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被咬后成了Omega》作者:离弦   文案:   负债穷困又失业的美人Beta在酒吧后门碰上了个神志不清的易感期精英Alpha。   Alpha:“你是Beta?给我咬一口,这些钱都给你。”   Beta:“......?啊疼!我还没同意呐!”   医生:“是你伴侣的信息素诱导了你缺少的那项激素分泌,看样子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极高,要不是他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个Omega。”   Beta:???   医生:“你现在的激素水平非常不稳定,建议你尽量多和你的Alpha待在一起,他的信息素能帮你调整激素到正常水平。”   Beta:???   医生:“不抓紧养好的话可能你一辈子都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周期也不会规律。”   Beta:???卧槽!   求助:被不认识的Alpha临时标记后该上哪找人算账?   Alpha:嗯?你不是个Beta吗?   Beta:呵呵,我也没想到你牙开光的啊!   Alpha:特地挑了个Beta咬嘤嘤嘤……   Beta:呵呵,负责。   天之骄子先毒舌后忠犬攻×可怜坚韧一直是美人受   保甜保HE保狗血 有私设   标签: ABO狗血甜宠 第1章   ABO医药研究院的院长办公室里,两个男人一坐一站,气氛紧绷,看似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争吵。   “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坐着的中年男人抄着口难听的烟酒嗓说。   “为什么?就因为我不肯签实验授权书吗?”年轻的那个也不甘示弱。   中年男人用手指着年轻的那个的鼻子,言之凿凿道:“就因为你一个人迟迟不肯松口拉低了整个科研进度!”   年轻的那个神色顿了顿,须臾道:“好,那您辞退我吧,总之我不可能同意的。”   谢轻舟转身就走径直回了自己的实验室,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两口气,瞥眼看见实验台上那份授权书还是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垃圾桶。   他是个二十三岁的Beta, 一年半前怀着一腔热血和引以为傲的新型实验专利破格进入这所国家级的ABO医药研究所,成为了一名兢兢业业的医药科研狗。   每天十二个小时以上泡在实验室,不恋爱不休假不旅游,参与过十几项国家级重点科研项目,如今却因为不同意用自己的专利方案参与一项药物研发被辞退。   谢轻舟顶着院长三番五次的软磨硬泡和威逼利诱还是坚定地表示自己不会参与这个项目。他如此“不识抬举” 的行径终于把人惹急了,***用辞退他来打击报复。   而他不同意的理由很充分——这是项药物类的全盲研究,除了院长没人知道这个项目如果依照理论实验成功制作出的药物的用途和功效。   如果谢轻舟同意了这项实验,他也只能拿到分拨给他的那部分科研任务的数据,而不是全部的。他以一个全系第一的高材生实验员的专业和敏感隐隐觉得这种药物并不是用于正规临床的。   所以他拒绝了。而没有他的专利实验方案,走普通科研程序至少要多耗掉五到八年的时间。   多讽刺,谢轻舟心想。   而这之后更讽刺的是,他一时冲动丢了工作就意味着他没有足够的钱还助学贷款和支付爸爸高昂的看护费。   谢轻舟颓唐地躺在床上,看了看银行账户的余额决定先睡个天昏地暗醒来再说。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按照国家规定,如果科研人员遭到辞退而不是主动辞职,档案会被原单位暂时扣留以便移交国家部门审核,经由查证无违法违规才会重新发放入职申请资格证。   这就意味着谢轻舟有至少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无法应聘本职工作。可如果只是打零工,什么样的零工能赚到足够多的钱呢?   在床上翻腾了一会儿,谢轻舟还是没能睡着,助学贷款可以申请失业延期,可他爸爸在疗养院的看护费每个月一号就要缴清,他现在卡里的钱只够付完下个月,再下个月就只能另想办法。   思来想去,谢轻舟下了床,坐到电脑前开始浏览求职网站。把薪水那一项设置了从高到底开始看。除去有专业限制和资历要求的职位,在收入足够的情况下谢轻舟能选择的范围不多,无非就是些声色场所里难以启齿的工作。   论外表和能力,谢轻舟绝对算得上是出挑的。他身高整一八零,在Beta里算高,读书和工作上也不输大多数Alpha,脸又长得极精致漂亮,坐着的时候没少被误认为成是Omega。   可靠脸吃饭却是谢轻舟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他自认个性比较沉闷无趣,只适合与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为伍,并不擅与人打交道。   他两天翻遍了所有招聘网站,挣扎之后终于决定去一家夜店应聘酒水推销员,虽然没有底薪好在多劳多得,他不怕辛苦。谢轻舟盘算过,如果每天能卖出十五瓶酒的话,房租,生活费和他爸的看护钱就都有着落了。   可他也不是个傻白甜,知道这种工作某种程度上是要被男顾客揩点油的。   他自我安慰好在是个Beta,让他做这种工作相比一些omega来说已经算安全了,至少如果遇到一个心怀不轨的Alpha客人,他不会受信息素的影响,也不用担心被胡乱标记。   他既没女朋友也没男朋友,没人需要他为之守身如玉,只要别太过火,要真被摸一下就当被狗咬了吧。   被现实逼着往前走的穷人哪有资格讲尊严。   当晚吃过饭他就来了这家夜店面试,时间定得太晚,无所事事走路过来还是早到了二十分钟。   夜店里灯光很晃眼,音乐也吵吵嚷嚷的,不是周末却一样人挤人。谢轻舟跟经理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在外面等,老板来了他再进去。   混杂的酒味和香水味熏得他喘不过气来,谢轻舟去街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瓶冰镇矿泉水灌了几口,一直给自己洗脑夜店里面那都是钱的味道,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拎着剩下的半瓶矿泉水蹲在夜店的后门,百无聊赖地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画。   天色由半黑转为全黑,谢轻舟只收到夜店经理的一条短信:老板有事要晚点过来,你再等等。   “哟,这哪来的漂亮Omega?一个人来玩儿吗?”   不远处几个醉醺醺的Alpha吹着口哨朝他走过来,其中一个还作势要蹲下来摸他的脸。   谢轻舟躲开那人的手马上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我是个Beta。”   他虽然白皙清瘦,但只要一站起来,光看身高就知道不是个Omega。   谁知那几个醉鬼看了他两眼还是没完,“Beta啊,Beta也不错,玩儿beta还不用负责,你们说是吧哈哈哈哈哈。”   “没错!这么漂亮的Beta也难得,长得比omega还水灵儿!”   “是啊,陪哥哥们玩玩儿,哥哥给你零花钱。”   谢轻舟从小没少被男Alpha骚扰,眼前这几个更是言辞粗鄙眼神猥琐得令他作呕,但眼看四下无人,若这几个真动了色心他很难跑得掉。打又肯定打不过,而且他不能工作还没到手就在这门口惹事。   飞快冷静地想了几秒,谢轻舟计上心来,扬了个笑脸放缓口气道:“几位哥哥是这的熟客吧,你们可能不认识我,这家店的老板是我的......啊......干爹,我今晚是来陪他的。” 说罢还怕他们不信,把经理的短信亮给他们看,“我都在这等了半天了,问了经理才知道我干爹要晚到一会儿,不过看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几个Alpha一见这是个有主的,登时都有些败兴。但心知这夜店的老板开罪不起,只好又色眯眯地用眼神把谢轻舟全身上下猥亵了个遍,临走还在他肩膀上捏了一把。   “小美人儿,哥哥们回头再约你。”   谢轻舟陪着笑脸目送几个垃圾走远,终于忍不住啐了一声。此时他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难以形容。   难道他以后就要在这种人跟前讨生活吗?   他从做了决定到现在,第一次打起退堂鼓。   他想离开这儿。   可钱从哪里来呢?   还没等谢轻舟想好该何去何从,突然一个人影映在地面上。他吓了一跳,忙一个转身,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背着光已经站得离他很近了。   谢轻舟没想到一波未平这么快一波又起,一时来不及反应,等他回过神来,眼前的人只是抢过他手中的半瓶矿泉水几口灌下去,又把空水瓶丢到一边。   这是刚赶走了色鬼,又遇上疯子了吗?   “你没有信息素?”   眼前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谢轻舟没有听清。   “你是个Beta?”   夜店的后门只有一盏路灯,谢轻舟看不清男人的脸,但从身形和声音上判断,这人应该是个年轻的Alpha。   “......嗯。” 谢轻舟茫然地应了一声。   “给我咬一口。”   “什么?”谢轻舟以为自己听错了。   “给我标记一下,我给你补偿。”   谢轻舟有点懵:“我是Beta,不能被标记啊。”   “给我咬一下,这些就都是你的。”眼前的Alpha看起来神智有些不太清楚,自顾自地说。呼吸里甚至还能听出他此刻很痛苦。   Alpha突然拉过他两只手,把一串车钥匙,一只手表和一个钱夹胡乱塞进他手里。   谢轻舟登时明白了,这是一个正在易感期急需标记Omega来释放的Alpha,忙把东西又推回给他。   他也懂AO医学知识,看着男人的眼睛问:“你需要抑制剂吗?我可以帮你买抑制剂。”   “没用。” 男人颓然地说,接着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谢轻舟掀起他衬衫的袖子,借着手机的光线看见他左手弯处已经有三个针孔。这是打了三针都没效?   正常Alpha的易感期打一针抑制剂就足够了,就算不打,凭着意志力撑几个小时也能过去,虽说会烦躁易怒,但也不至于会像眼前这个Alpha一样整个人都在发抖。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为什么打三针都没用,突然整个人就被男人推得连退数步,一直抵到夜店的外墙上,后背撞得生疼。紧接着又被翻了过去,要不是两手及时撑住他的额头就擦到墙壁了。   “唔......” 谢轻舟慌张地想叫,嘴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滚烫的手捂住。男人的胸膛也贴上了他的背。   身后传来一声有些急躁,诱哄式的: “嘘。”   男人肩宽腿长高出他半个头,力气极大。谢轻舟挣了几下都没能挣脱。突然感觉肩膀一沉,男人的头低了下来,就在谢轻舟的惊恐中一口咬住了他颈后的皮肤。   那里没有腺体,却一样被男人的犬齿生生咬破,连续不断地注入自己浓烈的信息素。   疼。好疼。谢轻舟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屈辱,无助,不公,积攒了许久的各种负面情绪齐涌上谢轻舟的心头,等他觉察过来时自己已经满脸是泪。   过了好像有一万年那么久,压着他的男人终于平静下来,也松了些钳着他的力道。谢轻舟一把推开他,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转头就跑。   跑到一半他又折回来,把刚才男人随手丢在地上的钱夹,手表和车钥匙捡了起来,抽出钱夹里的全部现金,想了想又拿上手表,把钱夹和车钥匙放到一起又转头跑了。   这是他应得的,不是吗?   有了这些钱他就不需要再来这种地方,不用再被猥琐的人渣骚扰,也不会再被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Alpha像抓小鸡一样毫无尊严地按在墙上咬破他的脖子。   这是他应该拿的,不是吗? 第2章   江深被人暗算了。   他浑浑噩噩地从一场本能与理智的对抗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一处昏暗后巷的一面墙壁上,一身狼狈,满口腥甜。   抬手蹭了蹭嘴角,果然抹了一手背的血。   他刚才咬了一个男性Beta的后颈,可能是十分钟前,也可能更久,他感知不清。只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十分混乱失序。   江深今晚随父母一同出席了场很平常的商业晚宴,同样平常的还有他那个固定男伴,也是他父母最想塞给他的何家小儿子何见秋。   他与何见秋同岁,也算是自幼相识。若论熟悉谈不上,但至少也是家世清白知根知底的。江深对他的印象就是个话不多的Omega,对人客客气气的,颇有涵养,长得也不错。   本来有这么一个点头之交也没什么,无奈两家父母从他们大学毕业开始就有了联姻的意思,明里暗里绞尽脑汁撮合他们。   江深对他并不反感,但也绝对没有互许终身的想法。不是何见秋哪里不好,实在是认识十几年了也没个能怦然心动的点,冲动不起来。而且对方对自己也是客气多过亲热,礼数周到却总也不咸不淡的。   但若何见秋对自己没那个意思,那他今晚这一遭烂事儿又该怎么解释。   很明显,他被人下药了,而且绝不是普通的春.药。他明明能够克制住生理上的欲望,却怎么也压抑不住被本能支配的想要标记一个Omega的冲动。   空气里每一丝Omega信息素的味道都在刺激拉扯着他的神经,叫嚣着渴望一场狂欢。   这更像是一场被放大了十倍的易感期。   Alpha的易感期一年才一两次,一次最多几个小时,虽然每次程度不同但也绝不可能严重到让一个健康的Alpha丧失理智的程度,就算没用抑制剂也能靠意志力忍过来。   可他刚刚在车里连打了三支,完全没起到丁点作用。   江家就是做药品生意的,他从没听说世面上有哪一种药物,能迫使一个Alpha短时间内迅速进入强烈的易感状态并且完全无法自控。   而相比这个无解的疑问,对他下药的人和此人怀有的目的却是有些依据可以猜测下的。   因为默许了何见秋做他的男伴,今晚江深势必要与他同进同出。若他进入易感状态很可能就会忍不住临时标记了何见秋。而临时标记的A与O之间也会产生互相吸引渴望的本能,进而极有可能在标记有效期内更进一步,完成终身标记。   江深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实在想象不出何见秋会对他有这样的野心。   另外就是何见秋的父母,若是他们急于促成两家的联姻,瞒着儿子背地行事也不无可能。   如若联姻真到了需马上提上日程的紧迫程度,那他自己的父母也同样值得怀疑。   江深从小读寄宿学校,父母又忙于事业,一家团聚朝夕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成年之后他也另有自己的住处,亲子间难免有些隔阂。   他大学读的电子科技工程,一毕业就自己创业,几年下来在电子制造业也算小有所成。但这几年因为父亲身体不好,他又是独子,不得不同时兼顾江氏的医药产业。   为家族企业添砖加瓦增光异彩成了他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滨江市从上世纪开始便几乎包揽了全省甚至全国的尖端医药类生产,也是各种新型药品研发团队赖以发展的温床。若倒推回三代以前这片市场还是百花齐聚各放异彩,到了江深父亲这一辈却独留江氏,何氏和叶氏几家巨头三分天下。其他数十个竞争者早如小鱼小虾一般被瓜分吞噬在强者的血齿下。   胜利者都是有登顶之欲的,就算三家巨头数十年来本着合作共赢的态度各自发展也难免会有一争高下的野心暗涌。若其中两方可结二姓之好必然能牵制住落单的那一方,在这个转眼便瞬息万变的生意场上就会站得更劳。   而江家跟何家又刚好有年龄相仿的孩子,一A一O,天作之合。两边家长几乎心照不宣地动了联姻的念头。   江深自小就很有主见,成年后更是经济独立,事业有成。正因为如此,江正康和夫人根本没有半点能左右儿子婚姻的筹码。而何家那边,小儿子虽然只是个大学老师,平日温和儒雅看似柔顺,却也未必愿意在终身大事上听从父母。   无奈之下,两边家长只能尽力撮合,在各种聚会上给他们制造见面机会,盼着两个孩子能早日擦出火花。   可从他们二十二岁毕业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别说擦枪走火,连私下单独见面的次数也寥寥可数,关系一直不冷不热。   可这事无论是谁做的,目的无非就只有这一个。江深今晚没吃什么东西,但喝了几杯不同生意伙伴敬来的酒,他没有证据,也没有特定的指向直接去找人算账。   江深向来严谨,决定先不打草惊蛇,查出被下的是什么药,再从药的来源上入手一样能把人找出来。   无论是何见秋本人做的,还是他父母或自己父母,亦或是其他什么人做的,他以后都不打算再跟何见秋见面,免得再着第二次道儿。   江深摸了下裤袋,手机还在。打开看见几条未接来电和短信。电话是他父母打来的,估计是见他突然离场打过来问问情况。短信是何见秋发的,只有一句:你还好吧?   江深给助理发了个定位让他马上开车过来。自己靠着墙壁,皱着眉又仔细回忆了一下。   他刚刚在宴会上,也就是喝了五六杯酒之后突然觉得全身燥热。起初他只以为是喝得有些多,可没过几分钟,燥热的不适感越来越重,甚至连嗅觉都一下子敏感起来。宴会里弥漫的不同Omega信息素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他有些口干舌燥,而其他Alpha的信息素也刺激得他想要发狂。   何见秋一脸不自在地看着他问:“你的信息素,可以收一下吗,我有点不太舒服。”   江深这才想起身边就坐着个Omega。   每一个Omega在他眼里此刻都像猎物,何见秋也不例外。   江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遇上易感期了。   他没再多做停留,跟何见秋道了句“失陪一下”便转身离开宴会厅。   停车场要下十几层楼,江深却没有搭电梯,而是一路走楼梯下去的,现在任何一个有Omega信息素的密闭空间对他都是种挑战。   他一路找到自己的车,拿出备用的易感期抑制剂迅速给自己打上。   江深坐在车里缓了十分钟,却比先前更加难受。他此刻烦躁得恨不能马上抓来一个Omega按在身下撕咬。   他二话没说又给自己补了一针,紧接着没过五分钟,他把车里最后一支抑制剂也扎了下去。   热,口渴,烦闷,躁动,这些易感期很容易就能克制住的感觉却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江深的四肢百骸,刺穿他的神智,扎入他的神经。他意识到不对。   他被下药了,这是江深当下为数不多还清醒的思维。   现在的状态根本开不了车,他也等不及叫人来接,地下停车场里Omega的气味令他全身血液都在翻涌。叫出租车也不行,若有人存心要阴他,怕是会留有后手。可如果叫救护车的话,他明天肯定要上头条。   他知道这附近有家公立医院,离这里走路过去应该只要十几分钟。   江深思来想去,深吸了一口气,离开车子绕开人群往停车场外走去。   意识逐渐陷入混沌,抬眼便能看见街上无数个来来往往的Omega。他们有男有女,大多都打了抑制剂,可江深还是能闻到他们的信息素,刺激得他脑中神经不断抽跳。   再这样下去他根本撑不到医院就会失去理智。可往回走的话,怕是会直接落入陷阱。   他进退两难,瞥眼看见右手边狭窄的巷子,从这里进去应该能找到没人的地方。   江深浑浑噩噩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他口渴难忍,想找家便利店买水,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少的店。   恍惚间他绕进另一条小路,路边只零星停着几辆货车,还有几个垃圾回收桶。不远处就能听到车水马龙的喧嚣声,应该是一片临街商铺的后门。   江深口干舌燥,渴得要发疯,整个人几乎狂化,血丝爬满了双眼。一抬头间,发现眼前站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背脊清瘦挺拔,手里还拎着瓶水。   几乎是本能地,求生般地,江深夺过了那瓶水。   冰凉的液体顺着唇舌倒入口腔又流进咽喉,江深觉得自己如一条被丢到岸上濒死的鱼,终于被水浸润了身体。   他看向那瓶水的主人,面容却是不清晰的,也不知是天色已黑光线太暗,还是药效已经影响得他视线不清。   但刚刚那瓶水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这人是个Beta。   下一秒他便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如同鬼魅,仿佛来自身体另一个灵魂。   你是个Beta? 给我咬一口。 第3章   太荒唐了。   只是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江深却回忆得很艰涩。   竟然在失去理智之前还知道抓个Beta来释放。   他瞥眼看见地上放着的钱夹和车钥匙,暗嘲自己流氓行径。   江深打开钱夹看了看,里面现金都空了,手表也带走了,车钥匙还在可能因为他混乱间没告诉人家车停在哪。   这个Beta,算是同意这场交易的吧,否则大可以报警抓他。   可他记得那个Beta哭了,眼泪流到脖颈里,还滴在江深钳着他咽喉的手上。   Beta颈后没有腺体,但如果被Alpha强行标记,注入的信息素会造成小范围的肌肉损伤,还会引起疼痛发烧等后遗症,严重的话要去医院输液,恢复得不好还会留疤。   江深颇感歉意,但见小Beta拿了现金和手表又把钱夹和车钥匙整齐放在地上,应该算是原谅他了。他心里有好过些。   助理江乐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姗姗来迟,按下车窗对江深道:“老板,这地儿也太难找了,您不是和董事长参加晚宴去了吗?”   江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靠在商务车宽敞的皮椅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江乐理论上是江深的堂弟,不过这层关系一堂八百里,眼看着就出五服了。但他从小就特崇拜江深,觉得他脑子聪明,人又帅,学习还好,就乐意颠颠儿地跟着他做小弟,大学毕业干脆进公司做起他的私人助理,算是江深的心腹。   江乐见江深没回应他,又扭头问:“老板?”   “先给陆医生打电话,让他尽快到我那,开车吧。”   江乐发动车子,戴着蓝牙耳机拨通了陆医生的电话,等接通的间隙问: “老板你生病了吗?”   江深还是没答话,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不理人?心情不好?   江乐三言两语跟电话那边交代完就回过头来专心开车,从后视镜又看了眼才发现老板今天有些不对劲。   根本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了:西装外套不知脱到哪去了,连衬衫都是皱的,袖口还解开掀在小臂上,头发乱遭糟的,脸色也不好。   更奇怪的是莫名出现在一间夜店昏暗的后门,要不是知道他老板是个身强力壮的猛A江乐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让人掳过来非礼了。   陆修过来的时候江深已经在客厅等他了。他是江深的私人医生兼好友,平时打理自己的诊所也很忙,但江深“传唤”他都是随叫随到。   江乐没被要求回避,听江深和陆修讲述完今晚的始末已震惊得目瞪口呆。他自己是个Beta,一来想不到Alpha的易感期竟然这么变态,二来不敢想要是自己被个Alpha咬上一口会不会当场把人揍到断子绝孙。   陆修也紧皱着眉头,以他的专业分析和江深判断的基本一致,被人下药的可能性极大。   出于严谨,他用带来的随身工具给江深抽了几管血,“你的血样我带回诊所的冰柜,明天一早送去我老师的化验室,总之只要你不是得了什么闻所未闻的怪病,就应该是被化学引导了。”   “你听说过这种东西吗?能让Alpha进入易感失控状态。”江深问。   陆修摇摇头,“市面上获批的绝对没有,但我知道地下药厂一直有这个概念想研发这种药剂谋利,不过没听说有成功的。”   “所以还是得从地下药厂查起呗?” 江乐抓到重点,接话道。   江深略略点了下头,“嗯,等验血结果出来就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可是查到又怎么样啊?就算是何家干的难道还能上门问罪吗?堂叔堂婶不会同意的。” 江乐歪着脑袋问。   “如果真是何家人动的手脚,这笔账我早晚要跟他们算。” 总之他会先找理由不再跟何见秋有来往,“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这个药的来源,如果就任它这么私下流通也太危险了。”   “我同意,” 陆修说,“必须找出来,我会请我老师也帮忙,他毕竟是AO生物学的顶极专家。”   “嗯,多谢。”   “客气什么,为民除害责无旁贷嘛。” 陆修收起了他随身的医疗箱,“我先走了,明天要早起。化验结果估计要等几天,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说罢他回头看着江乐:“替你老板送送我呗!”   “哦,好。” 江乐从沙发扶手上跳下来,颠颠儿地跑到陆修前面去开门。   江深住的是近千平的独栋别墅,江乐把人送到停车场,笑嘻嘻地摆了摆手说了句“陆医生再见” ,正要回去,陆修就叫住了他。   “乐乐。”   江乐挠了挠后脑勺转过来,“陆医生,你叫我江乐或者小乐吧,乐乐实在太像叫狗了。”   陆修轻笑了一声,问:“你还不回家吗?要不我送你?”   江乐看了眼表,无所谓道:“我不急,这不还没到十一点吗?”   “你这么晚回去你爸妈不担心吗?”陆修皱了皱眉头。   江乐莫名其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个男的,又是个Beta。”   “你老板今天还咬了个Beta呢!”   “呃......这种事千年难遇......” 江乐无言以对,转头又像想起什么,“你不也是个Beta吗?不也是这么晚回去?”   陆修愣了下,清了清嗓子说:“那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家,别打扰你老板休息。”   “好的,陆医生回见!”   江乐回了客厅,见江深还坐在,凑过去神神秘秘地问:“老板,那个Beta长什么样儿啊?”   他憋了一晚上可算把陆修盼走了,终于能跟他这个倒霉堂哥说上两句兄弟间的“体己”话。好奇心作祟啊。   江深抬起头,神色难辨地说了一句:“我没看清。”   江乐给出的反应明显是不信。   “高高瘦瘦的,可能跟你差不多大吧。” 江深又试着回想了一下那人的声音和身形,但也都很模糊。“当时光线太暗了,我又那个状态。”   江乐点点头,勉强算是信了,“那你打算找他吗?”   江深一愣,他确实有想过该找到他正式道个歉的,但不知从何找起。那条巷子那么黑,就算调了附近的监控也不可能看清楚,而他也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思索间,他眸色一亮,“最近给我盯紧所有的二手珠宝店,找来卖男士腕表的二十几岁男性Beta。我妈年初送我的那块,你记得吧。”   他妈昨天正好问起来,他今天就戴上了。   江乐当然记得那块表,江深生日时堂婶特地拉着他一起帮忙选的,虽然价格不低但对江家来说只能算个随便戴戴的小玩意儿,买它只是因为限量,款式特别图个新鲜。   拿去二手店卖的话也能值个二十几万。   “万一他不卖呢?留着自己戴或者送人。”   “随缘,找不到就当钱货两清了。” 第4章   谢轻舟对着镜子给自己处理伤口。他本身也是医学生,因为没钱继续深造才退而求其次转做药物研究。   后颈一排齿痕皮开肉绽,光是尽量不碰到伤口清理血迹就花了二十分钟。   这个Alpha的信息素太浓烈了,连他一个对信息素不敏感的Beta闻起来都会觉得极具侵略性,可幸的是这信息素的气味并不令他排斥,是种沉静微苦的药香。   夜里的时候谢轻舟两三次被后颈的疼痛折磨得醒来又睡去,等到天蒙蒙亮就完全睡不着了。他已经不只是伤口疼,整个身体细致到每个关节都酸痛难忍。   谢轻舟意识到他是遇上了被Alpha注入信息素后最倒霉的情况:排斥反应。   也难怪,那么强悍的信息素。   吃了几片抗生素,灌了两杯温水后谢轻舟又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再睁眼已经天光大亮,他是被一阵电话声叫醒的。   是爸爸从疗养院打来的。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问他的近况,说自己身体恢复得很好,让他照顾好自己,赚钱不要太拼命。   谢轻舟没有妈妈,是爸爸一个人把他养大的,没有再娶。他上高中的时候爸爸因为工厂事故被大型器械砸中脊椎造成整个下半身瘫痪,他一边上学一边照顾卧床的父亲好不容易撑到高考结束。可祸不单行,大二的时候爸爸又查出胃癌,谢轻舟毫不犹豫地签了手术单,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和工伤赔偿金给他做了全胃切除。   手术虽然成功了,但出院后的饮食护理需要比常人精细得多,再加上他几乎不能自理只能坐轮椅,住疗养院成了谢轻舟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可能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谢轻舟为休学还是借高利贷一筹莫展时,有个知名的医药企业提出要买下他只完成了一半的Omega标记清除技术。   这是谢轻舟学生时期第一项独立研究,因为遭遇瓶颈迟迟未能完成,没想到竟然有人愿意出钱买他的概念。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拜托导师搭桥促成了这笔交易,得到了人生中第一笔靠专业挣来的钱。   这笔钱将谢轻舟从进退无路的困境中暂时拉了出来,他送父亲去了城郊一家口碑不错的疗养院,有专人照料饮食起居,自己也能专心地完成学业了。   谢轻舟报喜不报忧,被辞退和遭遇侵犯的事都没有和爸爸讲,只强打着精神说自己一切都好,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借口要进电梯匆匆挂了电话,谢轻舟连站起来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了,除了疼痛还头晕目眩,恶心想吐。拿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三。   强撑着给自己煮了碗面灌下去,谢轻舟吃了两颗退烧药,用凉毛巾敷着额头回去继续睡。   就这么翻来覆去折腾到了第四天他才渐渐退烧,疼痛也不再那么剧烈。但颈后的信息素气息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一般Beta被强行注入信息素三天也就退了,可谢轻舟颈上这个不但没有变淡消退反而越来越浓烈,极有存在感。他有时闻着这阵清苦的药香可以安然入睡,有时又觉得全身燥热难忍。   思来想去,谢轻舟还是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他后颈的伤口时一直面色怪异,反复把他的表格凑近眼前看,又问了两次他的第二性别。   谢轻舟也奇怪,他确实脸长得秀气了一些,但好歹一米八的身高,第二性别是Beta就这么让人难以置信吗?   “医生,我这个伤......很严重吗?”   “倒是不严重,” 医生摘下眼镜又擦了擦戴回去,“就是你需要再多做两项检查,一是抽血验激素,另外要去检查一下生.殖腔。”   “生殖......腔?” 谢轻舟不解,被Alpha咬一口关生.殖腔什么事,难不成伤口感染了还能造成不孕不育?   他一个男性Beta,生育这事本来就不在行,况且也没有对象,他几乎半辈子都没想过要去研究自己的生.殖腔。   “我现在有一个猜测,不过还不能确定,毕竟这种情况太罕见了,我一辈子从医也只在国外的报道上看过。” 医生明显有点激动,但本着专业素养还是严谨地给谢轻舟作解释。   “就我看来你脖子后面的咬痕跟Omega临时标记的创面基本一模一样,无论是皮肤厚度,伤口状态,还是信息素的吸收情况。”   谢轻舟愣了愣,医生的话他拆开了哪句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就好像完全听不懂了。   “所以......医生,你觉得我是个Omega?”   “现在还不能这么说,我需要先拿到你的激素和生殖腔检查报告才能确定。”   “不可能的,医生。我从小到大都是Beta,没有发情期,对信息素也不敏感,就算Alpha贴着我也......” 谢轻舟急着自证,说到一半却蓦地顿住了。   他分明能将后颈上信息素的味道闻得清清楚楚。   医生像是看懂了谢轻舟突然的神色转变,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我知道像你这个年纪还转变性别有点难以接受,但还是先把检查做了吧,我给你开单子。”   谢轻舟像做了场不真实的梦的一样下到二楼验血又上到六楼做生.殖腔检查。整个过程他都恍恍惚惚的,直到拿到报告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才聚了焦。   他也懂激素数据,也能看懂检查报告。但他愣是一眼都没敢看直接交给了医生。   “果然没错,你确实是个Omega。” 医生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谢轻舟的检查报告单,推了五六次他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你也不是分化晚了,只是之前没显露。”   “没显露是什么意思?” 谢轻舟不理解这个词的概念。   “就是说你其实很早就分化了,只是身体缺少一种激素所以没法分泌信息素,也感应不到其他人的信息素。没有过发.情期也是这个原因。”   谢轻舟良久沉默,他被刺激得几乎五感全失,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医生能理解他的反应,继续说:“你回忆一下十二三岁的时候是不是发过一次高烧,只是没有发.情症状和信息素分泌,那就是你的分化期。”   谢轻舟愣了愣,他当然记得初一时发的那场高烧,快四十度整整三天。   而也是那次,他昏睡间听到了爸爸和医生的谈话,才知道他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   那阵子冬天闹流感,谢轻舟一天晚上突然就病了,高烧不退吃什么药都没用。爸爸以为他中了招儿,虽然知道流感只能靠自愈还是带他去了医院。医生见他除了发烧以外其他体征都很正常,没给他做其他检查。只是提出可以打一针爸爸的血清做抗体,因为他们两个同吃同住爸爸却没有事的话身体一定是有抗体的。   爸爸却很为难地拒绝了,他跟医生说他们父子俩血型不一样。   谢轻舟那时候其实是半清醒的,只是难受得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他很震惊,因为生物课学过,Omega生出的孩子血型一定是随父亲的,而他从未谋面的母亲就是个Omega。   病好后谢轻舟还是忍不住问了,爸爸挣扎了一下后坦白地告诉他: 他的确是自己妻子亲生的孩子,却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孩子。” 医生面带担忧地唤了他一声。   谢轻舟被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状况问:“那我怎么突然又显露了呢?”   “是你伴侣的信息素诱导了你缺少的那项激素分泌,看样子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极高,要不是他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个Omega。” 第5章   也难怪医生会误会,谢轻舟只说自己被Alpha给咬了,却没说是被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野Alpha咬的。   “我现在伤口和全身都很疼,需要输液吗?”   “伤口疼是正常的,毕竟是个临时标记,Omega第一次被临时标记都会疼几天,下次就不会了。”   临时......标记?   谢轻舟刚被迫接受了自己变成个Omega的事实,紧接着就被告知自己被临时标记了,内心不可谓不惶恐。   “全身疼的话......” 医生又反复看了看谢轻舟的体检报告,眉头皱了皱,水笔在其中几项激素数据上点了点,“这就比较麻烦了。”   谢轻舟闻言抬头,他没想到还会有更遭的等着他,“是......怎么了吗?”   “从各项数据上看,你现在的激素水平非常不稳定,毕竟你先天不足又是被Alpha信息素引导后才显露的,建议你和你的伴侣尽量多待在一起,让他用信息素帮你调整,半年左右就能恢复到正常水平。”   “呃......医生,我,我伴侣工作比较忙经常需要出差,请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谢轻舟硬着头皮问。   “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像你这种情况太罕见了,几百万人里才能有一个,根本就是医学死角,只能用最原始的伴侣信息素疗法。”   医生见谢轻舟面露难色不答话,口气马上语重心长了几分,“孩子,工作哪有身体重要,叫你的Alpha先把工作放一放,最多也就半年你这个病就能去根儿,要是错过了治疗最佳时期会转成慢性病的,这辈子想再养好可就难了。”   谢轻舟惊愕地抬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养不好会怎么样?”   “不是我吓唬你啊,养不好的话就不止全身疼了,很有可能你一辈子都控制不好自己的信息素,发.情期也不会有规律,抑制剂对你有用没用也不好说。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会受到影响,最后只能呆在家里不能出门。”   谢轻舟倒抽一口凉气:“那......必须是同一个Alpha的信息素吗?”   医生的表情先是有些错愕,继而转变成复杂,“谁咬的你你就得找谁负责,别人一概没用。孩子,你别怪我管得多,无论感情生活多复杂也好都不能拿健康开玩笑知道吗?”   谢轻舟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声音:“好的医生,我知道了。”   失魂落魄地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谢轻舟觉得眼前所能看见的,手边所能触到的,脚下所踩着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像他这种先天激素缺失的人有多少?几百万人里才有一个。被一个神志不清的Alpha当街强咬的概率是多少?肯定不多。咬了自己的Alpha刚好和自己信息素极匹配直接被诱导出Omega性征的几率又是多少?恐怕更少。   这么少之又少,荒诞离奇的事竟然被他给碰到了。果然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狗血。谢轻舟甚至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过什么强抢民女这类伤天害理的事。   他恍恍惚惚按了电梯,开门的时候路都没看就迈了进去,直撞上了一人的左肩,那人手里的咖啡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溅了两人一裤腿。   谢轻舟慌忙道歉,从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纸巾,只能一直低着头说对不起。   被无辜撞翻咖啡的男人没责怪他,说了句没关系自己拿出纸巾擦了擦,还递给他一张,电梯门一开就出去了。   刚刚翻口袋的时候谢轻舟摸到了那块男士腕表,他回家的路上一直捏在手里发呆。   该怎么找到那个Alpha?求助媒体?登报?还是朋友圈转发失物招领?   谢轻舟毫无头绪,全身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紧张一直发着抖。到家的时候手指僵硬得连钥匙握拿不住。   他一个大男人,却因为对未知人生的恐惧,第一次埋头抱膝蹲在墙角哭。可能是因为成了Omega了吧,内心变脆弱了。也或许他只是本能地因为得不到Alpha信息素的安抚而焦虑不安。   他害怕做一个Omega,更害怕如果治不好病会变成一个控制不了信息素,随时随地发情的动物。要躲着人群才能避免被狩猎,被侵犯,甚至被永久标记。或者毫无尊严地被本能支配,成为某一个Alpha的所有物。   他想起那个晚上,那几个调戏他的Alpha令人作呕的嘴脸,和被按在墙上,无力反抗任人标记的屈辱感,觉得那样的日子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但他不能死,他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要靠他每个月付医药费才能安享晚年的爸爸。   他不仅得活着,还得活得很好,得赚很多的钱。   谢轻舟抹了抹眼泪,打起精神给自己煮了顿午饭强迫自己吃下去。他没时间顾影自怜地矫情,他得从长计议找到那个Alpha,请求他的帮助。   之前所有找人的方法都被谢轻舟自己给否了,因为从那人的气质穿着和私人物品来看定是非富即贵。这事毕竟不光彩,如果大张旗鼓地抖出来不仅得不到帮助,反而会惹祸上身。若对方是位有伴侣的Alpha可能还会影响别人的家庭。   得出的结论就是一定要在保证隐私的情况下,偷偷找到这个人。至于怎么说服他帮自己的忙就得到时候看人下菜碟儿。   陆修给江深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公司“深蓝电子科技”听季度报告,按掉电话发了个信息过去:在开会,迟点打给你。   陆修:你的验血报告出来了,我下午没事,去趟你公司。   江深:好,直接来我办公室。   陆修从他老师那里拿到江深的实验报告直接就过来了,一刻都没耽搁。   “怎么说?” 江深问。   陆修把几页报告单铺开在江深面前,“跟我们猜的一样,你那天的不正常易感状态就是被药物引导的。”   江乐在旁边痛心疾首地嘶了一声。   江深眉头深锁,一边粗略地过着陆修递来的报告一边示意他继续说。   “你血液里检测到一种叫ROM9的生物提取成分,是一种从Omega信息素中提取并重组序列的半天然诱导剂,概念上是用于治疗信息素感知障碍症的,不过因为进入临床的时间短副作用不明,全国获批使用的医药科研机构只有四家,三家在滨江,一家在平州。”   江深了然地点点头, “有这四家的名字吗?”   “有,第二张纸的背面写着,我特地叫我老师给你查的,” 陆修指了指江深手里那沓报告,“知道这个新型成分的专家不多,因为太尖端也太小众了,我老师是滨江六院的ABO科主任,恰好ROM9第一批药物临床实验就在他那家医院做的。”   “信息素感知障碍症药物的临床实验?”   “废话,肯定不可能是你中的这个,只不过都含有ROM9的成分而已。”   江乐伸头看了眼江深翻着的那页,“那我们的调查范围是不是就这四家医药研究所?”   “可以这么说,只要查到是哪一家私自滥用ROM9研制国家没批准的药物就行了。”   “听起来也不难嘛,交给我吧。”江乐自告奋勇,他朋友多,门路广,挖这种鸡鸣狗盗的腌臜事儿最拿手。   “你裤子怎么了?” 江深眼尖,垂眼就看到向来仪表堂堂的陆医生今天穿了条裤脚有两块污渍的灰色长裤。   陆修低头看了一眼才想起来,“哦这个啊,上午在电梯里让一个小男孩把咖啡撞掉了。”   江乐凑过去,“你没讹他一笔吧,你的衣服好像都挺贵的。”   陆修连摆了摆手,“在医院的电梯里,小孩儿看着失魂落魄的,脸色也不好,估计要么是自己要么是家里人得了挺严重的病。”   “你换一条裤子再走吧,休息室里有我没穿过的西装。江乐你带他去。”   “我穿不惯西装,小乐你有多余的裤子吗,穿过的也行。”   江乐想了想,好像还真有,“牛仔裤行吗?” 就是款式有点骚。   “行,只要不是裙子就行。”   “......”   十分钟后,三十岁还挂点零头的陆医生穿了一条露着脚腕的紧身破洞牛仔裤美滋滋地在镜子前左照右照。   江乐见陆医生穿着自己的裤子短了一截,有点伤自尊,“你比我大九岁,也就比我高这么一点点。”   “那要照你这么说,等你像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就三米了呗!”   “我老板说我肯定还能长。”   “不用长了,你现在这样就挺好。” 陆修拍拍江乐的头,“你天天你老板长你老板短的,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江乐猝不及防吓得后退一步,眼睛都睁圆了:“我跟他是堂兄弟,还没出五服呢,犯法的啊。”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Alpha   ”   “我倒是不介意第二性别。”   陆修眼神亮了一下。   “但我喜欢女孩子。”   “......” 第6章   都说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谢轻舟自己都没想到从块表上找人听起来这么没谱儿的事儿实操起来却意外顺利。   他照着手表上的品牌和款号一下就搜出不少图片。明明只是随便搜索,大海捞针,却没想到这块表不是普通款。   是款全球限量的手工概念表,只出了九枚。两枚在中国,而且都在滨江的专门店。他看了眼手表背面的货号,最后两位是CN,是在中国出售的那两枚没错。   谢轻舟一刻没耽误,穿了身看起来体面实际不值什么钱的正装直奔那家专门店。   购买记录是顾客的隐私,直接问肯定不行。谢轻舟想了想,把那块表戴在腕上,深吸了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他长得惹眼,导购小姐一眼就从几个人里看见他。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您?”   “随便看看,给别人选礼物。” 谢轻舟故作从容地隔着柜台玻璃朝里面看。   “送男士还是女士?大概什么年纪?” 导购小姐本来就被他外表晃晕了眼,听到他的声音更觉得这是哪家不常露面的小少爷了。   “女士,和我差不多年纪。” 谢轻舟假装漫不经心地抬腕看了看时间,“她应该也快到了,等下让她自己选吧。”   “诶?先生,您也有这款表,好多客人想买都下手晚了。” 导购小姐一脸惊奇。   “我在滨江也没买到,这个还是特地飞去欧洲抢的。”   “的确很好看,这个款式非常特别,店里只拿到两枚但有几十个顾客抢着要,我们怕得罪人只能是先到先得。”   “滨江到底是谁手这么快啊?下次再有好东西我得防着他们。” 谢轻舟故作随口抱怨地开玩笑说。   “那两枚都是店长亲自开单的,说一个是江氏制药集团的夫人带着她侄子来的,另一枚是’凯业电子’的太子爷邵总买的。”   “江夫人还有侄子吗?没听说啊。”   导购小姐哪里知道人家到底有没有,只是跟着八卦一下,“听店长说是个挺帅的Beta,估计是江先生那边的亲戚吧。”   Beta, 不是他。   “你说的那个邵总是不是个挺年轻的Alpha, 长得不错,有这么高,在Alpha里都算高的那个?” 谢轻舟闲聊似地故意把手举过头顶,比了比高度。   “没错就是那个邵总,我见过一回,好帅啊!” 小导购两手握拳托着下巴犯花痴,“您也认识邵总吗?”   谢轻舟的心已经震颤到快要跳出来了,面上却还是一派平静。   “嗯,见过几次,但不熟。” 说罢谢轻舟又假装看了看表,故作很急的样子,“我得先走了,今天还有事儿,回头再来找你聊天哦!”   导购小姐一脸迷茫,刚刚不是说要等女朋友来挑礼物的吗?   谢轻舟离开店不远就止不住地大口大口吸气,两手握得都是汗。他刚刚太紧张了,怕套不出话,怕让人识破意图,怕问到也不是他要找的人,可谓是用尽了毕生的演技。   好在天不是真的要绝他,只是安排给他一场自求多福的历练。   街上行人有点多,谢轻舟闻到其他Alpha信息素的味道有些胸闷,身上隐隐的疼痛好像也被引得更加严重了些。   回家的路上,谢轻舟不受控制地自己也露了些信息素,好在他身上还有临时标记,不会引来其他Alpha的觊觎。   他去药店买了盒抑制剂,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备这种东西,上个星期他还是个的Beta。   Omega的抑制剂一般只有一个月一次的发.情期才需要打,超量的话效果会一次比一次减弱。谢轻舟没有过发.情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次发.情期什么时候来,到底会不规律到什么地步。   有备无患吧,毕竟临时标记过一阵子就会退掉,到时候如果在外面突然发情泄露信息素就麻烦了。   谢轻舟洗了把脸,坐在电脑前开始查“凯亚电子”邵总的资料。   邵震阳,二十九岁,男性Alpha。长相那天没有看清,但百科照片上的身高身形和那人大致上相差无几。谢轻舟基本断定了就是他。   直接上门找人太唐突,况且人家未必肯见,他考量了下决定先找联系方式。   翻遍整个凯亚电子的官网,可算给谢轻舟挖到了邵震阳的邮箱。   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给邵震阳写了封邮件。怕邵震阳清醒后忘记这事还特地复述了一遍经过,只不过字字斟酌,句句小心,表达自己只是单纯求助,没有责怪的意思。写了删,删了写,发过去的时候还附带了一张自己的自拍,手表的照片和医院的诊断书。   邵震阳的助理看完这封邮件有点困惑,因为她记得很清楚,那天那个时间邵总正和客户吃饭,她也在场。说是诈骗邮件看着又不太像,举棋不定下就把邮件给邵震阳亲自过目了。   邵震阳表是买过同款,人根本不认识,可只看了一眼谢轻舟的照片就见色起意。他跟助理承认确有此事,只是发邮件的人记错了日期,还交代她不要说出去,毕竟是自己喝多了酒又碰上易感期,传出去损害公司形象。   一个漂亮的Omega主动送上门来,求着要自己的信息素,他要是不“满足”人家就太不是个男人了。   邵震阳亲自回复了邮件并约了谢轻舟在西餐厅见面。   “你好,我是邵震阳。”   来人衣冠楚楚,高大英俊,谢轻舟暗自庆幸还好不是个下流猥琐之辈。   “你好,谢轻舟。”   谢轻舟本人比照片更漂亮,也并不像一般的Omega柔弱娇小,高挑挺拔的身段更挑起了邵震阳的征服欲。   两人握了手,靠近时谢轻舟却没有感应到临时标记的AO间那种传说中好似“命中注定”般本能的联系,一切都平常得像两个陌生人见面。   邵震阳看出谢轻舟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他早有准备,语带歉意地说:“谢先生,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所以前几天刚注射过长效的抑制剂,短期之内你可能会闻不到我的信息素。”   “没关系,是我贸然找你,给你添麻烦了。” 谢轻舟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个表还给你,现金的话......我迟些再还可以吗?”   钱他回来的当晚就存进银行,转给房东预付了下个月的房租,这几天看医生又用掉不少。   邵震阳马上摆手说:“这块表你自己留着吧,那天是我冒犯了。钱也不用还我,权当我感谢你那晚帮了我我请你吃饭。”   “可是......”   “我说真的,我一时没控制好自己害你身体出了状况,你要是不收下我心里过意不去,就算帮我减轻点内疚感行吗?”   “那好吧。” 谢轻舟见邵震阳面有愧色,只好作罢,“对了,你那天到底是怎么了?我看你已经打过抑制剂了,没效果吗?”   “那天其实是抑制剂买错了,惭愧。”   “哦,难怪。”   “谢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很乐意帮你,只是我这抑制剂估计要有一阵子才能消。你就暂时先搬到我家,我有私人医生,如果你到了发情期,或者身体不舒服我也好随时叫医生来家里。”   邵震阳有自己的算盘,谢轻舟身上带着另一个Alpha的标记他下不了手,等标记一退他马上可以假装抑制剂失效再标记了他,到时候想把他怎么样都是他的Alpha信息素说了算。   “不用了邵先生,等你的抑制剂失效了你通知我,我再来找你吧。” 就算是临时标记的双方,谢轻舟也实在不习惯与一个陌生Alpha同住。   何况他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谢轻舟看见他心里有情绪,有求于人又只能低声下气的忍着。   “那这样吧,我们一周见两次面,先互相熟悉一下?” 邵震阳不甘心,他怕谢轻舟不小心被别人抢了先。毕竟这么优质的Omega不常见。   谢轻舟绞着手指想了想,既然以后他们要朝夕相处至少半年,先了解一下就先了解一下吧。   “好的邵先生,非常谢谢你肯帮我。”   两人道别之后,谢轻舟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对未来更加迷茫。他安慰自己就忍半年而已,他经历过更艰难的日子又何止半年。他能保护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信息素支配。 第7章   谢轻舟重新找了份兼职,一周四天在高尔夫俱乐部当巡场员助手,负责一些跑腿儿打杂儿等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不要求工作经验。   俱乐部经理看中了他的谈吐和这张脸,他主要喜欢这个工作大多数在户外,对他这种控制不好信息素的Omega来说危险程度没那么高。   面试顺利,次日上岗,还发了统一的制服和鸭舌帽。说是巡场员助手,其实就是杂工,每天八个小时负责收球,填草痕,整理沙坑之类的,除了有点晒以外还挺轻松。   江乐一到周六就拉着江深打高而夫,他上学的时候就喜欢这项运动,曾经还励志要当一名专业球员。可惜天资有限,几场比赛下来都成绩平平,慢慢也就甘下心来只做业余爱好了。   陆修是硬要跟着来的,他的业余爱好是玩音乐,高尔夫对他来说也就是小时候跟着他爹摸过几回杆儿的水平。但他乐意,还专门找了教练从头开始学。   江乐这一整天都给江深主动递杆儿端水,比上班时间还殷勤,“老板,我的俱乐部年费要到期了,您看看帮我续上呗!”   江深早知道这小子有事儿求他,故意反问:“我没给你开工资吗?”   “哥,我那点工资够干嘛呀,我爸因为上回的事儿好久没给我零花钱了。”   陆修在旁边听到一耳朵,探个头过来问:“上回什么事儿啊?”   江乐哪好意思说自己追个姑娘结果被姑娘给耍了,故意留的她老爸的手机号。结果自己傻乎乎地一天按三顿请安,说了两句骚话最后还被告状告到自己爹那去了。   “这小子气他爹的事儿还少啊。” 江深看江乐那一张快憋出血的大红脸,好心决定不掀他的刚重新长好的面皮了。   “哥,你就帮我续一个吧,您老腰缠万贯,这点小钱还不就是您啃骨头掉下的肉渣子。”   江深哭笑不得皱了皱眉头,在江乐眼里他是狗吗?   “诶诶诶,你别求他了,不就十几万吗我给你出。” 陆修拍了拍江乐的肩膀,一脸慷慨解囊的大家风范。   江乐不解地眨巴两下眼,“你为什么给我出?”   “呃......就......见不得江深欺负小孩儿。” 陆修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喊来一旁的球童,拿出自己的黑卡交代道:“把这位先生的年费续了。”   江乐窜起来一把从球童手里抢过信用卡,“不用了陆医生,我自己有钱,我老板还给我发奖金了呢。”   “别墨迹了,去刷吧。”   江深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找了个理由走开了,“你俩继续,我去那边的球场看看。”   陆修执意要球童去前台过卡,江乐推拒不过,只好自己握着陆修的卡不撒手,“陆医生,我不能花你的钱啊。”   “那你为什么能花江深的钱?”   江乐一脸这能一样吗的表情,“他是我哥啊。”   “我跟江深是哥们儿,也算你哥,你花我钱不一样吗?”   江乐还是连连摇头,“不行我不要。”   陆修也很无奈,“怎么啦?又不用你加利息还。”   “吃人家嘴软。”   “哈?”   “我要是花了你的钱,万一哪天你让我做对不起我哥的事儿,我不好拒绝你。” 江乐义正言辞把卡塞了回去。   陆修愣了愣,真是服了这小孩儿超强的脑补能力。他家和江家是世交,一个做医疗药品生意,一个开连锁私立医院,怎么看都更像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才对。何况到了他们这一辈,江深做电子行业,他开的几家诊所再怎么着也挡不着人家生意吧。   江深是逗江乐的,这孩子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混吃混喝,他帮忙付的账也不差这一个,只是钱夹没在身上,没法儿像陆骚包那样卡一亮直接就给刷。   但他了解这个堂弟,花他的钱是因为不拿他当外人,但是别家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拿的。再怎么说也不是穷家小户出来的,没那么浅的眼皮。   他一个人往储物柜的方向走,总觉得空气中隐隐有一股他形容不出的气味,香甜的,却不腻人,有点像他小时候喝过的一种杏仁茶。   是Omega的信息素。   江深不是独身主义,只是这几年兼顾家族企业和自己的事业忙得有些顾不上。但这不代表他对Omega没有兴趣,只是顺其自然不强求罢了。   像他这种条件的Alpha,上学的时候自然有不少Omega排着队给他写情书送早餐。公司里的单身Omega十个有九个打听过他的喜好。甚至他也按照父母的期望与他们找来的优秀Omega接触过,可就是不心动。哪怕闻到他们或有意或无意释放出的信息素也只想礼貌地回避开。   但此刻他竟莫名地想要寻找这个味道。仿佛嗅觉都因着这股杏仁茶的香气变得敏锐起来。   想接近,想触碰,想占有。   这感觉难以形容,像是被什么本能的东西牵引着,理智却也并不想挣脱。   直至他徇着香甜的气味看到一个背影。一个穿着俱乐部员工服的高挑男性Omega的背影。   江深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他竟觉得这个背影很眼熟,但又肯定不是在俱乐部见过。   谢轻舟正拿着钥匙,对着上面的号码开柜子替客人取手机。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走过来,脚步声不疾不徐,离自己越来越近。   似曾相识的恐慌感只是换了个场景,谢轻舟联想到那个混乱不堪的晚上。几乎是本能地,他握紧了手上的球杆,那本来是客人嫌用着不称手叫他拿去换的。   就在身后的人已经在储物柜上映出影子的距离时,谢轻舟蓦地转身一杆抡了过去。   而于此同时,江深眼疾手快一把握住突然向他袭击来的球杆,可下巴还是被球头打到,吃痛地嘶了一声。   谢轻舟在看到江深手里握着的钥匙时陡然醒悟过来:只是俱乐部的客人也想要开储物柜而已,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这下江深也不觉得眼前的信息素气味香甜了,他心里实在觉得Omega太麻烦,上次是何见秋搞鬼,这次又被个俱乐部员工抡,好像他最近只要一沾上Omega就没好事儿。   谢轻舟心里叹道工作估计是又没了。而能来这里的都是一口气砸百万入会,每年还要交十几万年费的达官显贵,自己肯定得罪不起。该怎么道歉才能显得真诚可信。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思来想去,脱口而出的却是句最没诚意的,谢轻舟自己都替自己着急。   江深捂着受伤的下巴,没好气道:“解释一下吧。”   “先生真的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这么说总好过说实话:我把你当成变态了吧。   “你把我认成谁了?” 江深倒想知道是谁跟这小Omega有何深仇大恨至于他下这么狠的手。用铁杆就算了,还照脸上抽,他要不是反应够快这会儿已经上120了。   “呃......” 谢轻舟答不上来,但却是真内疚,他这一肚子火气没去揍***开除他的院长,没去揍把他咬成Omega的邵震阳,反而把一个过路的无辜客人给揍了。   “哥!”   江乐离大老远就喊,他和陆修实在嫌晒的慌,干脆也进来找江深一块去喝两杯。   “在这干嘛呢?你这下巴怎么了?” 陆修跟江深说着话,一抬眼就认出了谢轻舟,诧异了一下,“诶?怎么是你啊?”   “您认识我?” 谢轻舟确定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疑惑道。   “不记得我啦,在滨江六院你撞得我洒了杯咖啡。” 陆修笑道。   江深本来纳闷儿这俩人怎么会认识,这下想起来陆修说有个Omega像丢了魂儿一样在电梯里撞了他,说的应该就是这个人。   他还记得陆修说这个Omega那天看起来脸色特别差,不是自己生了重病,就是家里人生了重病。   “原来是您,那天真对不起。”   怎么全世界都是他对不住的人啊!谢轻舟想了想干脆说:“我刚才认错人,伤着了这位先生,要不我把您洗裤子的钱和这位先生的医药费一起赔给你们吧。”   “不用了,你去工作吧。” 江深想到这个Omega可能的遭遇,气消了大半,也不打算追究了。   “嗯?” 谢轻舟没想到这位客人的态度忽然转变这么大,一时懵了。   “哦,我也不用了,没多少钱。他脸上这个伤我帮他处理,我是医生。” 陆修看了看江深下巴上的挫伤,又看了看谢轻舟手上的球杆,大概明白了。   “那谢谢两位先生,实在抱歉,我去工作了,在场上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叫我。” 谢轻舟见两人都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朝两人分别鞠了个躬才离开。   觉得难堪是真的,感激是真的,脸上的歉意也不是假的。   江乐一见谢轻舟走远了马上凑过来问:“哥,你怎么着人家了?”   “没事儿,他说认错人了。”   江乐:“你不是骚扰人家了吧。”   江深以眼神威胁,“胡说八道年费不给你交了。”   江乐眸子一亮,喜笑颜开道:“我等下给你要块儿冰敷一敷就能好,是吧陆医生。”   陆修挑眉笑笑,“不错,来我诊所打工吧。”   “对了你裤子什么时候还我?”   “着什么急要回去?你又不缺裤子。”   “......”   “哥,那个Omega长得真好看,你喜欢那个类型吗?”   “我现在不喜欢Omega。” 江深可谓提到Omega就心烦。   陆修一听急了:“那你也不许喜欢Beta,尤其是男性Beta绝对不行!”   江深斜了陆修一眼,没搭理他。   江乐会错了意,在心里偷偷呸了一声,还是没忍住出声嘲讽:“陆医生,你也太那个了吧,我哥是不会喜欢你的。”   陆修:“......我?” 第8章   廖以庭心虚似的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新来的服务生没见过他,一边下单眼睛就忍不住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瞥,暗暗寻思这种精英型男要是点了谁陪酒,谁还不得倒找钱?   可廖以庭打眼归打眼,帅归帅,周身却散发着一种此间凶险生人勿近的气场,连人带桌子跟设了结界似的。   服务生见他一开始眼睛还动一动,像在找什么人。后来就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脸色愈发阴沉。   几个胸前有名牌的男孩已经在他身边假装不经意地转了好几圈,见他始终没有个回应的眼神,也不敢贸然往他身边坐。中间凑过来一个主动搭讪的客人,自我介绍完又问廖以庭。   廖以庭淡淡一句对不起我等人就给打发了,白瞎了一场花枝招展的春意无边。   齐磊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被一道灼炽的目光盯了许久。   彼时他正坐在吧台听顾航给他讲解演示:怎么能让三种颜色的酒在杯子里分出层儿来。   酒吧里音乐嘈杂,说话不易听清,俩人一内一外,一站一坐,隔着吧台俯身交流。   如此这般“交头接耳”,引廖以庭皱了皱眉。   顾航身形修长面容清俊,单眼皮吊眼梢儿,不太符合传统审美,但那双凤眼配上薄唇和高鼻梁却颇为协调好看,抿唇时还有一侧酒窝,显得禁欲又薄情。   不含糊地,属于齐磊平时在电视和网络上最欣赏的那一挂长相。   齐磊第一回 “过目”尤彬找来的那些小鲜肉的时候,一眼望去,深感个个都是摇钱树的好苗子。绝非鸭店那种六百快餐一千包夜的“市场货”。跟廖以庭身边那些小猫小狗比也毫不逊色。   这些水黄瓜一般鲜嫩的男孩有跑龙套的,有做平模的,还有几个是舞蹈系的学生,环肥燕瘦各有风格。   顾航就是这个时候来面试的。   调酒师,跟经理约好的。   走过齐磊身边时,微微颔首,礼貌又清冷。   齐磊一眼惊鸿,掏兜儿给经理发了短信。   就一个字:留。   顾航二十出头,调酒手法却极为专业,灵感来时就试新酒,有的加在酒水单上,有的看心情只调给有缘人。   齐磊有幸做了次“有缘人”。   他俩第一次说上话就是在吧台,那天齐磊远远看见顾航穿了一身黑色制服正给酒瓶贴标签,来了兴致过去跟他讨一杯,说要顾航最拿手的。   顾航却问他,你成年了吗。   齐磊笑笑说,这不是废话么,我可是你老板。   此刻“隐匿”在角落的廖以庭终于被领班Steven认了出来。   “廖总您怎么来了?”Steven满脸堆笑走上跟前,“来了怎么也不招呼一声。”   廖以庭略一点头,笑笑没答话,都是十几年的老熟人了,懒得客套。   Steven顺着他目光看去,心下了然,这是来视察新老板工作的。   鬼使神差地,齐磊偏在这时回了下头,眼神非不偏不倚落在了廖以庭身上。   两人对视不到三秒,齐磊就步下吧台椅朝廖以庭这边走来。   廖以庭示意Steven离开。   “叔叔,你终于来看我了。”齐磊面带微醺,一屁股坐在廖以庭对面,两手托腮地看着他。   齐磊皮肤本来就白,此时更是面带桃色,把精致的眉眼衬得几分迷离几分醉。   “新老板忙得整日不露面,等新鲜过了放个假吧。”   “哪这么快过啊,我现在乐不思蜀着呢。”   齐磊是指他的“事业”,可廖以庭没能体会这个不太恰当的用词。   “嗯,看出来了,”廖以庭不经意地朝吧台那边看一眼,“长得不错。”   齐磊心道:果然,看上他这儿的“少爷”了。   齐磊在心里暗暗呸了声,却不想在面上表现出来。老色鬼在他面前豪不避讳,他也不是那争风吃醋的人。   “不是我不想孝敬您,实在是没尤彬那个拉皮条的本事。不过你侄子我聪明好学,看上哪个了我安排?”齐磊半认真半揶揄。   廖以庭也没客气,抬手一指吧台说,就他。   调酒师是有好几个,可其他几个都相貌普通,就算关了灯再把廖以庭戳瞎料他也吃不下嘴。   唯顾航那一隅风光赏心悦目。   “他不行。”齐磊想都没想,人家是调酒师,当然不行,况且顾航说了正在准备成人自考,齐磊就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廖以庭微不可察地敛了眸色。 第9章   江乐自告奋勇追查江深被下的药已经小有眉目了。   他为此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月,先是求援江深的外公用***关系排查出了几间生产禁药的地下药厂。又借自己小姨夫公安的人脉突袭了这几间工厂,果然人赃并获揪出一间储备了ROM9库存的。一起搜出来的几种不明成药江乐托陆修拿去检验了,有一种确实含有ROM9,其他成分也都偏向于Alpha用药。   就是这个没错了。   地下药厂的负责人为了坦白从宽能减刑,自己把他们为其代工的ABO医药研究院供了出来。指明了是院长以研究院的名义私下与他们合作,来往交易记录都有,还有能证明连几种原料都是院长亲自提供的证据,包括ROM9。   而这家药研所刚好是国家批准使用ROM9的四家其中之一。没获得批准的机构就算想要私下弄些来做研究也拿不到国药局的供给。   药的来源找到了,但给江深下药的人却没法从药厂这边查起。   药厂负责人指天发誓他们只负责生产不参与销售。因为药品造价高昂数量稀少,每一盒成品他们都要严格管理并如数交与研究院的,绝不可能有任何私下出售或者遗失的情况。   有二十年审讯经验的几名刑警也认为他提供的供词与证据对得上,情况基本无误。那么下药的人得到药品的渠道就又指回了研究院。   江氏医药集团与滨江大多数高端药品科研机构都有长期的项目合作,ABO医药研究院也是其中之一,甚至所持有项目占比不小。   哪怕只是院长***的个人行为,但涉及违规研发无批准药物,勾结非法药厂私自生产,向世面流通禁药,桩桩件件都足以登上社会负面新闻,有损整个研究院的形象。若国药局亲自查办有可能还会影响研究院其他科研项目的进程,那对江氏的负面冲击也必然不小。   正常检举自然不是首选,需得低调行事,但犯事的院长江深也不会放过。他外祖家在***部门权利不小,这名院长算是撞到枪口上了,撤职坐牢绝对是免不了。   江乐顺利完成了阻断禁药流通这项光荣的社会任务,除了获得他男神的男神——江深外公的口头表彰,还从江深那捞了比数额不小的奖金,够他吃喝玩乐浪一年。   见了钱办事自然更积极,江乐一早拿到ABO医药研究院的资料就来跟江深献宝。   “老板,这份资料我看过了,大致就是说这批含ROM9的Alpha易感催化剂只是研究院的试验品,参与研发的只有院长和另外几个人,除了院长以外都不知道成品药的用途,只负责自己那部分实验任务。”   江深一边手持资料慢条斯理地翻着,一边示意江乐继续说。   “而且院长一口咬定这批药只打算做内部试验,原本就没计划获利,只是被一名实验室的科研员看到了资料偷出去几盒卖了。研究院发现了以后也很重视,涉事的员工上个月已经解雇了。不过考虑到这名员工年纪轻又认错诚恳,没忍心毁人家前途,资料上解雇理由写的是’个人原因’。”   江深皱眉沉思,手里的签字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资料上点着。   “老板,是不是找到这个被解雇的员工就能查到给你下药的人?”   江深微仰了下头,有些诧异,“这个人还没找到吗?”   江乐摊了摊手,“还没,因为研究院没有起诉这名员工,人又已经离职了,所以个人资料像地址电话这些都是隐私,不方便给我们。”   江深了然地点了点头,“姓名年龄性别这些基本信息呢?”   “名字没透露,年龄23岁,性别是男性Beta,滨江医科大毕业的,资料上写的就这么多了。”   “不给信息难道还不能查吗?整个研究所一共就那么百十来号人,少了谁还不是一打听的事。” 江乐撇撇嘴,对研究院遮遮掩掩地态度表示不屑。   “恐怕只是个替罪羊,因为别的原因离职,这会儿正好拿他顶包。” 江深早听出供词有猫腻,“毕竟私自研发药物的罪不重,但如果售出谋利性质可就不一样了,真够老谋深算的。”   一招移花接木,正好把责任推到一个离职原因不明的员工身上,还塑造出一副给人一次改过机会的惜才形象。反正人已经离开研究院了,就算事情败露警方抓他回来对峙也不过就是两方都不认。   “有道理。” 江乐一想是这么回事儿,但不知道江深接下来什么打算,“那这个Beta我们还找吗?”   江深想了想,反正找人也不难, “先找出来吧,说不定他还真知道点什么。”   “毕竟这老家伙要是死不承认,那给我下药这人线索就断了。来硬的也不合适,如果真是何见秋干的,逼出供来也就等于撕破了两家的脸皮,生意场上还怎么见面。”   他只是想知道是谁阴了他,报复的方式千种万种,最蠢的就是挑到明面上兴师问罪。   “行,那我继续找。” 江乐最是他老板肚子里的蛔虫,一个眼神儿就明白他的用意。   “哦对了,刚才陆修打电话找你,说你关机。”   “啊,手机没电了,他再找我就说我忙。” 江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难看了。   “怎么了你俩?” 江深就是好奇,明明上礼拜两人还有说有笑。   “就......他......我......”   