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其实,我也喜欢你》 《其实,我也喜欢你》 作者:东篱君 文案: 陆酒酒第一次见到任平生就毫不矜持的说要追他。 任平生表示拒绝! 陆酒酒约他吃饭,他刚从食堂回来。 陆酒酒请他看演奏会,他在手术台上。 陆酒酒约他周末爬山,他在去前女友家的路上…… 陆酒酒被打击到,决定不追了! 任平生:“小姑娘做事果然不靠谱,三分钟热度,半途而废!” 于是某个深夜,任医生暗戳戳地在网上发了条匿名求助帖:《追我的人追一半不追了怎么办?》 网友a:撩完就跑是不文明行为,楼主节哀,就当遇到个流氓! 网友b:肯定是楼主姿态端太高,不作不死,玩脱了吧? 网友c:我就幸灾乐祸的看着楼主,不说话! 食用指南: 1.轻松甜宠文。 2.男主表面高冷,内心闷骚,作天作地! 3.女主古琴老师,男主骨科医生!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主角:陆酒酒,任平生 ┃ 配角:不重要 ┃ 其它:谈恋爱 第1章 陆酒酒背着琴从人群里挤出来又出了一身的汗,她把手里的矿泉水拧开,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然后仰起头闭着眼睛,直接将剩下的水朝脸上冲。 冲完抽出纸巾擦了把脸,才有力气小声咒骂了句:“真他妈的热!” 做完一系列动作,她在离考场不远的一处凉亭里坐下休息,将后背用棉布袋子装着的那把古琴卸下横在腿上,然后掏出手机给左岚发了条语音:“西洋乐那边开始考了吗?民乐这边的考生已经进考场了。” 不一会儿,那边就回了一条,吵吵嚷嚷的环境里,左岚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这边也刚进考场,我去,送到楼梯口就不让老师进,我那队里还有蘑菇大的小不点儿呢,可别出什么岔子。” 陆酒酒听完无奈的笑了下,按着屏幕下方又回了条,安慰她:“每年考级不都这样,这人山人海的都让老师上去不乱套嘛,有带队老师,小蘑菇们能被照顾好,放心吧。” 左岚想想她说的也对,暂时安心了,也寻了个背阴的地方躲躲毒辣的太阳,又问她:“你那边顺利吧,今天还有考生忘了带琴吗?” 陆酒酒满意的回:“没有,今天都很乖,早知道就不用把琴背过来了。” 按在琴面上的手指无意识一下一下的叩着,她收起手机,看一眼不远处的教学楼,里面开始传来各类乐器发出的声音,下午最后一场考试已经开始了。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带着‘余音琴行’的学生驰骋社会艺术水平考级现场了。 四年了,时间真是快啊! 仿佛左岚拿着营业执照对她说‘酒酒,不开心就离开那个圈子,跟着学姐干吧?’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凉亭里有徐徐的微风吹过,驱散了几分暑气,也将即将漫上来的伤怀往事的情绪一并吹散了。轻风拂面,陆酒酒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满血复活,于是晃了晃脑袋,将腿上的古琴又竖起抱在怀里,惬意的靠在栏杆上打盹儿。 结果刚眯眼没一会儿,人正睡得迷迷糊糊,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 陆酒酒一个激灵被吵醒,瞬间睁眼掏手机,一看,来电署名:活祖宗! 脸色变了变,不敢怠慢,立马划了接听,声音还带着点讨好:“姥姥,比赛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那边暴躁的吼声便传了过来,“比个屁哦,打起来了,我们在第二人民医院。” “啥?” 陆酒酒一下子弹起来,慌了神:“什么情况?您受伤了?伤哪了?严不严重?” 那边的争吵似乎还未休战,而她姥姥也只是在硝烟间隙抽空给她打了个电话,对于她一连串的提问姥姥只应付了一句:“哎呀,一两句话也跟你说不清楚。”转头又加入战争,在那边霸气侧漏的吼:“技不如人还动手,臭不要脸,有种尬舞啊?来啊!” 陆酒酒:“……” 一个七十八的小老太太,成天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还尬舞,上医院尬舞? 陆酒酒气得想笑,但那头还有力气吵架,声如洪钟的,看来暂时没出什么大事。 不过战事仍在持续,都是一帮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这万一有个什么突发状况,事情可大可小。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挂了电话又给左岚拨了一个,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把手上的考生名单交接给和她一起负责民乐这边的同事,人就往学校门口跑。 岚又打电话过来问:“要不要我开车送你过去啊?” 陆酒酒一边拦车一边急切的说:“不用不用,二院又不远,我直接打车过去,没什么事情我就立马回来。” 左岚听到那边风风火火的开车门关车门的声音,知道她已经上了车,便跟她开起玩笑:“看来你已经成功登上你们那片广场舞扛把子的宝座,成了大爷大妈们的主心骨,这副业可比主业红火多了哈!” “左岚,人艰不拆我们还是朋友。” 陆酒酒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调了下面前的空调出风扇,然后像条咸鱼一样瘫靠在座椅上。 其实最开始,是因为她姥姥关节不好,她在家时间多,凭着那点所剩无几的舞蹈功底,突发奇想的编了几支简单舞蹈,拉着姥姥在小区楼下练,让她锻炼锻炼筋骨。 万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跳舞的人数已经壮大成了几十人,连小区公园的空地都容不下他们这支庞大的队伍,于是他们把阵地转移到对面的星辉广场。 队伍大了,舞台大了,吸引目光的能力也更强了,随着新成员不断加入,将近上百人的广场舞大队成功引起社区居委会的注意。 最后被收编入伍,成了正规军,经常性参加个社区活动,表演比赛什么的。 眼看着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多,陆酒酒觉得是时候功成身退了,毕竟她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参合进平均年龄超五十的队伍里,怎么看怎么另类。 只是让她受宠若惊的是,自己居然还挺受那帮大爷大妈的喜爱,纷纷表示坚决不同意她的退出。 她一边痛苦,一边又觉得很爽,于是就这么不正不经的留了下来。 和临区的比赛七月初就定好了,三首连跳,新曲牌,现编的新舞,大爷大妈们怀着一举夺冠的心情兴致勃勃苦练一个月,怎么最后竟是打进医院这么个结果? 到了二院门口,她付钱下车,习惯了车里的空调,乍一出来,一股热浪迎面袭来,灼得她吸气都呛了一口。 小跑着进了急诊大厅,往里一瞅,嚯,人山人海。 电梯口也乌泱泱的挤了一堆人。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这边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再回考场处理后续,这么算七点那节一对一的课程恐怕要推迟了。 那个学生是位五十多岁的阿姨,学古琴也仅仅是培养一个兴趣爱好,人特热情,总嚷着要把儿子介绍给她认识,很好说话。 于是,趁等电梯的空挡,她给那位阿姨拨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啦啦啦啦。。。 喜欢就收藏一下啦! 第2章 “喂,陆老师啊?”电话接得很快,声音一贯的雀跃热情。 陆酒酒难为情的抿了下唇,商量道:“赵阿姨,今晚的古琴课……能不能推迟一个小时,八点开始?” “是这样的……”不等对方开口,她连忙解释:“我姥姥因为一些状况进了医院,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况,所以怕万一七点赶不及……” “哦哦,理解理解,你现在在医院啊?哪个医院?” 电梯到了,陆酒酒却没能挤进去,只能等下一波,不由的啧了一声,无奈吐槽:“我在市二院,人真不是一般的多啊,电梯都挤不进去。” “二院啊?”赵静怡在这边顿了一秒,脑子里灵光一闪,扯了下嘴角,热心的给陆酒酒支招:“你走安全通道那边的货梯啊,准没什么人。” “真的?”陆酒酒一阵欣喜。 “当然,你赵阿姨以前就在那里工作,太熟悉了。”赵静怡颇为得意的扬了扬眉,在陆酒酒道谢即将挂电话之前,想起关键的事情还没交代,于是急切的叫住她,快速的说:“我儿子就在二院工作,有需要的地方直接找他帮忙,他在骨科,叫任平生,任平生,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任平生!” 陆酒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词儿溜的,看来平时没少给儿子做宣传呐! 不过她说的没错,货梯这边真的没人,电梯很快就下来了,陆酒酒应承了道过谢,挂了电话进电梯。 摁了六楼,电梯门刚要关上,突然被从外伸进来的一只手给挡了下,她反应很快,立刻按住开门键。 门外是位穿着白大褂提着盒外卖的男医生,个子很高,一跨进来,带着一大片阴影遮盖下来。 “谢谢。”他淡淡说了一句,声音清冷,很好听。 陆酒酒下意识循声看了一眼,只一眼,然后彻底呆住—— 从前读书,总对书里那些形容男子的美妙诗句不以为然,觉得虚无缥缈,不过一味的追求韵律的美感过分浮夸而已。 直到这位医生小哥哥跨进电梯的那一刻,陆酒酒才深刻意识到,原来‘面若皎月出云,身如修竹临风’竟可以具体到一个眼神,一个转身…… 砰,砰,砰—— 什么东西在爆炸? emmm……好像是她满脑子的烟花! 这绝对是她有生之年见过最帅的医生! 不不不,其他行业也没见过这么帅的人! 简直比她喜欢了很多年的古琴男神瑶光还要帅啊! 尽管内心早已捂着少女心在呼天抢地的咆哮,可表面依旧正经矜持,微微朝他颔首,算是回应。 电梯门缓缓合上,密闭的空间里,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陆酒酒往后靠进角落里,像个痴.汉一样不动声色的继续打量。 哇,他个子好高,绝对一米九! 腿好长,脖子以下全是腿啊! 身材也好棒,一身白大褂,禁.欲又撩人! 她的视线再往上,瞥到他勾着外卖袋子的修长指尖。 嗷嗷嗷——怎么办,连手都那么好看,她简直要咬着手帕嘤嘤嘤地哭了。 “叮——” 随着这声清脆的提示音,六层猝不及防就到了! 帅医生毫不留恋的长腿一迈,跨了出去,陆酒酒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一出来,遇到楼梯口有帮人在吵架,拉拉扯扯声音很大,喧哗不止。 帅医生顿住脚,声音不大不小,却不怒自威:“有点儿素质,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 那帮人闻声看过来,其中一个阿姨脸上突然闪现喜色,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朝他们这边招手—— “酒酒,你终于来了,快来劝劝你姥姥。” 而她勇猛无敌的姥姥此刻正封了一位白发老大爷的衣领,一拽一扯的嚷:“今天谁劝都不好使,有种出去尬,你赢了,星辉广场以后就是你的地盘,我赢了,从今晚后别让我在星河广场看见你!” 争地盘儿?黑.社会? 帅医生嘲讽地一挑眉,回头凉凉看了陆酒酒一眼。 陆酒酒简直没脸与他对视,低头从他身边走过去,向自己那‘没素质’的姥姥靠近。 “姥……” 啪—— 转折来得太快,她一个单音节还卡在喉咙里,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打蒙了,然后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朝楼梯那边歪了过去。 众人一声惊呼,却来不及抓住她衣角。 陆酒酒:“……” 沃特惹法克! 她特么的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飞出去的那一秒,她后背棉布袋子里的那把古琴也跟着滑出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落地,然后跟着她的节奏,一起滚下楼梯,最终在她脚边停下。 而陆酒酒自己觉得,所幸她滚下去的时候没有像古琴那样跌宕起伏,全程犹如一颗汤圆,滚得圆润顺畅,借力使力,倒也巧妙的避开了一些可能导致人身伤害的危险。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位医生,扔了盒饭就往楼下冲。 三两步就跨到她面前,然后蹲在旁边,没有立即伸手扶她,而是用眼神快速逡巡全身,检查有没有明显的闭合性及开放性骨折。 陆酒酒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觉得此时这个角度,用鼻孔对着他会影响自己的美,于是艰难的支起身子,没话找话:“琴…我的琴…” 蹲在旁边的男人一把按住她的右腿膝盖,命令道:“别乱动!” 他半掀起眼皮瞥一眼不远处已经‘粉身碎骨’的那把古琴,语气依旧温良如水:“你的琴断了。” “……腿也断了!” 他说完,陆酒酒足足愣了好几秒,那锥心刺骨的痛才后知后觉的弥漫开。 她“嗷——”地一声鬼叫出来。 疼,那是真疼! 任平生见怪不怪,可是不经意间抬眸,还是忍不住蹙了下眉。 头一次看到一个女的哭成那样。 扯着脖子鬼哭狼嚎就算了,泛红的鼻头下面,那一张一合轻微煽动的两个鼻孔正对着他…… 丑,也是真丑!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男主登场啦~~~~ 不要被他帅气的外表迷惑,都是假象。。。。 还有一点要说,女主跟男主的职业,我身边都没这一类职业的朋友,所有资料都是网上查的,我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后面有bug在所难免,专业问题请温柔指出,涉及人参公鸡的一律无视哈! 第3章 任平生看着她开始发红泛肿的脚脖子,初步断定是踝骨骨折,也不敢怠慢,从旁边扒拉两块断琴残木片简单固定之后,回头朝楼梯上傻愣着的那群人吩咐了句:“我现在带她去拍片,家属去一楼挂号,其他无关人员没事就散了!” 姥姥失手打了自己外孙女一巴掌,还让她摔断了腿,眼看着她哭得死去活来,一下子吓傻了,站在楼梯上只晓得双腿打颤,哪还知道挂号。 踝骨被固定后,那处的疼痛减轻了几分,陆酒酒哭声歇了歇,抽空看了姥姥一眼,泪眼汪汪的拜托旁边那位阿姨:“张阿姨,麻烦您带我姥姥去一楼帮我挂个急诊,我怕她一个人转迷糊了。” 待她交代完,任平生二话不说,抱着人直接就去了放射科。 陆酒酒长这么大,人生头一次被一个男人拦腰抱着,还是个符合她一切审美的超级男神。 即便疼得死去活来,依旧春心荡漾,色心不改,嘴里不停地抽凉气,还不忘撩拨打探:“医生谢谢你啊,嘶嘶…您叫什么啊,嘶嘶…哪个科室的啊,嘶嘶…害你盒饭都扔了,回头我请你一顿,嘶嘶…” 任平生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掺杂着拟声词式的聒噪,停住脚,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 “你属蛇的?嘶嘶嘶的吐信子要咬我啊?” 陆酒酒被噎了一口,默默闭上嘴,咬住唇,不敢再问,更不敢再嘶嘶了。 片子拍完,姥姥号也挂上了,结果一看,好家伙,前面有好几十号人排队等着,她又疼得实在受不了,想起之前赵静怡的话。 此时,不知道是该谢她,还是该为应验在自己身上的一语成谶点个蜡。 有气无力的拽了拽身边一脸事不关己的男人,她小声说:“我不看急诊了,我直接去病房找熟人看。” 任平生点点头,双手闲适地插.进白大褂口袋里,转身就走。 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当真是没有要管她的意思,陆酒酒盯着自己已经肿成猪蹄的脚,怯懦地叫了他一声:“医生……” 他顿住脚,回头,眼神不温不热。 陆酒酒抿一下唇,问:“骨科有位任医生您认识吗?” “哪个任医生?” “任平生,任医生。” 他蹙眉:“你认识他?” 陆酒酒点点头:“他妈妈在我那儿学古琴,她说,如果在这边遇到什么麻烦可以请任医生帮帮忙。”她顿了顿,抹一把额上的汗,忍痛继续问:“您知道他办公室在哪儿吗?” 其实她的意思是,您不抱我过去也麻烦帮我弄个轮椅成吗,别把我丢这儿啊? 任平生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她,发现小姑娘不哭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娇娇小小地坐在走廊的公共椅上,楚楚可怜,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嘴唇也疼得煞白。 他挣扎了几秒,最终狠狠拧了下眉,认命的朝她走过来。 真是他亲妈,就会给他添乱! —— 任平生看过片子,确诊为内踝骨轻微骨折,轻微错位,不是什么大问题,外固定保守治疗即可。 虽然不用手术,但还是需要住院观察,开了住院单,又让之前的张阿姨去大厅办理住院手续,他再给病患打石膏,做一些列常规检查。 陆酒酒傻愣愣的由着他摆布,直到手续办妥,人躺到病床上,才想起来问一句:“那个……” “干嘛?”正弯腰检查的男人直起腰,看过来。 陆酒酒视线上移,在他好看的眉眼间停住:“任医生……您帮我通知了吗?” “嗤——”他不由笑出声,带着微微讥诮,眼里却有细细碎碎的光漾出来。 陆酒酒有些看痴了,小心脏砰砰砰地乱跳。 他站在床尾,食指在她右脚新鲜出炉的石膏上点了点:“不知道我是谁,还敢让我治?” 陆酒酒稍稍支起身,瞪圆了眼理所当然的反问:“在医院听医生的安排不对吗?”说着瞥他一眼,红着脸又小声加了一句:“医生总不会害病人的。” 事实上她想说的是‘你总不会害我的’又怕显得轻浮,留下不好的印象。 任平生倒是对她的话有些诧异,掀起眼皮打量了她一眼,眸光微动,刚要说些什么,她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还是那首‘大王叫我来巡山’,欢快喧嚣,有点没心没肺的感觉。 她慌慌张张的接起电话,心中懊恼,早知道要遇到他,来之前换首逼格高有内涵的铃声就好了。 “陆老师啊,你姥姥没事吧,看到我儿子了吗?”赵静怡的声音永远那么活力洋溢,且开口就能紧扣主题。 陆酒酒之前在考场,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此时即使没有开外音,那头的声音,旁人依然能听得一字不落。 任平生本来都打算出去了,听到这一句又故意没迈脚。 “哈哈哈哈,赵阿姨啊,我也正要打电话给您呢。”陆酒酒尴尬地侧一眼一本正经端详她脚的医生,打着哈哈应付过去,说正事:“晚上的课可能给您上不了,不对,是接下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给您上课了,您要是等不及,回头去琴行找左岚,让她把您调给别的老师。”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赵静怡关切的问。 “呃…”陆酒酒推一下眉心,抚额:“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把腿摔断了!” “……我们才打过电话。” “嗯,和您打完电话没一会儿。”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激动起来,像打了鸡血一般的咆哮:“找我儿子,找我儿子,快去找我儿子啊,他就是骨科大夫……” 任平生终于听不下去,咯噔咯噔大步走到陆酒酒面前,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无奈地冲电话那头说:“您儿子手术排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不缺病人,您老就别再给我乱拉生意成不成?心疼心疼我!” 说完重重点了下屏幕挂掉电话,然后把手机扔给已经愣住的陆酒酒。 “……原来,你就是任平生?”陆酒酒又惊又喜,不自觉托住下巴。 男人一副看傻子的眼神:“除了我,谁有这么好的医德捡个病人就敢回来治?” 陆酒酒笑容凝固,嘴角抽了抽。 “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没提名字之前,您正打算把我扔走廊上一走了之呢。” 任平生:“……”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保持日更的节奏啦。 所以,如果看得下去别忘了点收藏哟~~~ 第4章 任平生下班之前又来检查了一次陆酒酒的情况。 打了消炎药止痛药,她躺床上垫高了右腿,左腿曲立起来,惬意地轻微摇晃着,手里还端着个手机,有点怡然自得的模样。 赵静怡后来给他打过一通电话,千叮万嘱要多照顾照顾陆酒酒,还顺便把她的情况说了个底儿掉。 “音乐学院毕业,和学姐合伙开了家琴行,目前在琴行担任古琴老师,24岁,单身……” 没等她说完,他就气得把电话掐了。 别说他暂时没恋爱的想法,就算有,24岁,就一小屁孩儿,亏她下得去手,他十分不屑。 “任医生,我家酒酒这样会不会瘸啊?” 姥姥已经从最开始的惊吓中缓过了神,虽这么问,脸上神色倒是淡定从容,还顺手给旁边的伤员削了半个苹果。 “怎么会,就是个轻微骨折,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好。” 他转头看向陆酒酒,遇到对方不知遮掩的热情注视,眉头极快的抖一下,视线移到她惬意的左腿,声音冷了几分,带着警告:“静卧休息,别乱动,不然晚上有你受的!” 晃动的左腿应声停住,然后乖巧的伸直躺平,但注视他的眼神依旧执着,脚不怎么痛了,还知道他就是赵阿姨口中极力推荐的儿子。 怎么说…… 就忽然觉得心里有了底,觊觎的心思也理直气壮,连没皮没脸都觉得拥有无限勇气。 所以,当姥姥下楼去接闻讯赶过来的父母,当病房里只有她和任平生两个人,当他弯腰靠近接过她的体温计,当她觉得一切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 盯着他漂亮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凉薄的唇线,她脑袋一抽,脱口问:“你有女朋友吗?” 对面的男人意外的掠起眼皮,默了一秒,冷冷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我可以追……” “不可以!” 仿佛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拒绝得干脆利落,毫不委婉。并且说完连句为什么都不给人问,收了体温计转身就走,带起一阵清冷漠然的风。 陆酒酒:“……” 有点蒙圈。 明明赵阿姨已处在了那种病急乱投医的阶段,他自己看起来没三十也有二十七八了,她以为,这事多少是有些商量余地的。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直白决绝,不留情面吧? 难道医院有什么规定,还是嫌她长得不够漂亮,会不会是她操之过急显得太孟浪?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忽闻走廊外传来男人的呼唤声,带着哭腔的方言—— “酒酒啊,酒酒,侬哪能啦?” 陆酒酒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暂时挥散了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这才看着已经率先冲进病房的男人,及时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无语道:“打住打住,老爸别急着哭,您女儿只是轻微骨折,不用抢救都能活!” 陆修远愣了愣,果真看她精神不错,提起的心脏稍稍放下了些,又觉得她的话很不吉利,恼怒地轻拍了下她脑袋:“呸呸呸,哈塞吾四!” 陆酒酒又一个制止动作:“好好说话您还是我爸。” 陆修远的家乡话全家除了酒酒老妈汪家珍能听懂一些,其他人全部不懂,她不止一次严厉谴责过动不动就飚家乡话的陆修远,他也收敛不少,只是偶尔着急的时候还是会不经意冒出一两句。 汪家珍和姥姥晚了好几分钟才赶到病房,姿态悠闲,步履缓慢,犹如饭后散步一般。 进来首先看了一眼床尾高高悬起打着石膏的那只脚,然后回头埋怨姥姥:“不是说腿断了么,原来就扭了下脚脖子,害修远一路哭过来搞得跟截肢了似的!” 陆酒酒嚯地抬起头。 这么遗憾的口吻,存心刺激谁啊? “我话没说完他就急得把电话挂了。”姥姥一边说一边往陆修远跟前走,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慈爱关切:“医生都让你别总哭,对眼睛不好,吓着了吧?” “就是就是。”汪家珍也凑过去,掰过他的脸端详:“万一真得了白内障我不得心疼死?” 陆酒酒:“……” “你们到底来干嘛的?” 她眼神呆滞的看着床尾凑一起的三个人,想起这些年心灵上受过太多这样的伤害,缓缓扭头望向天花板,长叹一声,赌气道:“既然爸爸才是全家人心目中的小公举,那你们都回去吧,今晚谁也别留下来。” 汪家珍诶了一声,继续没搭理床头的那个人:“今晚谁留下来?我和修远都受不了消毒水的味儿!” 姥姥:“我老了,熬夜吃不消的!” 汪家珍:“那要不请个夜间护工吧?” 床头那人默默咬住被子,真要哭了…… —— 二院最奇葩的,莫过于建筑设计失败典型案例的住院部大楼,此失败案例,放眼整个迎江市再没任何建筑敢与其争锋。 陆酒酒从前打二院门口路过的时候还吐槽,好好的一个长方体蛋糕,顶端忽然倾斜着切掉了一块,让她这个强迫症患者怎么看怎么难受。 不好看就算了,还不实用。医院病房紧张是个普遍存在的问题,设计者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切,不知道切掉了多少病房,给医院加重了多少负担,给患者带来了多少不便。 从前对这个设计就颇多微辞,没曾想,居然有一天她会跟这个她十分嫌弃的斜切面来个亲密接触。 她的这间病房位于楼道最边角,正好处在那个斜切面刚开始的地方,房间不大,而后半截的屋顶是慢慢倾斜到地面的,因此显得很狭窄,只够放下一张病床,再加一个独立卫生间。 汪家珍最开始嫌挤,打算跟医院申请换一间,陆酒酒也很嫌弃,但后来反过来一想,又觉得挤是挤了点,可好歹也算是单人病房啊,她一个女孩子住不仅方便还清静。 而且最关键的是,医院床位那么紧张,也不见得你要换就能给你换的,她实在不想给医护人员添麻烦,左右不过几天,对付一下也就过去了。 换房的事就此罢谈。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的女主就是:看中了就别废话,干! 收藏收藏啊,小天使们,助我上天啊!!! 第5章 后来睡到半夜,药效一过,陆酒酒被痛醒了,还真应了任平生的那句话,真够她受的。 她怕吵醒陪护床上的汪家珍,也不敢哼哼,只能硬忍。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把手机摸了过来,一打开,好多没看的微信消息。 她一一点开,闲得没事大半夜给人回复。 左岚最后留言:【不会残废吧?你说你这叫什么事儿啊,明天我去医院瞅瞅你。】 她回:【残废了你就娶我吧,明天早点来,给我带余记的米饺还有鸡丝粥,要双份!】 陆修远留言:【酒酒啊,腿好了就快点回来,爸爸想你!】 她不以为然地回:【小白莲,你是想你家珍珍了吧?】 再往下拉,就是自己那个古琴考级群了,一共八个人,都是她的学生,平时不怎么热闹,今天可能考级结束都很亢奋,竟然聊了一百多条未读信息。 也不知道这些小鬼头聊什么聊这么开心,她兴致勃勃的点进去一看—— 被满屏的不想学古琴了;学古琴的太少了;感觉学古琴没钱途;古琴很冷门等诸如此类的对话震得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她又气又慌,拇指快速的往上划拉,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怎么怂恿大家突然都不想学了? 谁说学古琴的少,谁说古琴没钱途,谁说古琴冷门? 靠啊,她的学生本来就不多,都不学,她喝西北风…… 突然愣了一秒,手上的动作也僵住,然后竟悲哀的发现,自己的现状好像都在证明……学生们并没说错。 其实左岚也劝过她,既然古琴和古筝都会,那直接教古筝岂不是更能迎合市场。 她不以为然,嗤之以鼻。 自己向来活得糊涂,心也大,有些事从来不过多细想,只想着又不是很缺钱,还不能坚持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吗? 可如果某天,当别人都不喜欢了,自己还能不能义无反顾,如果,当吃饭都成问题了,那她的喜欢,还能挺多久呢? 可能是今晚心灵上受的打击太多了,脚又疼,再加上寂寞长夜的渲染,心情一下子有点消极颓废。 啊啊啊,不想了不想了,再想都该怀疑人生了。 她烦躁的退出微信,随即点开微博里唯一的那个特别关注,进.入那个人的微博主页,然后所有的烦恼犹如袅袅的烟雾,经不起蒲扇轻晃,缓缓散开,消失。 深夜十二点,瑶光男神发了一张照片,是隔着挡风玻璃昏黄路灯下杳无人烟的马路,配字:寂寞,也恣意,我还在努力,你放弃了吗? 不过一小时,留言过万,即便是午夜,依旧挡不住燃烧的人气。 陆酒酒安心的舒一口气,仿佛被救赎,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瞬间活力满满。 半途而废这么low的事根本不符合她的人设好么! 她才不会放弃, 无论是古琴……还是漂亮医生! 当睡意来袭,意识涣散,最后合眼之前,她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么一句。 —— 对于昨晚突如其来的那么一个小插曲,任平生不以为意。他拒绝得如此不留余地,想着小姑娘被打击之后便能打消念头,是以转头下班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他当医生这么些年,遇到此类的事情多不胜数,早已司空见惯。自己的态度向来也是明确干脆,不拖泥带水,避免一切可能带来的麻烦。 他最怕麻烦! 所以,当早八点查房,他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丝不苟的指导身后实习生们做检查记录的时候,陆酒酒那句“任医生,我说追你是认真的,也请你认真考虑一下。”犹如平地一声雷,在清晨的骨科病房炸开了。 任平生当时脸都气绿了,两条浓眉不怎么平整的悬在眼睛上,盯着陆酒酒看了好一会儿,带着警告和不友好。 偏偏后者泰然自若的垂眸靠在床头喝着粥,对他的脸色视若无睹,还拿起柜子上的另一份,递给他:“早餐吃了吗?我让朋友多带了一份,给你的。” 任平生:“……” 这亲近熟悉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气得无语,脑海里只剩下诸葛亮拿着羽毛扇颐指气使地嚷: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后面的实习生们开始交头接耳,嗡嗡的窃笑讨论。 他又回头剜了一眼,像道开关,声音立刻消失,鸦雀无声。 “我吃过了,谢谢。”他冷冰冰的拒绝,然后带着一帮人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直到脚步声离远了,淡定喝粥的人才吐出一口紧绷的气息,瘫软地靠在枕头上。 她没追人的经验,虽然不知道单靠自己的‘死皮赖脸’能不能拿得下,不过网上也说只要锲而不舍,适当的给予关心,时不时的刷一下存在感,久而久之,他总会注意到你,发现你的好。 又被打击一波,陆酒酒反倒有了越挫越勇的倔劲儿。 只是她不知道,因为她一时的语出惊人,整个二院都炸开了锅,各科室的微信小群里绯闻八卦漫天飞起。 一棵大白杨:“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咱们的高冷男神又被女病患告白了!!” 顾谦谦:“嗯?又有告白的?@任平生” 塔塔是塔:“这是今年第几次了?” 顾谦谦:“我不关心第几次,我只关心这次又能坚持几天,咱们高冷男神那张嘴,曾经杀死过多少爱情?@任平生” 护士小萌新:“这次的好像不错哦,长得也不赖,看上去也是那种有毅力有恒心的人,昨晚给她输液的时候,还问我咱们医院允不允许医生和自己病人谈恋爱,充满斗志的样子呢。” 顾谦谦:“又一个被他外表所蒙蔽的无知少女,鉴定完毕!@任平生” 任大大:“顾谦,你有时间在这放嘴炮,还不如直接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来得实在!” 这个‘任大大’一出来,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然后—— 顾谦谦:“要上手术了,回聊。” 一棵大白杨:“又来病人了,回聊。” 塔塔是塔:“打牵引去了,回聊。” 护士小萌新:“哎呀,3号床该换吊瓶了,回聊。” 众人收了手机,脸上均是一个大写的卧槽,院长大大是什么时候混到小群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嗯,我们的男主背景可是很强大滴~~~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第6章 任仲齐看着这一个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叹了口气,谁都指望不上,还得他亲自出马。 他直接拨了任平生的号,等了半天,电话才被懒洋洋的接起来。 “任院长什么指示?” 话说得太一本正经,反倒更加彰显出里面的吊儿郎当。 任仲齐拧了下眉,刚要训他几句,想想还是算了,先问正事:“我听人说又有女患者给你表白?” 任平生本来将手机开了外音放在办公桌上,听了这话,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立刻拿起手机把免提摁掉,贴在耳朵上没好气的问:“谁跟你说的,嘴这么碎?” 他这么说,即是证明有这回事,任仲齐眉头略松,语调也一改前一秒的严肃,带着几分八卦问:“他们说长的不错,你觉得怎么样啊,有没有感觉?” 任平生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无奈提醒他:“任院长,您是院长,跟着他们一起胡闹那叫为老不尊,懂吗?” “我用的是私人电话,我现在是你爸爸!”任仲齐扬声说道:“你说说你啊,三十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看着我跟你妈成天着急还无动于衷,简直不孝!又不是催你立马结婚,你好歹谈恋爱的想法要有吧?” 任仲齐越说越来气,声音不自觉的就提高了许多:“有人打算靠近你就给人骂跑了,也不学着调整自己的情绪脾气,整天吃了□□一样,说不了三句话就嚷,不知道像谁!” 任平生在这边眉梢略挑,心想反正不是像我妈就对了。 那边停顿歇了一秒,喝口茶,润润嗓子,继续恨铁不成钢的骂:“你不是小孩儿啦,那些和你同龄的同学朋友结婚的结婚,生娃的生娃,你红包送得不手软啊,就没想过回本?那么多人,就单单落了一个你,不思进取什么想法也没有,你要干嘛,真想出家当和尚啊?” “您还真说对了!” 他无缘无故被训一通,也气不打一处来,存心想气一气他老子,于是破罐子破摔的顶了一句:“我佛慈悲,任施主您就别再打扰老衲清修了成不成?” 啪一声,电话被挂了,任仲齐在这边气得差点没心肌梗塞,最后也一把将手机磕在桌上,连茶杯也震出砰地一声。 “狗东西,活该找不着对象!” 任平生挂了电话,点开微信群,爬了半天楼,还没看完就把手机扣在办公桌上,动作如他老子一般潇洒霸气。 越想越气,病历写到一半也没心思继续了。 都怪这个陆酒酒,有什么话私下说不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现在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不知道要给他招多少麻烦。 他嚯地一声站起来,连带着椅子往后挤开,与地面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个陆酒酒,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他将签字笔扣在胸前口袋里,牵牵衣摆,拉拉袖口,整装待发。 … 气势汹汹的冲到病房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的,他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开—— 病床上空空如也。 这大中午的,人呢,脚都瘸了乱跑什么? 他跨步进来,看到床头柜上她的手机还在,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他过会儿再来好了。 正欲转身,浴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哗哗水声。 紧接着,是汪家珍不遮不掩的大嗓门:“陆酒酒,你胸是不是下垂了?” “怎,怎么可能啊!”某人惊慌失措的解释:“是有点驼背显的。” 汪家珍啪一声拍了下她的背:“形体怎么学的,站直了,还没男朋友胸就垂了可怎么办?” 陆酒酒恼羞成怒的吼:“都说了不是啦,左岚都说我最好看的就是胸部了,你看看,坚.挺饱满,圆润弹性,乳.晕粉嫩诱人,樱桃精致可爱,我自己看着都想咬一口。” 任平生:“……” 他都听到了些什么? 怕是要去耳鼻喉洗洗耳朵! 此时此刻,若真有那个胆子,他绝对会冲里面的人大吼:神经病啊,大中午的洗什么澡,洗澡就洗澡,谈什么垂不垂这种尺度大开的话题,门也不关好,嗓门还那么大,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不要面子的啊? 而最最让他气急败坏的是,某人大言不惭,不惜花费华丽辞藻自夸时,他特么的脑袋一抽,竟然可耻的有了画面感…… 明明是自己思想有点歪,可,可他怎么觉得那么憋屈,仿佛被人调戏了一下,简直想骂人! 女流氓,这就是个女流氓! 他十分不屑,不耻,所以打算拂袖而去来表达自己发自内心的鄙夷。 愤然转身,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赵静怡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的瞅着自己儿子,脸上从平淡转为不可置信。 “你莫不是变态了,偷听人姑娘洗澡?” 任平生:“……………卧槽!” … 他今天早上,六点起的床,开车到医院的时候七点,没有迟到,还有半个小时吃早点,他很高兴。 吃早餐的时候,还被老板娘夸长得帅,后来趁电梯没人,对着身后的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今天确实很帅。 愉悦地到了办公室,换衣服,大交班,科室交班,查房…… 到此,他这一天的心情都是美美哒。 然后,就见到了倒霉催的陆酒酒—— 其实今天的天气不算好,虽然晴空万里,但是气温太高,很热,让人很暴躁,胸腔里像窝了一团火,浇不灭,也点不着。 面对赵静怡,他愣了十几秒,才知道用一句非常严肃的“瞎说什么,我来看患者的恢复情况。”为自己辩解。 以他一贯的尿性,这个说法是绝对站得住脚的,所以赵静怡也没过多怀疑,心里反倒恍然掠过一丝叹息。 他要真对女人洗澡感兴趣,也算是开了窍了,那她和他老爸也不至于操碎了心还没人领情。 赵静怡正打算趁机数落他几句,浴室的门哐一声适时打开,陆酒酒低着头,单脚咚咚咚地跳出来。 凉拖上全是水,随着挤压,鞋底也发出噗嗤噗嗤的水声,在地面留下一串形单影只的鞋印,怎么看怎么惊险。 任平生不自觉拧起眉。 作者有话要说:  耍流氓不是女主的错吧? 来来来,收藏走一波不啦? 第7章 忽然后背被人怼了一下,赵静怡轻斥他:“死人啊,不知道扶一把?” 陆酒酒闻声抬头,才发现房间有其他人,咦了一声,待看清他俩,随即笑眼弯弯,热情的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进来。”深怕暴露什么,任平生抢着答。 赵静怡随手将水果放在柜子上,笑着说:“我过来看看你,腿怎么样了,还疼吗?” “哦,昨晚有点,今天还好。”陆酒酒皱皱眉,然后朝浴室里给她泡衣服的汪家珍嚷:“妈,有人来看我啦。” 嚷完又咚咚咚地继续往床边跳,任平生犹豫一秒,出于医者仁心还是大发慈悲的伸了一只手过去,撑住她的手臂,语气不善的责备:“洗澡不能等两天,开着空调又不会出汗,我不是交代过你伤脚不能沾水?” 陆酒酒站住:“伤脚没沾水。” “还狡辩?” “真没沾水,一滴都没沾。”怕他不信,她挣开他的搀扶,手掌穿过受伤那条腿的膝盖,捞起腿往上一掰…… “嚯一!”她得意的吆喝一声,那条瘸腿直接抬到了脸侧,举过了头顶。 陆酒酒:“我是这么洗的!” 任平生:“……” 她这动作十分标准到位,旁边赵静怡眼都看直了,惊喜鼓掌,赞不绝口:“哎呀酒酒你太厉害了,还会压腿啊?” “我妈是舞蹈老师,跟着学了几年。”她越发炫耀的将腿又伸直了点,眼里带着笑意,亮晶晶地盯着任平生。 任平生刻意忽略掉那双眼里的璀璨夺目,牵牵嘴角,刚要嘲讽她像玩杂技的,汪家珍就从浴室里出来,一眼看到把腿又举到头顶的陆酒酒。 “又作什么妖,腿不要啦?” 风风火火几步跨上来,敲了她一记爆栗,然后扯着她肩膀往床上扔,完全没有一点对待陆修远时的温柔耐心。 陆酒酒无奈的眨巴了下眼,人就随风四仰八叉的栽倒在床上,姿势还很不好看。 这什么妈啊,她正给男神展示才艺呢,就不能给人留个完美收尾的机会? 等陆酒酒躺安生了,汪家珍这才有功夫抬头看另外两个人。 任平生是主治医生,她自然熟悉,颔首点头之后再看向赵静怡,神色一顿,视线忽然凝固住—— “汪家珍?” 赵静怡先她一步有了反应,指着她有些不敢确定,可脸上又遏制不住露出震惊和喜悦。 对方已经唤出了自己的名字,汪家珍这下很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欣喜若狂的跑到赵静怡面前,脸上的笑容仿佛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炽烈。 “静怡,真的是你啊?”她一把握住赵静怡的手,情绪激动。 赵静怡也基本和她是一个状态,连连点头,几乎要喜极而泣了:“死丫头,可不就是我嘛!” 最后两人同时给对方一个熊抱,又哭又笑又叫,嘴里还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情绪太激动,估计只有他们自己能听懂。 任平生与陆酒酒面面相觑,二脸懵逼。 “他们认识?”他问陆酒酒。 床上的人茫然耸肩:“母鸡啊!” —— 一个小时候后,中午十二点半。 任平生在自家亲妈的逼迫下去服务台给陆酒酒租了辆轮椅,然后推着她去了医院对面的吴语江南。 “这家杭帮菜做得特别地道,我以前还在医院工作的时候,经常来吃。” “哎呀,随便吃什么都好,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也有一肚子话要和你说呀。” 任平生满腹怨念的盯着前面手挽着手,恨不得化成连体婴的两人,心情说不出的复杂烦躁,总觉得有个叫‘糟糕’的玩意儿,开始在他上方盘旋,想逮着机会一个俯冲下来,直接砸他头顶。 或者事实上,已经砸在了他头顶。 谁能想到赵静怡和汪家珍是儿时的邻居,一起从小学到高中,形影不离,情同姐妹,直到后来赵家突然搬迁,两人被迫分开。 在那个年代,能维系两人联系的就只有书信,最开始也相互通信了几年,随着后来双方一次又一次的搬家,接着上大学、工作,不知哪一次地址没对,联系就那么彻底断了。 这一断,就是十几年的光景。 四人落席,等菜上桌的空隙,任平生故意好几次抬腕看手表,就差直接将‘我赶时间’四个字贴在脑门上。 赵静怡看不惯他这太过直白地演技,直接拆台:“我帮你请了两小时的假,你时间挺充裕的。” 任平生沉默不语地睨了亲妈一眼,遇到她仿佛洞穿一切的眼神,又悻悻的放下手腕,端起旁边的橙汁郁闷地灌了一口。 汪家珍也看向他,啧啧感叹:“真没想到任医生原来是你的儿子,你说说,有时候这缘分真是太奇妙了。” “谁说不是呢,我还是酒酒学生呢,跟着她学古琴学了好几个月。”赵静怡想起来就好笑,摇了摇头,又颇为感慨:“因缘际会之下,倒是俩孩子先遇到一块儿,再牵引着我们重逢。” “对了对了。”经她一提醒,汪家珍仿若是想起了什么,往她这边凑了过来,兴奋的说:“你还记不记得高中那会儿,我们还说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以后生了孩子,同一种性别就结拜,不同性别就结婚?” 赵静怡忙不迭地点头,喜笑颜开:“记得记得,当然记得啦?” 这话简直就是给身处迷惘黑夜的赵静怡点亮了一盏明灯,她见陆酒酒第一面就很满意这个小姑娘,又因为接二连三的巧合,要说她和自己傻儿子没点儿缘分,她绝对是不认同的。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一时间有点兴奋过度,恨不得马上就将儿子捆巴捆巴打包成团直接扔进陆家,省得再操心。 殊不知汪家珍的想法恰恰与她不谋而合,瞥一眼自家闺女,嫌弃的皱了下眉,再看一眼她身边的小医生,忍不住赞赏点头。 帅,真帅,简直和她未来女婿长得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呵,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任医生,你躲不掉的! 第8章 这两人一来二去,眼神里蕴含的预谋计划早已昭然若揭,任平生顿觉不妙。 “平生今年多大了,谈对象了吗?”汪家珍对他笑得和蔼可亲。 不等他开口,赵静怡将话头抢了过去,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嗨,别提了,都三十岁的人了,女朋友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和他爸头发都愁白了。” “我家酒酒也是,二十四了,照说年纪也不小了,还不见有人追,我也有点坐不住了。” 相谈甚欢的两人突然同时陷入沉默,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赵静怡朝汪家珍使了个眼色:“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姻缘才到……” 汪家珍会意,笑而不语,缓缓点头。 他们一拍即合,狼狈为奸,旁若无人只顾自己yy,任平生实在看不下去,不满地插嘴:“你们久别重逢不是来叙旧的吗,怎么越说越像是拉着儿女来相亲?” 赵静怡看他一眼,坦荡之间还夹杂着挑衅的微笑:“叙旧和相亲,并不冲突啊!” 任平生那炮仗性子一下就被点着了,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您以为菜市场买菜啊,这么简单草率?买菜还得掂量掂量有没有压秤,新不新鲜吧?” 他面色不虞地瞥一眼旁边的陆酒酒,后者正低头喝着橙汁,含了一口在嘴里,双颊圆鼓鼓的。 “您看看,她才多大,婴儿肥都没消下去呢。”趁机指着陆酒酒的脸颊,他越发气急败坏地对赵静怡说:“娇娇嫩嫩一小姑娘凭什么让她跟一三十岁的糙老爷们儿啊?您也不想想,我比她大六岁,都说三岁一代沟,这都两条沟了,我可跨不过去!我上小学她才刚出生呢,这叫什么事儿?” 他一口气发泄完,大家忽然都沉默下来,气氛无形中陷入了几秒尴尬。 几秒之后,汪家珍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说:“都怪我,当时身体不好,也是调理了好几年才怀上这么个玩意儿……” 说到一半,拍了拍任平生的手臂,看着他,一脸歉疚:“让你久等了,平生!” 任平生:“……” 膨胀到极致想炸一下子,却被汪家珍轻轻松松戳漏了气,他彻底没了脾气!下意识里,又看向旁边始终不发一言的陆酒酒。 她恰好又捧着玻璃杯在喝饮料,双唇轻轻含着杯沿,一派温顺乖巧。 表面看上去淡定自若,仿佛他们争论的事情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只有一双弯弯的月牙眼暴露了她此刻隐藏在杯子后面的浓浓笑意。 像偷喝了酒的狐狸,笑得隐秘而狡猾! —— 饭后,汪家珍和赵静怡又相约去美容院做脸。 任平生问陆酒酒怎么办,两位女士齐齐回头,盯着他反问:“人不是你推出来的么?” 他再一次无言以对。 盯着那两个相携扬长而去的背影,他一筹莫展,真真实实的感到头疼。 “告诉你个秘密……”前面轮椅上的人仰起头,扁扁嘴,故意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说:“我不是我妈亲生的。” 他怒极反笑,冷哼了一声:“好巧,我也不是!” 然后认命地轻拍一下她脑袋,一语中的:“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 陆酒酒咦一声,没脸没皮的直接承认:“你看出来啦?” 任平生一愣,随即被气笑了,发现这小姑娘确实有意思,走到她面前蹲下,眼神坦然无惧地与她平视,不解的问:“陆酒酒,我们认识不到一天你就说要追我,能不能解释一下,到底是我身上的哪个优点导致你做了这么草率而鲁莽的决定?” 他忽然靠近,精致的五官陡然近在眼前,陆酒酒多少有些不习惯,微微后倾,但视线依旧绞在他深邃迷人的眉眼间,非常诚实地回答:“因为……你长得特别好看。” 任平生听了这话,忽地站了起来,拉长了脸不高兴:“长得好看就要追啊,满世界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你这又短又瘸的腿追得过来吗,小姑娘学什么不好,学人滥情?” 陆酒酒被他突然扬高的声音搞得有点懵:“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他打断她,火气上头,也根本不听人解释,还分外较真,连连质问:“好看,好看有什么了不起?我像是那种以色事人的凡夫俗子吗?你要说我人格魅力气质独特,甚至医德崇高我都能勉强接受,好看什么鬼,恕我不能苟同!” 陆酒酒:“……” 这人,生气的点在哪里啊? 她仰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虽不知缘由,但还是柔声细语:“你突然生什么气啊,我没说你好看,是说你特别好看,贵在‘特别’二字好么?” 说着忽而停住,想起他方才有些刻薄的用词,顿觉委屈,鼓鼓嘴,嗓音沉了下去,闷闷不乐道:“谁说好看就要追了,人家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遇到个自己心动的,又没女朋友,我主动一点表达好感,怎么就落了个滥情的罪名?” 小姑娘说完,低头不语的坐在那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伤心落寞,楚楚可怜。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将她耳边的碎发吹得轻微抖动,任平生的视线被吸引过去,看到那藏在碎发之后的耳朵,莹白如玉,娇俏秀气,耳廓还泛着淡淡的粉色,说不出的精致可爱。 他抿了下唇,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莫名其妙,偏偏听她说了贵在‘特别’二字时又很不争气的通体舒畅。 都是自己那颗不甘平凡的虚荣心作祟,他为自己的喜怒无常寻找症结,然后心安理得的接受。 小姑娘还在默默伤心,他也拉不下脸来说些安慰或者歉疚的话,只能无声地推着她,就这么一路无话,不尴不尬地回了医院。 搀着她在病床上躺好,他推着空轮椅往外走,心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又顿了步子回头对她说:“下次出去撑拐杖,我可懒得再推你!” 本来还蔫儿了吧唧的小姑娘一下子坐了起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喜色盯着他:“我们下次还能一起出去?” 那眼角眉梢的雀跃太过生动明媚,让人实在无法忽视,任平生轻微咳了咳,门外的阳光照在脸上,有点烫。 作者有话要说:  任医生其实是个脾气不怎么好,又不经撩拨还嘴硬的这么一个人! 嗯.....他除了可爱一无是处,笑哭笑哭~ 第9章 “我是怕你妈和我妈又强人所难。”他解释。 “也就是说,他们如果再强人所难,你就算不情愿还是会跟我出去咯?”她得寸进尺。 见她慢慢有些得意的苗头,任平生又颇感烦躁。 “懒得听你胡扯!”他不耐烦的甩了这么一句,扭头就走。 身后的人及时叫住他:“任医生!” 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晕散,眼里又漫上希冀的光,问他:“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追……” “不可以!” 他再一次半途截断,看到她愣了一瞬,仿佛扳回了一局,心情豁然开朗! 去一楼大厅还轮椅的时候,他一个人钻进货梯,想起刚才陆酒酒那一瞬间露出的呆滞,开心地笑出了声。 “想得倒美,我是那种轻贱的人么,这么容易被追到手,我算个屁的高冷男神!” 他双手抱肩,姿态懒散的靠在电梯后壁箱上,一偏头,从侧面的镜子里看到一脸桀骜不屈的自己。 蓦地想起她说的那句‘因为,你长得特别好看’,不由自主地往镜子面前靠了靠,自信心也开始像在充气的气球,一点一点快速膨胀。 忽而冲镜子里的自己傲慢得意地笑了笑:“追特别好看的人,轻轻松松,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切!” —— 下午就安排了两台手术,一个膝关节置换,一个钢板内固定,都是常做的手术,耗时不长,难得五点准时下班。 到家把车开进自家车库停好,他心情看起来不错,车钥匙套在食指上打着转儿,开门进来的时候,还尝试着抱了一下赵静怡养的那只波斯猫。 从玄关处抱到客厅,然后又嫌弃的将猫扔在沙发上:“娘炮你身上太热了!” 赵静怡听到他说话,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警告他:“跟你说了多少次,它有名字,别乱叫!” 任平生不搭理,长腿往沙发上一搭,将自己也扔进沙发里。他身材魁梧,这么一躺动静不小,直接将沙发另一头盘腿准备舔屁屁的肥猫震飘了。 “嗷呜——” 肥猫受了惊吓,弹跳起来,一转头看到男人死尸一样瘫在沙发里,占了它的地盘儿,又顾不得害怕,大摇大摆地走到他脑袋旁边,伸爪敲了敲他额头。 “走开,没兴趣撸男猫!”男人一把挥开它的爪子。 赵静怡端着炸好的小黄鱼走了过来,招呼了声:“妹妹过来,吃小鱼儿了。” 肥猫应声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躺着的男人闻到香味儿,也跟着半支起身子:“凭什么让它先吃啊,我都饿死了。” 赵静怡一脸幸灾乐祸,给肥猫顺了顺毛:“中午没给你饭吃啊,你要端着,就活该饿死。”说完站起来,又指了指沙发:“别躺沙发上,你那傻大个儿一倒下妹妹都没地方了。” 任平生不耐烦地爬起来,去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出来充饥,回头看到吃小鱼乐得喵呜喵呜直叫的肥猫,心里越发不平衡。 坏心眼儿地将它一把抱了起来,坐回沙发里,让它吃不着。 “喵呜——”肥猫伸爪挠挠男人的手表示不满,细小粉嫩的舌头在嘴周围舔了舔,湛蓝如洗的大眼珠子圆溜溜地盯着他。 肥猫其实长得很漂亮,毛色雪白,眼珠又大又圆,透彻清亮,就像两颗蓝色的琉璃珠,三角唇、小鼻头都是粉粉嫩嫩的颜色。 因为毛发过长,赵静怡经常在它头顶扎一个小揪,戴一朵粉红色的蝴蝶结,天不热的时候还会给它穿上波凌波零的公主裙。 任平生总见它昂首挺胸地在家里晃来晃去,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整个一高贵冷艳的贱.货。 他一皱眉,伸手去摘肥猫头顶那朵骚气满满的蝴蝶结。 “嗷呜——” 肥猫龇牙咧嘴不高兴,伸了两个前爪抱住脑袋,可惜力量太小,眼睁睁看着男人摘走自己心爱的蝴蝶结,扔了还不解气,又擒住它的下巴,满脸鄙夷。 “你一个大男猫整天穿裙子戴花,搔首弄姿的讨女人欢心羞不羞耻,还有没有身为一只男猫的自尊?”一边说,一边又掰正肥猫的小脸:“听人叫你妹妹还挺享受的,吃软饭吃上瘾了吧?叫什么妹妹,明明娘炮更适合你!” “啪!” 冷不防的,脑袋突然被人从后面重重拍了一下,他条件反射的放了手里的猫,捂着脑袋回头。 任仲齐站在沙发后,用他刚才看猫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欺负一只猫还挺享受,狗仗人势上瘾了吧?叫什么任平生,明明任狗子更适合你!” 赵静怡将做好的一盘清炒藕带端上饭桌,路过父子俩身边时,捞起围裙擦擦手,问任仲齐:“怎么今天回来得比你儿子还晚?” 任仲齐转身,前一刻的愠怒烟消云散,以惊人的速度笑成一朵花:“临下班的时候,偷偷去看了一眼你跟我说的那个好姐妹的女儿,嘿,小姑娘长的不错。” “没骗你吧?”赵静怡往他跟前凑了凑,高兴雀跃的说:“我姐儿们是省艺校的舞蹈老师,她老公是大学教授,小姑娘也是古琴老师,一家子的老师和咱一家子的医生,简直不要太配。” “对头对头!”任仲齐连连颔首,非常赞同她的说法。 “还有啊,”赵静怡继续说:“她父母白天要上课,姥姥年纪又大,所以我想了下,让他们白天别来医院,叫你儿子抽空时不时的去看一眼,照顾一下就可以了,晚上他们再过来接班,反正也没几天,大家辛苦一下。” 她说完还冲任仲齐挤眉弄眼,这么安排的用意不言而喻。 可任平生听不下去了,突地一下从沙发靠背上冒出脑袋,有些愤愤不平地控诉:“发现你们做父母的,真拿儿女当阿猫阿狗养啊,年纪到了,两家条件综合评估一下,随随便便男狗女狗一配对,也不用问问两条小狗的意见?” 任仲齐双眉一拧,摆出家长的威严:“你有什么意见啊,人一古琴老师配你绰绰有余。”又嫌弃的指了指他,说:“就算是狗,人也是高贵端庄的小贵宾,你呢,又贱又蠢的傻二哈,要真成了,没事儿偷着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个像狗一样的男主一直是我多年的心愿,哈哈哈哈哈....... 第10章 都说儿女是债,其实反过来对于儿女来说,父母又何尝不是前世今生的债主? 任平生的脾气一点就着,偏偏就是随了他老子任仲齐,两个炮仗碰在一起,这么多年下来,赵静怡从不愁没有烟花看。 她辛辛苦苦做好一顿饭,还没上桌吃呢,父子俩倒先鸣锣开鼓地吵起了架。 “这我自己的事儿,我有计划和想法,你们说了不算,凭什么不问我意见就擅作主张?”任平生扬起脖子嚷起来。 任仲齐也不甘示弱,胡子都气翘了,大手一挥:“凭我是你老子,就能给你做这个主!” “呵,又来?”任平生冷哼一声,扯着嘴角嘲讽的笑:“当初我要定岗儿科您也是这么一句,既然这么喜欢独断专权还叫什么任仲齐,干脆叫任我行不是更贴切?” “就你这狗脾气,去儿科活不过三天准被家属打死!” “这么说您还是救我咯?” “用不着感谢!” 任平生:“……” 他气得说不出话,抿唇咬了咬牙,眼圈都些微泛红,最后一甩头咚咚咚地上了楼。不一会儿,楼上便传来噼里啪啦关门砸柜摔东西的声音,那声音里都包含了滔天的怒意,仿佛一个控制不好,房子都要被他拆了。 赵静怡刚想上去看看他在造什么,房门哐地一声被打开,人又出来了。 手里还拖了一个行李箱—— “干嘛呀?”赵静怡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玄关处,根据他的动作猜测:“离家出走啊?” 任平生只顾穿鞋,闷声不答。 “你都三十了,这招可不好使啊!”说是这么说,同时也回头朝任仲齐使了个眼色,让他服个软,劝一句。 结果倔老头也不理她,还一梗脖子甩她一个背影,自己体会去吧。 她真要被这父子俩给气死! “哐!” 随着任平生将大门重重一甩,客厅里剩下的两人同时看向门口,一时间没开口说话,也没拔腿去追。 “喵呜——”妹妹窝在沙发里适时地叫了一声,凸显一室冷清。 赵静怡走到餐厅,看着一桌子菜,终究有些气闷,朝任仲齐双手一拍,用庆幸的语气讥讽:“好啦,儿子气跑了,齐活儿!” 任仲齐:“……” 他站着一动不动,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也挪到餐桌旁坐下,盯着一桌子菜,有他和儿子最爱吃的清炒藕带,胡子动了动,小声道:“先…吃饭吧?” “吃个屁!”赵静怡怒了,把椅子拉得轰隆轰隆像打雷:“儿子刚就嚷着饿了,饭都没吃一口。” 忽地抬头瞪了一眼对面拿着筷子的人,手指点着他:“都怪你这老不死的,嘴没把门儿,干嘛说他要被儿科家属打死,你不知道他那块心病啊?” 任仲齐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我知道他始终忘不了他老师的事,就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让他去儿科。现如今的社会,哪个父母不对孩子过分溺爱,小孩哼一声都得闹上天,儿科医患关系紧张成什么样儿你不是不知道。就他老师性格那么温和亲厚的人,最后也被逼得跳楼自杀,他那脾气要是去了儿科,就两个结果……” 他伸出两根手指,想了想,又加了一根:“不对,三种结果:一,他被家属打死;二,家属被他打死;三:不服医院处置,他把医院炸了!” 赵静怡:“……” 她无言抚额,竟觉得任仲齐分析得一点儿没错。 “所以啊……”任仲齐瞥她一眼,估摸着应该消气了,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骨科病人一般病情稳定,各种关系也比较简单,再加上他人高马大,一身蛮力,抬大腿,拧钢钉最适合他了!” 赵静怡认同地点点头,盯着对面吃相犹如风卷残云的男人,视线又一下移到他旁边的那个空座位,满心惆怅。 男人察觉到她的眼神,吃饭的动作一顿,心下了然,拿起手边的筷子塞她手里,安慰她:“肯定去了顾谦那儿,先晾他两天,过几天撒谎说你心脏病犯了,他准得腆着脸自己跑回来。” 赵静怡原来是二院的妇产科主任,就因为心脏不好,才提前退下来回家修养,后来没了黑白颠倒紧张的工作压力,她身体比从前好了很多,也不再动不动就犯病了。 她忍不住嗔怒地瞪了对面那人一眼:“我发现你一肚子坏水儿全用在对付儿子身上了。” 任仲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的哼了一声:“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 任平生开车到顾谦家附近,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师兄,吃饭了吗?” 顾谦刚回来冲完澡,正准备下去觅食:“没呢,要请我吃饭?” “后街老吴龙虾店等你!”任平生言简意赅,挂了电话就把车子拐进了他家后街巷子。 顾谦家后巷是一条长长的小吃街,天刚擦黑,各大排档门口早已摆满了白色的塑料桌椅,头顶拉上各色彩灯。 任平生的车停在巷子口的临时车位里,人站在街头往里一瞧,铁锅翻炒声,酒瓶碰撞声,吆喝说话声,还有烟雾缭绕间一眼看不到头的璀璨灯河。 浓浓的烟火气将他心头的阴霾戾气渐渐冲淡,轻吐了一口气,确实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走进他和顾谦经常去的那家老吴龙虾店,熟门熟路的点了几个小炒,凉菜,还有一大份龙虾,再加上几瓶啤酒,他边吃边等。 “不地道,怎么自己先吃上了?” 刚剥了两个虾,顾谦就进来了,穿了件白色背心,深灰色大裤衩,趿拉了双人字拖,十足的屌.丝打扮。 任平生继续剥着龙虾,又给他提了瓶啤酒,开门见山道:“我得在你这儿对付几天。” “什么情况?”顾谦将瓶盖咬开,杯子都懒得用,直接灌了一口,冰啤入喉,说不出的爽利,他惬意地叹口气,问:“不会又跟老师吵架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任狗子:谁说三十岁的人不能离家出走了,哼! 第11章 顾谦实习那会儿任仲齐带过一段时间,因他悟性不错,人也机灵,很得任仲齐赏识,顾谦也对他敬重有加,一直以老师相称。 