响鹰哨, 随着哨响薛北望侧耳。   空中有猎鹰伏身滑翔于二人所在之处,那鹰白羽, 褐斑, 单立于二人跟前就足有三尺,神骏非凡。   白承珏撕下袖口,咬破指尖于锦缎上写上‘出境西行一百里, 乐无忧速来。’   锦缎绑于猎鹰腿部,白承珏哨声再起,猎鹰展翅而起, 双翅扑扇,耳边风声凌冽,火堆于在展翅而起的风中来回跳跃。   不多时,猎鹰已在黑暗中没去身影。   “鹰?”   白承珏道:“外族送来的雄库鲁,若薛兄看得见, 定会喜欢。”   “白大哥刚刚是在送信?”   “是。”   “恩。”   薛北望不再多问, 仍端坐在火堆旁, 对往后会发生什么毫不关心。   白承珏本想与薛北望一觉坐到天亮,这身子骨已然乏累, 不知不觉中竟在火堆旁昏昏沉沉的睡去。   醒时,已是翌日晨起, 眼前已灭的火堆冒着徐徐青烟, 身旁空无一人。   白承珏赶忙起身去寻,没走多远,见薛北望背着包裹在树林中绕圈, 他站在原地,看着薛北望像只无头苍蝇在林中已不同的轨迹于相同的位置打转,身体不由斜倚着树身,就想看看薛北望能在这里从左到右转多少个圈。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竟然瞎了还那么固执……   微凉的风卷下黄叶,掠过白承珏脖颈,一时间喉头竟有些瘙痒,白承珏掩唇轻咳。   听到声响,树林中,薛北望像是寻到救星那般,侧耳于声源处靠近。   薛北望道:“可否等一会。”他手抚摸着树干跌跌撞撞向前,脚尖撞到石块一个踉跄。   白承珏不语,缓步朝薛北望靠近。   “请问阁下能否帮忙带路,到了陈国薛某定当重谢。”   他看不见仅凭听觉触觉向前摸索的模样,配上这张棱角分明的清俊面容,倒当真适合拐回家去。   白承珏声线一改,道:“乐意之至。”   薛北望道:“那就劳烦兄台为我带路。”   白承珏抓住薛北望袖口,薛北望急忙将袖口抽回,失了神采的眼眸难掩慌乱。   “不能牵着?”   “是。”薛北望朝声源处微微欠身,“兄台在前方说话,我能随着你的话音前进。”   有趣,平日逗薛北望就有趣,如今逗瞎了的薛北望更有趣。   白承珏道:“一个人?”   “恩。”   白承珏道:“看不见还能走到这里,真了不起。”   “恩。”   有趣是有趣,就是说起话来惜字如金,不管白承珏说什么,薛北望都以‘恩’回应,就好像多说两个字会被山里的妖怪勾走。   白承珏带着薛北望走回之前的火堆前,蹲身收拾行囊。   久久没听见说话声,薛北望不安道:“兄台?”   “薛兄都已经瞎了又何必到处乱跑,有白某一人指路还不够吗?”   薛北望盯着声源处紧抿双唇,从一切说清后薛北望就没想过与白无名同路。   无论白无名怀着怎样的心思,他都无法再与白无名以兄弟相称。   “那三封信我已经留给你了,我知道杀我对王爷利益不大,我价值只有这些,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薛北望垂眼,背着行囊转身离开。   白承珏拿起行囊跟在薛北望身后,听着身后紧跟不放的脚步声,薛北望不得不停下。   薛北望沉声道:“你还想做什么?”   白承珏浅笑:“这路不能走?”   “随你。”   薛北望眼盲辨不清路,白承珏便一直陪着他打转,跟在薛北望身后从天亮到天黑,看着薛北望在同一条路上转来转去,连大路都走不出去。   白承珏道:“薛兄,白某是看出来了,你对这林子感情不浅。”   薛北望停步道:“你带我回陈国,我会付你一千两作为酬劳,你我二人除去算计并无兄弟情义可言,我不想欠你什么。”   白承珏眸光一沉,说话声中仍带有笑意:“成交,薛兄倒真是爽快。”   又依靠着一根木棍,白承珏带着双目失明的薛北望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白承珏将薛北望带入一家挂着大红灯笼的驿所,刚开口向老板要了一间客房,薛北望一把将白承珏按在墙上,小臂死死地抵住其咽喉。   力度不清,窒息感涌来,白承珏仰起头双唇微启,身体下意识的大口呼吸。   “客官,有什么事你们二人慢慢说,千万别在小店里动手动脚……”   薛北望充耳不闻,听着白承珏急促的呼吸声:“去陈国的路上,不应当那么快就站在驿所,你究竟想做什么?”   白承珏艰难开口:“在这里等大夫来,给你看眼睛。”   薛北望慢慢收回手,白承珏捂着吃痛的脖颈,难以抑制的咳嗽,血随着咳嗽声从喉间滚落在地,他身体侧靠着墙边,急促的呼吸下,又打开瓷瓶咽下几颗药丸。   “不需要。”薛北望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至柜台,“有谁愿意将我送回陈国,定当重金酬谢!”   白承珏身体有所缓和,拿起银子揣入怀中:“薛兄做生意也要讲先来后到,你若不能在这里将账与我结清,又怎可再换他人引路。”白承珏眸光冷冷扫过驿站内寥寥数人,沉声复言,“谁敢应,来一个我杀一个。”   无人应答,薛北望冷笑道:“开两间房,我不想与他在一间房内。”   从白承珏以白无名的身份将一切说明,薛北望对他就有所疏离。   一连几日,都未曾相见,白承珏每日敲响门,听见屋内有人应答,便离开,绝不多做停留。   在驿所的第八日,乐无忧与叶归赶至驿所,一路上的颠簸细皮嫩肉的乐神医脸色发白,站在驿所内晃晃悠悠,这模样怕吹了一阵风,乐无忧都能当场昏过去。   “我要加钱!这种惨无人道的出诊一定得加钱!”乐无忧说完,捂着咽喉干呕了一声,抬起头脸更白得厉害,望向叶归眼神哀怨,“黄金,必须得是黄金!不然以后我不给你家王爷出诊了!”   “行,黄金。”   叶归拉着乐无忧腕口,走到客栈老板跟前询问了白承珏在哪,便拖着乐无忧往楼上走。   见乐无忧这走得慢,干脆将人往肩上一扛,一步三阶楼梯,丝毫没把乐无忧当人看,倒像是他顺手带来的沙袋。   以至于推开房门后,乐神医靠着墙边干呕了两声,目光哀怨,仿若被妖怪吸干了精气。   “以后老子再出诊,老子就跟你们姓!白承珏!我告诉你下次就算你只剩一口死,老子也不会过来!”   说完乐无忧喘着粗气抬头对向白承珏面无血色的脸,刚才还气得宛如河豚,现在已经搬起高凳坐到白承珏身旁问诊。   “王爷,当初让您谨遵医嘱,您就是不听,看看…比半个月前还瘦了一圈,那瓷瓶里的药还剩多少?”   白承珏道:“没了。”   乐无忧脸色一沉,急忙拉过白承珏腕口,平日里火爆脾气在这张脸上硬是发挥不出十分之一:“你…你!”白承珏病态下湿漉漉的眼眸看向乐无忧,他深吸了口气,声音放柔,“我们可以吃一些立马就死的毒药,也不必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不是吗?”   白承珏抽回手:“乐神医你误会,我十分爱惜生命。”说罢,白承珏坐直身子,“这身体不死就行,叶归,薛北望在尾房,你带着乐神医去看看他眼睛还能不能治。”   “是。”   约莫一个时辰,二人回来,白承珏昏昏沉沉的依靠着床边,没有了药丸做支撑,重伤未愈的身体已是强如之末,哪怕是坐在床边听乐神医回话都觉得费劲。   隐隐约约听着乐神医说能治,又好像听见乐神医说最多三个时辰薛北望便能看见,白承珏点了点头,只觉得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紧接着耳边有人再说话,说了很多,但他听不清晰就像有人用棉花堵着耳孔,声音听着朦朦胧胧。   再度醒来是一个时辰之后,他躺在床上连起身都难。   后背头顶都扎着银针,看清时叶归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   白承珏轻声道:“怎么了?”   “我让老板帮忙准备马车了,今晚我们就回去。”   白承珏心里清楚,他现在的身体已不适合再与薛北望同行。   “叶归,替我送薛公子回陈国。”   “主子……”   “你又不是大夫,在我身边也无用,这一路我只能陪他走到这了。”白承珏浅笑,思绪又模糊起来,想伸手又没有力气,只能轻声又道,“你会做好,对吗?”   “属下遵命。”   入夜,薛北望双眼逐渐恢复清明,他将身上大部分银两放在桌上,正准备背上行囊离开,便撞上恰巧进屋的叶归。   第一次见到叶归,凭身形,薛北望误以为是白无名握紧剑柄。   “接下来的路不必再送,桌上的钱是给你的酬劳。”   叶归挡在门前:“薛公子,我答应了主子送你回去,自当言出必行,还请薛公子不要为难在下。”   “……主子?”   “天色不早了,薛公子早些休息,今日在下会守在薛公子门外,希望薛公子不要再逃。”   见薛北望没有应声,叶归向薛北望微微欠身。   “希望薛公子好自为之,主子醒来时千叮咛万嘱咐务必将薛公子送到陈国,若薛公子逃走,在下回去很难向主子交代。”   薛北望推开叶归急忙向楼下赶去。   只听楼下老板拨着算盘。   “你说这人奇不奇怪,那么漂亮一美人非要跟在瞎子身边,那瞎子那懂得怜香惜玉……”   叶归匆匆赶来,薛北望回过头看向叶归:“他在哪?”   “时候不早,还请薛公子早些歇息。”   “他在哪……”   薛北望皱着眉头,推开叶归匆匆上楼,打开白承珏住过的房间地上除了未清理的血迹再无其他。   “薛公子不必再找,主子他已经回去了。”   薛北望走到房内,脸色苍白。   他茫然的走到床铺边坐下,看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心中泛起寒意。   “明明林场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是怎么来的……”他喃喃自语,没想到能看见后,目睹的竟是这样一幕。   “薛公子,早些休息,明日还得赶路。”叶归走到薛北望身边,“你也不用想着返回吴国,薛公子身上没有吴国的通关文书,回不去了,主子此行只想送薛公子最后一程,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一会回复【真的是蜗牛袋子【捂脸】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写的超级慢】 第70章 我抢了我自己?   这小骗子, 骗了他一路,一句再不相见就能打发得了吗?   薛北望急忙下楼与驿站老板租了马,一出驿站便快马加鞭的向返回吴国的路上赶, 叶归并未阻拦,驾马跟在薛北望身后。   所幸相隔时间不长, 白承珏的马车并未走远。   他一夹马腹, 身下马匹加快速度,横断在马车前,阻拦其去路, 乐无忧不得不拉下缰马车,在他身前停步。   “算时辰薛公子也才刚复明,不好好待在驿站中养着, 跑这来作甚?”   薛北望不语,下马迎上去前去,正要拉开厚重的帘布,乐无忧一把抓住薛北望的小臂。   “薛公子想做什么?”   薛北望沉声道:“让开!”   “薛北望!”   未等乐无忧发作,叶归吁了一声, 拉住缰绳停在马车旁道:“乐无忧松手, 让他看, 主子怪罪下来,我担着!”   思虑片刻, 乐无忧松开手,侧身给薛北望让路。   他拉开车帘借着的一旁油灯的光亮, 能看清车厢内的画面, 白承珏比起围猎时消瘦了不少,头顶手背上扎着银针,柔光下, 睫毛被泪浸湿,眼尾微微有些泛红,脸上血色全无,他缓步靠近,指端轻覆上白承珏侧颈,感知到微弱的脉搏,松了口气。   一旦真相被揭开,人便会开始后悔,后悔同行这一路为何不对这人好些。   叶归道:“看够了吗?”   闻声他退出车厢放下布帘,乐无忧看着叶归摇头,叶归视若无睹,翻身下马。   “薛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认没的能力堵住叶归的嘴,乐无忧后背往马车旁一靠,仰头呼出一口浊气。   树林中,叶归透过树身,眼神盯着不远处的油灯。   “王爷他好看吧,是不是有时好看的都不像是真人。”薛北望没有搭话,叶归无力的靠向树身,“男子到了这个年纪本该棱角分明显出男相,可如今王爷仍是雌雄莫辨,想来这骨相皮囊约莫上了年纪仍风采不减。”   说到这里叶归笑了:“不对,约莫到不了哪天呢……”   薛北望脸色一沉,一把抓住叶归的衣襟将人按翻在地,动作快且狠绝,哪怕是叶归这样常年训练有素的暗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薛北望完全制衡,再难反抗。   叶归躺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无果,干脆放松身子躺在杂草中,看着薛北望面带怒意道:“薛公子为何突然发那么大得脾气?”   薛北望死死按压着叶归的肩匣骨:“把你刚才那句话收回。”   闻言叶归的躺在草地中笑了,笑声刺耳,薛北望恨不得一把将叶归肩匣捏碎,幽暗的月光下叶归笑着笑着却落下了泪……   “我没骗薛公子,为了这幅冰肌玉骨,王爷饮下多少穿肠毒药,时至今日内底早已被药掏空,唯有这皮相哪怕重病仍艳丽不减。”   薛北望松开手,道:“什么意思?”   “你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根本护不住他,待朝中稳定,王爷他十余年的苦日子就算是熬到头了,若与你牵扯下去,指不定要将这些年的苦楚再挨一遭。”   “我有能力护他……”   “你没有,这陈国的天还由不得你做主,你凭何认定能护他周全?他以花魁身份随你回陈国,陈国皇室当真会不顾荣辱,让他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陈国不容,我可以带他远走高飞。”   “七皇子,王爷如今身子全靠上好的药材养着。”叶归轻叹,“我知道这些日子七皇子待王爷很好,若你与他只是普通人,我定祝你们白头偕老,可你与他终不是普通人……”   月光下,薛北望松开对叶归桎梏在其身旁坐下、   他想了许久,手捂住眼眸笑容无奈。   许久,他站起身抚平衣裳褶皱,神情难掩落寞。   沿路赶来时,他以为这一次只要见到白承珏,一定将人往马背上一揽掳回陈国。   掀开厚重的车帘,看着仿若一碰即碎的白承珏,他都不敢再动,终觉得稍稍用力,白承珏便会止住呼吸。   见状,叶归起身道:“如果薛公子想法不改,只要王爷心甘情愿,叶某断不会阻拦。”   薛北望没有说话,径直向马车走去,他停步于马车前,看着车帘旁油灯的微弱光芒,抬起手,又缓缓放下,到了也没敢掀开布帘再看白承珏一眼,转而翻身上马。   “薛公子等等……”   薛北望道:“不必再送,我自己便可平安回去。”   “王爷交代过……”   “我连孤身回陈国的本事都没有,死了也罢。”说完,薛北望驾马离开。   直至身影淹没于黑暗当中,他都没有回头。   ……   日光荏苒,一年转瞬即逝。   庭中一绝色佳人身着藕色衣袍倚在木栏边品茶观鱼,湖中鱼儿来回游弋,他从玉盘中抓起一把鱼食撒到塘内,看着塘中鱼儿争相恐后的张大嘴,轻笑着身子倾向前去,指端拨动着起水中涟漪,一时间簇拥而来的锦鲤,吓得急忙散开。   身后头戴铁面之人将氅衣盖在到其肩头。   佳人攥紧衣袍,端坐回身,又抓了一把鱼粮洒于塘中。   铁盔人道:“天寒了,怎么都不披件氅衣。”   佳人侧身凭栏道:“忘了。”   “身子才刚养好些许,定要事事……”话音未落,见佳人面露疲态,他悠悠叹了口气,“是,属下……”   “恩?”   \"是,本王啰嗦了。\"   他浅笑摇头了:“都已经快一年了,这称呼还改不过来。”   一年前,白承珏伤重回府,刚刚好转便听见外面疯言疯语。   闵王为了夺回花魁,不惜带伤劫人,最终杀死了花魁的好相与,抱得美人归。   这么精彩绝伦的故事,白承珏还真没想过,事情已经传开,他干脆真在闵王府演起了的被抓回的笼中雀,也好消减燕王的怀疑,细细想来闵王是花魁一事放上台面确实不雅,昭王与燕王势力未除,以白彦丘的能力,东窗事发后,他恐怕难以自保。   因一个莫灵犀毁了百花楼阁,自己也会惹一身骚,确不值当。   于是,白承珏干脆顺理成章在王府中演起娇弱的花魁,吃穿不愁,还不用成日佩戴铁面,何乐而不为。   只是苦了叶归……   “房中本王备了些新鲜物件,想去看看吗?”   白承珏点头,叶归当着奴仆的面将白承珏拦腰抱起,美人搂紧叶归后颈,藕粉色的袖口往下滑落半截,露出细腻白皙的小臂。   两人回到房中,房门一关,房内不多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屋外人听得口干舌燥,屋内白承珏坐在床边,一边轻哼,一边翻看着叶归带来的信件。   “主子,一定要叫出声吗?”   “啊…爷……轻点……”说着,白承珏面无表情又翻了一页纸张。   白承珏叫的内心毫无波动,叶归看着自家主子一身藕粉色衣袍披发束髻,不由咽了口吐沫。   这谁受得住!   “…啊…不行……轻…点……唔……”白承珏抬眸轻声道,“昭王确实有可能在草原上买马,实在不行就去看看!”   “好。”   “上次说有找到娘亲贴身宫婢的消息?”   “是,不过……”   白承珏道:“…嗯……啊……不过什么?”   叶归脸都红了,每次谈事都这样,无论多少回听见白承珏一边哼哼,一边说话,叶归都忍不住……   迟迟没听见叶归回答,白承珏压着声音喘了两声粗气,轻声道:“不过什么?”   “王爷,我实在受不了了!”   “我们那么多年的关系,我允许你在屋内解决。”白承珏浅笑,放下手中纸张,向叶归抬手,“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一边交代事情,一边解决吗?”……“所以不过什么?”   叶归手遮掩住身下:“不过她在陈国,想要弄清楚事情真相,王爷就得去一趟陈国。”   听到陈国二字,白承珏不住失神,不多时浅笑道:“一个陈国罢了,何必扭捏。”   “属下只是担心王爷遇到薛公子……”   “他是谁?”   叶归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欠身道:“属下明白了。”   ……   百花楼阁内,燕王坐在二楼包内看着楼下佳人翩翩起舞,其体态婀娜,舞姿曼妙。   他饮了口杯中茶,望向身旁坐立难安的男人,眉眼含笑。   “皇兄,这楼下女子好看吗?”   昭王道:“本王一向不喜这些莺莺燕燕。”   “皇兄眼里唯有纪府的庶女才是绝色佳人……”   “叫皇嫂。”   燕王笑着掌嘴:“是,是皇嫂,皇兄是被那纪府庶女迷了心窍咯。”燕王掌心随着楼下琴声料有节奏的拍响桌面,“也罢,我相信皇兄自有考量。”   “你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燕王摇头。   “原以为十七当真跑到楼里挂牌,没想到空欢喜一场。”燕王故作叹息,又露出笑意,“不过这青楼中人终归不是好相与,之前还与陈国七皇子爱得死去活来,这一转脸,便成了闵王的塌上玩物。”   见昭王没有搭话,燕王自顾自道:“不得不说那花魁倒真是绝色,可惜当初因为贱人一言,一直防着百花楼阁,没来亲自尝尝花魁滋味,啧,可惜咯……”   “早知道你这般无趣,本王便不来了。”   “哪里无趣,花魁与十七那档子风月事,我可常常给七皇子寄去,让他知道,他这一颗真心究竟有多可笑!”   昭王冷笑起身:“你爱如何便如何,不必专程与本王说明,鸢儿不喜本王到这风、月场来,往后谈事,换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感冒GG了,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回复,明天有时间回,身体不舒服,打算先睡了,爱你们感谢在2021-03-24 23:58:17~2021-03-26 18:5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段白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牧牧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近在咫尺   当夜, 马车已安排妥当。   见侧室仍亮着灯,叶归扣响门扉,听到屋内应声, 推门而入。   白承珏坐卧于床榻,怀中揣着手炉:“如何?”   “明日一早便可启程, 只是圣上那边问主子临行前会不会进宫一趟吗?”   见白承珏不语, 叶归复言:“近一年来主子进宫也极少面圣,依属下愚建,主子别因曾经之事与圣上心生间隙。”   “南闵县如今怎样?”白承珏将话题转移。   “陈大人调任南闵县后一切妥当。”   “纪大人举荐的人才确实不错。”白承珏将暖炉搁置一旁, “明日晨起便得出发,你早些歇息。”   叶归道:“主子真不打算去一趟宫中?这一去少则数月,多则一年, 圣上前些日子翻了赵贵妃的牌子,先皇还在世前,赵太尉便主张昭王继位,若主子不进宫稳住圣上,恐待主子回朝, 赵贵妃已怀上龙嗣, 定会于时局不当。”   “若有不顺心, 便这样与我置气,既是如此由他高兴便好, 这江山是他的,与我无关。”   说罢, 见叶归欲言又止, 白承珏倒吸了口寒气合上眼。   “莫要再同我说圣上年幼,再纵容下去,难道到了不惑之年跑到皇陵犯浑, 我还要爬出来给他个交代吗?”   这话一出叶归无法反驳,吹灭灯烛离开,黑暗中白承珏疲惫的合上双眼。   上次围猎重伤后,白承珏调养了一年,身体也难掩疲态,他本就不喜药汁的苦味,奈何身体一垮,这药汁于他便如同米饭般难以戒断。   起先白承珏喝了一月,偷偷将苦药喂花,不出三日便被神出鬼没的香莲逮个正着,平白挨了白青璃一顿训不说,还被盯得更紧,自此之后,叶归每日送药过来非得亲眼看着白承珏喝下才安心。   而近一年来,每次饮下药汁,苦涩滋味入口,便抑制不住的想起薛北望端来的糖水,接着便会想起薛北望这个人……   可惜薛北望再好,往后也不应再有交集。   翌日,为掩藏探查昭王兵马一事,白承珏派出一个车队掩人耳目,自己则与叶归乔装打扮,从另一个方向赶往陈国。   月余,马车才从吴国进入陈国边境,恰巧遇上陈国大军凯旋,马车于路旁停歇让道,伴着马蹄声白承珏掀开窗帘往外看去,视线不由停驻于领头之人的背影。   白承珏放下窗布,开口以是细软的女声:“陈国战事我怎不知?”   “边境部族屡次犯陈,陈国主和,多以增加赋税岁布来平息战事,今年陈国主战派僵持不下,最终薛…七皇子主动请缨,领兵一战。”   “陈国息事宁人多年,若身后无人操盘,主战派绝不可能一朝就如此硬气。”   白承珏喃喃自语,手不由攥紧裙摆,小声呢喃:“这蠢货怎如今还在给人当枪使。”   “主子刚说什么?什么蠢货?”   白承珏呼出一口鼻息,罢了罢手未再多言。   进入陈国边境临近傍晚,沿途可歇脚的驿站已被陈国军队包下,周围还有大军驻扎的营帐。   驾马的车夫速度逐渐放慢:“爷,这马要再不歇息,不到下一个驿所就得尥蹶子。”   “两位要不怕这个军爷,我便将马车停在驿所附近与店家讨些草料,今夜就委屈二位在马车内休息一晚。”   叶归道:“我娘子她……”   白承珏覆上叶归手背止住其话音:“无碍,便这样定了吧!”   “好咧,二位好好歇息,夜里我在马匹旁守着,待明日天一亮我们便启程。”说罢,车夫下马搓着双手向驿所走去。   叶归道:“你这身子在这荒郊野外冻一夜哪受得住?再走十多里地应该当还有一处驿所,这车夫分明是懒惰不愿再走夜路,主子为何要顺着他?”   “无碍。”白承珏揣着怀中的暖手炉闭目养神。   不多时那车夫垂头丧气的归来,草料没讨到还惹了一身腥,不得不驱使马车又向前驶了一段路。   见车夫如此,白承珏戴上面纱下马。   车夫赶忙喊道:“夫人这是要上哪去?”   “去驿所向店家讨些草料。”白承珏摸了摸马鬃,马儿侧头蹭着他掌心,“明日一早要走得路程还长,总不能委屈了它。”   “那些人都提着枪,很凶哩。”   白承珏浅笑:“我一介妇道人家,想必也不会太为难我,放心,一会便回。”   马车内叶归掀开窗布看着白承珏远去的背影,不住叹了口气。   车夫问:“叶公子,你不陪着夫人一道去吗?”   叶归道:“不了,她一个女子更方便些。”   一身玉钗罗裙衬得白承珏身姿娇俏,虽用面纱遮住脸,纱下半隐半现的面容仍能看出其皮相不俗,白承珏走到驻守在驿站外的士兵面前买了个乖,大汉红着脸,倒给白承珏行了个方便。   他刚进驿站,令人不适的酒臭味扑面而来,余光下薛北望身着铁甲战袍端坐于主位,眼神淡漠的看着喝得酩酊大醉的几人沉下笑意。   “七皇子少年才俊,来!干一杯!”   薛北望端起酒杯,故作了一个饮酒的动作,将杯中美酒洒落在地,他面带假笑将酒杯放下,只见那人摇摇晃晃的端起酒壶又为其满上一杯。   一旁小木子被酒肉臭熏得脸色难看,看着那人又喝下一杯,摇摇晃晃的倒在桌边。   白承珏回神道:“能否向店家讨些草料?”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搁置桌面。   老板笑着将银子往掌中一收:“姑娘稍等片刻,我这便去准备。”   见老板离开,白承珏刚侧身,便被浑身酒臭味的醉汉揽入怀中。   驿站周围全是陈国士兵,白承珏一时无法动手,只能试图将贴过来的男人推开,正在这时小木子上前一把拽过男人便是一个过肩摔将其摔翻在地。   白承珏故作受惊,急忙往身后缩了缩,呼吸急促,一双美眸中还啜着泪。   小木子上前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白承珏垂眸双手捂着胸口摇了摇头,身体发颤,看上去似被刚才一幕吓得不轻。   “问你话呢!”   “来…来陈国探亲……马匹走不动了才向…店家讨些草料……”女声细如蚊蝇,说话声却极为悦耳,他眨了眨望着小木子的一双泪眼,清泪滑落浸湿面纱。   老板道:“姑娘,你的草料备好了。”   白承珏站在柜台旁缩着身子不敢动弹,小木子查了查草料里别无他物,接过店家的草料:“你马车在哪,我送你过去,我有在你身边,保证不会再有人为难你。”   “……嗯,多…多谢军爷……”   小木子将白承珏送回马车旁,见未有异样才转身离开。   上马后,白承珏拿出锦帕浅笑着擦拭掉眼泪,怀抱着手炉闭目养神。   “夫人一定是吓坏了吧?”   听外面车夫靠近,叶归急忙将白承珏搂入怀中,故作抚慰般轻拍着白承珏后背:“早说让你别去了,你偏不听,好在没事……”   车夫掀开帘子又急忙放下:“真是委屈夫人了,明日我一定快马加鞭,绝不让二位再在林中过夜。”   驿所内。   薛北望漠然的看着桌上醉得昏天暗地的将领,恶嫌将搭在他腿部的手拉开,起身朝驿所外走去。   恰巧小木子回来与薛北望一道回营。   回到营帐内,小木子点上营中烛火后将火折子熄灭。   “刚才那女子是什么人?”   “来探亲的,我看过了并无异常,看样子举止只不过是普通的民间女子,就刚才李副将往姑娘身上一扑,可把那姑娘吓哭了。”   薛北望点头在案边坐下,小木子赶忙倒了一杯醒酒茶递到薛北望跟前。   “爷,那姑娘的眼睛可漂亮,比那绝玉还好看,一含泪双眼水汪汪的看得人心都快碎了,说话声音更好听,现在想起姑娘说话的声音我骨头都是酥的。”   “你想说什么?”   小木子笑眯眯地凑到薛北望跟前坐下,双手托腮道:“那姑娘的穿着怎么着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爷与其对绝玉那种小人……”   薛北望将土碗砸碎,眸光渐冷:“我说过不许说他坏话。”   “爷,你是情义不减,可他呢?你当日可是拖着半条命回到陈国,他倒好转头便跟闵王厮厮混到一处,吴国寄回的信件每次都在说他与闵王夜夜笙歌,爷和绝玉在一起那么久怕连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碰,而他早就是旁人玩烂的货色!”   薛北望起身便是一记铁拳将小木子打蒙了。   “……爷这些话有那一句我说错了吗?”   薛北望沉声道:“每一句都刺耳,要不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些话足矣断了你的舌头。”   “爷,一年了他连一封信都未曾寄给你,你到底念着他什么?”   “他很好,是我还护不住他。”   小木子气得脸色苍白,想到吴国寄来的信件,每一封都不堪入目,薛北望每次看见信件气得脸色发白,到头来还是心心念念着绝玉!   这一年中小木子还找过术士为薛北望看诊,符纸贴满了整个院子,气得薛北望差点没把他腿打断。   桌案旁,薛北望从军文中抽出信封,看着信上的文字双眼微眯。   一年中吴国寄来的信,三皇子都会转交于他手中,为得就是提醒他,这次因色误事有多可笑。   而他就想知道日常将小花魁抱来抱去的‘闵王’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感谢喜欢和支持,笔芯   感谢在2021-03-26 18:50:12~2021-03-29 01:3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蝴蝶、看啥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237097、稀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我想把他拐回去   更深露重, 伴着寒气白承珏在马车内彻夜难眠。   这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翌日刚寻到落脚处白承珏便住下了,奈何与薛北望缘分至深, 白承珏床铺还未焐热便被老板请离。   “我夫人身娇体弱,掌柜能否通融—二。”   叶归说罢, 将—锭金子塞入老板掌中, 其看了—眼手中的金锭思量片刻,又匆匆把金锭塞回叶归怀中。   老板从腰包里掏出房钱往桌上—搁:“外面那些军爷我可惹不起,你们快些收拾好, 走吧!”   来此,人生地不熟,不易强硬下去。   无奈之下, 只能伺候白承珏起身。   从昨夜至今,这手就没暖起来过,叶归为他披上狐裘,搀着他下楼。   薛北望道:“昨夜—个个喝得酩酊大醉,今日可不能再喝酒误事。”   “爷, 你瞧……”小木子轻轻撞了—下薛北望的手臂, “没想到那么有缘, 在此也能碰见昨日讨草料的姑娘。”   闻声,薛北望不经意的瞟了—眼二人, 看着白承珏身上的狐裘双眼微眯。   小木子紧贴着薛北望手臂道:“不过这身体娇弱了些,就不知面纱下模样如何?”   老板笑道:“刚才出去那对夫妻, 他夫人可是难得—见的美人, 可惜病恹恹的,这人再好看往后也是累赘。”   小木子失望叹了口气,—回神, 只见薛北望追上前—把抓住叶归。   几个随行的将领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见薛北望从叶归身边把那病得昏昏沉沉的小媳妇给抱走了。   大庭广众之下,强抢人、妻,惊得周围几人说不出话,反倒作为苦主的叶归不吵不闹,—言不发的跟在薛北望身后上楼……   “原来七皇子喜好这—口。”   “那男子跟着七皇子—道上去了,我们要不要去拦—拦?到时闹出人命可不好看……”   “不至于,我估摸着那男人应当上去谈价,你看那小媳妇病得多重,七皇子这价钱—到位,再漂亮的小娘子也得卖了!”   几人你—言我—语的打趣听得小木子不是滋味!   在这之前小木子以为薛北望此生非绝玉不娶,近—年常常思考着怎么让薛北望从失去所爱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也不是没找过美人,可薛北望依旧不改情深。   如今看来还是人不太漂亮,只要长得好看,哪怕是人、妻薛北望照收不误!   想到刚刚薛北望抱着人家小媳妇火急火燎的往楼上跑,小木子狠狠道:“禽兽!”   李副将搂住小木子肩膀道:“昨日我将那小娘子往怀中—搂,摸了摸她的手背,滑嫩的跟绢布似的。”   “你喝醉都能摸得出来?”   “那点酒那能醉得没有感觉,等有机会我偷偷带你上去摸摸,手感绝了!这小娘子隔着面纱都能看出定是美人。”   说到这李副将咽了咽口唾沫看着楼梯,手不住摩擦了两下小木子肩头:“这人要不是七皇子先看上,我都想抢回来尝尝。”   薛北望冷声道:“李副将很有心得?”   “那是当然,七皇子若感兴趣……”   话还没说完,薛北望—拳头便将其余剩的轻浮之言打回肚内,—阵踢打,旁边蒙了的众人才急忙反应过来将薛北望拉开,薛北望挣扎着向前又猛踹了李副将几脚,厉声道:   “姓李的!你要再敢碰他—次,老子把你手给剁了!”   其他几人安抚了许久,薛北望才逐渐冷静。   可怜躺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副将,直至薛北望吩咐掌柜备好热水,都想不明白他究竟为何挨了这—顿毒打。   —旁小木子见状急忙跟在薛北望身后上楼。   “爷,那姑娘好歹是有夫之妇,你这样强取豪夺怕不合适吧?”   薛北望道:“让掌柜去请个大夫。”   小木子—把拽住薛北望袖口:“爷,你不能仗着你是七皇子的身份便做如此下作之事!”   “半个时辰后要大夫还未出现,你只会比李副将更惨。”   小木子讪讪收回手,看着薛北望的背影,愤愤道:“色令智昏!”说完,生怕薛北望真会动手,—溜烟跑了。   恰好薛北望也懒得与其计较,快步返回白承珏房内。   看着白承珏坐卧于塌上与他四目相对。   —年后再次相见,望着他日思夜想的人竟不知道第—句话当如何开口,他双手交错轻搓,缓步走到白承珏床边,张了张嘴又再次合上,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不知当如何阐述。   见状叶归识相离开,留给二人—个独处的空间。   听见关门声,薛北望站在白承珏床边道:“你……”   “此番多谢七皇子相助,来日七皇子再游吴国,本王定不会忘记今日之恩。”—声打断,句句称呼疏远至极。   薛北望抿了抿双唇,努力将冰冷言辞抛之脑后,轻声道:“你…你瘦了。”   白承珏浅笑道:“多谢七皇子关心。”   —字—句仿若陌路,堵得薛北望不止该怎么开口,不再多言,却于白承珏床边坐下,—把将他冰冷的手圈在掌心轻轻搓揉。   他无声的张了张嘴,终是任由着薛北望凑近他手心哈了口热气,牢牢将他的手护在怀中。   “—年了身体还没恢复吗?”薛北望问,见他垂眸不答,薛北望凑近他面前,厚着脸皮的抵上他的额心,呼吸交错,薛北望举止小心温柔地把他的手掩入被中,“有些低热,我已经让人去找大夫了。”   薛北望离开房间那么久,他准备了多少作践人的话,到头—句也说不出口。   面对—颗拼命凑上来的真心,难道还能将它砸的粉碎不成。   见白承珏不答,薛北望自顾自道:“昨夜在驿所见到了我吧?”   “恩。”   “我就觉得有姑娘老朝我这边看,当时忙着应付那些匹夫,—时没顾得上细细打量,要不然早就该认出你了。”   说着薛北望将他的双脚揣入怀中捂着,手心轻轻搓揉着脚背,他试图将脚缩回却被薛北望牢牢握在掌心:“叶归说你自上次后便体寒多病,刚好我掌心热烘烘的,往后日日来帮你捂脚,脚—暖和,夜里也能睡得安心些。”   “何必如此?”   薛北望没有回应,白承珏也不知当怎样再开口。   直至掌柜端着热水进屋,才将寂静打破。   薛北望将热水端到白承珏跟前,耐心地用帕子为白承珏擦拭着面颊,指端,直至白承珏攥紧方帕。   “我自己来。”   薛北望抓着帕子不放,神情失落:“你是讨厌我碰你?”   白承珏松手,不适的撇过头道:“……不是。”   见其不再强硬,薛北望掩上笑意,动作轻柔地擦拭着白承珏的指节、手腕,掌心。   相隔—年,二人之间虽能说得话不多,可看着相别已久的故人,哪怕只有只字片语,却觉得能有白承珏在旁,便已足够。   白承珏也渐渐不再将薛北望推开。   待大夫前来看诊开药。   小木子才知道薛北望抱上来的小娘子究竟是谁,小木子看着薛北望为白承珏喂药,哄白承珏睡下。   不由感叹这世间,果真只有绝玉—人能让薛北望这般疯魔。   今夜,本无论如何都与士兵住帐篷的薛北望,破天荒在客栈内要了—间房歇下。   小木子在房内来回踱步,看着坐在床边沉思的薛北望,他恨铁不成钢的发出声叹息:“爷,定是闵王玩腻了,他才不远千里跑到此处想要的借机投靠你,不然怎么会刚刚好和我们碰上!”   见薛北望不语,小木子走到薛北望跟前坐下,手重重拍响桌面迫使着薛北望回神。   “爷你清醒—点!或许他本就是闵王派来的奸细,接近你就是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薛北望沉声道:“安排—个车队,马车内—切安置都要最好的,明日天未亮将他身旁的近卫支开,我要亲自将人带回去。”   “爷你可是陈国皇子,只要你勾—勾手指,他肯定乐意跟着你,那还需要废这些劲?”   “他不会,好不容易再回到我身边,我怎么能再让他跑了。”   薛北望轻笑,指端轻抚过茶杯:“现在他回来了,所有心思便可安心放在帝位上。”他指端用力,茶杯倾倒,茶水染湿桌布。   —年前,叶归—言惊醒梦中人。   靠旁人的庇佑,本就不长久,只有真真正正坐上那个位置,才有机会掌握生杀大权。   这—路他清楚—直想要杀他的人是谁,但能做垫脚石的人未必要撕破脸成为敌人,他重伤返回,求见三皇兄诉说沿路被其他皇兄追杀险些丧命,哪怕近—年来三皇兄常以书信作为羞辱,他都咬牙咽下。   终于让三皇兄主动为他说服主战派出征。   他的三皇兄认为只要兵权被他收入囊中,往后哪怕父皇另立他人为帝,他也可站在三皇兄身后,助其逼宫拿下皇位!   如今三皇兄那只老狐狸怕在暗暗自喜往后这皇位胜券在握,连替罪羊都找好了。   殊不知竟在为他人作嫁衣……   “爷意在皇位,此番恰是立功勋之时,若为了美色,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薛北望浅笑摇头:“皆时,若急于功利,反倒会令皇兄生疑,我还要借助皇兄为己谋更多利益,他踩着我走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该换我踩着他往上爬了……”   “所以爷今日与李副将动手就是为迷惑人心?对绝玉并不是喜欢,是想利用他来迷惑他们?”   薛北望脸色—变道:“当然喜欢,要不是有其他人在,我早就将其手给扳断了!”   小木子—拍脑门。   ——这人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29 01:34:53~2021-03-31 23:4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沾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掳人就跑   天未亮, 薛北望便将白承珏偷上了马车。   比起原先马车更大更宽敞,车厢底部垫了两层厚厚的软垫,长宽足矣让白承珏屈身卧躺, 薛北望侧坐在白承珏身旁,轻轻将白承珏披散的发丝顺到耳后, 指节轻轻摩擦过白承珏颊边。   正在此时, 小木子爬上马车,一把将车帘拉开,薛北望讪讪收回手身体坐得僵直。   “可别说这迷烟果然好用, 待会要是他醒过来,再吹一管,保证能挨到半路。”   薛北望沉声道:“你用迷烟了?”   在薛北望的眼神威慑下, 小木子不自在地一缩脖子:“不然呢?总不能冲进屋去把他嘴一塞,身体一捆,扛下楼吧?”   见薛北望不语,小木子轻咳了两声,抓绕着耳后。   “再说了, 一会他醒过来肯定会要死要活, 说不准得从马车上跳下去……”   薛北望道:“何以见得?”   “当初爷对他那么好, 他抛下爷寻着荣华富贵便去了,待会一觉醒来发现被我们掳走, 铁定觉得接下来我们定会折磨羞辱他。”   ……   待白承珏醒来,因药效之故脑袋仍旧昏昏沉沉。   一年了, 薛北望在旁, 像是习惯所致竟会如曾经那般放松警惕。   他坐起身,牵动系在腕口的披帛。   耳边传来响动,一抬首, 薛北望掀开厚重的布帘与之四目相对,他只见披帛的另一端牢牢地系在薛北望腕口上,   他抬起手臂,披帛牵引下薛北望手不住向前,那张脸在他的凝视下不由瞥向一边。   “这是?”   薛北望垂眸,另一只手捂上腕口的纱罗,低声道:“带你回去。”   用一块纱罗作为挟制,得亏薛北望想得出来。   他抬手解开系结,纱罗落地,薛北望见状慌忙走入车内,拉过他的手再度将那披帛系上。   动作很轻,气急也舍不得用力,那披帛再一次松松垮垮挂在腕口。   白承珏合眼轻叹,抬手道:“你以为单凭这个挡得住我吗?”   薛北望心里明白这一块披帛牵制不了白承珏什么。   可迷药伤身,镣铐又舍不得往白承珏身上用,仅有一块披帛作为二人间薄弱的牵连。   薛北望放狠话道:“在我眼皮子底下,闵王觉得自己走得了吗?”   白承珏轻声道:“被本王利用了那么久,七皇子倒依旧痴心不改?难道还当真以为就你也入得了本王的眼?”   闻言,薛北望不怒反笑,单膝跪在白承珏面前扯了一把披帛,迫使着白承珏凑近。   “那便让你日日看着,一日入不了便一年,一年入不了便十年,我与闵王日日耗着,待闵王终有一日眼中有我。”   放完狠话,薛北望看着的白承珏双唇微启,思量许久该不该凑上前咬一口。   终是蜻蜓点水的触上白承珏唇瓣:“别想着从马车上跳下去,哪怕你死了,也是我的人!”   言辞气势逼人,实际上耳根都红了,薛北望松开抓着披帛的手,离开马车,生怕相隔距离会拉扯到白承珏,憋得难受,手仍搭在帘子内。   薛北望轻声道:“刚刚我那些话是不是太过了?”   小木子瞥眼便见薛北望红得滴血的耳根,道:“他真是闵王?”   这一提,薛北望回想起不久前对白承珏的称呼,眼看是瞒不住了,点了点头。   小木子咽了口吐沫,怯怯地看向薛北望,慢慢消化着马车里白承珏的真实身份。   不该掳的人也掳了,与其担惊受怕倒不如……   “爷,用镣铐吧!”   “不行,拉扯间会弄疼他。”   “爷他可是吴国皇室,若是逃走,凭今日之事便可挑起两国战火,属下现在便传书命人截杀其身旁近卫,等一回到府中再将闵王手脚筋挑断养在后院。”   薛北望将匕首拔出半截,皮笑肉不笑道:“你信不信我现在便将你手脚筋挑断,推下马去?”   闻言,小木子干笑了两声,不由往旁边挪了挪:“要知道你捉的人背后有这层身份,我绝不陪你胡闹!”   他收回匕首,目光看向两旁树影。   从决定脱离是非之外,算计夺嫡之争起,他便想好了若能活着登上帝位,定要兵临吴国将白承珏讨回来。   哪怕白承珏对他并无男女之情,这强扭的瓜吃到最后谁会在意它甜不甜……   沿路停下歇息,见披帛的另一端仍牢牢系在白承珏腕口,薛北望唇角不住上扬。   “你刚才不是说可以让我下来走走?”   听着女子声线,薛北望眉心微蹙:“我想听你原来的声音。”   “要不想让我活动,直说便是,不必强求。”   见白承珏要回到马车内,薛北望急忙握紧白承珏指端:“你喜欢怎样说话都行。”   白承珏点头,与薛北望在林中走动。   都到这一步,他确实不必再伪装女子声线,可身后随行士兵上百,要知道薛北望掳回来的小娘子是男的,往后疯言疯语还不知当如何。   七皇子恬不知耻,将他人发妻据为己有,传出去已经算是道德败坏的纨绔子弟。   若还是男的,岂不是成为笑料一桩……   不过,护归护,被薛北望掳上车这件事,气至现在还未消退。   白承珏冷冷看着薛北望紧抓不放的手,低声道:“松手。”   “你现在是……”本想撂狠话牵小花魁,居然在对方眼神威慑下真把手松开,“不牵着点,走丢了怎么办?”   白承珏浅笑道:“这根纱罗要是不够,七皇子还可加条铁链绑着。”   薛北望讪讪抓着披帛不再说话。   平日里陈国士兵眼中薛北望在战场人一个眼神便可另劲敌闻风丧胆,如今竟在一个小娘子面前唯唯诺诺。   当真是无论多厉害的角色,在美人面前也不免折腰。   薛北望跟在白承珏身后,想了想再度牵住白承珏。   在眼神威逼下,薛北望抓得越来越牢。   马车上该说得狠话说尽,心上人就在面前举手投足下,仿若有上千只小猫抓挠着心肝,鼓起勇气牵一下手又如何?   “七皇子当真脸皮不薄。”   薛北望把心一横,贴近白承珏耳边,轻声道:“……闵王现在人都是我的了,我想碰便碰,哪还由得你不情愿?”   白承珏双眼微眯。   一年不见,这小狼狗长本事了!   “七皇子。”   一声轻唤,薛北望觉得心都快从血肉里跳出来。   白承珏轻笑:“若本王要走,真从马车上跳下去,也未尝不可。”   薛北望身子一僵,白承珏拍上薛北望手背,柔声道:“七皇子奴家乏了想上马歇息。”   以至于入夜帮白承珏暖脚后,薛北望便坐在马车里守着,车内稍有一点响动,都能惊得他睁眼向白承珏看去。   黑暗中,见薛北望在惊醒数次,白承珏心头一软。   “好好睡吧,上次林场滚下山坡,天气稍冷身上都会隐隐作痛,我犯不着与自己过不去。”   薛北望握住白承珏指端:“你只要肯留在我身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些搜罗来的书信本王已经交给圣上,如今你还未受牵连只因时机未到,你于本王而言不过是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弃子。”   薛北望靠近白承珏身边,白承珏以为薛北望当会怒不可言,杀心渐起。   却未曾想,薛北望却将他拥入怀中。   靠近他耳旁轻声道:“我还有利用价值,你不要这样,像当初宅院中那样骗我也好,求你……”   最后两字似带着哭腔。   双眼逐渐适应黑暗,眼前薛北望的轮廓也越加清晰,漆黑的马车内薛北望也同样注视着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合上眼凑近薛北望怀中。   薛北望像是得了糖吃般,一手将白承珏在怀中圈紧,一手捂着白承珏冰凉的指端。   凭着一根披帛,沿路无论在外还是在驿站,他都与薛北望形影不离。   他也说过能否将披帛去掉,陈国人生地不熟的,哪怕放任他走,他也不知能去何处,奈何薛北望依旧小心翼翼,生怕少一眼他都能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那些刻薄的话,自那夜‘求你’二字,白承珏便未再说过,除去这层强掳与囚、禁的关系外,一切似与往昔无二。   待到陈国都城,白承珏便被安排在薛北望院中,白承珏才发现薛北望寝室中的布置与当初小院一样。   一年之久,往昔种种如同落在薛北望心口一道烙印,永不可磨灭。   皇城中,薛北望回返复命,刚跪下,一卷竹简便砸到了薛北望额顶。   “强抢他人发妻,与陈云大打出手,真是将孤的颜面丢尽!”   三皇子急忙下跪:“父皇息怒,念在七皇弟此番立下大功,不如功过相抵,此事便就此作罢?”   薛北望斜眸望向三皇兄,往昔三皇兄替他在父皇面前求情,他总会感激一二,如今明白对方心怀鬼胎,这句功过相抵尤为刺耳。   他在战场上亡命拼杀,到头竟是一句功过相抵。   “皇室决不可出纨绔子弟,你先退下,孤今日定要好好罚这孽障!”   待房中只有其父子二人。   老皇帝高坐于龙椅上,面色不改:“为何做如此荒唐之事。”   “儿臣怕此次一役,旁人觉得儿臣风采过盛,心生不满,兄弟间本该同气连枝,若儿臣此次功过相抵,诸位皇兄不会有所忌惮,儿臣本意是为国分忧,断不可再徒增父皇烦扰。”   老皇帝掩唇咳嗽:“为父每每收到战报都不住心惊,好在此番你平安归来,可这次行事哪怕是为掩人耳目都过于荒唐了,传出去他人眼中会如何看?”   “那女子是他夫君硬卖给儿臣,儿臣看她可怜迫不得已才将其收下,刚好也可借此生事。”   薛北望朝老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儿臣心知事有不妥,请父皇责罚!”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一段特别卡   想了很多种两人相间和后续发展的场面。   有想过等到了陈国皇都,小花魁毫无波澜与望望擦肩而过,望望蹲守客栈追小花魁。   或是之后这个……   究竟是成功绑走小花魁,还是没能绑走小花魁,又考虑很久!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等待,谢谢,笔芯   明天回复,晚安   感谢在2021-03-31 23:40:21~2021-04-03 01:3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沾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亲事   奴仆正在收拾打扫着内院。   小木子则守在白承珏身边伺候, 站了一个时辰,双眼仍紧盯着白承珏不放。   “怕我跑了?”   说着,白承珏两指捻着纸张, 将书翻过一页:“若放心不下,我倒有个法子, 想听吗?”   小木子虽未答, 可却倾身向前微微侧耳。   他浅笑,圆润的指尖按压上书卷一角:“可以把我手脚筋挑了养在房里。”   听见了?小木子咽了口吐沫,身子一颤, 急忙上前为他满上新茶。   “洒出来了。”   一声提醒,小木子端稳茶壶,眼见他拿起沾有水渍的书卷轻敲着桌边, 眼帘微阖:“当时敢说,现在我提起来就怕了?”话音落,他抬眸,见其一脸木然,敛上笑意:“罢了, 这宅子不像是王府, 他分封了吗?”   “还未, 不过如今已在建府,待府宅建成, 分封后与大将军秦郅起之女秦映岚成亲。”小木子怯怯地看了一眼白承珏,压低声线复言:“这门亲事是前两个月圣上亲自定下的, 爷当时遇见敌袭, 宫中传来的书信也没认真看,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被许了亲。”   白承珏端起茶杯小啜,眸光渐暗:“好事, 说明陈国君主有意重用他,来日新帝登基,有大将军做后盾,亦不会有人敢为难他。”   “你心里不难受吗?”   白承珏眉眼含笑道:“洞房花烛夜乃是人生一大幸事,有何难受?”   小木子眉头微蹙:“……闵王当真无心。”   “你们主仆二人倒有趣,我本就是虚情假意,他还真以为真心能换来真心?”   白承珏放下茶杯,见小木子气得脸色泛白,他单手托腮,笑道:“他若能早日成亲,我便能早日脱身,何乐而不为,不过是玩弄了一颗心罢了,纠缠不休,太难看了。”   只要这张嘴想,便能将话说得要多刻薄有多刻薄。   作为薛北望身旁近卫,气得上前抓紧白承珏的衣襟,扬起拳头作势要打,好在被屋外的喧闹声止住了动作。   看小木子朝院外寻去,白承珏合眼轻叹。   “给本小姐让开!我今日便要瞧瞧他薛北望究竟抢回来个什么货色!”   白承珏转头,正巧见小木子在推搡下一个踉跄,眼前秦映岚身着骑装,英姿飒爽,腰上别着马鞭。   秦映岚眼神打量了一圈四周,目光锁定在白承珏身上,秀眉微蹙大步朝白承珏靠近。   不能其发作,白承珏先满上一杯茶起身,端着茶水奉到秦映岚跟前:“妾身于氏见过姐姐。”声音娇媚,单听便可酥进骨肉。   她性子本就是一根筋,气得将白承珏手中的茶水一把推翻。   “你这幅狐媚模样骗骗男子还行,可骗不过本姑娘,想来就是凭借着这勾人的本事,勾得薛北望把你带回府!”   “姐姐何必初见便剑拔弩张,往后你我二人终归要在同在一个屋檐下服侍殿下。”   她面露不屑:“就你这下三滥的货色也配与本小姐在同一屋檐下。”   “除去家室姐姐虽相貌平平,但妾身不会独占殿下宠爱,往后你我二女共侍一夫,哪怕殿下看姐姐模样生厌,妾身也会劝解殿下常去姐姐那里坐坐。”   “好你这狐狸精!今日本小姐便打烂你的脸!”   秦映岚被这番话气得拿出马鞭狠狠往地上一抽,一声脆响下,吓得小木子急忙上前握住她的腕口。   “往后我才是这当家主母。”秦映岚怒目圆睁,腕口用力摆脱腕上束缚:“松开,要不然本姑娘连着你一起打!”   累得小木子巴巴地看着持美扬威的白承珏,根本弄不明白这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纠缠下,小木子一个小小随从不敢对将军之女下手,反被秦映岚拧了一把,疼得迫不得已将手松开。   鞭子再度在地上抽出一声脆响,秦映岚手握马鞭指向白承珏:“你若现在还不滚出去,本小姐今日便将你活活打死!”   “殿下!”白承珏眸中啜泪,朝薛北望扑去,看薛北望木然,头依靠在薛北望肩头:“妾身敬茶,未曾想姐姐竟言辞刻薄。”   太突然了。   薛北望搂着白承珏咽了口吐沫,耳根子一红,脑袋里嗡嗡作响。   此情此景,连小木子一时愕然。   头疼得厉害,只能转身先牵制住秦映岚。   “秦小姐,你还是先回去吧,今日之事我会同殿下道明,你现在继续,只会让小人得志。”   一想到白承珏的嘴脸,秦映岚咬牙忍了,与小木子一前一后走出别院。   两人走到府宅外,秦映岚一把将小木子拉到墙边:   “那狐狸精是不是一直在薛北望面前装可怜,他一时心软才把人带回来的?”小木子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刚刚还气不打一处来的秦映岚脸色渐有缓和,道:“我就知道他绝不是会色迷心窍的肤浅之辈。”   他是。   小木子心里承认,嘴上又是另一番说错:“秦小姐与殿下青梅竹马,殿下的性格你当最了解,若不是那女子有手段,殿下他心性纯良,今日也不会让秦小姐难堪。”   “你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早日合计着将那狐媚女子赶出门去,不然薛哥哥为人憨厚,终会被那狐媚误了前程。”   “秦小姐所言甚至。”   ……   待秦映岚一走,白承珏松开手,脸色一变少了刚才的柔媚温情:“这样一闹,只要解释得当,秦小姐应当不会觉得你是不顾伦常的无耻之辈,只要能与秦家结亲,往后在朝中自当会成为你的臂膀。”   薛北望道:“这门亲事父皇刚与我提,你就知道了?”   “到时你便说我被前夫责打,欺凌,你实在看不过去所以才将我重金买回,还我自由身,可偏偏是我死缠烂打,紧跟不放,你念在……”   话音未落,薛北望一把握住白承珏的手臂,双眼通红:“别说了。”   白承珏浅笑:“你念在我一柔弱女子无所归处,所以才将我带回皇城再做安置,我看那秦姑娘模样不俗,性格爽朗,在你身旁虽不能帮你事事谋划,但这样的人娶回府,断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再者大将军手握兵权,于你而言……”   “白承珏!你究竟有没有心?”薛北望手中逐渐加力,恨不得将白承珏腕口捏碎。   看着这张面带笑意的脸,那怕是将他推给别人,也能风轻云淡。   为何分开后,只有他一个人会难过……   “一场戏而已,是七皇子太认真了。”   心口又被狠狠剐上一刀,薛北望缓缓松手,失神的看着白承珏,强撑出并不体面的笑:   “我买了甜糕,坐下来尝尝吧?”   他额角有大块淤青,却笑着将油纸包裹着糕点捧到白承珏面前:“别生气,我不该吼你。”   人既在跟前,一颗石头心捂久了总该会热吧?   “秦家是门好亲事。”   “这亲事我退了。”薛北望指着额头,“气得父皇把竹简砸下来的时候,头都砸破了。”   他笑了笑,凑到白承珏跟前:“好疼,帮我吹吹吧……”   白承珏一愣,手不由靠近掩在发丝间的创面,慢慢将手收拢成拳:“你知道,你这样做错失的是什么吗?”   “我心里有你,总不能为了前程便把映岚娶回来吧?你对我无心也没事,我对你,一直对你好,那天你觉得对我有一丁点动心,便告诉我好不好?”   “傻子。”白承珏握住薛北望的手,“进屋上药。”   “好。”   白承珏牵着薛北望的手在床边坐下,将金疮药在创面上轻轻涂抹开。   额头的淤青更为显眼,白承珏起身便被薛北望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   “在伙房煮鸡蛋,帮你把淤青揉散。”   “我跟你一起去。”   白承珏轻叹:“叶归没告诉你,我为调养生息,近几月都无法动武吗?”   薛北望抓得更紧:“所以你想走?”   “这深宅大院,我现在就算有心也跑不出去。”   闻言,薛北望缓缓松开手,看着白承珏强扯出笑容:“你去吧,我在这等你回来。”   白承珏点头,背过身的那一刻不住紧抿着下唇,差一点便在其柔情蜜意下破防。   一年前,他思索过二人相守的结果。   他没了闵王的身份,薛北望因儿女私情在夺嫡之争中输得一塌涂地,前面于他们而言还有生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谢谢营养液投喂,爱你们,笔芯   感谢在2021-04-03 01:30:30~2021-04-05 02:4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段白月 20瓶;二两小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价值   备好了鸡蛋, 白承珏刚到走廊,便见站在门外张望地薛北望赶忙跑回屋内。   进屋后,薛北望僵直着坐在雕花高凳上, 双手攥紧衣袍,目光一路跟随着白承珏进屋到入座。   “我没有担心你会走。”   白承珏回想起刚刚薛北望屋门外那副望夫石模样, 唇角不住上扬, 他捏过薛北望下颚迫使其凑近,低下头,手中拿着被浸凉的熟鸡蛋轻轻于薛北望伤口周围打转。   两人一呼一吸靠得极近, 薛北望盯着白承珏双唇,浅笑道:“上一次我划伤嘴,你也是这样为我上药的。”   白承珏浅笑不语。   “我去闵王府做下人时, 你是想杀我的,对吗?”白承珏手上动作一顿,续而继续轻揉着薛北望头上淤青。   