他已经把陆修拉黑好几天了。   看江乐支支吾吾了半天,江深心里也有数了,又把话题转移开,“我调查药厂这事别让我爸妈知道,外公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知道了老板。”   “对了老板,凯亚那位邵总的秘书今天私下问我,你对合资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江深创立的深蓝电子集团虽然资历浅,但手握几项专利一样能在行业内竞争到相当的市场占比。   凯亚的老邵总早就盯上了深蓝自主研发的新型无线射频技术,就算退休养病也没忘了这件事,三番两次表达出希望凯亚能与深蓝合作成立子公司的想法。   邵震阳不是原配所生,也不是长子,为了能讨好他爹巩固住自己在邵氏的地位,这两年一直在铺垫与江深的关系,也与深蓝有过几次项目合作。   但是合资办厂这件事江深却没有立刻答应。他有自己的考量和侧重,也有相当精准的商业敏感度,并非眼前有利就立刻下手,而是将眼光放得更长线。   “不是没有跟其他企业合资的想法,不过凯亚不是我的首选,我看中的是光泰和金科技。”   “但光泰不是主做高阶LED的吗?” 江乐是经济学专业的,电子这一块了解的不多,但跟着江深耳濡目染也多少对几家同行公司的强弱项有些耳闻。   “主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光泰在生产技术上领先凯亚。还有金科技,他们已经布局化合物半导体应用几年了,要是深蓝能跟他们合作刚好取长补短,直接做光电元件和半导体晶圆代工显然即有口碑又有实力。”   业务这一块江深向来对江乐很有耐心解释,但江乐毕竟不懂专业知识,脑袋瓜再聪明也只能听出个大概的利弊,给不出什么意见。   “那我就回个’江总没意向合资’?”   “你就说我没提过这事就行了,下次有机会我跟邵震阳当面说。”   办工桌上电话响起,江深随手按了接听。   “总裁,陆医生过来了,现在方便吗?”   电话开的免提,江乐也听见了。   江深对秘书说了句“让他在外面等一下” 就挂了。   “来找你的吧,给你半个小时假。” 第10章   邵震阳挑了个风和日朗的好天气约江深打高尔夫,同来的还有其他两家公司的高层。生意上的事不是敲定在酒桌上就是球场上,另外两人不过是陪客,与深蓝谈成合资才是邵震阳的目的。   滨江最豪华的高尔夫俱乐部就是谢轻舟打工的那家,光入会费就过百万,也是商政名流闲暇交际的聚点。邵震阳跟谢轻舟前一晚刚一起吃过饭,知道他今天上班,不过谢轻舟不在迎宾区,球场又大分块又多,一上午也没碰到面。   临近中午的时候,谢轻舟突然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全身燥热难受,又不像是发烧或者中暑。不远处的客人喊他帮忙捡球,谢轻舟小跑着递客人球时猝不及防闻到了Alpha信息素的味道,那位客人也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谢轻舟瞬间反应过来,他恐怕是发.情期到了。   算了算日子,离第一次被临时标记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也差不多失效了。标记一退,就随时有可能发.情。   谢轻舟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到员工区打卡午休,躲在厕所隔间给自己注射了一支抑制剂。   然而十多分钟过去,谢轻舟周身的燥热感却越发严重,甚至身体像之前一样开始酸痛紧绷。他坐在马桶盖上蜷缩着自己,大口大口喘着气,无奈地意识到抑制剂对自己失效了。   之前医生跟他提过,说他体质特殊,激素平稳下来之前抑制剂不一定每次都有效。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发.情期就遇上这么狼狈的事。   隔间外面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Alpha进来就问身边另一个:“你闻没闻到Omega信息素的味道?”   另一个连连点头,“闻到了,这是哪个omega发.情留下的吧,看样子没打抑制剂啊。”   谢轻舟听出是那两个老色眯眯盯着他看的同事,抱着胳膊没敢出声。   “一定又是哪个服务生小婊子,这种事儿我见多了。发.情期故意不打抑制剂不就是想勾引Alpha客人吗?”   “你上回说捡了个大便宜也是个没打抑制剂的Omega吧。”   “那回啊,没错儿,是个小娘们儿。我故意用信息素把她压得动都动不了,按在墙上就是一顿干,真特么爽.死了。”   “啥时候让我也碰上一回,说不定我就永久标记了拐回家当奴隶。”   “这个估计已经走了吧,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味儿可真特么好闻。”   “要是晚走一会儿我不介意跟你一块儿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谢轻舟听着两人猥琐地笑在一起,愤怒得拳头都攥紧了。这要换做他以前做Beta的时候肯定要出去收拾下这种侵犯女同事的混蛋。   但他现在成了Omega,一旦被发现发着热躲在隔间里后果不堪设想。无论他身手多好,Alpha对Omega的信息素压制是基因决定的,何况外面又是两个人,他一挑二毫无胜算。   好不容易等到外面两个人渣关门出去的声音,谢轻舟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发觉自己连呼吸都不平稳了。他全身颤抖,却又不是冷,双腿发软无力,身体仿佛渴望着什么能扑灭他全身难耐燥热的东西。   然而越是渴望,肌肉关节的疼痛就越发明显。   他蓦地想起今早邵震阳给他发过条短信,说自己会来俱乐部。   不知道现在人在不在这儿。   尽管谢轻舟不太能接受,但他眼下确实需要邵震阳的信息素安抚。   他太疼太难受了,但也不敢就这么贸然冲出洗手间。想了想,还是摸出手机给邵震阳发了个短信:邵大哥,你还在俱乐部吗?   邵震阳隔了几分钟才回:一直在,今天都没有看见你。   谢轻舟:邵大哥你有要紧事没?能不能帮帮我?   邵震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儿?   谢轻舟:我在俱乐部一楼拐角的洗手间。   谢轻舟:我发.情期到了,抑制剂打了没用。   电话那头的邵震阳正囿于和江深合资办厂的计划无从进展。深蓝这位总裁虽然年轻,处事却十分从容沉稳,任自己说了个天花乱坠也没能让他表现出多少被诱惑的兴奋。   谢轻舟这条短信适时地燃起了邵震阳一个想法,简直如有神助。   对于一个男人,尤其是Alpha来说,权、钱和美色无疑是最本能的追求。   而像江深这种政商联姻家族的天之骄子更是一生下来就手掌权利,坐拥金山。   钱权都有了,那必是爱美人。   若自己能送个谢轻舟这样的大美人到江深的床上,一定可以投其所好,生意上的事自然也就好办多了。   虽说自己还没吃到就让给别人着实可惜,但如果一个Omega能卖得江深一个好处绝对物超所值。   谢轻舟此刻正在发.情期,就算不愿意也没办法拒绝,等江深得手之后任他再怎么闹都可以推脱成给错了房卡。如果被标记了就更好办,他也只能乖乖认命做江深的Omega。   邵震阳心里打着算盘,面上毫不动声色,对江深和另两位生意伙伴提议道:“江总王总李总,等菜上齐了我叫前台开四间休息室怎么样,这会儿阳光太毒,不如吹吹空调好好休息一会儿,下午咱们可还有一场比赛呢!”   另外两人正好乏了,连说休息一下好,江深也无所谓,跟着同意了。邵震阳叫服务生拿了四张房卡过来,把其中一张给了江深,接着给谢轻舟回了条短信:我开了间休息室,你去前台要一张1210的房卡先去等我,我忙完手上的事就去看你,一路注意安全。   之后借口去洗手间,找前台交代了一下。前台小姐对俱乐部客人和服务生不清不楚的勾当早就见怪不怪,态度专业地表示自己一定办妥。   谢轻舟收到短信也没及多想,他根本无法压抑身体的不适,也担心信息素会引来更多的人,不如就按邵震阳说的做。至少他不是个恶心的猥琐Alpha。   他将制服的领口拉高遮住颈后的腺体,又压低鸭舌帽檐离开洗手间直奔前台。然后在前台鄙夷的目光下接过房卡匆匆上了十二楼,所幸路上只遇到几位Beta客人,没有Alpha。   谢轻舟是一路跑楼梯上来的,没敢搭电梯。房门打开的一刹那,谢轻舟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原本就被发.情症状折磨得虚弱不堪,又爬了十二层楼梯,此刻全身脱力般只想扶着床角坐下来。   他神智涣散,浑浑噩噩中还在想,怎样才能劝服邵震阳不要标记他,他只想要一点信息素,等激素稳定了就和邵震阳各走各路。   谁能帮帮他。   有话要说:11章还锁着解不开 先去我WB找吧@离弦不离谱儿 第11章   江深的休息室在十二楼,可能因为周六来俱乐部的人比较多,他们一行四人被分在三个楼层。   正要用房卡开门,江深手机响了,拿出一看是邵震阳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邵震阳的语气别有意味:“江总,我给您备了份薄礼,下午的比赛要是不来的话我帮您跟李总王总说一声,就说您不太舒服,下次再一起。”   江深皱起眉头,听明白了,手上开门的动作顿了顿。震惊倒也谈不上,他虽然本人没这爱好,但生意伙伴间找人互相“招待”一下也是平常事。若能投其所好这生意更好谈,就算不能也好拉近一下关系,显得更像自己人。   他从商五年也碰上过不少次,就算没打算接这礼也不会直接拒绝驳人家面子,一般给点钱把人打发走,回头问起来再找个晕车倒时差之类的理由搪塞。   “谢了邵总。”江深挂了电话推开门,扑面闻到一股omega信息素的味道,房间里还传来几声压抑过的轻哼。他压了压自己猝不及防被勾起的狩猎欲,稳着步子进去朝床上看去——那正背对他躺着个穿俱乐部制服的男性Omega。而且很明显,他在发.情期。   江深警觉地沉思半刻,把电话拨了回去,问邵震阳道:“这是俱乐部的员工?”   那边邵震阳早就想好了说辞,“他是在这打工的,但我绝对不是随便找人糊弄您。这Omega跟我有点私交,滨江医科大的高材生,还在医药研究院工作过,不过嫌钱少离职了,自愿出来卖的。”   滨江医科大,医药研究院工作过,离职。   江深的第一反应是也太多巧合了。要不是床上躺着的是个信息素已经浓到另他头皮发麻的Omega,江深都以为是他要找的那个Beta自己送上门。   “知道了,我先休息了。”江深挂了电话。   可床上的人当然不是Beta,满屋子Omega香甜的信息素已经撩得江深口干舌燥。还好他出门前打了针抑制剂,否则真不一定能扛住这杏仁茶香信息素的诱惑。不得不说他也认识一些Omega,味道这么好闻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江深在直接出去还是多留一会儿中天人交战,隐隐发觉这信息素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他往前走了几步,靠到床边,想看清这个Omega的长相。   床上的人显然已经进入了深度发热状态,看样子神智已经不清楚,背对自己蜷缩着身体,露在衣袖外的皮肤莹白中泛着潮红,痛苦得眉头紧缩。   光是一个侧脸和声音就狠狠冲击了江深全身的感官神经,他觉得自己也快跟着烧起来,差一点就要伸手去触碰他。   江深蓦地收回手,捏了下自己的眉心,强定了定心神。   真是感谢今早那支未雨绸缪的抑制剂了。   意识迷离间,谢轻舟听到身后有人过来,他含混地叫了一声“邵大哥”,但是声音太轻,江深只以为是又一声低语。   谢轻舟费劲地转过身,却没力气抬眼,只能隐约看见“邵震阳”站在床边的下半身,身高腿长,一动不动地站着。   Omega的本能让他在得知旁边有个Alpha时理智崩断,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叫嚷。但凡他还能管住自己也不想这么不堪。但身体仿佛只能被本能支配,信息素不断从他后颈的腺体中溢出来。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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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这个Omega就莫名其妙地抡了他一球杆,他没有计较。这次又对他扔台灯,真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经病。明明自己发.情不打抑制剂贴上来,看他一眼就装起了贞洁烈O,是对他的长相有什么不满意吗?   他要庆幸自己从来不打Omega。   谢轻舟砸完东西才认出他,呆愣了几秒,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只能愣愣地坐在床上,看江深一脸怒气地摔门而去。   台灯碎地的声响引来了楼层的保洁人员。   没一会儿,门口一个阿姨一边小声询问一边敲门,“您好,是您这边出什么事儿了吗,需要帮忙吗?”   谢轻舟攒了两口气才朝门外道:“阿姨,帮我叫辆救护车。” 第12章   谢轻舟是在医院的隔离室里醒过来的。   冷白色的墙面和淡淡的消毒水味儿令他安心地舒展了下自己,尽管关在全封闭的小隔间里他却睡了个很深长的好觉。实在很久都没有这样心无旁骛地放松过了。   虽然是因为扛不住发热注射了安定,好歹这一关是挺过去了。这三天他算是把医院所有种类的抑制剂尝试了个遍,口服的,注射的,吸入式的,都没有效果。要是安定再没用的话就只能人工辅助了。   他怀疑自己可能是被医生准备的发热辅助工具吓晕过去的。他甚至看见那一托盘琳琅满目的器械就后脊发凉,无论是仿真造型的还是透明硅胶的,还是那种连接仪器泛着银光的金属探头。   这也怪不得他“讳疾忌医”,实在是做了二十多年的Beta从没有过此类的心里建设。   他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按了求助铃叫来护士,先抽血验激素,又做完了其他检查才给自己办了出院。去置物柜取衣服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折腾了足足三天。   临走开药的时候,护士递给他一个有些份量的袋子,谢轻舟没太在意,到家拆开才知道是支家用型辅助工具,纯黑色硅胶的,能调整震动频率。   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把那东西连盒子带说明书一股脑塞回袋子里收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手机在一边充着电,开机后连跳进来好几条信息。谢轻舟逐个看了,除了俱乐部经理的就是邵震阳发来的。   邵震阳:你在哪?电话打不通,没电了吗?   邵震阳:刚知道你上了救护车,对不起,我刚才被事情拖住没抽开身。   邵震阳:对不起,是我的错。   邵震阳:我打听到你在哪家医院了,出院告诉我,我去接你。   邵震阳:刚刚去医院看你了,医生说你在隔离没让我见。好好恢复!   邵震阳:你应该今天出院吧,记得叫我去接你。   看来邵震阳只是以为来的太晚,自己扛不住才叫了救护车,并不知道另一个Alpha进了他房间的事。   谢轻舟想到那天莫名其妙出现的Alpha就满心疑惑。自己就算有可能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忘记锁门,难道还能那么巧他就进错了房间?   还是说是自己发热的信息素太浓烈引来了登徒子?但这么想又逻辑不通,那个Alpha明显没想占自己便宜,否则只要随便一点信息素就够把他困住标记个干净。   那他总不会是刚好路过那个房间,刚好闻到自己发热,又刚好门没锁,而他仅仅只是有兴致单纯围观一个Omega在床上发浪?   什么跟什么呀。   谢轻舟甩甩头否定了这种不可能的巧合,忽然另一个念头闪进脑海。   是个有些阴谋性的猜测。   或许那个Alpha早就知道有个Omega在房间里发热,而他兴许是手持房卡大摇大摆进来的,只不过一见是个跟自己有过节的倒了胃口。   谢轻舟冷静地理了理思路,给俱乐部经理打了通电话,上来就因为误工跟经理道了歉。   谢轻舟再三保证自己会赔偿砸坏的台灯后主动承认了邵先生约他在休息室“叙旧”的事,还故意义愤填膺地抱怨前台把房卡错给了另一位客人,害自己差点出事。   经理只知道那天邵家的公子确实开了几间休息室,还让前台把其中一间另一套房卡给了俱乐部一名员工。这种事他们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况且谢轻舟当时还是午休时间。   但主动承认是俱乐部的工作失误是万万不能的,如果谢轻舟故意通话录音告俱乐部就麻烦了。   经理斟酌了下措辞,先撇清了绝对不是前台给错的房卡,又尽量不得罪客人地帮打圆场,说邵先生和同来的几位客人午餐喝了点酒,估计没看清拿错了。   他料定谢轻舟只能干吃哑巴亏,他要是惹得起几位大老板还能跑这来打工?有钱人随便消遣下的玩物罢了。   谢轻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邵震阳和那个Alpha认识。而且他更倾向于房卡并不是拿错而是故意的可能。   否则邵震阳没必要缄口不言,装作不知道。   他一时觉得又悲凉又愤怒。   去他.妈.的匹配度极高的信息素,简直让他恶心。   谢轻舟恨不得立马把邵震阳虚伪的假皮撕烂,他这么想着就真的去了,直奔邵震阳的别墅,也没考虑他是不是在家。只不过半路上就冷静下来,一冷静就想起他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人生格言。   如今他前路未卜,又后无可退,决定每件事都要小心慎重,他可没有能得罪富豪权贵的资本。恣意爱恨这种事他只能在梦里想想。   谢轻舟编了个跟邵震阳不撕破脸也能划清界限的理由——就说已经有合成信息素可以治他的激素紊乱症。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的病就真的只能硬抗了。这是谢轻舟一路靠在车窗上把嘴唇都咬破做出的决定。   出租车司机开错了路,谢轻舟也无所谓,给钱下车沿小路往邵振阳的别墅走,没承想一抬眼却看见了邵振阳的黑色越野,就停在侧门的小路上。   里面一男一女衣衫凌乱地抱在一起,亲得可谓是天地变色。女的他不认识,男的是邵震阳没错。   然而好死不死,邵震阳隔了没到几秒也看见了他。   只是脸色微微一变,邵震阳就恢复了平日的衣冠楚楚,理了理衬衣,在女人耳边说了句什么。   车里的女人不甘不愿地下了车,三步一回头地先进了别墅。   谢轻舟站在原地有点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毕竟以他俩之前的关系,这也算是撞破自己的Alpha出轨。   他认真地思考了三秒除了装傻以外要不要加点别的戏,见邵震阳下了车朝自己走来。   “小舟,你看见了。”邵震阳用一种温柔到几近气音的嗓音说了句明知故问的废话。   谢轻舟原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谢轻舟微一愣,没想到这王八蛋这么坦白,一句“你还有脸说”憋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了须臾,还是咽回肚子里。   “其实我早就有了Omega伴侣,但是那天你来找我,我想着要帮你就......”   谢轻舟一口喷涌的老淤血差点压抑不住,敢情邵震阳不是要承认他找人上自己,而是即兴跟他演起了身不由己的苦情剧。   然而那女人一看就是随便领回来的炮友,连他家院门是拉是推都鼓捣了半天,当他谢轻舟傻X吗?   “但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让你做我的Omega,我正准备找个时间和她谈谈,看她能不能接受你。”   谢轻舟因过于震惊愤怒一时无话,他怕自己一张嘴就要问候这王八蛋全家。他过量用抑制剂的副作用还没退,此时隐隐泛着恶心,脸色煞白,看起来与伤心大恸无异。   邵震阳见状忙作出心疼之态伸手去摸谢轻舟的脸,却被他一歪头躲过。   “既然邵先生已经有伴侣了我也不便再叨扰您,之前是我唐突了,跟您道个歉。另外我的病您也不用挂心,医院通知我已经找到匹配的合成信息素了。”谢轻舟顺着剧本找了个再稳不过的台阶,朝邵震阳礼貌客气地微行了个礼,“邵先生再见。”   邵震阳在身后喊了他两声,他都头也没回,拳头握得死紧,再多真的演不下去了,反胃。   谢轻舟走出没有多远,忽然感到一阵腿软。他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我CNM的邵震阳,竟然用信息素! 第13章   谢轻舟无比庆幸自己没和邵震阳正面起冲突,也算是给自己留了退路,尤其当邵震阳从身后揽住他肩膀的时候。   演不下去也得演,否则今天非折在这。   他全身被Alpha信息素压制得完全使不上力,连站姿都靠邵震阳的手臂和前胸撑着。谢轻舟背对着人酝酿了几秒情绪就悲悲戚戚地小声哽咽:“邵大哥你让我走吧。”   话是这么说,身体却紧紧靠着一点没反抗,十足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意思。   邵震阳看他这副样子觉得把人哄住还有戏,马上虚情假意地认错:“小舟,你别这样,是我错了。”   谢轻舟明显感觉Alpha的信息素收了些,顺着邵震阳的剧本说:“如果你的Omega不能接受我怎么办?难道我要偷偷摸摸的跟你来往吗?”   “你给我点时间,我能解决,别离开我好吗?”   邵震阳的诱哄招数俨然一个典型渣A,那他只能扮演个上了渣A当的蠢O。故意悲从中来般挤出两滴眼泪,啜泣着转过身,哀怨地看着邵震阳,“真的吗?你不能骗我。”   “不哭了,来,我们上车说。”那眼里的愧疚心疼仿佛确有其事,握着谢轻舟的肩膀把他往车上带。   信息素收了不少,手上的力道也算温柔。   邵震阳帮他拉开了后车门,示意他往里面坐,自己也跟着上了车。一看就没安好心。   精神高度紧绷着,面上却要作足了温顺听话的样子。谢轻舟紧张地额角突突直跳,抢在邵震阳下一步动作前干脆探身抱住他,放出了一点信息素,半讨好半勾引道:“那你怎么保证我?”   谢轻舟当然清楚他此举相当铤而走险,果然下一秒邵震阳的气息就贴近了他的脖颈,在他腺体的位置上深吸了一口。   “不如,我给你个临时标记吧。”   作为一个条件优越的Alpha,邵震阳自然也有大多数Alpha的通病——对自己于Omega的吸引力自信地毫不存疑。他完全有理由认为谢轻舟心里巴不得能傍上他,之前的客气冷淡都是故作矜持,作势要走也是装出来好提高自己身价的。   Alpha的信息素又收了些,谢轻舟的手脚已经攒上些力气。   就在邵震阳将头埋进他颈侧准备标记他时,谢轻舟利落地掏出口袋里的水果刀一把刺上邵震阳的后肩。   Alpha一声嚎叫,谢轻舟趁他未及反应之前把他狠狠推开,拉开车门就跑。他上车之前已经将四周环境扫了一遍,暂定了个逃跑路径。   邵震阳凄厉的痛呼声引来别墅里的保镖。谢轻舟跑出很远之后匆匆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往他这边追过来,另一个将邵震阳扶下车交给管家自己上了车。   谢轻舟没命地跑,还特地拐进条车子不好进的小路。边跑边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视频:一只兔子奋力地向前跑,身后有一只豺狼在追它,最后兔子成功甩开了豺狼逃出生天。   视频配的文字是:你只是为了一顿饭,而我是为了活命。   谢轻舟觉得他现在就是那只兔子,而身后也确有豺狼。   这片豪宅区设在半山,本来住户就不多,又各个深宅大院,谢轻舟跑了一路也没遇上个能求救的人,报警更来不及。   他七拐八绕地已经跑出很远,这会儿两条腿都已经没了知觉。但邵震阳的保镖是开车逮他,只要在这附近兜几圈早晚会追上他。如果他不趁现在逃出去,暂时找地方藏着,除非他永远都不下山,否则只要邵震阳派人盯着下山的几条路早晚能堵着他。   两难之际,眼前迎面过来一辆车,谢轻舟如遇天神救兵,想都没想就冲到路中间,双臂一伸摆出个拦车的姿势。   此时谢轻舟与车之间的距离只要不是分心驾驶,都来得及停下。果然黑色商务车刹在了他五米开外。   司机是个年轻男孩子,看着与自己差不多同龄。谢轻舟跑过去迎着他怪异的目光敲了敲车窗。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碰瓷儿的也不是抢劫,有人在追我,您能不能载我离开这去哪都行,我可以解释,我真不是坏人。”   然而他此时的样子实在没有说服力——满手的血,跑的时候不小心还蹭了一些在脸和衣服上。   江乐如看疯子一样看着这个突然拦车又一身是血的男人,回头道:“老板,这怎么办?”   江深从谢轻舟站在路中间开始就认出了他,薄唇紧抿着。   “开走,别理他。”江深眯眼看着车外,对方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后排还坐着人,急迫地一直在跟江乐哀求,间或拍几下车窗。   江乐得了令,松开油门就要走,谢轻舟眼看他要见死不救,急得直接扑到车头前,要不是江乐没补油门估计能把他撞飞出去。   一脚刹车,又停下了。江乐手足无措地回头看了眼江深,发现他老板此时的脸色相当怪异。   谢轻舟干脆两手撑着车前盖,一副“你不让我上车你就撞死我”的架势。   这事儿换平时他绝对干不出来,平白无故人家凭什么帮他?况且他如此尊容明显就是惹了事的,路过而已谁愿意沾这个麻烦。   但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只能不管不顾地抓着他最后的生机。邵震阳的保镖这会儿应该已经离他不远了。   江深让江乐把车子停下,一直目不转睛盯着窗外的人。他从惊讶到不耐烦,最后竟生出些不合时宜的好奇心。这个Omega为何总能阴魂不散地让他碰见,而每一次都要找他麻烦。   “我倒要看看他想干嘛。”江深颇有意味地跟江乐说。   俄顷,车窗外的人干了一件让江深始料未及,让江乐火冒三丈的事。   他跑去路边捡了块碎砖,又三步折回来,拿起砖块毫不客气地划上了江深的车前盖,顿时就刮掉了一条漆。   “艹,找揍是吧。”   江乐忍无可忍,握起拳头就要开门下车。江深叫住他,语气出奇地平静:“让他上车。”   江乐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让他上车,坐后面来。”   江乐一贯是唯他老板命是从,因为他认为他堂哥这人特灵,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道理。但这回这个道理江乐不懂了,也并不太想执行,就干坐在驾驶位上看着江深耗。   最后耗不过江深强硬命令的眼神,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半截车窗,“你坐后面,坐右边。”   谢轻舟闻言大喜过望,毫不踟蹰地跳上了车,对着前排的江乐道了谢又说:“你们可以把我带去警察局,我绝对不跑,修车的钱我也一定会赔的。”   谢轻舟也不知道像这种豪车补一次漆要多少钱,但他划之前就想过了,别管多少都没命值钱,他爸还在疗养院等着他。 第14章   谢轻舟拍窗时就注意到后座有个人,但是没看清长相。跟江乐道完谢后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想和同座的人示好。然而他一抬头就傻住了,半天才确认自己眼睛没出毛病,心说完了,遇到邵震阳的同党了。   几乎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Alpha慵慵懒懒地坐着,只偏过半张脸,“巧了,我也正想问。”   “......” 才出狼穴又入虎口,这下该怎么脱身。水果刀就那一把,还扎在邵震阳后肩上。   “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眼前的Alpha用“小姐”称呼他,语气可谓十足的鄙夷。不过看样子还不知道自己捅了邵震阳的事。   谢轻舟想想之前自己两次偷袭,也觉得人家这般挤兑他也无可厚非,只得干巴巴地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咬咬嘴唇说:“我可以解释。”   Alpha掀了掀眼皮,“行吧,跟我去派出所解释。”   “......” 谢轻舟刚想说什么,复又想起自己只有到了警察局才安全。低头看看自己满身满手的血,后知后觉自己这是办了件大事儿。   反正他捅的是肩膀,应该怎么都不至于出人命。   刚才那把水果刀算不上特地为邵震阳准备的。谢轻舟是担心自己有了第一次后发情期会不规律才随身带上防身。只不过捅邵震阳身上可真一点也不冤。   开车的Beta男孩一直不停地从倒车镜窥他,好像生怕自己“欲行不轨”似的。而商务车空间宽敞,旁边的Alpha坐得离他一人多远,再没看他,也不像还打算再跟说话。谢轻舟悻悻地把头转向车窗外,压着因刚刚剧烈奔跑而平缓不下来的呼吸,脑子里也乱哄哄的。   最后江乐还是憋不住,没什么好气地问:“喂,你身上那是人血吗?”   “啊?啊......是。” 谢轻舟没料到Beta男孩还愿意跟自己这种“亡命徒”对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不是我的。” 他如实相告,补了一句。   Beta男孩:“......看出来了。”   Alpha在一边冷冷哼了一声。一点也没觉得奇怪。   就不知道这次是球棍还是台灯。   谢轻舟没吭声,垂低了脑袋,伸手去裤袋里摸纸巾擦手,没察觉到掏兜时带出来一块表——邵震阳那块限量款。他本来打算下午就拿去卖了,他爸的护理费来短信催了,自己的激素紊乱症估计治起来也要不少钱,不能跟那个人渣客气。   旁边的Alpha意味不明地眯了下眼睛,终于转过整张脸,对着他皱眉道:“你的?”   “什么?” 谢轻舟一时没会意什么是他的,低头才看见座椅上的表,拿纸巾把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胡乱擦了擦,用小指把表勾起来。   “表,你的?” Alpha有些不耐烦。   谢轻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含糊地点了点头,“算是吧。”   Alpha不解地挑了挑眉,嘲讽道:“该不会是偷的吧。”   “先生,之前那两次是我不对,这次等到了警察局我也能解释,但我真不是坏人,也不偷东西。” 谢轻舟把腰杆坐得很直,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些。   Alpha没给出一点回应,只朝他摊出右手,“拿来我看看。”   谢轻舟心下忐忑,怕他和邵震阳相熟,认识邵震阳的东西。不过他不想欲盖弥彰,等下到了警察局反正也要说,干脆把表递了过去。   Alpha翻过表背面看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再看向他的眼神情绪模辩,“还说不是偷的?”   都穷到卖.身了,总归不能是掏钱买的。   这点说来也是无缘,江乐基本把整个滨江的二手奢侈品店倒出来扒拉个遍也没找着个卖限量腕表的年轻Beta。   谢轻舟见Alpha没有把表递回来的意思,只能又解释,“真不是偷的,等我把表卖了就还您车子补漆的钱,今天还是要谢谢您。”   Alpha冷哼一声,一只手拎着一边表带,把背面朝着谢轻舟不急不缓地说:“看见后面刻的JS了吗?我名字的缩写。”   谢轻舟脑子轰地有些乱,出口言不对题,“您......您贵姓?”   “免贵姓江,江深。”Alpha自我介绍的时候举止十足地优雅,却完全不是友善的语气。   谢轻舟怔住了。   他不是没有看见那个刻字,但还以为“S”是邵震阳的“邵”字,“J”估计是英文名的缩写,没太在意。   “所以可以告诉我,这块表哪来的了吗?”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忽然停滞静音,谢轻舟静默了一会儿,指尖不自觉抠进了掌心里,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你是个Alpha?”   江深回应以一脸“不然你觉得呢”的表情。   “上个月十七号在崇华路,晚上十点酒吧后门,你咬了个Beta对吗?”   江深闻言震惊地瞬间面无血色,江乐也刷地回过头,一脚把车急刹在路中间。三个人无声地对峙着,同时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愤怒地喇叭声。   “麻烦找个能停车的地方,我要下车。” 谢轻舟从江深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把头转向前方冷冷地说。   “你认识那个Beta?”   “不认识。” 谢轻舟矢口否认。   江深哪肯善罢甘休,却耐着性子道:“那你解释一下这块表的来历,解释通了修车的钱就免了。”   “可以让我下车吗?” 谢轻舟无视了江深的话,看着Beta司机说。   江乐没有得到江深的指示,别人说话一概不理,“当然不行,我们连你是杀人还是越货都不清楚,必须把你送到警察局。”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别想耍花样,不然我老板的信息素可能会让你很不舒服。”   “我自己也会去警察局的,邵震阳骚扰我,我正当防卫捅了他一刀,按照国家的法律我难道不应该寻求法律庇护吗?而且我二十四小时之内必须马上抽血验激素证明我被Alpha的信息素施压过,也得要警方开证明。”   “你懂得倒挺多,还知道Omega被Alpha施压后用武器自卫属于无罪。”   江深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心说邵震阳这是嫖资没谈妥,给这个有点文化的小Omega摆了一道,白挨一刀。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相比邵震阳的风流烂帐江深更想问出那个Beta的下落。   谢轻舟十分机械地回答:“不才,略懂一二。”   “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那个Beta是谁,我保你能拿到警察的证明,医院抽血以及邵震阳以后再不找你麻烦,一条龙服务,怎么样?”   谢轻舟面不改色,显然没有动心。   “否则,” 江深话锋一转,不客气地说:“我也会用信息素压制你,并且不会给你捅我一刀的机会。”   “......”   如此直白赤裸的威胁让谢轻舟怒火中烧。可他此刻孤立无援,衡量了片刻最终妥协道:“那我要先去警察局。”   江深把那块表在食指上转了转又甩给谢轻舟,满意地勾唇一笑,“成交。” 第15章   江深说到做到,一路没为难他,直接把人带到了警察局。报案做笔录开证明,去医院排队验血一圈折腾下来天都黑了。   谢轻舟和江乐从医院出来,见江深正一手插兜倚在车门边抽烟,隔着吐出的烟圈眯眼看着他。   “老板,我们现在去哪?”   江深以下巴指了指谢轻舟,示意他自己挑个坦白交代的地儿。   “先生,您说能保证邵震阳不找我麻烦......还......还算数吗?” 谢轻舟现在最大的忧虑就是怕被寻仇。凭江深刚才随便给他分析出的信息,总结起来就是——自己根本没可能告赢邵震阳,甚至惹急他还说不定会被反咬一口。庭外和解估计是最好的结果。   江深短促一笑:“当然算数,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和那个Beta的关系,得让我满意才行。”   “还有你和邵震阳到底怎么回事总得告诉我们吧,不然鬼知道从哪下手让邵震阳卖我老板的人情。” 江乐适时插了一句嘴,他这一路好奇心都要涨裂了。   “江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找到那个Beta您打算怎么办?” 谢轻舟觉得这个Alpha虽然脸臭,但人并不坏,该不会为了堵人嘴干杀人灭口的事吧。   “这我没必要告诉你。”   “......” 谢轻舟没问出结果,继续垂头思考着该不该冒这个险。   江乐看出他有顾虑,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美人儿,你不用想得太复杂。怎么说那个Beta也帮我老板解过一时之急,我们总不可能害他的。”   谢轻舟进退维谷,继而高速运转大脑做了个理性分析。第一,邵震阳骗了他。第二,邵震阳坑过他。第三,邵震阳还想上他。但眼前这个Alpha不仅没计较自己两次莫名其妙动手打人,也没在他发.情时趁人之危,今天又把走投无路的自己给捡走,怎么看都算个有气量的君子。   两相权衡后,谢轻舟对江深说:“我家楼下有间餐厅,我请您吃饭吧。”   谢轻舟租的那种老旧小区附近根本没什么像样饭店,只有一家港式茶餐厅看起来还算干净。江深没表现出不满,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接过江乐递来的菜单随便点了一份套餐。   从发.情期到现在谢轻舟几乎就没好好吃过东西,虽然很饿但对着盘子里的饭菜还是食不知味。等江深和江乐不再动筷子了,他就叫服务员来把桌子收了,又点了几杯饮料。   “江先生,我就住这栋楼的601,您稍等一下,我拿点东西就下来。”   江深随意嗯了一下,表示没意见,反倒是江乐怕人跑了,要跟着。   到独居的Omega家里做客要避嫌,江乐以前吃过这份儿亏,现在才格外注意。他没关大门,虚虚倚着门框看谢轻舟进卧室取了一台笔记本和一沓纸,示意自己拿好了。   谢轻舟手里捏着的那几张是他的病历,上面还用曲别针夹了一张身份证。他把这些东西推到江深面前,直截了当地来了一句:“我就是您要找的Beta。”   江深猛地抬头,旁边江乐甚至还呛了一口奶茶。   “不可能,易感期Alpha的嗅觉比平时还敏锐十倍,我不可能把Omega错认成Beta。” 江深面色不悦,一副“你当我白痴吗”的表情。   “是真的,我那时候确实是个Beta。”   江深哭笑不得,“你不会是想说,你二十几岁高龄分化了吧?”   “......呃......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   “小姐,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空气凝固了三秒,三秒之后江深起身就走。   谢轻舟一时情急间也站了起来,一把扯住江深的袖口,然后意识到自己失礼,又讪讪地松开。   江深嫌恶地看了一眼被拉过的袖子,眼光顺着一路向上落到谢轻舟脸上,感慨这么一张脸长在这种疯Omega身上真是可惜了。   江乐在一边压抑着震惊的口气说:“老板,他一个月前还真是Beta,你看这身份证上写着呢。” 只不过那身份证被剪掉一个角,意为作废。   “江先生,您先坐下,听我解释。”   谢轻舟把那一沓病历单摊开在江深眼前,指着上面一项激素的数值说:“我先天缺少这项激素,所以没有信息素也没有发.情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其实是个Omega。”   “而且我以前鼻子不灵,也不受Alpha信息素影响,总之一切Omega该有的特征我都没有,连体检单和身份证上的性别都是男性Beta。”   “那你又是怎么变成Omega的?”   “让你咬的。” 谢轻舟盯着自己的手指目不斜视,“我被你临时标记了,医生说你的信息素和我契合度很高,刺激了我缺的那项激素分泌。” 谢轻舟越说声越小,明明不是他的错反而觉得自己像个碰瓷儿的。   江深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以他现有的生理知识来讲闻所未闻,更妄论相信。   谢轻舟看出江深的质疑,坦荡道:“病历单您可以拿去鉴定,滨海第六人民医院,就上次撞洒了你朋友咖啡那天。”   江乐本来都听傻了,一见提到陆修马上又回过神来,“啊,原来是你,上次在俱乐部见过,我说怎么看你眼熟呢。”   谢轻舟点了点头,他下午的时候就想起来了,不过没跟江乐说。有套近乎的嫌疑,没什么意思的。   江深没理会二人的相认,追着谢轻舟道:“那我那天......你为什么不躲?你又不会被我的信息素控制。” 说完感觉没劲,木已成舟,他又不是不记得自己那天是什么失控的状态,感觉问得挺混蛋的。   没想到Omega特坦白地回了句:“没来得及躲,我发呆来着,因为你说给我钱。”   江深:“......”   江乐:“你到底是有多穷啊?”   谢轻舟也不知道三言两语怎么和这俩一看就没穷过的公子哥形容自己薪水不低却一个月吃十天泡面的经济状况,绞了绞手指道:“就......挺缺钱的......”   “你和邵震阳混在一起也是因为他给你钱吗?”   谢轻舟没想到江深突然转换了“下一题”,一时间他也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和那个人渣混在一起。   等回过思路,又觉得难以启齿了。   他叹了口气,索性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找到自己发件箱,把自己一个多月前写给邵震阳的邮件点开给江深看。   谢轻舟带着笔记本原来是想,如果江深不信有人会因为激素问题不显露第二性别就查文献给他看,没想到最后派上了这种用途。   江深蹙着眉头把那封过程之详尽理由之合情态度之诚恳的长信看完了,抬头再看谢轻舟的神情说不出的一言难尽。   他本来还觉得这Omega挺聪明的。   谢轻舟读懂了江深“关怀智障”的眼神,觉得还是得为自己解释解释,小声嘟囔道:“医生说的很严重,我急糊涂了。”   等等,他刚刚为什么会觉得这Omega应该聪明?明明截止目前最多只有知道收集证据寻求法律帮助这事儿做的像个正常人。随即不过一秒,江深便如醍醐灌顶。   “邵震阳说你是滨江医科大毕业的,还在ABO医药研究院工作过,是编出来抬高身价的吗?”   “所以邵震阳把我多少钱卖给你的?” 谢轻舟抓了个不能更偏的重点,冷哼一声和江深翻起了旧账。   “送的,我进了房间才知道,况且我不是也没对你做什么吗?”   “好朋友?”谢轻舟意指江深和邵震阳。   江深一耸肩,“认识而已,不过你放心,我要保你他就不敢动你。”   “你想好怎么保我了?” 既然帮江深“找”到了人,谢轻舟也不跟他客气。   “想好了,你搬来我家吧。” 第16章   谢轻舟愣在那足有几秒。他确定对方字正腔圆且自己耳朵没毛病,只是没想到江深把“帮人帮到底”原则贯彻得如此淋漓尽致。   江深瞥了他一眼,坦荡道:“你不用那副表情,我说了保你就保你,不会趁火打劫临时加码。”   谢轻舟一下回神,“江先生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理解的?”江深没存不轨的心,自然也不愿让人误会。   “江先生不会是想跟邵震阳说您看上我了,已经准我登堂入室让他卖您个面子别跟我计较了吧。” 想来想去,他也就这张脸能稍微够上被拿去讨个人情。   “聪明,我认为这办法简单、合理且有效。”   江深打了个响指,把江乐吓了一跳,怎么说呢,他哥在这个Omega面前显得有些......活泼?要按以前,那绝对是客气而疏离地最多嗯一声。   “而且你的激素紊乱症也需要我帮忙吧。”江深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捕捉着Omega的目光。   谢轻舟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戒备, “你帮我?”   江深拧了拧眉,“怎么,邵震阳可以,我不行?”   “我没说您不行。”谢轻舟赶紧陪笑。   “别以为我猜不出俱乐部那天你是在房间等他。”   江乐心说:那关你啥事?   “那我不是被他骗了么,而且我也只打算跟他要点信息素,没想干别的。”   江乐又心说:你居然还解释?   “只要点信息素?你是头一回当Omega没经验呢?还是瞧不起我们Alpha。”   “确实没什么经验,不过还好遇到的是江先生,您是好人。”   显然这张好人卡江深不太受用,面色鄙夷道:“先别忙着夸我,下回记得多扎两针抑制剂,往我身上扑之前也先问过我有没有打。”   “......知道了。” 真丢人啊,谢轻舟本来不想再提的。   “所以你是同意搬到我家了?” 江深确认道。   “嗯,您不是说简单合理有效吗,我听您的。”   “要收拾东西吗?”   “要的,那麻烦江先生再等我一下,我东西很少,很快的。”谢轻舟毫不扭捏,这节骨眼上谁矫情谁没命。   江乐站起来说:“要我帮忙吗?你这连个电梯都没有。”   谢轻舟笑着道谢:“那麻烦江助理了。”   他确实没多少东西,整理起来不过就是几套衣服,几本书和一些生活用品。他想了想,把整抽屉的抑制剂都塞进背包里。   翻柜子找睡衣的时候,摸到了之前从医院拿回来的纸袋子。谢轻舟想起来里面是医生开给他的发.情期辅助器。未雨绸缪起见,谢轻舟这次没有“讳疾忌医”,他也不知道下一次发.情期什么时候来,万一抑制剂又失效了也好救个急。他把那东西从盒子里单拿出来,卷进一包衣服里带上了,又盖了些别的东西在上面遮掩住。   到了江家已经是半夜。说是江家,但并非江家老宅,而是江深自己的住处。   谢轻舟从进门开始就被迫接受着一众保镖,管家,佣人们糅杂着惊奇探究和诧异的目光——尽管看得出他们已经尽力强忍克制,掩饰躲闪了。   管家老杨是从老宅跟过来的,算是看着江深长大的,一见他带了个高挑漂亮的Omega回来脸上先是惊喜,后又转为担忧。   惊喜是因为江大少爷样样都出挑,唯独终身大事上死不开窍,与Omega说个话都冷冷淡淡的,虽说不是独身主义,可老大不小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实在急人。   担忧是因为江董事长和夫人属意的江深伴侣人选是何家的小少爷何见秋。   一屋子人都在心里各自犯着嘀咕,江乐打着哈欠说他先回去了,半夜还有场球要看。   江深等谢轻舟接受完众人目光的洗礼,该看的都看仔细了,开口对一众人道:“这位谢先生是我的客人,要在家里住一阵子。你们当他是我的朋友也行,当他是我的Omega也行,总之大家相处随心就好。”   什么叫当他是朋友也行Omega也行?听起来很像电视里演的契约情人或者包养。谢轻舟噎了一会儿,自己也没理清他和江深的关系。反正总之不是肉体关系,是不是朋友也不是他说了算。   家里每一间客房都定期有人打扫,但老杨还是叫人把一间和江深挨着的有阳台的房间换了新的床单和窗帘。他看自家少爷那个故作矜持的态度,估摸着这位客人可能要长住。   谢轻舟跟大家打了招呼就跟着老杨上楼了,他两个中号的行李箱老杨拎了一个,另一个他千推万阻可算是自己拎上去的。江深家的佣人一水儿的中老年女beta,与他想象中的性感温柔豪门女仆大相径庭。   他这一天可算是险象环生一波三折,白天绷着根神经没觉得什么,这会儿放松下来立刻感觉倦意上涌席卷全身,草草冲了个战斗澡就上床睡了。在一个陌生地方竟意外睡得很好,梦都没怎么做。   谢轻舟第二天还要上班,他事先查过路线,从江深家去俱乐部要比原先多搭半个小时车,所以比平时调早了闹钟。下楼的时候老杨说江深已经去公司了,早饭已经准备好,要是觉得累可以叫人拿到房间吃。   谢轻舟连声道谢,他觉得管家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他真不累。   出门的时候,谢轻舟从玄关架子上拿自己随身的背包,发现背包侧面贴了张便利贴。   上面写着:如果要出门可以叫司机送你,邵震阳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有什么事找老杨。   江深的字迹跟他的外表气质极相像,刚劲潇洒,意气风发。谢轻舟逐字看完后随手翻了过来,竟见背面还有一行字,只不过小得要举到眼前才能看清。   是一串手机号。   谢轻舟扶了扶额,心道写这么小是想让我看见还是看不见呢。   但吃人家早饭嘴软,虽然知道江深根本不可能在乎家里多了张嘴,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要付些伙食费。   他思忖了一会儿,对着便利签上的号码给江深发了个短信:谢谢您的收留和早餐,不然我每个月付您一些食宿费吧。   江深估计一直在忙,临近中午,正好赶上谢轻舟午休时才回复:你有钱吗?   谢轻舟噎了噎,艰涩地回道:我在俱乐部打工收入还不错。   江深:那块表你不是要卖吗?我按原价买回来,给你现金,伙食费从里面扣。   谢轻舟惊得一愣,他知道江深这种行动力极强的人一定说到就能做到。那表他上网查过,二手都要卖将近二十万,原价的话简直是一笔巨款了。他窝在实验室里不眠不休拼一年的奖金才能买一条表带。   但不是他谢轻舟不敞亮不大气不能说一句:表我不要了还给你。实在是现实压得他没有任性的权利。他爸一个月几万块的护理费又快到日子了,自己还有出租屋的房租和助学贷款要交,日常开销他已经能省就省,如果不指望卖掉那块表的钱就算再打两份工也撑不到他拿到入职批准书,重新做科研工作。   他只好一遍一遍地厚着脸皮安慰自己,那是他应得的,是他帮了江深还为之保密的报酬,是他被咬了一口变成Omega还生了病换来的。   最后没什么底气地回道:我确实需要钱,但不需要那么多。谢谢您的好意江先生。 第17章   晚上下班后,谢轻舟去顺路的超市买了人生中第一支防晒喷雾。他从没用过这东西,主要是大男人没这么讲究,以前又整天憋在实验室不出门。但今天觉得胳膊被晒得有些发红,又干又痒的,谢轻舟担心晒伤,出了超市的门就给自己喷了喷感受下,说明书上说这款还有晒后修护的作用。   到江家已经快八点,他本来想偷偷进去不惊动旁人,奈何管家从视频监控区很远就看见他,特地帮他开了门。   谢轻舟很有礼貌问道:“江先生回来了吗?”   “还没,不过通知了准备晚饭,应该也快到了。您要等少爷一起吗?”   “嗯,好。那等江先生回来麻烦您叫我一下。”   江深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回来的,工作了一天看起来依然神采奕奕,白衬衫纤尘不染,连道多余的褶子都没有。   管家最怕江深饿着,追到跟前问:“少爷,现在开饭吗?”   “不急。”江深下午喝了两杯咖啡,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哦,那我告诉谢先生再等等。”老杨说完就转身要上楼。   江深看了眼时间,挑眉问:“他还没吃吗?”   “还没,在等您。”   “叫他下来吧,现在吃饭。”   江深本来不想吃,但他不动筷子谢轻舟就坐在对面只喝水,无奈也胡乱塞了几口,捧着碗盯着对面的Omega看,“特地等我?”   “也不算,” 谢轻舟吃饭很快,他做事向来喜欢速战速决不费时间,洗澡吃饭都像打仗,“正好我也没吃,本来想回来煮个泡面的,管家说已经做好饭等您了。”   “以后不用等我,我回来得晚,而且经常有应酬在外面吃。我叫他们单独给你准备晚饭。”   谢轻舟放下筷子,咽了咽嘴里的饭,不想显得自己很饿的样子,“不用那么麻烦的,阿姨和管家他们吃什么帮我留一点就好,中午的剩饭也行,我没那么讲究。”   江深皱着眉,一脸不爽道:“来我江家吃剩饭?你这什么毛病?”   谢轻舟意识到说错话了,他可没有要卖凄惨人设博同情的意思,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真的吃什么都行,以前实验室忙起来的时候冰箱里放几天的三明治我都能啃下去。”   “好好的实验室工作为什么不做了?俱乐部打杂又不可能赚得更多。”江深顿了顿,又拿起筷子若无其事问道。   “实不相瞒啊江先生,被您咬那天我是去夜店应聘酒水推销员的,那工作赚钱多。不过我现在一个Omega再去就不太合适了。”谢轻舟一提起赚钱的事话就忍不住从嘴里溜出来。   江深听他说这话的口气自嘲多过责怪,心里暗松口气,甩了张卡到对面的桌角,“拿着,那块表的原价,密码是我遇到你那天,八位数,年在后。”   谢轻舟看了眼落在手边的银行卡,用指尖摸了摸,“谢谢江先生,我只需要一部分救急,多余我不会动的,表我等会儿拿给您。”   “随便你,表就放你那吧,我本来也不想戴,江乐选的我妈送的,就是个玩具。”   谢轻舟心道:啧啧,朱门酒肉臭。   过一会儿江深皱着眉头问:“你身上什么味道?”   谢轻舟愣了愣,隔着这个说话都费劲的超大餐桌,江深还能闻着他的味儿?不由得也吸了吸鼻子紧张起来:“我打过抑制剂,还用了气味阻隔喷雾,不到发.情期应该是有用的啊!”   虽然答非所问,江深还是给谢轻舟纠正了下生理常识:“那些又不能完全掩盖信息素。”   “哦我想起来了,可能是我防晒喷雾的味道。”谢轻舟又闻了闻自己,恍然大悟道。“你们Alpha的鼻子这么灵的吗?” 至少隔着这个距离他一般不会留意到别人身上是不是有发胶或者香水味。   “那你上班就用吧,晚上回来最好洗掉,我喜欢......” 江深说到一半喉咙里咽了咽,改口道: “我不喜欢香料味。”   谢轻舟应了一声,没反驳。他今天只是拿来试试,平时下班都会在俱乐部简单冲个凉再回家,不然全身是汗不舒服。大不了下班就不喷了,反正晚上没多少太阳。   “那江先生用的沐浴露洗发水都是无香型的吗?”   江深昧着良心嗯了一声。   “对了江先生,您在南华山庄有朋友吗?”谢轻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怎么这么问?”   “哦没什么,就是看您昨天刚好也在邵震阳家附近。”   江深看着谢轻舟的眼睛说:“是去拜访一位医药专家,年纪很大的老先生了。”   谢轻舟惊讶了下: “叫什么名字?”   “说了你就认识?”   “有可能啊,我有很多敬仰的同行前辈呢。”谢轻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你真的在ABO医药研究院工作过?”   谢轻舟逐渐适应了江深以问代答的交流方式,无奈道:“我有这么不像吗?虽然学医的Omega是很少,但我高考的时候还是个Beta啊。”   “那又因为什么原因离职?”   “不讨领导欢心呗。”他随口一说。   见江深怪异的表情,马上又补了一句:“您别误会,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意思。是工作上没能听从领导安排,被辞了。”   江深了然地点点头,见谢轻舟碗里的饭还没动几口皱眉道:“你吃饭时候话这么多的么?”   “哦......”不是你一直问东问西的吗?   谢轻舟低头继续扒饭。   过一会儿门铃响,管家过来说是陆修陆少爷来了,江深示意谢轻舟慢慢吃,自己先过去一下。   “这么晚你来干嘛?”   陆修进屋就沮丧地往沙发上一坐,显然是已经从管家那知道江乐不在,“我实话说了吧,不是来找你的。”   “找江乐吗?他回家了。”   陆修心里不是滋味儿,干巴巴道:“你知道他躲我有一阵了吧?”   江深实话实话:“看出来了。”   “兄弟,我也不瞒你,我干了点糊涂事儿得找他认个错。”   “怎么不来公司找?”   “去了几次了,当着那么多人他更不见我。”   陆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小臂挡住眼睛往沙发背上一靠,一脸生无可恋。   江深揶揄道:“三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我这哪里是不稳重,我是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修也懒得反驳,恹恹道。“诶?你就不好奇我对江乐做了什么吗?”   “不好奇。” 江深看两人最近一个躲一个追,又不像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早猜出个大概。   陆修之前一直担心江深对江乐有意思,这么一看还真彻底放心了。   厨房那边,家里的阿姨问谢轻舟要不要盛饭,谢轻舟说自己吃饱了,道谢后想帮忙洗碗阿姨没同意。   陆修听见阿姨和一个年轻男孩的交谈声,调侃江深道:“行啊,难怪我现在来你这都堵不着江乐,原来是家里藏了人,Omega?”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以他对江深这个发小的了解,他就算家里藏个丧尸都比藏Omega可能性要大。估计就是个新来的园丁或者工人。   “明明是你自己讨人嫌,关我什么事。”说着朝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   陆修见他一副默认的态度,压低了声音见鬼一样问道:“不是吧,真有Omega,听声音不像何家那个啊?”   “这世界上就没别的Omega了吗?”   谢轻舟在厨房边上踟蹰着站了一会儿。回房间的话,客厅是上楼的必经之路。他想着要不要先过去打个招呼,犹豫间对上了江深的目光,只好过去。   “对不起打扰了。”   陆修闻声转身,一见来人明显很吃惊,“怎么是你啊?”   “诶?是您。”谢轻舟也没想到。   陆修站起来,朝谢轻舟伸了伸手,“你好,我叫陆修,是江深的朋友兼私人医生,怎么称呼?”   “您好,我是谢轻舟,是江先生的......”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顺着陆修的句式说,说了一半就卡住了。朋友?房客?好像都不算,谢轻舟说不出来,不自觉地悄悄抬眼询问江深。   “要过来坐一会儿吗?” 江深打断他,偏头一指旁边的位置。   谢轻舟:“不用了,不打扰你们,我先上楼了,两位先生慢聊。” 第18章   谢轻舟道了晚安就上楼去了,江深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行啊,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脱单。难怪你对何见秋不冷不热的,原来不喜欢高岭之花喜欢小辣椒啊!”   “没脱单。” 江深面无表情道。   “那就是包养?不过这小Omega家里确实有难处吧,他主动的?”陆修想了想觉得江深不太可能主动提出包养谁,他有这个条件但没这根神经。一定是Omega借着道歉赔医药费主动贴上来的。   “也不是包养。”   “那你这是干嘛呢,为俱乐部员工提供餐饮住宿?”陆修心说承认了兄弟又不会笑话你。   “我正想这几天找你说这件事,你有没有听说过因为缺少某项激素而不显露第二性征的Omega,会一直以为自己是Beta,需要受到特殊刺激才能恢复信息素分泌和发.情期,还会患有短期的激素紊乱症。”   “你问这个干嘛,江氏要研发这种人工激素吗?”陆修不解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过,这种情况一般是先天的,要有信息素匹配率99%以上的Alpha做临时标记才能诱导显露,概率非常低全球也就几千例吧。受众群体这么小,没什么研究意义吧。”   陆修还想说,当Beta多方便自在啊,谁会想主动把自己变成Omega,如果真碰到了信息素99%匹配的Alpha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显露了也好,反正本能互相吸引拆都拆不开。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江深别有深意的眼神,陆修后知后觉领悟过来,一指楼上:“不是吧?你说刚才那个小辣椒?”   “你不会想告诉我,你那晚咬的Beta就是他吧?”   “兄弟你不是被骗了吧,我看新闻啊现在有些Omega为了诱惑优质Alpha可是什么手段都想得出来,你这种没有恋爱经验的可别被小妖精给诓了,况且他家还有病人正缺钱呢。”   江深哭笑不得,“是真的,我那块表还在他手上,我也找人调过监控,看身形的确是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陆修更关心他的决定。   江深表情突然显得很认真,“他现在需要我的信息素才能抑制激素紊乱,我得为我自己惹的事负起责任。”   陆修听起来也觉得无可厚非,半晌儿没头没尾地问:“你感觉到了吗?”   “什么?”江深不解。   “99%匹配的信息素,什么感觉?”   江深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他很好闻。”   “啊,行吧。” 陆修本来想听点劲爆的缓解一下近日不安的心情,这下彻底无语。   可真纯情。   “对了你们是怎么又遇上的?” 陆修又过半天才想起来问。   “你去问江乐吧,正好给你找个由头,说我的事他会理你的。”   陆修看出江深这是下了逐客令,一定是不想让小Omega一个人在房里等太久,识相地起身就走。   不过他有了找江乐的理由心情还是大好的,乐呵呵摆摆手道:“谢了兄弟,回头事儿成了你那份红包就免了,我还要尊您一声哥。”   谢轻舟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次发热期后不过两天就遇上了激素紊乱的另一个症状。夜里不知是几点,他迷迷糊糊间被全身的疼痛扰醒。这种疼痛记忆犹新,是肌肉连着筋骨每一个关节都清晰难忍的酸痛感,非常折磨人。   翻了翻床头的抽屉,他从昨天刚塞进去的常用药物里翻出一盒止疼片,胡乱抠了两颗就着白水咽了。   谢轻舟全身冒着虚汗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觉得药物起效了,但也只能缓解掉一半的痛感,还是难受得要命。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一发病嗅觉变得敏感,谢轻舟辗转反侧间总觉得空气里有一股微苦的药香,好像只要用力吸几口就会获得解脱。   然而事实并不能,江深的卧室虽然就在隔壁,但睡眠期间的信息素浓度根本不可能隔着墙另谢轻舟的疼痛得到缓解。   医学生惯会用严谨理性的思维想问题,谢轻舟坐在床边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轻手轻脚出了房间,走到江深的房门口。   此时一门之隔,信息素的浓度高了些。虽然还是只有很少一点却像是救命的良药。谢轻舟闻着江深的味道失了会儿神,发觉自己对信息素的渴求果然就如生理课上讲的那样干脆直白。   他想要更多,却又不能去敲Alpha的门。本能让他想要再靠近些,最后他干脆坐在江深的门口,从紧闭的门缝中吸取那一点带着疗愈药香的信息素。   然而江深却在早上开门时一把捞住了差点摔到地上的谢轻舟,亏得他眼疾手快。   人并没有醒,还满脸的疲惫,皱了皱眉靠在江深臂弯里还睡着。   江深俯在他颈间闻了闻,超高匹配度的信息素即使没有临时标记也能让Alpha感受到一点Omega的情绪——有一种焦虑的,无助的不安。   连睡着的时候都是这样绷紧的,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还光着脚,估计是怕穿拖鞋有脚步声。   江深把他抱起来,想了想还是进了隔壁谢轻舟自己的房间,把人轻轻搁到床上。   刚转身走到门口就听谢轻舟不舒服似地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宽松的T恤下摆被压住,刚好露出一截白皙纤长的脖颈。   江深握着门把看了他一会儿,干咽了下口水开始解自己睡袍的带子。   纯黑色的丝质睡袍沾着Alpha信息素盖到谢轻舟身上时他是有感觉的,那种被笼罩的踏实感让他瞬间得到了安抚,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   四目相对。   谢轻舟一下子醒了,因为入眼便看到全身仅着一条内裤的江深站在床边。   江深也懵了,他本来想把睡袍给谢轻舟就走的。   “一,是你自己睡在我门口的。二,我衣服在你身上。三,你房间没有球棍台灯也是装墙上的我们可以好好说。”   江深后退一步做了个双手举起的动作,也不是真怕谢轻舟跟自己动手。别说是Omega会被Alpha本能压制,就算他现在还是Beta自己也能一只手按住他。   但江深并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强势。谢轻舟那一脸倦意睡在他房门口的样子看起来无助又脆弱。   谢轻舟揉了揉眼睛,脑子里拼凑出一些可能的情景,脸刷地红了。   嘴里小声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睡着的,我就想待一会。”   江深看他没有发飙的意思,把自己的睡袍又勾起来穿上系好,“你昨晚激素紊乱症发作了吗?”   谢轻舟小声道:“嗯,半夜疼醒了。”   江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可以敲门叫醒我。”   叫醒你然后呢?抱着一起睡?   谢轻舟心里这么想但并没有这么说,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只想要一点信息素。”   “你要信息素的方法是趴我门口?” 江深拧眉看他,像要跟他确认似的。   谢轻舟有点过意不去道:“呃......今天真对不起江先生,我下次不会了,今早吓您一跳吧。”   “下次敲门,你可以睡我房间的沙发,给人看见还以为我虐待你。”   谢轻舟低头哦了一声,但脸上挺为难的表情,还不经意地绞了两下手指。   江深看穿他的心思,没留什么余地道:“你要是怕给我添麻烦就快点治好你的病,我最近不会补新的抑制剂,信息素你要多少有多少。但你要是怕我的话就得另外想想办法了。”   谢轻舟听着有些动容,但还是没什么底气地否认道:“我不是怕您......” 是怕本能,但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嗫嗫喏喏地看起来有点窘迫。   “你今天要跟俱乐部请假吗?” 江深没非得问出个答案来,转开话题道。   “今天星期六,我没排班,江先生还要工作吗?”   “嗯,上午有点事要去趟公司。你休息吧。”说完江深便转身要走。   “江先生!”   谢轻舟从身后叫住他,“你身上那件睡衣,可以借我吗?”   江深顿了顿脚步,在马上脱给他和回房间换下来再给他之间选择了后者。 第19章 调查   谢轻舟在自己房间里看了一整天专业相关的书,他好久没进实验室手痒得不行,只能靠纸上谈兵来过过干瘾。   江深不到晚饭时间就回来了,手里拎了个大纸袋,说是给他的,也不讲里面是什么东西。   谢轻舟诧异了一下,好奇地往袋子里看了眼,只看到竖放着一个一个方形的盒子,一共有六个。他拿了一个出来,打开盒盖有些懵,他认识这个东西。   是条酒红色的Omega防咬颈环。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就都买了,看着配衣服吧。黑色的有两条,一条是普通解法的,另一条带锁,钥匙在同一个盒子里。”江深说得极其平淡,仿佛买回来的只是几种不同口味的酸奶。   “谢谢江先生,让您破费了,不然我把钱给您吧。”谢轻舟把盒子逐个打开,除了黑色酒红色还有一条明黄色,一条粉红色和一条银色。说实话他虽然从来没想起来可以戴这个东西,但不否认还挺好看的,重要的是确实有用。   “行,从我给你那张卡上扣吧。”   江深说了个数字,谢轻舟怀疑是把真实价格去了一个零。他不懂牌子,但看这些颈环的材质和做工就挺贵的。   江深:“你戴着这个就不用担心我会再咬你,所以下次紊乱症发作的时候过来找我,说定了吗?”   之后一两个星期里谢轻舟的激素紊乱症不是很严重,只偶尔发作过几次程度较轻的,他靠着止疼片和江深那件带着信息素的睡袍也忍过去了。   他没什么朋友,也不需要社交,下班后的空余时间就看专业书和实验数据。   整理旧笔记的时候他翻到上学时做了一半的关于Alpha易感期的研究课题,基础理论都有了,再补充一些实例论证就能总结发表。   谢轻舟当时把论证分为了三个区块:轻度易感,普通易感和重度易感。有普通易感症状的Alpha最常见,能依靠自身耐力和抑制剂挺过去,如果是标记过Omega的Alpha则另外需要些伴侣的信息素,这些光是问卷调查的数据就足够了。轻度易感的个例数据是谢轻舟从当时一个志愿者那拿到的,那名Alpha几乎从分化以来就没有过易感期。   最后没能完成课题是因为迟迟找不到重度易感症状的个案,这个课题拖着拖着就被谢轻舟搁置了。   要不是看到这本笔记谢轻舟几乎忘了江深就是个重度易感个案。只要拿到他易感期的激素检测报告这个课题就可定论发表,到时候能拿到医药协会一笔不小的稿费。   谢轻舟准备了一些要调查的问题做成一份问卷表,想着要怎么开口请江深帮自己这个忙。不过像他这么严重的易感症状之前肯定去过医院,体检报告估计有现成的,不用等下次。   他抱着电脑和录音笔敲了敲江深的书房门,“江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书房里传来回应:“进来,门没锁。”   谢轻舟拧开门,站在门口问:“江先生,可不可以请您帮一个忙?”   “如果能帮上你的话,没有问题。”江深放下手里的文件,扬头朝他耸了耸肩。   “是这样,我在做一项研究课题,是关于Alpha易感期的各类症状汇总。请问您是属于高度易感人群吗?”   江深如实答:“不是,我是普通型。”   “不是吗?”谢轻舟有点诧异,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   江深摇头,“嗯,不是。”   谢轻舟:“可您怎么会有那么严重的易感症状?我检查过您的手臂,打了三针抑制剂还没效不是吗?”   “你是指那天。”江深正想找个时间和谢轻舟谈一下ABO医药研究院私制禁药的事。江乐上周就查到了被院长辞退的员工资料,可以说除了第二性别不符其他所有信息全都指向谢轻舟。   只是江深不能确定这项违法违规事件谢轻舟知不知情,有没有参与,参与了多少。   “如果我说,我是见色起意故意装的呢?”江深浅笑着眯起眼,故意绕开问题。   谢轻舟咬了下嘴唇,没想到这种话能从眼前这个一丝不苟的Alpha嘴里说出来,这是调戏他?   把抱着电脑的姿势换成单手拎着,谢轻舟看着对面的人一本正经道:“江先生别逗我了,我是学医的能分辨得出来,易感期和精.虫上脑是不一样的。”   又补充道:“而且我那时候还是Beta,您临时标记我又没什么用。”   江深短促地轻笑一声,俯身将两肘立在办公桌上,双手交握抵着唇停了片刻,“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谢轻舟不懂对面的Alpha在笑什么,以眼神示意“你问”。   江深:“你觉得我和邵震阳有什么不一样吗?”   见谢轻舟没答,又问:“如果我带你回家和邵震阳一样另有目的,你会觉得我跟他是一样的混蛋吗?”   谢轻舟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他之前没有想过,好像信任江深根本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他不觉得江深与邵震阳除了性别一样还有什么相同之处。姓邵的表面看起来绅士体贴无可挑剔,却不止一次暗示他两人的“更进一步”必然会发生。那种有求于人又要时刻戒备的压力曾让谢轻舟焦虑到整夜整夜失眠。   可江深不同,既施以援手,又将选择权留给自己。就像他会留下沾着信息素的睡衣,也给自己买防咬颈环。这么比下来罪魁祸首也比冒名顶替的强太多。   谢轻舟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好话坏话都没说出口,只把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江深料到了他的反应,知道这个小Omega既不爱奉承人,也不怎么翻旧账,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挑明说清。   “你见到我那天我被下了药,找个Beta来咬是我剩下的最后一点理智,不是易感期。”   “什么?”谢轻舟瞪大双眼,显然被震惊到了。   不过马上他就察出不对,“可你明明就是易感期的状态,什么药能让Alpha出现重度易感状态,还是完全失控的?”   江深神色难辨地看着谢轻舟说:“这你就得去问你的院长了,ABO医药研究院的陈院长,辞了你那个。”   谢轻舟愣住了,他听懂了,只是一时无法消化,讷讷道:“我以为你不相信我在那工作过。”   江深:“没有,只是太多巧合了,你不觉得吗?”   谢轻舟的逻辑思维很强,只需要几秒钟就可以将整件事前前后后串起来——江深既然知道谁给他下了药,也知道自己是得罪了谁被辞掉的,必然也早就调查过自己。   果然天下没有人会无端对自己好,给予他的也都为了换取其它。 第20章 不要咬我   谢轻舟叹了口气,“江先生是想利用我去指控陈院长吗?恐怕要令您失望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深没想到谢轻舟误会了,他本意只想表达他们俩还挺有缘分的。清了清嗓子,也不知该从哪开始解释,话到嘴边又成了问句:“你不会觉得我收留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吧?”   “江先生何必问我呢。”谢轻舟的口气明显变得疏离又冷淡,“但真的很抱歉,无论是您被下药的事,还是您被下的药我真的一点都不清楚,也帮不上您什么忙。我家里还有事等下就得回去了,这些天谢谢您的照顾。”   