他后来定岗骨科没几年任平生也来了骨科,两人年纪差不了几岁,又有任仲齐这层关系,这感情就慢慢处铁了。 任平生只顾剥虾,也不答话,顾谦当他默认,又问:“为了什么?” 剥虾的动作一顿,他抬眸看着顾谦,没好气的责备:“你说为什么,就你早上在群里连续@我三次,惊动了他老人家,你装什么装?” “我怎么知道他在群里?”顾谦无辜地耸耸肩,指尖捻起一粒花生米,耐心地褪掉表面暗红色的薄皮,扔进嘴里,然后又一脸八卦地凑过来,边嚼边问:“这次又是个什么样儿的,我看群里的评论不错。” 提到陆酒酒,他又想起赵静怡汪家珍合伙将她丢给自己的打算,两道浓眉紧了紧,不耐道:“就一没长开的小丫头,不靠谱!” “多大年纪,什么名字?”顾谦继续问。 “二十四,名字……”他视线瞥到手边的啤酒瓶,忽地笑了下:“名字都带着一股子不靠谱的气息,听上去醉醺醺的。” 顾谦眼神新奇的亮了下:“还有这么神奇的名字?” 任平生在啤酒瓶上弹了一下,发出轻微‘当’地一声,说:“叫陆酒酒,啤酒的酒。” “噗——”顾谦也忍不住笑起来,点头认同他刚才的形容,但又说:“二十四不小了,可以谈。” 任平生摇摇头:“见我第一天就说要追我,性格看起来也是没心没肺,毛毛躁躁,估计连喜欢是怎么回事都没弄明白就信口开河。” 他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究其原因,不过是她表达得太急躁,完全看不出深思熟虑。在他的概念里,感情不是儿戏,况且到了他这个年纪,一旦恋爱,就是冲着结婚,冲着一辈子去的,那么轻易说出口的,总让他觉得轻率。 不可信! 他将剥好的虾肉一个一个整齐地摆放在面前的铁盘子里,觉得够吃了,然后才摘了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沾点酱料喂进嘴里。 顾谦拿起筷子也想从他盘子里捞一个,被他一筷子敲开:“自己没手?” 看他一口一个吃得带劲儿,顾谦突然笑起来,指着盘子里如同排着队伍的虾肉说:“你这吃虾的怪癖看着让人来气。” 任平生只顾吃,眼皮都不抬一下:“你这是嫉妒,看人享受成果来气,我辛苦剥虾的时候不见你废话。” 他放下筷子稍作休息,喝了一口啤酒,仿佛由这个话题想起什么,半敛下眉眼,遮住几分深沉,说:“而且,我这叫先苦后甜,和恋爱一样,得看准了人,花心思摸清了品性再动心,前期多一点磨练考验肯定能让后期受益,能让感情走得更长久。” 那语气里掩藏不住的落寞,任谁都能听出来,顾谦凝眉看了看他,眼里掠过一抹复杂,出口的话却带着调侃:“你这是一朝被人踹,十年怕恋爱!” 任平生阴森森的甩了个眼刀。 顾谦视而不见,紧追不舍:“你不会是真的忘不了谭嘉雨吧?” 任平生沉默半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酒杯重重磕在桌上,义愤填膺地说了一句:“一脚之仇,不共戴天,岂能轻忘?” 顾谦有点方,亏他刚才复杂的情绪里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所以……你真的仅仅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他不出声以作默认。 顾谦提醒:“可人家在美国。” “负我真心者,虽远必诛!”他嘴角扬起一抹讥诮,说得半真半假。 顾谦拜服地点头:“可以的,这很任平生!” … 其实很多时候,任平生都在想,他一直对谭嘉雨耿耿于怀到底是因为什么? 爱情,初恋情怀,还是仇恨…… 在一众自己罗列的原因里,他首先排除的就是爱情。 他这个人,虽然气量小心眼小,连他自己都知道有个心胸狭窄的毛病,但在感情上,向来还是拎得清的。想好了在一起,就真心实意的对人家,哪天分开了,也就挥一挥衣袖,相忘于江湖的事儿。 当年谭嘉雨甩他,若真只是从感情方面出发,觉得他不够好,满足不了她对爱情及婚姻的幻想,甚至坦率的一句‘我不爱你了’,他都可以不含一丝怨恨的接受。 毕竟自己不好就只能怪自己,不用牵扯别人。 可偏偏,谭嘉雨没把事情这么简单处理—— 而是在他遭受恩师枉死的极大打击时,在他事先没有得到一丁点消息通知时,突然跑过来告诉他:“平生,去美国留学的名额我瞒着你申请了,并且院方已经批准通过,明天就出发!” 他还以为她在开玩笑逗他,想说‘我现在真没心情听笑话。’ 结果她又说:“你担心老师,留学的事不考虑,但是我很渴望这个机会,所以……” 说到一半她笑了,然后又开始哭:“你这小肚鸡肠的性子怕是不会原谅我了,我虽然爱你,却不得不准备好失去你。” 任平生气到咬牙! 知道他小肚鸡肠还来这么一招? 其实不用这么不地道,也没必要去做一个背叛者,更无需在他伤口撒盐补刀。你有理想,有抱负,直接明说,谁还能扼住你翅膀不让你飞是怎地? 明明可以心平气和的好聚好散,为什么非把事情做到这一步,给人不痛快? 最后,他没能原谅她,亦不过是如她所愿而已! 第12章 陆酒酒活生生被打击了两次,一整晚的心情都有点沉闷,没怎么睡好。 一大早醒来,又发现陪护床上是空的,还想着汪家珍今天倒是特别勤快,这么早就给她买早饭去了,结果一直等到八点多医生来查房也不见她回来。 任平生穿着一身清爽整洁的白大褂,昂首阔步地从洒满了晨光的门口走进来,那一身制服白得耀眼,又经阳光一照,整个人仿佛自带滤镜,闪闪发光! 陆酒酒看了一眼,然后那折腾她一晚上的低落情绪瞬间神奇般的烟消云散,退缩的苗头也被自己迎头一盆开水烫没了。 这么丰神俊朗的一个大帅比,就应该死不要脸的追到手,然后扒光了捆在家里不让他出门,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即便将来有一天要死,也应该是x尽人亡地死在他的果体上! 陆酒酒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变.态,同时又觉得应该是阳光太灿烂,他太好看,才导致了自己变.态。 任平生被她炙热大胆的眼神看久了,竟慢慢有些习惯,并且能心平气和地跟她点头说:“早。” 陆酒酒自然欣喜不已,嘴角和眼睛都弯了起来:“早啊,任医生!” 他半垂下眉睫,捧着平板点了点,然后开始一板一眼地询问她的基本状况:“昨晚睡得怎么样?” 陆酒酒摇头:“很不好!” 他掀起眼皮:“脚还疼得厉害?” 她又摇头:“想了一晚上怎样才能让你看上我!” 他忍住笑,面上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连声音都没有起伏:“想到了?” 陆酒酒没回答,鼓着嘴,轻轻拉住他的衣摆扯了扯,抬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真的不能试试吗,其实我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你了解了之后就会知道。” 任平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不动,也没说话,但是许久之后,莫名其妙咽了下口水—— ‘咕咚’一声,动静很大,他有点被吓到! 他有个毛病,对于喜欢或者觉得可爱的东西,第一反应不是爱护,而是蹂.躏。 就像小的时候,因为喜欢咬小伙伴的脸蛋儿,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不愿意和他玩儿。 最开始老师以为只是小孩子间的打闹,耐心的教育了他几次,后来情况严重到整个班的小朋友都惨遭过他的毒口,老师都没办法调解了,最后直接告到了赵静怡那里。 赵静怡百思不得其解,举着小棍子质问他:“为什么要去咬小伙伴的脸?” 幼年任平生哭花了小脸,无辜又无奈:“因为喜欢他们,觉得他们好可爱,忍不住!” 赵静怡:“……” 后来他也明白了,自己这个毛病会让他没朋友,为了朋友,他告诫自己:以后不管遇到多么可爱的脸蛋儿,都得控制住咬一口的冲动。 再可爱,再肉嘟嘟,都绝对不能咬! 那个时候,他还一度认为自己其实是一头看到包子脸就能黑化的狼人,为了朋友以及世界和平,一直在努力压抑自己的狼性。 他被这个又酷又中二的设定一路安慰到上初中—— 随着年龄的增长,看到肉嘟嘟就想咬一口的念头慢慢淡化,现在即便遇到非常可爱的小朋友,也能很淡定的只是摸摸头。 可他都这么淡定了二十多年了,为什么在看到陆酒酒鼓起来的脸颊时,那种‘嗷呜’一口的冲动又冒了出来? 还贪婪的咽口水,还那么大声? 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好了好了。”见他盯着自己半天不说话,眼里还带着仿佛要吃人似的狠厉,陆酒酒讪讪缩回抓着他衣摆的手,做了一个小小的让步:“暂时不想试我不勉强就是了,你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凶我。” 那软软的嗓音,带着轻微的埋怨,听起来居然甜丝丝的,心头像被小奶猫的爪子轻轻怼了一下。 “咳咳……”他窘迫的别开视线,偏头咳了咳,心虚地解释:“我没凶你的意思。” “那你会考虑跟我试试吗?”她脸上顷刻间又亮起神采。 这给点颜色就上墙的德性,偏偏出现在他有些动摇的档口,没半点推波助澜的作用,反倒总是及时提醒他——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货! “当然不会。”他义正言辞。 陆酒酒听了回答,心里刚燃起来的星星之火‘噗’地一声就被吹灭了,热情消退,只余一片黯然在眼里。 这个样子,又有点让人于心不忍,任平生抿了抿唇,左右为难。 他不擅长安慰人,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时还是言辞贫乏地说:“你其实是个挺好的姑娘,昨天在饭桌上,我说的也都是心里话。你年纪还小,以后会遇到更好更优秀的人,我相信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另一半。” 被发好人卡向来是件让人心塞的事,陆酒酒自然也不能免俗地感到心塞。 任平生不知道这么和颜悦色的劝说有没有效果,但既然都已经摆出了好言相劝的姿态,把该说的说完,他最后温然一笑,拍了拍她的肩,以示鼓励。 可是陆酒酒怎么都笑不出来,又扬起头定定看着他,眨了眨眼,突然说:“别对我笑得这么好看,然后又劝我放弃喜欢你,这样不道德!” 看惯了她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正经严肃的说了这么一句,任平生不禁愣怔了一下,心里竟也悄无声息地弥漫起如烟似雾般轻薄的伤感。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居然产生了一种‘就这么从了她算了’的怪异想法…… 所以……这是动心了? 不可能,不可能! 他极力拒绝这个猜测。 那些女医生,女护士不是总叫他禁.欲男神,高岭之花么,这种人设,要这么不经撩拨岂不让人笑话? 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这才几天呢,他不可能那么好追的!! 任平生查完房,抱着开始怀疑人生的恐惧离开了病房,那稍显急切的步伐,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凌乱与不安。 陆酒酒自然看不透他的心事,从他的步履匆匆里领悟到的又是另一层意思,心情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跌宕起伏,悲喜交替,而最后,在深沟里停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介么可爱的任狗子,你们真的舍得不收藏吗? 第13章 她颓然无力的靠进枕头里,心里不痛快就有点想暴饮暴食,然后这才想起来汪家珍出去买早饭还没回来,都出去两个多小时了,从城南到城北也该回来了。 想想有点担心,她摸过柜台上的手机给汪家珍打了个电话。 没响几声那边就接了,汪家珍的声音含糊不清的传了过来:“干嘛,在吃早茶呢!” 陆酒酒听到她声音松了口气,然而听到后半句又来了气:“你吃个早茶两个多小时哦,我都快饿瘫了!” 那边‘咦’了一声,然后又似恍然的‘哦’了一声:“忘了跟你说了,我回家了,以后白天没人伺候你,我和你赵阿姨商量了下,让平生偶尔抽空过去瞄你一眼就好了。” 陆酒酒有点想咬牙:“妈妈,被他瞄一眼不顶饿!” 汪家珍:“他没给你带早饭啊?” “这件事,不会是你俩一合计都完事了吧,任医生知道吗,答应了吗?” 汪家珍也疑惑:“你赵阿姨跟他说了呀,没事,回头我让你赵阿姨再跟他强调一遍,其他的你别管,只管把握好机会就行。” 一时间,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的陆酒酒四十五度角忧伤的望向窗外:“妈,你跟我说实话,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这么热心地帮我出谋划策,就那么希望我早点嫁出去吗?” 汪家珍刚夹了一个小汤包,听了这话,又把汤包放回碗里,内心完全没有一点儿内疚或者不舍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从法律上讲,我供你三个六年就算完成任务,就因为你是我亲生的,我才额外又赠送了一个六年,已经很够意思了,对不对?” 陆酒酒想了想:“好…好像是的。” “所以啊…”汪家珍高深地叹了口气,幽幽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酒酒。” 陆酒酒:“……” 她沉默一秒,既然汪家珍说得在情在理,情理之上她忽然矮了一截,只好怏怏“哦”了一声。 汪家珍满意地点头,在即将要挂电话之际,忽又听到那头消极无力地卖惨声:“可任医生多忙啊,这个偶尔只怕一天也没个两次,我怕是要辜负你们的厚望了,而且……吃饭可以叫外卖解决,那别的生理需求我该怎么办呢?” 她挂掉电话,忍了忍生理上的那股冲动,心累的叹了口气:“我总不能让任医生扶我去嘘嘘吧?” “哐!”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用力推开,被念叨的任医生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盒小笼包和蛋花汤。 陆酒酒被吓了一跳,半张着嘴僵了好几秒才下意识的问:“干,干嘛?” 也不确定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被他听到,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没话找话地指了指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厚脸皮的问:“给…给我的?” 她开门见山的问,任平生反倒有些尴尬。 早上在早点铺的时候,他临走才想起昨天赵静怡的话,本来都想算了,懒得多管闲事,可走了一段又忍不住倒回来,最终还是帮她带了一份早餐。 早餐带回来,他又想,万一赵静怡消息不准确,她妈妈没回去,她也吃过了,自己再多此一举地提了早餐过去,岂不让人误会自己没事献殷勤? 他自然不能容忍被人这么误会! 于是才利用查房的机会一探虚实,然后再回去拿了早点过来…… “稍微有点凉,凑合一下。”他走进来将东西放她手上,刻意冷着嗓子说。 陆酒酒喜滋滋地揭开盖子,探了探确实有点凉,但毫不在意地夹了一个小笼包扔嘴里,不清不楚的说:“里很早就买呢吗?为审磨刚才不拿过乃?” 仿佛被戳到了什么不可触碰的地方,他忽而蹙起眉,脸色变冷,没好气的教训她:“能不能别含着东西说话,吃都塞不住你的嘴?” 陆酒酒咽下包子,一脸懵逼:“又突然生什么气啊?” 任平生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她低下头,用筷子戳了戳饭盒里的包子,有点落寞的说:“我发现你这人喜欢给人一耳光再扔个枣儿,我刚才差点就……” 放弃了—— 她把最后三个字及时咽回嗓子里,不希望被他听到。 终究还是不甘心这么算了。都没有拼尽全力的努力过,争取过,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就要这么算了? 她话没说透,但不代表任平生听不懂,他恰恰能将那欲言又止的话猜得分毫不差,然而,却也没有半分如释重负,或者喜出望外。 相反,复杂纠结的心情里还掺杂着一丝丝地惶恐,惋惜? 他骤然回神,强迫自己不要深究,调头离开时语重心长的对她说:“还是让你妈妈过来吧,我有手术的时候,几乎就一整天待在手术室里,没那么闲的。” 陆酒酒轻咬了下唇,勉强挤出了个笑脸:“没事儿,我待会打电话叫我朋友过来,你安心去忙你的吧?”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嗯’了一声,收回视线时擦过卫生间的方向,又叮嘱她:“要去卫生间可以按铃叫护士,多卧床休息,身边没人别下床瞎蹦跶。” 陆酒酒‘噌’地一下抬头看着他,意识到他其实听到了自己之前的话,纵然脸皮再厚,还是控制不住脸颊发热。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她支吾着挥手赶他。 任平生意想不到她竟是这幅模样,不禁抿唇笑了一声:“还真以为你铜墙铁壁呢!” 陆酒酒盯着早没了他身影的门口发了好一会儿呆,许久之后才忽然明白过来,他说的‘铜墙铁壁’形容的是她的脸皮。 “我去!” 因为自己的反应慢,她一口气滞闷在胸口出不来,憋屈得很。 可偏偏心情吧,又好像没刚才那么糟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大家也看出来了,任狗子动心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他其实很好追这样一个现实..... 第14章 考级忙完,琴行也慢慢闲了下来,除了正常授课,正常销售乐器,暂时也没别的大事情。 左岚接到电话把手头的事交给别人就过来了,开车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还特意买了个冰镇西瓜。 提着西瓜上六楼,刚出电梯,包里的电话响了,她摸出手机一看,是自己的小助理,划了接听贴到耳边:“小李,什么事儿啊?” 助理小李在那边说:“老板,瑶光古琴演奏会的主办方找咱合作宣传售票的事儿,也不知道您手机号,就打到琴行来了,但是我又不懂……” 小李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也不是学艺术的,平时就跟在左岚后面打打杂,跑跑腿儿,这种决策性的事,她肯定拿不了主意。 其实这种演奏会主办方与各大琴行合作宣传售票的事很常见,琴行对口的学生多,针对性强,售面广,与琴行合作,宣传的力度及售票数量都能达到最佳。 左岚一边走一边听,漫不经心的应着,刚要问最后怎么分成的时候,突然刹住脚,声音不由扬了几个分贝:“谁,你刚说谁的演奏会?” 小李愣了愣:“瑶,瑶光啊!” “瑶光?古琴男神瑶光?”左岚对着电话不可置信的吼。 小李有点慌,确认性的点开电脑上她刚才看过的页面,然后才肯定的回复:“老板,是瑶光,嘉利剧院的官方微博都出预告了。” 左岚很激动,有点语无伦次的嚷:“接活儿,打电话给主办方,这活儿不给钱我们都接!” 小李愣了愣,立刻劝道:“老板别冲动,还是考虑一下分成的问题吧,我看助演名单里有田诗呢,您不是说她是咱小老板的生死仇敌吗?” “助演是田诗?”左岚又猛地停住脚,眉头皱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左岚气得挂了电话,刚消下去的暑热又一下子直窜头顶,她迫不及待的加快步伐,朝陆酒酒的病房跑,还是想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崇拜多年的偶像第一次来这里开演奏会,即便喜讯里掺杂了膈应人的沙子,但那个傻缺向来心大,应该还是会选择性忽略,让自己开心的吧? 左岚一边跑一边自我安慰,脑子里想着事,视线就没那么专注,走到拐角,刚一转过来—— “砰!” 脚下生风,根本来不及避开拐角之后迎面走来的人,她只觉得眼前一抹晃眼的白一闪而过,然后自己的头顶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耳边飘过一声短促的闷哼,接着,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手里提着的西瓜也随着惯性甩了出去。 这一系列的变故来得迅雷不及掩耳,左岚条件反射之下紧闭双眼,直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小心翼翼的睁开…… 然后就发现,自己身下正压着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并且在这石破天惊的一刻,她居然还能做出‘这男的长得不赖’的客观评价。 而她身下的男医生此刻正捂着下巴,泪眼婆娑地瞅着她,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五指之间传出来:“美女,你的头还好吧?” 左岚与他面对面地叠在一起,靠得太近,一时间反应有点迟钝,愣了一秒之后竟还傻兮兮地点头。 男医生“哎哟”地叫唤,疼得闭了闭眼,依旧不甚清晰的说:“可我下巴好像被你撞坏了……” 这下左岚终于清醒,一下子从他身上翻下来,麻利的蹲在一旁去扶他:“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走太快了,你没事吧?” 说着伸手去拨他捂着下巴的手:“快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男医生坐起来,躲开她的手,依旧紧捂着下巴:“当然严重了,我觉得下巴都被你撞碎了,你头怎么那么硬啊?” 左岚被他说得有点难为情,又扶着他站起来,耐着性子问:“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带你去看医生?” 男医生翻了个白眼,提醒她:“我就是医生。” 左岚抿抿唇,再提出建议:“那这样,你先去检查一下你的下巴,我就在走廊尽头的那个病房等你,你检查好了来找我,多少钱到时候我转给你?”说到一半看到对方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她思忖了下,又补充:“如果你不信我,怕我跑了,我陪你去也行。” 男医生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最后做出让步:“我自己去检查吧,但你留个电话和微信。” “没问题!”左岚不疑有他,爽快点头,开始自报身家:“我叫左岚,左右的左,山风岚,手机号是188……” 男医生拨通了她的号码,又互相加了微信之后,左岚才被放行,直等她的身影闪进尽头的那间病房时,一直捂着下巴的男人才缓缓松开自己的手。 确实红了一块,但,远远没有他刚才所表达出来的那么严重! 他阴谋得逞地笑了笑,然后心满意足的哼着小调晃进骨科办公室。 坐在电脑后面正给病人开医嘱的任平生循声睨了一眼进来的那人,微微诧异:“下巴怎么红了?” 顾谦一边揉一边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眉开眼笑地道:“被人撞了。” 任平生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他:“赔你钱了?” 顾谦瞪他:“庸俗!” “可你笑得一脸淫.荡,看着不仅庸俗,还下流!” “懒得理你。”他眉梢微扬,好心情的不予计较,摩挲着下巴,兀自心旷神怡的傻笑。 一副十足的思春花痴男形象。 忽然好似想到什么,眼神一亮,又呼啦一下站起来,从后面的柜子里掏出纱布,碘酒,医用胶带之类的东西,然后剪出一小块纱布,倒上碘酒,最后对着镜子粘在自己发红的下巴上—— 看着他忙完一通,任平生的眼神已经从看傻子转变成了看神经病。 “师兄,你要干嘛啊?”他好奇的问。 顾谦又往贴在下巴的纱布上加了一条胶带,确保更加固定之后,才得意洋洋地回了两个字:“讨债!” 任平生观察了半天,也略微参透了一些,于是纠正道:“你这应该叫碰瓷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任医生:来嘛~~收藏一下嘛~~~ 第15章 左岚带来的那个西瓜在走廊上摔破了,恰好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陆酒酒干脆一分为二,找了两个之前吃外卖没用的一次性勺子,一人抱着一半用勺子挖着吃。 “其实我早就想要你过来陪我了,我妈对我太敷衍了,不爱跟她待一块儿。”陆酒酒挖出一大块西瓜肉狠狠的往嘴里塞,嘴太小,塞不进去,吃得汁水横流。 一边吃还一边口齿不清的抱怨:“这么多天,别说西瓜,冰棍都没给我买一支,吃饭都是叫外卖,整天待病房里吹空调不敢出去,我说房间待着闷,想傍晚出去透透气,她懒得借轮椅推我,让我打开窗户站窗口意思意思得了,你说哪有这样的妈?” 唠叨了半天,她忽然顿住,看一旁的左岚,不搭腔,西瓜抱手里也不吃,时不时的往门口看,像在等人。 陆酒酒狐疑地拍了她一下:“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啊?” 左岚回神,也收回视线,挖了一块西瓜,却没往嘴里送:“刚才来的时候在走廊上撞了个医生,把人下巴撞坏了,然后他去看下巴,我就让他看好了过来找我,我好赔钱给他。” “男医生吧?”陆酒酒斜乜她一眼,不怀好意的笑:“看你一副坐立不安,春心荡漾的样子。” 左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却也坦然承认:“的确是个男医生,长得还不错,个子也挺高。” 男医生,长得不错,个子挺高—— “等等!”陆酒酒思绪绊了一下,脑子里突然跳出任平生的背影,然后惊慌失措地哀呼一声:“尼玛不会是他吧?” “谁?”左岚不明所以,但从她的表情和之前那医生走过来的方向兀自猜测:“……你那位主治医生?” “别别别,他不行啊左岚!”陆酒酒赶紧放下手里的瓜,神情紧张地坐直身体,十分正经严肃的告诫她:“这棵大白菜我在旁边转悠好几天了,我是留给自己拱的,你可不能有想法?” 不等左岚有反应,她又挪到床沿去,捞过床角的双拐,动作利索的往两个腋下一夹,人就往外冲。 左岚慌忙一把拉住她:“干嘛去啊?” “看看人给你撞什么样了啊?”她甩开左岚,一瘸一拐地往门外挪,嘴里还碎碎念的训她:“你说说你啊,走路也不看着点儿,眼睛长着冒气的?他那么好看的下巴,万一被你撞残了,左岚我告诉你我铁定跟你绝交。” 虽然嫌弃,左岚还是默默上前扶住她,颇为感慨:“跟傻缺做朋友,果然是种修行!” 陆酒酒:“???” 左岚叹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两人到骨科办公室,大中午的,医生们不是还在做手术的就是去吃饭了,里面就顾谦一个人还在。 左岚一眼看到他下巴上敷着的纱布,心里也轻轻跳了一下,歉疚不已。 “医生…”她一手搀着陆酒酒,一手轻叩了下办公室的门。 顾谦从电脑后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看到左岚眼神倏然一亮,笑了起来:“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左岚抿抿唇,十分过意不去,指了他的下巴:“你…还好吧?” 顾谦站起来往他们那边走,边走边轻摸下那块纱布,眉头微蹙,嘴里却不以为意的说:“正准备过去告诉你,我的下巴没事儿,就撞开了个小口子,敷了点药,过几天就会好。” “撞开了个口子还说没事?”他越是这么说,左岚心里的愧疚越深,掏出手机问他:“医药费多少钱,我现在就转给你?” “不用不用。”顾谦连连摆手,谦逊温和,一脸无害:“伤口不大,我自己随便处理了下,没有医药费。” “那……”左岚想了想,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她最怕欠人人情:“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赔罪,正好现在是饭点儿。” 顾谦眸子里不动声色地闪过一抹光,转眼又泯灭干净:“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左岚抬腕看了眼时间,语气不容置疑:“你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下去吧,我还得去一楼给她租个轮椅。”她指了指旁边的陆酒酒。 而陆酒酒终于逮到个空隙问了左岚一句:“所以,你撞的人是这位医生?” 说着打量了眼前的顾谦一眼,嗯,帅是帅,高也很高,但怎么看都比他们家任医生少了点韵味儿。 至于什么韵味儿——自然是他那不爱搭理人的高冷劲儿喽! 左岚在陆酒酒脸上明显看到突然放松的表情时,不知怎的,自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怎么,他不是你的主治医生?” “哎呀…”陆酒酒拍拍胸口平复呼吸,然后欢欢喜喜的摇头:“不是不是,担心死我了,幸好不是我家任医生!” 左岚哭笑不得,忍不住拧了一把她的脸:“陆酒酒,你丫能色令智昏得再明显一点儿吗?” 一旁的顾谦听到‘陆酒酒’这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想起昨晚任平生跟他说的‘醉醺醺’,突然来了兴趣,扬声惊喜道:“你是陆酒酒?” 陆酒酒点点头,诧异:“你认识我?” 顾谦爽朗的笑出声:“简直久仰大名啊。”然后自我介绍:“我叫顾谦,是平生的师兄,那小子和我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他稍稍顿住,挑挑眉,朝陆酒酒使了个眼色:“他什么心事都跟我说的,你说我有什么不知道?嗯?” 陆酒酒愣头愣脑的呆了一秒,然后陡然反应过来,眼里瞬间迸发出简直能燃烧起来的小火苗,激动得一把抓住顾谦的袖子不停的摇:“师兄,不不不,顾大哥,大哥,您是说…他…他跟你提起过我吗?” 她几乎半抱着顾谦的狗腿样儿,左岚简直没法看,好心地将她扶起来一点,小声提醒:“淡定,矜持,印象分!” 狗腿子稍稍清醒一点,放开顾谦,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豪气冲天地大手一挥:“午饭我请了,走走走,想吃什么点什么,我们边吃边聊。” 作者有话要说:  699:只要你们收藏,我保证下一章追到任医生! 狗子:呵呵,你能追到算我输! 采菊君:嗯,之后的章节都是粗长,没有短小了哈! 第16章 她夹紧拐杖,一手牵着左岚,一手抓着顾谦,仿佛害怕他俩不答应似的,拽着人转身往电梯口拖。 那副拐杖被她运用自如的夹在胳肢窝,都不带用手去扶的,顾谦也是服气,都忍不住要竖大拇指给她点赞。 顾谦本就是个风趣健谈的人,三个人没一会儿就熟络起来,从办公室走到电梯口,已经是有说有笑,谈笑风生。 以至于电梯门缓慢展开时,任平生站在里面一抬头,陡然看到三张见牙不见眼的傻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任医生!”陆酒酒看到他,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又加深几分,显得更傻。 她各指了一下身边的两人,雀跃的说:“我请你师兄和我学姐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我也还没请你吃过饭呢!” 任平生不紧不慢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无声睨了顾谦一眼,后者冲他挑了一下眉梢,带着调侃和不怀好意的笑。 他冷着一张脸,收回视线,又转向陆酒酒,提起手里的饭盒:“我刚从食堂回来……买过饭了。” “留着晚上吃呗?”左岚一看就懂,贼眉鼠眼地瞟了瞟陆酒酒和这个任医生,帮着极力邀请:“一起去吧,难得酒酒这么大方。” 任平生脸上依旧没什么大的表情,但面对左岚这个陌生人,至少面部柔和了一些:“留晚上就馊了,我不喜欢浪费,你们去吧,我下午还有手术,很忙。” 陆酒酒察觉出他心情不好,不知道原因,但是现在人多也不方便问,于是乖顺的点点头:“那行,那我们去了,下次再单独请你。” 说完对他摆摆手,转身携着另外两人干脆地进了电梯—— “……” 任平生等电梯下去后,提着饭盒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却突然又拐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站定。 然后将手里的饭盒打开,里面汤汁浓郁,色泽诱人的红烧排骨饭呈现在眼前,然而下一秒,标榜着不喜欢浪费的某人,竟毫不惋惜地将一整盒排骨饭倒进了面前的垃圾桶里—— 他忙了一上午,倒不知道她的朋友已经来了。 其实,他刚才应该说的是:我刚从食堂回来,给你买过饭了! —— 顾谦终究也没真的和他们去外面吃大餐,他下午也有手术,时间紧迫,于是带着两位女士吃了一次二院的员工食堂。 二院别的他不敢吹,但员工食堂里的饭菜,那是绝对能拿得出手的。 这个时间点,食堂里正是人声鼎沸的制高点,有相熟的小护士从顾谦身边走过,含笑与他打招呼:“顾医生,今天怎么没和任医生一块儿吃饭?” 顾谦一边朝厨师指了指自己要点的菜,一边回头应付小护士,佯装嫌弃的笑:“瞧你这话问的,我和他又不是谈恋爱,干嘛非得一块儿吃?” 小护士被逗得咯咯直笑,忽然瞥到他下巴上显眼的纱布,瞬间又敛了笑意惊诧的指着:“哎呀,你下巴怎么了?” 顾谦摆摆手,言简意赅道:“不留神撞了下。” 小护士瞪了瞪眼睛,关切地凑过来一点:“这是撞哪儿了,严重吗?” “哦,不严重不严重,就破了个小口子。”他说着话,脚下微微退了一步,佯装朝窗口里张望,不着痕迹地与她拉开距离。 刷过卡,打了两荤两素外加一个汤,他将饭菜磕磕绊绊地挤在一个托盘里。 左岚去拿筷子和勺儿,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和那个小护士在说话,特意等了一会儿,直等小护士走远了才绕到他这边,从他面前拥挤不堪的托盘里拿走了两碗米饭。 “谢谢!”他回头清浅地笑了笑,很阳光。 左岚别开视线,朝小护士的背影努努嘴,笑着问:“女朋友?” 顾谦顺着她的方向看一眼,又将目光挪回她脸上,别有用心的否认:“怎么可能,我一单身狗,哪来的女朋友?” “还挺押韵!”左岚忍不住笑起来。 和他站得近了,才发现他的一双眼珠子是深褐色的,清透明亮,微微笑起来,好似有细碎的阳光洒在里面,沁出的那份温暖和灿烂,让看见这笑容的人如沐春风,无端端,耳后就热了一片。 仿佛是感知到自己死寂多年的少女心有了复苏的迹象,左岚有点招架不住,不自在的垂下眉眼,却又看到自己手里端着的两碗米饭,才想起来懊恼:“说好是我请你,可你们员工食堂怎么不收现金,反倒又让你破费了。” 顾谦抿唇又笑了一下,语气始终温和:“不就一顿饭嘛,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要请客,以后总有机会的!” 他这么一说,左岚立刻接道:“那你什么时候休息,我请你,我在琴行工作,时间很自由。” 不经意间,他惬意地微眯了下眼,笑意渐浓,也不跟她客气:“我这个周日轮休。” 左岚思忖一秒,立刻有了规划,爽快殷勤地点头:“好,到时候我来安排,反正有你微信,之后我们可以细说。” 这自然是顾谦心中最好的结果,当下便点头称“好”! 他们端着饭菜回来,陆酒酒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老远就看见她坐在餐桌前张牙舞爪地催促。 顾谦还没坐稳,就被她迫不及待地扒拉着问:“顾大哥,你赶紧说说任医生是不是真的跟你提起过我,他都是怎么说的?” 左岚适时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提醒她矜持,结果那货仿若未觉,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心只眼巴巴的看着对面的顾谦。 顾谦本就存了考验和试探的心思,也不打算委婉,甚至恨不得添油加醋,于是装模作样的一脸为难:“他……对你好像不怎么满意。” 虽然这一点陆酒酒心知肚明,但听顾谦这么说出来还是神情一顿,有点意外,好在马上又恢复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顾谦:“哪儿不满意啊?” 小姑娘瞪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睛,紧张兮兮的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这么珍而重之的样子,忽然让顾谦觉得,或许,根本没有任平生说的那么不靠谱。 他故意不紧不慢地往自己的白米饭上浇了一点红烧排骨的汤汁,然后才抬眸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依旧吞吞吐吐道:“嗯……他说你见面第一天就表示要追他……怕是一时兴起,没有认真。” “冤枉!” 陆酒酒忍不住举起双手大叫,引来左右桌的侧目,左岚立刻拽着她手臂按了下来,轻声道:“好好说,别丢脸。” 她鼓了鼓嘴,委委屈屈的放下手臂,左右各看了一眼顾谦和左岚,幽怨道:“谁说我没认真,我活了二十四年没有比这更认真的时候,高考都没这么认真!” “感情的事,见第一面就能确定下来,怎么都不能让人信服吧?”顾谦出声质疑。 陆酒酒抬眸看他一眼,不甘辩驳:“可心动本来就是一瞬间的事啊,然后因为有了这份心动,才催生出想尝试着把它慢慢经营成爱情,不是吗?” 这说法十分贴切顾谦此时此刻的心境,不禁睨了左岚一眼,但很快又移开,表面仍是不以为然持反对意见,存心为难陆酒酒:“你说得再有理,可平生不这么想。他的爱情观和你不一样,他是个固执死板的人,他的思想里,爱情容不得尝试,更容不得反悔,如果决定了在一起,那就是一锤子买卖,不退不换!” 陆酒酒皱眉,觉得此理不通:“爱情最开始本来就是个相互尝试相互习惯的历程,哪能这么绝对?合适就可以在一起,不合适就……” “就分手对吗?”顾谦扬声打断她。 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陆酒酒,带着审视,神情严肃,气势迫人,之前的温润谦和慢慢消失,连左岚都被唬得愣愣的。 过了几秒,他微微抬起下巴,看人的眼神透着凉薄:“就你这举棋不定瞻前顾后的态度,还敢说自己认真?” “我……”陆酒酒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左岚也觉得顾谦这道理太钻牛角尖,忍不住帮腔道:“不在一起并不代表她对这份感情不认真,男女间分手的原因千千万,这个世界都是瞬息万变的,谁能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数,谁能百分百保证始终如一?” “一辈子不过几十年光景,真有那么难吗?”他皱眉反问,犀利的眼神转移到左岚脸上,直往她眼眸深处看。 左岚有点害怕他这穿透力极强的目光,仿佛灵魂都要叫他看透了,僵持了几秒便败下阵来,缩了缩脖子,低头无声扒饭。 顾谦眉梢不易察觉地扬了下,心里掂量着,再甩一个包袱差不多就可以收工了,于是又一本正经的看着情绪已经明显down到谷底的陆酒酒,巧妙措辞:“小姑娘,如果在你追他之前根本就没做好纠缠一辈子的打算,那么我劝你趁早放手,别去招惹他,他这个人受了伤不容易好,上一次被人耍,过了五六年还没好透呢!” “上一次?”陆酒酒没让他失望,果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他被人耍…不对…有过女朋友?” 顾谦给了她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他都三十了,有过女朋友很正常。” 陆酒酒又紧追着问:“那你的意思…后来,他们分了?” 顾谦点头:“对。” “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任狗子人贱人爱,花贱花开,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呢,只是当时年纪小,额,便宜肯定是没占到的,等着占99的吧~~ 小天使看完记得点收藏哟~~~~ 第17章 顾谦夹了夹碗里的青菜,没吃,又把筷子放下,手臂交叠着撑在餐桌上,缓缓说了一句:“因为不合适。” “……”陆酒酒仿佛吃了一闷棍,嘴上说不出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最终抵不过好奇,底气不足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顾谦想了想,轻微一声叹息,开始说起这段故事—— “那女孩叫谭嘉雨,和平生是医学院的同学,两人大学那会儿就是情侣关系,像许多医学生小情侣一样,一起学习,一起研究,然后一起实习,一起毕业。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平生甚至都规划好了等他们都晋升上主治医师之后就结婚,可没想到……” “事情的转折点在平生轮岗到儿科的那一年,当时儿科的陶主任是他的带教老师。陶主任性格温和,向来与人为善,在生活和工作上给过平生很多照顾,亦师亦友一般,是他非常敬重爱戴的一位儿科专家,然而……这位好脾气的小老头,最后竟因为医闹患上抑郁症,被患者家属逼着从医院八楼跳了下去,结束了自己!” 顾谦顿了下,喝了口汤平息一下内心波动,脸上是一片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哀戚:“这件事对平生打击很大,至今为止都是他心里一块不可触碰的伤痛,可是在当时他最最消沉痛苦的时候,谭嘉雨却瞒着他申报了院内的出国深造计划,最后还通过了考核。” “所以……”陆酒酒能想到接下来的剧情,却难过得开不了口。 顾谦无奈的笑了笑,帮她做了总结:“所以谭嘉雨临出国之前才来跟平生坦白,然后顺带…甩了他!” 左岚忍无可忍,愤然拍了下桌子:“这女的也太过分了!” 顾谦抬抬眸,不予置评,而是很认真的叫了陆酒酒一声:“小姑娘……”却没想到有点卡壳,喉头发紧,他咽了咽嗓子,无比真诚:“可能我刚才说的话有些难听,但我也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亲眼看着他怎样艰难地从那些痛苦里走出来的,能像现在这样太不容易,我希望他能找到一个对的人好好过一辈子,但更希望曾经的痛苦他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你能理解吗?” “……我理解的!” 过了许久,陆酒酒才将这句话憋了出来,松开紧紧嵌进掌心里的指甲,呼出一口气。 … 三个人出去的时候和谐融洽欢声笑语,没想到只一顿饭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就各怀心事,气氛沉重凝滞。 顾谦回到办公室,吵醒了正在打盹儿的任平生。 他揉揉迷蒙的眼,抬腕看了下时间:“吃完了,挺快的啊?” “嗯,大家胃口不好,没怎么吃。”顾谦走回办公桌前坐下,心不在焉的答。 任平生诧异地抬起眼眸,反应了一秒,随即满脸幸灾乐祸的笑:“去的时候一个个不是笑得挺没心没肺的嘛,怎么突然就胃口不好了?” 顾谦不答,只撑着下巴盯着他专注的看,眼里满满都是即将溢出来的同情怜悯。 “眼神突然这么恶心干嘛?”他被对面的人这么盯着浑身不自在,摆摆手阻断他的视线,兴趣不减地追问:“倒是说说大家怎么胃口不好了?” 他挺执着这个问题的,之前满脑子都是自己倒掉的那碗排骨饭对应着陆酒酒傻笑的一张脸,他小肚鸡肠惯了,来回想了几遍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听说他们的聚餐其实并不愉快,虽然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厚道,但还是忍不住小家子气的雀跃。 顾谦原本就没打算瞒他,被追问,脸色又忽地一变,带着邀功似的得意,说:“我帮你把那个‘醉醺醺’给吓跑了,你说说该怎么谢我?” “什么?”任平生正整理桌上的各种病历本及检查报告,听他此言,立时顿住手中动作看了过来。 顾谦不声不响地睨了他一眼,依旧带着骄傲的口吻:“就是胡诌了一下你的爱情观,描述了一下你和前女友的爱恨情仇,暗示了一下你对前任的旧情难忘,然后……劝她知难而退!” 任平生脸色缓缓变化,最后等他说完,脱口而出骂了句:“你神经病啊?”人也不自觉冲到他面前,皱眉不悦道:“你跟她胡说八道这些干嘛?” 他语气很冲,脸色也难看,二者结合起来,下意识间形成一幅慌乱紧张的样子。 他尤不自知,顾谦亦看破不点破,还故意瞪圆了眼,夸张的“咦”了一声:“我这不是替你排忧解难嘛?你想想,因为她,骨科群里有关你俩的绯闻八卦满天飞;因为她,你被父母扫地出门无家可归……” “是我自己拂袖而去!”这时候他还不忘纠正。 “对对。”顾谦妥协性地点点头,从善如流道:“所以啊,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我撒点谎让她误会深了,一次性帮你杜绝后患不好么,反正你也看不上她,对吧?” “我……”他一时哽住,不知自己究竟该说什么,一下乱了头绪,最后弱弱嘟囔了句:“我对她,没那心思。” 底气不足,态度彷徨,旁人看来,颇有此地无银还嘴硬的感觉。 而另一头,陆酒酒从回了病房之后,就一直保持着意志消沉的咸鱼瘫,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半天也不说一句话,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左岚怕她承受不住顾谦那番话的杀伤力,剥了颗葡萄塞她嘴里,将她胸脯拍得邦邦响,打气似的劝她:“酒酒,要不算了,天下汉子多得是,咱还不稀罕他这一款呢,回头姐们儿给你介绍一个比他强百倍千倍的!” 陆酒酒嚼碎了嘴里的葡萄,回了回神,一偏头幽怨地瞪了左岚一眼:“行了,又没外人,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话就别说了。” 左岚:“……” 她不甘心,意气用事地掏出手机去翻朋友圈,还真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比任平生强的。 结果朋友圈里捋了几个来回,现状果然让人堪忧! 刚要郁闷地表示对‘尽是些歪瓜裂枣’的事实不能接受,突然有条说说映入眼帘,她蓦地顿住手指,瞳孔骤然睁大—— 嘉利剧院官微发的那条关于瑶光演奏会的预告被小李转发到了微信朋友圈,左岚一拍后脑勺,懊恼得直接跳了起来:“嗨,该死该死,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陡然激烈的反应,吓得陆酒酒条件反射地抱住脑袋,发现她是打自己,又悻悻把手拿开:“突然发什么神经,我以为你被现实刺激得恼羞成怒要打我呢。” 左岚回头,不怒反笑,还喜滋滋地捧住她的嘟嘟脸一顿蹂.躏,调侃道:“大宝贝,你另寻新欢的机会来了!” 陆酒酒将两个脸颊艰难地从她手里扯了出来,揉了揉:“左岚你是不是要疯?” 左岚毫不客气地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然后把那条预告点开送到她眼皮子跟前,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反应:“看看到底谁要疯?” “青年古琴演奏家瑶光2016年度个人巡回演奏会最后一站,将于2016年9月1日19点30分在迎江市嘉利剧院隆重开幕!以酒会高朋,以琴会知音,这场千年之旅,瑶光带你穿越,你,来不来约?” 陆酒酒逐字逐句地将这条预告读了两遍,最后才理解到:瑶光要来迎江开演奏会了?她能见到男神了? “啊啊啊——”她猛地坐了起来,抱住手机尖叫。 不是在做梦吧,为什么之前半点消息也没听到? 她抱着手机,摁在胸口蹭了蹭屏幕,又激动地直直倒在床上开始翻来覆去地打滚。 “小心蹄子,别忘了你腿还瘸着呢!”左岚好气又好笑地按住她那胡乱扑腾的两只脚,说:“之前咱们一直在忙考级的事,也没关注这一块,这瑶光男神也够高冷的,都八月中旬了,嘉利剧院官微出了预告也不见他转发留言的。” 陆酒酒立马反驳:“他这是低调!” “好好好,低调。”左岚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跟她争,瞥一眼海报上那个一身纯白长衫,长发飘逸的俊美男人,啧啧称赞:“你说说哈,长得好就是不一样,这么个女里女气的发型,他这幅五官一配上,愣是不见半点阴柔,反倒生出一股子翩然出尘的仙气。” “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可人儿啊——”左岚摩挲下巴,一脸老流氓的砸吧嘴。 陆酒酒及时关掉页面,用一副认真工作的态度拉回左岚跑偏的思想:“主办方找咱们合作售票了?” 其实也算明知故问,从小李发的这条说说足以证明一切,于是不等左岚点头就伸出两根手指,要求:“记得给我留两张vip的票,我要请任医生去听。” 左岚回头一愣,收起之前半真不假垂涎美色的嘴脸,拿手指点了点她眉心,正色道:“傻缺你不是来真的吧?” “难道连你也认为我只是玩玩儿?”陆酒酒也敛了所有表情,直视着她,眼神里带着微微责问。 左岚忙否认:“我当然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觉得,就他对你那冷淡劲儿还有顾医生说的那些话来看,这人不好对付,我怕你到时候人没追到,自己反倒一身伤。” 左岚是陆酒酒的学姐,比她大两岁,很多事情她思考的层面都要比陆酒酒理智成熟。 从最开始的职业规划,陆酒酒凭的是一腔热情,绝对的遵从内心,而她就会从市场前景,大众的接受程度以及利润的可观度综合考虑。 陆酒酒做事太单纯还有点死心眼儿,又没什么功利心,自己喜欢了,认准了,就埋头蛮干,不会去预想结果,也不会去研究有无捷径或者其他更好的选择。 关键为人处世没有防人之心还把别人想得跟她一样蠢,以前就吃过这种亏,左岚喜欢叫她傻缺,不是没有道理。 而且现在最关键的是…… 她舔舔唇,有些深藏内心许久的心里话实在不吐不快,她看了看陆酒酒,带着谨慎的试探问:“酒酒,四年过去了,对于曾经失去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夺回来?” 陆酒酒被她突然问愣住了,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迟疑道:“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左岚往她跟前凑了一点,说:“你知不知道,瑶光这次演奏会的助演名单里有谁?” “谁?”陆酒酒顺势问。 “田诗!” 左岚轻飘飘地吐出这两个字,眼里却有愤慨不甘地怒火慢慢堆积,燃烧,可燃烧殆尽之后,最终也只不过化作愤愤不平的一句:“她的位子,原本应该是你的,那个最接近瑶光的人,本来应该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中的男二,哈哈哈哈~~~ 第18章 “你这么说不合适。”陆酒酒挥了挥手,大咧咧摇头否认:“她的网络人气,都是她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给瑶光助演的名额也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就算没有当年那事,估计到今天她的成就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说不定我还不如她呢!” 啪—— 左岚对她这消极,妄自菲薄的态度气不过,在她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陆酒酒你脑子有坑啊,这么拎不清?”随即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鼻子骂道:“你别忘了,她成就再大,也还是一个踩着你的尸体上位的小偷,你别不是看人越爬越高你就怂了?” “我不是怕她,我是害怕网络的力量!” 陆酒酒直言不讳,而那些曾经谩骂诅咒的语句,不堪入目的字眼仿佛又浮现眼前,她抗拒的闭上眼,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倒回床上:“那事儿早就过去了,我没那本事让真相大白,所以只能淡忘,你就别让我再胡思乱想了!” 她话音未落,人就被左岚一把拽了起来,用了很大的力道,还没开口就红了眼眶,情绪激动地冲她吼道:“陆酒酒,你要真能忘了,那这么些年你没事还偷偷写谱子干嘛,你办公桌下面那个带锁的抽屉里,那一沓沓,仅仅是用来发霉和缅怀那段被好友坑得不能翻身的愚蠢过去吗?” 说实话,和左岚相识多年,她一直走的是御姐范儿,陆酒酒几乎从没见过她哭,即便是琴行刚起步那会儿,生意惨淡,一度支撑不下去打算关门的时候也不见她红过眼眶。 所以这一刻,她忽然觉悟,对于痛苦,能有一个人这么多年陪你感同身受,那么,还有什么资格自怨自艾,还有什么资格不去平复这些害人害己的伤? 陆酒酒最后答应左岚,无论她有什么计划,都会尽力配合,唯一的条件是—— 给她和任平生留两张高级vip的票! 左岚:“……” 对此,左岚无语凝噎了好久,最后表示:“罢了,不就撞一下南墙嘛,你脑壳厚,撞一下也铁定不会坏。” 虽然她话里话外全是打击不看好的态度,然而陆酒酒却深不以为然,甚至恰恰相反,还终于瞄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事情起因是左岚傍晚离开之后,陆酒酒正准备给汪家珍打电话让她过来接班,恰在此时,风流倜傥的任医生大步跨进病房,推开门告诉她:“今晚我陪床,你妈妈有事来不了了!” “啥?” 陆酒酒当时吓得手机差点没拿稳,等反应过来去看他,从他淡漠不情愿的表情里立马猜测出,这肯定又是那对‘后妈姐妹花’作的妖。 她也有点难为情,立马拨号:“我打电话跟我妈说!” “别了,他们真有事!”任平生几步走到她面前,阻止她打电话:“说是你们区老年活动中心今晚举办朗诵比赛,你那文武双全的姥姥参加了,还要投票,亲友团越多越好,我爸妈都去了!” “……” 陆酒酒无话可说,但想想还是过意不去,又有了主意:“那我叫左岚回来……” 任平生一把夺过她的手机,终于有点不高兴了:“你能不能别麻烦人家?” “那我也不能麻烦你啊,你本来就忙!”陆酒酒抬眼瞅了瞅他,看他一脸不善的神色扁扁嘴。 任平生见不惯她这种委屈兮兮的样子,不管最开始谁占理,她这小表情一出来,结果仿佛都是他的错,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所以难听的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又给溜了回去。 换了语气,换了措辞,重新组织成了一句半带着安慰的话:“也不算麻烦,我今晚本来就值夜班。” 原本赵静怡给他打电话说这事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道:“没空!”可说完不知怎的,心里一阵空虚,鬼使神差地又补了后半句:“我今晚大夜班呢。” 像解释,又像…… 用个不成熟的借口抛了个颇有心机的‘小竹竿’等着他亲妈顺杆爬似的。 赵静怡多年的从医经验,不费力就抓住了漏洞,立马雀跃不已道:“你上大夜班前半夜还不是在医院睡?你去她陪护床上睡正好一举两得,看吧看吧,这就是缘分这就是命,别推脱了,就这么说定了!”说完怕他不答应,不等回应就‘啪’地一声撂了电话。 这边的任平生不屑地撇撇嘴,心想:要不是他一时心软给个机会,哪来的缘分哪来的命? 切! —— 陆酒酒被推下去吃了晚饭,然后如愿以偿地去了对面公园透透气。 这公园挺大,里面有樱花园,人工湖,鸽子岛,甚至还有一个很大的篮球场,任平生就慢慢推着她,从公园中间穿到了对面,又从另一条小路穿了回来。 公园外是个大广场,他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广场上灯火阑珊,许多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花花绿绿地分出了好几个阵营,各自陶醉,各自妖娆,来回摆得正起劲儿。 任平生将陆酒酒推到外围,远远的看着,当一首又一首耳熟能详,节奏感强悍的旋律响彻耳畔,瘫在轮椅上僵硬了几天胳膊腿的人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开始跟着节奏小幅度地晃荡摇摆。 身后的男人居高临下地垂眼睨着她,正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发旋儿周围还有一圈可爱润泽的光晕,随着她的动作忽左忽右的移动。 “你骨头痒是不是?现在不安生晚上腿又该疼。”他适时警告。 前面的人听话地止了动作,转头看着他,心情颇好的冲他显摆道:“你知不知道坐在你面前的是景州小区广场舞扛把子陆酒酒?” 晚风徐徐吹过来,将她鬓角的发丝吹乱,缠上笑眼弯弯的眼眸,像含了一池春水,映着漫山遍野的梨花。 扶着轮椅的男人有片刻的失神,又极快的醒悟过来,然后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讥讽道:“二十四岁就能享受退休生活,你们琴行很闲还是你很闲,你不会就我妈一个学生吧?” 陆酒酒:“……” 这人,说话真是直戳人心窝子啊! 她一脸受伤,把头怏怏的转了回去,却有几不可闻的声音从耳旁飘过。 “还扛把子,嗤…” 明明不屑的口吻,却饱含着满满的笑意,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性的一回头—— 还真就撞上了那人眸中洌滟的星光,唇角荡漾的弧度,和垂眼注视她的目光。 四目相接,偷笑被抓住现行的人瞬间敛去了所有表情,皱着眉,还态度恶劣地凶她:“看什么看?” 她呆呆的摇摇头,明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时机,可还是被那笑容蛊惑,拉了拉他的衣摆,小声说:“任医生,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广场舞结束曲忽然轰轰烈烈地响了起来,声音比之前大了好几个分贝,任平生弯下腰,靠近她一点,声音很是不耐:“越来越什么?” 陆酒酒笑了起来,手往天上指了指,凑近他耳边,恶趣味地大声吼道:“越来越黑了,咱们回去吧?” 耳膜被刺激,他受惊地往后缩了下,拧眉瞪她的眼神更凶了:“我又没聋,你鬼叫什么?” 陆酒酒回头,幸灾乐祸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 半夜。 陪护床又窄又短,任平生一八八的大个子躺在上面怎么蜷缩都不得劲儿,而且动一下,铁制的床架就咯吱咯吱动静忒大,扰得两人都睡不着。 陆酒酒侧了个身,趴在床沿对矮一截的任平生说:“要不你睡我的床,我个子小,睡陪护床正好。” “闭嘴!”他睡得不舒服,无端就有些燥火,直接翻个身,背对着她。 陆酒酒默默缩了回来,盯着天花板,听着咯吱声,心里的愧疚越积越厚,心情一沉郁就容易胡思乱想,这一想就想起了顾谦白天说过的谭嘉雨。 她又默默趴到床沿,眼巴巴盯着任平生弯成一把良弓的背影直出神。 难道他三番五次的拒绝自己,竟真的是因为谭嘉雨? 但那个女人那么对他,如此过分,还值得他念念不忘么? 可反过来一想,人有初恋情结很正常,不管曾经的恋人多么不堪,有那道初恋光环罩着,在当事人心里,估计永远都纯真美好犹如白莲花。 此处,白莲花是褒义词,她暗暗标注。 咯吱—— 为了缓解腰部酸胀,睡姿僵硬的人又翻了个身,借着卫生间传过来的微弱灯光,睡眼朦胧间冷不防瞥到自己上方那个披头散发,瞪着两只幽怨大眼的某人。 “我操!” 他一个激灵跳坐起来,吓得脏话都飚了出来。 “吓,吓到你了?”陆酒酒也被他突然睁眼,然后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 任平生后背一阵发冷,等看清了那人是她,暴脾气一上来,简直有把她摁床上一顿胖揍的冲动。 他搂紧了怀里的被子,气急败坏地怒斥:“陆酒酒,你丫白天睡多了闲的是不是,半夜作这幅吊死鬼的样子来吓人?” 吊,吊死鬼? 陆酒酒反应迟钝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将额前飘荡的乱发顺到耳后,企图挽救一下自己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 然而坐在矮床上的男人暂时是真心不想看她,心有余悸地揉了把脸,小声嘀咕:“吓死老子了,还以为倒霉催的撞上灵异事件了。” 陆酒酒:“……” 作者有话要说:  699:并不是我不美,一切都是环境造成的~~~ 任狗子:好怕怕,仿佛遇到鬼! 第19章 本来半夜想起他前女友就够受伤的,结果女性的自信心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暴击插刀。 她不禁怨念颇深,仰躺着翻过身,张了张嘴,一半羡慕一半自嘲地念了几句:“嘉雨虐你千百遍,你待嘉雨如初恋,酒酒凝视你一眼,却只道,吊死鬼灵异事件!” 用被子将自己卷巴卷巴准备重新躺下的任医生动作一僵,扭头看一眼床上那条四仰八叉的咸鱼,气到想笑:“你还有脸作诗?” 凝眉想了想,忽然明白她为何有此感慨,随口解释道:“你别听顾谦胡说,我对谭嘉雨除了恨再没别的什么。” “爱之深才恨之切呢。”陆酒酒说。 任平生不屑地‘切’了声,随即裹着被子躺下,否认:“我对她仅剩的那丝怨恨也完全是因为别人,和她本身并没关系。” 他翻身侧躺,说起这事便没了睡意,看着窗外暗青色的夜空有些失神,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始终无法释怀的是老师的离世,而谭嘉雨只是在这不恰当的档口做了一件对她而言理所应当的事,谈不上大是大非,充其量只是有些不地道,说是受牵连被怨恨也不为过……” 他的语气里充斥着数不尽的伤痛寂寥,陆酒酒转头看一眼他孤寂落寞的背影,胸口像塞了团棉花,沉重滞闷。 然后就听到他说:“陆酒酒,你还是别喜欢我了,我们当医生的你也看到了,没日没夜忙得跟孙子似的,如果在一起,有男朋友和没男朋友几乎没差别,工作中遇到的糟心事也多,万一倒霉摊上个医闹,说不定前程和小命都得搭进去,你这姑娘人不错,我不能让你受这些委屈。” “……”陆酒酒抿住唇,一时无语,同时又觉得自己拎不清,被人拒绝了还感动得一塌糊涂。 刚要张口表明自己无法撼动的态度,却在此时,他口袋里的值班手机响了起来—— “喂!”任平生摸出手机接听,人也立刻坐起来开始穿鞋,一边动作一边回应:“嗯,好,情况怎么样?什么?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一把捞起叠在床头的白大褂,快速地套在身上。 “怎么了?”陆酒酒一股碌爬起来,被他凝重的表情及火急火燎的动作带动着紧张起来。 “急诊收了个毁损伤的病人,情况很严重,要求骨科台上会诊。”他扣好扣子,人就往门口走,打开门稍一顿住,又回头交代她:“有事按铃叫护士,多卧床休息,千万别自己下床蹦跶。” 稍显微弱的月光投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纤长高大的影子,他一身纯白就着月光站在门口,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勇猛战士。 即便前一刻还在抱怨这份工作又累又糟心,可一旦听说有病患又会毫不迟疑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患者身边。 白衣天使是怎样一种伟大含义,她忽然领略到,油然而生的敬畏与崇拜将她的一身热血燃烧至沸腾,她狠狠的点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去忙吧,别操心我!” 不甚明亮的光线里,任平生肆无忌惮地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柔声丢了一句:“如果下台时间早,我还会再来。” “好!” 陆酒酒冲他摆摆手,用深情的目光送他离开。 