见其破防,薛北望轻笑道:“你不说,我自己猜, 你看见我给你带了糕点, 所以又舍不得杀我了, 在哪之后愿意喝下哑药,你其实也拿不准能不能好, 却不想让我为难。”   “我们从南闵县回来,在屋顶上你是想好了要和我在一起, 只是中间出了变数你才不得不改变主意。”   “比之前好了很多, 用不了几天就能完全消退。”   又是避而不答。薛北望一把握住白承珏腕口。   “你跑到树林中救我,为了继续骗我自伤其身对吗?”   白承珏扒开薛北望的手,柔声道:“薛北望你是不是总喜欢用自欺欺人的方式来感动自己。”   “如果不是, 你为何重伤未愈还要来送我?为何要帮我治眼睛?要真想杀我在离开吴国边境时我眼盲时就该动手,那个时候我对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白承珏原来一直以为薛北望是榆木脑袋,所以才会轻而易举的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如今才明白,薛北望只是太会自欺欺人,愿意在柔情蜜意中沉沦,也不愿意去寻其中流露出的蛛丝马迹将美梦戳破。   “是。”白承珏轻笑,手搭上薛北望肩膀,缓缓靠近他耳畔,温热的气息徐徐扫过耳廓,白承珏侧头道:“可薛北望一年了,人心会变得。”薄唇一张一合擦过耳廓,带来瘙痒感。   “当回过神来,你一个小小的七皇子,我连稍作迎合都觉得在浪费时间。”   薛北望搂住白承珏腰身,将其搂在怀里:“可闵王如今只能陪我这个小小的七皇子共沉沦。”   兰香扑鼻,白承珏跨坐在薛北望身上,指端顺着薛北望喉珠一路往下移:“七皇子真想要我陪你演下去也不是不行。”   手指听在薛北望胸、线处,媚眼如丝:“得让本王觉得陪你演下去有价值。”   脸红了,明明被白承珏这番话气得头疼,可抱着白承珏仿佛有什么快要从胸口跳出。   白承珏捏着薛北望的脸:“松手。”   薛北望脸被掐得有些变形:“我有价值。”   “生意都讲究钱货两清,等本王看到价值,什么姿态都可以演给你看。”白承珏浅笑松手:“再抱着,得加价了。”   闻言,薛北望这个傻子真把手松开,委屈地看着白承珏道:“我收手及时,能不能往后哪怕真不在意我,也不要说给我听。”   夺嫡之争战线还长,就算是交易,心口动不动就被白承珏一阵猛抽,说不定还未等交易兑现,他就先被气得心疾而亡。   旁人给他不痛快,他能动手泄愤绝不憋着,可偏偏最让他心堵的人,他打不得,骂不得,只要吃一点甜头,便巴不得将其高高捧起。   白承珏道:“可如今是七皇子要与本王交易,处于下风,眼下局势很难与本王谈条件。”   薛北望紧咬着下唇,望着眼前笑颜,终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这委屈的样子,看得人心都化了,白承珏再度拿起熟鸡蛋滚着薛北望伤口道:“我尽量不说。”   “恩!”薛北望看着白承珏,眉心舒展便连眼眸中都藏着笑意。   白承珏盯着薛北望额间瘀伤,轻声道:“真奇怪,哪怕是假的也要。”   薛北望笑着没有应答。   假戏也能真做,只要白承珏不再抗拒他,那些曾经生出得情愫也会再次滋长出来。   “额间有破口,不便沾水,要头实在闷得难受,我可以帮你洗。”   薛北望道:“难受。”   “这算在你我二人约定的生意里,往后要还的。”   “好。”   白承珏浅笑,命丫鬟烧好热水送过来,便用猪苓泡水为薛北望清洗发丝,他浸湿薛北望长发,小心翼翼避开发丝中的伤口,待清洗干净,让薛北望枕着大腿,用帕子拭去发丝上的水迹。   薛北望道:“你有没有这样照顾过他?”   “谁?”   “你那皇帝侄子。”   “宫中那么多太监宫女,你觉得用得着我进宫服侍吗?”   闻言,薛北望不住笑出声。   白承珏手中动作一顿,看着薛北望这幅与白彦丘较劲的模样,不由轻叹了一声。   薛北望道:“往后也不许,这算在你我二人交易中。”   白承珏道:“说起来你府宅中也有那么多婢女仆役,想来无需我多劳吧?”   薛北望急忙坐起身来,双手杵着床面,认真道:“要的,你与他们不一样。”   “比起他们我手法还要笨拙些。”   “怎会?小花魁心灵手巧,便是照顾人都细心得当,那些下人怎能与你比。”字字认真,倒不似寻常人口中哄人的花言巧语。   “七皇子硬要纠缠不放,只因我能力比府中下人更甚?”白承珏故作明了般点了点头,“原是七皇子想找个更得心的奴役进府。”   此话一出,薛北望急了,抓着白承珏的手欲言又止,遇上他,哪怕是牙尖嘴利,这张嘴也不免变得笨拙起来。   终是我我我了半天,又稀里糊涂的解释不是,本都是认识的字,从薛北望口中说出来颠三倒四,让人听不明白。   看着那急得脸红脖子粗的人,白承珏道:“瞧七皇子渴得说话都结结巴巴,要不要我去帮你倒杯茶水?”   “我…我没想把你当粗使,往后你真成了我的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不…不是往后!你现在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白承珏掩唇,强忍着笑意,口中喃喃道:“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明天也会撸出粗长的更新   感谢在2021-04-05 02:45:46~2021-04-07 02:2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焦糖胖布丁、牧牧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双重标准   “真不是……”薛北望哭笑不得。   白承珏道:“躺下, 水还没擦干。”   他乖巧的躺会白承珏膝盖,视线里白承珏眼眸微阖,手中帕子一次次擦过他的长发, 自陈国再次相见,这样平和舒服的场面却是第一次, 时间似乎在这些温柔举动下又回溯至从前。   傍晚, 待小木子进屋时,薛北望卧躺在白承珏大腿上身上盖着外衫,闭着眼, 呼吸平缓。   “爷……”话音未落,白承珏食指竖在唇边,罢手示意他离开。   待入夜, 薛北望一睁眼见白承珏依靠床柱上闭目养神,轻轻起身,不等薛北望靠近,倚着床柱的大狐狸眼睛拉开一条缝,看着薛北望似笑非笑。   “你想做什么?”   薛北望跪坐在床上, 道:“夜深了……”   “七皇子回屋早些歇息, 本王便不送了。”   见薛北望面露失落, 白承珏浅笑着举起手,手指点了点腕口:“还需栓根长点的绳子吗?”   “不必”薛北望起身, 怀中抱着外袍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白承珏, “夜深了干脆……”   白承珏打断道:“七皇子好梦。”   “昂……”脚步挪到门前, 薛北望手扒拉着门框,“突然想起你我晚膳未用,我现在让下人备好吃食快些送来。”   “没胃口, 七皇子出去时将门关好,多谢。”   话已至此,薛北望也找不到其他借口留下,只得灰溜溜抱着外袍离开。   看着那张提不起精神的脸,白承珏强忍着笑意。   已过去一年,没想到逗趣起薛北望来竟还那么有意思。   薛北望寝室与白承珏只隔着一面墙,待他推门而入,小木子托着腮的手一滑,头磕上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属下还以为,爷今日会在闵王房中留宿。”   薛北望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我看不像,你认为我一定会被他赶出来,才我房间内候着吧?”   “爷当真是一双慧眼,明察秋毫。”   这马屁拍在马腿上,还真让人高兴不起来。   薛北望抱着外袍肩膀撞了一下小木子,沉声道:   “站着回话。”   前脚刚把人从高凳上喊起,后脚薛北望便坐上那余温未退的椅子,惆怅的神情无声地说着别惹我。   “别说你大晚上等在这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小木子道:“秦小姐约爷明日游湖。”   “不去。”   “秦小姐到底是大将军家嫡女,爷哪怕抗拒这门亲事,也不可扫了大将军面子,平边一役大将军十分看重爷的才干,有了这层助力,岂不是能助爷更上一层楼。”   薛北望呼出一声鼻息:“我与秦映岚自小认识,把她当做我的垫脚石,我做不到。”   “爷,平常皇子到你这个岁数早已经成家分封了,许了几次亲事,你都一推再推,身旁连个小妾外室都不曾有,旁人暗地里都偷偷取笑爷你有分桃断袖之癖。”   说完,小木子一愣,仔细回味着刚才苦口婆心的言论。   恍惚间反应过来薛北望喜欢的人,不就是个男人。   “哪怕爷不在乎旁人闲言闲语,可与秦家闹僵未必是好事,就算不想与秦小姐成亲,也不当驳了秦小姐颜面。”   见薛北望还在有所迟疑,小木子只能放出杀手锏:“今日我进屋找你时,你枕在闵王腿上入睡,他看你的样子绝非没有感情,定是在苦苦压抑心中情愫。”   薛北望双眼一亮,赶忙起身,双手握住小木子肩匣,道:“真的?”   “一提到闵王,爷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在情情爱爱上爷能不能有点骨气。”   “他望向我的目光是不是满怀爱意?”   没救了,薛北望这辈子都没救了!   小木子只能顺着这思路说下去:“我就觉得闵王对爷余情未了,其实要想知道闵王对爷是不是还有感情也不难。”   “继续说。”   “赴约,看看闵王会不会心生醋意,你若真对秦小姐无心,找个合适的机会与秦小姐说明,你二人再一同合计怎么退了这亲事。”   话音落,薛北望眉心紧蹙,一口便将小木子的提议否了。   “这种伎俩免了,不过明日我会去赴约,确实不该让秦将军难堪,这门亲事我会与秦映岚一同思忖,如何能在保全她颜面退亲。”   ……   翌日晨起。   白承珏换上锦衣罗裙,对镜束好发髻,刚插上银步摇,屋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   丫鬟道:“姑娘门口有人托我送信给您。”   他起身打开门,接过其递过来的纸条的,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具体地址,下方秦映岚三个字落笔洋洋洒洒。   “那人在屋外候着姑娘,说与姑娘是旧相识,非说姑娘不出来,她便不走了,姑娘要不要出去见一面。”   “好。”白承珏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小丫鬟笑了笑,“今日你把纸条送进来的事,旁人看见了吗?”   闻言,小丫鬟疑惑地摇了摇头,白承珏颔首:“纸条的事,最好烂在肚子里。”   白承珏走到门口,小丫鬟紧跟在身后,虽对白承珏刚才所言一头雾水,但仍是寸步不离。   秦府的丫鬟站在门外审视了一遍白承珏,这大门大户中的下人,刚对上便颐指气使。   她走近白承珏身边:“是有几分姿色,不过终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要想在府中混出个人样,便先要学学当如何奴颜婢膝。”   白承珏笑而不语。   “七皇子今日与我们家小姐泛舟游湖,应当没告诉你吧?”   还不等白承珏说话,她妆模作样的理了理发髻,又道:“也是,像你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七皇子又怎么会与你说明,不过我们家小姐好心,邀你一同前去泛舟,也让你能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分量,以免真以为会勾引男人便能混出一席之地。”   白承珏在言语羞辱下不气不恼,面上还挂着平和的笑容:“想好了,我真应允,三人同游你家小姐怕会更难堪。”   “我家小姐乃大将军之女,又与七皇子自小是青梅竹马,到时候难堪的人也只会是你,你心里明白,所以才不敢去,对吧?”   看着秦府丫鬟张牙舞爪的模样,委实有趣,白承珏礼貌欠身道:“劳请姑娘带路。”   刚上前两步,跟在白承珏身旁的小丫鬟敢上前抓住白承珏腕口。   “姑娘……”   “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和他说的。”   小丫鬟抓着白承珏不放:“姑娘一定要去的话,奴婢得跟着姑娘一起去。”   怕白承珏会回绝,小丫鬟手攥紧衣摆,抬起头,眼神坚定道:“殿下让奴婢过来,是要好好照顾姑娘的,他们到时将姑娘诓去别处,奴婢还能以身护姑娘先跑!”   白承珏轻笑应允。   待三人来到约定好的湖边,薛北望正站在一旁默然地看着秦映岚手提裙摆上船,小木船在水波中摇摇晃晃,秦映岚瞥眼见白承珏来了,身体向前一倾,栽入薛北望怀中。   薛北望皱紧眉头,不得不扶住秦映岚双臂,秦映岚抬起头眨眼。   这媚眼一抛,薛北望讪讪松手:“双眼不舒服便回去,别看着我老眨巴。”   见薛北望不解风情,秦映岚压抑着心中怒火,学着昨日白承珏在府中那副娇嗔模样,开口道:“幸得有薛哥哥在一旁护着,有你在旁,映岚最为心安。”   “若身体不适,便回去吧……”   秦映岚紧抓着薛北望不放,眼含秋波,仍细着嗓子道:“还未成亲薛哥哥便心疼映岚了?”   平常英姿飒爽的姑娘,今日举止扭捏惺惺作态。   一举一动看得薛北望浑身不适。   一时竟不想同在一艘船上。   薛北望不舒服,秦映岚这样扭捏着强调自己也不适,可想到站在不远处的白承珏,哪怕为了将白承珏恶心走她都得继续演下去,她咬紧后槽牙,媚眼一抛,原本攥着薛北望衣角的手,浅笑着将鬓角的垂发顺到耳后,笑着向薛北望伸手:“薛哥哥还不快到船上来,映岚等你等得脚都酸了。”   这船薛北望不想坐了。   不远处白承珏看着眼前一幕强忍着笑意。   秦府丫鬟在旁道:“你看见了吗?七皇子与我家小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二人连上船都要眉目传情许久,于你也只不过是怜悯。”   “之前我觉得与他在一起之人,只需门当户对便可,如今看来与一个不合适的人白头偕老,于他而言亦是遭罪。”   秦府丫鬟愤愤道:“你!七皇子与你这样身份轻贱的人在一处,才是遭罪!”   “薛公子。”   一声轻唤,薛北望回过头,快步于白承珏跟前,还未等白承珏开口,便将白承珏双手圈在掌心中轻轻搓揉,眼神冷瞥向站在船边一脸讶异的小木子。   “初到陈国,还未见过陈国的湖光山色,不知是否有幸能与薛公子一道游湖。”   “船上风大,你穿得太单薄了。”   白承珏眉心微蹙,攥住薛北望的袖口轻扯,委屈道:“是不是我突然出现,打扰你与秦小姐游湖?”   看着小花魁眉头一蹙,眼中含着水雾,薛北望赶忙脱下氅衣披在白承珏肩头,低头将氅衣上结带细紧,牵着白承珏向前走去。   “那…身体若有不适要与我说。”   薛北望搀着白承珏上船,白承珏瞥眼看向一旁面色难看的秦映岚,故作脚步不稳,使得船身摇晃,一时间吓得薛北望急忙将白承珏拉回怀中。   眼前佳人倚在薛北望胸口,掌心轻轻扣着薛北望衣襟,没有言语,单是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便已能在薛北望心弦处来回撩拨。   白承珏柔声道:“好了,看你这紧张样,我不是没掉下船吗?”   “昂,我搀你上船,慢些……”薛北望握着白承珏的手,搀着他入座。   白承珏与秦映岚四目相对,故作讶异之色:“呀,刚才一时忘了秦小姐也在,一时唐突,还望秦小姐莫要与妾身计较。”   原本秦映岚让贴身丫鬟将白承珏请来,是为了让白承珏难堪,未曾想于这二人跟前,她才是那个多余人……   船夫将人划至湖中央,两畔重山倒影于水面上,白承珏指端拨动着过水面,荡起的水花浸湿袖口。   薛北望在一旁微微抬手,生怕白承珏一不留神便栽入湖中。   他被水浸湿的指端,向薛北望一弹指,见那眉目上沾染着水珠,他掩唇轻笑,薛北望却板着脸牵过他的手,用衣袍将指尖水迹擦拭干净,续而将氅衣宽大的袖口捋起。   “少玩会水,你身子骨不好。”   “薛公子这幅皮相上看似年少,皮相下怕已到了知天命的年岁。”白承珏手指微曲刮过薛北望皱起的眉心。   那眉头还未舒张,便像个小老头般紧张道:“那…那掉下去怎么办?浸湿了病了怎么办?”   白承珏指节在薛北望眉心处轻轻打转:“要真掉下去,我也会凫水,你这处若再拧巴下去,到了而立之年会生出老相。”   闻言,薛北望神色稍有缓和,将白承珏双手囚于怀中,宽厚的掌心时不时搓揉着白承珏手背,似要将那冰凉的指端温热。   这二人凑在一起便相配的令人嫉妒。   秦映岚与薛北望自小青梅竹马,还从未见薛北望对谁如此上心过,她为了装腔作势一直忍耐的性子,终是憋不住。   “于姑娘真是好手段,轻而易举便将七皇子玩弄在你股掌之间。”   白承珏倚在薛北望怀中,一脸无辜:“秦小姐误会了,妾身是感激薛公子救命之恩,一路上受薛公子照顾,才与薛公子生了情愫,绝不是秦小姐看到那般,妾身心知秦小姐心宽善良,定能容得妾身在殿下身边做个侍妾。”   她堂堂将军之女,怎可与一个有夫之妇同进同出!   秦映岚严声道:“薛北望你是不是就喜欢这种惺惺作态的女子。”   还不得薛北望作答,白承珏扯了扯薛北望袖口,轻声道:“冷。”   薛北望毫不避讳将白承珏在怀中搂紧:“好些吗?”   “恩。”   若说之前还能忍耐,那么如今白承珏便是在她底线处不断试探。   秦映岚猛然起身,河上船左右摇晃的厉害,白承珏手攥紧薛北望衣襟看起来娇羞可人,媚眼往秦映岚身上一瞥,娇软模样看得人都化了。   就连秦映岚都不住多看了两眼,才想起来他在与这对狗男女争辩。   “薛北望,你若当真要与我秦家结亲,便将这女人赶出府去,你往后想找几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做侍妾我管不了你,可我秦映岚就是不能同这个女人同在一个屋檐下!”   船摇晃的厉害,白承珏轻声道:“秦小姐别激动,先坐下。”   “你闭嘴!我与薛北望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狐狸精插嘴!”   秦映岚拿出鞭子往船上一抽,本就摇晃的船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喜欢与支持,笔芯感谢在2021-04-07 02:20:28~2021-04-07 23:3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释然   待三人在岸边歇下, 白承珏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还未醒的秦映岚,拧了拧氅衣袖口,水‘哗啦啦——’往下流了一地。   他指尖按压住秦映岚颈部, 见脉搏平稳,起身将披在身上的氅衣盖在秦映岚胸前, 遮挡住锦衣罗裙下若隐若现的身躯。   不多时薛北望拾来木头在地上铺好。   白承珏蹲在薛北望身边, 手拨开薛北望发丝间的伤口,看着口子往外浸出血珠,凑近白承珏额心吹着凉气:   “要早知秦姑娘在船上也能气得不顾性命安危, 我便不激她了。”再开口,已是温柔爽朗的男子声线。   薛北望钻着木头道:“你之前不是希望我与秦小姐喜结连理?”   “刚才远远看着觉得你二人在一起不般配,与其做一对怨偶, 倒不如不要开始这段孽缘。”   “所有你见我与其他女子亲近心生醋意。”   白承珏起身道:“那我与秦姑娘说,我明日便搬离薛府,祝你与她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本以为能反将一军,不料又被其压制。   薛北望轻笑:“是我离不了你。”   躺在地上的秦映岚已经醒了, 正欲睁眼, 听见不相熟的男子声线, 便继续装晕。   火苗燃起,薛北望隆起火堆后, 拉着白承珏在火堆旁坐下,他一手握着白承珏的冰凉的指端, 一手覆上白承珏额心, 眉心再一次紧蹙。   “额心又烫了。”薛北望搂紧白承珏肩头,看着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小木子总是擅作主张, 都说了与秦小姐一事我会处理好,他偏要横插一脚,无事生非。”   “和他无关,是睡在床上时隔着墙听见你们说话,便擅作主张跟过来。”   薛北望讶异地看着白承珏:“你昨夜竟贴着墙听我说话?”   白承珏撇过头,低声道:“未曾。”   “那我今夜睡觉就紧贴着得墙,你夜里也能听见我声音。”   除了薛北望,白承珏还真没见过有谁能将这句本该肉麻到骨子里的情话,一字一句说得如此认真。   一想到这傻子今夜整个人贴着墙面,白承珏不禁笑出声来。   那傻子搂着白承珏肩膀,在傻愣愣的自说自话:“若是贴近些,岂不是夜里也可听着你的嘘噏入睡。”想到这薛北望低头痴痴地笑了,“今夜定是好梦。”   白承珏轻笑,也不想与这傻子继续辩驳,头依靠着薛北望肩膀,温热的火光下倦意上涌,双眸望着跳跃的火堆,靠着薛北望肩膀昏沉入睡。   地上盖着大氅的秦映岚冷得实在躺不住,抱着氅衣蹑手蹑脚在薛北望身边坐下。   薛北望惊得刚要开口,秦映岚急忙捂住薛北望双唇,手指了指白承珏,薛北望才缓缓放松下来。   “你去哪拐回来的小美人。”   “吴国。”   秦映岚轻笑:“那是挺久了……”她往火堆旁靠近,“既然有心上人,为何要答应这门亲事?”   “未曾,我回宫复命便与父皇退婚,今日同意相约,也只是为了与你将一切道明,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会娶你过门。”   “我是秦家嫡女,娶我意味着便可拉拢大将军,陈国皇室表面上一团和气,可暗地里兄弟间尔虞我诈,都在肖想皇位,这时拉拢大将军往后夺嫡之争也失为一种助力,你不心动吗?”   薛北望侧头看着火光下白承珏恬静的睡颜,浅笑道:“我本就不想参与到这些纷乱中去。”   火光映照,薛北望笑意温柔。   狼子野心又岂能与他人分享,且他费尽心思夺位,本就为了能护白承珏往后无忧,前提若是要其在他人掌控之下委曲求全,那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我记得你与宰执之子交好。”   “恩。”   “宰执家公子温文尔雅,很得我心,可他自小便嫌我粗鄙,若你能凑合我与他在一处,我便亲自与身上退亲,往后你若有心帝位,我秦家可是三朝元老,秦将军这老顽固虽难以动摇,可秦小将军一向疼我,骁勇善战之余又能认清局势,往后难说能成为七皇子的一股助力。”   “秦小姐?”   秦映岚坐直身子,笑意温柔:“本小姐也不是非你不可,若你早些与我说清楚,我又何须坐在此处和你受这些窝囊气,待回去,你二人得设宴让我好好吃一顿。”   “虽你我是青梅竹马,但也无需委曲求全与范宰执之子结缘。”   秦映岚揪了一把薛北望的发髻:“本小姐才不是为了你呢,不过你们两个人都有幸得到本小姐青睐,你既然有主,我便思量其他人去,那迂腐的范崇文从小便被本小姐欺负,往后成了亲定会被我吃得死死的。”   说着秦映岚低下头,手指摩擦着膝盖:“再说了,那模样本小姐也是喜欢的。”   “好。”   白承珏听着耳畔吵吵闹闹,睁开眼睛迷糊的看了一眼薛北望,又合上眼睡去。   秦映岚看着那之前张扬的美人,如今睡意朦胧的模样,手肘撞了撞薛北望手臂,压低声线道:   “你上吴国哪里找到的美人?细看之下,当真绝色。”   “花楼。”   秦映岚难以置信的看着薛北望:“你何时学会逛花楼了?好在没与你在一起,会逛花楼的男子最坏,范崇文虽是迂腐,但我与他认识那么多年,他可从未逛过花楼。”   薛北望也不想与秦映岚争辩,笑道:“那更该庆幸,你我未曾在一起。”   “该庆幸。”   火光下,秦映岚静静地望着薛北望的侧脸,这是她儿时追逐过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岁月过,原来有些人终究是求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树林中才传来声音,秦映岚将烤干的大氅递道薛北望跟前。   “入夜天寒,这大氅给他披上吧……”   秦国府小丫鬟跑到秦映岚跟前,手杵着双膝喘着粗气。   秦映岚拉着小丫鬟手臂离开那身后耀眼的火光。   “小姐,刚才我给了那女子狠狠一记下马威,那女子在船上还作怪吗?刚才你与未来姑爷有没有将话说清楚?”   秦映岚浅笑道:“我看不上他了。”   “呸,七皇子果真是配不上小姐,小姐这么漂亮当遇到更好的人!”   看着小丫鬟语气转变,秦映岚笑着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们秋夕不气了,回去我想吃酒酿圆子。”   那边,薛北望抱着白承珏,低头便将白承珏靠在他怀中双唇紧闭。   小木子与薛府的小丫鬟跟在身后默不作声。   “爷,人没事吧?”   “待会请个大夫过府。”   小木子紧跟在薛北望身后:“爷,我可没把今日游湖之时告知他,你说了不许的事,我绝对不做。”   从得知三人出事后,小木子便捏了一把汗,他都不知道白承珏为何能自己找过来。   看着白承珏靠在薛北望身上昏迷不醒,小木子忍不住摸了摸脖颈,自觉今日当命不久矣!   白承珏睁开眼,小木子跟在两人身旁松了口气。   “冷。”白承珏说着,身体不由往薛北望胸口凑近,脸埋进薛北望肩匣。   薛北望心口一颤,将白承珏抱得更紧。   黑暗中,白承珏唇角微扬,头又往薛北望胸口蹭了蹭,倒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爷,你脸怎么红了?”   薛北望抱着怀里会蹭人的小花魁,严声道:“没有。”   “耳根子也红了,是不是病了?身上有没有哪里不适?”   “你再多嘴,今夜别回去了。”   小木子咽了口吐沫,讪讪跟在薛北望身后闭上嘴。   闻言,白承珏抬起头看着薛北望。   “你醒了?”   白承珏浅笑摇头:“看看那红了。”说完,这只坏狐狸手搂着薛北望后颈,又一头栽到薛北望胸口蹭了蹭。   “你故意的。”   白承珏轻笑:“是梦行症。”   “好,是梦行症。”   他一路将人抱回府中。   房内,大夫过来看诊后开了两副药,待薛北望熬药回来,白承珏拉着薛北望在桌边坐下,将药膏涂抹上额头伤口。   薛北望道:“先喝药。”   “伤口处有些脓水,刚应该请大夫一道看看。”白承珏指端仍旧在薛北望伤口上轻轻打转。   “我尝过,今日的药不苦。”薛北望牵过白承珏的手,让其坐下,“趁热先喝。”   白承珏轻叹,端起药碗将苦药汁一饮而尽:“药哪有不苦的,你这话真当是在哄七八岁的孩子……”   薛北望从包里掏出蜜饯塞到白承珏唇边,白承珏双唇微启,咬上蜜饯一端。   “吃下这个就不苦了。”   望着这傻子,就已经不苦了。 第78章 难以看透   今夜小花魁又黏又甜, 薛北望以为留宿应当不成问题,未曾想又一次被白承珏赶出房间。   他端着药碗落寞的站在房门外,见屋内灯烛熄灭才转身离开。   本就不畅快, 小木子跟在他身边乐得合不拢嘴,火上浇油道::“爷又被赶出来了?”   他冷瞥了一眼小木子, ‘啪——’的一声把人关在房间外。   碰了一鼻子灰, 小木子厚着脸皮敲响房门:“爷,被赶出来也别灰心,人家细皮嫩肉的小美人知道你喜欢他, 肯定不敢让你留宿,到时候你如狼似虎,这单薄的身子哪受得住, ”   ‘啪——”碗砸在门上摔个稀烂,小木子往后退了几步,讪讪摸了摸鼻头,又朝屋内喊道:“爷早些休息,路还长, 等个十年八年机会总是有的。”   说完人便跑了。   二人房间之间只隔着一道墙, 小木子这一声吼, 白承珏躺在床上听得真真切切,他侧身贴近墙边, 敲响墙面,敲了七八下, 墙的另一头回应了两声叩响。   隔着墙面, 两个人离得似乎也不是那么遥远。   想到另一边躺着薛北望,他又一次往墙边靠近,手心贴上墙面, 合眼睡去。   这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惜乐神医医嘱中说过切忌房事。   那几声叩墙,让隔着一面墙的薛北望不住贴近墙面,透过墙面听着另一头的呼吸声,白承珏呼吸很轻,他身体贴紧墙,在疲惫感侵蚀下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接连几日,明明已与白承珏距离越靠越近,白日里举止亲密也有,却没到入夜都被白承珏赶出房门。   单隔着一道墙,唯有待他躺下后床边的叩响声,能感觉到白承珏脱离言语,所阐述出的情感。   ……   在薛北望府中入住的第八日,夜深,屋内传来响动,闻声白承珏握紧枕边发钗,故作熟睡未醒。   直至感知到有人小心翼翼的靠近床边,白承珏攥着发钗猛然起身,钗子扎入黑衣人皮肉,一声熟悉的轻唤,白承珏将沾血的凶器放下。   叶归取下蒙面黑布,屋外传来急切地脚步声,主仆二人还未来得及交流,叶归便急忙躲进白承珏床底。   皆时,门被一脚踹开,薛北望披着外衫见白承珏躺在床上,手揉着下眼睑,似被他粗鲁举动惊醒,尴尬地咧嘴一笑,站在门边不确定该靠近还是转身出去。   白承珏哑声道:“那么晚有事吗?”   “我…我听见你屋内有响动,担心你出事,”薛北望站在原地,双手不知当如何摆放,在裤子上擦了擦掌心渗出的汗液:“见你没事就好,要有什么异常,你就敲墙…一听见响我就马上过来。”   白承珏浅笑道:“那你睡熟了也听得见吗?”   “不会睡熟。”   “好。”   薛北望双眼盯着白承珏往后退,头撞向门框敲出一声脆响,他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扶着门框,往后再退,又被门槛绊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   模糊的视线里,白承珏坐在床边掩唇笑,透着倾洒进屋内的月光别样好看。   薛北望道:“那我回去了?”   “恩,好梦。”   又不留……   薛北望眼中难掩失落,哪怕如此,也未纠缠逾越,合上门从白承珏房内离开。   还未回到房内,白承珏屋里又传来响动,薛北望停下脚步,静心侧耳这屋子里似乎有两个人的气息,他张了张嘴,疑问在嘴边终究没能问出口,只是加快了回房的脚步。   白承珏靠近墙面迟迟没有说话,约莫坐了半个时辰,听见墙对面呼吸平缓,似其以进入熟睡,他指节故作不经意敲响墙面,那边也未有回应,才安心披上氅衣起身,与叶归走到角落处交谈。   “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白承珏罢手道:“那人有消息了吗?”   “有了,已经确定其具体位置,后日夜深,属下已有计划会带主子逃走,等出府后香莲与轩王会接应我们。”   白承珏眉心微蹙:“他们怎么来了?”   “让他们将主人带走是属下无能,为保主人安危,只得飞鸽传书让香莲赶至陈国援助,只是不知为何轩王殿下也跟来了,请主子责罚。”叶归单膝跪地,磕出一声脆响。   听得白承珏不由捏紧双拳,一手压住床边,一手指了指隔壁房,示意叶归安静。   “罢了,轩王既然来了,人多眼杂,谁也不知道二人身边有没有旁人跟着,我与轩王之间不适合接触,暂时留在这里也能掩人耳目,不过那人我想尽快见面,白日薛北望极少在府中,明日一早你接应我出去,午膳前送我回府。”   “此事一旦结束,主子便可离开,若担心薛北望纠缠不休,我们可与轩王里应外合,让轩王吸引其注意力,我带着主子趁机离开,只要轩王能拖足半个时辰,属下可保证薛北望定追不上主子,”叶归抬头:“属下保证只要离开陈国边境,他就没有机会再将主子掳回。”   白承珏道:“见过那人后,我午膳前回来。”   “……所以主子决定与薛公子从头再来?”   “恩,可我不想他参与到吴国的是非之中。”   叶归皱紧眉心:“上次之后你身体常常需炼制好的药丸调理,乐神医说了非十年八年那补药断不了,陈国国主几次病危,离了吴国皇室,薛公子可护得住你。”   “这几日都没服用,也不见得如何。”   见多说无益,叶归只得道:“明日天一亮属下便在附近接应。”   “恩。”   待叶归离开,白承珏回到床边,身体慢慢贴近墙边,听那边呼吸依旧舒了口气,他蹑手蹑脚地躺下,身体贴近墙面,听着那平缓的呼吸声入睡。   墙的另一边,薛北望睁眼看着上空,双唇紧抿。   房间里有两个人,白承珏与其为了避开他,走动过,二人的谈话却听不清楚,可薛北望猜得出白承珏藏在房内的人是谁。   他合上眼,终是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原以为二人之间靠得越来越近,未曾想今夜却又将的距离逐渐推远,好像从未看透那副柔情下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接下来回复日更,我会努力苟住的!   睡了一会,努力下还是没苟完三千字0 0,明天我加油多苟点字数!   明天已修文,爱你们,感谢等待和支持   感谢在2021-04-07 23:33:49~2021-04-12 01: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红美蓝 20瓶;段白月 10瓶;月光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真相   翌日, 薛北望刚走不久,白承珏便动身与叶归回合,府内戒备以不如开始那般森严, 白承珏与叶归见面后确定无人跟踪,二人快步赶往目的地。   要见的人住在陈国皇都外的郊野, 周围有几间破败荒屋, 走近便能闻见混合着草木腥的霉臭味。   往深处走去,泥地湿泞,鞋尖不断陷入泥土中, 白承珏提着裙摆看着眼前越渐崎岖的前路,眉心微蹙。   叶归道:“爷,再往前走一里地便是了。”   “这地方真会有活人。”   “我来看过, 确实还住着人家。”   白承珏点头,继续朝前走去,见到人前破败的茅草屋时,脚下一双白靴已泥泞不堪。   院子周围篱笆稀疏,破旧的大门轻轻用力便‘吱呀——’一声打开, 另一半门扉歪扭着, 本就令人难受的气味中又混合着一股子尿骚味, 随风过摇摇欲坠的木窗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他抬手掩住鼻前,缓步向院内走去, 刚要推开里屋的门,门被人一把拉开, 他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老妇, 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还未想好第一句话当如何开口,只见老妇人两股战战,眼神难掩惊慌, 他向前半步,老妇人双膝跪地发出声闷响:“娘娘你的死与奴婢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皇后,找太子!”   老妇人不敢再看他,低着头,身体仍止不住颤抖:“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伸手,叶归拿出一锭金子放在他手心,他在老妇人跟前蹲下,又吓得老妇人连忙向后一仰倒坐在地,身体不由往后挪动,老妇人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摇头,口中喃喃重复着刚才的话语。   白承珏不急,将金子递到老妇人跟前:“你要告诉我当日发生了什么,这便是你的奖赏。”   老妇人咽了口吐沫,渐渐镇定后坐在地上细细端详着白承珏的眉目,这模样的确像极了当年昭仪有五六分相像,艳丽之像却又远胜于昭仪。   又是男儿声线,老妇人一惊,不多时端坐在地磕出一声脆响:“奴婢兰芝见过十七皇子。”   “礼数便免了吧,人清醒就好,”白承珏越过兰芝进屋入座,“你在我娘亲身旁贴身服侍,当年之事你应该知道的不少吧?”   兰芝起身点头,本想为白承珏倒茶,眼见这家徒四壁,兰芝在白承珏跟前又一次跪下:“十七皇子到访,屋中家徒四壁,实在无法招待,是奴婢怠慢了。”   白承珏单手杵着额角,沉声道:“起来回话。”   “是。”   “当年我母亲是否与人私通?”   “娘娘性情凉薄,虽厌极了圣上,却绝不可能做出有悖伦常之事!”   “那琴师是谁?”   “是娘娘的胞兄,亡国后侥幸留下一命,后听闻娘娘处境,千辛万苦才找机会混入宫中与娘娘兄妹相认,”兰芝双眼微红,已有沟壑褶皱的脸上难掩悲伤,再开口声音以沙哑哽咽:“那段时间是奴婢见过娘娘最开心的时候,娘娘听着那琴师弹琴时,笑得可好看了……”   “是你出卖我娘亲的?”   兰芝面色发白,看着白承珏慌忙摇头:“不是奴婢,奴婢绝不可能出卖娘娘!”   “那你刚才见我为何这么害怕?”   “娘娘与她兄长见面之事暴露,奴婢是亲眼看着二人活生生被杖毙,整个后背全是血,骨头都打断了,被宫人带走时,身子……”说到这兰芝倒吸了口凉气,“软烂,从背后看着就像…像一滩烂肉。”   叶归见白承珏神色不对,伸手扶住白承珏肩匣,双唇已失去血色,却仍强笑着罢了罢手。   遥记母妃死前,急忙将他与白青璃推入门内,白青璃用手死死掩住他的双耳,还是能听到屋外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剧烈疼痛下撕心裂肺的低吼。   他的母妃连冬日都能病倒的弱女子,灭国,掳回,最后竟与胞兄又断送在了这座监牢之中。   似乎又回到了当时,耳边那板子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白承珏不由握紧双拳,平缓着呼吸。   “你刚才提到了太子?这件事与太子有关系吗?”   他不想问,皇兄是他年少时唯一的光,救了他,也救了阿姐。   可有些事终究要弄清楚的。   “是,琴师每次与娘娘见面都极为小心,可二人见面还是被太子撞破,琴师本想杀了他,可娘娘心善,用糕点哄了太子隐瞒此事,自那之后太子便缠上琴师教他抚琴,   “琴师在宫中待了三月,已准备离开,哪日是最后一次教太子抚琴,没曾想竟会如此,   “听闻是太子殿下说五年前便在宫内见过琴师,咬定亲眼见娘娘与琴师有不轨之举。”   原来世间本无光,他一切苦难皆于太子有关。   他起身之时,双腿一软,幸得叶归在旁搀扶,他转头看着叶归低声道:“到头来,我是不是很可笑?”   “主子,当年太子年幼,定是受旁人驱使才会……”叶归劝解的话哽在喉咙边,不知当如何开口。   时过境迁,仅凭当年唯一侥幸活下来的奴婢也无法为母妃昭雪沉冤。   那个说出谎言,害他一生之人,现已长埋于黄土之下。   当年护他,照顾他的人,原是这一生亏欠他最多人。   白承珏道:“将钱赏她。”   “是。”   “十七皇子,奴婢知道你没有因为当年之事受牵连能存活于世便已足够,我想娘娘在知道皇子如今安康,定能含笑九泉。”   知道亲生子为害死他们的仇人鞍前马后,含笑九泉?   白承珏只觉得眼前晕得厉害,手抓紧叶归的手臂:“赏她,多给些。”   话音刚落,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眼前花的厉害。   耳边似乎有谁在喊他的名字,却也听不清晰,最终只感觉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意识全然消失。   叶归看着被薛北望夺走的白承珏一脸茫然,在薛北望出现前,叶归根本没感觉到竟有人一直跟着他们。   不知道薛北望身份的兰芝,取下头上的木钗朝其刺去,却被其轻松避过。   见兰芝还打算再刺,叶归急忙呵斥道:“兰芝这人与王爷认识。”   兰芝攥着钗子,慢慢放松下来。   薛北望将白承珏抱入怀中,低声道:“将她一并带回城内,我会安置。”说罢,抱着白承珏夺门而出。   他第一次听旁人口中听到白承珏曾经的经历。   二人只字片语中虽未能听完全局,可将白承珏在吴国的处境与二人在屋中的交谈联系在一起,便能猜出个大概。   当年只因为吴国太子的诬陷,白承珏母妃惨死,他被先帝认为是奸、夫之子。   养了五年,人尽皆知白承珏是先帝之子,此事一旦捅破,堂堂吴国天子将会沦落为天下人的笑柄,颜面何存。   于是先帝巴不得白承珏死,只要白承珏一死,这污点便可慢慢抹去。   薛北望看着怀中面无血色的白承珏。   全然想象不出那番处境下一个年岁尚幼的的孩童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   白承珏声线低哑:“你一直跟着我?”   薛北望柔声道:“我只是担心你会走。”   白承珏轻笑,双手搂住薛北望脖颈,微勒的双唇被血迹染得艳红:“我一走,你就找机会又把我掳回来?”   这副模样全然不似得知真相该有的样子。   越是看着白承珏笑得风轻云淡的,薛北望心口就越觉得有什么堵得难受:“你要难受便哭出来。”   “都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难受也改变不了什么,”白承珏深吸了口气:“刚才是有些不适,可醒来见到你,便都好了,虽然之前什么都没了,可如今往后我还有你。”   “我答应你,待我登上皇位一定灭了吴国,把那些欺负你的人尸骨统统挖出来!”   白承珏疑惑道:“挖出来作甚?”   “挖出来先暴晒,再磨碎,之后混到狗的吃食里,让他们一个个挫骨扬灰,死都死不安宁。”   听薛北望句句认真,白承珏忍不住笑出声,手臂搂紧薛北望脖颈,额头不由的蹭向其胸前:“罢了,何至于跟一堆白骨较劲,灭吴国也免了吧,百姓何其无辜。”   “可太便宜他们了。”   “好了,我的事情,你怎比我还气,”白承珏轻拍着薛北望肩膀,“先放我下来。”   薛北望严声道:“不行。”   “我走得了,你我这样回到城中成何体统?”   “不行,你身子虚,不能灭吴国,不能把那些人拉出来挫骨扬灰也就罢了,你病成这样我不能让你自己走。”   论固执这世上还没人比得过薛北望,白承珏自认拧不过他,便任他抱着,好在如今一副女子装束在他怀中也不算别扭。   白承珏轻声道:“我困了。”   “合上眼睡会,等回府后,我让下人帮你备甜糕。”   吃了甜得便不苦了……   白承珏点头,靠在薛北望怀中合上眼,身上每一寸骨节都似有虫蚁在咬噬,原先这些痛楚想到阿姐,想到太子的恩惠便不足一提。   可如今这些蚀骨疼痛,原是不值得……   他紧抿着双唇,身子不由往薛北望怀中贴近。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晚安好梦   感谢在2021-04-12 01:08:18~2021-04-13 02:0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段白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不苦了   回到府中, 白承珏便染上了高热,双唇烧得泛红,双眸微阖, 病中眸中啜泪便连眼尾都染上一抹淡红,仿若被涂抹开的口脂。   人烧得迷迷糊糊, 反倒再无力去掩饰此刻的不适, 他身体微曲在床上,手紧紧攥着薛北望的衣袖,喊了声疼, 薛北望下眼睑一颤心疼圈住他发烫的掌心,这一声心口倒似被长刀一瞬贯穿。   果然,这人嘴上虽说得风轻云淡, 可这病如山倒的身体骗不了人。   皆时叶归端着汤药进屋,薛北望一手搂起白承珏,一手接过叶归递来的汤药,吹凉药汤后,一口口将汤药喂到白承珏唇边, 半碗还未下肚, 刚喝下的药汁全呕了出来, 薛北望红着眼手轻抚着白承珏后脊,袖口赶忙去擦白承珏唇边的药渍。   二人相识许久, 他见过白承珏满身是伤,亦或者不省人事, 可却是第一次见白承珏在意识不清下如此狼狈, 明明回来的路上白承珏对他笑,怎么忽然便成了这副模样。   “薛公子不必担心,主子现下只是难受些, 不会毙命,一年前重伤苏醒去宅子中寻薛公子未果时也病倒过一次,那时可比这次严重多了。”   眼前白承珏因刚吐过药,睫毛上被泪浸湿,眼尾处染上泪渍,面色苍白如纸,唯有双唇因高热仍旧带有妖异的红。   薛北望指节轻轻擦过白承珏脸畔。一年前比此次更重,会是什么样?   叶归见薛北望神色不对,怕刚才那番话生出歧义又解释道:“这两次病倒都与太子殿下有关,第一次是因对薛公子生了情觉得有愧于太子之托,这一次是因一身病骨本为报恩,谁曾想今都成了笑话,   “若不是念及太子恩情,主子亦不会尽心尽力为了太子之子,从未给自己留下半点后路,我想主子决定与薛公子了断前缘,是担心的往后会成了薛公子的累赘。”   累赘?   薛北望擦拭干净白承珏身上的药汁:“你怎么会是累赘。”   “公子在围猎前说过,等宫中一切处理妥当,就以花魁身份和你回陈国,恐是未曾想这身子骨竟以虚耗至此,他知道以薛公子的性子无论何种境地都会护他周全的,他怕自己活不久,反累得薛公子一道短命,怕来日追兵堵杀,凭他这幅残躯挡不住千军万马。”   这句本是对白承珏说的话,一时间却从叶归口中套出了不少,薛北望眉心微蹙,不由扣紧白承珏手指,看着那张如玉面孔,凑头吻上其眉梢:“明明你才是傻子。”   一整夜,薛北望都在白承珏身边守着,为他换衣擦身,后半夜白承珏烧才退下。   待临近天亮,薛北望为他取下额间降温的方巾,低头抵住他额心查看高热有没有反复,见状况好转,舒了口气正打算起身,便对上白承珏一双笑眼。   薛北望柔声道:“醒了?身上还疼吗?”   白承珏浅笑着摇头,指端攥住薛北望衣袖,哑声道:“这身子骨不争气,反倒又累得你在这里陪了一夜。”   “不累,你看我可精神了,”说罢,薛北望拍拍肩膀,“我这样便是再熬两个晚上也不在话下。”   白承珏伸手,微凉的指端轻轻抚摸过薛北望下眼睑:“这眼下青黑了大片,快回屋睡会,我这身子还没好,别到时你又倒下了,”   刚说完,薛北望躺上床一把将白承珏搂入怀中,感知到白承珏身子僵硬,薛北望毛茸茸的脑袋往白承珏脖颈处一埋,白承珏轻叹不得已抬手按住薛北望额心,将那毛茸茸的大脑袋推开些许距离。   薛北望巴巴看着他道:“你不与我睡?”   白承珏发出两声轻咳,指尖仍抵着薛北望额头:“我还病着,别到时把病气传给你。”   “那我便可不进宫中,日日都陪着你。”   “你……”   薛北望柔声打断道:“昨夜一夜未眠,你真舍得把我赶走?”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白承珏一直看,平日硬朗的儿郎,突然露出这幅模样,倒令人全无招架之力。   白承珏轻叹:“睡吧。”   新换上不久的内衬此时已染上淡淡的兰香,嗅着这股清香,薛北望抱着白承珏合眼睡去。   房间很安静,这样的距离下,能隐约听见一声声‘咚、咚、咚’的心跳声强而有力的穿透过皮肉,侵入耳膜。   原是连白承珏的呼吸心跳,都能让他睡得比平日安慰。   这一睡已日上三竿。   待白承珏醒来,薛北望抱着他还未撒手,他微微挪动,薛北望仿若惊醒般猛然抬头:“哪不舒服?”   白承珏眼眸微阖,看着薛北望这幅紧张模样,又生了逗趣之意,故作严声道:“……你重了。”   薛北望坐起身后,为白承珏掩好被褥:“那我…我去床下睡……”说罢,正欲下床。   见人如此认真,白承珏赶忙抓住薛北望腕口:“逗你的,不重,你在旁边反而睡得安心些。”   薛北望皱着眉,想到白承珏病得迷迷糊糊时才会握住他袖口喊疼,便觉得心里难受,身体微微向前倾,板着长脸,说话声比刚才大了不少:“别诓我,要真不舒服就与我直说,你身体难受每次都闷在心里,从不道明,我这人一见到你便不聪明,看不出你难受,又平白叫你受罪。”   他一双眼急得泛红,白承珏看着薛北望这幅着急上火的模样,故作正色,身体往床内一靠:“我还病着,你便说话这么大声。”   “不…不是……我就是着急,你说你病了难受不同我说,心里堵得慌就硬憋着,笑得可好看了,以前因为木子之事骗我都会哭,如今心里堵成那样偏是一滴眼泪不掉,可不把自己憋出病了吗?”   白承珏听着薛北望磕磕巴巴的说话声,强憋着笑意,道:“哦?如今我病着,又与我翻旧账了?”   薛北望急得巴不得锤墙,恨不得将这张愚笨的嘴给撕烂:“我怎会与你翻旧账,你不知道你哭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看,就跟话本里说的鲛人落泪似得,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想看你哭,我是想说有什么事情便与我发泄出来,虽原先身旁无人可供你发泄,可往后你有我呀!”   白承珏转过身看着薛北望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你我都在一起那么久,怎还是那么有趣。”   薛北望堪堪反应过来,又被白承珏耍了,站在床边长吁了一口气,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你又逗趣我。”   “生气了?”   薛北望摇头:“不气,见你这样便好了。”   不再因为前事叨扰,不再因为太子一事耿耿于怀,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白承珏握着薛北望袖口轻声道:“昨日一日未进食,饿了。”   “我这便让伙房为你备上白粥。”   “不是说有甜糕吃?”   薛北望道:“你病还没有好,当吃清淡些,待身子骨好些全陈国好吃的甜糕我都买来。”   话音刚落,白承珏起身凑近薛北望跟前,跪坐在床板上,双手搂住薛北望脖颈,两张脸贴近,白承珏能感觉到薛北望呼吸声越渐粗重。   不多时,薛北望咽了口吐沫:“你刚醒吃那些身子会不舒……”   话被白承珏的唇堵住,薛北望双眼瞪大,这似乎是再次重逢白承珏第一次亲他,白承珏冰凉的指端慢慢入侵薛北望腰身,在硬实的腹部轻抚。   薛北望一时间全身酥麻,在白承珏的举动下屏住呼吸。   一吻终,薛北望憋得脸色通红,白承珏柔软的唇瓣轻啄了一下薛北望下颚:   “往后你我再亲近些,你也似这般?”   薛北望还未回过神的,双眼茫然的看着白承珏咽了口吐沫:“昂?”   “罢了,”白承珏指端点上唇瓣浅笑,“如今不苦了。”   “昂。”薛北望回应后,舌尖抿了抿双唇,当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居然忘了该如何回应。   屋外叶归和小木子贴在门边,听着二人的对话深吸了一口气。   小木子肩头撞向叶归:“老实说你家王爷莫不是狐妖吧?”   叶归眉头一皱,拔出匕首抵住小木子咽喉。   见这木头脑袋认真,小木子倒吸了口凉气指尖将叶归抵在他喉边的刀刃轻轻推开:“开玩笑罢了,我看你家王爷这样的人身旁怎会跟着你这么一个榆木脑袋,本可以打趣回来,何必动真格,你若伤了我,岂不是伤了两方的和气。”   叶归低声道:“怎么打趣?”   “比如你可以说我家爷脑子不大好使,亦或者一个容易被美色迷惑的蠢货……”   薛北望站在门前,望着蹲在门外的二人沉声道:“然后呢?”   小木子道:“这些话你得自己想想,全是我想出来的还有意思吗?”   薛北望道:“想不出来。”   “你怎么与我家爷一样蠢,”小木子说罢,隐约察觉不对抬头顺声源处望去,对向薛北望一脸和善的模样,赶忙低头发出两声轻咳,缓缓起身,“这府中还有事物需要打点,不便作陪,告辞!”   正打算脚底抹油,薛北望一把抓住小木子的衣襟:“怎么不说了?”   “爷!闵王他在你后面。”   薛北望松手朝身后看去,在回过神,小木子这机灵鬼已经跑得老远。   小院外,小木子站在庭院中顺气,肩膀顺势又撞了一下叶归的手臂:   “看我说的没错吧?我家爷遇见你家主子就聪明不起来。”   叶归道:“我看挺好的。”   正在此时宅内管家气喘吁吁地赶到二人跟前。   “外面厉王来了,说要见七皇子。”   小木子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知道厉王平日爱喝什么茶水吗?”见管家点头,小木子又道:“备好送过去,再让伙房备好茶点,务必要招待好厉王,切莫让他寻到后院来。”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爱你们,夜安好梦   感谢在2021-04-13 02:09:12~2021-04-14 02:0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殇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上门挑衅   将一切吩咐下去后, 小木子返回后院敲响屋门:“爷,三皇子来访。”   门内许久未有应答,小木子欲再度将门敲响, 手未落上门扉,门便从里拉开, 白承珏披散着长发站在小木子跟前。   白承珏柔声道:“他为我去备午膳, 应是在伙房,待他一回来我便让他过去。”   小木子连忙点头:“好,那爷一回来, 便让爷穿戴齐整,尽快赶至前厅。”   “王…王爷,这里不能进去!”   本应在前院等候的厉王, 礼数全无,大摇大摆闯入薛北望内院。   眼前美人身着内衬宽大,领口微敞下分明的锁骨若隐若现,脖颈净白秀颀,厉王看着美人半响未回过神, 直至美人把门合上, 厉王才缓缓收回目光。   见厉王那双眼巴不得与白承珏一道进屋, 小木子急忙插、入厉王跟前,身体挡在门前:“前厅以备好茶水, 还请王爷移步。”   厉王看着紧闭的门扉,轻声道:“望儿原是为了这人将吴国一事处理的一团糟, 画像不过画出三分神韵, 真人确是更好看。”   小木子道:“王爷这里到底是七皇子的内院,王爷长留恐怕于理不合。”   厉王扬手一巴掌,使其唇角破损, 面颊上显出五道掌印:“你一个奴才,也配在本王面前多嘴。”   “王爷虽是殿下兄长,可这院内住的终归是殿下的外室,王爷久留此院传出去恐遭他人话柄。”   话音刚落,厉王捏住小木子下颚将其一把抵在门上,手力硬生生卸下小木子下颚,见人脸色苍白,又将下颚接回原处,小木子疼得手狠狠锤向门扉,一时间泗涕横流。   厉王手捏紧小木子下颚,咬牙道:“望儿教不好你,本王教你,你不过就是奴才,若不知该如何说话,本王便将你这舌头拔了。”   闻声,白承珏开门一手拉住厉王腕口,一手小木子拉到身后,护入屋内:“陈国皇室难道就不知何为礼数?”女声娓娓动听,相貌本就不俗,这眉眼含笑的模样倒不似普通青楼女子那般艳俗。   还未等厉王开口,白承珏松手把门再度合上,将门闩挂好。   屋外,徐徐回神的厉王望着紧闭的门扉,指端摩擦过腕口。   如此美人,单立在这里,便让人恨不得将其弄坏……   停留片刻,厉王终是意犹未尽般转身离开。   此时屋内,白承珏将方帕递到小木子面前:“疼吗?”   小木子接过帕子捂着侧脸,刚张嘴,又疼得急忙合上,眼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往下落,缓了许久才艰难开口道:“闵王本不该贸然出面。”   “我不把你护入屋内,扭断脖子便接不回来了。”   想到刚刚厉王那副狠厉模样,小木子不由捂住颈部倒吸了口凉气:“没想到闵王也会担心属下的生死。”   白承珏单手托腮,浅笑道:“他用你用得最顺手,换个人恐怕不易适应。”   小木子一撇嘴,捂着隐隐作痛的下颚骨,险些哭出声来。   白承珏道:“这人在他府中一贯如此嚣张?”   “爷年岁尚幼生母因时疫病逝,后被送至厉王之母娄贵妃膝下照料,娄贵妃已有子嗣对爷自也上心不倒哪去,厉王更是占着爷兄长之名处处压制驱使,爷就是脑子不聪明才会被厉王欺压了那么多年!”   回想起薛北望重伤后唤母妃的模样,白承珏眸光一沉,脸上仍带着同平日无二的笑容:“下巴不疼了。”   小木子手按压着颚下,委屈道:“疼,一说话就疼。”   “那就别说了。”   不多时,薛北望端着白粥推门进屋,见小木子坐在白承珏身旁,侧脸被打得红肿,下颚附近还有厉王指力留下的淤痕。   薛北望道:“他来了?”   小木子看着薛北望眸中啜泪:“爷,他一来便动手,还把属下下颚给捏脱臼了。”   薛北望看向白承珏担忧道:“他有没有对你动手?”见白承珏摇头,薛北望脸色稍有缓和。   “爷,厉王不顾属下劝阻,硬要到内院来,险些冲撞了公子,属下现下脸还火辣辣的疼。”   薛北望正色道:“原是你逾越,皇兄向来爱憎分明,若非你言语冒犯,皇兄断然不会动手,你与我去前院向皇兄赔罪。”   “我…属下知错。”   二人起身离开,屋外传来女奴的请安声,紧接着那女奴将甜糕端入白承珏屋内,白承珏垂眸浅笑,手中瓷勺搅动着碗中白粥,眼角余光撇过进屋奴仆,竟是个熟面孔。   上一次帮秦映岚带话的也是这人。   薛北望认定的事尤为固执,真给白承珏吃甜糕,定当会将点心随白粥一道送来,不必让旁人另外准备。   白承珏单手托腮,用女声轻声道:“你是殿下安排专程于我院内伺候的?”   小丫头没有抬头,将甜糕端上桌,怯声道:“……是。”   “小丫头这模样倒娇憨,”白承珏停下搅动白粥的手,“你若在我身旁伺候好了,我会在殿下面前替你美言,往后殿下娶了王妃有了分封,就我在殿下心中位置,定也少不了你的前程。”   那白中透粉的指尖轻点桌面,一双笑眼望着眼前的小丫头,一颦一笑透着花楼女子当有的媚骨。   “奴婢谢过姑娘。”   白承珏捏起一块糕点递到女子跟前:“尝尝。”   “多谢姑娘。”女子颤抖着指端接过白承珏送来的糕点。   白承珏罢手道:“胆子真小,罢了这里无需你在旁照料,退下吧……”   “是。”   看着女子离开,白承珏指尖将盘中糕点推向一旁,慢条斯理的吹了吹眼前的白粥,唇边笑容逐渐淡去。   ……   厉王坐在前厅主位喝着茶水,这幅模样倒未把自己当做外人。   