他朝江深鞠了个躬,这个习惯是他在俱乐部打工这阵子养成的,又补了句“打扰了”就转身要走。   江深在心里长嘶一声,懊恼自己表述不清词不达意,脱口道:“不准走。”   谢轻舟顿了下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眶微红,抿着嘴唇问:“江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即便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惹怒眼前的Alpha,如同两周前他被算计了也不敢与邵震阳正面对峙一样。兜兜转转,一切还是跟原来没有区别,只是轻信的对象换了个人。   江深:“今天太晚了,不安全。”   谢轻舟态度坚决,“没关系,我以前经常加班到这么晚。”   江深语气强硬,“以前你不是Omega,我也不认识你,但现在你住在我家,我不想明天因为杀人抛尸案被警察问话。”   “不是所有人对着个Omega就会动歪念头。”   “不会吗?那你上次那一身血哪来的?”江深意指在邵震阳家附近捡到谢轻舟那回。   谢轻舟冷冷道:“那不是我的血。”   “你能保证以后每次都不是吗?”   “……”谢轻舟从刚刚进门就有点头疼,这会儿胸口也闷,实在懒得跟江深毫无意义地争辩下去。他选择妥协,先回去睡觉。然而刚走到门口就腿软得差点跪倒下去,幸好一只手扶住了门把才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   “你怎么了?”江深两步上前把人扶住,“生病了吗?还是低血糖?”   刚刚江深动了些气,难免无意识地释放了些信息素。谢轻舟被Alpha突然的靠近惹得难受,不到几秒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江深探了探他的额头,皱眉问:“你发烧了?”   谢轻舟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引得轻哼一声,下意识地挡开了贴在他额上的那只手。相比江深,他意识到的情况更严重些——发热症状,距上次才刚过去两周。   空气中漾起清甜的杏仁茶的香气,此刻谢轻舟两颊通红,额上滚烫。江深没理会他的推拒,又用手背碰了碰他露着的脖子和小臂,“你发热了?”   “唔......”谢轻舟从走到门口那刻就开始逐渐意识混沌,此刻借由江深的一条胳膊支撑蹲在地上,感觉自己手脚都虚软得使不上力气,被Alpha触碰皮肤时全身更像过电一般酥麻战栗。   艰难道:“抑、抑制剂。”   “放哪里了?”江深被这阵缠人的信息素撩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我房间的、床头柜。”   江深把人打横抱起来进了谢轻舟的房门,放到床上就去拉床头柜。各式各样的Omega抑制剂塞满一抽屉,光是针剂就有三四种包装,“你要哪一个?随便哪个都行吗?”   谢轻舟:“蓝色、蓝色盒子。”   江深出于严谨,找到盒子后认真看了下背面的说明书。谢轻舟急迫地下意识伸手去够,被他微一侧身躲开了,回过头时对上Omega祈求又惶恐的眼神。   这是怕自己不给他抑制剂吗?江深心里微微一颤,把盒子拆开,拿出一支拔掉针头的盖子就摸上谢轻舟的胳膊。   江深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上一支抑制剂已经是谢轻舟搬来之前打的,早就快失效了。如今被Omega惑人的信息素一撩全身的血都快烧起来。江深是个年轻且信息素极为强悍的Alpha,他的本能可不是亲手给一个躺在自己跟前正在发热的Omega打抑制剂。   江深强定了几次神才勉强扎下去,把那支液体推进谢轻舟的血管,用最快地速度起身出了门,回房间给自己也补了针抑制剂。不过没打效力最强的,他怕谢轻舟难受起来还需要他的信息素,只打了一支能轻度缓解的,以免被信息素撩拨得失去理智。   他坐在沙发上撑额缓了十几分钟,可等自己的抑制剂起效了,空气里清甜的杏仁茶香却不降反浓,已经到了堪称引诱的地步,好像恨不能把方圆十里的Alpha全都勾来。   无奈之下江深又出了房间,站到谢轻舟的门前敲了敲,尽管知道里面的Omega可能已经给不出什么回应。   门一推开,江深就愣在原地,他进来前做了些心理准备,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见谢轻舟发热,能预见到Omega此刻会是什么样子。而映入眼帘的画面显然超过了江深心理建设的尺度——眼前的Omega正握着一根黑色的发热辅助器,动作吃力而认真。   谢轻舟没料到江深会去而复返,或者说他根本已经无暇顾及。这次的抑制剂又失效了,以他上次的经验来看,硬抗是抗不过的,安定也不能再打了,一个月两次他不被发热折磨死也会被弄坏脑子。没办法后的办法,只能用科学方式解决。   四目相对,江深的眼睛一瞬如受了刺激的狮子般血红,而谢轻舟的眼角眉梢却尽是迷离。   僵立在门口足有半分钟,江深才听清自己的声音,“抑制剂失效了吗?”   ******   江深拉开床头的抽屉,里面方才放得整整齐齐的抑制剂已经被翻乱,有几个开了包装,还有用过随便丢回来的针管。   这么多全都没用?江深犹豫着要不要给陆修打个电话,转而又想到谢轻舟自己也懂这些,要是还有办法早就用了。   ******   “你想要我的信息素吗?”江深轻声问。   谢轻舟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清。   江深抬手摸了摸谢轻舟脖子上明黄色的颈环,这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我可以给你个临时标记。”   谢轻舟被触得条件反射一缩,以为江深要解他的颈环,急迫却没什么力道地推了他一把,“不要、不要咬我。”   ******   有话要说:@离弦不离谱儿 第21章 生活助理   房间里Omega的信息素还没散尽,空气里香香甜甜的,伴着夏日清早投来的温暖阳光,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谢轻舟醒来的时候已经退了热,庆幸自己不是每次发热期都要三五天,不然一个月两次他真不用干别的了。   身旁的Alpha正合衣睡着,端正地平躺在枕头上,散发出的信息素闻得出是经药物抑制过,但比谢轻舟每天抱着睡觉的那件睡袍要浓。   他忍着羞耻,偷偷凑过去吸了两口,深切体会了一把生物学上讲的超高匹配度信息素。疗愈感传遍全身,经脉都通畅了。   “好闻么?”江深突然开口,但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轻舟吓了一跳,赶忙把头缩回去,结巴道:“你、你醒了。”   江深侧过头,眼神中带着些许挣扎过后的心力交瘁,“你的抑制剂没用,我的抑制剂没打够,不太睡得着。”   谢轻舟尴尬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想坐远一点,低头发现自己虽然上身衣服皱皱巴巴好歹也穿着,下半身却连条内裤也没有。   不止如此,他稍一动就知道黏腻的液体干涸在身上有多难受了,虽说那都是他自己的东西。   “您继续休息,我去洗个澡。”谢轻舟故作镇定地下床,绕过江深往浴室走,努力让自己在这个辛辛苦苦帮自己度过发热期又没讨到半点便宜的Alpha面前显得不那么白眼狼。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江深已经穿戴整齐,一晚上没睡好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并不憔悴,气场柔和了很多。   “你还走吗?”江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   一经提醒谢轻舟才又想起有那么件事要问清楚,可他知道的细节不多,一时也不知从何问起。   江深看他揪着浴袍下摆不太自在的样子认真道:“这件事巧合太多,解释了你也未必相信。但我如果是为了套你的话才收留你,第一天就可以用信息素把你弄到床上,压制你诱导你折磨你,还愁你不说?”   Alpha只是做了个夸张的假设,可还是听得谢轻舟心里打了个哆嗦。他做Omega的时日尚短,对AO间本能从属关系的认知还停留在很浅显的阶段。经常不自觉地就会用他固有的Beta逻辑思考问题。但江深不一样,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在Omega面前的优势和特权,只是他从不想以此压人。   江深:“而且你真以为你现在走了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谢轻舟意识到昨晚是自己反应过度,无理取闹了一回,羞愧又没什么底气道:“江先生,我在研究院呆的时间不久,对院长本人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您要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我答得上来我一定说,行么?”   谢轻舟态度一松,江深一口气也松了,“你能知道什么,最多讲讲他为什么辞退你吧。”   “因为我不肯参与院长的全盲实验,那种我自己都不知道实验目的和研究用途的项目我是不会接的。”谢轻舟如实答,“我不肯提供自己的专利方案参与他的研究,把他惹怒了。”   江深:“你那项专利很重要吗?”   谢轻舟:“也算不上重要,就是个捷径,通过基因重组技术省去一些等待时间。”   “江先生,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如果药是从陈院长那私自流通出来的我确实一点忙都帮不上您。”谢轻舟态度诚恳,微微攥着拳头生怕他不信。   “行了,没想从你这挖出什么。”江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半晌终于把一直想说又没说的话说出来:“你把俱乐部的工作辞了吧。”   谢轻舟表情为难了一下,垂下眼没马上回答。   “你知道你身体现在的情况吧。”江深走近他几步,俯视着谢轻舟微颤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随时随地可能发热,抑制剂没有用,已经两次了吧,意识到了吗?”   谢轻舟还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嗯了一声。   “你不会一直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每次都碰上我。”   “嗯,谢谢您江先生。”   江深轻笑,“我不是让你谢我,只想确认你清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我说白了吧,你现在根本不适合出去工作。”   “我清楚,可是……”他需要钱。   “你可以为我工作,”江深知道他要说什么,故意打断,“我给你三个选择。”   “第一,呆在家里给老杨搭把手,他年纪大了膝盖不好需要个帮手。第二,做我的生活助理,每天二十四小时呆在我旁边听我指挥。第三,我们江氏集团也有药物研究所,你可以现在就预领薪水,病好了再入职。”   谢轻舟迷茫地抬眼,对上江深一贯没什么表情的那张脸。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连接济别人都要用这么体贴不让人难堪的方式,尽力照顾着自己的自尊心。   江深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被看穿了心思,急着自圆其说道:“你为我工作一样是靠劳动赚钱,我家这么大你跟着老杨干几天就知道有多少琐碎的工作。当我的生活助理得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睡着了都得马上爬起来。我家的研究所本来就有给员工预领薪水的福利,又不是给你开的先例。”   谢轻舟没马上答话不是要拒绝他,是认真在思考这三个选项哪个自己更能胜任。给老杨打下手不行,他住了这段时间无论哪次想要帮忙做点家务都会被拦着,估计大家已经习惯了,到时候肯定也不会给他多少活干,他不想吃闲饭。   另外没想到的是江深家竟然也有药品研究所,他当然是对这份工作更感兴趣,可入职许可证估计还要等几个月,不能签合同就不好预领薪水。不过等他激素问题解决之后倒可以跟江深争取一下正常的面试和考核。   江深误会了他那几秒的停顿,压抑着急躁道:“还是你就喜欢在俱乐部那种复杂的环境里瞎逛,等哪天不小心被个心怀不轨的Alpha捡回去标记,说不定还得让你给他生几个孩子。”   江深的话没吓到谢轻舟,这种危险性他也不是全然毫无概念,想了想问:“做您生活助理的话,江助理的工作会受影响吗?”   江深见他松口选了第二项,把事先想好的理由搬出来:“上次那个陆医生你记得吧,江乐和他最近有些矛盾,我正打算给他减轻些工作尽快处理好私人问题,你入职以后他就可以轻松些了。”   谢轻舟:“好的江先生,那我给您当助理,今天下午就去俱乐部辞职。”   江深:“叫司机送你去。临时合同我让秘书拟完就拿给你,下周就开始上班。”   “好。”谢轻舟答应道,“对了江先生,我、我能再跟你借一件衣服吗?”   江深挑眉,“抱着睡觉?”   “嗯。”谢轻舟把头埋低了些,没和他对视。   “昨天那样睡不好吗?”   “江先生,我知道您是好意。”谢轻舟艰难地补充,“但我控制不好信息素,我倒是能睡着,您能睡着吗?”   江深:“……” 第22章 嫂子   “你真不是我嫂子吗?”江乐把椅子拉到谢轻舟身边,第四次问道。   “真不是,我就是来工作的。”谢轻舟干笑地捏着江深刚给他签的劳工合同,回答了第四遍。   江乐老实地手撑着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我不信。”   “为什么?江先生从来不请Omega当助理吗?”谢轻舟无奈,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江乐一脸“那可不”的表情,一摊手说:“不仅不请Omega,不熟悉的人也不行,生活助理可是要接触私生活的,跟秘书不一样。”   谢轻舟拿手里的水笔戳了戳头,“那江助理任职之前是谁料理这些?”   “我来之前是我哥大学时的师兄,后来跟他的外籍Omega伴侣移民新加坡了。”   江乐说着干脆坐到谢轻舟对面的桌子上,恨不得把眼前的Omega研究出个洞来,“其实我哥这人不太需要人照顾,我是从小跟着他混习惯了,好不容易熬到毕业才求他收留我的。”   谢轻舟着实羡慕,脸上的表情也藏不住。他是独生子,爸爸也没有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又过世得早,他自小就连一个同龄的亲戚也没有,“你们两个感情可真好,是堂兄弟吗?”   江乐大言不惭,“对啊,我爷爷和他爷爷就是堂兄弟。”   谢轻舟一时也没捋出这个关系,“啊?那还真是……挺亲的。”行吧,反正都姓江,同一个祖宗的。   江乐看出他没大搞懂,之前陆修也问过他为什么和江深关系那么好,呲牙一笑解释道:“嘿嘿,小时候我爸妈比较忙,那时候我哥的太爷爷还在,老人家喜欢我就把我接过去住了几年。”   “像我们这种比较大的家族都有些共同的生意往来,远亲也走得比较近一些,嫂子你习惯就好。”   谢轻舟刚点了点头,不知怎么又被江乐绕进去,“呃……我真不是你嫂子,江先生说我还得给你打下手。”   江乐又凑近了点,歪着脑袋追问:“真……的吗?”   “真的,你要不信你……过来闻闻?”谢轻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想想干脆给江乐闻自己的腺体。被标记过的Omega会有和Alpha信息素混在一起的特殊气味,可以识别。他把衣领往外扒开一些,露出白皙光洁的后颈,示意江乐过来确认,“江先生没有标记我。”   虽说就算是个Beta贸然去闻一个Omega的腺体也不太好,但江乐从小只喜欢女孩子,对男性Omega没有半分兴趣,倒也坦坦荡荡一点没多想,凑过去使劲吸了两口,失望道:“确实没有哦。”   助理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江深推门进来就看到江乐趴在谢轻舟后颈这一幕,语气不善地喝道:“江乐,你干嘛?”   被突然点到名的人吓了一个激灵,可也没领会出江深黑着一张脸所谓何故,“诶?哥,我就闻闻Omega嫂子身上有没有你的信息素。”   “你知道他是……Omega你还凑那么近?”江深差点脱口而出,及时纠正了过来。   江乐莫名其妙被凶了,委屈巴巴道:“我是个Beta又不会被信息素影响,而且我又不喜欢男的。”   谢轻舟拢了拢衣领,站起来给江乐解围:“江先生,是我要给他闻的。”   江深斜了一眼谢轻舟,回过眼来又对江乐道:“我管你喜欢男的女的,陆修又来了,隔壁休息室。”抬手反指身后的门,示意他赶紧滚蛋。   江乐眉头一拧,苦着一张脸嘟囔:“他又来干嘛?”   江深:“不管你俩谁惹了谁,是打一架也好怎么都好赶快把事情解决,不然他一个医生天天往我这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哦。”江乐一脸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眼谢轻舟恳求地问:“嫂……谢助理,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我不想单独见他,你看我哥又不管我死活。”   江深:“他不许去。”   谢轻舟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表态就被江深毫不留情地打断,只好耸肩朝江乐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江深给自己的不近人情找了个理由,扬头看谢轻舟,“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没有工作要做吗?”   谢轻舟一脸茫然,他刚跟江深一起来公司不到两个小时,江深又一到就去开会了,“您还什么都没给我安排啊。”   江乐撅着嘴朝江深做了个鬼脸决然离去。   江深面上挂不住,“……现在有,来我办公室把垃圾倒了。”   谢轻舟:“哦,好的江先生。”   江乐一进休息室就看见他躲了好一阵的陆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斜着他,“你怎么又来了?”   陆修蹭地从会客的沙发上窜起来,臊眉耷眼地凑过去,“乐乐,哥来给你道歉来了。”   江乐冷漠地闪身避过他,“你算我哪门子哥,江深才是我哥。”   陆修想拉江乐的胳膊又不敢,手半抬在空中陪笑脸,“乐乐你别生我气了,我那天真是喝多了,你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吧!”   江乐用鼻孔哼了声,没好气地朝门口一指,满脸写着不想交流,“不放,你赶紧走,以后别来公司找我。”   陆修:“我又不敢去你家打扰叔叔阿姨,你晚上也不去江深那了我还能去哪找你啊。”   江乐:“那你就别找我不行吗?”   陆修急了,眼看江乐扭头要走,两步挡住他的去路,正色道:“不行乐乐,你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跟我绝交。”   “小事?”江乐本来只是心里不痛快,听到这话真蹿了火,抬手推了他一把,“你还要不要脸啊陆医生?”   说错话的人恨不得原地撕烂自己的臭嘴,脸是真不要了,扳着江乐的肩膀就絮叨开,“乐乐乐乐我错了,要不你揍我一顿行吗,你扇我俩嘴巴,不行你就再踹我两脚,你打到消气你原谅哥这一回,哥再不敢了行吗?”   江乐揪着一张娃娃脸,使劲挣巴开陆修的手,表示不想有身体接触。   “我和你哥十几年老交情了,你别这样,让他多为难啊是吧?”陆修没哄过小朋友,眼看毫无收效只能搬出江深碰碰运气,算病急乱投医。   江乐一听,显然被刺激到了,眼圈通红又气又委屈,“陆修你个王八蛋!你扒我裤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哥为难呢!现在怪我了?”   陆修急道:“我不是这意思乐乐,你看我最后不是酒也醒了也没对你干嘛么。”他这会儿恨不得求菩萨赐他个开光的脑袋,撸起一边袖子给江乐看他的胳膊,“你看你咬我这牙印儿,我没消毒没上药就让它自己发炎,得狂犬病我都认了。”   江乐闻言实在忍无可忍,用尽全身的修养强迫自己只对这傻X说了一个字:滚。   陆修:“你看这狗啃一样的疤,时时刻刻提醒我对你犯过一回浑!”   “诶,乐乐你别走啊你听我说啊乐乐!” 第23章 草莓花束   商政名流闲来无事最爱附庸风雅,滨江一位做红酒生意的业内翘楚每年都会在自家酒庄举办私人红酒品鉴会,江深也受邀参加。江乐最爱这种美女云集的场合,到时各类明星名媛饱饱眼福,一回能续十年的命。   谢轻舟作为生活助理自然也得跟着去,奈何他穷得连一套像样的西装也没有,正一筹莫展就遇江乐解囊相助,还特地回家帮他取了一趟。   “挺合身的,这套做完我一次都没穿过就胖了八斤,你比我瘦,穿着正好。”江乐催着谢轻舟换上了他那套无缘一穿的高定西装,左看右看都觉得跟想象中效果差不多,没浪费他选料子的好眼光。   谢轻舟:“你有穿过的借我一套就行了,我穿完送洗再还你,不需要新的。”   “别客气,放着也是浪费了。”江乐爽快道,真心觉得适合才拿给他穿的。谢轻舟不是个爱打扮的Omega,衣服都是最素最简单的基本款,多亏颜值够高条儿又顺才没穿出土气感。   江深忙完工作发现两个助理都擅离职守,一个也没在办公室。江乐他倒是无所谓,除了陆修没人稀罕偷,谢轻舟因为信息素问题总让他不太放心。   怎知一推休息室的门又见到江乐扒在谢轻舟身上,正按着他的肩膀动手动脚,而谢轻舟也躲都不躲任他摆弄。   江乐见江深进来,丝毫没察觉出略低的气压,献宝似地把谢轻舟又拉过来一点道:“老板你看,我这西装穿谢助理身上不错吧!我是不是品味超好的。”说完还朝自己比了个拇指。   江深沉着脸道:“脱了,难看。”   面前两人没反应过来,同时不言语了。   江乐半晌儿后挠着脑袋不明就里道:“不难看啊,这面料这剪裁这细节,比穿我身上都合适吧,你自己觉得呢谢助理?”   谢轻舟不懂衣服,就实话实说:“我觉得挺好的,尺寸刚刚好,颜色也不会出错。”   江深冷漠道:“颜色不适合。”   “还有男人不适合黑西装?”江乐听罢一脸鄙夷,“老板你不用这么大Alpha主义吧,谢助理虽然是个Omega但身高气质完全撑得起来啊!”   江深又把谢轻舟从头到脚过了一遍,面带不悦对江乐一抬眼皮,“你闭嘴。”   江乐莫名被凶,一捂心口痛心疾首道:“老板你变了,自从有了谢助理你就哪儿哪儿都瞧不上我了,整天对我没个好脸色。”   “你,干活去。”江深瞪着江乐一指门口,又转向谢轻舟,“换回你自己的衣服跟我过来。”   谢轻舟一脸茫然地换好衣服出去,见江深还站着门口等他,诧异道:“江先生,您是要我陪您去哪儿吗?”   江深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了下表扭头就走,“带你买衣服。”   公司总裁亲自开车带他逛街置装,谢轻舟心说恐怕没别家助理像他这么有排面了。   谢轻舟:“江先生,刚才那套西装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有衣服为什么不和我说?”江深目视前方开车,态度很僵硬。   “您的衣服我穿太大了,江助理和我尺码差不多就跟他借了。”谢轻舟心想衣服而已,江乐既然说了借他有得穿就行呗。   “我给你买不起一件衣服吗?”还是江深一贯以问代答的对话风格。   谢轻舟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我能穿到西装礼服的场合不多,江助理那又刚好有闲置的,没必要浪费钱买。”   江深被他温和诚恳的态度反显得有些无理取闹又刻薄,内心有点羞愧脸上却没显,过了半天还是给自己找个台阶道:“我的助理出席宴会还要借别人的衣服穿,让人知道了怎么看我?”   “江助理不也是你的助理吗?而且你不说谁知道是他的衣服。”谢轻舟小声嘟囔,若无其事地把脸转向车窗外,微不可查地憋笑。他第一次见到江深有些可爱和孩子气的一面。   谢轻舟以为江深要给他买一套西装,结果江深带他扫了一条街。在导购小姐们的满眼好奇下叫人把所有适合的款都找出谢轻舟的尺码来,从头到脚就差袜子内裤没有买。有些还问他喜不喜欢,有些江深直接说好就拿去刷。谢轻舟拦了几回都没拦住,除开直接送去家里的,最后还拎了满满两手购物袋。   江深一脸平淡地走在前面,好像刚刚那天价数字刷得都不是他的钱。高级商业街车水马龙低调又奢华,唯一别样的风景就是穿着公仔装在店门口派发气球和糖果的工作人员。   见谢轻舟朝甜品柜回了下头,一个穿着兔子装的女店员适时叫住江深:“先生先生,要给你的Omega买个冰淇淋塔吗,我家的包装是可以外带的。”   江深回头看了眼这家法式甜品店,名字眼熟,好像有印象听江乐提过他家的冰淇淋是堆得很高的各种卡通动物叠在一起。   “要吃吗?”江深看着也回过头来的谢轻舟问,觉得这应该是Omega会喜欢的东西。   卡通冰淇淋塔的确很可爱,最底下是小熊,上面有兔子猫咪小狗,最上面那层是只粉色小猪。可谢轻舟一个学医的,本能地对花花绿绿的色素食品无爱,反而看上了门口宣传画上草莓花束的照片,指了指问兔子装店员:“有这个吗?”   店员热情道:“有的有的,要多少颗一束的,我们现在有二十九颗,三十九颗和四十九颗的,两位跟我来。”   江深直接进店买单,心说人家卖花都是九十九朵,怎么草莓就四十九颗了呢,“给他包个最大的。”   “不用不用,二十九颗的就行,这个不能带到公司去的。”谢轻舟连朝店员摆手,又对江深道。   店员看了看Alpha又看了看Omega,不知道该听谁的。   江深下巴一指谢轻舟,“随便他吧。”   实际上二十九颗的花束已经是很大一捧了,也很沉,店员从冷藏柜里拿出来的时候吓了谢轻舟一跳。他颇为难地看着自己满满两手的购物袋,没等抬头江深已经自动把袋子接了过去。   十分钟前这位总裁还一脸冷漠地说:自己拎,我不帮人拿东西。这会儿面上挂不住,冲谢轻舟道:“看什么,自己拿着吃,还要我喂你?”   花束上的草莓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每一颗都饱满鲜亮大小差不多,扎在竹签上轻轻一拔就能拿下来。谢轻舟从小最爱吃的水果就是草莓,小时候爸爸还没坐轮椅那会儿每年夏天都会带他去一次乡下的草莓园,再三告诫他不可以边摘边吃,要摘好了称重付钱再吃自己篮子里的。   可谢轻舟每次都还是忍不住偷偷塞满一肚子。花束上的草莓像是刷了糖浆,每一颗都像儿时记忆里那么甜。   “江先生,你吃吗?”谢轻舟舔着指尖,问一旁的Alpha。   江深一抬胳膊示意自己没空手。   “吃吗?我喂你。”谢轻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又拿了一个下来递到江深嘴边。   江深一低头咬住了,然后若无其事地快走了几步先到车跟前,开了后备箱把购物袋放进去。   谢轻舟吃了一路,奈何草莓个头很大二十九颗实在有点多,吃到公司楼下还剩小半束。路上几次问江深要不要他都摇头,送到嘴边还偏头躲。   到了公司楼下,江深看谢轻舟还在卖力地吃,怕他撑着,“吃不完就丢了吧。”   谢轻舟摇头,“那多可惜啊,等下腾个袋子装着给江助理。”   “你还真是什么都想着他。”江深阴阳怪气地酸了句,“后备箱东西自己拎。”   谢轻舟:“不能留车里晚上直接拿回家吗?”   江深不讲理起来,“让你拎你就拎,这个我帮你拿着。”说完一把抢过谢轻舟的草莓花束,走在前面甩开他老远,一路走一路往嘴里塞。   到电梯口时正好消灭最后一颗,江深行云流水地把竹签抽出来丢进垃圾桶,把包花纸连同里面几根点缀的满天星也团吧团吧一起扔了。   谢轻舟:“……你不是不吃么。” 第24章 私生子   红酒品鉴会上有很多江深生意上的熟人,少不了要应酬。勒令好江乐不准让谢轻舟一个人落单,又交代谢轻舟一定要在自己视线内,也不能喝别人给的酒。   江乐大家都认识,从小养在江董事长家的混世小魔王,有江家一众长辈宠着,还有江深罩着,父母姐姐又都是江氏制药说得上话的高层。江乐是老来子,比Alpha姐姐小十几岁又是个Beta,既不用承担重任又不用犯愁嫁人,妥妥儿一随心所欲吃穿不愁的富贵闲人,最大的乐趣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周围人时不时就有朝他们这边看的,想来谢轻舟一身白色修身西装太过惹眼,五官精致身材纤长,又是生面孔。但江乐身边站着的Omega就算再漂亮也没人敢打主意,十有八九不是江家人就是江家内人。   见江乐小公子和这个Omega虽亲近却不亲密,难免有人揣测到江深身上来。素来听闻江深跟何家的小儿子来往紧密,还有传闻说都已谈婚论嫁,不知怎么突然带了另一个Omega来。   何见秋今晚也受邀出席了品鉴会,同父母一起过来的,没带男伴。若真是一场移情别恋始乱终弃的狗血戏码,江深又这么高调地把新欢带来,等下给何见秋看到必定如仇人相见般眼红。   “江助理,江先生平时爱喝酒吗?”谢轻舟整晚目光都一直跟着江深,数着他已经喝到第五杯了,有点不放心。   江乐闻言,把眼睛从在场的一众美女身上艰难地挪回来,道:“我哥不太喝酒,这种场合就是应酬一下。”   “那江先生有什么爱好吗?”谢轻舟给江深当了快一个月的助理,除了睡觉时间基本全天候贴身也没摸清他老板有什么喜好。和他想象中有钱人的空闲消遣不同,江深不烟不赌不好色,非应酬不喝酒,饮食清淡每日健身,可谓十分自律。   江乐歪脑袋想了想,实话实说:“他这人挺闷的,唯一的爱好就是工作吧。”   两人低头说话,没注意到江深朝这边过来了。   江深:“说我什么坏话呢?”   江深手上的酒杯已经搁下了,这会儿两手插兜,笔挺挺地站在谢轻舟跟前,深沉又华美。   谢轻舟喉结滚了滚,“江先生,我和江助理说他可以喝酒,我能开车回去。”   江深挑眉,“你的驾照用过吗?”   谢轻舟点头道:“用过的,我上大学的时候开过半年网约车。”   江深:“你还打过什么奇怪的工?”   “呃……”谢轻舟心说,只要不违背天理伦常,他最穷的时候还真是见钱就去,有工就打。   正思考着,不远处一行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引起了谢轻舟的注意,他闻声抬头,不料却见到一张他差点都快忘了的脸。日子过得太惬意,不开心的事就越来越记不清了。   邵震阳面色不善地朝他们过来,看起来肩膀上的伤丝毫没有影响,依旧是斯文败类一样那副楚楚衣冠,看得谢轻舟恨不得撕烂他的虚伪嘴脸再补上两刀。   “江总,好久不见。”邵震阳挂上没什么诚意的笑,主动要和江深握手,眼睛只略略瞥了一眼谢轻舟又落回江深那边。   江深两手依旧插兜,不为所动,唇角勾出几分讥诮,“邵总,伤好了?”   本来还打算假意寒暄两句的邵震阳脸上立马挂不住,他没料到同是一个圈子的人,江深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气急之下他一把揪住江深的衣襟,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江深你不要太过分,我诚心想跟你合作,你不同意就算了,找个Omega搞仙人跳阴我是什么意思?”   江深挡开邵震阳的手,嫌恶地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嗤笑,“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很忙,真想算计谁也轮不到你。”   “姓江的你再说一遍!”   “震阳!”   邵震阳刚忍不住要发作,就被身后一个女人压低的嗓音急急叫住,还伸手攥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得后退几步。他们几人所在这处虽是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但聚会上人来人往,闹出这动静难免被周围人侧目,只是大多装没看见罢了。   江深没理会那女人,一字一句对邵震阳刻薄道:“如果邵老爷子知道你强迫一个Omega还得罪了我们江家,你猜他会不会把你这个好不容易才钻进家门的私生子再扔出去?”   邵震阳:“你!”   一提到他那个爸邵震阳就没了底气,老东西自诩风流到处留种,情妇私生子两只手数不过来。他争强求胜也如履薄冰了好多年才得到赏识,为了个Omega毁掉这一切确实不值。   江家和江深都是他惹不起的,邵震阳硬咽下这口气,转身就要走。   “跟我的Omega道歉。”江深冷冷道,完全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邵震阳方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被这一句话激得勃然变色,顾不得体面破口大骂:“他个臭婊子自己送上门儿来的,凭什么要我道歉?”   江深眼中透着慑人的寒意,冷刃一般刮过邵震阳的脸,冷笑道:“不如报社媒体你自己选,我明早派人把公安局和医院的签字文件各附一份,连报纸一并送到邵老爷子府上可好?”   邵震阳两手握拳紧抿着唇,他已然被怒不可遏,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得忍。   “江公子,实在不好意思,都是误会、误会!”   刚才拽住邵震阳的中年女人见事态不妙马上出来圆场,“震阳,你赶紧跟这位江夫人道个歉,妈有点头疼咱们先回去吧。”   江深对邵震阳这个当情妇的妈连个鄙夷的眼神都吝啬给,毕竟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货色。   “不用了。”一直被江乐拉住没搭腔的谢轻舟开口道,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道歉不道歉,多看邵震阳一看他都恶心。   “江先生,我们到那边去吧,我饿了。”谢轻舟拉着江深的胳膊,用眼神示意自助餐台的方向,直接忽视了那对母子。   江深明白谢轻舟是不想再和邵震阳有任何交流,这也是他一直放着邵震阳养伤而没找他算账的原因。君子报仇,方法有很多种,尤其是商人之间。江深抚了抚谢轻舟的肩膀,安抚似地柔声说,“好,去吃点东西。”   江乐跟过去前朝母子二人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哥从不准他插手插嘴,就冲邵震阳敢揪他哥衣领他早一酒瓶子开丫的瓢儿了。他哥绅士有风度,他可没有。   走出很远谢轻舟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方才跟邵震阳母子一起的另一个中年女人在哪里见过。他是真饿了,从甜品台夹了一块千层酥小口小口啃起来,见江深脸还沉着就把上面装饰的巧克力拿下来喂到江深嘴边。   江深一低头咬住了,嘴唇故意碾过他的指尖。   谢轻舟吃完最后一口甜点,抽了张纸巾攥在掌心,半晌有点心虚地问:“江先生,我是不是给您惹了个大麻烦?”   江深品了品融在口中的巧克力,笑了,“你没听说过‘红颜祸君,美人误国’吗?你这才多大点事儿。”   谢轻舟舔了舔嘴角边的奶油,煞有介事眨了眨眼,“那我再努力努力。” 第25章 未婚妻   来往宾客非富即贵的私人酒庄里,与江深外公相熟的政界人士大多能一眼认出陆局长这个出类拔萃的外孙。   江深最初创立深蓝电子那会儿才刚大学毕业,遇到麻烦时没少得这些叔伯爷爷的帮忙照顾,这种场合上便主动过去陪着长辈聊些时政,再闲话几句家常。不免也会被家里有适龄Omega或Beta小辈的旁敲侧击打探下他的个人问题。   江家跟何家有意联姻这事传了好几年,眼看着两位公子从初出校园的青涩少年蜕变成沉稳干练的有为青年,同进同出的场合也不少,就是结婚的事迟迟提不上日程。有些身份地位门当户对的也开始从看热闹转为留意着动向,要是江何两家婚事吹了还能给自家孩子抢个先机。   以前被问到几时成家的问题时江深都是直说暂没打算,今天却一改态度,虽没明说也任谁都看得出是有目标,看发展,顺其自然的意思。把企图牵线搭桥的众人一点插针的缝隙全堵上了,还以为江深跟何见秋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只能空留遗憾,改聊别的话题。   谢轻舟跟着江乐坐到一处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时不时往人群里看上几眼。他半个晚上都下意识地在找和邵家母子一起来的中年女人,一无所获后猜测他们应该早走了。   “喂,你这一晚上找什么呢?我哥在那边呢。”江乐伸开五指在谢轻舟眼前晃了晃,反手一指离他们不远的另一边,江深正和几位长辈谈笑风生不知在聊什么。   “我不是在找江先生。”谢轻舟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但他心里千头万绪无法言说,想着江乐或许会知道点什么,忍不住问:“江助理,你认识跟邵震阳一起来的那两个太太吗?”   江乐正吃着水果,抬了抬眼皮不屑地啧了声,含糊不清道:“她们算哪门子太太,邵震阳的妈就是个情妇,连邵家后门都进不去的那种。”   这个信息让谢轻舟着实意外,他之前上网查邵震阳的资料时只能确定他不是已故的邵夫人所生,因为邵老爷子和原配夫人都七十多岁了,年纪对不上,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邵老爷子第二任太太生的,怎么也没想到是个私生子。   “邵老爷子光国内的私生子就有七八个,国外没人知道具体有多少。前几年也就是看他能力还行给他个子公司的总裁当当。”   江乐八卦到兴头上又接了盘服务生端来的甜品,边吃边道:“刚才拉着他那个就是他妈,要不是因为生了个Alpha早不知道被踹哪去了。”   “那另外一个呢?”谢轻舟对邵老爷子的风流账没有探究的兴趣,只想打听一下方才躲在后面没说话的那个中年女人。   江乐有一说一,知道的也不太多,“不清楚,估计是那女的妹妹吧。听说她们姐妹俩都是给人当情妇的。不过看样子妹妹可能混得还不如姐姐,从来没见过她。”   江乐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给了谢轻舟一个“你自己体会吧”的表情。   他们江家人都很自律,无论是父辈祖辈还是他们这一代已经成家的,全都是一夫一妻举案齐眉。就算是娶了Beta的Alpha也都长期使用抑制剂,任外面的Omega再怎么费尽心机也不被诱惑,根本没这些烂事儿。   坏处是自己不过稍微爱玩了一点,女朋友多交了几个就已经被列为家族里乱搞关系的反面教材,着实憋屈。   谢轻舟:“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江乐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一个阿姨年纪的女人这么好奇,耸耸肩道:“不知道,我也是小时候听大人家长里短听来的,她们当小三儿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谢轻舟没再问什么,摇了摇手里的红酒杯抿了一小口。再一抬头看见江深的对面换成了个穿银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看身形像Beta或者Omega,削颊凤眼,气质清贵儒雅,和江深离得不远不近说着话。   他观察了两人半天,拍了拍江乐的胳膊指给他看,“那个人是谁?”   江乐顺着方向看了一眼,吞下嘴里的食物,回过眼清了清嗓子确认似的看着谢轻舟问:“你真不是我嫂子?”   谢轻舟:“……你怎么又来了。”   江乐:“你要不是我就告诉你。”   谢轻舟:“……”   江乐神秘兮兮地凑近谢轻舟的耳朵,道:“那是我哥的准未婚妻。”   谢轻舟有种被人当头敲了一棒的措手不及感,倒不是敲得多疼,就是有点懵。自己跟江深同一屋檐又是他的生活助理,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就算关系还不亲密也算紧密了,从没听他提起过自己有未婚妻。   不过仅就几秒的思考谢轻舟就觉出这“准未婚妻”的“准”字另有故事,试探道:“准……未婚妻就是还没订婚吗?”   江乐摇头唏嘘,“没呢,他是我堂叔堂婶属意的儿媳,我哥自己不大喜欢。”   “是Beta还是Omega?这么有气质江先生都不喜欢吗?”谢轻舟这句发问是出自真心,这要换成别的Alpha早就得急着领证儿办婚礼生怕夜长梦多了吧。   “Omega,叫何见秋,是个大学老师。”江乐瞟了一眼江深,面带无奈,“如果我哥同意联姻的话对我们江家跟何家都是有好处的,你知道强强联手是挤掉其他竞争对手最好的办法吧。”   又补充道:“但我哥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我堂叔堂婶也左右不了,想让他愿意除非他自己喜欢上人家。”   谢轻舟:“那何先生愿意吗?”   感情的事两情相悦自然水到渠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有点难办,如果两个当事人都没意思那根本就是空谈,谁急也没用。   江乐摊摊手,如实说:“不知道,看不出他愿意不愿意,反正对我们江家人包括对我哥都是客客气气的,但人很随和。”   “不过呢,”江乐话峰一转,又俯在谢轻舟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哥怀疑上次下药那事儿就是何家人干的,不是他本人就是他爸妈,也不好撕破脸皮查到底所以没证据。”   谢轻舟又朝两人那边看了眼,他对人对事都不了解,没法揣测。江深的确是个任何方面都无可挑剔的Alpha,但这个高贵的Omega也不像非江深就不可的样子,只好不予评价。   此时远远看去,何见秋礼貌地对江深微微点头就离开了,谢轻舟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刚好和转过身的江深对视。江深理了理袖口朝他走过来,剑眉星目,挺拔英俊,好似明星走红毯。谢轻舟连反应都迟顿了下,怀疑自己一口红酒就喝醉了。   当晚回了江家洗漱后已是半夜,谢轻舟在床上翻了一会儿,莫名烦躁得睡不着。起来吃了两颗有助睡眠的维生素,躺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困意,只好轻手轻脚地摸黑到二楼起居室找本书看。   走廊里漆黑一片,江深也刚好出来,门一开吓了谢轻舟一跳。江深倒没有吓着,借着没合上的卧室门透出的光,上上下下打量了谢轻舟一会儿。   江深的目光微沉道:“还不睡吗?”   此时谢轻舟身上那件睡衣是他选的,奶白色真丝,本来就穿着有些透,这会儿胸前扣子没有扣好,隐约露出莹白的一小片皮肤。   谢轻舟把抱在胸前的书拿起来晃了晃,“我看一会儿书就睡了。”   可能助眠的维生素这会儿正好起了效,他忽觉眼睛干涩,下意识地用手背揉了揉。   江深看他不舒服的样子,第一反应就是谢轻舟的激素紊乱症犯了,急道:“你不舒服吗?不舒服可以来我房间。”   又担心他是晚上回来时开着车窗着了凉,伸手便去探他的额头。   谢轻舟任江深在他脸上胡乱搓了几下,也没拒绝,吞吞吐吐道:“那、那我去拿个枕头,你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第26章 喜欢   谢轻舟回来的时候不仅手里多了个枕头,脖子上还多了条颈环。他们早前就商定过,不打抑制剂如果需要独处就戴上,对两个人都负责。   “我可以也睡你的床吗?”谢轻舟捏着手里的枕头,看着房间那张皮质的沙发皱了皱眉头,那看起来又硬又凉的。   江深差点以为自己听错,表情抽搐了下,故作淡定,“你想睡就睡,我只是说我房间有沙发,没说你一定得睡沙发。”   “那我睡右边。”谢轻舟把他的枕头和江深那个并排放着,侧身规规矩矩地躺好。床很大,并排够躺四个人,谢轻舟也没刻意靠边。   江深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道:“你等我一下。”   房门开了又关,江深去而复返时手里拿着盒Omega抑制剂,“给你放床头备着,需要的话自己打。”   说完也躺上床,离谢轻舟一人远,犹豫再三想问又没问,自作主张地拉过一角被子盖到谢轻舟身上。他犹豫是觉得睡一张床和睡一个被窝又不大一样。   谢轻舟枕着自己一条胳膊仰面看他,嗓音略带些困倦问:“你对Omega都这么好吗?”   江深接触过的Omega不多,不知该怎么表达,“我不认识几个Omega,连我妈都是Beta,我们江家几乎都是Alpha和Beta。”   Omega数量稀少,只占人口八分之一,江夫人想让他跟何见秋结婚考虑联姻是一方面,再一个也是为了能多生几个孙子孙女。Beta一般只能承受一次生育,所以江乐这个Beta伯母的二胎才那么受全江家的宠,吉祥物一样招长辈疼。   谢轻舟:“你父母想让你和Omega结婚?”   “嗯,算是吧。”江深实话实说,忽想起今晚见到何见秋的情景,他主动过来跟自己打招呼,态度礼貌平和,好像没在意自己刻意的疏远,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江深怀疑何家给他下药这事虽始终没定论,但想起来就不耐烦,懒得多提。但此时谢轻舟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像在等着听他继续说。   江深敏锐地捕捉到那眼神的别有深意,紧张地又坐直身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嗯,听说你有一个未婚妻,”谢轻舟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声音有点哝哝不清,“可是你现在正跟另一个Omega躺在一起,怎么办呢?”   他眼睛一眨不眨,台灯的光线照亮他精致的半边脸,又将另半边藏在阴影里。从江深的角度看他微仰的下巴,挺翘的鼻尖和纤长的睫毛,分明带着些不显山露水的引诱。   江深干咽了下唾沫,一时竟不知该先否认还是先顺势调个情,停顿两秒觉得还是解释要紧,毫不心虚道:“我没有未婚妻。”   “如果你问的是今天晚上跟我说话的Omega,他不是我未婚妻。”江深重复着,“我没有未婚妻。”   谢轻舟哦了声表示知道了,好奇道:“你不喜欢他吗?”   撇清关系不难,说辞可以有很多种,让人相信就没那么容易了。江深见谢轻舟意兴十足,困得恹恹地还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想了想还是照实说比较不留后患,正色道:“不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我和他小时候见过几次但没什么印象,大学毕业家里就正式开始撮合了。”   谢轻舟:“然后呢?”   江深继续说:“接触了差不多有五年,反正我们两个都单身,也没有别的追求对象,一开始不算排斥。”   谢轻舟:“还有吗?”   江深又想了想,“一起吃过饭,出席过一些活动,有些场合是需要带男伴或者女伴的你明白吧。”   谢轻舟:“嗯,还有吗?”   江深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他跟何见秋既没走心也没走肾,至多算个熟人。但既然谢轻舟问了他就得说,“我妈比较喜欢他,说他性格好还是老师,生孩子的话连生带教就一起解决了。”   谢轻舟回忆了一下那个Omega的外表,看起来和江深差不多大,两人确实门当户对还挺般配。   江深被谢轻舟那一脸“有道理”的表情刺激着了,连忙补道:“婚姻哪能这么衡量,我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把婚姻建立在利益上没什么不好,可我也不觉得建立在爱情之上就幼稚可笑,何见秋我最多只是不烦他而已,朋友都算不上就让我跟他结婚我真结不了。”   谢轻舟没接话,他静静听完,胳膊都被自己枕麻了,翻了个身对着天花板感叹:“社会顶层的婚姻食物链这么严酷吗?你这样的Alpha跟他那样的Omega都互相看不上。”   江深暗呼了口气,绑紧的背放松下来,瞅着谢轻舟的侧脸饶有兴味地问:“你怎么知道他看不上我?”   谢轻舟打了个哈欠,蜷出个跟江深面对面最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一副随时要睡的样子,断断续续地咕哝:“喜欢你的人,跟你说话,和看你的眼神,都不会是那样的。”   空气里淡淡的杏仁茶香让江深陷入思绪里失了会儿神。他听谢轻舟的呼吸变得平缓清晰了起来,好像睡得很安稳,回身关了台灯。Omega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散出一点,虽没有到让Alpha失控的浓度,也足够撩得人心痒。   “那愿意躺在床上和我说话,眼睛无时无刻都追着我的人,是喜欢我吗?”江深轻问,也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他,总之意料之中没有得到谢轻舟的回应。   江深把一只手覆上谢轻舟的手,两人中间隔着段距离,这样搭着很像两只手牵在一起。也不知谢轻舟还有没有意识,小拇指微微动了动,勾了两下他的手心。   谢轻舟因为激素紊乱症睡眠质量差到极点,躺下要翻来覆去很久才能睡着,夜里还经常疼得醒过来,再吃止痛药打抑制剂,有时还会噩梦。他俩的卧室只隔着一道墙,又是床头对着床头,谢轻舟晚上折腾时向来浅眠的江深也常听见。   他把谢轻舟垂过眉眼的刘海往额边拨了拨,看着他踏实的睡脸自言自语:“你到底有多喜欢我的信息素。”   Omega信息素的香味还在房间里时浓时淡地绕着,对有一阵子没补抑制剂的Alpha来说简直堪比兴奋剂,凌晨时分江深还精神亢奋地清醒着。   有几个瞬间他的手都差不多要勾上谢轻舟的颈环了,下巴也不由自动地凑了过去,最后还是强忍着撤回来,忍无可忍地在谢轻舟肩头轻轻啃一口撒火。   有一下真的咬重了,谢轻舟意识模糊地哼了几声,不知是因为疼还是被打扰了睡眠的不满,情绪一波动信息素释放得更多了。   上流社会的Alpha都或多或少接受过信息素抗性训练,像江深这种优质Alpha更不会随便哪个Omega勾一勾就跟着走。但他们的信息素太过契合,交汇在空气里恨不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江深的忍耐力已然被逼至极限。   他下床去浴室的柜子里翻抑制剂,想给自己补一针,拔开盖子又打不下手了。怕谢轻舟好不容易睡得这么香,没了他信息素的安抚又要受罪。   思来想去,江深把抑制剂又丢回抽屉,回床上把熟睡的谢轻舟一把按进胸口,释放出比Omega信息素浓度略高的Alpha信息素。无奈之下,他只能用信息素压制的方法让谢轻舟安分一点,虽说站在性别的角度上有点欺负人。   熟睡中的谢轻舟霎时感到一阵压迫感从头传到脚,仿佛要把他钉在原地,动不了也没力气挣扎,只能颤栗着发出几声求饶似的哼哼。   江深一边抚着他的头发一边观察他的反应,直到不知天高地厚的Omega信息素被尽数逼退回去,江深才放开他。一无所知的谢轻舟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短暂地睁了睁眼在江深脸上聚焦几秒,又被江深轻轻拍着背重新哄睡。 第27章 谢父   卧室的窗帘很厚实,早上几乎没什么阳光透进来。谢轻舟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比平时的生物钟多睡了一个小时,十分的放松满足。只是脸贴着的布料触感不对,动了动才觉出自己这是攀到江深身上了。   “醒了?”江深一手虚虚地环着他,一手举着手机看财经新闻。   谢轻舟本来残余的两分睡意彻底没了,他不止枕在江深身上,嘴里还叼着人家的睡衣,一块布料含得湿漉漉地贴在胸前。   “呃……”他条件反射就伸手去擦,抹了几下又觉得不妥,尬尴地又把手收了回去。不得不说,Alpha在身形上有先天优势,加上江深长期健身,胸肌的手感让第一性别同为男性的谢轻舟着实有点羡慕。   “不用擦,我等下就换了。”江深醒来时就感觉到了,怕衣服不干净还试着拽了拽,可谢轻舟不满地咕哝了两声又蹭过来,只好作罢任他叼着。   谢轻舟坐起身,扯着江深睡衣一角道:“那你脱下来,我洗干净给你。”   江深揉着被压了一晚上酸麻的胳膊笑了,“你都拿走我几件睡衣了?有一件还我没?”   谢轻舟:“……”   谢轻舟睡觉踢被子睡衣又薄,江深把空调温度开得很高,谢轻舟脸色热得微红,这会儿更红了,“我给你买新的。”   又想起自己刚还了一笔助学贷款,补了句:“下个月发工资就买。”   江深:“就你那点的薪水,自己留着买零食吧。”   谢轻舟没计较江深调侃他,反而一经提醒惦记上了江深家的药物研究院,他自信专业水平够硬,履历上又有好几项专利,江家聘他绝对是稳赚不亏。   “那我去研究院上班的话薪水高吗?”   “当然了,我们是私企,比国企待遇好。你在以前公司拿多少江氏出双倍,另有年度奖金和项目提成。”江深本来想说三倍,可一考虑到谢轻舟的个性和缺钱的程度,恐怕会领了薪水主动拼命加班。   谢轻舟盘算起来,顺利的话他最多再两个月就能拿到批准书,入职以后只要他用心做项目,爸爸的医药费看护费就都不是问题,营养品能多添一些,助学贷款也有希望提早还清。   “你不用担心,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给你零花钱。”江深看他嘀嘀咕咕钻钱眼儿里的样子实在无奈,凑到他耳边补充道。   “不用了江先生,你给过我张一百万的卡了,而且我吃你的用你的,除了固定开销也用不到什么钱。”谢轻舟只会按月从那张卡里提几万块汇给疗养院,其余消费他的薪水可以应付。   江深对谢轻舟的“固定开销”不是不好奇,但出于尊重他的隐私从没主动问过,甚至也不太清楚他家里的情况。江深心里有数,像谢轻舟这种只缺钱并没有其它麻烦的情况无非就是欠债或者投资,而且数目不大。如果自己有资格知道谢轻舟总会告诉他。   “江先生,你就不怕我拿你的钱去做坏事吗?”谢轻舟趴在床角,托着腮看江深换衣服。他作为一个学医的又是半路出家的Omega,对信息素的生物学影响深知不已,本能的性别隔离意识却不强。   江深系上最后一颗衬衫扣子,低头看他,“钱给你了就是随便你用。”   “那江先生下午有安排吗?”没记错行程表的话,今天周日江深全天休息。   江深:“有事?”   “想去东郊的疗养院看我爸,您能陪我去吗?”谢轻舟花了江深十几万,觉得也是时候给出钱的人听个响儿。   江深顿了顿,东郊那区的疗养院都是陆修家的产业,也是江氏的长期合作对象。住那里的一般都是重症或完全不能自理的伤病患者,费用也是工薪家庭难以承担的。难怪谢轻舟一个顶级大学的技术人才会被逼到去夜店卖酒。   “你怎么现在才说,应该早点过去看看的。”江深皱眉。   谢轻舟:“我爸不让我老去看他,他自认为拖累了我,总怕影响我工作耽误我休息。”   “好几年了,说不听,有一阵我去得多了护工说我爸会失眠,后来就一两个月去一次。”现在的谢轻舟已经能云淡风清地跟人讲起这些重若千钧的苦难。   当江深还是陌生人的时候他便慌不择路地向他投出了求救信号,江深接收到了,也向他伸出了手。一切在慢慢变好,最艰难的日子也就过去了。   江深:“那我叫老杨准备一些补品,你去换衣服下楼吃早餐,等下我们就出发。”   疗养院依山傍水,空气和环境都很好。平日这个时间谢父都坐着轮椅在院子里晒太阳,今天知道儿子要来特地让护工提前推自己回房间等着。   “爸,我来啦!”谢轻舟朝里面轻唤了声,敲了敲才开门,这间病房是双人合住,他怕吵到同屋的王叔叔。   “小舟啊。”谢父五十多岁,面容俊朗,却被长期伤病折磨得头发几近全白,嗓音也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看见手里拎着几袋东西跟着儿子进来的男人诧异了下,“这位是?”   “爸,他是我老板,叫江深。”谢轻舟一边介绍,一边把江深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到桌上,给他拉了张椅子过来。   江深恭恭敬敬地朝谢父伸出手,“叔叔您好,刚知道您在这里疗养,抱歉没早点来探望。”   谢父连忙回握,看向那一桌价格不菲的燕窝海参说:“不敢让领导破费啊,我一个瘫子吃这些都浪费了,您拿回去自己吃吧,心意我领啦。”   江深礼貌道:“不破费的叔叔,这是公司福利,探望每位员工的患病家属都有这些配备。”   “哦,待遇这么好啊……那谢谢领导了。”谢父默默瞥了自己儿子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正低着头剥橘子。   电话里儿子提过换了新工作,今天见着却整个像换了个人。手机是电视上广告里的新款,从头到脚衣服鞋子都和他往常的不一样,谢父就算不懂牌子也能看出那质料剪裁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况且他又不是不知道儿子为了他的看护费一直很节俭。   谢父担忧地想,是什么新工作能刚一入职就有油水,领导亲自陪着来看家人还带了那么贵重的东西。   “领导啊,我们小舟只会读书做实验,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一下。”谢父接过儿子剥好的橘子,握在手里捏了捏,没好直接张口问。   江深觉察出谢父话里有话,可谢轻舟没听见似的坐在旁边气定神闲地剥下一个橘子,半点指示也没给。   江深:“您叫我江深就好,小舟您不用担心,他很有能力也很上进。”   谢父见江深口风紧,只好点头笑了笑又转向自己儿子:“小舟啊。”   谢轻舟应了声,把又剥好的橘子塞给江深,擦了擦手问,“怎么了爸?”   谢父:“小舟啊,你现在是Omega了,有没有哪里不习惯不适应的?”   激素紊乱症的事谢轻舟没告诉过他爸,只说自己是分化晚了,耸耸肩故作轻松道:“没有啊,当Omega挺好的,同事都很照顾我。”   “那就好,江老板您是Alpha吧?”谢父虽然是个Beta,可光看外表也能猜出江深的性别。   江深:“是的叔叔,不过现在的抑制剂效果都很好,AO共事也很常见,您可以放心。”   谢父怎么可能放心,他从俩人一进来就觉出儿子和眼前这个Alpha关系匪浅,可自己鼻子不灵,连儿子有没有被人标记了都闻不出来。他怕谢轻舟为了自己的医药费被有钱的Alpha哄骗去。   谢轻舟从十几岁还是个Beta的时候就招过不少以助学名义揣着龌龊心思的Alpha。那时候他可以坚定地回绝,可现在不一样,Omega对Alpha的臣服是天性,一旦落到个心怀叵测的Alpha手里,再精明的Omega也得任人摆布。   这个叫江深的Alpha光看谈吐就知要么年轻有为,要么家世显赫, 以后肯定得娶个门当户对的太太。纵使自己的儿子再出挑,豪门也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敢想的。   现在愿意为谢轻舟一掷千金是贪新鲜,图个漂亮的皮囊,可再新鲜漂亮也经不住时间和厌倦,他不想见儿子步上他母亲的后尘。 第28章 上香许愿   “小舟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能因为自己是个Omega了就老指着别人照顾你。爸从小怎么教你的,要自立自强,脚踏实地。而且我不用住这么好的疗养院,我只是腿瘫了手还能动,能照顾自己,不然我们办出院吧,好不好儿子?”   出院这事谢轻舟每来一次就要听他爸念叨一次,要么说请个钟点工每天来给做个饭就行,要么说请个保姆也要不到这么多钱。   但谢轻舟心里清楚,一个做了全胃切除仍有扩散的癌症患者,还是胸部以下毫无知觉的瘫痪病人,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疗养院有人少食多餐料理饮食,做肌肉按摩心理疏导,定期体验参加娱乐活动,如果没有这些,他不知道他爸能不能好好撑到现在。   营养不良、肌肉坏死,呕血褥疮抑郁症,每一个可能因护理不当造成的风险,甚至可能加速爸爸走向生命尽头的后遗症都让谢轻舟毛骨悚然。   “爸你又来了,我有手有脚能赚钱,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谢轻舟帮爸爸捏了一会儿腿,见他老往旁边那张床上看,看一眼就再别过眼看看窗户外面,眼神空洞而迷茫。   “爸,这个是给王叔叔的,你胃不好别偷吃啊。”谢轻舟指了指桌子上一盒牦牛肉干随口道,他记得往常这个时间王叔叔都在院子里遛弯儿,等下还会去影音室看会儿老电影再回来吃午饭。   “走了。”谢父淡淡道。   谢轻舟没明白什么叫走了,“出院了吗?”   谢父张了张嘴,“没了。”   谢轻舟一时愣住。   “上回你来的第二天没的。”谢父叹了口气,“我下午问他看的什么书,他没应我。过会儿书掉地上了,人就没了。”   谢父朝那张床上又看了一眼,眸子暗下来,“比我还小两岁呢。”   父子二人半晌沉默无言。   “叔叔,小舟,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   江深知道自己一个外人在场谢父多少不自在,说话也不方便,离开病房径直去了前台,跟一个接待处的小护士打听道:“护士小姐,请问一下306房的谢先生在这住了多久了?”   病人的信息是不能随意透露的,前台小护士戒备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笑着礼貌地回道,“有一阵儿了,先生您不是跟他儿子一起来的吗?”   江深意识到不妥,也没解释,说了句不好意思就离开了,走到前门院子里给陆修拨了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来,陆大医生应该也是休息,声音懒懒的,“江大总裁怎么亲自打来了,有什么事儿让江乐跟我说啊。”   “今天他放假,我有正事儿找你。”江深认真道。   陆修说话还是一如往常地不着调,“怎么?搞大了家里那个小美人的肚子,还是又让人给下药了?”   江深懒得理他,直奔主题道:“你家东郊那个疗养院有个病人,姓谢,五十多岁,住306,我要给他升级病房。”   “直接去签字办手续就行啊。”电话那边陆修一脸莫名其妙,“谁在那啊?客户?”   江深:“小舟的爸爸。”   “哦,明白了明白了,你这是想做好事不留名啊。”陆修故意拖长了尾音揶揄道,自己认识江深十几年,年长几岁也算看着他长大,从没见他对谁这样上心过。   江深懒得跟他废话,“找个理由安排到最好的病房,看护和餐饮换成最高规格,账单还按原来的数目给小舟,差价我出,支票每个月会叫人送过来,没问题吧少东家。”   “行啊,等会儿你把信息再发我一遍,绝对安排得妥妥当当。”陆修见机会送上门来也不客气,“不过我有个条件,下周我生日你务必把乐乐给我领来。”   江深扶了下额,“陆修,你下周就三十二了还过什么生日。”   “三十二怎么了,三十二不能过生日了吗?八十还能过大寿呢。”   陆修心说我不就比你们大几岁,也是男人三十一支花,正大好年华,“再说了,就叫几个朋友吃饭唱歌,不是要往蛋糕上插三十二根蜡烛许愿当超人好吗?”   “我还不是想找个由头见见你们江家那吉祥物嘛。”他想了想又无奈地补道,自从上次喝多没把持住占了小祖宗点便宜,再想见他一面堪比求见国家元首。   江深对好友看上自己堂弟这事儿也没太大意见,反正最后成不成还得看他们自己,应声道:“行,那提前约,我挂了。”   病房里,谢父心事重重对着儿子几次欲言又止。   “小舟啊,你最近……有没有接到过什么奇怪的电话?”   谢轻舟抬了下眼,又低头继续给谢父捏腿,“没有啊爸,怎么突然这么问?”   “哦,没事儿,就随口一问。”谢父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指着桌上的果篮道:“你吃点水果,买这么多干什么我又没有胃,下次别买了啊,浪费钱。”   谢轻舟随意揪了颗荔枝剥一剥塞进嘴里,“江先生买的,我在车上等他来着,忘了跟他你胃做过手术,要吃不完就分给大家吧。”   谢父沉默半晌,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儿子啊,你和爸说实话,你跟那个江老板是什么关系?”   谢轻舟早知他爸会多心,避重就轻道:“就员工和雇主的关系,我现在的职位是生活助理。”   谢父脸色沉下来,也不绕弯子了,“住一起没有?”   “没有,我还住东城区那套公寓。”谢轻舟躲着他的眼睛,撒了个拙劣的慌。   知子莫若父,谢轻舟听他爸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爸希望趁还来得及之前,你再好好想一想。”   他不知怎么应对爸爸的抵触情绪,只好反问:“爸,你不喜欢江先生吗?”   “儿子啊,这不是爸喜不喜欢他的问题,他喜不喜欢你才是关键。”谢父在轮椅上探着半个身子,像教导小时候的他那样。   “而且就算是喜欢,是哪一种喜欢,能喜欢多久,你有考虑过吗?他是Alpha,他可以有很多个Omega, 但你一旦被标记就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了,明白吗孩子?”   谢轻舟低头沉默,没意外也没回答。   “所以爸还是希望你能找个普通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护理员过来敲门,说是到了午饭时间,下午还有一场围棋比赛问谢父要不要参加。   谢轻舟离开之前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爸抽屉里药和营养品的保质期,刚出门正看见江深朝这边走过来。   江深看了眼已经阖上的门问道:“要走了吗?我去跟叔叔打声招呼,你等我下。”   谢轻舟没拦,又跟着进去。   谢父平和地笑着说好,朝两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去忙。   江深帮谢轻舟系好安全系,手指敲着方向盘,没急着发动车子。   “怎么了?”谢轻舟看他踟蹰不定的样子问道。   江深用下巴指了个方向说:“那边有座寺庙,听说许愿很灵,你想不想去?”   谢轻舟一扫方才略微压抑的心情,扑噗笑了出来:“江先生您还信这个?”   江深也不好意思,他除了过年陪长辈烧头香外还没有自己去过寺庙,实话实说道:“也不是信,就是来都来了想跟你一起到处转转。”   谢轻舟点头说好,又问:“那有香卖吗?我想许愿。”   江深:“门口应该有卖,没有就叫人送过来。”   两人没有看农历日子的习惯,到了地方见门口的告示才知道今天是初一,来上香的人必定很多。   这座寺庙不算大,却很气派,镀金的千手观音却足有十几米高,面目慈祥而庄严,令谢轻舟这种不怎么信佛的科研工作者站到跟前也不由肃然起敬,大气儿都不敢喘。   江深拉着他跟在人群后排队,四处张望学着前面的人上香许愿的步骤。等排到他们时刚好菩萨前两个蒲团都空着,两人并排端端正正跪上去,各执一根点好的香许了愿,拜了三拜,又把香插到一人多高的香炉里,动作全程同步。   一A一O两个年轻帅哥站在人群里本就格外惹眼,旁边一个女孩和她身边的朋友交头结耳道:你看那两个帅哥像不像在拜堂。一个大妈也拍了拍谢轻舟的肩膀好心提醒:后面那个偏殿里送子观音才灵咧。   谢轻舟:“……”   还是江深淡定地道了谢。   有话要说:下章开车 第29章 酒店   寺庙里游客太多,不知是不是香炉里香味太重,呛着了,后面祈福诵经的活动刚一开始谢轻舟就全身不适,胸闷头疼。   江深见他脸色不对,把人带回车里,一探额头发现他皮肤滚烫。   谢轻舟接过江深拧好瓶盖递来的纯净水,问道:“江先生,你许了什么愿?”   “希望叔叔早日康复。”江深如实道,清了清嗓子又说:“最好能别太排斥我。”   “江先生,我爸不是排斥您,他只是对我身边的Alpha戒心比较重。”   谢轻舟把剩下的半瓶水递回去,江深就着他喝过的瓶口一扬头给干了,不解道:“嗯?为什么?”   “因为我妈妈。”谢轻舟还是觉得闷,开车窗透了几口气。   “那……那你妈妈还在吗?”江深以前没听他提起过父母,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有个瘫痪在床的父亲,可既然谢父已经见过了,问下他母亲的事应该也不算唐突。   “你是问她还活着吗?”谢轻舟偏头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疲惫地微蹙着眉。   江深怀疑自己的智商都随刚才那瓶沾着杏仁茶香的纯净水吞了下去。   谢轻舟眼中无波道:“她还活着,只是不想见我们。”   “因为她是Omega, 跟我爸结婚的第三年被一个Alpha强行标记了。”   “后来我就出生了。”   江深震惊得一时语塞,加上车内逼仄的空间里Omega的信息素忽然弥漫开,刺激得他好半晌都没能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那你……”   谢轻舟觉得自己越发不对了,全身燥热,手脚也开始发软无力,但他实在很想和江深把这个故事讲完。   他迎着江深的眼睛继续道:“我是那个Alpha的种,当时DNA技术还没有发达到可以做胎内检测,我爸妈赌了一把,可惜赌输了。”   “那个Alpha有权有势,随便给了点钱就把我妈打发了。”   “生了个不是自己丈夫的孩子,身上还带着别人的标记,她应该是没法面对我爸也不想看见我,有天突然就人间蒸发了。”   江深的心狠狠地抽疼,手抚上他的脸却触到一片滚烫。他面颊泛着不太正常的潮红,江深看着他有些失焦的眸子,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你呢?许了什么愿?”   谢轻舟脸上的皮肤此刻敏感至极,被突然的一下触碰刺激得忍不住轻喘一声,喃喃道:“你能帮我实现我就告诉你。”   江深收回手,郑重道:“我能,你说。”   Alpha药香味的信息素勾得谢轻舟生起种想不管不顾扑过去蹭几下的冲动,他凑近些吸了两口,却没得到治愈,再抬头时眼角红红得像只被人欺负了的兔子。   江深瞳色幽黑,俯在他耳边低低道:“最近的医院开车要一个小时,回家更远,你想去疗养院将就下还是去附近的度假酒店?”   “不去疗养院。”谢轻舟扯着江深的袖口,乞求似的看着他,怕被他爸知道了会担心。   “那你想去酒店?”江深又问。   谢轻舟羞耻地越发小声,“我没住过度假酒店,舒服吗?”   江深也没留宿过这附近,中肯道:“至少比在车上舒服。”   两人开好房间,谢轻舟已经坚持不住地跪坐在床边,两手揪着江深的衣服,把脸埋在他身前喘息不住喘息。   “再等一下,应该快了。”江深两手半举在身侧,不敢触碰谢轻舟滚烫的身体。他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去买抑制剂,顺利的话来回二十分钟,差不多快回来了。   门倏然被敲响,江深应了声,却怎么也扒不开无尾熊一样攀在自己身上吸着信息素的谢轻舟, 只好把他两条胳膊挂在自己脖子上,一手托着他的屁股去开门。   服务生从没见过一A一O如此亲密还要买抑制剂的,接了酬劳道过谢,临走还是忍不住偷看了江深一眼,心里啧啧惋惜看着这么高大强壮的Alpha,竟然需要靠抑制剂帮自己的Omega度过发热期。   江深把那一袋抑制剂倒在床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谢轻舟平时常用的那几款高剂量品牌的,只能随便选了支拆开包装,捞过他垂着的胳膊准备帮他打。   然而袖子一掀江深就呆住了。   谢轻舟细白的左手臂弯里触目惊心一片针孔,根本已经找不到一处还能下针的地方。江深又翻起他另一边的袖子,右手的情况看起来更糟,不只是密布的针孔,甚至还有对金属针头过敏留下的淤血和红肿。   江深愣了愣,半分钟后他抱着怀里的谢轻舟,皱着眉头把那一袋抑制剂全倒进了洗手间的垃圾桶。   迷迷糊糊挨着发热的谢轻舟只觉出自己被搬来搬去,却迟迟没有等到胳膊上熟悉的疼痛感,不解地低声喃喃问:“江先生?”   “你之前多久打一次抑制剂?”江深弯下腰,把他的背放到柔软的大床上,脖子上还挂着他两条胳膊。   一天?两天?正常情况下无论是Omega还是Alpha一个月注射一到两次足够了。   谢轻舟不明就里,声音带颤断断续续地说:“每天都打、打两次或者三次。”   一天两三次!那就算等他的紊乱症痊愈也基本对大多数抑制剂有抗药性了,至少现在口服类和喷剂已经完全无效,到时候难道还能再加大剂量吗?   江深眉头皱得更深了,且不说过量注射的副作用伤害,抑制剂效用越来越弱带来的危险性和精神压力也够把没被标记过的Omega折磨疯。   一个与他朝夕共处的Omega,生生靠着一天三针抑制剂过了几个月,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谢轻舟视线模糊地见江深拆了支抑制剂出来,等了半天再睁眼却发现他手上已经空了,急急地抓着江深的胳膊哀求:“我难受……”   “不打抑制剂了。”江深把手覆上他一侧脸颊,轻柔地哄。   “我要临时标记你,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我知道标记是相互的,我不介意被你影响。”   (拉灯)   他买给谢轻舟的几条颈环里,只有一条有有锁的。   谢轻舟想要的抑制剂落了空,刚说好的临时标记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了,摸上了自己的颈环才后知后觉,迷茫地小声道:“钥匙、钥匙在家里。”   