情绪还沉浸在崇敬与感动里,思想却忽然一个劈叉,犹如智障般感叹了句:他们刚才依依惜别的情形,多么像一对一夜激情之后相约下次的py啊,真有爱呢! —— 任平生匆匆赶来,路上从护士那里对病患的情况了解个大概:刚考上大学的小伙子,趁着暑假和同学出去旅游,刚坐大巴回来,下车时被旁边另一辆倒车的大巴直接拖行从左腿碾压过去。 他看了眼片子,顿觉头皮发麻,胫腓骨粉碎,x光依稀能见大腿小腿翻转模糊的软组织,情况不容怠慢。 家属签字,联系手术台,一切准备就绪,任平生一回头,身后哭成泪人一般的中年妇女‘啪’地一声就给他跪下了,撕心裂肺地哭着求他:“医生,求求您一定要保住他的腿,不能截肢不能截肢,他今年高考才考上大学,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此等情形,任平生早已司空见惯,可见得再多也始终做不到心无波澜,他将中年妇女扶了起来,也只能保证:“您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 等患者全麻上了手术台,任平生打开包扎一看,脑袋里又是轰然一炸,股骨骨折,小腿中下三分之一粉碎性骨折,足背碾压伤…… 总之,这条腿下面是没有一块好地方了。 眼看铁定是一场持久战,此时此刻,他对陆酒酒当真是恨得牙痒痒,都怪这妮子一夜不安生,让他没提前好好睡一觉。 搭手的一线医师小柯已经对伤口清创完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任平生突然又摸到个不断往外喷血的断端,挫伤得一塌糊涂,他再摸远端,皮温阴冷,当时心里就咯噔跳了一下。 “大爷的,不会股动脉断了吧?” 小柯闻言与他对视了一眼,各自心里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 陆酒酒一直等着任平生回来,结果等到第二天中午都不见他来。 说不清道不明,就一直觉得心慌意乱坐立不安,一颗心晃晃荡荡停不下来。 早上大查房的时候还特地问过相熟的小护士,那时候被告知他还没下手术,可现在都中午了,十几个小时过去了,怎么说也都该结束了吧? 实在放心不下,她让左岚又去找顾谦问问。 结果没一会儿左岚就风风火火跑了回来,涨红了一张脸,扶着门框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酒酒不好了,任医生被人打了!” “什么?” 坐在床沿吃西瓜的人,怀里抱着的半个西瓜啪叽一声掉地上,摔个稀巴烂。 很奇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竟一时闪过昨晚他提起自己老师时那孤独寂寥的背影,她单脚跳下床,脸上瞬间退了一层血色,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回事?” “就昨晚那个病人,好像被截肢了,当时是他母亲签字的,结果中午他父亲赶过来接受不了现实,任医生才下手术就被堵在了走廊上……” 咚!咚!咚! 左岚还没说完,陆酒酒就单脚蹦出了病房,没拄拐杖没穿鞋,然而速度却快得令人咋舌。 果然人在无知无畏的紧急情况下,被激发出的潜能是无限的! 左岚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独脚公鸡似一跳一跳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抱起拐杖拎只鞋追了上去。 骨科办公室门外走廊上早已围了一圈人,病人、家属、医生护士都有,前后堵得水泄不通。 陆酒酒也不管素质不素质了,毫不客气地拨开人群往里挤,推推搡搡间,也不知踩了多少人的脚,但这时候,都被里面的热闹吸引住,居然也没人骂她。 她夹在人群里,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还没挤进去,忽然就听见个痛苦嘶吼的男声传了出来—— “他还那么年轻,今年才考上大学,帝都的名牌大学,校门槛还没跨进去腿就没了,是你说会尽全力的,就这么尽全力?这么轻轻松松把我儿子的腿锯了就叫尽全力?” 陆酒酒一边听一边还在往里挤,当那男声话音刚落,她正好拨开最后一个挡住视线的围观者,然后一眼看到站在那中年男人对面的任平生。 苍白憔悴的脸色,以及从额角蔓延到雪白制服上那抹触目惊心的红。 她瞬间气红了眼,想也不想就突然一下子窜出来,张开双手,以母鸡护鸡崽子的姿态拦在受伤的男人前面。 任平生:“!!!” 陡然冒出来,又吓了他一跳!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怒目圆睁地瞪着对面那个中年男人,看到他手里的铁棍,想到他额头就是被这么个凶狠东西打的,差一点就要哭出来,胸脯更是气得一抖一抖的。 然后,她就用自己这辈子都没想过的,泼妇骂街的姿态朝那男人喷口水:“你他娘的还有没有良心?啊?能保住他不知道保啊?跟你们非亲非故,昨晚凌晨两点从被窝里爬起来,熬一个通宵,这么千辛万苦,就为了图锯你儿子的腿?” 说完,终是不争气,眼前弥漫起一层水雾,她随意抹了一把,继续吼:“你们接受不了儿子残废的现实,就把怨愤不甘撒在他身上,他也是人生父母养,也是别人儿子,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给你儿子做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完了出来还要被你们这么责难,他父母能不能接受?如果他这样不叫尽全力,那么还真是他的错,错在他是人,有力所不能及的缺点,而不是大罗神仙,吹一口气就能让你儿子活蹦乱跳!” 人群里开始有噪杂的声音附和她,一开始嗡嗡不辨,慢慢的越来越清晰—— “小姑娘说的在理,医生是人不是神,能保他还能故意锯你儿子的腿吗?” “大哥,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咱真得讲良心,讲道理,手术责任书上你们肯定签字了,不签医生也不会给截肢,既然签字了,现在接受不了又来找医生麻烦也太不讲理了吧?” “就是啊,人人都像你这么做,人性沦丧,医者寒心,以后还会有人从医,还会有人看病吗?” “国内医患关系如此紧张,无非就是人性的自私,做不到互相信任,互相体谅。” 喧嚣议论的声音渐渐高涨嘈杂,一直黑着脸沉默不语的任平生伸手将陆酒酒往身后一挪,终于缓缓开口,嗓音依旧是一贯的清冷淡漠。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被打,其实最心疼的是我啊! 第20章 他说:“最开始在台上,我以为他股动脉断了,那时候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后来在远端白肉里找到远端的断端,我松了一口气,看到了一丝希望。可接下来,又发现两个断端之间有将近五六厘米的血管不知去向,位于腘窝后面,仔细翻找,结果发现全部拖烂了!” 他抿一下干燥的唇,咽了咽嗓子,继续说:“考虑人工血管,但人工血管贵暂且不说,这种污染严重的伤口,内植物进去根本是行不通的。后来我又想,断裂的动脉是腘动脉的一部分,又恰巧在腘窝,把膝关节弯曲,血管先接起来能保住腿再说。这样,等恢复几个月后,可以慢慢旋转外固定支架的角度拉长血管,那种情况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我没多想,膝关节屈曲一百一十度,吻合血管。” “然而很可惜……” 说到此处,他忽然停住,抬眸定定看着中年男人,眼里漫过无奈惋惜还有微微歉疚:“血管最终吻不上,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只能截肢!” 他用平淡无奇的声音叙述整个手术的过程,虽然有的专业名词听不懂,但围观者依旧一片鸦雀无声,认真聆听,随着他的描述仿佛都亲眼所见了这场惊险跌宕的手术历程。 因此,也更加明白,这位年轻医生,之所以事无巨细的繁复絮叨整个手术过程,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 任平生说完,沉默了许久,才对面色只剩痛苦凄惶的男人说:“唠叨这么多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表明一下,我不是轻轻松松就把你儿子的腿给锯了,恰恰相反,我一点都不轻松,一个骨科医生对于截肢手术的成功,当真是没有一丁点儿成就感的!” 他又看了看那男人,同时也看了一眼他握在手里直发抖的铁棍,再一次开口:“我能问心无愧的说我的手术没有问题,但你如果还有质疑,可以去院长办公室投诉我,或者申请第三方部门调查都可以,别乱使用暴力,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或许中年男人早就意识到自己理亏,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现实,冲动之下才有的这一出,被陆酒酒一骂,围观者舆论一讨伐,加上任平生的一番话,终于羞愧难当,扔了铁棍,捂着脸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任平生知道没事了,拿眼色示意保安科及医务科的同事将人带走,随着主角退场,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渐渐都散了。 直到这个时候,任平生才有功夫转头看向身后的陆酒酒…… 她一直抓着他的手臂,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 “你就这么单脚蹦跶过来的?”他面无表情的问。 因为立了功,陆酒酒自然不肯放过邀功领赏的机会,于是夸大其词的形容:“什么蹦跶,我简直是飞过来的好么,左岚都撵不上我!” 她指了指刚才在人群之外进不来,此时才抱着拐杖提着鞋往他们跟前走的左岚。 任平生却突然鼓掌,语气动作犹如一个娘炮:“哇塞,这么厉害啊,好棒哦,简直铁拐李下凡呢!” 陆酒酒:“……” 她用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瞥向他,看到愠怒在他脸上直接跳级成暴怒,迟钝的嗅觉终于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果然听见那人突然在耳边鬼吼鬼叫:“当老子说话放屁是不是?卧床休息卧床休息,听不懂人话?还跟鬼一样突然窜到我前面,你以为你是谁啊,人家一根铁棍下来直接让你变智障信不信?” “是是是,信信信……”盛怒之下,陆酒酒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 认错态度还可以,他火气下去一点,手一指:“现在给我滚回病房躺着去!” 被他暴脾气煞到的左岚小心翼翼递了拐杖过来,他眉头一拧:“神仙要什么拐杖?她不会飞么,让她自己飞回去!” 左岚嘿嘿赔笑:“铁拐李…是有根拐杖的…” 他看一眼左岚,顿时泄气,捂着脑袋上的伤口心累地挥挥手:“给她给她,让她快点消失!” 陆酒酒临走指指他脑袋,还有点不放心:“额头的伤记得去看看。” 他不耐烦:“别管我!” 可真的等她走远了,又忽然收敛怒容,鬼鬼祟祟盯着那个一瘸一拐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后来,任平生总回忆起这天的情形。 也许是当时的风很轻,云很淡,投在眉眼间的阳光很暖,他浑身惬意的同时,无端端的,胸口就怦怦然了。 像突然换了一双眼睛,怎么看她怎么顺眼,就连石膏裹得像猪蹄的那只废脚,也可爱得不行! … 中午发生的事,吃过午饭就已经传遍了医院。 陆酒酒不知道,她那场‘美救英雄’的壮举,再一次让骨科微信小群炸开了锅,并且,因为她的无心之言,她和任平生的关系在大众眼中已然变得有些…… 旖旎or香艳? 塔塔是塔首先在群里炸了:“啊啊啊——今天小姑娘太帅了!” 一棵大白杨:“确实佩服啊,不得不说,面对拿着铁棍失去理智的男性家属,就算是男同胞也不一定有勇气冲上去啊!” 丁小二:“一看这姑娘骨骼清奇,行事大胆,不似以往那些庸脂俗粉,这次拿下高冷男神我看有戏!” 护士小萌新:“呃,难道只有我的关注点在……她怎么知道任医生昨晚凌晨两点从被窝里爬出来……” 丁小二:“我只能告诉你,昨晚我值班,当时去值班室找任医生,他不在里面,后来打的值班手机,才看到他从某人病房那头走过来哦~~” 一棵大白杨:“老子信了你的邪!” 护士小萌新:“她那病房在走廊尽头,而且还是单人病房,原谅我脑补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丁小二:“所以我说姑娘骨骼清奇,行事大胆呐!” 塔塔是塔:“别脑补过度,我们的高冷男神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顾谦谦:“不一定。” 任大大:“不好说。” 所有人:“……” 虽然医闹有惊无险的平息了,但家属毕竟是打了人,用铁棍敲头,情节恶劣。 经院方调解教育,家属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坦言愿意支付医药费及精神赔偿,但同时请求,念其如今的家庭情况,希望任平生与他私下解决纠纷,免走法律程序。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任仲齐从行政楼那边溜达到骨科办公室,当时正好只有任平生及顾谦在。 任仲齐往门口一站,里面的两人同时抬头往外看,一个额头上,一个下巴上,两块洁白的纱布交相辉映,格外显眼…… 也没外人,任仲齐端起的院长威严收了收,缓步踱进来,皱眉道:“你们两个,一个额头一个下巴,最近诸事不顺,下班早点回家,别在外头鬼混。” “我知道了老师!”顾谦站了起来,心知他是来找任平生的,想着这父子俩吵架还没和好呢,他杵在中间大家都尴尬,于是找了个去厕所的借口,尿遁了。 任平生懒散地靠在椅子里,低着头玩手机,仿佛当他不存在。 任仲齐无声睨一眼他额头的伤口,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心里还暗暗骂自己乌鸦嘴,前几天才说他会被家属打死,结果今天差点就应验了。 想想也是一阵后怕…… 他难堪地咳了咳,缓和了语气服软地先开口:“儿子啊,伤怎么样,严不严重?” “轻微脑震荡,没事!”玩手机的人依旧没抬头。 任仲齐抿抿唇,话不好出口,但终是得说,于是又轻轻问他:“那…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仿佛早已洞悉他此行的目的,任平生终于按黑了手机屏,抬头问他:“你说怎么办?” 任仲齐心里有愧,气势上比平时矮了许多,甚至讨好般地笑了笑,说:“家属已经知道错了,让他好好道个歉,赔点医药费,法律程序就别走了吧?” “可以啊!”任平生爽快的点头,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双手抱胸,看着他老爸:“让他写封致歉信,早广播念一个星期,致歉信贴大厅告示栏一个月!” 任仲齐一愣,皱眉质疑道:“你怎么这态度啊,我刚来的时候还听路上有人说你教育家属的时候多么宽宏大量。” 任平生一脸‘这你都信’的表情:“当时人那么多,做做样子捞个医德崇高的薄名而已。” 任仲齐:“……” 想了想,还是腆着脸试探性的与他商量道:“广播念一天,告示栏一个星期,行不行?” 椅子上的人瞬间就炸毛了,跳了起来:“你到底是不是我爸,还帮着打你儿子的人讨价还价?我跟你讲,我这打不能白挨,丑不能白出,不为别的,也得为我的医术讨个说法,我没讹他一面‘妙手回春’的锦旗就不错了!” 任仲齐仍不死心,绕到他面前:“可念一个星期贴一个月也太多了,这往后其他医生遇到此类事都这么干,医院广播还不得天天念致歉信啊?”他拉住任平生的袖子,不依不饶地跟着他身边转:“好儿子,再减一点,再减减?” 甩了几次都不能把他甩掉,任平生也没了脾气,无奈道:“你怎么跟个老无赖似的?”实在拗不过他,只能做出让步:“念三天,贴半个月,不能再少了!” “嘿,成交!”老无赖瞬间眉开眼笑,乐成了老狐狸,拍拍他的背,赞道:“真不愧是我大宝贝儿砸!”然后乐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50块的钞票:“给!” 任平生半掀眼皮斜一眼:“干嘛?” “你不是想要面锦旗嘛,呐,自己去做一个!” 任平生一愣,忽然变了脸色,眼看着又要跳起来,被他老爹及时拍了一下,还欠揍地笑了起来:“开玩笑开玩笑,瞧你那狗脾气!” 最后才正正经经的告诉他:“脑袋不受伤了嘛,去买箱核桃露喝。” 气得直喘气的狗儿子接过钱,用手指弹了下:“……这也不够啊?” 老无赖左右摸摸口袋,发现是空的,尴尬了一秒,随即手一挥:“剩下的你自己垫吧,我就这么多零钱。” “你就这么糊弄你傻儿子,良心不会痛吗?” 任仲齐沉默了—— 本来还想着晾这傻儿子几天,让他回头自己腆着脸爬回来,如今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原计划只能作废了。 于是临走的时候,摆出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带着诱惑的语气说:“晚上带顾谦回来吃饭,我让你妈给你们炖了大骨头!” “真拿我们当狗养啊?”任平生把钱折了折放进口袋里,愤愤不平,却还是下了这道台阶,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知道了!” 不就是想让他搬回去嘛,好儿不跟爹斗,原谅你一次! 等顾谦回来的时候,他把任仲齐的话复述了一遍,顾谦砸吧嘴,哈喇子差点流出来,乐得直点头:“好啊好啊!” 任平生默默看了他一眼,其实最有傻狗潜质的,应该是这位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任狗子: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给我送‘妙手回春’的锦旗(# ̄~ ̄#) 采菊君:也没有多少人收藏你(# ̄~ ̄#) 第21章 医闹的事情发生没多久,赵静怡从前工作上的一些老姐妹就给她通风报信了,用词精湛华丽地描述了整个惊险过程。 其中不妨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了一波‘陆女侠从天而降,不畏强徒勇救俏郎中’的戏码,精彩纷呈,险象环生,赵静怡觉得简直比她每天看的那个韩剧还要吸引人。 为了答谢小姑娘救命之恩,她又往大砂锅里加了几根骨头—— 当乳白浓醇,香飘四溢的大骨汤味道飘满整个屋子,任平生拖着行李箱打开了大门,后面跟着直皱鼻子嗅香味儿的顾谦。 在玄关换了拖鞋,顾谦跟沙发上看报的任仲齐打招呼:“老师!” 任仲齐也不拿他当外人,指了下冰箱:“渴不渴?冰箱里有饮料水果。” 顾谦摇头,手里提着西瓜葡萄之类的水果往厨房走:“师娘,要不要我帮忙?” 赵静怡一回头看到他下巴也粘着纱布,放了菜刀凑过来,紧张道:“你也挨打了?” 顾谦赶紧捂住假伤口,深怕露馅儿:“没有没有,我这是不小心撞的。” 任平生靠在厨房门口看到这一幕,等顾谦放了水果洗手出来,忍不住小声问他:“装模作样这么久,我爸妈的关心都骗到了,小姑娘芳心骗到没有?” 顾谦笑得一脸奸诈,点头:“约了周末一起去吃饭看电影。” 靠着门框的男人一惊:“这么速度?” 顾谦得意洋洋:“那是!”随即又用手肘怼怼他的胸口:“你呢,今天经此一劫,该给小姑娘一个机会吧?” 下意识想点头的男人忽然一顿,惊起抬头,为了不暴露什么,冲顾谦一梗脖子,鄙夷道:“我没你那么轻贱,我像是那么好追的人吗?” 顾谦咬咬牙,气得甩他一脸水:“你就作吧!”说完越过他去了客厅。 任平生也踢踢踏踏地跟着挪到客厅,然后得了软骨病似的往沙发里一倒。 喵呜—— 沙发里‘贵妇躺’的妹妹又被他震飞了。 一顿丰盛的晚餐差不多准备好的时候,任平生躺在沙发里都睡着了。昨晚折腾通宵,连着又上白班,他实在困得不行。 睡意正浓,还是被赵静怡拍醒,惺忪迷蒙的双眼一睁开,蓝色的保温桶就提到他面前。 赵静怡言简意赅:“给酒酒送去。” 正陪任仲齐下棋的顾谦飘了个眼神过来,意味深长地偷笑。 “嗯?”顶着一头鸡窝刚睡醒的人还有些懵。 赵静怡没管他头上的伤,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人姑娘救了你,不应该感谢一下啊?”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拍拍脸醒神,接过赵静怡手上的保温桶准备出门,又被他老妈拽住,踮着脚用手帮他顺顺乱七八糟的头发,叮嘱:“开车慢点!” 等他出了门,赵静怡才想起来疑惑,怎么今天这么听话? 他家离医院本就不远,到医院楼下还没七点,穿过大厅,习惯性坐了货梯去六楼,还没到病房门口就发现里面没开灯。 几步走到门口,往里探了一眼,发现昏暗的光线里她的床边站了一个人影,从身高可以判断出是个男性。 他警觉的问了声:“谁在那里?” 人影闻声回头,几步就跨了出来,边走边紧张的小声说:“嘘,酒酒在睡觉,别吵醒她。” 那人从黑暗走到外面光亮的地方,任平生才看清是一个眉清目秀却又阴郁沉沉的男孩子,看起来和陆酒酒差不多年纪。 “你……是她男朋友?”男孩子比他先开口。 “不是。”任平生摇头,没有收回打量他的目光:“你是……” 男孩子转头看了里面一眼,又回头,声音落寞的说:“我是一个她不愿意见到的人!” 男孩子也不说透,并且怅然若失的转身要走,动了两步又顿住,回头对任平生说:“别告诉她我来过,免得惹她伤心。” 不愿意见的人,见了还会伤心,再加上这男孩一副掉了魂的样子…… 任平生琢磨了下,忽然神色一凛:靠啊,不会是前男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一章非常短小我知道,三次元老板剥削劳动底层,明天可能也不能更了,不过我说了日更的,放心,后期今明两天的一定会补上! 希望你们继续爱我,摸摸胸! 第22章 这个猜测一出来,他前后一想,越想越像,几乎可以确认,最后成功地把自己气个半死! 他气呼呼走进病房,也不替她考虑会不会刺眼,报复性地‘啪啪啪’一连按亮所有的灯。 结果一回头,更来气。 这货居然没醒! 再接再厉,将保温桶‘哐当’一声磕在床头柜上,再去看她。 四仰八叉的人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串什么,接着又没声音,不动了。 他彻底认输,垂眸看她铺满一枕头的长发,伸出食指勾了一缕缠在手指上,轻轻拉一拉,再用力拉一拉,没好气地提了嗓子道:“陆酒酒你是猪吗?”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嗯嗯啊啊地打呵欠,伸懒腰,蹬蹬腿,磨磨蹭蹭。 他适时将那缕发丝松开,小小后退一步,双手插兜,然后冷眼旁观地看着这头猪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好在那人转身看到立在床前的是他,瞬间就清醒了,干脆利落地一股碌爬起来,眨巴着眼,愣愣看着他:“今晚还是你陪床?” 他眉头一拧,眉尾差点飞起来:“你想得美!” 陆酒酒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皱皱鼻子,半蒙圈半委屈:“又是被谁踩了尾巴,火气这么大?” 任平生想说,就你那气质忧郁的前男友,可这么一说,分明就是给她机会误会自己吃醋了,开玩笑,他自己都不承认的事,怎么会给别人嘲笑的机会! 于是不搭她的话茬儿,下巴一指保温桶:“我妈给你炖的大骨汤。” 陆酒酒侧眸看了一眼,对他的愤怒有了几分了然,了然之后又有几分失落:“阿姨逼你送过来的?” “你说呢?”他还能承认是自愿的? 陆酒酒眼里的神色更加暗淡,抿一下唇,为难道:“我现在还不饿,保温桶明天再给你行不行?” 他没意见,点点头:“行啊。” 两人一时无话,各自沉默了一会儿,陆酒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催促他:“天都黑透了,你回去吧?” 说来也奇怪,来的路上饿得要死,巴望着送完赶紧回去吃饭,现下一见到她,忽然又不饿,而且也并不是那么想快点回去了。 他挠了挠鼻尖,左右看了一眼,没话找话:“你妈妈还没来?” “嗯,估计没一会儿就该来了吧?”陆酒酒拿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又开始催他:“都七点多了,你回去吧?” 因她连着催了两次,任平生又有点不高兴了,拧了下眉转身就走,结果没走几步又被叫住。 “诶你等等!” 他回头,眼神冷飕飕的:“干嘛?” 陆酒酒指着柜台上的一袋山竹,脸上微微欢喜:“我才看到,是你给我买的?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山竹?” 他定定看了陆酒酒一眼,觉得这妮子是存心想气他。 “不是我买的!”他翻了个白眼,甩头要走。 结果后面的人又问:“那是谁买的?” “我怎么知道,问你自己啊?”他赌气地嚷了一句,说完直接出了门,再懒得跟她废话。 —— 第二天。 左岚上午过来的时候带来个好消息,瑶光演奏会的门票琴行已经开始售卖,票卖得不错,普通价位一上来就抢购一空。 陆酒酒也很兴奋,巴不得现在就能出院去琴行卖票,她说:“网上售票早就结束了,咱们卖的估计是最后一批的尾票,能不抢嘛!” 左岚说:“购票的大多数是年轻的小姑娘,买到了票就逮着票面上的瑶光照片一顿亲,跟疯了似的,啧啧啧——”她不能理解地摇摇头,却由衷感慨:“这个瑶光还真是受欢迎,就是不知道这千万人中有多少是真正冲着古琴去的。” 陆酒酒也无奈的笑笑,说:“有网友曾经戏说瑶光的粉丝可以分为三大类:第一类,因为喜欢古琴而喜欢他的,第二类,因为崇拜他的琴技而喜欢他的,第三类,仅仅因为他的颜值而喜欢他的。不过,凡事都有双面性,既然有人喜欢,自然也有人反感。网上也有许多人看不惯他非男非女的中性打扮,说他卖弄色相,古琴男神的称号也不过是一个为了搏出名的噱头汉堡包。” “嘁!”左岚翻个白眼,嗤之以鼻:“男人留长发就叫不男不女啊,我告诉你,这话说出去,刘欢老师第一个不答应;还有,管汉服长衫叫裙子,我拜托,骂人之前先去了解一下中国的汉服史好不好?” 左岚叹了口气,一语戳中事情的本质:“这些人呐,或许讨厌的根本不是他的穿着打扮,也不是他这个人,而是讨厌好看又才华横溢,先天比他们优秀,后天还比他们努力的这样一个人设的存在。” 她的‘刘欢老师不答应’把陆酒酒逗笑了,然后又捧脸做花痴状,一脸崇拜道:“所以啊,后来我家瑶光男神说了,既然他的颜值能吸粉,那至少,有一批人会因为想去了解他而认识古琴,了解古琴,只要能把古琴带到大众眼中,让大家知道,这个中国最古老的拨弦乐器至今仍以倔强的姿态存在于世,那他连‘卖弄色相,以色侍人’都是有价值的,都是崇高的!” 左岚赞赏认同地竖了竖大拇指:“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老子抛个媚眼都是有价值的,不像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拖国家后腿!” 陆酒酒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结果仰着脖子张着嘴笑得正欢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了门口,下一秒,整个人仿佛被按住了静止键一般,忽然僵住不动—— 她脸上陡然间的变化左岚尽收眼底,然后疑惑好奇的顺着她的视线往外一看,瞳孔睁了睁,也愣住忘了反应。 门口站着的年轻男孩尴尬地舔了舔唇,然后缓缓走进来,小声叫了她一声:“酒酒。” 他这一开口,左岚才忽然回神,一下子站起来,声音冷得简直像是从冰窖下传过来的:“你来干嘛?” 男孩有些怯懦地看一眼陆酒酒,嗫嚅道:“听说酒酒腿伤了,我来看看……” 说着就往她这边走,将手里提着的那袋山竹递给她,却半路被左岚截下来,顺手扔到了门口,然后抬手指着他警告道:“徐阳,趁我脾气还没上来赶紧走,听到没有?” 叫徐阳的男孩眼里闪过一抹伤痛,痴痴看着陆酒酒。 过去曾经,无数个青葱肆意,两小无猜的岁月里,他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不管犯了什么错误,甚至不管怎么伤害她,只要受伤可怜的小眼神看着她,撒娇道:“酒酒啊,怎么办啊?” 她总会说:“叫声姐姐就帮你,叫声姐姐老子替你扛,叫声姐姐就原谅你……” 就这么一路被她惯过来,然后他便以为,那件事是可以做的! 就算她会生气,会伤心,可他们关系多好啊,她一向心软,从前吵架时间最长隔一个星期就忍不住和他说话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呢? 盯着她的眼神困惑迷惘,像个迷途者,分不清方向,看不到前路—— 见他站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左岚终于忍无可忍,狠狠推了他一把,将他往门口赶:“徐阳,我要是你,根本没脸出现在她面前,哪怕路上遇到都只会抱头鼠窜。” 徐阳本身就纤瘦单薄,被这么卯足劲儿一推,人就趔趄着向后退,直接撞到半开的门板上,‘哐当’一声,连带着将门关上了。 动静很大,始终垂眸的陆酒酒闻声下意识偷偷瞥了他一眼,瞥见那抹料峭瘦削的身影狼狈地靠在门后,那不争气的恻隐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干脆把头压得更低,不让自己去看。 徐阳退到门后,左岚还不罢休,又打算跟过来开他身后的门,他不甘心就这样被赶走,身体挣扎着后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求原谅,是…是田诗让我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还在口口相传中,emm……或许他真的不是男二,顾谦才是男二:) 第23章 正推搡他的左岚猛然一顿,埋首坐在床上的人也终于‘唰’地一下抬头看了过来。 徐阳终于看到一丝希望,立马往陆酒酒面前走了几步,急切又诚恳的说道:“想必你们都知道瑶光要来开演奏会的事了,田诗她是演奏会的助演,她从内部得到消息,说瑶光明年春天在日本会有一场大型演出,他想仿古伯牙子期,来个高山流水觅知音,正悄无声息的全国寻找合奏搭档……” 一石激起千层浪,陆酒酒与左岚默契十足地对视了一眼。 左岚突然心平气和下来,嘴角带着一丝冷淡的讥诮,眼里的愤怒却暗潮汹涌:“所以呢,田诗让你来干嘛?” “她说……”徐阳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陆酒酒,眼神闪烁不定,微一抿唇,狠狠心,把提前组织好的话一口气说完:“她希望‘浮生诗酒’能复合,只要以组合的名义拿出几首精良的曲子,以你的作曲能力,以她的圈内人脉,强强联手,最后瑶光的合奏搭档一定非你们……” “滚!” 左岚没听完就指着门口怒吼,盯着徐阳的一双眼睛简直要喷火似的,然后突然又快速走到陆酒酒面前,一把提溜起她的后衣领。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她将陆酒酒往前推了推,对徐阳说:“这是和你光屁股一起长大的铁子,什么都替你想,替你考虑,替你扛的傻逼!” 陆酒酒:“???” 被提着衣领歪着脑袋的人只能斜视着给了左岚一个眼色,暗示她,最后那个称呼可以不用这么直白的姐姐! 可惜左岚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完全接收不到信号,还拉着她义愤填膺地质问徐阳:“酒酒向来怎么对你的,可你当年和田诗是怎么连手整她的?一个是什么都能包容你的发小儿,一个是和你恋爱没几天的绿茶婊,你他妈真就见色忘友,对最信任你的人下死手,你他妈良心真的一点都不会痛吗?” “左岚,别说了!” 左岚袖口忽然被人轻轻扯了扯,她侧眸过来,发现手里那个不争气的已经红了眼眶。 泫然欲泣,委屈巴巴的样子,让她心里也跟着像是被什么揉了一把,酸溜溜的疼。 “也就酒酒好欺负,任你折腾,要我早八百年就把你废了!”她无奈叹了口气:“她的心都被你伤出老茧了,你怎么还能腆着脸过来给田诗当说客?” 徐阳沉默不语,眼里也是蓄满了泪,低着头细细哽咽,想说些什么,却早已无从说起。 其实,他的后悔与愧疚,从四年前的那天开始,就从未消退过。 她说:“徐阳,人心都是肉长的,再软,戳一戳也是会疼的!” … 任平生今天上午虽然没有排手术,可比往常也清闲不了多少。 早上交班查完房,又挨个着重检查了一下昨天做完手术的病患情况,该量体温量体温,该测血压测血压,该换药换药。 途中,又遇到昨天闹事的那一家子,小伙子意识清醒,就是虚汗出得厉害,断断续续地痛苦申吟,止痛针镇痛泵的效果也不是完全消除痛感,术后疼痛在所难免。 但好歹生命体征各项都很正常,伤口目前暂无感染迹象,继续观察,输液消炎抗感染。 任平生给伤口换完药,处理完毕准备出去,小伙子的父亲再一次一声不吭像尊门神似的突然拦在他前面。 他防备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旁边的护士小丁也跟着退了一步,怯怯问了句:“你又要干嘛?” “道歉信写过又反悔了?”任平生随手将小丁扒拉到身后,凛冽犀利的眼神盯着那男人。 其实他身高腿长力气大,真打起来完全不会吃亏,奈何身份摆在这儿,又是在医院里,这才有了昨天的忍让。 可脾气再好也经不住一再的挑衅啊,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于是当下脑袋一热,把手里的平板笔记板都扔给身后的小丁,然后唰唰唰开始解开白大褂的扣子准备干一架。 “任医生,您误会了!” 涨红着脸的男人终于开口,满面的羞愧赧然,在任平生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深深一个九十度鞠躬,恳切铿锵的道:“任医生,昨天是我混蛋,我在这里给您道歉,对不起,还有谢谢您,那么千辛万苦拼尽全力的救我儿子!” 扣子解到一半,他缓缓停住,凶神恶煞的打架姿势都摆好了,结果人家是来道歉的,也是蛮尴尬。 气弱地咳了咳,他又默默地把已经解开的扣子扣回去,不以为意道:“过去的事就算了,不过以后凡事先冷静冷静,别动不动使用暴力就行。”说完准备要走,又顿住,加了一句:“呃……没事多笑笑!”别道个歉搞得要吃人似的。 小插曲过后,出了病房,直到走到走廊外面,小丁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小声道:“刚才真的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真要打起来呢。” 任平生无声地笑了笑,也颇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冲动。 如果真打起来,虽不知道最后是怎样一个结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医院一定会给他相对的处分,甚至真有可能像自己跟陆酒酒说的那样,前程什么的都搭进去。 他摇摇头,幸好那人不是来找他干仗的。 和小丁两人继续往前走,正往陆酒酒病房的方向。 陆酒酒的伤情基本稳定,目前来看恢复情况也很不错,他微微叹了口气,可以通知她办理出院了。 结果,人还没走近,就听见里面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嘶吼—— “滚!” 他和小丁同时顿住脚步,面面相觑一眼,小丁肯定道:“里面在吵架。” 他也这么认为,但那声音明显不是陆酒酒的,他不由蹙了下眉,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小丁:“我去看看,你先回。” “啊?”小丁的八卦之魂刚燃烧起来就被浇灭,不情不愿地接过他的东西,遗憾失落地“哦”了一声,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打发了小丁,任平生长腿一迈,几步赶到陆酒酒病房门口,门是关着的,门口地上还凌乱散落着一袋山竹。 又是山竹! 他“啧”一声,刚要抬手敲门,里面又有骂声传了出来,这次,他听清了是左岚的声音。 “也就酒酒好欺负,任你折腾,要我早八百年就把你废了!她的心都被你伤出老茧了,你怎么还能腆着脸过来给田诗当说客?” 他曲指叩了两下门,然后毫不犹豫转动把手将门一把推开—— 里面正僵持的三个人同时看了过来,左岚一脸怒不可遏还没收住,另外两个……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是个什么鬼? “原来您是医生?”徐阳最先反应,难为情地抹了把眼睛,声音干涩。 而任平生也早认出他是昨晚那个忧郁男孩,将刚才偷听到的话前后一联系,立刻在之前脑补的基础上又丰富了一下故事情节,然后…… 再一次成功的把自己气到爆炸! “你们干嘛?”他皱眉不悦的问,心里有气就开始翻脸不认人,扬手一挥指门外:“楼道那头都听到你们这里鬼哭狼嚎。” 幽深冰冷的眼神从三人身上扫过,然后阴沉着一张脸,不紧不慢地踱了进来:“要吵架去菜市场,出了医院左拐200米就是!” 左岚看这情形不妙,立刻将徐阳推到门外,匆匆警告:“回去告诉田诗,别他妈做梦了,还有你,再出现老娘卸了你的腿!”然后手疾眼快,哐当一声将门甩上。 再次回头,脸上的怒容即刻消失,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笑容可掬,并且柔声细语地跟任医生解释:“不好意思啊任医生,就一渣男,以前没少欺负酒酒,所以一时没忍住,让您见笑了!” 面无表情的任医生不动声色的瞥一眼床上那人,见她还微垂着头黯然伤心,一副没骨气的样子看着就来气,于是淡淡道:“见笑不至于,谁的青春还没几道明媚的忧伤,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就行!” 说罢敲敲那人脚上的石膏,冷声命令:“抬腿,动一动!” 陆酒酒瞅了他一眼,见他没个好脸色,不敢多问,依言照做,然后眉头一拧,嘶了一声:“动不了,还有点疼。” “疼就好!”任平生满意地勾了下唇,笑得高深莫测。 陆酒酒忽地一抬头,困惑不解,而男人压根不给她质疑的机会,挺直了身板,一副公事公办疏离淡漠的表情看着她,说:“恢复不错,可以办理出院回家修养!” “什么?” 陆酒酒只觉脑子里‘轰隆’一道惊雷劈过,直接将她的心都连着一起劈碎了! 惊慌失措,留恋不舍的情绪直白明显的在她脸上呈现,她也没想着掩饰,盯着任平生的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我不想走’! 而任平生也是奇怪,愤怒焦躁的心情就这么被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给治愈了,绷直的唇线无意识松了松,冷若寒霜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下来。 出门时看到地上散落的山竹,回头问左岚:“干嘛扔了?” 左岚一脸嫌弃:“渣男买的。” 他又回眸看一眼陆酒酒,问:“昨晚那袋山竹你吃了吗?” 陆酒酒:“没呢。” “那一道扔了吧,也是他买的!” 他说完回头,走了出去,恰巧一抹阳光自他唇角扫过,将那微微翘起的弧度照了个正着,陆酒酒看得清清楚楚,却莫名其妙。 那明明是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可刚才还气急败坏的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又得意什么? 不过这些,暂时也没细细揣摩的雅兴,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他的那句‘恢复不错,可以回家休养’不禁愁眉苦脸,颓废地往后一靠。 这个时候回去,那不就等于—— 辛辛苦苦给大白菜松了半天土,结果告诉他time out,时间到,不给拱了,她灰头土脸,一脸懵逼,才搞明白这特么是个计时游戏! 陆酒酒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一整天都处在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状态,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着耍把赖再轻轻摔一跤算了。 可惜又没那个把握分寸的信心,怕这一倒下去,有失偏差,搞不好任平生就直接将她拉手术室里锯了一了白了。 这么胡思乱想,思想斗争了一下午,最后临抬脚的时候,终究还是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院怎么办,出院怎么办,出院就没有机会近水楼台摘月亮了! 第24章 左岚走的时候有点晚,天都黑透了,经过骨科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撞见顾谦和任平生出来,赶上他们下班。 左岚的车子这几天正好送到4s店保养,上午是打车过来的,一起出去的时候顾谦瞥到她点开某打车软件,知道她没开车便立刻表示可以送她,并且献殷勤的同时,还一个劲儿朝旁边那个电灯泡使眼色,让他赶紧熄灯滚蛋。 任平生无语翻了个白眼,本来也没有和他们一起走的打算。昨晚送大骨汤的保温桶还在陆酒酒那儿,趁下班正好拿了带回去。 但去之前还得下楼买点东西,于是和左岚顾谦他们一起下楼,在一楼和他们道别分开。 出了电梯,他一路小跑,医院白天黑夜都有人,所以门口不管什么时候从来不缺小摊小贩。很快买好东西,他又一溜烟跑上楼,往陆酒酒病房去。 走廊上的灯早就开了,一片灯火通明。 然而尽头那间病房里的灯似乎只开了一小盏,薄弱的橘黄从门口地面铺出来,遇上走廊强劲的灯光,硬生生从橘黄色的微光之上又劈开一道亮白色反铺进了房间。 他走近门口,脚步下意识放得轻缓,人没进来,先伸了个脑袋往里探一眼。 陆酒酒还在为没有勇气摔一跤的事而沮丧,心情沉重而复杂,郁郁寡欢地团在病床上,将那只好腿曲起抱在怀里,下巴抵在膝盖上唉声叹气。 她心事想得深,没注意旁边,连面前站着个人,还有那人身高带来的一大片阴影倾覆而下,也都没把她的神思唤回来。 这幅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真是少见,任平生笃定和白天来的那个徐阳脱不了干系,心里忽然也很不是滋味,皱起眉,却连生气的力量都没有。 “给!”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吓了姑娘一跳,大眼睛倏然一抬,呆呆地看着他,有些恍然,又有一丝惊喜。 “你怎么来了?”她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看,笑容愈加深了几分:“这次是不是你买的,我还能不能吃?”她开玩笑似的说。 任平生也抿唇笑了起来:“我买的,放心吃吧。” 陆酒酒深深看了他一眼,再默默收回目光。 她喜欢看他笑,他笑起来嘴角两边有道很短很浅的褶,像两个小梨涡,很漂亮,也很有亲和力;他的瞳仁很黑,像山泉洗过的黑琉璃,清透明亮,一笑起来,里面一片澄澈,盛满熠熠生辉的光,灿烂夺目。 摔断腿,明明那么倒霉不幸的事,可能遇见他,却又那么幸运美好,好到痛都忘了,伤都舍不得痊愈! 可明天之后,所有的美好就该像肥皂泡一样被戳破了,别说见他笑,可能连见他,都是一件渺茫而虚无的事。 这么一想,眼里才亮起来的神采顷刻间又被熄灭,稍稍退却的黯然再一次迎面袭上心头。 任平生站在她面前,对她脸上的情绪变化一目了然,也微微有些怅然,束手无策。 思想斗争了许久,最后才在她床边轻轻坐下,用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的温声细语问她:“今天那个徐阳……和你到底怎么回事?” “呃?”陆酒酒偏过头,眼神里片刻茫然,讶异他竟会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而后又微垂下眉睫,牵了牵嘴角,笑得甚是苦涩。 任平生侧身朝她坐着,她偏着头,将脸枕在膝盖上,两人不知不觉靠得有些近,甚至在这不甚明亮的光线里,她覆在眼睑下的睫毛都细致可数。 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任平生呼吸稍稍凝滞,第一反应不是往后挪,而是微抬了下眼去观察对面人的反应,见她并未注意,这才小心翼翼轻喘一口气。 陆酒酒沉默不语,像在组织语言,却又更像是在回忆,良久之后,才开口娓娓说道:“我和徐阳……大概是从穿开裆裤就玩在一起了吧。” “青梅竹马?”坐在床沿的男人忍不住眉梢一扬。 陆酒酒笑了笑,算是默认:“我们两家以前是门对门的邻居,他比我小几个月,从小身体就不好,总是生病,像个瓷娃娃一碰就碎似的。因为这点,他家里人对他十分溺爱,甚至连我父母都一直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他,凡事让着他,不能欺负他,更不能让别的小朋友也欺负他。” “他对我很依赖,我也会像个大姐姐带着个小跟班一样,事事护着他。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高中,最后考大学的时候,他依旧赖着和我一块儿,我读音乐学院,他就读对面的法学院。” 陆酒酒说着‘噗嗤’轻笑了声,一脸嫌弃又无奈的表情。 旁边的男人无声睨她一眼,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却还是脱口问道:“后来呢?” “后来……”陆酒酒忽然敛尽笑,脸上恢复之前那种落寞的神色:“后来我认识了田诗,也是学古琴的,和我一个班一个寝室。我那时候和她好得简直像是亲姐妹,形影不离,哪怕课间上个厕所也要手拉着手一块儿,所以每次和徐阳见面吃饭也都会带着她,这一来二去我们仨就都熟了。” “那时候我和田诗以‘浮生诗酒’的名字在网上组了个古琴组合,我编曲是强项,而田诗琴技较高于我,于是我们合理分工,我编她弹,慢慢在网络上搏了点小小名气。田诗交际能力也比我厉害,我们名气正盛的时候,她认识了个古琴圈很出名的专辑制作人,说要给我们出一套古琴合奏专辑。” “这是好事,我们都很兴奋,积极筹备专辑的各项事宜。专辑一共十首曲子,五首原创,五首名曲,因为是第一次出,我们都想做到最好,五首原创曲子我花了将近一年多时间才磨出来。” “曲子出来,原以为接下来就等着录音制作了,结果那边出了些状况。田诗说她过去协调看看,我原本也打算跟去,但田诗说不用,专辑的事一直都是她跟制作人联系洽谈,我只负责编曲,而且制作人我也压根不认识,去了也说不上什么话,可田诗毕竟是个女孩子,制作人又不在本城,她单枪匹马的过去我总不放心,然后……” “然后你就叫徐阳跟她一块儿去了?”任平生忽然接道。 陆酒酒抬起头,眨了眨眼:“对啊,我早看出徐阳那小子对田诗有意思,正好借那个机会让他们单独相处,可以把关系确定一下。” 任平生听罢眉头一挑,眼神里满是犹疑:“你把徐阳介绍给田诗,那你自己……” “嗯?”陆酒酒懵懵懂懂地看向他,蓦然从他脸上的表情里反应过来,惊得直张嘴巴:“你不会以为我和他有什么吧?”她脸色又一变,就害怕他误会什么,急得手舞足蹈道:“他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好么,我一直拿他当弟弟对待的!我…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我跟你说过的,你难道不相信……” “行了行了!”任平生挥挥手打断她,心里有什么‘咚’地一声落了地,把他吓一跳,好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而且还假模假式地嫌弃皱眉道:“好好讲你的故事,别跑题。” 说完自己又开始分析:“那既然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左岚还说他是渣男,所以……后来他干了什么坑你的事?” 故事终于说到高朝部分,陆酒酒现在想起来还依旧委屈心痛,她咬了下唇,嗓音也跟着低沉下去:“他们去了半个多月,说是没谈拢,专辑的事告吹了,我虽然难过,但事情已然这样也没办法。紧接着临近毕业,忙着毕业设计、汇演、论文答辩等,很快我就把这事给抛脑后了,直到半年之后的某一天,我刷微博居然看到田诗在宣传她的古琴独奏专辑,当时心里就‘咯噔’跳了一下。” 她顿住,又狠狠咬了下唇,还是遏制不住眼眶发红:“专辑我后来听过,基本还是我的曲子,只稍稍改编了一下,作曲署名就换成了田诗,我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跑去问她,让我惊讶的是,曾经朝夕相处的人此时竟然完全换了另一副嘴脸,义正言辞的说曲子都是她自己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气不过,和她吵了起来,结果她脾气比我还大,多年友情一朝破裂,还撕得那么难看。” “我一气之下就写了篇长微博,把事情前后经过说清楚。我也不想出什么专辑了,也不稀罕什么署名,只想拿回我自己的东西,可没想到的是,微博一出来,所有的人骂的竟然是我,说我看不过田诗比我红,又出了专辑,红眼病发作,红口白牙颠倒黑白。恰恰这个时候,田诗微博又晒出乐谱手稿,本来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可关键,关键是徐阳……徐阳也帮着她,说是亲眼见证了她那一年多的努力。徐阳是我的发小啊,他这么一倒戈,我就彻底众叛亲离说不清了!” 她吸吸鼻子,嗓音里仿佛蕴着万般委屈:“那手稿明明是我的,是她去找制作人的时候从我这儿带走的!可那时候,我除了一张说不清道不明的嘴,什么证据也拿不出,连我的发小都向着她,那个众叛亲离的人是我,所以那个撒谎的人也一定是我!” “网上铺天盖地的谩骂都朝我涌过来,最开始还会据理力争,可渐渐骂我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难听,甚至有人开始人肉我,我最后只能认怂,写了一封退圈声明,封了微博号,从此与那些是非老死不相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商量吧各位,雁过留毛,看了文留下点痕迹呗,哪怕吱一声也行啊tut 第25章 一口气说完,也仅仅就是说完,她长长舒了口气,最后并没有如任平生所预料的那样嚎啕大哭。 即便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也终究憋着没吭哧一声。 任平生抿了抿唇,没说话,一时间,两人都陷入长久悠远的沉默—— 他犹豫着想为她做点什么,半掀起眼皮打量她一眼,姑娘也没哭,这个时候将她揽进怀里摸摸头会不会…… 啧,多虑了多虑了,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他虚晃了下脑袋,一垂眸,正好看到自己买来的山竹,有了主意就顺手拿了一个。 用手挤开,去掉一半外壳露出里面雪白的果肉,然后送到她手上:“你现在这样不挺好的?”语气听起来似是安慰。 陆酒酒很好哄,吃了他递过来的果肉,嘴里酸酸甜甜的,心情瞬间也轻快了许多。 认同地点点头,就是有点不甘心,微微恼怒道:“你是不知道被最好的朋友背后捅一刀是什么滋味儿,你说我当时怎么想的,那么毫无保留的相信他们,竟然连手稿都给了人家。”她懊恼地一拍大腿:“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听你语气好像很不满足啊,怎么,还想犯个高级的?”任平生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陆酒酒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扁扁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蠢?” 低头剥果皮的男人眼都没抬一下:“别问我,这种事情你心里多少有点数吧?” 陆酒酒:“……” 她被噎得哑口无言,用幽怨的眼神直直盯着他,微带着埋怨:“任医生,我今天跟你说这些,本意是想让你安慰安慰我!” 任平生顿住动作,抬起头,看到小姑娘失落哀怨的样子着实可怜,不多的同情心破天荒地泛滥了一次,即便不擅长,居然也愿意去尝试着安慰她一下。 于是拍了拍她的肩,用无所谓的口吻对她说:“生而为人,谁还没个被狗咬的时候,不怪你蠢,只怪长得太招狗惦记!” 陆酒酒:“……” 小姑娘脸色比他安慰之前更难看—— 他愣了愣,眸子一转,立刻有了几分恍然,随即尴尬万分地挠了下鼻尖,问她:“……我这么说是不是有歧义了?” 小姑娘摇摇头,一脸便秘色的肯定道:“你应该就是单纯的想骂我!” 任平生:“……” 鉴于这误会有点影响他自认为存在的素质,他不得不承认:“我不怎么会安慰人。” “看出来了。”陆酒酒认同,但还是一脸不高兴。 任平生沉默一秒,心里有种‘玩砸了’的挫败感。 他皱皱眉,得想个办法补救一下,总不能在她临出院之前留下一个骂她长相如翔的渣男形象,否则这和徐阳有什么区别? 食指不自觉敲了敲额头,仿佛能催促里面迅速运转,眼珠子也跟着转了转,结果一转,就瞥到她放在柜台上的手机。 他放下手,顺便将她的手机捞了过来,思想又开始斗争了几秒,最后认命地叹一口气,伸到她面前,言简意赅道:“解锁!” “干嘛?”陆酒酒不懂他意欲何为。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把手机往她面前又送了送:“让你解你就解,那么多废话。” 陆酒酒扭扭捏捏伸出大拇指在指纹感应钮那里按了下,‘叮’一声,屏幕应声而亮。 他捧回手机,低着头,大拇指在手机屏上‘咔咔’一阵灵活跳跃,不一会儿,又掏出自己手机点了点,然后又回到陆酒酒手机上,按了十几下,接着他自己的手机就响起了铃声。 陆酒酒似乎看懂了他在干嘛,脸上渐渐露出狐狸见了鸡一般的贼笑。 忙完一通,最后点开微信里与她的对话框,发了一个软件自带的微笑表情,然后把她手机接收到的信息送给她看:“电话号码存了,微信也加了,这样算安慰吗?” 陆酒酒捧着手机像是捧着百宝盒似的,忙不迭点头,笑得牙帮子都出来了:“算算算,当然算,去他妈的我现在一点都不伤心了!” 她欢天喜地,得意忘形,任平生那种‘我怎么就这么便宜了这丫头’的想法又冒了出来,啧啧嘴,怪自己心太软,懊恼不已。 结果小姑娘不懂见好就收,尝了点甜头还得寸进尺,捧着手机眨巴眼,一脸兴奋试探:“任医生,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追你了?” 他眉梢一抖,脸色说变就变,张着嘴刚要说什么,小姑娘这回倒是机灵了,立刻截断他的话,一字一顿的抢答:“不、可、以!对吧?” 翘起来的眉梢缓缓收了回来,他迟疑了一秒,才悻悻嗔了一句:“知道还问。” 陆酒酒遗憾不满的鼓鼓嘴,抠着手机壳小声抱怨:“真无情,我明天就出院了……” 任平生也默默将手机揣回裤兜里,抿了下唇:“我前天晚上跟你说的很清楚。”又指了下额角的纱布:“后来你也看到了,医生事儿多!” 陆酒酒跟着他的手指看向他额角的伤,心疼又愤懑:“又不是你的错,我能理解的,难道你还能因为这个永远不找女朋友,不结婚了?”说到后面情绪有些激动,嗓音不自觉扬了起来。 任平生瞥一眼柜台上的保温桶,他想拿了东西走人,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他的心很乱,思绪也成了一团麻。 事实上,自从遇到她之后,他就彻底乱了。 “我没想着不找女朋友,不结婚。我原来想找一个同行,医生护士都可以,恋爱可以在医院谈,一起上班下班、值班、手术。这样不用担心没时间见面,也不用担心她遇到什么事,我不能第一时间出现,等结婚了,大家都忙,很公平,更不用担心因为某一方无法顾及家庭而产生矛盾,有了孩子后,我爸爸估计也快退休了,两个老人正好在家带带孩子,养养猫,父母孩子没人陪的问题也解决了。” “我是个怕麻烦的人,这是省去麻烦最好的办法!”他说完站起身,垂着眼盯着她毛茸茸的发顶,内心无奈又复杂:“我原本都计划好了的……”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后面的话欲言又止,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伸手勾过保温桶,沉默着走了出去。 “哎……”等他走远了,陆酒酒才抱着被角也哀叹了一声。 他想好了后半生的所有故事情节,却只吝啬地给了她一个路人甲的角色,再没有比这更悲伤逆流成河的事了! 她闭眼哐一声栽进枕头里,心情又坐了一次过山车,而且又特么停在了沟里。 —— 第二天是周日,左岚有约会不能来接她出院,只有汪家珍和陆修远过来了。 趁陆修远去办理出院手续的空挡,汪家珍一边给陆酒酒收拾衣服一边朝门口张望:“平生今天应该上班吧,你出院他怎么不来送送?” 陆酒酒哇凉了一晚上的心情刚刚有丝回暖,听到这个名字又瞬间掉进冰窟窿。她掀开被子,熟练地夹起拐杖撑着站起来,准备去卫生间换了这一身蓝色条纹的病号服。 “问你话呢?你没跟他打好招呼啊?”见她不吭声,汪家珍又在身后追问了一句。 一瘸一拐的人止住步子,回头看了她亲妈一眼,有气无力的商量:“妈,我能不能跟你再赊一个六年?” 汪家珍叠衣服的动作凝滞了一秒,随即小气吧啦地变了脸色,惊呼:“他把你甩啦?” “没有啊。”陆酒酒摇摇头:“他只是从来没有答应过,而且昨晚临别又再次顺道拒绝了我一次。” 汪家珍:“……” 目瞪口呆了几秒,汪家珍瞅着自家闺女愁得抓心挠肺:“是不是你方法没用对啊?” 陆酒酒:“死皮赖脸,恩威并施,卖萌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汪家珍沉默下来,继续给她叠衣服,肯定而失望地下了结论:“那就是嫌你丑了!” “……” 陆酒酒咬咬唇,要是此刻能吐血,她一定呲她亲妈一脸,不呲不是z国人! 等换了衣服出来,陆修远已经办妥了手续,还顺便租了个轮椅回来,对比汪家珍的‘薄情寡义’小白莲爸爸果然才是真爱。 他还歉疚的说:“本来想直接租回去的,结果医院轮椅太紧张,不好往外租的,我把你送上车就要还回去。” 陆酒酒在冰窖瑟瑟发抖的一颗心终于感受到一丝温暖,当下给了小白莲爸爸一个熊抱,感动非常:“也只有您疼我了,以后您就是我亲爸!” 陆修远被气笑,拍了一下她脑袋,改了一句歌词:“你究竟有几个好爸爸?”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汪家珍提着包拿着拐杖,陆修远推着陆酒酒,三人走出病房的时候,陆酒酒心头忍不住掠过一丝怅然,寂寥空落的感觉漫上心头。 她微一偏头,想再回头看一眼,却被陆修远挡住,教训她:“不好回头看的,晦气!” 无奈只好回头,可那种怅然若失的情绪怎么都挥之不去,她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跟任平生道一句再见,然而‘再见’两个字打好了又不舍得发出去,仿佛这个再见一说,他们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正犹豫不决,他们经过护士站,护士小丁看到她眼睛一亮,主动热情搭话:“酒酒,出院啦?” 陆酒酒回神,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冲小丁微笑颔首:“是啊,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哎呀,这都是我们工作职责嘛。”小丁从护士台后面走了出来,带着善意的微笑告诉陆酒酒:“任医生今天在门诊部坐诊,我正好有事过去找他,要不要帮你和他说一声?” 正失魂落魄的人闻言浑身一震,眼里迅速恢复一丝神采,仰头惊喜感激地看着小丁,谁知用力过猛,上扬的视线一眼瞥到她头上雪白神圣的护士帽—— 忽然又想起昨晚他说的那番话,顿时被抽了筋骨一般,又蔫了吧唧地窝回轮椅里,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你。” 和小丁一起坐电梯下去,到了一楼,小丁临出电梯之前仍不死心的问了句:“真不和他说一下吗?” 陆酒酒稍稍犹豫,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别打扰他工作吧。” 小丁给了她一个遗憾的眼神,最后走出了电梯。 作者有话要说:  嗯……推个待开新文,感兴趣的可以去作者专栏先收藏一下。 《假正经》 陈央是个假正经,这一点,他伪装了很久才被陆绵绵发现! 陈央抓到陆绵绵抽烟…… 表面:“陆绵绵,你居然敢抽烟?” 内心:“陆绵绵抽烟的样子真他妈有风情!” 他看到陆绵绵把烟头伸了过来…… 表面:“想干嘛?” 内心:“咦?她突然过来……不会是要拿烟头烫我吧?” 小心脏砰砰直跳,莫名有些期待是怎么回事? 陆绵绵:“我把烟头上交,以后再也不敢了,别告诉我妈行不行?q_q” 陈央:“……” “哦,→_→” 陆绵绵:“你为什么一脸失落?” 食用指南: 1、恋爱甜宠文。 2、女主蠢萌,男主不仅抖m,还是一个被人设耽误的戏精! 3、男女主青梅竹马,是穿过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关系。 第26章 电梯继续下行到地下停车场,直到坐进车里,陆酒酒还在捧着手机魂不守舍,输入栏里的再见早就删了,又写写删删了许多别的,可最终依旧空白一片。 车子开出地下车库,从出口的陡坡缓缓爬上来,陆酒酒坐在靠窗的位置,经过门诊大楼前的时候,忍不住放下手机朝门诊楼张望。 其实也没奢望能看到什么,只是知道他此刻就在这栋楼里,而她就要离开,于是怎么也克制不住不去回头看的冲动。 她靠向车窗,一双眼睛隔着玻璃贪婪而痴迷,不过一座混凝土筑成的冰冷高楼,竟也能让她产生浓厚兴趣,一眼不错地细细搜寻。 医院门口人多车多,陆修远把车子开得很慢,好不容易从西边温吞吞地蹭到东边,趴在车窗上的陆酒酒突然发现什么,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随即吼了一声:“老爸快停车!” 陆修远还以为是车后要碰到什么人或者东西,当即踩了刹车,等停好,他和一旁的汪家珍都不明所以地往后看,却只见自家闺女一脸兴奋激动地狂按手机。 拨通那人的号,一接通,她欢喜雀跃的心情仿佛能从这头直接窜到电话那头。 “你是不是在找我?”她咧着嘴问。 握着手机的任平生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陆酒酒异常开心的道:“你站在门诊大楼的四楼走廊对不对,我看到你了。” 此话犹如迎面袭来一拳,吓得任平生差点没拿稳手机,人也下意识从栏杆边‘咻’一声退到拐角处,嘴里还强自镇定地抵死狡辩:“没有,我在门诊办公室里,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四楼这么高,她没那么好的视力能把人五官都看清楚,估计也仅仅是从一个模糊熟悉的轮廓里得来的猜测。 他点点头,慌乱惶恐的心得到安慰,假装很忙的样子:“有个老大爷进来看病了,不跟你说……” “可我给你拨号的时候那个人也正好把手机放在耳边。”陆酒酒打断他的表演,根本不信他的片面之词。 任平生咽了咽嗓子,依旧嗓音淡定的反驳:“医院人流量大,巧合而已!” 说完为了让她信服,也为了尽快挂掉这通电话,又升华了一下演技,将手机拿开一点,对着旁边虚无的空气说:“嗯嗯,好,大爷您是膝关节疼是吧?”然后又将手机拿回来:“我有病人,真的不能跟你说了。” “任医生你别装了!” 那边的人,比他还要淡定,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地抛出最后一道铁证—— “身形轮廓能巧合,接电话也能巧合,但是穿着白大褂,左边额角受伤贴了块纱布的好像只有你了吧?” “……” 任医生忽然咬住了舌头,没了声音…… 而那边还在继续洋洋得意:“我就是凭着白大褂和额头显眼的白纱布认出你的!”顿了顿,又小心试探的问:“任医生,你找什么?是找我吗?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故事的最后,任医生感觉自己的颜面受到了扫地般的侮辱,恼羞成怒,啪叽一声,狠狠挂了电话! —— 他们回来,姥姥早就做好了丰盛的午餐在家等着,陆酒酒进门前,姥姥还颇为迷信的准备了一枝柳条,围着她轻轻抽打了一圈,嘴里还念念有词,整得陆酒酒有点懵。 陆修远立刻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脑袋,笑着说:“去去晦气罢了,图个心安。” 总归是长辈的一种关心,陆酒酒虽不以为然,却也温顺乖巧地张开手臂坦然受之。 