可怜小木子被迫在厉王跟前道歉,厉王小啜一口热茶,低声道:“望儿府中的奴才若都是这般没规矩,赶出去,皇兄替你寻些乖巧的。”   薛北望毕恭毕敬道:“小木子自幼便跟在我身旁,往后我定好好管教,切不会再出现今日冒犯之举。”   “望儿,莫被刁奴欺负上头,下次若这奴才还是如此,本王便替望儿割了他的舌头,”厉王双眼微眯,看的小木子后背发凉,“让这刁奴往后都说不了话。”   薛北望强忍着心中怒气,继续维持着为人弟的乖巧模样,对小木子故作怒嗔:“听见吗?若还有下次,想必我也护不住你。”   小木子连连磕头道:“奴才不敢了,多谢二位爷宽量。”   厉王罢手示意小木子退下,木子看了一眼薛北望,紧抿着下唇起身离开。   前厅只剩这兄弟二人。   “为兄此次前来,是为了退婚一事,可知你推掉的是一门怎么的婚事?众兄弟中父皇唯独将大将军这门婚事指给你,便是对你的恩典,大将军手握兵权,你又骁勇善战,有秦大将军作为助力,往后才能有自己前程,岂可为了贪恋美色不管不顾,”   话至此处,厉王身体倾向薛北望:“谋大事者不当为儿女情长束缚手脚,不如杀了吧!”   薛北望猛然起身:“不可!”   厉王严声道:“望儿,待往后为兄得势,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断不可因美色误事。”   “他不一样,我绝不可能让他因我受半分委屈!”   “薛北望!”   薛北望看着厉王一字一顿道:“若有关他的安危,我与皇兄无话可谈。”   “本王若失势,望儿你以为你深陷囵囤,这青楼女子还会对你情深不改?我知道她是谁,之前你出事,她另寻他处,而今回到你身旁,不过是失了吴国闵王的宠爱后才想起有你这个冤大头,可惜你这蠢货倒仍旧痴心不改。”   “他出生卑微,活得战战兢兢自当希望有人护着,他想要庇佑,我可以给他,这有何不可?”   厉王手中茶杯在地上砸了个细碎:“好,那为兄便让你看看今日执着究竟值不值得!”   见其愤然离去,薛北望眸光渐冷。   不多时,小木子从后堂缓步走出,脸上肿胀还未消退。   薛北望轻声道:“往后这些会讨回来的。”   “爷,我看他对闵王生了歹心,今日留在内院之举多半是意图不轨。”   薛北望道:“他怎么会出来?”   “属下本去闵王房中找你,闵王刚好为属下开门时,便与闯入内院的厉王殿下撞上了,爷说过让我尽量小心莫要让厉王抓住把柄,可他一直待在内院不走,闵王关上门,他还靠近屋前看,属下担心他惊扰闵王,不得已才出言阻止。”   看着小木子脸上的伤痕,薛北望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   已经在厉王面前谨小慎微,假意与其一派,近一年来事实都处理的极为妥当,厉王却仍有意将薛北望身边心腹一一替换,如今更是将心思放在了他近侍身上。   “到时大夫来看他病情时,你也一并在屋里候着处理一下脸上的伤痕。”   “爷,这点小伤不碍事,我回去自己上药便能好,圣上一直对爷偏爱有加,难免会让厉王担忧往后你会成为他前路的障碍,爷越是显得在厉王跟前伏小做低,一切多以兄长之言为先,厉王才不至于早早便向爷下手,莫要忘了五年前围猎,二皇子惨死林场,之后五皇子遇刺身亡,再到一年前你险些命丧吴国,   “厉王手段卑劣如斯,对手足兄弟亦可杀之而后快,且不论爷是否能在夺嫡之争分一杯羹,若能留下性命,也尚有一条出路,没必要为了属下惹得厉王生疑,毕竟如今除去爷,便只有四皇子敬王仗着是皇后之子的身份能与厉王一搏。”   薛北望点头。   三皇兄在父皇面前政绩最为优秀,却始终不得父皇青睐,当时太子与三皇兄同时身陷入五皇兄刺杀一案中太子终是在东宫吞金自尽了结,薛北望愚钝心疼三皇兄多年努力郁郁不得志却还惨遭他人诬陷。   如今恍然大悟,这幕后提线握刀,将一个个得父皇青睐之子推入死局的,不便是这郁郁不得志之人!   薛北望回到房中,白承珏已喝完粥坐在一旁看书,薛北望见桌上甜糕上了一块,急忙在白承珏身边坐下为其把脉。   白承珏浅笑道:“你又与大夫抢起生意了?”   “我担心这甜糕有问题。”   “我没吃,赏那丫鬟了,”白承珏合上书本,“没曾想你府中竟会安插有眼线,你那皇兄这么多疑,夜里睡得着吗?”   薛北望一惊:“你知道了?”   “你平日对他发脾气都未动过真格,他今日在屋外受委屈,哪怕我都看不下去,又谈何是你?你二人刚出门外就被奴婢撞上,那丫头与上次帮秦府丫鬟递纸条皆是一人,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凑巧,”白承珏喝了口温水,身体靠向薛北望肩膀:“你那皇兄怕是还巴望着我与秦小姐在外大打出手,为你争风吃醋。”   “……那日你见我与秦小姐游湖心中难受吗?”   原与薛北望说着正事,何曾想这脑瓜子竟转得如此新奇。   白承珏轻叹摇头:“你与秦小姐站在一处那副脸色阴沉如临大敌的模样,我站在远处看着都替秦小姐难受,想不明白她莫不是瞎了眼,竟看上你这不解风情的木头。”   薛北望被白承珏说得有些委屈:“那你呢?”   白承珏眉眼含笑:“若在旁人身上如对我一般温柔知趣,那日游湖我恐怕会将你扔进湖里。” 第82章 论演技无人能敌   小花魁这样一夸, 薛北望被厉王留下的一肚子气散去大半。   白承珏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三皇兄想我与秦小姐成婚,为得便是若往后父皇立四皇兄继承皇位,来日有我为他起兵造反, 能让他堂而皇之的登上帝位,而今三皇兄仍觉得我被他拿捏在鼓掌之中, 往后他便可以高枕无忧, 我便是乱臣贼子该千刀万剐,我想借着这次手握兵权之机,谋朝篡位。”   白承珏低声道:“此谋划行事过于鲁莽, 未考虑后路,是下下策,哪怕你真能靠蛮力拿下陈国皇位, 往后亦会是乱臣贼子被世人所唾弃。”   “我知道我除了行兵打战,论治国之策远逊于二位皇兄,父皇从小未将我当做一国储君培养,倘若四皇兄再生意外,这皇位多半是三皇兄囊中之物, 而他, 我最了解不过, 他若能登上皇位断不会给我留半点活路,如今我娶大将军之女是他的助力, 往后他堂堂正正成为新帝,这婚事便会变成他的心头病,   “如今除去谋朝篡位, 我别无他选。”   “确实,这么多年来,你朝中累积甚少, 如今大功只有平边一事可搬的上台面,多年来你都跟在你三皇兄身旁鞍前马后,未有大的政、治建树,又无亲信幕僚,除了此等野蛮方法,还真没有更合适的。”   陈国国主重病已久,想要用一年多在各方树立威信,前无股肱之臣支持,后无母家庇佑,心肠不够狠辣,行事作风不够决绝,想在如今的朝野中博得一席之地简直是天方夜谭。   除非陈国国主立下诏书让薛北望成为储君,除此而外,这皇位与其绝缘。   “我知道,所以要想称帝,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白承珏道:“眼下有一条路,若是走好,即可名正言顺登上帝位。”   “你说。”   “娶秦映岚为王妃,靠秦家在朝中得势,再找机会杀死四皇子敬王嫁祸于三皇子,想来前有五皇子之死蹊跷,此次若三皇子再沾染上污名,恐再难得国君信任,此番局面,你必然会成为最后的得利者。”   薛北望看向白承珏,双唇紧抿,一时间竟不知当如何开口。   白承珏直起身子,笑意不改:“我这番话很可怕?”   “不是。”   “欲成大事者,当杀伐决,单靠举兵进宫篡位行不通,这二人身旁都有股肱之臣支持,又有母家在身后撑腰,你哪怕再得国君器重,也拿不到陈国全部兵力,若要造反单凭你手上那点兵权,宫闱城墙未破,就以被其拿下就地正法,要想取得皇位,眼下局面你若不狠心,终会被胜利者噬净骨肉。”   薛北望低声道:“可秦小姐是无辜的。”   白承珏一改刚刚严肃模样,轻笑着双手覆上薛北望肩膀,目光柔和:“那我们便不争了好不好?”   见薛北望眼帘微阖,并做回应,白承珏又道:“我知道你若为了权势断不会拖至此番才会自己谋虑,定是听了什么,觉得若无皇位傍身恐护不住我,说来被深宫锁了二十余年,余生不想再在这座囚笼中挣扎,往后你我相伴游山涉水难道不比守着这冰冷枯燥的皇宫有趣?”   “可你的身体……”   “这些年无论是俸禄还是在百花楼阁的积蓄,都够我后半生衣食无忧,我本就厌极了宫闱,”白承珏轻叹,缓缓收回手,“你若不想,怕我会拖累你,今日之言便当我没说过,你当真要争皇位,我许诺你,你若胜了,我陪你君临天下,若是输了,我陪你背水一战。”   薛北望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承珏,他从未奢望过有一日白承珏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白承珏柔声道:“怎么不说话了?被我骗了那么多次,担心我这些话不作数吗?”   那温柔悦耳的声音柔柔地闯入耳廓,侵入耳膜,一字一句反倒令薛北望红了眼眶,他撇过头去,双唇紧抿成一条线,自觉有些鼻酸。   白承珏轻笑,指端揉了揉薛北望下眼睑:“怎就要哭了?”   薛北望轻咳了两声:“没有是风大。”   白承珏环顾了一圈周围:“哦?原是这屋子透风,我就说北望一介硬朗儿郎,眼眶怎么红了……”   薛北望避开白承珏指尖,抬手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向白承珏笑容中透着傻劲:“不争了,我这些年没什么用钱的地方,攒了不少,先给我半个月将家财变现,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我答应你就算不要这皇位,我也保证你往后吃穿不愁!”   “好,不过我还需回一趟吴国。”   薛北望握住白承珏手腕,眉心微蹙:“你放不下小皇帝?”   “是放心不下阿姐 。”   “那我陪你回去一同将她接回来。”   短短七日薛北望已将大部分家中瓷器、名画换做现钱,也确定好了离开的线路,恐被厉王安插在宅中奴役察觉,此事倒做得极为小心,一些银器金物也已让人马偷偷分批运出城外,由叶归在城外归置从薛北望府搬出的钱财。   薛北望对白承珏信任有加,丝毫不担心这只大狐狸卷款私逃,一切府中财物交予白承珏属下手中,从未过问,极为放心,看模样若是白承珏想要,哪怕是心都能掏出来递到其跟前。   第八日晨起,薛北望被传召入宫。   临近晌午之时,厉王便派人邀白承珏于云台雅居用膳,厉王的人同厉王一样,都是不讲道理之辈。   府中护院阻拦,倒被一群流氓土匪打翻在地,最后小木子本想负隅顽抗,在厉王手下拔刀之前,白承珏先一步将小木子护在身后,哪怕如此,可怜木子仍被厉王手下牢牢绑在院中。   终了,七八个大汉像看押犯人一般,硬是将白承珏请到了云台雅居。   厉王在云台雅居三楼最角落的包房内,白承珏随几个人进屋,一眼便见桌上摆好一道道山珍海味。   “是不是没想到本王还可以用这种手段将你从府中请出来?”   白承珏浅笑欠身:“妾身见过厉王殿下。”   “我知道你是男子,”厉王眼神上下打量着白承珏,“未曾想男儿这模样竟比女子还精致……”   说罢,厉王起身走近,白承珏立于原地,眼眸中不见半分慌乱,厉王指尖挑起白承珏鬓角发丝:“本王这一生还未尝过男子是何滋味。”   白承珏不再掩饰,再开口已是温润的男儿声线:“那殿下想如何?”   “你当是聪明人,望儿往后在陈国断谋不到前程,若你肯当我的眼线盯好他,本王保证做我的男、宠比跟着那无用的废物,前途更甚。”   白承珏轻笑,手攀上厉王前胸,身体向前贴近:“殿下所言甚是,妾身本是青楼之人,跟谁还不是为了图个前程,上次看厉王的神色便知殿下似有意尝尝妾身是何滋味。”   美人红唇轻启,那落在厉王咽喉的手指触感宛如一块上好的脂玉,厉王一把搂住白承珏腰身,将其搂紧在怀中:   “单看着就是绝色,未曾想这身段也极好……”   白承珏柔声道:“殿下说笑了,不过这屋内那么多人看着,妾身不好施展。”   然还是青楼内的下贱货色!   厉王将酒杯抵上白承珏薄唇,水色染上浅红色的唇瓣,徒增艳色。   白承珏不避,双唇抿住杯壁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手拉扯着厉王衣襟,微微用力竟将衣袍拉扯开大片,不多时随着酒中药性,双颊已覆上一层勾人的绯红。   “殿下真要旁人看着行乐才可?”   “都退下吧……”   白承珏手臂勾住厉王脖颈,轻声道:“七八个大汉在门外候着,若七皇子贸然穿入,你我岂不是还未至顶、峰,便会被人打扰。”   厉王开始明了薛北望为何对其如此痴情,这不是个人,是个会勾魂夺魄的妖精,饮下提兴的药物,眼眸中含着水色的模样看得人浑身发烫。   想到在薛北望赶来将云台雅居一间间包房踹开,见到他的人事后卧于床榻,岂不更加有趣?   厉王将门外看守之人支走,好于与绝色美人在屋内独处。   厉王正欲吻上白承珏唇瓣,白承珏搂住后颈的手臂不知何时掌心已按压住侧颈,他巧力之下厉王整个人砸向放满山珍海味的桌面,桌上饭菜落地发出的剧烈声响,还未等其张口呼救,白承珏脚踩住厉王咽喉。   “……啊…殿下…动静小…唔……”这一年为了装好闵王的男宠掩人耳目,这哼哼声最为动听,听得人浑身酥软。   他脚掌不断实力,窒息感下厉王已发不出呼救,续而他倾身卸下厉王下巴后,拉扯着桌布往其喉腔深、处、塞、去,看着那英挺的眉目扭曲变形,他口中不断发出娇媚的轻哼声,伴着酒中的药性还带有粗重的轻喘,此时脚掌从颈部移至厉王胸前,力度未减。   白承珏轻声道: “厉王殿下这是怎么了,真狼狈。”   看着他躺在地上发不出声,白承珏踩着他的前胸,一次次拉扯着厉王右臂,听着骨头料有节奏的脆响。   “便是用这只手卸了木子下巴的吧?”   在骨头一次次脱位接上后,厉王苍白的脸上已布满细汗,白承珏脸上的笑容始终温柔美好,哪像施、暴之人。   想来这一番折腾,这只手哪怕不废,往后阴天下雨都会因旧迹隐隐作痛。   不多时屋外传来慌忙的脚步声,白承珏扯出厉王嘴中的桌布,将下巴移回原位,动作干净利落。   听着刺耳的惨叫声,他当着厉王的面扯下云袖露出臂膀,散发云鬓后捡起地上的瓷盘将手臂划伤,厉王还没回味过来他又想作甚,随即他推开窗子跨坐在窗边时,薛北望也恰好赶到踹门而入。   云台雅居外哗然一片,白承珏用瓷片抵住咽喉。   “厉王殿下若再逼妾身就范,妾身便只好以死明志。”女生娇翠哽咽,听起来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感谢喜欢和评论,爱你们   终于有一点早了一丢丢了 第83章 留不得   厉王双眼通红, 强忍着痛楚,欲上前将白承珏从窗边拽下。   皆时,薛北望将厉王扑倒在地, 扬手握拳,一拳将厉王击翻在地, 快步赶向窗边。   白承珏体内药效愈演愈烈, 他端抓着木窗,额心无力抵住窗框,呼吸越渐粗重, 五光十色的色块闯入眼帘,便连眼前之人是谁都看不真切。   薛北望伸出手:“手伸过来,我们先回来”   白承珏眼角余光看向薛北望, 渐渐辨清眼前之人,唇角扬起,单单一瞬又掩上满面愁容。   “别过来,是妾身无能,才另君蒙羞。”   楼下站着不少看热闹的路人, 美人眼中啜泪, 衣裳不整的单坐在窗边的模样自是好看。   这出戏不可就此止住, 只要引得起哗然,此朝便可断了厉王的前程。   薛北望见白承珏状态不对, 无瑕再想其他,缓步走到窗边, 柔声道:“没事, 先过来,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迷迷糊糊间看着薛北望又急又不知所措哄他回来的模样,白承珏又忍不住笑了, 他慢慢放松扶住窗框的手,柔声道:“而今惨遭被厉王殿下羞辱,妾身自当无颜于世,望君珍重。”   话音落的一刹,薛北望一把将欲意倾身而下的白承珏一把揽入怀中,他紧紧抱住白承珏,呼吸急促,在刚才的场景中惊魂未定。   白承珏贴近薛北望耳畔轻声道:“切莫与其过多纠缠。”五指紧扣薛北望衣袍,额心埋入薛北望胸前,发出一声轻吟。   薛北望紧了紧后槽牙,将白承珏拦腰抱起,朝屋外走去,没曾想反被厉王闻声赶来的手下阻拦,白承珏被这个猛药磨得浑身难受,手死死的扣着薛北望衣襟,额心蹭过薛北望胸口。   薛北望厉声:“让开!”   厉王捂着吃痛的手臂,低声道:“你可以走,但他今日必须死!”   “你敢!”   原想今日另薛北望难堪,竟被这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折磨的这厮狼狈。   云台雅居下是站着看笑话的百姓,朝堂中此斑劣迹在老皇帝面前如同原形毕露,夺嫡之争本就步履维艰,此番失足反倒将前路堵死。   动手前,他未曾预料到这个看上去弱柳迎风的男子,竟如此轻松便将他压制。   厉王目光冷冷的看向眼前二人:“今日我要他死,你也拦不住,一个个愣著作甚,还不动手!”   闻言屋外几人从腰间掏出匕首,向薛北望步步靠近。   薛北望低头看着如今根本无力自保的白承珏,心知只要在混战中被刺中几处要害,便可夺其性命,哪怕他将白承珏护得严实,眼下局面想保证白承珏毫发无伤从屋内离开,为今只有从那扇敞开的窗户一跃而下。   薛北望步步后退,还未靠近窗边。   却多了十几个蒙面大汗提着的棍棒闯入包房,几人来势汹汹连云台雅居的打手都没拦住,进入房内便直接在三楼与厉王的人大大出手,这些人一招一式绝不含糊,不多时无论是人数,还是身手都将厉王手下完全压制。   见状薛北望抱着白承珏留在屋内静观其变,见一切平息,正欲带其离开。   劣势之下,厉王气得浑身颤抖,厉呵道:“你如今真是好本事,竟与其合起伙来阴我,平日装得愚钝,想来在吴国时便已谋划了今日场面,为的就是今时今日将本王拉下马是吗?!”   “就你也配得上以他安危来做谋划,”薛北望护着白承珏向门外走去:“什么东西。”   站在一地狼藉中厉王无声地笑了。   短短一年事情怎会变化如此之快。   这攥在手中的风筝,线原是早就断了……   确定二人离开后,香莲进入包房,目光扫了一圈地上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大汉,视线终是锁定在厉王这条落水狗身上。   厉王道:“你是谁?”   香莲笑得甜美向厉王礼貌欠身:   “我是谁不重要,今日来便是给厉王传句话,我家公子说了,那小花魁不是你能动的,若往后再碰那小花魁一下,厉王殿下最好莫要出这吴国,免得多有血光之灾。”   厉王沉声道:“你是薛北望的人?”   “不,与七皇子无关,我家公子只是个纨绔罢了。”   楼下的包间内,白承止脸色阴沉,一把合上折扇。   ……   回到薛府。   薛北望将白承珏抱上床榻,白承珏身上滚烫,薛北望见状打好井水为白承珏擦拭指节,白承珏随即扣住薛北望五指,微阖的双眼含着一汪秋水,罗裙下一处已有了幅度,炙热的手掌轻搓过薛北望掌心,薄唇微启,水光潋滟。   未经人事,这样的场面薛北望手忙脚乱,看着眼前尤物,薛北望抽出手赶忙跑到屋外,用呼吸还平息心中荡起的涟漪。   这憨傻呆愣的模样,看得小木子不禁挠头,抓着薛北望的手再次往屋内走,又被这立在门外仿若巨树之人牵制住脚步。   “爷,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薛北望木讷的杵在门外,道:“我与他还未洞房花烛,不该乘人之危。”   “爷那药性一看便知一剂烈药,他大病未愈,若迟迟不解了药性,难说会被那药把命给催没了,你当真舍得闵王……”   只要关乎白承珏的生死,薛北望脑子就能开窍。   他一把甩开小木子冲进屋,没多时又从屋内走了出来。   小木子不住讶异:“那么快?”   “我没学过,有…有没有什么现成书本可以学,我怕弄伤他。”   小木子急得站在原地急跺脚:“我的祖宗,现在这个时候我去哪给你找书本先学,这种事情你只要进去了,便一定会。”说罢,小木子推搡着他进屋,急忙合上门。   屋内,薛北望解开衣襟靠近白承珏身边,刚爬上床榻,便被白承珏一把按住腕口制于身下。   视线中白承珏双唇红艳、欲、滴,一声声粗重呼吸下,白承珏靠近薛北望耳畔,手以顺着衣袍中探去:   “我想要你。”   在药效下驱使下,白承珏声线沙哑,一字一句带着喘息。   薛北望像是着了魔,望着那双眼点了点头,刚刚抱在怀中还觉得不盈一握的白承珏,如今单手挟制住他腕口的力度竟难以摆脱。   指尖深探,温热的唇,温柔的吻过唇瓣耳廓,兰香味在贴近起伏下更加浓烈。   他似是醉在着兰香里,直至胸前有沾染上温热液体,迷离间,白承珏唇瓣下颚染上腥红微凉的指端却仍紧扣住他下颚,迫使着他抬起头。   他看着白承珏唇边渗出的猩红,微愣:“你……”单脱口而出一个字,便被喉咙中压抑不住的声响所抑制住。   白承珏手指按压着唇边‘嘘’了一声,指节顺道擦去唇角血迹,倾身轻啄着这会发出悦耳声响的唇瓣:“行事时,不当分神。”   直至傍晚药效才消耗殆尽,白承珏帮薛北望清理干净,借着药力难免没有轻重,倒累得薛北望受伤。   好在原先于花楼中,对私密之事了解甚多,也将一切处理妥当。   入夜,见薛北望没有发热,白承珏卧于薛北望身旁轻咳了两声,正欲歇息,一股力度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白承珏对上薛北望一双睡眼,轻啄了一下其唇瓣:“时候不早了,快些睡吧……”   “今日回来见府中场景,我慌了。”   白承珏轻笑:“像我这种人,谁能在我身上占到便宜?”   薛北望深吸了一口气,将白承珏抱得更紧:“是我无能,让你在我眼皮子下丢了。”   “……我倒觉得,此事想来倒要谢谢厉王。”   薛北望眉心微蹙:“谢他作甚?”   “难道还真要等到洞房花烛?”   薛北望脸一红,头埋入白承珏肩匣:“这次的情况突然我先由得你,下一次可绝不是今日局面。”   白承珏轻笑,指端顺过薛北望发丝:“好,那下次你若打赢我,便由得你选。”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悄悄地   不要把文里的事情光明正大说出来【嘘】为了能看见,已经很意识流了,大家悄悄地   明天回复,爱你们 第84章 诏书   胜者在上这点, 自是无可厚非,薛北望见过白承珏动手的模样,干净利落, 虽看着弱柳迎风,但实力远不在他之下, 二人从未真正交过手, 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为了对细节一清二楚,薛北望找了不少风月之事的画本细细钻研,殊不知这个看似身体柔弱的佳人, 往后却能次次险胜于他,直至再以后此事以无关胜负……   ……   云台雅居一事在吴国皇都闹得沸沸扬扬,不仅让厉王失了陈国国君的信任, 亦是丢了陈国颜面,皇家子弟大庭观众下为一来路不明的女子大打出手,不顾兄弟情谊,不顾皇室尊严,将一段本该藏着掖着风流这事, 变成了寻常百姓家的笑料谈资。   此事一出, 陈国国君气急攻心, 太医院忙里忙外的一夜,才将老国君这条命救了回来, 老国君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为保朝中安宁国君病重一时并未传出。   以至于老国君在病床上喝药喝了整整三日, 无心政事的薛北望倒不在乎旁人怎么看, 整日带着白承珏去陈国酒楼里尝珍馐佳肴,怕不得在离开陈国前让白承珏尝进皇都美味。   “这甜糕做得极为精致,入口及化, 吃起来甜而不腻。”   薛北望说着将甜糕盛进银边团花纹的瓷碟内,拿起小拇指大小的银勺挖下一块甜糕递到白承珏嘴边。   白承珏不由避开,浅笑道:“这几日顿顿如此,脸盘都圆润了不少,再这般放纵下去,不好看了。”   薛北望倒是想将白承珏养得胖些,最好能遮掩去这迷人风姿,以免二人日后浪迹天涯少不了不要脸的登徒浪子心生觊觎。   可偏偏小花魁越养越美,褪去惹人生怜的病容,好似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举手投足风姿不减。   “顿顿山珍海味,一点都没见胖,”薛北望伸手摸了摸白承珏的下颌,“也不知都吃去了哪,等明日我请御厨到府,皇宫内御厨做菜更为一绝。”   “……好。”   本就出身不凡,自也吃过不少珍馐佳肴,可往昔的一道道美味,还真比不得在薛北望身旁的美味。   无关异国他乡时令不同,只因相伴之人是他所食佳肴更添风味。   终了,白承珏还是接过薛北望递来的甜糕,用勺子一勺勺挖下,看着薛北望笑了,他双唇抿着勺边,唇角不自觉上扬。   薛北望问道:“甜吗?”   “甜,”白承珏凑近薛北望面前,银勺边缘轻轻抵着下唇,“要不要凑过来尝一口?”   多少次了,薛北望耳根子仍会发红发烫,看着白承珏双唇咽了口吐沫,手握紧衣袖渐渐靠近。   门‘啪——’一声,被人退开。   薛北望急忙端坐回原味,蹙着眉心,眼角余光瞥向门外。   气氛正好,偏偏小木子来得不合时宜。   他站在手杵着门边上气不接下气,看着眼前二人,手顺着胸口:“爷…宫里…里…来人传诏,爷还不快些跟我回去。”   离开酒楼,马车驶回薛府,薛府服侍的婢女奴才全都站在府外,门口已被官兵贴上封条,临近薛府的道路都被官兵堵死,一切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薛北望见状正欲上前反被白承珏拽住衣袖,见白承珏摇了摇头,薛北望沉住气,牵着白承珏向前走去。   宦官尖着嗓子喊道:“七皇子接旨。”   薛北望一掀袍衣,单膝跪地。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孤之皇子薛北望人品贵重,重孝道,文武兼备,深得孤心,已至弱冠,今有大将军之女秦映岚,正值及笄之年,品貌端庄,钟灵毓秀,温婉贤淑,故孤下旨钦定为七皇子之皇子妃,命二人则吉日完婚,”老奴将诏书一合递到薛北望跟前,“七皇子还不接旨。”   薛北望严声道:“儿臣恕难从命。”   “圣上说了,七皇子无论应或不应,今日都要送回宫里的,这大庭观众之下你也莫要让老奴为难。”   周围除去三四十个宫中近卫,暗处还藏着影卫,陈国国君已经决定无论薛北望同不同意,今日都会将薛北望带回宫中幽禁。   薛北望急忙将白承珏护在身后,步步后退,薛北望低声道:   “答应我别动手,无论我出什么事都别动手,若你被当做敌国探子,那我怕我护不住你。”   白承珏紧扣着薛北望手心,双唇紧抿。   不久前二人还浓情蜜意,没想到那么快陈国国君便丢了一旨婚书,逼其完婚。   “七皇子若不肯乖乖跟老奴回宫,老奴便不客气了,”宦官于薛北望跟前礼貌欠身,凌冽的目光向后撇去,“你们还不上来将七皇子请回宫。”   身后近侍抽出木棍,向薛北望靠近,屋檐上也传来有人踏响瓦片的声响。   如此形势下,薛北望将白承珏推到小木子身边,一个眼神下,小木子抓住白承珏的手,正欲带白承珏离开眼下是非之地。   他们根本不在意那如同祸水的‘女子’如何,为今无论用何种方法只需将薛北望带回宫中。   那些人手握棍棒靠近,不多言语,上前便打,围在薛府外的婢女小厮吓得纷纷散开。   眼下情形薛北望纵使身手不俗,赤手空拳下,终是双拳难敌死手,竟被宫中近卫团团围住,棍棒相击。   小木子红着眼拖拽着白承珏离开。   这哪是劝人回宫,分明招招都透着杀意,白承珏甩开小木子的手:“去云台雅居找一叫香莲的姑娘,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   “公子,爷不可能让你……”   “快去!这根本不是劝他回宫!”   小木子擦了把泪:“是!”   白承珏镇定后,大步向一旁宦官走去。   白承珏道:“停手,我劝他回去,相信我,他会听的。”   那宦官手握诏书,看着眼前场面,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七皇子抗旨不尊,还欲意杀死老奴,撕毁诏书老奴好意规劝,七皇子竟辱骂圣上,其罪当诛啊!”宦官一收痛心疾首的神情,转头看向白承珏轻笑,“……不急,一会便轮到你。”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薛府的小厮丫鬟已死于近卫刀下。   人群中,薛北望片体凌伤,薄唇染满鲜血,白承珏不由攥紧双拳。   白承珏咬牙道:“想必如今老国君病重了吧?我很好奇今日之事,这中间你家主子到底曲解了多少意思?”   “娄贵妃说了绝玉公子对王爷做的事情终归要从七皇子身上成倍讨回来的,所以绝玉公子,七皇子今日如此其实都是替你受累,”宦官视线再度看向人群,“你最好莫要轻举妄动,要绝玉公子身手了得,七皇子要再加上通敌卖国这一条罪,死后也妄想有陈国皇室的体面。” 第85章 相伴相护   宦官得意的眼神直至临死一刹流露出的错愕与惊恐。   发髻散落, 银步摇斜插入宦官咽喉,颈部喷涌出的溅染上白承珏的锁骨前胸,他目光恶嫌的瞥向倒地的无法再言语的宦官, 未发一言,大步向薛北望走去。   见状, 藏匿在屋顶上两名影卫, 提刀将白承珏围住,打斗中白承珏挟制住一人腕口,指尖用力迫使其手掌失力, 长刀脱落,把白承珏抓住刃口,刀柄撞向其软腹, 力度收回刹那,刃口横向划开影卫腹部。   动作行云流水,随着身后攻势前来,他快速转身,刀刃堪堪划破手臂, 白承珏反手将刀刃贯穿身后影卫身体, 掌心被血与影卫小腹的血融为一体, 那将死之人消耗着为数不多的余力,手臂卡住白承珏脖颈, 白承珏手中刀刃在其小腹内转动,迫使着其松开手。   另一个影卫手中刀向白承珏腹部刺去, 还未靠近, 影卫胸口处便中了一箭,直穿心脏,白承珏回过头, 一个身着劲装的蒙面女子,放下手中长弓,从眉眼中的英气,依稀可以辨别出她是秦将军之女秦映岚。   随着眼下局势无力扭转,身后之人松手倒地,白承珏手握刃口将长刀抽回。   眼前,薛北望赤手空拳以撂倒了十几人,见局面劣势,其他人握着棍棒准备离开,秦映岚从箭筒中抽出羽箭,箭头射穿跑在前面之人的咽喉,倒地时,那双眼不甘的看着前方。   秦映岚道:“不能让他们跑了!”   白承珏喊了一声薛北望,捡起刀刃向薛北望掷去,三人合力之下这宦官带来的人终是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白承珏搀扶住薛北望站不稳的身子,掌心的血染红了薛北望肩头。   刚才赤手空拳下,那些人招招狠辣,脱下衣袍谁又知留下多少淤青棍痕,双眼迷离下,唇角渗出的血迹已然干涸。   秦映岚取下垮在身上包袱递到白承珏手中:“里面有干粮还有些钱财,你快些带着他出城,越快越好!”   “宫中变天了?”   秦映岚点头:“圣上病重,娄贵妇派人堵在圣上宫寝负责传达旨意,皇后娘娘托人送信给我爹,说厉王今日天未亮便从暗道入宫,敬王大军得知圣上病重,已与我爹联系将大军调回,大军已驻扎在城外   “若圣上殡天,以如今局势,两边无论最终谁笑到最后,都容不得他,我爹以与敬王谈好,此朝真能助敬王登上皇位,他便迎我进宫,封我为后。”   在这其中有多少不甘,可终其一生,不过是他人指尖的棋子。   秦映岚笑了笑,笑容中带有苦涩:“见今日场面,这木头能遇见你真好,映岚便再次祝你二人一路顺风。”   她终是没嫁给当年心仪的少年,也无法大红花轿嫁与那和她说话都会结结巴巴的宰执家公子。   白承珏道:“多谢。”   搀着薛北望离开,正恰逢香莲他们带人前来接应。   跟香莲来的两人换上宫中侍卫的衣服,在临近卡口处两人夹着薛北望将人拖出。   拦截的太监道:“于公公都处理好了?”   “都处理干净了,于公公带人进屋搜搜看还有没有其他人等,特令我二人先带着七皇子回宫复命,于公公还交代了让你们留在此处等他出来再进去收拾。”   “是。”   二人将薛北望带走,依靠着人群,转入小巷。   另一边,白承珏随香莲从薛府翻越其他屋苑离开,最终几人在云台雅居见面。   薛北望身穿内衬躺在床上,颈部肩匣一眼便能看见淤痕。   白承珏走到薛北望坐下,拉开薛北望的内衬,看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淤青,他脸色越来越沉。   小木子道:“我家爷这样要不要请大夫?”   白承珏摇头:“不行,容易被找到,要是追兵来到这,再想跑就难了。”   白承止根本不关心薛北望如何,看着白承珏手上的口子都心疼:“小十七,你手还在流血了,我们先把伤口处理好。”   “无碍,”白承珏罢手,视线一直盯着薛北望身上的伤痕,低声道:“香莲你是不是已经摸清这周围的地势,把图给我。”   “是。”   “很快就会有追兵寻人,哪怕掩饰的再好,也很难不漏出一点马脚,我们需要马上启程。”   白承止叹了口气,将白布递到白承珏跟前。   白承珏走到图纸跟前,手法潦草的包裹着掌心上的伤口,香莲用手指着图纸空画。   “之前我研究过城东的守卫最多,可偏向于郊野,周围没有太多人家,从这里杀出去,不容易惊动太多的人,城西守卫薄弱,可哪里处于闹市,在那里动手极以引起哗然,惹来城中卫队支援。”   “香莲、小木子你带着去城西吸引火力,我带薛北望从城东杀出去,到时你们乘乱出城,剩下的人借机混在人群中返回云台雅居明日随皇兄的通关令牌离开,你们出城后躲在城外接应皇兄,”   白承珏指向城外另一处:“叶归的队伍一直藏在这附近等我们回去,到时我们在此处回合,陈国马上要乱了,等陈国国君一死,他们也无心再管一个无权无势的七皇子。”   二人异口同声道:“是。”   白承珏看着白承止道:“一定要在陈国出事前离开,应当会有乱党杀入皇都,那时再走,兵马交锋恐会误伤。”   白承止道:“路上小心。”   白承珏点头为薛北望换了一身衣袍,搀着他向城东走去。   二人走了一段路,薛北望转醒,缓缓站稳身子,看着白承珏苍白的唇角扯出一个并不自然的笑。   白承珏轻声道:“陈国变天了。”   “刚才你与秦小姐说话时,我隐约听到一些。”   白承珏道:“想回宫看看陈国国君吗?兴许是此生最后一面。”   薛北望身子一僵,反手轻轻扣住白承珏缠着白布的掌心,又缓缓将力度收回:“为了这一面去送死,不值得。”   他没办法将白承珏的安危,凌驾于他的私欲上。   想到无论何种局面,白承珏都会陪他一并面对,又怎能带着白承珏一同潜入虎穴。   “我知道你不像我,对生父定然没有怨恨,你若想去,我就陪你。”   薛北望浅笑,指端拂过白承珏褪去血色的唇:“若明知会死,我还要硬闯一遭,岂不是个蠢人,想必到时又平白无故背上一条刺杀国君的大罪,不值当……”   “嗯。”   薛北望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白承珏揽入怀中,白承珏手搂住薛北望后背轻抚。   白承珏问道:“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浅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为了自身利益能自损身体的人,如今却在生死关头下,与他不加隐瞒将一切道明。   一句同生共死,说来容易,做来难。   他靠近白承珏耳边轻声道:“遇见你何其有幸。”   白承珏微愣,心中回味着这句话的同时发出一声轻叹:“乖,先松手,既然不打算回去,如今先出城再说。”   薛北望松开怀抱,看着白承珏道:“恩。”   白承珏牵着薛北望手心,向人群中走去。   二人靠近城东城门时,城西那边已经开始交锋,二人与城东东卫交手,乘乱白承珏抢下骑军的马匹后,驾马拉起打斗中的薛北望离开皇都。   出了城外很长一段距离,见身后未有追兵,马匹速度渐慢,白承珏轻咳了几声,咳嗽声越发猛烈下,白承珏侧脸往薛北望肩头一撞,薛北望肩膀上被血浸湿大片。   薛北望借着白承珏的手拉入缰绳,白承珏头倚着薛北望肩膀,倒吸了口凉气。   前几日便被厉王下得烈药催上了身子骨,二人行风月之事时,白承珏便已唇边溢血,想来今日几番打斗下,这身体颓势已显。   马匹停下,白承珏强撑着身子下马,手杵着树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眼角余光见薛北望一脸担忧的为他抚背,他回眸轻笑:“身上还疼吗?当时去城东时,我还怕你醒不过来。”   薛北望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白承珏轻笑道:“我没骗你,乐大夫嘱咐我切勿动武,切忌床事,这两样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却都犯了个遍,身体有些异常反应,预料之内,”   见薛北望愁眉不展,白承珏受伤的手艰难的揉了揉薛北望的眉心:“我们从皇都毫发未损的跑出来总得笑笑吧?”   薛北望看着白承珏苍白的脸色又急又气:“你就该跟着小木子一起走!”   “你被打得那么惨,我想着我留在那,兴许还能你还能激发斗志,你看现在我们不都没事了吗?”   白承珏杵着树站都站不稳,竟然还看着他笑。   他叹了口气,拉过白承珏的手轻吹着凉气,想到在围攻中看着白承珏空手夺刃,那刀伤好像扎在自己手上。   当时原本精疲力尽的身体,已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见白承珏那边的状况,薛北望怒吼一声,硬生生将一人在手臂上勒毙,混乱中,他还能听见那人喉咙处发出卡的一声……   白承珏看着薛北望着急的模样,故作自语道:“乐神医的医嘱,近些日子得谨记于心了,这手到时也找乐神医好好看看,可惜那些肉白骨的药,身体不能再用了,希望这掌心尽量别留下疤痕,到时这手都不好看了。”   薛北望看着被血染红的白布,脸色更沉:“怎就跑去握人刀?这口子该有多深?”   白承珏叹了口气:“这人呐,果真都一样,”见薛北望还心疼的吹着掌心,白承珏又叹了口气,“才伤了手便被嫌弃,在往后若刮伤了脸,岂不是会被七皇子始乱终弃……”   “我…我哪有嫌弃……哪怕你浑身没有一处好肉,我都不会变心,曾经却是是因为那副皮相,可你我直至如今,我又怎是……”   白承珏倚着树身,手捏住薛北望又急又气的脸颊:“怎么…还未七年之痒,你便开始咒我了,七皇子身旁就那么着急换新人?”   薛北望一愣,看着那难掩疲态的脸,紧抿着双唇。   这人明明身体不适,倒还想着逗他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爱你们,晚安好梦   感谢在2021-04-19 02:00:33~2021-04-20 02:1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ekou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靠太近了   城东离叶归所在之处最远, 想要与其会合快马加鞭也许两日,只要近两日没有追兵,待陈国国君薨毙, 陈国因皇位之争一片混乱,薛北望便可真正无忧。   白承珏身体不适, 二人于树林中生火歇息, 薛北望捉来两条河鱼,被木棍贯穿的活鱼时不时扭动着身子。   来回少说都有一里地的路程,那鱼困在木棍上仍旧鲜活。   火光下, 白承珏抬手,袖口拭去薛北望额间:“不能慢些,我又不饿。”   “河鲜一定得新鲜才最好吃。”   薛北望在白承珏对面坐下, 捡起石头将还未断气的活鱼拍晕,寻摸着了一遍身上,看着躺在地里一动不动的肥鱼,又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篝火。   鱼有了,火有了, 可奈何身上连一把能处理鱼的利器都没有, 混着内脏鱼鳞在火上一同炙烤, 这味道定然好不到哪去。   薛北望手摸着鱼腹,寻思着该从何处将鱼肚撕开, 正准备用蛮力破局,白承珏唤他姓名, 他单手捏着鱼身望向白承珏的眼神一脸茫然。   白承珏道:“直接烤吧, 不过是用来饱腹没那么多讲究。”   “委屈你了。”薛北望说完,抿了抿双唇将鱼从鱼唇贯穿,在篝火上炙烤。   虽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 可一口咬上去,还是能品到鱼的腥苦,薛北望咬了一口都自觉难以下咽,刺破的苦胆,苦味直接蔓延至鱼肉表面,鳞片在口中拒绝又腥又硬。   再看白承珏坐在一旁吃得慢条斯理,反倒像是在品美味佳肴。   薛北望想了想,伸手掰下一小块鱼腹的嫩肉,吃进嘴里是同样的腥苦,他本欲伸手去抢,白承珏抓着木棍的手向上一抬,另一只手轻拍了一下薛北望的手背:   “哪有从人口中夺食的道理。”   薛北望尴尬道:“这味道不好,我再去找找其他果腹的东西。”   “我倒觉得不错,火候刚好,这河里刚抓上的河鲜,肉质紧致鲜嫩。”   “怎么可能这鱼苦胆都刺破了。”   白承珏浅笑:“初尝是有些苦,回味后又有河鲜的鲜甜。”   知道白承珏在迁就自己,薛北望拿起烤鱼坐在白承珏身边咬了一口,滋味仍是一言难尽,苦味沾覆在每一缕鱼肉之上,唇齿间都被苦腥味侵占,哪能品出回甘。   想到白承珏锦衣玉食,如今却陪着他在这山林中受罪,这本就难言的烤鱼,每一嘴入口,都能感知到浓重的苦味从喉间蔓延至心底,品着品着竟有些鼻酸,薛北望撇过头抬起手胡乱的揉了揉眼边,又咬了一口鱼肉,只觉苦味更甚。   白承珏双手捏着签子两边,瞥眼见薛北望神色不对,悠悠叹了口气:“我除了好看外,煮饭洗衣这些粗实活计我一样都不会,像我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之人,怕会成为你的拖累。”   薛北望抬起头,目光真挚:“你不用学,这些我都会,等我们找到落脚的地方,我定买个比吴国时更大的院子,到时请几个粗实婆子打扫院落,你想吃什么,我便去学,换着时季花样的给你做好吃的。”   白承珏道:“可细想我似年长你些许,时过境迁总有花残粉褪那一日,学不会粗活,你总会生厌恶嫌的。”   “绝无可能!我…我发誓,”薛北望坐直身子,对天竖起三根指头,严声道:“我薛北望若此生有负于白承珏定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五马分尸,还有…待我想想……死无葬身之地……”   白承珏轻笑,按下薛北望的手,转开话题后见薛北望不再自责,他头依靠上薛北望肩膀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即使如此,我这种人往后还劳你费心,甜糕你也要变着花样的给我做。”   薛北望点头:“好,我都学,你喜欢吃什么,我通通学会。”   “不要大屋子,也不要粗实婆子,我只想找个僻静的村落,寻间小屋,得空我与你便一同驾马去城中采买,若有闲心还可盘下一小片田地学着种些蔬果……”   “好,那我们寻个荷塘边的屋子,安静些,人少一些,院子里稍大些,可以圈养些家禽在小院里,院中再安置个凉亭,待夏日炎热,我们便坐在凉亭中把酒谈天……”薛北望说到这唇边微勒,脑海里已经构想出未来的图景,“到时给木子他们在我们小家附近也置办一处屋苑,待到逢年过节他们过来也能热闹些。”   见白承珏迟迟没有答复,薛北望微微侧头,只见白承珏已依靠在他肩膀上睡着,吃了大半的烤鱼瘫在掌心里,胸口平缓地起伏着。   火光下,白承珏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上一道阴影,薛北望搂着白承珏肩头,吻上其发梢后,蹑手蹑脚搀着他在腿上躺下,正当要脱下外袍时,白承珏眼帘拉开一条缝,看了一眼薛北望,翻了个身,额头靠近薛北望小腹又再度合眼。   侧颊正巧压在胯、间炙热之物上,薛北望双手一僵,目光向下移去,看着白承珏的睡颜咽了口吐沫。   脸颊与那物贴的太近,薛北望屏住呼吸,双手缓慢的杵稳身后的泥土地,润了润发烫的双唇。   薛北望低声道:“靠太近了。”   白承珏弯了弯唇角,高挺的鼻梁隔着衣物蹭过薛北望脐肚:“这样吗?”   “昂……”   白承珏坐起身,委屈的看着薛北望道:“有反应了。”   “昂。”薛北望拉过衣袍遮挡,“我一会便回来…马上……”   说着,薛北望快步向河边跑去,白承珏望着薛北望淹没在黑暗中的背影,指节蹭了蹭被炙物抵过的面颊,不由低头轻笑。   一盏茶后,薛北望才又赶回来,脖颈上还沾着水珠,脸上红晕未退,他将脱下的衣袍盖在白承珏身上。   “睡吧……”   白承珏抱着薛北望的衣袍浅笑道:“奇怪你离我那么远作甚?”   “乐神医不是说了切忌房事,你这样真不行,”薛北望抿了抿发烫的双唇,“料想是个石头人,被你一撩拨…根本控…控制不住!”   “哪有撩拨?是公子意志不坚。”   许久未听小花魁叫公子,这一声喊得薛北望骨头都酥了。   白承珏又道:“可刚挨得打,穿那么点,坐那么远,要病了,又累得我……”   薛北望咽了口吐沫不得不又靠近白承珏身边,为保再度按捺不住,薛北望立马躺下,望着天空中在树荫遮掩下依稀能看清的繁星。   不多时身上盖上了衣袍,薛北望屏住呼吸,感觉到白承珏在他身边躺下,紧抿着双唇,白承珏呼吸声离耳畔很近,柔柔的侵入耳膜。   这一夜,他不知如何在白承珏呼吸声中入睡,又是如何按捺住这血气方刚的年纪下当有的悸动。   翌日清晨,二人收拾后,再度驾马向前驶去。   一路上,白承珏脸上没有血色,却仍与薛北望说说笑笑,除了越渐苍白的脸色外看不出有何异样,薛北望只能加快与叶归会合的速度。   待二人与叶归相见时,已是两天后,白承珏精神状态极差。   白承珏刚与叶归见面便找了个借口将薛北望支走,脚步险些不稳。   叶归见状赶忙上前搀扶住白承珏手臂:“主子,这两日服药了吗?”   白承珏摇头:“少吃两日也不打紧。”   “又是没吃,”叶归摸出瓷瓶,到处两粒药丸塞到白承珏唇边,见白承珏咽下,叶归皱着眉头道:“乐神医说了这……”   白承珏轻声道:“才见面便同我说教,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属下知错。”   “香莲和小木子他们来了吗?”   叶归深吸了口气,道:“来了,不过轩王还未到。”   白承珏道:“按照约定他应当还要再等上几日,你先安排一部分车队离开陈国,在陈国边境接应我们,我怕到时陈国内乱,大量的马车难以从关口通行,这些钱财可都是他为剩不多的东西,你要看好了。”   “是,”叶归将瓷瓶递到白承珏跟前,“主子,备的药还有五瓶你得估量好时间,断不可拖太久再回吴国,你知道的药引在圣上手里,乐神医暂且也找不到更好的替代之物。”   提到吴国,白承珏脸色一沉。   现在与吴国的情谊,只剩下这些暂且无法甩掉的制约,无论是白青璃的未来,还是药引,都像根铁链制约着脖颈让人喘不过气来。   “主子,我知道与夫人相关之事很难释怀,可现下想要与圣上一拍两散,于你没有半点好处,薛公子已经失势,就算薛公子从府中带出来的钱财足够你二人后两辈子打断腿都衣食无忧,可你现在的情况缺得可不是这些钱,至少得用药丸将身子调养妥当再与圣上撕破脸也不迟。”   白承珏点头:“我有分寸。”   叶归道:“此次惊动了轩王,圣上的人应当是知道你到陈国来了,陈国内乱一起,很快便会传到圣上耳中,以局势来看你若是带薛公子回去,圣上十有八九能猜得出来,到时属下担心圣上会对薛公子不利。”   “我会再考虑,眼下还需去阿喀佳部落查昭王蓄意谋反一事,离回京时日还长,有些事无需现在就思虑妥帖。”   “是。”   随着药丸下肚,脸色渐渐好转。   白承珏握着手中瓷瓶,深吸了一口气,心知前路比想象中更为困难,若吴国了无牵挂,白承珏自可以不管不顾与薛北望浪迹天涯,可如今白青璃握在白彦丘手中,眼下情形,原没有那么容易抽身。   ……   薛北望见到叶归,急忙将叶归拉至一旁。   “叶兄,他现在的身体到底如何?”   “薛公子,这些事我不便道明,若薛公子想知道,还是问亲自问主子吧!”   薛北望拉着叶归不放:“他若肯说我又何必找你,他一直强撑着,问他什么,三分真七分假,你告诉我,他如今到底怎么样?”   “调养之中,细节若主子愿意道明,自会与薛公子说清,叶归不便将主子之事道与他人听。” 第87章 谋得生机   叶归嘴硬, 一番纠缠下薛北望也未能从叶归口中套出半句。   反倒叶归从怀中拿出清册递至薛北望跟前:“薛公子这是薛府近些日子所运送出财务的全部明细,请过薛公子过目。”   “闵王府的人当真能干,这账目倒笔笔清晰。”   叶归点头:“毕竟都是薛公子钱财, 自是要记清的。”   表面算清的是钱财,实则是将薛北望与白承珏之间划分干净, 薛北望心里窝火, 倒也犯不着与白承珏的人过多计较,前脚刚拿到叶归的账目明细,后脚薛北望就拿着账册给白承珏送去。   傍晚, 白承珏睡梦中悠悠转醒,刚睁眼便见薛北望手掀起半边帘子站在马车窗边,四目相对, 薛北望下巴抵着窗边看着白承珏道:   “气色好些了。”   白承珏在马车内缓缓起身:“怎么不叫醒我?”   薛北望边上马车边说道:“这两日在树林里你都没怎么休息好,本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现在看来,原是这两日风餐露宿没歇息好”   说着薛北望在白承珏身边坐下,从怀中掏出账册递到白承珏跟前:“你收着。”   “什么?”   “我带出来的所有家财都以登记在册。”   白承珏接过账册借着月光手拂过册子上笔记, 轻叹道:“别理他, 他向来都是这个性格, 明日他会先带车队启程,接下来几日都没有机会再见。”   说罢, 将账册递回薛北望手中。   薛北望笑着将账册推回白承珏怀中:“这些都归你,我也归你。”   白承珏低头看向揣在怀中的账册, 浅笑道:“我都收下, 你就不担心日后我始乱终弃。”   薛北望强调道:“……我也归你。”   白承珏一个翻身将薛北望压倒在身下,呼吸声交错,账本搁置在薛北望脸边, 白承珏贴近薛北望唇边,轻声道:“始乱终弃是你归我后,本王玩腻了便不要你了。”   薛北望一懵,眉头一蹙,眼神委屈看向白承珏,双手不由将白承珏腰身环紧,白承珏垂眼看着薛北望微启的唇瓣,脸颊越贴越近,直至一次又一次轻啄着薛北望柔软的唇,手顺势将薛北望头顶的发冠取下,任由一头青丝在马车内散开。   双手情难自已的向衣物内探去,冰冷的掌心顺薛北望的腰身一路往上游走,吻一路顺着下颚落上薛北望耳根。   “好烫……”白承珏唇瓣贴在薛北望耳畔轻笑,另一只手揉捏着薛北望发烫的耳垂,“日后若真打赢我,床榻之上,我衣服刚卸至肩头,你怕就不能动了吧?”   说着手指勾着薛北望的长发在其后颈处轻轻打转,听他喉咙中发出轻哼,白承珏唇瓣轻轻摩擦过薛北望的小耳,感觉到他身子一僵,喉咙中溢出的哼哼,听得白承珏骨头都酥了:“真敏感,居然摸后颈也会有反应。”   “我没有…唔……”   话音未落,白承珏双唇抿上薛北望的耳垂,黑暗中能感觉到这人身子僵的更厉害,闯入衣袍的掌心能感知到紧绷的肌肉纹理。   一触即发,车外传来的轻咳声恰好将二人打断。   “主子,乐神医说过切忌房事。”   白承珏长吁了口气,在薛北望旁边躺下:“我知道。”   “主子身体尚未恢复,定要谨遵医嘱。”   那么长时间,叶归说话仍旧啰嗦,白承珏嗯了一声,借着月光见薛北望躺在身旁不敢动弹,白承珏扣住薛北望掌心:“睡吧……”   “昂,”薛北望望着车顶,许久轻声,“你多撩拨几次,等熟悉就敢了。”   白承珏浅笑,两指夹上薛北望脸颊:“难。”   “要不你再撩拨试试?”   白承珏指尖顺过薛北望脸颊发丝道:“再撩拨今夜就受不了场了,这里那么多人守着,我可不想让旁人听见你的声音。”   “……好。”   ……   离开陈国皇都的第十日,陈国国主薨毙,举国上下乱作一团。   那夜,薛北望在篝火旁坐了一整夜,白承珏便在马车里守了一整夜,他与先皇之间除去怨恨再无其他,哪怕亲眼看着那老不休咽下最后一口气,也难以消弭白承珏心头的恨意。   这一辈子他兴许都琢磨不明白何为父子亲情。   无法去感同身受的感情,每一句劝解,都像是旁观者的风凉话。   他掀开马车车帘,见薛北望身前的篝火即将熄灭,拿起身旁的狐裘,下马走到薛北望身旁,将狐裘披上薛北望肩头,薛北望抓住他的手心,回头与之四目相对,轻声道:   “手好冷。”   “这身子骨一年四季都热不起来,”边说白承珏边在薛北望身边坐下,“到了炎夏你将我往怀中一搂,便不热了。”   薛北望道:“……放心,我没事,生死离别不过顺应天命。”   “恩。”   “皇室的父子情谊与寻常百姓家比起来一向凉薄,母妃被抄家那日雨下得很大,她在父皇寝室外跪了一整夜,仍旧没能改变什么,那日起她便病了,父皇来过几次,她都避而不见,终日郁郁寡欢,与我也不亲近,有一日她牵着我的手去娄贵妃宫里坐了坐,与娄贵妃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那夜后,她便再也没有醒来,”   “自我母妃死后,父皇心有愧疚,知道娄贵妃待我不好,便将我送到军中磨练,与其他皇兄相比,我行为乖张,也最为自由,在宫外寻了府邸住下,不去太学院早课,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过问,近一年他身上越发不行,总是有意无意的暗示我当在身旁培养亲信,这人欠我母妃的,都想偿还在我身上,”   “若不是几个皇兄相继离世,他或许是希望我能随心随性过完这一生的人。”   说到这里,薛北望红了眼眶,白承珏搂住他肩匣时,他趴在白承珏肩头哭出声来,口中呢喃着‘我没有爹了。’   白承珏轻抚薛北望肩膀。哭出来好,那些难受憋在心中太久,总会将自己憋坏。   待天空翻起鱼肚,薛北望已经倚在白承珏怀中睡着,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白承珏轻叹着用袖口拭去薛北望面颊上的泪水,看着这幅面容恍惚想起这个巴不得将他护在手心,含在嘴里的人,实则比他年少些许。   而所谓父子情谊,这一夜白承珏还是品不明白,唯一能做的只有无声陪伴。   他手指温柔的顺过薛北望鬓角,侧头发出两声轻咳后,从怀中摸出瓷瓶将药丸吞下。   薛北望倚在他身上睡到日上三竿,他便陪薛北望一直坐着,后脊自觉有些发麻,指端顺了顺脊背,倒吸了口寒气。   当薛北望醒来时,熄灭的篝火旁只剩一个孤零零的软枕。   小木子将一个包裹丢到薛北望身旁:“闵王驾马在就近的城内帮你买的。”   薛北望打开包裹看着包内的孝服,双唇紧抿。   “他回来时本想再陪你坐会,可身子不允许,我劝他睡下了,昨夜你没睡,他也一直没睡,他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只能为你去寻了这个。”   薛北望抱着孝服,拉开马车门帘,车内白承珏睁眼,对上薛北望目光时,浅笑道:“按照如今的车程,后日便可离开陈国境内。”   薛北望坐在马车边,倾身握住白承珏指端:“我没事了,你好好睡会,我记得这附近有河塘,等你睡醒我烤鱼给你吃。”   “好。”   “还好有你。”薛北望说着,缓缓松开白承珏指尖。   之后,薛北望带着小木子来到河中捕鱼,烈日当下,小木子单手挡着阳光,见薛北望站在河边迟迟不动,一时不知该不该卷起裤腿下河。   薛北望握着手中鱼叉深吸了口气。   “出了云台雅居一事,厉王就算登上帝位,也会背上弑父的罪名,谁都知道厉王在云台雅居的丑事,此等丑事下,父皇断不会将皇位交予厉王之手。”   “爷想如何?”   “我需要陈国留有一双眼睛,若此番争斗的赢家是敬王,你飞鸽传书与我们回合,要是厉王,你便留在城内等我消息,我军中亲信有五千余人,厉王登基,你便想办法在城中散播厉王弑父杀弟的丑闻,同时保证好自身安危,流言一旦散出以三皇兄的脾性定会杀一儆百来压制谣言,”   “为君者一旦暴虐专横,定会激起民怨,他日事情若有变故,于我而言便是可乘之机。”   “爷之前不是有了放弃夺位的打算。”   薛北望垂眸:“我也想不争,可厉王逼我太紧,若可以选我自是愿与小花魁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可往后变数难料,不先埋下饵线,待他日局势难以扭转再设新局,只怕会像我如今这般输得一塌涂地。”   幸得及时抽身,不然秦大将军倒戈相向与敬王自成一派,厉王占据宫闱手握先机。   偏他一个,夹在两股势力中撕扯,终会被撕个粉碎,哪能向如今这般带着几大车家财,逃离这是非之处。   “他们容不得我,吴国亦不是好居所,我若安于现状,流落他地,凭借这些银两只会引人心生贪婪妒厌,无权无势下又何谈护他周全,   “我还没输,若陈国内乱越长,于我越有利,只要肯等,用不了多久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   “属下遵命。”   薛北望回头看向远处的营地,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昨夜在篝火旁想了许久,放弃争夺会与白承珏太平安康吗?想到在吴国小皇帝在吴国的所作所为,白承珏是否能顺利轻易摆脱吴国牵制尚且是未知数。   眼下只有位居高位,手握权重之人,才能逆转局势,为自身搏出一条活路。   薛北望低声道:“不行,无论是谁登上皇位,我都要争,你定时告诉我城中情况,如果登上帝位的是四皇兄,我在想其他办法,陈国皇位我当势在必得。”   “爷若输了,就没活路了……”   “他回到吴国,哪怕我一败涂地,日后身边无我,他自会有人庇护,我交代你的事,你只需去做,”薛北望从怀中摸出银袋递到小木子手中,“这里有三千两银票,够你在陈国隐秘行事,若我败了,剩下的钱够你安身立命。”   小木子从薛北望手中接过银袋,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正想开口,白承珏披着狐裘走近二人,小木子擦了擦眼角,握着手上鱼叉,笑面迎上前去。   小木子喊道:“闵王怎么来了?”   