江深俯在他颈边吸了几口气,半天才起身站在床边看着他。   (此处还拉灯)   有话要说:拉灯部分@离谱不离谱儿 第30章 有一腿   兴许因为前几次都是靠药物和辅助器过来的,谢轻舟这次的发热期来得异常猛烈,持续了整整五天。江深在第二天给秘书打电话交待了下工作就彻底把旁的事放到一边,心无旁骛地服务不断进入放发热状态的Omega,除了出力还要喂水喂饭洗澡吹头地伺候着。   第五天晚上谢轻舟实在不想继续呆在酒店,百般请求证明状态良好江深才带他回去。两人在家里的床上又滚了几次,傍晚谢轻舟的信息素开始逐渐稳定,这次发热期才算过去了。   江深洗完澡出来,见谢轻舟正趴在床边认真研究着一张说明书,手里还握着个药盒,心中油然失落,别过脸借擦头发来掩饰不满。   除非不打算长期交往,否则标记Omega为自己所有是Alpha的本能,忍住不成结简直强人所难。可他没有标记谢轻舟,因为那个可恶的Omega在他最动情时哭着求他不要进到生理腔。   把江深一腔表白的话都堵在胸口。   谢轻舟认真看完说明书,就着水把盒子里两颗小药片抠出来吞了,咽下去后百感交集,几个月前他可从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吃Omega的事后避孕药。   忽一抬头对上江深幽暗的眸子,他正嘴唇紧抿脸色难看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空药盒。   虽然当今社会人与人之间情感变数大,只生理沟通不标记的AO关系比比皆是,可这同样是件考验定力的事,毕竟Alpha会缺乏安全感也是天性使然。   谢轻舟一想到江深又花时间又出力难免内疚,除了不能永久标记,这几天作为补偿他也算极为配合,各种花样都试遍了,这会儿腰酸腿疼得只想趴着装死。   空药盒被他捏扁了扔进垃圾桶,两人半晌无言后谢轻舟还是忍不住解释:“江先生,吃药保险一点,没有永久标记也有一定怀孕概率的。”   江深面无表情,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在生气?”谢轻舟知道他不高兴,跪坐到床边勾了勾他的手,“对不起,江先生。”   江深原本满肚子委屈,听他主动道歉反而心虚了。才第一次就永久标记,换哪个Omega估计都不愿意,吃药是出于谨慎,为自己负责本来就无可厚非。   反倒是自己把人折腾哭了好几次,挺无理取闹的,也不知是谁的发热期。   “没有,我能理解。”江深弯腰把谢轻舟打横抱起来,平放在枕头上盖好被子,顿了顿说:“但我在这方面比较保守,不喜欢乱来,只能接受长期稳定一对一的关系,你能做到吗?”   谢轻舟品了品,长期稳定一对一,那不就是伴侣的意思,至少算个同居吧?   “做不到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江深见他不答话,掀开他身上一角被子,冷声急道。   刚被塞进舒服的被窝莫名其妙又要被扫地出门,谢轻舟哭笑不得,拽了拽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小声嘟哝:“这我有什么做不到的……”   好吃好喝有工作,发热期不用自己扛,他脑子有病才要走。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吧?”江深勾了勾唇角,把脸凑得很近,嗓音微哑一字一句说:“我是说,就算不在发热期我也……”   谢轻舟一手覆上江深的唇,脸上烧起来,略显局促道:“明白的,但、但能先休息几天吗?”   Alpha的体能本来就好,而且越是信息素契合越是兴奋且精力充沛。可Omega的身体本能地一切以受孕为先,为了保证胚胎着床发热后会累得一动都不想动。   江深关了床头灯,在黑暗里轻轻亲了亲谢轻舟的鼻尖,故作平静地说了句可以,终于让人睡了个平常的觉。   听说几天不露面的江总裁回来了,无聊得快长草的江乐小助理大清早就跑过来烦人,他从小就和江深亲,管家没拿他当过外人,江宅他都是横冲直撞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出门没吃早饭,江乐饿了,进厨房抓了两个刚出锅的奶黄包,听管家说江深起来了,叨一个拿一个咚咚咚地往楼上跑。在门口胡乱地敲了几下门,嘴里包子还没咽下去,含含糊糊地朝房间里抱怨:“哥!老板!你这几天上哪儿去了?你是不是有了谢助理就不要我这个弟弟了?”   前几天江深忽然发短信给他放假,也没说为什么放多久。江乐困鸟出笼一般呼朋唤友玩了几天,妞儿也泡了酒也喝了,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怕是地位不保,一大早就风风火火跑来刷存在。   没拍几下门江深就来开了,房里扑鼻一阵Omega的信息素味儿,浓得连江乐一个Beta都能闻出来。他呆呆地塞完最后半个奶黄包,瞅了眼江深床上另一个人,恍然大悟般反应过来,“我就知道你们俩有一腿,还骗我说没任何关系,我之前怎么就信了呢?”   他举着胳膊点了点谢轻舟,摇头晃脑一副信任被辜负般痛心疾首,“谢轻舟,原来你对我哥没意思都是装的,为了跟我这儿套话是吧!”   说罢转身又拉着江深的胳膊恨不能指天发誓,“哥你相信我,你跟何见秋的事我真没说几句,你相信我啊哥!”   江深甩开他的手,正色道:“我跟何见秋有什么事好说?”好像是对江乐说,却紧张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谢轻舟尴尬得要命,没什么底气地解释:“江助理你误会了,我和江先生前几天才……”搞在一起?这话不太好听,想了想改口道,“发热期遇上点意外……江先生挺身而出……”   江乐:“……”   “以后想知道的事可以直接问我,别听外面瞎传。”江深自认跟何见秋没什么不清不楚的过往好阐述,可毕竟家有长辈期许外有联姻传言,怕谢轻舟听多了心里不舒服。   江乐一见相安无事顿感松气,刚准备开溜就听管家在楼梯口朝上喊了一句:“少爷,夫人来了,早饭也准备好了正好下来一起吃!”   说长辈长辈就到。   谢轻舟怀疑管家这一喊就是跟他提醒呢,毕竟大家早把他当成江深包养的小情人,管吃管住还走哪带哪,连他自己都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尤其眼下这肉体关系还坐实了。   江深面不改色,拉着他的手道:“正好带你见一下我妈,反正我有了Omega早晚要告诉他们,改天再带你回老宅见我爸和我爷爷。”   依照江深“长期稳定一对一”的言论,谢轻舟认为见下江深妈妈也没什么,他还带江深见过爸爸了呢,可转念一想,那不得被当成江深跟何见秋成不了的罪魁祸首,还是算了。   江深正头脑发着热,谢轻舟怕不见会戳到他的玻璃心,好在江乐及时出来解围道:“哥,先别让堂婶知道,你跟何见秋几个月没一起露过面了,现在把我嫂子亮出去那不是当靶子吗?”   江乐旁观者清,人又机灵,这一提醒江深才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考虑不周,捏了捏谢轻舟的掌心以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谢轻舟求之不得,爽快道:“就跟江夫人说我是您助理吧。”   江董事长夫人是个官二代,与江深父亲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结的婚。婚后自己的事业也很忙,所以在江深小时候陪伴他的时间并不多。直到江深大学毕业,个性独立得好像根本不需要依靠他们这对父母,这才后知后觉与儿子的关系有些生疏冷淡。   这几年她一直在努力弥补,但江深对这事也没什么抱怨,甚至能理解像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家庭肯定与普通人的有所区别。   所以哪怕她再怎么看好与何家的联姻,再怎么满意何家那个才貌双全的Omega,儿子结不结婚跟谁结婚,她都最多只能软磨硬泡地念洗脑经,不可能大手一挥就做主把事儿定了。 第31章 江夫人   “儿子,妈妈说的你有没有听到啊?”江董事长夫人两手握着刀叉,早餐却一口没动,从十分钟前坐下就句句不离何见秋。   “听到了妈。”江深低头吃饭,敷衍地应了一声。   俩奶黄包已经半饱的江乐随便喝了两口粥,留在桌上当陪客,低头摆弄手机给借工作溜走的谢轻舟转述了他哥面对逼婚忠贞不二的态度。   江夫人眼睛一亮,“那这周末我们两家人去郊游就说定了?”   “我就不去了妈,你们玩得开心。”江深道,语气淡得像是事不关已。   江夫人叹了口气,心说自己这半天的口舌算是白费了,江深听到的意思不代表听进去了,急道:“我们有什么可玩的,还不是想让你跟见秋培养一下感情嘛!叫你约他吃饭看电影你嫌没话说尴尬,我们两家十几个人郊游也不用你说什么话啊!”   江深今天本来就有彻底摊牌的打算,索性把话说开,“没必要,何见秋对我也没那个意思。”   江夫人一听这话,误以为江深是看何见秋的意思,觉得事情还有转机,添柴加火道:“这事儿当然要看你,你是个Alpha难道不应该主动去追求人家吗?”   说罢又不知是第几次给江深盘算起来,“何见秋这孩子不像你,何夫人说他从小就很听话,读什么学校做什么工作都是听家里的安排,所以这婚只要你提出想结他肯定不会拒绝。”   江深皱了皱眉,表情也说不上是不解还是不悦:“我为什么要娶一个跟谁结婚都无所谓的Omega?”   江夫人没想到江深会说出这种话,他以前可是并不排斥何见秋的,诧异道:“儿子你以前不这样啊,虽然不上心但也没有一提到人家就这么不情不愿的,最近是怎么了?”   江深把“心里有人不想听别人名字”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压抑的叹息,可已经认命觉得儿子不大能开窍的江夫人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江乐怕江深一时憋不住再不合时宜地把谢轻舟扯进来,立马出声打圆场:“堂婶儿你看啊,我哥跟何见秋也算接触有五年了吧,从二十出头接触到眼瞅奔三,这青春热血时候都没擦出火花来现在肯定更没戏,要能成还不早成了?”   江夫人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跟何家父母这才越来越急,不死心地借教育江乐说给江深听:“你就是因为年轻不稳重才老换对象的。他们岁数大一点才好啊,成熟些才知道怎么经营家庭怎么教育孩子。”   提到孩子,江深一下想起谢轻舟吞药时那干脆果断的态度,莫名烦躁,一推餐盘正色道:“这事儿您不用再提了,我和他不合适,回去也跟我爸说一声,另外别再找媒体放我跟他已经谈婚论嫁的消息了,我不会迫于这点压力就接受,反而对两家的名声都不好。”   江夫人被儿子揭了短,也顾不上面子挂不住,站起身急道:“我不明白了江深,你到底对何见秋哪里不满意?人家长相好性格好家世好,学历工作一样不差,又跟你同岁,你和人家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吃那几次饭都是坐坐就走敷衍我和你爸!”   “行,那我以后也不敷衍了,妈您慢慢吃我先去公司了。”江深憋着已经有了对象不能说,给何见秋编造莫须有的罪名也不道德,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妈要还不放弃他也只好冷处理。   最有眼力见的江乐接了江深一个眼神,马上笑嘻嘻地凑上去哄江夫人消气。论哄长辈开心他那张小嘴全江家找不出第二个,“堂婶我陪您吃饭!我给您切小块再加点花生酱!”   谢轻舟假装和江乐一起来的,跟江夫人自我介绍是江深的新助理就打招呼溜了,把车停在离别墅有一段距离的树荫下等江深。翻开手机就见江乐十几条信息进来,都是以“我哥说”“我堂婶说”开头的对话转述,谢轻舟不禁发笑。   每次去诊所做激素检查都听陆修三句话不离江乐,说他机灵爽快个性好。想想确实夸的没错,那家伙根本像个小孩儿,完全不记仇,也由此可见能让江乐避之不及的陆医生一定干了什么特别***的事。   谢轻舟手机又震,点开一看是江深问他在哪,于是发了个定位过去。没一会儿江深就出现在他视野里,但沉着脸,情绪不高。   江深拉开车门,二话没说坐进副驾,侧身一把将谢轻舟抱住了。他心里不是不清楚联姻对两家的事业发展是双赢共利,所以才跟何见秋在互相都不来电的情况下也接触了好几年。   可现在不一样了,别说一起郊游,连名字被别人一并提起都不自在。他向来是个目标明确且专注的人。   “你别担心,我不会和别人结婚的,大不了江氏我不要了。”江深埋头在他侧颈认真道。   谢轻舟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也回勾住江深的肩。他说不感动是假的,平时看着那么高冷一个人,为了跟自己表忠心,竟也会像个恋爱脑的愣头青一样,有点可爱。   但他又不是什么误君惑主的妖妃,虽然连自己妈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但深信母子没有隔夜仇,一家人怎么闹别扭也总能和解。他卷着江深脑后的发尾喃喃道:“别啊江先生,我还指着托您的关系进江氏的药研所呢。”   江深笑了,听得出来谢轻舟是不想自己跟家里闹翻,正变着法儿地劝他消气。把怀里的人紧了紧,上瘾似地又埋在他后颈上吸了一大口问:“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这事儿谢轻舟自己也不明白,他试着回忆了下红酒品鉴会上跟江深说话的那个Omega,斯文儒雅自带仙气,自己怎么就认为江深跟人家没可能呢?他可没有脸皮厚到觉得那种对手连做自己情敌的资格都没有。   想来想去,可能是呆在江深身边的感觉太踏实了,虽然之前一时心急弄巧成拙地被邵震阳那人渣骗了,但相处的时候可以说是处处小心提防着他的。   吃一堑没长一智,到了江深这,谢轻舟别说提防小心,连颈环和抑制剂都是江深帮他买。要么是看好他的人,要么是喜欢他的信息素,总之是喜欢。   这种喜欢让谢轻舟产生了依赖感,在困顿无助时本能地向江深发出求救信号,而江深也无一例外地全然接收了。他们之间的契合度,江深跟何见秋显然是没有的。   谢轻舟饱受摧残的腰侧着抱久了还真有点疼,刚想坐回去,抬头却看见车窗外面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道人影闪过。   那人影慌张跑掉之前,与谢轻舟有大概不到两秒的对视。   是一个高挑纤瘦的中年女人。   江深察觉到谢轻舟身体突然地绷紧,关切地轻声问道:“小舟,怎么了?”   “我看到一个人。”谢轻舟眼神还停留在刚刚的方向,表情有些凝滞。   江深敏锐地觉出他情绪不对,干脆道:“认识吗?要追吗?”   “一个女人,和江夫人差不多年纪。”谢轻舟回过头来,眼神意味不明,“上次在红酒品鉴会上我见过她,和邵震阳母子一起来的,一直站在后面。”   江深听罢,不屑地嗤笑一声,“那姓邵的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找个女人来报复?”   随即拉过谢轻舟的手在他掌心捏了捏安慰道,“不用怕,这事交给我,他不敢动你。”   谢轻舟无端想起上周爸爸没头没尾地问他的问题,愣了愣,默不作声地轻轻点头。   须臾抿了抿唇,扯出一个笑问,“江助理呢?今晚陆医生的Party你不是答应了要带他去?”   江深看他心情没受影响,放心了些,“嗯,答应了,你去和他说。”   “我说有用吗?”谢轻舟不解。   江深朝他眨了下眼,“他都叫你嫂子了,你就说陆修拜托你一定要带他去。”   江乐方才的确叫他嫂子来着,谢轻舟没反驳,这家伙貌似从自己第一天去公司就对“叫嫂子”有执念。   谢轻舟拿不准道:“他要是不卖我面子怎么办?”   江深勾了勾嘴角,“那我等下就去跟他说,往后从我这领的那份零用钱交给你管,给不给给多少全看他嫂子心情。你看他敢不敢不去?”   谢轻舟:“……果然不是亲哥。” 第32章 生日趴   陆修的生日趴定在滨江最有名一家KTV,开了个豪华包厢,加上江乐江深谢轻舟总共来了十几个人。一部分是陆修的朋友老同学,年纪都三十往上,还有几个是他自家诊所的护士,一水儿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他是特地叫了些小姑娘来给江乐看,自从那次酒后推倒江乐未遂两人已几近绝交状态,无论是表白还是道歉都直接被忽略,江乐能不搭理就不搭理他。   焦头烂额地纠缠江乐几个月未果后,陆修痛定思痛准备来个迂回作战,曲线救国。他心想那小兔崽子不就是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吗?与其让江乐自己在外面瞎撩,还不如大大方方给他介绍一个。   漂亮小护士要是不成,他医学院带着的几个女大学生也可以介绍给江乐,如果都不行就去托他姐夫,也就是这KTV的老板苏大导演给介绍几个小模特小明星。   只要江乐能看中他手里的人,也算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了,再怎么折腾也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就以江乐对姑娘那朝三暮四的熊德性,他还真不信能浪出天长地久来。   所以陆修没对江乐表现出额外的热络,和招呼大家的方式都一样。   从进门就一直站得老远的江乐也偷偷瞄过陆修几眼,发现他并没特别注意自己才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十几个人敬了陆修两轮酒,唱完生日歌就开始吃蛋糕的吃蛋糕,点歌的点歌,还有几个人玩起了骰子和扑克。   陆修倒了两杯酒绕过众人站到江乐跟前,眨眼示意他旁边的江深让一让。   江深二话没说,把谢轻舟拎起来抱到腿上自己坐了他的位置。   “乐乐,来,陆哥敬你。”陆修仰头干掉了自己那杯,把另一杯递给一脸戒备的江乐道:“之前是哥一时糊涂办错了事儿,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哥,咱冰释前嫌以后还是兄弟行不行?”   江乐接过酒杯,半天没反应过来,不过一仰杯也给干了。想着今天是跟江深来的,料这老流氓也不敢把他怎么着。   “爽快,哥就知道你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陆修拍了拍江乐的肩膀,态度与之前的低眉顺眼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江乐回味了下那杯酒,苦得直皱眉,“行吧陆医生,你要是想明白了我也不让我哥为难,以后还跟之前一样就行。”   “成咧!哥今天叫来几个单身的漂亮护士,你们尽兴玩儿,要对哪个一见钟情了哥给你当媒人,别欺负人家姑娘就行。”   陆修一脸翻过了那页的坦荡自然,拿起桌上的话筒试了试音对大家道:“来来来,这有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卡,大家摇骰子,点数最小的抽卡接受惩罚,做不到的罚一杯。”   十几个人闹闹哄哄地分成三组开始摇,恰好各摇出一个一点,其中就有江深。   第一个抽牌的是陆修的老同学,本来想抽张劲爆的冒险卡来撩妹子,没想到拿到张最无聊的:给左边第二个人看内裤的颜色。   而他左边第二个是早互看了四年内裤的大学室友。   第二个抽牌的是个爽气的姑娘,抽了张真心话卡,问题是:你初恋的对象是什么性别。   她毫不为难地说和自己一样,直接把卡递给江深抽。   江深也选了真心话,这次的问题是: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谢轻舟早从江深腿上下来了,但众人都看得出俩人是一对,抱着兴灾乐祸的态度朝他们这边齐声起哄。   江深接过旁边人递来的话筒,淡定地说了一句:“上个礼拜。”   包间里安静几秒,之后都大笑起来,一个跟江深陆修是共同朋友的女Alpha不信道:“你不能因为你的Omega在这就故意这么说,喝酒喝酒,骗人的罚两杯!”   众人都表示不信,跟着催酒,江深百口莫辩,把两杯罚酒喝了,又借着酒劲儿把谢轻舟拎回自己腿上从后面搂着他。   这时终于有人忍无可忍站出来说:“这什么少年儿童卡啊,又是初恋又是初夜的,叫服务员来换一套,上次不还有法式舌吻互相舔脖子之类的吗?”   江深把脸埋在谢轻舟的肩窝里,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说:“我真是第一次,你信吗?”   谢轻舟也很意外,毕竟以江深的条件就算不谈恋爱,露水情缘也没有过就有点稀奇了,但还是嗯了一声表示相信。   江深:“那你呢?”   谢轻舟一时没领会意思,“我什么?”   江深故作随意,“上个礼拜是你第一次吗?”   谢轻舟认真思考了几秒,严谨道:“不算吧。”   江深有一瞬间的沉默,他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在意这种事,就觉得眼下气氛正好,顺着这个话题调下情也不错。可听到答案还是有些失落,欺身用犬齿磨了下谢轻舟颈环边上的皮肉道:“以后只能有我一个。”   那处皮肤的脆弱程度仅次于腺体,谢轻舟吃痛地瑟缩了下,郁闷道:“我第一次是用的发热辅助器啊,震动开关不还是你亲自按的么?”   江深顿了顿,又从身后咬了他一口,比刚才还使劲儿。   游戏卡换了成年人版本后江深就再没摇到过最小点,谢轻舟摇过一次,卡没抽,酒直接让江深给喝了。   酒不知开到第几箱,谢轻舟的手机响了,摸出来看到是陌生号码,响了两声就挂了。他没太在意,把手机调成震动又放回口袋里。   过一会儿还是同个号码打来,这次震了足足十几秒,谢轻舟盯着手机屏一动不动,没接也没挂掉。   五分钟后,他给那个陌生号码发了条短信:你是谁?   那边没有回复,谢轻舟等了几分钟后刚想关掉时,界面提示对方正在输入,然而最后什么都没有发过来就没了动静。   “我出去打个电话,就在门口,很快回来。”谢轻舟起身对江深交代道。   江深注意到了那通让谢轻舟变了脸色的来电,但见他眼神躲闪,明显是想私下处理的意思,柔声道:“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回来和我说。”   谢轻舟离开包厢,可走出几步就改了主意,他不想让自己有类似于期待的情绪。   若真值得期待,他根本不必打过去求证,想了想,把手机揣回口袋里,转去洗手间准备洗把脸。   然而却在路过一间包厢时突然脚下一软,全身都不对劲起来。   谢轻舟瞬间就意识到,那是Alpha故意释放出来用来压制Omega的特定浓度信息素。他绝不会认错,因为邵震阳那个人渣也这么对过他。   与此同时,他隐约听到了包厢里断断续续的啜泣和求饶声。   谢轻舟在Alpha的信息素面前一样是弱者,但好在周围环境是安全的,果断在先推门还是先报警中选择了前者。所幸门没有锁,一拧就开,他准备好的“对不起走错门了”还不及出口就当场愣在原地。   包厢里跪趴在地上的Omega已然衣不蔽体,颈后还有个血淋淋的齿痕,显然被侵犯了。而把他弄成这副惨状的Alpha虽然高大,看起来却只有二十岁左右。   那Alpha男孩不爽地看了谢轻舟一眼,自顾自地系扣子,拉裤链,完全没把他这个目击者放在眼里。理好衣服后还低头亲了下Omega裸露的肩头,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大摇大摆转身就要走。   “我是他的Alpha,不信你自己问他。”男孩傲慢地瞥了谢轻舟一眼,不耐烦地冷声道:“让开。”   “让他走吧。”Omega声音疲惫地说。   谢轻舟闻言让开了路,进包厢后反手把门锁上了,试探地确认道:“何见秋?”   有话要说:更新会在群里说,935044825 第33章 何见秋   谢轻舟还记得上次见到这个Omega时,他神色淡然,气质清贵得像只白孔雀,现在却满脸泪痕衣衫凌乱地正费力扶着沙发站起来。   “是,我认得你,红酒品鉴会上见过。”何见秋声音疲惫,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和齐肩长发,指尖还微微发抖,将方才Alpha男孩留下的外套披在自己已被撕烂的衬衫外面。   “你擦一擦伤口吧,会发炎的。”谢轻舟从口袋里摸出两张他平时用来擦手机屏的酒精棉片,撕开包装,指了指自己的后颈问,“他临时标记你了?”   “也不是第一次了。”何见秋的声音很轻,接过谢轻舟的酒精棉片按在伤口上,疼得又落下几滴眼泪。   谢轻舟心中疑问丛生,比如那个Alpha是谁,两人什么关系,为什么不报警,怎么还愿意穿他的外套,可看何见秋那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问出口。   他好歹当了二十多年Beta,怜香惜玉都成习惯了。   何见秋整理好自己才抬头问他:“你会告诉江深吗?”   很平常的询问语气,眼里也没太多情绪,好像只是想确认一下。   谢轻舟也在想这事,可还没想出结果来。手握“对手”把柄的感觉并非全然得意,甚至还有些心情复杂,跟江深说吧显得心胸狭隘,不说又怕日后被反咬,他还是挺在意江深对他的看法的。   “你要我帮你保密吗?”谢轻舟反问。   何见秋轻叹口气,神情终于露出几分恳求的意思,“告不告诉江深都没关系,如果你告诉他的话可不可以帮我拜托他,先不要让我爸妈知道。”   而后也没等谢轻舟答应或者拒绝,不想为难他似的主动结束话题:“我先走了谢助理,今天谢谢你。”   谢轻舟纠结了一会儿也往包厢走,他出来已经快十分钟了,再不回去怕江深着急,刚到门口就撞上正出来找他的江深。   江深见他面色凝重,低头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谢轻舟被江深看得心虚,仓促间随口扯了个慌:“没事,和以前的同事叙旧聊得久了点。”   江深注意到他眼神躲闪,也没再问,拉过他的手道:“那我们进去吧。”   门一开,包厢里音乐声震耳欲聋,光线也暗得只够两人勉强找回座位。谢轻舟完全没注意到包厢里多了个人,并且从刚一进门就盯着自己看。   陆修坐谢轻舟旁边,见他回来便给他介绍起另一边坐着的男孩,因为环境太吵他几乎喊着说话:“师弟,这是我外甥苏煜,这家KTV的小老板。”   陆修听说谢轻舟是和他一所医学院毕业的,从此就自来熟地叫起了师弟。他外甥苏煜刚来,跟其他人都已经介绍过了,就差谢轻舟。   谢轻舟在看清苏煜长相时愕然地睁大双眼,跟陆修确认道:“你外甥?”   对面的Alpha男孩眉毛都没挑一下,勾唇玩味似的看着他,等着他舅舅回答。   “眼熟?”陆修见谢轻舟的反应像是见过似的,颇为自豪地炫耀起来:“眼熟就对了,这小子演过几部电视剧,还拍过广告。”   “苏盛导演知道吧,我亲姐夫,他亲爹。”陆修点了点自己,又指了指苏煜。   何止是戏里见过,谢轻舟心道,现实往往比电视剧更精彩。   这一包厢里,有谁能想到陆修这个眉眼清秀的外甥刚刚才把他舅舅发小的联姻对象按在沙发上,转头就像没见过自己这个目击者一样,神情自若地给他舅舅过生日。   显然也不怕让人知道。   苏煜大方爽朗地朝谢轻舟伸手:“我叫苏煜,怎么称呼你?”   “谢轻舟。”他敷衍地回握。   陆修:“这是你江叔叔的Omega,按辈分你得叫人家谢叔叔。”   苏煜一脸天真无害道:“谢叔叔好。”   谢轻舟不能让陆修看出来,生硬又不失礼貌地陪着个专业演员演了场初次见面。   一屋子人歌唱得鬼哭狼嚎,游戏玩儿得热火朝天,没俩小时茶几上就码满了各式酒瓶。众人喝得晕晕乎乎也不至于醉,陆医生本着健康养生之道提出后半场喝香槟。   在场一个第一次来陆修酒局的小护士道:“喝多了吧陆医生,我们知道你是豪门少爷不差钱,但KTV哪有香槟啊?”   陆修看小姑娘少见多怪,笑了笑,拍拍苏煜的肩膀道:“别的KTV有没有我不知道,这小子家的KTV可是有藏酒室的。你想想苏导的地方来的都是什么人啊,只要钱够千万级别的汉帝茅台都能弄来。”   苏煜附和地点点头说:“我陪你去吧舅舅。”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酒。”陆修摆摆手,拽了把旁边的江深,“走,跟我挑酒去!”   江深说酒窖冷,没让谢轻舟跟着。两人出去不到半分钟,苏煜倒了两杯酒,递过一杯给谢轻舟道:“谢叔叔,我敬你一杯。”   “有话直说。”谢轻舟抿了口手里的柠檬茶,看都没看苏煜一眼,妄论他敬的酒。   苏煜一直挂着的笑脸陡然冷却,开门见山道:“你知道何见秋跟江深的关系吧。”   谢轻舟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不打算告诉姓江的吗?”苏煜挑了挑眉头,眼角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谢轻舟冷冷道:“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苏煜单手托着下巴,偏头看谢轻舟,昏暗的光线把他骨相极好的脸照得像头慵懒的豹子,“小美人,别这么大敌意嘛。”   谢轻舟对言语轻佻的Alpha向来反感,哪怕这个Alpha年纪比自己小。可他还没弄清事情原委,也不好在陆医生的生日趴上动手揍人家外甥,只好先压着脾气不吭声。   “告诉姓江的,我上过他未婚妻……嗯……无数次。只要他退婚,你得到姓江的,我得到何见秋,皆大欢喜。”苏煜挑唆着,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谢轻舟想起Omega被撕破的衣服和惨白的脸,紧了紧拳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这么有把握怎么不自己去说,怕何见秋看不起你吗?”   苏煜仰头喝了手里的酒,轻蔑道:“跟我这还装什么清高,你能真愿意只当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我挺愿意的啊。”谢轻舟从容地继续喝他那杯柠檬茶,心里猜了个七八分,回敬道:“而且我和你可不一样,你忘了你舅舅是怎么跟你介绍我的了吗,我是你江叔叔的Omega。要说见不得光,你跟何见秋睡了……嗯……无数次也没被承认过吧。”   苏煜眯起眼睛,原本阳光俊朗的脸扫过层层阴鸷,随即嗤笑一声鄙夷道:“姓江的这吃野食的品位还真是别具一格,难怪想娶的还是何见秋,果然这Omega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谢轻舟心里暗骂老子哪等轮不到你来分,但明知苏煜是故意激自己,索性没再理他。   众人唱完几首歌的时间,陆修和江深一人拎着两瓶酒进来了。   苏煜故意凑近谢轻舟,在江深坐回座位之前用他听得到的音量说:“别忘了我们是同一个阵营的哦!”   “什么事?”江深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不解地看着谢轻舟问。   谢轻舟笑了笑,“没,刚才玩游戏来着。”   苏煜今晚不是陆修约来的,是刚好有事来店里,听经理说他舅舅晚上在这订了包厢就顺便来看看。又恰好在门口遇上来参加同事聚会的何见秋,于是一个短信把人叫去了隔壁包间。   谁能想到又撞上何见秋的未婚夫带着个Omega招摇过市。他这一晚上想见的人见了,不想见的也见了,巧事都凑到了一起,像老天爷有意在帮他。   苏煜说还有事就和众人告了辞,回办公室让经理把今晚停车场前后门走廊过道的监控都调出来。他要亲自把江深跟别人在一起的画面发给何见秋看。 第34章 苏煜   谢轻舟听苏煜的意思,江深跟何见秋是有婚约。   等散了场只剩他和江深两个人时才问道:“江先生,您跟何先生只是家里的意思吗?有没有公开在一起过或者订婚什么的?”   江深不懂谢轻舟怎么突然这么问,表情认真起来,“我没跟他在一起过,更不可能订婚。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刚才有人问我是不是姓何,估计是道听途说你有个姓何的未婚妻吧。”谢轻舟眼睛看向别处,胡扯道。他一晚上连撒几个慌,嘴是熟练了但心不可谓不虚,生怕江深追问。   江深定了定,表情极认真,“我跟他确实有不少传闻,可能是我爸妈或者何家故意找媒体放出去的。我没澄清是因为没想到会遇上你。”   他黑眸如星,不带半分敷衍道:“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遇上心动的人了,也讨厌别人缠着我,就默认了婚约的事挡挡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谢轻舟忍不住笑道:“江先生您还真是凭逻辑单的身,这不是乱七八糟的桃花都被您挡出去了。”   江深才顾不上自己逻辑有没有问题,“现在除了你别人都是乱七八糟的,这话在酒店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但在床上说太草率了我怕你不信。”   又急急道:“要不开个记者招待会澄清一下吧,顺便公开我们的关系。”   谢轻舟想了想,他跟江深的发展如何倒不会受几句诽闻影响,但何见秋要是失去了婚约这个挡箭牌,不知会不会被苏煜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   “现在不是好的时机,你得跟何见秋商量一下,不然你单方面开招待会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又煞有介事道:“万一别人不信,认为你是始乱终弃见异思迁,那我也不用做人了。”   江深觉得是自己欠考虑了,“那如果听到什么心里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别胡思乱想自己瞎猜好不好?”   谢轻舟爽快地嗯了声表示就这么说定了,估摸着走错路的司机这会儿也该到了,拉着江深往停车场走。   江深趁机提要求:“还有,别离其他Alpha那么近,你身上都沾上味儿了。”   谢轻舟不动声色,故作只是顺口一问:“陆医生的外甥?你们以前认识吗?”   他本来就打算在不引起江深怀疑的情况下问一问他。   江深随便回忆了下,道:“在陆修那见过几次,没什么礼貌的小子。”   谢轻舟:“Alpha和Alpha互相有敌意不是很正常吗,年纪越小越藏不住情绪。”   江深对不相干的人也没兴趣了解,无所谓道:“可能吧。”   停车场空荡荡的人影稀落,谢轻舟靠在车边,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何见秋脖子上的牙印。   虽然苏煜是个混蛋,何见秋还是心甘情愿穿着他的外套,这可能就是标记的效用,Alpha和Omega间特定的依赖感应。谢轻舟忽然想跟江深也有这样的一种联系,回过头问:“你想不想把其他Alpha的味道盖掉?”   江深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谢轻舟指了指自己的后颈,“想不想咬我的腺体?”   江深从他琥珀色的瞳仁里看到自己,吸了口气哑声道:“先回家。”   谢轻舟不解,“需要准备工作吗?”   “是啊,沐浴焚香。”江深逗他,隔了几秒认真道:“会很疼的,不能在外面。”   谢轻舟一直想私下与何见秋碰个面,就算不好问他跟苏煜的事,至少了解一下他接下来的打算。任谁都看得出他跟江深A没情O没意,不清不楚拖着总不是办法。   正一筹莫展找不到能避开江深的机会,何见秋自己找来了。   估计是知道今天江老爷子过大寿江深去了老宅,何见秋直接上门点名找他,像是早知道他和江深在同居。   今天的何见秋与前两次见到的都不同,不似酒会上那次一身银色西装优雅清贵,也不像KTV昏暗的包间里那么狼狈不堪。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卡其色的高领上衣,休闲裤白球鞋,齐肩长发松松绑在脑后,全身没戴一件装饰品,清爽又斯文。   不得不承认,是谢轻舟还是Beta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的那种温柔的Omega。   何见秋一个人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手里握着杯没喝几口已经半凉的茶,有些紧张。见谢轻舟进来时站起身,很有教养地微笑伸手,“您好,第一次正式拜访,我是何见秋。”   “您好,我是江先生的助理谢轻舟。”谢轻舟礼貌回握,招呼他坐下,又给他加了些热茶。   何见秋准备了精心又不显得太贵重的见面礼,特地找了江深不在的时候,连开场白也打了一肚子稿。可见到谢轻舟本人时又说不出那些客套话来,只微微颔首道:“那天让谢先生见笑了,我还贸然要您替我保密,实在太唐突,真对不住。”   谢轻舟笑笑,“何先生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叫我小舟就行。我现在还不是江家的主人,对外也只是江先生的助理。”   他下楼之前绝对没想过要给何见秋一个情敌式的下马威什么的,可真当面对面,一没忍住就宣告了主权。他现在不是江家的主人,但以后说不准,对外是江深的助理对内就不一定。   作为这宅子主人身边唯一的Omega,他身上还没有能代表所属性的标记,有点没底气。   陆修生日那天他就想问江深要个标记来着,无奈回家的路上忽然发烧咳嗽了起来。江深怕感冒的时候咬破腺体会加重病情,非要等他先养好病,这一养就养到今天何见秋来。   谢轻舟说完这句如小三示威一样的低劣台词,自己都被自己尴尬着了。   还好何见秋脸上没有一丝不悦或是鄙夷,而是面有愧色道:“对不起啊,因为我的原因给你造成了困扰。但我跟江深真没什么,你们在一起之后就再没联系过,酒会那次说了几句话也是因为有长辈在场做做样子的。”   难得见面,谢轻舟索性想着一次把话说开,也好想办法,直截了当问:“你早知道我和江深的关系吗?”   何见秋低低地嗯了一声,坦白道:“知道有一阵子了,苏煜和我说的。”   谢轻舟诧异道:“苏煜?那天强……欺负你的Alpha?”   “是,你们在陆修生日聚会上见过了吧。”何见秋深吸了口气,像下定决心一般又说:“苏煜关注江深很长时间了,之前江深被下药的事就是他干的。”   谢轻舟手里握着的茶杯险些脱手。   关于易感催化剂这件事,江深和他讨论过几次,怀疑对象无非就那么几个——江家长辈、何家长辈跟何见秋自己,动机也明显是让江深标记何见秋促成两家联姻。   但这事查到他前领导身上后江深就选择不了了之,一是不想和父母或何家人撕破脸,二是江深说遇到自己也算因祸得福,不想追究了,只是坚决断了跟何家的一切来往。   谢轻舟怎么都没想到这种无聊招数竟还出自旁人之手,而且这人还是标记了何见秋的Alpha。谢轻舟的困惑都写在脸上,显然没理清里面的逻辑。   何见秋今天来就是为了把事情说清楚,平静道:“这事都怪我,是我招惹了苏煜又想不出摆脱他的法子,只能骗他说我喜欢江深。苏煜听说我们两家有联姻的意向以后还劝过我,说江深只是利用我扩展家族事业,不是真心喜欢我。”   谢轻舟此刻最大的疑惑是他跟苏煜的关系,可也没有打断他问。   何见秋顿了顿又继续说:“那个药是为了让江深失控,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故意当众标记我,是逼婚的手段。苏煜的目的就是让我觉得江深不爱我也不尊重我,让我觉得他别有用心。”   谢轻舟恍然大悟,他看得出苏煜是个心思多不好惹的小子,可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行事这般狠辣,见说服不了何见秋,就算栽赃也要破坏别人的关系。不由追问道:“他就不怕你真被标记吗?”   何见秋苦笑着摇摇头,“他在周围安排了人盯着,只要江深一有动作那些人就会冲出来把场面闹大,让江深出丑,只是他没料到江深发现不对会直接离席。” 第35章 少年   “那药是苏煜从黑市弄来的,根本没人听说过。就算江深要自证清白查个水落石出,药的源头也是江氏的长期合作商。苏煜每一环都算计好了,就是要让江深百口莫辨,让我相信他是自导自演。”   谢轻舟从愕然中回过神来,“那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见秋:“苏煜一直在找江深的把柄,还让人拍过江深和你的照片。我本来嘴硬说你只是江深的生活助理,但他调了KTV那天的监控给我,你和江深的亲密举动都拍得很清楚。苏煜说既然江深脚踏两条船的事已经坐实了,他就没必要再偷偷摸摸当小人,干脆把他干过的事都向我坦白了。”   顿了顿又说:“苏煜这人就是这样,有些傲气,敢作就敢认,可能因为年纪小吧。”   谢轻舟把何见秋的话略作总结,大致就是:他为了摆脱苏煜拿和江深的婚约作挡箭牌,苏煜信以为真于是千方百计挑拨,想让他误会江深从而离开。   总归是对在意的人才至于如此大费周张吧,谢轻舟犹豫了片刻,想问又觉得不合适。   何见秋看出他的迟疑,主动道:“你想听我跟苏煜的事吗?”   谢轻舟:“如果你方便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您都亲眼见到了。”何见秋下意识地理了下领口,谢轻舟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十几度的天气他还穿高领的衣服。他看到过苏煜那个牙印,咬得很深,没有两三个星期怕是消不掉。   何见秋绞着手指,面露难堪之色,“我想求谢先生帮我一个忙,是件很为难的事,您能不能先听我说完,就算不帮我也不要紧,连我自己都挺羞于启齿的。”   “行,你说。”谢轻舟暗忖他得是遇上了多走投无路的事才会来找自己帮忙。   何见秋来之前就想过,以谢轻舟的立场,拒绝帮他是本分,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情分了。把跟苏煜的事和盘托出算是奉上自己的诚意,至少能向谢轻舟证明他对江深真的没半分想法。   他从一年前开始讲起,那时候他正经历着人生最迷茫的处境,家里三天两头地要求他和江深约会,询问进展、催婚。   他是小儿子,又是Omega,从小被父母和两个哥哥姐姐保护得严严实实,心思又都用在读书上,根本不知早恋为何物。一毕业家里就连结婚对象都给他安排好了,意味着他连正常恋爱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其实他的结婚对象是个万里挑一的Alpha,长相气质没得说,年轻有为又和他们家门当户对。一开始他并不抵触,想过试着发展一下,但接触下来他发现自己并不动心。   江深是个严谨冷淡的人,不太爱笑,每次见面都是各吃各的饭,说不上几句话。虽说每次都是亲自送自己回家,但开车目不斜视,对路况的专注远远超过对他。   尽管在礼节和品行上挑不出什么毛病,可他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他自己已经是个相当无趣的人了,如果一生都要和另一个人相敬如此这样度过,想想都觉得岁月漫长,无可期待。   久而久之,连偶尔要走一次过场的见面都成了心理负担。   他感觉得出江深和自己的处境差不多,都是碍于长辈的热情撮合,又没有别的对象就这么得过且过地耗着。   他二十六岁了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朝九晚五日复一日地虚度着。所能预见到和江深的结果也无非就两个,要么江深想不开决定要结婚,两家长辈喜闻乐见的联姻就成了。要么江深想开了去追求自己的爱情,那他一定会真心送上祝福,然后等着家里重新给他安排一个对象再耗上几年。   都说Omega就像娇艳盛开的花一样,但他好像只能任由自己因为没有阳光和养分,渐渐枯萎掉。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一眼看得到头,直到他的生活里出现了另一个Alpha。   何见秋是滨江大学历史学的副教授,暑假受邀为一部大型古装正剧做顾问,负责演员的古代礼仪指导。拍摄进行到一半时,剧组添了几位新演员,戏份最重的就是饰演男主儿子成年形象的苏煜。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外景的摄影棚,何见秋一进去远远就看见个身形挺拔的Alpha男孩,没上戏妆,穿一身潮牌背着包在跟导演说话,不禁眼前一亮。   苏煜没拍过古装戏,把导演老爸和影后老妈教的诸多重点消化了下仍觉得不够,开机前提早一周就进组,打算每天来拍摄现场一边找感觉一边看剧本。   九月份已经开学了,何见秋为了礼仪指导的工作新学期只带了一门课,几乎每天都跟剧组。   他见苏煜跟导演聊完戏就一个人坐在大太阳底下看其他演员拍摄,时不时拿支笔在剧本上写写画画。那天气温差不多有三十度,苏煜没带助理撑伞只戴了顶棒球帽,以为他是个没背景的小演员,看年纪可能还是电影学院的学生。   殊不知人家接这个角色只是为了学习,早跟导演和认识他的一众人提前打过招呼,表示自己只是想拍好这部戏,不希望被议论或者特殊照顾。   何见秋从不关注娱乐圈,也不认识苏煜,老师当久了还有职业病,见到这种认真用功的小孩就忍不住想照顾一下。他走过去弯下腰,试探着说了句你好。   苏煜闻声抬头,在看清面前的人时微有片刻的怔愣,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苏煜,是新来的演员。”   那是一张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很英气的脸,剑眉星目,鼻梁很高。何见秋竟然被一个和自己学生年纪差不多的小Alpha电了一下,实在是因为他笑起来太过耀眼好看了。   “你好,我是这部戏的礼仪指导,我叫何见秋。”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座位道:“剧组给我配了个遮阳椅,但我不怕晒不用也行,你要不要坐我那?”   “何教授吗?导演跟我提过你。”苏煜眨眨眼,故作思考状,“果然神仙美人是晒不黑的,天生丽质,我就不行喽。”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何见秋以为自己的话让人误会了,连忙摆手,“我是怕你晒伤了影响上镜就麻烦了。”   苏煜眉眼弯弯道:“我开玩笑的,何教授你别介意。”   他明明平时最看不惯的就是拿腔拿调自命不凡的学者,现在竟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斯文的副教授有些可爱。   何见秋脸刷地一下红了,感觉自己好像被个毛头小A调戏了。但苏煜一双眼睛亮亮的,泛着少年人的天真率性,没半分下流轻浮,他结巴了一下道:“那、那你要坐吗?”   “要坐”是个听起来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词,苏煜在心里憋了下笑,指着不远处那张遮阳椅道:“我搬张凳子坐你旁边好不好?你那个伞挺大的,我们两个都能遮到。”   好歹是没被拒绝,否则说完才意识到口误的何见秋非得把水泥地抠个缝儿钻进去,他窘迫地应:“好、好啊。” 第36章 出格   苏煜乖巧地坐到了何见秋旁边,他这才觉出两人的位置有种说不清的尬尴暧昧。   遮阳椅比较低,苏煜为了能坐到阴影里凳子得紧挨着他,自己又矮人家半个头,稍一侧身就好像要蹭到人家怀里似的。   何见秋端端正正地僵坐着,见苏煜没有继续翻剧本,而是定定地看他,只好找话说:“呃……你演哪个角色?”   苏煜挑挑眉,起了玩兴,“何教授看过剧本吗?要不要猜一猜?”   何见秋略一思考,不太确定道:“六皇子?”   他其实也不算瞎猜,这部戏的人物表他都看过,之后要加进来的少年角色里只有六皇子是最贴合苏煜的气质和外貌的。   从天真烂漫与世无争的继后嫡子,到攻于心计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这个人物是贯穿男主半生,直到男主去世太子登基之后还有重头戏的角色。   “何教授神机妙算,这都被你猜出来了。”苏煜比了个佩服的手势。   何见秋实话实说道:“是导演选人的眼光厉害,我看过他拍的几部剧,每个演员和人物的贴合感都很强。”   苏煜扁扁嘴,面露委屈之色:“教授是说我长得像杀光兄弟软禁侄子***夺位的反派吗?”   “没有没有,我是说你的形象跟六皇子一样出类拔萃,而且这个人物我觉得不能简单看成是反派,他性格是复杂多面的,后期黑化也是因为形势所迫为求自保等等各种原因造成的……”   何见秋急着解释了半天,却见苏煜托着下巴微笑着看他,没半点生气的意思。   他越说越小声,到后面直接静了音,心说现在的小孩都不怕老师吗?虽然他是个Omega但好歹也年长了那么多……   苏煜笑道:“还好我家只有我一个,不然我爸听到这话还不把我轰出去。”   何见秋垂着头,有点难为情地哦了一声,接着听苏煜问他:“教授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是Alpha。”   苏煜凑近一些,眯起眼睛道:“那教授应该很习惯跟Alpha相处吧,让我猜猜……何教授的伴侣也是Alpha吗?”   何见秋不知怎么就扯到这上来,迟疑了下道:“我没有、没有伴侣。”   对他而言,江深只能算是个认识了几年的相亲对象而已,尽管外界都传江何两家已经在筹办婚事了。   苏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整个人神采奕奕的,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   那之后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何见秋都能在剧组见到苏煜,每一场苏煜的戏他都手把手面对面亲自指导。   何见秋有喝花茶的习惯,经常捧着一个泡了各种花瓣的透明水壶。   换别人拎个茶壶肯定像个老干部,但何见秋人长得仙,泡得又是花瓣,微仰着头小口喝水的样子好像不食一点人间烟火,餐花饮露能过活似的。   起初就是一个人喝,后来苏煜巴巴地看着说他也想喝,于是何见秋换了个大两倍的水壶,每次来剧组都分大半壶给他。   苏煜就没那么养生了,食量大不说,还酷爱各种垃圾食品,尤其炸鸡薯条,空闲时间经常点外卖。不过相比爱吃他更爱去健身房撸铁跑步,一样全身肌肉结实线条完美。   何见秋不禁感叹年轻真好,他就只偶尔盛情难却跟着吃几口,两个月下来脸都圆了一圈,气色倒是比以前好。   剧组杀青那天导演请大伙聚餐,何见秋被几个主演轮着敬了几杯啤酒就扛不住了,后面的酒都是苏煜替他挡的,散场之后也是苏煜送他回的家。   他在学校附近有套公寓,方便上下班,只有周末才回大宅。平时只有他妈和姐姐偶尔过来送点东西,家里连双多余的男士拖鞋都没有。   何见秋不知是心情太好还是喝多了犯糊涂,竟把一个没有标记过Omega的Alpha单独领到家里来。   后面发生的事既是场意外,也没什么好令人意外。   在酒精的催化下,他发热了,精神恍惚地挂在苏煜身上胡言乱语,苏煜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似乎清楚正吻着他的Alpha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又好像什么都不清楚。   他分辨不出自己是因为本能还是别的什么,极度渴望着被这个人拥抱着。   苏煜在那个晚上,就如初见那日的盛夏炽阳,用最激烈的光热,唤醒了何见秋那如同被遗忘在角落里,沉寂了二十六年的灵魂。   之后的几天,他们在卧室,客厅,书房和阳台折腾了个遍,意识不清间何见秋似乎听到苏煜在对他说情话。他满足又惶恐,可每次都来不及细想就被一波又一波的热情扰乱了思绪,不了了之。   真正清醒过来是发热期结束之后,何见秋在床上羞愧地愣了一会儿才起身穿衣服。   苏煜还在睡,被子盖过肩头,没上定型的头发软软地垂在额前,嘴唇微微张了条缝儿。整个人不似平时看起来那么鲜明锐利,反而乖顺得更加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天真可爱。   虽谈不上懊悔,但何见秋着实是吓着了,他想都没敢想过会和一个小自己七岁的Alpha发生这种事,而且还是自己并不熟悉的圈子里的人。   他找不到手机,也不知道这些天有没有人找他,抱着手机兴许还有电的微弱希望,想拿苏煜的手机打给自己。可苏煜的手机也不在视线范围内,只有床边乱丢了一地的他的衣服和背包。   何见秋捡起他的外套和裤子翻了翻口袋,没找到,又去翻他的背包,这一翻就翻出张印着名字和照片的学生证。   相比醒来时的错愕,这时何见秋才知什么叫戏如人生,他怎么都想不到,苏煜的学校和他任职大学是同一所。   他躲进书房用网页搜苏煜的名字,才知道他还是影后陆雯的儿子,也就是跟他们何家一直有合作的陆家的外孙。   何见秋活了二十六年从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就这一件,他真的不敢让家里和学校知道。   之后的事何见秋回忆起来是心中有愧的。   年轻的Alpha满腔柔情地坠入爱河,年长的Omega却只想当作意外来处理,并且还想从此划清界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本校老师和学生谈恋爱是违反校规的,何见秋与其说怕自己丢工作,更怕的是苏煜被退学。滨江大学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上的,他担不起这个罪过。   况且他半辈子都是按部就班规规矩矩的过日子,要是给人知道他为了一个学生拒了跟江家婚事,他爸妈的血压恐怕都受不了。   但苏煜不一样,少年人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表示可以在学校里保持距离,就算被发现,大不了就退学全职拍戏养活何见秋。   苏煜也并不在乎何见秋在外祖家的圈子里长他一个辈分,何见秋的家人他有信心能说服,自己父母那边也不用何见秋出面。   可他还是被拒绝了,何见秋甚至还坦白自己其实有婚约,而且与未婚夫很相爱,就要准备结婚了。   苏煜查了一夜新闻,直到页面里何见秋跟江深同进同出各种场合的照片一一摆在眼前才不得不相信。   明明第一次见面时亲口说自己没有伴侣,原来都是骗人的。   “后来我怀孕了,一个月以后查出来的。”何见秋沉默了足有十几秒才又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情绪难辨,“那孩子很懂事,知道我为难,拿到验血单的第二天就自己流掉了。”   谢轻舟不自觉地捏起了身侧的沙发靠枕,不知是该替他庆幸还是可惜。   何见秋微抬了下头,像是缓一口气似的说:“我担心会有问题就去医院做了个清宫手术,被苏煜知道了。他不相信胎儿是自己掉的,认定是我故意杀了他的孩子。”   “他抢了我的住院单,说不会让我如愿跟他撇清关系,我得听他的话他才答应不告诉别人。”   何见秋知道,孩子没了那件事是真的激怒了也伤了苏煜,他一直忘不了那天苏煜震怒又崩溃的神情。   有话要说:不知前几章那么讨人厌的苏小攻有没有洗白了点。。。。。。 第37章 公开   谢轻舟虽然同情何见秋,但站在苏煜的立场上也想了想,且不论他做的事对错与否,心有怨恨也确实无可厚非。   真心喜欢着的Omega怀了自己的孩子后,一声不吭偷偷打掉了,还心心念念要嫁给另一个Alpha。   不得不说这对天性就有极强占有欲的Alpha来说无疑是灭顶的伤害和刺激,尤其还是个个性很强年轻气盛的十九岁Alpha。   这种事对成年人来讲虽也算不了什么,可何见秋确实用错了拒绝人的方法。   谢轻舟也不是不能理解何见秋的恐慌与抗拒,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舒适圈,就比如抛弃了他的母亲,她也有权利选择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   是非对错不好评判,谢轻舟叹了口气干脆直切主题,“你刚才说的想让我帮你,要怎么帮?”   何见秋坐直了身体道:“苏煜已经发现江深在疏远我,再这样下去我就瞒不住了,能不能、能不能拜托江深,假装还跟我有来往?”   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请求强人所难,过分得可以,掩不住难堪之色,“其实不帮我也没什么的,就当我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毕竟没别人能听我说这个了。”   送走何见秋天色已入夜,谢轻舟倚在床上捧着他刚拿到手的入职批准书,等着江深回来商量何见秋的事,还有自己进江家药研所的事。   他真是一天都不想多等,做梦都想回实验室。   只要工作努力,做好江家的一棵摇钱树应该不是问题,就算不为名为利,也为了能靠自己的实力走进江家人的视野里,积累些能让他堂堂正正跟江深在一起的资本。   正想得出神,江深一身酒气地推开了门,看样子江家老太爷生日他这个独孙没少被人灌酒。一进门就黏黏糊糊贴上来,步子还稳,看起来也算清醒,就是脸色有些红。   江深:“自己在家闷不闷?”   谢轻舟看他要醉不醉的样子有些好笑,顺手扒下他满是酒气的西装外套,“不闷,忙着招待你的绯闻男友来着。”   江深本来已经起身去挂外套,迟钝一秒后回头疑惑地嗯了声。   确认似地问:“何见秋来我们家了?”   难怪没来参加寿宴,原来是趁谢轻舟落单杀到这来了。江深抓着谢轻舟两边肩头急急问道:“他找你麻烦了吗?”   谢轻舟被熏得想亲他一口都下不去嘴,捏着鼻子扇了扇酒气,笑笑说:“就他那柔柔弱弱的能找谁麻烦啊。”   江深见自己被嫌弃了,自觉退后两步,追问道:“他找你说什么了?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没多久,我留他吃了晚饭。”谢轻舟见他想靠过来又不得不站远的样子很乖,脸也被酒精烧得红红的,有些可爱,勾着他的领带又把人拉了回来。   “你别那么紧张,你和别人的事,只要不是你亲口说的我一个字儿都不会信。”   江深放了心,但还是不依不饶:“他到底来干什么了?”   “他给我讲了点他跟苏煜的事,顺便想请我们帮个忙。”   尽管何见秋请他转达江深这件事,谢轻舟还是觉得嚼人家舌根子不好,想找个避重就轻的说法。   江深讶异,“苏煜?陆修那个外甥?他们怎么认识的?”   谢轻舟:“你别管他们怎么认识的,总之有点……嗯……感情纠葛。现在何见秋想好聚好散苏煜不肯,就只能骗苏煜说你俩有婚约,想让他自己放弃。”   江深对别人的事没有细究的兴趣,可扯上了自己还是问道:“那苏煜信了吗?”   谢轻舟:“本来是信,但KTV那天我们两个又亲又抱的被监控拍下来了,苏煜还特地拿给何见秋看,现在我们俩成了奸A淫O。”   江深揉了揉太阳穴,半天才道:“这我们能帮何见秋什么忙?”   “他想让我们帮他演出戏,假装你俩还挺恩爱的就行。和我呢就算一时失足吧,就当我勾引的你,然后你浪子回头,他不计前嫌,我知难而退。”谢轻舟在江深回来之前早在心里盘算的明明白白。   江深无言地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冷冷地问:“你答应了?”   谢轻舟心虚道:“答应了。”   江深原本带着几分醉意微红的面色瞬间刷白,二话没说出了房门。   谢轻舟一见他生了气,刚追到走廊要去哄,就听他开了自己原来那间房的门,叮叮咣咣地拉抽屉。   一分钟后江深折了回来,手里攥着那根黑色硅胶的发热辅助器,把谢轻舟一把拉回房里推到床上。   谢轻舟第一次见江深气成这个样子,又拿着这个东西,吓得打了个哆嗦,脑子里冒出无数少儿不易的画面,“你、你把这个拿来干什么?”   江深把那东西往床上一摔,咬牙切齿道:“在你眼里,我跟这玩意儿有什么区别?”   又连声吼道:“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是不是不在乎我?是不是谁想和我在一起你都能痛痛快快地把我让出去?”   谢轻舟松了口气,轻轻摸上江深的胳膊,哄道:“不是的,我喜欢你也在乎你,我还让你临时标记我来着呢,是你自己说我生病不肯的。”   江深甩开他的手,忿忿道:“你以前是个Beta,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临时标记,反正没几天就消了。”   “帮何风秋我是有私心的,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你听我说完好不好?”谢轻舟捧起江深的脸颊,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江深眉毛一横,“那你说,你最好说服我,要是说不通我今天晚上就搬出去。”   谢轻舟:“这是你家,你搬哪去?”   “随便搬到哪去,干脆搬去何见秋那好了。”江深赌气道。   谢轻舟手劲稍重地掐了把他的脸,但没跟喝了酒的人计较那两句气话,“好了好了你快醒醒酒吧,要不然我们明天再说?今天先洗澡睡觉?”   江深不干,“不行,你必须今天给我说明白。”   谢轻舟心里的确是有计划的,答应帮何见秋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我是想,江夫人不是一直生气你连尝试下都不愿意就说跟何见秋不合适吗?那不如你们两个就高调公开交往,在长辈面前表现得热络一点,等何见秋的事一解决你们再公开分手。到时候就说性格不合三观不合实在走不到一起,那长辈也就死心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对不对?”   “那我就可以堂堂正正把你带回家了吗,明年我爷爷生日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江深在意的重点只在谢轻舟身上。   “当然了,你都分手了再交新的对象总不会拦着吧,虽然曲折了点,也好过让别人把我当成破坏你跟何见秋的第三者对不对?”   江深虽然急着跟谢轻舟公开关系,但考虑到他的处境觉得也不是没道理,思考片刻道:“你要是觉得这样稳妥那就听你的,但总有时限吧?苏煜要是没完没了我总不能一直跟他们演,我又不是演员。”   谢轻舟见江深听得进去,自己也算不负何见秋所托,保证道:“苏煜年底要去国外拍戏,大概要走四五个月,何见秋说无论成不成,他一走你们就官宣分手。”   江深心里还是委屈,抱着谢轻舟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那年底之前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谢轻舟实话实说:“不太方便,被人看见就说不清楚了,而且我也不能住在你这了。”   江深早有此预料,又问:“……那你还做我的生活助理吗?”   谢轻舟被江深半压着不能动,一只手够了够床角的一张纸,“正好有另外件事和你说,我的入职批准书寄来了,可以申请走后门直接面试你们家的药研所吗?”   江深见他早计划周全了,无可奈何道:“我来安排,下周直接带你直接办入职。” 第38章 标记消除剂   江氏制药集团不愧为业内翘楚之一,光滨江市区的那家实验园区就顶谢轻舟原来公司的几倍规模,六栋实验楼,餐厅和宿舍形成了闹市中一个僻静的独立区。   谢轻舟像小孩子去游乐园一样,又想马上到达摩天轮,又忍不住在园区里走走停停地四处看。江深知道他心急,办完手续后跳过顺路的生活区直接带他来看实验室和办公区。   被实验设备与药水味包围的谢轻舟与在俱乐部打工的他很不一样,全身充满了活力,自信得好像全身都发着光。   “这是你的办公间,办公用品不喜欢都可以换掉。”江深指了指实验室里间的一个小隔间。   谢轻舟见那块区域是单人位,问道:“这间实验室我一个人用吗?”   江深指着一边整齐排列的原料柜,离心机和风干箱等仪器道:“对,这是独立区域,研发组的设备都是一人一组,避免清理不当造成风险。”   “像无菌室,冷冻仓这些是公共区域,等下我带你过去看。”   谢轻舟抽了副桌上的一次性手套戴上,四处摸索熟悉了下设备,又跟着江深去看公共区,随口问:“这个研发组有几个人?”   江深提前了解过情况才安排谢轻舟进来,“加上你有四个人,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你可以先看几天资料和进度,方便之后跟组员沟通。”   谢轻舟面露疑惑,“四个人一组?是个冷门项目吗?”   江深虽然暂不接管江氏,但对自家产业也有一定了解,“冷门倒不会,这个项目收购的时候已经是半成品了,就是三年都没有新进展,算是瓶颈期。”   “江氏对这个项目还是很给予厚望的,但技术瓶颈你知道的,只能一边研发一边等新技术来突破。大家这几年挫败感不轻,就想着先放一放,另外几个人暂时调派去其它组了。”   谢轻舟没想到新工作第一项任务就是个棘手的活儿,打趣道:“你把我安到这组是看得起我,还是看不起我啊?”   江深:“你不想让人知道你是托关系进来的,我只好先给你找个不太显眼的地方。目前别的项目人员都已经稳定了,但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可以另开一个组,或者想做独立研究也行。”   “我开玩笑的,你考虑得最周全了。”谢轻舟笑笑,拉着江深的胳膊道:“走,带我看下我的新工作是什么三年都攻克不了的疑难杂症。”   江深带谢轻舟进了资料室,用事先从院长那拿到的钥匙开了对应号码的文件柜,拿出一个纸箱和几个文件袋。里面放有几个阶段的半成品药剂,内存盘,方案数据表格等厚厚一摞纸质资料。   江深虽然从小跟着家里长辈耳濡目染略懂些皮毛,可毕竟是外行,直接把文件拿给谢轻舟这个专业人士过目。   谢轻舟接过来时还颇为好奇,一页页细细地翻着,不知是看到第几页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嘴唇紧抿,手不住地发着抖。   他猛地抬头问江深:“你说这个项目收购的时候就是半成品,从哪里收购的?”   江深对谢轻舟的反应始料未及,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有哪里不对么?”   谢轻舟却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答案。   江深不敢忽略他的问题,又刚好这个项目是他以个人名义买下赠给实验室的,实话实说道:“从一个相熟的医学生导师那里,也是滨江医大的。当时老教授主动来找我,说有个学生急等着用钱,想卖一个半成品的专利。”   “我觉得Omega标记消除剂是个非常好的概念,给那些被永久标记又过得不幸福的Omega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很有意义,就买下来了。”   “有意义吗?”谢轻舟失魂般喃喃自语道。   江深还以为他在问自己,认真道:“当然有意义,大多数的Omega二十几岁,甚至十几岁就因为挨不过发热期选择了Alpha,但往往心智还不成熟,不清楚自己真正适合什么,等有了社会阅历已经被永久标记了。还有不少Omega是被强迫的,没有选择这对他们很残忍。”   谢轻舟稍一低头,两颗眼泪促不及防地掉下来,硬咽道:“你还记得我妈妈的事吗?”   江深忙伸手,像是要接住那两滴眼泪似的,心疼得不行,“记得,如果消除剂研发成功了,我们可以试着找到她,让她做第一批受益者。”   “我当时真的需要钱,”谢轻舟脱力一般靠着墙壁滑下去,抱着膝盖小声说。   “要不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给我爸治病,我也不会卖了它。你知道吗?研发标记消除剂是我从小的愿望,我学医也是为了我妈妈,想有天她能洗掉那个混蛋Alpha的标记,回到我和爸爸身边。”   “我难过了很长时间,不懂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而我只能选一个。”谢轻舟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文件袋,伏在膝上崩溃大哭。   这些年身担重负,从没敢正视过的委屈如同一瞬绷断了的弦,他从没如此脆弱过。   江深恍然大悟,震惊过后马上也陪他蹲了下来。   “小舟。”被命运苛待的人,理应痛痛快快地发泄一场,江深没打断,由着他哭。   “是你上学的时候做的?”   谢轻舟泣不成声,只无力地点头。   江深哄小孩一般地摸他的头,等他转为断断续续的抽泣时递过他一张纸巾。   拍着他的背轻声道:“好了,现在它不是又回到你手里了。你可以专心把这个项目完成,反正你才是最懂它的人。”   “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打断它的进度,经费设备人手你随便提,想要天上的月亮磨碎了入药我都去摘给你好不好?”   谢轻舟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破涕为笑道:“我的宿舍离这近吗?我想住得越近越好,不想浪费路上的时间。”   江深:“近,都叫人安排好了,钥匙在我这,我现在就带你去。”   大企业的福利待遇不是一般公司等闲能比,江氏这个区的员工宿舍是栋三十多层的独立公寓,最下面几层设有娱乐室,健身房,室内游泳池和为双员工家庭提供的全日制托儿所。   谢轻舟的那间在二十七楼,是个一房一厅的单人宿舍,面积适中,布置得简约干净。   客厅整一面都是落地的窗户,对面没有建筑物遮挡,采光和隐私性都很好。   他平复好情绪,洗了把脸,顺手把蹭脏了袖口的衬衫脱下来冲了冲,出来没找到挂衣服的架子,只好搭在餐厅的椅背上。   江深检查了一圈,也觉得还有好多东西要添置,征求他意见问:“生活用品你想自己去选,还是我叫人买好送过来?家具电器这些要是不喜欢也可以都换掉。”   “也不缺什么,等会儿去对面的超市随便买点就行了。东西都能用不需要换,万一同事过来坐,看我这里跟别人的不一样反而不太好。”   谢轻舟不是个生活方面很讲究的人,只要干净有得用就行了,他以前租的房子条件还不如这里。   江深看着他,抿唇沉默了。   谢轻舟不解:“怎么了?”   江深:“这里的员工据我所知百分之九十都是Alpha和Beta。”   谢轻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很正常,Omega只占人口八分之一,实验室的工作强度一般Omega又扛不住,我这是Beta的底子。”   江深:“我不是说这个,刚才听你说要请同事过来坐?”   谢轻舟这才明白他在别扭什么,“就随口一说,同事我还一个没见到呢,也不知道相不相处得来。”   江深眯着眼睛问:“你感冒好了吧。”   “早就好了。”谢轻舟不可能还听不懂江深的意思,主动问:“你要……标记我吗?”   江深一把将他拉到跟前,旋身放倒在身下,理直气壮道:“得让别人知道你是有Alpha的,省得招人惦记。”   【作者有话说:以后一周五更更了或者当天写不完会在群或者微博说评论区见哟!】 第39章 伤   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临近上班时间,公寓走廊里陆续传来开关门声。谢轻舟被抵在客厅落地窗前时刚好可以看见众人早上匆匆通勤的身影。   除开江深的犬齿破开皮肉的那一下,标记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难受,和他激素紊乱症发作时的全身疼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说起他那个病,上周的第三次复查已被医生确认痊愈,江深这个罪魁祸手几个月管饱的信息素功不可没。   “你不永久标记我吗?”谢轻舟缓了好半天,等两人的信息素都平缓了些才问。方才自己邀请过他来着,可江深宁愿忍得额上青筋暴起也没做到最后那步。   “你愿意。”江深道,是个肯定的陈述句。   谢轻舟:“我不是因为有信心研究得出消除剂才一时兴起的,我深思熟虑过。”   江深揽紧了怀里的人,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永久标记避孕失败的机率太高了,要是有了孩子你就没法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我可以等你。”他捏了捏谢轻舟仍然敏感的后颈,“反正临时标记也有效力。”   “或许在别人眼里,标记意味着Alpha对Omega的占有,但同时我也想给你控制我的权利,这样我的情绪和欲望,我的喜怒哀乐都可以被你影响。我这样说,你能明白我吗?”   几天后,江深带谢轻舟找何见秋商量过,邀请一众媒体记者开了场简短的招待会。明面是说不希望私人生活受到太多关注,实际上等同揭开这层纱,公开了他跟何见秋的恋爱关系。   “感谢各位媒体对我和见秋的关注,感谢大家的祝福,私人问题以后就不再多作解释了。有关于深蓝电子的商业性问题可以找我的秘书,江氏药业那边恕我只是股东之一不方便回答,大家可以直接联系他们的市场部。”   江深说完,给招待会的主持人一个“可以了”的眼神,主持人马上接过他的话筒致结束辞。何见秋一直挽着江深的胳膊,安静而礼貌地对在场记者点头微笑,随着江深离场。   如以往一样,江深目不斜视地开车,把何见秋送到了他公寓楼下。   何见秋下车之前认真地道谢:“谢谢你们愿意帮我,你和谢先生都是好人,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深略一点头,“大家相识一场,你也不用那么客气。是我家小舟想帮你,他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他办到。”   何见秋会心一笑,由衷羡慕,“你们两个感情可真好啊。”   江深掩饰不住一脸得意,“嗯,希望你的问题也能尽快解决。”   