在医院一共不过待了短短五天,乍进家门,竟然有种恍惚的陌生感和微妙的不习惯。吃罢午饭,她在自己房间窝了一下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总也睡不得劲儿。 之前在医院,总是人声嘈杂,仿佛遥远的哭喊声以及近在耳畔的说话声日夜不绝于耳,刚开始实在难以忍受,后来几日渐渐习惯,不知不觉就自动忽略了这种喧嚣,如今从吵闹的环境里又回归安静,反倒也有些浑身难受。 实在无趣得紧,她摸过手机,突发奇想地打开任平生的微信朋友圈,想探索一下私下里的任医生会不会有她不知道的另一面。 结果—— 第一条:转发《骨折康复后多吃豆类蔬菜,否则……》 第二条:辟谣《震惊!!不吃早餐,你的肠道会自动从粪便中汲取营养……》 第三条:转发《惊!!这样的父母不是人,看哭了……》 第四条:辟谣《可怕!!以后这9类东西再也不敢吃了……》 陆酒酒不死心地一直往下翻,企图在清一色的转发、辟谣、转发中能找到一条,哪怕一条关于他私事的说说。 然而很可惜,当真是一条都没有。 最后,她把他转发的,辟谣的,那些流传于朋友圈的神奇文章看了看,坚持到第四条就扛不住了,朦胧的睡意缓缓爬了上来—— 松开手机,她掩嘴打了个哈欠,视线漂浮向正前方的小阳台上。 透明玻璃的推拉门朝两边敞开着,午后凉爽的夏风掀起白色的薄纱窗帘,一飘一荡,像那人某个转身的瞬间,恣意飞扬的衣摆,也如海浪一般,以温柔的姿态,实则强劲霸道地迎面袭来。 半眯起眼,她惬意悠然地看着阳光下舞动的窗帘,亦或实际上看在眼里的,其实是那身纯白制服,虚幻迷离,恍惚朦胧,仿佛他近在咫尺。 “你朋友圈…太…催眠了…”她含糊不清地抱怨了句。 他居然没有生气,似乎还笑了笑。 收敛了刻薄乖张,泯灭了不屑轻狂,逆光之下他一脸柔情似水,唇畔温凉,不轻不重,不偏不倚,刚好印在泛黄的夕阳里。 沉溺的人久久不能回神,恍恍惚惚,最后终于满意睡去…… 这一觉,因着旖旎美梦作伴,直接睡到夜幕深沉,华灯阑珊。 一家子体谅她这几天在医院没有休息好,回来好不容易睡了,不舍得打扰,甚至晚饭都是单独给她留着也并没来叫醒。 或许是躺得多了运动少,她醒过来倒也不觉得饿,也懒得挪出去麻烦姥姥再给她热饭菜,索性拄着拐杖去卫生间洗漱。 经过这么多天的锻炼,现在只要给她两个拐杖,熟练运用,也能在没有旁人帮助之下很好的完成生活琐碎。 她骄傲,就算没有人能时时刻刻陪伴左右又怎样,能靠自己的事,她不需要别人也能做得很好。 洗漱完毕,她顶着湿漉漉的长发挪到阳台,从旁边的晾衣架上取了块干毛巾擦头发。 夜风一阵一阵徐徐吹来,她穿了件背心式睡裙,半干的发丝偶尔撩过手臂,带来丝丝沁凉。下午睡得太饱,此时神清气爽全无半点睡意,于是擦完头发也没急着进去,而是兴之所至,凭栏远眺。 夜幕之下,这座城市里的灯火辉煌璀璨,如细碎的星辉洒满各个角落,看着温馨却也浮华,沾染着滚滚红尘的烟火气。 ‘迎江市第二人民医院’九个通红耀眼的大字静静耸立在漆黑的夜空,在一众凌乱闪耀的灯火里显得鹤立鸡群,超然肃穆,如灯塔般引人注目。 明明那么遥远,她一伸手,红色的灯光便透过指缝穿过来,仿佛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陆酒酒想起午后梦里那个眉眼温柔的人,心潮无端澎湃起来,脸上也微微发烫,可那种期待憧憬的心情越来越强烈,像是心口有一滩岩浆在烧灼,温度逐渐升高,沸腾,最后会压抑不住喷薄而出。 如果这样,她也就痛快了! 于是果断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与他的对话框,开始编辑:【你说的话我仔细想过,很遗憾我不是护士或者医生,但是我想说的是,我可以尽最大努力不给你带来麻烦,如果你很忙,没时间见面,只要你想我了,哪怕是半夜在被窝里,我也会爬起来去见你,没关系,反正我很闲;我的工作没有危险性,生活上也小心翼翼,基本不会出现需要你放下工作赶过来的情况,如果有,也没关系,我会主动跑到你面前,然后扑进你怀里求安慰;等结婚、有孩子了,你就安心去忙你的,把家庭交给我,我可以照顾好孩子,陪伴父母,甚至养好猫猫狗狗。】 【这是生活,是你我细水流长的人生,并不是委屈,所以任平生,即便我不是医生护士,即使会打乱你原本的计划,对不起,我依旧不想放弃喜欢你!】 这一长串文字,她一气呵成打完,没过多考虑,立即就点击发送了,为防止自己后悔撤回,发送过去就跟扔烫手山芋似的将手机自阳台扔进了屋内的床上。 冲动之后,犹如虚脱一般撑着身体靠在栏杆上,又经微凉的夜风一吹,她渐渐平静下来,理智也稍稍回笼,再把刚才那段深情告白回想了一遍,忽然一个激灵,发现了不妥之处! 不对不对,不应该那么写,他们连手都没碰过就说到结婚生孩子,这太特么不矜持了。 她慌慌张张,都来不及用拐杖,连滚带爬地折腾进房间,根本忘了自己还有一条腿是好的,等匍匐蹭到床边,伸手捞过手机要撤回,结果低头一看…… 任平生居然回复了! 呃……就两个高贵冷艳的大字—— 【已阅!】 陆酒酒:“……”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狗子后面肯定会有报应的! 咳咳,接下来说个很重要的事,估计有人已经猜到了,对,没错,和编辑商量了下,明天(12月5日)入v,届时会有万字肥更,本文不长,包养作者也就一杯奶茶的钱,希望小天使们能继续支持,爱你们~~ v章留言都会送红包哈,一定记得留言,等你们哟~~ 第27章 陆酒酒愣愣反应了一秒, 然后瞬间想暴走。 已阅? 已你妹的阅,当小学老师批作文啊!! 她气得几乎要摔了手里的手机, 结果扬起手的那一秒忽然又舍不得,无奈只得恨铁不成钢地扇了自己一耳光:“你个欠儿了吧唧的玩意儿, 非得喜欢上这么一个妖艳贱货!” 亏她刚才写这些话的时候巴心巴肝地把自己都感动哭了, 结果人家根本就一铁石心肠。 陆酒酒表示受到了打击, 从未有过的打击, 打击到她头一次想把对他的所有喜欢撕碎揉烂然后卷巴卷巴扔垃圾桶里! 此时此刻,这边有人濒临绝望即将心灰意冷,而医院值班室里那个智障还在为自己高冷的回复自鸣得意。 事实上,当他看到这条告白信息的时候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恰恰相反,有那么一瞬间, 他都感动得差点很少女的点头回了一条:yes,i do! 好在及时清醒,没有被甜言蜜语冲昏头脑, 万分庆幸的同时,怎么回复也成了一件很头疼的事。 和颜悦色一点? 某人又该蹬鼻子上脸了。 疾言厉色一点? 也不能把人气跑了。 最后绞尽脑汁才想到‘已阅’这么个态度模糊又不失高冷的答复, 而且还能一并报了白天颜面扫地之仇,一举三得,何其快哉? 他沾沾自喜, 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 陆酒酒拄着双拐,行动不便,汪家珍勒令她身边没有人或者只有姥姥的情况下不得出门。 姥姥对此不服:“我力气大着呢, 背她都没问题。” 汪家珍态度不容商量:“就因为你力气大,我才想着暂时让酒酒离你远点,别忘了她腿是怎么折的。” 姥姥瞬间气短,抿了抿嘴没有反驳,对上陆酒酒鼓励她迎难而上的眼神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汪家珍这么个决定,无疑是将她囚禁在家里,这肯定是不行的,这还不得活活把人闷死?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以后,陆修远和汪家珍约了朋友去茶社喝茶,姥姥去楼下棋牌室打麻将,家里就剩陆酒酒孤零零一个。 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已经发了一个小时的呆,实在憋屈得快要疯了,她忽然坐起来,忍不住给左岚打电话企图让她接自己去琴行遛遛。 电话一打通,那边的声音却有气无力:“干嘛?” 陆酒酒眨了下眼,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儿:“怎么了,感冒啦?” “嗯,有点儿不舒服。”左岚依旧懒洋洋的应答,沉闷着嗓音。 “吃药了吗?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陆酒酒一连串关切的问,暂时也忘了闷不闷这回事,当即心里盘算着,如果她病得太严重,自己待会得出去打车带她去医院。 然而一提到医院,左岚那边陡然间仿佛被什么刺激到,嗓子立刻尖锐起来,冲她咆哮道:“别他妈跟我提医院,老娘病死都不带去的!”然后‘啪’一声挂了电话。 陆酒酒:“???” 盯着被挂断的电话,她一脸蒙圈,一头雾水。 这突然是犯了什么病? 越想越不对,又联想起昨天左岚是和顾谦约会去了,难道是两人闹掰吵架了? 忽然这么排斥医院,很明显是和顾医生有关呐,这个道理陆酒酒一想就通。 她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差不多他们刚吃完饭,可她没有顾谦的号码,于是只好打给任平生。 确确实实,任平生刚吃完饭,还给瘫在办公桌后面的那条咸鱼带了一份盒饭回来,手机响起来他正好进办公室,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嘴角微微弯了下,一边划了接听,一边将手里的盒饭甩给趴在桌上的人。 “干嘛。”他不冷不热的出声,嘴角的笑意还没有退净。 陆酒酒皱了皱眉,怎么谁接她电话都是这么冷淡的一句,她有那么讨人嫌吗? 不过现在正事要紧,她不打算计较,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她直接问:“你有顾大哥的手机号吗?给我发一下,我找他有事。” 任平生瞥了旁边的咸鱼一眼,疑惑道:“你找顾谦能有什么事?” “谁?”趴桌上的人闻声而起,哗啦一声拉开椅子,跳到任平生面前:“是酒酒吗,是不是酒酒?”说完猛地一扑过来要抢他手里的手机,一双眼睛也急切得几乎要喷火似的:“给我给我,给我!” 任平生眼疾手快,将手机高举起来让他扑了个空,拧眉不悦道:“你吸.毒啦,跟毒.瘾发作了似的,吓老子一跳。”忽然间又听到电话那头在喊:“给他给他,我找他有事啊!” 也是一副丧心病狂的语气…… 什么鬼?这两人什么时候背着他这么要好了? 任平生皱紧眉,不耐烦地朝电话里嚷了一句:“等会给你打!”随即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将手机宝贝似的揣进裤兜里。 顾谦暴躁地挠了挠头发,完全不顾形象地赖在他桌上不走:“你还是不是人啊?” “到底怎么回事?”任平生问,怕他不说实话,又威胁道:“不说清楚我把她号删了也不让你接。” 此话果然奏效,顾谦只犹豫了一秒,便无奈认怂:“我想让她帮个忙。” “什么忙?” “帮我哄哄左岚……” 任平生不禁‘咦’了一声,很感兴趣的往他跟前凑:“昨天不还穿得妖里妖气去约会吗,怎么了?” 顾谦泄气一叹,整个人丧到了极点:“我们昨天见面之后,先去吃了个很有感觉的烛光晚餐,饭后迎着晚风绕护城河遛了几圈,最后去看的电影,一个凄美浪漫的爱情片,把她感动得不行。” “很不错啊!”任平生赞道。 顾谦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也点头认同:“对啊,到这里都很不错。” 这话的意思就是接下来就发生变故喽?任平生被吸引住,迫不及待的问:“然后呢,怎么又搞砸了?” 顾谦双手搓了搓脸颊,一副懊恼不已的样子,闷闷的说:“看完电影送她回家,到了楼下,在车里陪她说了会儿话,结果情到浓时,情不自禁就……亲上了。” 任平生难以置信地睁了睁眼,惊诧的眼神里很好的隐藏住那抹微不可观的羡慕:“这就亲上了?” 顾谦点点头,可紧接着又哭丧着脸,看着任平生道:“坏就坏在我们都太投入,太激烈,然后…我下巴上的纱布就被蹭掉了……” 任平生:“……” 所以说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眼里的羡慕嫉妒瞬间统统熄灭,转而沁出浓郁的幸灾乐祸,使劲儿憋着笑,摇了摇头感慨:“啧啧啧,当时得多尴尬啊?” 顾谦:“……” 得不到安慰反遭嘲笑,顾谦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冷嘲热讽,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他耸肩摇头:“良心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我都没有!”然后拍了拍顾谦的肩,笑眯眯地问他:“悟出来了吧?碰瓷儿是不会有好下场滴~” 说完刚要起身,手臂忽然被顾谦一把抱住,耍起了无赖:“我不管,你得帮我,我活了三十二年,喜欢个妹子不容易,你忍心看着我的终身幸福就这么‘刺溜’一下打水漂了吗?” “该,让你欺骗人姑娘感情。”他甩了甩手臂,没能将这块牛皮糖甩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牛皮糖死不松手,交缠的手指又扣紧了一些,辩驳道:“我只欺骗了她,没有欺骗她感情,我对她是认真的,否则也不会想出这么一损招儿缠上她。”说完依旧耍着无赖,蛮横地晃着他的手臂:“平生,生生,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不然下次你离家出走就别再来找我了!” 任平生被他的强行撒娇恶出一身鸡皮疙瘩,万分嫌弃的推开他贴在手臂上的脸:“啧,别抱这么紧,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他又甩了甩,依旧挣扎不开,简直没了脾气,最后妥协叹道:“成成成,只要你放开,我立马给陆酒酒发信息。” 牛皮糖应声松开他的手,纯良无害的冲他笑,他鄙夷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呸’了一声才无奈地掏出手机,给陆酒酒发了一条微信—— 【把你家地址给我,下班了我去找你!】 … 陆酒酒自收到这条微信之后,整个人就陷入了紧张,期待,焦躁,不安的各种情绪里,明知道他肯定是为了顾谦才来的,可自己那颗不争气的心就是控制不住地砰砰乱跳。 她必须静下心来,于是选择看书,结果连书拿倒了都浑然不觉;扔了书又选择弹琴,一曲《广陵散》弹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连不通音律的姥姥都在外面喊:“你到底是腿瘸了还是手瘸了?” 最后,当门铃响起,房间里的人以‘金鸡独立跳’冲在所有人前面的时候,一家子似乎都能猜测到门外的人是谁了。 原以为和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谁能想到出院的第二天傍晚,人就拎着两袋子水果站在她家门口。 脱下白大褂,他穿的依旧是纯白色衬衫,配了条黑色休闲裤,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隐隐约约能看到两条凹陷秀气的锁骨,气质依然是禁欲撩人。 他将两边的袖子挽到臂弯处,因着一手提了一袋水果,露出来的手臂经络微显,条状的肌肉也稍稍鼓了起来,陆酒酒瞥了一眼,无端心悸,忽然有点明白男性荷尔蒙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任平生毕竟是第一次登门,多少有些局促别扭,收敛了平日里的散漫,难得温润一笑,冲有些愣怔的陆酒酒说:“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陆酒酒回神,慌忙将视线从他手臂上移开,无意识咽了口唾沫才偏开身让出一条道,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请进。” 他刻意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跨进屋,却陡然对上后面三道‘我早就看穿一切’的目光,脸上淡定的笑容一下子卡了壳…… 坏了坏了,应该让顾谦也跟着上来的,他心想。 将水果放在面前的矮几上,弯下腰又直起身,才小心翼翼开口道:“姥姥,叔叔阿姨,我…找酒酒有点事,带她去楼下吃个饭不知道方不方便?” 陆修远皱了下眉,不是很赞成:“这天都黑了呀,不如就在家里吃,有事就在家里说好来……”还没说完,汪家珍一个严厉的眼神杀了过来,后面的话,他瞬间吞进了肚子里。 骂了他一句“不解风情”汪家珍转头又笑容满面的对任平生说:“平生啊,就我和你妈妈的关系,对你自然是放心的,不过吃完饭谈完事还是早点回来,毕竟是晚上,你们现在还没名没分,让人说闲话就不好啦。” “我知道的,阿姨。”任平生点点头,随口应道,忽而神情又顿了下,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扶着陆酒酒进了电梯,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和汪家珍的一番对话,仿佛是说他和陆酒酒迟早会有名有分一般。 当时随口接的话,没细想,现在一回味,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就默认了什么,总有些不畅快,他不禁皱眉‘啧’了一声,很懊恼。 陆酒酒闻声斜眼瞟了他一下,抿抿嘴没说话。 他抱胸靠在电梯后壁厢上,也看了她一眼,发现从见面到现在她都没怎么吭声,有点诧异,于是又看着她,忍不住调侃:“今天挺安静哈?” 陆酒酒把头偏向另一边,没精打采,声音也懒洋洋的:“没什么想说的。” 任平生眉目凝滞了一秒,一时嘴欠,笑着说了句:“昨晚不挺能白话的嘛,怎么今天就没话想说了?” 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节奏,很容易就让陆酒酒心里来了气,漫上一阵委屈,咬咬牙,愤然道:“因为说得再多人家就当改个小学生作文,我何必自讨没趣?” 说完转身侧靠着壁厢,背对着他,一副不愿再搭理他的模样。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莫名其妙就闹起了别扭,任平生也很茫然,他微微直起身,目视前方,负气道:“改了昨晚那种聒噪的毛病也好!” 这话什么意思? 不让追了的意思! 陆酒酒扁扁嘴,不知怎的,眼里瞬间就弥漫起一层水雾。 … 顾谦在小区楼下等得直跳脚。 明明任平生上去不过十几二十分钟,他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不知道满怀希望的张望了多少次楼道,又失望绝望地回头,最后才将慢吞吞的两个人盼了出来。 陆酒酒拄着双拐走在前面,任平生跟在后面,虽然双手插兜,一派闲适的模样,眼神却一刻不离地锁在陆酒酒身上。 顾谦歪了歪脑袋,有点疑惑,没多想就匆匆迎上去,扶住陆酒酒,然后嗔怒她后面的人:“不是你病人啊,扶一下要死?” 双手插兜的人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努着嘴指了下她的拐杖:“人有三只脚呢,用得着我扶?” 说起这个就来气,事实上才出电梯的时候他就伸手打算扶她,是她毫不领情地挥开了。 顾谦来回打量一下这梗着脖子背靠背站着的俩人,饶是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这股不对劲儿的气场。 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紧张的气氛,他拽了拽俩人,干笑道:“走吧走吧,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今天我请客。” “你有求于人,当然你请客!”任平生没好气的嘟囔。 结果陆酒酒突然开口,对顾谦说:“顾大哥,我不知道你把左岚怎么惹恼了,但如果我是你,我觉得现在自己去哄她肯定比求别人去哄有效果,她这个人,招架不住别人胡搅蛮缠,你放得下身段死皮赖脸纠缠一会儿,估计今晚就能原谅你!” “……真的?”顾谦动作一顿,眼里燃起灼灼光芒,笑了起来。 陆酒酒点点头:“当然,你以为她跟什么人都能吃饭看电影?”说完抿唇笑了笑:“她对喜欢的人总是心慈手软,再生气也撑不了多久。” 顾谦受到鼓舞,连连点头:“好,那我现在就去找她。” 说着人就往小区外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朝他们招手:“这顿饭先欠着啊,改天我一定请你们吃大餐。” 夜色覆盖下来,他的身影转眼间就看不见了,剩下不尴不尬的俩人,寂静无声,似乎连相互之间的空气都有一刻凝固。 任平生看一眼远处晕开在柳树间昏黄的路灯,咳了咳,没话找话道:“你这方法靠不靠谱,别是坑顾谦呢吧?” 陆酒酒一扬眉,不悦道:“我怎么坑他了?” 男人‘哼’了声,低头将脚边的一段小树枝踢了出去,语带不屑:“说得跟真的似的,谁会喜欢胡搅蛮缠死皮赖脸的人,你这不是让他去激化矛盾吗?” “是我了解左岚还是你了解?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别用你那愚蠢的直男思维去揣度女人!” 陆酒酒气得差点拿拐杖去抽他,想想还是舍不得,干脆双拐一撑调了个头,嘎哒嘎哒气呼呼地往楼道里走。 这是自认识以来,她第一次冲任平生发脾气,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也不是头一遭被他奚落拒绝,怎么这一次就这么窝火,这么委屈? 她细细想了想,或许是被关在家里闷的,或许是前几次的委屈累积在一起爆发了,或许…… 是最真心实意的表白,被敷衍不走心的回应,觉得自己一片赤诚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确实伤心了! 她跨上台阶,手腕蓦地被后面的人一把拽住,愤然回头,却看到那人紧皱的两道浓眉下面,一双漆黑的眼睛格外幽深阴郁。 仿佛也是忍耐着即将爆发的冲动,紧抿了一下唇,又叹了口气,最后忽而松开眉头,温声道:“再生气,饭总是要吃的。” 一句话犹如一道闸门,他说完,面前垂首而立的姑娘忽然吸了吸鼻子,紧接着,浓密纤长的睫毛里快速沁出眼泪,亮晶晶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滚。 “好好的哭什么?”他不耐道,实则也慌了神,一手抚上她的肩,另一只手不自觉的去帮她擦眼泪。 虽然动作有些粗鲁,但这已经是他破天荒的柔情,陆酒酒突然又忘了哭泣,梨花带雨的大眼睛惊愕的瞪着他。 他垂眸撞上这样的目光,也陡然清醒了过来,一脸的温柔瞬间消失个干净,拧眉不爽:“看什么看,怎么又不哭了?” 陆酒酒只当自己哭花了眼,朦胧不清的视线里产生了错觉,又失望地低下头,抽抽搭搭,口齿不清的抱怨:“呜…呜四很应真写的情苏,都…都四心里话。” “我知道。”任平生沉声说了句,又皱眉挠了挠头发,很烦躁:“可是我……我很乱!” 他说的是实话,却又不想继续往下解释了,因为一个大男人有‘不能让人轻易得到我,否则她不知道珍惜’这种想法实在太少女了,又偏偏摆脱不了这种忧虑,实在没脸说出口! 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又浮现谭嘉雨当初毫不留恋转身而去的背影,那种不被需要,一文不值,说丢就可以丢的轻贱感袭上心头。 他烦闷得不行,狠一狠心想就此作罢,忽然对上姑娘那双透着希冀的清澈瞳孔,心头猛然一颤,本能的想要退缩,纠结不舍的情绪如此清晰深刻,任他不认都不行! 陆酒酒从他瞬息变换的表情里探究到一丝挣扎,顷刻间看到希望,满心欢喜又小心翼翼。 “……你,会考虑吗?”她语气忐忑而谨慎。 任平生抬眸盯着她,很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妥协地点了点头:“会!” “呼——” 小姑娘重重呼出一口气,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又孩子气的弯了眉眼,开开心心地笑起来。 男人无语‘切’了一声,恶趣味地一把挠乱她的头发:“你的情绪,好的坏的,都像马桶里的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偏偏喜欢一个人的情绪不能这样!”她顶着一头鸡窝,半认真半调侃,半无奈半心酸。 男人神色又凝滞了一秒,歉然道:“我需要些时间……” 她理解的点点头:“我可以等!” …… 那晚分别,后来整整一个星期,陆酒酒再没联系过任平生,别说电话,连微信都没再给他发过只字片语…… 星期一,任平生端得很稳,认为她能给对方足够的空间是好的觉悟,值得鼓励! 星期二,依旧保持姿态,中心思想不变。 星期三,勉强能抗住,但是觉得偶尔来点嘘寒问暖也无不可。 星期四,开始有点郁闷,倒要看看这丫头能忍到什么时候。 星期五,不行,他要暴躁了,怎么可以五天不联系?说好的半夜从被窝爬起来呢,说好的扑进怀里呢? 扯淡,纯粹是这个感情骗子瞎扯淡! 然后是星期六,一上午,他的手机依旧安静如鸡…… 做完两个手术出来,已经到了吃午饭的点儿,他今天很忙,下午的手术也排满了,换完手术服第一件事就是从储物柜里掏出手机,满怀期望的按亮屏幕,却发现只有顾谦发来的一条微信语音。 失望的眉梢瞬间耷拉了下来,他漫不经心地点开微信,听顾谦的语音:“你应该马上下台了吧,左岚来了,不能让她饿着,我先去食堂帮你打饭了哈,你待会直接过来就行。” 他不屑地撇撇嘴,觉得顾谦在炫耀。 不过既然左岚来了,那陆酒酒—— 男人的眉梢又倏然来了精神,扬起老高,然后匆匆跑回办公室,放下手里的病历资料就往电梯口跑,经过洗手间的时候还特意进去照了一把镜子,抓了抓被手术帽压塌的发型。 他兴冲冲,一路小跑到食堂门口。没有立马进去,而是在外面歇了几口气,收起猴急猴急的德性,然后才以悠闲从容的姿态慢慢晃悠进去。 食堂人多,但顾谦他太熟悉,也不算难找,抬眸扫视一圈就扑捉到了那边靠头腻歪在一起的两人。 他目光下意识瞥向两人桌椅对面—— 空的! 不死心的再搜索几遍整个食堂—— 没看见瘸腿的! 失落,巨大的失落! 失落到眉梢直接拉到眼尾,失落到不能保持微笑,失落到泰然自若的气质整个垮掉…… 顾谦给他打了最爱吃的红烧排骨,他低头闷闷啃了几块,食不知味。 心情不好,胃口不好,对面那对没有良知的狗男女还一直惨无人道地按着他脑袋喂狗粮,饭吃到一半,他实在硬撑不下去,索性放了碗筷,双手抱胸地靠进椅子里,死死盯着对面,看看他们到底有多臭表脸! 顾谦对他的全程黑面视若无睹,旁若无人地在左岚唇角啄了一口,然后笑得像个死娘炮:“你的小嘴唇是糖醋里脊味儿,好甜好甜!” 左岚回亲了他一口:“啧啧,你的小嘴儿明明也很甜。” 顾谦继续娘炮:“你的麻婆豆腐看起来好好吃,我要吃,你喂我一口?” 左岚夹了块豆腐:“张嘴,啊——” 顾谦:“啊——” 爱情的酸臭味儿终于惹恼了对面的单身狗,招来怒吠:“顾谦你手断了么,要吃自己不会夹?” 顾谦惊讶地掀起眼皮,仿佛才发现对面还坐着一只围观狗,用‘你怎么还在这儿’的眼神嫌弃了他一眼,然后一针见血地戳穿现实—— “嫉妒使你面目全非!” … 周三轮休,任平生前一天值了个大夜班,白天蒙头睡到午饭前才被赵静怡拽起来。 刷过牙又胡乱洗了把脸,不修边幅地套了件灰t恤花裤衩,顶着比鸡窝还寒碜的爆炸头,趿拉着人字拖晃晃悠悠地下楼。整个人看上去颓废萎靡,没精打采,吃了午饭又半死不活地赖在沙发上玩游戏。 赵静怡整理完厨房一出来,看到自家穿衣气质堪称宅男屌丝界楷模的傻儿子,那种恨不得从越南或非洲直接给他买个老婆回来的躁动心情又冒了上来。 关键前几天还听顾谦说起他恋爱的事,对方还是陆酒酒的同事,这干脆利落的速度,简直把她眼馋得失眠了一整晚。 她拖着地板蹭到儿子跟前,用拖把怼了怼他的脚,旁敲侧击的问:“今天这么闲,怎么不约朋友出去玩儿?” “顾谦今天不休。”他抬了一下脚又放下,打游戏的动作没有一刻停顿,眼神也未曾离开手机屏。 赵静怡气得直摇头,在她看来,说到朋友只想起顾谦,这无疑是破罐子破摔的思维,完全没有一点想约女孩子出去的觉悟。 她干脆把拖把靠在沙发背后,坐到这个冤孽旁边,继续侧击:“我看以后就算顾谦和你一起休息也不能陪你出去玩吧?” 游戏里的敌方已经围攻了上来,他自顾不暇地蹙了蹙眉,右手拇指快速不停的按,放了个终极大招直接干.死了对方boss,这才舒了一口气,不甚在意的问:“为什么?” 赵静怡闭了闭眼,但还是耐着性子告诉他:“因为人家已经有了对象,有点时间自然要陪女朋友了,难不成撇下温柔乡来陪你这个单身狗?” 准备重开一局的手指忽然顿住,他终于抬起头,看着赵静怡:“故意刺激我是不是?” 赵静怡不屑冷哼,又笑得得体端庄:“我早就接受了你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事实,才懒得多费口舌,只是出于日行一善的好心提醒你,随着年龄的增长,你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成家立业,开始围着老婆孩子过日子,再好的朋友,也终将转移生活的焦点,慢慢离你而去,你要还不赶紧给自己找个伴儿,那么到最后……”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手机上的游戏界面,还有离手机不远处的裤衩分叉部位,一语双关:“真就只剩下撸啊撸陪你了!” 任平生:“……” 这种打击力度绝对是强大的,饶是目空一切的任医生也足足愣了好几秒,头一次对‘孤独终老’有了那么一刻清晰的认知,然后下意识像扔烫手山芋似的将手机甩到了沙发另一头。 赵静怡从他一脸懵逼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恐惧,终于发现他的婚姻还有‘抢救’的价值,很是高兴地推推他的脑袋,急于求证:“害怕了吧?” 任平生侧目看了看她,稍作反应便立即收了前一刻的胆怯无措,捞起沙发边角的手机,死鸭子嘴硬地介绍:“这款游戏叫无畏江湖!宗旨是告诫玩家既然人在江湖,就该无所畏惧!” 说完噔噔噔地跑上楼,不消二十分钟,换了件白衬衫,黑裤子,还特意抓了个骚气夸张的发型,人模狗样,又以方才同样的节奏从楼上下来。 拿了车钥匙一鼓作气走到玄关,正换着鞋,赵静怡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欣慰:“要出去?” “唔……”他换鞋的动作僵了一下,仿佛心虚,答得含糊不清。 赵静怡倒没在意,径直从厨房拎出一个沉甸甸的纸盒,送到他面前:“我一朋友从老家带来的土鸡蛋,给了我两盒,你给酒酒送一盒去。” 他惊恐地看了赵静怡一眼,脸色即时变得很难看,莫名其妙就恼羞成怒了,几乎跳起来:“谁说我要去找她?” 这一嚷,又勾起这姑娘晾他一个多星期的事,倒真来了气,手里的鞋拔子直把鞋柜敲的哐哐响,极其不爽道:“我精心打扮成这样,就值给那丫头片子送鸡蛋,凭什么?” 赵静怡怒其不争地怼了一把他的榆木脑袋,对他突然上来的脾气更是不能理解:“哦哟,让你办件事那么多废话,反正你也是开车出去,绕一下的事,帮我送去得了。” “我送她个锤子!”他不屑一顾,怨气冲天的档口,完全听不进去任何道理。 边说边重重抖了抖袖子,一下一下挽至手肘,又竖着食指特别着重严肃地告诫赵静怡:“我没对象没结婚的朋友多了去了,约我还得排着队呢,根本没空搭理她!”说着拉开门,潇洒利落地走出去。 从车库里顺畅无阻地倒出坐骑,把车开到门口时鬼使神差地又踩了一脚刹车,停住。 极度烦躁,不经意间就要伸手去挠头发,忽而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吹的发型,又把手悻悻缩了回来,搭在方向盘上,几根手指来回不停地在上面叩着,发出节奏紧凑而混乱的‘嘎达’声。 他在挣扎,在犹豫,在想现在又腆着脸回去拿鸡蛋他颜面何存? 以致天人交战了十几回合之后,终是无法忽视心底里的那抹遗憾,灰溜溜地下了车…… 赵静怡把东西送回厨房,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便探出脑袋往外看,去而复返的人已经走到了客厅,挥挥手跟她说:“哎呀你把东西给我吧,回头要是还早就勉为其难帮你送过去。” 语气很是不屑,还满脸的不耐烦,仿佛他转一圈回来完全是因为突然间的自我。 赵静怡诧异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从他别扭的表情以及闪烁的眼神里似乎看透了些东西,稍稍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 她抿抿嘴,忍住没笑出来,拿了东西放在儿子手上,还配合着给了一个台阶:“得亏你体恤老妈,不然我还得自己打车送过去。” 再次把车开出院子,任平生装腔作势地走了反方向,又不放心地瞥了一眼后视镜,确定赵静怡没有出来偷窥,这才在前面左拐的路口掉了个头往后面的方向开。 不到半个小时,人就站在了陆酒酒家门外。 特意没有给她任何通知,就是想突击看看她到底在忙些什么,能让她这么多天都杳无音讯。 有了奉命送鸡蛋的借口,连敲门的声音都底气十足,等汪家珍开了门,他也没了上次的局促,直接大大方方跨进门,将手里的盒子递给汪家珍,从容笑道:“汪阿姨,这是我妈一朋友从老家带的土鸡蛋,正好我今天休息,她就让我给您家送一盒过来。” “哎呀,你妈妈也太客气了!”汪家珍接过纸盒,把他往客厅引,一边给他泡茶一边说:“好东西尽想着我们,改天我请她吃饭。” “……嗯”他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眼神从进了屋子就不自觉地往陆酒酒房间的方向瞟。 汪家珍一回头,正好逮到他没来得及收回的眼角余光,立刻露出喜不自胜的兴奋表情:“找酒酒?” 他尴尬地咳了咳,不过瞬间,开始一本正经的表演医者仁心:“怎么说也是我的病人嘛,我既然过来了,当然要帮她看看恢复情况。”说着又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问:“怎么,她还在睡午觉?” 汪家珍自然信了他的说辞,感激殷勤的摇摇头:“没有没有,她嫌家里闷,跟她姥姥去楼下棋牌室打麻将了。” 他一愣:“……打麻将?” 这个回答,听上去那么的悠闲自在,逍遥快活—— 再一次想起被冷处理了一个多星期的自己,他拧起眉,瞬间有冲下去吊打那个畜生的冲动。 “就下面一层吗?”他隐藏好自己的情绪,笑得如沐春风。 汪家珍对他总是越看越满意,明白他是要去找陆酒酒的意思,连连点头:“就在楼下,他们家一般是不会关门的,门口有个写着‘棋牌室’的彩灯牌子。” 任平生微笑颔首,却暗暗咬了一口后槽牙,出了门也懒得坐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的楼梯气势汹汹地冲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上一个神器榜,为了基数会停更一天,希望小可爱们体谅一下窒息作者的难处,下榜之后基本就保持日更了,保证用肥章+日更来报答你们! 另外购买此章节的记得留评哈,给你们发红包! 第28章 到了楼下一看, 棋牌室的门果然没关,里面哗啦啦都是搓麻将的声音, 还有偶尔夹杂其中摸到好牌的欣喜吆喝。喧哗嘈杂不可避免,但环境布置得倒是不错, 墙上也有禁烟标志, 没有普通棋牌室那种乌烟瘴气。 他跨了进去, 从一间间小房间里看过来才发现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 可能也算是小区里变相的老年活动中心吧? 棋牌室的老板也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正忙着给各房间的牌友添茶倒水,不时与人寒暄几句,看到一些可能胡把大头的精妙牌面也会驻足旁观一局。 而此时, 他兴致勃勃旁观的,恰恰正是陆酒酒这一桌。 任平生不声不响地挪到小房间的门口, 靠在一侧静静观望,里面那帮人的注意力全在牌桌上,也没人留意门口。 陆酒酒其实没打, 而是作为军师的角色坐在她姥姥旁边—— 瘸的那条腿垂在地上,好的那条曲着踩在椅子上, 膝盖抱在怀里,脱下来的那只鞋被人不下心踢到了角落里也懵然不知。 一手捏了根棒棒糖,另一只手拿了把小折扇, 嘬一口棒棒糖,再给姥姥摇一摇折扇,嘴里还老流氓似的指导姥姥:“扔鸟扔鸟, 鸟就你这一张,二条三条都下来了,留着干嘛?” 姥姥有些犹豫,一条攥手里一时不敢扔,陆酒酒大手一挥,愣是把棒棒糖挥出诸葛亮挥白羽扇的气势:“扔!” 姥姥应声丢掉了一条,陆酒酒亟不可待地将棒棒糖一口叼进嘴里,擅自帮姥姥摸回来一张牌,却没急着放下来,斜仰着头皱着眉,像个神棍一样玄了吧唧地用大拇指摩挲着麻将正面。 手法神情,一看就是个中老手…… 所有人屏气凝神地看着她,等着揭晓结果,连任平生都不自觉忘了眨眼睛。 “啪——” 随着一声脆响,她动作夸张地将那张麻将重重反拍在桌上,曲在椅子上的腿直接光脚踩到地上,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欣喜若狂的喊道:“单吊自摸清一色!”吼完立即招呼其他三方:“给钱给钱给钱……” 桌上一阵唏嘘,犹如炸开了锅,有人喝彩有人遗憾,有人老老实实掏钱,也有正对面那位胖阿姨半商量着“欠一把,欠一把。” 财迷兮兮的人收钱的动作不停,但也没反对欠一把,只不过斤斤计较地提醒:“胖婶儿,您上一把还有个一块没给哈!” 胖婶儿:“……” 偷窥者:“……” 任平生默默退出棋牌室,站在门口半天消化不了刚才小姑娘那浑然天成的流氓赌徒加神棍的气质。 蓦然回首,想一想过去那些追求过他的女孩子,美丽端庄温柔贤惠的有,俏丽可爱气质出尘的也有,唯独没有今天这种屌丝气息能把他天灵盖冲翻的一款。 最可气的是自己还…… 还…… 他终于挠乱了精心保护的发型,下楼的时候一直自我怀疑地碎碎念叨:“我到底看上个什么玩意儿?是不是年纪大了审美都被狗吃了,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 任平生一口气跑到楼下停车场,人还没坐进车里,陆酒酒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他瞅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醉醺醺’三个字,思想又开始斗争,纠结,脑子里仿佛跳出两个自己,一个跺脚抓狂:“接啊接啊,管她什么德性,宝贝你不就得了?”另一个不屑冷哼:“小恩小惠,我大好青年栽在这货手里,往后在二院还怎么混?” 就这么犹豫不决,还没拿定个主意,铃声却戛然而止—— 他瞪眼愣了愣,然后缓缓皱起眉,随即一脸大写的卧槽。 她挂了,她竟然挂了,才响了这么几声就毫无耐心地挂了! 坐进车里,他哐地一声重重甩上车门,还是觉得不解气,也顾不上面子里子,直接气呼呼就拨了回去。 刚一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气喘吁吁地追了好几句:“你在哪,还没走吧?你别着急走哇,我下来了,我有东西给你!” 气急败坏的人:“emmm……” 瞬间又不生气了是怎么回事? 挂了电话,他偏头看向楼道那边,果然看到陆酒酒拄着拐连蹦带跳地往外走,着急忙慌的样子,拖着条瘸腿,步伐凌乱得任平生看着都一阵心惊肉跳。 他立即下了车,车门都忘了关,人就往她跟前冲,冲到她面前劈头盖脸地骂:“你神经病啊,这么走路腿还要不要了?”说完立即给她提溜到旁边的花坛边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她旁边。 陆酒酒喘着粗气歇了歇,气息不稳地说:“我,我怕你走了,我有东西给你。” 任平生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瞪了她一眼,没有好语气:“什么事电话不能说,什么东西你打个电话我不能上去拿?” “怕你已经走远了嘛。”陆酒酒鼓鼓嘴,有些微委屈,低着声音嘀咕:“来了就走,完全也没想着要看看我。” 他忍不住睨她一眼,瞧仔细了才发现她刚才走得太急,此时鬓角竟泌出了薄汗,打湿了发际线最边缘的一层细细绒毛。 心尖上的一块陡然又被触动了下,他有些过意不去,又暗暗有些开心。 “看到你了,麻将搓得热火朝天,我哪敢扰了你的雅兴?”他语气软了下来,却不自觉带着些酸溜溜。 一说起这个,陆酒酒整张脸立马都皱了起来,苦不堪言直摇头:“你是不知道我在家里都快闷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简直要疯,今天是缠了姥姥好久她才愿意带我去的。” 任平生又看了她一眼,眉目间的神色凝滞一秒,立刻又别开视线,漫不经心道:“闷不知道找朋友聊天?” 陆酒酒撇撇嘴:“左岚正在热恋期,哪有功夫理我。” 任平生恼怒回头:“你就她一个朋友?” 突然拔高的嗓音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才领会他的意思,脸上即将露出喜色又强自按捺下去,弱弱解释道:“你不是……让我给你些时间么?” “时间是这么给的?”他皱眉反问,言语里充斥着不满:“我怎么感觉你是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啊?” 陆酒酒咬了咬唇,忍着没笑出来。她不说,他自然不会知道,其实这一个多星期,对她而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百般折磨,万般煎熬! 终于明白,能把人寂寞成疯子的,只有心里怀着山洪海啸般的思念! 这么想,一颗心仿佛泡过蜂蜜水似的,柔软温情而且还甜丝丝的。 她掏出那张在口袋里压了好几天的门票,默默送到他眼前,没什么把握的问:“我请你去听演奏会,你就当带我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任平生迟疑地接过她手里的票,看一眼正面那个眉目如画的男人宣传照,又翻过来看看反面印着‘北厢雅座99号’的字样,料想这是高级vip的票,不禁蹙眉还给她:“我不懂古琴,暴殄天物。” 陆酒酒慌忙推了回去,啧一声,不赞同他的观点:“奏琴的才需要技巧,听琴的哪有懂与不懂,千人品琴自有千般见解感悟。若只狭隘在懂不懂,一味的去研究各类曲风最初表达的情感,体会到的不过是原作者的内心世界,高级别的附庸风雅,终究不是你自己真实的所感所悟。” “一首名曲,既定表达的是慷慨激昂,可你听的时候偏偏感到悲伤,切身实际的体会,难道就因为你感觉的不对,就叫不懂吗?” 她说得句句在理头头是道的,任平生嘴角微微翘了翘,很喜欢看她这幅较真劲儿,前一刻还在脑子里来回转悠的流氓赌徒此刻正挥一挥衣袖,沿着夕阳下的羊肠小道渐行渐远。 能找到她的闪光点,这让任平生心里一下子好受多了,把门票沿着票根那一侧的缝隙一点点对折好,揣进口袋里,他表示:“要是那天上班,我……”说到一半,忽而瞥到小姑娘眼里闪过的那抹黯然,心思一顿,蓦地又改了口:“…我还是提前和别人调班吧。” 他话音才落,对面人的一双眼睛立马弯成了小月牙。 “那你一定要来!”她激动得指手画脚:“这位古琴演奏家是我的偶像,我也是第一次听他的演奏会,能和你一起,简直太棒了!” 她越说越兴奋,忘乎所以地摇晃着他的手臂,几缕落日的余晖投进那双笑眼里,激荡出别样的风情,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明明一眼看去温澈见底,又细瞧,却一下子心魂俱失—— 胸腔里的节奏无端端加快了频率,一下一下跳得疯狂生猛,他耳后一热,害怕被她窥探到什么,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视线悠长绵远地移向天边。 “今天天气真好!” 他远眺天际的飞鸟,信口开河。 旁边的人挪了挪被热气灼疼的屁股,狗腿般的完全附和:“对啊,天气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他们就能这么腻歪下去么?别天真了,我肯定是要狗子倒追的! 第29章 距离瑶光的演奏会还有小半个月, 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陆酒酒却度日如年, 一天一天以分秒为单位地计算着时光。 实在耐不住寂寞的时候,会忍不住给任平生发微信。 虽然他依旧忙碌, 通常等他回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两个小时或者更久, 好在她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更何况有了‘他看到就一定会回复’的自信, 即便他的回复反射弧略长,甚至有时候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却只得到一个冷冷淡淡的‘哦’字,她依然开心到飞起。 等好不容易把小半个月煎熬过去, 演奏会前一晚,陆酒酒还是对他不放心地千叮万嘱:“演奏会七点半就开始了, 你七点十分要到的,门口停停车,检票进去, 再找找座位估计正好开始了。” 任平生不断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没有工作耽误我还是很守时的一个人。” 无心之语,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当天傍晚五点半,他精心打扮了一番,准备出门接陆酒酒先去吃个晚饭。 之前听顾谦说嘉利剧院旁边新开了一家西餐厅, 法国菜做得特别地道,环境也清净优雅,最适合带小女生去耍浪漫, 他当时听了就有些心动,几天前默默把位子订好了。 车子临出车库的时候,脑子里还在幻想待会陆酒酒感动成傻逼的样子,结果下一秒,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机忽然‘叮铃铃’地叫唤开了。 特别设置的铃声,一听就知道是医院打过来的,他踩住刹车,忽而蹙紧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了电话,果然如他所料。 市内刚刚发生一起五车连环相撞的特大车祸,一辆大型货车转弯时发生侧翻压倒旁边一辆校车,又摩擦前移与迎面而来的公交车相撞并且还连累了旁边的两辆私家车。 事故发生地点与二院就隔了一条街,校车公交车都有,受伤人数众多,病患一窝蜂全往二院送。楼下急诊忙炸了锅,骨科人手不够,临时召回调休医生。 任平生挂了电话,心里早就有数了,一边戴上蓝牙耳机给陆酒酒拨电话,一边分秒必争的发动车子往医院赶。 电话接通,他语速很快,电话那头的人只来得及说三句话: 陆酒酒:“喂?” 任平生:“演奏会我去不了了,学府路发生了一起特大车祸,医院缺人手我得赶回去。” 陆酒酒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立马说:“好好好,你去忙你的,别管我。” 受他的影响,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她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深怕耽误了他一点点的时间。 可忽然,任平生在那头用低沉的嗓音说了一句“对不起”,她才发现自己也是个矫情的人,不安慰还好,他这一说软话,那些微微酸涩的委屈反倒暗搓搓地冒了出来。 握住手机的指尖下意识紧了紧,喉咙有些发硬…… 她咽了咽嗓子,才说:“……没关系。” 那最后三个字包含的落寞遗憾,听在任平生耳朵里格外清晰明显。 他挂掉电话,本想再发一条安慰性的短信过去,可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又觉得无从说起,脑子里想好的所有说辞都苍白无力,最后无奈叹了口气,索性把手机又扔回了控制台下面的格子里,专心开车。 而陆酒酒这边,伤心失落自然不可避免,毕竟这是第一次她真正意义上的邀约,即便当初把话说得再好听,可她终究是人,也是个初尝恋爱滋味的小仙女,看重各种‘纪念日,第一次’。 她理解他的工作性质,不敢埋怨,但欢欣雀跃的兴头迎面泼来一盆冷水,任谁都会有些小情绪。 这样一来,她忽然一下子什么兴致都没了,正准备换的连衣裙也被扔在床角,头一次开始反思,之前,张口就来的那些情话,是不是太盲目自信了点? … 任平生赶到医院,急诊部大楼外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救护车、警车全都堵在了门口,还在继续一趟一趟往回拉人。 他匆匆忙忙跑进大厅,里面也是一片兵荒马乱,鲜血满目,哀嚎遍野…… 在来往的人群与轮床之间,正在忙碌的顾谦一眼看到了他,毫无意外地摇摇头,声音从口罩之后模糊不清地传过来:“你这么突然回来,酒酒没生气吧?” 任平生拧了下眉,一声不吭地扣上口罩,手法娴熟地开始给他隔壁轮床上的患者清理伤口。 他不说话,眉头紧皱,顾谦也知道他此时一肚子郁闷,又加上病患太多,急需处理的情况太多,此话题不了了之,最后忙得也根本没空闲搭。 事故中有辆校车,里面尽是些六至十一二岁的孩子,有两个送到医院已经快不行了。 其中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是任平生负责抢救,小男孩生命力顽强,自我意识里一直不肯放弃,任平生也不肯放弃,心肺复苏的时候一直按压一下喊一句加油,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可最后还是没救回来。 情况紧急,顾不得伤心感慨,转身又投入到另一波抢救工作中,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多,所有的伤患才完全处理妥善。 任平生做完最后一台手术,从手术室里出来时浑身骨头僵硬,动一下几乎要散架了一般,从骨缝里透出连绵不绝的酸痛,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急需一个能躺下来的地方休息。 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这个时间回去也不值当了,还不如直接去值班室睡一觉,估计还能多睡一到半个小时。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偶然听到小护士们聊天,说是没救回来的两个小孩家长在楼下闹,倒不是闹医院,而是吵着要货车司机偿命,货车司机自己还在icu躺着,能不能挺过今晚还另说呢。 医务科保安科都在楼下劝,可人孩子早上蹦蹦跳跳去上学,傍晚放学就跟你说孩子没了,任哪个当家长的都接受不了。 任平生靠在墙角静静听着,这个时候才缓缓反应过来,忽然想起那个小男孩,想起他那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安静地覆盖在眼睑之上,仿佛睡着了一般乖巧的模样。 宣布死亡之后,瘦弱稚嫩的小胸脯还坦露在空气里,穿来的那件蓝色小衬衫上染了大片的血迹,任平生帮他扣上扣子的时候,旁边的护士直接就哭了:“孩子都没了,再让家长看到这些血迹,不是剜家长的心嘛……” 任平生捏了捏眉心,眼睛里进了沙子一般的酸涩难受,之前排山倒海的困乏早已荡然无存,此时胸腔里像堵了团厚厚的棉花,沉重压抑得他快喘不过气。 匆匆下楼,刻意避开家长闹事的大厅,他从偏门走到医院外的小卖部买了包烟,就席地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抽。 九月初的凌晨夜晚,月朗星稀,外面坐久了空气里的清冷气息开始隔着衣服丝丝缕缕地渗透到皮肤上,让人一个冷颤之后瞬间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不会抽烟,却接连不断抽了五六根,被呛得直咳嗽,但夜风一阵阵吹过来,滞闷的情绪仿佛也随着缥缈的烟雾被冲淡了一些。 长长舒了口气,心头暗潮翻涌的消极终于稍稍沉寂下去,他掐灭烟头,将烟盒揣进裤子口袋里,却碰到了里面的手机。 犹豫了一秒,最后还是掏了出来,鬼使神差的就给陆酒酒发了条微信: 他写道:【这就是现实,所以,你还要不要喜欢我?】 发过去的那一瞬间,他想过,只要她敢回答说要,他就立刻冲到她家楼下把她拽出来摁在墙上狠狠的亲一口,然后大方的跟她宣布—— “行,老子归你了!” 可显然这个时间那蠢货早就睡了,他根本等不到答复,过了那一秒,下线的理智突然回笼,他瞪着自己发出去的骚.言浪.语,又惊讶:“踏马的刚才脑子里经过了什么鬼东西?” 瞬间低头捧着手机,怂了吧唧地把那条短信给撤回了。 正忙活着‘毁尸灭迹’,身后突然有人轻轻踢了踢他的屁股:“你还真在这儿啊?” 这大半夜的,身后冷不丁冒出个女人的声音,他差点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条件反射的从台阶上跳开几步远,身形踉跄面色狼狈地回头—— 隐约模糊的视线里,台阶上确实站了个女人,穿了件长裙,上面还套了件外套,五官陷在夜色里看不真切,但是从外形轮廓来看,身材气质都不错。 可惜任平生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怜香惜玉’这一说,自己被吓个半死,脱口而出的话就没那么客气,甚至有些刻薄道:“何方妖孽啊,大半夜出来吓人好玩儿?” 台阶上的女人闻言低笑了几声,从黑暗的光线里往他跟前走近,在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带着俏皮的笑意无奈的说:“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一点没变?” 小卖部门口那盏昏黄的路灯还亮着,照明度不强,但依旧能让他看清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发尾柔顺乖巧地贴在耳廓边缘,精致流畅的脸型又被恰到好处地修饰了一番,娇俏艳丽的五官带着戏谑的笑意,哪怕是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也显得明艳动人,魅力四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新出来的人物是谁?提示:助攻! 第30章 任平生还没说话, 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木然地划了接听, 手机贴在耳边,里面立刻传来顾谦夸张的大呼小叫—— “任平生, 我告诉你个消息你一定要站稳了!” 他动了动唇:“什么?” 顾谦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 依旧激动不已的叫唤:“你猜猜我刚才在急诊大厅遇见了谁?你绝对猜不出来的我跟你说, 尼玛的, 我他妈当时还以为见鬼了……” “你是说谭嘉雨吧?” 顾谦僵了僵:“欸??你…你怎么知道?” “哦,这鬼现在正站我面前呢!”他目光波澜不惊地盯着前面的人,嗓音听起来也漫不经心,然而刻意的平静里带出的那丝散漫奚落任傻子都听得出来。 谭嘉雨抿唇笑了笑, 好似并不在意他的恶语相向,又往他跟前走了两步, 兀自解释道:“本来应该明天一早来医院报道的,结果傍晚遇上车祸,我的车被撞了, 人也跟着来医院了。” 任平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几眼,不见明显受伤的痕迹, 这才哼唧了一声,讥讽道:“一回来就招这么大的事故,你什么属性?” “所以呢?”谭嘉雨回头看了看他坐过的台阶方向, 想起刚才黑暗中忽明忽暗的那点火光,还有至今弥漫鼻尖的淡淡烟草气息。 垂眸笑了笑:“还是看不开生死一个人又躲这里哭鼻子?” “蹲医院大门口叫躲?”他没好气的反驳。 谭嘉雨眼睛里又漫上笑意,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显得清丽耀眼, 很赞赏地点点头:“居然没否认是在哭鼻子,倒是比从前坦诚多了……” “谭嘉雨…”他不耐烦地打断她,目光凉薄地倾斜着睨过来:“别整得像叙旧似的,跟谁装故人呢?” 努力挤出来的笑容终于绊在唇角僵了几秒,她愣了愣,所有的伪装被他一语刺破。 她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一来二去,尴尬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但既然打算避重就轻,也早就做好了觉悟,于是继续装傻到底。 一厢情愿的努力营造出恍然如昨的气氛,拿出从前哄他的套路,柔声细语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啊,又不是才毕业,好歹把多愁善感的少女心收一收,这要是被那些实习生瞧见了,多影响你高大光辉的形象啊,对吧?” 任平生一双眼里依旧没起太大的涟漪,阴测测的眼神随意瞟了她一下,但很快又投向她身后浓浓的夜色里,一副不想跟她多说废话的德性表现得显然十足。 后来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想起曾经被某人标榜过小肚鸡肠,就这么一声不响的退场,显然不符合她给的这个人设,于是又后退了几步,半得意半鄙夷的说了一句:“我历尽千帆,仍是当初那个热血少年,对于生死怎么都看不开,不像你……” “你的血,早就冷了!” —— 任平生这边途生巨变,旧情人别后重逢,未知来意分外眼红,然而陆酒酒那边,也并不比他好多少,老仇敌狭路相逢,偏生变故拔剑相向。 事情还要从瑶光演奏会那天晚上说起—— 得知任平生不能赴约,陆酒酒纵然无限失落,可期待已久的偶像演奏会不能不去。 之前白天还贱兮兮地跟左岚炫耀,任医生为了赴约已经提前调班,对今晚需要上夜班的顾谦表示同情,对独守空房不能一起出去潇洒的左岚表示慰问。 结果…… 乐极生悲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她一个瘸腿的废物又被禁止晚上单独出行,心情简直灰暗到极点。 万般无奈,只好给左岚打了个电话,恬不知耻的笑嘻嘻:“来啊宝贝儿,我也被放了鸽子,不如今晚随我一起兴风作浪?” 左岚那边自然幸灾乐祸的笑出声,还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陆酒酒直接可怜巴巴地嗷呜了几声,郁闷道:“我的任医生临时被使命召唤回去了……” 左岚喜闻乐见地回敬了同情以及慰问,但最后也只能认命地开车过来接她,为此,陆酒酒特意犒赏了她一顿高大上的西餐。 吃罢饭,两人按时检票进场。 知名偶像级古琴演奏家的音乐会,自然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视听盛宴。 一开场,主持人就介绍了瑶光今晚一共演奏八首曲子,前四首名曲,后四首网络原创曲目,网络曲目每一首都是经过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亦是他本人非常欣赏喜爱的。 前四意致敬,后四意传承,良苦用心,意义非凡! 瑶光此举,对那些网络流传曲目的原创作者来讲,不仅仅是一种认同赞赏,更是一种积极鼓励。 陆酒酒一边沉浸享受,一边暗暗感慨羡慕。 不仅羡慕那些原创作者,更羡慕坐在瑶光身侧的那位老相识…… 几年不见,田诗如今更具古典女神气质。 她五官本就生得温婉柔美,墨发袭腰,着一身汉元素白色长裙,怀抱那把九霄环佩与瑶光并肩走来。 舞台上烟雾缭绕,灯光明暗变换,三面高大震撼的3d立体显示屏播放出远山云海的画面,与现场恰如其分无缝对接,呈现出来的效果如梦似幻,宛如缥缈仙境。 而身处浮光掠影中的那对男女,好似瑶台仙子造访凡尘,于山林暮霭间遥遥相望,以琴传情,如神仙眷侣,更胜流水知音…… 这场音乐会,无论是灯光布置,舞台效果,以及两位表演者的琴技颜值,都让在场所有人满意到无以复加。 即便是最开始不以为然的左岚,在酸了一句“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之后,全程两个小时,也都是聚精会神不发一言的侧耳倾听。 最后八首曲目弹完,听众意犹未尽,雷鸣般的掌声与呼唤声响彻音乐大厅,瑶光作揖谢幕,观众不依,掌声不减呼唤不断,热情愈发高涨。 一般的音乐会,预留的返场节目肯定是有的,但瑶光行事向来随心随性,会不会返场还真不好说。 陆酒酒坐在楼上一层的vip包厢里,离舞台不算近,为了观察清楚瑶光的反应,按捺不住希冀站了起来,单脚跳到扶手边伸长了脖子去张望显示屏。 掌声经久不息,持续不下,瑶光终于去而复返! 一时间台下欢呼的浪潮几乎掀翻大厅屋顶,陆酒酒更是傻逼兮兮地热泪盈眶,惹来左岚满眼看智障的嫌弃。 回到舞台中央的瑶光并未立刻坐下演奏,而是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整个晚上第一次准备开口说话。 他嘴角微勾,竖起食指抵在唇畔中间,眉眼间又适时露出宠溺迷人的笑意。 左岚掐了掐陆酒酒的手,感叹:“一个‘妈的别吵’的简单动作,被他表现得明眸善睐,媚态如风,啧啧啧,这个男人简直是颗人.肉春.药!” “偶像要说话了,能不能闭上你那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陆酒酒毫不客气地怼了下她的胸口,小声警告。 等全场终于安静下来,瑶光视线逡巡一圈,然后才缓缓开口:“说实话,我没想到迎江的琴友会这么热情,这么捧场,我很兴奋,也很激动!” 他半低着头,又微微牵了下唇角,风华立显:“两个小时,大家能坐不离席地忍受下来,足见各位的涵养,真诚,以及对古琴的喜爱,我本来确实没做返场的打算,但千金易得,知音难求,奏琴的遇到愿意听琴的,岂有收弦的道理?” 台下观众一阵鼓掌叫好,喝彩喧天。 他转身,翩然入座,点了段檀香在旁边的小香炉里,细长的指尖轻抚琴面试了试弦,台下立时寂静一片…… 场内灯光陡然一暗,正当所有人惊诧疑惑的时候,一束光柱从他头顶打照下来,沐身在那一圈光晕里的男子,长发披肩,白衣胜雪,果真如同一位从千年之外款款而来的琴音圣手。 他一甩广袖,指尖重拨轻挑,一首狂放不羁的曲调自七弦之间豁然流出—— 是《楚狂》!! 陆酒酒只听了三个音便‘噌’一声站了起来,打着石膏的脚一起用力也没觉得疼。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实在害怕其实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或者是激动之下产生的臆想,于是迟疑地回头,戳一戳身边的左岚,用快哭出来的表情跟她说:“我…好像…听到瑶光在弹我的曲子!” 左岚也在认真倾听,细细分辨,听出来之后也是一脸震惊:“还真是,就你老早以前的,叫什么‘猖狂’的?” “楚狂!”陆酒酒及时纠正,整个人激动兴奋到浑身打摆。 脑内的自己忍不住跪地抱头,疯狂咆哮: 啊啊啊—— 我的男神,我的偶像,他居然在演奏会上弹我作的曲子啊!! 怎么办怎么办,我幸福得要厥过去了,我的眼泪要飙到八百里开外了! 任平生你个混蛋,为什么你今晚不能来啊,这么光辉荣耀,振奋人心的时刻真的超级想和你分享啊! 陆酒酒彻底风中…癫狂,至于后来瑶光又弹了什么曲子,她完全是听不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久等了! 第31章 演奏会结束, 主办方在场外大厅设了个展台,售卖瑶光的新书, 并且告知购买者明天上午在省艺校的礼堂里会有瑶光的古琴讲座,携书参加, 讲座结束后瑶光会给粉丝现场签名。 陆酒酒蹦蹦跳跳的挤在队伍尾巴上, 结果得益于她现在‘伤残人士’的身份, 主办方开了个特例, 让她不用排队直接拿书走人,她感激涕零,钱也掏得格外爽快。 左岚一旁看得直摇头:“一般音乐会都会附赠大师班的套票,买了音乐会的票就可以免费参加讲座, 他们倒算得精,以书抵票, 又赚一笔。” “一本书的钱就可以听瑶光讲课,多值啊,而且明天瑶光会现场签名的, 不买书,签哪儿?”陆酒酒将书抱在怀里, 宝贝兮兮的用袖子擦了擦封面。 左岚朝天翻了个白眼:“所以说粉丝的钱好赚啊!” —— 嘉利剧院对街的巷子里有家很出名的音像店。 几十年的老店,走的是复古怀旧风,近几年‘情怀’这东西在网上炒得很火, 又加上这店里各种类型的cd海量,甚至吸引了不少音乐名人前来,这样一来二去, 招牌就打出来了。 陆酒酒也是这里的常客,和老板混得很熟。 在家被闷了两三个星期,难得出来一次,简直像脱缰的野马,乐不思蜀,出了剧院,左岚又被她拉到了音像店里。 她心血来潮,扬言要买下瑶光所有的古琴专辑。 “他的专辑你不是早就集齐了吗?”左岚提着一盒馄饨,靠在收银台边哧溜哧溜的喝着。 陆酒酒在cd架上一盒一盒的找专辑,头也不回的答:“我想再入一套将来传辈儿!” 左岚又和瞅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 这大半夜的,店里也就他们两个客人,看店的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胆怯怯地睨了左岚好几眼,就是不敢提醒她不要在店里吃宵夜。 “瑶光的《今宵酒醒何处》来了吗?上次你们老板说会给我带的。”陆酒酒找了一圈,就差那一碟,于是回头问看店的男孩。 男孩点点头,从收银台后面出来:“来了,我给你找。” 他垫了个椅子从cd架的最上层找到那盘碟,递给陆酒酒,说:“这个专辑有点早,买的人不多,所以放在最上面。” 陆酒酒接过cd笑眯眯道:“是有点早,这是他个人独奏的第一盘专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呢。” 正说着话,推拉门上的风铃突然被撞响了,三人不约而同一齐看向门口——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女的身材高挑,长发如瀑,穿着件白色长裙配短款牛仔外套,男的嘛…… 很好形容,一身黑,黑帽子黑口罩,黑衬衫黑长裤,上下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半截鼻梁,打扮有点渗人,看起来像恐怖分子似的。 “进来嘛,这里面保证有你要找的碟子。”黑衣男仿佛有点不情愿,被长发女抱着手臂拖了进来:“你好不容易来迎江一次,我总得尽尽地主之谊!” 她将男人拽进来之后,并没有立即松手,还轻轻扣着他的手腕,把人往古琴区拉,然后就撞上撑着拐杖捧着cd盯着她的陆酒酒…… 一时间,双方都被突然摁了暂停键似的,相互静止不语,沉默对视。 最后还是左岚首先打破沉寂,一脸的不可思议,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哟喂,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美女古琴演奏家田诗小姐么?” 陆酒酒至今还记得,她与田诗当年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她去质问专辑的事,结果闹得不愉快,大打出手。 后来她们网络宣战,田诗毫不心慈手软,拿高于她的人气引导舆论,拿精心策划来的‘证据’颠倒黑白,最后她遭众叛亲离,网络暴力,心灰意冷之下封号退圈。 时隔四年,昔日闺蜜成仇敌的人这么近距离的站在面前,比起先前她伫立在高高的舞台之上要来得真实多了。 陆酒酒此刻对她才有些许熟悉感,但依旧是不悲不喜地盯着她,和她还缠在黑衣男人手腕上的指尖,格外刺眼。 眉梢下意识微缩了下,她拧着眉,满脸不高兴:“徐阳呢?” 田诗陡然见到陆酒酒,心里确实不设防备地跳了一下,不过她这几年好歹大大小小的场面见过不少,接触的人也各色各样,只一个转眸间,便淡定自若下来。 从容大方地朝她伸出手,笑得优雅迷人:“老朋友,好久不见啊?” “去你妈的老朋友,我问你徐阳呢?”陆酒酒简直一刻都不想和她装,一把挥开她的手,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团浊气。 突然而来的大嗓门把田诗震慑住,连她身后的黑衣男人也忍不住抬眸看着陆酒酒。 左岚也嗅到紧张的气氛,立马小跑着过来给她撑腰,指着田诗身后的黑衣男人质问道:“你这个人,不知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吗,大半夜的手拉手像什么话?” 黑衣男人眼神波澜不兴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三个姑娘,已经从这三人的气场里察觉到了新仇旧怨,忽而眼角弯了弯,像是在笑,紧接着将手从田诗指尖抽出来,后退一步,双手抱胸的靠着cd架,一副‘和我没关系,我只围观吃瓜’的姿态。 田诗:“……” 陆酒酒和左岚也有点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了一眼。 但此时没心思对个陌生人过多揣摩,甚至从他们进门到现在,陆酒酒都没怎么正眼看过那个黑衣男人,她的注意力全在田诗那里,于是又追问道:“你今天这么大的演出,徐阳没陪你一起过来?” 田诗虽然看起来孤立无援,但盛气凌人的气势还没塌,甩了甩头发,言简意赅:“没有。” “你们吵架了?”陆酒酒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她后面的男人,皱眉问:“你今天可是和瑶光同台,这种时刻,就徐阳对你那宝贝劲儿他怎么可能不……” “和你有关系吗?”田诗突然扬声打断她,眼里森冷的笑意凌厉刻薄:“大家四年没见,你一上来就打听我男朋友,合适吗,你是他老婆还是他妈啊,管他那么多?” “你……” 陆酒酒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才发现,几年过去,她历练得越发伶牙俐齿,早已不是最开始那个初见徐阳还会脸红的小女孩。 这两人,吵架互掐的段位明显不在一个级别,左岚一旁看不过眼,无声回头,端起她吃剩的那盒馄饨汤,二话不说,照着田诗最洁白无瑕的裙子上就是一洒…… “啊——” 田诗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瞬间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陆酒酒:“!!!” 黑衣人:“!!!” 场面局势转变太快,陆酒酒彻底傻眼,紧了紧手里的拐杖,几乎是双目夺眶欲出地瞪着左岚。 左岚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紧不慢地掏了掏耳朵说:“从她看到你完全没有一点羞愧和胆怯的时候,就该直接上去干一架,废那么多话干嘛?” 话音刚落,田诗那边刚好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冲上来,左岚毫不示弱,撸了袖子甚至有些兴奋地张牙舞爪,两人一接触,瞬间不顾形象的纠缠扭打在一起。 扯头发就算了,左岚那个老流氓居然还去掀人家裙底,田诗护不住自己的裙子,也效仿着去掀她的—— 呃……结果左岚穿的是裤子…… 看店的小男孩早就吓得躲到收银台后面给老板打电话了,只打算围观的黑衣男人也开始有点不淡定,支起了身子,准备过来劝架。 陆酒酒一看情况不妙,立刻撑着拐杖拦在他面前给左岚打掩护,竖着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一些,警告道:“女人间的恩怨让我们女人自己解决,男人最好不要插手!” 黑衣男人脚步没有停顿,却无声睨了她一眼,依旧没说话,陆酒酒被他这个眼神冻了个激灵,有点慌,情急之下抬起右边的拐杖抵在他胸口,强撑起气场威胁:“你再往前走信不信我拿拐杖抽你?” 男人终于停了脚步,眼神凉飕飕的盯着她,又垂眸看了一眼和她气场完全不符的石膏脚,眼尾似乎又弯了下,低沉沉的嗓音从口罩后面不甚清晰的传了过来,带着满满的嘲讽。 “瘸子,能站稳了再说。” “……什么?”陆酒酒闻言,微微瞪大眼反应了几秒,然后气得差点窜飞起来,提了嗓子就鬼吼鬼叫:“你骂谁…你骂谁是瘸子?够胆你他妈再说一遍?” 对战的时候被对方戳到痛处,要么就此气弱,要么恼羞成怒,陆酒酒显然属于后者。人在气头上,什么理智素质统统抛到九霄云外,没去想什么后果,抡起拐杖就朝男人腿部抽过去。 眼看那银白色的拐杖迎面飞来,男人都准备好抬腿一脚踹开,恰在此时,拐杖那头忽然被人半途紧紧捉住—— 闻讯赶来的店老板还有些气喘吁吁,来回瞅瞅这拔剑弩张的两个人,只认出了陆酒酒,无奈的赔笑道:“陆大小姐,陆祖宗,我是哪里得罪您了,这大半夜的带人来砸我的店?” 陆酒酒气呼呼夺回拐杖,憋屈地瞪了老板一眼:“谁砸你的店了,店里的东西一样没碰。” “行行行,没砸店……”老板举手投降:“但在我店里打架斗殴也不好吧,这门口路过的人看见,多影响我生意啊?” 说着,又一不小心瞥到后面扭成麻花一般的两个,头疼抚额,立刻碎碎念叨着去拉架:“美女美女,两位美女,这么打架太破坏形象了,快松手快松手,哎呀别拽头发啦,再拽该秃瓢了。” 好不容易扯开两个人,他拉着彪悍的左岚不敢放,拖着来到陆酒酒面前继续劝:“大家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多大点儿事就动手哇?” 见她还是一脸不善,于是换了雀跃一点的语气哄道:“你来这儿肯定是买碟的。店里新到了一批广场舞大碟,首首神曲,还有配套的教学盘,动作分解的非常详细,要不要看看,有你最喜欢的那首《哥哥妹妹》哦?” 光说不尽兴,他还直接就唱了:“妹妹你听我说呀,哥哥我是真的爱你,请不要再对我置之不理,哥哥我伤心不起……” 陆酒酒:“……” 店老板好像突然被自己的歌声陶醉到,还待继续往下唱,陆酒酒情急之下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环视一圈自他开嗓之后就陷入一片死寂沉默的其他人。 一个个都抿着唇没说话,静静的把目光投向她,仿佛都压了一口气在嗓子眼儿里,憋不住,漏出来的肯定就是哄然大笑。 这种诡异的安静有点可怕,有种自己某些奇怪的癖好被当众揭露出来的羞耻感。 陆酒酒放开老板,又尴尬的摸摸鼻子,辛苦撑出来的气场早就垮得不成样子。 为了做一波挽救,她清清嗓子,义正言辞地跟店老板以及在场所有人澄清道:“我今天来不是买广场舞大碟的!” 说着掏出一直护在怀里的cd以证清白。 老板瞄了一眼,眉梢一抬:“哦,瑶光的《今宵酒醒何处》!”然后仿佛才想起来似的一拍脑袋:“你上次让我带的,刚到货,正想和你说呢。” 随即又皱眉‘咦’了一声,纳闷道:“我记得,瑶光的所有专辑你早就买齐了啊,怎么还买?” 这个问题左岚已经得到了答案,于是忍不住从旁插嘴调侃:“集齐一套远远不够,她还想再集一套将来传给子子孙孙!” 老板成功引开这俩人气头上的注意力,于是笑眯眯地点头,顺势惊讶:“这么喜欢瑶光啊?” 左岚竖起大拇指,帮她回答:“终身偶像!” 沉默良久的田诗忽而抬头瞥向陆酒酒,眼波一转,又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黑衣男人,神色微微闪了闪。 好在陆酒酒也适时地碰了碰左岚,让她别说太多,田诗在场,所有与古琴相关的话题都是敏感的,她再不想让这个人过多窥探到自己的内心。 最后四人出了音像店,对于今晚的遭遇,田诗终究有些憋屈,临别前心有不甘地威胁左岚:“你等着,今天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左岚吊儿郎当扫她一眼,耸耸肩:“who care?” 陆酒酒往前一跨,挡在她身前,也威胁道:“你敢动她一下我就敢让你身败名裂,你信不信?” 说得太过认真,眼里的寒光都要刺破人的心肺似的,田诗看着她,抿了下唇,竟然说不出话来。 而她表情依旧未变,眸子里慑人的锋芒也未变,继续说:“还有,我不管你和徐阳有没有闹矛盾,但你背着他大晚上和另一个男的在外面手拉手确实不合适……” 她撑着拐杖走近几步,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告诫她:“徐阳是背叛了最好的朋友选择和你在一起的,丢掉了良知底限,抛弃了是非对错,那么不顾一切,你好歹要凭良心对人家!” 田诗终是不服气,故意挑衅道:“我要是不呢,怎么,又要让我身败名裂?”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当年就一败涂地的人,现在又拿什么威胁我?” 陆酒酒定定看着她,也不恼,反而笑了笑,眸子在黑夜里异常清亮,仿佛漫了一层水光,脸上飞快掠过一抹狡黠:“你没听过光脚不怕穿鞋的?” 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还带着点无赖的语气:“我大不了在泥巴里多折腾几次,反正我习惯了,可您就今非昔比了,好不容易爬上的神坛,再摔下来,该比我疼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任医生! 第32章 回去的时候, 左岚老妈子似的数落了她一路。 直到把她送到家门口,还在不停叨叨的说:“为这么个人渣鸣不平有什么劲儿, 人家绿不绿和你有半毛钱关系?他可会念你一点好?说不定还会怨你欺负了他女朋友,下次躲你背后再捅你一刀!” 陆酒酒被恐吓得缩了缩脖子, 全程一副点头哈腰的奴才相:“是是是, 陛下您说得对, 小的也是一时脑袋发热, 现在已经悔不当初了,您就别再唠叨我了成不成?”说着作揖求饶,顺势接过左岚递过来的背包,心累地往门口一靠。 左岚拿她这幅德性没辙,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低头收拾收拾自己的背包打算回去, 靠墙上的人直起身子,偏偏头说:“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开车多不安全,今晚干脆别回去了?” 左岚转身, 通透地瞄她一眼,哼了声:“你是想让我明天继续给你当司机去瑶光讲座吧?” 一语中的, 陆酒酒也不脸红,还坦坦荡荡地点头,笑嘻嘻道:“你这来回跑也麻烦, 明天直接从我家出发,顺便还能捎上我妈,省得她坐地铁了, 多方便?”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左岚气得翻白眼,倒也不推脱,手直接伸她包里掏钥匙。 为了第二天的安排,两人回来洗洗就准备睡了。 临睡前左岚给她宝贝男朋友发微信道晚安,等了许久没人回,想来是抢救工作还没忙完,又心疼又无奈的唉声叹气。 陆酒酒一旁听着,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也开始心疼起任平生。先前的消极情绪缓过劲儿之后,兀自幻想一下此时奋战在手术台上的他,像个无所不能的英雄一样,将那些孱弱的生命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她的小情小爱,在这种崇高而伟大的使命面前简直不屑一提。 对他崇拜又自豪的心情在胸腔里跌宕起伏,翻滚炽热,她无奈地笑了笑。 好吧,她认输。 无论怎样,这么帅气又迷人的他,实在教人没办法不喜欢! 第二天。 因为昨晚害怕打扰任平生工作或者休息,睡前也没给他发任何信息,所以一早起来,陆酒酒估摸着这会儿他才刚上班,趁着还没进手术室的空档,想给他发一条早安问候,结果打开微信才发现,昨晚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撤回了一条消息。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并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和渴望已久的爱情擦肩而过了一次,于是发信息过去询问:【我看你昨晚撤回了一条消息,发错了?】 任平生刚查完房,正在系统里下医嘱,不算很忙,于是很及时地回道:【嗯,发错了。】 【你发的什么?:)】陆酒酒很好奇。 任平生盯着她问号后面那个一本正经的笑脸,总觉得那个笑脸不怀好意,他一阵心虚,不耐烦地发了语音道:“又不是给你发的,问那么多?” 刚说完,忽地想起昨天放她鸽子的那一茬儿,气势陡然弱下来,又很有诚意的直接拨了电话过来问:“昨晚…演奏会好听吗?” 这边的人接了他的电话,没心没肺的高兴:“好听啊,当然好听!”说着眉梢一扬,殷切的跟他显摆:“而且你绝对想不到,我偶像居然演奏了我的曲子,最后返场居然弹的是我作的曲子,当时我整个人因为激动直接就成了一傻逼!” 从她雀跃兴奋的声音里能感受到她的好心情,任平生也跟着弯了弯唇角,随即又嘴欠的纠正:“你本来就是,和激动没关系!” 陆酒酒撇撇嘴,早习惯了他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也不生气,继续说:“我今天上午去听瑶光的讲座,左岚说听完讲座要去医院,你有没有时间啊,我请你吃饭?” 任平生没听完就拧着眉头不高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脚还没好利索就跑这儿跑那儿,万一又扭了怎么办?” 难得他用这种担心关切的语气,让人听着很是受用,陆酒酒一边安抚他,一边笑得龇牙咧嘴:“没事儿没事儿,我感觉我脚应该快好了,昨天干仗的时候直接站地上都不疼……” “……什么?!” 她没说完,这边的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干仗?跟谁干仗?你跟人打架啦?” “呃……”陆酒酒意识到失言,忙捂着嘴巴支支吾吾:“没,主要是左岚打,我就负责拦一下那男的…” “还是跟个男的打架?!”任平生不信她避重就轻的说辞,直接自己下了结论。 突然又想起上次医闹,这姑娘压根不去掂量敌我双方的战斗力,上来就闷着脑袋往前冲,整个一有勇无谋的莽夫。 他越想越来气,吭哧吭哧的喘息声透过话筒传过来,把这边的小姑娘吓得一句话不敢吭。 然后就听见他暴跳如雷的嗓音充斥耳膜:“陆酒酒,你可真行啊,瘸着个腿还能和男人打架,这么能耐,你是不是要上天?啊?要不要我在你屁股后面点个炮送你一程?” 陆酒酒将咆哮的电话拿开耳边一丢丢,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如果,你说的是送我上西天,那不用了谢谢!” 男人在这边歇了歇,灌了自己一口冷茶,润了下嗓子冷声命令道:“上午忙完立马来医院!” 陆酒酒有种脖子一凉的错觉,咽了口唾沫怯怯的问:“…干嘛?” “跟我去手术室把你那蹄髈锯了,反正你也不想要!” 陆酒酒:“……” 他赌气说完,对方理亏的沉默并没有让他消气,这一嚷嚷,反而调动了情绪,越发不可收拾,一气之下就把电话给摁了,然后‘啪哒’一声磕在桌上。 迎面进来的谭嘉雨被这动静吓得顿了下脚,随即又笑着道:“这是怎么了?” 任平生冷飕飕瞪一眼,坐回电脑前兀自噼里啪啦打字不理她。 气氛一时有点小尴尬,一直躲在电脑后面不敢出声的医师小柯过意不去,好心地伸了个脑袋出来,缓和气氛地调侃:“没事儿,任医生教育他女朋友呢!” 谭嘉雨闻言看向任平生,眼里的情绪一闪而逝,很快又弯起眼尾继续调笑:“哟,你都有女朋友啦?” 某人被这句话一下刺激到,跳跃的指尖猛然顿住,抬起眸一脸杀气:“我有女朋友怎么了?值得这么惊讶么?你什么意思?是不是骂我活该没人要?” 谭嘉雨嘴角抽了抽:“我只说了一句话……” 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一副要揍人的架势,把小柯吓着了,也慌慌张张地跟着站起来,然后才看见他只是整理了下手里的病历本,打算送去护士站。 经过谭嘉雨身边的时候,还小气吧啦地不依不饶:“你不是心外科的专家么,跑我们骨科来干嘛?上班时间请你好好待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国内医院不兴串门!” 等他走出办公室好一会儿,小柯才心有余悸地疑惑:“任医生这是怎么了?”回头看一眼美丽不可方物的谭医生,出于男人怜香惜玉的本能,安慰道:“谭医生您别多心,他才和女朋友吵完架,心情不好,平时说话不这样的。” 谭嘉雨礼貌性的笑笑,点头表示理解:“可能……女朋友真的太招他生气了吧?” —— 一大早被脾气不好的主治医生熊了一顿,陆酒酒一上午都有些坐立不安,诚惶诚恐,以至于讲座结束之后,排队签名时被人加塞了好几拨都没有察觉。 左岚着急忙慌上完洗手间出来,看了眼还杵在原地不动愣神发呆的人,上前推了她一把:“你怎么还在这儿,这队伍怎么不动啊?” “啊?”陆酒酒回神,呆头呆脑地前后瞅瞅,才发现前后都换了新面孔。 左岚无语地瞪了她一眼:“还能指望你干点啥?” 紧接着她后退两步,背着手一脸凶神恶煞,像尊辟邪门神似的站在队伍旁边,凌厉的眼神来回巡视,吓得准备插队的姑娘还以为是工作人员来维持秩序了,整个队伍瞬间整齐规矩许多,再没人敢轻举妄动。 陆酒酒:“……” 还有这种用眼神装哔的操作? 没人插队,队伍走的很快,转眼就排到了陆酒酒。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近自己多年的偶像,夹着双拐捧着书的手都止不住发抖。 瑶光就那么静静地伏案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黑亮柔顺的头发披散肩头,一身米白色棉麻长衫,握着马克笔的指尖素白修长,手腕上还绕着圈小叶紫檀手串,佛珠一颗颗盘得红光锃亮。 他接过陆酒酒递过来的书,翻到扉页,然后抬头—— 结果一看到面前拄着拐的姑娘,眼神瞬间凝固住,愣了一秒,但又立刻清醒,掩藏好所有意料之外的情绪,玩味儿地笑了一下,问她:“签什么?” 陆酒酒还在紧张,夹了夹咯吱窝里的拐杖,不是很顺畅的说:“钟鼓…不绝,瑶琴有光!” 瑶光诧异地又看了她一眼,这次笑得温润迷人:“老粉啊?” 陆酒酒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我…我喜欢你十多年了。” 旁边其他粉丝听了不以为然,瑶光走红才多少年啊,十多年,拍马屁都不打草稿。 然而瑶光自己心里明白她没撒谎,因为‘钟鼓不绝,瑶琴有光’这句话是他博客早期的个性签名,写了没多久就删了,知道的人确实不多。 他低头将这句话写在扉页上,又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合上书递给陆酒酒,眸光瞥到她撑在两边显眼的拐杖,抿嘴直笑:“我觉得你能站稳了,拐杖可以不用!” “哦。”陆酒酒欢天喜地的接了书,根本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还很配合地点头说:“等这边结束了我就去医院,问问医生可不可以不用拐了。” 要到了特签,刚准备转身走人,突闻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瑶光大神!”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拦腰被按回到展台边,突然蹿出来的左岚手里挥舞着一沓子乐谱,递到瑶光面前,趁工作人员没把她当恐怖分子抓起来之前,以最快的语速巴拉巴拉地说道:“瑶光大神,这是我朋友作的一些古琴曲子,她其实真的是个很有才华的姑娘,奈何四年前遭奸人所害,被逼退圈,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放弃过梦想和古琴,她对古琴一片赤诚,和你有着同样发扬古琴的伟大志向,您昨晚在台上还弹了她的曲子,想来对她也是有几分赏识的,麻烦您抽空看一眼这些呕心沥血之作,不要让这块璞玉蒙尘,给怀才不遇的琴痴指条明路吧?” 说完将谱子一股脑儿的塞他手里,又递了张小卡片:“这是她的名片!” 瑶光:“……” 左岚的彪悍他是见识过的,下意识就把她给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打算冲过来的工作人员一看,又犹豫着没有立刻上去赶人。 还被按在桌子上的陆酒酒连哼唧都不敢发出声,觉得自己就像古装电视剧里被老娘提溜着当街拦轿告御状的苦命娃,老娘大喊一句‘青天大老爷,冤枉啊!’然后将她头一按,匍匐一跪,任务是就地装死。 谁让之前答应过左岚,无论她有什么计划自己都会尽力配合呢,说出去的话犹如放出去的屁,收不回来了。 如今这种局面,也只能默默催眠自己—— 是的,我不要面子的! 第33章 为了不影响后面队伍的进度, 瑶光收了谱子和名片,表示自己一定会看, 得到满意的答复,左岚才提着陆酒酒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会场。 等出来了, 走远了, 陆酒酒才拿开盖在脸上的手掌, 面红耳赤地问左岚:“你是即兴的还是早有预谋?” “即兴的能提前好几天把你的手稿装包里?”左岚一副‘我都为你操碎了心, 你还不认我这个爸爸’的表情。 陆酒酒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领会不到她的好意,大咧咧抱住她就在她脸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又很诚恳地提出建议:“以后有什么计划能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没有剧本的临场发挥让人很慌张的!” “不会啊。”左岚眨眨眼, 很是赞赏地拍拍她:“你尸体演得很有层次感。” 也不顾对面人一脸‘卧槽’的表情,还继续耐心地给她讲戏:“我当时就是要你表现出一副因为丢脸简直想当场死亡的情感, 这样不需要只字片语就能让人明白,此次预谋并非出自你的本意,你是完全不知情并且对此不以为然的态度。” 陆酒酒有点懵:“搞这么复杂?” 左岚嫌弃地戳一戳她的额头:“风骨尊严你懂不懂?” “俩词单拎出来懂…”陆酒酒点头, 又摇头:“放这里,不懂!” 左岚又用白眼望了下天空, 只好举例说明:“你有没有听过很多明星说自己的出道经历是陪某个朋友或者亲戚去面试,结果朋友亲戚没试上,他(她)倒是意外被发现?” “好像听过……”陆酒酒脑内回忆了下, 情节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具体是哪个明星有过这种经历。 到底是哪个明星不是重点,左岚打断她, 直接挑明:“其实真实情况已无从考据,但打个比方,如果两个天赋同等的人,一个是自己千方百计腆着脸去追求施展平台,一个是无意中自身才华惊艳众人,而不随本身意愿被大家推送上来,就感觉而言,你认为哪种清高一些?” “当然是后者。”陆酒酒实话实说。 左岚满意点头:“所以啊,我不想让人觉得你是为了出名强抱瑶光大腿,而要让人觉得,这是一个被你才华所折服的朋友,不愿看到珍珠被掩埋,千里马被绊腿的悲剧,不经你同意便不顾自身安危,抱着舍生取义的决心,抛去自尊和脸面也要将你引荐给瑶光的故事,这样既能衬托出你天赋与才华的魅力,也不会让人看低了你!” 事情有点拐弯抹角,或者可以说是左岚想多了,可难得这份良苦用心,思虑周到,陆酒酒感动到词穷,眼眶开始发热。 为避免煽情,抹了把眼睛还嘴硬的嘲讽了一句:“你要没加那些略显累赘的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形容修辞,老子差点信了你的邪!” 她明显懂了,左岚也通透默契地大度,不去计较她的嘴欠。 如今谱子是送到了瑶光手上,可结果还不知道是怎样,也许瑶光会看,此举真是个柳暗花明的转机,但同时,凭瑶光这等人物,那些无名之辈的稿子,他不屑一顾,弃如敝履也实属正常。 企盼得到瑶光的肯定,大多是出于迷妹的心理,倘若他真的将手稿弃之不顾,那也完全不会影响她对瑶光古琴造诣的崇拜。 对于这两种猜想的结果,陆酒酒都无甚太大的悲喜,这四年,人也经历过一些起起伏伏,她对名利本来就看得轻淡,不求一定多大的成就,只要能做自己觉得有意义和喜欢的事就再好不过。 —— 和左岚临出校门之前,陆酒酒在校内的水果摊买了些水果去看望了一下她的古琴启蒙恩师——郑国风郑老师! 郑老师是省艺校的古琴老师,和身为舞蹈老师的汪家珍是同事。陆酒酒小时候常被汪家珍提溜着来上舞蹈课,有一次舞蹈班参加了一个大型比赛,汪家珍带着自己班上的学生加课时练习,小陆酒酒被临时托付给古琴班的郑老师照顾。 就这么阴差阳错,陆酒酒抛弃了舞蹈,对古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也是在郑老师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少年瑶光的比赛录影带。”陆酒酒撑着拐杖利索地走在左岚前面,跟她介绍:“那时候瑶光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估计郑老师才是瑶光名副其实的老粉!” 左岚纳闷:“那今天瑶光开讲座都到他家门口了,怎么不见郑老师去呢?” 陆酒酒也不解,但想了想:“应该是他有课走不开吧?”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教职工宿舍的院子里。 郑老师是单身,从陆酒酒记事起就听说他很早和妻子已经离婚了,孩子跟着女方去了别的城市,他后来一直也没再娶。 陆酒酒很敬重这位恩师,总觉得他的精神世界,除了古琴再没有别的事物能走进去,古琴就是他的情与爱,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再娶爱人。 上了二楼,敲开郑老师的宿舍门。 时至中午,郑国风正在宿舍里吃午饭,开门看到门外的陆酒酒脸上愕然片刻便露出欣喜,随后眸光一垂又看到她的石膏脚,眉间立即聚拢一个深刻的‘川’字。 开口便带了几分严厉斥责:“一开学就听到你妈妈说你脚断了,我忙的也没时间去看看,怎么你自己还跑出来了?” 陆酒酒抬起断脚灵活地在空气里划了几个圈圈,皮皮地笑道:“哎哟,就轻微骨折,什么断了断了说的怪吓人,都快好得差不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带着左岚进了屋子,给郑国风介绍:“这我常跟您提的那个左岚,带着我一起开琴行的那个学姐。” “快请进,随便坐哈。”郑国风一边含笑点头,一边转身去泡茶。 左岚见状立马拦住他,顺便将手里的水果塞他手里:“郑老师别泡茶别泡茶,我和酒酒马上得走了。” “怎么才来就要走啊?”嘴上这么问陆酒酒,手里的水果放在桌子上依旧要去拿茶叶。 陆酒酒急忙道:“老师,您真的别忙活了,我今天也是正好来学校有事顺便过来看看的,下午约了医生看脚,快到时间了得立马过去。” 听她这么说,郑国风终于放弃泡茶,又问:“那坐会儿吧?” 陆酒酒还是歉意地摇头:“不了不了,我先去医院,过几天有空再来。” 郑国风妥协地点点头,将他们送到门口,往学校礼堂那边看了一眼,笑道:“你们都是来听瑶光讲座的?” “是啊。”左岚虚扶了一把陆酒酒走出门口,好奇的问他:“我听酒酒说您也很欣赏瑶光,今天怎么没去听听?” 郑国风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有一丝无奈的沧桑感:“嗨,喜欢他的都是你们这些小姑娘,我一老头去凑什么热闹?” 陆酒酒止住脚,不赞同道:“老师,瑶光可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偶像明星,他的讲座更像是一个交流会,很有深度的,‘避己之短,习人之长’是他一贯践行的作风,他也有向您学习的地方,您应该去的。” “你倒是了解他!”郑国风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不知在想些什么,微垂下眼眸,忽而又稍稍扬起,转移话题道:“后天中午有时间吗,来这儿吃顿饭?” 陆酒酒想了下,后天任平生不休息,她暂时应该没什么安排,于是爽快答应:“行啊。” 结果车子开出校门才想起来,后天其实是他的生日,难怪那么正式的叫她过来吃饭,往年他生日陆酒酒都会提前几天准备礼物,然后买个大蛋糕过去陪他,今年居然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她懊恼地直拍脑门,碎碎念叨:“果然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左岚扶着方向盘,见怪不怪地瞟她一眼,顺势问:“昏君,你和你的任妲己到底有没有戏啊?我看你整天满脑子都是他,已经快走火入魔了,别人家其实当你还是路人甲?” “怎么可能?”陆酒酒嚷起来,瞪圆了眼睛大呼小叫:“他现在经常主动和我聊微信好吧,今天一大早还主动给我打电话你没听到?” “嗯。”左岚敷衍的应一声,随即拆台:“我在洗手间都听到他在电话里说要帮你锯蹄髈!” 陆酒酒:“……”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实话太打击人,左岚看她就此偃旗息鼓地闭了嘴,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缓了缓口气,用手肘怼了她一把:“哎哟,我就那么一提醒,你窜那么高,一看就底气不足!” 又瞥了她一眼,很认真的说:“我说实话,任医生这个人吧,看上去挺冷的,还矫情得要死,也不怎么擅于表达内心,一个看不透彻的人,追起来很麻烦,也有风险,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眼角余光的风景迅速从两边往后撤退,陆酒酒混乱地闭了闭眼,怅然苦恼的道出现实: “可我真的很喜欢他,而且越来越喜欢……” 左岚正处在热恋期,自然能体会她的这番感受,爱情要真是能讲理智通情理,也就不会那么折磨人又吸引人了! “反正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希望的。”旁边的人只消沉了几秒,又嘴硬似的为自己辩驳:“与刚开始相比,他对我已经温柔很多了,而且我现在日常表白,他也没最开始那么排斥了。” “日常表白?”左岚听得满头黑线,当真像是看个智障似的偏过头:“大姐,你一天表白几次啊?” “嗯……”某人还真的曲指抵着嘴唇思考了下,最后无果地摇头:“太多次,记不清!” 左岚‘我靠’了声,眼珠子转了几转,猜测道:“这任妲己怕不是拿表白当饭吃,上瘾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说个事,因为盗文猖獗,所以作者设置了一下防盗,购买大于等于50%的不影响新章节阅读,小于50%的就要等一下啦,这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不是有盗文谁也不想这么干,希望小天使们能理解,拜谢! 第34章 两人还没到医院, 都快过了饭点。 任平生和顾谦提前去食堂打好了饭菜,就等着俩姑娘过来。知道左岚开车, 顾谦不好催自家女朋友,就一直催旁边的任平生给陆酒酒发微信打电话, 问问俩人还有多久能到。 可惜旁边这位爷还在为早上的事耿耿于怀, 微信是发了, 电话也打了, 然而内容是: “你们怎么那么慢,省艺校到二院才多少路,爬也该爬到了吧?” “不是开车吗,难道车坏了下来推?推也该推到了!” “你们到底还要多久?不知道多少生命还在等着我们抢救, 耽误我们的时间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再等三分钟,还不到你们就别来了!” “……你们可以回去了!” 顾谦一脸惶恐:“我今年三十二, 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你别给我整黄了。” 左岚一脸纳闷:“陆酒酒,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你还很有希望的?” 陆酒酒生无可恋, 四十五度角悲伤地仰望天空,好在此时, 他们的车子终于停在了医院停车场。 车子一停稳,陆酒酒火急火燎下了车,连后座的拐杖也忘了拿, 就使出她的拿手绝技‘金鸡独立跳’,跟后面有狼撵似的一蹦一跳地往电梯那边赶。 左岚跟着下车上锁,着急追她, 也忘了给她拿拐杖,在电梯口追上喘成狗的某人,搀扶住她,没好气地教训:“看看你这幅奴才相,真拿他当皇上,张口闭口都是圣旨啊?” 陆酒酒喉咙里还是拉风箱似的喘,正好电梯到了,她也懒得说话,招招手示意左岚扶她进去。到了一层出了电梯又是一阵疯狂逃亡般的单脚跳,一旁扶着的左岚都跟不上她的步伐。 可往往越是着急吧,越容易出错。 就在离食堂不远的门口,陆酒酒一个远跳没站稳,趔趄着撞到了旁边经过的一位女医生。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得不停下来,稳住身形,立马给人道歉。 好在被撞的女医生脾气很好,不太在意地揉了下肩膀,反倒提醒她:“你脚上打了石膏可不能这么走路哇,万一二次损伤就麻烦了,拐杖呢,都没撑个拐杖吗?” “是是是。”陆酒酒乖乖巧巧地认错,又难为情的解释:“我约了朋友怕赶不上,一时着急拐杖落车上了……” 女医生正好也是去食堂吃饭,于是好心地帮着左岚搀扶起陆酒酒的另一只胳膊,微微责备道:“再着急也得慢点,脚没完全好拐杖还是不能丢的。” “是是是…”陆酒酒将头点成小鸡啄米,越发不好意思,红着脸笑呵呵地道了谢,又连连称赞她:“医生您心肠真好,长得也漂亮,像您这么有才有貌还有医德的医生真不多见呐,您贵姓啊?” 女医生瞧这小姑娘说话挺有意思,便换了口吻,笑容迷人的答:“免贵姓谭。” 陆酒酒跟着点头傻笑:“哦,原来是谭医生!” 此时二院的职工食堂里,已经错过了人潮拥挤的高峰,只三三两两扎堆聚集了一些才忙完吃饭的医护人员,食堂后勤人员都开始收盘收碟洗洗涮涮了。 任平生和顾谦依旧像两条傻二哈似的趴桌上,伸长了脖子向门口张望,在张望了n次仍然没看到那两个人影时,任平生烦躁地捞起手机,准备再给陆瘸子轰炸几条嘲讽的微信过过嘴瘾。 突然就被顾谦用手肘怼了下胸口打断,听到他结巴着问:“什…什么情况?” 他不明所以地顺着顾谦手指的方向偏过头,一抬眸就看见那三个携手并进的姑娘。 最左边是他兄弟的女朋友,已经看到了他们,挑了下眉眼算是打招呼。 最右边,是他多年前的初恋女友,矫情的叫法是‘曾经胸口上的朱砂痣’,正低眉浅笑的同身边人说着什么。 而她的身边,是那个被搀扶在中间,笑得像是智障版老佛爷的现任头号候选人,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到了他这边,然后没心没肺地振臂高呼:“嗨,任医生,我们在这儿!” 任平生揉了揉太阳穴,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 “缘,真他妈妙不可言!!” 直到三人走到了他们跟前,谭嘉雨才故作惊讶地笑道:“原来俩姑娘约的朋友就是你们啊?” 任平生对她的态度永远是翻着个白眼爱搭不理,于是每次谭任一碰面,气氛就陡然尴尬凝滞,连累旁观者要充当和事佬,不停的打圆场调节。 顾谦此时就扮演着这么个角色,于是站起来拉过左岚,笑眯眯地回答道:“昂,这是我女朋友,左岚。” 结果这一举动像是提醒了旁边翻白眼的人,眼波微一流转,立刻也跟着站起来,拽过还处在‘哇,原来大家都认识’这种兴奋中的陆酒酒,亮起嗓子炫耀的介绍:“昂,这是我女朋友,陆酒酒!” 顾谦警觉性地拉着左岚往旁边挪了几步,心想坏了坏了,这哥们儿疯了,为了面子里子完全失去理智,别人避之不及的档口,他还自寻死路地把剧情往前任现任狭路相逢上推,待会指不定怎么个血雨腥风呢。 那边两人躲得老远,身处暴风中心的陆酒酒却有点懵逼。 美女谭医生自从任平生介绍了她之后,搀扶着她的手便默默缩回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看她的眼神顷刻间也从亲切温柔变成疏离冷淡。 “哟,女朋友很漂亮嘛!”她阴阳怪气,面无表情,甚至连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都懒得给! 陆酒酒:“……” 任平生一把揽过陆酒酒的肩,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漂不漂亮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重情重义。” 说着低头亲昵地拧了一把怀里人的嘟嘟脸,骄傲得意的显摆:“我简直是我家酒酒的宝贝疙瘩,一天不见我就跟要疯了似的,她说只要我想见她,大半夜也能从被窝里爬起来扑进我怀里,以后的终身目标就是围着我打转儿!对吧,酒酒?” 陆酒酒:“……” 陆酒酒内心在流泪:这种私密的话你都给我抖落出来了,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她无语凝噎,在众人投来‘陆酒酒你怎么不肉麻死’的嫌弃眼神中,再一次催眠自己—— 对,这话是我说的,呵呵,不就面子么? 老娘无所畏惧,根本不需要! 已经沉默下来的任谭二位,此时大眼瞪大眼,犹如世外高手一般,仿佛用眼神与意念在一决高下。 而陆酒酒从两人一见面就相互冷嘲热讽,针锋相对的紧张气氛里终于后知后觉地嗅到了一丝‘他们好像有奸情’的味道。 谭医生…… 姓谭? 她忽然如遭雷击般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看向一身纯白制服的美女医生—— 谭嘉雨? 那个在他艰难时刻甩了他出国深造的前女友,他心里那道念念不忘的初恋白月光? 真是那个谭嘉雨? 回来了? 卡着她将将瞄到些胜利曙光的节点回来了? 陆酒酒如堕冰窖,呆了许久都不知道反应。那种功亏一篑的挫败感,强而有力地一下一下戳着她的心窝子,溃不成军的消极懈怠瞬间将她淹没,恨不得就地一趟,直接回归真我,做回那条懒得翻身的咸鱼。 五人最后不尴不尬地吃了顿饭,席间一片鸦雀无声,一个个都各怀心事,食不知味地一通乱嚼。 吃完饭,离下午上班时间不多,谭嘉雨必须回去自己科室,顾谦左岚抓住最后那一点点时间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卿卿我我,更可能是为了八卦一下刚才的狗血。 然后剩下的,就只有陆酒酒和架着她胳膊,粗鲁得仿佛是歹徒挟持人质般的任平生…… 一路无话,她被直接提溜进了手术室。 然后气呼呼的医生开始闷不吭声地准备剪刀,锯子等工具,乒铃乓啷动静大得吓人。 看得陆酒酒后背冷汗一阵一阵的冒,也顾不得伤心失落,颤着声儿,惊慌失措的问:“任平生,你…要干嘛?” 他回头,清浅无波的眸光从她脸上掠过,想起方才她和谭嘉雨站一块儿,一直萦绕心头的答案从未有过的清晰笃定,忍不住偷偷弯了下嘴角,转头又面无表情存心吓唬她:“以为我说锯蹄膀是跟你开玩笑?” “拿我说话当放屁是不是,不仅打架,现在连拐杖都不用了,能耐能耐,要上天的决心我拉都拉不住啊!” 虽说打死陆酒酒都不相信任平生会锯她的腿,但当他真的扛着锯子气势凶悍地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一秒就怂,缩了缩脖子,口无遮拦的解释:“我…我是着急见你,才把拐杖落车上的,见自己宝贝疙瘩的那种发疯心情,希望你能理解……” 扛大锯的医生顿住动作,愣了下神,然后盯着她一言不发。 几秒之后,突然又弯下腰靠近她,恶狠狠地道:“你在讽刺我?” 他精雕细琢般的五官陡然贴近眼前,陆酒酒心头的小鹿立马不安分的活蹦乱跳,唬得她连呼吸都不敢太莽撞。 想也不想就举手作发誓状:“不敢不敢,那些话都是我自己亲口说的,要讽刺也是讽刺我自己!” 他将信将疑地扫了她一眼,才一抬眸,竟然发现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倒映出自己唇角噙笑,一副春心荡漾的孟浪模样…… 愕然片刻,立即不忍直视地将这幅嘴脸从她眼前猛的移开,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随即背过身,佯装整理工具,嘟嘟囔囔的嗔道:“给你拆个石膏而已,就你这智商,活该被吓死!” 陆酒酒突然从后面轻轻拽了下他的衣摆,他回头,就看见小姑娘垂眉低眼的坐在那里,两排小扇子似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之上,玲珑娇俏的鼻尖下那饱满嫣红的双唇,被细小洁白的贝齿咬出片片水光…… 他忽然心生杂念,又想‘嗷呜’咬她一口,但这次不是脸颊,而是愿意替她代劳,帮她把唇畔咬出更加绮丽的风光。 就在他忐忑着怂恿自己要不要勇敢尝试一次的档口,小姑娘蓦地抬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铿锵有力的告诉他—— “任医生,我明白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气你前女友,你放心,我不会当真的!如果…你还是放不下她,我可以……” “可以什么?” 他冷声打断,眉宇间的凛冽仿佛能凝出一层霜,前一秒的甜蜜心思瞬间荡然无存。 陆酒酒不察他的脸色,又咬唇几番犹豫挣扎,最终无奈表示:“可以帮你跟她解释一下,我们…其实不是情侣关系。” 任平生二话不说,伸手卡住她的腿,另一只手抡起锯子就在她的石膏脚上比划—— “脑子是个好东西,你要没有,就别假装说话经过了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性会晤,三缺一还差瑶光了! 第35章 陆酒酒回去认真参详, 却始终没悟出来任平生昨天为啥最后有了小情绪。 呃…… 应该说是‘此仇不共戴天’的大情绪。 回想当时他拽着自己的腿,一脸‘踏马的真想锯了, 可惜不能这么做’的那种丧心病狂里又夹杂着克制隐忍的表情,当真是一副气到爆炸的样子。 可她的话真的值得这么生气吗?前一句善解人意, 后一句好心好意。 哪儿错了? 啊啊啊——她狂躁地挠乱头发, 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果然妖艳贱.货的心思你别猜! 他说她没脑子, 好像自己真的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赞同了, 于是也懒得再难为自己,给左岚发了条微信,让她陪着一起去给郑老师买生日礼物。 结果左岚回:【不知道今天我家甜心休息啊,电灯泡自觉熄灯吧。】后面附上一个拉灯的表情。 陆酒酒撇撇嘴, 羡慕嫉妒恨地回了一句:【秀恩爱,分得快!】 左岚不以为然:【真爱是经得住诅咒的, 床头吵架床尾和这种情趣你们单身狗永远不懂!】 一句无心玩笑,却犹如当头棒喝,让这边的单身狗醍醐灌顶般通透了。 所以任平生也是生气这个吧? ‘你算老几啊, 我们虽然分手多年,可我们恩爱着呢, 只要你不从中参和我们自己就能和好!’ 他会不会是这么想的? 如果是以前,陆酒酒绝对直接否定,可如今不一样了。谭嘉雨就那么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 同一个医院,拐个弯,上个楼梯都能遇见的, 工作上同台手术的情况也会很多,多么好滋生旧情的温床啊? 昨天拆掉石膏,拍了片子,他说骨痂生长情况良好,以后自己在家进行适度的功能锻炼就好了。 什么意思? 不用再去医院,不要再去打扰他追回前女友的意思吗? 她胡思乱想一通,最后成功把自己吓得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地摸出手机,病急乱投医,给任平生发了条测试界最经典脑残的测试题—— 【任平生,如果有一天我和谭嘉雨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收到微信的任医生抽了抽嘴角,随即不假思索的答:【我会焚香祷告,让这大快人心的一天早点来!】 陆酒酒:“……” 还好还好,她拍拍胸口,这个‘巴不得同时弄死他俩’的回答竟然给陆酒酒带来了一丝丝安慰。 好歹他没有偏心任何一方是不是? 不能和谭嘉雨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但能站在同一死亡线上也不赖啊? 她后来心情愉悦的给任平生回了个放大版的笑脸,然后欢欢喜喜的出门去给老师买礼物,下了出租更难得大方一次,把司机师傅找零的两块钱退回去当小费了…… 所以说人呐,有时候真的需要些阿q精神,才能在绝望的困境中活出仿佛攀上人生巅峰那样的傻啦吧唧! —— 第二天,陆酒酒上午就去了郑国风家。 因为是周六,郑国风今天没有课,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菜,还没到做午饭的点就开始洗洗涮涮,梆梆梆的切菜配菜,忙得不亦乐乎。 陆酒酒厨艺不精,等郑国风开火,她就直接打下手,帮忙切个姜拍个蒜递个盘子什么的零碎活儿。往年这天也是这么相互合作过来的,一来一回,配合很是默契。 往往新菜出锅,装盘之前郑国风总会先给陆酒酒捞出一点尝尝咸淡。 他一个人生活惯了,厨艺早就炼得炉火纯青,又加上古琴轻拢慢捻是个指尖活儿,日积月累,手上的分寸极准,说是尝尝咸淡,其实也就是让小丫头提前解解馋。 临到十一点半,大部分的菜已经做好了,还剩个猪蹄汤在砂锅里炖着,一盘盘菜肴被端上桌,荤素搭配,品相好看又丰盛。 陆酒酒站餐桌前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发到朋友圈,并配字:老师过生日,有口福的是我[开心][开心] 过了一会儿,左岚点赞,顾谦点赞,其他朋友点赞,只有任平生评论—— 【饮食忌辛辣刺激,剁椒鱼头、辣子鸡丁、辣炒花蛤、麻辣小龙虾都不许吃!】 陆酒酒向来重口喜辣,所以郑国风才按照她的口味备的菜,她皱眉苦逼的回复:【那就只剩凉拌苦瓜和猪蹄汤了……】 任平生:【有荤有素还有汤,你要吃多少?】 陆酒酒:“……” 到嘴的口粮无端被劫,正打算骂他几句,却突然听到有人敲门,陆酒酒猜测大概是同事邻居过来道声生日祝福的,也没多想,一边低头摁灭手机,一边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身形修长,带出大片阴影覆盖过来,陆酒酒下意识抬头往上看…… 黑色的鸭舌帽下面是一双细长漆黑的眉眼,再就是一截高挺的鼻梁,鼻尖和嘴唇被鸭舌帽同色系的口罩遮了个严实,还是那熟悉的打扮,熟悉的恐怖分子气质。 两人视线对接上的那一刻,都从对方的眼神里捕捉到了那抹显而易见的惊诧,陆酒酒更加确信自己没认错人,脸色和语气同时变得相当恶劣。 “你怎么在这儿?”她眉毛都快拧成两条波浪线,撑着单只拐杖朝前走,将门口的人往外逼退了一些:“你鬼鬼祟祟站我老师门口干嘛?” 黑衣男人耸耸肩,声音像盖了层棉花:“我记得我敲门了。” 陆酒酒重重抿了下唇,扬起下巴,很不服气地挥了下手里的拐杖:“敲了门了不起啊,敲了门你进来就不叫私闯民宅啦?赶紧走听到没,别逼我用拐!” 两人正吵闹着,郑国风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门外的男人也是一脸震惊诧异,微睁大眼,愣了下神才不可置信地问:“是小光吗?” 男人眼眸一抬,目光从陆酒酒身上移向郑国风,眼角微不可观的弯了弯。 “爸!” 他平平淡淡地发出了这么个单音节,却将身旁的姑娘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爸? 这货是…郑老师的儿子? 亲儿子? 就传说中被前师母带到别的城市,父子分离十几年的那个亲儿子? “儿子——” 郑国风冲了过来,抱住了这个小光,也顺便解答了陆酒酒一系列的疑问。 久不见面的父子俩抱一块儿就舍不得撒手,而前一刻差点与自己老师的儿子拔剑相向的陆酒酒,就有点尴尬当场了。 要不待会儿大笑一声‘哈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然后再握个手就让一切恩怨随风而逝? 她在心里点点头,应该行得通的,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任平生那种斤斤计较爱记仇的性格。 “快进来快进来。”郑国风终于放开儿子,把他往屋子里推。 那个小光一只脚明明已经跨了进去,又停顿一下回头问陆酒酒:“我现在能进来吗?” “当然当然,你自己家你说了算……”陆酒酒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难看。 那个小光眼尾又翘了翘,漆黑的瞳孔里弥漫着一眼即明的戏谑,还有意欲不明的兴奋期待。 那眼神,简直在说:别急,还有更刺激的! 三人一同进了屋子,郑国风始终拽着小光的手腕不松开,情绪看起来很激动。眼神上下打量了他好多次,才欣慰又遗憾的感慨:“你都这么高了,比爸爸都高半个头了。”他记得,网上他的个人档案,身高一栏写的是183cm。 男人闻言轻声笑了下:“您从前还总担心我长不高。” ‘从前’一词,忽地让郑国风想起许多有关他儿时的一些事,心内顿生伤感。 匆匆别开视线,歉疚地点点头,然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他那身裹粽子般的严实穿着,微微责备道:“你是偷偷出来的?” 小光冲他眨眨眼,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孩子气的狡猾:“没事儿,巡演结束了,爱姐这几天管的比较松。” “简直胡闹。”郑国风虽然责怪,但转眼又心疼的催促他:“赶紧把帽子和口罩摘了,这么捂着也不嫌喘不来气?” 小光‘哦’了一声,听话的伸手去摘帽子—— 随着那一头乌黑润泽的长发从帽子里‘呲溜’一下滑出来,恨不得与空气融为一体的陆酒酒忽然响亮地‘嗝’了一声,惊恐的发现他和那谁谁谁好像啊~~ 谁谁谁? 废话,飘柔界的扛把子瑶光啊! 呃…… 都是光字辈儿的呢—— 发现了这一点,陆酒酒心里猛然间仿佛被‘咯噔咯噔’的马蹄飞快的踩了几脚,有种往下陷的慌张感。 “你…你…你是…是……” 她哆哆嗦嗦地指着正要揭口罩的男人,整个人像是正在经历零下48度。 男人眼角眉梢漫开浓浓笑意,对她的反应心满意足,然后彻底取下口罩,露出她死也忘不掉的模样,不怀好意地调侃:“戴个帽子和口罩就认不出我了,还说要买我的专辑传辈儿?还说我是你的终身偶像?还说你喜欢我十多年了?最重要的,还又准备用你的拐杖抽我?” 他‘啧啧’摇头:“好一个深藏不露的黑粉!” 陆酒酒:“……” 有点胸闷气短,有点迷离恍惚,还有点手脚发软,她赶紧攀住支撑自己的拐杖—— 然后僵硬艰难地挪到郑国风面前,抖着嗓子问:“老师,您是不是有事忘了告诉我?” 郑国风摇头否认:“你知道我有个儿子的。” “可您也没说儿子叫瑶光啊?”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郑国风还不合时宜的谦虚:“他就个普通人,也没必要全世界吆喝我儿子叫郑瑶光吧?” 大佬,话不能这么说的,好歹知道我这么崇拜他,也该告诉我,原来我和他师出同门啊? 但这话陆酒酒不敢跟老师抱怨,于是只颤巍巍地回头,看着瑶光的眼神透着‘死了都要爱’的绝望,喃喃了一句:“原来他姓郑……” 所以—— 男神,我有一句‘哈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不知当讲不当讲?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瑶光也来了,麻将搞起! 第36章 这波正面硬杠的冲击, 让陆酒酒的脑子犹如台风过境,已经乱得发挥不了正常作用。 最后的餐桌之上只会闷声夹菜、吃菜、扒饭, 像个木偶似的,重复着这一系列无意识的机械动作。吃完生日宴, 紧接着拆蛋糕, 点蜡烛唱生日歌, 她始终意识涣散, 心不在焉。 不过难得瑶光回来,郑国风倒显得比往年开心得多,吃完蛋糕,三个人又去他的茶室里坐了会, 聊天内容左右不过围绕在瑶光这些年的事业,生活等方面。 父子俩多年未见, 肯定是要促膝长谈一番的,而此时作为外人的陆酒酒却不好夹杂其中的,是以没坐一会儿, 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辞。 她脚上的石膏拆了,现在尝试着慢慢用双脚走路, 仅撑着一只拐杖辅助,行动虽然缓慢,但比之前还是好很多。 即便如此, 郑国风还是不怎么放心,推了下身边的瑶光:“你送酒酒下楼,帮她到门口叫个车。” 陆酒酒一听, 瞬间有种被狼撵的恐惧,拖着残腿,动作敏捷地退到门口,激动的大嗓门仿佛要哭出来似的:“你别过来啊,别过来,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可以的!” 瑶光:“……” 瑶光被她过激的反应吓得愣了一秒,随即哭笑不得地径直走到她面前,虚扶住她的胳膊,无奈道:“你见我怎么跟见了鬼似的,难不成真是黑粉?” 陆酒酒下意识又要举手发誓:“不不不,我是绝对的脑残粉!”说完又怔了怔,感觉这么说自己好像不太好。 不过最后还是妥协地被瑶光搀着下楼,一路无话,惊涛拍岸般的凌乱情绪终于开始缓缓归于平静。 走完所有台阶,又穿过周末静谧清幽的校园,终于到了校门口,陆酒酒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有种被解放了的虚脱感。 他朝瑶光鞠躬九十度,郑重而严肃地道了一声:“谢谢瑶光老师!” 瑶光又被她那个正式的鞠躬和一本正经的道谢逗笑了,待她刚要转身,忽然又叫住她,问:“之前你朋友说我演奏会上弹过你的曲子,是哪一首,我记得我所有的曲目里没有原作者叫陆酒酒的?” 陆酒酒转身,闻言愣了下,眼神从怔悚慢慢变得凄然,最后木讷地看着他,忽然苦涩地勾了下唇垂眼看向地面,将眼里的那抹伤痛狼狈遮掩住。 “冠上了别人的名字,你怎么可能找得到?”她自嘲地笑了笑。 瑶光凝眸看了她一眼,随即联想到音像店的那晚,于是猜测性的问:“是那首《狂》?” “不!”她猛地抬头,十分较真地纠正:“它应该叫《楚狂》!” “《楚狂》?”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这是李白的诗。”她不理会瑶光脸上犹疑的神色,喃喃自语道:“李白生平两大爱好,饮酒、作诗!当年这是专辑的第一首曲子,寓意是浮生有我,亦有她……” 她说完凄凉地看了一眼瑶光,却从他眼中那么清晰明朗地看到猜忌与怀疑的神情,忽然一下怔住。 仿佛到此刻才想起来,那天晚上他是和田诗手拉着手走进影像店的,还有在演奏会现场听人说,田诗这个助演也是瑶光钦定的。 所以,他和田诗的关系不言而喻—— 想明白这一点,她懊恼万分,简直想一耳光抽死自己得了。接着,浑身的筋骨仿佛一下子都被抽走了,她无精打采地扯了扯嘴角,想牵出一个浑不在意的微笑。 可惜,她做不到! “我知道你不会信的,权当我今天酒喝多了罢,再见!” 即便是面对偶像,她也不想保持风度,语气不善地甩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拦了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坐进车里,绝尘而去—— 瑶光没来得及细问,心事重重地回头,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又一下子停住,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爱姐,前天讲座上我收到的谱子没给我扔了吧?好,帮我收好了,我今晚要看。” —— 陆酒酒上了车就给左岚打电话,一接通直接就哭得嗷嗷叫:“左岚,我失恋了!” 左岚被她哭得一头雾水:“任医生又拒绝你了?” 此话一出,犹如在陆酒酒伤口上再补一刀,于是哭得更加不可遏制:“左岚,我怎么那么惨,喜欢的人刚有点眉目,结果他前女友杀回来了,崇拜了十多年的偶像,刚以为抱上了大腿,结果发现他的粗腿上已经缠着田诗那个小婊砸婀娜多姿的身影……” 她胡乱抹了把泪,打了个嗝,憋屈道:“我的人生里怎么就有那么多膈应人的沙子呢?” “这样才能磨砺出珍珠啊,傻缺!”左岚搞不清楚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只能先安慰她,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陆酒酒终于缓缓止住哭声,结结巴巴地把‘原来瑶光竟然是我老师的儿子,但同时这个瑶光也是打架那晚的黑衣人,并且这个黑衣人和田诗关系不一般,他只信田诗不信我’的整件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左岚听完,久久不能言语,最后只发出一个感叹词—— “我操!” 陆酒酒靠进后座,绝望地摇摇头:“左岚,我心里的偶像已经死了!” 这种操.蛋的奇葩经历都能遇上,左岚着实无话可说,除了劝她节哀,终究认怂地建议:“要不以后还是离田诗那妖孽远一点吧?这货好像真的能克你!” 这么一提醒,陆酒酒蓦地想起一件事,也顾不上伤心,唰地一下坐直身子问左岚:“我那谱子你不会全部给瑶光了吧,有没有给我留几张?” 左岚‘咦’了声,忽然一下咬住舌头—— “……你猜?” 陆酒酒:“……” 陆酒酒就此一蹶不振好几天。 而且在她颓废沮丧的时候还发现,越是不想关注瑶光,他的消息反而像是长了翅膀似的,无孔不入地直往耳朵眼睛里钻。 他的巡演随着最后一场的完美谢幕,不仅在本省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连网络媒体也开始沸腾,争相报道带动了一大波‘传承发扬中国传统文化’的热门话题。 演奏会现场的返图在微博上转发量节节攀升,甚至‘仙气男神’一度攀上微博热搜前三,瑶光的知名度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得到大大的提升。 陆酒酒时常对着这些适合当桌面屏保的美图长吁短叹,痛心疾首。 哎—— 物是人非,事事休矣! —— 又在家丧了一个多星期,陆酒酒的脚基本好得差不多了。 左岚催她赶紧回琴行上班,因为瑶光的关系,带动了一大批人对古琴的兴趣,琴行这几天报古琴班的人剧增,之前帮她代课的老师已经分身乏术了。 陆酒酒一听这消息,消沉低落的心情终于回了点血。 她自己其实早就想回琴行上班了,养伤这段时间有多闷就不说了,关键最后心灵受到极大创伤,一颗急需放飞自我的心分分钟钟都不能等! 康复之后第一天上班,陆酒酒有种回到当初第一次给学生上课的感觉,激动紧张,又新鲜刺激。 一进琴行左岚就冲上来感慨:“这瑶光,眼光虽然不行,但人气还是不容小觑的。”她抖了下刚刚出炉的新课表,送到陆酒酒面前:“以后不用再担心没学生教了,一周已经给你排满六天的课,你的休息日调到了周三,单休!” 陆酒酒接过课表,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表情已经先于意识,笑得见牙不见眼,点头直傻乐:“一点问题没有,我乐意单休,单休使我快乐!” 左岚哭笑不得,又说:“从前学生少,都是一对一,一对二的课程,如今学生增多了,可能要开一对多的集体课,不然两个古琴老师根本忙不过来。” 陆酒酒点头赞成,又建议:“顶多一对六,不能再多了,否则老师精力有限,学生进度也会慢下来。”她抿嘴想了想,继续说:“如果还是周转不开,给我多安排一些,我暂时就不休了,后期看情况考虑要不要再招老师。” “那怎么行,你伤才刚好,回头别留什么后遗症。”左岚想也不想的拒绝,犹豫着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提醒她:“我给你调到周三休息的用意你应该明白的,我最近听顾谦说谭嘉雨和你那任妲己都搭台做了两次手术了,关键时期可不能大意。” 听了这话,陆酒酒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还是像被猫挠了一爪子。 左岚一旁察言观色,见她脸色微微抑郁,又立刻安慰道:“不过你别担心,好在任医生争气,一直没给谭嘉雨好脸色!” 陆酒酒苦笑:“我倒希望他对谭嘉雨客气礼貌一些。” 她晃了晃混沌迷茫的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头思忖片刻,忽然心血来潮地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等那边接通,她面露微笑,掐着柔声细语的嗓子说道:“赵阿姨,最近琴行学员增加,老师们都忙不过来,以后您的课调到周三晚上行不行,周三我休息,为表歉意,我可以上门授课。” 左岚闻言双眼微瞪,精明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立马就懂了她的意思。 这边的赵静怡听了话也稍一合计,自己傻儿子不正好周三休息嘛,还有这等好事,于是当即拍手答应:“好啊好啊,那以后周三我们都等你吃晚饭了哈?” 旁听的左岚等陆酒酒恭恭敬敬地挂了电话,不禁竖起大拇指:“你这越挫越勇,迎难而上的精神,实在值得世人学习!” 陆酒酒狠狠点了下头,下定决心:“我想好了,既然战场都上了,总不能因为对方是名猛将,我一刀不挥就坐以待毙吧,这也太怂了!至少要等到明确任医生心意之后,我再选择要不要挥刀自宫…啊呸…自刎!” 左岚刚要附和几句,陆酒酒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一看来电,居然正是才说起的曹操,于是立马划了接听。 那边的曹操上来直接一句:“我妈刚跟我说以后周三晚上你都来我家吃饭?” 陆酒酒一个激灵,咽了咽嗓子,瞠目结舌,助攻妈妈这是什么速度哇? 不过自己毕竟耍了点小手段,她脸皮再厚,解释起来还是有些心虚:“我…没办法啊,确…实是工作需要,不过阿姨也太客气了。” 任平生抿嘴笑了笑,笑完又用抱怨的语气撒了个谎:“可我妈怎么还命令以后都让我接送你?” “啊?”陆酒酒没料到还有这个惊喜,一时有点愣,愣完了那丝丝缕缕的喜悦开始直往心尖上蹿,表面上还得强压住笑意,跟他假模假式的客气:“不用不用,我去你家坐地铁也就四五站,虽然下班高峰的时候地铁很挤,但生活嘛,总归是有些艰辛需要忍受的!” 这边的男人不屑地‘啧啧’了两声:“我又没说不去接,你这么着急卖惨干嘛?” 陆酒酒一脸惊讶:“你…真来啊?” “母上之命,我能怎么办?”