薛北望敛上笑意,走向前,搂住白承珏肩匣:“一夜未睡,怎不在马车内多休息会?”   “睡不着,寻思着你们主仆二人是不是抓鱼抓丢了,便过来看看,”白承珏看了一眼还未湿的下摆,凑近薛北望脸畔唇角微勒,“这里是河塘,又不是海边,你二人该不会等着退潮赶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笔芯   感谢在2021-04-21 02:18:21~2021-04-21 23:3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蝴蝶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前往   —句疑问, 薛北望面露慌张之色。   白承珏浅笑,原来这人只要在他跟前这眼中终归是藏不住东西。   他们的车队在陈国—片混乱下顺利驶离陈国境内,原先可安生的故土在朝堂内乱下, 边境已有惶惶不安之像,逃离的乱民, 临近边境周围抢夺杀戮的盗匪。   短短几日, 本是安居乐业之处,仿若人间地狱。   马车内,薛北望穿着—声惹眼的孝服, 双手紧攥衣摆,见其状态不对,白承珏握住薛北望手背, 轻声道:“已经出城了。”   薛北望回过头看向白承珏浅笑道:“恩。”   这—路上薛北望虽极力伪装,只可惜不是演技高超之人,—月来这些心情低落,夜不能寐,白承珏都知道, 眼下除了陪着他, 却找不到更好的方式。   弱冠之年遭此变故, 原有的尊荣都化为虚无,若真能转瞬恢复倒不似常人。   车程距离阿喀佳部落有二十多里, 大部分车队都停驻于山林隐藏,为保与草原人洽谈愉快, 仅驶入—辆马车前往阿喀佳。   白承珏本劝说薛北望留在驻地以便接应, 劝说无果,连上叶归,共三人—同前往, 临近阿喀佳部落近两天左右的车程,马车却在关卡处被阻。   “你们就是寄信给可汗的中原人?”   白承珏点头。   “你们中原人最是狡猾,可汗说了若要谈事,只可主事人—人前往。”   薛北望眉心紧蹙,拽住白承珏衣襟,白承珏轻拍薛北望手背柔声道:“无碍,你在这等我回来。”   说罢,白承珏看向叶归,叶归点头下马。   他拿出瓷瓶,倒出三粒药丸包入方帕内,而后将瓷瓶交给叶归:   “以防万—,七日后,我没出来,也无人让你们进入草原,你带他先返回驻地,若是有人,找机会传书给轩王藏匿钱财,做好准备接应我们。”   叶归道:“我带着薛公子回去,你怎么办?”   “我孤身—人前去,他们犯不着对我狠下杀手,七日后仍无消息,定是中间出了变故,到时我会寻得时机脱身,”叶归张了张嘴还未出声,白承珏先—步打断道:“我—人脱身容易,若你们被围,人多目标大,到时也易被草原人追击。”   “那主子有没有想过,若这中间出了变故……”   白承珏眸光—黯:“若你们赶回驻地,三日后我仍未折返,便劳你再次前往阿喀佳重金将我尸身赎回,喂我吃下玉凝丹,暂保尸身后,将尸首快马送回京放入冰库,告知圣上,臣有负圣望,临死前有—遗愿,看在那么多年的叔侄情谊上,恳请圣上为安小将军与长公主赐婚。”   来之前,他没想过会在陈国遇上薛北望,更没想过二人会再续前缘,此次查探昭王马匹粮草—事是想要捉到实证便于在重臣面前将昭王堂堂正正废黜,可想要名正言顺将昭王党羽拉下马,单凭与阿喀佳可汗交易恐没那么容易。   此番来之前,听闻阿喀佳可汗喜好中原男色,本想借此—搏,谁又能拿得准,是否能全身而退。   哪怕过往种种终将叔侄情谊撕个粉碎,可那宫中毕竟有—母同胞的阿姐,他又岂能让她继续留在那座监牢中受苦。   白承珏细想后又道:“若真到那—步,你以闵王身份将近—年昭王私自练兵,南闵县等事呈给圣上,让圣上招二人进宫与‘你’对峙,你拿着圣上的腰牌安排兵力在宫内埋伏,   “二人—旦进宫便立刻截杀,他们死后这二人党派定当大乱,以保圣上不会被千夫所指,届时你将我曾经那些事都翻出来,以花魁身份搅乱朝堂,毒杀先帝,扼死皇后,偷取令牌,截杀皇兄,   “罪名全扣由我身,除去爵位赐死,到时再将我尸首取出,说以赐鸠酒自行了断,头颅悬于城楼示众平息昭王党怒火,便…草草埋了吧……”   叶归眉心微蹙:“主子……”   白承珏浅笑:“走到这—步已经是最坏得了,朝中安定,阿姐嫁给安小将军的日子便能安定,只是要真走到这—步……”   说到这里白承珏看了—眼停在远处的马车,双唇紧抿着—条线。   “为了他,我终归不会让结局太坏,”白承珏深吸了口气,“别哭丧着脸,他刚丧父不久,若察觉出端尔的,恐又生事端。”   “属下遵命。”   白承珏回到马车前,掀开车帘,薛北望看着白承珏始终眉心不展。   薛北望上前抓住白承珏腕口:“要不然别去了。”   “真离不得我?”   薛北望沉声道:“是,你孤身前往,我心不安。”   “放心,我这副文文弱弱的模样,对方不至于狠下下手,阿喀佳要得是钱,是东西,人命对他们来说可没有半点好处,你跟着我进去,反倒让他们心存顾虑。”   眼见劝不动白承珏,薛北望紧握着他腕口的手才缓缓松开:   “三日后见不到你出来,我就杀进去。”   白承珏轻声道:“三日话都没说完呢,兴许可汗与我聊得投机,多聊几日,你莽莽撞撞,倒让我这座上宾沦为阶下囚。”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总要有个日子……”   “七八日亦或是半月、—月都难说,放心你知道我能力,我还能保证不了自己的安危吗?”   话音落,看着薛北望不语,白承珏未在逗留:“我走了。”   说罢,白承珏翻身坐上阿喀佳准备的马匹,随着几名大汉驾马向深处走去。   叶归站在马车下,看着白承珏远去的背影倒吸了口凉气。   马车内薛北望掀开布帘,看了叶归许久,终是在欲言又止下将马车帘子放下。   ……   驾马倒省了不少时间。   夜深便以来到可汗营前,欢声笑语中—个身穿骑装的女子站在火堆旁跳舞,她身边有不少男男女女站在—旁看着。   白承珏跟着几个草原人站在人群中。   白承珏道:“今夜不见可汗吗?”   那女子舞步停下,拿起腰间的水袋灌下—口羊奶酒,身旁有人在她耳旁说了两句,火光映照下女子的目光向白承珏投来。   女子看起来三十多岁,脸上难掩常年风吹日晒下的粗粝,身材如男子般魁梧,大步走近他时,女子脚步—顿,似是愣住了。   许久女子缓缓回过神,掩去失态的神情道:“中原男子果真是眉目精致,你们看看这次来得这位比他们送来的更好看。”   白承珏浅笑不语。   草原勇士道: “这位便是我们的大汗。”   女子?白承珏来这之前从未想过,传闻中好中原男色的掌权者竟是个女人。   女子喃喃:“越看越像……”   白承珏被这双眼盯得不自在,面上却仍笑意不改:“不知可否借—步说话。”   “把他带到牙帐。”   白承珏跟着眼前的彪形大汉离开,进入牙帐内,只见有几个青衫男子卧于账内,妖娆之色不输女子,看模样应当都是中原男子。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白承珏回过头,只见那女可汗掀开帘布借着烛光细细打量着自己,目光仍旧令人不适。   白承珏道:“可汗?”   女可汗放下布帘,缓步走近:“要是你就是送来的礼物,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各位晚安   感谢在2021-04-21 23:36:10~2021-04-27 02:3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段白月 10瓶;夜夜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琴声   混迹欢场多年, 都是在男子之间流转。   还是第一次见女子一开口便将话说得如此直白。   可汗罢手,卧躺在牙帐内的几名中原男子和衣离去。   牙帐内再无旁人,她走到桌案旁用银杯盛满一杯奶酒递到白承珏跟前, 见白承珏迟迟没有接过银杯。   她双眼微眯,低声道:“既是想与本汗谈交易, 一点面子不给?”   比起带他来到牙帐前的草原勇士, 这女子中原话说得极好,除了极少音调有些怪异,说话声倒像土生土长的中原人。   白承珏浅笑接过可汗手中的银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奶酒入口微酸,紧接着乳香味在口腔中蔓延。   可汗道:“这味道喜欢吗?”   白承珏道:“别有风味。”   可汗用铜勺又为白承珏盛满一杯奶酒:“喜欢就好,本汗身旁一直没有可敦, 阿喀佳向来与各国之间都有贸易往来,物资向来丰盈,此处随不如中原,可只要你想要,本汗定会竭尽所能为你去寻, 身旁男宠全部驱离, 所有宠爱皆于你一人。”   此言下, 他倒像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白承珏道:“白某此番前来只为了与可汗谈交易,据探析白某知道昭王这些年一直与可汗来往密切, 白某只想要信件密函,与你二人之间来往的账目细则, 这边能给到可汗的利益定只多不少。”   可汗道:“本汗不会为钱财出卖盟友, 但美人可以,你若做我的可敦,这些东西都可以双手奉上。”   对方的一言一行, 白承珏全然摸不着头脑,他自知相貌出众,可也不至于美得勾魂摄魄。   白承珏在这番话不大舒服,却拼命稳住心绪,笑意不改道:“莫要逗趣白某,可汗身旁佳人如云,白某不敢高攀可汗,昭王给可汗多少利益,在此基础上白某再加三倍,”   话音刚落,可汗逼近白承珏跟前,白承珏往后稍退半步:“白某知草原儿女不拘小节,可碍于中原礼数,请可汗自重。”   “若不是年岁不相似,这品性、相貌仅有三四分出入,倒真是像极了他。”   这般场面下,再自持冷静,以在言辞与目光下生出不自在,白承珏笑容淡去,低声道:“价格不满意,可再做商量,若可汗一心戏弄白某,恕白某难以作陪。”   白承珏正准备抽身离去,反被可汗拦住去路。   阿喀佳之人善近战,又有一身莽力,白承珏在牙帐内与其交手,二十招内,本就大不如前的身子骨已显颓势,终是在一炷香后被其抓住漏洞,被其压制在地。   双手被可汗结实的臂膀牢牢锁在身后,她单膝压住白承珏尾椎骨处,让他趴在地上难以动弹,一番交手,她呼吸有些粗重。   阿喀佳本不是女子为尊的草原部落,她能成为可汗能力断腕自不容小觑。   哪怕如此,白承珏都没有料想到竟会是这般局面。   白承珏严声道:“可汗这是做什么?”   “比他强,要身子骨不弱,本汗囚你还需再废些力气。”   “这就是阿喀佳的待客之道?”   见白承珏试图挣扎,她单膝加重压制力度,疼得白承珏发出一声闷哼:“你们要的东西,过两日我备好便会派人送过去,而你就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做我的可敦,”   说着,可汗从腰间拿出绳索将白承珏双手绑上,她拉扯结绳,见结绳捆牢,站起身来拍了拍骑装上的灰尘:“我之前想过放你离开,可你真得与他太像了,这个张脸我已有十多年未见,有时梦中我都记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今日若放你走,这张脸就再也看不见了,留下来做我的可敦,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白承珏躺在地上眼帘微阖,这番话中十多年,与他长得相像之人,单凭这两点就能与记忆中的舅舅相重合。   当初先皇恨极他,对他生母祸乱宫闱一事深信不疑,除去太子的供词,还有这张脸眉目与奸夫太过相像,不过白承珏现如今一切只是猜想,并无实证。   只得缓兵之计,白承珏轻声道:“可汗难道就是这样待未来可敦的吗?”   可汗微愣,在白承珏身旁蹲下:“你们中原人最是狡诈,刚才还万般不愿,本汗不信你那么容易便能想明白。”   “可汗应当明白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与其螳臂挡车,到不如乖乖做可汗身边人,可敦之位和立功领赏不起来,可敦之位更为高贵,应承下来对白某而言也不是坏事。”   “行,我会让巴图鲁在牙帐外守着,若你敢跑,本汗便打断你的腿,我的可敦往后也不需要会走路。”说罢,可汗为白承珏解下身上的绳索。   白承珏从地上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吃痛的手臂,对可汗浅笑道:“多谢可汗。”   “草原入夜冷,再喝一杯奶酒再睡吧,明日我让他们为你安排住所。”   白承珏点头应允,可汗轻叹了声缓步从牙帐中离开。   白承珏在可汗的牙帐找到了一把古琴,翌日天未亮,白承珏便在牙帐内弹琴。   不多时可汗跟着琴声慌忙进屋,身上穿着一件单衣站在牙帐门外,她双唇紧抿成线,看着白承珏的侧脸缓步靠近。   “是你吗?”   白承珏没有回应,仍拨动着琴弦,眼角余光瞥见她就站在远处不动,眼神痴痴的向白承珏投来。   “骗子!你们中原都是骗子,你说最晚两年便会回来,可我等了你十七年,整整十七年未归!”   白承珏垂眸,抬手按压下琴弦,琴声在指尖止住:“可汗?”   “你不是都叫我塔娜……”话音未落,她手捂住额心笑了,笑声爽朗凄凉,“看看都十七年,居然还念念不忘,竟将他看作是你。”   “可汗。”   塔娜回过神,严声道:“谁准你碰这把琴?”   白承珏起身故作茫然:“我以为你会喜欢……”   “若再碰这把琴,本汗便会折断你的手。”   白承珏道:“可汗不喜欢听琴声?”   回想起刚刚白承珏抚琴的模样,塔娜脸上表情渐渐柔和:“喜欢,我会命人送一把过来,这把琴是故人留给本汗唯一的依托,往后莫要再碰。”   “好。”   鱼儿上钩,只要待塔娜警惕消除,他便有机会脱身。   待新琴送来,塔娜坐在案边静静地看着白承珏,痴恋的眼神努力透过白承珏去看另一个人。   这一曲琴弹到入夜,塔娜见白承珏面露疲态才依依不舍离开营帐,累得白承珏指端又红又肿。   夜深,白承珏用热水泡过手指,和衣睡去。   还未睡熟,房间内传来声响,白承珏睁眼,在黑暗中刚坐起身,便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口鼻,他赶忙抓住其手背,黑暗中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别怕,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已捉虫,晚安好梦   巴图鲁:为满语中“英雄”、“勇士   可敦:古代回鹘人和现代蒙古语对其皇后/王后的称呼。 第90章 相见   薛北望缓缓松开手, 草原的夜比中原要暗,牙帐内没有烛光,单靠双眼对光暗的适应, 难以看清薛北望轮廓。   白承珏侧过身,掌心按住薛北望手背, 低声道:“不是让你和叶归等我回去吗?”   “我等不了。”   从白承珏离开起, 每一刻于他而言都度日如年,坐在马车上漫无目的的等,越等心中便越乱。   白承珏下马车与叶归说什么?   此次与阿喀佳合作是否十拿九稳?   思虑越多, 心绪越乱,入夜他潜入卡口,没走多久恰巧遇见运送货物需经过草原的商队, 薛北望一路跟着车队,在车队停下时靠近,潜入运送货物的马车下,双手死死扣着下方的缝隙,待马车驶达目的地时, 已是翌日傍晚, 还未临近阿喀佳的大营, 薛北望找机会,松手滚入草丛, 待夜幕降临,才借着月色躲躲藏藏接近营帐周围。   若不是听见琴声, 他未必能那么快找到白承珏所居的营帐。   白承珏起身走到门外, 拉开账营看了一眼外面,见周围并无异常,快步走回床边: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   “知道。”   白承珏攥住薛北望衣襟, 一字一顿道:“被发现会死的!”   “知道,”薛北望握住白承珏手背,“弹了那么久,疼吗?”   怒气被一句话抚平,薛北望的指腹粗粝,白承珏长吁了一口气,没有应声,轻抚薛北望手掌的同时拿出火折子吹亮,火光下薛北望手心青红紫涨,指腹上还有几处被木楞刺破的小伤。   白承珏眉头微蹙,仍不说话冷瞥了一眼薛北望盖灭折子起身,急得薛北望连忙抓住白承珏手腕,依稀能辨清人脸的黑夜里,不难看出薛北望的惊惶无措。   白承珏道:“松手,”见薛北望仍死抓着不放,白承珏低声,“要还不松手,我现在就喊人,让他们亲自把你送回去。”   薛北望讪讪收回手,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满是伤痕的手死死地扣着床沿,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耳边嗡嗡作响,直至白承珏再回到他身边时,他才抬起头看着白承珏双唇紧抿。   白承珏拉过薛北望的手,用木片挖起土罐里的药膏,在薛北望掌心涂抹开来,直至现在心中仍有后怕,若薛北望沿路没有那么走运,那现在这人是否还能活生生坐在他面前。   与塔娜交过手后,不得不承认草原儿女在贴身肉搏上更胜一筹,哪怕他身手敏捷,若无长兵伴身,真要撕破脸交手,未必能在其中讨到好处……   局势越是不利,内心的忧虑就越是强烈。   失神下冰凉的药膏在薛北望掌心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晕抹,直至薛北望唤他姓名,他才茫然回过神,抬头对上薛北望的目光。   薛北望道:“你在担心我。”   他呼出一声鼻息,缓缓松开手道:“料到你不会听话,就该让叶归给你下剂猛药,现如今我还真不知如何将你平安送走。”   “来得路上我已经记清周围的路,刚才我在的附近已盯好了马匹,只要你点头,我立刻便能带你走,排兵布阵马上作战向来是我强项,哪怕他们真追上来,我也能找到漏洞带你平安与车队回合。”   白承珏低声道:“既以来此,我断不会无功而返。”   薛北望慢慢收拢双拳,沉声道:“为了小皇帝能坐稳吴国江山,做别人的可敦也行,是吗?”   “可汗手上的东西,足矣名正言顺扳倒整个昭王党。”   他坐在黑暗中紧咬着牙根,等着薛北望发作,等这人恍然看清他这幅以利为先的模样。   没想到,薛北望竟勾上他小拇指,轻轻拉扯,他眼角余光瞥向薛北望皆时无可奈何的笑意。   “罢了,”薛北望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些向来于你而言更重,我不阻你的路,你也别想将我从你身边赶走,中间若生变故,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处。”   “……当真不聪明。”   薛北望拉过白承珏的手:“我以为你一向知道。”   “是,一向知道。”   薛北望打开药膏,学着白承珏刚刚那般,轻轻将药膏在白承珏指端晕开:“藏在牙帐外听你弹了许久,差一点都没忍住闯入牙帐将那劳什子可汗丢出去。”   白承珏轻声道:“还好你没进来,要我俩都在这被她一个人打,场面当多丢人。”   薛北望讶异:“真那么厉害?”   “我也没在她身上讨到好处,之前便听过阿喀佳首领的雄风,没想到这一见果真不凡。”   塔娜力气虽大,但与草原上魁梧的男子相比,也显得天差地别。   可交手中塔娜完全不是用莽力战斗,有几次甚至能预估到他下一个动作,白承珏自认身手数一数二,都在这塔娜面前败下阵来,想必这草原中单靠莽力的莽汉,塔娜亦能轻松拿下,白承珏估计过若塔娜再年轻十岁,兴许不到二十招他自当败下阵来。   薛北望道:“不见得,兴许你只是身子骨未痊愈。”   “阿喀佳不是母系氏族,她一女子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屹立不倒,绝非运气,据我看来她肆意圈养男宠绝不可能是依靠男子夺位,一介女子若不能服众,哪能有今日光景,所以你谨慎小心一些,切莫让她察觉到你的存在。”   “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薛北望这句话倒一点不假,翌日清晨,白承珏从牙帐中搬出时,薛北望已不见踪迹,草原上的人也并未发现有人潜入营帐周围,薛北望毕竟是常年南征北伐,对地势草原周围情况了解更甚,借着这些经验也更易躲藏。   来到新的营帐,里面一切用品都不输牙帐,还比起牙帐内多了个精致的大暖炉。   塔娜站在白承珏身边道:“可敦喜欢吗?”见白承珏浅笑不语,她拿起放在床边的衣物递到白承珏跟前,“换上。”   白承珏看着那件黛蓝色的衣袍,心知塔娜把他当做舅舅替身这一事,全然不做任何避讳,他深吸了一口气抱起衣袍:“可汗可否暂且回避。”   塔娜道:“不能,你是我的可敦,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白承珏不得已当着塔娜的面将衣袍换上,塔娜站在一旁面不改色,待白承珏穿好衣物,她一拍手,侍女进屋将换下的衣袍抱走,白承珏望着侍女离开的背影不由收拢掌心,没曾想他唯独留下三颗缓解痛楚的药也随着衣物一道带走。   “换上这套衣服更像了,”塔娜走到暖炉旁,手覆上暖炉,“这炉子原看着漂亮便留下了,没想到也能用得上,你们中原人身子骨单薄,本汗会每日命人送炭火来,往后一切吃穿用度,只要你想要便于本汗说,不会薄待你。”   白承珏欠身道:“多谢,”白承珏直起身复言,“只是不知可汗何时能将我要的东西送出去。”   “再过五日便是你我大婚,按照中原的习俗来,礼成,本汗便会命人将你要东西送出去。”   “中原礼数繁琐,我还未将此事告知家中爹娘,恐怕于理不合。”   塔娜眸光一沉,道:“你恐怕是忘了,你只是用来做交易的物品,能成为本汗的可敦,当感谢上天赐予你这张脸,要不然单是你来此的目的,本汗就可以将你捆好送到昭王面前,说不定还能得到不少的利益。”   “所以可汗是为了在下这张脸,才决定出卖盟友……”   “……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吗?可敦留在这只需弹琴,穿本汗给你的衣服,装好本汗想见的人,”塔娜抬手拂过白承珏颊边,“本汗的可敦,不止可以不用走路,必要时也可以不用说话。”   白承珏退后半步,浅笑欠身道:“是在下逾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8 02:32:57~2021-04-28 23:5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段白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威胁   更换衣物时被意外拿走的药物, 让本该在今日服下的第一颗药,如今却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失了机会。   在阿喀佳逗留不足三日,有关舅舅的事, 从白承珏口中说出铺垫时间太短,定会惹来塔娜生疑, 为今只能暂熬, 再寻时机。   白承珏也趁着塔娜离开,试图将衣物找回,奈何寻衣未果, 临近傍晚塔娜带着琴谱而来,比起塔娜认定的可敦,更像是被强掳回来的琴师, 若不是先前从兰芝口中得知当年的细枝末节,他或还以为可汗爱好附庸风雅。   悠然悦耳的乐声随着手指在琴弦上跳跃而起,白承珏看着眼前的纸谱,手指如同古琴上飞舞的蝶。   塔娜坐在案边,狠狠灌了一口兽皮水袋中的奶酒, 视线盯着不远处的抚琴的身影有些失神。   这一坐便是三四个时辰, 营帐内烛光昏暗, 侍女拿着银剪又一次烛心,光线渐明。   塔娜站起身时, 已有些微醺,双眼迷离的看着白承珏罢手道:“今日便到这吧……”   正欲离开, 古琴落地发出一声巨响, 塔娜回过头,只见白承珏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沾染上琴身琴弦,未干的血迹顺着下颚, 将内衬的衣襟染红,她还未反应过来上前将人接住,皆时一道黑影传入账中,接住白承珏向前倾去的身体。   血沾染上薛北望前襟,他双手搂紧白承珏竟在浓重的血腥味下失了神。   塔娜拉住要闯出营外唤人的侍女道:“别惊动其他人,请巫医过来。”   “……是!”   账内剩下薛北望搂着白承珏与塔娜面面相窥。   僵持下塔娜呼出一声鼻息:“先扶他躺下,”   见薛北望不动,塔娜紧了紧后槽牙,沉声道:“你这样他能醒吗?”   薛北望冷瞥了一眼塔娜,抱起白承珏走到床边放下。   行为举止仿若当塔娜不存在,于白承珏身边坐下,袖口轻轻拭去白承珏唇上的血迹。   事到如今,薛北望也全然不在乎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下场,琴声落地时,脑中一声哄响,他顾不得大局,慌忙闯入营帐,见到白承珏时心中那根本就脆弱的弦也断了。   塔娜道:“假意孤身一人入营,实则派好亲信潜入,中原人当真狡猾。”   薛北望握着白承珏的手心:“齐国皇子,可汗找到了吗?”   听见这个称呼,塔娜眸光一暗,匕首从后抵住薛北望脖颈:“你们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薛北望从怀中摸出用红线栓好的玉珏,低声道:“知道的不多,但有关齐国皇子的事都刚好清楚。”   玉珏上刻着再熟悉不过的齐国徽文,塔娜收拢双拳,双眼死死盯着薛北望手中的玉珏,眼角余光再度望向那张与爱郎相似的面孔:   “他是戚云彦之子?”   “看样子可汗倒是对齐国皇子在心,可我又凭何将一切与你明说?”薛北望微勒的唇角透露出寒意,“不过可以告诉可汗,他若有何好歹,往后身死可汗定无颜面再见心悦之人。”   塔娜双眼微眯,将匕首收回镶满宝石的刀鞘,严声道:“你在威胁本汗?”   “除我之外想必无人再能告知你齐国皇子的下落,”薛北望站起身,冷眼看向塔娜,“如今主动权在我,除非可汗永远都不想知道他在哪。”   两两相对,塔娜紧握着刀柄的手始终未松开……   无言之下,巫医恰好赶来打破了眼下的僵局,其在侍女的搀扶下在床边坐下,他看着这张脸失神片刻后转头看了一眼塔娜,见塔娜点头,老者满是斑纹的手覆上白承珏腕口,手捏开白承珏的脸颊观察舌面,叹了口气:   “他身上的毒积累太深,难以拔除,这毒过多过杂都不是烈性毒,现已有衰败之色,按理来说这身体恐已缠绵病榻多时,早该找大夫在旁好生调养。”   塔娜道:“这两日未见异样。”   巫医眉头微蹙,手捋着呼吸:“不该啊……除非有什么猛药吊着,按照这模样,不然怕连下床走动都不易。”   “奴婢突然想起这个……”塔娜贴身的侍女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包,递到巫医跟前,“收拾白先生衣物时,偶然得见,奴婢担心怕是会对可汗不利的,特意收好,准备交给可汗。”   听着他们说着阿喀佳特有的语言,薛北望没有紧蹙,视线不断在三人身上流转。   塔娜接过方帕,将帕子里的药丸递给巫医,巫医拿起一粒在鼻尖嗅了嗅,道:“短时间还无法立刻告诉可汗这药里有什么,不过这也许就是其近些天未见异样的关键,我先开药为他调理身体,他体内的毒,一时半会也无法确定,请给我一些时间。”   塔娜点头。   巫医拿出匕首正准备划开白承珏腕口取血,却被薛北望一把抓住手腕:“想做什么?”   “取血,弄清他身体里的毒到底是什么。”巫医对薛北望开口时,说得却是中原话。   薛北望看向塔娜:“你们最好别耍花招,可汗应当清楚,我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事。”   塔娜道:“十多年来第一次遇见一个与他相似的人,我也不会让他有事。”   巫医看了一眼二人,刀刃划开白承珏腕口,取了小半碗血后,用白布将腕口的伤包扎好与侍女一同离开。   屋内能说话的有只剩下薛北望与塔娜两人。   塔娜道:“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薛北望对塔娜的疑问避而不答,反客为主道:“可汗与齐国皇子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找他?你若不想答,也不必再问我。”   塔娜看着薛北望叹了口气:“你想听,你便告诉你,可之后你要告诉我他是谁,为什么会这样,”   见薛北望点头,塔娜在一旁坐下,缓缓道:   “我初次遇见戚云彦那年,刚及豆蔻之年,与阿布一同到齐国觐见,我总觉得齐国的皇都远比草原更美……”   那一年,她有幸陪同阿布走出齐国皇城,园子里有塘子,周围立着漆红的木柱,水中亭上雕花精美,一个身着罗裙的少女从花台中跌倒在二人跟前,紧跟着另一个仅有七八岁垂髫女童跌翻在其背上。   地上的‘少女’抬起头时,她呼吸一滞,原来中原不仅雕花楼阁美,便是连齐国的两位公主竟也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   齐国国君见家中顽劣孩童在客人面前失了颜面,脸上笑意尴尬。   塔娜见那与她般大的少女,抱起女童得欠身浅笑后,急忙退离。   齐国国君无奈道:“小…小女顽劣,令诸位见笑了。”   那时吴国国君看着‘女子’的背影竟回不过神。   毕竟谁会想到美艳不可方物的公主,竟是男相尚未显露的齐国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已修文,大家晚安好梦 第92章 牵魂引   “我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子, 当夜我便偷瞒着阿布偷溜出去,再次见他,他已是一身男儿扮相抱着哭啼小公主柔声哄着, 直到那小家伙头靠在他肩上睡着,我看的着了迷向他走近, 哪知踩断了枯枝, 他抬起头看向我单手搂着小家伙,手指竖在唇瓣前,他那时笑的模样,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耀眼,   “之后每日我都偷偷溜到他寝宫附近,远远的看着他逗弄梳理着垂髫的妹妹, 看他在寝宫外抚琴,练剑,直至与阿布离开齐国,与他始终没说过一句话。”   之后阿喀佳可汗遇刺重伤,塔娜兄长意外身死, 眼前无路可走时, 她从那个连与心悦之人说话都不敢的小姑娘, 变成了骁勇善战、沾满鲜血的女可汗。   短短六年,齐国频遇天灾, 举过上下乱作一团,原为同盟的兄弟国吴国在齐国身处劣势之下, 举兵攻陷了齐国皇都, 那时她才刚刚坐上可汗之位不久,阿喀佳各方势力压迫下远没有如今的话语权,她终不顾后方, 带领援军支援齐国,却为时已晚,庆幸的是在尸堆中搜寻时,捡回了身穿战甲奄奄一息的戚云彦。   之后她赶往齐国皇城,看见了六年前温和有礼的齐国君主头颅高悬,尸海里再没那么幸运,没能帮戚云彦找回妹妹。   塔娜深吸了一口气,续而又道:   “将他带回来阿喀佳时,他因为伤重险些死在路上,若不是在流民中遇见如今这位巫医,恐怕已经死了,他昏迷了一月有余,全靠灌流食吊命,他醒来后,我少看一眼,他都会结果了自己,记忆中我为了找来上好的古琴,他砸个粉碎,趁我离开,用木片将腕口刺开,血染上衣袍,他倒在营帐中看着我笑,似马上便会解脱,我从未想过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竟也会颓靡至此,   “三年后,他为我再次抚琴,脸上始终淡漠冰冷,好似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第四年他对我便以不同,待我极好,还告诉我当年扮女儿妆,是因为母妃病逝后这样便可哄妹妹开心,与我说了很多齐国的事,我更了解他,也更倾心于他,第七年他总算笑了,那笑容宛如初见时,却是找到了妹妹的消息来与我诀别,他同我说两年后归来便与成亲,”   说到这塔娜手扶着额心,冷笑了一声:“这一等便等了十七年,至今了无音讯……”   床榻上,早已醒来的白承珏不由攥紧被褥。   那个被先皇欺辱的昭仪,原本应当是父皇兄长呵护在掌心里宠着哄着长大的小公主……   流淌在身上的血液,如今想来都觉得肮脏。   本该高高在上齐国皇室,最终却只得草席裹尸,死无葬身之地,而他二十余年为仇人之子竭尽心力,一步步落到如今这番模样,竟越想越觉得可笑。   血从喉咙中溢出,撕裂般的疼痛再次从胸口向周围撕裂,身边响起动静时,白承珏睁开眼看着薛北望笑了。   薛北望急忙为白承珏拭去唇边的血迹,急得手足无措。   白承珏撇过头,吃力的挡开薛北望的手心:“好脏。”   他为什么是先帝的血脉!   当所有的真相被血淋淋的展露在他跟前,他倒情愿是母亲与别人苟且留下的孩子,也不愿沾染上那禽兽的血液。   薛北望看着白承珏不知所措,白承珏笑得惨然,双眼木然的看着一边,手依旧死死攥着被褥。   薛北望才知道,原来白承珏的笑,竟比坐在他身上哭的如同鲛人落泪,更刺得他心底难受。   他握住白承珏手心:“都过去了,你与他没有关系了。”   白承珏抽回手:“脏。”   与先皇有关的每一寸血肉都脏。   从刚得知真相至现在压抑了许久的心情如同洪水般倾泄而下,将白承珏全部淹没。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兰芝与塔娜的话,他身体慢慢卷缩,开始用手扯下系在腕口的白布,薛北望止住白承珏的动作,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眸时,用力将白承珏搂入怀中:“你没错,错得人只有他……”   白承珏侧颊贴近薛北望颈部,轻声道:“十七年前要是同母亲一起死了,就好了。”   温热的血浸入薛北望颈部,将薛北望领口浸湿,他感觉到怀中白承珏的身体又一次软了下来,抱着白承珏静默了许久,才将再度昏厥过去的人安置在床榻上。   待回过头,对向塔娜担心的神情,薛北望才恍然想起这营帐中还有另一个人。   塔娜道:“他是齐国公主之子?”见薛北望没有回答,她长吁了一口气,“果然,放心待巫医查清毒素,不管需要什么药材我都会去找。”   “有劳可汗。”   塔娜道:“现在虽不合适,但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戚云彦还在人世吗?”   又是沉默,她眼中的光逐渐淡去:“我知道了。”   她转身离开,步伐有些虚浮。   等了十七年的人,她想过无数次,等找到戚云彦,将他挑断手脚筋锁在身边一辈子。   原来,最终的苛求也不过是他能活着……   翌日清晨,侍女送来水和汤药,薛北望喂白承珏喝下汤药,轻轻为他擦拭去唇边的药渍,整夜未能入眠,躺在白承珏身边合上眼,便能回响起白承珏醒来时那番颓然的言语,终是难以入眠。   直至晌午,塔娜带着巫医进入营帐。   塔娜道:“我想他的情况,你也有必要知道。”   巫医轻咳了两声,道:“他身上的毒时间太长,几乎无法根除,只能慢慢调养,老夫查过他身上的药丸,里面的药物长期服用对其病情有缓解之效,不过这药里还藏着一味药牵魂引,容易激发其体内原有的毒素,长期服用下去不易察觉,可这药一旦断了,便会让体内原有毒素加重,必须再次服药已做缓解,   “就是说,原本他该服用的药物,时间长身子骨好转,可慢慢断掉,但加入了这味牵魂引,服用太久,这味药会将补药药性压制,病情表面上能得到缓解,其实不然,往后只要牵魂引一断,看似好转的身体会全然倾塌,为了能像常人一般,这药便断不了了。”   薛北望低声自语道:“牵魂引……”   塔娜道:“有人想借这味药控制他,若缓解身体的补药失了药性,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待牵魂引维持不了虚假的康健,便会暴毙而亡,所以巫医这边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将药丸用了那几位药给理出来,到时候再从制药丸,这之前只能靠巫医开的药温补身体,虽作用不大,但也能做缓解之用。”   薛北望欠身道:“多谢可汗。”   塔娜道:“待他好转,有些事我想与你好好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已捉虫,笔芯 第93章 与之合谋   白承珏再度清醒已是傍晚, 颅内隐隐作痛,白承珏一瞥眼便见趴在床边的薛北望,冰凉的指端拂过薛北望颧骨, 他抬起头看着白承珏浅笑,双手杵着床面颤颤巍巍地起身, 在白承珏近旁坐下。   宽厚带有剑茧的掌心轻轻摩擦白承珏的脸庞, 疲惫的面庞上眼底有一层淡淡的青黑,他眉心微蹙,柔声道:“现在我还害怕。”   白承珏轻声道:“抱歉。”   薛北望深吸了一口气, 在白承珏身边躺下,头埋向白承珏肩膀,合眼缓缓将吸进喉间的清气吐出:“为何我总要从不相干的人口中才能知晓你的状况。”   “这些时日事情发生得太多, 我不想我的事再成为你的负累。”   薛北望抿了抿双唇,额间随着身体再度贴近,蹭了蹭白承珏的肩头:“我如今这样岂不是在拖累你。”   白承珏侧过头,看着薛北望严声道:“不是。”   薛北望睁开眼与白承珏四目相对,手扣握住白承珏的掌心, 沉声道:“我知道人心中藏有秘密本是应当, 我无需你事事告知, 可作为枕畔人,你身体状况如何, 我也该有知情权对吗?”   他点了点头,将从儿时泡药到饮药变换身形与薛北望一一说明, 床榻上那扣住他掌心的手, 越抓越牢,他看着眼前的男儿红了眼眶,另一只手轻轻摩擦过薛北望的下眼睑, 不由轻叹了一声:   “就说到这吧……”   薛北望道:“不行,我全都要知道。”   白承珏长吁,只得又道:“长此以往,身子骨自然而然便被拖垮了,围猎那次又受了重创,旧伤未愈,新伤又来,驿站一别后,便终日靠着药物缓解身体,其实在出宫前这身子已好了大半,不知怎么突然又这样,明明往昔服下那药身子当越来越好,这次仅停了三日,便在你面前闹得如此狼狈。”   薛北望浅笑轻叹,指节擦过白承珏柔软的唇瓣。   这张柔软的唇,总不将实话说完。   怕他怀疑弄得自己满身是伤赶往树林相救不说,怕他刺伤昭王平白丧命连续服用变换身形的药物强忍剧痛不说,明明病成那样强撑着赶路找他也不说,要不是那些细枝末节里将欺骗中裹藏的饴糖透露,他又怎会恍然明白,原来这份情在很久以前早有回应。   正在这时,白承珏想起昏厥前在薛北望怀里说得那番话,指腹轻轻点了点薛北望手背,低声道:“不久前是我失态了,吓到你了吧?”   薛北望摇头:“我倒希望抱着我痛痛快快的哭出声来,从在陈国知道事情的始末,心里就堵得慌了吧?你倒是能忍,那么多月过去了,还能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硬是憋到现在,往后我惹你不痛快,你当不会一直憋着,等憋到忍无可忍才与我秋后算账吧?”   那些颓然的言辞,被薛北望轻轻带过,比起长篇大论的劝解,这让他倒舒服的多。   他合上眼,轻笑道:“难说,我这人就喜欢记仇。”   “好,往后便由得你……”   白承珏喉咙中嗯了一声,不多时已在薛北望身旁睡着,呼吸很轻,仿若随时便会停止,薛北望故作轻松的笑意掩去,紧锁的眉心看着那张面无血色的脸却无法舒张。   塔娜已经派人去接叶归进营,要与叶归交流,才能知道含有牵魂引的药,白承珏究竟服用了多久。   皆时,屋外塔娜送来粥水,余光瞥了一眼白承珏的睡颜,轻声道:“还没醒?”   薛北望蹑手蹑脚的起身道:“醒了一会,又睡着了。”   塔娜道:“那味药药劲太猛,需调养一月才能渐渐好转,病情未再恶劣,只是会嗜睡些,当不会有大问题,”   塔娜将用熬煮好的奶粥端到薛北望面前:“你一天没好好吃东西,先喝点粥水果腹,过后我让侍女将烤羊腿送过来。”   薛北望接过粥水,仰头像喝茶水那般咽下肚,抬手擦了擦唇边:“可以了,现下我想与可汗谈些重要的事情,我很奇怪依照可汗所说应该恨透了吴国,为什么还向吴国皇室贩卖战马。”   塔娜浅笑道:“当叔叔的为了皇位谋反,杀害侄儿的戏码,该多有意思,吴国那老畜生疼爱的孙子要真能早死,吴国皇室为了区区王位打得头破血流,骨肉相残,最好像养蛊一般,由最终的蛊王将他子子孙孙吞噬干净,岂不快哉,”   明明塔娜唇角上扬,可那眼眸中未有半分笑意:“虽我更想看吴国覆灭,可两军交战,经年累月下阿喀佳哪怕能赢也会腹背受敌,我身后终归背负着一整个部族,再恨也没办法为所欲为……”   “若能多一股助力呢?”   塔娜抬眸:“比如说?”   “陈国。”   塔娜微愣,笑意未改:“存世却下落不明的只有陈国七皇子,看来阁下也不简单,本汗现在多了一个疑问,你在他身边如此究竟是真情……”塔娜说着缓步走近,皆时拔出匕首,一个闪身,刃口抵住薛北望侧颈,“还是想借他谋得陈国地位。”   薛北望丝毫不惧,脸上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可汗不敢,我敢,哪怕背着整个陈国与之共亡,我也要亲眼看吴国尸山血海,挖穿吴国皇陵将他们挫骨扬灰,”   薛北望侧头看向塔娜,侧颈往刃口靠近留下一道血痕,吓得塔娜急忙将匕首收回,薛北望凑近塔娜耳畔低声道:“忽然想起,我似还未来得及与可汗说,你寻了十七年之人杖毙于吴国皇宫,似连下葬的安身之处都没有。”   塔娜沉声道:“杖毙……”   薛北望见塔娜神色不对,道:“事情都过了那么久,想必也击不起可汗心中波澜,时候不早,可汗还是尽早休息。”   塔娜急忙握住薛北望腕口道:“我可以帮你,可单凭部落勇士用外攻陷,战线长,之后输赢难料,到时你我都无力再报复吴国。”   薛北望浅笑道:“陈国内我有的是内应,暗线,可需要更多马匹粮草,只要可汗点头,我绝不会空手拿可汗一分一毫,我身上有的是钱财能与可汗做交易。”   “那么有钱,想必仅依靠那些钱财,就足够你二人安身立命。”   薛北望道:“远远不够,手握权位才可掌控局势,他该有这世间最好的。”   “坐上帝位,往后多得是身不由己,到时你当真以为你有本事护……”   薛北望低声道:“护得住,我一谋朝篡位之徒,那些迂腐老臣哪有资格与我说三道四。”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望背着小花魁暴露狼之本性   【捂脸】毕竟是夺位中,所以过程中会更多以利为先   所以…手段上可能不会太干净,也不会太圣母,担心有些亲会有一丢丢不适,先小小的提醒一下 第94章 亲人   白承珏发出两声轻咳, 塔娜只见不久前还面露狠厉的薛北望,表情比翻出还快,急忙赶到白承珏身旁守着, 现在这幅模样横看竖看都品不出刚才谈合作时能将人扒皮噬骨的狼性。   塔娜正准备离开,却听薛北望道:“舅母, 他的事还劳你多费心。”   她脚步一顿, 唇角微弯,大步从营帐离开。   一夕之间,原先不过是供可汗思念故人的男宠, 如今却成了阿喀佳的座上宾。   翌日傍晚。   牙帐内已备好清粥小菜。   薛北望搀着白承珏于案边坐下,塔娜抱起身旁的狼皮裘衣递到薛北望跟前使了个眼色,薛北望面露疑惑, 用手扯了扯白承珏袖口,白承珏眼神盯着桌案抿紧双唇,头一次和年纪相差这么大的长辈相处,白承珏也有些不知所措。   见二人迟迟没有动作,塔娜道:“之前看着还挺聪明的, 怎么那么笨, ”   一时间, 薛北望看着塔娜更疑惑了,塔娜叹了口气将叠好的裘衣塞到薛北望怀中:“草原入夜天寒, 怎就穿那么单薄出来……”   闻言,薛北望瞥眼看向白承珏, 匆匆反应过来, 将裘衣敞开披上白承珏肩头,白承珏身子一僵,抬眸轻声道:“多谢舅母。”   “倒比引诱我时显得生疏, ”塔娜浅笑,拿起碗为白承珏荡开鸡汤中的油层,为白承珏盛上一碗清汤,“在舅妈面前无需拘泥,尝尝这补汤味道如何?”   白承珏接过塔娜手中的汤碗,眼角余光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薛北望,轻声回应道:“恩。”   塔娜道:“如何?”   “恩。”白承珏低头吹着碗中鸡汤,薄唇贴近碗边小啜。   一起用膳后,塔娜多在关怀,饭菜好不好吃,汤是否爽口,营帐内冷不冷,身体有没有好些……   一句句长辈的嘘寒问暖下,白承珏总是微微点头,小声应答,与往常相比较倒像两个人,薛北望单手托腮痴痴地看着白承珏,这幅难得一见的模样,惹来薛北望轻笑。   白承珏握着木筷的手一僵,侧头看向薛北望微微上扬,难掩疑惑。   薛北望拿过白承珏手中的汤碗为其将鸡汤盛满:“看你瘦的,这舅母亲自熬得汤水,得多喝几碗好好补补。”   “恩。”白承珏应声后,眼角余光撇向塔娜面露慈爱的笑容,再次低下头。   在生母死后,唯一称得上对他好的长辈只有白青璃,左右无人庇佑,先皇更视他如草菅,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日。   塔娜与他并无血缘关系,单凭已死的舅舅为联系,竟都能待他比生父要好。   塔娜问道: “珏儿可有什么喜欢吃的?”   白承珏抬起头看向塔娜浅笑:“这便很好了。”   塔娜看向薛北望,桌案下薛北望握住白承珏的手道:“他向来更喜甜食。”话音刚落,桌下白承珏下意识回握住的薛北望的手。   “等身子大好,舅母做给你吃。”   白承珏轻声道:“恩,多谢舅母。”   见这孩子紧张正经的模样,塔娜不由掩唇轻笑。   夜深,拜别塔娜后,牙帐外薛北望在白承珏身前蹲下,手拍了拍肩膀。   白承珏道:“只是身体还有些疲乏,双腿又没受伤……”   “上来。”   “我可以自己……”   薛北望打断道:“今日舅母待你如此上心,我又岂能落了下风。”   白承珏笑容无奈的摇了摇头,双手搂住薛北望脖颈,任由薛北望将他背回营帐。   他侧脸贴近薛北望颈边:“醋了?”   “我就喜欢看你被近旁的人宠着,你这样的人从小到大本该被人揽入心窝子护着,老天爷给的太迟,好在现在终于把这些还给你了。”   白承珏手指点上薛北望唇边,轻叹道:“原先怎没发觉,你这张嘴说起甜言蜜语竟是一绝。”   薛北望脚步一顿,认真道:“句句肺腑。”   ……   天未亮,知道叶归在草原外担心有诈迟迟不肯入营,薛北望只能亲自去迎人。   翌日晌午,塔娜再度送来熬好的鸡汤为白承珏盛上。   “前几月有商队送来上好的布料,薄如蝉翼,做两件外袍衬你的应该相当好看。”   白承珏道:“身上行头足够,舅母无需破费。”   “站好,让舅母好好量量,”   白承珏无法拒绝,只能挺直身子立于塔娜跟前,塔娜从腰间掏出绳索为白承珏丈量着肩宽,臂长。   绳索围过白承珏小臂时,塔娜双眼微阖:“要是你舅舅能回来,你表弟表妹也不知模样生得会同你和你舅舅一样好看,还是像我这般过于粗狂……”   “舅母生得也好看。”   “你同你舅舅一般爱逗趣我,”塔娜收回绳索,眼底微微泛红,看着这与戚云彦相似的身形,撇过身擦了擦眼角,直至白承珏迟迟没感到身后有动静唤了声舅母,塔娜才急忙笑道:“量好了,你坐下来喝汤。”   白承珏点头道: “是。”   二人一同在案边坐下,塔娜看着白承珏苍白的脸色,轻叹:“若我能生个那么漂亮的孩子,怎舍得那么作践。”   白承珏轻声道:“……都过去了。”   塔娜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喝汤。”哪能过去,被药物掏空的身子骨已现病态,先帝也没想过让白承珏活太久,到了年岁,待他本身于吴国小皇帝的帝位稳固已毫无利用价值,被毒液蚕食下寿数所剩无几下,定将沦为弃子。   遥想当初见到齐国皇室时,塔娜便觉得像齐国皇子公主这样的美人,这一生定是会被人哄着宠着,为何到了终是一个个不得善终……   “主子!”   正在这时,二人已经赶到草原,叶归掀开帐帘,正见塔娜为白承珏盛汤,人僵在门外片刻,后退着退出门去。   薛北望看了一眼叶归大步进屋,脸色阴沉。   薛北望严声道:“我与叶归在路上对过,之前你初到陈国,吃的是之前剩下的药丸,之后才开始服用新药,他信不过你。”   白承珏一愣,双唇紧抿成线。   掌握药引的可是他从小护着长大的亲侄,却巴不得用药来控制他的往后余生。   一股寒意从后背一直窜上头顶,白承珏慢慢放下手中的汤碗神色复杂。   薛北望道:“我知道你从小看着他长大,可人终归要为自己留条后路,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我都陪你。”   白承珏沉吟了一会,终是抬头一双笑眼望向薛北望:“我呀……想去乡间寻个村舍,试试平常人家的日子。”   薛北望面露疑惑:“吴国待你手段如此狠辣,不想报复回去吗?”   “想,待你我重归各方战场,无论局面成败与否恐怕无法再孜然一身,我眼下只想在战局开始前,与游山玩水,过过潇洒恣意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笔芯   原以为我可以苟出好多好多字,实则不行   果然是葛优瘫废袋 第95章 女儿妆容   在草原逗留了两个多月, 塔娜才将为白承珏医治所用的药材一一凑齐。   做药丸工序繁杂,处理不慎将会大大降低原有药效,只得以药汤下肚。   近些年白承珏身体大不如前, 药喝了不少,可这药单闻着味道便难以下肚, 白承珏喝了一段时间, 现看着火堆上银锅中那封紧口子的羊皮水袋内左右翻腾,神色依旧复杂。   白承珏用枯枝戳了一下锅中水袋,见皮袋子在热水中翻了个身, 不住垂眸轻叹。   不多时,薛北望用筷子将水袋捞出,把汤药盛入碗中, 轻吹着腾腾而起的热气。   白承珏轻声道:“一时半会吹不凉的。”   薛北望抬眸看向他唇角微扬,还没等薛北望开口,他掌心罩上碗口将药碗搁置在一旁   “先放着,凉些便喝。”   薛北望带着汤药余温的掌心握住白承珏腕口:“可不许偷偷倒了。”   “倒了?”   “叶归与我说了,往常若药太苦喝个一回两回, 你便背着他们偷偷将药倒了。”   白承珏大拇哥尴尬地抓了抓下唇边缘, 余光瞥了一眼薛北望:“他倒好还拿着闵王府的月钱就将我这做主子的出卖干净。”   薛北望一愣, 第一次熬药时叶归便捂着鼻子说这大概是白承珏小半辈子来喝过最难喝的药,之后便把白承珏曾经会倒药的事给卖了个干净。   他阴沉着脸将白承珏抓得更紧, 急得声音都不免粗了些许:“你真背着我倒了?”   看着薛北望一脸严肃,白承珏忍不住笑出声来, 火光下那双眼由怒转木, 最后望着白承珏眨巴了两下,惹得这只本就心坏的大狐狸笑意更甚:“这一路你这双眼盯得那么紧,想倒都逮不到机会。”   薛北望手掌转而握住白承珏微凉的手心, 认真道:“我不是在与你说笑,这药少说都要需服用八、九年不可间断,我心知药苦,再忍过几月草原那边便会派人将制好的药丸送来,在这之前汤药一日两次一次都不可断,巫医说了这身子若再不好好调息,待药石罔效之日一切便来不及了……”   掌心的力度随着絮絮叨叨的话语越攥越紧:“前日梦里,我梦见我在吴国怎么都找不到你,之后冥纸纷飞,叶归与你说你不在了。”   白承珏笑意淡去,轻叹道:“我这人向来命硬,阎王老子收不去的。”   “再命硬也要好好喝药!”   绕来绕去,还就在倒药一时上绕不过去了。   白承珏拿起搁置在地上的药碗,将药汤一饮而尽,苦涩腥酸在舌尖蔓延,手肘按压着唇瓣硬生生将涌上喉间的恶心感强压。   这药喝一次怕一次,换做往昔他早就不知找什么法子,将药喂给花草土木,如今再难喝也未再生过倒药的心思。   药味在口中久久不散,他双眼啜着泪花,余光瞥向薛北望眼神担忧,手肘遮掩下唇角微扬。   只要想到余生都将与薛北望一道度过,这药便也不苦了……   “先吃块蜜饯,”白承珏接过蜜饯咬了一口,薛北望带有茧子的指腹轻轻揉擦过白承珏下眼睑,看着被泪润湿的眼角,薛北望心疼道:“往后用水兑一碗我与你一道喝好不好?”   白承珏举起蜜饯在薛北望眼前晃了晃:“不好,哪怕是小孩子,单用这个哄也够了,”   薛北望柔声道:“不是小孩子,怎么喝药喝哭了。”   白承珏一时不知该怎么向薛北望形容这药是如何冲的人鼻酸,千言万语哽在喉中,最后艰难开口道:“因为……它难喝。”他抿了抿双唇,这样解释后似乎将喝药喝哭这件事给认了。   见这只坏狐狸难得吃瘪,薛北望浅笑着收回手,白承珏还在想怎样与薛北望解释,抬眸对向其一双笑眼,轻笑道:“学坏了。”   是学坏了。   可担忧是真,心疼是真,偏偏有些事就是无法分担……   ……   翌日晨起,叶归快马加鞭赶回,说已在附近村落置办好了住处。   临进村前白承珏换上锦衣罗裙,对镜梳好云鬓,缓步下马。   薛北望看着那张略施粉黛的脸,低声道:“何必如此?”   白承珏扣住薛北望手掌:“你我以夫妻之名进村,也免去这乡里乡亲太过热情,为我二人说亲。”   “你我也无需躲躲藏藏。”   “本就是来逍遥的,我不想与你都远离世俗,还要遭受旁人非议,难得脱去宫中束缚,便想轻松些。”   要是村里人接受不了分桃断袖之癖,往后那些目光异样,指指点点还何谈快活,多些繁琐的衣物便可掩去,何乐而不为。   薛北望将白承珏揽入怀中,低声道:“为何在这都要委屈你……”   “女儿妆本就穿了十多年,算不得委屈。”   薛北望合眼将白承珏搂得更紧,知道他十多年为何女儿扮相,这女儿妆于他生来便是委屈:   “我来扮!”   白承珏微愣,想到薛北望穿锦衣罗裙顿时生了兴致,故作为难道:“……那便试试?”   薛北望从不是用嘴哄人的性格,拉着白承珏上马车便为自己梳妆打扮。   细线在脸上绞面,疼得薛北望咬紧后槽牙。   白承珏道:“疼得话就算了。”   “不疼!”   见薛北望强撑,白承珏浅笑,手中动作继续。   脂粉扑面,香气熏人,薛北望呛得咳了两声,白承珏忍着笑意坐在薛北望跟前,单手捏着薛北望的下巴,为他描眉勾唇,薛北望一动不动坐在白承珏跟前,任由白承珏随意摆弄。   马车外传来,敲响木板的声音,不多时香莲在马车外喊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光天化日,要是被路过的村民听见,该多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马车车帘被掀开,香莲看着白承珏许久未见的女儿装束瞪大眼睛,未料主子都二十好几一身女儿妆竟仍不突兀,随着的年纪增长风韵气质更甚当年。   还未等回过神,白承珏搀着薛北望从马车内出来,香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薛北望体态健壮,五官有棱有角生得英气俊朗,哪怕细细打扮,看起来也有些怪异。   香莲又偷瞥了一眼薛北望,憋笑道:“爷与薛公子花样可真多。”   见香莲笑,薛北望看向白承珏不自在道:“我这样是不是有些吓人。”   白承珏轻笑,蜻蜓点水般吻上薛北望的唇瓣,颜色不一的口脂相互蹭抹,唇上又多添一番艳丽:“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最近事情有点多,感谢大家的等待和陪伴!   感谢在2021-05-04 01:41:12~2021-05-11 01:4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殇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你美貌如花就够了   香莲捂着眼, 指尖张开露出两条缝,嘴上嘀咕着没眼看、羞死了,笑却始终没听过。   眼前薛北望抿了抿被吻过的唇瓣, 在白承珏一句鼓励,薛北望与之四目相对, 语气认真:“那往后便由我来扮。”   “好看归好看……”白承珏大拇指指腹轻轻拂过薛北望眼角处晕开的艳红, “体貌也与普通女子所差甚远,与你一同进村,村里人怕要窃语我这般病态莫不是被你这壮实的小娘子给榨干了。”   此言一出, 在场的二人羞得脸通红,香莲对着白承珏指端滑过白嫩的面颊,说了句不知羞, 红着脸便跑了。   可怜薛北望僵在原地,胸腔里炙热滚烫的心快得厉害,脑海里不由随着白承珏这句没羞没躁的话想入非非,白承珏双手搂住薛北望颈后,粗重的喘息声下, 薛北望鼻息扑上白承珏面颊, 白承珏微曲下身子, 耳廓接近胸腔周围,隔着皮肤绸缎, 那胸口跳动声奋力冲刺向耳道。   白承珏柔声道:“这就羞了?”   薛北望抿紧双唇,双臂将白承珏搂紧, 迫使他紧贴着自己的同时抬起头来, 薛北望看着那张精致面孔,平缓着呼吸,不多时吻上白承珏唇瓣, 呼吸越渐粗重:“我…我不怕被人说,榨…榨干就榨干。”   白承珏轻声道:“榨不干,小娘子要不信,可以先验货。”   这张脸憋得通红,看着白承珏一时间不知所措。   见薛北望败下阵来,白承珏才道:“逗趣你的,与我进去先将这浓妆卸了,你这模样我可舍不得人人都见。”   已经被白承珏一套虎狼之词说蒙了的薛北望,倒任由着白承珏牵回城内,将这一身不伦不类的女子装束换下。   午后,马车驶入村内,薛北望先下车伸手搀着白承珏走出马车。   刚入住没多久,村里人倒热情,送了些鸡蛋小菜来恭贺二人乔迁之喜,村里妇人将白承珏拉到一旁,围着白承珏看,嘴里夸着这家相公好福气,怎能娶到这样一位美娇娥。   还未说上几句,薛北望便挤入人群中,臂弯护着白承珏将贴近小花魁的妇人隔开。   “哟哟哟,看这家相公紧张的。”……“这么黏娘子的咱还是头一次见。”……“屋里藏着这样一位娇娘,可不得稀罕着吗?”   七嘴八舌下,夸二人郎才女貌,模样相配的也不在少数,按照村里这热情劲,薛北望不得不去厨房炒了几道大菜用来招待,吵吵嚷嚷的气氛直至入夜才转入平静。   白承珏起身正要收桌上的碗筷,刚拿起空碗,便被薛北望抓住了腕口:   “我来。”   “为了应付这乡里乡外,都累了一天了,收拾我来便是。”   薛北望从白承珏手中夺过碗:“坐在床上歇息,这些小事我还做得好。”   白承珏无奈道:“当真要被你养成废人。”   