何见秋:“谢谢,嗯……我一个人住,不太方便请你上来坐。”   江深:“没关系,我也不想让小舟误会,上去吧,我走了。”   何见秋礼貌地目送江深的车驶出小区,回身翻钥匙准备上楼,忽然前面远远传来一声口哨。   何见秋对这口哨声再熟悉不过,吓得差点掉了钥匙,一抬头就见苏煜两手插兜朝他走过来,紧张道:“你怎么在这?”   苏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戏谑地问:“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还好刚才他是在车里跟江深说话,苏煜离得有段距离,何见秋不由后怕,想着以后一定得再谨慎些。   苏煜见他不回答,把手机举到何见秋眼前又问:“这是什么?秀恩爱?”   屏幕上放着招待会的转播视频,何见秋不想交流,绕开他朝公寓的方向走,凉凉地丢下一句:“不用你管。”   “何见秋你是不是贱啊!他跟他那个所谓的助理关系不清不楚,你看不到吗?”苏煜脸上那勉强的笑意也彻底褪去,一把攥住何见秋的手腕将他拽了回来。   何见秋吃疼,揉着手腕细弱蚊咛地心虚道:“江深、江深已经跟我道过歉了,还把那个Omega给辞退了。”   苏煜嗤笑一声,“你就相信他以后会对你一心一意了?”   何见秋不擅说谎,头低着不敢看苏煜的眼睛。可他找江深帮忙的目的不就是让苏煜知难而退?于是只好又硬着头皮说:“我、我爱他,愿意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苏煜把指节握得咔咔作响,恨恨地一步步把他逼到墙边,咬牙切齿道:“改过自新?我看是狗改不了吃屎,要不是我KTV的监控拍得实在太清楚,恐怕他还不肯认账呢吧!”   何见秋:“只是……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我不想那么较真。”   苏煜气得一拳头挥到墙上,当即便见了血,怒道:“好个逢场作戏,你怎么就这么好骗啊江深说什么你都信。”   “我问你,我舅舅生日那天那些人,除了医生护士就是跟我舅舅一样的发小,有哪个需要他带个助理来卿卿我我逢场作戏!”   何见秋见他手关节上的伤口血肉模糊,想关心一下又觉得无地自处,最后只小声敷衍:“你还小,你不懂。”   苏煜仿佛丝毫觉不出疼,低喝道:“就因为我年纪小,所以连喜欢你的资格都没有对吗?跟我在一起很丢人是不是?你连他出轨都能忍,却像丢垃圾一样恨不得把我丢得越远越好!”   何见秋无言以对,只能沉默。他胆小怯懦,有些事在别人眼里可能只要做些改变,于他而言却如天翻地覆。   他不敢接受苏煜的感情,可不代表他不会因为伤害了别人而内疚自责。   “江深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吧?”苏煜一通发泄后平静了下来,凑到何见秋颈间闻了闻,“哦,难怪,这么重的阻隔剂味儿,为了遮我的标记吗?”   说着,苏煜笑了,那笑容邪气至极,钳着何风秋的脖子张口就要咬下去,“要不要我给你加深一下。”   何见秋连忙抬手护住自己,他知道苏煜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急急地求饶:“不要,求你了,这是外面会被人看到的。”   “你答应过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条件是他得应付任何时候苏煜的某些要求。   可这几个月苏煜的行事却愈发过分,不止一次违反约定临时标记了他,还次次都要留下极深的齿痕。   为了不让家里人发现,何见秋大部分时间都穿着高领的衣服,喷很多掩盖Alpha信息素的气味阻隔剂。还要整日担惊受怕,怕苏煜哪天发了疯永久标记他。   他求助到江深那里,实在是因为走投无路。   苏煜:“怎么,怕你未婚夫看见?”   何见秋不怕,可也只能默认。   “真不体贴,都不送你上楼。”苏煜凑到他耳边,坏笑着用拇指摩挲着何见秋的唇角,“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在你家里陪你做很多好玩的事。”   其实苏煜并不会去找江深,保守秘密是他现在唯一的筹码,一旦食言,何见秋就不再有被他控制的理由。连那几次临时标记都是疯狂嫉妒下的一时失控。   再者,他看得出江深对何见秋并无真心,既然是利用,就算知道了也一样会忍辱负重落实了联姻,还能在何见秋那落个不计前嫌深情大度的好形象。   苏煜的父亲既是导演也是影视公司的老板,外祖一家皆是商人,他从小耳濡目染最是知道商人的唯利是图。让江深做那种认了绿帽子默不作声就退婚的亏本买卖根本没可能。   何见秋忍无可忍地推了他一把,没推动。   疲惫道:“苏煜,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别再缠着我了。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和资本由着性子来,但我年纪不小了,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想让家人担心失望,你就当从没认识过我,行吗?”   苏煜静默了几秒,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何风秋说,却每次都让他心如刀锉。他垂头闭起眼睛,再抬眼时,双眸血红,反问道:“从没认识过你?”   而后指着天,一字一句道:“你问问我们的孩子,你问他答不答应?”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带伤的指节上血迹已干涸。   何见秋怔了一会儿,觉得全身好似都脱了力,要靠着身后的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第40章 感应器   自从谢轻舟重归本行就又过回了以前的生活——每天十二个小时泡实验室,吃饭只求速战速决或者干脆一边盯着仪器,连睡到一半都会突然醒来开电脑修改配比方案。   被江深家厨子养胖的那几斤肉又转献给了科研事业,谢轻舟却乐此不疲,只要想到离成功更近一步就睁眼全是干劲儿。   手机铃声又一次在公共区响起。   “小谢,你手机响。”谢轻舟同组的同事老蒋提醒道。   谢轻舟手上正有几支试剂要排顺序归位,不好分神,提声朝他道:“不好意思,我放完东西就静音。”   “连打三个了,会不会有急事啊?你也不用这么拼,这项目的概念本来就超前业内十年,就算进度慢些也不影响你拿工资。”   “明年年中我想完成这个项目。”谢轻舟大胆放言。   想想又觉得自己这么激进会让其他组员压力很大,补充道:“我虽然是组长,但不要求大家和我一起加班,你们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多余的工作交给我。”   老蒋论敬业自愧不如,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就觉得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谢轻舟揉了下自己稍有些僵的脖子,笑说:“没事儿,我也没觉得很累。”   老蒋摇头连声音感叹:“到底是年轻啊,我们这些年过三十的连着工作十个小时就手腕颈锥哪哪儿都疼。”   过会儿又问:“诶?小谢,你有Alpha吧?”   谢轻舟想到自己经常忙得忘喷气味阻隔剂,估计早被老蒋和其他同事闻出来了,嗯了一声承认了。   老蒋了然,也没细问,心想难怪他拼了命地研发标记消除剂,看那不愿意多说的态度,估计是跟自己的Alpha过得不开心,想洗掉标记重获自由。   另一边江深几天见不到谢轻舟一次,又不敢打扰他工作,毕竟有些实验是有危险性的,分神容易出事故,只能每天闷头加班到深夜回家直接睡觉。   本来这天也很平常,谁知道遇上易感期。   等待抑制剂起效的那几分钟里,他敏感失控地连着给谢轻舟打了三通电话,都没人接。到晚上实在熬不住,直接杀到谢轻舟的办公室找个由头把人叫了出来。   “对不起,江先生。”   谢轻舟匆忙间连实验服都来不及脱,可见到平日从容稳重的江深满眼幽怨看着他时,一下感到愧疚难当。由着江深一把钳住他,不太轻柔地用犬齿啃着他的脖颈和锁骨。猜到是江深的易感期。   “我今晚陪你好不好?”谢轻舟迅速回到恋爱状态,一边忍着些许的疼,一边扯掉还没来得及摘的实验手套。   江深埋头在他肩窝蹭了许久,空气中焦躁的Alpha信息素才渐渐平缓下来,声音有些沙哑道:“那我们去约会吧。”   谢轻舟:“可是不能去人多的地方,被记者拍到就说不清楚了。”   江深不管不顾道:“拍到就拍到。”   “还不是时候,”谢轻舟狡黠地眨眨眼哄他:“而且你不觉得像偷情一样也挺刺激的么?”   江深不假思考,“那也得让我偷着啊,我们都几天没见了,你不让我去你宿舍,又不来找我。”   谢轻舟无奈,“整个研究院的人都认识你,你进了我的房间我明天就出名了。”   江深:“那我们去国外度假吧,你想去哪个国家?”   谢轻舟:“……”   “好了我知道你忙。”见谢轻舟无言回应,江深也没再坚持,“今天先带你去个地方。”   半小时后,江深把车驶进一处地下停车场。这里地段环境都不错,可看起来就是民宅区,不像对外开放能约会的地方。   谢轻舟:“我们是去哪啊?”   江深故弄玄虚,“上去你就知道了。”   电梯停在其中一层,江深用指纹识别开了一户门,进来的第一件事是开换气机。这公寓他定期会叫人来打扫,但开窗通风不够。   谢轻舟一进到客厅就看见整一面的照片墙,挂的大多是风景照,只有江深的毕业照那一副人像,好奇道:“这是你另一个家吗?”   江深:“嗯,我上学的时候用自己做智能芯片赚的钱买的。”   “大学就有房产投资意识,厉害。”   江深摇头笑了,“不是,我买这个公寓是为了放我的作品。我爸妈希望我子承父业,不太支持我学电子工程,所以有一些比赛获奖的小发明什么的我就不想放在家里碍他们眼。”   谢轻舟指了指客厅一个一人多高的柜子,震惊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说着被一个巴掌大的机械小人吸引了注意力,“这个机器人是干什么的?”   江深把底座拿下来插上电,又把机器人放了回去,“这是个语音翻译机,能识别九种语言,不过没电了,我充一下电给你玩,应该还能打开。”   而后又献宝似地把柜子上造型各异的小物件给谢轻舟一一作介绍。这些东西每个背后都贴上了标签,写着具体的出生年月日。   谢轻舟随手拿起一个,江深看了眼道:“这是我高中做的,电路已经坏了,摆在这里做个纪念。房间里还有几样大件,你要不要进来看?”   “这是什么?”谢轻舟刚要跟他进去,瞥眼看见个遥控器一样的黑色塑料板,因为不起眼,刚刚没有注意到。   江深随口道:“这是个探测器,能感应到周围十米以内的所有定位设备。”   谢轻舟觉得很有意思,“手机定位也可以吗?”   江深:“手机不算,这是我大三的命题作业,题目是‘反侦察’。当时我大多数同学都做监听监控的感应器,我就做了这个。”   “这个会亮吗?”谢轻舟拿起来看了看,发现个灯一样的小突起。   “会,正常状态下是白灯,感应到定位器会变静止红灯,两米以内闪烁红灯。”江深见他感兴趣,想给他演示下,“这个装电池就能用,我找个电池。”   说着从抽屉里找出两节电池,抠开后盖装了上去,按下开关。   谢轻舟看着通上电后的感应器亮的灯不是白的,不解道:“怎么是红灯,坏了吗?”   江深同样疑惑,关掉又重开,还是亮红灯。   两人面面相觑,江深敏锐道:“你身上有带什么别人给你的东西吗?”   他自己身上除了衣服,钱夹和一个车钥匙什么都没有。   谢轻舟一头雾水,从头到脚看了看自己,除了江深的那块表以外什么饰品都没有,被标记后颈环也没戴了,一抬手腕不解道:“这个?我想你的时候都会戴着。”   “如果是两米以内红灯会闪。”江深言外之意自明。   谢轻舟恍然大悟,一指门口的玄关架,“我背了包!”   江深快步走到门口,刚一靠近谢轻舟的双肩包,手里的感应器红灯就闪烁起来。   谢轻舟如遭雷击,头皮都发麻了。   江深:“可以打开看看吗?”   谢轻舟二话没说直接拉开拉链,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到了桌子上。   一本书,几支抑制剂,隔阻喷雾,酒精棉,钱包,两串钥匙。一串是谢轻舟现在的,一串是江深没见过的。   江深拎起那串他没见过的钥匙,“这也是你的吗?”   “是我之前租的公寓的钥匙,一直在包里,房租之前是交整年的,最近快到期了我正打算去搬东西。”   谢轻舟看清那把钥匙,瞬间变了脸色。   钥匙的确是两把普通的钥匙,可上面挂着的枫叶钥匙扣还真是别人给的。   谢轻舟记起来,这是邵震阳送他的伴手礼,说是从国外出差带回来的,他顺手挂上从没仔细看。后来他住到江深家,这串钥匙再没拿出来用过,一直搁在他每天背的双肩包里。   这么算起来,已经带在身上有半年多。 第41章 白秀   谢轻舟几下把钥匙扣拆下来递给江深,如实道:“这是邵震阳之前给我的,我以为只是个普通的钥匙扣。”   江深仔细观察了正反面和侧面,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这玩意儿虽然有些厚度的,却不重,能确定是个空心的。   他找出工具箱,取了把趁手的工具倒鼓了几下,果不其然,拆出个纽扣大小的微型定位器。   谢轻舟虽然不是电子行业出身,对这种非常规科技产品一无所知,可光看江深阴沉下来的脸就明白那是什么了。   江深咬着牙道:“你想我怎么样处理都行,一个凯亚的子公司根本就不是深蓝的对手,而且邵老爷子也不可能为一个犯了事的私生子得罪整个江家。如果不想私下解决也可以直接报警。”   谢轻舟没回应,愣愣地握着那枚定位器喃喃自语,“难怪。”   江深没懂他的意思,“什么?”   谢轻舟:“难怪我有好几次都觉得看见她了,原来真不是我的错觉。”   江深以为他指的是邵震阳,“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说过你不用担心给我惹麻烦,邵震阳那种货色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麻烦。”   谢轻舟这才回过神道:“我不是说他,是说那个女人。”   江深更加困惑了,“女人?哪个?”   谢轻舟:“品鉴会那天和邵震阳母子一起来的,站在他们两个身后没说话的那个,而且我在家门口也见过她,还记得吗?”   江深点点头表示记得,那女人鬼鬼祟祟的,被发现后立刻就跑了。   自从那次之后,江深想到邵震阳对谢轻舟侮辱性的言语就有气,几次要收拾邵震阳可都被拦住了。谢轻舟讲不出理由,只说以后有机会再跟他解释。   如今看来,这个机会就是现在了,而且很可能与那个女人有关联。   谢轻舟冷不防道:“那个人,有可能是我妈。”   出乎所有预料,这个答案可以说让江深震惊不已,有些难以置信地问:“确定吗?”   谢轻舟:“以前只是怀疑,现在确定了,不然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跟了我好几次又什么都不做。”   妈妈离开时谢轻舟只有几个月大,他不可能对她的样貌有记忆,也没见过她的照片。童年时期他偷偷把家里翻了个遍,想找出张旧证件或笔记本什么的,至少他想知道妈妈的名字,好去找她。   爸爸发现后没有责怪他,只是把工作以外的时间抽出更多来陪他。老实巴交的爸爸不善言辞,更不善伪装,每次谢轻舟问起妈妈时他都是落寞而无措的。   等谢轻舟再长大一点,知道了妈妈离开的原因,才真正理解了他爸的难处。   为了把没有血缘关系的他抚养长大,这个善良的Beta放弃了男人的尊严,独自藏下了这个秘密,把怨恨、屈辱等诸多情绪深埋心底。还要安慰谢轻舟说妈妈并不是不爱他,只是实在无法面对他。   慢慢懂事后的谢轻舟再也没提起过她,尽管谢父从没要求他要对此事讳莫如深。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地,把这当成了一件尘封的旧事,只是谢轻舟后来学了医,主攻性别方向,偷偷怀着能替妈妈洗掉标记的念想。   江深不解道:“你妈妈怎么会和邵震阳扯上关系?”   谢轻舟不意外他会这么问,因为刚知道时,他也为此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把从江乐那打听到的信息和自己的推测如数说给了江深,包括邵震阳的妈跟自己的妈可能是亲姐妹这件事。   江深默默听完,征求他同意后便一个电话叫人立刻去查。   几个小时资料就发到了江深的邮箱,附件带了几张那女人的照片,各个年纪的都有一些,这么一看,谢轻舟跟她的五官竟真有七八分像。   与谢轻舟推测的相去不远,邵震阳的妈叫白洁,那个女人叫白秀,两人是亲姐妹,都是Omega。   妹妹白秀有过两段婚史,一段是谢轻舟出生的前几年,在滨江,和她初恋的高中同学。一段是在泰国,也就是出走后的第二年,和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Beta富商。   去年她的第二任丈夫刚过世,或许是没能再生下一儿半女,异国他乡没了依靠,几个月前便回国投靠了唯一的姐姐。   因为第一段婚姻时间久远且短暂,私家侦探那边能搜集到的信息也有限。可那与谢轻舟如出一撤的五官轮廓,和赫然出现在前夫那栏谢轻舟父立木的名字,都已足够证明她的身份。   谢轻舟激动得整个人不住发抖,刚才看资料时他紧张得额上全是汗珠,知道结果后就像脱了力一样。   要不是江深,他可能永远都没有勇气去探那个究竟,怕事实不如他所愿。   “江先生,我能留着这个定位器吗?”被人定位了还听之任之,谢轻舟知道他这个念头蠢得可以。   江深一下领会,没立刻拒绝,而是问:“你想她能找到你?”   谢轻舟勉强扯出一抹笑,看得江深心一揪,“她不想认我,但一定也会想看看我吧,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她可以在她觉得安全的范围里看着我。”   “太危险了,这毕竟是邵震阳安到你身上的。你想没想过白秀怎么可能认出你,毕竟她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她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婴儿,连名字都还没有不是吗?”   若是找到亲生母亲,他比任何人都要替谢轻舟开心,可整件事还有许多细枝末节无法说通,又事关邵震阳那个败类。   江深顾虑重重,可也担心以谢轻舟现在的情绪根本听不进去。   “我长得很像她对不对?酒会那晚她盯着我看了很久,一定是也注意到了。而且你跟邵震阳因为我起了那么大的冲突,她作为小姨不可能对我不好奇。我姓谢,年龄对得上,不管是调查我还是调查我爸都不难。”   “她应该已经找过我爸了,我们去疗养院那次,我爸支支吾吾问我有没有接过奇怪的电话,说的应该就是她了。”   江深见谢轻舟有理有据地罗列这些证据和推测,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希望谢轻舟重新考虑只是出于谨慎,并非没有同理心。   好在他和邵震阳一样学电子出身,又在这一行业拔尖了多年,对这种外置定位的小玩意儿了若指掌。   江深不发一言,重新将定位器检查了一遍,可以确定的是这东西只有定位功能,不能监看监听,只是查看方式有很多,可以通过平板手机电脑,或者特制的设备来追踪。   若不存在更加叵测的居心,基本可以断定邵震阳给谢轻舟这个东西只是出于他个人的变态喜好。江深知道有些Alpha对自认为势在必得Omega有极强的掌控欲。   两人闹掰之后,邵震阳也就任由谢轻舟继续带着还是扔了,总之不了了之。   再往更深了推敲,白秀许是已经把谢轻舟的身份告诉了姐姐母子,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邵震阳再没找过谢轻舟麻烦,而是把监控权限转给了白秀。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至少谢轻舟留着定位器会受到的威胁性少一些。   可即使如此,江深仍得替谢轻舟考虑万全。   他深思熟虑后,在谢轻舟期盼的目光下道:“你要是想继续带着也可以,但我得把它破解改造一下,应该不难,给我一天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有问题欢迎评论或群见】 第42章 准儿媳   江氏集团这几年发展得可谓是如日中天,不仅一连吞并了六家同行企业,在研发成果上也屡上社会新闻报纸。   而江家人的生活却平静无波得很,除了老人们健朗是福气,婚娶添丁的喜事一件也没有。   眼下最有盼头的无非就是江何两家能结成两姓之好。   这事儿江家上下无数双眼睛盯了好几年,自从两人公开交往,江家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在儿子讨老婆这事上,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天底下爹妈的心态大都相去不远。   江夫人是个从年轻时就在Alpha堆里拼杀都毫不落下风的Beta,平日雷厉风行,对下属不苟言笑。而如今一想到儿子就容光焕发喜上眉梢的,人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用江董事长的话来说,就是活像个围着儿孙事操心打转的中年妇女。   江夫人也不恼,她知道江深父亲虽然面上一派沉稳,嘴上不提,心里的得意绝不少于自己。   与三大药业龙头的另一家族联姻是件为长远考虑的大事,要不是叶家没有适龄未婚的人选,何家也只有一个合适的孩子,他们不至于把这么大的压力落到儿子身上。   江深第二次带何见秋回老宅吃饭,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江夫人为了显出诚意,还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不可谓不重视。   何见秋与江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跟江深交流却不多,江夫人一边忙着关心未来儿媳,一边还要替不怎么体贴的儿子打圆场。   “江深这孩子就这样,从小话少,平时跟我和他爸爸也不怎么说话的。”江夫人说着朝江乐使了个眼色。   江乐手握剧本,却点头如捣蒜,陪着堂婶唱双簧,“嗯嗯嗯,对!我哥哪都好,就是不善表达,喜欢谁在乎谁不会放在脸上,都放在心里的。”   江夫人:“是啊小秋,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多担待担待。其实Alpha不解风情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就像你江叔叔,就知道工作一点不懂浪漫,可也不招蜂引蝶,人家一看到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吓都吓跑了!”   说完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江董事长,后者尴尬地应和:“像我,像我。”   “我明白的阿姨。”何见秋为欺骗长辈而愧疚难当,可也不想在人家Alpha的妈妈面前过多表现,都是礼貌且简短地问一句答一句。   江夫人:“诶?小乐,你不是也交了新女朋友嘛,带给你爸妈姐姐看了没有啊!要不要哪天也叫过来吃饭。”   江乐从小养在他们家,相比两个月大就交给保姆,十二岁就住读私立学校的儿子,看着他长大的时间还要更长些,早当成自家孩子。   董事长指着江乐的鼻子,恨铁不成钢道:“哎呀,换女朋友比每个月领工资都勤,你说说你。”   冷不防中枪的江乐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个绝对短期之内不换了,陆修介绍的,实习医生,绝对靠谱。”   江夫人:“没说人家姑娘不靠谱,还不是怕你不靠谱吗?也不小啦,二十三啦,你哥和见秋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处了一年了,多快啊。”   江深有预感他妈下一秒就要催婚,果然江夫人转了个话头又问何见秋:“既然认识都这么久了,结婚也是迟早的,婚礼打算在哪里办呀?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我们都听你的。”   何见秋淡淡回应:“没有,阿姨,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   江夫人见何见秋情绪不高,以为他是当着江深的面害羞不好意思说,心里隐隐发愁。   自己儿子已经是个闷葫芦了,儿媳要是太矜持,她这孙子孙女得什么时候才能抱上。而且这以后两人沟通也成问题,还不如她和江深爸爸年轻时成天打打闹闹来得亲近。   江董事长许是高兴,破天荒地叫儿子陪他喝了几杯,江夫人派司机送何见秋回去的时候非叫江深也跟着,指盼着被酒精催化一下,她那木头疙瘩一样不开窍的儿子能热情些。   江乐看离接女朋友下班的时间还早,跑到晚餐没露面的江老太爷面前又是关心又是体贴地撒娇了好一会儿。   “爷爷,你头还疼吗?降压药吃了吗?”   江老爷子八十多岁依然老当益壮,连头发都还大多黝黑,闭目养神地盘着核桃道:“不疼,本来也不疼。”   江乐不解:“那您怎么不吃晚饭?担心死我了,饭都没吃饱就跑来看您了。”   “吃过了,开的小灶。”江老爷子笑眯眯道,拍了拍江乐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江乐当即便明白过来,“那您是……不想见何见秋?”   “何家少爷。”江老爷子强调,“比你年长,别直呼人家名字。”   江乐装蒜装到底,“嗨,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江老爷子手上的核桃转了个方向,摇摇头悬乎道,“你且看着吧。”   江乐意会到言外之意,十分惊讶,“爷爷,你不喜欢何见秋吗?”   “怎么会呢,挺好的孩子,和气又稳当。”江老爷子是见过何见秋几次的,他一把年纪,看人没错。   江乐:“那您怎么……?”   江老爷子知道儿子媳妇盼着联姻能成,心急蒙了眼。而自己早不过问生意上的事了,闲散外人才真正耳聪目明,“你小子不用跟我这做戏,你哥的事你还能不知道?”   江乐被掀了皮,讪笑着给老爷子捏了捏肩,嘿嘿一笑当认了。   “别跟你叔你婶面前漏了馅儿,你堂哥啊,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这孩子打小就有主见。”江老爷子嘱咐道。   江乐笑呵呵地头点如鼓,“嗯嗯,爷爷英明,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老人家的法眼。”   “哪有什么法眼呢,”江老爷子乐了,“是你哥随我,我年轻时候一样的性格。”   过会儿又补充道:“得要你奶奶那样的人才降得住。”   “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江乐只知道堂祖母过世的早,那时候他太小,还没记忆。   “她啊,看起来柔顺,其实很有韧性,非常聪明,对许多事儿的看法都比一般人通透。年轻时候长辈也给我介绍过好多对象,但我认识她以后啊,别人谁也看不上……”   江乐知道爷爷这是想奶奶了,却也由衷觉得温馨,赞叹道:“真好。”   送何见秋回家的江深一上车就开始给谢轻舟发信息,报备自己一天的行程,连晚上吃了几口菜几块肉都恨不得如实秉报。   江深:家里司机在车上,不方便说话,等下送何见秋回去我打给你。   谢轻舟:不急,等你一个人的时候。我晚上只做材料风干,可以一边看着一边等你电话。   江深:晚上不忙?   谢轻舟:不忙,其实风干机也可以自动定时的。   江深:等我去接你。   江深:“偷个情”。   跟着又发了个又可怜又委屈的表情。   自从不能在公开场合出双入对,江深和谢轻舟的约会就换成些不容易碰上狗仔和熟人的时间地点,比如夜场游乐园。   他们之前来过一次,可惜因为下雨取消了当天的烟火秀,江深一直记在心里,今天正好给补上了。   药品研发一天没投产,一天就不可能放松,谢轻舟说不忙是假的,但也总要抽时间陪陪他那个越来越粘人,甚至他都要怀疑得了分离焦虑症的Alpha。   就像苯乙烯的保存需要低温,氯化铁溶液需要盐酸一样,谢轻舟认为再好的感情也需要时间这个培养皿才能稳定持久。   “到时候我们婚礼那天也要放烟花。”两人排队下一个项目的间隙,江深冷不防道。   谢轻舟闻言笑了笑,问:“你很喜欢烟花?”   江深满脸一本正经,“我想在天上炸出我们两个的名字,到时候电子操控板我自己设计。”   谢轻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名字炸天上也太吓人了吧,结婚还是祭天啊,而且哪有人大晚上办婚礼的。”   江深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点傻,干脆顺着开玩笑:“那就把婚礼从白天办到晚上,不看完烟火不准走。”   两人正漫地漫天地调笑着,谢轻舟被一个突然跑过来的女孩撞了个趔趄,江深即时扶了他一把。   “对不起小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女孩的肩膀也撞得生疼,双手合十在面前不住地道歉。   谢轻舟没太在意,说了句不要紧。   女孩原本就排在他们两个的后面,看样子是让同伴占着位置,刚刚去了别的地方又卡着时间匆匆跑回来的。   她的同伴见她回来兴冲冲问道:“怎么样?有吗?”   女孩兴奋得手舞足蹈,嗓门大得几乎是用喊的,“有的有的,圈起来好大一块儿,看来网上的消息是真的,真在这里拍。”   谢轻舟不小心听到几句,没太在意,殊不知不远处有个少年靠在栏杆上,已经直直地盯着他们看了很久。 第43章 醉   苏煜在滨江本地拍一部校园偶像剧,有场白天的戏要在游乐园取景,可因为主演状态不好一天没能拍完,明早还要补拍,场地就还继续圈着没动。   提早下戏后他没回家,也无别处可去,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游乐园乱逛,放起烟花时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烟火再炫烂,一个人看也索然无味,他收回目光,不料却在人群里看见江深。而他身旁站着的,还是上次撞破他跟何见秋的那个Omega。   江深一手帮他拿着没喝完的饮料,一手抓着只娃娃机抓来的公仔,两人低头耳语时亲密得如同恋人。   换作以前,苏煜一定会立刻拍下罪证,像上次调出KTV监控一样甩给何见秋看,而此刻他只是不知不觉捏扁了手里的可乐。   他的愤怒一半替何见秋不值,一半为自己不甘,傻子都看得出江深对这个姓谢的动了真心。   热恋中的情侣旁若无人,丝毫没注意到人群外的他,苏煜没躲没藏,倚着栏杆堂而皇之地看了他们好一阵才离开。   何见秋原本已经回了何家大宅,忽然想起工作上还有些收尾的事没做完,电脑又没带在身上,临近半夜时又只身回了公寓。   他进屋换好拖鞋,打开灯却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捂着心口问:“你怎么不开灯?”   苏煜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几个空酒瓶,哑着嗓子答非所问,“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何见秋镇定了片刻才走过去,挽起袖口把桌上的一片狼籍收拾了,还想故意拿走苏煜没喝完的半瓶酒。   苏煜冷着一张脸,伸手道:“酒,还我。”   何见秋拿走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站在原地握着酒瓶,“学生不能喝太多酒,会影响功课的。”   苏煜最恨何见秋这副口气,起身一把抢过酒,“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何见秋讷讷道:“我、我是你学校的老师。”   苏煜一掀眼皮,笑了,用一种尽乎鄙夷的语调问:“哦?老师?怀上学生孩子的那种老师,得是教哪门课啊?”   提起那个只在他身体里呆了一个多月的孩子,何见秋也不太好受,当初震惊恐惧之下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思考他的去留便稀里糊涂地失去了。   医生解释说流产的原因只是胎儿发育不好,很大可能是因为他和苏煜那天喝了酒,事后他还吃了药。可平心而论,就算那孩子是健康的,自己会选择留下他吗?   答案大概率上是不会,他自知没有勇气和魄力在如此混乱的关系下,给一个十九岁的孩子生孩子。   明明自己并不想要,却会因为失去而伤心愧疚,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   而他的拒绝和冷漠,也导致苏煜无法相信孩子是自己离开的。   “怎么?不想听我提那个孩子?”苏煜见何见秋瞬间苍白的脸色,极有报复***地咄咄逼人。   何见秋早就百口莫辩,苦笑了下,安慰苏煜道:“你还小,以后还会有很可爱的孩子的。”   其实苏煜跟大多数男孩子一样,从没想过要在这个年纪做父亲,也无法体会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血肉能与自己有多深的联系。   可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有一个或许眼睛长得像自己,或许嘴巴像自己的小东西,因为不被期待,而无权来到这个世上。   他轻嗤一声,冷冷道:“那真是谢谢你的祝福了,但你要是以为,我也会祝你和别人子孙满堂,你想都不要想。”   何见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可也不想替自己辩解,只是觉得身心疲惫。   他甚至不清楚苏煜是什么时候弄到他家的钥匙的,或许是某个他累得睡着的白天,苏煜偷偷拿去复制了一把。   “能把钥匙还我么?”他无力地问。   “给你。”苏煜一刻没犹豫,从裤袋里摸出把钥匙随便往茶几上一丢,见何见秋刚要伸手去拿又坏笑道:“反正我还有很多把。”   何见秋也不意外,他知道以苏煜的个性,一旦被惹急了就绝对不可能那么好说话。自己这么对他,恐怕早把人得罪透了。   苏煜勾着唇角,眼神在半醉中赤裸又透着几分邪气,“你可以换锁,也可以搬家,但我想来找我的Omega还能有多难?”   何见秋明白那个眼神的意思,可苏煜喝了酒,情绪也不好,他担心会被一时失控下永久标记,小声请求道:“我今天不舒服,能不能、能不能换一天。”   苏煜危险地眯起眼,拉过何见秋一把推翻在沙发上,扯开衣服便检查起来。酒精使苏煜思维混乱,半天才想起刚刚还在游乐园见到江深陪着他的小情人,何见秋不可能有时间跟他做什么,可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何见秋被苏煜没轻没重的手劲儿弄得生疼,光洁的皮肤一下就多出几个触目的指痕,不自觉挣扎得也越来越剧烈。   然而他的抵抗在苏煜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只释放出一丁点信息素便压制得他动弹不得。   慌乱之下,何见秋使尽仅剩的力气咬了他肩膀。   痛感让苏煜稍稍清醒了一些,松开了何见秋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腕。   “我今晚看见姓江的了,他又和他那个助理在一起。”苏煜觉得自己真是可悲到了极点,要靠证明另一个Alpha不值得爱,才能在心上人面前为自己争取那点渺茫的机会。   何见秋沉默不语,不知该怎么表态。   苏煜没有得到回应,又问:“这次你又会给他找什么理由?嗯?”   何见秋避而不答,揪着被撕烂的领口道:“我今天真的不舒服,想睡了。”   “我恨你。”苏煜道,酒精使人的喜悲鲜明而赤裸,跟着又埋下头,胡乱地亲他,说了句我爱你。   苏煜颠三倒四地重复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干脆问:“你呢?”   何见秋知道他醉了,无力道:“你放过我吧。”   这话他说过很多很多遍。   “放过你?”苏煜放开他慢慢坐起身,自嘲道:“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是坏人吗?是鬼吗?还是疯子?”   一句毫无意义的“对不起”梗在何见秋喉咙里,那分量实在太轻。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坏人,是个混蛋对吧。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好人?那姓江的脚踏两条船他就不混蛋吗?”苏煜语无伦次地低吼。   何见秋:“你不是。”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你要是不喜欢我做艺人,我毕业可以做幕后,你不喜欢我什么我都能改,改到你满意还不行吗?”   “但你要是因为我比你小所以不喜欢我,你要我怎么办呢?”苏煜说着,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大男孩,红着眼睛哭了。   何见秋见过死缠烂打的他,见过工于心计的他,见过偏执暴怒的他,却从没见过他如此无助和委屈。   也不知自己是从什么开始害怕他,躲着他的,可回头想想,最初的苏煜不正是那个爱笑爱闹,喝他的花茶,塞他一嘴炸鸡薯条,如盛夏炽阳般唤醒过他枯萎灵魂的人吗?   一瞬间,何见秋怀疑自己也喝了酒,大醉了一场。他下意识地抬手触上苏煜的脸,却被狠狠地一把挥开。   半天才缓过神来,发现苏煜已经走了。 第44章 偏执   谢轻舟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几乎宿舍食堂实验室三点一线,根本不出园区。非等冰箱里空得连包牛奶面包都挖不出来才能去趟超市,顺便囤点必要的生活用品,也都是抽时间去。   他宿舍离园区后门比较近,一出门便看到辆白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开着,司机探出头,一直朝他这个方向看。   谢轻舟以为是自己叫来的网约车,过去询问了一句,司机没否认,示意他上车,只是神情有些奇怪。   他戒备地看了眼车牌号,发现与他叫来的那辆不符,刚一转身就见两个男人表情不善地朝他过来,再一回头发现司机也下了车。   身后两人不由分说地扣住了他的手腕,他刚要反抗,司机却没给他机会,一块黑布直接捂上他的口鼻,随后便陷入昏迷。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倚在一处墙角,双手被反绑,脚也捆着,嘴上贴着胶布,他试着挣脱了几下,***的残效使他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绑他的人没蒙他的眼,周围环境破败零乱,横着几张掉了漆的油腻的桌椅板凳,门窗和墙壁贴满了菜单和打印的食物照片,看起来像个老旧餐馆。   再一扭头,谢轻舟看见了个让他十分意外的人。   苏煜嫌凳子脏,将外套脱下来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支手机。   “我们又见面了。”苏煜见他醒来,漫不经心道。   谢轻舟以眼神询问:怎么是你?   苏煜当然明白他此时心中疑问,笑了笑,仿佛人不是绑来而是请来坐客的,“江深抢了我的人,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谢轻舟一见他就料到是为了何见秋的事,只是不清楚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不用想太多,我对别人的Omega没兴趣,我只要何见秋。”苏煜轻飘飘地说。   谢轻舟看了他一眼,心说陆修这个外甥胆子也太大了,好歹是个家世显赫的星二代,自己也是艺人,竟然口罩墨镜都不戴一个就敢干绑架的事。   苏煜两手捏着手机在谢轻舟眼前晃了晃,“刚给你拍了几张照片,要不要选张喜欢的发给江深。”   谢轻舟别过头去,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苏煜的目的,断定自己还算安全。   苏煜也不恼,随手点了几张,果真发出去,“我猜一分钟之内这手机就会响。”   苏煜拿的并不是自己平时的手机,而是另外准备了一个,号码也是临时的,专门用来跟江深摊牌。   特殊号码,查不到开户人和归属地,也没法定位。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谢轻舟闻声抬头。   苏煜看了眼来电,露出个不屑又满意的笑,朝门口喊了句什么。三个男人应声而入,谢轻舟认出正是把他绑来的那三个人。   为首的那个接了苏煜一个手势,二话没说,利落地拿了支针剂扎进他手臂,随即他便没了知觉。   谢轻舟昏迷之后,苏煜才不紧不慢接了电话,他就是要让江深等一下。   “够心急的。”苏煜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江深收到一个类似境外号码发来的短信,打开后瞬间头皮炸裂。那是几张谢轻舟的照片,绑着手脚,胶条封口,闭着眼被扔在不知什么地方。   那号码随后又发来一行字:不要想着报警,不然后果自负。苏煜。   “他在哪?”江深强作镇定,此时恨不得把电话捏碎。   “你说你的Omega吗?”苏煜明知故问,接着又道:“在我床上呢,我把他拍得还不错吧?是不是每个角度都挺好看的?”   江深捏紧拳头道:“无论你要威胁我什么,先把他放开,要是伤了一根汗毛我要你好看!”   电话那头苏煜发出一声鄙夷的笑:“心疼了?他是你什么人啊?”   江深咬着牙问:“他在哪,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煜:“当然在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喽,想干什么……我给忘了,不如你叫何见秋来问我,说不定我就能想起来了。”   江深拧眉,“你的目标是何见秋?”   苏煜冷冷地下了命令,“少废话,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不管你是用抓的还是用骗的,一个小时后我打给你,必须叫何见秋听电话。”   最后一句他一字一顿地说。   江深还想再问,苏煜却干脆地挂断了电话。江深再打过去,提示已经关机。   江深收到短信时江乐也在,此时他旁听了全程,紧张地问:“哥?现在怎么办?”   江深没答,一个电话打给何见秋,简短说明了情况让他在家里等着,电话保持畅通。好在今天何见秋也没出去,学校附近的公寓离江深不算远。   江深拎上笔记本电脑,让江乐去开车,两人匆匆出了门。   去何见秋家的路上江深一直没闲,用尽一切技术和方法试图调取苏煜那个号码的定位,结果不出他所料,所有路径信息都是被屏蔽掉的,根本一无所获。   值得庆幸的是谢轻舟为了能让白秀找到他,留下了邵震阳的那枚定位器。   江深在争取安全和不被白秀发现的条件下对定位器做过很大修改——定位功能保留,外置了一个开关,做成项链吊坠给谢轻舟戴着。这样不方便被监控时可以随时关掉,并提供一个江深自设的虚拟位置和移动路线。   此刻定位器这端显示的就是那个虚拟位置,如果那东西还在谢轻舟身上,要么人还没醒,要么手还绑着无法碰到项链。   何见秋吓坏了,接了江深的电话根本坐不住,早早在楼下等。期间他打了无数电话给苏煜,从无人接听打到自动关机。   苏煜胆大心细,为防止被太快追踪到,根本没带自己的手机。   远远看见江乐开车朝他这边过来,何见秋跑过去,急急地叫了一声:“江深。”   “上车说。”江深道。   何见秋急得快哭出来,苏煜这一年来逐渐极端和偏执的性情变化他看在眼里,无法替他跟江深保证谢轻舟能否安全。   这所有的都是他一个人的错,原本就不该请求一对恋人帮他这样荒谬的忙,更不应该因为自私懦弱去伤害苏煜。明明是他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到头来竟然还要拖累别人替他善后。   他懊悔羞愧无地自容,担心谢轻舟受伤受惊吓,也怕苏煜会承担严重的后果,只能不停地跟江深道歉,脑子一团乱道:“是我连累了谢先生,也是我对不起苏煜,我现在能做什么吗?让我做什么都行。”   江深抬腕看表,此时离约定的一个小时还有十分钟,他不能浪费时间跟何见秋说太多,只道:“等着接苏煜的电话就好。”   而后又打了电话给陆修,那边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拖着长音喂了一声。   江深直奔主题,“我现在时间很紧,你什么都别问,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外甥苏煜,或者你姐家有没有什么私密性好,方便藏人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陆修对江深打听苏煜的事略显意外,毕竟两人只是见过几次,并不熟,再一想才觉出事情不对,紧张道:“苏煜怎么了?他藏谁了?”   江深:“他绑了小舟,你现在把能想到的所有地址都发到小乐手机上,我回头再跟你解释,立刻马上。”   陆修不知道好端端自己外甥为什么要绑自己兄弟的Omega,可绑架是违法的事,江深又那么在乎人家,他拉下这张脸也必须端出这二十几年的交情了。   咽了口唾沫道:“好好好,我知道几个地方我发给你。那个……小孩子不懂事儿,咱能私下解决不报警吗?”   接着又道:“你人在哪我跟你一起去找,找到我师弟我一定抽死那个死小子给你赔罪行吗兄弟?”   江深此刻撕了苏煜的心都有,选择不报警是因为摸不准苏煜的脾性,为小舟安全考虑,但绝做不到事后也不追究,冷冷说了句“先找人”就挂了电话。 第45章 旧城区   苏煜的电话和陆修的短信几乎是同时来的,江深接起电话开了外放,那边苏煜还没开口何见秋便急急喊了声:“苏煜!你要做什么?”   那边苏煜明显听到了,却没回应,转对江深说:“姓江的,看来这个Omega对你很重要嘛,就不怕你正牌未婚妻吃醋?”   何见秋想跟苏煜坦白,他不想再拖累别人做他的挡箭牌了,刚想开口却被江深识破意图。见江深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何见秋便收了声。   “人我已经找来了,你想干什么可以说了吗?”江深强耐着性子道。   苏煜语调戏谑,“没什么,怕你脚踏两条船太辛苦,想帮你分担一下而已。你的Omega小情人长得很不错,我喜欢,不如你看看……把他让给我?”   无论真假,苏煜敢打谢轻舟的主意,算是触了江深的逆鳞。他以前只见过苏煜几次,都是在陆修的地方,虽然差不了几岁可也当他是个小辈,严肃道:“你也是个成年人了,知道绑架罪的法律后果吗?”   “你少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苏煜怒喝。   他生气是因为何见秋也常拿辈分说事,可是凭什么?他们明明只差七岁。   “好,那你把人放了,我用你喜欢的方式和你谈。”江深缓声道,等着苏煜提条件。   苏煜:“放人,行啊,你要是舍不得把你的小美人让给我的话……就拿你未婚妻来换。”   江深看了眼何见秋,见他白着张脸却点了点头,冷静对着电话吐出两个字:“可以。”   苏煜在那头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我可能说得还不够清楚,无论哪一个让给我可都要被永久标记的,江大少爷要不要为了你们江家再考虑考虑?”   江深:“不用考虑。”   苏煜啧啧两声,故作惋惜,“何见秋,你听听,我以为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个,现在看来你也是别人不要的,不如我们两个伤心人互相安慰一下?”   江深又一次阻止何见秋出声,自己对着电话道:“你闹够了就把人放了,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他身上有一丁点伤。”   任在场谁都看得明白,苏煜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离间江深与何见秋,目标原本就不是谢轻舟。但绑人这种事苏煜一个公众人物不可能亲力亲为,若谢轻舟试图逃跑或者反抗难保不在苏煜找来的人手下吃苦头。   谁知苏煜还不肯算,似对江深说:“别急,只要你的未婚妻能让我满意,我自然会放了你的心头肉。今晚十点,老地方,怎么样?”   谢轻舟再次醒来时已然是傍晚,苏煜早就走了,绑他来的那三个人正围着个小圆桌吵吵嚷嚷地打着牌。   这几个人是苏煜临时找来的打手,只图钱,一不想惹事二不想沾人命,所以苏煜一走他们就没再给谢轻舟扎麻醉药,怕打多了真出事。   一个为首的光头见谢轻舟醒了过来,从旁边桌上拎了盒饭和一瓶水,打发狗一样地丢过去给他,饭菜的汤汁隔着袋子都溅了谢轻舟满身。   光头这么侮辱人主要为了撒气,因为苏煜交代过,要是他们敢管不住下半身,保准儿帮他们都给剁了。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他们不敢惹,放这么个白嫩漂亮的Omega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吃,想想都来气。   谢轻舟的嘴上还粘着胶条,他压着情绪,朝光头呜呜两声示意自己这样没法吃。   光头不耐烦地走过去,一把扯掉谢轻舟嘴上的胶布,不满地嘟囔着:“真麻烦。”   谢轻舟喘了一大口气,干哑着嗓子道:“这位大哥,能帮忙把手上的绳子解开吗?反正我脚绑着也跑不了,我实在太饿了。”   谢轻舟不是真的要吃饭,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脖子上的项链还在不在,幸好因为就像个普通首饰而没被注意到。   光头有心羞辱他,吼道:“事儿怎么那么多?你不会趴着吃?”   谢轻舟可怜巴巴道:“大哥,我这会儿真是太饿了,一天都没吃东西。我有肠胃病不能挨饿,不然疼起来会休克还会胃出血,不去医院手术命都保不住。”   流氓痞子哪懂什么医学常识,信以为真,骂骂咧咧地替谢轻舟解开绳子,嘴上不干不净道:“妈的敢威胁老子,赶紧他妈的给我吃,吃完再绑上。”   双手一重获自由,谢轻舟第一件事就是偷偷按了项链上的定位开关,而后尽管此刻全无胃口,也硬逼着自己把那份难吃得要死的盒饭塞进了肚子。   其实比这更难吃的盒饭他以前到处打工的时候也不是没吃过,只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他的口味算是彻底让江深养叼了,连研究院那出了名难能可贵的食堂伙食他都觉得索然无味。只是他一直忍着没说,否则江深一定会大动干戈叫人顿顿来送饭。   他不确定苏煜什么时候才能放他走,江深也不知道能不能尽快找到这里来,他总要吃一些储存体力。   何见秋怕苏煜再打过来,坚持不肯先走,就跟着一起找人。江乐照着陆修发来的地址一处处找过去,包括苏煜父母家,自己的住处和苏家在滨江另外几处空置房产,全都一无所获。   陆修暂时不打算惊动正在国外的姐姐姐夫,只跟苏家的管家打听家里保镖是否有出门,果不其然,苏煜心思缜密怕被顺藤摸瓜,一个家臣都没带。   苏煜挂了电话江深才跟何见秋解释:“你放心吧,我不会真的要求你去见他,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何见秋早就已经无所谓了,只希望赶快把被自己拖累的谢轻舟找着,自嘲道:“我以前老说苏煜幼稚任性,做事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但其实最自私最没用的人是我。”   “你不用帮我了江深,谢先生的安全要紧。这是我跟苏煜的事,也只有我能解决,现在才说这种不要脸的话真的很对不起大家。晚上十点我会去的,请你一定要先帮我和谢先生道个歉。”   他正说着,江深在电脑上设置的提醒响了几声,页面上定位器的位置重新出现,在地图上亮起一个静止的红点。   江深匆匆道:“你不用谢我,我说过我帮你都是为了小舟。他有一个亲人也是Omega,因为被强行标记毁了好好一个家,小舟为了研发标记消除剂连好好吃饭睡觉都顾不上。”   “他的理想是帮助所有受困的Omega获得自由,当然也包括你,作为他的Alpha我无条件支持他。所以今晚你不用去,小舟我会救出来,你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江深边说边熟练地敲击键盘,在电脑上确定好坐标位置,并让江乐找了个地方停车把何见秋放下,换自己开车。他叮嘱江乐盯着电脑上的定位,一旦移动或者改变要马上告诉他,自己朝定位的地方压着最高限速一路飙过去。   江乐拿回自己的手机,刚想放回口袋就又震了一下,他打开一看,有陆修十几条短信和未接来电,看样子他一个人也去找过不少地方。   他回了条信息:你别瞎找了,我哥查到定位了,现在就过去。   陆修秒回:地址发我。   江乐想着万一对方人多,他和他哥还能多个帮手,而且苏煜要是也在场,亲舅舅都来了不信那小子还敢作妖,于是便痛快地发了过去。   横跨了差不多大半个滨江城,总算找到坐标上的位置,是片城中村一样的老街区,黄昏下放眼望去一片破败。   陆修之前顺口提过一次,说他爸去年拍下一块地段不错的商业地皮,准备把几排老旧的两层商业楼全部拆除,五年之内建一座全滨江最大的私立医院。   业主们拿了可观的拆迁费都纷纷遣散了租客,所有生意都已关停,就等着拆,所以这附近几乎没什么人来。 第46章 造化   脱了墙皮的老建筑并排有十几间店铺,只有一间亮着灯,看起来像家早餐店,面积不大。招牌因为年头太久风吹日晒只能依稀辩认出个底色,玻璃上用报纸和海报贴得只能透点光。   店门口只停着一辆白色普通轿车,江深推算他们人数不多,最多两三个。   江深让江乐在原地等,一个人先过去,脚步放轻,只侧了半身探向店内。从零乱的报纸缝隙向内望去,里面三个流氓打扮的男人正围着张肮脏油腻的桌子打牌,叼着烟大呼小叫,完全没注意到自己。   他跳过几人朝里面四处察看,果然见到缩在墙角的谢轻舟。他双手双脚都被粗绳捆着,嘴上贴了胶布,脸上和衣服上布满脏污,正闭眼靠着墙。好在人应该是清醒的,时不时会皱下眉头活动脖子和肩膀。   江深将拳头握得关节直响,也没叫江乐,一脚上前踹碎了门。   玻璃碎裂声惊得所有人都抬了头,那几个打手懵了半天才纷纷站起来。出钱办事的苏家少爷只说时间一到找个安全地方把人扔下就行,没说会有人来劫。这眼见还来了个气势汹汹的,一时都没了主意。   江深二话不说,朝那为首的光头脸上挥出一记重拳,直接把人揍翻在桌子上。   江乐也跟着冲进来,虽不知战况如何,但跟着他哥打就对了,于是一脚把旁边一个踹出去老远。   几个打手来不及弄清情况就都挂了彩,又不服又憋屈,一时也来了火气。   为首的光头看出这两人是为了里面那个Omega而来,如果人被他们带走,哥几个不仅拿不到酬金,还得把苏家那个惹不起的小公子给得罪了,盘算了下,镇定地对另外两个流氓道:“上,我们三个他们两个,先都绑起来再说。”   五个大男人在狭小的早餐店拳脚相搏,然而市井里打出来的野路子货根本不是自小受训过近身格斗的江深江乐的对手,没过上几招儿就都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哭爹喊娘。   没了狗挡路,江深直接冲向墙角的谢轻舟,小心翼翼地摘下他封口的胶条。鸿^星^尐^先^隊^牍^伽^   “有没有哪里受伤?”江深问,话音带着颤。   谢轻舟:“我没事,只是绑着,没跟我动手。”   手上的绳子几下就解开了,可脚腕的绳结因打得太紧已经勒红了,生扯怕磨破皮。   江深:“你等我找把剪刀。”   江乐原本正盯着那三个流氓,眼看他们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又见江深要找工具,便也跟着四处望了望了。   好在从收银台角落的筐子里发现把水果刀,江乐拿起来便给江深递了过去。   正在这时,为首那个光头猛然从地上窜起,举起身边一张椅子便朝江乐背后砸去,动作太快,连江深都来不及阻止,江乐自己更是毫无知觉。   千钧一发之时,门外忽然冲进一个人,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扑上去由身后护住了江乐,跟着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吭。   江深这才看清是陆修。   江乐意识到不对,回身看到来人时也吃了一惊,而此时陆修的表情却怪异空洞,几秒钟后,额上便有血涸涸滑下来。   光头慌了,木凳落地时才看清,有条凳腿上赫然支棱着两根带血的铁钉。   在场人怔忡之时,江深第一个反应,冲过去扶住已经无法站稳的陆修。   光头一见两根钉子扎进脑袋里,怕是要出人命,吓得连掉了的鞋都顾不上捡转身便跑,另外两个流氓见情况不妙也跟着一起逃出早餐店。   谢轻舟见状几下割断绳子,跛着发麻的脚也跑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卷了卷,捂住他头上流血不止的伤口,回头对江深道:“就近的医院,快!”   江乐愣愣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看陆修被江深和谢轻舟搬上车后座。   “我开车,小舟你看着陆修,小乐坐副驾,快上车!”江深没理会那个光头,这种当面犯案的只要人不蒸发怎么都抓得回来,先送陆修去医院要紧。   ?陆修的出血情况比谢轻舟预想的严重,几乎成喷射状,任他再怎么捂着伤口也止不住,而且明显感觉他体温在逐渐降低,随时有休克的可能。   本身作为医生,陆修对自己的情况有大致的判断,恐怕是运气不好伤到了脑动脉。他此时越发觉得视线模糊,全身发冷,强撑着意识看向一直回着头,被自己溅了一身一脸血的江乐,强扯出个没什么说服力的笑,“我没事儿,没事儿小乐。”   又看着江深的背影气若游丝道:“我……我替苏煜那……那个不知轻重的浑小子跟……跟你们道歉……求你看在咱俩二十年……二十年兄弟的份上……别……别报警。”   “不然……不然我死……死了也……”陆修声音越来越轻,一句话没有说完便彻底陷入昏迷。   江深掐紧方向盘,也不管陆修听不听得见,低吼道:“你最好醒过来亲自和我谈,我可不卖死人的面子。”   谢轻舟不敢摇晃他,只能一直反复检查他的瞳孔和脉搏,不断看时间。   江乐惨白着一张脸,嘴唇也毫无血色,声音发着颤问谢轻舟:“他会死吗?”   谢轻舟深吸了口气,镇定道:“必须马上手术。”   所幸江深凭着来时的记忆找到一所公立医院,直奔急救通道,而陆修被担架车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生命体征已经微弱得不容乐观了。   江乐浑浑噩噩地看着谢轻舟向医生叙述情况,跟着江深去办住院手续,整个人茫然得像个移动的空壳,脑里只有一个问题,就是陆修会不会死。   陆修会不会死,他会不会因为扑过来替自己挡了那一下,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死了。江乐很想拉个人问问,希望谁能给他个肯定的保证,但大家行色匆匆,他也不知问谁有用。   陆修昏迷前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没事儿,江乐只能估且先信着。在此之前,自己有几个月都没理过他。   江深的手机在收拾那几个流氓时掉在了餐馆地上,后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捡。何见秋兴许是找不到江深才打到了江乐那里。   一接通便问:“谢先生找到了吗?”   江乐握着手机半天才发出声音:“找到了,我嫂子没事。”   何见秋刚松一口气,便听江乐带着哭腔又说:“可是陆修受伤了,地址是我给他的,是我让他来的,他流了好多血……”   情绪绷不住了的江乐颠三倒四地重复着当时的情形,不停自责。   何见秋从他的语无伦次中意识到陆修的伤情恐怕很严重,可不敢继续刺激他,安慰几句便挂了电话又打给谢轻舟。   等待陆修手术的间隙,江深让谢轻舟也去检查一下伤,给手腕和脚腕擦破皮的地方上了些药,出来便接到何见秋的电话。   他如实说明情况,陆修的确伤得很严重,毕竟伤在头部又大量失血,重要神经有没有受损还不清楚,推进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度休克,血压不足六十。   生死未卜,能不能挺过来全看造化了。   苏煜没想到何见秋真的准时赴约,而且不是江深逼来的绑来的,是一个人站在门口,问他可不可以进去。   其实无论何见秋来与不来,十点钟一到他都会放了谢轻舟,他闹出这一场不过是给何见秋看的。他爱而不得已成定局,可做不到看着心爱的人深陷泥沼袖手旁观。   “我可以进去吗?”何见秋见苏煜开着门却发愣,轻声又问了一遍。   苏煜:“你怎么会来?”   “不是说好了十点吗?”何见秋反问。   “地上凉,我给你拿拖鞋。”苏煜把人放进来,见他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件轻薄的衬衫,冻得嘴唇都发白,又进卧室拿了件家居外套给他。   苏煜以前也常一个电话把何见秋叫过来,往往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目的明确直奔主题,除了那些床上必要的交流,最多的是他一遍遍得不到回应的情话和表白。   长久以来都是他握着何见秋的把柄,用保守秘密作为条件威逼何见秋。   饮鸩止渴却别无他法。   【作者有话说:陆修:终是十几章没出场的我一人扛下了所有。】 第47章 过错   苏煜以为何见秋再也不会来了。   他已经做好彻底失去这个人的准备,却没想到死刑还能缓,紧张得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不用穿了,反正等下还要脱。”何见秋把他递来的外套放到一边,淡淡地说。   苏煜促不及防地红了脸,而何见秋也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以前苏煜一见他就像野兽扑食,眼里有欲望也有怨气,却少有他这个年纪的本该有的青涩腼腆。   苏煜想摸他的脸,踟躇着抬起手又收回,最后用指腹触了触他苍白的嘴唇,问道:“你饿不饿?我给你煮宵夜吧。”   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从没变过的感情,却会因为对方不同的反馈而表现出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以前何见秋不情不愿时,苏煜气势凌人粗暴强横,现在何见秋不再受制于他却还愿意来,苏煜竟然小心翼翼不知所措起来。   当两人站在了对等的位置,苏煜意识到什么威胁报复全是借口,他只想留住眼前这个人。死缠烂打也好,面目可憎也罢,爱而不得的人没得选罢了。   “不用,我不饿。”何见秋轻声叫住他。   “那我给你倒杯水。”苏煜转过头,挠了挠发顶还是匆匆跑进厨房。   他在里面躲了足有三分钟。这种能与何见秋平心静气说话的场面他想了很久,成真时他激动得心脏好像都快破腔而出。   苏煜深吸几口气定了定神,给何见秋泡了杯茶暖手。何见秋喜欢喝花茶,苏煜家里一直帮他备着各式各样的种类,但何见秋大概从没坐下来好好尝过这些茶。   倒是苏煜常常一个人喝,许是这些花果混合在一起的香气像极了他喜欢的人的味道。   他知道现在提那个姓江的煞风景,但苏煜实在想知道他还有没有希望,半晌犹犹豫豫才问:“你……你还和他结婚吗?”   如果结,那他为什么来,如果不结,能不能再考虑一下自己?   何见秋不意外苏煜会问,他知道苏煜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去的小朋友,笑着摇摇头说:“他有自己的爱人。”   苏煜本该是雀跃的,可他笑不出来,抿着唇问:“你心里肯定怪我吧。”   “没有。”何见秋拉住他的小臂,“没有人怪你,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怪你自己好吗?”   如果苏煜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事,这件事间接害得自己舅舅躺在医院里,他能接受吗?如果陆医生真的有什么不测,他会不会从此就要活在家人的责备和懊悔自责的阴影里?   苏煜也觉出何见秋有些反常。他对自己说这话时,是那种想对着他笑,眼里又全是忧虑的神情。   “你怎么了?”苏煜摸上他的脸,是因为姓江的伤了他的心吗?   “我没事。”何见秋胡乱抹了下眼角,触到一片水痕。   他才是那个因为自私懦弱,害了所有人的罪魁祸首。一个畏首畏尾,连喜欢谁都不敢自己作主的窝囊鬼,有什么权力和资格让别人替他承担过错?   该被绑走的人是他,该被怪罪的人是他,现在该躺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的那个也是他。   “你不要哭,我会比他对你好。”苏煜捧着何见秋的脸,心疼地吻掉他的泪珠,“我会证明给你看,你没能嫁给他其实一点都不可惜。”   “嗯,我知道。”何见秋引着他的手慢慢滑到自己的颈侧,暗有所指道:“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怪自己,都是我的错,跟你无关。”   苏煜触到了何见秋后颈处滚烫的腺体,而后整个空间逐渐被和缓而诱人的花香味填满。   “我和你一起面对。”他被何见秋毫不吝啬释放出的信息素撩拨得思绪有些混乱,又欣喜若狂。以为何见秋说的这些是指日后他将面对的压力。毕竟两个家族决定联姻又退婚不是小事,也不知道何见秋的家人会是什么反应。   但他不会让人为难何见秋,如果可以他愿意一个人扛下所有难堪的言语和责难,大不了他就把自己捆起来让何见秋的爸妈打一顿出气。   苏煜相信自己能照顾好何见秋,他可以赚钱养家,给何见秋泡一辈子花茶,加倍努力变得成熟优秀,成为不比任何人差的Alpha,他为他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愿意。   我和你一起面对,何见秋心里也这么说,同时接受着苏煜落在他皮肤上细密的亲吻。   这个吻和平时有所不同,带着难掩的兴奋和隐隐的克制,湿湿热热落在何见秋的脸颊和唇角。明明Alpha的信息素已经在空气里横冲直撞,苏煜还只是抱着他,珍视而虔诚地一寸寸亲吻着。   “你想永久标记我吗?”何见秋冷不防地说。   苏煜的眼睛赫然亮得像星星,他把着何见秋的肩膀确认似的问:“我可以吗?”   “可以。”何见秋淡笑道,一边动手解自己衬衣的扣子。   苏煜的眼中顿时升腾起一团火,哑声问:“你真的想好了?”   何见秋手上的动作没停,轻柔而坚定地嗯了一声,然后垂头道:“对不起,之前是我对不起。”   苏煜没再犹豫,一把将他拦腰抱起往卧室走,他的歉意和忏悔不知道苏煜有没有听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接受。   陆修的手术足足进行了五个小时,所幸以最低生命指标撑下了手术台。伤情和谢轻舟预判得差不多,两根钢钉刺入颅骨又拔出,之所以失血如此严重是因为其中一根扎穿了脑动脉,形成喷射状出血。好在他是个Beta又是普通血型,否则医院连存血都不够给他输。   主刀医生对等在外面的三个人说明了情况,表示术后四十八小时最为凶险,要是能醒过来且一周之内没有感染和并发症就算熬过去了,如果没能醒过来就很难说。?   言下之意基本就是两天定生死。   幸而没有伤到其它重要神经和静脉窦,如果能捡回条命也就能保留大脑正常功能,恢复顺利的话也不会影响行动和智力。   可仅仅只是十二个小时不到他就两次体温过低,三次血压骤降。氧气罩将他半张脸都遮住了,手上头上插满了管子,若不是心电图还在发出的声音,根本已看不出一点生气。   江乐从陆修倒在他眼前时就认为这事都怪他。怪他没计划周全,没跟他哥商量就把陆修叫来,现在人还在鬼门关晃悠也是替他挡的。   江乐打小就是个又皮又闹的性子,如果哪天突然话少了,安静下来,那一定是心里装了事。江深看出他钻了牛角尖,但也知道这事劝也没用,只能先等陆修醒。   陆修从手术室被移到了重症监护室,江乐一直蹲在门口,见江深过来,茫然地问:“哥,你说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江深眼中也都是血丝,干脆道:“死不了。”   江乐也不知信没信,或许他就是想听他无所不能的堂哥这一句安慰,放空了一会儿又说:“哥,你带我嫂子先回去吧,这有我就行。”   医生让江深通知陆修的家属来签病危通知,陆修没有老婆孩子可通知,江深怕他父母那样快七十岁的人受不了刺激,首先想到的是打给苏煜的父母,也就是陆修的亲姐姐夫。   却得知他们人在国外,要隔天才能赶回来。   【作者有话说:周三不更大家不用等我哈】 第48章 不可理喻   苏盛夫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从小阳光开朗的儿子会为了和人争抢Omega,干出绑架恐喝这种违法的事。   只告知父母不惊动警方,这已经是谢轻舟磨破了嘴皮子才跟江深劝下来的结果。   要不是看在陆修为保护江乐躺了十几天的ICU,昏迷前还惦记着他那混蛋外甥,江深绝不可能松口不报警。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谢轻舟没出什么大事。   所幸陆修是挺过来了,否则苏家跟陆家的日子都要不好过了。   同样不好过的还有江乐,他有一种凭白受人恩情差点没机会还的无措感。现在陆修虽然转到了普通病房,可被家人和护工围得水泄不通,过两天又要转去自家医院,想单独跟他说句话都难。   说来也巧,谢轻舟那枚装着定位器的吊坠在陆修出事头两天就不知丢在了什么地方,回江宅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就在他正苦恼和妈妈失去联系时,江深拿到了一份有关白秀的详细报告。而且是一份令江深震惊不已,绝不会让谢轻舟知道的报告。   江深之所以起底白秀,实在是因为这个女人动作太多。   先是背地调查统计他的个人资产,再是找媒体曝光了苏煜跟何见秋的事。   前者对一个企业家来讲相当敏感,一旦发现蛛丝马迹找出背后的窥探者并不难。后者是因为动静闹得太大,媒体老总拎着手底下人亲自登门致歉时顺道供出了爆料者的联系方式。   无论是何家的小儿子出轨还是江家的准儿媳偷人,配上张亲密合照就足以登上第二日的社会新闻,更不用说是长达十几分钟的跟拍视频,细节清楚到连傻子都看得出这“奸情”是坐实了。   一般企业为了宣传和炒作难免要与媒体保持一定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江深作为深蓝电子的CEO,又是江氏的继承人,自然也与不少新闻媒体相交匪浅。   未婚妻公然劈腿,对象是位新晋流量小鲜肉,还是赫赫有名的苏盛导演的儿子,这对江深和江家来讲实在太不光彩,再劲爆再吸引眼球也没哪家敢做这个新闻。   一顶绿帽砸成笑柄,还不把江家得罪透了。   但偏偏有那初出茅庐不知轻重的小记者敢干,上头领导竟也稀里糊涂签了字,报道一出直接闹得全滨江名流界人尽皆知,连撤销都来不及。那家媒体老总知道以后果断开除了全部相关经手人,又携所有中上层领导亲自上门以示歉意和诚意。   江深虽没如外界猜测那样消沉颓废备受打击,可整天躲记者挡采访也着实是烦透了,本来想揪出始作俑者惩治一下,没想到顺藤摸出的视频提供人竟然是白秀。   调查儿子相好的Alpha的身家,铲除儿子感情上的强劲对手,这的确像是一个母亲为了给儿子铺路暗地里会动的手脚。当然这些事江深并不打算告诉谢轻舟,毕竟是他的母亲,江深怕他有心理负担。   若不是深究调查了下去,江深也只把白秀当作一个爱子心切到有些不择手段的母亲。   而此时,这个女人正坐在江深的对面,有些紧张局促地握着一个茶杯,时不时不安地抬头看他。   “白女士,或者我该叫您徐夫人,您那位已故的丈夫是位泰国华裔,姓徐对吧。”江深故意这么问,潜台词是“我调查过你,并对你的底细了若指掌”。   白秀咽了咽口水,干笑着道:“是、是姓徐。”   江深是个身高一米九,肩宽腿长气质冷俊的Alpha,穿一身纯黑西装坐在深色皮质沙发上不苟言笑的样子着实很有威慑力,白秀来之前预备好的从容和体面此时凭空就消减了一半。   江深:“知道我为什么约您来吗?”   白秀自己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江深肯定也清楚,也不打算装,只是抱着点侥幸心理避重就轻道:“我正好看见了,就拍下来了。”   “正好?”江深挑眉,“您这是在替我打抱不平吗?”   白秀理不直气不壮还要硬做样子,“何家那个少爷的确是跟个演员搞在一块儿了,而且俩人一看就标记过,江先生就算是娶了他也早晚会知道的。”   江深面无表情问她:“你不想我娶他,理由呢?”   白秀不确定江深对她的背景了解多少,打算先看看情况以防不打自招,便绞着手指头没吭声。   江深懒得和她绕弯子,干脆地问:“您想我娶您的儿子吗?”   白秀也不意外江深全都查到了,反而有些不服气道:“我儿子哪里不如他?