男人语气似是很无奈。 不过陆酒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再三确认的问:“以后,每个周三,包接包送,都是你?” 任平生皱起眉:“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不是我难不成是我妈?” “不是不是,我没别的意思。”陆酒酒激动地舔了舔唇,弯起眉眼:“就是觉得你好不容易休息,我还这么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 任平生倒还真有点怕她会拒绝,于是含糊其辞地说了句:“行了行了,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便匆匆忙忙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又漫不经心无所事事地整了整桌上的病历资料,终究压不住唇角上翘的弧度,还一脸春风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始终侧耳旁听的医师小柯认真分辨了下,发现他吹的是那句‘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他不禁摇头感叹,爱情像不像龙卷风他不知道,但爱情能让人变成心口不一的戏精—— 这绝对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别嫌弃狗子啊,他其实很可爱哒,只是被人甩了一次,对爱情有点阴影,才想着多考验考验人家嘛tat~~~~~ 第37章 这边陆酒酒也收了电话。 左岚竖大拇指已然不能表达自己的佩服之情, 一脸叹为观止的感慨:“赵阿姨太太太~~贴心了!就她这办事效率和融会贯通的聪明劲儿,陆酒酒, 你何愁拿不下任平生啊?” 经过任家母子两通电话,陆酒酒早就缺心眼儿地忘了之前的不痛快, 听了左岚的话, 更是乐得找不着北, 信心倍增。 “放心!”左岚拍拍她的肩, 对将来的战况展开一片美好观望:“你看看他家里有赵阿姨看着,医院有顾谦看着,我从旁协助,你穷追猛打, 咱们布下的天罗地网,这小妲己几乎不可能从你的手掌心里逃出去!” 说着微眯起双眼, 伸出五指漂亮利落地转了一圈,最后紧握成拳,信心十足地朝陆酒酒挥了挥。 经她这么一分析, 一展望,已经气势如虹的自信心膨胀得越发不可收拾, 一身狂妄,恨不得振臂高呼: 怕屁哦,这么多军师良将拥护朕, 尔尔美人,如何擒拿不下? 不过这种狂妄,来得快, 去得也快,犹如昙花一现,仅仅只维持了两天—— 两天之后,本周周三,所有的狂妄瞬间秒怂。 陆酒酒从头天晚上就开始紧张焦虑,结果失眠,折腾到快天亮才睡着,然而一大早又被噩梦吓得瑟瑟发抖地醒了。 当很期待一件事的时候,会发现,等待的时间里简直闲得蛋疼,哪怕明明很忙,但只要有一丁点间隙的空闲,那种无所事事茫然又焦躁的感觉总能随时冒出来折磨你。 陆酒酒被这种情绪折磨了一整天,终于等到傍晚五点多,任平生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了楼下。 她急忙忙整理好自己,将古琴装进纯棉刺绣的布袋子里,拉紧封口,然后斜跨在后背。 走到客厅正要出门,准备晚饭的姥姥从厨房跑出来,紧跟在后面交代:“你妈让你穿那件改良的短旗袍。” “哈?为啥?”陆酒酒正在玄关处换鞋,发梢从肩后滑到胸前,她抓住那把头发熟练地往后一甩。 姥姥睨一眼她这一点也不温柔的动作,瞬间觉得汪家珍交代得没错:“她说能掩盖一些你身上的粗糙,给人父母留个好印象!” 陆酒酒不满地扬起头:“我哪里粗糙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地脱掉换好的鞋,乖乖的往房间里走。 换上那件淡粉色的短旗袍,她往落地镜前一站,看上去的确立马小清新了许多,左右端详了下,一抬手,将后脑勺的马尾给拆了,又分半梳起,用发带在后面打了个蝴蝶结。 “啧啧啧,简直美呆!”她在镜子前踮起脚转了一圈,开始王婆卖瓜。 手机‘叮’一声,打断她的自我欣赏,她不看也知道是楼下那人等不耐烦了,于是背起琴袋,换鞋匆匆出门。 进了电梯,她趁空档点开他才发的那条语音,说的果然是:“怎么还没下来,你脚不好了吗?” 陆酒酒出了电梯小跑起来,看到任平生的车又缓下步子,走到副驾驶那边轻轻叩了下车窗。 低头看手机的人闻声偏头,那边陆酒酒把后背的古琴卸下来放进后座,自己则很主动地开门坐进了副驾驶室。 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不好意思啊,出门忘了带钥匙又跑回去拿,让你久等了。” 任平生盯着她眨了眨眼,眸光里有那么一刻一闪即逝的惊艳。认识她那么久,仿佛到此刻才想起她的职业其实是位高雅的古琴老师。 他瞥了一眼又一眼,然后才抿抿唇不自然地别开视线,难得一次没有跟她计较,“算了,其实也没等很久……” 车子启动,他眼神又斜睨过来,示意她:“安全带。” 陆酒酒‘哦’了声,侧过身子将安全带拉过来,越过胸前插在座椅左边的卡扣里,放手,安全带随着弹性向后勒紧—— 任平生:“……” 他示意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从她胸口收回来,眼前的风景就陡然变得更加轮廓分明,害他原本不含杂念的眼神…随之沦陷…… “是不是胖了?”他小声嘀咕。 不然从前为什么没发现长得这么好? … 晚饭赵静怡准备得特别丰盛,几乎将毕生的拿手菜全部招呼上了。 对此任平生不禁调侃:“咱家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吧,您过去是有多敷衍我和我爸?” “我不介意哈!”任仲齐连忙伸手表态,第二次见陆酒酒依旧是越看越满意,深怕她吃不饱似的招呼:“酒酒啊,尝尝那个鱼,还有红烧牛肉,汤,还有汤,大骨汤对你的脚恢复有帮助的。” 陆酒酒应承、道谢、吃饭、还要随时注意接住赵静怡从四面八方夹过来的菜,应接不暇晕头转向的样子连旁边的任平生都有点看不下去。 “妈,您别给人夹菜了,能不能让人安安生生地吃顿饭?”他用筷子指了指陆酒酒那堆如高山的饭碗,“您看看您这是干嘛,她不要漂亮的?不用控制饮食保持身材的?” 说完侧目看向陆酒酒,一脸欲救她于水火的怜悯,敲敲自己的饭碗,大义凛然道:“吃不下的扒拉给我!” 陆酒酒一脸受宠若惊地盯着他,愣了几秒,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脸红心跳,娇羞不已—— 矮油~~~ 当着家长的面,他什么意思啦? 搞得像是人家男朋友一样…… 任平生:“???” 举手之劳,秉行待客之道哪里有错? 对面的两位老人默默交流了下眼神,在对方的眼睛里同时领会那抹了然之后,齐齐转头,盯着自家儿子笑得暧昧不明—— 吃完饭,陆酒酒开始在书房里给赵静怡上课。 赵静怡报的是老年速成班,一般教会了认谱识谱、基本指法之后,就开始教弹整首曲子,只求会弹,对曲子本身更高层次的精神领悟不做要求。 陆酒酒之前刚刚教会她《凤求凰》,后来她骨折住院耽误了一个多月,期间赵静怡也因与多年旧友重逢,整日风里来浪里去,古琴已生疏多日,琴行的门更是一次没踏。 既为师,师者威严还是要有的。 才学的《凤求凰》被弹得断断续续,曲不成调,指法错误百出,陆酒酒也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神色变得冷峻严肃。 “阿姨,我再弹最后一遍,还记不住指法我就该罚您了?” 赵静怡犹豫着点头,又小心地商量:“那你得弹慢一点哈?” 那底气不足,心虚谨慎的样子直把靠在门口围观的任平生逗得直笑,笑完了还幸灾乐祸的问:“少年易学老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啊,赵静怡女士,这个领悟痛不痛?” 赵静怡:“……” 好在之后陆酒酒弹得够慢,又在容易出错的地方停下来细细讲解,赵静怡终于熟记下整首曲子的指法,最后检验一遍,有惊无险地过了关。 后来任平生送陆酒酒回去,路上又想起他妈妈那副小学生被老师抽查作业的慌张模样,又开始笑得停不下来。 对此,陆酒酒表示怀疑:“你这儿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谁知道?”任平生耸了耸肩,又解释:“我可没恶意,这和我小时候考砸了,老师训我,她还在旁边一个劲儿的怂恿老师打我的那种望子成龙的迫切心情是一样的。” “一样个鬼。”陆酒酒翻了个白眼,压根不信他这满嘴的胡说八道,反而一针见血的指出:“我看你就是对阿姨让老师打你这件事怀恨在心,如今角色互换,戳中了你的爽点而已。” 开车的人扶着方向盘,拧眉睨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啊,这么了解我?” 陆酒酒不服气地鼓鼓嘴,降下了车窗去看车外连绵的夜景,半晌,才含糊不清地小声嘀咕:“做你肚子里的虫才好呢,至少知道你喜欢的是谁!” 呼啦啦的夜风迅猛猖狂地灌进车子里,将她的抱怨吹得零散不堪,开车的人只听到飘过耳边的只字片语,于是扬声问她:“你说什么,风大,我听不清?” 陆酒酒抬眸看向遥远的夜幕里,那片高耸入云的山间灯火,突然兴致所致,回头指给任平生看:“我说那是北芒山,听说山上的长乐寺求姻缘超级灵。” 任平生微弓着背,低下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看到了山林间的那点宁静灯光,然后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你想说什么?” 他那么清晰地看透对面姑娘眼里跃跃欲试的光芒,浓密的睫毛下两汪璀璨夺目的银河,眨一下,扑闪扑闪的,轻而易举就夺了他的魂魄。 那呼吸不畅的感觉越来越深刻,一颗心也开始跟着颤巍巍的起伏激荡,他心想: 这一刻,这一秒, 恰到好处的时机,足够浪漫的气氛,都是他想要的, 如果,她能把从前的甜言蜜语再来一遍, 他绝对会…… “抽空去北芒山玩吧?” 陆酒酒开口打断他的遐想,没有如他所愿般直白:“这个时节山里的空气风景都特别好,清晨看日出,傍晚看日落,夜半登顶还可以看星星看月亮……” ——过夜啊? 即将失落的心情又直线飙升,他摸摸鼻尖,抿直唇线压住唇角,不敢高兴得太明目张胆。 视线已经移向正前方,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中秋值班,月底可以调休……有三天假。” 陆酒酒没料到他突然这么好说话,刚才那一点点消极立马变得兴奋雀跃:“所以你是答应咯?” “答应什么?我只说我月底有假。” 他说得半真半假,可陆酒酒分明窥到他唇角眉梢满满的笑意,于是也肥了胆子,胡搅蛮缠道:“我不管,反正我约了你,到时候我就直接去山脚下等你,你不来,我就不走!” 任平生无奈地瞪她一眼,骂了声:“泼皮无赖!” 这么一骂,显然是已经答应的意思,陆酒酒不怒反笑,还‘咯咯咯’地笑得贼开心。 一双弯弯的眼睛里,波光映着车外的霓虹灯火,流转浮动间格外潋滟动人。 窗外晚风拂过,曼妙妖娆的发丝被吹荡开来,几缕飘飘荡荡缠上唇畔,她伸出小指轻轻勾开,随意寻常的动作,生出几分风情媚态犹不自知。 然而开车的人早已心不在焉,思绪纷乱,仿佛所有的感知与冲动一夜之间全都苏醒了—— 以后,再不能好好的看她。 一看, 全是绮念!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爱情的酸臭味出来了,你们闻到了吗? 第38章 中秋佳节, 万家团圆。 在这节日气氛浓郁的日子里值夜班,真是一件苦不堪言的事。 不能回家过节倒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一旦遇上节假日,平时因为工作禁锢的人们犹如挣脱了缰绳的野马, 开车出游, 走亲访友, 聚会娱乐, 各种消遣应接不暇。 而通常种种意外事故,也会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人们无拘束的狂欢接踵而至。 就这三天,车祸的、酒精中毒的、暴饮暴食引发肠道疾病的、心脏病发作的、甚至打架斗殴的,各种各样的病人比平时多了不止一两倍。 任平生苦逼兮兮的被安排节中值了个夜班, 从交班开始忙到凌晨三点,别说睡觉, 连口水都没机会喝上。 三点半做完一台手术,急诊那边暂时没有新收的病人,他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和手臂, 打着哈欠,准备去值班室抓紧时间眯瞪会儿。 结果刚过一个拐角, 没精打采地差点撞到一个人,‘抱歉’二字只说到一半,一抬头, 才发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谭嘉雨。 又是一身长裙外加一个长袖外套,她个子高,这么搭配更能凸显身材的比例, 走起路来袅娜婀娜,摇曳生姿。 任平生看一眼她这身打扮,冷哼了一声,存心讥讽:“原来海归的专家也要值夜班?” 今晚的谭嘉雨显得有点失魂落魄,对于他的嘲讽,只无声抿了抿唇,并未言语。 她不反驳,任平生也自讨了个没趣,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直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谭嘉雨无声睨一眼他的背影,咬咬唇似在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最后抬起脚跟了上去。 任平生最初不好断定她是在跟着自己,直到他转身关门,她突然伸了只手过来阻挡,终于没好气的低声问:“你要干嘛?” 谭嘉雨依旧不说话,一双眼只满含幽怨地瞪着他,渐渐的,有亮晶晶的水雾弥漫上来。 “你…这什么意思啊?”她莫名其妙的哭,任平生也有点懵,浓重混沌的睡意顿时消散个干净。 垂眸睨一眼她伸进门缝里的手,这门关也不是开也不是,他颇感头疼,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让你刚才一时嘴欠,招惹她干嘛?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谭嘉雨情绪缓缓平静下来,才闷闷开口道:“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有事?”任平生不明所以,但在这个档口,不想再招麻烦,是以语气措辞都放软了几分。 谁知谭嘉雨还没说话,又红了眼圈,盯着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扁着嘴,眼睛里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又泛起水光。 任平生彻底不能忍了:“你到底要干嘛啊?” 他拉开门,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嗓音虽然压得低低的,但依旧掩藏不住里面的气急败坏:“大过节的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医院来对着我哭?是你犯了病,还是在用什么奇怪的方式咒我死啊?” 谭嘉雨也来了气,咬着唇忍住泪,控诉道:“在你心里我现在的形象真就变得这么恶毒?” 任平生只觉冤枉:“那我挑个月圆之夜,凌晨三四点盯着你一句话不说就默默流泪,你觉得诡不诡异?” “任平生,你是不是特别恨我?”谭嘉雨突然抬眸盯着他,水雾迷蒙的大眼睛里一片波光粼粼,看上去特别无辜可怜。 她陡然换了话题,还是两人重逢以来一直在回避的话题,任平生一时有些愕然,愣怔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不说话,谭嘉雨更加伤心难过,眼泪也流得越发汹涌。这些年在国外,逢年过节都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无论什么时候,下班回家面对的都是一室冷清。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想,当初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如果没出国,那现在的他们又是怎样的呢? 如今她回国了,然而中秋佳节却还是一人孤寂冷清,才突然醒悟到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她越哭越伤心,掩面蹲了下来,忽然又伸出一只手拽住任平生白大褂的衣摆,把这些年一直压抑在心头的那份沉重,终于凿开了一道口子,猝不及防地全部倾泻了出来—— 陆酒酒穿过走廊,兴致勃勃地往骨科值班室这边走过来,还没转过拐角就听到了女人的哭泣声,还以为是哪位病人家属,心下不免唏嘘同情。 结果走近了才听到那句‘任平生,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当时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条件反射的就停了脚步,心慌意乱地躲在拐角这边不敢出去。 明知道听墙根不好,但就是挪不动脚,潜意识里就想知道任平生会怎么回答。 然而他并没有出声,陆酒酒分不清心里是喜是悲,紧接着,又听到谭嘉雨哭着说:“其实,当年我一到美国就后悔了……” “可走的时候跟你把话说得那么死,我也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决不允许才来就灰溜溜的爬回去。于是我就忍着,拼了命的学习,培训,参加各种课题实验手术,尽量让自己忙得没有多余的空闲去想这些。” “时光一天天过去,我看起来也越来越游刃有余,可那都是表象,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内心深处的那些懊悔、委屈、无助…以及想念,通通都糅杂在了一块儿,悄无声息的,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然后会在某一个极限来临的那天,彻底将我碾压,埋没……” 她说完这些,那边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在陆酒酒都以为任平生依旧会不置一词的时候,不期然间,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既然那么艰难,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那清清浅浅,温柔怜悯的语气,全然没了半点平日里的飞扬跋扈。 陆酒酒心里无端一慌,总觉得这种气氛之下,紧接着应该就是男女主角既往不咎,重修旧好的戏码。 不过几秒之间,她果然就听到谭嘉雨说—— “平生,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那一刻,陆酒酒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月饼礼盒…… … 今天中秋节,她早几天就知道任平生今晚会值夜班,于是就有了那个‘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给他一个说起就起的浪漫’的打算。 临睡前调好闹钟,半夜偷偷出门叫车。 玫瑰水晶月饼是她跟着网上的教程学的,做砸了不少,现在礼盒里的这四个,是从几批成品里千挑万选出最满意的四个。 兴冲冲地来了医院,不敢打扰他,直接去了护士站,值班的护士小丁跟她说任医生已经下台了,应该在值班室休息。 于是,她来了值班室…… 她后来晃晃悠悠的回到护士站,把月饼交给了小丁,撒了个谎说:“任医生可能睡着了,发微信都没人回,你明天帮我交给他吧?” 等出了医院,坐上车,眼泪直接就像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 之前还大言不惭的跟左岚吹嘘,要明确他的心意之后再考虑放不放弃,如今死到临头才明白,自己根本做不到引颈受戮的那份潇洒泰然。 回到家,她将自己扔麻袋似的甩到床上,裹起被子,呜呜呜地当真哭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这一晚注定彻夜难眠,她也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反正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地打哭嗝的时候,眼泪还像关不上的水龙头,潺潺流得欢快。 第二天直接赖床不起,早饭不想吃,连起来刷个牙洗个脸的心情都没有,心里还盘算着要把剩下的假期就这么躺在床上丧过去。 任平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顶着一双红肿的桃子眼,缩在被窝里刷一些情感博主的疗伤微博。 当任平生的名字突然在手机屏幕上闪烁跳跃,陆酒酒眯了眯眼,有些恍惚,等定睛看清楚了,又想起这个整天被她念叨上千遍的名字,将来会渐渐在她口中生命中变得陌生遥远,她的视线再一次不争气的变得模糊不清。 慌忙抹掉眼泪,她清了清嗓子才划动接听。 那边随即传来他的嗓音,仿佛带着晨曦朝露般清爽:“陆酒酒,你昨晚来医院找我了?” 陆酒酒潜意识里很排斥这个话题,眼神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顿了几秒,才简简单单的‘嗯’了一声。 任平生没有察觉她的不对,还兀自兴奋雀跃的问:“你昨晚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欸,那个月饼是你自己做的?” 陆酒酒意兴阑珊地点点头,忽然发现点头他是看不见的,不得不张嘴撒谎道:“我去的晚,那会儿快天亮了,我怕打扰你休息。”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月饼…好吃吗?” “模样挺好看的…”他已经吃掉三个,拿起最后一个,故意逗她:“但味道真不怎么样,以后得好好练练。” 这边的人扁扁嘴,听了只想哭,心想你都不给机会了,哪还有以后哇? “任平生……” 她忽然很严肃地叫了他一声,听得他一愣,下意识就敛了笑脸应道:“嗯?” “我们说好去爬北芒山的,你没忘吧?” 他一脸纳闷:“没忘啊。” 陆酒酒重重咬了下唇,仿佛在做什么很艰难的抉择,最后说:“我们从认识到现在,我请你吃饭,你没来,请你看演奏会,你也没来,所以这一次,你一定要来……”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 其实—— 昨晚在谭嘉雨问了那句话之后,她没等他回答就吓跑了! 她承认自己是个胆小懦弱还喜欢自欺欺人的人,当时的想法是:他说了什么,她不去听,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那么,她还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她。 似乎这么做,她就还有继续争取的资格。 她知道这种想法很可笑,很可怜,更可恨。 所以就当是灭亡之前的垂死挣扎吧,她需要一点时间,来为自己即将逝去的初恋践行。 这一次,她可能真的要失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声明:我们狗子可没有做半点对不起99的事哦! 第39章 接下来几天, 陆酒酒完全是一种自我放弃的状态。 早饭不吃,通常睡到快上班的时候才晃悠悠的爬起来, 敷衍了事地洗漱一番,连个水乳都不抹就出门。 下班回来, 拒绝广场舞, 拒绝麻将桌, 拒绝一切夜生活, 晚饭看心情,不吃就直接躲进房间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然后盯着天花板发呆。 任平生偶尔发来微信,打来电话, 她也不正经回了,每次匆匆几句, 最后交代一下爬山一定要来就结束。 莫名其妙的人没搞清楚状况,还以为是最近琴行学员暴增,她工作上比较繁忙疲惫, 也没细究。 但汪家珍被家里这个‘行尸走肉’碍眼了好几天,关键她还一直指望着这个丧尸玩意儿明年开春能嫁出去, 照现在这个情形发展,别说人,积极向上一点的鬼都不愿意娶她。 她有些坐不住, 在又一次眼看着丧尸耷拉着手臂,拖着僵硬的步伐,带着一身丧气缓慢地挪进家里的时候, 她终于拦在房门口,叉着腰问:“陆酒酒,你要干嘛呀?” 面前的丧尸晃荡了一下双臂,目光呆滞地抬头:“想睡觉。” 汪家珍一把拽住她,叹了口气:“是不是平生又拒绝你了?” “没有--” 汪家珍一听,心里跟明镜似的:“又是压根就没有答应过,是吧?” “……” 陆酒酒不耐地挣掉汪家珍的束缚,整个人又颓废了一度:“知道还问。” “所以呢?”汪家珍恨铁不成钢地上下指指她:“就这么破罐子破摔来讹你亲娘是不是?” 打嘴仗她向来不是汪家珍的对手,更何况此时也完全没有那个斗志,于是干脆伸出一根手指头,以绝后患的说:“过了今晚,明天以后,我保证重新振作起来,年底就把自己嫁出去,绝不跟您赊账,您放心好了!” 赌气说完,灵活地从汪家珍咯吱窝下钻了过去,然后‘哐’地一声把门甩上,吓了汪家珍一跳。 她摸了摸鼻尖上的凉风,被陆酒酒少有的恶劣态度刺激得悻悻然,愣了几秒,才在门外委屈又不服气地嚷了一句:“你就会吹牛!” 陆酒酒气呼呼地一掀被子,想意气用事地顶一句‘吹牛不是人’结果脑内一转算了下日子,立马怂得悄无声息。 尼玛这都九月底了,还剩三个月。 年底嫁人? 不存在的! —— 第二天任平生开始调休,月底连休三天,这意味着国庆节期间又要值几天班的节奏。 不过对于他而言早就习以为常,如果哪次节假日他能正常休息,反而会有点不真实的戚戚然。 一大早起来,他就在纠结要穿什么衣服。 运动装有几套,登山服也有几套,穿哪个款式显身材?穿哪个颜色显肤色? 头发呢? 就这样柔顺的耷拉着,还是打点发蜡吹个发型? 等终于换好衣服,吹了发型,打扮得风流倜傥准备出门,蹲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一眼瞥到刚吃完小黄鱼,一身粉色公主裙打扮的肥猫,正昂首挺胸,迈着标准猫步跳上窗台去撩拨隔壁家的小母猫。 任平生换鞋的动作忽地顿住,盯着窗台上那个舔爪子舔脖子、舔肚子舔屁屁,搔首弄姿个没完的肥猫看了好一会儿。 眼神凝固,又微一闪烁,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似的,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下自己: 衣服这么鲜艳,发型这么骚.气,又刮胡子又修眉,再一抬手闻闻手腕间的脉搏—— 我的妈,不要脸,居然还喷香水了! 是去爬山还是去选美? 他在干什么? 什么时候堕落得跟娘炮一个属性? 他瞬间暴躁地挠乱头发,一边‘唰啦’地脱掉颜色耀眼的运动衣,一边‘噔噔噔’地跑上楼,拧开浴室的水龙头,洗头洗澡重来一遍。 再次整装出门,已经是半上午了,陆酒酒虽然没催,但他自己也知道时间耽搁得有点晚。 怕她等急了,上了车就准备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别着急,我已经在去你家的路上了’,结果还没拨,那边恰巧发来了一条微信,说的是:“你不用来接我,我这边有直达的公交,很方便,待会我们在山脚下的凉亭里集合。” 不用接?自己坐公交过去? “这么淡定?”任平生偏偏头,有些纳闷:“都好几天没见我了,一点不期待吗?” 既然不用去接他,任平生重新导航了路线,转动方向盘调了个头,直接往北芒山的方向开。 然而车子只开出几百米远,突然又有电话打进来。 他心底蓦地一慌,不会又是科里忙不过来叫他回去吧?下意识都不敢去瞟车子显示屏上的来电显示。 接个电话都颤巍巍把车靠边停下,再一看显示屏,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 还好是个陌生号码! 长长松一口气,他按了接听键,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声。 等了几秒钟,那边却没人应答,车子音响里只有不甚流畅的呼吸声一重一轻地传出来。 他疑惑地皱起眉,以为是信号问题,于是又加重嗓音“喂喂”了几声。 终于, 那边传来气若游丝的一声回答—— “平生,能不能来一趟我家,我……我吐血了!” “……什么!?” 他一下就听出那人的声音是谁,眉头忽然拢得死紧,虽然手上的动作是想也不想地发动车子,但还是言语不善地说道:“谭嘉雨,我今天忙着呢,没工夫跟你开玩笑哈!” 那边无奈地叹息了声,又似乎隐忍着疼痛倒抽了一口气,才虚弱地说:“初步考虑急性胃出血,不知道有没有穿孔,我怕待会要做手术身边没个人,不然不会麻烦你。” 任平生听了话,脸色越发凝重,脚下的油门也加重了力道,速度立马飙了起来。 “叫120了吗?” “我住的地方离单位不远,你要是过来,也就没必要再浪费医疗资源。” 任平生一听就骂开了:“都疼成这个挫样了还高尚什么?要真是胃穿孔不及时处理,转变成腹膜炎引发败血症你他妈就死定了!” 他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又听她很痛苦地申吟了一声,终究打消谴责她的念头,又把车速提了一码。 缓了缓语气才说:“你家在哪?别挂电话,再忍忍,我马上就到!” …… 陆酒酒来得早,在山脚下的小卖部买了些零食和水,殷勤的老板娘一看就猜测,她不是上山拜佛就是去山顶露营看日出的。 北芒山海拔较高,入秋以后山间湿气大,清晨雾气难消,容易形成烟波浩渺的云海景象,再加上曙日初照,浮光跃金,那艳丽奇妙的景观,节假日期间倒是会吸引不少游客。 节后会清冷一些,陆酒酒反倒乐得清静。 今天的气温相较于之前几天回升了不少,陆酒酒买好东西回到凉亭,鬓角边都微微出了一层薄汗。 她喝了一口矿泉水,然后拆开一包薯片,抓起一把‘咔哧咔哧’地往嘴里送。 吃吃喝喝间,她留意到原来山里修通了一条盘山公路,蜿蜒盘旋着直通山顶,有些志不在攀登,或者是去长乐寺进香的香客会把车子直接开上山。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给任平生发微信:“山上修路了,车子可以开上去,搞不好我们可以赶上长乐寺中午的斋饭。” 微信发过去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她想,应该开车不方便听语音,要不直接打个电话吧,顺便问问他还有多久能到? 正犹豫不决,手机忽然‘叮’了一声,任平生回了一条语音,还挺长的,她没做多想就点开去听。 然后就听到任平生用急切的语气说:“陆酒酒,你今天先回去吧,谭嘉雨急性胃出血,我送她去医院,可能要忙到很晚。” 似乎是迟疑了一下,简短停顿之后,又换了平缓一点的口吻说道:“北芒山我答应了你,一定会去的,明天一早我就去接你,好不好?” 这是他头一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嗓音低沉磁性,带着安慰哄劝,质感满满,最后那句‘好不好’简直能把人苏得心尖尖都软下去。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为了谭嘉雨—— 好像只有她牵扯其中,别人才能有幸看到他收起满身的针芒,露出难得的温顺柔和模样。 陆酒酒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她今天算是沾了谭嘉雨的光了。 即便这几天一直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但听到他这样的话,心还是会有钝涩的疼痛感,仿佛一块大石头陡然压在了胸口,用坚硬粗粝的表面细细研磨最稚嫩的皮肉,那么残忍而绝情! 她浅浅地倒抽一口气,一颤动,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手背上,她动了动眸,回过神来望了一眼山顶处的天空。 今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今夜的星星月亮一定会很美! 【你忙你的吧!】 她这么回了任平生一句,一抹眼泪,猛地站起身拦住一辆正准备上山的车,跟人家商量着能不能让她搭个顺风车。 既然他不来,长乐寺的斋饭她就自己去吃,姻缘签她自己去求,陌陌长夜星空漫漫,她独自欣赏。 想通了,也没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该死的狗子! 第40章 任平生帮着谭嘉雨挂了个消化内科的急诊。 等消化科的同事推她进去做胃镜的时候, 他在外面走廊上等着,终于抽出空来看了一眼陆酒酒的回复。 这马上都到午饭时间了, 也不知道小姑娘到家没有? 于是又发微信问了句:“陆酒酒,你在干嘛?到家了吗?吃饭没有?” 此时的陆酒酒上山有一会儿了, 从山门殿参拜到天王殿, 再到大雄宝殿。 长乐寺的规模在整个迎江市算是比较大的, 名气也不小, 每逢初一十五,上山的香客多不胜数,所以寺里的大斋堂一日三餐都会给香客免费提供斋饭,对于远道而来需要过夜的香客, 寺庙也会提供免费居住的禅房。 这个时节,不是香客参拜进香的日子, 整个寺庙也恢复了原有的古朴清幽。 山里林木繁茂,空气清新湿润,之前山下的时候还感觉骄阳似火, 晒久了皮肤都有灼痛感,这一进山, 瞬间沁凉幽静,连暴躁失落的心情都跟着惬意了几分。 她依序参拜完各位尊佛,然后去了左厢的偏殿里求她心心念念的姻缘签, 结果一支签求得也是崎岖坎坷—— 她诚心叩拜之后,从签筒里抽出签条,旁边的小和尚开始扔筊杯, 一般筊杯要扔成一正一反才能说明菩萨应允此事,两正两反皆不可行。 然而小和尚扔第一次,两个筊杯正面朝上。 陆酒酒放回签条,拜了拜又抽了一根,第二次扔,还是正面朝上。 又放回签条,再拜,再抽,第三次,依旧如此。 都说事不过三,连扔筊杯的小和尚都有些泄气,可陆酒酒仍不死心,催促他再扔一次。 小和尚八九岁的样子,童心未泯,当下就有点不耐烦的说:“机缘未到,何必多此一问?”转眼看到陆酒酒脸上很明显的伤心落寞,又觉不忍,于是缓了语气道:“要不你再拜一拜,诚心一点,说不定就可以了?” 陆酒酒闻言赶紧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虔诚十足地叩拜在蒲团上,连续三次,口中默默念祷:“菩萨菩萨,我当真诚心一片,行不行都给个话,别说机缘未到,不然我就不会认识他了!” 拜完,她小心翼翼地抽了最后一次,小和尚‘啪嗒’一声扔了筊杯…… 一正一反。 “成了!”小和尚也跟着欣喜。 “谢谢小师父。”陆酒酒笑逐颜开地拿着签条,去签纸架那边找师父兑回属于自己的签纸。 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看,逐句读了一遍,却一知半解:“重重迭迭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才被太阳收拾去,却教明月送将来。” 她将签纸送去给解签师父看,解签师父也逐句读一遍,沉吟片刻道:“迷雾漫于瑶台,小童复扫不开,所幸骄日驱送,迨至明月而来,你今日虽有意外之损,暂将执着放下,不久必有意外之获。” 陆酒酒听完拿回签纸,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地出了殿门。 所以,连菩萨都劝她放弃是吗? —— 谭嘉雨胃出血及时得到治疗,并没有恶化导致胃穿孔,手术止血以后,病情基本得到稳定控制。 任平生忙前忙后伺候了她一天,连午饭都没吃上,晚上七点多才真正闲下来叫了份外卖。 点的是碗牛肉拉面,当着谭嘉雨的面吃得‘呼啦呼啦’地畅快。 还在禁食中的谭嘉雨躺病床上无声睨了他一眼,咽了咽口水,有种想揍他的冲动:“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吃完面喝了口汤,心满意足地擦擦嘴,最后炫耀性地打了个饱嗝儿:“故意什么?” 谭嘉雨:“……” 趁着出去扔垃圾,任平生在走廊上寻了个安静点的角落给陆酒酒打电话,打了四五通都没人接,明明已经播通了呀? 而且中午给她发的微信到现在都没回,搞什么鬼? 他捧着手机,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打旋儿,回到病房坐下又给她发了条微信:【在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 谭嘉雨瞟了一眼捧着手机魂不守舍的人,也猜到了他在给谁发短信,于是试探着问:“你今天送我来医院,她知道吗?会不会生气啊?” “不会的,她很理解我的职业。”任平生依旧低头摆弄着手机,语气还算是平静笃定的。 谭嘉雨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点拨道:“这和平时不一样的,我的身份毕竟很尴尬,就怕她多想回头跟你闹别扭。”她说着颇为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确实不知道你今天和她有约,早知道自己叫120就好了。” 任平生收起手机,挥挥手打断她:“没那么严重,你别多想,你一个人在外地,父母家人不在身边,遇到困难不找朋友还能找谁?” “朋友?”谭嘉雨听了这话突然诧异地抬起头,反应了一秒,脸上缓缓绽开笑容:“你不生我气了?还认我这个朋友?” 他横眉瞪了谭嘉雨一眼,言语恶劣:“不是很熟的朋友!” 顿了顿,又恢复几许认真,终于一脸往事如风般释然道:“其实……你回来我挺高兴的,虽然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但那时候的感情是真的,总归不会希望你过得不好。就算一开始对你有怨恨,后来时间长了,自己也慢慢想通了,你纵有不对,我也很自私,都没学会多为对方考虑。” 他说完,两人沉默了许久。 年少时的爱恋,那种怦然悸动,甜蜜青涩,令人沉醉难忘是真的,可人生第一次的爱情,也总是美好而脆弱的。 不知道包容体谅,不知道妥协忍让,不知道遇到岔路口的时候总要有一方放弃自己的方向,两个人才能在一条路上走向更远的前方。 所以最后,他们终究错过了,在那个岔口背道而驰,分道扬镳—— 谭嘉雨低着头,鼻头渐渐泛起酸涩,假装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儿,才按捺住涌上来的泪意,笑着对他说:“我爸妈快到了,你走吧,赶紧去找她。” 坐椅子上的人如蒙大赦般,‘嚯’地一声站了起来,脸上迫不及待的神情早已掩饰不住了:“他们多久到,我现在走了你一个人能行吗?” 谭嘉雨点头,安抚他:“快到楼下了,放心吧,有事我会叫护士。” “那…我就先回去了?”他终于抑制不住微笑,仿佛卸了千斤重担般轻松,拿起外套就往门外走。 “平生!” “嗯?”走到门口的人回头,脸上笑容越发的浓了。 谭嘉雨抿了一下唇,心里压抑多年的话,终于能肆意而真诚的说出口:“当年的事……是我错了,对不起啊!” 原来曾经觉得那么痛苦的事,时过境迁,再一回想,不过如此,彻底放下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大家还是朋友!” 他脱口而出,轻轻松松。 …… 从医院出来,他又开始不停地拨打陆酒酒的电话,没人接就一直重拨。 此时山顶看星星月亮,正攥着那支姻缘签独自黯然伤神的人终于不堪其扰,彻底下了决心,发了一条长语音,以求‘死个痛快’。 “任医生,我这几天没事想了很多,觉得你以前说得对,我很没脑子,做事仅凭一腔热血,总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追你这件事,你一直在拒绝,一直在规劝,也是我自己选择不闻不问的一直纠缠,从没站在你的立场顾及过你的感受,给你带来诸多困扰和麻烦,我深表歉意……” 她难过得哽住了嗓子,不得不停顿一下,抹掉眼泪又接着说:“直到谭嘉雨回来,我才忽然明白了许多,也才发现自己以前究竟有多可恶,一直利用家长施加给你的压力强迫你,你不讨厌我已经够有涵养了,我自己还没点自知之明,得寸进尺,没完没了的死缠烂打。” “任医生对不起啊,我错了,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所以我打算放弃了,这是我考虑很久才做的决定,你放心,我不会出尔反尔,以后……我再也不去烦你了!” 语音到此结束,任平生坐车里听得一愣一愣的,拉到一半的安全带突然从手中滑脱,‘嗖’地一声弹回到车内壁上。 愣怔了半天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抖着手怒不可遏地按住微信语音话筒,一阵狂吼:“陆酒酒你脑袋让门夹了是不是,这几天没事不找我聊天尽瞎他妈想什么呢?你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赶紧扇自己一耳光清醒清醒!不是一直追得好好的吗,突然说不追了叫怎么回事,做人贵在持之以恒,我跟你讲,你这样半途而废搞不好真的会失去我的你信不信?” 一口气吼完,松开拇指,发送。 结果显示:酒精浓度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任平生:“……” 微张着嘴,都忘了该怎么合拢,实在不敢相信那个二货居然把他微信都删了。 等清醒过来,又抖着手去拨她电话。 这次不是气的,是真的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报应报应,报应终于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1章 陆酒酒还是不接他的电话, 但也没真的狠心就此关机,就一直让它那么响着, 持续一分钟后自动挂断,不一会儿又响起来, 如此反复。 其实不是她真的绝情不接, 只是不敢再听他的声音罢了。 这场追逐的感情里, 她是输了, 可即便是输,她也希望自己输得潇洒,转身离开的背影能干脆利落,而绝不是拖泥带水的狼狈。 所以此时此刻, 她害怕听到他的声音,害怕自己不够坚决, 害怕所有强撑起来的决绝最终前功尽弃。 她这边看得开明,想得透彻,然而任平生那边却是抓破脑袋都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上嘴里不停的骂着:“骗子骗子, 这个感情骗子!”但脑子里始终盘旋不散的却是:“怎么办呀,老子又要被人甩了!” 明明前几天说去爬山还好好的啊, 怎么突然就说不追了?到底哪里受了刺激? 下意识间,猛地想起谭嘉雨的话,再一联想陆酒酒刚才语音里的那句‘直到谭嘉雨回来, 我才忽然明白了许多’,他眉头倏然一皱,答案呼之欲出。 想不明白就罢了, 这陡然通透了,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刻就飞到陆酒酒面前将这傻缺胖揍一顿。 什么智商,居然误会他和谭嘉雨? 他恼怒地‘嘁’了一声,暂时忘了被甩的恐惧,开始碎碎念地嫌弃陆酒酒:“就这么个人,这么个智商为负的人,我到底是看上了她哪一点?为了她,连初恋情人的示好都可以拒绝,她倒好,撩完就跑!” 说到这里,他顿觉受伤委屈:“追你的时候嘴跟抹了蜜似的,口口声声叫你宝贝疙瘩,现在说不追就不追,连你的微信都能删,电话都懒得接。” 他气得直捶方向盘:“陆酒酒你个王八蛋,我算是看错你了!” 就这么愤愤不平,自言自语地唠叨了一路,车子终于停进陆家所在的小区楼下,等电梯、进电梯、上楼、出电梯敲门…… 结果一问,汪家珍说:“她和朋友爬山去了,今晚要在山上过夜。” 所以她压根没回来? 他匆匆道别,转头就去按电梯。 还不知道他就是陆酒酒所说的朋友,汪家珍跟在后面殷切地嚷了一句:“就北芒山,不远的,开车不到一个小时。” 他下楼,坐进车里,倔脾气一下子上来,又开始给陆酒酒拨电话。 原以为会跟之前一样,响个一分钟自动挂断,结果很意外的是正在通话中。 在跟谁打电话呢?左岚吗? 任平生没往别人身上想,于是不再拨号,专心开车,径直往北芒山走。 陆酒酒倒真的是在跟别人打电话,不过此人并非左岚。 最开始陆酒酒还认为是任平生耍诈,换了别人的手机给她打电话,气哼哼地挂了好几次,结果人直接给她发了个短信,差点没把她吓死—— 短信曰:【是陆酒酒吗?我是瑶光,有事跟你说,麻烦接一下电话!】 刚把短信看完,电话再次拨了进来。 虽然现在的瑶光让陆酒酒充满了戒备,但也没到不问缘由就不接他电话的地步,好歹是她崇拜了那么多年的偶像,能给她打电话,受宠若惊的情绪还是抑制不住地在胸腔里激荡。 划了接听,声音是才哭过的喑哑,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才吸了吸鼻子问:“真的是瑶光吗?” 这边的人话还没说,先被她逗笑了:“怎么,不是瑶光又要挂我电话了吗?” 陆酒酒听出是他的声音,舔舔唇,有些歉疚道:“对不起,我以为是一个朋友在跟我闹……就挂了。” “还以为你名片上的是个假电话号码呢。”瑶光不以为意,嗓音里满是笑意,紧接着说明此次电话的目的:“之前工作上有安排,走的比较急,后来忙着也一直没机会联系你。今天打电话是想跟你说,之前你朋友给我的谱子我看过了,也上弦弹过……” 他说了半截没下文,陆酒酒的一颗心忽地被提了起来,连伤心难过都忘了,握紧手机,嘴巴僵硬着只能问出两个字:“怎…样?” 那边静默了几秒,温润磁性的嗓音才带着铿锵的力度传入她的耳膜—— “曲曲精妙,是我一直在找的旋律!” 这样的评价,陆酒酒有点不敢吱声,握手机的手又加了份力道,抿抿唇,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瑶光似乎已经猜测到那边是个什么反应,不由轻声笑了起来,安抚她道:“这样吧,国庆期间我在那边有个活动,等活动结束后正好放几天假,到时候去找你,有些事还是见面说比较方便,可以吗?” 陆酒酒有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里,反应始终慢了半拍,连点头都是迟缓的:“好…好的!” 那边快要挂电话了,忽然又说:“哦,对了,你喜欢的那首《哥哥妹妹》我后来也在网上搜了听过,还不错的,雅俗共赏!” 陆酒酒:“呃……” 真以为她听不出来他在使劲儿憋着笑吗? 等电话挂断了许久,陆酒酒还是一副手机贴在耳边的姿态,呆滞了几分钟,才突然像被什么咬了尾巴似的跳起来。 准备给左岚打电话说一下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一看手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不做考虑,立刻背起包,去山路边看看能不能搭到车下山。山顶正在安装风力发电的大风车,一般都是夜晚作业,这个时候有拉石土的大卡车上下,搭顺风车并不是难事。 陆酒酒下了山,看一眼时间,还好,没有错过末班车…… 任平生上了北芒山自然是寻不到陆酒酒了,电话也关机,一路而来的愤怒早就磨没了,现在只剩下惶恐不安。 看来这骗子是打定了主意要甩他啊! 他失魂落魄地开车下山,也懒得回家,直接去了医院办公室。一个人呆坐了会,没意思,于是打开电脑准备玩会儿游戏,结果开了电脑,又兴致缺缺。 无奈又无助,他盯着屏幕想了想,忽然心血来潮地打开网页,在键盘上一阵噼里啪啦地敲打,然后点击确定发布。 【求助:追我的人追一半不追了怎么办?楼主现在很慌张!】 他等了一会儿,就有夜猫子网友在求助帖下面留言。 树大招风:【撩完就跑是不文明行为,楼主节哀,就当遇到个流氓!】 泾河蚌:【肯定是楼主自己姿态端太高,不作不死,现在玩脱了吧?】 喵咪:【我就幸灾乐祸地看着楼主,不说话,嘻嘻…】 从第二位网友开始,节奏莫名其妙就被带歪了,接着,整个帖子下面突然弥漫起来自五湖四海单身狗的无情嘲笑。 后来的留言直接演变成—— 今天霾了吗:【帝都单身狗发来贺电。】 一坨小可爱:【四川单身狗发来贺电。】 球球:【浙江单身狗发来贺电。】 …… …… 任平生:“……” 他气得直想掀电脑砸键盘,可电脑键盘是医院的,他咬咬牙,喘了几口粗气,又不得不忍。 —— 陆酒酒连夜找左岚,在她那里住了一晚。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又哭又笑地折腾了左岚一个晚上,第二天,一个顶着熊猫眼,一个顶着桃子眼去上班。 任平生再没打电话过来,微信加好友申请了几次,她没同意,之后彻底无声无息。 陆酒酒一想,这才应该是他的行事风格,那晚的电话狂轰,或许只不过是出于朋友情分要给她一个交代,可她并不需要交代! 这件事,他一开始就是拒绝态度,他没有错,落得灰溜溜退场的结果,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怪不了任何人。 一狠心,将他的手机号删除,偷拍他的那些照片也彻底删除,然后关于他的一切,终于变得空空荡荡,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 长长呼出一口气,她心里不知道是轻松还是沉重,站在那里,整个人一片木讷茫然,仿佛删掉的不仅仅是号码和照片,还有她自己的精神和灵魂。 一个星期后,汪家珍和赵静怡在美容院秘密接头,召开了一次‘拯救亲家关系’的紧急会议。 一见面,汪家珍表示:“我女儿现在像得了瘟的鸡……” 赵静怡:“我儿子像狂犬病的狗……” 随即两人一致认定:“他们之间还是有爱情的!”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赵静怡坐起来拍了拍脸上的营养液,瞥了一眼旁边一脸淡定躺着的汪家珍。 汪家珍将双手交叉搭在腹部,叹了口气:“一直以来,都是我家酒酒腆着脸跟在平生身后转,平生呢,总是一副不冷不热不爱搭理的样子,你说这时间久了,哪个小姑娘受得了?” 她言语里有抱怨的意味,赵静怡听得明白,点头附和:“我知道,酒酒是个好孩子,我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她,希望我那傻儿子有这个福气娶到她,就……” “唉!”赵静怡郁闷地拍了下大腿:“我也不知道怎么教的,教出这么个矫情别扭不让人省心的冤孽!”骂完又立即转口说道:“但是我敢保证,他对酒酒绝对是动了心的,我是他妈妈,这一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所以啊,既然动了心,要挽回这段感情,那就该有所行动吧?”汪家珍终于坐了起来,一边拍脸一边坏笑地看着赵静怡:“我女儿主动了那么久,现在也该轮到你儿子了!” “是是是…”赵静怡完全没意见,但同时又抓着头发苦恼道:“不过他那死要鼻子活要脸的德性,我怕这冤孽不干呐。” 汪家珍盘起双腿,一副胸有成竹的笑脸:“不干咱们就推波助澜,逼着他干。” 赵静怡:“怎么逼?” 汪家珍朝她招了招手,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才拍拍她的肩:“咱们这是替酒酒来一招欲擒故纵,他要真在意酒酒肯定坐不住的。” 赵静怡抿唇思忖几秒,脸上也缓缓绽开笑容:“这个办法确实行得通!” 作者有话要说:  俩后妈又出来作妖了! 还有,看到狗子害怕自己又要被人甩了,我怎么那么痛快呢,我是他亲妈啊? 第42章 又一个任平生休息, 陆酒酒来上课的周三。 任平生前一天晚上就假设好了如果见面,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不仅如此,还偷偷在被窝里提前把台词练了几遍, 怎么停顿, 用什么语气, 脸上应该什么表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第二天早早起床, 一改常态,不仅把自己收拾得整齐帅气,还香喷喷的。 然后下楼一整天都在赵静怡面前瞎转悠,晃过来再晃过去, 一心只想给她传递‘今天我很闲,没事干, 你让我接人我会立马就去’的信息。 赵静怡眼观鼻鼻观心,始终自顾自地干活,看电视, 吸猫,完全当他不存在。 到了下午三四点, 陪她坐在沙发上看清宫剧的人终于有些坐不住,吭哧吭哧地挪过来扭过去,像是浑身被虱子叮了似的折腾。 赵静怡被扰得电视都不能好好看, 终于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你屁股长痔疮了?坐不住出门找朋友玩去!” 等她开口可真不容易,任平生一下来了劲儿,用吊儿郎当的态度说着存心刺激她的话:“都有女朋友了, 没人可约。” 说完垂眸转了转眼珠,不声不响地希冀着她能按照一贯的作风,痛心疾首地教训他几句,然后立刻分派他一些能和陆酒酒接触的任务。 然而,赵静怡只不温不凉地睨了他一眼,然后转头, 什、么、也、没、说! 任平生等了又等,发现自己老妈好像真的在认真看电视,没有半点继续话题的意思,嗓子眼里憋了一口气,又不好发作,只好忍了忍又状似随意地挑起另一个话题:“欸妈,您那《凤求凰》弹会了吗?”接着仿佛才想起来似的,一拍额头:“哦对了,您今晚有课吧?会不会弹啊,别又被陆酒酒罚。” 赵静怡忽视他拙劣的表演,终于肯正眼看他一下,告诉他:“我今晚没课。” “为什么?”他扬声从沙发上跳起来,所有佯装的淡定一戳就破。 赵静怡勾了勾嘴角,气定神闲的回答:“我给酒酒介绍了个男孩,约好的今晚见面。” “男…孩?”任平生一愣,眼神定定看着他亲妈几秒,然后用食指指了下自己,结结巴巴的也不好说太明显:“您…不是知道…陆酒酒在追我嘛?” “有什么用?”赵静怡回头反问,一脸的失望:“你又不喜欢人家,人家追了你那么久,一无所获,我和她妈妈可是老姐妹,总归过意不去,所以才想着给她再介绍一个。” “其实……” 任平生刚要说话就被赵静怡抬手制止了:“不过我也想通了,感情的事还是不能逼你,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肯定要找一个你喜欢的!” “之前是妈妈不对,一直不顾你的感受去强迫你接受酒酒,妈妈错了。”赵静怡怜爱地揉了揉他的脸,满眼都是歉疚:“儿子,你放心,以后找女朋友这件事妈妈绝不逼你了,一切随你心意,你开心就好!” 任平生:“呃……” 他舔了下唇,被赵静怡一番话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另一边,陆酒酒一听汪家珍说赵阿姨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一蹦三尺高,几乎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不去!” 汪家珍毫不手软,提溜着她后衣领就是一顿揍:“是谁跟我吹牛年底嫁出去的,你追不上任平生还此生不嫁了?” 现在的陆酒酒,‘任平生’三个字是她的雷点,这雷点一踩,瞬间安静得没有一丝脾气,心力憔悴,也不能做任何抵抗。 当晚,陆酒酒迫于汪家珍淫威,按照她的指使收拾妥当,便被拽鸡崽子似的拖出去了。 见面地点定在一家很有意境的中餐厅,女方汪家珍带队,男方赵静怡打头阵。听说男方是位律师,正好有个官司要准备明天开庭,人还在办公室加班,所以让赵静怡先过来招呼,他忙完马上赶过来。 一行三人,刚坐下赵静怡就张罗着点菜,陆酒酒表示还是等一等男方过来再说,赵静怡与汪家珍无声交流了下眼神,一转眸便施施然笑道:“没事没事,他说路上有点堵,可能还要一会儿,咱们先点上吃着。” 席间赵静怡把男方基本情况介绍了个底儿掉,总之就是太优秀,太能干,人还长得好,陆酒酒一边喝汤,一边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意兴阑珊直接挂在脸上。 不知不觉,汤喝多了,她起身要去洗手间,也正好缓解一下滞闷不已的心情。 她离席往洗手间方向去,赵静怡往她身后不远处瞟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汪家珍不好转身,只得低声问她:“去了吗?” 赵静怡挑挑眉,捂着嘴直笑。 … 陆酒酒整理完,洗过手,扯了两张吸水纸在手里搓着,没精打采地低着头往外走,刚出来差点撞到人。 “对不起。” 她低声道歉,眼皮无力耷拉着,都懒得掀起来看一眼。 结果对方拦在她前面没让开,还刻意咳嗽了几声,她被吸引着抬头一看,瞳孔陡然瑟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对面的人,直直盯着她,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微微打量了一番之后,脸色才开始变得难看。 陆酒酒今天穿的还是上次那件短款旗袍,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长发披肩,耳鬓间别了一个蝴蝶型的珍珠发夹,走的怀旧复古风,猛的一看,活脱脱一个端庄又可爱的民国大家闺秀。 穿这么好看来相亲? 任平生一皱眉,抬腕看了看时间,不屑道:“定的七点半见面,现在八点还不见人,第一面就这么不守时,直接pass掉得了!” 陆酒酒没接他的话头,还是很惊异的看着他,疑惑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一问,有人就卡壳了。 他怎么在这儿? 他是偷偷尾随赵静怡跟过来的啊,然后进餐厅找个了隐蔽的地方,观察他们半天了,好不容易逮着个她去洗手间的机会,这才像个变.态似的跟了过来。 不过这些打死他都没脸实话实说,现在是真后悔那天晚上没有一气之下继续找她,时间长了,两人越来越尴尬,到如今见个面还要寻找诸多借口。 “我…其实是送我妈过来的,她怕我在场你们尴尬,就让我躲着没出来。”他不过脑子的信口胡诌。 陆酒酒听闻勉强笑了笑,随即垂眸掩盖住一片黯然落寞:“阿姨想多了,我这个人心大,什么事都看得开,追不上是我自己魅力不够,怪不着别人,而且……” 终究有些自尊心作祟,她又抬起头,笑出几分欣喜的感觉:“阿姨介绍的这位也不比你差,职业好、收入高、样子也不赖,我感觉还不错,可以继续聊聊看。” “聊什么聊?”任平生被她脸上的笑容刺激到,一气之下往前跨了一步,疾言厉色道:“面都没见上哪来的感觉不错,你那什么心呐,不用拨心弦就能动的是吗?你每看上一个人都这么随便草率吗?他现在还不见人影呢,这都几点了,知不知道尊重女性,有没有点时间观念?” 陆酒酒无故被骂,积攒了许久的委屈犹如山洪暴发一般,气势凶猛地往上涌,视线‘唰’一下就模糊一片。 终于也来了气,忽地抬头,怨愤的瞪着他:“比起你这简直是毛毛雨,你好意思说人家?” 她眉睫颤抖,眼泪像碎玉珠般大颗大颗的往下砸,然后狠狠抹了一把,继续讨伐:“任平生,我觉得即便你不喜欢我,即便我追你的时候给你带来过不少麻烦,可我是真诚地道了歉的,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呢,你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存心羞辱我吧?” 一口气吼完这些,用力推开被她眼泪吓懵住的人,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听见汪家珍和赵静怡慌乱地呼唤她的名字。 好像是直接离开了餐馆,任平生稍稍回神,想起她刚才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儿,胸口终于跟着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 “啪——” 他挥手,毫不客气的扇了自己一耳光,把气呼呼冲进来准备教训他的赵静怡吓得停住了脚。 “让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他又啐自己一口。 赵静怡简直看呆了,刚才那一巴掌,听着都觉得疼,好家伙,下手比她还狠,并且连她准备好的台词都给抢了…… 汪家珍追陆酒酒去了,赵静怡气得不坐他的车自己打车回去了,任平生独自走出餐馆,一身失魂落魄,坐进车里,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方向盘上。 静坐一会儿,他郁闷地捞起手机,给顾谦拨了个电话,此时此刻,他满腹心酸,一定要找个人倾诉一番。 电话接通,他直接说:“师兄,出来喝一杯啊?” “不行啊。”顾谦不知道什么事笑得很开心:“要陪女朋友!” “……” 任平生抿住唇,忍住了骂他‘有女朋友了不起啊’的冲动,用鲜少听到的可怜语气央求道:“师兄,今天别陪女朋友了,出来陪陪我吧,我有心事……” 顾谦赶到他们常去的酒吧,任平生已经自顾自地开喝了,他走过去轻推一下他的肩膀,劝道:“嘿嘿,悠着点儿啊,明天还得上班呢。” 等脱了外套坐下,才问他:“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任平生灌了一口酒,咽下去,仿佛很难受地皱皱眉:“别提了,众叛亲离,人生低谷,劳燕分飞,前缘难续…” “还是陆酒酒的事?”顾谦一点就透。 任平生不答,尤自往下说道:“她说我不喜欢她,我妈也说我不喜欢她,汪阿姨也居然带着她去相亲,好像全世界都觉得我不喜欢她,可……”他忽然顿住,双手抱着头烦躁不堪地挠了挠。 “可我明明就很喜欢好不好……” 他缩在双臂之间,声音清浅含糊,似乎还带着一丝委屈。 顾谦又气又好笑,‘唉’了一声,假模假样地一捶桌子,同仇敌忾道:“是啊,真令人绝望,也不知道是谁把你逼上这么个绝境的,用心真是歹毒?” 任平生倏然抬起头,恶意森然地瞪了他一眼:“你阴阳怪气的骂谁呢?” “我说的是事实啊。”顾谦耸耸肩,提起面前的酒杯,用空出来的食指指了下他:“你自己好好想想,这前前后后,到今天这个局面,是不是你自己作的?” 他不吭声,沉默了许久,最后才示弱地问顾谦:“师兄,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顾谦皱眉不悦地看着他,存心调侃:“难不成要你一个个去解释说你其实很喜欢她?难不成要你自己腆着脸又跑回去倒追人家?怎么可能,你根本不是那种轻贱的人!” 任平生:“……” 又是死一般的沉默,沉默,沉默到顾谦都以为他肯定不能回应的时候,才忽然听到一句声若蚊蝇的答复—— “…………………或许我是!” 顾谦看他的视线一下子拉长拉长,再拉长,满眼都是‘早知今日,你丫何必当初’的怜悯沧桑! 忍不住嘲讽:“你啊,就一古代冷兵器。” “什么?”失魂落魄的人有点走神。 顾谦酒杯‘咔哒’往桌上一放:“贱(剑)呗!”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用实际行动给大家上了一课,不作不死! 第43章 转眼国庆节到了。 七天长假, 堪比过年,整个城市仿佛一夜之间沸腾生动起来, 同时给医院带来的巨大压力自然不必多说。 任平生中间值了三天班,节后能换三天假, 连着调休一天就是四天, 他做了一下路线规划, 应该可以来一场短期近距离的旅行。 不过首要任务, 还是得把他和陆酒酒之间的矛盾误会化解掉。 他没追过女孩子,生平头一次,该怎么表达,怎么示意, 完全没有头绪,问顾谦, 他一句不负责任的跟着感觉走。 说了等于没说! 于是一有空,他就上网搜一些‘爱情宝典,表白指南’之类的书或者帖子来看, 似懂非懂地研究了几天,好像有了那么一点想法, 就是不知道对陆酒酒管不管用? 陆酒酒呢,自从那次和他吵架之后,‘任平生’三个字不仅是雷点, 还是禁区,别人提都不能提。 害得左岚现在谈论到顾谦,一旦牵扯上任医生的时候总要谨慎又不失随意地用‘那个谁’一句带过, 有时候一不小心忘了,就换来陆酒酒一个森冷的眼刀,然后能几个小时不搭理她。 一副真真切切被伤透,决心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假期过完一半的时候,突然有天下午,店里来了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男人,进店点名要找陆酒酒陆老师。 接待他的是销售部的人,领着他上了二楼教学部,在楼梯口遇到左岚,左岚一眼就认出了他,激动不已地把人拦下来,手舞足蹈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瑶光也隔着口罩笑起来:“你这可比前两次见面局促多了。” 左岚难堪地摆摆手,一副没脸再提的样子,之前已经听陆酒酒说过他的那通电话,所以知道他的来意,指了指身后的某间教室,难为情的说:“酒酒正在上课,要不…您先去会议室坐着等一会儿?” 琴行不比学校,学员都有自己的时间安排,利用假期上课,每节课都有时间规定,提前交了课时费的,一旦开始,老师中途不好离开。 左岚回头交代刚才的销售人员:“去我办公室把后面柜子里的那盒碧螺春拿来。” 瑶光眸色一转,虚拦住他:“不用了。”回头又看着左岚,眼里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你带我去听听她上课吧,就门口偷听一下,不会打扰到她。” 