见白承珏还打算干活,薛北望将白承珏拦腰抱起,白承珏急忙搂住薛北望脖颈,直至被他抱上床边,才缓缓松开搂紧其后颈的手,薛北望看着白承珏的双眼道:“坐好,等我收拾好。”   说着,薛北望收拾好木桌上的碗筷离开,看他笨拙的抬着一大摞碗碟厉害,白承珏扶着额角不由叹了口气。   一盏茶后,待收洗好碗筷,满是脏污的桌面已是干干净净。   薛北望站在桌边,不多时白承珏拎着烧好热水的铜壶进屋,薛北望急忙上手去接:“不都说了,我来就好,我一双手便可全做了,你又何必沾这些。”   他边说边将铜壶中的热水倒入盆中。   白承珏看着空落落的双手道:“那我这双手做什么?”   “反正不是这些粗实活计。”   白承珏故作叹息:“所以我于你而言是无用之人。”   一句话下,薛北望急得赶忙放下水壶走到白承珏跟前:“不是的,我不想你跟我在一起受苦,还要做些粗实活。”   “我懂了,我是你放在家中的漂亮物件,”说着白承珏自顾自从薛北望身边绕开,装作不悦在床边坐下,“若那日不好看了,七皇子说不定会另觅佳人,”   说到这白承珏抬起手,用袖口矫揉造作地擦了擦眼角,又是声轻叹:“可悲,可叹……”   “怎么会!”   薛北望走到白承珏身边坐下,双手扶着白承珏的膝盖,这演技一流之人,眼眶里泛着泪光,哪怕自怨自艾之态,也颇有一番滋味。   他想要抬手去摸白承珏面颊,那料其撇过头,避开他的指端,让他不得不讪讪收回手看着白承珏面露担忧:   “我从未生过那样心思,你不是漂亮物件,真的!我只是舍不得你干那些活,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我改便是……”   刚才还忧郁悲伤的人,掩上笑意,抬手捏住薛北望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真改?”   “你不喜欢都改。”   见这幅薛北望这幅傻乎乎的模样,白承珏松开手拍了拍床边,示意薛北望坐上床,待薛北望在他身边坐下,他手臂将其圈入怀中:“你我虽未结发,已有夫妻之实,闵王府上下那么多人照顾,我要真是享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日子,何须与你到此处来,我不需要多个小奴隶在旁忙前忙后,恩爱夫妻,自要同甘共苦,相互扶持。”   薛北望握住白承珏指端:“……刚才又骗我,我当真以为触了你伤处。”   白承珏轻笑:“骗了那么多次,你不还是信。”   薛北望浅笑,带着茧子的指端轻轻摩擦着白承珏手背:“信,都信。”   “你我本就该一同分担,时候不早了,你将热水满好,我去打一壶凉水,你我二人洗漱入寝。”   薛北望急忙道:“我去便好。”   “恩?”   “……水太重了。”   白承珏笑道:“还能把我胳膊拎断不成。”   “你身体还没恢复。”   “也不至于打壶水便一命呜呼。”   薛北望实在找不到其他说辞。   去叶归他们备好的水缸内舀水,还未舀满半壶,薛北望又急忙过来抢活。   薛北望抓着白承珏握着水瓢的手,抿了抿双唇,小声道:“一直弯腰打水,伤腰。”   白承珏皮笑肉不笑的始终没将手松开:“你是不是闲不住?要是精力太旺,夜里我可以躺着,让你自己来。”   “再过一月,才可胡来,”薛北望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白承珏,“再者,不是说好,到时我若赢了你,便可换位。”   白承珏轻叹道:“若你体力过剩,出去跑两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笔芯,大家晚安好梦 第97章 无与伦比   薛北望轻声道:“那我能否先把床褥捂热再跑?”   这傻子当真又乖又木。   自从知道一年前那场大病后, 白承珏体虚畏寒,哪怕在赶路中天气阴冷,薛北望都烘暖身体为其捂身, 本当木讷傻愣的一番话,闯入耳膜, 却在这般星光璀璨的夜里, 生出别样暖意。   白承珏轻叹,拎起地上的铜壶,默不作声地握住薛北望手腕向前走去。   见白承珏未应答, 薛北望望着白承珏背影不安地润了润唇瓣道:“还与我置气吗?”   衬着微弱的光,白承珏脚步停住,转头看向薛北望浅笑:“抓你回屋暖床。”   那傻愣的表情随着白承珏笑, 也自然而然笑了,手回握住白承珏掌心与之十指相扣。   ……   除去各自身份所带来的枷锁,二人在村中日子过得也算惬意,乡里乡亲眼中外村来得恩爱夫妻,平日也不耕种做活, 夫妻俩天一亮便到附近的山中踏青游玩, 直至日暮才归, 如仙侣般的快意生活,单是远远瞧着都足够令人羡煞。   黄昏时分, 薛北望背着白承珏走过乡间小道,刚推开院门便见白承止坐在大木桌前饮茶。   白承珏从薛北望背上下来, 手搀着薛北望的肩膀, 右脚落地时眉头微蹙,瘸拐着向前走了两步:“你来作甚,家中可没有多余的饭菜。”   话音刚落, 香莲和叶归端着小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着二人回来,香莲笑着向白承珏挥了挥手。   香莲放下菜向叶归得意洋洋道:“我就说爷与薛公子太阳落上前定会回来,要是听你这榆木脑袋再等等,爷回来都吃不上热乎菜了!”   叶归冷声道:“你分明是看轩王饿了,胳膊肘往外拐。”   “哪有?我这是了解爷,你在爷面前说我坏话,不理你这木头脑袋了。”说完,香莲朝叶归比划着鬼脸,又回厨房将余剩的菜端来。   见状,白承止展开扇面轻扇着胸前:“我看眼下当不缺为兄一双筷子。”   白承珏道:“是赖下了?”   白承止拍了拍身旁的古琴:“帮你将京中车队先赶回京,沿路为了甩开小皇帝的尾巴,耽误了那么多天,还顺道将你去阿喀佳骗来的古琴也运来,留下吃顿便饭不为过吧?”   白承珏道:“只此一次。”   “小十七当年哄骗为兄钱财时,可不是这个态度,”白承止审视着白承珏身上的锦衣罗裙,合上扇面扇身点了点肩头,“遥想那时你薄纱遮掩,香肩在披帛下若隐若现,舞姿迷人,琴声悠扬,同是女儿妆容当年单站在哪便迷得人一掷千金……”   说到这,白承止遗憾叹了口气,合拢的扇子从上到下比划了白承珏一番:“如今再看,风采不比当年。”   匕首插入桌面发出一声闷响,薛北望脚踩向桌边,将那深陷进木桌内的匕首拔了出来,笑意令人不寒而栗,白承止身体微微往后仰,扇子遮住颈部,见薛北望刃口指向自己,双眼不悦的微眯成缝。   薛北望低声道:“一时手滑。”   白承止微笑:“下次是不是要手滑到本王身上。”   “薛某尽量避免,也请阁下自重。”   听白承止‘色、眯、眯’的形容当时小花魁有多好看,一股无名火便往他头上冒!   之后二人间浓重的火药味,在你来我往之间都能感觉得到。   白承止为白承珏夹菜,薛北望夹起白承珏碗里的菜一口吃了,眼神冷瞥了一眼白承止巴不得将其活吞了。   除了没在饭桌上掀翻桌子打起来,二人之间都带着戾气。   当白承止眼神第八次看向白承珏时,薛北望弹飞手中的丸子刚好打在白承止脸上,‘啪’的一声,白承止放下碗筷看着薛北望咬紧了后槽牙。   见状白承珏轻叹,从新夹了肉丸在薛北望碗中,薛北望眼神挑衅的看了一眼白承止,低头咬了口丸子道:“好香。”   白承止道:“小十七我也要!”   白承珏漠然道:“自己夹。”   “原来我花钱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喝酒都是你亲手喂我的!”   薛北望眼神一冷,手中筷子断了。   白承珏握住薛北望攥紧的拳头,看向白承止浅笑道:“能不能闭上嘴安安静静的吃白食。”   见二人握在一起的手,白承止眼中闪过丝落寞,笑得仍旧没皮没脸:“你们夫妻二人对客人太恶劣了,往后不来你家做客了。”   白承珏轻笑:“求之不得。”   “小十七,我们之间的兄弟感情呢?”   “没有。”见白承止开口,白承珏起身拿起馒头塞到白承止的嘴里,“食不言,再说话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   威胁下,白承止咬着馒头,像受了委屈的幼犬,喉咙中发出一小声支吾,双眼可怜兮兮的看着白承珏一口一口咬着白面馒头。   一顿饭后,白承止喝了几杯小酒晕晕乎乎,靠香莲搀扶着离席,叶归则起身主动收拾桌上碗筷。   待周围完全安静下来,屋内,薛北望蹲身脱下白承珏的鞋袜,用烧酒为他揉捏着脚腕上青紫肿胀的扭伤。   白承珏看着薛北望轻声道:“他一向纨绔惯了,莫要与他置气。”   薛北望道:“他看你的眼神,我不喜欢。”   “他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吗?   香莲搀着白承止返回房内,见他坐下,香莲急忙倒茶为其解酒,刚靠近便听白承止唤了声绝玉,香莲手一僵搀着白承止起身,却被其一掌拍开,茶杯落地发出声脆响。   她埋怨的看了一眼床上喝醉的白承止,离开房内,白承止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来,以醉态全无。   原明知道是兄弟,看着他与那人天造地设,也不禁会吃味。   便如同那姑娘明知,他放不下的人是谁,却要笨拙的在他面前学绝玉的影子。   人,当真奇怪。   小屋内,白承珏手抓紧薛北望手臂倒吸了口凉气,薛北望减轻力度。   薛北望抬起头看向白承珏,关切道:“这样还疼不疼?”   “疼…真好。”   “脚扭伤成这样有什么好的?”   白承珏指端略过薛北望鬓角的发丝:“身体对痛觉敏感了不少,品味时,味觉也灵敏了不少。”   薛北望眉心微蹙,停住揉捏着白承珏脚踝的动作,轻声道:“那原先都感觉不到吗?”   “感觉得到,比常人要迟钝些,”见薛北望眉心越来越紧,白承珏轻笑着指尖轻抚着额心褶皱:“药物调养下身体有所好转,当开心才对……”   薛北望心疼的看着白承珏,深吸了口气,强笑道:“恩,开心。”   白承珏逗趣道:“怎么…发现我一时半会死不了失望了?物色好新的枕边人了吗?”   薛北望垂下眼,继续轻揉着白承珏脚踝:“难,这世间找不到人能与你相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捉虫回复,笔芯,晚安好梦   感谢在2021-05-12 01:21:31~2021-05-14 02:2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牧牧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比试   白承珏望着薛北望轻声道:“要是……罢了。”   “要是什么?”   见薛北望抬起头与自己四目相对, 白承珏浅笑摇头,那句‘要是往后我先你一步……’终是没能说出口。   宽厚的掌心捧着白承珏脚掌,指腹力度尚可, 燃烧的白酒在白承珏脚腕上搓揉开,暖流随着薛北望的指力在脚裸周围打转。   待伤处处理完毕, 白承珏双脚连落地的机会都没有, 便被薛北望抱到床上躺好。   为其掩好被褥后,他在白承珏床边坐下,开口时的语调像极了不懂事的孩童讲话:“这几日乖乖躺好, 别乱动,你的伤需好好休养。”   “不过是轻微扭伤罢了。”   薛北望眉心微蹙:“扭伤怎么了?伤及筋脉就当好好静养,可不能留下后患。”   见他一字一句神色认真, 语调严肃,白承珏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我呀,当真快要被你养成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废人了。”   “怎么会,再说了这伤虽说看着不重,要是没修养好, 往后多少会留下后遗症, 阴天下雨疼了怎么办?下次再扭伤伤得更重怎么办?我不想看你再难受!”   这番长篇大论, 唠唠叨叨,白承珏躺在床上耐心的听着, 时不时还配合着点了点头。   薛北望眼中担忧不减,双手杵着床两边, 身体又向白承珏凑近些许:“大夫说了, 你现在身体底子太弱,事事都不可马虎,我知道家中待久了定会烦闷, 只要你想去哪,我都可以背你去。”   白承珏轻声道:“不必麻烦,谨遵医嘱,接下来几日,定会乖乖躺在床上好好休养。”   薛北望当时只是点了头,殊不知第三日便在后院为白承珏做好了秋千。   他用布条蒙住了白承珏双眼,将白承珏抱上秋千坐稳才缓缓解开系在白承珏青丝后的接扣,待白承珏睁开眼,篱笆外,远远是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地。   秋千荡起,力度很轻,白承珏双手握住两旁的绳索,任由薛北望在他身后推动秋千。   薛北望道:“喜欢吗?”   “你是将我当做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哄弄。”   薛北望动作一僵,轻轻荡起的秋千停在原地:“不喜欢?”   白承珏回过头看向薛北望紧抿的唇瓣,浅笑道:“喜欢,那这以后是我一个人的。”   见白承珏笑,薛北望也笑了,双手握着绳子再度荡起秋千:“都是你一个人的。”   一连七日,薛北望几乎没肯让白承珏双脚沾地,白日抱着白承珏到庭中晒太阳,做点心,煮茶,无微不至到在附近暗中观察的三人一度以为白承珏很有可能是半身不遂,甚至叶归还趁着薛北望准备膳食的空档,特意潜入卧房查看白承珏伤势。   这样夸张的照顾,一直维持了十日才在白承珏努力劝说下结束,当他下床能健步如飞时,薛北望还在一旁双手在他身前护着,生怕‘身娇体弱’的他再把自己摔了。   经此照顾,白承珏往后走路十分小心,担心下次要若再扭伤,依照薛北望小心翼翼的模样,恐怕就不仅区区十日那么简单。   时间飞逝。   一转眼已在村中住了整整三月,塔娜亲自驾马带着巫医为白承珏复诊,二人离开时,巫医轻咳了两声一脸正经的说可以行房。   之后的几日,薛北望每每看向他都欲言又止。   傍晚,二人一同收拾着碗筷。   薛北望看着白承珏张了张嘴,耳根子一红,什么都还没说,便端着碗碟匆匆离去。   盛夏天热,入夜二人在搭好的棚屋内纳凉,白承珏满上塔娜带来的奶酒与薛北望坐在棚屋内看星星,这傻子灌下三四杯酒看着白承珏深吸了口气态度严肃的像要商量什么大事,酝酿了许久他一拍大腿,语气认真道:“大夫说我们可以行房了。”   “噗……就这?我还以为你要与我说什么大事。”   白承珏手扶着额心,看向薛北望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是吗?”   白承珏端着酒,起身坐到薛北望腿上,感觉到他身体僵硬,单手搂过薛北望后颈,轻抿了一口奶酒:“那你打算如何?”   “我们可以以身手定上下,”薛北望咬了咬牙,又道:“二十招之内,谁若是处于劣势……”   还未等薛北望将话说完,白承珏头靠上薛北望肩头,酒杯微倾,染湿薛北望前胸,他抬眸,神色委屈:“我大病未愈,你便要打我?”   闻言,薛北望急忙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你明明说要和我动手。”   “那可以等,等你痊……”   白承珏凑头吻上薛北望双唇,轻咬着柔软的唇瓣,酒杯落地发出一声脆响,指腹不知何时已然攀上薛北望耳廓,轻轻摩擦着发烫的耳珠,暧昧的撩拨下薛北望身子僵直不敢动弹。   待白承珏松口,手滑至薛北望耳后,轻声道:“我等不了了。”   那一晚,原以为有机会公平竞争的薛北望,又一次被白承珏这只撩人的大狐狸吃干抹净。   接连几次,薛北望都没能狐口脱险。   在第五个月的夜里,白承珏主动提出以武力争上下,薛北望二十招内险胜半招。   当准备收下成果时,白承珏收回剑,浅笑道:“不过就是个上下,这次你在上也行。”   当晚,薛北望在他想象之外的‘如愿以偿’,翌日不仅腰更酸了,膝盖还有点青。   这只大狐狸,事后十分满意薛北望的周到服务。   薛北望扶着吃痛的后腰,脑内复盘昨晚的情形:“我觉得不对,不是说好,我赢了就在上吗?”   白承珏点头道:“你是在上,不是吗?”   薛北望又被这只大狐狸骗了。   原本薛北望以为敌人太狡诈,翌日晚,二人再次比试,没想到惨遭大狐狸武力压制,在第二十招时薛北望落了下风,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承珏,见白承珏将剑收回剑鞘,走上前拍了拍他肩头,浅笑道:“今夜我还想那般,你说可好?”   “所以…你其实能打赢我?”   白承珏道: “险胜。”   薛北望放弃负隅顽抗,轻叹:“当真是被你吃死。”   白承珏想到昨日深夜薛北望被他哄骗得乖乖束手就擒笑意更甚,双手搂住薛北望后颈:“你还没回答我。”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完全不知道会不会被锁了,咳咳,每次写虎狼之词,我心里都不免小心翼翼的   大家晚安好梦   感谢在2021-05-14 02:25:38~2021-05-18 03:1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天命之子   不知不觉已在村中住了半年。   近半年来, 院中添置了桌椅棚屋,周围已长出枝丫的花种,让这处短暂休暇之地, 仿若真成了二人往后安身立命的小窝。   偏屋改成的书房,旧木制成的书柜歪扭丑陋立于木桌两侧。   薛北望专心勾画着眼前图纸, 茶点搁置桌面发出声响, 薛北望回神,一转头便与白承珏四目相对。   白承珏垂眸看向在桌面上铺开的陈国地图,其上有薛北望用朱砂勾画过留下的标识:“如今形势如何?”   “二人将陈国分据为两地, 眼下战事未平。”   白承珏浅笑:“古人云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几处要领山川河流走势,兵力分布近半年已有图纸陆陆续续送来,我还未想到更好的用兵良策可在两方交据中已少胜多, 手中兵力终归与林将军和娄家手中兵力所差甚远,两方之争已近半载,虽皆有颓势,可我手中兵力与之相比,恐怕难以渔翁得利, 而是惨遭大鱼吞噬。”   “不见得, 争端不休下, 必惹民愤,一忍再忍则易失先机, 如今你若能掌握民心,再借阿喀佳之力权衡, 亦不是全无胜算。”   薛北望看向白承珏抿了抿干裂的唇瓣:“你觉得该往那攻?”   白承珏道:“我可没有带兵打仗的才智, 尚可搅弄是非,眼下兵不足,便激起民怨, 从边境起收纳起义军扩充兵力。”   “起义军一事我也思索过,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要找一个没有诟病的名义不易。”   “天命之子,”话音落,见薛北望面露疑惑,白承珏浅笑,“这四字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我心中已有对策,一切等到了那时你自会明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尔虞我诈下,光明磊落之人难得善终。”   薛北望道:“那现在不能说?”   白承珏手指竖在唇面,身体倚向桌边轻声道:“秘密。”   其未明说,急得薛北望抓住白承珏腕口,面色凝重:“此事你是不是会有危险?”   白承珏摇头:“不会,你信我吗?”   “信。”   “那就与我打个漂漂亮亮的胜战,我只能助你名正言顺加入夺位之争,之后能否取胜,始终还要看你自己的实力,”   白承珏指尖顺过薛北望鬓角,看着那双眼仍旧担忧不减,轻声道:“待你大胜,我等你携凤位接我回家。”   薛北望一字一顿道:“定不负所望。”   为稳住吴国小皇帝,叶归还是写信回朝再讨新药,白彦丘仅命人送来的一瓶药与同白承珏商量长公主和亲远嫁的书信,借此逼白承珏尽快回朝。   回吴国一事不得不提上日程。   半年来不问世事的闲暇快活,将于此处终止。   于此最后一场酒,当赴往战场,各自厮杀。   酒过三巡,白承止三人已醉得不省人事,白承珏拉过薛北望的手腕,将人拉到书房,醉得有些迷糊却硬是将薛北望拉到桌前坐好,提笔为其绘制丹青。   “你醉了,乖,先回房歇息。”   白承珏皱了皱眉心:“坐好,莫要乱动。”   饭桌上见白承珏喝得畅快,薛北望只敢小酌,生怕要都一同醉下,累得白承珏在寒风萧瑟中感上风寒。   未曾想白承珏已然醉得迷糊,倒还徒升起附庸风雅的兴致。   他站在书桌前提着毛笔,白皙的面颊上带有一层醉后的霞红。   寥寥数笔,薛北望的肖像跃于纸上,浓墨浅墨交相勾勒,哪怕醉酒,这画中人也与薛北望有七八分相像,停笔,他举起宣纸看向薛北望笑靥如花:   “像吗?”   “像。”   薛北望上前将白承珏揽入怀中,白承珏抬头一双眼含着笑意,眼睑因酒醉映下一层绯红,好看的怕要将人魂给勾去。   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小花魁,若不是阴差阳错,怎能被他有幸遇到。   白承珏望着薛北望笑意渐渐淡去:“经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你将它打开来看时,便能想起我。”   “好。”   白承珏头凑到薛北望颈窝,站不稳的身子全然瘫在其臂弯间:“我知道手段不算磊落,”   说到这,他强撑起身子,认真的看向薛北望双眼:“你会不会觉得我断腕太脏,不来接我。”   这话奇奇怪怪,薛北望也不知白承珏到底是什么意思,双手将其圈紧:“约定好了待我大胜,便接你回去,到时我反倒怕你耍赖。”   再无回应,薛北望低头,白承珏已趴在他胸口睡去。   薛北望轻笑,将人打横抱起回屋,一直到屋内白承珏还紧紧攥着丹青不放,薛北望哄了许久,才将那有些褶皱的纸张夺下,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夜深,薛北望烧好热水为白承珏擦拭身子,从新换上一件轻薄衣物,待白承珏再次转醒,又扶起白承珏哄的他喝下一杯解酒茶。   可怜同时酒过三巡醉得迷迷糊糊的另三人,一整夜只得在屋外受凉吹风。   翌日清晨,叶归与香莲推开门,便见薛北望跪坐在床上为白承珏揉捏着额角。   薛北望低声道:“让你昨日少喝些偏不听,现在好些了吗?”   “不疼了。”   薛北望道:“往后我不在,不许再喝那么多了,那二人笨手笨脚,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若喝醉又如何照顾你,你现在身体大不如前,极易受凉发热,要是病了,身边又没我照顾,怎么能行。”   “是。”   闻言,叶归二人相视一眼,讪讪合上门扉。   直到离开村的路上,薛北望的嘱咐一句接着一句,还与香莲和叶归细谈该怎么照顾白承珏最为妥帖,原先连茶水都泡不好的薛北望,如今白承珏喜欢喝什么茶,什么温度,都几泡,需要用什么水都交代的明明白白。   最后那句句嘱托,连在白承珏身旁陪侍了那么多年的叶归都自愧不如。   而一夜醉酒,白承止浑身酸疼,身娇体贵的王爷病得裹紧被褥,坐在马车里接连打着喷嚏,因此还被薛北望嫌弃了一番,警告白承止在病好之前,必须与白承珏保持三丈远的距离。   可怜这锦衣玉食的王爷,惨遭人嫌。   临近分别的路上,薛北望尽可能延长二人呆在一块的时间,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往后我不在,你要记得好好吃药,平日……”   白承珏手轻抚上薛北望喉珠:“这些话,你这一路与我交代了三四十遍,如今都会背了。”   薛北望不安的抿了抿双唇:“我是不是让你烦了?”   白承珏浅笑摇头:“你一道又一道的交代,听着像是往后不会再见了。”   “要见的!”   见其一脸认真,白承珏不由笑出了声:“见,待下次再见,便不分开了。”   “恩。”   白承珏道:“莫要再耽误了,下个路口便走吧……”   “记得要回我书信。”   “好。”   马车在路边停下,薛北望驾马离开时,不舍回头,白承珏掀开帘布,一直看着薛北望驾马走远,直至变为远处的黑点,才将帘布放下。   白承珏道:“乐神医到阿喀佳待命了吗?”   叶归道:“三月前便到了,主子交代的事情已有成效。”   “恩。”   “不过主子的死士都安插入陈国待命,眼下吴国局势恐怕于主子不利,依属下愚见不该将全部心力单放在薛公子一人身上。”   白承珏垂眸:“他不能输,哪怕能多增一丝胜算,我也会去做。”   “那主子一切安排为何不提前告知薛公子?”   “若知道我孤注一掷,他不会接受,随着事情进展,安插在陈国的每一步他自会明了,战场上的事,我虽帮不了,可至少也能成为他身旁一股助力。”   叶归面色一沉:“这些暂且不论,可你让乐神医与巫医大人研究药物,先一步在陈国制造瘟、疫,待薛公子的回到陈国稳定边境局面,再让乐神医二人拿出解药化解危机,此事怕是不妥。”   “想要成为天命之子,受簇拥上位,总得有人要脏了手,路终归是要以尸骨堆砌。”   “薛公子猜出来怎么办?”   “我不在乎。”   叶归道:“主子,这可都是人命。”   “成大事者,不可妇人之仁,我本就不是好人,不过就是多添一件恶事罢了,”白承珏浅笑,“往后九泉之下,无论何等责罚,我都受得。”   为了天命之子的名头,他安排死士待命,待疫情起,便将妖物祸国一事于大街小巷传开,待薛北望解决疫病一事,到时借助天命渲染,薛北望定能成为民心所归。   他日,哪怕薛北望弑、兄夺位,也不过是天命所归,铲除妖孽罢了。   白承珏垂眸看向掌心,肉眼所见的白净下,实则沾满淋漓鲜血。   只是不知这样的他,会不会令薛北望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晚安 第100章 冬雪   三个月后, 离近吴国边境还有约莫一个半月的车程,入冬,大雪阻碍了前行道路, 四周无驿所客栈,车队不得不滞留于郊野。   车厢内垫着几层厚褥子, 寒风凛冽, 桌案上炭火在铜器中忽明忽暗,大雪一连下了三日,车轮被积雪掩埋, 寒风不止,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白承珏当日入夜便染上风寒, 翌日便病得昏昏沉沉。   白承止身披氅衣来到马车前,掀起帘布一角,昏暗光线下白承珏青丝散乱,面色潮红,将帘布放下, 看向叶归道:   “白彦丘不知小十七如今状况?”   叶归道:“知晓。”   “明知折返会赶上冬雪, 就不能宽限些时日, 待明年入春再归,”   一句抱怨, 见叶归未有应答,白承止看向侍从, 侍从心领神会, 牵着马匹走到白承止跟前,伺候其戴上头衣:   “本王与香莲去附近找找有无村舍,看看能否找个乡野大夫来。”   这半年来好不容易稍稍好转的身体, 被连日来的奔波,与阻路的大雪再次拖垮。   叶归上车为白承珏额间从新拧了一块湿帕覆上额间,白承珏双眼拉开一小条缝,喉咙中发出难受的支吾声,不由将被褥裹得更紧。   “你明知道圣上其心可诛,本不应再服用圣上为你调配的药丸。”   “我要让他以为我并无退路。”   白承珏开口回应,声音干涩沙哑,话音落,紧随着喉咙中不断溢出的咳嗽声,指节死死攥紧被褥,猛烈咳嗽下眼角泪水浸湿浓密的睫毛,这幅病弱模样我见犹怜。   叶归急忙为白承珏轻抚背脊:“兴许是主子杞人忧天,圣上当不会做得如此小心谨慎。”   “他会。”   三岁看老,这侄儿是什么人,他心中明了。   仅半年未动身,便以用信要挟明面是朝中大臣步步紧逼使白青璃嫁娶一事圣上束手无策,实则只是以此相要逼白承珏回京。   一年前因为薛北望一事叔侄二人的关系已有间隙,如今圣上下定决心在他药中埋下一味牵制住他的毒药,现在着急催促,定是担心他长久不归恐事已败露。   可于他而言现在还不是与白彦丘撕破脸的时候。   叶归哪能想到这些顾虑,外面大雪纷飞,不知何时能止,寒风萧瑟下,白承珏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不安的润了润双唇,眼底难掩忧虑道:“可如今这场大雪你怎撑得住?”   白承珏轻声道:“能,我命硬。”   “主子……”   “我渴了。”   叶归想说的话被白承珏堵住,他下马为白承珏去取温在账内的水袋,刚掀开帘账边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他赶忙拿上水袋去看。   只见两匹烈马停在了马车前,身上的斗篷遮盖住大半张脸。   来人下马,上前掀开帐帘一角,确定马车内躺着的人是谁后,脱下身上斗篷,将沾满雪花的斗篷递向身后,来回搓暖手心后,跨上马车俯身钻入车厢内。   叶归握着水袋立于原地,看清薛北望那张冻得微微泛红的脸时,他双脚像是被注了铅,驻足不动。   乐无忧抱着薛北望的斗篷,侧身对叶归喊道:“呆子,你傻愣愣站在哪里作甚?还不过来接我去篝火旁取暖。”   “你不是自己有脚。”叶归说罢提着水袋回到账内。   见状,乐无忧双眼微眯,不快的跟在叶归身后进入营帐。   营帐狭小,卷缩于湿冷的地面上,乐无忧抱着斗篷在火堆旁坐下,冷得不由打了个寒颤。   叶归用烧火棍捅了捅火星,沉声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入冬了,姓薛的放心不下王爷,七天前便确定好路线快马加鞭赶来,我还担心他会与你们错过,没想到他还真能猜到王爷会走那条路回吴国。”   ……   马车上,薛北望搓热手没入被窝里将白承珏冰凉的双脚圈入掌心。   惊得昏睡中的白承珏睁开眼,急忙将脚缩回,大斥道:“叶归放肆!”   等看清来人,他倚在马车上咳了几声,看着坐在一旁的薛北望终是觉得有些不真切。   薛北望浅笑着再次将白承珏的双脚圈入掌心,轻轻揉搓着,用掌心温度将双脚捂热:   “我才走多久,你就病了,他们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白承珏低声道:“你贸然过来,陈国怎么办?”   “借着你为我备得疫病作势,已在边境建立起威信,我说要与乐神医找寻根治疫病的药,借口离开,留下小木子一干人等稳定局势,”   说完薛北望将白承珏的双脚遮掩好,俯身吻上其额间:“辛苦你了,又要为我之事如此操劳。”   “这疫病现如何?”   “用药暂且减缓,并未压制,待疫病传入京中,我再将解药拿出,”   薛北望手指略过白承珏额间湿润的发丝轻声道:“我千里迢迢来此,你不与我撒娇亲近,反倒像一国之君般关心起我俩国家的家国大事,委实不该。”   白承珏浅笑,身体靠近薛北望身边:“死了很多人吧?”   薛北望在白承珏身边躺下,温柔的将人环入怀中:“皇权争纷哪有不死人的,闹成这样的局面,牺牲可换来往后长久安定,也算救了大部分人,”   说着薛北望头抵上白承珏侧颈,温热的鼻息拍打侧颈,掌心覆上白承珏额心:“好好养病,再关心国事,我可要醋了。”   白承珏翻身与薛北望四目相对,冰凉的指尖轻轻抚摸过薛北望眉宇:“……想你了。”   “我也是,等一切安定,我就接你回家。”   几近不眠不休赶了七日的路程,偏偏在看见白承珏时毫无倦意,他盯着白承珏入睡,鼻翼在轻柔的呼吸下微颤。   视线一眼都舍不得离开,巴不得将其刻入眼眸中,一并带回吴国。   许久,他轻轻触碰了那柔软的唇瓣,指节微曲在脸庞打转,盯着这张脸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马车。   下马后,恰巧撞见无功而返的白承止,二人四目相对,白承止坐在马匹上看了薛北望一会,颔首道:“你来了就好。”   香莲怀中环着白承止,看向薛北望浅笑点头。   三人打过招呼后,薛北望拉开帐帘,见乐无忧正靠在叶归腿上小憩,他站在火堆前发出两声咳嗽,躺在地上被篝火暖得昏昏欲睡的乐无忧不情愿的睁开一只眼。   薛北望道:“看病。”   “你夫夫二人剥削起人来当真是一模一样,”乐无忧坐起身来活动着吃痛的筋骨,眼神埋怨的瞥了一眼薛北望,“出诊得加钱,三…不不不…得五倍!赶路赶得我身上骨头都要断了,一分都不能少!”   “行。”   乐无忧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灰,拿起放在一旁的药箱向马车走去。   叶归起身将温热的水袋递到薛北望跟前:“主子刚才说他渴了,你喂他喝吧……”   “好。”   看着薛北望的背影,叶归慢慢将手心收拢,再度于篝火旁坐下仰头深吸了口气。   一盏茶后,乐神医从马车内出来见薛北望,不免长叹了口气:“有些事我不知当不当同你说。”   “但说无妨。”   乐神医轻咳了两声,抬起手来不断摩擦着大拇指与食指沙沙作响:“我们做大夫的口风很严,对于病人的私事,不太好直说,而且王爷可不是好相与之人,若是我说了不该……”   话音未落薛北望将一两银子放到乐神医指尖,乐神医眯笑着将银子样腰间一塞,轻咳了两声吊了吊嗓音:“在阿喀佳你们不是找我麻烦说牵魂引的事,按理说这药王爷断了许久,当不该再有余毒,可刚才我为王爷把脉,体内仍有中毒迹象,脉搏很像是牵魂引。”   薛北望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马车,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皆时,乐神医拍了拍薛北望的肩膀道:“安心,我检查过王爷的身体,无其他异常,应当服用的极少,一方面能保证把脉时能察觉到毒有体内,另一方面又断绝了药物成瘾,应当是想靠此扰乱旁人视线。”   “这次病重与此有关?”   乐神医点头:“虽已许久未为王爷请脉,但王爷痛觉复苏,应当是体内积毒已有减轻,此次冬雪不该病得如此之重。”   薛北望低声道:“知道了,这一路赶来神医辛苦了,好好歇息。”   “行,接下来的事情你俩就自己慢慢处理,我呀,要好好睡上一觉。”   说着,乐神医伸着懒腰朝账内走去。   薛北望回到马车内,长吁了一口气后在白承珏身旁坐下,白承珏似乎也没指望乐神医口风紧,伸手勾了勾薛北望手指。   见那张笑意柔和的脸,薛北望将白承珏的手圈入掌心,神色复杂。   白承珏轻声:“本不该如何,可此事我有我的考量。”   “我知道,他要是怀疑你,便不易让姐姐脱身,你自当事事考虑周全。”   “恩。”想说的话,都让薛北望说完,他一时到不知该如何开口。   薛北望长叹了一声将白承珏指尖紧握:“若不是我如今还未在陈国站稳脚跟你又何须受这些苦……”   “哪怕你站稳脚跟,兵临城下,白彦丘也会与你我鱼死网破,让阿姐平安一事本就只能靠我一人思量谋划,有些交锋终究是避不过的。”   避不过,所以不得不思考好每一步当如何做。   薛北望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擦着白承珏唇瓣,柔唇因为高热在寒冬里显得有些灼手。   明知道白承珏重返吴国,必是险境,可偏偏无法为了与之相守的一己私欲,去阻了他的路:   “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修完文了,晚一点回复,太晚码字果然容易有很多虫,晚安好梦   哈哈哈哈,单身袋,没有去过520/521,不过没办法陪了小姐姐和妈妈,有点晚了,所以又咕咕咕了【捂脸】   番外本来想写原定好的现代番外过521的,但是……我不行,萎了萎了。   不过等到正文完,脑海里想好的番外都努力呈现出来的   让望望和小花魁见个面,来过个节 第101章 尽心竭力   他的理解, 倒让白承珏如负重释的松了一口气,白承珏安心蜷缩于他怀中,安静的马车内伴着他的心跳呼吸, 白承珏睡了大雪中最安稳的一觉。   彻夜无梦,寒夜如春。   翌日, 雪后初晴, 晌午的太阳穿过浓雾,破开厚重的云层于天空中露出丝丝缕缕光。   白承珏坐在马车内掀开布帘,寒风袭面, 凉意灌入咽喉,引得白承珏连连咳嗽。   闻声,薛北望赶忙回到马车内为其扶背, 待白承珏止住咳喘,眼角余光看向薛北望浅笑着罢了罢手。   薛北望轻声道:“在车上等我,我去账内取姜汤。”   “恩。”   片刻,薛北望双手端着姜汤赶回马车,白承珏正欲伸手去接, 薛北望轻拍其手背小声说了声烫, 微微泛红的手指捧着碗底, 瓷勺盛起一勺汤汁,吹凉后, 将勺沿送至白承珏唇边。   见一碗姜汤见底,薛北望将空碗搁置在一旁, 哄白承珏躺下:“出汗后, 很快便会好了。”   白承珏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薛北望深吸了口气,将白承珏被褥掩严实,在其身旁坐下:“化雪后便走。”   见白承珏正欲开口, 薛北望连忙道:“别想赶我,要现在就走,这一路放心不下你,怕又要折返回来。”   白承珏浅笑道:“你能多留几日,我求之不得。”   得了白承珏首肯,薛北望便跟着白承珏的车队待了足足五日,离开时如之前那般事事叮嘱,上马后却不敢多看白承珏一眼,生怕舍不得离开。   ……   马车驶入吴国边境那日,白承珏在城外停留了许久,才像是认命般回到这座令他怨恨厌恶的牢笼。   待马车赶到皇都,已是两个半月之后。   皇城内白彦丘设了私宴为白承珏接风洗尘,寒冬结束,已入暖春,这深宫牢笼竟不抵那日大雪纷飞下薛北望将他圈入怀中暖和。   回过神看着前面引路的老太监,白承珏无可奈何的一笑。   刚踏入寝室,白彦丘便急忙上前去迎,一个踉跄下跌入白承珏怀中。   铁盔遮掩下那双如覆冰霜的眼眸,却在与白彦丘四目相对时,刹那掩上柔和的笑意。   白彦丘抱着白承珏的腰身站稳:“小皇叔,你这一走都一年多了,彦丘好想你。”   闻言,白承珏轻抚上白彦丘发丝柔声道:“抱歉,沿途因为一些事耽误了。”   “……皇叔许久未对彦丘这般温柔了。”   “这些天细细想来,我确实不该与薛北望来往密切,不过只是一枚棋子,何至于因他之故与你离心,”白承珏指节刮过白彦丘高挺的鼻梁,“你我才是至亲。”   话音落,铁面下已没有了笑意,明明是看着他从襁褓中长成如今这般少年模样,那张与太子相似的面孔,将旁人口中那一件件惨案再度涌上心头。   待回过神时,白彦丘伸手正欲取下白承珏铁盔,白承珏眉心微蹙后退半步,白彦丘奶声道:“皇叔,我想看看你。”   “好,我自己取”   白承珏取下铁盔,来之前经过一番修掩,使得整张脸血色全无。   见其面色不佳,白彦丘关切道:“……脸色怎会如此?这些天来皇叔是不是没好好吃药?”   “来时赶上一场冬雪,重病初遇后,身体便一直不见好转,我担心那药已经无法再做缓解,”   白承珏神情难掩疲态,说到此处,他双唇紧抿,微凉的掌心覆上白彦丘侧颊,柔声复言:“对付你两位皇叔之事,本不该操之过急,可我怕再拖下去还未能替你扫清障碍,这身子便撑不住了。”   一字一句满是为人长辈的担忧与不舍,白彦丘低下头,缓缓收回手,双唇蠕动,一时间甚至连抬头看白承珏的勇气都没有。   见其心虚,白承珏在白彦丘身前单膝跪地,仰头看着白彦丘,双手握住其腕口:“人固有一死,真到了那一日,我也只不过是比旁人走得早些,不过哪怕往后身死,皇叔亦会化成空中繁星,护你一世安康。”   白彦丘俯身将白承珏一把揽入怀中,手搂紧白承珏肩膀,如同着了魔般,低声呢喃道:“不会的,皇叔不会有事的,他们说过那药不会致死。”   白承珏笑问:“什么药?”   这一问惊得白彦丘松开手,踉跄向后退了两步,细看额间已在紧张不安下覆上一层细汗:“我是说皇叔一直服药调养,时间久了会定会痊愈。”   白承珏起身轻叹:“无需自欺欺人,我余生所望就是为你铺平前行之路。”   话音刚落,白承珏忽然眸光一滞,呕出一口朱红,还未等白彦丘反应过来,白承珏身体已向前栽倒,吓得白彦丘急忙将白承珏护入怀中,连声传唤太医。   此时白承珏头埋在白彦丘胸前,双眼拉开一条缝,待身后传来脚步声后,又缓缓合上。   因为白承珏真容外人不得知,把脉下,白彦丘用长袖掩去白承珏面容,见太医面色凝重,白彦丘双唇紧抿。   许久,太医道:“是中毒之象,王爷脉象紊乱,与中了宫中秘药牵魂引的人极为相似,如今不知道王爷服用此毒多久,微臣亦不敢乱下药诊治,为恐稍有不慎,伤及王爷性命。”   “皇叔他当真病重?”   “以脉象来看,确实不妙。”   白彦丘罢手道:“退下吧……”   等太医走后不久,跟在白彦丘身旁伺候的老太监进屋,白彦丘严声质问:“你不是说那药只是为了牵制皇叔,并不会取皇叔性命,可出去一趟归来,他为何竟折了半条命。”   “老奴觉得,待前朝安稳,留下一个缠绵病榻的闵王对圣上有利无弊,此番闵王长久未归,老奴担心闵王对圣上包藏祸心,既然圣上在心闵王,老奴便要保证闵王待在圣上身旁时必须尽断獠牙,”   老奴见白彦丘低眉不语,微微欠身:“先帝曾说过闵王是条悄无声息的毒蛇,终有一日保不齐会反咬圣上一口。”   白彦丘沉吟片刻,不再深究:“罢了,先退下吧……”   “嗻。”   在广袖的遮掩下,白承珏双眼无神地看向前方,舌尖咬破的口子已能感知到阵痛,依旧让身体放松,使自己于白彦丘怀中恍若一句毫无知觉的尸体。   这次装昏,本想让白彦丘对下药一事心安,没曾想竟从二人话语中得知原来从一开始白彦丘便已盘算好,让他成为废人……   半盏茶后,白承珏才故作转醒,白彦丘跪坐在床边,见白承珏醒来,白彦丘攥紧白承珏的手心后身子坐直:“小皇叔。”   白承珏故作虚弱:“刚刚吓到彦丘了吧?”   “皇叔怎会病得这么重?”   “沿路来这病一直反反复复,以至于路上耽搁了许久,进宫本想让你安心,不料反倒只是令你徒增担忧,”   白承珏抬手,指节轻轻摩擦过白彦丘脸庞:“笑笑,这不过只是顽疾罢了,你这般愁眉苦脸,皇叔往后怕不敢再进宫看你。”   “我只是气宫中御医无用,仅无一人可缓解皇叔如今状况。”   “无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往后有多长都无所谓,不过你燕王与昭王一事,必须尽快解决,决不可在我倒下前,留下此等祸端。”   说着白承珏反手扣住白彦丘腕口,一副甘愿为小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样。   越是这样白彦丘就越觉得心疼: “皇叔说彦丘当如何做?”   “将二人引诱进宫,安排弓箭手射杀。”   “射杀!?”   “我想过哪怕真将罪证拿出,也无法置二人于死地,我现在都未能找到二人兵马藏匿之处,只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往后说不准会反咬一口,   “若再容忍,以我如今状况,待事端再起恐不能站在你身旁,为你抵挡风雨。”   白承珏越是露出这幅为白彦丘甘做犬马,不计生死的模样,那味牵魂引便更让白彦丘内心越是愧疚煎熬。   见白彦丘已有破防之象,白承珏想到那老太监的离间策,握住白彦丘手腕再度加力:“到时由我在城楼上下令射杀二人,反正我时日无多,等一切结束,你就赐皇叔一杯毒酒,以堵悠悠众人之口。”   话音落,白彦丘已在白承珏这番话下泣不成声,白彦丘握紧他的手心,头埋在塌上,哭声不止。   刚才还温柔和蔼的长辈,看着白彦丘痛哭的模样,神色漠然。   入夜后,桌上的吃食白承珏以身子不适为由婉拒,并未过多逗留,反倒在奴仆的搀扶下坐上步撵离开皇城。   上马车时见宫中太监宫女还未离开,白承珏故作脚步一滑,跌入叶归怀中,弱柳迎风之态令人心生怜意。   马车驶离宫门外,白承珏一改奄奄一息之象,沉声道:   “本王现在便等他下定决心,诱昭王进宫,将其射杀。”   昭王与燕王的兵马藏匿在哪,白承珏早已清楚,只不过这样解决于他而言最为有利。   叶归道:“属下担心圣上到时会反咬您一口。”   白承珏冷笑:“我一个先帝都厌弃的王爷能做什么?只要我想,在昭王党羽看来我只不过是白彦丘手中一把杀人的刀,如果事态成熟,我连这个污名都不会背上。”   侄儿骗叔叔进宫,将二人杀死在宫里,怎么看都是一出令人咂舌的大戏。   前朝会如何想?昭王余剩的党羽又会如何想?   想到这里,白承珏笑意更甚,指端轻敲着车窗边缘,发出了有节奏地哒哒声:“我现在已经有些期待这出戏能开场。”   “如果圣上不打算接受主子的献策怎么办?”   白承珏道:“他会接受,他既然下药,就应当知道我服用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在这之前,他至少要让我这把刀物尽其用。”   现在他不在意吴国此番变故后会沦为怎样的局面,只有势力间相互拉锯下,他才能寻到时机让白青璃顺利离宫。   皇都越乱越好,最好在昭王燕王死后,其二人的党羽往后都别让白彦丘好过。   叶归道:“对了,主子要不要去见见纪小姐。”   白承珏眸光一沉,轻笑道:“一时倒忘了,鸢儿可是昭王明媒正娶的发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回复大家,今天的作者有话说,大家细细的看,我试试能不能平安放一丢东西进去,之前有亲给的长评被吞掉了,心疼,谢谢亲的长评支持,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只前要给殇夜的小剧场被吞了,那我就小心一点放在放进来,想看小狐狸炸毛,那我们就来一个蒙眼搞事情,嘿嘿。炸毛小剧场。蒙眼搞事情开始,黑暗中只能听见耳旁呼吸声粗重,下身在薄唇摩擦下酥麻难忍,宽厚的手掌制住腕口。一时间身下被温热包裹,白承珏一僵口中溢出一声轻哼,双腿不由绷直,哑声道:放肆!黑暗中薛北望抬眸,唇边微勒水色潋滟。这样密密麻麻希望不会被突然吞掉,一想起被吞掉的长评,好心疼,好在还能从作者后台再看见,感谢长评投喂,笔芯,如果再被看到,然后不见了,我可能也没有办法了,我们依旧悄悄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第102章 无能为力   “此事要不要告知纪小姐, 让其早做准备?”   不由回想起年少时的百花楼阁,那时的纪阕鸢只是垂髫之年的小妮子,与香莲跟着他身后, —声声姐姐唤得甜腻。   本该是暗藏于敌手身旁的心腹,叶归这—问, 白承珏却犹豫了。   围猎时惨遭下属背刺—事, 今仍历历在目。   “她会不会为了昭王背弃我?”   话音落,不等叶归回话,白承珏斜倚窗边, 扶额轻叹:“若是她,背弃便背弃吧,待定下射杀皇兄之期, 前—夜你便将放在百宝阁中的药丸给鸢儿送去,服下此药,若未有致命伤处,此药可护其心脉。”   “主子?”   “我就不去见了,你帮我问问她是否愿做昭王妻, 念在她为我鞠躬尽瘁那么多年, 我尽可能给她—个善终。”   哪怕如今—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想到纪阕鸢的笑意, 始终与白承珏手中任何—枚棋子都不同,她勾引昭王, 引诱昭王向记府下聘,心甘情愿沦为白承珏手中最有利的—枚棋。   “主子对纪小姐从来与其他人都不—样。”   “我从未要求她为我做什么, 大婚前夜, 却她—脸欣喜的和我说,鸢儿以至及笄之年是时候可以成为珏哥哥手中的刀了,   “她是唯——个, 心甘情愿为我所用之人。”   ……   诱昭王、燕王进宫射杀—事已成定局,天未亮,药原封不动被送回,同时也带来了纪阕鸢对昭王感情的否定,并送来昭王以安排兵马混入皇城的消息。   有关外通敌国—事将二人逼急,想借由此番入宫对售卖兵马,挪用赈灾粮等事解释之机,挟制住白彦丘,逼宫造反。   未曾想纪阕鸢的消息让白承珏得以先—步让禁军在城中控制人马,其二人又太过轻敌,最终惨遭于东盛门乱箭而亡。   整个计划中,在二人快入宫时,白承珏便装作病发昏厥,已无退路下,白彦丘不得不亲自将二位皇叔置于死地,随后暗藏于皇都内少量昭王兵马被白承珏—先安排好的人马以流匪之名剿灭。   原本可以名正言顺的—场杀戮,最终沦为白彦丘忌惮皇叔惨无人道的屠亲。   前朝是正准备上朝的文武百官,东盛门中是昭王、燕王冰冷的尸体。   待白承珏悠悠转醒,看向坐在—旁的难掩疲色的白彦丘,轻咳了两声,咬破舌尖,血从下颚滑落。   见白承珏呕血,白彦丘赶忙道:“小皇叔。”   白承珏抓住白彦丘腕口,哑声道:“事情怎样了?”   “昭王、燕王均已伏诛,眼下弑杀皇叔—事,前朝闹得沸沸扬扬……”   白承珏眼角余光撇向—旁的老太监,又发出几声轻咳,身体无力的倚入白彦丘怀中:“你与他们说—切全是我—人为之,咳…所有罪过都我—人来承。”   老太监尖声道:“那么大的罪过闵王殿下可背不住。”   明明听得出,这番话意欲讽刺,白承珏却抓紧白彦丘腕口故作担忧:“那当如何?我本想为你铺路,怎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如情绪激动般咳得更凶,隔着—层铁面那覆上水雾的眸子看得人心都快化了:“都怪我,怪我身子不争气,若是当时我出面射杀昭王,只要我—死,此事便可揭过,   “不对,还有办法,—定有办法!”   他磕得更凶,又—次咬破口腔内壁,使自己看起来如同呕血,—滴滴朱红浸湿衣襟。   见白承珏病重,白彦丘心口揪疼,搂着白承珏轻声道:“孤来扛,—切孤会解决,”   说罢指尖擦过白承珏额角的鲜血,咳声难止,白彦丘不禁将其楼得更紧:“其实孤已经想到解决方法了!”   白承珏像是释然般,身子—软倒入白彦丘怀中装晕。   见美人憔悴之色,论谁都会护花心切。   白彦丘已无法再思虑其他,为了让白承珏与此事撇清关系,命人偷偷将昏厥的白承珏送回闵王府治病,自己则担下—切。   奸计得逞。   白承珏回到闵王府后,便乔装打扮赶往昭王府接纪阕鸢回家。   昭王尸体还未送回府中,白承珏推开门,纪阕鸢已穿上丧服,对镜佩戴白花。   纪阕鸢道:“珏哥哥那么早便到了?”   “我接你回家。”   纪阕鸢转过身看向白承珏道:“你还记得我们第—次见面的场景吗?那时我刚被卖入百花楼阁不久,就被老鸨送给贵人开、苞,我在房内又哭又闹,被那人拉扯开上衣,抽了几嘴巴哭声便止住了,   “我已经想好之后便寻死,爷却提刀闯进屋内将我救下,我看着你时就在想这姐姐生得漂亮不说,性格也泼辣。”   白承珏轻声道:“记得。”   “那晚夜深,我口渴出来找水喝,听见走廊尽头有打骂声,那门虚掩着,我就凑在门缝往外看,你后背全是伤,快昏过去时,又被—盆冷水浇醒,我想过救你,可我不敢,我怕他们把我送给别人糟蹋。”   那些鞭打不疼,疼得被人硬生生按入噬骨的药水中让后背—道道伤口恢复如初。   白承珏浅笑道:“……那些伤我都不记得了。”   “可我记得,我记得你说有别得路选问我们愿不愿意,你说小姑娘连及笄之年都为至怎么能被人糟蹋,”   纪阕鸢轻笑,伸手握住白承珏腕口:“我知道,你表面上不好亲近,实则总会护着我们,爷本当是个温柔的人。”   白承珏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往后你便是自由身。”   纪阕鸢摇了摇头:“回不去了,我对昭王殿下动……”   话音未落,血从她唇角渗出,她艰难的抬起头看着白承珏在剧痛折磨下,强撑着笑容:“动心了,与爷说这些,想你莫要为鸢儿选得路自责,无论是我,莫灵犀,还是其他人都自己选了前路,与你无关。”   白承珏—惊,脑海中—片空白,顿时将其拦腰抱起:“我们去找大夫。”   纪阕鸢攥着白承珏袖口,艰难的说道:“姐姐,我不要看大夫,我要去追他,再晚些就追不上了。”   “为何不与我说,只要你要,我无论如何都会保住他。”   “我不要,比起昭王安危,我更怕自己阻了姐姐的路,”   纪阕鸢抬手拂过白承珏的下眼睑:“路—直都是鸢儿自己选得,姐姐莫要自责,我现在很好,这—切都是我想要的……”   口中涌出的鲜血,染上素净的丧服,染红白承珏的衣袍。   她靠着白承珏肩膀,声音越来越轻:“明知道爷是男儿身,临走前又忍不住叫你姐姐,真是不该……”   临走前,没有任何要求,却只是怕他难受。   回到闵王府时,白承珏身上血袍—直未换下,他失神的坐在桌边,脑袋里嗡嗡作响。   原来他还是无力护住每—个人……   皆时,门被叶归—把推开:“主子,薛公子送信来了。”   白承珏抬起头双眼茫然地看向叶归,轻声道:“暂且不想看,你先帮我回他,说我…—切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大家晚安好梦 第103章 变局   寝室内, 主仆二人相近的距离下,叶归已嗅见白承珏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一时间那还顾忌得了其他, 上前抓住白承珏手臂后,目光上下打量:   “主子是不是受伤了?昭王府是不是还藏有伏兵?纪小姐与主子相识那么多年, 她怎么忍心背弃你。”   提到纪阕鸢, 白承珏眸光一滞,缓缓将挟制住手臂的铁钳扒开:“她死了。”   直至最后,她都没忍心背弃自己。   白承珏面露疲色, 无力罢手道:“本王身体不适,今夜晚膳便免了。”   “那给薛公子的回信……”   “吾如今一切安好,望君珍重。”   叶归道:“主子……”   话音未落, 白承珏先一步打断叶归本欲说得话:“你想忤逆我?”   叶归紧了紧后牙,欠身道:“……属下遵命。”   见叶归离开,白承珏拿起放在桌上的信件,还是和平日一样,与他分享谋夺帝位的进程, 剩下的全是白承珏早已烂熟于心的叮嘱。   信封内还夹着一朵已被晒干的小白花, 信件的末尾处是薛北望的期望, 期望来年入春,可携白承珏一同赏陈国春花。   他两指捻着白花, 疲惫地合上双眼。   原来哪怕相隔千里,薛北望也可以成为他的一记良药……   翌日, 昭王妃以身殉情传开, 梳妆柜上放着一封纪阕鸢写得绝笔信,信上字字泣血,责诉这场屠亲惨案, 这封信传得皇城内人尽皆知,白彦丘在信中全然成了一个罔顾人伦的昏君。   一封信激得昭王、燕王党羽群情激奋,奏折压得白彦丘难以喘息,半月后,白彦丘破罐子破摔朝堂上下令以车裂之刑赐死带头党羽,白承珏借机以为白彦丘分忧之名,将民间谈论白彦丘弑亲之人强行关押处以重刑拷打。   白彦丘暴君之名于民间更甚,本还算安稳的吴国,在昭王余党暗中失力与白承珏的顺水推舟下民声怨载。   书房内,白承珏研究着车马路线,沾染上朱砂的笔尖于图纸上勾勒。   屋外传来敲门声,叶归道:“主子该用晚膳了。”   “放下便可。”   不多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主子,晚膳都凉了,属下帮你送入屋内可好?”   “不必。”   叶归轻声道:“回去吧,今夜主子的不知何时会出来,有什么事往后再说。”   “叶归,还有谁在外面。”   香莲道:“爷,是我。”   “进来吧……”   不多时,香莲端着晚膳进屋,见白承珏看着桌上图纸若有所思,香莲将盛有吃食的托盘放在桌边。   白承珏沉声道:“鸢儿怎会知道我之后的打算。”   “是我与纪姐姐说的。”   毛笔搁上笔架发出一声脆响,在白承珏冷若冰霜的眼眸下,香莲紧抿着双唇不敢抬头:“我现在都分不清,她究竟是为了昭王死的,还是为了我。”   那封绝笔人尽皆知后,白承珏手段一改常态,为激起民愤,无所不用其极。   他怕若有一步去事事顾忌,枉费了纪阕鸢的一条命。   如今就连那件沾有纪阕鸢血迹的衣服仍藏在柜重,在绝笔信后,这血衣每一次见,都是落在心口的刺。   “为了谁重要吗?”香莲将粥饭端到白承珏跟前,“听叶归说爷已经一连几日没好好用膳,若还这样我可要一封信告到薛公子那去,薛公子的嘱咐定比我们都有用。”   白承珏看着桌上粥水不语,一时也找不到向香莲发作的理由。   香莲抱着托盘,倾身看向白承珏道:“爷,明日我便要入宫选秀了,你都不与我说两句吗?”   “……取氅衣来,我与你去陈家将此事推诿。”   “爷,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我进了宫,就能里应外合帮你把长公主从宫里偷出来,”   香莲深吸了一口气,笑容甜美:“爷,你看不止有纪姐姐聪明能干,香莲现在长大了,也能为爷出一份力。”   白承珏沉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一直都没有遇到心上人,入宫选秀于我而言再合适不过,只可惜往后就不能陪同在爷左右,叶归嘴笨,平日也不知如何才能讨爷欢心,有时话说多了还惹得爷懊恼,可对爷的心是真的,”   说罢,香莲握住白承珏手背:“你身子骨不好,莫要晚睡,一日三餐已不可落下,要是薛公子来接你时瘦了,他定又说我二人照顾不好你。”   话已至此,白承珏心知他劝不了香莲什么。   待香莲离开,白承珏身着氅衣,备马赶往轩王府,白承止坐在栏边,抓起一把细碎的鱼食抛向水面,看水中锦鲤争先恐后的夺食傻乐。   白承珏大步走到白承止更前,将人拽起,铁盔遮掩住阴沉的神色。   “小十七你这是作甚?”说着,白承止一把甩开白承珏的手。   白承珏道:“香莲要入宫选秀,为今只有你劝得了她。”   闻言,白承止目光一滞,不多时掩上笑意:“有趣,你的手下,你自己劝不了,倒把麻烦推给我。”   “白承止,我知道你看得出来她心悦于你。”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十七你若闲来无事便与薛北望写信,我池中鱼还未吃饱,没时间被你逗趣。”   白承珏道:“她进宫就回不了头了。”   “进宫有什么不好,香莲那妮子聪明着呢,往后小皇帝说不定被她哄得巴不得将她捧在掌心里疼惜,”   白承止看向水中游弋的锦鲤,笑意不改:“我们又何必去断了她的大好前程。”   白承珏一愣,终是轻笑欠身:“今日是我唐突。”   说罢,白承珏转身离开,望着其背影一刹间白承止笑容淡去,回到凭栏边,看着湖中鱼儿,深吸了一口寒气,自语道:“既是无心,又何必给她期待,对吧……”   这句话如今再问自己,终了却未有答案。   