要长相有长相,要学识有学识,聪明能干还比他年轻好几岁呢,要不是……要不是……”   白秀在江深面前略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没说完。   “要不是什么?”江深反问,“要不是跟你前夫姓了谢,身世也不差对吧。”   白秀柳眉一竖,破罐子破摔,“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他本来就是姓叶那老王八的亲儿子。”   起底资料里细节虽多,但大都只是碎片式的陈述,前因后果都是江深自己总结的,有些还需要跟白秀确认。但她身上没有Alpha的标记却是江深一见她就确定了的。   江深:“你根本没被标记,所以事实并不是像谢叔叔说的,你被Alpha强行标记过还侥幸以为小舟是谢叔叔的孩子,所以赌运气生下来的。你和谢叔叔从一开始就知道小舟其实姓叶对吗?”   白秀有种被人扒了裤子扔上大街般的羞愤感,半天抿着唇不出声。   江深继续说:“你怀孕待产一直到生小舟的那天,都住在叶家的别院,由叶家的佣人在照顾你。而之后你就被赶出来了,能告诉我原因吗?”   白秀的神情一下子变了,那是她人生最大的一次失败,若不是那次,她现在根本不必过着死了丈夫无处可去,只能寄人篱下的生活。   她激动道:“还不是姓叶的那个王八蛋,说什么看中我的能力让我当秘书,其实老早就对我心怀不轨。明明知道我结婚了还拿小恩小惠引诱我,还哄我给他生孩子,说只要我能生个Alpha就跟他老婆离婚娶我,让我的儿子当叶家的继承人。”   江深大开眼界,简直觉得这个女人不可理喻。为了钱和地位拿生孩子当筹码,自己背叛了婚姻还要破坏别人的家庭。   而且Alpha和Omega只是生出Alpha的概率更大,可不代表就一定不会是其他性别,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笃定自信。   江深皱眉鄙夷道:“你怎么就确定一定能生Alpha?”   说到这,白秀更激动了,声音都拔高了一度,“那个王八蛋说就算是个Omega也没关系,也会给我一栋房子和公司的股份,再把这个孩子培养成最优秀的Omega,以后嫁出去还能得个有钱有势的亲家,谁知道怎么就这么倒霉生出个没用的Beta!”   江深听不下去了,“没用”这个字眼着实刺激到了他。他自己的妈妈就是个Beta,江家和外祖家也有不少Beta亲人,哪一位人品和能力都不差,AB,BO婚姻也跟AO婚姻一样平常,想不到叶家居然还有这种迂腐的性别歧视。   “那王八蛋一见是个Beta,房子股份离婚全都不提了,甚至都没说接我们娘俩回去,扔了张五十万的卡就把我和儿子丢在医院不管了。这么冷血的人,活该他那个Alpha大儿子是个残废,听说他后来又生了个Alpha也不争气,这都是报应。”   白秀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江深忽然无比庆幸谢轻舟没有在她的教养下长大。 第49章 叶家   要不是因为白秀是个女人还是个Omega,江深早就一拳抡上去了,他一想到小舟为了标记消除剂那么拼命却是为了这样一个妈,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江深恨得咬牙切齿,责问道:“你自己出轨生的孩子,你前夫又凭什么替你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谢叔叔不愿意收留,你的儿子能不能活下来,会在什么样的环境长大过什么样的日子,这些你有想过吗?”   白秀自知理亏,她后来虽仗着美貌嫁了个富商,可夫家家庭成员复杂,她又没个一儿半女稳固地位,日子可以说过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空去想她扔下的那个孩子。   “老谢不会的,他那个人出了名的心善,我还留了封信给他……”当初她把孩子丢在了医院,只留下前夫的电话和一张字条就偷偷跑了,也是看准前夫老实善良,不能见死不救。   江深快被气笑了,“呵,你还真会挑软柿子捏。”   白秀看出江深是真动了怒且对自己鄙夷至极,低声硬着头皮理解:“那我能怎么办呢,我婚也离了工作也没了,要不另谋个出路这辈子就完了。我姐姐虽然给邵家生了个Alpha但是也不受待见,自身都难保了更别提帮我,我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才走的。”   江深冷眼看她,觉得跟这种女人讲母爱讲人性根本是浪费口舌,话锋一转问:“那你又回来干什么?为什么接近小舟?”   白秀回滨江是因为在泰国实在呆不下去了。老头子死了,他原配的儿子女儿又素来打压她,自己还没分到什么产业,只好回来投奔刚仗着儿子混出点名堂的亲姐姐,压根就没打算认回她扔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要不是她第二任丈夫年纪太大身体不行,她一个Omega早就又生出十个八个孩子了,估计连自己二十出头时还生过一个都想不起来。   她接近谢轻舟纯粹是因为巧合。   那时她刚回国几个月,随姐姐白洁和外甥邵震阳一同参加酒会,期间遇上了据说暗算过她外甥的一个Omega,不承想越看越觉得长得跟自己像,一问之下竟然和前夫一样姓谢,年龄也是二十三岁。   她再跟外甥打听下去,才知道这个Omega前不久还真是个Beta。   白秀带着怀疑和震惊,找谢父以前的好友打听到了他现在住的疗养院,亲自去问过谢父才知道她当年生的那个Beta男孩分化成了Omega,还傍上了一个滨江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   白秀心里想的是自己儿子本该就是人中龙凤,要不是亲爹没人性不肯认他,现在他也是叶家养尊处优的少爷了,而自己就是豪门少爷的亲妈。   虽说当年的一切落了空,可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么争气,能傍上江家的Alpha。要知道江家也是滨江三足鼎立的医药巨头之一,随便抖根毛下来都够普通人吃一辈子。   白秀打起了如意算盘,想找个机会把这母子情分续上,好后半辈子跟着儿子享福。正愁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正巧前夫早已经给儿子编织好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还千叮万嘱她若是打算相认,切记不要说漏了嘴。   这些心思她当然不会让儿子的金主知道,整理了下表情作出一副慈母的姿态道:“江先生您是知道的,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我其实还是很关心他的。”   俨然是忘了刚刚提到抛弃儿子时是多么的无可奈何且理直气壮。   江深才懒得看她演戏,毫不客气地说:“你是想要钱吧,毕竟你那个富商丈夫的遗嘱上家产你可是一点份儿都没有。”   白秀被打了脸,又尴尬又懊恼,眼看这享儿孙福的计划算是泡了汤。   “我可以给你钱,”江深话音一转,“当然我有条件。”   白秀一听来了精神,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坐得端正了些听他继续说。   江深:“永远别让小舟知道真相,演好他失而复得的母亲,给他足够的母爱。你要是不会演就去报个表演班,或者跟你外甥邵震阳学学。”   白秀一秒钟入戏,摆手忙说:“不用学不用学,小舟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辛苦怀了十个月,痛得死去活来生下来的,我怎么可能不爱他呢,怎么还能需要演呢。”   这件事是叫白秀来之前江深就做好了打算的。   无论白秀因为什么原因抛弃谢轻舟,只要她以后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哪怕只是在谢轻舟面前装装样子也是可以的。   江深深思熟虑后,还是没办法把残忍的真相告诉他。他也认可谢叔叔对谢轻舟撒下的这个谎。   他让一个儿子不去怨恨自己的母亲,不去质疑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对这个不完美的世界心存不满,而是保持乐观并充满期望地努力生活着。   谢轻舟的坚韧和善良像极了谢叔叔,若不是相似的眉眼和轮廓,江深实在无法相信他会和眼前这个自私贪婪的女人扯上什么关系。   “如果你能做到,这些是给你的报酬。”江深用手机按了一串数字,推到白秀眼前,“表现得好还会再加。”   白秀眼前一亮,恨不得立马去和儿子相个认,把钱拿到手再说。   她落魄得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回了国,深知没钱真是举步为艰。   江深有了一个新想法,这事白秀还真帮得上忙,想了想对她道:“如果你想要更多的话,等和小舟相认之后我还有个忙你可以帮到我。”   这是计划以外的计划,是知道了谢轻舟被父母抛弃的真正原因后,刚刚在江深的脑子里成型的念头。   江深盯着她道:“你不是擅长找媒体吗,把叶家有还有个Omega儿子这件事爆料出来,新闻做得越大越好,要有理有据,能让人信服的。”   白秀吃了一惊,茫然地看着江深。   “我会让我父母与叶家提出联姻,你要做的就是去说服叶董事长认下小舟,当然前提是不能让小舟知道你们这对亲生父母对他做的事。”   白秀这下明白了,江深这是与何家联姻不成,把目标转向叶家了。不过反正都是家族间的强强联手,跟何家联姻还是跟叶家区别也不是很大。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看样子这个江家少爷是真心喜欢自己儿子的,何见秋劈腿闹出那么大个丑闻也没见他怎么样,反而心思都在自己儿子身上。   要是能给江家的继承人当上名正言顺的岳母,那她花点劲儿去会一会姓叶那个老东西也不是不行,反正听说又给他生了个Alpha儿子而被他娶进家门的女人前几年得癌症死了。   江深补充道:“小舟和谢叔叔的工作我来做,你只要找个机会告诉小舟他的亲生父亲是谁,不要吓到他就行,到时候小舟从叶家拿回的一切还不都有你的份?”   这个女人的贪婪江深心里已有数,只要小舟手里握着她梦寐以求的地位和财富,就不怕她不上赶着对儿子亲热。   白秀对这个提议自然是没有二话的,这种一步登天的好事她二十多年前已经错失过一次机会,现在机会又摆回到她眼前,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放弃的。 第50章 相认   谢轻舟手脚上的勒痕不影响活动,跟江深一起安顿好了陆修后就照常回实验室工作。   晚上下班时接到了爸爸的电话,叫他这周抽一天时间来疗养院,自己有事和他说。   平时他爸怕影响他的工作,就算身体不舒服,体检结果不理想也不会主动和他说,更不会无缘无故叫自己过去。   他挂了电话不免担忧,又给疗养院的主诊医生打了通电话,确认他爸近来病情稳定无碍才放下心。   可若不是身体的问题,能让他爸这样放在心上,一定要跟他见面说的绝不可能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疗养院的病房外,谢轻舟在门口喊了一声爸便开门进去,第一眼却看到一个穿紫色长裙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见他进来,慌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许是因为见到同来的江深不免尬尴。   “小舟,”谢父叫了自己儿子一声,又朝江深和蔼道,“江老板您也来了。”   “谢叔叔。”江深跟谢父打招呼,对屋内那个女人随意地说了声你好便拉住了谢轻舟的小臂。   果不其然,他一言不发,却整个人不住地发抖。   谢轻舟对他爸要和他讲的事有过些猜测,不是没想过会与他妈妈回了滨江有关,可直接在爸爸病房里见到她却是始料未及的。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打算认他了呢?   “这位是?”谢轻舟强压着情绪问向一旁坐在轮椅上的谢父。   “我……我……”白秀两步上前,欲言又止。   谢父招手叫谢轻舟过来,拍着他的手背说:“小舟啊,这是你妈,你妈妈回来了。”   谢轻舟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他从小到大也不是没做过有关妈妈的梦,只是梦境里她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现在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他虽然早就知道,也不震惊,却还是觉得不真实。   “儿子。”白秀由身后叫了他一声。   谢轻舟还面朝谢父的方向,没有回头,江深看得出他肩膀微微在抖。   片刻后他抹了把眼睛,对谢父抿唇一笑示意自己没事,转过身看着白秀,哑着声说:“你回来了。”   那神情十分复杂,似哭又似笑,又激动又委屈,看得白秀心里也酸楚,心道这孩子要是生下来就是个Omega该多好。   这一屋子里的四个人,除了谢轻舟,都各怀唏嘘,经意或不经意的眼神交流都无言而微妙。   “江老板,能不能麻烦你推我出去转转?”谢父抬头对江深道。   “可以的,谢叔叔。”江深几步过去,扶上了谢父的轮梯,转对谢轻舟柔声说:“既然阿姨回来了,你们好好聊聊。”   谢轻舟当然看得出爸爸是在给他和妈妈留出独处的空间,这样一来,他对着憧憬了二十多年的母亲茫然无措也好,痛哭流涕也罢,都可以酣畅淋漓肆意随心。   他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期待一家团聚,爸妈能重新在一起,对现在的他来说,爸爸能安心养病,妈妈能有自由的生活就是他全心期盼的。   他本来已经是个很幸运的人了,有爸爸,有江深,有自己热爱的工作,现在他的那份幸运更加完整了。   江深推着谢父出了院楼,到前边的草坪上找了个人不多的地方,忍不住问道:“叔叔,你都不恨白秀吗?”   谢父眯眼笑了,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些,病容使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更苍老,也更慈爱,“她把小舟给了我,现在我有这么好的孩子孝顺,我恨她干什么。”   “你也别恨她,不是一路人,你恨她也没用。”谢父又道。   江深点点头嗯了一声,觉得谢轻舟的爸爸身上有种独特的气场,既不强势也不威严,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无法不听从,“我知道了叔叔。”   “小舟妈妈的事,你都清楚吧,谢谢你没告诉小舟。”谢父忽然叹了口气说。   江深斩钉截铁道:“您是为了小舟才编了这个谎,又保守这个秘密二十多年,我没有资格戳破它。而且我和白秀谈过了,只要她以后能有一个妈该有的样子,我宁愿小舟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小舟跟你在一起我放心。”谢父欣慰道。   “叔叔,”今天江深跟着谢轻舟过来,也是有话想跟谢父说,“我不知道您看不看新闻,我之前有过些绯闻,但现在没有婚约也没有小舟以外的任何人,我要是想跟他结婚,您会同意我们吗?”   谢父坐在轮椅上微微侧了下头,半晌道:“你要是个普通孩子,身体健康家世清白,再有个能糊口的一技之长,我一定早催着小舟赶紧定下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江深一听这话,把谢父的轮椅靠边推到一处阴凉底下,自己蹲下身道:“叔叔,我家确实算不上普通,父母也一直希望我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这些我都不瞒您。但我自己名下有个发展得还不错的公司,房产有几处,存款也够支持小舟的事业,就算不依靠家里也能过得很好,您看这样可以吗叔叔?”   谢父还是忧心忡忡,“这样太伤你父母的心了,再说小舟总要和你家里人来往的,以后有了孩子也得要爷爷奶奶。不过叔叔啊也只是唠叨唠叨,结婚毕竟是大事,我一想到也挺焦虑的,但不是不同意的意思。你们两个商量着决定就好,我怎么样都支持。”   谢父说完这些就觉得后悔,好端端的他给孩子制造这些心理压力干什么,真是碎嘴子,老糊涂了。   江深沉思了一会儿道:“叔叔,您说的这些我也想过,我一定会让小舟做我的妻子,但我也想让他堂堂正正做江氏的少夫人,风风光光地嫁给我,我不想让他受一点委屈。”   谢父笑了,轻轻拍了拍江深的额角,“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小舟也不是特别讲究这些的孩子,他随性些,心也大。快站起来吧孩子,别蹲着了,待会儿腿麻。”   “叔叔,我能给他什么,跟他需不需要什么不一样。”江深执拗地强调。   想了想有点难于启齿道:“其实我有个办法能解决这事,不过一定要征得谢叔叔的同意才行,只要您觉得为难我就再想别的办法。”   谢父收了笑,恍然大悟一般地问:“你是说小舟的亲生父亲?”   江深有一瞬间的惊诧,没想到谢父也能想到这一层面,“是,您知道那个Alpha是叶氏的董事长吧。”   江深听谢父称其为小舟的“亲生父亲”觉得很别扭,在他眼里白秀和叶豪这两个人最多只是具备了繁殖能力而已,跟什么父亲母亲的扯不上一点关系。   谢父:“你想让小舟回叶家?但叶豪能同意吗?白秀和我说他连小舟刚出生的时候都没来看过一眼。”   “只要放出消息说叶家有个Omega儿子,我们江家再主动提出联姻,他也是个商人,不可能不愿意。”以江深对叶豪为人的了解,他绝对有这个自信。   “只要小舟愿意就行,我没什么意见。”谢父听江深有完备的计划,觉得也不是不行,豪门少爷身份的小舟也不算占便宜。   江深低头惭愧道:“真的可以吗叔叔,我其实有这个想法觉得特别对不起您,您把小舟养大还教得这么好,现在又让他去认别人当父亲。”   谢父一摆手笑了:“嗨!不就是认祖归宗改个姓嘛!他姓谢是我儿子,姓叶难道就不是我儿子了?他还能把我扔在这不管我?”   “叔叔,您真的不在意吗?”江深不确定道,他其实上次和白秀说起这件事也只是临时想到,未加深思熟虑,计划是可以随时收回,可没想到谢叔叔这么爽快就同意了。   谢父淡笑着说:“我要真是在意血缘关系跟谁的姓这些,当年你叔叔我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帅小伙儿,再婚生个亲儿子跟我姓不就得了,干嘛还要养小舟啊,不如扔到孤儿院去。” 第51章 女医生   江深和谢轻舟这才刚离开疗养院,后脚接了个电话又直奔医院。原因是江深的妈妈突然晕倒住院。   江董事长夫人有点遗传的高血压,不太严重,除非工作压力过大的时候,一般不怎么犯。最近因为何见秋那事闹得有点心气郁结,又让几个无良记者堵得生了两回气,一早起来就觉得头晕眼花不太舒坦。   到了下午还不见好,工作又忙得抽不开身,只好胡乱从抽屉里找了两片降压药吃。   这不吃还好,一吃直接出了事,下班往停车场走的时候突然眼前发黑摔在了地上,幸好有助理跟着,赶忙给送到了医院。   江深匆匆赶过来时江夫人已经醒了,一边挂水一边跟江深的爸聊视频,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妈,你没事吧。”江深见江夫人除了穿着病号服,哪看着都不像个病人,还能拉着正在国外倒时差的老公聊天,一路担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晕了一下,鞋跟高没踩稳。”江夫人一看跟着江深进来的谢轻舟眼熟,问:“你是江深的助理吧,叫什么来着?上次好像见过一回。”   “我叫谢轻舟,江夫人。”   江夫人挂了视频,朝两人投以一个抱歉的眼神,“没耽误你们工作吧,我要是知道没什么大事儿就不叫你们来了。”   江深随意道:“今天没工作,我们也刚去看了小舟的爸爸。”   江夫人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看谢助理的爸爸江深要跟着去,就听江乐在门口喊道:“哥,你们来了。”   江深看江乐手里提着东西,外套没穿,正搭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一副去而复返的样子,问:“今天不是给你放假吗,怎么过来得这么快。”   “我正好就在医院,陆修今天刚转到这,我过来看看。”江乐解释说。   江深知道这小子这段时间一直围着救命恩人打转,问道:“他怎么样了?”   江乐实话实说:“没什么事了,在他自己家的医院里跟个大爷似的,应该调养调养就行了。”   谢轻舟有职业病,对医疗药品类的东西格外敏感,这时一眼看到江夫人正输的药水袋,一下变了脸色问道:“江夫人,您不是高血压吗,怎么会给您挂生脉注射液呢?”   刚才江夫人的助理打电话来说江夫人血压高,不舒服了一整天,还晕过去了,可这个药是有升压作用的,一般不建议给高血压的患者用。   江夫人尴尬地拨了拨刘海儿,江深也错愕地转头看向谢轻舟。   这时江乐啧啧两声接话道:“什么高血压,堂婶本来就是低血压才不舒服的,又在没看医生的情况下吃了两片降压药,雪上加霜才晕过去了。”说着还朝江深无奈地耸了耸肩。   在场另外三人同时无言。   半晌儿江夫人主动打破沉默,诧异地问谢轻舟:“谢助理,你还懂药理啊?”   谢轻舟一看是误会,也放了心,礼貌答道:“是的江夫人,我的专业就是这个。”   “妈,小舟现在就在江氏市区那家研究院工作,带队做药品研发。”江深补充道。   江夫人不解,“诶?那怎么还给江深当助理呢?”   “江女士,您要是对您的头晕眼花有这种刨根问底的精神,现在也不会上这儿来了。”江乐不清楚他哥跟他堂婶交代到哪一步了,但他打个岔总没错,把袋子翻开跟江夫人说:“给您买的奶茶,热的,快喝。”   江夫人虽然身体没什么事儿,但这乌龙可是够糗的,一推江乐的脑袋道:“臭小子就知道取笑我,我是低血压又不是低血糖,喝奶茶干什么。”   “给你解谗的,这又节食又吃减肥药的,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还把自己当二十多岁小姑娘折腾呢。”江乐吐了吐舌头揶揄道。   敢情他妈妈这低血压是减肥减的,江深黑着脸,把奶茶的吸管扎得嘭一声响,直接塞到江夫人手里。   说到这江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江乐念叨:“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好你还非要分手,多好的女医生啊,书香门弟医学世家,又聪明又能干,大不了结了婚她主外你主内嘛,至于分手嘛!”   江乐撅着嘴不吱声了,这意思就是没得商量,分手分定了。   江乐只和家里说与女朋友处不下去是因为姑娘性格太强势,其实真正的原因还真有点难以启齿。   这医生姑娘比江乐大三岁,本来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然而江乐这回却是直接踢砖头上了。   与江乐以往泡过的Beta、Omega女孩不同,医生女友是个Alpha,且胸大腿长波浪发,一米七八的身高,穿高跟鞋比江乐还高出一截,性感妖娆风情万种,当初江乐在陆修的介绍下一眼惊鸿,差点没当场把鼻血喷人家脸上。   女医生也看上了江乐,直夸他长得可爱性格好玩儿,两人一拍即合就凑到了一块儿。   江乐抱着天菜难求长期交往的心态,约约小会拉拉小手铺垫了好几个月才觉得是时候更进一步,深入了解一下了。无奈干柴烈火滚到床上,女医生表示自己只在上面,经验丰富技术不错,会对他温柔的。   江乐吓得什么焚身欲火都凉快了下来,当即穿上衣服就跑,出租车上就把联系方式给删了。   笑话,他堂堂江家混世小魔王怎么可能沦落到被人压,简直有辱尊严嘛。   被个姑娘压还不如被陆修压呢,虽然江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一层。   “你看看你们两个,一个失婚一个失恋,我能不以为自己犯高血压吗?哎呀头疼头疼。”江夫人还在为自己节食减肥还乱吃药挽尊,作势扶着额头要躺下。   “那你睡一会儿吧妈,这个药还要打一阵呢,等会儿我叫你。”江深抬手看了看时间,对江乐嘱咐道:“小乐,你带小舟先去吃点东西吧,他今天午饭就没吃。”   江深陪着江夫人输液,谢轻舟就被江乐拖去麦当劳点了好几个套餐,可是他没有什么胃口。   谢轻舟想起方才的场面不禁说道:“江助理,我看你和江夫人好像比江先生和江夫人还要更亲近。”   江乐不以为然,没停下啃他的鸡腿堡,“嗯……可能因为我哥小时候我堂婶太忙,没时间陪他,我哥一直是保姆带着。反而是我住过去的那几年我堂婶比较空闲一点,经常带我玩,我哥那时候都已经住校不常回家了。”   “但我妈就老抽我,我特别怕她,嘿嘿。”江乐想了想又说。   谢轻舟想到他和妈妈今天相见的场面,捏着饮料的吸管有感而发道:“原来跟妈妈相处也挺不容易的。”   “是有点吧,”江乐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虽然每个人跟父母的相处方式不太一样,但感情都是真的呀。比如我哥,我堂婶一有点事他不就马上跑过来了吗,再比如我,我妈再怎么抽我我也还是天天回家气她。”   江乐说完才想起来谢轻舟是没有妈妈的,有点不好意思,抬头认真问:“嫂子,你不是说你已经找到她了吗?她认你了吗?”   谢轻舟抿唇点了点头,“嗯,今天刚见面,我和江生先刚从她那边出来就接到电话来医院了。”   “真的吗?那恭喜你啊!怎么样怎么样,见面还顺利吗?”江乐很吃惊,但真心替谢轻舟高兴,忍不住接着打听。   “呃……不知道怎么说。”谢轻舟苦笑着说,确实和他以为的不大一样,“不过可能是我不懂怎么和她交流吧,我妈肯定也不知道怎么跟我相处。”   江乐想想也对,从没相处过的两个人就算是亲母子也和陌生人没差别,安慰他道:“以后会慢慢好的,你们毕竟二十多年头一次见面,多找点时间彼此熟悉一下。” 第52章 考虑   “儿子啊,你最近过得挺好的吧,要不要回家住一段时间。”母子二人独处时,江夫人小心翼翼问道。   其实江深平常就一脸不苟言笑,话又少,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沉默都叫江夫人分外担忧。   未婚妻劈腿还被媒体偷拍到闹上新闻,江深却一句拆苦和抱怨也没有,反倒另她和江深的爸心里难受。   江深点头随意道:“我挺好的。”   江夫人还是不放心,怕江深心里有苦都憋着,靠工作麻痹自己,劝道:“那个……要是心情不好就出国旅行放松放松,工作是作不完的,再说家里也不需要你赚那份钱。”   江深:“妈,你要是指何家那件事就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见儿子的表情轻松而认真,有些说服力,江夫人此刻无比庆幸儿子跟何见秋感情不深,可也忍不住感慨道:“哎,我和你爸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见秋那个孩子看着挺稳重的,谁知怎么就……何董事长跟夫人已经亲自登门道过歉了,我和你爸怕影响你心情就没叫他们再去打扰你。”   “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但细节你们就不要问了,总之替我转告何家二老,就说以后两家合作往来一切照旧,不受私事影响。”   “早知道?”江夫人十分惊诧,她没想到儿子竟然这般隐忍牺牲,心疼道:“儿子啊,爸爸妈妈是不是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江深干脆说:“没有。”   江夫了想想也觉得无可奈何,又道:“但我们也都是为了江家,虽说江氏现在地位稳固,但生意场上瞬息万变的事太多了,以后怎么样谁都无法预测,必须未雨绸缪。一个企业要养活成千上万个家庭,越是家大业大责任就越重,所以你走出的每一步都必须为江氏锦上添花,你懂吗儿子?”   江深的妈不是个一般格局的女人,对孩子温情有限,严酷有余,以至江深从小接受的都是这一类教育,早就不以为意,“我明白的妈,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小学的时候江深还住在家里,亲戚又送了个远房的小堂弟来他们家,小时候江深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江乐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永远一圈人逗着哄着。而自己却有上不完的家教,学不完的科目,每天的功课都要做到深夜才能睡觉。   年幼时他还以为是自己性格沉闷,没有江乐那么会撒娇嘴甜讨人喜欢,以至于父母和爷爷对一个远房寄养来的堂弟都比对自己宠爱有加。慢慢长大后才明白,不是他们不爱自己,而是必须硬下心肠将他培养成一个能扛起家业的合格继承人。   被给予厚望的小孩自然没那么多时间可供玩乐。   而他的年少反叛迟迟没有体现,一来就直接是个冲击力极强的——高考时瞒着家里自作主张,先斩后奏地报了电子专业,几乎一度让父母崩溃失望,期许落空。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他读大学就能自食其力,事业有成羽翼丰满后还硬是勉强自己,尝试接受联姻计划了五年的原因——做为从小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Alpha,他心有愧疚。   江深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毕竟他的事业是他真正热爱的领域,但同时,他对江氏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惜啊,再想找个合适的人选就难了,何家这孩子也真是的,好端端这干得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江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轻捶了下床,嗔怪道。   江深忙扶住江夫人的点滴管,好在针没走歪,“妈,你就不要管别人了,我的结婚对象你一定会满意的。”   江夫人没听出这话里的暗示,还以为儿子这是在给自己画饼作安慰,叹了口气,“哎,跟何家这是没戏了,要是叶家能有个合适的孩子就好了,可惜两个都是Alpha,还一个是残疾。”   想想也没办法,苦中作乐玩笑道:“要不儿子,你去跟小乐商量一下,把他嫁到叶家去得了。”   麦当劳里,江乐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捂着嘴皱眉道:“这又是谁想我了。”   谢轻舟递了张纸巾过去,随口说:“陆医生呗,要么就是你前女友。”   江乐一听“前女友”三个字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转头一观察,见左右没人才掩着半边嘴凑过去,小声说:“反正你是个Omega,我就跟你说了吧,我那个医生前女友她不是想我,她是想上我。”   谢轻舟咬着一根薯条,回以一个江乐意料之中的吃惊表情。   江乐又狠狠点头着重强调:“这女A实在是太吓人了,我的天掏出来比我的还大,幸亏是我跑得快,不然……咦……不敢想不敢想。”   说着便像有画面了一样连连摆手。   “女性Alpha和男性Beta在一起,这不也挺正常的吗?”谢轻舟又认真思考了下,站在一个医学生的角度想也没什么。   江乐拧着眉,一张娃娃脸皱得像个包子,“正常是正常,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取向偏好嘛,我反正没这方面的心理建设。”   他堂堂一个玉树临风好儿郎,怎么个个都想压他呢?   那个陆修也喝多了扒过他的裤子。   正说着,谢轻舟的手机震了一声,是江深发信息过来。   先是发了个手机自带的爱心表情包。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我等下要送我妈回老宅,叫江乐送你回我们家好吗?我妈睡着我就回来,可能要晚一点,你要是困了就边睡边等我,好不好?   谢轻舟笑了笑,回道:好,我很想你,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不说睡不着。   江深又发了一条:嗯,我知道,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江乐见谢轻舟的表情和反应也知道是他哥,撑着头喃喃道:“你跟我哥感情真好,我好羡慕啊。”   谢轻舟放好手机,打断江乐故意拖着的长音,“羡慕的话,考虑下陆医生吧。”   江乐不知怎么又说到陆修,脱口而出:“在考虑了。”   说完发现自己竟然把内心OS讲了出来,马上改口:“我说我再考虑考虑。”   “人一辈子,不大能遇上两个能为自己豁出命的人了。”谢轻舟想起那天凶险的经过,不禁感慨,觉得陆修虽然脱下白大褂就俨然一个不着调的公子哥,但对江乐是真半分不掺假的。   要说江乐心里感动不感动,现在还不一定能回过味儿来,他当时被几张病危通知吓得连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哭了。   他满身满脸都是陆修的血,看着陆修被推进手术室,没有一个医生敢跟他保证人能活下来的时候,他体会到了那种从未有过的后悔。   后悔平时对陆修横挑鼻子竖挑眼,嫌他油腔滑调,三十二岁高龄,还是个男的。虽然有钱有本事长得还很帅,可他是个男的呀。   不过幸好没有追悔莫及。   江乐故意嘴硬,言不由衷道:“陆修是个医生,医生救人是本能吧。”   “医生救人的确是本能,但替别人去死可不是。他当时真的是毫不犹豫就扑过去保护你,就算没有那两根钉子,枕骨后颈重击一样有很大致死率的,医生比谁都清楚。”   “谢助理,你什么时候变成爱情专家了?”江乐沉默了一会儿,干咽了咽口水问。   谢轻舟杵着腮,搅了搅杯子里的雪泥,“我要真变专家就好了,就不用愁了。”   “你愁什么?成天跟我哥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江乐不解,忽而又想起来,“你是担心我堂叔堂婶不同意?”   谢轻舟实话实说:“有点。”   “我哥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干嘛就干嘛,想娶谁就娶谁了,我堂叔堂婶说了不算的。”江乐毫不以为然。   谢轻舟:“那不一样,我不能因为我让他跟父母产生隔阂。”   江乐眨巴眨巴眼,不经意又与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对号入座了,“我感觉好像在看琼瑶剧……”   谢轻舟不懂,“什么琼瑶剧?”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   谢轻舟:“……”   周围人听见江乐捏着嗓子的怪腔怪调也不禁侧目。 第53章 疯   江深回来的时候,谢轻舟正穿着睡衣在房间里喝酒,一个人一瓶红酒,外加一只高脚杯,见江深进来,勾勾手指道,“你怎么愣着,过来。”   江深本来以为这个时间回来,谢轻舟要么已经睡了,要么在看实验报告,还是第一次见他面带微醺拎着红酒倚在床边。   酒色赤红,把谢轻舟的冷白肤色衬得越发晃眼,香槟色丝质睡袍又薄又透,只松松垮垮随便系着,画面着实香艳。   “有我的杯子吗?”江深问,看了看床边柜子上只有一个酒瓶,于是便叫人去拿杯子上来。   不料回身却被一把推到墙上,谢轻舟整个人也贴了上来。   两人伴着酒气接一个绵长的吻,不知是谁的喘吸声太大,屋外佣人递杯子进来的时候只是敲了敲门,而后探进一只手。   江深接过酒杯,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来道:“从今天开始你也是父母双全的人了,替你开心,我敬你一杯。”   谢轻舟笑了笑,和江深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后道:“谢谢你一直在陪我等这一天。”   江深见谢轻舟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兴奋或者开心,心中有数白秀那女人恐怕是母爱有限。他手指敲着酒杯,犹豫了会儿才问:“阿姨……都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感觉你认了妈妈都没有很高兴?”   谢轻舟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他原本母子相认的想象里,妈妈至少会给他一个拥抱,或者感慨一下这二十多年分隔的时光,然而都没有。   他又觉得是自己太矫情了,没人规定这种骨肉团聚的场面就非得抱头痛哭,也许这本该就是个陌生人间平淡的见面。   “没说什么,就告诉我,其实我有个很有钱的亲爹。”谢轻舟对自己血缘上那个所谓的父亲是什么来头并没感到很意外,毕竟欺男霸女还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的本来就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江深料到白秀会心急动作快,索性问:“那你怎么想?”   “什么我怎么想?”谢轻舟又仰头喝了一杯,挑眉问江深:“你不好奇我那个血缘上的爹是谁吗?还是我爸已经告诉你了。”   江深只能点头默认。   “我爸果然早就知道他是谁……”谢轻舟喃喃地念叨。他觉得今天喝得也差不多了,再喝下去要醉了,明早还得上班,于是放下酒杯便钻进被子里,屈膝坐着跟江深闲聊。   “叔叔是为了你好。”江深开解他道。   “我知道,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我。”谢轻舟了然一笑,反问江深:“你不是问我怎么想吗?”   江深示意他说来听听。   谢轻舟:“我想去叶家。”   江深挑眉,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得想办法让姓叶的认我,然后把我爸养大我所有的花销都要回来。”谢轻舟斩钉截铁道。   “还有,要不是我爸为了给我存读大学的学费,就不会周末还去工厂做临时工,也不会被断掉的机床砸中,更不会因为怕花钱胃疼几年不去医院拖成胃癌。”   “这些能用钱算的不能用钱算的,我都得替我爸要回来,凭什么他自己一时爽,搞出条命叫别人辛辛苦苦地来养。”   江深震惊之余,被谢轻舟的逻辑弄得哭笑不得,竟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你这个想法没错,挺好的,我支持你。”   谢轻舟觉得自己应该是喝多了,正借着酒劲儿发酒疯,故作认真的表情一下崩了,拍了拍江深的肩笑道:“我开玩笑的,你真信啊。”   “我怎么可能去得了叶家,姓叶的当年都不认账,现在更不可以认了。”   江深的心情大起大落如坐过山车,调整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问:“我要是有办法叫他认呢?”   谢轻舟见江深煞有介事,好奇起来,“什么办法?”   江深:“你知道叶氏,何氏和江氏在滨江是竞争关系吧。”   谢轻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我家跟何家联姻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敌人变为盟友,合作共赢稳固地位。估计叶董事长为了这件事几年都没睡好觉了,这会儿也在家开红酒庆祝呢。”   谢轻舟听说过三家实力也算相当,不解道:“叶家没有合适的人选吗?为什么你们都不选择跟叶氏联姻?”   江深:“叶家两个儿子都是Alpha,大的那个是原配夫人生的,小时候出过一场车祸,可能是脑神经受损,眼睛看不见了。小儿子是个纨绔子弟,十几岁就在滨江恶名昭著了,所以都不太合适。”   谢轻舟好像是听明白了,江家不是不考虑叶家,只是没有人选而已,试探道:“那……你说的有办法是我想的那个办法吗?”   江深不答话,只是定定看着他,比直接承认还具说服力。   “这太复杂了,我刚刚真的只是开玩笑,我不会去认那个姓叶的当爸,我又不是自己没爸。”谢轻舟急忙解释,果然酒不能多喝,容易口不择言。   江深的眼神有一瞬间黯然,随即又调整回来。要是当是为了我呢?   江深心里想,但没说出来。   此时此刻,三更半夜,私人医院的豪华顶楼套间里,江乐破空一声哀嚎,直接把保安和值班的几个医生护士嚎了过来。   还好这层只有陆修一个人住,否则重症病患会不会吓死吓坏了的还真是不好说。   “没事儿没事儿,我朋友睡觉做噩梦!不用进来!”陆修趁还没人冲进来赶紧朝门外喊。   “好的陆少爷,您和您朋友早点休息,有事按铃啊!”门外人回喊道,随即传来窸窸窣窣众人离去的脚步声。   “哎哟乐乐,我是不是给你弄破了?”陆修手忙脚乱赶紧按着江乐检查。   江乐伸手摸了一把,虽然不多,但确实有血,委屈得鼻子一酸,嗔道:“你不是说你技术好,很熟练的吗?这就是你说的技术好?我都流血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陆修说着就凑过来,却被江乐恨恨地扒拉开。   陆修又急又心疼,“那要上点药吗?这个破损程度还不至于要缝合,我给你拿点消炎药膏。”   “不弄了不弄了,睡觉!”江乐往陆修病房里的陪护病床一趴,作势要睡,过了几秒又反应过来,爬起来又道:“不行,弄一半不弄了我明天怎么见人啊,继续继续。”   陆修又内疚又为难,“都流血了,今天算了吧。”   江乐两步跑回来,把电推子往陆修手里一塞,“哪有头发剃一半的,难看死了,都给我剃完。”   陆修接过电推子,在江乐后脑勺的头发上轻轻又剃掉一点,只留下短短一公分左右的长度,“我剃头真挺熟练的,以前上学实习的时候在急诊室呆过,头部外伤缝合前的脑袋我真剃过不少,但因为是你的脑袋嘛,所以我有点紧张。”   陆修因为头上的手术,后脑勺的头发几乎被医生剃了个光,养病这阵子长回一截,索性就着最短那部分长度推了个平头。   俗话说平头是最考验男人五官的,陆修头发这一剃众医生护士直呼帅的不行,又清爽又硬汉,男人味儿爆棚。   刚被前女友评价“可爱”的江乐当然也嗅到了这股改头换面般的气息,非要也剃一个,正好陆修说他技术好,江乐就尽信不疑地给他递了刀。 第54章 红绳   江乐扒着窗台一直往外看,三十几楼其实楼下什么都看不见,还跟陆修念叨个没完:“帽子买回来了没有啊?”   “快了快了。”陆修又看了眼手机,他叫去帮江乐买帽子的小哥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他又瞅着江乐毛茸茸的圆脑袋,由衷笑道:“也不难看啊,不用非戴帽子,我觉得挺好看的。”   江乐揪了揪自己额前不到两公分长的小短毛,非常不习惯,“这也太奇怪了,我都没有衣服可以配,不然我去买两条黑背心?”   陆修噗嗤一乐,“你再配个金链子得了。”   江乐没什么自信地拿手机又左照右照,扁着嘴嘀咕:“怎么你剪短就这么帅,我就不行呢。”   “你也……”挺帅俩字还没出口,陆修反应过来,“诶?乐乐,你夸我帅啊!”   “没有,你听错了,我是说你傻。”江乐眨巴眨巴眼,拒不承认。   陆修:“不可能,我又不聋,你再夸一次。”   江乐一吐舌头,“就是说你傻,你脑袋上有俩坑,影响智商。”   陆修拍了一把江乐的后脑勺,短短刺刺的手感还挺好,昨天那个小伤口也几乎愈合得看不见了,“哎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脑袋上俩坑我为了谁啊?”   江乐转过身,瞅着他出人意料地来了一句:“谢谢你啊。”   见陆修愣了一愣,又说:“谢谢你,陆修。”   “哟,夸我一句这么难,谢我还挺痛快的嘛。”陆修笑着揶揄。   “你下次别再这样了。”吓死他了,江乐在心里补充道。   从小到大他遇到印象深刻,一闭眼就画面重现的事,这得排第一了。   陆修一挑眉,“别再哪样儿了?别护着你?那不行,做不到。”   江乐沉默片刻,咬着嘴唇说:“你不是说对我没那种想法了吗?”   “是啊,没想法了,我不是你哥嘛。”陆修干笑一下,口不对心道。   他没想法个鬼!   不知是不是陆修的错觉,江乐的眼神里有瞬间的黯淡和无措,又像掩饰一般转过身去,扬起那一贯不屑的小口气,“我不缺哥,我自己有哥。”   “是,你什么都有,你还有女朋友呢。”陆修道,而后又像想起来什么,问江乐:“对了,你和我那学妹处得怎么样了?她人挺好的吧。”   江乐心说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咬着嘴唇怄气不答话。   陆修见他不说,又追问:“怎么不说话了?前段时间不还显摆来着吗?一米七八,36D,你不挺美的么?”   江乐凉凉吐出俩字儿:“分了。”   “分了?”陆修惊讶,“没听学妹说啊,你怎么欺负人家了?”   “我才没欺负她。”江乐想起那女Alpha就背后冒冷汗。   陆修:“没欺负?没欺负为什么就分了?”   “分了就分了,哪那么多为什么,”江乐急了,又觉得没面子,“你也别去问她,反正我和她好聚好散,你当不知道就行了。”   陆修点点头,笑着凑过去,“行,我不问,那你再夸我一次。”   江乐不知道话题怎么又回来了,啐道:“你要不要脸啊?”   陆修手一摊,一脸无所谓,“我在你这连脑袋都不要,要脸干什么?”   这时陆修叫去买帽子的小哥敲了敲门,朝病房里道:“少爷,帽子我买回来了,给你送进去吗?”   陆修:“嗯,进来吧。”   江乐跟小哥道了谢,急急接过帽子戴上,对着手机照了照,“这样强多了,那我走了。”   “吃了饭再走啊,马上送来了。”陆修喊住他。   江乐摆摆手,“我才不吃病号餐。”   陆修:“那你早饭一定记得吃啊!”   江深家门口,管家老杨见江乐过来,笑盈盈招招手,“小乐少爷来了,吃早饭没,跟少爷和谢先生一起吃点吧。”   江乐颠颠儿地进了屋,没闻出来早饭是什么味儿,“好啊,有包子吗,我想吃包子。”   老杨笑着说:“没做包子,今天是西式早餐,小乐少爷将就吃点。”   江乐哦了一声,又说:“那给我倒杯牛奶,凉的就行。”   江深一眼就看出江乐帽子底下的发型不太对,“你头发怎么了?”   谢轻舟也抬眼看了看,差点笑出来。   江乐窘道:“哥,嫂子,我剃了个寸头,感觉有点丑。”   江深在给谢轻舟的吐司抹黄油,随口问:“怎么剪这么短?”   谢轻舟拉拉江深的袖子,趴在他耳边小声说:“情侣款。”   江深又抬头看了眼,了然地哦了声,低头继续抹面包。   老杨端着杯牛奶过来,虽说江乐要喝凉的,还是偷偷微波炉热了几秒。他在厨房就听见江乐说头发剪丑了,他看了也没觉得,笑着说:“吃饭就把帽子摘了吧,谁还能笑话你。”   江乐犹豫了不到一秒觉得也有道理,他嫂子只看他哥,他哥根本懒得看他,于是抬手把帽子一摘,“说好不笑话我的啊老杨。”   老杨:“不难看,就是太显小了,你再穿个校服连高中都能混进去。”   江乐天生一张娃娃脸,再配上这个学生头,可不就像个未成年小男生,发愁道:“这得多久才能长回来啊。”   “很快的,我年轻当兵的时候一直是这个头发,后来退伍没两个月就长出来了。”老杨是因伤退伍的老兵,最开始是在江家老宅做安保,因为办事利索心也细,江深搬出来住的时候江夫人就让他也跟着来照顾儿子。   “哥,嫂子,你俩头发都太长了,改天也剪剪,我新认识了个超厉害的发型师介绍给你们。”江乐不是自己剪坏了头发报复社会,他是看完陆修那倍儿精神的小平头,再看别人正常长度的头发都不顺眼了。   谢轻舟喂完江深一口煎蛋,撩了撩额前的刘海道:“好啊,我刚好也要剪,有点遮眼睛。”   老杨在一边说:“谢先生,你和少爷剪头发的时候,一人留下一撮儿,拿回来我给你俩绑上红绳子。”   三人同时不明所以地看向老杨,感觉听起来像要开坛作法一样。   老杨料到年轻人肯定听都没听过,便讲解起来,“在我们老家那儿现在还有看八字合婚的,我给你俩看过了,大吉。以前老一辈为了更稳妥点儿,还会把两个人各一撮头发系在一块儿烧烧看,要是烧成了灰就谈不上好,要能烧成个结才算天生一对。”   江乐听着新鲜,探身拨了拨谢轻舟的头发,看着长度应该够,兴奋道:“真的吗,哥嫂子你们要不要也烧烧看?”   “坐下好好吃饭。”江深说。   谢轻舟也头一次听,好奇道:“杨叔,这是俗话里那句‘结发夫妻’的由来吗?”   老杨也不是很懂,只知道是他们老家的风俗,头发绑在一起那不就是结发么,“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但现在也不时兴烧头发了,太封建迷信,最多就绑在一块儿拿红绳系上,算是许愿白头到老。”   “哥,你们烧一烧嘛,我好奇想看看。”江乐求道。   江深斜了他一眼,“用不着,我们俩百年之后连骨头都一起烧,要烧头发你去烧自己的。”   江乐:“……”   别说他现在没头发可绑,就算有,跟谁绑在一起烧呢?   老杨看看江深又看看谢轻舟,感慨道:“别说,你俩还真挺有夫妻相的。”   江乐对“夫妻相”这种玄学完全没有概念,他认为他哥和他嫂子虽然外表般配,但五官全然没一处相似,就算生个小侄子他都脑补不出该长什么样儿。   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陆修,开始脑补他俩同框的画面,而后在众人面前重重叹了一口气。   就他和陆修现在这发型,夫妻相就算了,凑一起最多看着像对儿好战友。   【作者有话说:两个Beta出现在ABO文,嗯,你们没看错,是我任性了。】 第55章 新闻   “平时那么忙,难得放假一天,休息一会儿吧,花可以找人修理。”江深见谢轻舟拿着把剪刀,正仔细地一点点修剪一盆绿植,靠着阳台门劝道。   谢轻舟回头看他笑了笑说:“我想把它弄漂亮点,我妈说这是她的心头好,她信任我才交给我照顾。”   他就是想要亲手伺弄妈妈的绿植,虽然他这辈子都没养过花花草草,连江深别墅院子里那些景观植物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突然有了母亲的生活一定是幸福而令人雀跃的,谢轻舟沉迷其中,正好说明白秀表现得还不错。江深心情复杂,没再就绿植深说下去,转而问道:“哦,阿姨在新家还住得习惯吗?”   谢轻舟:“嗯,她说替我谢谢你,房子地段很方便,家具她也都喜欢,还有那辆车她也说颜色非常适合她。”   江深点头,就白秀的话题他也不想多说,只道:“她开心就好。”   “江深。”谢轻舟冷不防叫了他一声。   江深:“嗯?”   谢轻舟:“谢谢你。”   江深挑眉,“替阿姨谢我?”   谢轻舟放下剪刀,走回阳台门口虚虚地环住江深的脖子,黏黏糊糊说:“没,这是我自己谢的。”   江深被拉得弯低了些腰,笑问道:“谢我什么?”   谢轻舟随手卷着江深的发尾,手指一边绕一边盘点:“要谢你的实在太多了,我好像从第一天认识你就一直吃你的用你的,三天两头有事儿找你帮忙,烂摊子也是你来收拾,我爸的高级护理开销是你在付,现在连安顿我妈妈都要你出钱。”   他说归说,可从没怎么拒绝过江深各种形式上的金钱给予。不分彼此是种自然而然的亲密感,外人递来的东西谢轻舟拿一分都全身难受,可对江深他就不会刻意地客气。   若江深是个经济拮据的穷小子,他不介意陪着一起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反正他也不是没试过穷得就差吃糠咽菜,也没怎么样。可刚好江深钱多还特别乐意给他花,那他就心安理得地用着,反正一辈子这么长,不怕没有机会还。   正巧江深也是这么想,“钱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阿姨现在有儿子,不好一直住在亲戚家,况且那也不是什么像样的亲戚。”   “你又送房子又送车的,我觉得我这个亲儿子都比你差远了。”谢轻舟开玩笑道。   江深耸耸肩,“反正都写得你的名字,她享的还是你这个儿子的福。”   只要白秀能像个亲妈一样疼爱谢轻舟,弥补他母爱缺失的童年,江深不介意好吃好住予取予求地供养她,就算以后要叫她岳母,婚礼上给她奉茶也没问题。   谢轻舟:“我没想到我还挺值钱的,但我得给你家打多少年的工才能赚到这市中心的房子和车啊,我不会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投胎继续还吧?”   江深表示同意,连连点头,“这想法不错,那我得让你再多欠些。”   “人傻钱多的冤大头。”谢轻舟笑着捏了捏江深挺直的鼻子。   江深绅士一笑:“为了我的美人,荣幸之至。”   过一会儿,谢轻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皱着眉道:“你说以后逢年过节我不是还要跟邵震阳一起吃饭吧,理论上来说他还是我表哥,想想都怪恶心的。”   江深认真道:“你不想去就不要去,没人敢勉强你。”   谢轻舟咬着嘴唇想了想说:“我是怕我妈为难,她毕竟从回国一直都是靠着那对母子。”   江深态度不容置疑,“阿姨要是真的疼你,会解决好的,邵震阳怎么对你怎么骂你她可都是听过的。”   正说着手机震了一下,是白秀打来的。   江深没接,而是按了静音,不动声色地问重新拿着剪刀修绿植的谢轻舟,“今天阿姨有打电话给你吗?”   谢轻舟正修剪着一处精细的地方,没抬头,“今天没有,忘了告诉她我休息,怎么了吗?”   “没事,随便问问。”江深敷衍道,心想白秀如果不是找不到谢轻舟才打到他这来,单独给他电话一定是有事。   清了清嗓子对谢轻舟说:“对了,我出去打个电话,你小心剪刀不要伤到手。”   谢轻舟毫无察觉,应了声知道了。   江深一个人走到后院的泳池边,确认谢轻舟听不到才打回给白秀,不冷不热道:“找我有事吗?阿姨。”   那边白秀的态度明显有些不对劲,犹犹豫豫地很不干脆,“是有点事,能不能今天见个面当面说。”   江深:“有什么事你电话里说吧,小舟难得休息,我得陪他。”   白秀一咬牙道:“呃……就是那个……小舟是叶豪儿子这件事,恐怕瞒不住了。”   “我不是又交代你不要说出去吗?小舟说他不想认叶豪。”江深皱眉不悦道。   “不是我说的,我真没说,我都听你的来着。”白秀急急解释,“应该是叶家人自己发现的,今天他家的大儿媳已经找过我了,就是来跟我确认小舟是不是叶豪的种。”   江深:“你怎么回答的?”   白秀有些羞恼,“我……我承认了,主要这种事他们真心想查我也瞒不住,而且叶家那个大儿媳实在太难缠了。”   江深只在乎结论,“叶家什么打算?”   白秀如实道:“我听他家儿媳的意思,这事儿叶豪还不知道,是他大儿子和儿媳私下里查出来的。”   “少爷!”   “少爷你快过来!”老杨离江深不远时朝他喊道,声音还不敢太大。   江深挂了白秀的电话,见老杨急慌慌地跑过来,问:“怎么了老杨?”   老杨举着个平板电脑到江深眼前,压着声音说:“少爷,你快看这个,客厅里的电视我已经找借口关了,还没让谢先生看见。”   江深接过平板电脑,看到屏幕的视频封面时面色一沉。   视频里只有白秀一个人,明显拍摄者是故意找好了角度方便剪掉对面那个,只留下坐在咖啡馆沙发上的白秀。而画框旁边还附着一张谢轻舟的照片,连带名字生日基本信息全都放在屏幕上。   而白秀被单独剪出来的这段话刚好清清楚楚,就是她在亲口叙述谢轻舟的亲生父亲就是叶氏集团叶董事长的事实。   谢轻舟剪好绿植,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白秀。看她半天没回便坐下来边看手机边等江深。   虽说他一向不关注商业新闻,对豪门私生活也完全不感兴趣,还是被自动推送了几条爆点新闻。他随手点开条来看,好巧不巧,看到了那明晃晃的今日头条标题:叶氏Omega私生子爆光,隐藏二十余年生母坐不住。 第56章 用处   对于“私生子”这个名头谢轻舟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他从小等同于在一个温馨的单亲家庭长大,爸爸瘫痪以前生活不富裕但也不愁吃穿,他从不觉得自己的父亲应该另有其人,自然也不认同自己是谁的私生子这个身份。   所以当他第一眼见到叶豪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时,内心也没什么激动,要硬说有什么波澜,也就是好奇罢了。   叶宅座落城郊半山,院子四周是修剪得整齐利落的树墙,隐私性极好,只有透过正门的铁栏才能看见一栋气派的三层棕红色别墅,门口立着两只石兽,看不出是狮子还是麒麟。   谢轻舟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栋豪宅作为一个居所来讲显得过于庄严肃穆了,仿佛不带一点人情味儿。   “谢先生您请进。”   叶豪派了手下接谢轻舟过来,一直带路进到别墅,穿过走廊客厅也没见到他那个亲爹,直到领他到二楼一间房门前才停下来。   带他来的人敲了敲房门,朝里道:“董事长,谢先生到了。”   “进。”屋里传来一声沉厚男声,手下便帮他开了门,示意他进去。   叶豪看起来六十多岁,比他爸看着要年长些,就算坐在一张红木书桌后面也能看出身形高大,五官虽平凡却也没什么大的瑕疵,总之符合一个体面的企业家的形象。他看谢轻舟进来,抬头指了指书房沙发,“你坐。”   手下跟进来给他倒了杯茶便关门出去了,谢轻舟道了谢,转头对叶豪点头道:“您好。”   “姓谢?”叶豪问。   “是,我爸姓谢。”谢轻舟面上礼貌,心里却想叶豪叫他来一定已经查清了他所有背景,恐怕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连亲子鉴定都做好了,何必明知故问。   叶豪:“名字也是他给你取的吗?”   谢轻舟:“是的叶先生,我家里只有我和我爸两个人。”   叶豪点点头,表示了然,“白秀应该告诉过你我是谁了吧。”   谢轻舟简短应了声是。   叶豪见谢轻舟态度干脆,也不绕弯子,“我跟白秀谈过了,她说不反对你回叶家。”   “哦,这样。”谢轻舟语气淡淡的,其实心里有点意外,妈妈并没跟他提起过她和叶豪已经见过面,但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叶豪也的确没必要编造。   “你自己怎么想?”叶豪见他似乎没什么想说,便又问。   谢轻舟看出叶豪今天就是特地找他说这件事的,从容道:“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需要什么监护、教育或者新环境,而且我自己有工作有住处,生活也过得去。”   没有直接拒绝,但言下之意也跟拒绝无异。   叶豪没觉得多意外,毕竟连条件都还没有开,“你不愿意认我吗?”   谢轻舟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凡事留一线的处事原则,尽量没表现得过于强硬,“我只是觉得没有太大必要。”   叶豪也不多说,转开话题问道:“听白秀说,你在江家的药研所工作,还住在江家那个独生子家里。”   “我平时住公司宿舍,放假才偶尔去。”谢轻舟说完就有点后悔,叶豪的意思是问他跟江深是不是有关系,不是真正关心他住哪里。   叶豪沉默几秒,拿起桌上的紫砂茶杯抿了一口,“孩子,愿意跟我谈个合作吗?”   谢轻舟:“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叶豪放下茶杯,定定看着谢轻舟,“这么说吧,可能你也知道我还有两个儿子,至容的眼睛不方便,以后叶家是要交给至臻的,但他是弟弟,性情呢活泼有余沉稳不足,不帮他铺好路我也不放心把这么大个家业交给他。”   “那我能做什么呢?”谢轻舟问。   他听江深说起过,叶豪的长子叶至容与陆医生同年,因为一场车祸双目全盲,他的母亲,也就是叶豪的原配妻子也在那场车祸中截肢了双腿,面部受伤彻底毁容,缠绵病榻没几年便患上抑郁症,丢下只有十几岁的叶至容吞药自杀了。   小儿子叶至臻二十二岁,要算起来,自己出生没多久叶豪就又和另一个女人生了他。   “我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也照管不了叶氏几年了。我想着等至臻三十岁就正式撒手不管,但在此之前,叶氏需要一个实力强劲的合作伙伴。”   叶豪诉说了一番不易又道,“至容已经结婚了,至臻的联姻人选我虽然物色好了,但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如果你要是能替我拉拢江家少爷,把江氏变为姻亲盟友,叶家才算真正的地位稳固。”   谢轻舟端正坐着,遗憾道:“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惜商业场上的事我真的一点都不懂,恐怕帮不上您什么忙了。”   “你不懂没有关系,简单点来讲就是只要江氏跟叶氏能达成联姻,两家的股票至少能各涨五个点。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叶豪不以为然,自问自答说:“意味着我们两家联手,在滨江的医药行业将稳坐江山再无敌手。不仅我们叶家受益,连江家也是一样,当初江家跟何家的婚事也是为这个考虑。”   谢轻舟在听到江家的股票也会上涨的时候内心波动了一下,但也没表态,只是静静听叶豪继续说。   “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虽然来不及做个称职的父亲,但对你,我可以做个慷慨的商人,只要你愿意召开新闻发布会做叶家的二少爷,我可以给你和至容至臻等额的现金跟房产,若是能顺利和江家联姻,我还会额外再过户给你两块地皮,和最重要的叶氏集团百分之八的股份。”   谢轻舟好笑地想,人家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叶豪这是舍不得钱财认不回儿子。   “谢谢您的好意,这些条件很诱人,但我需要和我爸爸商量一下,毕竟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叶豪不愧是个豪门出身的企业家,沉得住气,没因为谢轻舟不为钱财所动就立马乱了阵脚,爽快道:“没问题,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我期待一个让对我们都有利的答复。”   正题说完叶豪说想和谢轻舟一起吃个便饭,谢轻舟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推拒了,叶豪也没有硬要留他刻意讨好。   谢轻舟没拒绝叶豪的手下送他回去,只不过地点从公司换到了江深家。他原本今天有一个差不多八小时的实验要做,眼看已经耗掉了大半天,回去再开始也来不及了,索性给自己放一天假。   家里只有老杨和几个佣人在,离江深下班还有几个小时,谢轻舟无所事事便上网查起了商业联姻对家族企业的关系,越看越觉得叶豪真的没有糊弄他。   至少有不少国内外的实例都表明,拥有雄厚强大关系网的上市公司,无论是从发展还是信誉上都会更加被看好,强强联手所能取得的收益也不单单是钱那么简单。   原来联姻的确是一个家族想要强化势力最有效的方法。   说不定他对江深也能大有用处。 第57章 哥嫂   谢轻舟重回叶家的新闻发布会办得更像场豪门酒宴,请了众多媒体和商政名流前来,座无虚席几百桌人,排场规模搞得相当不小。   倒不是叶豪真的有多重视这个儿子,只是他得让外人觉得他认回这个次子犹如心头珍宝失而复得,尤其得让江家人这样认为。   从今天开始,谢轻舟的身份信息上正式更名为叶至舟,年龄也改大了两岁,叶豪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把他过到原配夫人名下,好规避掉婚内出轨生子的不光彩事实。   但凡对当年那场车祸稍有了解的人都大约知道,以叶夫人当年的身体情况,能再生一个孩子的可能性极小。但豪门贵胄的子孙事向来最难讲,把外头的私生子领回家来不过是当爹的自圆其说的事,真真假假没法深究。   再者第一任叶夫人的娘家早就凋零败落,到如今连个掌事的人也找不出来,更没人能替这个薄命的女人说句真话,可以说是死无对证,任叶豪摆弄。   “大家也知道我的第一任夫人车祸落下了双腿残疾,在家静养了几年,我这个Omega儿子就是那时候出生的。但他母亲因为至容的眼睛和身体原因得了非常严重的抑郁症,情绪不稳定,对孩子的成长不利,我就把他送去了德国我姐姐那抚养。”   叶豪手握话筒,煞有介事地作伤感状,接着对在场众人道:“这些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才刚刚让孩子回来,所以在座诸位可能都只知道至容和至臻,不知道我家至舟,今日特地把犬子叫到大家面前来,希望日后如有得罪的地方,大家看我几分薄面多担待担待,我叶豪先谢过诸位了。”   谢轻舟麻木地配合叶豪走流程,全程只背了一段稿,答了几句话,剩下只有“谢谢”“您好”和点头微笑了,散场时脸已经笑得发僵。   即便是这样的场合,叶家的人也没有来齐。他那血缘上的大哥叶至容只在席间呆了不到半小时便提前离了场,叶至臻更是面都没有见到,估计正为他的凭空而降怄着气。   叶豪让人给谢轻舟在叶宅准备了一个房间,规格和另外两个儿子的差不多,只不过他是Omega,与两个Alpha兄弟住得太近不方便,便被单独安置在了楼梯另一边的尽头。   应叶豪要求,这阵子正在风头上,他都要住在叶宅。不过是暂时换个睡觉的地方,他也不在意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平时工作就早出晚归,加上饭在食堂吃,几乎没什么机会能见到叶家的人,偶尔碰面也是点头打个招呼。   今天他下班回来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估摸着大家应该都已经睡了,便摸到厨房想热杯牛奶助眠。他特地去了一楼偏厅的小厨房,那里左右是影音室和杂物间,楼上是健身房,就算不小心弄出点动静也打扰不到任何人。   不料一开灯却见到厨房外的阳台站着个人。   那人也看到了他,却并没有理他的意思,翻了个不算夸张却足以表明意味的白眼便由外侧的门离开了。   是叶至容的夫人方玉漱,或者说,他该叫那个人大嫂。刚刚方玉漱站在阳台外面是在抽烟,此刻烟蒂还在地上。   第一次见到方玉漱,谢轻舟还以为他是个女人。也不怪会认错,他穿起女装毫无违和感,明显是个骨架纤瘦,肤白细腻的Omega,看面容还像个混血,头发和眼睛都是很浅的棕色。只不过他的信息素是凛冽的松香味,与娇柔的长相并不相符。   却是与性情极相符的。   谢轻舟不止一次听他在客厅里对着电话骂人,也不知骂的是谁,倒也脏话不多,只不过语气尖酸刻薄犀利得很,嗓音中性,嗓门却很大。这时一般叶豪和叶至臻都不在家,如果叶至容在旁边,会温声劝一句让他坐下说,别动气。   不知怎么就这么巧,谢轻舟一早出门正好在楼梯上迎头遇上他。正当谢轻舟正犹豫该点个头继续走,还是道句早安时,方玉漱先发了话,“哟,这不是我那便宜弟弟吗。”   谢轻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一个心理和习惯都更偏Beta的人,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踩着高跟鞋还不够他高,却又刁钻又泼辣的Omega。   “早。”谢轻舟抬头道。   方玉漱穿着一条改良修身版的酒红色旗袍裙,踩了双五厘米左右的中跟鞋,细瘦的胳膊和白花花的两条腿露在外面,下巴微微仰着,若不仔细研究,还真就像个高挑的混血美女。   方玉漱挑着俊秀的眉,“这么忙,连在家里吃个早饭的时间都没有?”   谢轻舟:“去公司食堂吃时间正好。”   “天天不露面,是不是我们叶家的饭不如江家的好吃啊,不过你也别着急,我们老爷子心急得很,能早一天跟江家攀上关系都不会多留你一天的饭。”方玉漱凑近了些,编排道。   谢轻舟无奈,正想找个借口开溜便听见楼上传来一个沉厚的男声。   叶至容不知道何时已站在走廊上,目光空洞,只是眼睛望着二人的方向道:“玉漱,回房间帮我找找手杖,小舟,你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明显是想拉开这针锋相对的意思,确切地说,是方玉漱单方面的夹枪带棒。   方玉漱一见叶至容没人扶着也没拿手杖就出来了,怕他摔着,也顾不上谢轻舟,踩着高跟鞋便急匆匆上楼了。   谢轻舟朝叶至容的方向回以微笑以表谢意,见叶至容的眼神依旧空洞才后知后觉他什么也看不见。   晚上下班后,叶至容主动敲了谢轻舟的门,谢轻舟打开门诧异了一下才让他进来。   “准备睡了吗?”叶至容道,用手杖探着路找到沙发坐下,“方便聊聊吗?”   谢轻舟想抬手扶一下他的手臂,见叶至容行动还算自如又放下了,“还不急着睡。”   叶至容循着谢轻舟的方向转过头来,“我为最近对你的态度跟你道歉。”   可以说自从上次新闻发布会结束,叶至容再也没有与他交谈过,偶尔打了照面,谢轻舟怀疑叶至容是故意装看不见他,除非自己先打招呼叶至容才会很淡地朝他点一下头。   但好像也不至于需要郑重道歉的程度。   谢轻舟不明就里,随口回了句没什么。   叶至容道紧接着说:“我不是有意无视你,只是你的身份确实让我这些天心情有些受影响,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谢轻舟这才反应过来叶至容话中所指,直接道:“抱歉叶少爷,冒用了你母亲的关系。”   “我知道这是爸的意思,找你回来的时候我也想到过这一层。”叶至容笑着摇摇头,“爸很在意他企业家的公众形象,就算认你回叶家也不会承认他婚外情的事。他为此还责怪我,说我不该瞒着他放出你生母和玉漱的对话视频。”   白秀被方玉漱套话的视频一出,叶豪便立即花钱把那个视频买了下来,又找公关撇清了白秀和他的关系,只不过公众信是原配所生,还是私生子,就算各人自有判断,叶豪也必须把门面功夫做足。   “我就是不想爸动这个念头,才先一步爆出了你的身份。”叶至容苦笑道。   去他的婚外情,明明是叶豪那个老东西用信息素强迫了妈妈,谢轻舟心里暗骂。只不过如今物是人非,妈妈也有了另一段婚姻,不愿再提起来罢了。   “我能体谅你的心情,所以就算你看不惯我也没什么。”谢轻舟道,反正他也没打算跟叶家任何一个人有深入的来往。 第58章 夜谈   平心而论,叶至容是那种让人见了就讨厌不起来的长相,声音低沉浑厚,却意外让人听起来温润舒服。   他身形与叶豪相似,属于骨架大肩宽腿长型的,但因为常年缺乏运动,并不像江深那样是个初见会让人有压迫感的肌肉结实的Alpha,反而带着点清爽的文气,可也不单薄。   与谢轻舟一样,他五官长得也丝毫不像叶豪,长眉凤眼,鼻梁挺直,轮廓很清晰好看,应该是像他的母亲。可以说叶豪这三个产自不同娘胎的儿子里,只有小儿子叶至臻长得比较像他,十分平庸。   叶至容当然不知道谢轻舟正在打量他,薄唇微启道:“我没有看不惯你,父母那一辈的事本来就与你无关。况且叶家现在需要你,否则我也不会在知道还有你这个弟弟存在后就一直想找到你。”   “叶少爷,您言重了,叶家多了我最多只算锦上添花,谈不上需要不需要的。”谢轻舟并不是自谦,他照自己的逻辑的确是这样认为。   但叶至容另有考量,解释道:“爸向来疼爱至臻,所以有些事他未必会和你多说,但在我看来,叶氏如果交到至臻手上命数也就维持不了太久了。就算不谈和江氏的联姻,爸忽然多出一个儿子也可以给至臻些压力,做事才能知道顾虑,收敛些。”   谢轻舟见过几次那个叶家的小少爷,用句玩笑话说就是一身败子气,叶至容说的也不无可能,“要这样的话,那就希望有用吧。”   叶至容见谢轻舟不以为然,停了停又说:“你可能觉得我有点慌不择路,病急乱投医,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我这样子别说照管叶氏,连自己都是靠玉漱在照顾,但叶氏不仅是爸的,也有我母亲不少的心血在里头,我不能放任不管,你能理解吗?”   “嗯,我明白。”谢轻舟真心道。   叶至容像是还有另一件事想说,但似乎有些不大好开口,半晌儿才请求似地说:“还有,我知道玉漱这些天对你的态度很不好,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熟悉了你就会知道他没什么坏心思。”   谢轻舟只觉得方玉漱讲话刻薄了些,倒没真记恨,如实说:“我冒用了你母亲的名号,可能他替你不平吧,没什么的,我不会放在心上。”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猜是因为你的一些处境,也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吧。他不是故意针对你,可能是觉得你不应该留在叶家,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叶至容补充说。   谢轻舟不解,“我的处境?哪一方面?”   八年的相处,叶至容对方玉漱多少了解,于是揣度着他的心思道:“玉漱十八岁就到叶家来,是因为他家里出了事需要他这么做。或许他认为爸利用你联姻,和当初他家里利用他一样,所以看到你,可能那些难堪的事太历历在目了吧。”   谢轻舟微微怔愕,澄清道:“那我想他是误会了,我和江深是真心相爱,本来就打算要过一辈子的,联姻这事没人强迫我。”   打算过一辈子,叶至容在心里反复嚼着这句话,淡声余:“嗯,等过两天他就回过味儿来了,你担待些。”   “对了叶少爷,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谢轻舟忽然问。   叶至容与他印象中有些弯腰驼背拄着盲杖,眼珠浑浊的盲人不太一样。