左岚视线在教室与瑶光脸上犹豫了一个来回,才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并提前解说道:“这是新开的一期集体课,一共六名学员,今天第一节课,都是零基础。” 她顿了下,又笑着说:“都是托您演奏会的福,现在来学古琴的人比从前多了很多,本来我打算集体课一次招八到十名学员,不过酒酒不同意,她说一个班次人太多会影响学员的学习进度还有老师的教学质量。” 瑶光安静聆听,偶尔点头附和,始终不置一词。 说话间,他们来到陆酒酒教室的门外。普通的教室,没什么隔音效果,站在门口就能把里面的所有动静听个一清二楚。 她似乎还在介绍古琴,并未开始让学生上弦感受,所以教室里一片安静,只要她的声音在回响—— “古琴,又称瑶琴,丝桐,七弦琴,是中国最古老的拨弦乐器,距今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古代文人四技‘琴、棋、书、画’中的琴指的就是古琴,古琴历来为文人阶层重视,被尊为‘国乐之父、圣人之器’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教科书式的介绍完毕,她开始按照自己的意识往下讲解:“可惜后来随着社会生活的节奏过快,过浮,过躁,古琴这种需要坐下来细细品鉴,静心聆听的慢节奏产物渐渐被人们所遗忘,甚至传统斫琴技艺一度出现濒临失传的尴尬境地。这样一个承载了几千年文化积淀的宝贝,被我们这群子孙后代随随便便就抛弃在了岁月的长河里,物质条件好了,可我们的精神生活却日益空乏!” 她叹了口气,门外的瑶光也跟着暗淡了神色。 “所幸……” 短暂的低落之后,她又重新扬起嗓音:“所幸生活中不乏你们这些有思想的人,能意识到我们有时候也需要放慢步调,静静坐一坐,好好想一想,人生在世,到底意义为何。” “要学古琴,应该认真的从传统文化学习开始,去研究古人的审美,思考古人的精神境界,能够千年不朽流传下来的东西,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清微淡远,中正平和就是古琴的审美……做人的审美亦是如此。” 陆酒酒感慨一番之后,课程终于开始进入主题—— 瑶光在外面听得入神,之前的忧郁之色早已从脸上消失,不知不觉唇角微微扬了起来,眼里也是一片盎然生机的细碎光芒。 左岚人精一般,自然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些东西,轻轻碰了他一下,假意谦虚实则试探的小声说道:“她上课向来喜欢随性而行,一些言辞在您看来估计难登大雅,见笑了。” “不。”瑶光摇头,笑意蔓延进双眸里,粼粼波光熠熠生辉:“她的课很好,我亦受教!” —— 任平生今天不值班,但临近下班又接了个不大不小的手术,等忙完出医院已经八点多了。 打定了主意今天要找陆酒酒把话说开,看时间还没到八点半,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琴行,于是直接把车开到琴行门口。 还没停好车,就看见左岚挎着包出来锁门,他慌忙下车叫她。 左岚一回头看到是他,脸色变了变,即便他是顾谦最好的朋友,可陆酒酒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终究有些替她抱不平,冷着嗓音散漫道:“有事?” 任平生刻意忽略她的疏冷,摸了下鼻尖道:“陆酒酒…在吗?” “不在。”左岚利落摇头。 “今天下班倒是早。”任平生不疑有他,兀自纳闷了一句,刚要转身又被左岚叫住。 左岚看了他一眼,眸光暗自闪了闪,突然殷勤起来,笑着道:“你是打算去她家找她?”不等他回答又说:“酒酒没回家,和别人约会去了。” “约会?”任平生开车门的动作突然僵在了那里,“和谁?在哪约会?” 左岚抿了下唇,一本正经的答:“和瑶光,至于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他合上车门,嗫嚅了几遍‘瑶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想不起在哪听过。 左岚似乎看透了他的迷惑,耐心地帮他回忆:“就是那个青年古琴演奏家瑶光,上次酒酒不是还请你去听他的演奏会,结果你没来的那个,想起来了吗?” 她这一说,任平生立刻记忆清晰了,还能清楚记得当时门票上他的模样,似乎长得不赖? 他忽然皱起眉,眼里已是兜不住的惊疑慌张:“他们怎么认识,这大晚上出去约会……关系挺好吗?” 左岚继续装糊涂,表示看不懂脸色,说起这事还一脸兴奋激动,刻意不惜花费大量华丽辞藻,将瑶光和陆酒酒不打不相识的过程描叙得奇妙生动而又不失活泼浪漫。 最后如愿以偿地把任平生气得七窍生烟…… 事实是上白天瑶光来找陆酒酒,后来见面已经临近傍晚,他等了足足将近一个小时,陆酒酒愧疚不已,又为了表示欢迎,这才请他吃饭。 因为过去也属于追星一族,陆酒酒对于偶像的喜好还是很清楚的,瑶光饮食喜清淡,陆酒酒觉得吴语江南的菜品风格他应该会喜欢。而最近的那家店,就在市二院对面,也就是第一次赵静怡请汪家珍吃饭的那家。 还记得那时候赵静怡和汪家珍久别重逢,饭桌上一个劲儿的撮合她和任平生,任平生气得嗷嗷直叫,她心里乐得咕噜冒泡。 她还以为只要不放弃,又加上这么多助攻,一定能成呢…… “哎……”她从窗内看着对面骨科的楼层直出神。 瑶光抿了口鲜菌海带汤,听她一声叹息,也顺着发呆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怎么,有谁生病了吗?” 陆酒酒闻言回神,立刻慌张摇头:“啊…没有没有。”舀了一盅汤,低头猛喝,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走神,臊得耳根子都红了。 吃饱喝足,瑶光开始谈正事。 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问陆酒酒:“能把你和田诗的故事跟我说说吗?” 陆酒酒被他突然这么问愣住了,调羹‘当’一声落回汤盅里,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瑶光见她反应激烈,笑了笑,安抚性的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搞清楚你和田诗之间的渊源。”他低下头,略微沉吟,又抬头说道:“这么跟你说吧,演奏会的助演是我点名要的田诗,我和她是几年前在一次活动上认识的,那时候她刚出了个独奏的专辑,反响不错,我也听了听,确实很好,私以为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姑娘。” 他说到此处,眼神紧紧盯着陆酒酒,仔细观察她脸上的细微变化。 “后来演奏会结束那天晚上,我们在音像店相遇,你和她见面如仇敌一般,我爸生日那次,你又说那首《楚狂》的原作者是你。”瑶光上身忽然微微前倾,隔着桌子,眼里满是迫切的探知欲:“这件事我一想就能明白,可我想听听当事人怎么说。” “我是因为专辑里的曲子对田诗刮目相看,我想知道……”他看着陆酒酒,眼神变得犀利凛冽,和一贯的温润如玉截然不同。 “我有没有被骗?” 作者有话要说:  99的教案里借鉴了一点点斫琴大师王鹏的语录哈。原谅作者太肤浅,写不出什么太深奥又富有哲理的话。 第44章 “我想知道……我有没有被骗?” 陆酒酒垂眸不去看他, 双手搭在面前的桌子上,默不作声地用左手掐着右手的虎口。 沉默良久, 却忽地笑了:“你来问我?”抬眸,深深沉沉的委屈:“我说的话……你信吗?” 别开视线, 她又是一声嘲讽的轻笑:“她田诗是古琴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迈步神坛上的女神, 我呢, 迎江市一个小小琴行里的古琴老师,我们之间谁的话更有力度,更有可信度,不是一目了然吗?” 瑶光没立即说话, 严厉冷峻的眼神像针芒一般直剌剌地戳着她,半晌, 才冷声教训道:“我问你什么,事实是怎样的你好好说就是,用这么自暴自弃式的言语刺激我, 又想表达什么呢?” 他眉心皱成个‘川’字,样子和郑国风有几分相似, 如师者一般的威严立刻给陆酒酒带来巨大的震慑感和压迫感。 陆酒酒愣了愣,自我反思了半秒,也深刻意识到自己是有些矫情了, 怯懦地瞟了对面一眼,抿抿唇,小声道:“对不起……” 认错倒是挺快。 一点就通, 脑袋也算灵光,孺子可教。 瑶光缓和了下脸色,暗自勾了勾唇,才把嗓音切换成最开始的清润,又提点了一句:“照理说,这事儿我的确应该先去问田诗才对……” 可为什么又先来问她呢? 陆酒酒愕然抬头,愣怔茫然地盯着他,慢慢地,慢慢地,脸上露出一抹诧异兴奋又欣慰感激的复杂情绪。 “你……信我?”她听出了弦外之音,微微笑开,却又想不通:“可是为什么呢,我们之前就见了三次面,有两次我对你的态度还……” 她抚了抚额,没脸说。 瑶光轻笑,也不在意,然后回答:“我没信你,我是信我自己。” 陆酒酒不解:“怎么讲?” “感觉。” 瑶光给了这个一个玄乎的答案,喝了口茶,才缓缓道:“九月份的演奏会,我们八月初就开始筹备排练,那段时间,我和田诗见面比较频繁。一个人,演技再好,在不注意的情况下见到自己渴望的东西,眼神是最不能骗人的,这一点,我见田诗第一面就能确定。” 说到此处他停了下,露出一丝异样的笑容,三分鄙夷,七分嘲讽:“后来……我猜测得果然没错。” 陆酒酒眉头倏然一紧,这次,换她用犀利如刀的眼神盯着瑶光:“你不会是说……她喜欢你吧?” “她的确是在追我。”瑶光毫不隐瞒,用手托住下巴,似笑非笑:“不过是不是喜欢我……不好说。” 见她抿唇皱眉,一副有点嫌恶的样子,瑶光又忍不住笑,忙避嫌地摆手:“我可没答应啊,且不论她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单就知道她有男朋友还来追求我这事,就已经让我很不舒服了。” 他这么一说,陆酒酒下意识想起那次田诗拽着他进音像店的场景,当时是被气懵了,也没注意他的反应,现在一回想,他好像确实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陆酒酒眉心稍稍松了些,但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瑶光也很是好奇,倾身过来问:“上次听你们说话就觉得蹊跷,你和她男朋友也认识?” “他是我发小儿。”陆酒酒闷声道:“他俩在一块儿我也算是牵线佬。” “原来如此。”瑶光一脸恍然大悟,随即抓住重点:“能把发小介绍给她,想来你和田诗曾经的关系应该很是要好。” 陆酒酒叹了口气,不打算瞒他了:“我们大学同学,那时候关系特好,一起经营了个‘浮生诗酒’的微博号,我作曲,她出弹琴的小视频,人气很不错。后来有个制作人要给我们出专辑,说好是合奏,结果等我曲子做好,合奏变独奏,而且连作曲署名都直接换成了田诗。” “我不服气,去跟田诗撕,后来又用‘浮生诗酒’的微博号发公告,结果不仅没讨回公道,反倒惹怒了粉丝。这时候我才明白,小视频都是田诗出镜,她人长得好看,又有气质,很多粉丝都是冲着喜欢她才关注的,现在我一张声明侮辱了他们的女神,不管真相如何,粉丝肯定不乐意,更何况……” 她忽然停下,脸色黯然,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才能继续说:“更何况后来田诗还用自己的私人微博晒出乐谱手稿,还有…我发小给她证明的长微博……” 瑶光听完,深吸了一口气:“你牵线他们认识,结果他俩合伙背后捅你一刀…”他皱眉看着面前的姑娘,“你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对面的姑娘不吱声,微垂眉睫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捧着茶杯小口小口抿着花茶,说完反倒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似乎看不出伤心的痕迹。 但那个时候朋友的背叛,名誉的侵犯,网络的暴力同时袭来,她每天醒来面对的是怎样的人生打击,如今回首往事,于别人是故事,于她,始终是撕开痂壳露出血肉的伤痛。 很久以后,瑶光问她:“我明年在日本有个古风音乐会,缺了一个与我合奏的助演,你有没有兴趣?” 低头喝茶的人茶杯‘哐当’一声掉在桌上,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乌溜溜地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才不可置信地说了一句:“你有种……再说一遍?” 瑶光:“呃……” 他的提议,对陆酒酒而言可能是改变命运的人生大事! 虽然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砸得晕头转向的幸福感,但陆酒酒还是拍了拍脑袋,保持清醒,保持理智,没有在激动兴奋的情绪影响之下,立刻点头答应。 她高兴向往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好,有没有这个能力是另一回事。一时间,太多的情绪涌上心头,意外、惊喜、担忧、焦虑…… 最重要的,还有自我怀疑。 毕竟,她从前走过的舞台只有门店开业,房地产开盘,社区活动等,这和瑶光的国际舞台相比,那简直是在过家家啊! 万一她草率答应,结果瑶光发现她根本就是个不顶事的草包怎么办,坏了他的事怎么办,搞砸了演出怎么办? 她越想越冷,昨天还在考虑中午吃猪肉芹菜的饺子还是醋溜肥肠的盖饭,今天考虑的问题直接升华到要不要和瑶光一起去国外参加大型古风音乐会? 这人生也太踏马玄幻了! 最后,她选择回去和家人朋友商量一下,自己再冷静衡量一下。 瑶光点头,暂无异议。 —— 吃过饭,两人从餐厅出来。 从二楼走到一楼大厅,结果在楼梯走廊处居然遇见了谭嘉雨。 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一起,一前一后上楼,还是谭嘉雨先认出的她,很意外地叫了她一声:“陆酒酒?” 陆酒酒回头,看到是她,也诧异地微一睁眼,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睨一眼她身后的男人,快速收回目光,礼貌笑道:“谭医生,好巧啊?” 瑶光见她遇见熟人,也不好杵在当场,于是轻声对她说:“你先聊,我去开车,待会在门口等你?” “好,谢谢。”陆酒酒点头。 瑶光下楼,谭嘉雨也顺着他走的方向瞥了一眼,状似随意的问:“和朋友来吃饭?” “是啊,你也是和朋友来吃饭?”陆酒酒含笑又看一眼她身后的男人,想了想还是问: “怎么任医生没一起来?” “怎么平生没一起来?” 两人异口同声,问出同样的问题,一时大眼瞪小眼地呆愣住。 “呃…”陆酒酒首先反应过来,不能理解谭嘉雨这么问的意思,但还是保持礼貌的微笑:“我约朋友吃饭,又没约他,带他来干嘛?” 谭嘉雨朝身后的男人小声说了句什么,男人点头,朝陆酒酒一颔首,然后往前走进了他们事先预定的包间。 等男人进了包间,谭嘉雨才回头,也笑道:“那我更不能带他了,我这是相亲,带他来算怎么回事?” “……相亲?” 陆酒酒一声惊叫,淡定礼貌瞬间破功:“你和他不是已经……怎么还相亲?” 谭嘉雨不解地眨眨眼:“我和他已经什么?” 陆酒酒焦躁地‘啧’一声:“中秋节,那天凌晨,你和他在骨科值班室门口说要重新来过,忘了?” 她手指在自己太阳穴旁边转了转,一副恨不得钻她脑子里帮她回忆的急切样子。 谭嘉雨只迷惑了半秒,了然通透地一挑眉:“那天晚上,我们的谈话你听到了?” 指手画脚的人一下子收了动作,心虚地躲开她的视线,低下嗓音解释道:“我…正好给他送东西,不小心听到的。” 这下谭嘉雨更加困惑了:“你既然都听到他说喜欢的人是你,怎么今天还问我相亲……” 啊? 什么什么? “你等等,等等…”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及时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拍了拍耳朵,怎么今天晚上老感觉自己耳朵坏了? 又咽了咽嗓子,还深怕自己站不稳似的挪了挪脚跟,才凌乱破碎的问:“他说…喜欢的人…是我…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说你听到了吗?” “哎呀,其实我听到一半就吓跑了!”她突然急得快哭出来了,“谭医生,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谭嘉雨简直要被她给打败了,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问:“所以,我说完那句话,你根本没听那个智障是怎么答复我的?” 陆酒酒茫然无措地摇头—— “于是,也没听到他骄傲炫耀的跟我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叫陆酒酒’?” 陆酒酒泪流满面地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不打算虐狗子了,毕竟我是他亲妈,还是希望他赶紧解决了人生大事,三十岁的男人,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对吧? 第45章 出来的时候, 她把眼泪擦得很干净,一脸淡定, 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一样坐进瑶光的车里。 瑶光打算送她回家,问她家地址, 她把家庭住址不过脑子地念了出来。 瑶光纳闷儿地看着她:“你很冷吗?” “啊?”她也斜了斜眼睛, 否认:“没啊, 不, 不冷啊。” “你全身都在发抖。”瑶光指着她,微露担忧:“身体不舒服吗?” 陆酒酒极力平复下内心的波澜壮阔,暗暗轻舒一口气,笑着说:“没有, 我挺好的!” 前所未有的好! … 任平生在小区楼下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前二十分钟,还能心平气和地安慰自己, 不就吃个饭嘛,能有多大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半个小时后, 手搭在方向盘上一下接一下的叩着,没事没事, 吃完饭不得聊会天嘛,估计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一个小时后,他坐车里把腿抖得跟癫痫似的, 回来了吧,也该回来了吧,是不是到小区门口了? 他伸长脖子看一眼, 没有啊? 等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实在不行,气急败坏地下了车,还是没看到她的身影,一时忍不住踹了车屁股一脚。 结果车屁股没事,长时间抖腿的脚给震麻了,酸得他龇牙咧嘴的蹲下去揉脚脖子。 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汽车轰鸣声,一偏头,终于看到陆酒酒袅袅娜娜地从那辆闷骚的红色跑车上下来。 同时跟着她下来的还有驾驶座的那位黑衣男人,俩人站车旁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最后那男人拍了拍她的肩才上车离开。 陆酒酒目送瑶光的车子直到融入夜色里,才回头准备往他们家那栋楼走,然而一回头就看到了黑着个脸站在不远处的任平生。 正好他旁边亮了个路灯,橘黄色的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连带着额前的碎发都是一片温暖的颜色。 尽管此刻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样子,始终是那副让她心动不已的样子! 一瞬间又想起谭嘉雨说的那些话,她忽然疑惑地歪歪脑袋,总觉得这个拉长着脸,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个窟窿的男人不可能说出那么肉麻兮兮的话。 她遗憾得要死,那天晚上,怎么就跑了呢? 纷繁复杂地想着这些,还没回神,路灯下的男人已经快步冲了过来。 在她面前站定之后,稍稍一扬下巴,酸溜溜地问了一句:“他就是你那个什么膀胱男神?” “瑶光!!”陆酒酒皱眉纠正。 他不屑冷哼,眼尾扫了她一下,信心十足的显摆:“恕我直言,长得没我好看!” 陆酒酒翻了个白眼,撇撇嘴,“人家不靠脸吃饭,靠的是才华。” “我……我靠的也是精湛的医术!”他不甘示弱地为自己辩驳,深怕叫人给比了下去。 这反应和以往不冷不热的态度可不一样,陆酒酒一脸怪异地看着他,眸光忽地转了转,想笑又忍住了。 感觉真是新鲜! 她还不敢十分确定,同时心里又忍不住冒出个蔫儿坏的主意,既能逼他说实话,还能乘机逗一逗,也把从前在他那里受到的窝囊气讨讨回来。 于是又憋了憋笑,露出满脸的意兴阑珊:“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转身就走,仿佛连和他多说一句话的兴趣都没有。 这过分冷淡的态度让任平生有点慌,眼疾手快,一把就拽住她手腕:“当然有事!” 想一想她对瑶光和自己的前后差别,火气突突地往上冒,可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他哪还敢发火,抿了抿唇,示弱着道:“没事我大半夜跑你家楼下干嘛?我都蹲了俩小时了!” 陆酒酒咬了下唇,一回头,眼里一如死水般掀不起半点涟漪,嘴里还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有什么事你就快点说。” 任平生忽然又无声无息了,越是催促越不知道怎么开口,脑子里纠结成一团乱麻,之前自己练得滚瓜烂熟的台词也忘得一干二净。 “我……”他舔舔唇,又伸手推了推眉心,嗫嚅了半天,终于挤出第一句:“我和谭嘉雨之间……没什么的。” 陆酒酒偏头去看月色:“哦。” “我现在……当她就是一普通朋友。” 陆酒酒看完月色看夜景:“哦。” “我早已经……不喜欢她了。” 路灯下有两只飞蛾跟跳舞似的:“哦。” “我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哦……” “你是公鸡吗?”终于对她的爱答不理忍无可忍,他眉毛都要飞到鬓角里去了:“除了‘哦哦哦’能不能说点别的词?” 陆酒酒憋得脸通红,心里不仅有想尖叫的喜悦,也有大仇得报的畅快。 “那要说什么?”她乌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瞪着他,扁扁嘴,慢慢渗出失落委屈:“我还能说什么?我说过了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以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强迫你。你有喜欢的人,只管放心大胆去追好了,我还能拦着你吗,干嘛还特地跑过来跟我炫耀?” “谁炫耀了?” 他扬声轻吼了一句,脸上已经慢慢气出铁青色,咬牙切齿的样子让陆酒酒都怀疑他下一秒会不会一个冲动扑过来撕咬她。 还没想出个应对,他忽然又伸了个食指不停地点着她,两条浓眉几乎要拧到一块儿了,仿佛憋了一肚子的苦水要跟她讨伐:“世上就没你这样的,骗你的时候甜言蜜语能把人牙齿都泡软了,结果动真格儿的到一半就撂挑子,做事没有半点恒心和毅力,什么态度嘛?” 用力过猛,他不得不停下来咳了咳,陆酒酒冷眼旁观,知道他还没说完,也不出声打断,静静等着。 他喘了三两下,稍微缓了过来,颐指气使地一挥手,重整气势:“什么不再纠缠,不再强迫,都是你要抛弃我的借口!谁说不喜欢,我后来说了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喜欢,我特么心里别提多高兴,多巴不得呢,来啊,纠缠我强迫我啊谁怕谁?” 他边嚷边把胸口捶得邦邦响,脸上是又气又恼,又不甘又委屈的表情,轮番变换,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噗——” 陆酒酒忍得千辛万苦,牙帮子都咬酸了,但终究还是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唾沫横飞的人被突然打断,凛冽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敢怒不敢言的无可奈何。 “……你能不能严肃点儿?”他温言相劝,实则是被气得连咆哮的力气都没了,当然,他也不敢。 “哦。”陆酒酒收敛了几秒,抬眸,看到他过分正经的嘴脸,也不知道戳到了哪里的笑点,又开始忍不住,捂着嘴‘吭哧吭哧’把肩膀抖得像抽筋。 任平生:“……” 这场告白无疑是失败的,任平生也意识到了这点,他追求的浪漫,唯美,感人一个都不存在,就连之前还算满意的月色,此刻也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住。 他搓了搓脸,整个人一下子颓丧到极点,寻了个马路牙子边边坐下来,挫败得直想揪头发。 陆酒酒心知不能玩得太过,默默等了一会儿,才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小声道:“我不知道你大晚上颠三倒四的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或许你该直白坦率一点!” 任平生侧目深深看了面前的姑娘一眼,发现她一双秋水剪眸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底粼粼的波光潋滟诱人,同时那闪烁跳跃着的期待光芒,似乎有着一种魔力,能让他甘愿放弃自尊和骄傲,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可以照做。 张了张嘴,他在脑子里组织措辞,搜索能表达心意的词汇: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中意你? 太缠绵旖旎,话没出口,他倒先躲在夜色里红了脸—— 陆酒酒等了半天,见他依旧没有动静,狠一狠心,忽然站起身来说:“既然没想好,我看你今天还是先回去吧?” 刚想转身离开,才一抬脚,坐着的人突然又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紧抓着不放:“你别走……” “陆酒酒,我……”说到一半,他又卡住了,深怕她真的不给机会了,手指紧张地动了动,带着点胡搅蛮缠的力道,忽然气弱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说完,他仰起脸看向上方的人,忽略自己脸颊上一阵热过一阵的烧灼感,另一只手也死皮赖脸地攀附上她的手腕,仿佛怕她一使劲儿甩开他跑了似的。 用从未有过的低软嗓音,小心翼翼地跟她打着商量道:“陆酒酒……你……别甩我行不行?” 明明之前她还笑得挺欢,觉得解气痛快的,听了这一句,她陡然僵住,那些潜伏深处的委屈又一下子被勾了出来,咬住唇,眼眶一热,视线就开始模糊了。 她还是倔强着背着身不肯坐回来,也不肯回过头来看任平生一眼,任平生慌乱不安,摸摸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上面按了一阵,随即给她发了过去。 她的手机应声而响,她自然知道短信是谁发的,也掏出手机,划屏解锁,盯着那条短消息,准备点开的时候,莫名地紧张到呼吸不畅。 不过一瞬之间,把好的,坏的,甚至又是模棱两可的答案统统都胡思乱想个遍,最后深吸一口气,又有种视死如归的超脱。 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下,那条短信立即展开着弹出来—— 【像晨曦爱上薄雾,像青草爱上露珠,像飞鸟爱上浮云……有没有觉得缺了什么?】 她悄没声息地逐句读完,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顺口问他:“缺了什么?” “缺了‘像我爱上你’啊!” 仿佛早就在等着提问,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答。 这一次,陆酒酒是真的忍不住了,眼泪扑簌扑簌像下雨似的往下掉。 原来精诚所至是真的,拨云见日是真的,柳暗花明是真的,他喜欢我,也是真的…… 还是不敢相信,像在做梦一样! 为了增加一些真实感,她利落地坐回来推了推身边的人,一边哭天抹泪,一边把手机送到他眼前:“任医生,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你能不能……连着缺了的那句…把这首糟糕的情诗给我念一遍?” 揭晓了答案的人终于臊得抬不起头来,像个鸵鸟一般把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似乎可以永远不出来,还不情不愿地叫嚣了一句:“你不识字啊,自己不会念?” “既然这样……”陆酒酒打了个哭嗝,收起手机毫不犹豫地准备起身,威胁他:“那我上楼了。” “别别别……” 这招果然有效,埋在臂弯里的人闻言立马抬头,越发扣紧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猛地回头,却瞧见她两腮还挂着眼泪,想起餐厅那次她哭得煞是可怜,懊恼不已地皱起眉,觉得自己真挺混蛋的。 怎么又把人弄哭了? 他一阵心疼,将小姑娘拉得靠近了些,伸手帮她把眼泪轻轻擦干净。 “陆酒酒,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兴师问罪的一句话,他用温柔醇厚的嗓音,反倒像是低叹呢喃的情话。 他微垂着头,不由自主地开始朝她耳畔缓缓靠过来,越来越近,近到温热的呼吸都喷洒在那粉嫩透红的耳廓上…… 伴随着擂鼓喧天的心跳声,陆酒酒只觉脑袋也跟着嗡嗡直响,但幸好,近在耳畔的话她听清楚了。 他说:“好吧陆酒酒,我承认……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你如果甩了我,我会很伤心,伤心到这辈子都不敢再谈恋爱了!” 像是听到打死她都不敢相信的惊天秘密,小姑娘震惊到瞳孔都瑟缩了一下,瞪大着眼,不怎么顺畅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然后慢慢的,慢慢的,眉睫忽地颤抖了几下,那汹涌滂沱的眼泪又毫无征兆地奔流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任平生简直欲哭无泪,他是真的超级害怕她的眼泪啊,怎么就像坏了的水龙头,川流不息地那么多呢? “乖,别哭别哭,求求你了,别哭了……”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一边柔声不迭地哄她,然而不仅效果不佳,反倒有催化作用一般,陆酒酒‘嗷呜嗷呜’扯着脖子哭得更厉害。 情急之下,他实在没招儿,重重一把握住她的肩,厉声命令:“不准哭了!” 哭声戛然而止,不过也就一秒,她扁着嘴,又欲重燃之势。 他一慌,紧追着警告:“还哭?” “可是我忍不……” “闭嘴!” 陆酒酒被他恶劣的语气一下唬住,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甚至乖巧听话地连大气都没敢出,竟当真没再哭了。 那模样虽然傻气,却也说不尽的可爱,任平生越看越呆,最后鬼使神差地伸手捧过她的脸颊,指尖触上那片滑腻柔嫩,很轻易便有了贪欲杂念…… 微一抿唇,没过多考虑地直面贴了过来,在离她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低声恐吓她:“再哭,我就咬你!” 话音未落,他温热的唇便覆了上来,陆酒酒懵懂地眨眨眼。 不,不哭也咬?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 第46章 占了便宜的任医生像个偷了糖吃的孩子, 回家把车停好,甩着钥匙蹦蹦跳跳地开门进屋。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但是他一点睡意也没有,紧张兴奋地搓着手, 在客厅来来回回地转悠。 “喵呜——” 被吵醒的妹妹从猫舍里钻出来, 歪了歪脑袋看着正躺在沙发上哼着歌欢脱抖腿的男人。 妹妹听不懂‘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但实在看不惯这个男人又霸占了它心爱的沙发, 于是轻轻软软地走到矮几旁,稍稍用力跳上矮几,又借助矮几的高度纵身一跃,直接重重降落在男人的腹部。 男人猝不及防, 被压得闷哼了一声,随即抬起头, 盯着肥猫看。 妹妹一双湛蓝如洗的眸子也警觉性地盯着他,挑衅地舔了舔爪子,准备和这个被它惹毛的男人来一场说挠就挠的撕逼。 结果下一秒—— “妹妹~~~~~~~” 男人居然第一次叫了它的大名, 用的还是嗲到亲妈都听不出来的甜腻嗓音。 妹妹浑身过电一般,恶心得毛都炸了。 紧接着, 他又拉住妹妹的一只腿,将它连拖带抱地拽到眼前,心情好到飞起, 看什么都特别顺眼,平时嫌弃到碰都懒得碰的小猫咪,原来也可以这么这么可爱。 粉嫩的舌头舔啊舔的, 就像他的小女友,看一眼就忍不住要亲一口。 撅起嘴,送到一半,忽然又停下:“不行不行。” 他点了下自己的唇,晃了晃肥猫,笑得像个弱智一般跟它炫耀:“你知道吗,我这嘴啊,刚亲过我女朋友,以后不能再碰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乱七八糟’的妹妹受不了地龇牙咧嘴:‘敲里吗,有女朋友了不起哦?’ 嗯,是的,有女朋友真是了不起,任医生就是这么想的。 … 既然连关系都确定了,那么旅游的事任平生也可以安心规划了,和陆酒酒商量了一下,最后定的邻市的江城。 江城有山有水,风景秀丽,最出名的还有千年文化积蕴的水乡古城,听说白天可以游湖踏堤,晚上喝茶听戏,闹中取静,闲散逍遥,好不快活。 陆酒酒一连几天都处在见牙不见眼的状态,左岚听说任平生跟她告白,一脸的震惊怀疑:“就他那矫情起来可以原地起飞的德性,会跟你表白?你别不是把哪场春.梦当真了吧?” 陆酒酒还是嬉皮笑脸,半点不恼火:“我现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你怎么说我都不计较。” 她‘唉’一声长叹,颇有种通过千锤百炼,历经千帆终于得偿所愿的叨天之幸。 “我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过最近运气真是好到爆炸啊,瑶光找我合作,任医生跟我告白,那我接下来是不是要走上人生巅峰啦?”她越想越膨胀。 左岚一把勾住她的脖子调笑:“苟富贵,勿相忘哈,别忘了你的谱子还是我臭不要脸地硬塞给瑶光……” “对了。”说到一半,她忽然又凝住了笑‘嘶了一声’,勾着陆酒酒的脖子又用了一份力:“如果没有你出现,这个合奏搭档最有可能的是不是田诗?” 陆酒酒也顿住了笑意,细想了下瑶光的话,轻微点了下头:“可能吧,瑶光说他本来很欣赏她的才华。” “才华?”左岚仿佛听了个大笑话,随即又不屑冷哼:“偷来的才华终归不是自己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也该轮到她田诗偿还的时候了。” “诶诶…”说到这里左岚兴奋期待地拍拍她的肩:“你说田诗要是知道瑶光找你做了合奏搭档,把她挤了下去,会不会气得大姨妈回流啊?” 陆酒酒抿了下唇,答不上来,又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一时暗淡凝滞,思绪也跟着有点飘。 那天晚上,瑶光说了田诗正在追他。 那现在她和徐阳是什么状况,是分手了,还是将徐阳蒙在鼓里? 上一次在医院见面,场面混乱尴尬,也没正眼瞧徐阳,匆匆一瞥,似乎比以前更瘦了。 她轻呼一口气,觉得自己还真是没出息,就像任平生说的,好了伤疤忘了痛,时间一长,那些伤口慢慢愈合,可笑的怜惜和不忍又悄无声息地冒出来作祟。 “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你踩进泥巴里的。” 她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去多想,自己都没活明白干嘛还去操心别人的人生,更何况,路是他自己选的,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该由他自己去承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古话还是颇有道理的! —— 国庆节后,任平生开始休假。 本来转凉的天气忽然一下子又升温了,三十几度,估计是‘秋老虎’遗留下来的最后一波余热。 他把车开到陆家楼下,虽然就三天,但这个时节的天气变幻莫测,还是发了条微信提醒陆酒酒厚一点的外套要带上。 他们的关系确定没两天,两人都还没找个正式的机会和家里说,陆酒酒跟汪家珍撒谎是和同性朋友出去玩,于是任平生也不敢上楼,把车悄咪咪地停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 等了十几分钟,看到小姑娘拉着行李箱出了楼道,他按了一下喇叭提醒,待她走过来了一些便下车去迎。 看一眼立在两人之间那体积惹眼的行李箱,他‘嗤’一声笑出来,指了下箱子:“你是打算和我私奔吗?” 陆酒酒被他说得一下子脸红到脖子根儿:“就箱子大,其实…没多少东西。”说完扭扭捏捏,像个小媳妇儿似的钻上了车。 任平生无声牵起嘴角,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脸皮堪比城墙厚,追着人家说要在一起,果然是个银样镴枪头,一动真格儿就怂了。 他放好行李箱再回到驾驶室,发动车子前状似不经意地扫一眼旁边人的胸口,陆酒酒敏锐察觉,立马拽了拽胸前的安全带:“我系了。” 开车的人狼狈地偏头咳嗽,回头又正经纯良地点头:“嗯,挺自觉的。” 自从那晚之后,他食髓知味,整个人对她的蠢蠢欲动似乎都在那一刻被唤醒了,暗香浮动的长发,饱满红润的嘴唇,莹白流畅的脖颈,玲珑有致的身形,没有哪一处是不能引人遐想的。 时而亢奋,时而沮丧,搞不明白自己一夜之间怎么就成了这样一个痴.汉变.态的人,时时刻刻都在为下次一亲芳泽谋划时机,期待又心虚,愧疚又沉溺…… 路上开车三个小时,到江城的时候临近中午了。 提前预定了酒店,还是那种民宿院落风格的,房间布置得整洁雅趣,院前屋后花花草草清新幽静。一只橘色的小猫窝在院子里花棚下的秋千架上晒太阳,看到有人进来也不害怕,懒洋洋地伸着脖子‘喵呜--’叫了一声,那叫声纤细脆弱,一听便是才生下来没多久的小奶猫,甚是惹人怜爱。 陆酒酒与任平生相视一笑,两人都很喜欢这种半隐于市的恣意悠闲。 定好的两间房是相互挨在一块的,各自把东西整理好,便下去吃午饭,按照计划是吃完午饭休息会儿下午去南街那边游湖。 任平生都想好等行至湖中央的时候,借着湖光水色酝酿一下良辰美景的气氛,争取再来个甜蜜拥吻就再完美不过了。 饭后眯瞪半小时,起来收拾妥当,整装待发。 相携走到电梯口,还没来得及按下行按钮,就听到身后一个蕴含着诧异惊喜的声音响起—— “酒酒?!” 他们循声回头,发现身后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任平生不认识,但听陆酒酒也很意外地叫了一声:“老师?” 郑国风笑得眼尾聚起褶皱,眼神来回打量了一下他们:“你们也是过来玩儿的?” 陆酒酒兴奋点头:“是啊,您也是吗?”说完又微带着担忧补充了一句:“一个人?” “不是不是。”郑国风摆摆手,指了下身后的某个房间:“小光带我来的,他难得有几天假,说是要好好陪陪我。”说着又笑起来,满面红光,珍惜又欣慰的模样。 “看,他来了。” 陆酒酒还来不及表达什么,就见郑国风朝那边晃了一下手,微提了嗓音笑道:“小光,你看看我们遇到谁了?” 任平生一时好奇,也伸了个脖子往后看。 酒店过道上的灯光昏黄温暖,地毯松软沉厚,那人一身纯白长衫,长发飘飘,身姿翩然出尘地缓缓走来,步伐沉稳却寂静无声,在看到陆酒酒的时候眸色倏然一亮,瞬间有绚丽旖旎的流光伴随着笑意潺潺而出。 陆酒酒微露惊艳,有种被美色迎头敲了一棒的短暂呆滞:“瑶…瑶光老师……” 对面的人抿嘴微微笑:“好巧啊,陆酒酒。” 任平生初看那人五官时脸就一下子僵了,后来又发现他穿得妖娆骚包,陆酒酒还仿佛很是受用,一时间只觉怒气直冲头顶,天灵盖都要关不住了。 又是这个人,怎么哪儿都有他,我的四十米手术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第47章 不问还好, 一问才知道郑家父子下午的行程正好也是去南街游湖,如此机缘巧合, 不结伴同行都说不过去了。 不过这就苦了任医生,和女朋友中间始终隔着两个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那些早就设想好的浪漫啊, 甜蜜啊, 缠绵悱恻什么的, 只能当自己呵呵想多了! 而且作为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他的矫情小性子在这种场合是完全不方便流露出来的,所以他要表演稳重内敛,大方知性, 要用特有的男性成熟魅力拉开自己与那个肤浅骚包的瑶光之间的高低差距。 到了南湖,买过票, 四人同行便一起租了个比较大的画舫。仿古式的画舫不仅漂亮,还很宽敞,船头到船尾有两道屏风隔着, 中间摆着供游客休憩聊天的圆形桌椅,两边有观光栏杆。 画舫推开湖面, 荡开徐徐涟漪,缓缓而行间两岸风光尽收眼底,倒真能感受几分古人纵情山水间流连忘返的畅快恣意。 只是…… 陆酒酒和那个瑶光在船头聊了快十几分钟了, 聊什么事情那么开心,有说有笑的? 任平生刚准备起身凑过去听一耳朵,恰巧郑国风开口问他:“任先生, 我听酒酒说你是医生啊?” “啊…嗯…是的。”他含糊其辞的答,视线还锁着那两人没收回来。 郑国风没注意他的关注点,又顺嘴问道:“那你是哪方面的医生啊?” 任平生继续心不在焉:“骨科的。” “骨科啊?”郑国风突然眼神一亮,一把拉住他,颇有畅聊一番的兴致:“任医生,那我能咨询你几个问题吗?” “嗯……”任平生不得不回头,虽然内心极不情愿,但秉着成熟魅力的男人该有的表现,还是点头:“您说。” 郑国风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皱眉道:“我这腿啊,最近老是疼,有时候还很僵硬,蹲下去就起不来也动不了,您说我这是不是膝盖里面长骨刺了?” 听他这么形容,出于职业习惯,任平生蹲到他膝盖边捏了捏,又托着他的小腿上下活动了几下,然后摇摇头道:“单从表面和个别病症暂时不好断定,我看您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或者去做个关节镜检查。” 他停顿一秒,看到郑国风一脸茫然,于是又解释:“膝盖疼,蹲、站、行困难在中老年人群中是个常见的病症,许多人认为,膝关节痛不是风湿就是骨刺,可往往做了关节镜一看,其实不然。事实上,绝大多数中老年膝关节疼痛是由于骨性关节炎所导致的关节内软骨脱落,骨质裸.露,半月板磨损破裂,髌下脂肪垫滑膜挤夹……” “等等等等,任医生,你说的那些半月板,髌下脂肪垫什么的,我听不懂…”郑国风确实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又实在想弄明白导致自己膝盖疼痛的病理,于是求而好学的纠缠道:“这样吧,任医生,你先给我讲解一下膝关节的构造,这样你后面的话我就能听懂了。” 膝关节的……构造? 任平生脸都快绿了,一回眸看船头俩人,相谈甚欢,笑得眼都没了。 内心忍不住捶胸顿足的哀嚎:我是来谈恋爱的,不是来给人上关节课的,这和说好的一点都不一样! 面上还要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从解剖结构上看,膝关节是人体最复杂的一个关节,它的内部有……” —— 游完湖回来,四人又一起吃了饭,聊了会天,之后才一起上楼各自回房间。 陆酒酒洗完澡盘腿坐在床上,想起吃饭的时候任平生都没怎么说话,吃得也少,蔫儿了吧唧的,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她立即发了条微信过去慰问:【在干嘛呢,睡了吗?:)】 那边似乎手机就拿在手里,很快就回了一句:【你管我,和你有关系吗?】 陆酒酒:“???” 她揉了揉眼,仿佛有点看不懂他的回复:【你是不是发错了?】 那边又很快回道:【呵呵,别怀疑,就是给你这混账东西发的!】 陆酒酒这下更纳闷儿了,等不及问,更等不及他的微信回复,直接跑到隔壁门口敲门。 结果敲了门他还不开,还用微信的方式质问:【你敲什么敲,以为我的房间那么好进,进来又出去,当串门儿是不是?】 陆酒酒没听出他话里的别有深意,思想还一个拐弯,往不好的方向跑偏了,忽地红了脸,也不敢在门口嚷嚷,给他打字问:【你的意思是…让我今晚别回去了吗?这样不好吧?会不会…太快了?】 闷头缩在被窝里生气的医生一看这回复,立刻一挥被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跑去开门的前一秒还不忘挽尊地呛一句:【你在妄想什么,我生气哄都哄不好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给你占便宜?】 陆酒酒刚看完微信,房门‘呼啦’一声被打开,身姿颀长的男人裹着件浴袍站里面,双手抱胸,横眉冷眼地盯着她:“你还来找我干嘛?找你的膀胱男神去啊?” “瑶……” 刚要纠正,他一个冷飕飕的眼刀杀了过来,吓得小姑娘缩了下脖子,立刻捂住嘴。 但也因此明白了他生气的原因所在,嬉皮笑脸地蹭进来把门关好,然后又不知死活地凑到他跟前问:“你是不是因为我和瑶光说话才生气的?” 他给了一个白眼让她自己体会,“你们聊一下午挺开心的哈,我被你老师拽着科普了一下午的膝关节构造,到现在嗓子还疼呢?” 陆酒酒听了有些想笑,不过在他生气的关头还知道识趣的憋着,只靠近了他,昂着头,目光专注而细致地打量着他精致耐看的眉眼五官,半含着戏谑试探性的问:“任平生,你是不是吃醋啦?” 男人没否认,冷着脸,垂眸睨着她:“陆酒酒,你是不是挺得意啊?” “不敢不敢!”她动了动腮帮子,脸上的笑都没隐干净,否认得相当不真诚。 男人终于被她这吊儿郎当的态度惹毛了,拧起眉正经严肃地问:“陆酒酒,你老实回答我,你现在最喜欢的人还是不是我?” “不是你。” 陆酒酒存心逗他,在他‘唰’一下变了脸色,即将炸毛的瞬间又吐出后半句:“我最爱的人才是你!” 眼看着眉毛都竖起来的人,在听到后半句,表情微愣,反应了几秒后又悻悻缓下脸色。 “是不是真的啊?”嘴上这么问,眼底却已经有丝笑意偷偷跑了出来。 “当然是真的!”陆酒酒顺杆爬,趁机抱住她觊觎了好久的腰,一边赞叹手感,一边颇为欢喜骄傲的提醒:“你忘了,你是我的宝贝疙瘩啊,这么艰难追到手的,我珍惜着呢。” 任平生这下彻底满意,换了笑颜,弯着眉眼把赖进他怀里的人往里拢了下,半带着撒娇的口吻道:“那你答应我,以后离那个什么瑶光远点儿。” 陆酒酒‘噌’一下从他怀里抬起头:“那不行。” “怎么不行了?”他伸出手掌抚上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将她重新按回到自己怀里:“你个感情骗子,才说的话就想耍赖啊?我警告你,别以为我点头了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从此不上心,你要不好好珍惜,煮熟的鸭子也是会飞的!” “哎哟…”怀里的人很享受地在他胸前蹭了蹭脑袋,又踮起脚,壮着胆子在他下巴上轻啄了一口,笑嘻嘻地调侃:“小鸭纸,你的脾气怎么那么大啊?” 任平生倒没提防她会在下巴上偷袭,一时心尖都跟着那一下颤了颤,下意识嗓音也放得温软低哑,像个小孩儿似的,在她耳边胡搅蛮缠地哼哼:“我不许你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我心眼儿小,看不惯。” 为她这么吃味,陆酒酒固然是喜闻乐见的,但高兴归高兴,事情还是要和他解释清楚:“你误会了,我对他就像老师一样,只有崇敬,而他对我,估计顶多算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儿欣赏?” 她掐着一丢丢小指甲盖做比划,语气还不是很笃定:“况且我也没和他走多近,你乐意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我们一下午谈的那都是工作上的事。” “不乐意正好,谁稀罕。”任平生意气用事地嘟囔,忽地又把人从怀里放出来,疑惑不解道:“你和他谈什么工作上的事,这八竿子打不着的?” 陆酒酒往他房间里面走,给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手里喝了一口,然后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之前左岚不是把我作的几首古琴曲子塞给瑶光听了下嘛,他觉得很不错,明年在日本有场古风音乐会…他想让我也跟着一起参加。” 说完看着面前的任平生吃吃的笑,一脸‘我就这么走了狗屎运’的庆幸。 任平生走过来,就着她手里的水杯也抿了一口,在她旁边坐下,思忖几秒后得出结论:“你是说…青年古琴演奏家瑶光要开始带你装逼带你飞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陆酒酒点点头,低头看着水杯上刚才被他含过的位置,甜甜蜜蜜地覆上去,又喝了一口:“我还没考虑好,我大型舞台经验不足,没什么信心,怕做不好,所以他下午一直在鼓励我。” “那你自己呢,到底想不想去?”任平生明白这件事对她的重要性,也下意识收敛起小性子,恢复几许认真。 陆酒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诚实地点头:“想啊。” “且不说与偶像同台是多么求之不得的机会,就我自己而言,也是有私心的。” 她稍稍踌躇,声音蓦地低沉下来:“这次机会,如果瑶光没定我,那当初的最佳人选就是田诗。你也知道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从前的事,我没办法让真相大白,但我总觉得,通过这次,我好歹能向大家证明一下我的实力,我希望有人会去思考,当年,到底是不是我在眼红诬陷,我们中间,到底是谁在说谎。” 任平生将她手中紧攥着的水杯抽了出来放在面前的桌上,回身又捉住她的手,包裹进他宽大温厚的手心里:“你想去,那就去,难得有这么个机会!” 陆酒酒眼里的光闪了闪,紧接着又犹豫:“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她的话,手中力道又紧了紧:“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那个瑶光,但不得不承认,他眼光不错。他既然选择了你,那就说明对你的实力是绝对信任的,所以,你也应该相信他,相信你自己。” “舞台经验什么的那都是练出来的,就像我们上手术台一样,总得有第一次,没经验不是你胆怯退缩的借口。” 说着话,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就拉近了,任平生稍微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的脸颊,于是轻车熟路地攀附上去,轻柔抚摸。 “既然选择了放手一搏,就没资格害怕退缩,明白吗?”他手上的动作未停,嗓音也跟着喑哑了几分,带着诱哄撩人的魔力。 陆酒酒被迷得七荤八素,没听清他问的什么,却茫然乖巧地点头。 “我……” “嘘,别说话……” 她刚要说什么,立马被他的食指抵住了唇,看她的眼神亮晶晶的,仿佛一整个银河倒映在里面,璀璨生辉,耀眼夺目。 “陆酒酒,我觉得……此处应该有个吻!” 他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狡黠得意,还有满足叹息…… 第48章 陆酒酒十分赞同他的说法, 并且,有了偷袭下巴的经验在前, 于是又大胆效仿着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可惜那一下太快,一触即逃, 任平生只觉唇上好似被羽毛轻拂了下, 远远不是他所渴望的效果。 他不满皱眉, 抗议道:“拜托, 能不能吻得走心一点?” 走心一点?陆酒酒眨眨眼,是怪她不够投入? 于是调整了下角度,闭上眼,重新啄了一下。 他又皱眉:“深情一点!” 闭上眼, 很用力的啄一下。 还是差了那点意思:“大胆一点!” 陆酒酒还是闭着眼,再接再厉, 这次不仅很用力,还在收尾的时候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唇。 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够大胆了吧? 任平生睁开眼, 也舔了下她刚才舌尖扫过的地方,砸吧了下嘴, 定定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你能不能尝试着……变.态一点?” 这要求实在太过分了! 小姑娘‘嚯’地一下睁开眼,怒目瞪着他:“我算是听出来了,你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对我吻技的鄙视和质疑, 对不起,我不打算满足你了,我特么又不是变.态, 不会!” 说着站起身,转头就要傲骨铮铮地拂袖离去,结果还没跨出步子就被后面的人拽住了。 “我会,我教你!” 她什么都来不及说,来不及想,甚至连他脸上是什么表情都来不及看清,双唇就被迫切而粗鲁地堵住…… 这个吻,和那个晚上的温柔似水截然不同,充满了男性的爆发力和霸道强势。 像个侵略者般,一只手抚在她的脖颈后面,微微用力往前按压,不容她躲闪,另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趁机将她推抵在墙角,唇上的力道始终未减半分,吸吮啃咬,甚至狡猾地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池,横扫千军…… 陆酒酒有些懵,一时反应不过来,瞪着大眼睛傻傻地看着那人两排纤长浓密的睫毛,正微微颤抖着,她还有心思牵牵嘴角,嘲笑他其实并没有嘴上那么勇猛无惧。 似乎感受到她过于专注的眼神,他睫毛抖得越来越厉害,最终伪装不下去,把按在她脖颈上的手抽回来,一把捂住她的双眼。 陆酒酒刺激得微张双唇,他看准时机,伸出舌尖擒住她的,飞舞撩拨,纠缠不休… 啊——真踏马变.态—— 不过,她居然莫名其妙很喜欢是怎么回事? 许久许久以后,陆酒酒舌根都开始发麻,肺部的氧气被掠夺得所剩无几,终于支撑不住,微微推开他,喘着粗气认怂求饶:“我…我不行了,不能再亲了,再亲…要憋死了!” 男人嗤笑了一声,对她憋红了双颊,心悸气短的样子似乎很满意。 他伸出拇指轻擦一下嘴角,仿若回味无穷,盯着她泛着水光红肿的唇,眼神贪婪迷离,样子有几分放.荡痞气,与平日里衣冠楚楚,冷面禁.欲的任医生简直判若两人,却别具诱惑。 又缓缓靠了过来,在她耳边使坏地吹了一口气:“不要怂,决战到天亮。” 陆酒酒:“……” 话是这么说,不过也终究是一句吓唬小姑娘的戏言,即便他确实很想落实这个计划,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说他也不是个贪得无厌,一沉溺就把握不住分寸的人,还想着能稳稳当当地把她拖进婚姻的坟墓,所以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急,得有想法有计划,不能真把小姑娘吓跑了。 —— 隔天一早,陆酒酒还没起床就收到了瑶光的短信,简要的说了一下他们临时有事,要提前回迎江了。 陆酒酒忙撑起自己,掐了掐手机回道:【行,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等我回迎江了再去看老师。】 回完了短信她立刻起来洗漱,整理妥当再去敲隔壁的门。 还好,任平生没怎么睡懒觉,来开门的时候嘴里正叼着牙刷,在刷牙洗脸。 陆酒酒背着包,穿了件浅蓝色碎花连衣裙,白色帆布鞋,还戴了一顶遮阳的棒球帽,看上去青春洋溢,很有朝气。 任平生多看了两眼,灌了一口水,咕噜咕噜再吐掉,酸了吧唧的说:“有两盏灯泡给你打着光呢,还穿这么漂亮,也不怕把自己给美飞了?” 陆酒酒给了他一个白眼,靠在浴室门口催促:“放心,他们一早就回去了,今天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你快点儿。” “真的假的?”洗脸的人甩了甩指尖上的水,捞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 急急忙忙把要换的衣服拿进来,关门的时候看到靠门口的人没有半点要避开的意思,他动作一顿,没好气地轻推一下她的脑袋:“你个老流氓,快出去,难不成想看本大爷换衣服?” 被他一说,陆酒酒一把拦住要关的门,还真不怎么正经的问:“我要就不走,你敢不敢当着我的面换?” 他面色忽地一顿,转眼又玩味儿地笑了笑,扶着门把靠过来,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满是清新怡人的薄荷味:“没什么不敢!”下一秒,又坏兮兮的在她耳边说:“就怕我这儿有些东西你没见过,回头吓着你……” 陆酒酒臊红了脸,恼怒地推了他一把,身体很识趣地往外退,可面子上还要强作无惧,嗤之以鼻道:“嘁,不就小叽叽那点事么,是个男的都有炫耀个什么劲儿,就我这驾龄,日韩的欧美的,什么款式尺寸没见过?” “咦?”任平生倏然抬头,微睁了下眼,这时候倒格外正经纯良:“我是说我肚子右下腹有个囊尾手术留下的刀疤,疤痕有点狰狞,怕吓着你……” “……………哈?” 陆酒酒愣了愣,双颊顷刻间以肉眼能见的速度迅速充血,就差没头顶冒烟了,她恼羞成怒地‘哐’一声替他把浴室门拉上。 结果没走几步就听到男人在里面娘了吧唧掐着嗓子鬼叫:“矮油~~真没想到你是这种陆酒酒,无此、下牛、凑表碾!” 陆酒酒:“……” —— 与南街山水风光不同,江城的北街以堪比迷宫的市井小巷著名。 一条条小街巷子,纵横交错,阡陌复杂,一旦踏入北街,抬头能见的永远只有方寸大小的天空。每条街道小巷基本都是差不多的格局分布,若不是各种店铺商家卖的东西不同,很难分辨相互之间的区别,而且逛久了,方向感也会渐渐混淆迷乱。 不过吸引人的地方也恰恰在此,北街每条巷子里隐藏了太多好吃好玩的,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情况下,像在走迷宫,根本不知道下一个转角会遇到什么,犹如探险般刺激,有期待的紧张,也有意外收获的惊喜。 任平生带着陆酒酒十几条街走下来,基本上把没吃过的小吃都尝了个遍,然后发现才逛了不到三分之一,两人孕妇似的撑着肚子,觉得接下来逛街的逼格应该提高一些,不能跟猪一样,一味的只知道闷头觅食薯条。 不过现下首要任务是得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暂时缓一缓。 已经撑到看到吃的喝的就想吐的地步,小吃店咖啡馆首先被pass掉,最后,茜茜遇到一个手工戒指的小工坊,便进去逛了逛。 一进门就看见好几对情侣趴在工作台上,拿着小锤子自己在那里敲敲打打,陆酒酒很感兴趣,缠着任平生也想定制一对。 他们一个是弹琴的手,一个是外科医生的手,手指都还算修长匀称,戴戒指很好看,关键才确定关系,陆酒酒一副小女生心思作祟,总觉得这样很有意义。 老板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穿戴很是嘻哈风,就两手几乎戴满了各式各样的戒指,还有那种镶嵌了宝石翡翠的,怎么看怎么像一夜暴富的土财主。 他给陆酒酒介绍:“来我们这儿的恋人不仅可以亲手制作戒指,创造只属于你们自己独一无二的对戒,也可以和店里的专业设计师相互交流,设计一款融合你们自己的想法或者比较有特殊意义的对戒,还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刻字、提花、镶嵌宝石、翡翠、钻石等。” 陆酒酒越听越觉得有意思,瞥一眼工作台那边正全神贯注创作的情侣们,扯着任平生的衣角跃跃欲试:“我们也去做对属于我们自己独一无二的对戒吧?” 任平生顺着她的视线也往那边瞅了瞅,看着那一个个手法笨拙生涩简直到僵硬的情侣们,摇摇头表示:“不去!” “为什么?”陆酒酒拧眉不满。 他指了指那些专心致志的情侣,劝陆酒酒:“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笨手笨脚的,做出来的戒指能好看?咱们不仅要独一无二,还要美美的独一无二,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儿,万一不好看,回去还不知道会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以后想起来,哪有什么浪漫意义,就只记得自己被老板忽悠了,傻逼兮兮地做了一对丑得不能戴的戒指!” 他说完,陆酒酒思忖着点点头:“……竟然有几分道理!” 老板:“……” 众情侣:“……” 任平生满意地点头微笑:“所以咱们只要把自己特别的想法传递给设计师,剩下的交给他们专业人士就好了,用最不费力的方式取得最好的成果不是挺好吗?” 陆酒酒被成功洗脑,乐得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他后面点头,搞得自己好像真的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老板端着两盒戒指过来,让他们挑选喜欢的款式,又给他们测量过指围,最后问:“要刻什么比较有意义的爱情誓言或者幸运数字吗?” “爱情誓言?”陆酒酒眼睛里又被点亮了一簇光,下意识去看任平生,很想知道如果要刻爱情誓言,他会说些什么? 她怼了一下任平生,暗示意味很浓重地说:“我没什么幸运数字,你也没有吧?”那就只能刻爱情誓言咯? 旁边的男人低首垂眸地认真思索了半秒,结果根本没get到她的暗示,抬头跟老板说:“好,我刻幸运数字!” 陆酒酒满脸失落,怏怏不乐地问他:“你还真有幸运数字?几啊?” 任平生看了她一眼,笑得别有深意:“五万两千六百九十九!” 陆酒酒:“……” 老板:“……” 陆酒酒本来就是个对数字不怎么敏感的人,任平生这么念出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嘲笑他:“你老实说,你对月工资无法企及的白日梦是不是都寄托在这串数字里了?” 此话一出,任平生一颗想耍浪漫的少女心瞬间碎成了渣渣,恨不得当即就要撇下这个智障玩意儿拂袖而去。 结果一回头看到眯眼笑得傻了吧唧的姑娘,生气归生气,又觉得她这样傻乎乎其实挺可爱的,终是泄气一叹,不得不自己劝自己:“她不是傻逼,只是脑袋转弯有点慢,要有耐心,要做一个善解人意并富有同情心的男朋友!” 陆酒酒:“???” 第49章 戒指最后的成品出来, 简单低调的款式,往两人莹白修长的中指上一套, 竟然立刻就时尚大气了,不得不说, 只要手好看, 套个铁圈圈都能赏心悦目。 陆酒酒后来是看了成品后面那串直白显示的数字才恍然大悟, 直敲脑袋骂自己:“我真是个蠢货!” 任平生用‘你才知道’的眼神旁观, 甚至很想也帮着敲上一记来表达对此结论的赞同,不过看在她把包含了他名字的诗句刻在戒指背后,想想还是挺甜蜜的,于是就不做计较。 手工戒指前后差不多花了将近三四个小时的时间, 等他们再次出来,都快接近傍晚了。 撑出来的孕妇肚早就瘪了下去, 饥肠辘辘的两人又抛弃之前要提升逼格的想法,恢复成两头饿急眼的猪,拱着鼻子就朝有食物香味儿的地方撒欢了跑。 浪到晚上九点多, 才心满意足勾肩搭背地晃悠回来。 酒店院子里的花丛间影影绰绰开着几盏地灯,把旁边的花草映衬得暧昧朦胧, 花棚下面还支了个秋千架,白天看不觉得什么,这晚上反倒有种花前月下的浪漫。 陆酒酒本就不想这么快上去, 还对今天的二人世界有些意犹未尽,她瞅了一眼那静止不动的秋千,心猿意马的幻想自己坐在前面, 男人扶着两边轻摇慢晃,她一回头,他俯身咬住她的唇,像昨晚那么猛烈…… 想着想着就有点鸡血沸腾,于是兴致勃勃地拉着任平生去荡秋千…… “高点,再高点…哎呀,刚才吃那么多,怎么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坐千秋上的男人一双长腿绷得笔直,还惬意地上下摆了摆,展示出少女式的天真烂漫,回头看着陆酒酒,又像个包工头似的质问:“你是不是在偷懒,能不能再用力一点?” 