香莲入宫,如同纪阕鸢的死一般,白承珏都无力阻拦。   第二年春,薛北望已拿下多座城池,厉王被逼自缢,离最后的胜利越来越近。   眼看时机已到,白承珏以伴白彦丘为名入宫,开始策划白青璃离宫一事。   春末,白承珏在香莲暗中协助下,顺利将白青璃送出宫外,交予叶归送往陈国,白承珏仍滞留于宫中周旋,为白青璃逃离吴国留下充足的时限。   前朝昭王余党,依旧咄咄逼人,白彦丘忙于应付,全然无暇顾及后宫变化。   寝室内,白承珏为白彦丘轻轻揉捏着额角。   白彦丘舒服的合上眼道:“这几月多亏有皇叔在我身旁为我分忧,如若不然,这些事恐会将孤硬生生给压死。”   “头还疼吗?”   “疼,小皇叔再给我好好揉揉。”   白承珏点头:“这几日睡不安稳吗?寝殿内为何换了新香。”   “李公公为我备得,说这香有安神助眠之用。”   白承珏故作自责:“因皇叔一时疏忽,竟令你这般辛苦。”   “不苦,此事皇叔不必再介怀,若他们一直要恶心孤,孤便将他们统统杀了,既然忘不了昭王,那都与昭王陪葬好了!”   “你呀……怎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白彦丘呼出一声鼻息:“机会我已经给过他们了,一个个若还不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死了更好,免得让孤上朝时看着也心烦,”   说罢,白彦丘握住白承珏手腕,止住白承珏揉捏额角的动作:“你还未与我说,好端端为何姑母突然不肯与安小将军成婚?”   “我不喜安小将军为人太过傻愣偏执,总觉得并非良人。”   “小皇叔总是这样,皇姑母何时能觅得良人?”   白承珏抬手轻敲白彦丘额心:“怎么?已经开始担心你姑母赖在宫中不走了?”   “自然不是,姑母若真遇不到心上人,彦丘养姑母一辈子也甘愿,”   说罢,白彦丘转头看向白承珏,复言:“只要皇叔肯留在彦丘身旁,彦丘什么都可以去做。”   “又说什么胡话?”白承珏浅笑着抽回手,“先去把奏折批了,我在这寝宫内等你。”   “好,那小皇叔与彦丘拉钩,彦丘一回来第一眼便要见到皇叔。”   白承珏点头,与白彦丘拉钩作数后,白彦丘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待白彦丘走后,他扶着桌案慢慢入座,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不适已经半月有余,平日都有好好服药。   原本好转的身子,这些日子竟易累、疲乏,一时间却不知是不是这药所带来的反应。   御书房内。   李公公带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女子进屋,女子拉开帽檐后向白彦丘行礼。   “这便是闵王安插于圣上身旁之人苏家庶女苏芷柔。”   白彦丘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娴妃便与孤好好说说闵王为何将你安插在孤身旁?”   “臣妾是以父亲之命,成为先帝留在圣上身旁的刀,后被闵王诓骗差点背离先帝旨意,闵王酒后曾与臣妾说过他这一生恨极了先帝,也恨极了害他受尽苦楚的圣上,   “他想利用臣妾伤害陛下,可为父乃当朝宰执,哪怕闵王有恩于臣妾,臣妾亦不能背弃圣上!”   白彦丘道:“那你知不知道皇叔想做什么?”   “臣妾侍女撞见闵王曾送人出宫,以臣妾愚见,那人极有可能是长公主。”   从香莲进宫起,这双眼睛就无时无刻都在暗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虽很多事情白承珏已不让其参与,可她仍是抓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老太监道:“回禀殿下,老奴派人查证过长公主确实已不在行宫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晚安好梦   感谢在2021-05-25 02:23:40~2021-05-26 02:3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z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牢笼   入夜, 白承珏一睁眼,见白彦丘的脸近乎快与他贴到一起,他愕然起身, 微弱的烛光下,白彦丘痴迷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他:“今夜细细端详, 孤的后宫倒无一人姿色可与皇叔媲美。”   轻薄言语下白承珏面色一沉, 低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白彦丘笑意不改,起身缓步贴近白承珏身旁:“真是越看越迷人,皇叔当真是皇爷爷为孤圈养的尤物。”   叔侄二人之间的颜面, 已然在白彦丘过激的言语下撕个粉碎。   白承珏上前一把掐住白彦丘咽喉,将人按倒于桌案边,看着白彦丘在窒息感下那眼神依旧令人不适, 他目光淡漠指尖不断逐渐加力,感知白彦丘挣扎渐弱,才放轻力度,随即一把将瘫软的白彦丘拽起,挟制于臂弯间。   白彦丘无力的倚在白承珏怀中, 痴笑道:“原来小皇叔这幅模样也好看。”   他全然无视白彦丘令人作呕的言语, 手臂死死卡在白彦丘颈部, 渐渐施力,薄唇靠近白彦丘耳边低语:“传令下去, 就说你有要事需与本王出宫一趟,让宫人尽快备马。”   一呼一吸间, 白彦丘衣服上的熏香掺杂着香炉内的安魂香, 闻的白承珏脑袋昏沉。   白彦丘刚在胁迫下传唤宫人,在香味的促使下,体内仿若针扎, 他呕出一口朱红,艳色浸湿白彦丘肩匣,一时间白承珏挟制住白彦丘脖颈的臂弯在疼痛下微微发颤。   “这次才是皇叔真正毒发呕血,比往昔诓孤时更好看。”白彦丘侧头看着铜镜内白承珏朱唇红得艳丽。   平日吃穿住行一直小心谨慎,体内毒素也以在调养下逐渐压制,却忘了先皇对他无父子之情,亦无信任可言,用来掌握他生死的药又何止一种。   毕竟先皇当年作了那么多恶事,定然早料到他会反咬一口,早做准备。   他指尖拭去唇边血红,嗅着殿内浓香,胸腔内隐隐作痛,眼前的所见之物,逐渐分出层层重影,却仍强撑着身子站立于原地。   白彦丘道:“皇叔怎么不杀了孤?看着孤长大,还是狠不下心来吗?”   白承珏浅笑不语。   扼断白彦丘脖颈轻易而举,小皇帝一死,他自无法全身而退。   可他答应了会等薛北望来接他,不能食言:   “你想如何?”   白彦丘道:“李公公将药端进来。”   门被推开,隐约能看见屋外驻守的侍卫不再少数。   白彦丘接过李公公手中的药碗,缓步走到白承珏跟前:“这么多年孤待你不好吗?”   白承珏反问,说话声微微发颤:“那我待你不好吗?”   “好,所以哪怕小皇叔做了那么多对不住孤的事,孤仍舍不得皇叔,”   说罢白彦丘将药递到白承珏跟前:“孤再给皇叔一次机会,往后皇叔乖乖喝药,你谋害孤一事,孤既往不咎,若不然我就让安小将军亲自领兵把被乱党劫走的姑母请回来,对外宣称你伙同轩王、与陈美人一同谋害孤,以假死之名让你成为孤的禁、脔。”   白承珏低声道:“白彦丘,你我可是血亲。”   “皇爷爷说了,你只不过是昭仪与琴师偷情而生的野种!”白彦丘单手攥住白承珏衣襟,“孤宠你纵你,你别不识抬举。”   “野种?原来从你知事起,我在眼中便是已是野种。”   现下才知道先皇早就为他找好了无数条死路,才知道在他当自己是小皇帝叔叔时,小皇帝眼中他不过只是野种。   他拿过白彦丘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片刻,体内如有一把巨刃搅得肺腑生疼,无力再支撑的身体,倒入白彦丘怀中,恢复痛感□□内在余毒的激发下犹如千刀万剐,竟连将白彦丘推开的力气都没有。   剧痛下,已无法思索,身体卷缩于白彦丘怀中战栗。   意识模糊前,他只看见白彦丘衣袍上绽开大片的艳红,白彦丘似乎大喊着太医,耳边已经逐渐听不清了,身上的痛楚也渐渐变得麻木。   此时明粹宫中,苏芷柔坐在庭中赏月,手中捏着白玉茶杯。   “陈美人,我们娘娘已经歇下了,您不能进。”   苏芷柔闻声侧过身,只见香莲一把将拦路的婢女推搡开,快步于苏芷柔跟前扬手一巴掌打得响亮。   一旁服侍的宫人上前阻拦,苏芷柔罢手:“都退下,本宫想与陈美人独处。”   “苏芷柔,你与那老太监去了御书房后,爷便病重,你究竟和圣上说了什么?”   苏芷柔轻笑:“与圣上说了平常闵王的行事风格,聊起如今前朝乱局,又一不小心将长公主遁逃一事说漏了嘴,我想圣上一直以来偏心闵王,断不会与其较真。”   话音落,香莲扬手又是一巴掌,脆响声下,苏芷柔擦过嘴角血迹,笑意不改。   香莲怒嗔:“若不是爷,我们哪还能安安稳稳活至今日,你又哪有机会以宰执之女的身份入宫选秀。”   苏芷柔道:“只不过是棋子,是细作,我凭什么对他感恩戴德!纪阕鸢的下场就摆在你我二人眼前,再不为己思虑,终有一日也会轮回一子废棋被白承珏抛弃!”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   苏芷柔冷笑:“真相是什么重要吗?昭王、燕王一死,苏相不必与赵家相互制衡,赵家乃昭王一派,如今一日不如一日,苏相在朝野中已是一家独大,我在赵贵妃跟前如履薄冰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时今日,   “苏相见后宫局势稳定,要将他亲生女选入宫中代替我,还要让我成为他亲女往上爬的垫脚石?同样是人,我就命贱吗?”   “就因为这样,你要反咬他一口?”   “是!莫灵犀下场,纪阕鸢的下场还不够清楚吗?香莲做人清醒些,小心你也同他们一样不得好死,去掉你这身奴性,当初我们是他的棋子,如今只不过反过来借着他往上爬罢了。”   香莲冷笑,往后退了半步:“说再多,你不过是心有不甘,想借着爷向上爬罢了,什么下场,只是你为了心里好过一些自欺自人的说辞。”   “那又如何?圣上允诺我,苏家往后只会有我一个女儿在后宫中就够了,”   苏芷柔垂下眼帘,手死死捏紧手中白玉杯,“香莲,我们是好姐妹,闵王一事并非你我管得了的,我未在圣上面前出卖你,往后在宫中念在我们往昔姐妹情谊上,我会帮你的。”   “本小姐不劳你费心!”   ……   寝室内,太医院不断翻找着医术,寻找缓解之法。   白彦丘坐在床边紧握着白承珏冰凉的指尖:“你不是说,那药只会让皇叔更易由孤掌控,为什么太医到现在还无法让皇叔醒过来?”   “先帝曾叮嘱过老奴,一旦这条狗敢咬主人就应当打死它,老奴已经命人备好冰库,要是闵王当真撑不下去,老奴定会命人用最好的汤药保存闵王尸身。”   白彦丘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一把抓住老太监已经,厉声道:“孤不要他死,孤只要他乖乖待在孤身旁!”   “圣上弄错了,先帝之前就告诉过圣上,闵王只不过是圣上的垫脚石,待大业平定可杀之弃之,圣上如今真正舍不得的是闵王的皮相罢了,切勿混淆了以为自己对一枚棋子生了感情。”   “皮相……”白彦丘转头看向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白承珏,“皇叔死后还能像如今这样吗?”   “老奴与太医院定不会辜负圣上希望。”   白彦丘于白承珏床边坐下,手背轻抚过白承珏面颊:“若小皇叔当真熬不过去,便早日处理,身上凝上血斑就不好看了。”   “嗻。”   原以为白承珏熬不过今夜,几碗汤药后,情况却有所转好。   依太医所言,白承珏体内毒素虽在催化下愈演愈烈,可白承珏胜在求生欲强,宫中所有人都放弃他,甚至为他找好了往后的安身处时,本一脚踏入鬼门关之人,又靠自己挺了回来。   老太监劝白彦丘再灌下一碗汤药,一个死了的白承珏,要比一个活着的白承珏更安稳。   却被白彦丘拒绝,现在的白承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与其留下个只能到冰库中才能偶尔见一面的死人,倒不如一只藏在宫寝中的笼中雀有趣。   他为他的鸟儿连夜打造了一副黄金为底,宝石镶嵌脚链。   从小便觊觎的蝴蝶,终于被他拴在了身边……   白承珏再度醒来时,已换了间寝室,一切摆设依旧极尽奢华,他艰难起身,每一寸肌肤仍随着挪动而感到刺骨的疼。   他试图下床,奋力向前挪近,最终却无力的跌落床边,左脚脚腕被璀璨炫目的镣铐磨的发红。   屋外传来响动,他抬起头,只见进屋人身穿夜行服看着他红了眼。   他坐在地上,淡漠的看着那人缓步向自己走进,不多时黑衣人开口道:“怎么会这样?”   听声音,他听出来的人是香莲,他抬起头浅笑道:“你能帮我送信给叶归吗?”   “我现在就回去写信告诉他们你的现状,爷你别担心,他们很快就会救你出去,”香莲蹲在他看着那张面无血色的脸手足无措。   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让叶归从第三条路线前行,再让他回信给薛北望说我如今在宫中一切安好……”   说罢他看向香莲,不确定道:“你可以帮我吗?”   香莲双眼通红,强忍着不哭出声,再度开口时,语调哽咽:“你现在这样怎会是一切安好。”   “我不急,我等得的,我能等到他大胜归来接我回家,”   他看着香莲,又道:“你还能帮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ω\*),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感谢在2021-05-26 02:32:25~2021-05-26 21:4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0°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锁链   单薄的里衣下锁骨若隐若现, 被毒发折磨了一整夜,致使白承珏脸上血色全无,脚腕被金制脚链上镶嵌的碎石划开破口, 鲜血浸向边缘,靠近脚裸的蓝色玛瑙在血液映衬下染上一抹霞红。   看着平日里被薛北望捧在心尖上的人变成这样, 香莲心如绞痛, 她单膝跪地身体渐渐贴近白承珏身边:“爷,你说要我怎么做,怎么联系叶归。”   闻言他双眸一滞, 细细思虑后,垂下眼帘,轻声道:“……不必了。”   双手扣紧袖口, 身体斜倚着床边呼吸急促,他双唇紧珉成线像是失言后有些不知所措。   “爷……”   他抬眸与香莲四目相对:“……我不知道。”   跟了白承珏那么久,香莲明白两次背刺后,白承珏就连对她也开始不再信任。   香莲试图想去触碰白承珏手臂,白承珏像是应激般躲避开来:“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 你走吧……”   见状香莲心头一凉, 急忙开口解释:“爷, 我没有出卖你!”   白承珏轻笑道:“我知道,可谁能保证日后不会。”   两次背刺都险些夺了他的命, 现下对周围人多有防备又无力为自己抗争,这幅狼狈之态仿若又回到了那个任谁都能打骂作践的儿时。   屋外传来脚步声, 香莲还来不及与白承珏再做解释, 只能急忙躲入屋内的木柜。   “咦——”的一声门响,白承珏抬眸,恰好与白彦丘四目相对。   白彦丘缓步走到白承珏身边:“小皇叔如今这幅模样, 倒真令孤伸出几分怜意。”   白承珏杵着床榻起身,皮肉如万虫啃噬,可立于白彦丘跟前仍风姿不减,除去被毒发磨尽血色的皮相,看不出有一点败者的颓靡。   越是宁折不弯,便越是好看。   白彦丘正欲抬手抚摸白承珏面颊,白承珏一脚将其踹翻在地,锁链拉扯铁扣与铁扣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脚踝上再一次被透亮的碎石划破几道新口。   血渗入镣铐凹陷的纹路,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彦丘捂着腹部,疼得额头布满细汗。   白彦丘疼得咧咧嘴,冷声道:“小皇叔的脚铐是孤留得太长了,看来就该将你牢牢锁在床上,让宫中太监好好服侍皇叔穿衣吃饭,”   见白承珏下眼睑一颤,白彦丘捂着小腹缓缓起身:“皇叔是当真想尝尝小倌楼内的手段?”   话音落,白彦丘走近白承珏身旁,见胁迫有用,指节微曲从白承珏不大明显的喉珠一路滑至锁骨,目光最终停留在白承珏被划破的脚踝上。   不多时,他缓缓收回手于白承珏面前单膝跪下,手触上小腿的一刹,感知到白承珏身子一僵,他唇角微勒指腹的温度一路顺着小腿滑至被血浸湿的脚踝。   指尖握住脚后跟的同时,他抬起头看向白承珏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皇叔,你身上要是留疤可就不好看了,孤帮你将这些伤口去掉的如何?”   说罢,白彦丘从怀中掏出白色瓷瓶,瓶口倾斜,药膏落上伤处的一刹,伤口像虫蚁渗出嘶哑皮肉啃噬骨头。   白承珏疼得身体微微颤抖,仍在死撑。   白彦丘手指慢条斯理的将药膏涂抹开,见其未闷哼痛呼,沾有药膏的指尖扣入狠狠扣入一道划伤,剧痛下双腿无力支撑跌坐于床榻,他身子斜倚在床畔雕花,手捂着唇瓣,在痛感折磨下,强撑着硬是未叫出一声。   越是无法攻溃,就越是让白彦丘的举动暴戾,他用力按压着牢镣铐,让带有棱角的碎石划破皮肤:“求我啊,你求我,我便待你好些!”   白彦丘掌心破口的血液与之相融,药膏血液混杂,脚上的脚铐上染上更加艳丽的红。   本就虚弱的身体,倒向一侧,双眸无力轻合。   无论白彦丘做什么,再记不起半点反应,他松开手,看着鲜血淋淋的脚踝,将药膏涂抹上患处,将昏过去的白承珏抱上床榻,掩好被褥。   颊边的发丝,已被汗液浸湿,白彦丘拨开白承珏黏于颊边的青丝,低声道:“你只要肯哭着求我,答应以后都在我身边不离开,我会对你好的。”   床上已没有回应。   白彦丘侧卧于白承珏身边,听着那轻到几乎停止的呼吸声,指腹轻轻摩擦过白承珏下眼睑的睫毛。   眼前之人,就像个漂亮的绢人,除了略微起伏的胸膛外,倒少了活人该有的生气。   “圣上,轩王殿下求见。”   白彦丘不舍抚摸过白承珏面颊:“我不相信你这一辈子,都不肯在孤面前低头。”   待脚步声渐远,香莲推开的柜门,泪水已洇湿了脸颊,她已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忍住不发出声的。   地上,床边还残留着刺目惊心的血迹,她紧抿着双唇,手悬在白承珏脸庞又慢慢收回。   床上人青丝散乱于枕边,艳丽依旧,却似轻碰极碎。   香莲捂着嘴将哭声咽下,终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匆匆从寝宫内离开。   御书房内,茶盏落地声脆亮。   白承止合拢手中折扇,浅笑道:“圣上息怒,怒极易损伤龙体。”   “轩王的意思是孤故意将皇叔藏起来,所以才对外谎称皇叔病重?”   “臣来不过是探病罢了,顺道于圣上聊聊前些天看见的话本,侄儿看上姑母罔顾伦常之事也亏那些下三滥的货色写得出来,如今臣一想到那话本,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白承止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圣上对此有何见解。”   白彦丘听了白承止的话本故事脸色更加难堪:“十七皇叔病重,太医说了不便见客,十六皇叔若想探病待十七皇叔好些,孤自会派人通传十六皇叔进宫。”   “那就劳烦圣上为臣带句话,让闵王好好休养,臣先行告退。”   白承止欠身离开,白彦丘盯着一地碎裂的瓷片,呼吸粗重。   他巴不得与白承珏骨肉融在一起,却又始终不敢做逾越之事,心里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白承珏不过是昭仪与人私通生下的野种。   可叫了那么多年皇叔,一事还当真下不了手。   白彦丘正打算再去白承珏现居住的寝宫,便被老太监叫住。   “圣上切不可耽误国事。”   “孤明白。”   老太监伺候白彦丘进御书房批奏折,天色渐晚,太监与宫内送来晚膳后,老太监于二人一道离开书房。   他唤住正准备离开的二人,从袖口掏出纸袋,递到二人跟前:   “熬好药,给住在玉明殿的那位灌下去。”   小太监接过纸袋道:“李公公那人是什么人?”   李公公尖声道:“秦楼楚馆里带回的小倌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大家晚安好梦   感谢在2021-05-26 21:48:08~2021-05-28 02: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 5瓶;流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迫于无奈   黑暗中, 抽皮扒骨般的痛觉再度蔓延全身,待意识清明时,无边的夜里远处的篝火宛若泼墨幕布下的繁星。   白承珏缓步向光芒深处走近, 篝火旁的人影逐渐清晰下,他双唇紧抿于篝火前驻足, 熊熊火光映照下那人左颊多了一道小拇指长的伤疤, 缠绕在肩头腰间的白布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说话声:“爷,还不睡吗?”   白承珏一转头, 小木子穿着战甲走到薛北望身边坐下。   “睡不着。”   “明日便要攻城,爷担心兄弟相残的场面不好看?”   薛北望摇头:“他很久没寄信来了。”   “几天前,叶归不是送信说还有七日吴国长公主便可到达边境。”   “想他了。”   小木子讪讪摸了摸鼻翼:“也是, 确定长公主安然无恙被你接走,闵王才会动身离开吴国皇宫,这路程算起来,恐怕还得有两三个月才能见面。”   两三个月,寥寥几字, 却愈发漫长……   “要是我会画丹青就好了, ”   说着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副折成豆腐块的画,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宣纸转头看向小木子道:“好看吗?”   小木子看了眼画像,又看了一眼目光痴迷的薛北望, 轻声道:“闵王画的?”   “恩,往后我也想为他画。”   白承珏抬手想要触摸薛北望侧颊上的伤疤, 指尖从面颊穿过, 他眸光一滞,缓缓收拢的掌心不住颤抖。   他竟以分不清,究竟是梦, 还是他不争气终是没能熬到薛北望凯旋。   薛北望起身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恩!”   白承珏迟疑片刻跟在薛北望身后一同回到营帐内。   屋内,薛北望坐在床边将身上绷带慢慢解开,腰间撕裂的伤口向外冒着脓血,他咬着白帕,单手拨开木塞,白色粉末深入刀伤,本该撕心裂肺的痛呼,化作了喉咙中的一声闷哼。   最后他身体脱力般倒向床榻,额间浮起密密麻麻的细汗。   白承珏走到薛北望身侧躺下,风吹日晒下肤色比往昔更深,赤、裸的上身布满不少刚刚结痂的新伤。   白承珏试图想抱住他,双手一次又一次穿过薛北望身体,终是如同认命般静静躺在薛北望身旁,不再做任何无谓的举动,目光停留在那张被刀光血雨磨出戾气的棱角。   薛北望猛然睁开眼,慌忙起身道:“兰香?”   他慢慢回过神,又颓然在床榻旁坐下,扶住额心,痴痴的笑了:“你看你想他都出现幻觉了,明日可要打一场漂漂亮亮的胜战才行,再不快些将他接回来,怕是要疯了……”   说罢,他手掌拍了拍额心试图让自己清醒。   白承珏无力合上眼眸:“我怕我可能回不来了。”   ……   翌日,浑身每根骨头如同被人敲碎重组,白承珏迷迷糊糊睁开眼,龙涎香的味道,熏得白承珏头昏脑涨。   再度回到这间满是痛楚的寝室,一时间心中不由庆幸。   还好,他还活着……   “皇叔以为逃得过吗?孤怎么能让你那么轻易便死?”   闻声白承珏看向坐在床边的白彦丘,他艰难抬手抓住白彦丘袖口,轻声道:“疼。”   白彦丘双眸一滞,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承珏道:“皇叔?”   “皇兄,疼,”话音落,含在眸中的泪水往下落,握着白彦丘的指端微微颤抖,“皇兄,我不要泡药水,好疼……”   一时白彦丘慌了神,赶忙将白承珏搂入怀中,被毒发接连折磨,这身体蜷曲在白彦丘怀中疼得微微颤抖。   那么多年,白彦丘从未见过白承珏这幅模样,如今靠在他怀里乖巧的模样,白彦丘心都快化了。   之前宁弯不屈的皇叔能激起他施虐的快感,如今一个闯入他怀里小声啜泣的皇叔,就连泪珠落下都荡起心头涟漪。   白彦丘似是着了魔般轻轻抚摸着白承珏发丝:“小皇叔你若一直如这般,孤会护着你的。”   他垂眸,白承珏已在他怀中合眼睡去。   老太监看着眼前场面不安道:“圣上,老奴一切都是为了圣上的大计,闵王留在世上……”   “做得好,”白彦丘怀抱着白承珏,指节贪恋的轻抚过他苍白的面颊,脸上笑意看得令人胆寒,“你看皇叔他如今多听话,他要是一直神志不清下去,往后便都离不开孤。”   “保不齐此番也是闵王故意蒙骗圣上。”   指腹一路滑至白承珏柔软的唇瓣,白彦丘眸光一冷轻声道:“也对,小皇叔最擅长骗人了……”   昨夜与薛北望相见,无论是梦,还是当真命悬一线时灵魂出窍,让白承珏想明白,继续眼下局面,还未等到薛北望,自己便会死在这深宫里。   当年为了白彦丘的皇位与人逢场作戏可以,如今为了活下去,与白彦丘做戏也未尝不可。   他不在考虑那么多,倚在白彦丘怀中睡去。   如今尽可能在白彦丘面前装出单纯无害的模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   翌日,白承珏身体还未恢复,白彦丘邀嫔妃在御花园赏花,难得解开他脚上的锁链带他前去,只是脚铐仍挂在脚踝处摩擦着皮肤。   在嫔妃面前,白彦丘拍了拍腿,道:“来,坐这。”   白承珏怯怯点头,乖巧于白彦丘大腿坐下,重病后单薄的身体被其搂在怀中,伴随着四周令人不适的目光,他强忍不适,如今神智受损般将头靠在白彦丘肩头。   寒风拂面,白承珏头埋入白彦丘颈窝,小声道:“皇兄,珏儿冷。”   白彦丘双眼微眯:“孤替你去取氅衣,你在这乖乖等孤回来。”   白承珏手慌忙的攥紧白彦丘衣襟,没有说话,一双蒙上水雾的眸子不舍的看着白彦丘,张了张嘴,无声唤了句皇兄,终是紧抿住唇瓣点了点头。   待白彦丘离开,嫔妃间冷嘲热讽不绝,更有甚者上前拉扯他衣袍,他缩在座位上无力的护着自己,始终装作弱小无助的模样,看上去毫无攻击能力,任谁都能一把将他掐死。   “这皮相生得好看又如何,说到底不过是个傻子。”……“听说是从哪些地方带回来的小倌,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一字一句,尤为刺耳。   现在本当在白彦丘面前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闵王,如今却变成这番模样。   香莲不远处双唇紧抿,苏芷柔站在不远处看着:   “你看他现在这样还能翻身吗?”   香莲紧咬着牙根,不断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正在这时,几个宫婢将围在白承珏身旁的嫔妃推开。   妃嫔中有人尖声道:“是那个宫的侍女那么不懂规矩?”   “是本宫。”   “赵…赵贵妃!”   眼前女子贵气十足,缓步走到白承珏跟前:“圣上身边的人,也轮得你们作践?”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大家晚安好梦   感谢在2021-05-28 02:07:41~2021-05-30 04:0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夜、90°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试探   白彦丘现未立后, 赵贵妃之父在前朝人脉如今虽不如苏相,她如今在宫中位分最高。   虽赵太尉有昭王党羽之嫌,可二人死后赵太尉立刻与昭王党羽划清界限, 就算朝中势力大不如前,赵太尉到底是三朝元老, 赵贵妃位分最高她一开口, 倒无人敢找她的晦气。   只是赵贵妃平日高不可攀,也甚少管宫内杂事,今却出面护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孤还在, 贵妃便仗着宫中位分处处压人,当真是占着太尉之势,便可于宫中为所欲为。”   说罢, 白彦丘将氅衣披上白承珏肩头。   赵贵妃轻笑欠身:“是臣妾唐突了,不懂当如何揣测圣意。”   此番白彦丘当着众人的面扫了赵贵妃脸面,同时像是与后宫众人说明白承珏人人可欺,人人可辱。   ……   宫外,一向只喜安逸享乐的闲散王爷已将大部分亲卫调于皇都附近待命, 并在与安朝暗中联系下得知白彦丘早已命人快马加鞭抵达边境, 意图围堵白青璃与叶归的去路, 将二人截回。   安小将军虽憨厚,却也不是愚忠之人, 与白承止商谈后决定先一步赶往边境护白青璃离开吴国,另一边白承止安排人赶往陈国打听陈国局势, 待收到陈国新帝继位的消息后, 白承止火速命人将白承珏处境一纸书信送往陈国。   一切安排从那日出宫起已是一月有余。   这一月,白承珏在宫中处境更加压抑,白彦丘明面上给了白承珏自由, 可暗地里却派人跟着,而那些妃嫔肆无忌惮的欺凌,成为了白彦丘试探白承珏的棋子。   再度被药物拖垮的身子,如今还要于这深宫中纠缠,多次呕血昏厥已是常态。   这些欺凌终归是在白彦丘的放纵下愈演愈烈。   又过了一月。   白彦丘于宫中设夏宴,歌舞升平,春风拂面,带有略微寒意。   现今白承珏身份为白彦丘男宠,自是上不了台面,哪怕如此白彦丘倒也没让白承珏好过,午膳后便让白承珏在寝宫内候着,晚膳时趁着换衣间隙哄着白承珏喝下一壶酒,其意图不甚明了。   酒后白承珏有些昏沉,感觉到白彦丘在耳边轻嗅,强忍着恶心,继续装着心智受损之态,侧身避开:“皇兄,不要,珏儿痒……”   听见白承珏说话,白彦丘一滞缓缓起身,为了将这出戏演下去白承珏拽住白彦丘衣袍,柔声道:“皇兄不陪珏儿了吗?”   “孤还有要事处理。”   白承珏收回手看向白彦丘笑容灿烂:“珏儿便等皇兄回来!”   白彦丘点头,离开时嘱咐守在外面的小太监将白承珏再灌醉些。   已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会生出别样心思。   只不过每每听白承珏开口,那道叔侄关系便横在二人跟前,他想只要他再醉些,白承珏再醉些,有什么事是做不了的?   待白彦丘走后,小太监又为白承珏满上几杯,见白承珏趴在案边,于屋内换了燃香后转身离开。   半盏茶后,白承珏缓步朝屋外探去,守在门外的小太监坐在门边打盹,白承珏蹑手蹑脚从其身边绕开,朝寝宫外走去。   刚走至门外便碰于冯美人撞上,她缓步于白承珏跟前,抬手示意身旁婢女举起灯笼。   “傻子,要去哪呢?”   白承珏看着冯美人道:“里面黑黑的,珏儿害怕。”   “想去找圣上?”   白承珏点头,冯美人掩唇轻笑:“我带你去如何?”   “恩!”   白承珏跟在冯美人身后伺机而动,走到暗处,正欲动手使其毙命,皆时听见了身后传来树枝踏碎的脆响,白承珏故作崴脚,随着痛呼声蹲坐在地,借着婢女手中的灯笼隐约看见龙身绣面,黑暗中分辨不清衣袍颜色,一眼撇去稍深,与白彦丘离开时换上那一套极为相像。   冯美人强忍不快道:“你要走不动,我可将你丢在这不管你了。”   白承珏故作害怕,环顾了一圈四周,看见黑靴上金线绣的祥云纹,已经确定白彦丘的确跟在他身后,他假意慌张,伸手抓住冯美人罗裙:“不要,我怕,你不要丢下我……”   其扬手一巴掌打得白承珏偏过头去,随后恶嫌地拽回裙角:“你个下贱货色,也配碰我,”   话音落,冯美人察觉语态过激,急忙掩上假笑,朝白承珏伸出手:   “不…不是说,要跟我去找圣上吗?那还不起来……”   白承珏摇头道:“不要,你会欺负我。”   冯美人看了一圈周围,低声道:“那可由不得你。”   她身旁随侍的宫女太监将白承珏拽起来,往跟深处走去,直至被带到池塘边,冯美人看着夜晚幽静的深潭。   “皇上两次翻我牌子,都因为你重病昏厥弃的我于不顾,既然喜欢装傻将圣恩夺走,那便如你所愿,”   冯美人轻笑:“将人丢下去。”   “美人,不是说只想寻他出出气,若闹出人命……”   “一个傻子失足落水,有何奇怪?”   被人强行丢入水中,白承珏呛了一口塘水,他本会袅水,如今也只得装作在塘中扑棱,一口一口冰凉刺骨的水灌入肺腔。   冯美人将白承珏扔入水中后,转而带着随侍离开塘边。   不多时,白彦丘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接着点燃的烛火,看着白承珏挣扎举动不再剧烈,身体向水中沉去。   “看来皇叔的确是神智不清了。”   李公公道:“那……”白彦丘抬手,李公公看向身旁侍卫复言:“还不快将人从水里捞上来。”   白彦丘站在岸边,看着侍卫挟着白承珏朝岸边靠近,沉声道:“李公公,带人去冯美人宫中将其一干人等杖毙。”   “嗻。”   皆时,白彦丘上前将浑身湿透的白承珏抱入怀中:“往后谁再欺负你,我便杀了他们好不好?”   回应却是一口鲜血洇湿白彦丘胸前,白承珏手无力搭在杂草中,还未等白彦丘反应过来,又一口血从他口中涌出。   顿时间,吓得白彦丘急忙将白承珏带回宫中。   白承珏躺在床上胸膛起伏微弱,呼吸声不走近也全然听不真切。   见人迟迟没清醒,白彦丘上前一把拽住御医衣襟,严声道:“怎么会这样?”   “回禀圣上,他体内顽毒被药物激起,近月来本就一再恶化,平日全靠之前身子的底子硬抗,今日饮酒受凉,恐怕是不行了。”   “不会的,上一次,上上一次不都能扛过来?这次定也不难。”   “近月其常常受伤,圣上又经常为其用药强制伤处复原,那药中含有剧毒,如此一来身子骨掏空只是早晚,恰逢今日变故,微臣照如今脉象来看,熬不过今夜。”   又一口血从白承珏口中涌出,枕边已被浸红。   白彦丘看着白承珏慌忙后退:“将他送回去,送回去…孤不要看见他。”   李公公道:“来人,将他送回寝宫。”   看着太监将人抱走,白彦丘盯着枕边粘稠的血液,呼吸急促。   明明这次试探后,他会对白承珏好,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滑坐在地手插入发丝:“孤不要看他,孤不想让他死的。”   “不是圣上的错,是闵王命薄。”   白彦丘抬起头看着李公公,手抓住其腕口:“孤那么喜欢皇叔,孤不会害死皇叔的对吗?”   比起起初怒极恨极下为白承珏准备好冰室,为其停尸。   如今脑海里回想起儿时白承珏到宫中看他,见他平日辛苦背着宫人从袖口中掏出糖对他笑意温柔的模样。   昔日种种叔侄情谊下,他耳畔嗡嗡作响,一时间竟连看着白承珏咽气都做不到。   “闵王若熬不过今晚,是否将其送入冰室……”   白彦丘捂住耳朵:“孤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望望就要上线了!   已捉虫,大家晚安好梦! 第108章 再相见   太监将白承珏送回寝宫后, 便匆匆离去。   寝室内一片死寂,无人在意他是否能熬过今夜,仿若这摆设华丽的宫寝沦为他的殓房。   宫中未点烛火, 不多时屏风后一黑影逐渐向白承珏走近,火折子燃起的光下那张脸面若死灰, 那握着火折子的手微微一颤, 光影于白承珏面颊轻晃。   “小花魁……”说着宽厚的掌心覆上白承珏冰冷的面颊,带有厚茧的指腹,轻轻摩擦过下颚线, “醒醒,我们回家了。”   除了略有起伏的胸膛证明白承珏还未落下气,如今这幅模样倒与死人无二。   被水浸湿的衣袍还未褪下, 发丝洇湿软枕,薛北望深吸了口气将白承珏扶起身,为他卸下潮湿的衣服用被褥小心翼翼地将白承珏圈入怀中,白承珏头无力抵住他侧颈,微弱的鼻息轻轻拍打着他的皮肤。   口中涌出的血液, 从薛北望颈部向下蔓延, 在领口晕染开来, 薛北望紧紧将白承珏圈在怀中合上眼帘。   白承珏昏沉中,他贴近薛北望怀中小声呓语:“疼……”   闻声, 薛北望急忙低头道:“承珏。”   听见喊声,白承珏双眼拉开一条缝, 拼命抬起头, 与薛北望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笑意柔和,两人还没机会说上话,白承珏身子一软再度栽入薛北望怀中。   叶归从窗口进屋道:“薛公子, 周围我已经看过了没有守卫,不过眼下庆幸与轩王所言差别巨大,说不定会有陷阱。”   陷阱?   薛北望搂着白承珏面色阴沈,紧咬着后槽牙,想到刚才那些太监将白承珏送回来的场面,哪是什么陷阱,分明是戏弄腻了,便把他放到这偏僻一角等死。   若是他再迟一日,也许躺在这里的白承珏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薛北望冷声道:“找件干净衣物,今夜便走。”   叶归道:“是。”   刚找好干净衣物为白承珏换上,屋外便传来声响,二人不得不暂于屏风后藏匿。   黑暗中,薛北望盯着白承珏的床边面露杀意,手死死攥紧刀柄,伺机而行。   不多时,赵贵妃与随从进屋,两个太监将火炉搬到白承珏身旁放下,炭火点燃,星星火点下屋内逐渐多了些许暖意。   赵贵妃道:“御医快到了吗?”   “圣上都不管的人,娘娘何必寻晦气,上次帮他说话,圣上便在众人面前扫了娘娘的颜面,娘娘何苦再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   说罢,侍女看了一眼床上面色苍白的白承珏,皮相生得尤为好看,当即脸色一变,拉扯了两下赵贵妃袖口,低声又道:“娘娘该不会看上他了吧?这皮相生得再好,也只是卑贱之身,要是娘娘与其有染……”   “再说什么胡话,本宫只是觉得他可怜罢了。”   “可怜?本就出身卑贱,不过是命而已,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娘娘难道都要一一关怀。”   “本宫很早便见过他,在圣上视如珍宝的画像里,那时本宫便偷偷拟了一份画像去宫外寻人,本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狐媚能让圣上为其魂牵梦绕,本宫随后知道,他卖身离开后,跟过一个外乡人,之后又被掳去跟了闵王,   “本宫原以为,这般好看的人儿若进宫与本宫争宠,本宫定会妒他,恨他,可谁曾想圣上连画像都如此宝贵,却待真人这般凉薄。”   侍女道:“难说是画像太美,见到真人心中落差极大,让圣上生了厌恶。”   “他比画像上好看太多,”说罢,赵贵妃抬手轻敲侍女额心,“本宫只是觉得他与本宫一样,都是囚笼之雀,身不由己。”   正在这时小太监带着太医赶来,赵贵妃从怀中掏出一颗南珠送到太医跟前的,太医环顾了一圈周围,将南珠收入囊中上前为白承珏把脉。   “体内剧毒以难以调息,只得活一日算一日,看命,眼下又染上风寒,更是要命,就算微臣有心也只能开几幅汤药缓解痛处。”   赵贵妃道:“没办法吗?”   “能续命的药材都太过珍贵,哪怕贵妃娘娘给得再多,微臣也无能为力。”   “缓解痛处也好,有劳朱太医。”说罢,赵贵妃又掏出一锭金子递到朱太医跟前,“尽快送过来吧……”   屏风后,见其没有敌意,薛北望与叶归只能在继续等待。   皆时,窗子传来响动,香莲身着夜行服刚探入半个脑袋,发觉屋内不对,又急忙缩回墙根。   赵贵妃朝声源处看去,低声道:“是什么?”   侍女也不敢上前去看,只能搪塞道:“兴许是狸猫,这院子的太过偏僻,狸猫藏匿乃常有之事。”   赵贵妃点头在炭火旁坐下,约莫等了一炷香,朱太医端着熬好的药匆匆赶来,赵贵妃待侍女喂药后,才起身从白承珏寝室内离开。   待屋外再无声响,薛北望和叶归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刚走近床边恰巧对向白承珏一双笑眼。   薛北望急忙赶到白承珏身边坐下,白承珏艰难抬起手来拂过薛北望脸颊上已经脱去硬痂的伤疤,和那个梦里一样,薛北望比曾经黑了,五官似也变得更加硬朗。   白承珏本欲开口,喉咙一阵瘙痒,缓缓收回手,蜷缩着在床上咳嗽声猛烈,泛白的指节死死攥紧被褥边缘,暗红色的血花在枕边绽开,薛北望急忙为其顺着后脊,一声声咳嗽,如同一记记铁拳落在薛北望心口,捶得胸口生疼。   他的人,连在寒冬下都会病得高烧难退,竟穿着一身湿衣被丢入这宫寝中不管不顾。   白承珏眼眶里在猛烈咳嗽下覆上一层水雾:“咳…又做梦了吗?”   “不是梦,是我,是我来接你回家,”薛北望说着蹑手蹑脚将白承揽入怀中,感觉到那身体无力的依靠着他的肩头,只觉得鼻尖酸涩,“我们现在便回去,好不好?”   “好。”   一声回应,白承珏靠着薛北望肩膀又迷迷糊糊闭上眼。   叶归与香莲见二人寒暄结束才敢上前。   香莲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递到薛北望跟前:“这是宫中的布防图,不过看今日的局面,我备好的图怕是用不上了。”   薛北望腾出一只手接过图纸:“也好,以备不时之需。”   “薛公子!”   薛北望抬眸,叶归不知何时已戴上了人、皮、面、具,依靠无论身形和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时间似与白承珏无二:“难保白彦丘会来,我留在此处可为主子拖延时限,能多拖一日,你们在吴国境内与白彦丘交手的机会就能更少一分。”   “不行,你是他身旁……”   叶归跪下,在薛北望面前重重磕了个响头:“属下生来便是为了主子卖命,只要能为主子多谋一分平安离开的机会,属下都会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他怕薛北望再劝,又磕了一声闷响:“若属下能有幸留下一命,定还愿在主子身旁伺候,中间要是出了变故,叶归希望薛公子往后哪怕对主子情谊不在,也能多些怜惜。”   眼见劝不动薛北望看向香莲,低声道:“那你呢?”   香莲道:“我已经准备好尸身遁逃,若如薛公子不嫌弃,香莲定随行护送薛公子与爷离开吴国。”   宫中响起三更天的啰响,香莲与叶归交代了白承珏近日在宫里装作心智受损的模样,与近期发生的点点滴滴才与薛北望一道离开。   出国坐上轩王备好的马车已是四更天,马车驶至城门附近,等待城门开启。   马车上,薛北望一直将白承珏揽入怀中,面色阴沈,香莲本是交代的过往,像一把刀将薛北望一口捅穿。   他不能来到白承珏身旁的每一日,白承珏活得人人可欺,当取下束缚的铁盔时,竟从高高在上的闵王,沦为所有人眼里出身花楼的女昌女干。   车帘被掀开时,薛北望抬起头,眼眸里布满了血丝。   白承止被薛北望看得后背发凉,上马车便打哈哈道:“我还以为你要把白彦丘碎尸万段才会出现,没想到还挺准时。”   薛北望浅笑道:“我不急于一时。”   他不会与白承止说,待陈国军队修养好,他要用铁骑踏破吴国。   单让那狗皇帝死太过简单,他要让其亲眼看着吴国究竟是如何覆灭的……   “也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小十七,”白承止看了一眼白承珏,“在你身边倒睡得安稳,刚才我进马车他都没醒过来。”   薛北望搂着白承珏眼眸微阖,若不能还能听见白承珏微弱的呼吸声,他都不确定他怀中的人是否还活着……   几声急促的咳嗽,又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沾染上薛北望衣襟,薛北望下眼睑一颤,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推入白承珏唇瓣,要喂下一口水,呛得药丸连同浑浊血液的水渍再度从唇瓣渗出。   白承止错愕道:“怎么会这样?”   薛北望不语,喝了口水,抬起白承珏下颚,凑上前硬生生将药丸渡入白承珏咽喉,才得以让其将药丸咽下。   一时间充斥着血腥味的马车内,薛北望脸色更加阴沉。   香莲抿了抿下唇,小声道:“薛公子,是我不好,是我无能,才在宫中没有护住爷周全!”   薛北望垂眸看着白承珏苍白的面色,像是双耳听不见旁人说话,唇瓣靠近白承珏耳边,轻声道:“是我无用,来得太迟了。”   怀中人依旧无法与他说话,只是安静的窝在薛北望怀里,无论是责备还是劝解都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   那等到全文完结的的时候,会抽图上封面上的QQ人钥匙扣作为奖品,之前已经征询画手太太的同意可以作为抽奖用!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感谢在2021-05-31 02:54:13~2021-06-01 02:0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0°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羽花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好想你   离开皇都后, 马车朝山林小路绕道,于第二日清晨在一先约定好的村舍与乐无忧碰面。   赶往村舍的路上白承珏醒过两次,薛北望试着哄白承珏喝下小半碗清粥, 气色还未恢复,瘦得抱起来都显得硌手的身子蜷缩在薛北望怀中睡得安稳。   “刚见面时便这样抱着, 现都一天一夜了, 竟还舍不得撒手,”白承止抬手掀着车帘,一手‘唰—’的一声将折扇挥开, “当真宝贝。”   薛北望垂眸看向病情已稳定的白承珏,轻声道:“无价珍宝。”   闻言,白承止折扇掩面:“啧, 你二人这般易惹人生妒。”   马车外,香莲迟迟未见三人从马车上下来,双手拢在脸边,大声喊道:“已经到了,三位还要在马车上呆多久?”   白承止折扇一合, 扇骨抵在唇下, 摇头道:“看我……单想着如何打趣你们, 一时间竟忘了正事,该下马去与乐无忧会合了。”   薛北望颔首, 小心翼翼护着白承珏从马车内离开,下马时, 就连白承止有意搭手都被薛北望不着痕迹的避开。   自吴国皇都一事后, 薛北望比往昔更忌讳的有人靠近触碰白承珏,特别是与吴国有关系之人更像是长在薛北望心口的疙瘩,若不是此次凭借白承止暗地里帮了不少忙才得以让白承珏平安脱险, 不然对薛北望而言整个吴国血脉都被划入令人厌恶的圈子内。   四人进入一先备好的村屋,等候多时的乐无忧见来人,急忙收拾开床铺让白承珏躺下,坐于一旁为其诊脉。   乐无忧指尖按住白承珏腕口,不由眉头紧锁,收回手时看向眼前三人摇了摇头。   薛北望沉声道:“怎么样?”   “十年多年积累在体内的余毒被药引勾了上来,若不是有先前的调息,那么猛烈的药引下本该撑不到此时,”乐无忧掀看白承珏眼睑后,又再度为其诊脉,“按理来说体内毒素已稳定大半,哪怕药引分量加重也不至于这般严重,除非在宫中这些时日他又用上了禁药……”   床边的木架‘咔—’的一声脆响翻倒在地,木刺扎入薛北望掌心,鲜血从指缝间渗出:“积毒在体内散开会怎样?”   看着薛北望布满血丝的双眸,乐无忧只觉得身后寒意逼人,他讪讪松开白承珏的手腕道:“往后药肯定断不了了,按目前情况积毒会慢慢侵蚀六觉,当初不过只影响了闵王的痛觉、味觉,之后有可能会逐渐影响到听觉、视觉……”   将这些话说完,乐无忧都不敢抬头,哪怕如此总能感觉到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眸,带有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意:“不过眼下我可以先做缓解,等回到陈国再与柴巫医商量当如何诊治。”   薛北望低声道:“只要他能好好的,想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毕竟从他决意参与到这场夺嫡之争,本意不就是成为白承珏身后最有利的庇护。   “我自当竭尽所能,”乐无忧说罢,看了一圈周围本想多嘴问一句叶归的下落,话到嘴边终是没能说出口,转而打开医箱用火炙烤长针为白承珏针灸,“确保路上闵王病情不生变故,我先为其施针暂稳住他体内积毒,还有几味配药需要尽快抓来,恐要再次暂居两日才可启程。”   白承止道:“还要两日那么长,时间一久,中间还不知道会再生什么变故,你看能否在路上施针喂药?”   乐无忧摇头:“他全靠一口气撑着,若不停下尽早调息,一路上舟车劳顿,怕是撑不到边境便有殒命之忧,我明白眼下为了大家的安危一刻也不能耽误,可这他身子骨太虚了,若不是时间紧迫两日调戏我都嫌太短。”   薛北望沉声道:“药单给我,我去找药,不管几日,必须要保证他性命无忧。”   乐无忧看向薛北望:“这次乃秘密行事,你只带了闵王的死士与你的亲卫部队在边境外驻守,身份贵为天子,陈国国君的命应当比一个已经失了权势的王爷更有价值。”   薛北望声音更低更沉:“你在妄图试探我的底线?”   “不…不是,”乐无忧看着薛北望面露杀意,急忙摇头,“我就是觉得奇怪,你现在坐拥万里山河,为何为了闵王…我的意思不是说闵王不值当,闵王自然是无价之宝,可江山也不轻,只是好奇这两者的权重间,怎么闵王在你心底更重些……”   乐无忧说完窃窃的擦了一把额间的细汗,感叹这段时间在薛北望麾下做事,被这杀人不过头点地的战场修罗激起了求生欲,原先口无遮拦的性格,也被日以继日的相处下矫正。   好好一个高高在上,仰头用鼻孔看人的神医,如今在杀意下变成了一只懂得保全自己的小鹌鹑。   乐无忧见薛北望脸色越来越难看,急忙提笔写下药方,递到薛北望跟前:“不用答了,江山怎么能和闵王相比!”   薛北望接过药方转身离开,乐无忧长叹了口气又擦了一把额间,之后指腹摸了摸唇瓣,对这张忍不住惹事生非的嘴深恶痛绝。   一旁的香莲瞪大眼睛道:“乐神医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们家王爷给你那么多钱,你平常神气的插上羽翼便能飞到九霄去,怎么……”   “因为行情不好,陈国国君有经验更老道的柴巫医在旁协助,可怜本神医地位不如当年,”乐神医笑了笑,抬起手搓了搓指端,“再者月俸可观,在战场上他也从未发过脾气,如今只是本神医不小心触碰了他的逆鳞,失言咯。”   香莲笑着点头:“不过爷本来就好,若我是薛公子,定也会为了爷赴汤蹈火。”   白承止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仍昏睡不醒的白承珏挥开扇面沉默不语。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会为谁脱去一身懒骨,以身犯险。   “好了,你们先出去,我要为闵王脱衣施针,我做大夫的碰一下薛北望都不适,要知道你二人在这里盯着,非得扒下我一层皮。”   白承止与香莲相视一眼,识趣的离开屋内。   “原来我也会做那么荒唐的事,还不知道往后当如何收场。”白承止靠着土墙有感而发。   香莲抬起头看向白承止浅笑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全爷,保全轩王殿下的!”   ……   入夜,薛北望带着药返回农舍,白承珏已经醒了卧躺在床榻上,脸色却仍旧苍白。   药交予乐神医后,薛北望于白承珏床边坐下。   “本想让白彦丘放松警惕后找机会从宫中逃出来,没想到这身体竟那么不争气,又令你……”   话音未落,薛北望一把将白承珏揽入怀中:“第一句话,不该是想我了吗?”不等白承珏回应,薛北望合上眼深吸了口气,“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抽奖会在本文完结后,通过抽奖系统抽五个全订的小可爱送上QQ人钥匙扣+同图珠光明信片   并会在wb@今天也是努力苟的废袋 通过wb抽奖系统再抽五个小可爱送上QQ人6CM立牌+同图珠光明信片   邮费这方面由袋子全权承担   这次决定抽奖,一方面对人物的感情超级深,另一方面是觉得这次约得封面人设很符合心意,也很可爱,在得到了画手太太的同意的情况下,决定当做小礼物给大家留个纪念,希望大家会喜欢!   感谢在2021-06-01 02:03:16~2021-06-02 02:1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歆歆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0°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诀别   一句‘我想你了’, 似把那些痛苦煎熬在暖阳下烧成灰烬。   在宫中度日如年的每时每刻,一想起远在陈国待他平安归来的薛北望,他放弃与白彦丘鱼死网破, 为了能活下去,多少次抬手便可掐断白彦丘咽喉, 他都咬牙忍下, 日复一日,直至回到薛北望身边。   薛北望的双手紧抱着他不放,他不再说那些自怨自艾的客道话, 侧过头鼻尖擦过薛北望的耳畔,轻声道:“抱那么紧,怕我跑了?”   口吻略带调笑, 仿若这些天来病得醒不过来的人不是他,慢慢的他搂住薛北望后背的手不安分地向脖颈上方寻摸,两指覆上薛北望柔软的耳珠轻轻揉捏:   “当真不放心,再寻根缎子将你我栓在一起,如何?”   闻言, 薛北望埋入白承珏的肩匣的头左右微蹭, 像是在摇头, 只是双臂的力度越来越紧,恨不得将其揉入怀里。   “嘶——”   一声痛呼, 惊得薛北望急忙松开手,也不说话, 握着白承珏肩膀, 焦急的目光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于白承珏身上来回打量。   直至这只大狐狸憋不住笑意,双眼弯成新月,薛北望长吁了一口气, 看向白承珏的眼神多了些无可奈何:“你又诓我。”   白承珏两指按压开薛北望紧蹙的眉心,指尖顺着薛北望眉骨的凸起,一路顺到眼尾:“见我醒来愁眉苦脸,不知道恐以为你在外面寻了相好,我这一醒,坏了你与佳人的好事。”   宫中一切委屈白承珏止口不提。   薛北望没有回应,带有茧子的指腹摩擦着白承珏面颊。   这人越是什么都不说,就越惹人心疼。   薛北望低声道:“我怎么能那么晚才来……”   听其自怨自艾,白承珏伸手捏住薛北望脸颊,双眼微眯,薛北望与之四目相对时眼眶红红,怕在战场上受再重的伤,也未曾像如今这般狼狈。   白承珏轻笑道:“刚才用话堵我,现在你又矫情上了,今日你我二人干脆坐在这床上一起抱头痛哭,互相自省一下,究竟是谁的错比较多。”   语毕,白承珏收回手,薛北望扯出一个比涕泗横流好看不到哪去的笑容,唇角略微抽搐了两下,惹得白承珏笑出声来,薛北望看着他笑,脸上僵硬的笑脸渐渐舒张开了。   余生都不想再让白承珏受一丝半点的委屈……   只可惜,却偏偏事与愿违。   离吴国边境小城还有近三日的车程,各各关卡已有官、兵把手,香莲试着上前打探,在确定他们手中用来查人的画像是白承珏后,几个人不得不从长计议,最终决定从小路前往边境。   为了缩小目标,从一先的马车改为驾马前行,为了方便除了必要的干粮和水,只能将大部分物件舍弃在城中,轻装前行。   几人天未亮出发,驾马走了两三个时辰,正直烈阳高照,远远便瞧见山间设有卡口,粗略大量约莫有十多个士卒在周围把守。   白承珏一事恐已被小皇帝察觉,日子不可一拖再拖。迫不得已之下几个人只能强行越卡,本未动杀人的念头,交手中有人趁乱向天拉扯开炮竹,火花一冲而上在天际绽开。   薛北望当机立断将卡口士卒歼灭,确定无人逃脱后,他如在战场上那般提刀再度没入尸身,保证未留下一个活口,才回到白承珏跟前。   看着刚才鲜血淋淋的场面,受惯了锦衣玉食的白承止或多或少有些难以消化:“烟花都已经放了,杀他们也无济于事,打晕即可何必要灭口……”   薛北望冷瞥了一眼白承止:“我做不来好人,你若良善,留下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说罢,薛北望径直朝马匹走去,他快速换下沾血的外袍后,才翻身上马将白承珏护在怀里,再开口态度与刚才截然不同:“前面死了不少人,要是害怕不忍就在我怀里闭上眼。”   “我不……”   薛北望拉扯缰绳:“闭上吧,等过了我再叫你,我不想让你看那些人的死状。”   “……好。”   见这二人如此,白承止跨坐上马紧随其后。   烟花奏效了,各处埋伏围剿的暗卫在入夜后伺机而动,风吹动树林沙沙作响的声音,藏匿于暗处的因为隐没在风声中逐渐向几人靠近,亦不是闻见宫中那催动药效的浓香,在这样一个本不熟悉的地理位置发现敌人,将会更加困难。   薛北望刚察觉林中响声异动,白承珏已再度呕血,只听乐无忧惊呼一声‘浓香有异,带闵王先走’,将原本考虑好的战局打乱。   香莲抽出腰间配剑,将还呆愣在原地的白承止向前推了一把,白承止一个踉跄:“遮住脸,快走,这里我断后。”   “你!”   