他双眼是清澈的,面对着人时总像微微含笑,若不是毫无神采,一眼看去与健全人也没什么区别。   谢轻舟有一定学医背景,认为按常理来说,这种外观上毫无影响的眼盲多不是器质性病变或者损伤,极大可能是神经或者心理上的问题造成的。   可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揭别人伤疤,连忙说:“对不起,我不该问。”   叶至容笑了笑,无所谓道:“没关系,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这眼睛是小时候车祸撞伤头部造成的,治了二十多年也没什么起色。”   “能感觉到光线吗?”谢轻舟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问。   “感觉不到。”叶至容对谢轻舟的动作毫无反应,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杖站了起来,和声说:“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回去了。”   “好,那你小心一点。”谢轻舟认为自己还没有和他熟到可以扶他的地步,只帮他开了门。   他目送叶至容拄着手杖回了走廊另一头的房间,关上门后不禁想,原来方玉漱和叶至容的结合不是因为爱情,可明明看起来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叶至容对方玉漱的温柔,方玉漱对叶至容的关心都不像假的。   他百思不解。   走廊另一边的卧房里,方玉漱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发现叶至容不在房里,披了件浴袍便匆匆下楼去找。找了一圈没找到,便又回房间里查看,见叶至容已经回来了,正在系自己睡衣的扣子。   “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一圈。”方玉漱轻嗔道,接手帮叶至容继续系衣扣。   “哦,爸叫我。”叶至容一手覆上了方玉漱的腰,摸到了衣服上的系绳,“你这件浴衣,颜色应该很好看。”   方玉漱看出叶至容是在敷衍,还想转开话题,这位大少爷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说谎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眨一下眼,可他也没戳穿,轻快道:“大红色。”   “应该很适合你。”叶至容无神的双眼含着笑意。   方玉漱噗嗤一笑:“你又没见过我。”   “没见过,我也知道你很好看。”叶至容柔声说。   方玉漱顿了顿,半晌儿低落道:“好看有什么用,你又不喜欢我。”   八年了,叶至容八年都不肯让他生个孩子,一直严格避孕,也不愿意标记他。   方玉漱说完这句,叶至容也沉默了,须臾神色严肃了起来,“玉漱,我们讲好的,等叶氏交给至臻,爸退下来分了家我就放你走。”   又来了,这八年来,叶至容不止一次提到要他走,他为此已抗争到疲惫。再过八年,他三十四岁,不年轻了,也不算太老,到时候叶至容一定会给他一大钱赡养费,定能保证他下半生衣食无忧。可他还会再爱一个人十六年吗?   剩下八年,过一天少一天,方玉漱索性刻意麻痹自己,能不提就不提。   他从衣柜里拿出两套睡衣,娇笑着问叶至容:“你想我穿哪套睡衣,裙子还是长裤?”   他穿女装是为了叶至容,就算看不到,也能触摸到。这些年他衣柜里的男装越来越少,转而换成各式各样材质手感极好的女装,也学会了穿八公分以下的高跟鞋,偶尔也化妆。   他天生骨架纤巧,脸也小而精致,穿起女人的衣服根本雌雄莫辨。既然是好看的,方玉漱自己也很快就接受并习惯了。   叶至容答道:“都可以,要是穿裙子空调就开小一点。”   方玉漱窸窸窣窣在镜子前换好了丝质的吊带睡裙,拉过叶至容的手放在自己腰侧,媚声问:“你要摸摸吗?这条裙子质地很滑。”   叶至容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沉声说:“到床上去。” 第59章 债   不知是同情方玉漱的遭遇,还是把叶至容的请求记上了心,之后几天,谢轻舟面对方玉漱的冷嘲热讽时只是一笑置之,连个回击的眼神都没再有。   这天又是夜里,谢轻舟整理完实验数据回去时叶家人都已经休息了。正打算去小厨房随便弄点宵夜垫肚子,竟然又在外面的阳台上看见方玉漱。   这次他还是一个人站在灯下抽烟,衣衫单薄,身形纤瘦。   方玉漱见厨房的灯骤然亮也回了头,看见谢轻舟时并不很意外,也没像上次一样灭了烟扭头就走,而是冲他招了招手。   谢轻舟犹豫了下,还是把即食加热的便当随手放在桌上,拉来玻璃门也去了阳台。   “抽吗?”方玉漱嘴里吐着烟雾,朝谢轻舟递过一个烟盒,拇指还按着一个金属打火机。   “谢谢。”谢轻舟抽出一根,点燃嘬了一口便拿在手上。   他不会抽烟,也不喜欢尼古丁的味道,只是自然而然就陪方玉漱在灯下点亮了这一簇花火。   “叶少爷已经睡了?”谢轻舟问道。   方玉漱:“睡了,他平时十点就睡。”   谢轻舟了然点头,也没再想到别的话题,静静盯着火光站着。   方玉漱侧头看了他一会儿,似陈述一般地问:“至容找你谈过了吧,是不是叫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谢轻舟见他猜到了,也没遮掩,嗯了一声作回应。   方玉漱轻笑一声,“你怎么老是嗯嗯啊啊的,是本来话就这么少吗?还是在叶家不习惯说话。”   谢轻舟看了眼自己将灭的烟,想起他爸瘫痪之前也爱抽烟,但怕他学会,总是一个人偷偷在厕所里抽上两根。至于他为什么话少,恐怕是因为爸爸出事以后就剩他一个人,做实验需要的专注度也比较高,同学同事间闲聊也不多。   但好像遇到了江深以后,他每天都要说好多话,好像连困得快睡着时也要拉着江深说点什么。   “我刚来叶家的时候,也不说话。”方玉漱见谢轻舟半天不答,顾自说道,“叶至容是瞎子,我像个哑巴。”   他像在叙述一件往日趣事一样轻笑着。   谢轻舟:“因为不习惯?”   方玉漱笑着摇摇头,踩灭了烟头又点起一根,面前的烟雾呛得他微一皱眉,“可能是……吓着了吧,我那时候才刚成年。”   谢轻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叶至容没有细说,但听他话里的意思,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否则谁家会把一个刚成年的Omega送给另一家的Alpha,而不是送去大学念书。   “年纪是太小了。”谢轻舟附和道,在多嘴和事不关己间选择了后者。   “至容应该也告诉过你一些,”方玉漱脸上的浅笑似乎变得苦涩了些,“我爸是叶氏集团的前财务部经理,不知哪只鬼迷了他心窍,偷挪了几百万去投资橡胶厂结果赔得血本无归。后来漏洞补不上就被抓起来判了刑。”   “我妈妈是英国人,在这边没有亲人,中文也不太好,卖了家里的房子和车还是凑不够钱,就让我辍学来叶家照顾叶至容,算是抵债。”   方玉漱刚来叶家的时候叶至容的状态不像现在这样,而是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还导致了一些身体其它的病症。性情敏感暴躁喜怒无常,一发脾气就摔东西,方玉漱经常被误伤到也不敢吭声,收拾好一地狼藉就自己偷偷擦点药。   最初时连***上也毫不温柔,没有缠绵细语耳鬓厮磨,只有粗暴乖戾的Alpha信息素,刚满十八岁又纤瘦娇气的方玉漱几乎被折腾得隔两天就要发一次高烧,发热期的时候更甚。   慢慢叶至容开始不肯接受别的佣人和护理人员近身,只要方玉漱一个。   为了让他更尽心照顾自己的儿子,叶豪给他和叶至容登记结了婚,这样一来只要儿子安好,他便能安安稳稳做叶家的少夫人,吃穿用度都不会亏待他,若儿子出了什么事,他便还要偿还爸爸欠下的那几百万。   而不标记不生孩子是自己儿子的坚持,叶豪也没办法,以为叶至容只把方玉漱当个保姆兼床伴。他哪里知道叶至容是想等自己退休不再过问公司和家事时就还方玉漱自由。他也不懂儿子精神和身体上的日渐好转是因为方玉漱的善良和坚韧。   “叶少爷没和我说这么多,只说你可能看见我会心情不好。”谢轻舟听完后内心不免唏嘘。   “我以后不会了,”方玉漱抱歉地笑了笑,“谢谢你陪我抽烟。”   谢轻舟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烟,低头一看早就灭了,他除了点烟时嘬了又吐出的那一下,根本一口都没抽。方玉漱应该是想谢自己听他倾诉吧。   夜里的风有些凉,方玉漱扔掉最后一根烟头后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谢轻舟见他只穿了一条墨绿色的丝绒睡裙,肩上披了件同色睡袍,问道:“你要不要进去,你穿得太少了。”   “好啊。”方玉漱道,说着便拉开了小厨房的玻璃门。   “这是你的宵夜吗?”方玉漱指着桌上的即食加热便当问,虽说这种方便食品图片上卖相不错,但谁都知道又难吃又不健康。   谢轻舟拿起来,想拆开放微波炉加热,随口说:“午饭,我最近上班太忙。”   方玉漱眉头一皱,“午饭都没吃,睡前就吃这个?”   谢轻舟有点尴尬地笑笑:“我不会做饭,这个时候点外卖送到我都要睡了。”   “我给你做番茄焖饭吧,很快的,十五分钟就好,你别吃这个了。”方玉漱说着便挽起袖子,开冰箱拿了几样食材出来。   谢轻舟忙说:“不用麻烦,我随便吃一点就行。”   方玉漱没理会,把手洗干净又把番茄和胡萝卜放在水龙头下冲,“我也是偶尔才做饭,不过这个焖饭我很拿手。”   说着又抬头朝谢轻舟眨了眨眼笑道:“你虽然没叫过叶至容一声大哥,那我也是你大嫂,哈哈。”   一忙活起来就嫌睡袍碍事,方玉漱大剌剌地脱下来丢到一边,把低胸睡裙的吊带拉了拉,瞥眼瞅见谢轻舟一脸的不自在,“你不会真把我当女人了吧,我和你一样的,没胸。”   谢轻舟当然知道方玉漱是男性Omega,只是突然见到吊带睡裙在眼前晃这种场面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是因为长得像女孩才穿女装吗?”   方玉漱已经把米洗好放进了电饭煲,手上正切着火腿丁,抬头笑道:“是因为叶至容啦。”   当初叶至容坚持不标记,方玉漱不解,缠着问了才知道叶至容是揣着将来要赶他走的心思。他很震惊,连问叶至容为什么不喜欢他,就算他长得丑,但他叶至容瞎啊,况且自己又不是真的不好看。   被方玉漱磨得万般无奈下,叶至容只好编造理由,说自己喜欢女性Omega,更喜欢触摸女人的身体和衣料。当然这只是众多胡诌理由的其中之一,叶至容说完自己都不一定记得,方玉漱却也默默记下了。   他开始尝试穿修身的旗袍,穿低胸的吊带装,甚至还尝试性感的丝绸睡衣等一切摸起来女性化的衣服,意外发现适应得还不错,连高跟鞋也可以驾驭。   叶至容的确对他一天比一天好,方玉漱想,多多少少与他以假乱真的功力有关吧。 第60章 实验室   江深趁谢轻舟睡着时偷量过他手指的尺寸,找法国的工匠师傅做了一枚别致的戒指,准备求婚用。求婚的流程他也大致想好了,怎么浪漫怎么来,花海灯幕烟火直升机条幅一样都不能少,他要让这一天永生难忘。   晨会开完,江深坐在办公室电脑前,算着日子也快到了戒指交货的时间,就开电脑查邮箱。定制的戒指一旦从法国寄出就会发邮件通知,并提供国际快递的单号以便查询。   江深果然收到通知,邮件里除戒指最后的成品图外还附带了订单号,付款信用卡号和收货人信息,最下方是一串国际快递的运单号。看清收货人那一栏时江深懵了一下。   前阵子谢轻舟还住宿舍时,江深经常给他快递水果零食生活用品,所以电子记事本里一直存着他的宿舍地址。填写订单表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复制粘贴得太顺手,直接把公司地址填错成了谢轻舟的宿舍!   所幸名字电话留的是自己的,这种贵重物品需要本人持身份证签收,江深查了下单号,系统显示正在派送。   他简单跟秘书交待了下工作就离开办公室直奔药研所,打算先去把包裹截下来。   实验室里,谢轻舟正在公共区给药剂贴标签。同事老蒋早上有点拉肚子,晚来两个小时上班。他和谢轻舟住同一栋宿舍,刚才下楼时顺便去物业取了个快递,见快递员还没走,手上拿着个写着谢轻舟门号的包裹。   “早啊老蒋。”谢轻舟听见开门声,抬头朝他道。   老蒋跟其他几个同事先打了招呼,一边脱外套一边对谢轻舟说:“小谢你有包裹送到咱楼物业了,我本来想帮你一块儿拿,快递员说得本人拿身份证签收,你接到电话了吗?”   谢轻舟想起他手机一直关着静音,脱下手套去裤袋里摸手机,没见有未接来电,“没有啊,你确定是我的包裹吗?”   老蒋:“写着你门号呢,名字我没看清,但你不是单人宿舍吗?”   谢轻舟平时不网购,最近又住在叶家,江深不可能还往宿舍快递东西,而且一般需要身份证签收的快递都是比较重要的,问老蒋:“快递员走了吗?”   “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物业,就算走了也是去C楼,一般都是先送我们那栋,你现在直接去C楼应该还赶得上。”老蒋出主意道。   谢轻舟的药剂标签正好也贴完了,脱了白大褂往门口边走边跟老蒋说:“那我去看看,一会儿回来跟你对报告。”   “好咧。”老蒋应了声,刚把手套戴上肚子又来劲,没办法又往洗手间跑。   江深风驰电掣一路开到药研所园区,刚好在谢轻舟宿舍门口拦截到了还没开走的快递面包车,成功签收了戒指。   想着来都来了,正好去谢轻舟办公室探个班,都三天没见了。这阵子他俩工作都忙,下了班都是晚上,每次约会都是黑天的时候,今天上午的阳光正好不错,江深想说服谢轻舟能抽出半个小时陪他在园区里走走。   他把快递送回车里,正想给谢轻舟打个电话就听见不远处一声巨响,地面似乎都跟着晃了一下。   江深的第一反应是地震,想到的第一个人是谢轻舟,几乎是罔顾所有避震知识毫不犹豫地往他那栋实验楼跑。现在是上班时间,园区里走动的人不多,偶有几个一脸茫然地朝巨响的方向看,也有两三个当作是地震,就地寻找遮避处。   然而不到半分钟,园区里便四处传来刺鼻的焦味,空气也开始越发浑浊。当江深跑近那栋实验楼,眼前的场景让他大脑嗡地一声似炸裂开一样——三楼最左侧的一间屋子正冒着滚滚黑烟,窗户已经被炸翻在外,被爆破冲击波震碎的玻璃掉了一地,不断有尖叫和慌乱声从楼里传来,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陆续从楼里跑出来,有些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江深头皮发麻,全身发冷,因为那间屋子刚好是谢轻舟那组的公共仪器室。他抬腿便要往楼里冲,却被闻声赶来的保安一把拉住。   江深力气很大,只推搡了两把便脱开了钳制,可其他几个保安一见拦不住,便顾不得其他,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拉着,拽着他,死拦住不让他进已经失火的实验楼。   这几个保安认识江深,让谁进去救人也不能让少东家进,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全得跟着遭殃。   江深此刻已经理智全失,暴怒地一拳挥向其中一个保安,那人立即被揍趴在地,刚往前冲了两步又被其他人拉住。   药研所属于商业机密性较强的机构,所聘请的保安人员多是退伍兵,且都年轻力壮有两下拳脚。虽然不敢和江深动手,却也是不遗余力地阻挠他,又胜在人多,江深与这些人间的拉锯持续了好一会儿也不得突围。   正僵持着,警察,消防队与救护车便陆续赶来了。   楼里陆续还有人跑出来,楼下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几名警察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驱赶近处人群。消防队员们全副武装冲进去,医护人员也不断将伤者或抬或送带进救护车。   幸好都不是谢轻舟。   怎么都不是谢轻舟?   他到底是不是还困在里面。江深此刻仿佛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旁边拉着他的保安七嘴八舌苦口婆心的劝说他都听不到,只是双目血红死死盯着门口,祈望下一个,或者再下一个走出来的人就是谢轻舟。   “你们他妈给我滚,让我进去!”江深又朝拉着他的几名保安胡乱踹了几脚,吼着。   这时一名警察听到嘈杂声回过头来,见还有人想往里冲,朝众人严肃道:“谁都不准进去,现在里面有没有有毒气体还不好说,也不确定会不会二次爆炸,都站远一点,万一有辐射呢!”   又一指江深这边,喊道:“你们几个把他拉住了,不要给消防人员增加负担,能救的人都会往出救,非专业人员都老实在外面等着!”   江深想朝三楼喊谢轻舟的名字,却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他全身都在发抖,各种骇人的可能性涌入大脑,死命掐住了他的脖子一般。他向来是个临危不乱的人,此刻却被恐惧和无助瓜分吞噬着。   “江深!”   身后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江深穆地回头,看见不远处跑过来的那个人,周身血液终于重归心脏。   几个保安感觉到江深突然的松懈也闻声转头。   “江深!”谢轻舟又喊了他一声,随即跑到江深眼前,推开几个保安。   江深甩开众人一把上前狠狠抱住了他,脱力一般将头埋在他颈窝里,肩膀一耸一耸,无声地哭了出来。   谢轻舟拍着他的后脑勺,给他顺头发,像哄小孩子一般。没过一会儿又被江深一把按进怀里,死死搂着。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抱了很久,周围人的眼光他们一概视而不见。   许久后江深才松开谢轻舟,仔仔细细地检查他,确认全须全尾,毫发无损,连头发都没乱后才抹了把哭红的眼角,失而复得一般吻上谢轻舟的额角,喃喃道:“你没事就好。”   虚惊一场,是这世上最令人欣喜的感受。 第61章 除了你   实验室发生爆炸时,谢轻舟正好从C栋宿舍楼往回走。快递员说一位姓江的先生几分钟前刚把写着他门号的包裹签收,以为是他的室友。   谢轻舟想给江深打电话来着,但一摸口袋发现手机落在办公室,正想着江深肯定会去办公室找他,就听北侧的实验楼区一声巨响。   他凭专业直觉就判断出是出了事故,只是园区一共有七栋实验楼,北侧就有三栋,他根本没往如此巧合的方面想。直到他随着查看的人群赶回,见到自己组的公共仪器室窗户冒着黑烟。   江深千万不要在里面。   千万不要已经在实验室等他。   谢轻舟几乎是冲进围观人群里的,还好他立刻就从一片嘈杂中分辨出江深的声音。   警察见浓烟过大,控制现场再次疏散人群。   江深一把拉住谢轻舟的手腕示意他跟自己走。谢轻舟任江深拽着,也没问去哪就被拉到了停车场。   他以为江深要带他回家,但他是实验组组长,算事故相关人员,出了这么大事警察是一定要找他问话的,不合适立刻走。   而且他担心实验室的同事,不知道老蒋他们现在怎么样。实验样本毁了就毁了,反正数据还在,但希望人都平安无事。   “江深,我得回去看看。”谢轻舟站在车前道,不想上车。   江深没说行不行,双目幽深意味不明地看他,然后松开他的手腕,自顾自进了车里。   谢轻舟见江深从车里取了一个快递一样的小纸盒出来,当前他的面急迫地几下撕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丝绒方盒。还没及反应那是什么,就被江深推到SUV车前,低身严丝合缝儿地吻住。   谢轻舟以一个极难站稳的姿势回应着这个漫长而激烈的吻,虽然江深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还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按躺在车前盖上,只好用两只手反撑着。   然而江深却一边加重这个吻,一边摸索上他的左手,拉到自己身侧。   骤然失去平衡,谢轻舟更有些站不住,只能把全身力气都放在江深撑着他脑后的那只手上,气都要喘不过来。   他偏不开头,只能感觉着江深手上的动作。隐约听见开盖子的声音,而后江深单手给他的手指套上一个凉凉的东西,谢轻舟一下就明白过来那个小盒子的用途。   “和我结婚吧,别考虑直接答应我,我一想到没有你的感觉就要疯了。”江深的唇微微离开他,气息蹭着他的鼻尖,用一种压抑着的低哑的声音说,“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有,从没什么是特别想要的,也不怕失去什么,除了你。”   “我就是想要你。”江深喃喃说着,又埋头在他颈窝,上瘾似地吸着他腺体处还混合着自己气味的信息素,黏黏糊糊蹭了半天,又抬眼看他。   谢轻舟的站姿再也维持不住,再撑半分钟就要仰倒过去。他动了动腿想站直却动弹不得,这才意识到江深是故意把他圈在那方寸之地,大有一副不答应不能走的意思。   谢轻舟被这别具一格的胁迫弄得哭笑不得,“不考虑,答应你,我戒指都戴上了你总得让我看看它长什么样儿吧。”   江深闻言,飞快地朝他脸上亲了一口,揽着他的后腰后退了两步,总算让谢轻舟能稳住脚好好站着。   谢轻舟抬起左手,见手指上套着一枚低调而别致的铂金戒指,哑光色,宽度刚好,钻石是内嵌式的。   江深:“我怕你平时要戴手套不方便,所以定制了比较简单的款。这个工匠年纪大了接单挑剔,还是看在我爸妈当年的婚戒也是请他做的份上才让我插了个队。”   他说完,知道谢轻舟肯定挂心着实验室的事,又道:“走,我们回去看看。”   正说着,江深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江乐的父亲打来的。他是江氏的总经理,一收到市内园区实验室爆炸的消息便急忙通知各部门主管开会。   江深虽然在江氏只有股份没有职位,但毕竟是集团太子爷,也是股东,出了事江家老人还是会找他商量。   谢轻舟在旁边听完江深讲电话,知道他必须得回江氏总部一趟,也不留他,道:“你快去吧,我也得马上去看看同事的情况,可能还要去趟医院,有事电话联系。”   谢轻舟忘了自己手机落在办公室,这会儿就算还能用也取不出来了。江深见他两手空空身上也不像揣了任何东西的样子,就把自己的钱包和手机留给他,只把证件和驾照取了出来,让他有事打江乐的电话。   等回到实验楼时,火势已经控制住了,还好四层的实验楼只烧了三楼两间屋子,对其它组的工作进度影响不大。   最令谢轻舟担忧的是他同组同事情况,听老蒋说当时仪器室里连他们自己人加实习生一共八个,有三个都是被救护车直接抬走的,另外几人身上脸上多少都有玻璃碎片的划伤和轻度烧烫伤,医护人员给就地做了些处理后也带去了医院。   老蒋是因为闹肚子去了三楼右侧的洗手间才躲过一劫,谢轻舟则是因为江深寄错了地址的求婚戒指。   好像自从认识了江深之后,他乏善可陈的人生境遇便一朝时来运转。   谢轻舟没能马上跟去医院,因为他们实验室主管伤势比较严重,轻伤的几个也都吓得魂不归体,眼下能配合园区负责人和警方做些调查的只有谢轻舟这个项目小组组长和老蒋。   全部忙完回到叶宅已经是傍晚,叶至臻那个眠花宿柳几乎谁都见不着的叶家前二少爷今三少爷竟然破天荒地出现在客厅里,见他回来,一脸爱答不理地上楼去了,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撞了下正好下楼的叶至容,漫不经心地说了句Sorry。   方玉漱扶稳叶至容,立即毫不客气地推了叶至臻一把,引得对方转身投以恶狠狠的表情,只是当着叶至容不好破口大骂,用口型说了“贱货”两个字。   叶至容不在场的时候,叶至臻骂得比这还要难听得多,什么“婊子”,“卖的”,“不男不女的SAO货”都往外甩,不过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大嫂动过脏心思,而方玉漱当着几个佣人的面直接还了他俩巴掌一口唾沫。   方玉漱看起来娇软是真娇软,保护起爱的人泼辣也是真泼辣。   “你没事吧,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叶至容听见谢轻舟的脚步声,远远问道。   他能分辨不同人的脚步声,只要是见过几次的人几乎不会认错。最初他练习这个能力是为了分清方玉漱和其他人,无论他穿高跟鞋还是运动鞋,是跑还是跳。   “我手机落实验室了,你们听说江氏园区的爆炸事故了?”谢轻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这一天忙得连口水都没有喝,按着茶壶盖子的时候看到手上的戒指,不自觉笑了笑。   “中午就有直播新闻了,爆炸地点离你办公室近吗?”方玉漱忙问。   谢轻舟这时才有心思回味这场大难不死的阴差阳错,“就是我们仪器室,但我当时不在场。”   叶至容和方玉漱同时惊住,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同事,情况不好。”谢轻舟捏着眉心道,他在园区工作也有小半年了,虽然平时大家除了工作以外交流不多,但也都相处得不错,要不是今天老蒋跟他提了快递的事他也没机会逃过这一劫。另外还有几个实习生,白白净净的女孩脸上烫得红一块白一块,也不知道伤好会不会留疤。   除此之外,江氏这次算是遇上麻烦了,他担心江深。 第62章 出人意料   实验室爆燃的调查结果几天后出来了,警方定性非人为事故,事故原因为化学品储存设备老化。   三位重伤人员两名为实验室工作人员,一位是药学院的实习生。其中一名伤员被爆炸碎片戳穿腹部,抢救时直接做了脾脏切除。另两名均为皮肤大面积烧烫伤。其它轻伤患者的情况好一些,并没留下严重的疤痕和后遗症。   从事故发生起江氏高层会议不断,除与保险公司交涉外还要商讨伤残赔偿款,事故办公楼修缮和后续复工地点安排。最头疼的是还要应付新闻媒体的报道和采访,虽然这类意外事故对大企来说造不成太大的打击,但公关维持企业形象正面也是要费一些工夫的。   谢轻舟的研发组暂迁到了另一栋实验楼,因为爆炸的破坏是接近完全性的,组员又有两个躺在医院里,几个在休伤假,他和老蒋加班加点了半个多月才把数据整理恢复成出事前的状态,实验拖慢几个月进度是在所难免的了。   等再有时间好好约个会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园区爆炸那天,江深回去后越想越后悔,订了间餐厅,想为那天慌乱下草率的求婚认真道个歉。   “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那我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谢轻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卫衣休闲裤,“早知道是来这种餐厅我就不穿运动鞋了。”   “你不用,你怎么穿都好看。”江深直勾勾地盯着低头吃饭的谢轻舟,还在想该怎么开口。   谢轻舟见江深盘子里的食物一口未动,疑惑道:“牛排不合胃口吗?你可以吃我这份,我这个鱼还不错。”说着就要把两个主菜的盘子换过来。   江深现在哪里是吃什么的问题,伸手要拦,正好抓到谢轻舟的左手,指间堪堪触上他指上那枚戒指。   谢轻舟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也没急着收回手,半开玩笑问:“江先生,你不会是反悔了,想着怎么能把戒指要回去吧。”   “不是!”江深急道,“我是后悔跟你求婚太草率了,在那种时间场合,真的很对不起,你就不应该答应我。”   谢轻舟见他是为了这个吃不下饭,憋着笑故作抱怨:“答应你的求婚还怪我了,是谁把我顶在发动机盖上站都站不稳,不答应不让走的。”   江深的头又低了些,懊恼道:“不怪你,怪我,对不起。”   又一抬眼,“要不我重新跟你求一次婚吧,我一定好好准备。”   谢轻舟见他一个上市集团总裁这副可怜样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行啊,那你求吧,要是上次不算数的话再求我可就不答应了。”   江深愣了几秒,小心翼翼又问:“你真的不生气吗?”   谢轻舟想了想,反问:“你知道为什么求婚挑对了时间地点场合能更容易成功吗?”   江深猜测说:“因为能让对方开心?”   “那你知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觉得开心?”谢轻舟又问。   江深答不上来。   “因为那些东西刺激了人的视觉和听觉会传递回大脑,大脑作出反应和判断后会分泌一种叫多巴胺的物质,这种物质会使人开心和激动,人在那种状态下最容易大脑发热答应求婚。”谢轻舟笑着说。   江深茫然地听懂了,但又好像不是很懂。   谢轻舟接着说:“爆炸那天我吓死了,我怕你出事,到实验室楼下见到你安全我真的非常激动,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江深还是似懂非懂。   “说明我的多巴胺分泌得非常多,”谢轻舟勾住江深的手,“所以你在精心策划的场合跟我求婚,跟那天你好好站在我面前跟我求婚,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所以你的求婚一点都不草率,我很喜欢。”   说着抬手晃了晃手上的戒指,“戒指我也很喜欢,要不是回宿舍找快递员要这个,我人就在爆炸的那间仪器室里。”   江深这下听懂了,不知回应什么好,半天才反拉住谢轻舟的手当众吻下去,停留很久后才说:“那我就却之不恭,接受你对救命恩人的以身相许了。”   啪的一声,甜蜜气氛被一个不合时宜的声响打破。   江深和谢轻舟闻声转头,同时愣住。   “妈?”江深站起身道。   江夫人万万没想到,她这个样样优秀,唯独感情上不开窍,连Omega靠近点都会自觉后退两个步的呆儿子,现在竟然拉着他小助理的手,在西餐厅里黑灯瞎火地发qing!   江深低身捡起他妈吓掉了的包,递回她手上问:“妈你怎么在这?”   “哦,”江夫人这才回过魂儿来,“哦哦哦,我和你爸也来这吃饭。”   “爸也在?”江深问。   “在,在里面。”江夫人说着一指另一边。   “江董夫人好。”谢轻舟也站起来打了声招呼,他其实有点尴尬,但不好表现出来。   “谢助理你好。”江夫人笑着点点头,忍不住上下打量他。之前见过两次面,看起来规规矩矩一孩子,长得很漂亮,但丝毫没一点有心上位的狐狸精的媚劲儿,到底是怎么搞定江深那块木头的呢?   就因为外表出众?可她儿子也不是只看脸的人呢!难道信息素特别诱人?她一Beta也鉴别不出来。总之活得久了什么稀罕事儿都能见着。   思来想去真是又欣慰又担忧,对儿子体贴道:“那你们慢慢吃,我去找你爸带他换个地方,我突然又想吃中国菜了。”   江深叫住她道:“一起吧,楼下中餐厅,我们一起吃个饭,有事和你们说。”   西餐厅楼下就有一家清静的中餐厅,刚好不需要提前订位,四个人等于原地没动,就换了个宽敞亮堂点的地方。   当坐下看清谢轻舟的长相后,江董事长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其夫人,“你是……叶氏集团董事长刚认回来的二公子叶至舟?”   江夫人听老公这么问,一下反应过来。她就觉得看这位谢助理眼熟,总觉得在别的地方也见过。前阵子叶豪认儿子摆的酒宴她和江深父亲都是有亲自到场的。   “是,董事长,我原名叫谢轻舟,你叫我小舟就行。”谢轻舟不卑不亢道。   “姓谢?”江董挑眉不解。   谢轻舟坦然笑道:“我父亲姓谢,他身体不太好一直住在东郊的疗养院,叶至舟是我生父刚替我改的名字,我还不太习惯别人这么叫我。”   江董一听便明了,也没再问,招呼道:“小舟啊,别光说话,吃菜吃菜。”   餐桌很大,点的菜色又多,江深把谢轻舟爱吃的菜每样都夹了一些堆在他碗里,引得二老连连咋舌。这看样子,他们江家跟何家没缘分,兜兜转转却是有希望能跟叶家做成亲家的。   “小舟啊,你在我们江氏的药研所工作,你父亲、我是说叶董没什么意见吗?”江夫人忽然想起来,上次她吃错药进医院,江深提过一句。   “他说不干涉我的工作,不过江董江夫人你们放心,我会遵守从业道德,不做工作以外的事。”谢轻舟言外之意很明显,他可不是叶家派来窃取商业情报的卧底。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随口一问。”江夫人忙解释道,“对了,听说你是在国外长大的?中餐还吃得惯吧。”   叶豪为了撇清自己在原配重病时有婚外情,便把谢轻舟改大两岁算到已故原配妻子名下,还给白秀一大笔钱封嘴,只让她对外称是谢轻舟的干妈。白秀为了儿子能顺利回叶家便答应了下来,反正她最终想要的就是钱,也不是亲儿子。   “没有,我从小就跟着我父亲在滨江长大的,我生母去年也刚回了滨江,说我是第一任叶夫人生的这事……恐怕是媒体误传吧。”谢轻舟三两句就拆了叶豪的台。   江董和夫人听得一愣一愣,儿子的这个Omega还真是……处处都出人意料。 第63章 礼物   商业联姻与商业谈判在本质上区别不大,江叶两家正式会面那天是各自带着律师团队跟几份合同来的,所谋之互利共赢都在这几沓纸里,一旦婚姻关系达成合同立即生效。   任何一方若对另一方开出的条件有异议或者不满,都可当下商讨,争取寻得一个平衡之道。两家都不是普通的生意人,既然是喜事,就要办得有格局有体面,人情和利益势必求个两全,总之虽花费一番工夫,结局是皆大欢喜,婚期也顺利订在了一年后。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件喜事,谢轻舟的标记消除剂研发取得了技术上的突破,并且因为社会实际问题,市场需求迫切,成了国家药监局二十年内首个破格获批上市的药物——只要第一期临床未发现严重副作用,便可小规模投入生产,由医生限定范围自愿性使用。   这将是个改变所有Omega命运的研发成果,作为以Alpha为主要统治者的社会,这类药物的顺利获批显得尤为难能可贵。   江氏集团凭借这项研发又获得了一个企业荣誉奖项,一连数日新闻报道不断,算了盖掉了之前园区爆炸的负面新闻,谢轻舟也在行业内几乎一夜成名。   而当他兴冲冲去了白秀那,想告诉妈妈这个消息,盘算着最快何时能拿到第一批药帮她脱离苦海时,却发现她并没有被标记过。   白秀每次见谢轻舟都会刻意喷很重的气味阻隔剂,作出一副她当年被叶豪强行标记过的假象,以配合谢父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善意谎言。   今天谢轻舟去她常去的养生会所找她时她刚做了个全身Spa,一时大意忘了补喷,等谢轻舟走后还暗自庆幸没有被他发现,后怕差点露了马脚。   “小舟。”江深轻唤谢轻舟。   谢轻舟从会所回来就一直坐在窗口发呆,对江深叫他毫无知觉。   “小舟?”江深拿着杯热好的牛奶走过来,见他没反应又唤了声。   人走到眼前谢轻舟才反应过来,嗯地询问了一声示意没听清。   “发着愣想什么呢?”江深见他心不在焉,一整晚都若有所思,把牛奶递到他手边关切道。   “没想什么。”谢轻舟强扯嘴角笑了笑,又觉得自己肯定笑得很难看,马上端杯子喝牛奶来遮掩。   “怎么了?工作狂不习惯休假?”江深问,抬手在他脸上轻捏了几把,“你忙了一整年,是该好好休息下了,你看你瘦得下巴都尖了,知不知道江乐都嫉妒成什么样了。”   其实有很多次,当谢轻舟满心精力投入工作,为完成实验一天只吃一顿饭,为赶进度连续加班二十天,累得约会路上都能睡在车里的时候,江深都想告诉他真相。告诉他为了白秀那种妈不值得,他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不用搞得自己那么累。   当然江氏也不急于一时,哪怕三年五载,十年八年,或者永远不会有标记消除剂问世也没什么。   但江深不忍心说出来,就像谢父打落牙齿和血吞也硬要瞒下白秀抛弃他的真相是一样的心情。   怕他难过,怕他失望,怕他质疑自己。   “江先生,你让人骗过吗?”谢轻舟停顿了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仰头问道。   江深皱了皱眉,不懂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想了一会儿似恍然大悟道:“你不是婚前恐惧了吧,怕我会骗你?”   谢轻舟原本心情沉闷,听江深这偏题偏出十万八千里,有些想笑,故意一本正经道:“婚前恐惧属于焦虑症的一种,成因是压力导致的肾上腺素分泌过高,口服小剂量坦度螺,劳拉西泮之类的抗焦虑药物就可有效缓解。”   江深听出谢轻舟这是在揶揄自己,但见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思也放心了些,回答他问题道:“哪有人没被骗过,我当然也有,不过没什么记忆深刻的,应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过了就忘了。”   又问:“怎么了?谁骗你了?”   谢轻舟不是不想告诉江深,只是这事儿像个笑话,不知从何说起。   他从小的心愿就是为妈妈研发标记消除剂,尝试过,停滞过,也放弃过。现在他做到了,随之而来的荣誉和收益够一个药物研发员吃一辈子。   然而初心却落了个空。   这种感觉空落落的,让人没精打采,甚至都提不起精神去求证,去质问。   千头万绪最后压缩成一声喟叹和一句“没什么”。   江深却从谢轻舟的眼神里敏锐地觉察出端倪。实现了长久以来的愿望,他却没显得多么开心。   早该想到的。   “你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江深试探问,这事就算叶豪自己不好意思提,叶家其他人也难免故意说出来恶心人。   江深也知情,这点谢轻舟始料未及。   但仔细回想,妈妈回滨江后明明很早就认出他,却完全没有要认他的意思。后来有天突然就出现在爸爸的病房,声泪俱下地诉说着对自己的牵挂,拍着胸脯保证往后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仔细想来,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她问自己要房子,要跑车,他还没等想出办法江深就主动双手奉上。然而所作所为虽然对她有求必应,却半点没有像对爸爸那样有故意亲近讨好的意思,甚至都很少提起她。   就像养着一件趁手好用的工具。   难怪他始终觉得妈妈忽远忽近,偶尔表现出的亲热又过分突兀刻意。   谢轻舟恍然大悟,也如释重负,一把搂住江深的腰,把脸埋在他小腹上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好。”   江深没听清楚,但看他的反应像是知道了些什么,揉着他头发安慰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要是觉得难过你就分我一半,全都给我更好,大不了我去吃点你说的那个什么抗焦虑的药,你只负责多喝牛奶多睡觉,好不好?”   谢轻舟还窝在江深身上,两只手由身后把他扣得紧紧的,压着声音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江深却误以为他在哭,急得把手上的牛奶杯放在窗台上就要哄,谢轻舟却忽然抬了头,眼眶是有点红,嘴角却上扬着,“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这点事打不倒我。”   江深闻言笑了,长吁一口气,“这下谢叔叔也能放心了。对了,你的新成果要找天去跟叔叔报个喜,他在疗养院不一定会看新闻,不过我得陪着我的大科学家衣锦还乡。”   “对哦,我马上就是造福全Omega的大英雄了。”帮不帮得上自己的妈,又算得了什么呢?   江深莞尔,“还是我们江氏集团的大功臣,你想要什么奖励?想要什么都附送我这个江氏集团的继承人。”   谢轻舟爽快道:“不用啦,就当是我自己挣出来的结婚礼物,提前给你了。”   江深笑说:“是你自己挣出来的嫁妆吧。” 第64章 有点乱   实验上了一期临床,谢轻舟的工作总算是可以告一段落,年假加双周日连休总共有二十多天,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江深本来给谢轻舟办了护照想带他出国玩,突逢公司项目临时改期,全员都得加班,总裁也不能例外,旅行计划不得不再延后几天。   谢轻舟好长时间没来过江深公司,见办公室几乎没什么变化,还跟之前一样干净简洁,就是桌上多了一个相框,放着张自己回头时的抓拍,表情有点茫然,但光线很好看。谢轻舟已经记不起来江深是什么时候拍的了。   “你跟我哥要出国玩吗?”江乐等得百无聊赖,拿了张打印纸画起画来,忽然想到帮谢轻舟取护照的事便随口问。   谢轻舟点头道:“江先生说想出去度个假,大概两个星期。”   “你们去哪个国家?海边还是内陆?”江乐好奇地问。   “嗯……还没决定好,听江先生的。”江深问过他想去哪里玩儿,他回答自己没出过国不了解,江深就暂定到时看天气再说。   谢轻舟以为江乐感兴趣,问他:“你想一起去吗?我可以和江先生说。”   江乐连摇摇笔拒绝了谢轻舟的邀请,“你们过婚前蜜月,我去当什么电灯泡啊。”   “那你就放假了,打算做点什么?”谢轻舟问,但其实一点也不操心他,反正总有人愿意带他玩。   “我啊,思考人生方向呗。”江乐转着笔,一手拄着下巴幽怨道:“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厉害,医生总裁科学家的,跟你们一比我简直可以把脑子捐了。”   谢轻舟见江乐在纸上画了个简笔小人,旁边写了大大一个“修”字,意外道:“这话可真不像你说的。”   平时这小子哪想过吃喝玩乐泡姑娘以外的事啊。   江乐闻言,抬笔在简笔小人脸上狠狠划了几下,骂道:“还不是陆修那个王八蛋,以前追我的时候说我哪都好,夸我可爱夸我好玩的都是他,这才在一起几天啊就嫌我不上进了。还说什么激励我成长?我呸!他怎么不直接找个长好了的呢?”   谢轻舟噗地一笑,又正了正神色道:“陆医生说得也没错,你总不能一辈子当生活助理混日子吧,还是应该在江氏认真做一份工作。”   江乐皱巴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幽幽地装可怜:“嫂子,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啊,还撵我走,你嫌我碍事了吗?”   说完又觉得不够,“我也没打扰你俩的二人世界啊,平时在公司还能帮你看着我哥呢!”   “我猜是家里长辈叫江生先看着你吧。”谢轻舟不买他账,笑吟吟拆台道。   过一会儿见江乐好像真的在为前途苦思冥想,又宽慰说:“你这样的是命好,有人宠着不愁吃穿,江家有什么责任重担也压到不了你身上,一般人是羡慕不来的。陆医生让你上进也就随口一说,不会真逼你考状元去。”   陆修正好这时过来,刚要敲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一推门笑着道:“我好像听见你们谁在说我?”   谢轻舟知道江乐在等陆修,也不意外,还特地留了门,“陆医生今天这么早下班了。”   “我这不是早走一会儿来接我家的心肝小宝贝儿嘛,”陆修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道,一揽江乐的肩,“怎么样啊宝贝儿,今天过得开心不开心?”   陆修从来一见江乐就自动转为殷勤模式,哪怕现在换了个冷酷型男的硬汉发型,见到江乐还是一秒打回原形,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我一见你就笑”。   “咦,”江乐吐出一声嫌弃,把头偏了偏,可没躲陆修伸过来的两只手,奶凶道:“你再这么叫我,嘴给你焊上信不信?”   陆修顺了顺江乐额角飞起来的碎毛满不在乎道:“就师弟在这儿,也没外人。”   转头又对谢轻舟说:“诶师弟,江深跟秘书在外面交代几句话就回来了,我跟他说了晚上一起吃个饭,我出院以后咱四个就没聚齐过。”   “行,那我把这收拾一下。”谢轻舟应道,随手把下午喝水的杯子和几个零食包装袋收拾了一下。   江深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谢轻舟在收桌子,俊眉一横对着江乐训道:“就两个杯子你让小舟收?你助理的工资发给他了?”   江乐莫名挨说,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往陆修身边缩了缩。   “哎呀你别说他,多大个人了跟小孩计较。”陆修虚挥开江深,换了个极宠溺的口气问江乐:“乐乐你晚上想吃什么呀?”   江乐想都没想,“铜炉火锅,经贸大厦新开那家。”如何上进不清楚,晚上吃什么难道还能说不出来吗?   “火锅好,你俩没意见吧,没意见我网上定个位。”陆修这个意见征求可以说是十分敷衍,看都没看江深和谢轻舟,说着便自顾自划起了手机。   陆修一边输入信息一边问江乐:“乐乐,你想坐包间还是阁楼?”   江乐想了想,“阁楼。”   陆修又翻了翻特殊食材的红字标注,“乐乐,特殊肉类有想吃的吗,得提前打电话订,想吃我现在就打。”   江乐摇摇头,“一般,我今天只想吃涮羊肉。”   陆修过会儿又问:“喝酒吗乐乐?这家好像酒一般,没你爱喝那个牌子。”   江乐无所谓,“那就有什么喝什么吧。”马上又急道:“你别老叫我乐乐乐乐的,跟叫狗似的。”   “小狗哪有你可爱。”陆修朝江乐脸上捏了一把,把手机扔到一边对三人道:“行了定好了,六点半。”   江乐拍开他的手气鼓鼓道:“你要再叫我乐乐,我就叫你修修。”   “羞羞?”陆修重复了一遍,凑到江乐耳边坏笑着说:“那你还不如叫我好哥哥。”   江深给谢轻舟披好外套,实在看不下去俩人腻腻歪歪,催促道:“行了你俩别恶心了,赶紧走吧。”   “这怎么就恶心了,师弟还叫你江先生呢。”陆修不服,别有深意地朝江深使了个眼色。   江深挑眉不解:“叫江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陆修也不知道想哪去了,“先生先生的,你当我不知道,情趣嘛,对不对?”   江深无奈:“对什么对。”   谢轻舟则一脸茫然。   江乐一听,也想知道被Omega叫“先生”是什么感觉,拉了拉谢轻舟道:“那不然你也叫我江先生好不好?”   “敢占你嫂子的便宜也不怕我收拾你!”江深毫不留情地拍掉江乐的手。   陆修立刻站出来冲江深道:“你别凶他,你穿开裆裤满地爬的时候我还给你捡过奶嘴呢,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哥?那要这么算乐乐也是你嫂子,你少欺负他。”   江深一掀眼皮冷冷地说:“我是江乐的哥,现在也是你哥了。”   谢轻舟在一边听了半天:“……有点乱。” 第65章 家丑   江乐只吃顾着吃肉不吃菜,几次把注重营养均衡的陆医生给他涮的青菜偷偷夹到谢轻舟面前的盘子里,再被江深敲筷子阻止。   正吃到一半,陆修手机响,见是个没备注的陌生号码就顺手接起来,没听两句就变了脸色,连说他马上就到。   江乐嚼着肉,抬头不解道:“怎么了?”   陆修从椅背上拿外套边穿边说:“你们吃着,我得先走。”   谢轻舟见他神情凝重,也忙问:“怎么了?患者出事了吗?”   “不是患者,苏煜出事了。”陆修摇头道,摸钱包抽出一张信用卡塞给江乐,“我回头再跟你们说,乐乐你到家给我发个短信,我尽量回,卡拿着等会儿买单,多吃青菜别光吃肉,乖。”   陆修胡撸了两下江乐的脑袋就匆匆走了,留江乐一脸茫然,不过他有肉万事足,啥事都不挂心,随口问江深:“哥,你说苏煜怎么了?出事了吗?”   江深因为之前的事对苏煜反感至极,冷哼道:“他能出什么事,估计是惹事了。”   “对了小乐,你打听到何见秋怎么样了吗?他之前的号码已经成空号了。”谢轻舟问江乐。   自从苏煜跟何见秋的事被媒体爆出来之后,何见秋就再没和他联系过。谢轻舟去叶家找过他,管家说他们小少爷不在家,去了哪里不知道。不过看说话时敷衍躲闪的态度明显是撒了谎,更像是何董跟夫人不让对外人提。   之后听何见秋学校的领导说他早在苏煜绑自己那事后没两天就辞了工作,说是家里有事,紧接着新闻爆出来,他被何董带回老宅关了几天,再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没见过。   见江乐摇头一无所知,谢轻舟自言自语喃喃道:“不会还关着吧。”   江深看谢轻舟忧心忡忡,宽慰说:“不可能,这都几个月了,就算生再大的气总归是亲儿子,我大伯还整天嚷嚷着要把江乐送到非洲吃苦头呢,他不还在这吃涮羊肉。”   江乐莫名中枪,不服气道:“我闯的那点小祸跟何见秋能比嘛,叶氏集团股价跌了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俩人还永久标记了,叶夫人肯定是又生气又心疼才病的,何家到现在还乱着呢。”   谢轻舟设想了一下何见秋的处境,“永久标记没有Alpha的信息素,每个月发热期一定很痛苦。”   “别担心了,我再叫人继续打听,只要人能找到就把消除剂给他一支,让他以后跟苏煜各走各路。”江深在桌下拉着谢轻舟的手道。   江乐听着都觉得累,还好他是个自由快乐的Beta,一撇嘴道:“何必呢,都标记了就在一起呗。”   “毕竟是丑闻,苏煜还是公众人物,两家又都在滨江有头有脸,分开确实是更好的选择,慢慢大众就会忘了。”江深平静分析道。   江乐听他哥这么说,只管先点头同意,转而又想到江家也无辜被波及,对谢轻舟诉苦道:“还好你俩订了婚,要不我哥现在还被人笑话呢。还有那阵子记者不是堵不到我叔我婶和我哥嘛,就来堵我,烦得我都不想回家。”   “不回家你去哪?”谢轻舟好奇。   “去医院陪陆修呗,他还专门给我定制了一个超软超舒服的陪护床。”江乐得意道。   谢轻舟觉得陆修这算是大难不死心想事成,颇有些感慨,江深却把他的表情解读成羡慕的意思,忙凑过去说:“你不能羡慕别人分床睡,我不同意。”   “哥,你是在撒娇吗?”江乐捂脸,表示没眼看。   谢轻舟忙解围,“陆医生应该给堵你的记者发红包。”   江深也清了清嗓子,“说不定记者就是陆修找来的群演。”   江乐:“你们……”   陆修匆匆赶到派出所时苏煜还被民警两手拷在凳子上,低着头面无表情,见陆修进来总算有了点反应。   “你是他什么人?”值勤民警例行公事问道,一边拿了纸笔准备记录。   “警察同志您好,我是他舅舅,刚才接电话的就是我。”陆修连连点头自我介绍,还偏头看了眼旁边一声不吭的苏煜,还好没挂彩,应该没吃苦头。   陆修是个不烟少酒的养生派,来的路上特地买了盒最贵的烟和一支大牌打火机,整条儿的不敢送,一盒总不算xing贿,忙给面前值勤民警递了根过去,“您辛苦了,这么晚还要看着我家这臭小子,真对不住,添麻烦了给您。”   民警接过烟,陆修又立马伸手给点上,这才问:“警察同志,我能问一下他犯了什么事儿吗?”   “他啊,半夜翻墙到人家院子里触动了报警器,还把人家几个保安给打了,小小年纪真是能耐了。”民警吸了一大口,吐着烟一指苏煜道。   “警察同志,能保释吗?”陆修讪笑着问。   到处惹事不省心的孩子民警见多了,又翻看了眼苏煜的口供,虽然认不出他是哪家的艺人,但至少见他是个名校的学生,半夜翻墙是去找他的Omega,无奈道:“办取保候审是吧,行,你作担保把保证书签一下,钱去那屋交,人今晚领走吧。”   陆修千恩万谢连忙去办手续,走之前特意把烟和打火机落在桌上了,拽着苏煜就上车,开出几条街后突然一脚油门在路边停下来,捏着太阳穴叹了口气,“头疼。”   这还好是没被人认出来,没让狗仔盯上。   苏煜本来一路都没说话,见陆修头不舒服,慌张道:“你伤口疼吗舅舅?要不要去医院?我开车。”   说着就要下车换位置。   陆修头上那俩钉子洞早好了,暂时也没看出后遗症,一把拉住苏煜骂道:“去医院个屁,我特么让你气得头疼,你是不去何见秋家翻墙了?”   苏煜低头,无从辩解也不想辩解,“嗯。”   “为什么?找何见秋?”陆修明知故问。   苏煜又嗯了一声,态度又倔又硬。   陆修是后来听谢轻舟讲述了他跟何见秋的过往种种,才知道自己这个外甥用情之深,震惊气愤之外,心疼也不假,深吸口气缓下情绪道:“何家是故意把他藏起来的,不然被媒体整天指指点点,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苏煜抿唇不说话,暗夜漆黑的车里也看不清表情,半晌陆修又问:“你肋骨没事了?”   “没事了。”苏煜道。   苏盛导演向来是个随和的人,除了片场训不敬业的演员外几乎没太跟谁疾言厉色过,更别提动手。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从小不让人操心的宝贝儿子,竟然会干出威胁绑架,跟学校老师牵扯不清的事。不仅损害了别人的婚姻和名誉,有可能断送掉演艺之路,竟然还把人家Omega给永久标记了。   还为此连累小舅子差点丢了命,老婆整天以泪洗面,岳父岳母那边还得想办法瞒着。震惊,失望,重压和打击让苏导演生了这辈子最大一场气,发了最大一次火,把儿子关到地下室拿棒球棍打到晕过去,还断了两根肋骨。   “看出来了,都能翻墙了,还能打赢四个保安。”陆修冷哼一声,“今天这事要是让你爸知道,还得断你两根。”   陆修决定这事儿先不告诉姐姐姐夫,孩子伤筋动骨还没好利索,再挨一顿落下病根演员就当不成了,姐姐再哭下去怕是视力都要受损,半天深思熟虑化为一声叹气,“得,豁出我这张老脸也得想办法帮你平了这事儿。也就是你舅舅我跟何家老大有点交情,不然你等着被起诉上里头蹲着去吧。” 第66章 调戏   陆修把车停到苏煜自己的住处门口,没打算进去,就催促他赶快回去睡觉。   苏煜犹犹豫豫不下车,半天特认真地冒出一句:“舅舅,你揍我一顿吧。”   见陆修没同意,又道:“我爸揍我我不还手,但有怨气,你不一样,你揍我我……”   “我揍你你心里舒服是吧?”陆修故意打断,他哪里能不知道苏煜在想什么,“我还就不能让你好受了,以后再想干什么混帐事儿先想想你舅脑袋上那俩洞,你要觉得对得起我你就去干!”   苏煜没作声,鼻息却清晰可闻,像是强忍着情绪,还是不下车。   “我本来是想把你剩下那二十二根肋骨都打折,但看在因祸得福给你捞了个舅妈.的份上,就饶你这一回。”陆修轻拍苏煜的肩膀,缓和道:“别内疚了,舅舅没事儿,你老老实实上去睡觉,明天还有工作呢。”   “我一定要找到他。”苏煜没头没尾道,宣告决心一样。   “如果他想让你找到就不会一点消息都不给你。”陆修无奈,但他也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豁出过命,没立场嘲笑别人的爱情不冷静。   只能改打迂回牌,“他老早就把工作辞了没告诉你,就是怕学校为难你,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上课,认真拍戏知道吗?为这事儿掉了不少粉丝和代言吧,不加把劲儿还怎么在圈里立足。”   “舅舅,我很想他。”苏煜这一路都情绪低落,此时更是带了哭腔。   陆修想不出办法,也找不到能安慰他的话,叹道:“等他什么时候想见你了自然会回来,说不定过几天就联系你了呢。”   苏煜无声地抹了把眼,避着陆修的目光开车门,匆匆说:“小心开车。”   陆修一个人在车里坐了会儿,拿出手机看江乐一个小时前发给他的短信:我到家了,吃得好饱,你那边需要帮忙吗?   陆修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只响一声就被接起来。   江乐难掩惊喜道:“我以为你今天没空给我打电话了呢。”   陆修话筒拿得很近,吐着气音说:“乐乐,我好想你。”   江乐问:“苏煜没事吧。”   “别提他了,烦。”陆修揉了揉眉心道,“宝贝儿,你给我唱首歌。”   江乐对他的要求一时不解,“唱歌?唱什么歌?”   陆修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枕着座椅靠背闭目养神:“随便唱,你唱什么我都爱听。”   江乐也不扭捏,清了清嗓子就开唱:“早安喵,午安喵,晚安喵喵喵,早安喵,午安喵,晚安喵喵喵……”唱起来才发现自己就会这两句歌词,于是颠三倒四地“喵喵喵”了半天。   见陆修那边一直没声响,又问:“你睡着了吗?”   “不行,更想你了,你能出来吗?”陆修心都快被江乐唱化了,此刻极想把人拎到眼前揉一顿。   江乐想了想,心虚似地轻掩了掩嘴,“我爸妈睡了,我姐和她老婆今晚没回来,我应该能出去。”   陆修发动车子,开了蓝牙公放,“那你等我,半小时后去接你。”   “接我去哪啊?”江乐问。   陆修干脆道:“去我家。”   江乐这才反应过来,三更半夜叫他出去还能干嘛,脸颊有点发烫:“不去。”   “那去酒店?”陆修一扬声又问。   江乐急了,也顾不上声音大小,骂道:“陆修你混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想干嘛?我不同意啊我告诉你!”   陆修在电话那头笑了,“宝贝儿你想什么呢,我就想抱着你睡,后悔住院那会儿没抱你。我心情不好,你陪陪我。”   陆大医生疑似撒娇,听得江乐心里直痒痒,确认道:“就抱着?”   陆修:“就抱着。”   江乐还不放心:“穿着衣服抱?”   陆修又笑,“你想裸睡我还能拦着?”   江乐急了,“滚!”   陆修:“好咧,正往你家滚,半小时滚到。你别在外面等,我到了给你发消息你再出来。”   四十分钟后,陆修接上江乐,把车停到了一家酒店正门的停车场。   一路都在玩儿手机的江乐一抬头,愣了愣道:“你真带我来酒店?”   陆修给他开了车门,捞着他的脖子把人往下带,故作漫不经心道:“对啊宝贝儿,酒店里套套润滑剂什么都有,办事儿方便。”   江乐吓了个激灵,死死抓着车顶拉手,骂道:“你个骗子!王八蛋!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陆修一边掰着他两只手一边笑:“逗你玩儿呢,我来取点东西。”   江乐松了口气,下车刚走两步忽然觉得不对,跑前两步拦住陆修,质问道:“取东西?你落什么东西在这了?什么时候跟谁来过?”   陆修故作思考,回答道:“跟小三。”   江乐气急,“你……”   陆修拽着江乐边走边笑,“哎哟祖宗,这酒店的经理是我朋友,托他在国外给你带的东西,正好顺路来拿。”   江乐一听,好奇问:“什么东西?”   陆修淡定地清了清嗓子,“丝袜,皮缏,女仆装。”   江乐一下不走了,眼睛瞪得老圆,满脸写着震惊和问号。   陆修憋笑憋得快内伤了,终于正经道:“模型,国内买不着的限量版,你不是喜欢玩吗?”   “真的吗?”江乐已经不敢信了。   陆修轻弹了下江乐通红的脸颊,坏笑道:“怎么?你更想要丝袜皮缏女仆装?”   江乐拍掉陆修的手,气鼓鼓道:“你爸你妈你姐姐,你朋友患者诊所员工都知道你满脑子在想些什么吗?”   陆修耸耸肩,“让他们知道干嘛,你知道不就行了。”   “我……”江乐被调戏得忍无可忍,不讨回来就太不男人了,脖子一扬奶凶道:“我可和你说啊,我跟你是两个男的,还都是Beta,真到那时候还不一定谁在上面呢,你别想得太好到时候哭着求我放过你。”   “哟,小朋友有志气啊,那来吧我让你,现在就进去开房。”陆修说着就故意把人往酒店大堂拽。   江乐一见来真的立刻怂了,拖拖拉拉就是不肯进去。   陆修松开他,啧啧两声,“怎么,就会耍耍嘴皮子啊。”   “才没有!我是今天太累了,换一天。”气势不能输,江乐想。   陆修凑近江乐哑声道:“那可不行,仅限今晚,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哦。”   江乐:“我……我我……”   “你你你,你不是不行吧,让我摸摸是不是坏了。”陆修作势要往他下面摸。   江乐吓得连忙推开他,捂住自己喊道:“哎你别动我!”   “摸摸,万一有什么毛病我给你治治。”陆修故意夸张地动着指头,继续逗他,心里已经乐不可支。   江乐脸都憋红了,“我没有!你才有毛病呢。”   陆修抓着江乐的手往自己这边带,“那你给我治治。”   江乐啊啊啊地乱躲乱叫了一通,最后发现陆修早松开他了,正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得气都倒不过来,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天呢,他到底为了什么要放弃香萌软糯的妹子们,要和一个老不正经道貌岸然虚有其表衣冠禽兽的男人谈恋爱啊!   正气着,忽然看见酒店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平凡,另一个却亮眼得很。   江乐怕自己看错,拍了拍笑得直抹眼泪的陆修道:“你看那个穿红裙子的Omega,眼不眼熟?”   陆修闻声看过去,仔细瞅了瞅,有些吃惊但不确定道:“我师弟叶家的大嫂?”   江乐也张大了嘴,“还真是他啊……”   穿红色连衣裙的确实是方玉漱,只是和他一起有说有笑走出酒店的,却不是叶家那个瞎眼的大少爷叶至容。 第67章 毒药   江乐与陆修面面相觑,一直到方玉漱和那个男人走出很远,江乐才问:“怎么办,要不要追过去拍张照片留个证据?”   陆修认为那是别人的私事,又因为家里有几个娱乐圈的人的缘故,特别不赞同背地偷拍这种事,抬手揽住江乐的肩带他走:“算了,别人夫妻的事与我们无关,走吧。”   江乐还盯着两人的背影,忿忿地甩掉陆修的手,“他怎么这样啊,亏我嫂子还说叶家大哥大嫂对他不错。”   陆修无奈劝道:“这不矛盾啊,一个人的为人如何,感情生活检不检点,跟他对谁好不好又没直接联系。”   “你怎么这么多歪理啊?我不管我要告诉我嫂子,让他小心这个女的,啊不,男的。”江乐说着便掏出手机给谢轻舟打电话。   贴着耳朵等了半天,没人接。   陆修打断他,“这个点儿估计睡了,明天再说吧。”   江乐不死心,这种不要脸的事被他抓了个现形,哪还能等,“不行我憋着难受,我再打一个。”   这次响了两声,那边终于接起来。   江乐开了免提,没等那边出声就冲着电话叫:“嫂子我跟你说,我和陆修看见你叶家的大嫂跟一个男人从酒店里出来,还有说有笑的,一看就是奸夫,你知道这事儿吗?”   那边没有回应,只隐约传来几声不大清楚的细碎喘息。   陆修拍了拍他,示意他快挂,江乐没理会,心急又问:“喂?能听见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起来:“嗯……唔……”   江乐刚刚还以为是信号不好,这下听出来了,飞快地挂了电话,红着脸推了把在一旁偷笑的陆修,“你笑什么笑,闭嘴!”   另一边,江深是同时挂断电话的。   谢轻舟想死的心都有,上气不接下气地嗔道:“江先生,你干嘛这个时候接电话……”   说着又啊的一声叫出来,脸红得像发了高烧似的,后半句话也碎在喉咙里再说不出来。   江深把手机丢到一边,嗓音粗哑道:“我想按掉,点错了。”   江乐心里藏不住事儿,第二天一见到谢轻舟就拉着他把昨晚碰见方玉漱偷人的事描述了一番,连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发都描绘得清楚详细。   若不是这事是从江乐口里说出来,谢轻舟根本不信,半天忍不住皱眉确认道:“真没看错吗?会不会因为混血儿都长得有点像?”   江乐一脸写着没可能,坚持道:“绝对看不错,陆修也认出来了,我之前见过他几次。”   “会不会是他娘家的亲戚来看他?”谢轻舟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明明方玉漱看叶至容的眼神那么情意绵绵,怎么会转头就和其他人开房呢?   “他爸欠了那么多钱,哪还有亲戚愿意来往啊,如果是他妈那边的亲戚也应该是白人才对。”江乐连连表示不可能,头头是道地给谢轻舟分析情况。   “你不要告诉其他人,等我弄清楚再说。”谢轻舟心情复杂道。   “我哪有那么八卦,还不是怕你被这种人骗了。”江乐真情实感道,又说:“让不让你叶至容知道就你决定吧。”   “谢了。”谢轻舟知道江乐是好心,过会儿又想起什么来,问:“你和陆修昨晚去酒店了?”   江乐眨眨眼,他说的时候没想到这一层,深知已然百口莫辩,讷讷道:“我要是说我俩清清白白,去酒店就是取东西,你信吗?”   谢轻舟当然不信。   江深为了尽快结束工作,多留出几天带谢轻舟旅行,白天上班尽量不分心,能赶则赶。谢轻舟也想提前准备几件合季节的衣服,下午就回了叶家,整理自己搬过来后就没怎么动过的行李。   他见到方玉漱时不免有些尴尬,明明前阵子两人还在小厨房建立了不少一起抽烟煮宵夜的“叔嫂情谊”,这才两天没见,谢轻舟却觉得好像完全不认识这个人,脑子里全都是江乐上午跟他描述的那个场面。   这事不是他亲眼所见,但既然他知道了,只要一看见叶至容对方玉漱的关怀备至,心里便生出些同情和罪恶感。   谢轻舟算不上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家人,与叶至容这个半血缘的大哥也不过是泛泛之交,还没够那个情分护着他或者为他着想。眼下置身事外才是他在叶家安稳过完剩余婚期的最好选择。何况他没凭没据,叶至容又凭什么相信他说的。   而万一叶至容其实早就知道,只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来换一个枕边人,他说出来只会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都工作几年的人了,什么道理谢轻舟都懂,只是他不太擅长事不关己就冷眼旁观,眼看着别人被欺骗他于心不忍,也良心不安。   江深一下班便给他打了电话,来叶家接他的路上,谢轻舟特地去小厨房绕了一圈,没在阳台外见着方玉漱。回到前院却看见方玉漱穿了条很短的裙子正蹲在花丛里,身边放了个漂亮的复古草编筐。   方玉漱闻听回头,冲他朝了朝手,问道:“你的Alpha来接你了吗?”   谢轻舟走近两步,看见方玉漱正拿着把剪刀,将一簇簇紫色的薰衣草从茎上剪下来丢进筐子,已经快要装满了。   “江先生在路上了,”谢轻舟回答,又问他:“你要用薰衣草做香料吗?”   方玉漱笑着说:“我每年这时候都会把院子里的薰衣草剪下来晒干,给至容做枕头,自己做的枕头一整年都是香的。”   “叶少爷失眠吗?”谢轻舟知道薰衣草枕头有助眠效用,拿了一簇闻了闻,问道。   方玉漱摇摇头,颇自豪地说:“现在没有,他每天十点多就睡下了,但我刚来叶家前两年他几乎整晚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下也会做噩梦,我从那时候就开始种薰衣草了。”   “十点就睡啊,那叶少爷睡着以后你都做什么呢?”谢轻舟试探着问,怕他起疑又补了一句:“我看你每天凌晨还会下楼抽烟。”   “也不做什么,我就是习惯晚睡。”方玉漱随口说,“至容其实生活上是可以自理的,吃过早饭就练琴听书听新闻,我一般都睡到快中午才起来陪他,午饭和他一起吃。”   “叶少爷真疼你。”谢轻舟面无表情道。   “嗯,是很疼我。”方玉漱没注意到谢轻舟的眼神,看筐子差不多满了,拍拍手上的灰,从随身的小包里拿了根烟给自己点上,也递了谢轻舟一根。   谢轻舟摆手示意不用了,“江先生不喜欢闻烟味。”   方玉漱恍然大悟一般,不好意思地连哦了两声,赶紧把刚抽了一口的烟灭掉了。   谢轻舟没来得及阻止,只能说了句不好意思。   方玉漱耸耸肩无所谓道:“没关系,我瘾不大,只是无聊就会叼一根。”   “你平时不出去走走吗?”谢轻舟问。   “有时候会和至容一起去海边,他说海浪声能让他忘记这世界需要用眼睛来看,光用耳朵听也挺好的。”方玉漱理了理筐子里的薰衣草,抓了几颗闻了下,自言自语道:“还不够干,要再晒一晒。”   “那你晚上很久没出去转过了吧,滨江的夜景这么漂亮,昨晚湖心广场还有灯展,没去拍照吗?”谢轻舟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方玉漱不假思索道:“嗯,很久没看过夜景了,再说拍灯展至容又看不到。”   谢轻舟不自觉地握了下拳头,借口江深就快到了他去门口迎便告辞离开。站在大门外把手上薰衣草的香味用纸巾擦了又擦,好像摸到了什么毒药一般厌恶。   方玉漱果然撒了谎,他明明昨晚就出去过。   刚刚他随手点烟的打火机上,赫然还印着酒店的名字,正跟江乐说的是同一家。 第68章 他乡   长假旅行最后定了欧洲,江深在出发前就做好了厚厚一本出行笔记,每一页都写得密密麻麻,把要去的所有国家和城市都做好了交通住宿规划,还罗列出许多当地好玩有名的景点,有些是网上的攻略里摘抄来的,有些是江深以前去过,觉得很想再带谢轻舟来一次的地方。   那笔记本一直放在谢轻舟随身的背包里,由江深全程拿着。飞机上谢轻舟粗略看过几眼,记得有一页只写了几个国家的名字,到了欧洲江深才有点难为情地告诉他,是几个允许外国人以游客身份注册当地结婚证明的国家。   虽然这种结婚证回国以后并没有法律效力,但裱起来挂在墙上也不错,谢轻舟算了算时间,等他们回滨江,最后一张也应该可以寄到家了。   类似这种既特别又浪漫的小心思江深有很多,外人眼里精明稳重不苟言笑的江少爷江总裁与谢轻舟身边这个二十八岁的Alpha有时根本不像同一个人,仿佛他所有的温柔细腻,可爱幼稚都只在谢轻舟面前独此一份。   两人走走逛逛,在异国或喧闹或静谧的街头相拥亲吻,悠闲散漫地一路度假一路结了不知道多少次婚。   他们还与另外几名游客结伴去了一个连中文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多山小国。这个国家有一半的领土都是自然风光和国家公园,仿佛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   唯一令江深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需要适应一下的就是没有星级酒店和餐厅,游客住的都是当地居民自己家里。他们落脚在山顶一间民宿,三栋房子围起来的一个大院子,从露台刚好能将山下风光一览无遗,空气温温暖暖的,都是山林的气息。   老板和员工是一家六口当地人,老头儿是主厨,无人点餐时就种种菜喂喂鸡。老太太负责搞卫生,地板窗台和床单被子都收拾得很干净。几个年轻人负责采买,接送和导游,饭点时也在餐厅里帮帮忙。   两个老人只会说当地语,有时会英文的年轻人不在店里,交流就成了他们和老两口最大的障碍。好在手势加微笑是世界通用语,晚餐一样可以吃到山下河里捞的鱼加芝士焗成的主菜,后院新鲜蔬菜做的沙拉,山里野红莓装饰的点心,还附送一瓶他们亲手酿的葡萄酒。   就这样度过几日只是爬山划船看风景的静谧时光,江深和谢轻舟与民宿老板告辞,乘车到首都机场,出发去了下一站—巴黎。   到达的第二天巴黎便下起了雨,两人的出行计划不得不推迟了一天。谢轻舟趁江深在健身房跑步的时间出了趟酒店,准备再买点晕车药备着。欧洲不像滨江那样繁华,他沿街走了三四个路口才找到一间药店,在门口收雨伞时不小心被门撞了一下。   刚从药店结完账的何见秋光顾着检查袋子里的药有没有拿齐,推门的时候没看清楚,碰了人才意识到,赶紧从门缝钻出来不停道歉。   一抬头却吃一惊,半天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谢先生?”   谢轻舟也没预料到会在这遇上何见秋,见人平安无事简直又惊又喜,还以为自己被撞出了幻觉,兴奋道:“原来你在巴黎,难怪到处都找不着你。”   “当时走得有点匆忙,让大家担心了,真的很抱歉。”何见秋面带惭愧,但看得出他乡遇故人也很开心。   “你就一个人在巴黎吗?”谢轻舟问,何家的其他人他在滨江都见过。   “嗯,我一个人住,你买完东西上去坐坐吧,就在楼上。”何见秋指了指街对面的三层公寓,笑着说。   何见秋看起来过得还不错,虽然脸色有点憔悴,但情绪很好,好像还胖了点。   “我这里有点小,不过地段比较方便,出门什么都有。”何见秋领谢轻舟上了楼,从门口放着的购物袋里找出双新拖鞋,扯了标签递给他。   谢轻舟见那明显是一双女士款的拖鞋,微微诧异了一下。   何见秋不好意思道:“你将就穿一下,我没准备招待客人的拖鞋,这是过几天保姆要来我临时买的。”   “没事,能穿。”谢轻舟无所谓道,见何见秋要把门口的购物袋都挪到餐厅桌子上,顺手也拎了两袋帮忙。   他瞥见袋子里几样东西,才恍然大悟又看了看何见秋。袋子里是崭新的奶瓶和一些新生儿的用品。   难怪他觉得何见秋哪里不一样了,仔细看才发现他是肚子微微隆起了一些。   何见秋示意谢轻舟坐,并没回避他的探寻目光,而是自然地抚了抚肚子,莞尔道:“四个半月了,上周刚照完超声波,医生说是个健康的女宝宝,再等两个月就能知道第二性别了。”   “恭喜啊,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谢轻舟见何见秋满心期待的表情,收了收震惊由衷道。   “谢谢,除了医生你还是第一个祝福我的人。”何见秋看起来心情颇好,给谢轻舟倒了水便也在沙发上坐下来,“你是出差还是旅行?”   “旅行,江深也来了,在酒店健身房保持他的八块腹肌呢。”谢轻舟笑着说,又问:“你家里人知道你怀孕的事吗?”   问完又想到何见秋说自己是第一个祝福他的,恐怕是瞒着家里生这个孩子的。   果然何见秋摇了摇头,“我爸妈不会同意我生下来的,我就只能骗他们说我来法国读书,每天有视频通话,我只拍上半身应该能糊弄到孩子出生。”   他和苏煜的事刚被媒体曝光后,他父母和大哥二姐根本难以置信,也对他失望至极,恨铁不成钢地把他关在家里大半个月,不准他和苏煜联系。好不容易消了气,又怕他在滨江受人白眼,就安排他来瑞士姨妈家里“避风头”。   他答应下来是觉得对不起家人,也对不起何氏,只为宽他们的心。但他不会再做一个畏首畏尾的人,该面对的他都做好了面对的准备,不计毁誉,不会再扔下二十岁的苏煜躲回自己的壳里。   原本只打算呆两三个礼拜就回去,没想到刚一到瑞士就发现自己怀了孕,按时间算起来,是永久标记那次避孕失败了。   这是他和苏煜的第二个孩子,既然意外的走后又意外的回来,他一定会保护好她。   