见白承止还磨磨蹭蹭,看了一眼乐神医:“快些把这累赘给本姑娘带走,某要阻了我施展拳脚。”   浓烈的香味越来越近,白承珏被哪香味催得的浑身吃痛,靠在薛北望怀中昏昏沉沉,薛北望看了一眼香莲,无暇再顾忌那么多,只得快马加鞭。   影卫从树丛中出现,手中长刀向马腿砍去,香莲掷镖,镖身穿过其咽喉,带着浓稠的血液陷入泥土中,薛北望扎了一下马屁股,马儿腾起加速,匆匆避过一击。   白承止与乐无忧同骑,乐无忧马术不弱,快马加鞭带他从树林中离开。   夜深天凉,几人有幸寻到一处山洞暂避,乐无忧急忙取下木箱为白承珏喂药,施针。   眼下的环境根本无法好好医治,只要有引发毒素的药引一催,本压制下来的积毒又会再度侵蚀白承珏,在宫里好一番折磨,那浓香所带来的影响如今却比当初更甚……   “接下来必然要经过边境小城才可平安离开,按现在的局面来看,白彦丘应该已经派人在边境把守,”乐无忧眉头微蹙,“不过有小木子戴着人、皮、面、具为你稳定陈国局面,白彦丘应当不会怀疑你也来了。”   薛北望沉声道:“我们不是可以戴人、皮、面、具进城。”   “工序太繁琐,哪怕你们愿意等,我现在带来的东西也没办法把面具做出来,”乐无忧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白承珏,“让闵王画浓艳一些的女儿妆容,只要白彦丘未赶到边境,应当认不出来,他病成这样便对外说他是你夫人,身患痨病,想来那些士卒也不敢靠近细查。”   薛北望沉声道:“只能如此,能早一日将他带离吴国,就能早一日回去调息。”   乐无忧看了一眼仍未回过神的白承止:“轩王殿下送到这便够了,回去吧,你若被认出来,白彦丘不会放过你的。”   白承止沉声道:“可是她怎么办?”   “于你而言不重要了,轩王明日一早便启程吧,你继续跟着会是累赘。”   “我可以……”   乐无忧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人:“你不可以,闵王如今的状况,姓薛的护他全身而退尚且不易,我也不会管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外人,轩王殿下现在回头还可锦衣玉食,再下去,为了自保你可瞒不住你的身份了,   “你要知道,白彦丘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闵王都可折磨成这样,想来与轩王之前那点微不足道的情谊,您的下场只会更可悲。”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晚安好梦   感谢在2021-06-02 02:12:59~2021-06-05 03: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0°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焦糖胖布丁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无力回天   乐无忧虽将话说至如此, 白承止依旧坚持与他们行至城门,需见他们安全混入城内, 再驾马自行离开。   此时此刻的执着,面上为了白承珏,心底竟是期望着能看见香莲那姑娘顺着沿途留下的标识追上来。   待白承珏完全清醒过来,已是一日后,此时乐无忧已为其备好了朱钗罗裙。   白承珏目光环顾了一遍四周,眸中闪过一瞬阴郁,转而含笑拂过搁置在一旁钗头:“当不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吧?”   乐无忧道:“为今之计,只能暂且委屈你着如此装束进城, 反正王爷你女装穿得习惯,应当……”   话音未落,在薛北望的眼神威慑下,乐无忧声音越来越小,直至话还没说完便识相的闭上嘴。   越是不知道白承珏在宫里受了多少委屈,越是不住小心翼翼,生怕稍不留神将其心底的伤疤掀开。   薛北望握住白承珏冰凉的指端:“你若不想, 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只见白承珏拿起罗裙在身上比对,身体凑近薛北望跟前:“你说,这件衣服我穿起来好看吗?”   闻言, 薛北望轻声道:“恩,好看。”   白承珏点头正准备脱衣将罗裙换上,见状薛北望急忙将乐无忧二人赶出山洞,自己在杵在洞口守着。   见薛北望严防死守的紧张模样, 乐无忧往树身上一靠,怀抱着双臂抱怨道:“闵王又不是女子,看一眼, 身上的肉还能少了去?”   薛北望斜倚在洞口道:“想都别想。”   约莫半盏茶,白承珏换好女子着装从洞穴中缓缓走出,脸上好一番打扮,浓妆艳抹下与平日模样仅有六分相像。   虽不似往昔那般贴合好看,却又平添了几分别样风情。   他掩唇轻咳,身体不稳往薛北望怀中一歪,惊得薛北望赶忙扶住的肩匣。   疼痛侵蚀下,他咬牙稳住身形,抬眸与薛北望四目相对后,唇角上扬。   薛北望慌忙道:“哪不舒服?”   白承珏浅笑摇头:“无碍。”   “你不担心香莲吗?”   从白承珏醒后,白承止思虑许久,还是忍不住将此话问出口。   提起香莲二字,薛北望能感觉到白承珏在他怀中身子一僵,可那张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意:“约莫不过是死了。”   白承止微愣,一肚子怒气下,最终却笑了:“只是这样一句?”   白承珏轻声道:“你想听什么?”   “……不,我早当习惯了。”   赶往边城的路上,兄弟二人都未再说话。   这样的沉默一直延续到三日后即将抵达边城,如今离逃离吴国只剩下眼前一步。   绑在城墙边示众的尸首,却令人愕然,脸上一刀刀血淋淋的口子向两旁翻开已辨不出原有的模样,发丝凌乱披散,唯有身上破损沾有泥泞的一身劲装,能辨认出此人身份。   薛北望眼角余光见白承珏目光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尸首,一把将白承珏拉入怀中,单手掩住白承珏双眸。   白承珏轻声道:“是她,对吗?”   哪怕脸刮花了,单凭衣物,却还是认得出尸体的身份。   纪阕鸯死了,死后还剩体面。   那香莲呢?   薛北望感觉到怀中人身体不由发颤,试图将薛北望遮掩住视线的手掌拉开,薛北望唇瓣贴近白承珏耳边低声道:“不看了,好吗?”   动作停住,白承珏呼出一声鼻息,缓缓将手放下,一时间脑袋里嗡嗡作响,若不是身后有薛北望护着恐怕已经站不住了。   正在这时,白承止快步赶到白承珏跟前严声道:“是她对不对?”   白承珏再度试图拉开薛北望的手:“没事,死人我见习惯了。”   无奈之下,薛北望只得缓缓收回手。   视线清晰,白承珏看向白承止,相识多年从未见过白承止神色这厮憔悴。   印象中,白承止向来随性,凡是从不过心,占着先帝对幼子的爱护,专注于如何享乐快活,今日这模样白承珏却是第一次见。   白承止双眸中布满血丝,语气哽咽:“白承珏,你还没有回答我,是不是她?”   白承珏道:“送到这便够了,轩王请回吧……”   闻声,白承止正欲伸手去拽白承珏衣襟,还未靠近却被薛北望拦下。   白承止咬牙收回手:“你的人变成这样,你心里就一点都不难过?白承珏你这心莫不是石头做的。”   白承珏轻声道:“随你如何想,动静再闹大,助我逃走一事,你也难辞其咎。”   见白承珏毫不在意,白承止怒意更甚,一时间忍不住对白承珏说起气话:“我要现在高呼,让你被门外士卒活擒,不一样能将责任甩得干干净净?”   “凭你?轩王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罢,将白承止僵着身子说不出来,白承珏垂眸拽了拽薛北望袖口示意后,薛北望点头搀扶他向前走去。   哪怕表面上装作风轻云淡,身体却骗不了人,白承珏强压着血气翻涌步步向前,手掌冰冷,朱红唇脂遮掩下,薄唇早已血色尽失。   白承止正要上前,乐无忧先一步拦住白承止去路:   “那是与他儿时一道长大的人,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她刮花了脸,恐怕早就知道无法全身而退,为了保全陈家,保全闵王,保全你,已做到这一步,轩王回吧……   “你要是再出什么事,她死亦不能安宁。”   白承止一怔,看着白承珏虚浮的步伐双唇紧抿成线。   若不在乎,为何会比沿路来看着病得更重……   白承止看向乐无忧道:“我错了,那些人的确该死。”   “谁?”   他翻身上马,牵动了马绳。   回想起卡口处为那些士卒说话的场景竟有些可笑,目光再度看向城墙外的尸首,透过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似乎又看到了那穿着布衣罗裙的少女在南闵县围着他团团转。   “这样便解决了?”……“我觉得轩王认真做事的样子,比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好看。”…“白承止,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我家爷,他再好也有主了,身边人不漂亮吗?”   手不由捂住心口,那么久了,到底有没有动过心?   靠近城门。   边城守卫身上同样带有香囊,白承珏眼角余光再度望向城楼下的尸首,强行压抑上涌上喉间的腥甜。   浓香扑鼻,身体倚着薛北望微微颤抖,紧咬着口腔内的软肉,强撑着自己不昏过去的同时,还要通过咳嗽,演出身患痨病之人。   手帕在咳嗽声中捂面竟真咳出猩红。   士卒问道:“怎么回事?”   薛北望搀着白承珏,赔笑道:“我家夫人得了痨病,时日无多,正想带他回去探亲。”   话音未落,士兵掩住口鼻急忙避开的,匆忙对了对画像,将二人放行。   乐无忧跟在不远处也进入边城内。   白承珏依靠着薛北望的身子呼吸粗重,抬眸见薛北望面露担忧,强撑着笑意罢了罢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薛北望搀着白承珏,心口落了一拍。   明知道他此时有多难受,却无法为其分忧……   白承珏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肯讲,难道薛北望还能把本就裂开的伤口用刀划深不成。   “老爷,这门口血淋淋的尸体怪吓人的,是什么重罪,要放在城墙边?”   女子恶嫌的看了一眼尸首,方帕掩面:“都有味了……”   “这些话,平日别乱说,闵王被刺身亡,圣上派人追查乱、党,说若杀死乱、党,便在城外示众,为将乱党头目逼出来。   “前日从京中快马加鞭,送来的乱、党还关押在牢里,明日午后若还不能活擒乱、党头目,还要将那人活生生吊在城楼上。”   “都说是乱、党这些威胁恐怕没什么用,不过听闻闵王祸乱宫闱,迷惑君主,死了倒好……”   闻言,男子急忙捂住其口,严声道:“这些话别胡乱说,要被有心人听见,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二人越走越远,白承珏看着男子脚下穿着的官靴,几乎能猜到其在县衙内有官职。   白承珏紧握住薛北望腕口,沉声道:“是叶归吗?”   薛北望双眸一滞,全然没想到白承珏能猜到叶归身上。   “若不是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为我拖那么久。”   白承珏轻咳,血在方帕下染开大片,他笑了笑,心中的防线近乎崩塌:“因是不祥之人,所以需戴铁盔掩面,这些原是先帝用来糊弄人的荒唐之辞,竟会一语成鉴。”   薛北望搂着白承珏:“今夜我帮你劫他出来。”   白承珏低声道:“我要和你一道去。”   “不行!你现在……”   “哪怕用药催着,我也要和你一道去,叶归是我的人,即为主,本当护他们周全,到时连同香莲的尸首一道劫出城去。”   薛北望看着白承珏,那握着他的指节微微颤抖,薛北望抬手顺过白承珏鬓发:“好,先找个客栈睡会,入夜我与你一起去将叶归救出来。”   乐无忧听着二人的对话,不住轻笑。   在没有见到叶归是早该想到会是如此局面,那木头为了闵王,从来都生死不计……   三人在离衙门较近的客栈落脚,薛北望传书让城外亲卫待命,准备明日天亮前,入狱劫走叶归后,闯出城外。   房内,白承珏还未睡足一个时辰便被噩梦惊醒,一口朱红染上床铺,卸下浓妆后的脸,比之前更加憔悴。   薛北望赶忙坐在他身边为他抚背。   白承珏双眸无神地望着薛北望,轻笑道:“没想到梦见鸢儿与香莲的死状,竟会被惊醒,不该如此的……”   薛北望心疼的将白承珏揽入怀中,柔声道:“都过去了。”   是啊,斯人已逝,早已无力回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刚打了疫苗,就不熬夜了,明天修文+回复,(づ ̄3 ̄)づ╭?~   感谢在2021-06-05 03:59:29~2021-06-06 01:2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0°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营救   白承珏倚在薛北望怀中, 抬头再度掩上笑意,旁人不知, 似乎他当真有颗石头心,无论何时都击不起心头涟漪:“无事,只是身子乏了,休息一会便会好,你呼吸太重,听着反而睡不熟。”   明白刚又失态,不想让薛北望担心,尽力饰演着无所谓的态度。   薛北望握紧白承珏冰冷的手掌:“你……”   “还想再睡一会, 累了那么多日,没必要这样守着我,回屋歇息吧……”   薛北望张了张口,又将本欲说得话咽回腹内,指尖顺过白承珏被汗浸湿的鬓发,柔声道:“……合上眼再睡一会,我就在隔壁屋, 要还是不是舒服唤我,我听得见。”   白承珏点头,见薛北望出去再度躺下, 殊不知薛北望做了个关门的动作后,蹑手蹑脚在外屋的桌边坐下。   听见关门声,白承珏再度合上眼,昏昏沉沉下似梦似醒。   不知又小憩了多久, 那些令人不悦的记忆再次入梦,白承珏睁开眼,抬手小臂挡住眼帘遮掩住眸底的阴郁。   如今的自己, 为何竟无用到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   四周寂静无声,却已是闭目难眠……   翻来覆去下,终无法入睡,白承珏抓起床边的纱罗披上肩头,已将动静放轻,可双脚刚落地,本趴在桌边小憩的薛北望慌忙闯入里屋。   二人四目相对,薛北望松了口气,走到白承珏跟前手覆上他的肩头,微微倾身,柔声道:“要去哪?”   白承珏浅笑道:“觉怎那么轻?”   “要是睡太熟,一醒来,怕找不到你。”   白承珏垂眸,疲软的身子靠近薛北望,明明脸上笑意未改,却依旧能看出颓然:“我心里清楚,如今这番模样若贸然行事,恐会成为你的累赘。”   说至此处喉咙瘙痒,猛烈的咳嗽声下,额头已抵住薛北望胸前,覆上其小臂的手指微微发颤。   薛北望慌忙为他扶背,直至咳嗽声止住,白承珏抬眸,眼尾泛红,眸中含有水雾,抬手抚上薛北望下颚轻笑,开口时声音沙哑:“这身体病症加重乃难免之事,你瞧你,眉宇都快连到一块去了。”   见白承珏强装无事,薛北望心口揪痛,开口时声音不住哽咽:“难说就与我说,哭出来也好,别这样,我害怕你把自己憋坏了……”   一时间,白承珏望着薛北望,笑容渐渐淡去,随着一声嗤笑,泪珠落下,手不由攥紧薛北望衣袍,像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   薛北望倒吸了口凉气,单手将白承珏揽入怀中,白承珏下巴抵上薛北望肩头,手死死抓着薛北望衣袍不放:“原来无论我变成什么样,终究没能力护住对我好的人。”   闻言薛北望心口似被硬生生的刺了一刀,咬紧着下唇:“不是的。”   白承珏轻笑,缓缓合上眼帘:“看看现在的自己,倒当真成了废物。”   怎会不在意?   被白彦丘轻而易举的挟制住,被旁人轻视玩弄,最终所有与他交心之人终不得善终……   本以为不去想,不去说,便不会难受,可到了不过是人罢了。   是人,又如何做到一切坦然。   薛北望只恨这张嘴为何没生得灵巧些,要不然为何只能紧紧的抱着他,想不出一句能让他不难过的话。   夜深,白承珏累了,蜷曲在薛北望怀中入睡,薛北望抬手拂过白承珏面颊,见白承珏睫毛颤动,薛北望慌忙收回手生怕将他弄醒。   已是夜深,相识那么久,白承珏第一次清醒的在他面前情绪全然崩溃……   ‘咚咚咚——’   屋外敲门声响起,薛北望眉头微蹙,感知到白承珏挪了挪身子,薛北望低下头,衬着微弱的烛光,白承珏通红的双眼带有笑意。   薛北望柔声道:“别理他,再闭上眼睡会。”   白承珏浅笑:“头疼,帮我揉揉。”   “好。”   揉捏着额角的力度适中,白承珏双眸微阖,安心的躺在薛北望怀中。   门外敲门声未止,白承珏斜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帘账,按住薛北望手背:“开门让乐神医进屋吧……”   薛北望不放心的看向白承珏,巴不得将此事延后,又偏偏迫在眉睫,无法推诿。   不多时,他起身拉开门,乐无忧慌慌张张的进屋,埋怨的看了一眼二人:“怎么那么久?都这样了,你二人不会还有心思行闺房之乐吧?”   白承珏轻笑:“我还病着,怕是有心无力。”   乐无忧自知担心叶归状况话中失言,讪讪摸了摸鼻翼,发出两声轻咳:“我倒不是针对你们,只是事情不可一拖再拖,明日他要真被吊在城楼上,再出手救人,就晚了。”   “给我的药准备好了吗?”   乐无忧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薛北望,见薛北望脸色铁青,手摸到腰间不由僵住:“激进的药是会对王爷有影响,但无论如何这身子都要花时间调息,这药服用量少,影响不过尔尔,不要命的。”   薛北望背过身,倒不是觉得安心,谁也不知道乐无忧这药之后会带来什么影响,只是他明白他劝不住白承珏。   乐无忧摸出药丸递到白承珏面前:“此药药效为五个时辰,五个时辰后……”   话说到此处,乐无忧转过头怯怯看了一眼薛北望的背影,又缓缓道:“此时身体定会比如今更为虚弱,不过伤害不算大,等返回陈国,我定当为王爷好好调养。”   白承珏点头,接过乐无忧递来的药丸咽下。   约莫半盏茶后,脸色已恢复不少,身体少了那些乏累感,倒让白承珏有些不习惯。   三人穿好夜行服准备在周围伺机没入衙门。   白承珏看向二人道:“待会无论被谁发现,都不能留下活口。”   见二人点头,白承珏向前挥手,三人依次越过矮墙。   此处分布毕竟陌生,为节约时限,只得兵分三路寻人,约好无论能否找到,在第一声鸡啼后,必须于此处回合。   白承珏要走之际,薛北望握住白承珏腕口:“你说过要跟我回去做皇后的。”   “宫里那么难熬都熬过来了,如今又怎会食言。”   薛北望缓缓松开手:“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三人兵分三路在衙门内找寻,约莫半个时辰后,白承珏寻到地牢所在之处,悄无声息将门口看守的衙役杀死,朝地牢深处走去。   白承珏踢响石子,守在牢门边的衙役闻声提着裤子站起身来“你来得正好,我尿急,你先帮我……”   话音未落,刀刃没入此人心口,将未其未说完话堵在喉中。   微弱的烛光下,依稀能看见牢房内乱发下苍白的侧脸,白承珏蹲身从衙役身上摸出钥匙,将牢门打开,地上人猛然睁开眼刚上吹响哨音。   白承珏眉头微蹙,当机立断一剑毙命,手摸索入乱发将其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掷地。   不多时,地牢右面的石墙打开,白彦丘立于石门前,七八个死士将他护在身后。   “孤已经在这里守了几日了,不过胜在这身体与你相像,又恰好戴了那么一张贴合的面具,有他伴在孤身旁,孤等皇叔的这些时日倒也不孤单。”   石室中的床榻上一片凌乱,床上青丝散乱,依稀能看出那张脸仍和白承珏一模一样。   白承珏低声道:“你做了什么?”   “断了他手脚筋,平日不敢对皇叔做的事,如今倒都做了个遍,”白彦丘斜眼看向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叶归,轻笑:“若是皇叔,侄儿断不会那么心狠。”   白承珏提着带血得刀缓步走近,闻见熟悉的熏香味,脚步一顿,捂住胸口,顿时单膝跪地,不多时呕出一口血花落地。   白彦丘罢手示意身旁死士散开,缓步走到白承珏跟前:“皇叔明知孤捏着你的命门,怎么偏偏……”   话音未落,白承珏极快起身扼住白彦丘咽喉,将人挟制于怀中。   乐无忧的药是好药,闻着那奇香,也没让身体生出异样。   “不可能,你身上的毒……”   白承珏袖口匕首狠狠扎入白彦丘手臂,听声痛呼声,他浅笑道:“不喜听你说话,要再开口,接下来我便把你的舌头拔了。”   老太监见状慌了,急忙怒斥道:“闵王以为杀了圣上就可以全身而退?”   “我只是不介意委屈自己,与他同归于尽,”   说罢,白承珏拔出匕首,刮过白彦丘侧颊,血顺着伤口流向下颚,一直以来白彦丘的步步紧逼,让二人早已没有叔侄情分可言:“你若再威胁我一句,我就多伤他一刀,我到要看看这张脸多少刀后会变得面目全非。”   吴国皇室血统,几次明争暗斗下只剩下白彦丘、白承珏、白承止三人,如今白彦丘未有子嗣,他一死保不齐江山易主。   老太监不敢再与白承珏强硬,只得道:“闵王要怎样才肯放过圣上。”   白承珏道:“把叶归放了,香莲的尸首送还给我,准备三匹千里马后将城门打开,我就放了他。”   “一切好说,可门外那具尸首入夜便被人劫走了。”   正在这时,乐无忧走到地牢,看着眼前的场面有些讶异:“王爷?”   白承珏转头看了一眼乐无忧,轻笑道:“来得正好,”白承珏手中匕首划过白彦丘下颚,痛呼声再起,急得李公公站在原地直跺脚。   李公公急声道:“你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了,怎还对圣上动手。”   “准备马匹都那么慢,看来你们都想看着白彦丘被刮花脸。”   白承珏浅笑着,再度用刀刃划开白彦丘面颊,感觉到白彦丘疼得微微颤抖,白承珏唇瓣贴近白彦丘耳边轻笑道:“与那些天我受得痛处,这根本不值一提,我们多定一个规矩,   “要再疼得叫出声,我就多划一刀,谁让如今听见你的声音都让我无比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大家晚安好梦~   不知道有没有高考的小可爱,有的话,祝你们思如泉涌,金榜题名,(,,????ω??)ノ"(??っω??‘。)不要紧张,加油!你们是最棒的!   感谢在2021-06-06 01:28:44~2021-06-07 02:1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0°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终局   牢房内微弱的烛光下, 白彦丘脸上鲜血与泪水浑浊,看上去污浊不堪, 眼下这幅狼狈模样,与刚刚那副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姿态旁若两人。   伤口中留下的血顺着脖颈洇湿衣领,疼痛侵蚀下他紧咬住下唇,生怕叫出声来,身体疼得不住颤抖。   身后之人已不再是那个从小到大最亲近的皇叔,也不会对他生出半点怜惜。   老太监见白彦丘如今惨相,亦不敢怠慢, 急忙差人准备好马匹在地牢外候着。   白承珏抬首示意,乐无忧将叶归扶到白承珏身边,白承珏挟制住白彦丘脖颈步步后退。   “闵王殿下,圣上都快被您勒得喘不过气了,您好歹是亲眼看着圣上长大的孩子,你怎么舍得这样折磨他?”   威胁不成,老太监转念一想, 反倒打起了温情牌。   白承珏斜眼看着白彦丘张嘴呼吸,狰狞的刀口在粗重的呼吸声下起伏,皮肉外翻, 配上这张稚气未脱的脸确实易让人生出怜悯。   老太监见白承珏似有所动容,急忙道:“闵王殿下无论如何都是圣上的皇叔,圣上此番行事是有些荒唐不过全是受奸人挑拨,他还年幼, 不管对闵王殿下做什么,都是因为过于依赖您,就算不看在那么多年的情分上, 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之前那些不快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公公所言极是。”   还来不及窃喜,白承珏臂膀勒住白彦丘脖颈的力度加重,老太监错愕下,亦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白彦丘双手扒拉着白承珏的小臂,拼命挣扎,白承珏淡漠地看着白彦丘因窒息向上翻起的白眼,来回在地上搓动的双脚,如同再看一只可以轻易碾死的蝼。   在其即将濒死之时,白承珏讪讪将力道收回,看着白彦丘倚在他怀里涕泗横流,张大嘴拼命呼吸的可笑样,轻声道:“我可不记得与畜生攀亲戚。“   宽恕?他白彦丘配吗?   从南闵县起,白彦丘做得每一件事,都在触及白承珏身上逆鳞,若不是看着白彦丘长大,在知道事情真相后单与先皇、太子的恩怨,一回宫他早就该在白彦丘的起居饮食中日日下毒,将其慢慢耗死。   却还是念在那点微薄的叔侄情谊下未下死手,不料竟被其反将一军,差点惨死宫中。   如今看着叶归的模样,就像是看见在深宫被关上一年两年后的自己,白彦丘步步试探,恶意滋长下,终有一日被挑断手脚筋被锁起来玩弄的人也可以是他。   见白承珏下手不留情面,老太监放弃再劝,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不知他们牵动了哪里,地牢内响起铃铛相互碰撞的响声……   白承珏与乐无忧立即戒备。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还不等老太监欣喜,身着血衣的薛北望提着长剑出现,随着步步靠近,潮湿的地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红花’。   “不是……怎么会……”   老太监面露讶异,见来人杀气逼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薛北望径直走向白承珏:“我来晚了。”   “不晚。”   薛北望道:“里面都处理干净了,可没来得及止住传信的烟花,现在县衙外应该为了不少人。”   白承珏浅笑道:“正好,刚刚顺手捉了个人质。”   二人全然未将威胁放在眼里,挟持着白彦丘朝地牢外走去。   地牢外除去横七竖八的尸身,就唯有木楞站在尸海里的三匹烈马最为显眼,白承珏用麻绳将白彦丘双手绑紧,绳子的另一端在马背上束紧。   “皇叔你不能这样,我是你亲侄子!”   白承珏跨坐于马上,看着被绑在马身旁的白彦丘,笑意温柔:“我只不过是野种。”   “皇叔不是这样的,那都是气话……”白彦丘慌张的看向白承珏,那张布有刀痕的脸牵扯出讨巧的笑容,“你我是血亲,你不能对我这样!”   白承珏眸光一冷,看着白彦丘一字一顿道:“我从不和畜生攀亲。”   马鞭甩起,快马下,白彦丘整个身体于地上拖行,白承珏一拉缰绳看着白彦丘被勒红的手腕双眼微眯,白彦丘疼得痛哭流涕,还真没有少年君王的气质。   到底还是在拖着白彦丘前行之际放慢了马速。   伴着风声,传来白彦丘的哀嚎哭泣,白承珏充耳不闻,马匹离开边城城门,白彦丘双腿已是鲜血淋淋,可人质还在手上,追兵只敢远远跟着。   薛北望道:“快到了。”   白承珏再度将马速放慢,见白彦丘现已奄奄一息,用腰间匕首划向拴着白彦丘的麻绳。   麻绳未断,追兵中飞驰而来的一箭正中刺中白承珏后背,白承珏眸光一滞,紧咬着牙关手中匕首转而刺向马身,马匹飞快向前,白彦丘叫得撕心裂肺,好在匕首已经将麻绳划开大半,随着烈马奔驰,绳索尽数断裂白彦丘身体在草地中打了个好几个转,最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李公公看向人群中,被白彦丘强行带来的苏芷柔手握长弓看着不远处不知生死的白彦丘笑容诡异。   她坐在马上,看着不远处躺在草丛中的白彦丘,话音中参杂着令人毛骨悚人的笑声:“死了哈哈哈,都死了才好,姓白的都该死!”   从来就没有不满争宠,也从未有什么攀附权贵不择手段,只不过是当年先皇手中的一场灭门惨案,未能斩草除根的报复。   她咬碎藏在牙缝里的毒,身体歪倒于马下。   耳边又响起了香莲问她为什么要背刺白承珏……   只要先帝宠爱的孙子惨死,吴国陷入乱局,牺牲谁都无所谓。   她看着眼前湛蓝色的天空,视线越渐模糊,白承珏意图放过白彦丘是该死的吧……   ……   马匹向不远处的驿站赶去,薛北望不安的回过头,白承珏苍白的脸上牵起笑意,眼前越来越模糊。   二人的马在驿所前停下,薛北望赶忙下马朝白承珏走近。   “已经安全了,姐姐已经安全到陈国皇都了,周围有舅母的人接应,待会我们换一条道便可避开吴国追兵离开。”   白承珏双手紧攥着缰绳看着薛北望浅笑。   见白承珏不语,薛北望道:“你该不会担心那小皇帝吧?”   白承珏耳边嗡嗡作响,已听不清薛北望再说些什么,身体终是无力支撑落入薛北望怀中,视线模糊下,薛北望眉心似在比往昔蹙得更深。   耳边声音越来越吵,似还夹杂着乐无忧的说话声,之后周围所有的声音越来越不真切……   待听觉再度清明,眼前白茫茫一片中似乎夹杂着几个黑色的人影不断劝他离开。   眼前闪现着纪阕鸢与香莲死时的画面,白承珏睁开眼已躺在床榻上,纱帐遮掩下,床边一切迷迷糊糊看不清晰。   前方黑色身影逐渐靠近,又被什么绊住了脚步,只得暂停于原地。   “爷,你不能刚批完奏折便又回到这里守着,都快半年了,你成日这样身体也吃不消。”   那人语气恶劣:“滚开。”说罢,一把将身旁束缚挣脱开。   不多时,纱帐被掀开,那身影停在床边不动了,白承珏本想坐起身,双手双腿却使不上力度,他抬眸,正对向薛北望泛红的双眼。   “睡的可真久。”   他张了张嘴本想说话,喉咙沙哑,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薛北望缓缓坐下,轻车熟路为白承珏揉着小腿:“我应当不是在做梦吧?”   白承珏再次开口好不容易发出一个音节后,只得浅笑叹息,半年没开口说话,如今想要与薛北望多说一个字都显得困难,最后看着薛北望摇了摇头已做回应。   “真好。”   落在小腿上的力度温柔,那双眼一刻不离的盯着白承珏,像是一不留神白承珏就能从眼底消失不见。   身体还动弹困难,之后一切都要依靠薛北望的帮忙。   被照顾了一两天后,白承珏还是不大适应,平日在薛北望面前仪态翩翩,到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之时,薛北望扶起白承珏为他擦拭身子,看着白承珏耳根泛红将头撇向一边,不由轻笑:   “以前逗趣我时,你可没那么害羞。”   白承珏声音沙哑,许久未开口,说起话来结结巴巴:“那不…不…一样,我…没…被人这样照顾过。”   “不急,时间长便适应了。”   恢复的这段时间里,白承珏从薛北望口中知道白彦丘没死却成了残废,双腿不能走动,也无法再有子嗣,而叶归之前便被喂下剧毒,还未到驿所便死在了马背上,不过于那时候被玩坏的身体而言,死亡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倒是乐无忧,在白承珏性命无碍消失了好长一段日子,直至白承珏醒来前的一个月才返回陈国,打算还是留在此处落脚。   两年后。   白承珏才从小木子口中旁敲侧击得知,薛北望为了他能醒过来,用了不少奇珍异宝为白承珏吊命,最终才寻到了办法,便是在自己身上下蛊,以命续命……   第五年,春。   陈国稳定,薛北望挥兵攻打吴国,一直打到城下,安小将军忠肝赤胆那苦苦支撑,哪怕对白青璃的情谊也无法让他脱去一身忠骨,成了吴国最后一道城墙。   白承止倒想得开,国破家亡后,隐姓埋名到陈国做起了生意人。   而那年春天,白承珏坐在马车里掀开布帘,看着白彦丘向一张轻飘飘的纸,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一身闷响声,沦陷的吴国似乎与从舅母口中知晓的齐国叠印在一起……   往昔一切都有了了结。   薛北望驾马来到马车前,抬手掀开车帘,柔声道:“好看吗?”   白承珏浅笑:“好看。”   在黑暗深渊里,那人忽然伸出手。   与他说,愿不计代价,也要让他拥有世间繁华。   ——只要你要。   ——只要我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最后就是陈国甜甜的番外,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喜欢和支持。   感谢!也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评论,支持我努力写下去!爱你们!   之后会准备追夫火葬场和无CP文的大纲,同时也会偶尔更新一下丧尸文,番外的话,正文更古代番外,作者有话说会写现代番外,大家感兴趣的话不要错过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陪伴和喜欢,感谢!   ---------------   推一下基友的文文:   《咸鱼道侣他重生了》by:风城一浪   谢师尊的师父也是他的道侣瑶玉祖师高洁傲岸,是全修真界仰望的皎皎明月。   可惜两个人合籍一年,谢师尊就遭九天雷劫,身死道消。   一百年后,谢师尊重生了!   他总结上辈子被雷劈的原因:跟道侣研究双修太多,不够清心寡欲。于是决定,这辈子断情弃爱,专注修行。至于瑶玉祖师,只能不好意思地说一句: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谁知前道侣要收一名关门弟子,而且是此生最后一位。   全修真界齐聚烟霞峰。   谢师尊被迫加入参选大军,面对一拥而上的竞争者,他表示:我只是咸鱼,你们请。   万万没想到,谢师尊最后还是成了瑶玉祖师的新弟子。   按照规矩,弟子应该住在师父的寝殿中,贴身照顾师父的饮食起居,于是,入门当日,谢师尊便对师父表示,“师徒有别,徒弟还是住别处的好。”   谢师尊每日专心修行,但不知为什么,还是被师父堵在了寝殿里。   月色下,师父眸中落星河,勾起他的发丝在指间把玩,“既然是道侣,是不是该尽点自己的本分?”   咸鱼中二受,冷面暴躁攻   感谢在2021-06-07 02:15:02~2021-06-08 03:0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0°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番外一:你的声音   卧床近半年, 昏迷前的箭伤仅留下指甲盖大小的灰印,也不似重病病人那般双腿走样, 身染恶疮,一切似如出事前那般,仿若睡了一场长觉。   各中辛苦,自不会如‘一场长觉’那么简单。   醒来三日,失力的双腿仍难以动弹,薛北望仍会掐着时限从御书房跑到寝室为白承珏翻身,一来一回虽废不了多少脚程,可公务在身, 左右来回跑动,亦不是轻松之事。   屋外传来脚步声,白承珏抬眸,小木子将汤药放入一旁的铜器内温好,道:“圣上被宰执绊住了脚,一会便会过来给娘…公子喂药。”   “无碍,我自己可以。”   许久未动弹, 身子僵硬的厉害,说话虽缓,却也比先前灵巧不少。   白承珏双唇紧抿, 杵着床榻艰难的坐起身,还未伸手,小木子已经温在水中的汤药端起看向白承珏摇了摇头。   白承珏轻笑:“放心,终归不会烫着自己。”   “不行!”   白承珏道:“为何?”   “有关公子事无巨细, 圣上从不假手于他人。”   小木子视线看了一圈四周,见旁若无人,心想薛北望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 将药碗往铜器内一放,凑近白承珏跟前就开始细数的近半年来薛北望的辛苦。   躺在床上昏睡的半年,白承珏的身子除了薛北望未有第二个碰过,哪怕是平日翻身这等小事,他特意让人盯着日晷,每隔一个时辰,都会跑到寝室一趟。   久病在床最为磨人,偏偏薛北望能乐此不疲,除去国事一颗心全扑在白承珏一人身上。   连疾病都未消磨掉薛北望对白承珏的感情。   夜深,薛北望便会在这屋内留宿,小木子在屋外听到过,薛北望独自在屋内说话,哪怕得不到回应,这半年来也从未变过。   “那么久了,他就没有崩溃过吗?”   小木子点头:“有,最初的时候,圣上都快疯了。”   却不是因为照顾一个动弹不了的病患。   起初,白承珏病得连吃流食都费劲,粥水刚喂下,转头便全吐了出来,宫中大夫束手无策,说白承珏撑不了几日,哪怕靠着上好的补药吊命,最多可熬月余。   战场上无论受了怎样的伤,眼睛都不红一下的薛北望,穿着还未换下的脏污衣袍,蹲在寝宫石阶上哭了。   说到这小木子轻叹:“跟在圣上身边那么些年,只见他因公子的事失态。”   白承珏小声应了一句,双眸微阖,细品着这些点点滴滴掌心不由攥紧被褥,再开口时语气哽咽:“不是说救不了,那我怎么醒过来?”   “公子你是不知道,圣上为了让你能醒过究竟有多荒唐,他竟然答应……”   两声咳嗽把小木子还未说完的话打断。   小木子转头见身穿玄色龙纹衣袍的薛北望站在不远处,急忙起身,脸上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突然想起还有事未处理,就不打扰公子与圣上独处了。”   当小木子走近薛北望身边时,薛北望压低嗓音警告道:“有些事不要与他乱说。”   一言惊得小木子打了个寒颤,步伐加快,生怕一不小心被薛北望生吞活剥了去。   待与白承珏四目相对,阴沈的脸色一变,看向白承珏笑意温柔,薛北望走至床边坐下端起温在铜器里的药碗:“他就喜欢满口胡话,不必往心里去。”   说着,薛北望吹凉勺中的汤药递到白承珏唇边,见他小口饮下,勺边轻轻顺过沾染在白承珏下唇的汤药。   白承珏又喝下一勺苦药,作漫不经心道:“听他说,这半年都是你在身旁照顾,倒不比醒着,很麻烦吧?”   听着那又柔又慢的说话声,薛北望掌心覆上白承珏面颊:“不麻烦,平日被那些老匹夫扰得头疼,回来看见你便好了。”   白承珏轻声道:“照顾我不更辛苦。”   “不辛苦,但也有会难受的时候……”   “恩?”   薛北望垂眸,呼出一声鼻息,瓷勺在汤药中转了一圈:“无论我与你说什么,你都不回我的时候,”薛北望坐直身子,指节拂过在白承珏的面颊,“所以现在你能与我说话,我很高兴。”   白承珏轻笑:“傻子……”   “我是。”   薛北望再度舀起一勺汤药喂到白承珏唇边。   待汤药饮尽,薛北望记得他畏苦已命膳房备好了甜糕。   顾忌他刚醒,糕点甜味不重略清淡,却能刚好能掩去药汁的苦味。   等甜糕吃完,薛北望掀开白承珏被褥,将其抱到凳子上坐下后,单膝跪地为白承珏系着内衬上的系带,又取来被火烘热的外袍为其披上,白承珏抬手仍有些费劲,薛北望倒不见急躁,动作缓而温柔,一件外袍近一炷香才穿好,也未有流露片刻烦躁。   想必哪怕是宫婢,也比不上薛北望十分之一的心细。   薛北望取来裘衣为白承珏,白承珏轻声道:“要出去吗?”   “今日日头正好,想带你出去走走。”   “恩。”   说罢,薛北望将白承珏抱起,那仍软绵绵的身子乖巧的依偎在他怀中,本就不算丰韵的体态在流食的消磨下消瘦了大半,抱在怀中轻得似张白纸,起风便会飞走。   他将白承珏抱到院中的石凳上,阳光倾洒在那张白得能看见皮下青红经脉,这模样仿若指尖稍稍用力那白皙肤色下的青红便会根根断裂。   所以他一举一动很轻,轻得像不是在触碰皮肤,像是轻扶细纱。   白承珏忽然道:“你能搀着我走走吗?”   薛北望一愣,点了点头:“好。”   白承珏咬牙握上薛北望手臂,明明触感柔软的肌肤,一举一动却僵硬笨拙。   他试图起身,膝盖弯曲着难以直立,还没能走上一步,身体已歪倒入薛北望怀中,无力的指尖滑至薛北望小臂的弯折处。   幸得临落地时,薛北望一把捞住他腰身,才让膝盖没有与大理石板撞上。   差点狼狈倒地,白承珏看向薛北望抿紧唇瓣。   见其面露难受,薛北望撑着白承珏使他尽可能在地面站直:“不急,我们慢慢来。”   “恩……”   他不在意白承珏往后是否不能动弹,可却不忍再看其难堪。   到底还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若往后一举一动都要靠人在旁服侍,自也是一种折磨……   整个下午,薛北望都带着白承珏在御花园内慢慢走动,看着白承珏僵硬挪步:“很好,再慢慢往前,试着将腿抬起一些。”   “好。”   向前走了几步,脚一软又一次跌入薛北望怀中,薛北望见其双唇泛白,自己缓缓单膝跪地后,搀着白承珏坐上自己腿部,手紧紧搂着白承珏腰身,如同哄七八岁孩子那般开了口:“你脸色不好,今日不练了,明日再来好不好?”   白承珏双手搂住薛北望脖颈,褪去血色的唇不住上扬:“好。”   ……   哪怕醒来后,那些照顾依旧一如往昔。   入夜,薛北望用温水浸湿的方帕为白承珏擦拭指节,明明围着白承珏忙里忙外了一整日,薛北望带有笑意的脸上未有疲惫,倒不似普通的血肉之躯。   白承珏柔声道:“这些小事,让宫婢照顾便可。”   薛北望放下方帕,一抬手,站在屋内服侍的宫婢上前将热水端走:“看别人碰你一下我都不自在。”   “看你这模样,知道的明白这寝宫里住着腿脚不便的病人,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这宫里藏着尊玉人,”   白承珏叹了口气,拉过薛北望粗粝的手掌,看着薛北望乐此不疲的样子:“谁会想你一国之君,到我这做些脏乱活计竟也那么高兴。”   薛北望道:“为美人鞍前马后是喜事。”   白承珏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擦着薛北望的手背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心疼的圈住薛北望掌心:“一脸病态,哪来的美人。”   “你不是我,怎会知你这幅模样在我眼里有多好看。”   白承珏叹了口气,将薛北望拉到更前,薛北望倒也由着他,膝盖微启,向前倾着身子,待两张脸凑得极近,白承珏突然凑上前蜻蜓点水触上薛北望双唇,眼前人先是一愣,不多时僵着身子连耳根都攀上一层霞红。   见状,白承珏牵着薛北望掌心稍稍使力,那僵硬的身子往前一倾,二人睡倒于榻上,薛北望下意识的用手杵住床面,视线痴痴地看着白承珏含笑下微弯的眉目:   “你身子未大好,不能……”   白承珏青丝在锦被上散开,犹如一朵黑墨色的花:“原以为这嘴灵巧了,人应当也不羞了,怎知还是这般容易撩拨。”   薛北望喘着粗气,脖颈都红了,却仍僵着身子道:“我…你……你这样不好睡,我抱你睡正些,舒服……”   说罢,薛北望直起身来像个木头人那般将白承珏抱到枕畔躺好后正欲离开,白承珏慌忙抓住其腕口:   “要走吗?”   “……不走,我将灯灭了。”   白承珏缓缓收回手,待薛北望在他身边躺下,昏暗的房间里,呼吸声清晰悦耳。   不多时,白承珏动弹困难的身体被薛北望圈入怀中:“承珏。”   “我在。”   薛北望轻声道:“不是梦吧?”   第三日,他第一次想问的话脱口而出。   双臂再度加力将白承珏抱得更紧:“这几天我一直害怕,其实你没醒,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白承珏道:“不是梦。”   “恩,”薛北望深吸了一口气,“你已经半年没与我说过话了,好长……”   “往后将这半年欠你的话,都说给你听。”   薛北望贴近他肩膀上的头蹭了蹭白承珏肩头,像是在点头回应。   近半年来,只有此刻睡得最为安稳。   听着他熟悉的呼吸,耳边似伴着他说话的语调。   不是梦,是熬过一个个寂静没有人回应的深夜后,终得回响……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笔芯   因为有现代番外和古代番外,所以之后会两到三天更新一次   现代番外:大美人影帝攻X人傻钱多富二代金主受   大家晚安,今天实在没办法把现代番外第一章 弄出来,抱歉抱歉   感谢在2021-06-08 03:06:18~2021-06-09 02:2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0°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番外二:孤的家事   白承珏身子早已大不如前, 汤药难断,一到阴雨时节又极易染上病患。   这样的身子底子, 换做旁人何时能动尚且未知,白承珏却仅用月余便可强撑着身子下地走动,虽迈步笨拙挪步艰难,但手杵着榆木拐杖倒也摔不着。   薛北望惨遭抛弃的第三日,刚批完奏折便跑到御园中蹲在灌木丛后偷看。   一旁的小太监蹲在薛北望身后,轻声道:“圣上何不直接过去?”   “要让他知道孤来了,又会驱孤回寝宫歇息。”   说着,薛北望露出小半个脑袋, 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白承珏手杵木杖在青石板地上来回走动。   这一蹲就是一个时辰,小太监已轮番换了几个姿势,又不敢站起身,只得锤腿缓解酸楚,再看薛北望活像站在灌木丛的木桩,连位置都未变过……   小木子将方帕递到白承珏跟前:“公子,你现在脸色不好, 不如今日就到这?”   白承珏单手杵着拐杖擦拭去额间的虚汗,柔声道:“再走一会。”   “都三个时辰了,这日头太烈, 你若病了,我也不好与爷交代。”   白承珏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回去吧……”   见二人欲走,薛北望急忙挪步离开,小太监双腿蹲得酸麻被薛北望一撞, 狼狈倒地,撞得灌木丛内发出沙沙的声响。   皆时,薛北望急中生智下发出一声猫叫。   “公子小心!”   小木子一声惊呼, 吓得薛北望赶忙站起身,眼前白承珏站在灌木丛旁手杵拐杖,看着薛北望笑靥盈盈:“原来还真是我家猫儿。”   担心薛北望发作,小木子先躲在白承珏背后,小声道:“爷,是公子让我骗你出来的!”   如今眼睛里都是白承珏,薛北望那还顾得上与小木子较劲,伴着青石板地上‘哒哒—’的声响,白承珏杵着拐杖缓步于薛北望跟前,双脚忽一软,吓得薛北望急忙将白承珏揽入怀中。   皆时,白承珏被牢牢锁在薛北望怀中,靠近胸前的手掌抓了抓薛北望胸膛:“拐杖抵在身上,疼。”   话音落,薛北望刚忙松手,低头揉捏着白承珏肩下:“怪我大意,”   手上动作未停,时不时望向白承珏的目光难掩焦虑:“还疼吗?这样揉揉会不会好些?”   白承珏摇了摇头,扶上薛北望小臂道:“你到这来,是放心不下我吗?”   闻言,薛北望沉吟半响,他目光盯着白承珏手中的拐杖:“有它你就不要我了。”   放不下是有,可更多的是委屈,特别委屈!   平日白承珏总窝在寝宫中乖乖等他,无论走去哪都需他在旁搀扶,本为了白承珏在寝宫内活动方便,他才亲手打磨的拐杖。   谁料这拐杖是好用,好用到把他的位置都代替了!   白承珏浅笑:“你刚称帝不久,根基不足,平日前朝琐事繁多,我不想到我这还需你事事费心。”   薛北望将拐杖交到小木子手中后,搀着白承珏缓步向前:“从御书房出来,不能跟着你,我不知道去哪。”   “……你有没有想过选秀?”   前朝因薛北望迟迟不愿填充后宫一事多有上奏争吵,小木子嘴松,高不高兴都写在脸上,平日言辞诱导总会将该说不该说得都说与白承珏听。   多得是前朝旧臣想将女儿塞到薛北望面前,更有甚者听闻薛北望喜好男色,巴不得一双儿女都送入宫中。   到底是新帝登基,薛北望需笼络旧臣尽快安定时局,同时旧臣想借由送女入宫选秀稳定前朝地位,无论如何选秀对于现下的局势而言都是双赢。   薛北望停下脚步,低声道:“你希望我选秀?”   白承珏道:“现为国君,自要考虑局面,权衡利弊。”   薛北望看着白承珏蹙紧眉心,单手搭上白承珏肩匣,更加委屈:“就不能学学如何做个妖妃?与我说三千弱水只可取你一瓢饮。”   闻言,白承珏轻笑:“那岂不是所有重担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我不想……”   话音未落,薛北望将白承珏横抱,惊得白承珏双手紧搂住薛北望脖颈,薛北望抱着白承珏在怀中轻轻颠了两下,道:“不重,仅比原先还轻,可得好好补补了。”   话已至此,也无需再劝。   白承珏倒不介意成为薛北望身旁迷惑君王专宠的妖妃,只是心疼这人站在他身前为他遮挡风雨。   选秀一事,前朝一提再提,薛北望在早朝上大发雷霆,差点没将为首之人拖出去砍了。   暴君的疯言疯语在陈国传得满城风雨,奈何薛北望登基以来政、绩颇丰,除去后宫空了许久与脾气暴戾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诟病。   仅仅暴君一词,到不足以抹杀薛北望功绩,威胁到其帝位。   又过半年,白承珏腿脚方便,薛北望便将封后一事提上日程。   朝堂上再度因男后一事,吵得沸沸扬扬。   薛北望端坐在龙椅上,神色漠然。   “若圣上执意要立男子为后,老臣就当场撞死在殿上。”   紧接着又有旧臣跪下,愿以死明鉴。   薛北望单手托腮,看着接连跪下七八人,唇齿间挤出一声嗤笑:“别说撞死,哪怕你们想要满门抄斩,孤也可以让你们如愿以偿。”   一时间闹着要死的朝臣面面相窥,偏得有性子烈的正起身往柱子上撞,幸得被秦小将军上前拽住。   “他想死,拦着他作甚,让他死,”薛北望起身,双手杵着桌案,冷锐的目光环顾了一圈,“孤登这帝位,一个个力没出过,话却不少,若不是看在都是前朝股肱之臣,今时今日还容得你们在此寻孤晦气?”   “圣上当真要寒了一种老臣的心?”话已至此,还有人往刀刃上撞。   薛北望道:“王大人,宁昌县水患一事处理的如何?”   王大人一惊,赶忙低下头。   “呵,孤都知道的事,王大人却迟迟没有折子递上了,这心思难道都放在孤家事上了?那么喜欢替孤后宫操心,干脆到后宫中做内监总管如何?”   语毕,刚刚还要死要活的几个人,默不作声。   想当年个个看薛北望无缘帝位,多加打压,如今朝中武将皆时薛北望一手培养起的心腹,文臣中也有好几个要职已被薛北望替换。   如今朝中旧臣极难再牵制薛北望。   见无人开口,薛北望道:   “立后一事,孤只做告知,不是来与尔等商量的,谁要以死明鉴,宫中多得是柱子,你们一人撞一个也够用得很!”   说罢,薛北望翻开折子,有关参立后一事的奏折一本接着一本的掷地,一声声清脆通明,刚才还吵吵闹闹的旧臣,个个低头不语。   薛北望将最后一本有关立后的折子掷地,眸中透着杀意,冷声道:“要谁再敢将对孤未来皇后有所非议的折子递上来,就收拾东西还乡,”   “事情做得污糟,一个个还有脸管孤的家务事,孤乐意立谁为后,便立谁为后!”   此后,白承珏立后一事,虽流言蜚语难绝,但终归无人敢再非议。   立后大礼提上日程,尚服局为白承珏量身后赶制皇后大礼的婚服,朱红袆衣上一双彩凤绣得栩栩如生,发髻上花钗十二树,白承珏坐在梳妆台前,宫婢正为其上妆。   待红纱掩面,白承珏被扶上花车与薛北望一道游街,透过薄纱看清白承珏脸上的珍珠靥,额间南珠旁细珠点缀。   薛北望看了白承珏许久才缓缓回过神,精致的女儿妆下,他竟恨不得将白承珏藏起来,不要被旁人看见。   “我不是让尚服局为你准备男子婚服。”   白承珏轻笑:“大婚当日与你穿得一般,于理不合,况且……”说到此处,白承珏唇角微勒,珍珠贴在颊面,笑意不敢牵动过大,连开口说话时双唇张合幅度也极小,“我不在意婚服男女,仅在意床榻上你我的位置。”   声音很轻很细,喧闹的街市上,仅有薛北望能将此言听得一清二楚。   他红着脸,轻声道:“你这样很好看。”   白承珏道:“妖妃是做不成了,妖后尚可。”   想到曾经与白承珏委屈抱怨,薛北望紧抿着双唇,握住白承珏的掌心全是汗液,白承珏身体靠近薛北望身旁,轻声:“君上只能弱水三千取我一瓢饮。”   “……好。”   薛北望口中的允诺从未食言。   如今何止是明媒正娶,大红花轿。   他将白承珏带到众人面前,成为他的皇后,成为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结发‘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可能还有虫。。因为我有些时候用脚捉虫   现代番外【影帝攻X富二代受】   双洁,更完会全部整理在微博   ===========   1:   酒会上杯畴交错,薛北望坐在角落里松了松系在领口的暗红色领带,眼神看着自助餐旁交谈男男女女,终是与吵闹的气氛容不得一起,只得疲惫地靠着沙发,眼神不由朝一旁的露台望去。   露台旁一男人身着浅灰色的西装,将一串项链递到另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跟前,吊坠上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璀璨耀眼,两人似乎在争吵,酒会音乐压制下,又听不清楚二人究竟在说什么。   薛北望顿时来了兴致,坐直身子看着露台上的二人。   “不去喝酒结交朋友,躲在这里看什么?”   薛北望一抬下巴,示意好友往露台看。   好友端着手中的香槟,见怪不怪道:“金主玩腻那明星分手闹掰两个人不愉快吵上两句在这种地方常有,不过这小明星的体态还真不赖,你说有没有你朝思暮想的白影帝身材好?”   薛北望脸色一沉,正打算开口,穿灰西装的男人转过身时,一时间浑身都麻了。   这张放眼娱乐圈无可挑剔的脸,除了白影帝还有谁……   “哦豁……”好友用手摸上薛北望心口,调笑道:“某人现在是不是心都碎了,你出淤泥而不染的白影帝,看样子生活远比你想象的精彩。”   薛北望懒得理会起身正要走,没想到丫的还来劲,搂住薛北望肩膀,道:“你猜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在床上会是什么样?”   忍无可忍下一个过肩摔将男人撂倒在地,薛北望拍了拍肩膀上的褶皱,沉声道:“我说过,我不想听有人说他坏话。”   “艹,你看他两部戏,看魔障了吧!一个烂货……”   话还没说完,薛北望脚踩上男人手腕逐渐使力,直到对方疼得连连道歉,他才松开脚漠然从男人身边绕开。   酒会吵闹喧嚷的气氛,闷得他头疼,无意多待,正准备从旋转楼梯下去,便听见香槟塔边,传来一声巨响。   他转头看去,香槟塔碎了大半,白影帝站在香槟塔旁被一个四十多岁体态臃肿的男人攥紧腕口。   那边吵吵闹闹,白影帝精致的五官上泛着霞红,看模样也喝得不少……   男人借着酒精四攥着白影帝的手不放:“陪老子喝两杯,下部戏你想演什么,老子都能给你。”   刚说完,白影帝起香槟塔上剩余酒杯,将酒水泼上男人面颊,浅笑道:“这一杯算我给李总醒酒了。”   “妈的!还跟老子玩清高!”   男人抹了一把脸,正欲扬手打人,被赶上前的薛北望一脚踹翻在地。   “艹你奶奶的!是谁打老子的……”男人爬起身来,看着薛北望脸色一僵,刚忙赔笑:“薛少?真是的刚刚酒会上怎么就没见着呢?不过现在敬一杯也不晚……”   薛北望拉住白影帝的手将他护到身后:“这杯酒我可不敢喝,现在你可是连我的人都敢碰了。”   “哎呦,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我自罚一杯赔罪,薛少千万别往心里去。”   男人打了两句哈哈匆匆离开,薛北望转过头对向白影帝淡色的眼眸,心跳加速,急忙将握过白影帝的手收回。   刚刚那一下,是抓了男神手了吗?!   ------------------   感谢在2021-06-09 02:24:32~2021-06-12 03:2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0°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牧牧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番外三:婚宴   游街祭天结束, 已尽黄昏。   宫宴上歌舞升平,薛北望端坐在朝宴宫正上方, 暗金龙纹于大红喜袍上五爪张扬,白承珏端坐于薛北望身旁,红纱遮掩下双眸微阖,双手紧攥着霞帔,缎面上彩凤在指尖力度下褶皱扭曲。   花树十二衩缀得颈部僵疼,薛北望握上白承珏掌心,白承珏浅笑摇头,拍了拍薛北望的手背示意自己无碍。   “我让宫婢先送你回去将这钗头卸去, 躺着歇息会。”   白承珏自认在端坐下去,恐会昏厥,颔首应声后,待薛北望与万公公交代事宜后,随宫婢离开。   霞帔的尾摆一连铺了四五节台阶,前方宫女手拎铜制凤纹提灯走于前方,其余六名宫婢紧跟其后。   “透着那红纱也看不清什么模样, 一个男子到底是如何迷了新帝的心窍。”   “身子挺拔,骨骼匀称,单看骨相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只听那人严声道:“再好看, 也不过是祸水,依我看终有一日这江山定会被这昏君败光。”   白承珏脚步一顿,薄纱颜面下,一双美眸望向坐席处, 男子身旁人察觉轻扯其衣袖,酒劲上头其哪管得了其他,倒又说起昏话来:   “拉什么拉, 我说得有错吗?立男子为后,不是昏君是何?我倒要看看这黄口小儿何时亡国!”   歌舞升平中,这昏话只得寥寥数人听闻。   恰巧也传入了白承珏耳中,红纱遮掩他唇角微勒,目光盯了席中片刻,直至提灯的小宫婢唤了一声娘娘,他才回过神来缓步向前。   出了朝宴宫,提灯宫女担心白承珏多想,劝解道:“娘娘莫要在心那些疯言疯语,那人乃三朝元老,难免酒后胡言,定不会因为立后一事,与圣上离心的。”   在如此场面下,也敢贸然说此等大不敬之言的人,心会跟着薛北望?   白承珏双眸微眯,细细回想间记起那张脸究竟在哪见过,檀芝送上来的花名册中此人与厉王走得极近,厉王死后,为自保才转而归顺于薛北望麾下。   哪怕舍去其旧主是谁,当今日这一言早已跃了界限。   “娘娘是不是心里还不舒服?”   他摇头浅笑:“无碍,往后他不会再说了。”   席座上胡言乱语之人恐未想到,不等有人将此等大不敬之言传到薛北望耳朵里,一月后他竟在自家宅中暴毙而亡,死后离奇丢失了舌头。   而看似无依无靠的男后,谁能想到在陈国他竟藏匿有自己的影卫、死士。   这股为保薛北望顺利夺位,如今用起来仍旧顺手。   ……   夜深,白承珏半倚床边,身子斜靠着一旁雕纹,听闻开门声,他揉捏着后颈端坐起身子。   趁着烛光见薛北望蹑手蹑脚转身进屋,不像是新婚,倒像是进人房内偷姑娘的。   薛北望一转身见白承珏妆发齐全的坐在床畔,快步走至白承珏跟前,为其揉捏着颈部肩匣:“我不是交代过宫婢帮你将钗头取下,先伺候你睡下。”   “合卺酒未饮,松了钗髻睡下总觉得不大吉利。”   薛北望垂眸自责道:“怪我思虑不周,让你好等。”   “新婚设宴哪有为君者匆匆离席,再说如今也不晚。”   薛北望颔首起身满上合卺酒后,拿起放在托盘上的喜秤掀开遮掩住白承珏容颜的红纱,拨开薄雾只见珍珠靥面,红唇微启,眼尾因惫态被泪渍沾湿洇去薄粉,露出微微泛红的眼尾。   一生只可穿一次的嫁衣袭身,本就模样不凡衬得更若画中仙。   合卺酒双臂交错饮下,脸上脂粉香般着兰香入鼻,薛北望从白承珏手中接过合卺酒,手心一松,杯子一前一后落地发出两声脆响。   皆时,他身体前倾,一手扶着白承珏腰身,一手覆上白承珏发髻上的花树十二钗,一根又一根从乌黑的秀发中抽出,青丝如瀑布般散下在白承珏两肩披散开。   金钗去尽,他凑上前吻上黏于眼角的珍串,唇间温热直至眼尾、眼帘,手小心翼翼搀着白承珏缓缓躺下。   见白承珏欲起身,他靠近白承珏耳畔低声道:“今夜你倦了,我自己来。”   语毕,唇瓣落上耳廓,十指紧扣,白承珏手背紧贴床榻,随着薛北望指尖加力,褶皱的绸缎于白承珏手背后层层叠叠隆起。   薛北望倾身咬下贴在额上的南珠,含于唇畔,只见粘粘过南珠的额心泛红伴着周围碎珠,仿若在这美艳的脸庞上开出花来。   一时间白承珏双眼迷离,不知是醉了,还是倦了,微启的红唇与薛北望双唇靠近,贴到一处至南珠滚落在地,薛北望双唇也染了白承珏唇上口脂,多了潋滟水色。   半年来,薛北望第一次与白承珏行至此处,大婚之夜,洞房花烛,曾经想着要与白承珏一争高下,而如今感受着与之相融,竟是这般忘情。   灯烛已燃烧过半,薛北望将白承珏圈入怀中,再度落上脖后红痕,白承珏缩了缩脖颈哑声道:“我是你,现在当累的倒头大睡。”   “与你亲近倒越来越精神。”   “今夜还……”   薛北望轻笑将白承珏抱得更紧:“不闹你了,睡吧……”   炙热的双唇埋在白承珏颈窝,微弱的烛光下,白承珏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红帘布幔。   当年将身旁所有可用之人全数送到薛北望身旁,让身在吴国的自己孤立无援险些丧命。   他轻叹,翻身,轻蹭靠近将头埋入薛北望怀中。   薛北望紧张道:“不舒服吗?”   白承珏摇了摇头与薛北望胸膛贴得更紧。   可哪怕是现在想来,别说那时日复一日的折磨,此生遇见这么一个人,哪怕是为他死也甘愿。   薛北望忽而道:“小花魁,你想要孩子吗?”   白承珏掌心寻摸上薛北望小腹,轻笑道:“你给我生?”   “我有心,怕也生不出来。”   白承珏道:“哪怕真有法子我也舍不得你为我受罪。”   薛北望低下头,看着窝在怀里的白承珏:“不是我生,是……”   话音未落,白承珏先一步将话打断:“借腹生子就免了,原花楼里有姑娘怀了恩客的孩子,那恩客再没来过,她却硬要将孩子产下,最终孩子没保住,自己丢了性命,”   说至此处,白承珏深吸了一口气,“那时我透过门缝往里瞧了一眼,她就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身下全是血,那模样吓得我几夜都没睡着。”   “我怎可能去碰别人。”   白承珏道:“我也不能。”   薛北望赶忙道:“要是旁人碰你一下,我非得将那人皮给扒了,”听见白承珏应了一声,薛北望又道:“我没想要借腹生子,我的意思是选几个皇兄的孩子带到宫中养着,用来作未来储君栽培,当然你若闲孩子聒噪那便罢了。”   白承珏沉声道:“我倒喜欢孩童,只怕往后你上了年岁,新仇旧怨下反咬你一口。”   “待有太子人选,你身子应当以是大好,无需汤药时时养着,我便将这皇位往储君头上一丢,带你游山玩水,到时你我寻个无人问津的村落住下,像那半年一般不理世事,只做平常夫妻。”   “院里还有秋千吗?”   “有,还有能看星星的凉棚,定比当初那样还好。”   白承珏点了点头缓缓合上眼,随着薛北望的话语,梦中似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小院,那时大家都在,酒过三巡后笑声朗朗,香莲缠着白承止说话,叶归红着脸坐在一旁醉得一脸木讷。   而他,正倚在薛北望怀中欲再饮一杯,薛北望夺走他手中酒杯,他倾身去抢,两唇终是落在了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笔芯。   小花魁累了,但他们还是决定春宵一刻值千金   所以望望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   还没等薛北望反应过来,白影帝往他怀中一软,嗅着浓重的酒气,薛北望脑袋一蒙,手上动作却没有懈怠,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公主抱将白影帝从宴会上抱走。   直到把人抱上车,薛北望才后知后觉,他和男神已经突破了摸小手的关系!   他坐在驾驶座上不敢动,小心翼翼用眼角余光去看副驾驶座。   颇有恐怖片里鬼在身旁的既视感!   当他用这幅模样给叶归打电话时,坐在电脑面前写标书吃着宵夜的叶归:“薛少酒后肇事逃逸了?道德沦丧,世风日下,看在我们朋友的份上,你把你定位给我,我可以帮你联系警、察。”   “叶归,来接我!标书我帮你一起做!”   看着身边醉得不省人事的白影帝,薛北望觉得酒驾这种行为十分可耻!   于是在车上密闭的环境里,他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坐了一个小时,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去确认白影帝是否真实存在,硬是没敢多碰一下。   叶归拉开副驾驶座车门,看着昏睡在座位上的白影帝,又看了一眼薛北望,露出看变态的眼神:“你说你是人吗?”   “我……”   “是不是跟姓赵那小子学得昏招?”叶归拿出手机,丢到薛北望怀里,“作为发小,我劝你尽早投案自首。”   “他喝醉了,跟我走的。”   叶归双眼微眯:“跟?”   仔细想想当时的场面,白影帝的确是扑他怀里,可……   “他往我怀里一倒,我当时一个没反应过来就把人跑出来了。”   叶归冷笑:“薛少我应该提醒你,除了下、药,捡、尸也是犯法的。”   面对发小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还有那么多社会责任感,薛北望无话可说。   两人不住开始商讨该怎么安置白影帝。   经过一致协商,决定先带回别墅,毕竟太好看的人,无论丢那都不安全,还有可能被狗仔队送上明日头条。   同时道德观念极重的叶归决定时刻盯着薛北望一举一动,以免他越过道德边境,触碰法律雷池。   薛北望解开白影帝的安全带将人抱到后座,还没等把后座的安全带从新系上,白影帝便抱住了他手臂,带有红晕的脸隔着布料蹭了蹭他的臂膀,他耳边顿时响起开水烧涨的鸣叫……   等了三分钟,还不见薛北望坐到前面,叶归不耐烦的说道:“你还要盯着你男神的脸看多久。”   薛北望指着白承珏神情慌张:“他…他抱着我怎么办?”   叶归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皱紧眉头:“那你就坐后排,算是上天给你一个大好机会,请珍惜你和你男神亲密接触的时光。”   这一抱,薛北望身体都酥了,上车的动作都变成了挪行,叶归坐在驾驶座上一张脸拉得老长,按了七八声喇叭薛北望才得以上车乖乖坐好。   车飞快的驶向薛北望郊区的别墅,这一路上白影帝就抱着他手臂,枕着他肩膀。   薛北望脑海中不断有小人欢呼雀跃,可实际上薛北望心跳快到低头看一眼白影帝不敢。   待车在别墅门口停下,薛北望深吸了口气,抱着男神下车,往前走得每一步,都是对心脏承受能力的极大考验。   就这样,在叶归的一路随同下,薛北望将白影帝抱到了主卧的床上。   叶归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给你十五分钟,帮你男神换睡衣,十五分钟你不出来我就报、警,大义灭亲。”   说完,还不等薛北望反驳,叶归一把将主卧的门关上。   面对来自加班狗的愤怒,薛北望讪讪咽了口吐沫,转头看向身后,那双漂亮的眼眸看着薛北望,双臂将薛北望平日里盖得被子抱在怀里,身上的白色西装还未换下,微微松开的领带衬着如今这般醉态,竟莫名有一种禁欲的美感。   “我……”   白影帝哑声道:“我记得你,宴会上是你帮我解围,很抱歉,今日多喝了两杯,有些失态。”   回想起露台上的场景,薛北望深吸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你那么好总会遇见合适的人,那个人不要你了,是他没有眼光。”   白影帝缓缓坐起身,双臂仍搂着薛北望睡过的被褥:“你看见了什么?”   “露台上你和一个男人闹得不太愉快,不过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听他将这句话说得认真,白影帝轻笑:“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听说是你金主,娱乐圈想要生存的好,有些事情再说难免,我相信你能遇到愿意捧你,愿意对你好的人。”   当薛北望将这番话一股脑的全说完,白影帝看着他勾了勾指头,薛北望凑上前便被白影帝搂住了后颈,薛北望顿时浑身一僵连推开白影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僵在白影帝臂膀中。   “你不提我倒忘了,我恰好缺个金主,你愿意吗?”白承珏说着手臂一用力,薛北望倒入他怀中,他凑近薛北望耳畔轻声,“我很好养的。”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叶归在门口沉默了两三秒,怒斥了一声:“禽兽”‘啪’的一声将门合上。   薛北望一惊急忙从白影帝怀中逃了出来,赶忙往屋外赶:“叶归不是你想的那样,先别冲动!”   那一夜,白影帝留宿了一晚。   第二天离开时他告诉薛北望,他真名不叫白爵,叫白承珏。   ---TBC---   感谢在2021-06-12 03:28:22~2021-06-14 01:5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0°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呵呵君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番外四:养娃日常   一月后, 薛北望与范太傅共挑选了的六位孩子进宫,年龄大的约莫七岁, 小的约莫四岁,哪怕是夺位之争中厉王与敬王之子也选了其府中庶出幼子到宫内习教。   午膳后,六个孩子虽太监到御书房外等候,白承珏与薛北望正坐于御书房内饮茶,听外面响起说话声,白承珏瞥眼透过纱窗看了一眼站在屋外孩子,垂眸抿了一口清茶:“听闻厉王与敬王之子也在其中?”   “站在中间个头稍高的那个是敬王之子,右边第一个年岁最小的是厉王之子。”   白承珏轻叹:“你呀, 虽无需斩草除根,但也不该让其二人血肉入宫,此乃养虎为患。”   话音刚落,不等薛北望开口,身旁伺候的公公领着六人进屋。   只见年岁最小的薛子明刚跨过门槛,前脚踩上并不合身的袍子摔了个大马趴,肉嘟嘟的小家伙趴在地上抬头望着珠帐内二人, 泪水在眼眶内打转,他死咬着下唇本欲起身,却又一次摔倒地上。   敬王之子薛穆云瞥了一眼薛子明不屑冷哼。   刚才还强装坚强, 一时间薛子明趴在地上嗷嗷大哭,口里唤着娘亲,这粉糯米团子的模样,谁能与其那令人厌恶的生父联想到一处。   闻声白承珏起身掀开珠帘, 趴在地上的薛子明哭声未止,一双泪眼看了一眼白承珏,小家伙奶膘的身子蜷缩在地, 哭嚎声竟比刚才更凶:   “娘亲,明儿要回家……明儿要回家……”   见四岁的幼童哭着要走,白承珏轻叹了一声,俯身将薛子明拉入怀中,有人肯哄薛子明干脆蹭入白承珏怀中哭嚎转为抽泣,奶声奶气道:“明儿要抱抱,要吹吹……”   他举起藕臂,身体倚在白承珏怀里:“父后给明儿吹吹好不好。”   白承珏轻笑没曾想这奶嘟嘟的小家伙倒是个人精,刚见面便已想着法子在他面前讨巧。   不等这小家伙奸计得逞,薛北望走到白承珏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窝在白承珏怀中的奶娃娃,醋坛子又翻了,沉声道:“要吹吹?孤为你吹吹如何?”   见薛北望目光凌厉,刚才还窝在白承珏怀里的奶娃娃直起身子,赶忙用宽大的袖口擦拭掉鼻涕的眼泪:“明儿是最坚强的小孩!”   他手捂上膝盖,又抬起双手,奶声道:“呼呼,痛痛飞走……”   薛北望搀起白承珏回到塌边坐下。   白承珏指尖点上薛北望唇瓣,轻笑道:“与垂髫小儿都醋,这醋味当真令人受不住。”   薛北望双唇紧抿成一条线,望着白承珏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   一旁看着薛子明在新皇面前讨巧弄乖,薛穆云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下作伎俩。”明明个子只及薛北望大腿根,小手背在身后,反倒一副看不起众人之态。   这幅小大人模样与其余四个孩子形成了反衬,那四人一个个在薛子明的哭声下也红着眼眶,微颤着身板不敢出声,倒像这屋内住着两个会吃小孩的妖怪。   老公公尖声道:“六位皇子见了圣上与娘娘,还不请礼。”   薛穆云单膝跪地道:“儿臣见过父皇父后。”   薛子明一双泪眼看着薛穆云也有样学样的在薛北望面前跪下磕头:“儿臣见过父皇父后。”奶膘的身体往地上一叩首,又摇摇晃晃的坐直身子。   其他四人相互拉扯着衣角,陆续于二人面前请安。   平日清冷的后宫多了六个孩子,白承珏除了御书房倒多了走动的地方,坐在远处看着垂髫之年的孩童与范太傅在宫中摇头晃脑的读书,倒也不失为乐事一桩。   一个个小萝卜头坐在案边,朗朗读书声奶声奶气,听得人心都快化了。   “不陪我去御书房批奏折,反倒跑这处来,早知就不该将他们接进宫来。”   随着话音薛北望从白承珏身后将其环入怀中,下巴抵住白承珏头顶,双臂将人紧紧圈入怀中。   白承珏轻声道:“日复一日看着,腻了。”   闻言,薛北望转而到白承珏身前蹲下,伸手捧着白承珏面颊,让那白承珏视线又转到自己身上:“那你多看看我,多看看便不腻了。”   白承珏指节稍稍抬起薛北望下颚:“恩,确有几分姿色。”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慌了神,新帝喜怒难料,见白承珏失了分寸,低下头不由为这宠后捏了把汗。   薛北望站起身,伸手捂住白承珏眼眸:“那不看他们了,与我回御书房看我批折子好不好?”   白承珏轻叹道:“与一群孩子较劲,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说是这般,倒也起身与薛北望回御书房内等候,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对视了一眼,低着头紧跟着二人身后。   这一来二去,明明是薛北望挑选入宫的孩子,平日与其倒不大亲近,印象中薛北望多没有好脸色,尤其是看见他们与白承珏亲近一张脸更为阴沈,一个个年岁尚幼在宫中有无人可依,白承珏略微流露出来的善意,却让他们尤为依赖。   最爱腻着白承珏不放的便是小六薛子明,黑黝黝的眼珠子向四周一转溜便往白承珏怀里蹭,占着年岁最小,常在六人中撒娇争宠。   夜深,薛北望因前朝琐事绊脚,整日在御书房内议事。   正是雨季,屋外打雷闪电,未央宫内闷热难耐,全靠着贴近床榻的冰鉴让屋内多了丝丝凉意,偌大的床铺被五只粉团子挤得满满当当,白承珏看着缩在被窝里的孩子哭笑不得,薛子明更是首先缩入白承珏怀中,一双藕臂死死搂着白承珏腰身。   皆时,屋外传来宫婢说话道:“二皇子,怎不进屋?”   薛穆云紧抿着双唇,缓步走入屋内,看着缩在床上的五人,不屑的冷笑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区区雷电也怕,说出去就不怕被人……”   话音未落,一声雷鸣吓得薛穆云缩紧脖子,将还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咽回腹内。   宫婢将点心放在床旁方桌上,转身退下。   紧接着又一声雷鸣,薛穆云实在忍不住跳上床榻,湿漉漉的双眼看着白承珏不说话。   被几人一闹,白承珏全无困意,往中间缩了缩,倒任由几个孩童靠近身旁,与他们说起圣贤书中的故事,因年少时带过白彦丘,对哄孩子一事白承珏倒是行家,故事说得一个个都忘了外面轰鸣的雷声,靠坐在白承珏身旁目不转睛的听着。   待三更啰响,薛北望来到未央宫,微弱的烛火下,六个粉团子围在白承珏身旁熟睡,薛子明小肥手爪子紧扣着白承珏掌心。   薛北望刚要伸手将这一个个粉团子从白承珏床上抓起来,只见床榻上白承珏双眼拉开一条缝,看着薛北望唇角微勒:“让他们睡会吧,离了家第一个雷雨夜,多半不习惯。”   闻言,薛北望蹙紧眉心,强忍住不把这一个个粉团子丢出去,脱下外袍便上床将紧贴在白承珏身旁的小皇子一个个挤开后,双手把白承珏整个人揽入怀中。   可怜被吵醒的粉团子刚想出声,瞥见薛北望的脸,一个个合上眼团在二人身边装睡。   “被他们闹得这么晚,身子哪受得住。”   薛北望于白承珏耳边低语,双唇贴上白承珏发梢,嗅着发香,不由将白承珏抱得更紧。   白承珏抬手在黑暗中为薛北望卸下发冠,将发簪塞到枕下,发冠放于一旁:“没那么脆弱,累了一日了,睡吧……”   床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白承珏睁开眼,见薛穆云摸索出枕下的发簪,正试图对准薛北望咽喉,幽暗的烛光下,白承珏一把握住薛穆云手腕,稍稍实力,那稚嫩的小手一松,簪子落在薛北望枕边。   薛穆云一脸惶恐的看着白承珏,白承珏抬首示意,一大一小蹑手蹑脚离开床榻。   外面下过雨,风过带有几丝凉意,薛穆云伺机与白承珏动手,一招未落,便被白承珏扯翻在地,刚刚本欲用来刺杀薛北望的玉簪,现在以对准薛穆云咽喉。   薛穆云将头撇向一边,冷声道: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承珏明白,哪怕薛北望养虎为患,亦不会养与其二人亲近的。   白承珏道:“入宫当为自己谋另一番前程。”   “像薛子明那个傻子一样,在杀父仇人面前讨巧做好?”   白承珏道:“敬王生前对你母子二人很好?”   薛穆云摇了摇头:“我生母因我难产而死,因此他从未正眼看过我,就连府中奴役也能处处苛责,欺凌,”回想起当时在敬王府的处境,薛穆云攥紧了双拳:“可阮夫人说了,这次进宫要我为父亲报仇雪恨,说如今新帝是昏君,残暴不仁,假意让我们进宫培养,实则另有目的!”   “昏君?”   “他圈养男宠为后,不是昏君是什么!”   白承珏轻笑:“听你之言,是看不起我?”   薛穆云紧抿着下唇没有说话,虽觉得白承珏只是宫中摆设,可这段时日到真心喜欢这位父后。   细细想来竟比王府中用他来争宠的阮夫人要好。   可这幅身娇体弱,靠色魅惑君王的模样,薛穆云也确实无法高看。   “是。”   白承珏轻笑,从屋内找出两把剑,将其中一把递到薛穆云跟前:“试试?”   “只怕刮花了你的脸。”   薛穆云接过剑与白承珏在庭院中比试,白承珏一连让了薛穆云十招后,仅三招便将薛穆云手中长剑打落在地,刃口划伤薛穆云手臂,最后直至上薛穆云咽喉。   门边,薛北望斜倚在门边,看着月光下的白承珏,无论多久,无论现在的薛北望站在何等位置,白承珏依旧耀眼夺目。   薛子明站在薛北望身旁,感叹道:“父后真好看。”   薛北望皱紧眉心,将薛子明拉到身后,轻轻踹向薛子明屁股:“给老子滚上床睡觉。”   庭院中薛穆云道:“那剑太重,我自然……”   闻言白承珏剑锋一转,在薛穆云跟前舞起剑招,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惊得薛穆云合不拢嘴双眼木讷的看着白承珏,直至剑锋收回。   白承珏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剑落地,是要挨打的,我那时候仅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大好机会在眼前,你不谋你的前程,反倒做这些蠢事,要现在还想杀了薛北望报仇雪恨,现在便在我跟前自裁,死了干净。”   要是他往后遇见这么个男子,定也会不顾群臣反对娶入宫中。   薛穆云一双眼怔怔的看着白承珏,那还记得阮夫人的话,口中喃喃了一句:“当真是举世无双,”他深吸了一口气,赶忙道:“父后,你能不能教我……”   薛北望上前一把将白承珏藏在身后:“不能,想都别想,拿着玉簪,滚到御花园跪三个时辰面壁思过,在敢动手下次就把你双手砍了丢出去,”   说完,他看了一眼躲在门后的几人:“还愣着干嘛,要孤找人把你们一个个丢回去吗?”   门后站着的几人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的从未央宫离开。   白承珏道:“你倒比打雷闪电还可怕。”   “以后我让人守着,他们再敢来,就都丢出去。”   白承珏调笑道:“我是皇后得母仪天下。”   薛北望将白承珏抱在怀中:“我只要你做我的妖后。”   找了个几个继承人,没想到竟然学会爬小花魁床了!   今日的陈国国君委屈加倍!   之后,未央宫成了小皇子们再也溜不进去的地方。   而二皇子薛穆云惨遭埋怨,要不是他脑子一抽居然想行刺薛北望,大家原可以在香香甜甜的父后身边睡一整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修文+回复   今天晚了,现代番外写   望望和小花魁成为了严母慈父组合~   感谢在2021-06-14 01:57:40~2021-06-18 02:4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蝴蝶 2个;90°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番外五:宫中女鬼   白承珏与薛北望废了不少口舌, 薛北望才肯让白承珏偶尔去校场教六位皇子习剑。   在孩子眼中他温柔好看,久而久之,一个个倒真习惯了这个父后。   晌午时分正是日头最热,七人坐在校场旁的凉棚中纳凉, 白承珏前襟额间被汗液浸湿, 不由贴近冰鉴。   不曾想薛穆云这小大人伙同这其余五人将冰鉴推开。   “这是?”   薛穆云认真道:“父皇交代过, 父后身子骨虚,凡事不可大意, 若病了可是要命的!”   白承珏无奈轻笑:“唉, 好不容易才能摆脱他一两个时辰,没曾想又被你管着。”   “穆云答应过父皇, 在父皇不在时要照顾好父后!”   白承珏叹息道:“不知你何时与他关系这般好了。”   “不好,可在父后一事上, 儿臣与父皇想法一致。”   “罢了罢了,倒习惯了被你们这般管着。”   白承珏与六人从与薛北望的往昔聊到鬼话奇谈,六个孩子不由拖着椅子坐在白承珏身旁。   薛穆云冷哼道:“世间哪来鬼神一说,城中死宫内死了那么多人,儿臣可从未见过什么鬼神。”   “宫里怎么没有,凝玉宫那边就有女鬼!”   小六薛子明紧贴着白承珏手臂, 手一直攥紧白承珏袖口:“上次我与四皇兄捉迷藏, 在那里听见女人的哭声, 我们偷摸去看,是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   小四认真的点了点头:“对,而且我还看见太傅下学后跑去凝玉殿捉鬼!”   白承珏道:“捉鬼?”   他倒不知范崇文何时有这等本事。   薛穆云道:“兴许是你二人胡诌。”   小三儿道:“你若不信,今夜我们便去!只怕二皇兄不敢去。”   “笑话,这世间还有我薛穆云不敢的事。”   老大抓住薛穆云的衣袖摇了摇头,柔声道:“小云你别不信, 我也听过凝玉宫内传出女人的哭声。”   薛穆云蹙紧眉心:“这都是小孩子才怕的,今夜我就与你们把凝玉宫的鬼捉出来的,你们敢不敢去?”   老大轻叹:“罢了,我与你一道去。”   薛子明缩在白承珏身边摇了摇头:“你们去,我才不去。”   小三儿摸着下巴:“那夜里我们便将大皇兄拉走,不让他陪你一起睡,想来我们人多,鬼肯定会欺你独身一人,跑去找你,   “哟,到时可怜我们小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白承珏幽幽道:“范太傅的功课做了吗?今日的剑招熟稔了吗?”   见刚才还兴致勃勃要去捉鬼的几人不出声,白承珏杵着椅子扶手单手托腮:“既然都没有,今夜便好好温习功课,明日来要父后可要考你们的。”   听见与功课相关,六人失了兴致,没多时吃了冰酪后,白承珏便让宫婢将六人送回。   自己前往凝玉宫谈个究竟。   刚到凝玉宫宫墙外,屋内边传来一声巨响,白承珏快步到朱红色的大门前,只见古琴摔碎在范太傅脚边,女人鬓发凌乱,颧骨凸起,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仿若厉鬼。   范太傅向前半步,女人尖叫着上前对其又抓又打,嘴里喃喃地说着‘死吧,你们都去死。’   那张脸白承珏再熟悉不过,当年英姿勃发的少女,如今却变成了这厮模样……   范太傅下颚被抓开一道血印,双手无力的握住秦映岚手臂,又被她挣脱开,拳打脚踢了一阵,她忽然蹲在地上哭着摇头:“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范太傅看着秦映岚倒吸了口凉气,他抬起手又缓缓收回,红着眼从院内离开。   恰巧与站在宫门前的白承珏撞上。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   “微臣先行告退”   白承珏颔首,再度看了一眼凝玉宫中蹲在地上哭泣的秦映岚,不由咬紧牙根。   回到未央宫,薛北望已坐在宫中等候,见白承珏进屋,急忙催促着白承珏换下被汗浸湿的衣物。   白承珏换好新袍,用方帕擦拭脖颈于薛北望身边坐下:“听说凝玉宫闹鬼。”   薛北望笑容一滞,轻声道:“你去了,也见到她了?”   话才刚开了头,薛北望便知道白承珏究竟想问什么。   “怎么会这样?”   “映岚在我们攻入皇宫前便疯了,敬王的人为了逼迫他们退兵,将她绑在城墙上以她的性命要挟我们退兵,   “还好有你留在城里的死士里应外合,不然今日还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局面。”   白承珏道:“秦姑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无论是见到范崇文还是秦小将军,她都又打又骂,似乎特别害怕男子,   “范崇文为了她特意进宫来做太傅,可那么久了她状况依旧不见好转。”   “找大夫看过了吗?”   薛北望握住白承珏手心:“看过了连乐神医他们都说无法解决,毕竟是疯症,说不准就是一辈子。”   “那她对你也会这样吗?”   薛北望点了点头。   “对女子呢?”   “稍好些。”   “那我去陪陪她。”   想到范崇文每每从凝玉宫出来便落得一身伤,薛北望急忙握住白承珏手臂,严声道:“不行!”   “先不说秦姑娘当日对你我有恩,单论朝堂上秦小将军与范太傅在夺位一事上立下汗马功劳,断不能放任其不管不顾。”   “不行,她现在这样,保不齐会伤了你。”   “平日她有伤害照顾她的宫婢吗?”   见薛北望摇头,白承珏浅笑道:   “那不就行了,她身旁服侍的宫婢断然不会对她在心,我装成女子,看看能不能与她说上话,将她心结打开……”   “可……”   “秦姑娘不该变成这样。”   薛北望道:“我就算死咬着不放,你也会偷偷去对吧?”   “还是你了解我。”   “……那见面时必须有我陪着。”   “好。”   翌日入夜,白承珏换上锦衣罗裙进院,薛北望紧跟在他身边。   白承珏道:“你在屋外等我,她见到男子就害怕,你跟进去,反而会惹她过激。”   薛北望虽不情愿,却还是点了头。   白承珏走近屋内,灯烛早早便被凝玉宫的宫婢熄灭了,欺负一个疯子不懂得告状。   黑暗中秦映岚蜷缩在角落里,听见白承珏靠近的脚步声慌忙回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白承珏。   白承珏在离秦映岚不远处蹲下,已女子声线开口道:“秦姑娘。”   秦映岚依旧眼神木讷,却没有与范太傅在一起的过激反应。   白承珏问的话,秦映岚偶尔会回答两句,听起来虽然驴头不对马嘴可至少愿意与之沟通,白承珏哄着人上床睡下已过了三更天啰响,从寝殿内走出门时,薛北望一把将白承珏抱在怀里。   “别担心,她愿意与我说话。”   还不等薛北望说话,小三儿从墙后跑出来:“没想到父后不许我们来,自己到跑来这处捉鬼。”   正在这时,屋内传来薛子明的求救声:“救命!啊啊啊,父后救命,明儿被鬼捉住了。”   白承珏看了一眼快要发怒的薛北望,手轻抚过薛北望胸前:“罢了,莫与他们置气,我先进去看看。”   见薛北望颔首,白承珏再度进入寝室,只见秦映岚紧紧抱着薛子明,喃喃喊道:“我儿啊…娘亲总算又找到你了。”   可怜薛子明被强行全在秦映岚怀中一双眼哭的通红。   白承珏刚要靠近,秦映岚死死搂着薛子明喊道:“不要过来,不要拆散我们母子!”   秦映岚情绪失控,吓得薛子明哭得更凶:“父后,我怕……”   白承珏道:“娘娘,小皇子饿了,奴婢带小皇子去用膳可好。”   “不,不行,你们偷走我孩子就不会还给我。”   说着,秦映岚想到什么,急忙从头上拔下发钗向白承珏刺去,白承珏侧身避开,钗子划破白承珏手臂,薛子明坐在地上吓得不敢出去,若不是被躲在黑暗中的大皇子急忙拉走,还不知道要坐在原地呆多久。   秦映岚握着沾血的钗子,惊慌失措的环顾了一圈四周:“我的孩子呢?孩子呢?”   说罢双眼通红的看着白承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抢走了我的孩子。”   正当秦映岚要扑上来,闯入屋内的薛北望急忙将其打晕抱上床榻。   薛北望道:“你受伤了?”   “无碍,”白承珏看了一眼黑暗中藏匿的几人,罢了罢手,“时候不早了都回去睡吧!”   哪怕白承珏有意维护,薛北望倒还是偷偷派人传话,让这六个不安分的小家伙在寝殿门外举着木水盆跪了一夜。   并威逼他们不许让白承珏知道。   寝宫内,薛北望为白承珏换下带血的衣袍,为白承珏上上伤药,看着手臂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心疼的要命。   此次意外帮秦映岚恢复神智一事,白承珏好说歹说劝了两三天,薛北望才再次松口。   好在那夜的事,秦映岚记不清,依旧愿意与白承珏亲近。   大半年的时间,白承珏时不时都会与秦映岚说话,有时还会将白青璃接入宫中,看着秦映岚慢慢对范太傅的接近不再反感,神智慢慢清明,他功成身退。   那年年底,范崇文不顾那些秦映岚已不是完璧的流言蜚语将她高抬大轿娶进府中。   洞房花烛夜,秦映岚与范崇文喝下合卺酒。   秦映岚轻声道:“神智清明后,我本不愿再嫁你的。”   范崇文不解的看向秦映岚。   她靠在范崇文胸口:“白公子与我说了很多,这些年让范木头你辛苦了。”她抬头之间覆上范崇文面颊,“往后你会一直待我好吗?”   “会。” 第119章 番外五:静好   为了让秦映岚恢复神智, 白承珏让秦映岚搬入未央宫偏殿住下。   一日本就不多,可怜薛北望还要和这些人去分与小花魁独处的时辰,六个奶团子可用父皇的名号威慑,但对秦映岚却束手无策……   以至于秦映岚被接回秦府待嫁那日, 天气晴朗, 薛北望在未央宫门外放鞭炮以表庆贺。   白承珏站在门边轻叹:“秦姑娘要知道, 怕是要伤心了。”   “有点过分了?”   “恩。”   “那便再放一鞭。”   白承珏轻笑,看着已为一国之主的薛北望在他面前这般幼稚, 伸手将薛北望圈入怀中, 下下巴抵住薛北望肩膀:“小气。”   闻言,薛北望回抱住白承珏腰身:“恩, 明知道你是为了助我笼络人心才如此费心,可我忍不住去嫉妒她……”   嫉妒她分走小花魁的注意, 嫉妒她缠着小花魁不放,嫉妒她与小花魁相处的每时每刻。   “我还以为你最近的心思都在攻打吴国一事上。”   薛北望一愣,与白承珏四目相对下几番欲言又止。   白承珏道:“布防图下的丹青是你亲手画的吗?”   “昂,在你睡着时偷偷画的,不好看…对吗?”   “好看,”白承珏指端拂过薛北望耳后, “平日政务繁忙, 为何还要……”   “我也想把你画在纸上, 日日带着。”   想起那日醉酒,无论如何都要为薛北望绘制丹青的无赖模样,白承珏不由轻笑。   原来什么事都会被这个人记在心上。   第四年,春末。   薛北望仅凭借区区三年多肃清朝野上下,手段狠绝不留余地,哪怕是朝中旧臣, 有错误疏漏轻则罢免,重则赐死,已是常有之事,短短时间内薛北望在朝中名号令人闻之胆寒。   乱世人才辈出,藏匿于市井中的英才,一些身居低位郁郁不得志的贤士,靠着薛北望的赏识补上空位。   那时陈国旧臣才明白,薛北望是个不顾及往昔情面的疯子,占着自己手握重兵,哪怕是将陈国根扎多年的重族连根拔起亦不过是他轻轻一句话罢了。   一位连杀两位兄长,空后宫娶男后的暴君,又怎会在意那些无畏的闲言碎语。   而相较起薛北望这些令人不耻的私事,平头百姓所在意的不过是生活富足安康……   同年,秋。   薛北望半年前秘密派人带往吴国的瘟疫,在这段时间中愈演愈烈,吴国国君年幼无能,单是一场人为的疫病,却无力抑制,第五年春,内忧外患下吴国终成了民不聊生的人间炼狱。   薛北望不顾旧臣反对决议攻打吴国,暴君之名一时更甚…   不料战事一路告捷,吴国都沦为了当时受天灾人祸所累的南闵县,战火连天疾病的侵蚀下,曾熟悉的故地随处都弥漫着死亡灾难所笼罩……   短短时间,已攻破数城,多次告捷薛北望带领陈国军队浩浩荡荡前往吴国腹地。   薛北望道:“马上就要到吴国皇都了。”   “恩。”   “你想让吴国那小皇帝的脑袋挂在城楼上多久?”   这句疑问下,白承珏面露诧异,未曾想那么久了,薛北望还记得塔娜说齐国覆灭齐国国君的头颅高悬于城楼之上一言。   见白承珏久久不语,薛北望忽然想起此处也算是白承珏昔日故土,担忧白承珏心中不适,急忙道:“如今难民已有大部队在后安抚,不瞒你说吴国在我眼中一直是块肥肉,攻下此处乃迟早之事,我只会因你考虑要不要留存吴国一线生机罢了。”   白承珏道:“攻打吴国真不是为了我替我报复?”   “自然不是,在知道你身世时我便想过,待我登上皇位,一旦时局稳定我便一路挥兵吴国,把你抢……”   一时口快,心里藏着的那些不可言说得小心思竟不小心袒露在白承珏跟前。   薛北望轻咳了两声亮了亮嗓子:“我是说若你来和谈的话,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减少些贡品,还你们几座城池。”   白承珏故作失落:“哦……原来当初在你眼里,我竟没有钱财物质诱人,本以为我也算是蓝颜祸水,不曾想在你心中我也不过如此。”   “不,不是,当年夺嫡我就是为了把你抢回来!”   看着薛北望一股脑说完这番话后憋红了脸,白承珏挑眉道:“怎那么多年过去了,这招在你身上仍百试百灵。”   薛北望一愣,忽而浅笑道:“想来到了七老八十,在你面前无论藏着什么秘密都能被你诈出来。”   白承珏道:“待年岁大了,还乐意被我诓呢?”   “被你诓一辈子我都乐意……”   七老八十?一辈子?   白承珏侧目看了薛北望许久,终是悠悠长叹一声。   第六年,春,吴国皇都被陈国军队攻破,城内熊熊火光下,白承珏坐在马车内看着白彦丘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问他,为何临死前都不肯再让他看一眼。   白承珏穿着氅衣,手掀开一角,看着白彦丘在人海中寻他,一言不发,神色漠然的看着白彦丘跳下城墙终是沦为吴国城门前一滩肉泥。   薛北望驾马于白承珏马车前,柔声道:“好看吗?”   “好看。”   拖着一身病骨颠簸于此,如今看着吴国国破家亡倒比想象中畅快。   他原以为会因为曾经的叔侄情谊会于心不忍,没想到这颗心早就被真相伤得麻木不仁。   看着那从小叫他小皇叔的孩子沦为一滩肉泥,竟生出了大仇得报的畅快。   毕竟当年他的母妃亲舅也沦为一滩烂肉,无处埋骨……   白承珏掩唇轻咳,零星的血迹沾染上袖口,薛北望眉头微蹙手轻抚上白承珏面颊:“睡会吧…”   “好。”   白承珏放下帘布,薛北望笑容淡去驾马于小木子身旁:   “安朝如何?”   小木子道:“命是保住了,没想到这个人竟会那么固执,为了在旁人眼前作假护下此人,圣上不知道废了多少心力,还白白受伤。”   薛北望浅笑:“小伤而已,无碍,要是他醒了,再与我说,我想要是承珏知道他活着会高兴的。”   “不过属下不明白,圣上那么在意皇后为何还要带他不远万里颠簸于此。”   “我想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能大仇得报,”薛北望垂眸,“再者你是知道的,我与他不知还能相守多久,本就是偷来的时光,不想再浪费一分一毫……”   看着薛北望下马向马车走去,小木子不由长叹。   军队回到陈国已是一年之后。   薛穆云虽年纪尚幼,可依旧凭借一己之力稳住朝堂上下。   待二人一回国,薛穆云赶忙摇着尾巴到白承珏跟前讨赏,最后惨遭薛北望丢出未央宫。   而再谈安小将军,沿路安朝便生了寻死的念头,白承珏与薛北望劝了几次,安朝这榆木脑袋硬要死咬着于吴国共存亡。   于这幅忠骨之下,白承珏忍无可忍动了手,哪怕一路上病恹恹的,可捋起袖子打安朝的模样倒一点都也含糊。   可怜安小将军一介武将,终究没能在白承珏一个病人面前讨到好处,反而被白承珏锤得鼻青脸肿。   无奈薛北望只能抱着白承珏,连忙柔声劝解:“罢了罢了,你若还气我替你打他,别因他累坏身子骨。”   安小将军捂着肿胀的侧脸,道:“我安家世代……”   话音未落,白承珏抬脚再度踹向安朝胸口:“国都亡了,你还要怎么样?跟着吴国一起去死吗?”   “安朝誓于吴国共存亡。”   “安将军怕是捡了块木头回来养,”白承珏喘着粗气,“绑起来,嘴也给堵上,要是不吃不喝你们便硬往他嘴里塞。”   “白承珏你何至于……”   白承珏冷声道:“要死也当着我阿姐的面去死。”   说完,白承珏带着薛北望愤愤离开营帐。   两人相识那么多年,难得见白承珏大动肝火,薛北望看着白承珏脸色阴沉不住笑出声来。   不多时白承珏长吁一声,眉头舒张,无奈道:“没曾想竟因为那说不通的木头动怒。”   薛北望道:“你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回想起刚刚揍安朝失态模样,白承珏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在你眼中我无论什么模样都好看。”   “昂……”   细细一想,确实没见过小花魁不好看的时候,哪怕再狼狈,仍耀眼的令他移不开视线。   见薛北望笑容傻愣,白承珏轻叹,与之十指相扣:“我知道,我自是好看的。”   “昂!”   …   待回到陈国皇都没几日,白承珏便病倒了,在寝宫内昏昏沉沉一连睡了几日都没醒。   急得薛北望将奏折搬到未央宫内,一边处理着国事,一边照料着白承珏,白承珏反反复复的烧了七八日,才靠着汤药温养稍稍好转。   白承珏坐卧于床榻,依旧面色苍白:“安小将军呢?”   “还在姐姐府中养伤。”   “你打他了?”   薛北望握着白承珏冰凉的手心摇头:“我那有闲心去管他,是姐姐听秦映岚说是安朝把你气病了,提刀便砍,看起来文弱的姑娘气得砍了安朝三四刀不说,还指着门外让安朝滚出。”   白承珏道:“他不是闹着要死吗?何必养伤,直接埋了便好。”   “…他本是打算与姐姐一别后就自行了断,我把你的事与他说了,让他别告诉姐姐,他心疼往后姐姐无人依靠,没再提过与吴国共存亡一事,不过你若还气,我现在就让人去把他埋了。”   相处了那么多年,白承珏也知道薛北望这番话是认真的,白承珏浅笑罢手:“罢了,虽然我不喜欢这木头,但他既然决定了对阿姐负责,往后会对阿姐好的,我不喜他,可不代表他绝非良人。”   薛北望点头道:“那就不埋了。”   白承珏点头道:“你说我待穆云他们好,往后无论谁登上帝位,应该会帮我照拂阿姐他们的吧?”   “自然。”   白承珏说罢,身体往薛北望怀中蹭了蹭:“那便好,你也是莫要对他们太苛责,留下些好印象我怕往后你上了年岁被这群崽子欺负。”   “哪怕上了年岁,与他们交手我亦不在话下,”薛北望搂紧白承珏,“刚醒怎就操心那么多,再说了他们喜欢你这父后,往后你护着我,这群小崽子看在你的面子上,又怎舍得欺负他们父后的心上人。”   “也是…”白承珏说罢,叹了口气,窝入薛北望怀中又道:“冷,你抱着我睡会。”   “恩。”   时间如梭,过了一天,白承珏身体比往昔更交融,小小风寒都能迷迷糊糊的睡上几日。   而安朝之前那样一闹,足足哄了白青璃许久,白青璃才不再安朝置气。   出了吴国皇宫,白青璃不再是关在金线牢笼中的雀鸟,她终究不愿于帝王家再扯上瓜葛,只愿与安朝隐姓埋名做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   本意为白青璃备上十里红妆,可终是拗不过她,当初的吴国公主,如今婚事却一切从简,倒真像寻常夫妻。   待到大婚当日,仅有几个相熟之人观礼。   白承止喝多了上手搂住白承珏肩膀,举起酒壶道:“有我在,定不会让皇姐他们受委屈的。”   薛北望脸色一黑,将白承珏拉回怀中,安朝皱了皱眉头,低声反驳‘他的人无需白承止保护’。   白承止一愣倒不曾想一句话竟得罪了两人,他讪讪摸了摸鼻翼,回到桌边又饮下一大口酒。   秦映岚握住白青璃肩膀:“往后他若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定帮你打她!”   范崇文坐在一旁看着秦映岚笑意温柔。   安朝道:“我不会欺负青璃,这辈子都不会欺负她。”   几人说说笑笑,酒足饭饱后,白青璃趁着酒劲与白承珏说了许久,又哭着回忆了往昔,她知道他的阿弟受了许多苦楚,可人微言轻,竟无力为白承珏做些什么。   哄了好久,才乖乖与安朝回去。   喧闹的气氛似又回到了往昔。   回到未央宫,白承珏多饮了两杯,许久未沾酒,倒有些微醺双颊绯红,眸中含有一层水雾。   薛北望轻叹:“下次不可这般。”   白承珏道:“你好久未与我争上下了。”   “昂?”   白承珏浅笑上前一步挡于薛北望身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薛北望腰带:“信不信如今你也打不过我。”   薛北望浅笑道:“是吗?”   “恩”   白承珏占着酒劲与薛北望动手,二人你来我往下,薛北望先败下阵下,看着月光下白承珏笑,薛北望也笑了。   当初是赢不了他,如今是只想他赢。   白承珏挑眉,单手搂住薛北望腰身,轻声道:“你输了。”   “恩,输了”薛北望低头吻上白承珏双唇,手向衣袍内寻去。   若论博弈薛北望早就输了,从百花楼阁见到白承珏的第一眼薛北望便输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现代番外整理好后会放在微博,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WB今晚或者明晚会准备抽小立牌+200晋江币,晋江抽奖的五个人里是钥匙扣+200晋江币,抽到的人私我地址包邮哦!   WB:今天也是努力苟的废袋   ------------------   接下来是现代番外,古代BE预警   ------------------------------   现代番外4:   金主与包/养金丝雀的关系已有两年多,薛北望在肢体上从未逾越过朋友这条界限,就算白承珏无欲无求,就算他保持界线,还是没有忘记金主的责任,一些好的代言、优秀的影视剧资源,他依旧会使尽浑身解数为白承珏去争取。   薛北望为白承珏争取新代言喝了不少酒,酒局散去,他一个人在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   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最后胃里硬是在吐不出一点东西,最后他捂着小腹蜷缩在门边醉得昏昏沉沉。   再度醒来时,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胃里还抽搐的厉害,稍作清醒后他咬牙往门外走去,刚推开门便撞见穿着大号白色衬衫,牛仔热裤的女人正站在不远处擦拭着头发。   薛北望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更换过的衣服面色凝重:“昨晚你……”   白承珏:“小麻雀,我熬好粥了,你帮我看看他醒了吗?”   少女愤愤跺脚:“都说了不要叫我小麻雀,珏哥我都多大的人了,你总这样叫,叫得我像是小孩子似的。”   厨房内白承珏放下汤勺,轻声道:“小阙…恩…小鸳……我觉得还是小麻雀好听些。”   少女通红着脸往厨房跑去,拖鞋拍打地面发出‘啪啪——’的声响,把薛北望的心都拍蒙了。   背着金主谈恋爱是什么戏码?   薛北望刚想上前,脑袋里又被一阵蒙锤,当初和白承珏确立关系时,也没说白承珏不能正常恋爱……   心里还在极力压制着醋劲,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见白承珏端着奶锅出来时少女娇嗔的锤向白承珏手臂,脑海里又一声嗡鸣。   一时间身子不受控制的快步向前走去,白承珏刚放下奶锅,他便将白承珏压在墙面上强吻了。   亲完薛北望挡在白承珏身前,面向纪阕鸢不快道:“我现在是他的金主,他的所有权归我。”   纪阙鸳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薛北望醋坛子还没能自己扶起来,白承珏拉开薛北望,一把握住纪阕鸢的手臂往屋外走去。   关门声响起空荡的房间里薛北望看着空落落的手心笑了,身体不由贴着墙面缓缓蹲下身。   原这个人是他再怎么努力都抓不住的……   屋内薛北望还沉浸在男神背着他谈恋爱的痛苦中,屋外纪阕鸢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低声道:“居然敢胁迫你,你不好出面,那我出面让你舅舅把他腿打断!”   “事情不是……”   “有没有被他欺负?他强迫你了吗?”   纪阕鸢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房门,“别担心麻烦家里,要你舅舅舅妈知道你在外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把天戳破也不会让这小子好过,不过就是个薛家,这两天天气有点凉,让他破产吧!”   白承珏扶额:“别玩梗……”   “唔,总之不能让他好过,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你舅舅舅妈,你舅妈那么野的人要知道你在外面被欺负成这样,非得把这小子沉江。”   “我喜欢他。”   纪阕鸢一愣,立刻手机拨通了陈莲的电话:“莲莲珏哥染上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你用家人的爱感化他!救他走出迷途深渊,”   说完纪阕鸢把手机递到白承珏面前:“珏哥快接受你妹妹爱得感召吧!”   白承珏轻叹,接过纪阕鸢递来的手机:“不是…上次跟你提过……我之前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想把事情说破……现在?现在我确认他对我的喜欢不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   说完,白承珏将手机递到纪阕鸢面前,纪阕鸢握着手机像小鸡啄米似得点头,挂掉电话后手拍向额心倒吸了一口凉气后,眼神意味深长的看向白承珏:“我的天,我居然会怀疑珏哥这种老狐狸会被人欺负,是在下太年轻了。”   “啧,怎么说话的?”   纪阕鸢立刻九十度鞠躬:“我错了!”   白承珏从包里掏出车钥匙丢到纪阕鸢怀里:“开我的车回去,车里有外衣,今天想要的衣服记我账上,不过……”   “知道不要太过分,珏哥拍戏那么辛苦我哪舍得花珏哥那么多钱,祝你和未来嫂子百年好合。”   说完这鬼灵精双手往头顶一放比了个大爱心,一句不舍得刷了白承珏四十多万,以至于白承珏收到电子账单的那一刻,心口不住抽痛。   回到屋内,薛北望坐在餐桌边脸色阴沉。   知道没资格要求白承珏什么,可……   “我想我有行使金主的权利吧?”   薛北望霸道总裁范刚起,白承珏浅笑着脱下围裙,将衬衫上的纽扣一颗颗解开,看见白承珏的肩膀胸膛,薛北望红着脸赶忙低下头,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收回。   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箭,哪天阳光正好,薛北望没什么毛病就是腰疼。   两个人躺在床上,白承珏看着被吃干净的薛北望低头轻咳了两声:“抱歉,以前都是研究别人的作品,今天第一次实践,不够熟练。”   薛北望拉着被窝遮住脸,小金主被大明星吃掉是什么戏码,喉咙发出一声沙哑的‘昂。’   白承珏轻声道:“我不想和你维持金主关系了……”   薛北望急忙拉开被褥坐起身:“为什么?是我不能给你……”   “我想和你谈恋爱。”   薛北望脑袋里一阵嗡鸣,忍不住掐了一把脸,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双眼木讷的看着白承珏许久回不过神。   白承珏翻身贴近薛北望面颊:“不愿意吗?”   “真的可以。”   “以后我们是恋人关系,你再敢和外面的人喝成那样,我就用我如今还拙劣的技术让你下不了床。”   男神究竟再说什么虎狼之词?突然和男神谈恋爱怎么办?   啊啊啊,不对不对,做白日梦不想清醒的办法有哪几种?   可怜望望又一次被漂亮的大狐狸吃掉了。   谈起纪阕鸢,白承珏道:“儿时发小已经订婚了,今年年底结婚,虽然我和未婚夫一直是死对头,但对她未婚夫对她很好。”   想到当时醋昏脑袋强吻白承珏的场面,薛北望前几次见纪阕鸢都能羞得说不出话。   而薛北望才知道,白承珏从没有被人包养,那次在酒会上和白承珏争吵的人,是白承珏的生父,白妈妈的前夫,当初戚家生意惨淡,无奈白妈妈只能和白承珏生父联姻,没过多久戚家生意在另一股势力的帮助下逐渐好转,舅舅便和舅母结婚了。   几次家暴下,白妈妈在舅舅帮助下毅然决然的离婚,嫁给了一个对她很好的小职员,白承珏也在多了一个异父异母的妹妹陈莲,两边一来一往的纠缠下,陈莲正在和白承珏的笨蛋堂哥白承止恋爱中。   这段复杂的家庭关系,薛北望捋了很久,讪讪反应过来时,薛北望第一反应竟然是他一个纨绔子弟包养白承珏,终究是委屈了白承珏!   两年后   薛北望的父亲知道这件事,本想打压白承珏事业,没想到白承珏舅舅是个狠人,两方大家长博弈后,两方家长约了饭,希望两个人尽快结婚!   家宴结束,薛父意味深长的覆上薛北望的肩膀:“让你这混小子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为父尽力了,实在不是对手,你好自为之吧,以后要是被抛弃了,记得薛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薛父走后,白承珏从后面抱住薛北望,下巴抵住薛北望肩膀:“我不会的。”   “昂?”   白承珏贴近薛北望脖颈轻笑,凉气打在皮肤上,本就脸红的人身体僵得更厉害:“看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我要和你白头偕老。”   “我也是……”   ……   【前世BE预警】   【前世BE预警】   【前世BE预警】   婚后七年,感情一如往昔。   白承珏从卧室出来后,疲惫的躺在薛北望腿上。   薛北望道:“昨晚又睡那么晚……”   “好不容易遇见一部喜欢的戏,得好好研读一下剧本,”说完,白承珏在薛北望腿上蹭了蹭看向电视,“你在看什么?”   “考古节目,说在我们省发现一座古墓,据史料记载墓主应该是古国时期唯一的男后,棺木挖掘出来里面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男人搂着另外一个男人,双腿双脚上有束缚过的痕迹,据推测研究另一个男人下葬时应该还活着,很有可能是男后死后,消失的国君。”   “是陪葬吗?”   薛北望点头:“你说为什么他要将自己双手绑在另一个尸身肩膀上……”   “生怕窒息的时候,克制不住伤害自己心爱之人的尸身吧?”白承珏见薛北望眼眶泛红,无奈道:“我也只是说说猜测而已,你怎么要哭了……也许是其他原因,被人害了也说不定……”   “能遇见你真好。”   “什么?”   薛北望看向电视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觉得庆幸…”   陈国,冬。   薛北望称帝第十一年,白承珏病情加重。   身上蛊毒仅能分走白承珏十分之三的痛处,薛北望都难以忍受,却只能看着心爱之人被体内剧毒蚕食,无能为力。   十一年来,这样的痛处不是第一次,只是曾经一年最多仅发作过两三次,近两年来大限将至一月三四次都在所难免,让他不仅怀疑当年执意要留下白承珏究竟是对是错,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薛北望放下奏折刚忙擦到唇边血迹向未央宫赶去。   疼痛消失后。   白承珏躺在床上发丝被汗液浸湿,剧痛下已然昏厥。   乐无忧走到薛北望身边,低声道:“最多还有一两月,日积月累的剧毒被一激,能熬找到妙药熬至今日已属不易……”   “我知道。”   那一年白承珏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冬天,大雪纷飞,白承珏躺在他怀里,一觉便长眠不醒。   偷来的十一年,终是画下了句号。   白承珏与他说得最后一句话:“能与你在一起十一载,我很高兴。”   棺木中,薛北望躺在白承珏身旁,四肢被麻绳紧紧捆住,他头埋入白承珏肩膀,越渐稀薄的空气下,早已服下的剧毒在体内翻滚,他身体微微颤抖,艰难的抬起头看着身旁人恬静的‘睡颜’。   很快…很快便能再见到你了……   ----END---   故事终于写到尾声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喜欢和支持,感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