谢轻舟没想到曾经那么胆小柔弱的何家小少爷,会因为有了孩子变得这般坚强,居然有勇气在异国他乡独自待产。   “你有用抑制剂和人工信息素吗?”谢轻舟后知后觉想起来,提醒道。怀孕的Omega如果没有自己Alpha信息素的安抚,所有孕期反应都会更重,连生产时都会特别艰难痛苦。   何见秋的眉心蹙了蹙,没来得及答话便捂着嘴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吐了一会儿。他的孕期反应的确严重,吃什么吐什么,为了让宝宝能吸收到营养他每天要吃十几种营养补充剂,吐了就再补上,嗓子经常出血,刚刚去药店也是为了买这些。   “抱歉。”何见秋出来后道,他呕得脸色发白,眼角泛红,但看样子已经习以为常。   谢轻舟倒了杯水递给他,“不告诉苏煜吗?他到处在找你,已经快把滨江翻过来了。”   何见秋之前想过发邮件或者电话联系苏煜,但不敢贸然。以苏煜的个性和本事,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便能找到他。要是知道他怀孕了,一定得扔下学业和工作来陪他。   但苏煜本来就被学校记了处分,人气又因为这件事受了不小的影响,经济公司那边已经是焦头烂额,实在经不起再为了自己耗费时间和精力了。   正一筹莫展时便遇见谢轻舟,“谢先生,能帮我给苏煜带封信吗?他认识我的字,拜托了。”   何见秋在信里并没提自己怀孕的事,只说家里人让他在外面避风头,过得很好不用担心。也交代苏煜暂时不要找他,等过了这风口浪尖他就回滨江,给苏煜的任务是好好读书,认真拍戏,安心等他。   陪产的阿姨下个星期就来了,给新生儿网购的小摇篮也快寄到了。等孩子出生,苏煜毕业,他们就自由了。 第69章 忠诚   谢轻舟去欧洲之前去看过白秀一次,回来也给她带了礼物。没有揭穿白秀的谎言是为了爸爸,他苦心隐瞒二十多年,当然是希望能一直瞒下去。   对于母子亲情这件事,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没福享就是没福享,谢轻舟也没那么钻牛角尖,他拥有的已经够多了,额外的都是惊喜。   白秀一样样试着谢轻舟给她带回来的礼物,高兴得花枝乱颤,“至舟啊,你选的这个包妈妈很喜欢,这个项链也挑得好,儿子有心了。”   “妈你叫我小舟吧,没必要加个‘至’字。”对谢轻舟来讲,‘方至舟’这个名字最多只是印在他身份证上的形式而已。   白秀细眉一挑,“那怎么行,你现在是叶家的二少爷了,在外面要注意点,别老说自己姓谢。”   “姓谢挺好的。”谢轻舟语气淡淡却不容置喙道,虽然他和爸爸有个共识,就是谁养的孩子和谁亲,姓什么只是个表象,但也不喜欢听别人强调他不姓谢。   “好好好。”这事白秀懒得和他争辩,她心里盘算着另一件重要的,“对了,妈妈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啊?”   谢轻舟一见白秀又旧事重提,语气立刻冷下来,“妈,那件事不可能,你别再提了。”   “怎么不可能啊,标记消除剂是你带队的专利,你可以做主的呀。再说就是跟叶家合作研发,他们负责一部分生产挂个名头而已。”白秀见谢轻舟一点要松口的意思都没有,有些沉不住气。   谢轻舟冷哼一声,“妈,您也说了,这是我带队的项目,我带的人都是江氏的员工,技术设备都是江氏提供的,从头到尾叶氏没出过一点力凭什么要让他们联名,难道江氏没能力生产自己公司的药品非得求助叶氏吗?”   白秀原本还觉得谢轻舟温吞礼貌挺听话的,没想到原则上态度这么强硬,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啊,咱们两家是板上订钉的亲家,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联姻的利益合同早就签好了,用不着多此一举。”之前白秀说起这事只是随口一提,谢轻舟拒绝后她也没再说什么的,没想到她这种荒谬的想法竟然是认真计算过的。   白秀坐不住了,咄咄逼人道:“这怎么能叫多此一举?他江深要跟你结婚,讨好一下老丈人不是应该的吗?分点好处能要了他的命?”   “这事一码归一码,如果你不知道消除剂的领先和重要性,建议你多看看新闻,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谢轻舟见跟她说不通,也不想争执,起身就走。   白秀喊住他,理直气壮冲他喊:“叶至舟!你别忘了自己是叶家的人,就该多替咱们叶家考虑!”   谢轻舟无语至极,半天发出一声冷哼,转身面对她讥笑道:“我不明白,你一口一个‘咱们叶家’,我是叶豪不小心搞出来的种没错,你和叶家有什么关系?不是你自己说叶豪害得你抛夫弃子背景离乡二十多年吗?”   白秀被自己儿子如此嘲讽,一时语塞:“你……”   “不要以为叶豪假惺惺的找过你几次就是对你念旧情,他就是想把你安抚好了,怕你把我不是他婚生子这事说出去。”谢轻舟也在气头上,说起话来毫不留情。   白秀被儿子戳破心思,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反过来数落道:“你这孩子怎么脑子不清楚啊,江家的东西毕竟是江家的,就算他们只有江深一个儿子,但你是个什么身份?你就是个私生子!你当别人不知道,江董事长也不知道吗?娶儿媳这么大的事他提前不会调查吗?”   白秀见谢轻舟脸色难看,忽然意识到这种事得软硬兼施才行,态度立马缓和下来,状似苦口婆心劝道:“如果有一天你生不出Alpha,江深跟别人生了,你在江家还能有地位嘛,叶家才是你的后盾,也是你的退路。”   谢轻舟算是听出来了,白秀不仅想借他邀功讨好叶豪,甚至发起了白日梦,冷冷道:“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叶家正牌夫人的位置?”   白秀还以为谢轻舟开了窍,赶忙趁热打铁,“妈都是为了你好,等我当上叶夫人一定把你那两个便宜兄弟赶出去,到时候叶家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谢轻舟摇头嗤笑一声,“他都死了两个老婆了,你可真敢,也不嫌晦气。”   “话怎么能这么说,他第一个老婆是残废以后自杀的,第二个那小贱人得了癌症,她们死她们的关叶豪什么事儿啊。”白秀满不在乎道,她在泰国过了二十年豪门太太的风光日子,结果老公一死她就被继子扫地出门,生活的落差感让她心有不甘,满腔怨气,但凡有一丝翻身的机会都要死死攥着。   话不投机,谢轻舟一分钟也没再多留,拦了辆车便回了叶宅,在门口看见正准备出门的方玉漱。   他今天穿了条米色长裙,化着简单的妆,一头浅棕色长发随意地散在肩上,明明没怎么刻意打扮过却还是楚楚动人,风情万种。   的确是个明艳的美人,要陪着一个连他长怎么样子都看不见的瞎子度日,年复一年虚度着青春年华,着实可惜。白秀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漂亮。   但叶至容呢?他做错了什么吗?看不见的眼睛不是他能选择的,爱人不忠就是他活该吗?   当年爸爸又做错了什么?因为穷,不能给白秀锦衣玉食花团锦簇的生活吗?   谢轻舟又不傻,从白秀言行不一的话里也能拼凑出当年她离开的原因,无外乎是奉子上位失败,让叶至臻母子截了胡。他不过是不想去揭他爸的伤疤,才顺便给她留着体面罢了。   保不准哪天方玉漱也会揣个野种回来,赖到叶至容的头上,让那个连孩子长得像谁都看不见的瞎子当一辈子冤大头。   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的誓言都是发给狗了吧。   他去欧洲之前,江乐和陆修遇见过方玉漱三更半夜跟个男人从酒店走出来,他也亲眼见到了那枚酒店的打火机,这会儿他回来不到一个礼拜,又碰上方玉漱晚上十点半偷偷摸摸地出门,去干什么,不用猜都知道。   谢轻舟刚在白秀那攒得一肚子不平和气闷这会儿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他一直没下出租车,叫司机停在了路边拐角,方玉漱没有看见他。想都没想,谢轻舟便让司机偷偷跟上方玉漱的车。   不出他所料,方玉漱与一个中年男人在一间酒吧门口碰了面,低声交谈几句便一起进去了。   谢轻舟答应过江深不会独自去酒吧这种地方,正站在门口踟蹰不定时,手机响了,是叶宅的固定电话打过来。   他疑惑地接起来,就听见家里佣人萍姐慌乱的声音:“二少爷你能不能回来一下,大少爷受伤了,可是不肯去医院也不让叫医生过来,连少夫人也不让我联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轻舟皱眉朝酒吧门口看了眼,匆匆对着电话道:“我马上回去,准备好药箱。”   叶至容伤在额角,是被书柜里掉下来的硬质书砸到的,流了不少血,好在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止住了。   谢轻舟给叶至容做了细致的包扎,脑子里却全是方玉漱跟别人进酒吧的画面,几次想说又忍下来。   “爸和至臻不在滨江,麻烦你了。”叶至容朝他点头致谢。   “怎么不给方玉漱打电话,你又没睡,不知道他出去了吗?”谢轻舟僵硬地质问。半夜去书房开书柜,受伤了不去医院,也不让萍姐打电话给方玉漱,这位叶大少爷到底在想什么呢?   叶至容原本就失血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翕张,叹息道:“你知道了。”   “亲眼看见的,和一个男人去了VenueClub酒吧。”谢轻舟一咬牙道,长痛不如短痛吧。   “不是第一次看到?”叶至容哑声问,无神的双眸更加黯淡。   谢轻舟不添不减,如实道:“江深的弟弟看见过,听形容是同一个人,那次是两个人一起从酒店出来,我后来也见他拿过那家酒店的打火机。”   叶至容整个人都微微发着抖,指甲抠进肉里也像不觉得疼似的,低着头半天没再说话。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假装睡着,让他跟别人出去?”谢轻舟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残忍,可都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一次弄明白。   叶至容抬头,双眼看着虚空,苦笑着说:“我怕他会立刻跟那个人走。” 第70章 情深   VenueClub酒吧内,不少来猎艳的Alpha和Beta客人都时不时艳羡地朝吧台方向瞥上几眼,想不通那么一个相貌平庸的老男人是如何获得漂亮Omega青睐的,臆测他也许是个谈吐幽默的搭讪高手,看他脸上土里土气的金丝眼镜实在觉得人不可貌相。   有一两个还假装漫不经心地过去偷听两人谈话,却发现老男人和大美女全程在用熟练的英语交流。   “Frank,你公司宿舍住得还习惯吗?”方玉漱点了杯无酒精的饮料,用吸管边嘬边问。   “习惯,环境设施都不错,比我在英国的家还要大一些。”他虽然是华裔,却是在英国出生长大的,生活上完全是英国人的习惯,无论多晚下班都要去酒吧喝一杯。   可他刚来中国两个月,还没交到什么朋友,能偶尔陪他出来的只有方玉漱了,要算起来他还是方玉漱的半个长辈。   他中文名叫程家华,有时方玉漱也会用中文叫他程叔叔。之所以是程叔叔不是程大哥,因为他父母家和方玉漱外公家是邻居,大他十岁的哥哥还是方玉漱父亲方岩的研究生同学。   程家华记得,当初大哥邀请作为留学生的方岩来家里烤肉时,他一眼看到邻居金发碧眼的方玉漱母亲就红着脸呆住了。再之后听说方岩追到了她,没过多久方岩毕业,方玉漱的母亲也跟着他回了国。   过了不久方玉漱的母亲就挺着大肚子回英国看父母,而后每年都会带小玉漱来英国度两个月的暑假。可从方玉漱高中毕业那年,母子二人就再没回去过,又过了几年,方玉漱的母亲独自回了英国,说儿子结了婚,和一个家里很有钱的Alpha,可说起这事的时候却看起来并不开心。   程家华是位专业的催眠心理治疗师,也在英国一所大学任教,今年学院有个公派进行为期一年学术交流的机会,他拿到了名额,刚巧就在滨江。   年初程家华整理弃用邮箱时无意看到了方玉漱几个月前发来的圣诞祝福,他发了个问候过去,没抱能联系到的希望,谁知第二天就收到了方玉漱的回复。   他的航班到滨江那天是半夜,方玉漱太久没见过英国的亲友,兴奋地说他可以接机。程家华也甚是想念这个看着长大的邻居小孩,没想到再一见已经这么大了,还和很多骨架小巧的英国男性Omega一样会穿女装出门,又亲切又亮眼。   当晚方玉漱和他回订好的酒店放下行李,非要带他这个“老人家”去尝尝现在滨江年轻人喜欢的网红宵夜,说是就算倒时差也得吃饱了才睡。   两人相谈甚欢,可令程家华想不到的是,方玉漱家里会出这么大的事。父亲在服刑期间突发心梗在监狱去世,母亲还不起钱走投无路只好把他抵给债主,他考上大学没能念,Alpha是个盲人。这些方玉漱的母亲回英国后从没提起过,原来母子二人早已断绝了来往。   “对了,我把你形容的情况作了下细化的分析,病例诊断书也传真给几个神经外科和眼科的朋友看过了,基本可以确定你的Alpha是心理问题导致的视力丧失,没有器质性损伤,不过能不能治疗还是要亲自见到他才能知道。”   程家华叫方玉漱出来就是急着告诉他这件事,无奈下班太晚到处都关了,电话里又说不清楚,干脆叫他来酒吧。   “真的吗?”方玉漱高兴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叶至容有重新看见的可能?如果是这样,就算八年后叶至容赶他走,他也能放心了。   不过方玉漱的眼神只亮了几秒便又暗下来,“可是至容已经有五年不肯看医生了,我知道他是不想再抱有希望然后承受失望,我和公公都劝过,没用的。”   方玉漱初到叶家那几年,叶至容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重复着面诊,做检查,有时国外的医生请不来,叶豪还会安排他出国去治疗,听说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十几年。   激光,药物,按摩针灸,中西医各种能试的方法都试遍了,叶至容的眼睛仍是毫无起色,连最基本的感光能力都没有。也有医生建议他去做心理治疗,但因为叶至容不愿配合,难度较大而放弃了。   程家华叹气道:“我光是听你讲都觉得这病难医,毕竟一个八岁的孩子亲眼见到自己母亲血肉模糊的样子,好不容易快忘了,换谁都不愿意再对着心理医生一遍遍回忆。但我敢说催眠治疗是眼下对他最有效的方法,心结总归还是要解开的,我希望你能再劝劝他。”   “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办法,谢谢你Frank。”方玉漱点点头,咬着唇道。   程家华怜爱地拍了拍他的头,像看到小时候的方玉漱玩球摔倒时一样,鼓励道:“坚强点,孩子。”   回到家已经是夜里一点多,方玉漱在隔壁客房洗漱好便轻手轻脚进了卧室,摸上床。见叶至容背对他躺着,正想在那俊秀的侧脸上亲一下,便被叶至容反身一把按在床上,Alpha的信息素瞬间强悍地困住他。   接下来便像回到了他刚被送来叶家的时候。那时叶至容性情暴躁,喜怒无常,也爱这样用信息素制着他,抓他咬他,拉扯他撕碎他。他又痛又害怕,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发着抖小声哭。   方玉漱身上是刚刚洗过澡的沐浴露香味,叶至容一边饮鸩止渴般地攫取着,一边撕心裂肺地想,那个男人留在他身上的味道应该都已经洗去了吧。无数次想咬破他的腺体,把自己的记号刻进他身体里,最后却还是强忍住了。   这漫长的一场在叶至容压抑的喘息声中结束,方玉漱强撑着力气拉开床头灯,想整理一下自己,不料却看见叶至容头上的纱布,急得伸手过去想碰又不敢碰,“至容你头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叶至容哑声道,努力让自己平静。   “什么时候弄的?”是自己出去的时候吗?睡着又醒来了吗?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呢?方玉漱刚想问,抬在半空的手腕却被叶至舟摸索着一把握住。   “别问了。”叶至容遏抑地低吼。   叫自己怎么回答?告诉他这两个月来,他每次晚上偷偷出去自己都知道,每次半夜三更回来自己也都还醒着?然后呢?问他去了哪,见了谁,为什么前几次身上会有同一个Alpha信息素的味道,然后撕破这太平粉饰一拍两散吗?   “至容,你今天怎么不太对劲啊,伤口疼不疼?给我看看。”方玉漱探前半个身子,却还被叶至容压着起不来,说完才恍然大悟,叶至容一定是在为自己趁他睡着了跑出去怄着气,所以受伤了也故意不说,想等自己发现。   忙赶紧扯了个理由:“我刚才出去跑步来着,遇到一个高中同学就聊了一会儿……”   方玉漱知道叶至容对医生很排斥,要是告诉他自己去和心理医生讨论他的病症,而且还讨论过好几次肯定会生气的,那想劝他去见Frank就更难了。   “玉漱!”方至容打断他的话,声音颤抖道:“你可以出去跑步,可以见同学,但是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先不要跟别人走。   方至容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给他选择,放他自由。或许他会遇上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不囿于善良,无关乎同情,不为了偿还,只是遵从本心想要跟那个人在一起。   或者他会有儿有女,和他的爱人一起牵着孩子们的手,看湛蓝的天,清澈的水,看彼此鬓发斑白容颜老去,却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没事。”方至容还是咽回了那后半句。   方玉漱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应该,想了想道:“那我以后不出去了,我知道是我回来得太晚,你担心我。”   “玉漱。”方至容忽然叫他。   “嗯?”方玉漱不解。   “我想看医生。”方至容说。   “什么?”方玉漱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至容清楚地重复:“我想看医生,心理医生,叫人帮我安排吧。”   “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方玉漱忽然觉得身上一点都不疼,一点都不累了,揽着叶至容的脖子惊喜得声音直发颤。难怪他今天情绪这么奇怪,原来是在纠结这么大的事。   “我想看看你。”叶至容唇角微微一动,淡淡地说。   “我很好看的,真的!你相信我,你看到我一定不会失望的!”方玉漱觉得自己开心得都胡言乱语了,但没关系,只要叶至容的眼睛能治好,被他嘲笑长得丑也没关系。   叶至容无声点头。他想看看方玉漱的样子,记住这个人喜怒哀乐的所有表情,往后漫漫人生,他在心里描绘的轮廓才更生动,他会永远都记得。 第71章 母子反目   自从上次在白秀那与她不欢而散,谢轻舟没再去看过她,后来几次打电话过来也是为了同一件事,谢轻舟始终态度坚决,此事免谈。   过去几个月,标记消除剂通过了第一期临床,正式进入第二期。本以为白秀不会再为此事纠缠不休,没想到她还是不死心。   茶室包间内,白秀编了个理由把谢轻舟叫出来,茶喝了几口,话说不到三句又绕到这个话题。   “妈我说过了,这事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简单,提前使用的那部分投产量江氏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说联名就联名。”谢轻舟无奈,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白秀断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白秀抓住谢轻舟的手,抬眼看着他笑得十分讨好,“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把配方拿出来,先给你爸用一用。”   谢轻舟瞪目结舌,白秀这是让他出卖江氏,监守自盗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问:“妈,你知不知道窃取商业机密是违法的?”   白秀显然已经走火入魔,甚至连方法都提前想好了,神神秘秘道:“我有计划,到时候假装成一场事故,做得干净点一定没有问题的。”   谢轻舟低头冷笑,也不知是笑自己命不好还是笑白秀异想天开,捏了捏眉心又抬头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事情败露,我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我和江深该怎么办?”   白秀还诱哄似地拍着谢轻舟的手背道:“你相信妈妈,我有办法不让你被发现。而且江大少爷那么信任你,不会认为是你做的。”   谢轻舟一把挥开她,失望至极也厌恶至极,转身要走,“我看你真是疯了,以后没有其它事就别找我了。”   “你给我站住!”白秀见哄骗不成,直接垮下脸来,扬着声道:“我好言相劝你不听,就别怪我这个当妈的不给你留情面!”   谢轻舟听她话里有话,定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白秀拿出手机,挑眉冷声道:“你信不信我把你做的丑事都给抖出去?”   谢轻舟疑惑不解,实在想不起自己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最多是跟江深在一起之前,为了给爸爸凑医药费做过些脏点累点的兼职,不太体面罢了。   白秀见唬住了他,得意地点开手机里一个视频,往谢轻舟面前一竖,阴阳怪气道:“这个拍得挺清楚,穿白衣服那个是你没错吧,瞧瞧,亲亲热热地跟人家上了车,还搂着人家,到车上干了什么不用别人猜了吧。”   视频明显是一段监控录像,看角度应该是邵震阳别墅正门的摄像头拍到的,视频上两人一个是谢轻舟,一个是邵震阳。两人确实举止暧昧地一起上了车,还抱了一会儿,只不过之后谢轻舟拿刀捅了邵震阳跑下车那段被截掉了。   谢轻舟像定在原地一般,半天才转脸看向白秀,低声质问:“你明知道我为什么上他的车不是吗?”   白秀故意装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傍上江家少爷之前可是勾引过邵震阳的,那可是你亲表哥,别人不清楚,江家人不会不知道吧。”   “你威胁我?”谢轻舟一抬眼问。   “我只希望你能乖乖听我的话。”白秀俨然一副胜利姿态,理所应当道:“我生你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一个人享福的,你不帮我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咯。”   谢轻舟两手握得指节都发白了,干脆问道:“你打算发给谁?”   白秀举起手机,当着谢轻舟的面把视频上传到邮箱,在收件人那栏添加了个事先存好的联系人,恐喝道:“就这家八卦媒体怎么样?让所有人都看看,江氏未来的继承人到底看上了个什么样的货色。”   谢轻舟冷冷地看着白秀,全身发冷,双目微红,一口白牙都快要咬碎了。这个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五官轮廓无一处不像她。   小时候他羡慕别的小朋友有妈妈,躲在被子里幻想着她的模样哭着入睡。长大了他以为她有苦衷,有难处,想等有天自己足够强大,接她回来一家团圆。   见面以后的诸多难以亲近他都以为是不够熟悉罢了。虎毒不食子,大家都这么说,可现在这算什么?   “手机拿来。”谢轻舟看着她,一秒,两秒,而后一伸手道。   白秀满不在乎地把手机给了他,两手叉在胸前一脸嚣张,“你把手机上的视频删了也没用,备份我要多少有多少。”   谢轻舟接过手机,面无表情地按了几下又递回去,嘴角一勾,淡淡道:“发完了。”   “什么?”白秀没明白,接回手机却看到“已发送”几个字,不禁慌了。   “从现在开始我就不是你儿子了,想拿什么威胁我都尽管来,别客气。”   谢轻舟拎起自己的外套,走之前朝一脸震惊呆愣的白秀摞下一句:“以后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邵家找你麻烦也别想着我会帮你,自求多福吧,白女士。”   谢轻舟失联了,整整一夜江深都在找人,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园区实验室,谢父的疗养院,甚至是他们吃一次宵夜的餐厅和住过的酒店,恨不得一晚上能把整个滨江翻过来。   他还叫人守着滨江的火车站客运站高铁站,机场所有国内航班的航站楼。万幸的是谢轻舟的护照还在家里,只要人在国内,就算离开滨江也不算有危险。   但人一刻找不到江深便一刻没法安心,他怕谢轻舟一时想不开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晚上九点多那会儿,江乐拒绝陪他哥加班,领着陆修回父母家吃了个晚饭,正挑三拣四数落着初次见“公婆”的陆医生各种表现不足时接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那人自称某某传媒的负责人,刚接到了个跟江总有关的匿名投稿,认为事关重大得亲自找江总裁商量一下,可没有本人的联系方式,所以打给江乐这个生活助理。   江乐听这人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不过他助理业务娴熟人又机灵,就算这人不肯跟他谈也不能把江深的私人电话给出去,只留了个江深的邮箱,还是备用的,叫人自己去联系,还给正在加班的江深说了一声。   正和陆修猜测是发生了什么事,江深急匆匆打电话过来,问谢轻舟有没有和他们联系。   谢轻舟傍晚的时候给江深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我和邵震阳的视频被白秀爆给媒体了,对不起。   江深是晚上才看到这条短信的,紧接着接到江乐的电话和那个自称媒体负责人发来的邮件,这才想通谢轻舟那没头没尾短信的意思。   之所以找到江乐和陆修这,是因为谢轻舟没回江家,没回叶家,没回宿舍,没有联系过任何人,手机也关机。   正当江深一筹莫展时,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谢轻舟人在医院,是一位派出所民警送过来的,如果是家属让他赶紧来一下。 第72章 回家   江深一路飙车赶到医院的时候谢轻舟已经醒了,输液管刚拔,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正靠在床头坐着发呆。他冲过去一把将人抱住,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先生。”谢轻舟把头埋在江深小腹上,紧紧环着他的腰低声叫他。   所有委屈都在这句称呼里了,听得江深心都要碎开,一边紧张地检查他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受伤了吗?”   谢轻舟摇了摇头,抱歉道:“我没事儿,就是有点低血糖。对不起,昨晚在派出所做笔录,手机不让开机。”看江深这憔悴的黑眼圈和刚才跑进来时的样子,明显是找了他一晚上。   江深这才想起刚刚是民警给他打的电话,说谢轻舟突然晕过去,正送去最近的医院,担心地问:“你怎么会在派出所?”   谢轻舟面露凝重,“你还记不记得我在邵震阳家附近碰见你,求你让我上车那天。我假装跟他亲热结果被他家正门的监控拍下来了,白秀拿那个视频威胁我把消除剂的配方泄露给叶豪,不然她就曝光给媒体。”   “我知道,视频我看见了。”江深毫无波澜道。   谢轻舟皱了皱眉头,想着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无奈道:“这么快就曝出来了?效率可真高。”   江深勾唇一笑,看样子心情一点都没受影响,“你放心,我不是在新闻里看到的,是那家媒体的负责人发给我的。”   谢轻舟不解地看着江深。   “何见秋跟苏煜的新闻就是他们曝出来的,当时说是下面的人审核不严疏忽了。这次主动联系我就是为上次得罪江家的事将功补过,你放心,我已经解决清楚了,他们也答应删视频保密,不会有影响的。”江深宽慰他,但说的也是实情,那家媒体的老总别提多想卖自己这个人情。   谢轻舟没想到如此有口难辩的事竟然这么容易就收场了,仰头舒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今天就得跟你商量我该上哪躲一阵了呢。”   “躲什么躲?就算曝出去了也无所谓,公关部门吃闲饭不会澄清的吗?她会栽脏我不会发律师函啊。”江深笑着刮了下谢轻舟的鼻尖,又道:“你还没说去派出所干嘛了。”   “白秀要把视频发出去,我就抢她手机在收件人加上我自己的邮箱直接点发送了。不是说当时告邵震阳证据不足没把握吗,现在有当天的口供,有医院的验血单,再加上这个视频,我问了下警察好像胜算挺大的。”   江深噗嗤笑了,亏他还担心谢轻舟会因为视频的事一时想不开。白秀这次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算计不成连邵家也给得罪了,“新仇旧恨一起报,解气吗?”   “解气。”谢轻舟猛点头。   江深抚了抚谢轻舟还有些发白的嘴唇,心疼地喃喃自语:“担心死我了,怎么就低血糖了呢?”   “早上没胃口,中午逛街买东西去了,然后白秀叫我过去我就没来得及吃午饭,晚上派出所排队做笔录的人又多,等得晚饭也没吃……”谢轻舟皱了一下眉,本来已经饿得没知觉了,这会儿胃倒开始疼。   “走,去吃东西,”江深赶紧拉他起来道,见他只穿了件T恤,问:“外套呢?”   谢轻舟手指了指一边,“那个柜子里。”   谢轻舟被送来医院的时候,民警帮忙连他随身的物品也一起拿来了,除了背包外套还有一个不太重的购物袋。   江深等谢轻舟穿衣服的时候随手拉开看了一眼,随后就当场愣住。   那应该就是他昨天没吃午饭逛街买的东西——透明礼盒装着的,一双婴儿的小鞋子。   两人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亮透了,但没什么像样的餐馆开门,江深打电话让家里准备些清淡的早餐,又拿车上的毯子把谢轻舟裹了个严严实实。   “睡吧,到家我叫你。”   江深一路若有所思,斟酌着半年后的婚礼是该提前还是推迟,订好的礼服需不需要改尺寸。谢轻舟侧头看他开车,本来不困的,看着看着不知是不是太安心太放松,再睁眼已经在江宅门口了。   饭菜已经上了桌,有粥、中式点心,和几碟色香味俱全的小菜。   谢轻舟最近都住在叶家,十分想念江家厨师的手艺,也没客气,洗了手就开动。但他饿得有点胃疼,吃了几口不太舒服,只好一边拿勺子搅着碗里的粥,一边细细地嚼碎口里的食物。   “不合胃口?”江深坐在他旁边,自己不吃,死死盯着谢轻舟每一个动作和表情。   “不是,我胃难受,吃慢点。”谢轻舟放下手里的点心,又抿了口粥。   江深扫了眼桌上几碟菜,夹了片红油笋丝给谢轻舟,“吃这个吧。”   酸儿辣女,粉红色的小鞋子,应该是女儿没错吧。   谢轻舟摇了摇头,胃疼,不想吃辣。   江深疑惑,难道他记反了?又夹了块酸黄瓜给他,“这个开胃”。   谢轻舟又摇头,胃疼,也不想吃酸的。   江深忽然想起来酸黄瓜是腌渍食品,怀孕吃不健康,难怪谢轻舟一看就皱眉头,把黄瓜丢回去又夹了个卤水花生。   刚递到嘴边又拿不准了,卤水怀孕能不能吃啊?还是算了,赶紧又抽手放回盘子里。   谢轻舟本来都张嘴要接了,见江深又把筷子收回去,还一脸魂不守舍地巡视着各个盘里的菜,自己一口不动,心想他一晚上没睡肯定是累坏了,要是今天还有工作就遭了。   “江先生,你先上楼去睡吧,不用等我。”   江深是有点憔悴,不过只是头发乱了,下巴冒出点青茬,精神看起来倒格外亢奋。   “不用,我陪你,今天一天都陪你。”   谢轻舟见江深紧张兮兮地,想来是担心自己因为白秀的事伤心,放下筷子反过来安慰道:“江先生,我没事,就是又没有妈妈了而已,我本来也习惯了。”   江深听得心疼,伸手揉着他的后脑勺哄道:“乖,我把我妈分你,反正她那么喜欢你,以后我做错事你就让她使劲儿骂我。”   顿了顿又说:“我们将来要好好为人父母,我一定能做一个称职的父亲的。”   谢轻舟倒从没想过生孩子的事,不过他虽然显露得晚,但也是生殖腔完整激素正常的Omega,揣个崽儿应该问题不大,况且江深那么好的基因不能浪费,多生一个多赚一个。   江深见他还是没反应,憋不住问:“你……你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都已经给孩子买了东西,应该是打算生下来的吧,况且小舟那么善良的人,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孩子。   谢轻舟想了想,不确定道:“谢谢?”   江深一撇嘴,“这有什么好说的。”   谢轻舟回忆了下,他是有什么忘了告诉江深吗?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试探道:“我喜欢你?”   江深一脸毫不怀疑地勾勾唇角:“我知道。”   “那……我爱你?”可他也没少说这三个字啊,虽然平时不太好意思,但江深在做某些事的时候最爱逼着他一遍一遍地重复,听不过瘾就不放过他。   江深估计联想起了自己的“霸王行径”,脸微微一红,但仍是不为所动。   谢轻舟彻底摸不着方向了,小声问:“江先生,我该说什么呀?”   莫不是他想找个特殊的时间给自己个惊喜?   江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简单痛恨自己不解风情,干咳了一声作掩饰。   忽又突发奇想,“没什么,想听你叫一声老公。” 第73章 完结   从医院回来那天晚上,两人洗漱完毕换好睡衣上床,江深只亲了下谢轻舟的额头道了句晚安就规规矩矩抱着他睡了,连手都没往他衣服里伸。   虽然这种情况以前没有过,但江深一晚上没休息,为了找他跑遍半个滨江城,累得只想好好睡个觉是很正常的,谢轻舟并没当回事。但一连半个多月对这事都不热衷就有些不大对劲了。   或者有时明明有兴趣,却只在开场前下些功夫,一到真格反而草草了事,表现十分反常。   今天又是这样。   谢轻舟特地穿了件轻薄微透的睡衣,故意把信息素散得满屋子都是,才好不容易把躺得离他一米远的江深勾引过来。   然而过程还是一反常态地又轻又慢,没一会儿江深就满头大汗力不从心似的从他身上下来,后半场还是自助式的收尾。   相对于最初几次怀疑自己魅力不足的挫败感,谢轻舟慢慢开始更担心江深的身体状况了,二十八岁的年轻Alpha,饮食健康作息规律,还每天健身,应该不至于突然就“不行”了吧。   “江先生,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很累啊?”谢轻舟平复了一会儿自己,轻轻拉了拉江深的胳膊,拿捏着措辞小心地问,生怕伤到他的自尊心。   江深担心自己力道把控不好,一场下来忍得汗都顺着额角往下滴,听谢轻舟这么一问有点愣住了,张了张嘴吐出个敷衍的:还行。   “你要是累的话,以后也可以早点睡。”谢轻舟体贴地给他揉着肩,暗示他不必要每天“交作业”,别有心理压力。按摩有助于精神放松,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工作压力大造成的,得先观察一下。   江深眉头拧了拧,听出谢轻舟话里的意思,是在委婉地说他刚才“表现不好”,心里大喊冤枉,他是怕动作太大时间太长伤到宝宝。   可他不想在谢轻舟没准备好时破坏这个“惊喜”,想了想,欲哭无泪道:“这几个月,先减少一点。”   江深在网上查过,怀孕前几个月这方面要小心一些,等胎儿成型,胎盘长稳了才能恢复往常频率,不然很容易造成危险。这段时间他谨遵此律,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实在忍不住了就尽量温存些,相比于自己满足还是照顾谢轻舟比较多。   万万没想到,被谢轻舟误解成了“力不从心”。   谢轻舟见江深脸色微变,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安慰道:“这也没什么,现在医疗技术很发达的,我们先观察一下,如果休息一阵还得不到改善的话也可以尝试一些天然温和性的药物。”   “我没病……”江深百口莫辩,满眼委屈,脸涨得通红。   谢轻舟见他果然抵触,连忙解释:“我知道你没有,这根本就不能算是病,男人嘛,身体结构很复杂的,就算有时候……唔……”   江深没等他把话说完,一个旋身把他压倒在床上,低头重重吻下去。说是吻,其实更像是咬才对,两只手也紧紧箍着他,恨不得现在就证明一下自己到底有多行。   两人又厮磨了一会儿,江深才抬起身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努力维持着理智,控制住力道,但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江先生,”谢轻舟也半天才回神,声音细碎还带着喘息,他看着江深的眼睛忽然问:“你想不想永久标记我?”   江深被这四个字刺激得全身血液倒流,以为自己理解有错,哑声问:“想不想什么?”   “永久标记,把我变成你的,你也成为我的。”谢轻舟的指间轻卷着江深脑后的头发,坚定又诱惑地重复了一遍。   可是Omega怀孕的时候生殖腔是完全闭合的,没法永久标记,这不是常识吗?   江深困惑地挑了挑眉。   谢轻舟见他面色为难,想起他估计今天状态不行,忙补过一句:“换一天也可以,我是先答应了,你随时想的话不用再和我商量。”   江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谢轻舟见江深还是迟疑不定,担心他是怕那方面恢复不好,永久标记了又不能满足自己的发热期,是个拖累。   他想了想,宣誓决心一般道:“江先生,无论以后会怎么样,我都会对你忠诚的。”   “你标记我吧,求求你了老公。”谢轻舟轻晃着江深的胳膊,半哄半安慰地又补了一句。   江深被这一声老公叫得魂儿都麻了,他当然想永久标记谢轻舟,只是不确定眼下的可行性,讷讷道:“但你不是怀孕了吗?”   这下换谢轻舟一头雾水了。   空气凝滞了几秒,谢轻舟恍然大悟,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   江深又是一脸茫然。   “江先生,你是不是看到我买的婴儿鞋了,那个不是给我们自己的,是打算送何见秋的。”谢轻舟捧着肚子笑了半天才停下来,难怪江深最近那么反常,那事也一直不在状态,原来是以为他怀孕了不敢尽兴。   而自己被误会“不行”都不知道辩驳一下,可爱的谢轻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你没怀孕?”江深睁大眼睛问。   “没有啊。”谢轻舟观察着他的反应道,好像除了吃惊,也有一点失望,不过他们一直避孕是很早以前就达成的共识。   “哦。”江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失望了?”谢轻舟有点内疚地问。   江深也没嘴硬,“嗯,有一点,我连宝宝的名字都想好了。”   “叫什么?”谢轻舟好奇问道。   江深:“江谢。”   谢轻舟:“……”这名字还用想啊。   江深见他沉默,问:“不好听吗?”   谢轻舟莞尔,“好听,以后我们第一个孩子就叫这个,反正男孩女孩都能用。”   江深双眸幽深地看着他,忽然一掀被子,欺身上前,“那先办正事吧。”   被子刚一离身谢轻舟就冷得抱了抱手臂,“什么正事?”   江深把自己滚热的身体贴了过去给他取暖,哑声道:“你不是要永久标记吗?”   “没说非要今天。”谢轻舟莫名有点紧张,又不想食言,两手搭在江深的胳膊上不知该不该拿开。   江深嗅了嗅他后颈的腺体,鼻息擦过时带来一串酥麻,勾唇道:“择日不如撞日。”   “可我刚刚已经……”交代过了……   江深坏笑,“你刚刚是不是嫌我表现得不好来着?”   “我没嫌。”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是嫌。   江深笑着冷哼:“呵,你都要给我吃药了。”   永久标记的过程跟谢轻舟想象中差不多,疼,但也勉强能忍受,更多的感觉是心理上的满足和交换彼此后的激动。他抓着江深的背难以避免地哭哑了嗓子,感受着自己的信息素很快发生变化,又迷迷糊糊地想睡。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江深,几个月前他又做过一次激素检查。医生说他是因为被江深咬了腺体才变成Omega的,新的体检结果显示除了江深谁都标记不了他,他的腺体只认江深一个人的信息素。而一旦被标记,那就是刻在骨血里的印记,什么消除剂都没用了。   直到此生尽处方可休。   ——完—— 第74章 番外:叶至容x方玉漱(上)   叶至容与程家华的第一次面诊是在城郊的小庄园里,离叶宅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那是叶至容母亲当年的嫁妆,这么多年没人住,但一直有专人打理,房子和花园都修缮得不错。   这里远离尘嚣,空气也好,除了几个熟识的园丁和佣人没有外人进出,足够安静,很适合做心理疏导,方玉漱定了这里作为叶至容长期的治疗地点。   “大少爷,少夫人,程医生到了。”   叶至容眼睛不方便,出门有带保镖的习惯,他们提早来了一会儿就先在园子里转转。保镖等在门口,见派去接程家华的车到了便让佣人去叫他们。   “知道了,先去给程医生倒茶,我和大少爷这就回去。”方玉漱应了一声,挽着叶至容往回走,他纤细的五指紧紧握着叶至容的大手,显得比叶至容还要紧张。   “你好,我是催眠治疗师,你可以叫我Frank或者程医生。”程家华用一口略带口音的中文做自我介绍。   叶至容点头微笑,朝声音的方向从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叶至容。”   程家华回握时,忍不住以方玉漱旧识的身份对眼前的年轻Alpha暗暗评头论足了一番,果然如方玉漱形容的那样一表人才,眼睛看不见实在可惜。   为了让叶至容能毫无负担和顾虑地与心理医生交流,不受其他因素干扰,程家华建议方玉漱隐瞒他们认识的事,方玉漱同意了,也自我介绍道:“程医生您好,我是方玉漱。”   “叶先生,叶夫人,今天我们的安排是这样,我先要与叶先生进行一些简单的沟通,了解一下大致情况。然后我们直接开始第一次催眠疗法,只能是我和叶先生一对一进行。催眠过程我会用到几种特定的交流方式,都是问答形式,进展顺利的话一到一个小时我就会出来,但催眠过程中家属不可打扰或者打断,如果发生不可控的治疗必须终止的情况我会主动示意家属,治疗期间房间内不可使用任何监控录音,希望叶先生和叶夫人理解并相信我的工作。”程家华两手将一个病历夹拿在身前,收起所有私人情绪,十分专业地道。   “一定,那麻烦程医生,我出去等着了。”方玉漱说着便退出房间,关门前一刻又对叶至容说:“至容,我出去研究一下食谱,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好。”叶至容和声道。   令程家华感到意外的是,整个治疗过程叶至容都非常配合,并不像方玉漱之前所说那般排斥与医生敞开心怀。尤其是当他引导叶至容回忆失明之前的一些事时,叶至容思考得非常认真,看得出是尽量想把问题回答详细的。只是时间线越靠近车祸那天,叶至容会越显得不安局促,从呼吸声里听得出来。   程家华凭借专业的判断力,将问题在某一点上适可而止,催眠部分也只是让叶至容在浅层睡眠状态下回忆对颜色和光影的认知。   这种童年创伤性的严重心理问题,最忌讳的就是急于求成,要一步步慢慢引导。   好在开头已是初战告捷,前景可期。   结束后,叶至容留程家华吃了个午饭便派人送他回去,自己则想和方玉漱在这多呆一会儿。   “至容,今天程医生给你讲什么了,有没有留什么作业啊?”方玉漱好奇道,他对催眠治疗只是一知半解,还都是这阵子他听程家华讲的和在网上查的。   “又不是小学生上私教辅导班。”叶至容笑得一脸温柔,“只是问了我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引导我做了一个梦。”   平时叶家人都对叶至容的母亲和他小时候的事讳莫如深,连他自己都很少提起。若不是亲眼见过一些无法释怀的画面,怎会让一个车祸中只有几处皮外伤的孩子双目全盲。   “要不,我也给你讲讲我小时候吧。”方玉漱道。   “你说,我听。”   “我小时候其实过得还挺特别的,因为我妈妈是英国人,每年暑假她都带我回英国外公外婆家,别的小朋友都很羡慕我。”方玉漱忆起童年,情真意切地眼含笑意。   “当然我和你这种豪门少爷是不能比的,我外公外婆也是普通人,住的地方比较偏,但家里有个很大的后院,整院子都种着薰衣草。每次我去,外婆都会摘一些晒干了给我做枕头,我给你做的都是跟我外婆学的。”   “后来我外公去世了,薰衣草也长得没原来那么茂盛了。”方玉漱黯然道。   再后来,他爸出事,他被送到叶家,外婆病重离世,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回过英国,这些叶至容也知道。   也不知道那一院子的薰衣草还在不在了。   “以后……离开叶家,你要去英国吗?”叶至容忽然问他。   方玉漱呼吸一滞,“或许吧。”   他也没想好以后能去哪,只是清楚不能懒在叶家不走。   像叶至容这天之骄子,就算是眼睛看不见,也不可能屈尊降贵跟他这种抵债的“玩物”过一辈子。他一无所有,实在没什么配得起堂堂的豪门大少爷,唯有一副皮相拿得出手,可人家又看不见。他会老的,身体会留下岁月的痕迹,也会慢慢没有活力变得无趣,叶至容肯留他到三十四岁已经是重情重义了。   十六年,已经过去一半。   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他还期待着能被标记,能有孩子,直到叶至容给他下了期限才大梦初醒,摆正自己的位置。   叶至容对自己的千万般好,不过因为他本来就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罢了,换对别人应该也一样。   如果他的眼睛能治好,或许能遇上一个长着他最中意模样的真正喜欢的人。   “谢谢,为我的病这么费心。”叶至容说。   方玉漱从思绪中回过神,笑了,“怎么还谢上我了。”   “你为我做了很多,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是现在的我,可能早就疯了,或者像我妈一样去自杀。你担心我鼓励我,我都是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八年事无巨细的照料,真心相待的陪伴,欠了多少都早还清了。   叶至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方玉漱时的情景。听佣人说是个刚成年的男孩子,父母欠了公司几百万,爸爸已经不在了,今早他妈妈撕掉了他的大学入取通知书,叫叶家人把他接了过来。   叶至容本来是不想理方玉漱的,之前爸塞给他的人无论Beta还是Omega都被他无一例外地轰了出去,那些人的味道和碰触令他不适。   他自顾自弹着贝多芬悲怆奏鸣曲的第二乐章,一言不发地把方玉漱晾在房间角落里,不料却被方玉漱因为紧张害怕无意间释放的信息素吸引,凛烈的松香味让他原本恍惚病恹的神经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赫然收住琴声,忍不住就想过去摸一摸看。   先是摸到了一个柔软纤瘦的身体,然后是光滑的皮肉和及耳的短发,接着是一张小巧的脸,五官却十分立体,他想起爸说是个混血儿来着。   方玉漱抖得像一片风雨中摇摇欲坠的树叶,磕磕巴巴叫了声“叶大少爷”便不再说话了,叶至容感觉得出他在努力压抑啜泣声。   叶至容把他又拉近了些,他发丝细软的头顶刚好抵在自己的下颌处,让叶至容忍不住顺着他的发梢向下探去。那手感像摸着个惊惶到瘫软的小动物,叶至容试想了一下他红着眼睛哭的样子,应该是像只兔子。   轻而易举,毫不犹豫地,叶至容便猎获了他。   不能再要方玉漱给出更多了,在他与他选择的那个Alpha一起之前,侥幸得到的所有都已经是自己偷来抢来讹来的了。   只有这个小傻子,认认真真还了八年根本不是自己所欠的债。   他早该是自由的。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因为我爱你呀,所以我比你更不希望你放弃自己,“你高兴我才会开心。”   方玉漱从没说过他爱叶至容,他不介意卑微,也不在乎体不体面,只是不想自己小心翼翼藏着捧着的真心成为叶至容的负担。   “玉漱。”半晌儿沉默后,叶至容叫他。   方玉漱抹了把眼角,假装若无其事,“嗯?”   “找些花匠来吧,把这园子里的郁金香都铲掉,种满薰衣草。” 第75章 番外:叶至容x方玉漱(二)   照例是每星期一次的催眠治疗,如往常一样还是在叶至容母亲留下的庄园里进行。   “叶先生,我们开始吧。”   依照程家华以往的经验,像洁癖和强迫症这种心理问题一般进行三到五次催眠就可明显得到改善,中重度的抑郁症患者也最多需要十次就能暂归正常生活。   而叶至容这种连视觉都受影响了二十几年之久的严重心理问题,程家华认为任重而道远,保守估计要至少半年时间。   如今他们的催眠进展一直停滞在车祸当天,潜意识让叶至容不愿在梦境里回顾那日的情景。   只差临门一脚。   这一次,程家华依然是引导叶至容在浅层梦境里回溯车祸当天。   叶至容半梦半醒间回到了自己七岁的时候,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但能看见自己的手脚都是小孩子的样子。   “叶先生,你面前有什么?”程家华问,“有没有‘那天’你见过的人?比如你父亲,佣人,司机,或者你的母亲。”   叶至容尚有意识,跟着程家华的引导答道:“看见一个男人,不是我父亲。”   “是司机吗?”   程家华从之前的问诊里了解过‘那天’的情况,知道出事的车里还有一名司机,伤势痊愈后便不再叶家工作了。   三个人里伤情最重的是叶至容的母亲,她两条腿被变了形的车身生生压断,半张脸也被碎玻璃毁了。而叶至容虽然身上只有轻伤,却高烧不止晕迷了三天三夜,醒来便看不见了。   “也许。”叶至容答道,他已经不记得那名司机的模样。   程家华:“还有别人吗?”   叶至容在梦里又看了看四周,“没有。”   程家华不再勉强,顺着问道:“司机在做什么?”   叶至容的声音很轻:“开车。”   程家华:“要带你去什么地方吗?”   叶至容:“嗯。”   程家华在本子上记下细节,故意将节奏放慢,又问:“你已经上车了吗?”   叶至容确定“自己”是坐在车里的,便又嗯了一声。   程家华:“四处看看,车外面是什么地方?”   叶至容停顿了须臾道:“看不清楚。”   “没关系,回忆一下,那天你们要去哪?”程家华循循引导着,说完又补充道:“没关系,尽量想,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随便看看四周有没有你熟悉的,可以和我说说。”   叶至容记不起来,“外面的路,眼熟,但想不起来。”   “没关系。”程家华轻声道,隔了一会儿才又问:“现在呢,你们还在车上吗?”   叶至容:“在。”   程家华又试探:“还是只有你和司机两个人吗?”   叶至容如实答:“嗯,只有我们两个。”   程家华打算今天再试的最后一次,“看一下四周,再看看你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你见过的人或者东西。”   叶至容的浅层意识受到了指引,突然开始呼吸急促,额角渗出汗来,两手不自觉地在身侧紧握成拳。   程家华捏紧了手里的圆珠笔,故作平静问:“认识吗?”   “看不清。”   叶至容说完,程家华便试图将进度推进一步:“能猜到她是谁吗?”   叶至容紧皱眉头不再回答,额上的汗珠已经顺着额角滴上来,全身开始剧烈地发抖,鼻息都是颤的,像是哭声困在了梦里。   程家华能料想到叶至容看见他母亲时的反应,没继续问下去,而是在一旁观察叶至容的反应,准备在适当的时间叫醒他。   在叶至容的梦里,他身旁的座位上出现了个女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起先面容模糊,只看得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穿着紫色长裙的她,温柔优雅的她。   而后她的样貌逐渐清晰了起来。   大惊失色的她,痛苦万状的她。   血肉模糊的她,失去双腿的她。   叶至容不敢再看了,梦里小小的他紧紧闭着双眼,用手捂着脸尖叫大哭了起来。   普通的催眠程序都是让患者继续睡,再自然醒来。但叶至容的反应太过剧烈,睡是不可能了,正当程家华要叫醒他,叶至容如噩梦初醒般从床上一下坐起身。   “玉漱,玉漱。”叶至容慌乱地叫着方玉漱,不断地深深喘息。   程家华见他状态不好,决定提前结束治疗,“叶先生,我帮你去叫你的夫人。”   程家华说着便开门出去,对着听见声音不对,一直揪着心等在门口方玉漱说:“今天很有突破,就先到这。你进去看看他吧,他在找你。”   方玉漱冲到床边,一把抱住张皇无措的叶至容,把他的头抱在自己胸前捋着顺着,“至容,我在这,我在这。”   “都是我的错,”叶至容一个大男人,此时紧紧勒着方玉漱的腰,压抑着哭腔,“为什么我非要闹着出去,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在家呆着,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我妈,是我把她害成那样的,是我害死她的。”   方玉漱听得鼻子发酸,连忙宽慰他:“至容,至容你听我说,那是个意外,是货车司机酒驾没有看清路,这不能怪你,你那时候才七岁,每个小男孩那么大的时候都很淘气的,真的,不是你的错。”   蓦地,叶至容挣开他,侧身到床边干呕了起来。   方玉漱慌忙拍着他的背,见他半天也吐不出东西,想着可能是坐着的姿势不舒服,忙道:“我们去洗手间,你跟着我。”   叶至容任方玉漱把他扶到房内的洗手间,对着水池剧烈地呕吐起来。早上吃的所有东西都吐光了,再没什么可吐就连胆汁一同呕了出来,瞬间尝到满口苦涩。   方玉漱一直顺着叶至容的背,直到他终于止住才接了水给他漱口,然后又回房间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给他清喉咙。   刚才冲进洗手间时比较急,没来得及开灯,这会儿方玉漱一边看着叶至容喝水一边回手按了开关。   叶至容下意识地抬手遮了一下眼,之后便愣住了。   刚接回茶杯的方玉漱也愣住了。   他从未见叶至容对光线有过任何反应,这是第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啪的一声又把洗手间的灯关掉,拉着叶至容出去了。   房间里虽然拉着窗帘,但这会儿是中午,还是有阳光照进来,叶至容紧皱着眉头闭眼适应了一会儿才又试着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中的是一双白净修长的手。   方玉漱在帮他换衬衫,纤细的指间轻轻触着他胸前的皮肤,颤抖而冰凉,好半天才解完扣子把衣服脱下来。   叶至容又一抬眼,见到了那张他无数次用指间描绘过轮廓的脸——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   精致漂亮得像个瓷娃娃。   他看得呆了,眼神一转不转。   方玉漱好似极度紧张,根本不敢抬头,手忙脚乱帮叶至容套上了干净的衣服,从下到上一颗颗拈着纽扣,系到最上面那颗时,他避无可避地触上了叶至容的眸子。   但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飞快地低下头,心脏狂跳得就要破腔而出似的。   是错觉吗?他刚刚是在看自己吗?   好半晌儿,方玉漱才重新鼓起勇气,抬头去看叶至容。   他的眼神有了焦距,而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自己。   方玉漱的心都不会跳了,咬了咬嘴唇,而后试探一般地轻轻凑过去,想去吻他。   叶至容抬手握住方玉漱的肩制止了他,柔声道:“刚吐过。” 第76章 番外:叶至容x方玉漱(三)   叶至容的眼睛复明了,医生仔细检查后说是只有一点轻微的畏光后遗症,避免过度刺激的话一到两年就能痊愈。   叶豪为此高兴地广请媒体报导以告天下,向来只拜财神的他出钱捐了一座观音庙,本来这些年都不济的身子骨也一下健朗了不少。对于他这种糟粕父权观极重的富豪来说,无论平时多纵幼子,对身为Alpha嫡长子叶至容的重视也是对叶至臻这个小儿子不能相提并论的。   叶至容不是天生的盲人,对颜色和影像有概念,二十多年来也一直尽量保持常人的生活方式。对一些新兴事物他虽没能亲眼见过,但摸过听过,也大致能想象得出来。除了长时间使用电子产品会眼睛发酸外,对复明后的生活适应得很快。   他是习惯了黑暗的人,光明于他最大的用处,便是能真真切切地看到方玉漱。他强逼自己直面心结,就是为了能看一眼方玉漱。   比自己脑海中构想出的模样还更漂亮,明艳灵动,笑起来有一对浅浅的梨涡。也如自己想象中一样,值得这世上他最爱的那个人爱他。   或站或坐,或静或笑,方玉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偏头的角度都刻在了他的眼底心上。   要不是他昨夜无意听到方玉漱在阳台讲电话,与那个人约定在英国见,他都已经快要忘了,他们两个是场必散的宴席。   他一夜假寐。   方玉漱也一整天心事重重。   “至容,你晚饭怎么吃这么少?”方玉漱见刚才叶至容几乎没怎么动筷,问:“是不合口味吗?要不要吃我做的番茄焖饭?”   叶至容微扯唇角道:“不用了,我不饿。”   依然是温柔至极的语气。   “至容……”方玉漱咬着下唇,神情十分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张口说想去一趟英国。   昨天夜里,已经回英国休假的程家华打电话来,说他妈妈刚做了一个小手术,算不上严重,但如果他能回去看看她,心情一好对病情肯定更有帮助。   方玉漱知道,虽然他是叶至容名义上的妻子,可是叶家就连佣人都清楚,他的妈妈根本算不上是叶至容的岳母,是死是活对叶家都无关紧要。   “怎么了?”叶至容微不可查地把指尖陷进掌心。   “至容,我能不能……嗯……这个礼拜去一趟英国?”方玉漱说得很小声,一边观察着叶至容的反应,生怕是自己的请求太出格。毕竟叶至容才刚刚复明,正是要自己陪伴适应新生活的时候。   可他已经有八年没见过妈妈,听说她生了病有些坐立难安。最难挨的日子过去了,他早就不怪她了。   叶至容呼吸一滞,强作镇定,“要去多久?”   方玉漱见叶至容果然不太高兴,忙道:“不会很久的,我一定抓紧时间回来。”   果然,他根本没设归期。   叶至容的心又沉了半分,挣扎地问:“要见什么人吗?”   “见我妈妈,她……她生病了。”方玉漱心虚道,生怕让叶至容觉得,自己见妈妈比陪他更重要。   “什么时候走?”   “这周日可以吗?”方玉漱想的是既然都开口了,不如早去早回,还能赶上接妈妈出院。   叶至容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一阵残酷的力量捏碎了,喉咙里都仿佛溢着腥气,艰涩道:“可以,订机票吧,到时我送你。”   “不用送我,我自己可……”   “我送你。”叶至容打断他,“我看着你进去我就走。”   方玉漱又内疚又心疼,叶至容眼睛看不见的这些年,对自己的依赖旁人根本体会不出。八年都没和自己分开过一天,这才眼睛刚好就扔下他一个人出国,也难怪他会情绪低落。   去机场那天,叶至容叫司机等在外面,自己拉着方玉漱的行李箱送他进去。   他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装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很快就托运好了。还有一个随身的背包,叶至容一路帮他背着,临进安检才给他套在肩上,嘱咐他一定要看好,护照证件都在里面。   方玉漱哭得一塌糊涂。   不只是叶至容从没离开过他,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来叶家后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一时难以适应,也不大放心叶至容。   叶至容一直拉着他,看着他,只是略微有些沉默,给方玉漱擦眼泪时的手凉得吓人。   临行时,叶至容捧着方玉漱的脸给了他一个吻,不带任何情欲的一个吻,却深长得让人难舍难分。   方玉漱靠在窗户上,看着地面的景物在视野中渐渐消失,感受飞机穿过云层起起伏伏,缓了半天才想着拿眼罩听歌睡觉。   他在侧面的夹层里翻了翻没找到,又拉开另外一个拉链,老觉得这包比他早上收拾完的时候又重了不少。还没等他想太多,赫然发现包里多了个他从没见过的牛皮纸文件袋。   方玉漱茫然地打开封口,猜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叶至容是什么时候偷偷放进去的,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他先是抽出一沓纸,待看清上面的字时,整个人都懵了。   那是一份叶至容已经签好了的离婚协议书,只缺他的名字。   他抖着手又倒出文件袋里的其它东西——支票,地契,股权转让书,全部已经或签好,或已过户到他名下。他瞟到上面的数额和股份市值,反而觉得心被掏空了一样,这巨额财富没能让他高兴起来。   这么高的分手费,够买十个当年走投无路的方玉漱,他何德何能啊。也不知是先该为自己的身价受宠若惊一番,还是先为这九年真心换不来的圆满痛哭一场。   明明说好的,会留他到三十四岁,为什么要这么急不可待?是因为眼睛好了,自己就没有用处了吗?   叶至容连个说法都不给他就擅自收走了他剩下的那七年。   方玉漱强迫自己把眼泪憋回去,先冷静下来读离婚协议,想看事情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读了两行才回过味儿来,如果叶至容是铁了心不要他了,为什么不起诉离婚,而是给他一份只要自己不签就不会生效的离婚协议?   他不甘心也不死心,把文件袋重又翻了一遍,果然在那一沓东西里翻出一张对折的信纸,入眼是叶至容一笔一划工整而略显笨拙的笔迹,只有短短几行。   吾妻玉漱:   看到这封信时,你应该正在千米高空,也或许已经平安到了英国。   我不擅长道别,怕说出什么让你为难的话,故而决定写信给你。说来惭愧,这几日我思绪情绪都控制得不太好,临别对你有些怠慢,还望你包涵。希望你记忆里最后的我,不是初见时那个只会欺负你的混蛋。   给你的东西你好好收着,那不是分手费,是我作为一个受你照顾多年的故人的一点心意,别有心理负担。不用回复我,忘了我,也把这段不堪的往事都忘了吧,好好和他在一起,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从来不欠我,不欠叶家,望从此天高海阔,你都能为自己而活。   方玉漱读完最后落款“叶至容”三个字,顿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懂叶至容所指的“他”是谁,“选择”又是指什么。   这什么意思?赶他走还非要给他强安个罪名?   这一点方玉漱是绝对不服的,他在叶至容身边呆了九年,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别的不敢自夸,他的忠诚是不容诋毁的。想赶他走,说他无趣说他笨,嫌弃他的出身和学历,哪怕嫌他不男不女方玉漱都能接受。   但是休想污蔑他偷人。   这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方玉漱是憋着一口气坐完的,下机第一件事就是买了最近的回程机票,顶着机场一众安检人员的质疑,解释了三十分钟,又搭了十几个小时回滨江,落地打车直奔叶家。   家里佣人都觉着奇怪,才听说他要去英国探亲,这才走了不到两天又风尘仆仆回来了,还以为英国那边出了什么事,也不敢问,只说大少爷不在家,要在城郊的庄园里住上一阵子。   方玉漱把行李一放又直奔庄园,就这样他来来回回折腾了将近四十个小时,只吃了两顿飞机餐,合了三个小时的眼,人都快虚脱了。但他必须马上找叶至容问个清楚,哪怕现在天还没亮他也不能等。   他钥匙没带在身上,只好拍院门叫醒里面的佣人,也吵醒了园子里养着的几只德国牧羊犬,引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犬吠。   “少夫人?您怎么这个时间来了,您不是出国了吗?”   凌晨三四点有人来砸门,佣人不敢开,是两个跟着叶至容的保镖出来开的门,见到方玉漱都有些吃惊。   “叶至容呢?”他连大少爷都不叫了,直接抑扬顿挫地喊大名。   “大……大……大少爷在楼上休息呢。”保镖见少夫人破天荒地穿着男式的运动套装,头发胡乱散着,脸上素净一片,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印象里少夫人是个精致到骨子里的Omega,就算从前大少爷看不见,他也会穿着质地考究的衣裙,妆容头发一丝不苟地见人,从没像今天这样随意过。   叶至容被屋外的犬吠声吵得睁了眼,其实他本来也没睡着,心口连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疼,疼得锥心刺骨,没办法忽视。   他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期待着什么,灵魂出窍一般地下了楼,走到门口。 第77章 番外:叶至容x方玉漱(四)   佣人睡眼惺忪地裹着个居家睡袍,一看也是刚被叫起来的样子,忙对叶至容道:“吵到您了大少爷,少夫人回来了,正要去通知您。”   叶至容心头一颤,直直盯着佣人身后那抹纤瘦的身形,吩咐众人道:“你们都回去睡觉吧。”   方玉漱也盯着叶至容,眼框通红地立在院子里,像是要哭,也像是累的,但丝毫没有要进屋的意思,等众人都各回各处他扭头就往院子里走。   叶至容毫不迟疑地追上去,跟在方玉漱瘦削的背影后面,犹豫着要不要去拉他的手。方玉漱忽然停步,转身把一直搭在肩上的背包猛地朝叶至容丢过去,使力毫不手软。   叶至容没有防备,也并不想躲,左肩被结结实实地砸中,他没吭声,只伸手轻轻捂了一下。   背包落地,牛皮文件袋也掉了出来。   叶至容正要弯腰,方玉漱先一步冲过来,捡起地上的文件袋稀里哗啦地往外倒东西,左手翻出离婚协议书,右手举着那封信,声音发抖道:“你什么意思?”   叶至容声音低哑,张了张嘴:“玉漱,我……”   还没等叶至容开口,方玉漱将那份离婚协议书往天上一扬,压抑着的怒吼带着哭腔:“叶至容!你到底有没有心?”   纸张散开,纷纷落地,叶至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方玉漱胡乱抓起地上散着的支票和地契,任它们在自己手里被捏得变了形,折了边,“我九年的卖.身钱吗?”   “不是,玉漱,我不是这个意思。”叶至容忙道,他给方玉漱这些东西,是为了让他以后衣食无忧,能过得像在自己身边时一样。糹工ㄖ曰生尐先阝人   “我到底哪里惹你这么讨厌啊叶至容?”方玉漱绷了四十几个小时的情绪终于在这刻爆发,“是,我承认我是配不上你高高在上的叶大少爷,我们结婚不过是爸想让我能死心塌地照顾你。可你说好的会给我十六年的时间,你说好的!现在你眼睛好了,能看见别人了,你就嫌我碍眼了,一天都不肯留给我了是吗?”   “没有,我不是嫌你,我不讨厌你,我……”叶至容没想到方玉漱误会了,两步上前想拉住他解释。   方玉漱退后一步,倔强地躲开叶至容的手,“你不标记我不让我生孩子我都能接受,我明白你早晚要跟我划清界限,不愿意和我这种人有瓜葛。但是叶至容你听着,我方玉漱从十八岁就跟了你,九年来我看都没多看过谁一眼,到底我是哪里对不起你还要劳你给我泼这么大一盆脏水!什么叫我选择和‘他’在一起?这个‘他’是谁有能耐你给我找出来!捉奸要抓双啊,叶大少爷。”   方玉漱说完,委屈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得撕心裂肺,他太难受了,爱了九年的人为了把他赶走,凭空捏造了个这么不堪的罪名给他。   践踏了他的真心,再用钱弥补,叶至容倒是心安了。但他有手有脚,能找工作养活自己,就算他走了,相比这种慷慨的施舍,他更想要叶至容能偶尔想起他,念一点他的好。   叶至容把自己的睡袍脱下来盖到方玉漱单薄的肩膀上,也有些不知所措,“你不是,和人约好了在英国见吗?”   方玉漱见叶至容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神情,有些茫然,他除了见妈妈,只有打算回去跟Frank碰个面。是叶至容听到自己和Frank通电话,误会了什么吗?   他抹了把眼泪解释道:“我去英国除了看我妈也只会见一下程医生,请他吃个饭感谢他的。”   叶至容不解,“程医生?”   “程医生的事情我确实瞒了你一些,我其实从小就认识他,他是我外婆邻居家的叔叔。去年他来滨江工作,吃宵夜聊起来才知道他是心理医生,我就忍不住就把你的情况和他说了,他说他有把握用催眠的方法帮到你。我还正发愁怎么劝你,你就自己说想看心理医生你记得吗?”   方玉漱怕叶至容想不起,特地提醒他:“就是我不在家你把头磕破的那天晚上,我正巧就和他在酒吧讨论你的事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私下给你找医生,所以才假装和他不认识,这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酒吧?”叶至容黯然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抓着方玉漱的肩头问:“你还和他去过什么地方?你们一起都去过哪?”   “餐厅酒吧,哦,还有接机那天我送他去过酒店。”方玉漱说着忽然反应过来,瞪目结舌道:“你怀疑我跟他有一腿?你有……”   叶至容没让他把话说完,低头重重吻住了他。   “唔……”   叶至容两手环扣着方玉漱的脑后,直到把人亲得不得不换气才松开,抵着他的额头说:“我爱你。”   气喘吁吁的方玉漱一下懵了,“什么?”   “我爱你,我爱你玉漱,以前我没说是不想拖累你一辈子,后来没说是以为你心里有别人,是我犯混了,对不起。”   “你……你再说一遍。”方玉漱讷讷道。   “我爱你,我从很早以前就爱你,但我一个残废没资格把你捆在身边一辈子。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如果没有别人我就再也不会放你走了,我能照顾你,能陪着你,天长日久我总会让爱上我的。”叶至容把方玉漱按在怀里,恨不得把人揉碎了镶进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   “我现在还不够爱你吗?”方玉漱一夕间经历了大悲大喜,半天才回过味儿来,重重推了叶至容一把忿忿道:“我连坐了四十多个小时飞机回来找你,跟你要说法,还哭得那么难看,你觉得我还不够爱你吗?”   “你哭得不难看,”方玉漱那点力气对叶至容根本算不上什么,“你爱我的样子一点都不难看,但我不想你在我面前那么自卑,什么配不配得上我的话,你都哪听来的?谁告诉你你配不上一个瞎子的?连父亲都认可你是我们叶家的儿媳,把我交给你,母亲每年的祭日都是你在操持,如果你配不上我,我叶至容是不是就得上天娶个仙女了?”   “……你果然还是喜欢女孩子……”方玉漱刚高兴了一下,又有点挫败。   “什么?”   “我刚来的时候你自己说的,你不喜欢男的,你喜欢女的。”   叶至容哭笑不得,“我对你做过那么多坏事你都不记恨,也就别记这一句浑话了,明天开始穿你想穿的衣服吧,你什么样子我都爱你,你现在这样子就很好看。”   方玉漱摸了摸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低头看看自己的黑白男款运动装,不大满意道:“还是不了,我觉得我穿裙子更好看。”   “也行,裙子更方便。”叶至容俯身压在他耳边低低道。   方玉漱茫然,“什么?”   叶至容一把将他拦腰抱起,往房子的方向走,“没什么,把你耿耿于怀,误会我想跟你划清界限的两件事补上。”   “啊?”方玉漱耳根开始发烫。   叶至容提醒他:“标记,生孩子。”   方玉漱被叶至容的眼神吓得一激灵,抓着他的袖子求饶道:“我好累啊至容,我四十个小时没怎么睡了,改天好不好?”   “把终身大事办完,我让你睡三天。”叶至容显然不为所动。   “啊,其……其实我不急,不是,我挺急的……但也没有这么急,至容你别撕,我明天穿裙子还不行吗?”   叶至容坏笑,“不行,夜长梦多恐生变。”   “……”   ——番外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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