陆酒酒:“……” 她一脸便秘色地盯着前面男人的发顶,只想倒带回去,把刚才的自己狠狠抽几耳光,自己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心里没点哔数,怎么还敢抱有那种旖旎浪漫的幻想? “嗳,陆酒酒,刚才我推你的时候可是把你荡到半天空了,你现在什么态度啊,想耍赖是不是?”前面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抱怨不满。 说起来还没跟他算账呢,刚才把她荡那么高,吓得她哭爹喊娘都不放手。 陆酒酒咬咬牙,忍无可忍,照着他的屁股就报复性地踹了一脚:“不玩儿了!” 结果一转身,忽然被男人擒住了手腕,猛地拽进怀里拖着坐回到秋千上,晃晃悠悠的有些重心不稳,她慌乱之余条件反射地抓紧了他胸口的衣襟,往他怀里缩了缩。 阴谋得逞,任平生抿唇满意地笑起来,戏谑道:“原来不是想耍赖,是想耍点流氓啊?” 他歪打正着地猜中了她的心思,陆酒酒脸红了一阵,不过隐在夜色里量他也看不真切,贼眉鼠眼地往上睨了一眼,索性肥着胆子往他脖颈间拱了拱:“跟自己男朋友耍流氓不犯法吧,怎么,你敢有意见?” 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轻扫在他的喉结上,他后背汗毛都激灵了起来,然后只觉一股电流从上而下,直往小腹下面窜…… 他低下头,抬起怀里姑娘的下巴,就着这个可以为所欲为的角度,将自己的唇覆盖上去,惩罚性的咬咬她,含糊不清地否定:“不敢不敢…诚挚欢迎!” 他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用唇畔滚烫的温度去厮磨啃噬,抵死缠绵,仿佛像条濒临死亡的鱼,求生的渴望与贪婪,催使着他寻求更多更多……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自己都没察觉,那只手是什么时候悄没声息地从她腰际往上游走了去。 直到遇上那团柔软,他劣根性地用力一握。 “唔——” 怀里的人发出小猫一般的呜咽,那声音娇娇软软的,他从没听过陆酒酒发出这种声音,吓得一瞬间僵住不敢动,脑子里‘轰’地一声炸满了烟花,刺激得头皮都麻了。 离开她的唇,他倒抽一口凉气,手却怎么也舍不得缩回来,呼哧呼哧喘着气,颇有些狼狈地盯着怀里的人,哑着嗓子赔罪:“不好意思哈,拧钢钉拧习惯了,手劲儿有点大。” 陆酒酒:“……” 对于自己刚才发出的动静,陆酒酒也觉得非常丢脸,把脸颊埋进他的胸口恨不得永远不出来,委屈巴巴地哼唧道:“……你快拿开!” “我……我歇一会儿。” 任平生意犹未尽,耍了一个烂到爆的无赖,抱着她的力道又紧了一分,情不自禁地用鼻尖去蹭了蹭她的。 耳鬓厮磨得正惬意,结果他口袋里的手机十分煞风景地陡然响了起来。 他抱着怀里的姑娘不撒手,本来还想置之不理,结果陆酒酒主动推推他:“万一是医院打来的呢?” 任平生不耐地‘啧’一声,烦躁地掏出手机一看,眉头略松,不是医院,是他那位存心坏他好事的后妈。 他让了让,将陆酒酒放到秋千上,自己扶住一侧的铁链站起来,和她面对面,一伸手就能摸到她毛茸茸的发顶。 “妈——”划了接听,他心不在焉的叫了一声,摸着她头发的手又不老实地流连到了脸颊。 结果这边的赵静怡气急败坏地来了一声吼:“冤孽,你把人姑娘拐哪儿去了?” 他指尖忽地一顿:“哈?” 赵静怡似乎被气得不轻,调整了一下气息,稳了稳嗓音发出一连串的疑问:“你在哪?是不是和酒酒在一块儿?你个作死的玩意儿,不是不喜欢人家么,现在是干嘛呢?带人家姑娘走经过她父母同意了吗?是不是你威胁酒酒跟你走的,你个畜生不会是挟持了她吧?” “妈,你疯啦?”对于亲妈的脑洞大开,他实在听不下去,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我就是带她来江城玩几天,没跟叔叔阿姨说是觉得还不到时候,再说她也是跟叔叔阿姨打过招呼的?反倒是您,怎么想的,你自己生的儿子什么品行不知道,我会干那种违法犯罪的事吗?” “那可不一定!”赵静怡撇撇嘴反驳:“前段时间整天跟得了狂犬病似的,谁知道你会不会一个狗急跳墙?” 任平生:“不要总用‘狗’这个字眼来形容我!” 赵静怡仿若未闻,毋庸置疑地命令道:“别说那么多了,明天赶紧把酒酒带回来,敢不听话我打爆你的狗头!”她停顿一秒,忽然又想起来什么,把嗓音压低了一些问:“你…你没把人家怎么样吧?” 任平生下意识垂眸看一眼扬起脸来的小姑娘,厚脸皮地牵了一下嘴角,明知故问:“什么怎么样?” “就是……”赵静怡难为情地啧啧了几声,忽然恼怒:“你别给我装傻!” “哦——”他佯装恍然大悟,随即摇头否认:“没有。” 赵静怡表示怀疑,他说话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尝到甜头后的得意,他自己浑然不觉,可作为亲妈的赵静怡太了解他的德性,怎么会听不出来? “在一起两天了,都没拉手?”她试探性的问。 任平生捏了捏姑娘的指尖,顺便摸了下那枚戒指,气定神闲的答:“没拉手。” “手没拉,一个拥抱总有吧?” 他仿佛跟着配合似的弯腰抱抱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反问他老妈:“手都没拉,哪来的拥抱?” “那我知道了……”赵静怡还不死心:“肯定是直接打啵啵儿的?” “妈,你满脑子想什么呢?你觉得你儿子是这种人吗?”他提起嗓音,义正言辞,可此时的大拇指明明还在小姑娘下唇上蹂.躏摩挲。 陆酒酒终于看不下去他把‘道貌岸然’演绎得这么淋漓尽致的嘴脸,使坏地将他大拇指含进嘴里,然后重重一咬。 男人轻微地‘嘶’了一声,大手立刻霸道地钳住她的下巴,对着电话胡乱催促:“行了行了,我们明天回去,不跟你说了,挂了!” 利落地掐了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双唇已经恬不知耻地又凑了过来,等他一碰上,陆酒酒含笑又咬了一口,随即狡猾地躲开。 他吃痛地‘唔’一声,皱眉道:“陆酒酒你属狗的?” “让你以后再嘚瑟!” 又闹了好一阵,两人才磨磨蹭蹭地上楼。 陆酒酒问他:“我们明天就回去啊?” “嗯。”他点头:“你爸妈应该是知道你跟我出来了,肯定会不放心,毕竟我是个男的嘛。” 会吗? 陆酒酒回想起恨不得时刻准备着将她打包快递给任家的汪家珍,觉得按照她这个‘后妈’一贯的尿性,没乐得睡觉都笑醒就算她还有点良心。 而事实上,正如陆酒酒所预料的那样。 此时的迎江市陆家客厅里—— “真是跟平生出去的?”赵静怡挂了电话,汪家珍立马就凑过来问,脸上将笑未笑的表情已经有些搂不住了。 赵静怡也憋着一脸的笑,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汪家珍一拍大腿,直接兴奋地站了起来:“我就说那天早上我没看错,死丫头上的就是平生的车。”说着推了一下正和任仲齐下象棋的陆修远,“我就说我没看错,我就说他俩已经偷摸摸好上了,你还不信!” “哎呀,好来好来,别推我嘛,快输了呀!”陆修远举着手里的象,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飞,左右都是个输,大局已定。 任仲齐老神在在地将他的象吞入腹中,哈哈笑了起来:“陆教授,怎么样,输得心服口服吧?” 陆修远自诩象棋高手,遇到任仲齐却连输三局,一时间有些气馁窝火,于是耍着脾气嘟囔:“明天等酒酒回来,我要好好讲讲她的,怎么跟男孩子出去也不和爸妈打声招呼的,不知道父母多担心?” 旁边的赵静怡闻言,立刻给嘚瑟得找不着北的任仲齐甩了个杀气腾腾的眼刀,任仲齐收到警告,还算上道,反应迅速地推翻棋盘,拉着陆教授再杀一局。 还信誓旦旦地说:“我感觉你这次肯定能赢,真的,不信咱走着瞧!” 第50章 回到酒店房间的两人在门口依依惜别, 各自进了房间之后,任平生拿了浴袍去洗澡。 心不在焉的, 脑子里一直回味着刚才唇上的热烈,手上的温柔, 还有—— 他往下瞥了一眼, 有点无奈地抚了抚额, 对它说:“你以后别这样了, 要是被她发现了该怎么想我呀,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逞强地洗了个冷水澡,酒店的冷水就跟他妈深井下面抽上来的似的,贼凉, 他囫囵地冲了冲,被冻成了狗, 抖抖擞擞地将浴袍把自己裹紧。 甩了甩直滴水的头发,在置物柜上找到吹风机,插上插座开到最热风, 对着全身吹了一遍,然后开始吹头发。 嗡嗡嗡的电器轰鸣声中, 不经意看到置物柜上的其他东西,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下子关了吹风机, 双手就去扒拉。 五颜六色好几盒,他挑了个黄色的看,上面写的是:敢做敢爱, 年轻激情,超强自信! 他又去看后面的绿色:野兽派,动感大颗粒,敏感又刺激… 最后是个红色的:冰火两重天,超薄超润,让你欲罢不能! 所有的看完,他痴痴呆呆站在那里愣了许久,感觉有奇怪的想法已经窜进了他的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惊慌失措地扔了手里的‘冰火两重天’,连滚带爬地上了床,迅速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成蚕蛹,仿佛这样就能阻止自己龌蹉的思想和不可言说的欲.望。 恰在此时,陆酒酒发了一连串的微信过来,都是白天出去玩的时候拍的一些照片,有两人一起的合影,也有她一个人的自拍。 陆酒酒说:“作为男朋友,手机里怎么能没有女朋友的照片以及两人合照呢,拿走不谢!” 他一张一张翻着看,然后听话地都点击了保存至手机。 大多数是合影,后面三四张才是自拍,有一张是迎着阳光照的,右手张开了贴在脸侧,中指上的戒指被她偷偷换到了无名指上,一脸得意窃喜,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两个小月牙。 任平生忍不住,把照片贴唇上亲了亲,呵呵呵地傻笑起来。 这姑娘太可爱了,想…… 长臂一挥,他掀开被子,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之后,又瞥了一眼下面,语重心长地告诫:“记住,我今天这么不要脸,可都是为了你!” 说完套上拖鞋就去了浴室—— 任平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娘过,对着镜子各种妩媚,各种摆拍,有些嫌弃自己,又莫名其妙有些兴奋刺激! 没一会儿,陆酒酒这边就收到了一条来自隔壁医生的微信。 任平生:【陆酒酒,给你个福利!】 陆酒酒不明所以:“什么?” 任平生:【看好了,别眨眼!】 紧接着一张照片就发了过来,陆酒酒下意识瞥一眼,‘唔’地一声闷哼,立马捂住鼻子,深怕鼻血一飚三尺。 照片里男人没露脸,只有下巴到胸口以上的尺度,然后左手闲适地搭在锁骨旁边,手上的戒指也如她一般换到了无名指。 坚毅瘦削的下巴,优美流畅的脖线,秀气莹润的锁骨,修长匀称的指尖,简直同时满足了下巴控、喉结控、锁骨控、手控各种控! 不过这都不是关键好么? 关键是,她能明显看到男人把浴袍领口褪到了肩膀下面,再幻想一下他自拍时扭捏作态的样子—— 他……他一个人玩的时候这么浪的吗? 陆酒酒简直有点控制不住燃烧沸腾的狼血,颤颤巍巍地捧着手机,有些语无伦次地表达自己的观后感:“你这是干嘛?虽然照片很戳我萌点,但是……我不是那种人知道吗,我……我看完不会有任何想法的!” 发过去不到十秒,那边立刻回了一条,还是文字。 任平生:【我已经洗白白了躺在床上,你进来做什么都可以,今晚我不反抗……】 陆酒酒:“……” 似乎觉得邀请得太过直白,他很快又发了一条过来解释:【明天回去,万一咱俩的‘后妈’要拆散我们,可以告诉他们,我俩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私定终身了!】 陆酒酒觉得他这个借口找得是相当蹩脚,汪家珍那是做梦都想让他当陆家的女婿,棒打鸳鸯的戏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上演。 她一犹豫,一琢磨,这时间拖得有点长,那边等着她答复或者敲门的人沉不住气,又发了条过来催:【你来不来?我衣服都脱了,姿势都摆好了,这辈子只允许自己放肆这一回,你不珍惜?】 陆酒酒当然是想去的,不过…… 【会不会太快啊?】她也没脸发语音了。 那边的人鼓励怂恿道:【你认识我第一天就要追我呢,速战速决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吗?拿出你往日的雄风,怂什么?】 她被说得脸红了,抱着被子扭扭捏捏做不了决定,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于是当机立断的拒绝:【还是不约了,我是零经验,下手没个轻重,回头表现不好,给你留下什么生理阴影就尴尬了。】 微信发了过去,那边半天没个回应,陆酒酒做出两个猜测,要么生气不理她了,要么被她的话唬住,安分守己地睡觉去了。 如果是第一种,只能明天好好哄哄他,如果是第二种,喜闻乐见的结果,她正好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去睡了。 结果刚躺下来盖好被子,那边终于回了一条—— 【永远记住今天,你把我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还无情地碾了碾!】 陆酒酒:“……” —— 第二天回迎江,色.诱失败的某医生果然不搭理陆酒酒了,全程摆着一副‘我们不熟,你哪位’的死人脸,甚至陆酒酒故意没话找话地跟他搭讪,他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表演出‘嗯?谁在说话?’的茫然,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但好歹到了陆家楼下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地从后备箱里帮她提出行李箱,然后一甩头,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她家楼道里迈去。 “你上去不怕我爸妈揍你啊?”陆酒酒跟在后面故意这么说。 前面身高体长的男人回头睨了他一眼,懒洋洋的一瞥,还是爱答不理的德性,陆酒酒气不过,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长夜宣淫还赖我没同流合污是吧?” 男人恼怒地瞪一眼,欲言又止地抿了下唇,最终还是气呼呼地哼唧了一声,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理亏,可自尊被践踏也是事实吧,他都那么……那么开放了,作为女朋友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电梯‘叮——’一声到了陆家所在的楼层,他拖着行李箱跨出电梯,敲门之前不自觉捋捋头发,牵牵衣领袖口,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去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姥姥,任平生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点头叫了声:“姥姥。” “回来啦?” 姥姥笑眯眯地把他们俩让进来,两人一进门,抬眸便瞥到沙发上一字排开,正襟危坐的四位家长—— 一个个脸色严肃凝重,直勾勾地盯着进来的两人,分明已经拉开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任平生:“……” 陆酒酒:“……” 站在玄关处的两人下意识顿住步子,终究有几分胆怯,没敢往前迈。 赵静怡睨了一眼给人姑娘拉着行李箱的傻儿子,憋着笑,没好气的说:“杵那儿跟个电线杆子似的干嘛呀,敢做不敢当啊?” 任平生默默舔了下唇,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生陆酒酒的气了,护在她前头走了过来:“爸,妈,叔叔阿姨……” 他颔首叫人,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个度,姑娘被他抱过、亲过、还揉过,到底心虚,硬气不起来。 赵静怡点了开场白之后,给下一位表演者递了个眼色,任仲齐接棒,浓眉竖了竖,胡子翘了翘,怒吼道:“你好大的胆子,我和你妈从小怎么教你的,好歹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硕士生,没见你医术上有什么精进,倒学会了诱拐无知少女,苍天啊,我这是遭了什么孽,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禽兽?” 任仲齐痛心疾首地直捶胸口,陆修远忙劝他:“老任老任,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同一时间又朝他眨了眨眼,暗示:多了多了,情绪有点过! 任仲齐接到暗示,立马往回收,低下头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谈的惆怅模样。 你方唱罢我登场,陆修远开始摩拳擦掌。 他是个老实人,性子又软,说不了重话,所以汪家珍提前给设计好了一款符合他性格的台词,他练了好多遍,差不多可以把感情很好的融入进去—— “平生啊,哎……” 一说完,转头急不可耐地看向汪家珍,汪家珍点头示意:不错,台词虽短但眼里有戏,超常发挥! 宝贝男友一进门就受到众多指责,可把陆酒酒心疼坏了。他父母的教训她不好开口维护,但自己老爸也来欺负他,这就不能忍了。 情急之下扣紧任平生的手,从他身后窜出来,替他打抱不平:“不就是带我出去玩了两天嘛,至于和杀了人放了火似的吗?而且是我自己非要跟着他去的,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哟——”汪家珍不阴不阳老鸨子似的怪叫了声,瞅着陆酒酒:“之前是谁‘任平生’三个字提都不许提的,这才几天就上杆子护上了?” 她视线往下,盯着那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和上面白晃晃的戒指,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讥讽:“哎呀呀,这是什么闪到了我的眼?戒指吗?还直接戴在无名指上,怎么着,连婚都偷偷结啦?” 陆酒酒:“……” 任平生:“……” 好家伙,这一顿冷嘲热讽的,杀伤力可比前面几位的直言呵斥厉害多了! 四位主演戏份走完,甘当绿叶的老戏骨适时开口:“哎呀,俩孩子一路颠簸,刚回来水都没喝上一口,有事能不能回头再说?” 姥姥脸上满满都是‘你们太小题大做了’的表情:“不就是俩孩子看对眼谈恋爱了嘛,这是好事啊!” 汪家珍无奈反驳:“可他们无名无分就这么出去,被熟人看见该怎么说啊,酒酒还是个姑娘家呢,万一以后两人谈崩了,她名声臭了还怎么嫁人?” “不会的!”任平生突然开口,抓紧陆酒酒的手微微一扬:“我是真的喜欢酒酒,这辈子就认准她了,绝不会辜负她,请你们相信我,我们不可能谈崩的!”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汪家珍质疑:“你之前的表现可不像是喜欢我们酒酒,现在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任平生一时被呛住,和陆酒酒面面相觑,现在说结婚实在有点早,而且也很仓促草率,但除此之外,他们暂时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以表决心。 姥姥说:“这还不简单?现在不能结婚,但可以先订个婚嘛!” 四位主演简直不给两位当事人考虑的时间,立马一致全票通过,同时瞪着那俩‘罪犯’,仿佛是大发慈悲地给了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不容置疑的问:“订婚能做到吧?这点诚意该有吧?” 俩‘罪犯’茫茫然又对视了一眼—— 套路这么深,不配合演出会被打死吧? 第51章 两家一起吃了顿午饭, 然后马不停蹄,下午就紧锣密鼓地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共同商讨订婚事宜。 任平生和陆酒酒都有种鸭子硬被赶上架子的无奈,但出于理亏, 还必须态度端正地坐在双方长辈面前, 尴尬而不失乖巧地微笑着聆听他们给出的建议, 以及根本也无权反驳的决策。 讨论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由担任本次会议记录员的任仲齐做最后总结。 他庄重且严肃地站起来,捧着笔记本,清了清嗓子道:“关于任平生先生与陆酒酒女士的订婚仪式,经双方家长及两位当事人的一致决定, 鉴于两人工作都比较繁忙,仪式还是简单低调为宜。挑个黄道吉日, 宴请两家亲朋好友,意思到了即可,但……” 念到一半, 他忽然睨一眼任平生,稍稍停顿又接着说:“礼仪可轻, 情义为重,男方为表诚意须将工资卡,小金库, 房产证等一系列有形或无形资产上交女方,务必在本月月底之前完成交接,任先生可有异议?” 任平生抬眸, 发现包含陆酒酒在内的所有人忽然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仿佛他要敢说个‘不’字,一人一爪子能把他撕巴烂了,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强颜欢笑的说:“当然没有异议,房子、车子、票子都是她的,但她是我的呀,我根本不吃亏!” 陆酒酒对他报以同情一瞥,拍拍他的肩:“没事,我也不是那么抠门的人,以后每月千把块的零花钱还是会给你的!” 任平生低头盘算了下,不得了,每月仅仅玩游戏买装备都要花掉四五百,这就去了一半了,那接下来该怎么活? ……算了,今晚回去把那些装备都卖了吧! 好像顾谦一直觊觎他的那把‘复活刃’,算了,打个九九折卖给他! 小柯好像很喜欢他的‘黄金甲’,算了,九九折卖给他! 小丁不是说要买‘霓裳羽衣’么,九九折卖给她! 呜呜呜—— 好心疼! … 任家三口道别回去的时候,赵静怡执意要坐她儿子的车,任平生一猜就知道她有话要问,是以上车之后也不着急发动车子,屏气凝神的等着。 赵静怡果然没让他失望,关了车门第一句话就是:“说说吧,占了人姑娘多少便宜?” 没料到话题会直接跳到这里,他吓得差点被口水噎住,眉梢狠狠一抖,张口就抵赖:“谁占她便宜了?” 一想到接下来要倾家荡产地上交,他都穷得在游戏里卖内裤了,到底谁占了便宜? 可赵静怡不管这些,不容他抵赖地笃定:“用你爸的话说,没占便宜,就你这狗脾气能容忍今天这么□□番上阵地谴责还一声不吭?” 咽了口唾沫,面对赵静怡穿透力如x光一般强大的眼神,他只坚持了几秒便败下阵来,恼羞成怒地嚷嚷:“我是拉她手了,那她也拉了我的啊,打啵的话,那也算是相互的吧,揉胸口……” 他蓦地停了下来,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又迅速狡辩:“她其实也摸了我的胸,男女不是平等的么,她那叫胸,难道我的叫白面馒头?” 赵静怡也不急着发表意见,用‘我就这么静静看着你,看你好不好意思’的眼神无声拷问着他,一直盯到他自知理亏地缩了下脖子,才靠过来低声问:“是不是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渣?” 任平生:“……” —— 本来说好玩四天的,现在提前回来,无端空出了一天,对于深陷热恋中的任医生来讲,家里是一刻都待不下去的,小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没有她在眼前晃悠,这日子过得太寂寞如雪了! 刚到早上六点,他人已经站在了陆家楼下,陆酒酒还没睡饱呢,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陆酒酒,我来陪你吃早点了,快下来!” 陆酒酒迷迷糊糊,从眼缝里瞅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哀嚎一声:“哥哥,现在才六点十分……” 任平生在电话这头笑出了声,一大清早被她这声懒洋洋的‘哥哥’叫得通体舒畅,难得说了实话:“快下来吧妹妹,我想你了,等不及见你!” 话音才落,陆酒酒猛地睁开眼,从朦胧状态一下子清醒过来,积极兴奋地叫道:“等着啊,我马上飞奔下来!” 然后就听到她窸窸窣窣掀被子、穿衣服、趿拉着拖鞋来回走动。这边的人听着那踢踢踏踏节奏凌乱又急切的声音,不自觉弯起唇角,心想这情话果然是一剂好使的猛药,以后得勤学活用才行。 他坐回车里,手肘随意搭在车窗上,隔着挡风玻璃一眼瞥到天际泛着橘红色的朝霞,想起刚才一路过来,街边各种店面营业开门的声音,环卫工人扫洒的声音,以及早点铺子油货扔进锅里‘滋啦滋啦’的声音。 而他正紧赶慢赶,去见心爱的姑娘,忽然就觉得惬意愉悦的不得了,他美滋滋地啧啧嘴—— “这就是生活啊!” 这才是生活! … 两人腻腻歪歪吃完早饭才七点多,他问陆酒酒今天什么安排? 陆酒酒套上针织衫外套,拿起最后一截油条塞嘴里,含糊的答:“嗯…约了瑶光老师,他今天要去迎江古协参加一个研讨会,说带我去可以认识一些圈内的前辈。” 任平生点点头,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给她:“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瑶光老师说会让助理开车来接我。” “哦。”他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低着头往前走。 后面的姑娘怕这人心里又不乐意在耍什么小性子,于是稍慢一步从后面打量了他一眼,身边的人落后了一步他尤不自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还是低着脑袋,若有所思地往前走。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连帽卫衣,下面是同色系的运动裤,头发清爽柔软地耷拉在额前,比平时上班一丝不苟的周正模样年轻很多,看上去倒像个还没出校门的大学生,别有另一番魅力。 陆酒酒小心脏不自觉又荡了荡,一时忍不住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把脑袋贴在那劲韧有力的后背上蹭了蹭。 “任公主,是不是又生气了?”她的口吻异常温柔,带着满满的戏谑宠溺。 男人本来绷着脸,不提防后背一团柔软撞上来,往前踉跄了一步,双手下意识绕到后面去护住她,一回头,看到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头发蹭得有点乱,看上去毛茸茸的,像小狗一样无辜可爱。 他瞬间没了脾气,挑了下眉,把后面的‘小狗’一把捞到前面,禁锢到怀里不放开:“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嗯……”怀里的人思考了下:“最迟应该吃了午饭就回来。” 他点头:“那我下午两点以后再过来,回头再定个电影票,晚上一起看电影?” “好啊!”她一下抬起头,笑得格外灿烂,忽地踮起脚尖又在他下巴上偷袭了一口。 任平生很是受用,却又为自己的身高感到懊恼,如果他要是能矮一点,那么她每次偷袭的就不是下巴了。 为了配合,他特意微低下头,等她亲完还意犹未尽,伸手轻扣住她后脑勺,温热的唇转眼就覆盖了上来…… 热恋中的男女,总是有太多情不自禁,而且有的时候,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还会毫无选择性旁若无人。 昨天汪家珍说好久没喝豆浆了,陆修远讨好老婆,一大早趁全家都还没起床就拎了个保温桶优哉游哉地往早点铺子晃,才出小区门口,就遇上了路边那对啃得难舍难分的小情侣。 他灵活地一下子刹住脚步,尴尬得老脸一红,正想着要怎样才能既不打扰到他们,又能存在感为零地飘过去,结果无意中瞟到那姑娘的背影,怎么和自家闺女那么像? 忍不住再看一眼,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一眼—— 陆修远:“……” 还真是他的宝贝甜心小可爱! 之前一直闹哄哄的,两家凑一块商量他们的事,一个个兴高采烈,他被那种气氛感染了,觉得为人父母,儿女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本就是件值得开心的喜事。 可是直到此刻,真真切切看着自己宝贝了二十四年的小公主缩在别的男人怀里撒娇,才后知后觉的醒悟,他的小宝贝要被别人抢走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胸口猛然好似被谁掏了一把,空落落的…… 他撇了撇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也没心思再去打什么豆浆,转身回家的时候又瞟一眼还腻歪在一起的俩人,存心搞破坏地高呼一声:“嘿,老张,买菜呢?” 喊完就一溜烟逃走了! 十分投入的男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吓得不轻,陆酒酒一个没站稳往前绊了一脚,不想就着这个力道牙齿在对面人的下唇上重重磕了一下。 “嘶……” 纠缠的俩人终于条件反射地弹开了,任平生立即捂着嘴,疼得直皱眉。 “对不起对不起。”陆酒酒反应过来,马上凑过来去掰他的手,拿开一看,心疼道:“磕出血了…” 任平生闻言用拇指抹了一把,拿下来一看,还真出血了,他四下张望,周围空无一人,哪有什么买菜的老张? 看来是那个说话的老头存心要坏他好事,否则也不会溜得跟兔子似的! 他恼怒地‘啧’了声,心里窝了一团火,问陆酒酒:“刚才是哪个无聊的老头,你看清了吗?” 陆酒酒抬眸时眼前只闪过一道模糊的背影,也没看真切,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忽而看到他唇上还在往外冒着血,这一下确实磕得不轻,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了一张摁在他的唇上。 “没事没事儿。”任平生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按了按唇上的口子,愤愤然地抱怨:“一大把年纪还玩这种恶作剧,为老不尊,完全不能体谅一下年轻人处在热恋中情不自禁的心情!” 陆酒酒低头想了想,咬咬唇,还是决定把疑虑说出来:“任平生,我怎么觉得刚才那老头儿……好像是我爸?” 骂骂咧咧的人陡然一下子咬住舌尖,愣了几秒钟,开始有些慌张了:“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没看清嘛?” “背影是没看清,但那声音…好像是他的。” 经陆酒酒这么一提醒,任平生也觉得刚才那声音就是他未来老丈人的,越回想越像…… 一时间,两人仿佛石化了般相对无言,静默了十几秒后,任平生突然担忧的问:“刚才我们……有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陆酒酒红了脸:“不记得了。” 任医生兀自想了想:“你刚才好像把手伸我衣服里了。” 陆酒酒:“……” “我的手好像也在你衣服里。” 陆酒酒:“……” “好像还舌吻来着。” 陆酒酒双手捂住脸。 “要真是你爸……”任医生下意识也搓了搓脸颊。 好羞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呃……热恋中亲吻被自己老爸撞见的事……真的很羞耻的…… 第52章 瑶光助理上午八点准时接上陆酒酒。 研讨会定在沁园春大酒店的牡丹厅, 她赶到的时候会议还没开始,瑶光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边等她, 一边与其他同行闲聊。 陆酒酒走近了才看清坐在瑶光旁边的是田诗,当下脚步一顿, 有些犹豫。 同时也听到了那些人聚在一起谈论的话题—— “瑶光老师, 您上次的演奏会反响可真是不小啊, 把古琴一下子带到了大众眼前, 不仅掀起了一波古琴热,还带动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热门话题!” 一人开口,众人附和,瑶光礼貌颔首微笑应付:“也多亏大家厚爱, 还有媒体朋友的大肆宣传,效果确实大大超出了预期。” 一顿嘈杂恭维之后, 有人注意到他旁边的田诗,又笑着八卦地调侃:“说起演奏会当晚的助演,就是瑶光老师身边这位美艳动人的古琴女神田诗小姐吧?” 田诗微微起身, 含笑瞥了瑶光一眼,随即向众人点头示意, 表明身份。 众人看她大方得体,气质不俗,与瑶光并肩而坐画面十分惹眼, 于是纷纷赞叹:“啧啧,看看这二位,有才有貌, 真可算是圈内的‘男伯牙女子期’了吧?不是说瑶光老师明年在日本还有演出嘛,此次田诗小姐助演大获成功,想必明年日本演出的搭档还是非田诗小姐莫属啊!” “不敢不敢。”田诗自谦地摆摆手,下意识又去瞟瑶光脸上的反应,别有用心地加了一句:“还是看瑶光老师的安排,他怎么安排我都全力配合。” 话题牵扯到田诗,瑶光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眸光直视前方时正好看到不远处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来的陆酒酒,随即展眉一笑,抬臂招了招手:“酒酒,这边!” 聊得火热的众人皆闻声朝陆酒酒看了过去—— 陆酒酒:“……” 本就有些胆怯的脚步一抖,又生生停住了。 瑶光轻笑出声,直接站起来迎了过去,嘴里带着几分宠溺的口吻催促:“过来啊,傻站着干嘛?” 田诗也早就看到了她,眼里的惊诧疑惑难以遮掩,眼神直白明显地盯在她身上,带着犹疑与探究,久久收不回视线。 然后看着瑶光与他亲近地靠在一起,并肩而来,更是瞪圆了眼,脸上血色顿失,一副被雷劈了似的震惊。 她不可置信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是何时认识的。 那次在音像店? 不对,那次陆酒酒好像根本没认出瑶光,但即便认出了,当时和他闹得还挺不愉快,怎么着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好? 百思不得其解之间,陆酒酒已经缓步走了过来,视线从她脸上一掠而过,然后才看看身边的瑶光,难为情地道:“我……没迟到吧?” 瑶光摇摇头,对着她,脸上始终是一派温润的浅笑:“九点才开始呢,我让小张掐着时间去接你的,不过现在也可以进去落座了。” 这话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亲密无间的味道,不仅田诗惊讶,其他人更是迷惑万分。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好奇,问瑶光:“瑶光老师,这位是……” 瑶光虚揽了一下陆酒酒的肩,将她带到众人面前,嗓音扬高了几分,颇有些得意地介绍:“这位……是我好不容易寻到的宝贝!” 陆酒酒:“!!!” 不要说别人,连陆酒酒自己都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瑶光,在身后悄悄拉了一把他的衣摆,提醒他:帮我吹牛我谢谢你,但别太过了,回头我圆不住场啊! 但瑶光仿若未觉,继续笑道:“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听了酒酒的几首古琴曲,当时简直有种子期重遇伯牙之感,首首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精妙旋律。” 他评价太高,而陆酒酒又是圈里的无名之辈,当即便有人出声质疑,不过当着瑶光的面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难听:“想不到陆小姐年纪轻轻古琴造诣却如此之高,既然这般深得瑶光老师赞赏,不如待会会上亲奏一曲,也好让我们大家学习学习?” 陆酒酒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五六十岁的年纪,戴着一副眼镜,周正严肃的学者模样,圈里倚老卖老的大有人在,他话里话外的不屑讽刺,任谁都听得出来,陆酒酒垂下眼眸,眉间微皱,耳下不禁也红了一片。 田诗冷眼旁观,面色看上去无波无澜,但终究忍不住轻微地撇了撇嘴,眼里幸灾乐祸的情绪一闪而逝。 瑶光不傻,各人怀的是怎样的心思他一清二楚,捕捉到田诗眼中那微不可察的眸光,更是冷冷勾了一下唇角。 然后安慰性地揽了揽陆酒酒的肩,从容淡定的笑道:“我知道大家对我所说的话存疑,不过对于酒酒的实力你们可以问问田诗,他俩是大学同班同学,陆酒酒的作曲能力田诗应该是最清楚的,对吧?” 他看向明显呆愣住的田诗,半含着笑意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回答,那盯着她眼眸深处的视线仿佛在审视着她的灵魂一般。 她被这种犀利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却又不得不回应,最后心虚地垂下眸子,结结巴巴的说:“呃……对啊,她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很刻苦,老师很喜欢她。” 这个回答有点答非所问,却又很巧妙地应付了瑶光,瑶光轻微眯了下眼睛,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 不过一转眼便换了脸色,用开玩笑的语气在众人面前维护陆酒酒道:“你们让她亲奏一曲,本来也不是不可,只不过她现在的身份是我明年日本演奏会上的搭档,所以容我先卖个关子,暂时不能让诸位一饱耳福,实在想听啊,明年买票跟我去现场听吧?” 说完也不理会已经被惊愕到呆滞的众人,兀自领着陆酒酒进了会议大厅。 田诗在厅外站了许久亦不能平复内心的滔天怒意,面对众人,又尴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国外演出的助演名额她从一开始就志在必得,有了这次助演的成功铺垫,再加上她对瑶光一再表露出仰慕的情愫,原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事肯定十拿九稳的。 现在居然半路被人截胡,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是陆酒酒…… 那个她最讨厌,偏偏内心深处又最忌惮的陆酒酒!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她咬了咬牙关,瞠目瞪着会议大厅的门,一双美目里沁出怨毒嫉恨的光,这个名额谁抢都可以,就她陆酒酒不行! … 陆酒酒进了会议大厅,发现前几排的座位大多安排的是圈内古琴大家,名人雅士,每个座位上早就摆放好了各位名家大拿的名牌。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不能和瑶光平起平坐的,于是一进去就自觉性地在后面找了个不显眼的位子坐下来。 这种研究探讨性会议通常都是枯燥无味的,会议前半段陆酒酒还能保持全神贯注地聆听,后半段实在坚持不下去,又因某种生理需求,小心翼翼从后面悄悄溜了出去。 从卫生间解决完出来,暂时不想进会议厅,于是找了个有窗户的角落躲起来透透气。 站了几分钟,刚准备从拐角里出去,却突然听到有人轻喊了一声:“瑶光,你等等!” 紧接着脚步声就往这边靠近,陆酒酒心里无端跳了下,听出了这声音是田诗的,若此时出去简直是迎面撞个正着,她皱着眉,纠结了下,不得不将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脚步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惴惴不安地捂着胸口,虽然有个拐角做遮挡,但只要说话的两人稍微朝窗边走过来一点,立马就能发现她。 她突然有种做贼的恐慌,心想刚才那一秒犹豫个屁啊,直接走出去不就完了吗,几秒钟的尴尬总好过现在这样时刻害怕被发现的恐惧。 正懊恼间,忽然听到瑶光浅浅淡淡问了句:“有什么事?” 田诗抿了抿唇,柔声说道:“演奏会结束之后,我们好久没见了,等会议结束了一起去吃个饭吧?” “怕是不行,我会后有约了。”瑶光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起伏。 “哦,这样?”田诗只遗憾了几秒钟,又不放弃的询问:“那晚上呢,晚上我们能聚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瑶光沉默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干脆直白的问:“我不着急进去,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 田诗抿了下唇,似乎为难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踌躇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你……和陆酒酒很熟吗?我记得之前你们并不认识?” 瑶光想尽快摆脱她,也懒得跟她废话绕弯子,直接戳穿她的旁敲侧击:“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选了她做明年演出的搭档?” 田诗的眼神闪烁了下,但沉默着没有否认,他嘲讽地一勾唇:“别人不清楚,但我以为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田诗闻言豁然一抬头,脸色‘唰’一下就变了,好在没有立刻自乱阵脚,强自镇定几秒,便笑道:“你这么说,想必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你已经知道了一些。我猜……她是不是又跟你说我抄袭了她的曲子?” 瑶光不言,用淡然清冷的目光看着她。 而她仿佛如早已预料一般,佯作失望无奈地摇头,感慨叹息道:“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老样子,为了出名,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看了瑶光一眼,胸有成竹的问:“看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她口中的故事你已经听过了是不是?”她微一皱眉,嗓音温婉,却带着些微责备:“瑶光,我实在没想到,就这么一个拙劣到漏洞百出的谎言,你居然会信?” “我和她的事,当年在网上闹得动静不小,我觉得你应该搜来看一看再做定论!” 她说完莞尔一笑,也不过多解释,颇有气度,一副清者自清的从容姿态。 陆酒酒听了许久,不知不觉双手紧握成拳地垂在身侧,唇线也抿得笔直,咬了咬后槽牙才忍住没有冲出去撕了她。 而那边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听到瑶光缓缓开口说道—— “我没说我相信她!” 第53章 陆酒酒神色一凛, 正惊愕怅然之际,忽然听到男人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不相信你!” 躲在墙后的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瑶光,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 吓她一激灵! 还不知道自己吊人胃口的停顿被腹诽了的瑶光不以为然地摇头, 盯着田诗的眼神流露出几分玩味儿:“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撕逼混战我没兴趣看, 我只听曲子, 因为它们不会撒谎,会告诉我谁才是真正有实力的人!” 田诗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遇上他自信笃定的眼神,心里无端漏了一拍, 那沉寂心底的慌乱犹如蚁群上树一般,密密麻麻迅速爬上最顶端。 瑶光自然不能体会她的心理变化, 微笑着对她说:“明年音乐会也要用原创的曲子,你要不服气我选她,那正好你和她各作一首古琴曲来个正面较量, 谁好我就要谁,你敢不敢?” 田诗微一睁眼, 定定看着他张了张嘴巴,却没把要说的话挤出来。 然而瑶光却点了点头,了然一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我瑶光在圈内的行事作风这么多年有目共睹,只认曲子不认人,能力不行, 再怎么和我攀亲带故都没用!” 他这一番话,耐人寻味,表面是为了打消田诗担心他偏袒陆酒酒的顾虑,实则是对田诗觊觎的心思出于警告。说者有心,听者自然心里有数。 田诗脸上几番变化,眸子也闪烁不定地转了好几圈,虽然有点心虚,但音乐会她渴望已久,这个时候让她放手绝对不可能,最后咬咬牙,换上无所畏惧般自信的笑:“你要这么说了,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直等说话的两人走远了,蹲在墙角里的陆酒酒挠了挠头,给任平生发了条微信—— 【我刚偷听到瑶光跟田诗说要我和她各作一首古琴曲,来个正面较量,谁赢了就带谁去明年的音乐会。】 没一会儿,那边回了两个字:【渣、男!】 陆酒酒皱了下眉,摸摸鼻子,觉得任平生这个结论很不理性,于是又开始帮忙辩解:【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总觉得瑶光这么安排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也没多大事,要是田诗不耍花样,正面较量我根本不怕她!而且瑶光要不是真心提拔我,今天也不会带我来这儿开会了,之前他跟那些前辈介绍我的时候还特给我长面儿的说我是他好不容易寻到的宝贝呢!】 任平生坐车里,捧着手机看她发的那一长串文字,被最后一句膈应了下,嗤之以鼻地‘切’了一声,刚要怼回去,打了几个字忽地又顿住,眉梢略挑了挑,又把打好的字删了,重新输入道:【所以啊,既然你都明白,就应当知道瑶光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那么看重你,自然相信你的实力,安排你和田诗竞争,我猜——就是给田诗一个自取其辱的机会,其实是在给你出气呢!你现在不要多想,好好发挥,拿出一首秒杀田诗的曲子,别让瑶光失望就行了!】 他把打好的文字发过去,一边将手机拿手里打转,一边兀自摇头感慨:“就没见过我这么贴心的男朋友,为了安慰自家小姑娘居然连情敌的好话都说,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啧啧,太伟大了!” “哐哐哐——” 车外忽然有人在敲车窗,他得意骄傲的傻笑还挂在嘴角,蓦地一偏头,看到未来老丈人的一张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当即吓得一哆嗦,手里打转的手机也滑脱了,嚯嚯啦啦地掉到了离合器旁边。 来不及去捡,首先降下车窗,然后开门人也直接下了车,朝车外的人点头哈腰道:“叔叔……” 陆修远往后退了一小步,双手背在身后,紧皱着眉头盯着他,一时也很无语。 这人早上在小区东门口已经占过他女儿的便宜了,现在又在他女儿回来必经的西门口守株待兔—— 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陆修远窝着火,半垂下眼皮,不冷不淡地问了一句:“在等酒酒?” 任平生被他仿佛带刺一般的眼神戳得后背发冷,抹了抹额角,一米八八的大个子把腰弯得像个小奴才,恭敬的点头道:“啊,是啊,约了酒酒晚上看电影。” “这才几点?”陆修远不耐地把手腕上的手表伸他眼皮子低下,靠近了又一不小心瞥到他嘴唇上有个芝麻大的血痂,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心情一下子更加不美妙了! 黑着脸,气鼓鼓地教训道:“等人不能上去等吗,干嘛神出鬼没像个变.态一样围着小区转?” 说完背着手大步向前,走了几步又命令后面的人:“跟我上来,我有话和你说!” 任平生一边应了声,一边慌里慌张从车座低下摸到手机,快速点开和陆酒酒的对话页面,像个地下党似的低声发了段语音:“陆酒酒,我在你家门口晃悠被你爸逮住了,他现在要求我上楼谈话,我已经能确定早上偷窥我们打啵的那个人就是你爸,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噗——咳咳咳——” 陆酒酒此时正在和瑶光吃饭,没想着他语音里有这么劲爆的消息,声音虽然没开多大,但……相对于一桌对面的距离,还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的。 于是瑶光顿住切牛排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睨着对面差点被水呛死的某人:“男朋友?” 陆酒酒擦擦嘴,面红耳赤地点点头。 瑶光想了一下,又问:“是不是前几天和你一起去江城的那位?” 陆酒酒抿住唇,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露出羞赧的表情,脸上的红晕越发深沉了。 对面的人索性放下刀叉,支起手肘托着下巴,揶揄的笑意越来越浓,表面一副老师体贴学生的关切,实则很是八卦的追问:“那打啵被你爸爸偷窥……是家里人不同意?” “咳咳咳……不是不是。”正喝水的人又被呛了一口,慌忙张开右手手指,亮出无名指上的戒指,解释:“我们都快订婚了,那只是……一个意外……” “哦~~”瑶光了然地点点头,只是那故意上扬的尾音让陆酒酒的脸简直红到快滴血了,低着头恨不得撞一条地缝出来钻进去。 他兀自笑了笑,良心发现地不再拿她打趣,说起正事:“和田诗的比赛有信心吗?” 他在吃饭之前便把‘二选一’的决定告诉了陆酒酒,陆酒酒坦然接受,并信心十足,但还是有某些其他顾虑。 “如果真是田诗,我肯定有信心……”她旁敲侧击,没把话说透,但相信瑶光能听懂。 瑶光自然懂,却摇头安抚道:“她现在事业正处上升期,闹出任何□□都可能有损她的声誉,抄袭或者买断都是有风险的,她不会,也不敢在这种关键时期给自己预留一份不定因素在身边。而且你们的曲子出来后,我会匿名放到网上,让网友公开票选,动静越大,她越不敢做手脚!” 这么一说,陆酒酒算是彻彻底底的放心了,蓦地因为他的话又想到一问:“那么我呢,万一我是抄袭买断来的曲子怎么办?大不了有人举报我就不去音乐会,没人举报说不定我真赢了,然后名利双收。反正我本来就没名气,赌一把嘛!” 她说完,瑶光定定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最后无奈地耸耸肩,诚实回答:“对于你,我真是没有办法,只能用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来鉴定。” 陆酒酒惊疑抬眸,脱口问道:“那你又说我和田诗你都不相信?问完才觉失言,陡然咬住下唇。 瑶光神色一顿,眸中精光微闪,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睨一眼对面慌乱避开他视线的人,抿嘴轻笑,心照不宣地没有直接戳穿,而是反问了一句:“那我该怎么说,还能直接告诉她,对,我相信陆酒酒?” 陆酒酒被堵得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瑶光压根也没等她回答,招手叫了一声:“服务员,结账!” 陆酒酒闻声回神,立刻上去拦他:“我请我请……” 但瑶光另一只手已经把卡递到了服务员手上,对她笑着说道:“这次我请,要不你订婚的时候请我喝喜酒吧?” 陆酒酒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立刻欢欣雀跃道:“当然当然,你能来是我们的荣幸,当然求之不得,欢迎之至!” 瑶光满意点头,结完账两人走到门口,他又开玩笑的对陆酒酒说:“我送你吧,看你赶着回去救人,挺急的!” 她摆手想说不用了,瑶光虚揽了一下她的肩,毋庸置疑道:“别说了,走吧!” 两人转身而去,他的手还来不及从她肩上收回来,浑然不觉这一幕已经被身后某个角落里的人偷拍了下来。 之前微博上有人说在江城旅游的时候偶遇古琴男神瑶光,并发现身边还有一位长发美女相伴,还抓拍下二人同进酒店的照片,只是照片上的美女五官模糊,看不真切。 于是有人猜测这人是才与瑶光合作过的女神田诗,这几天相继有三两个微博私信过来跟田诗求证。 田诗将刚刚偷拍的,从某种角度上看十分亲密的那几张照片存好,点开微博,一一回复道:【不是我哦,这段时间准备明年日本音乐会的事根本没空出去旅行。】 —— 另一头,话说任平生跟着陆修远上楼之后,发现汪家珍也在家里,汪家珍对他的喜爱平日里就表现得足够明显了,他自然知道,于是瞬间微微松了一口气,想着待会未来老丈人要是实在骂狠了,还可以跟未来丈母娘卖惨博同情,她肯定会为自己撑腰的! 结果陆修远仿佛能听到这小子心里打得‘啪啪’响的算盘,一进屋,虎着脸对他说:“跟我来书房。”走一步,还不放心地交代:“进来把门关上啊。” 任平生:“……” 他看一眼书房,看一眼满脸‘想不到你们翁婿关系已经这般亲密’的丈母娘,再看一眼屁动静都没有的微信,哀叹了一声。 看来,接下来只能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来征服老岳父了! 第54章 任平生进了书房, 硬着头皮将书房的门咔哒一声关上。 还没转身,就听到陆修远问:“知道我要跟你谈什么吗?” 陆修远是大学教授, 平时没少训学生,只短短说了一句话, 架子和姿态摆得十足, 颇有威慑力。 关门的人闻言身形一顿, 大高个子瞬间仿佛矮了十几厘米, 像个被捕的犯罪分子似的低着头,缓缓转身,尴尬地挠了挠鼻尖,气弱地答了一句:“好像…知道。” 陆修远严厉的眼神像雷达一般在他身上扫过来又扫过去, 终是无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退让了一步, 说:“我也不是那么不开明的家长,但这种事……” 他无法直说,啧啧了两声, 伸出食指朝任平生点了点:“好歹背着点人吧,这大街长巷的, 影响多不好?” “是是是……”任平生连连点头,耳朵下面已经红了一大片,又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瞥了老丈人一眼, 眸子转了转,很巧妙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我知道这样不对,其实我从来也不是这么孟浪的人, 实在是酒酒太可爱了,我一时情不自禁就……” 没说完复又垂下头,一副痛心疾首,忏悔不已的样子—— 陆修远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听他这么一说,喝茶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了顿,随即默默抿了一口,再抬头,脸色忽然就好看了许多。 “你这话我认。”他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将茶杯盖子盖住,眉间的褶皱终于松散开,并露出骄傲自豪的笑意:“不是我自夸,就我家酒酒可爱成那样,说不吸引人,那绝对是假的!” 他偏偏头,把手摆得像抽风,容不得半点质疑的样子,然后又指着任平生,相较于之前和颜悦色了太多,甚至已经是笑容满面的赞赏他:“你小子啊,脸皮是厚了点,好在眼光倒真是不错!” “……” 任平生又向上瞟了他一眼,陆教授俩眼已经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陆酒酒那一双眼睛和他的像极了,忽然发现找对了方法,其实他老丈人挺好哄的。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就是爱女心切罢了! 于是他点头哈腰,狗腿子一般的奉承附和道:“那是那是,酒酒长得不仅可爱还那么漂亮,我又不傻,这样的好姑娘,做梦都想早点娶回家!” “你也觉得她长得特漂亮对吧?”陆修远微睁了下眼睛,难掩惊喜,将茶杯嘎达一声放在书桌上,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位欣赏得来他陆家基因的审美知己。 刚才恨得牙痒痒,现在又恨不得给小伙子竖起大拇指,夸他慧眼如炬,真识货啊! 夸他宝贝闺女简直比夸他自己还飘飘然,他飘着飘着彻底飞了起来,眉开眼笑,自己又刹不住嘴,帮腔道:“她何止漂亮可爱啊,还特别聪明呢!” 狗腿子为了讨老丈人欢心,又是夸自己女朋友,也没什么吃亏的,于是继续狗腿:“何止聪明,还特别有气质!” 老丈人:“何迟有气质,还特别勤快!” 狗腿子:“何止勤快,简直温柔贤惠,知性大方!” 一个盲目自信,一个毫无底线,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吹捧得正来劲儿,书房的门忽然‘哐’一声被推开,汪家珍一脸恶心地站在门外——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们俩还要不要脸,这说的是陆酒酒?” … 陆酒酒赶到家,任平生早已在陆家吃过了午饭,饭后陆修远又得知他也会象棋,于是拉着他在客厅矮几上杀几盘。 当她心急火燎的推开门,差一点被里面和谐温馨的气氛冲击得绊了一脚。 慵懒的午后,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前投了进来,温柔缱绻地洒在每个人身上,妈妈和姥姥缩在沙发里看着‘婆婆媳妇’类的家庭伦理剧,离他们不远处,那相对而坐的翁婿俩人,早把对女儿女朋友的吹嘘顺理成章地延续到了相互间的棋艺之上。 之前呼叫了好几遍‘请求支援’的人,此刻正摆着一副撒娇的嘴脸,似是无奈地对他老岳父说:“叔叔,我这都连输五局了,您真不打算让让我啊?” 陆修远捧着茶杯笑得浑身直抖,在任院长那里被碾成渣的自信心终于在他儿子身上找了回来。 陆酒酒嘴角抽了抽,她分明记得,顾谦曾经无意中说过,任平生的棋艺是他们当中最厉害的,顾谦不去任家的时候,任院长哪怕无聊到抛棋子玩都不愿意去儿子那里找虐的! 她淡淡看一眼自家傻乐的爹,替他深深感受到了那股来自食物链顶端的施舍…… 任平生自她进屋之后,目光就锁在她身上,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移动棋子,等她放下包,换好拖鞋,终于挨着他坐下来才拉近视线。 “电影票定好了吗?”她就着他的水杯喝了口水。 任平生瞥一眼她泛着粼粼水光的唇,棋子落得越发心不在焉:“定好了,晚七点,情侣座!” 陆酒酒兀自盘算了下:“那五点出发吧,还得出去吃个饭。” 男人闻言轻微皱了下眉,心想:等什么五点啊,我现在就想和你出去浪! 可碍于陆修远就在对面虎视眈眈,这话不好直说,暗示的眼神也不敢太过明显。 正沮丧着,一旁看电视的汪家珍突然开口:“现在时间还早呢,出去遛遛啊,年轻人大好时光窝在家里干嘛?” 陆修远还舍不得放下棋子,薛子陌不赞同地咳了咳,汪家珍一转眸,好笑道:“你咳什么?”又指了下他面前的棋盘,略微带着哄骗的感觉说:“平生都被你虐一下午了,别太狠,啊,不然下次他都不敢陪你下棋了。” 无形中又被老婆恭维了一番,陆教授很是受用,端着终极赢家的姿态,睥睨藐视了任平生一眼,然后才大发慈悲地一挥手:“那好吧,今天放你一马,回去好好练练啊,下次再来挑战我!” 陆酒酒尴尬地摸摸鼻子,想着待会要交代一下任平生一定不能让她爸发现他的真实水平,否则还不得把这处在食物链底层的小老头气哭啊! … 下午四点多,反正也没其他更好的地方可去,他们索性去了电影院所在的商场。 已然入秋的季节,商场各大品牌服装店里秋冬季节的时装早早就上架了,任平生牵着陆酒酒一路逛过来,看到橱窗模特身上各式各样的今年最新款,作为男友的觉悟一下子上来了。 “我给你买几套衣服吧?”他晃了一下陆酒酒的手。 陆酒酒正好也有给他买衣服的打算,点头道:“进去看看。” 因为周末,店里的顾客很多,俩人给对方挑好了衣服准备去试,结果发现试衣间根本不够用。 好不容易等到一间,任平生推着陆酒酒先进去,结果负责他们俩的导购小姐为了节省资源,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要不你俩一起吧?反正是情侣!” 任平生闻言愣了一秒,一秒之后,眼里忽然一片灼热光亮,趁陆酒酒还未反应之际,毫不犹豫地跟在她后面挤了进去,临关门之前,还赞赏感激地冲导购妹纸伸了个大拇指。 导购妹纸:“???” 陆酒酒被他一股脑儿推了进来,来不及拒绝,狭小的空间里,只消他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从后脖颈扫过来,气氛不用调节就已经暧昧至极。 一抬头,正对面的墙上是一整面的大镜子,陆酒酒不敢明目张胆,只偷偷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面红耳赤。 再一看他—— 后面的人似乎没有多想,已经在吭哧吭哧脱掉身上的卫衣,打算换上那件新的毛衣,还催促她:“愣着干嘛,快换啊?” 陆酒酒脸更红了,看着他脱掉卫衣后,里面还穿了件打底的短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emmm………… 这个季节,女孩子里面是不用穿打底衫的。 她扭扭捏捏半天没动作,任平生换好毛衣一回头,见她脸颊红扑扑地站在那儿便笑开了:“怎么,害羞啊?” “你转过去!”她恼羞成怒地命令。 外面还一堆人等着,现在不是调戏她的好时机,任平生虽然一脸坏笑,但还是乖乖马上就转过了身。 陆酒酒一边防备地盯着他的背影,一边快速脱了自己的衣服把他挑的那件连衣裙套上,结果只觉后背一凉,她下意识往后摸,脸色立时就变了…… 秋季连衣裙,为啥后背要设计成镂空的??? 之前衣服一直是导购员拿着,从衣架上取下来挂在臂弯里,她压根就没发觉这件衣服如此性感。 她不作考虑,立刻拉开腰侧的拉链,打算换回自己的衣服,然而背对着她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问了一句:“好了没?” “我…我…还…还没……” 一句话说得慌乱结巴,不明所以的男人已经下意识转身看了过来,把她吓得立即贴着墙站好。 任平生没看出异样,兀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满脸惊喜,连连点头:“好看!”又用食指凭空绕了绕:“转一圈我看看。” “不要!”陆酒酒想都不想就摇头拒绝。 他皱眉不解:“怎么了,挺好看的啊?” 陆酒酒还是摇头:“不适合我!” 他就听不明白了,这小裙子明明把她衬得腰肢纤细,身形婀娜,气质出众,怎么就不适合了? “适合适合,真挺好看的。”他不放弃,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袖,继续劝:“是真的好看,诶,你老靠着墙干嘛,过来照镜子自己看啊?” 说着稍一用力,把她拽到了镜子面前,然后就一眼瞥到她后背那片白得晃眼的肌肤,还有红得刺眼的内衣背钩带…… 陆酒酒:“……” 任平生:“……” 沉默,沉默,尴尬而漫长的沉默—— 陆酒酒索性捂住脸,小声哀嚎了句:“都说了不适合我……” 眼前的画面对任平生冲击太大,因为不仅看到了她后背的春光,还看到了…… 他咽了咽嗓子,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陆酒酒,我好像看到你的内内了。” 陆酒酒伸手企图去遮后背,徒劳无功之后又被后面的人一把握住了手,带到了前面顺势将她抱在怀里,一边帮她拉好拉链,一边用喑哑了一度的嗓音在她耳边提醒—— “不是内衣的内,是内裤的内!” “你流氓啊?”她半嗔半怒地骂了一句,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闭仄空间,脑子里一团乱,竟然挣扎着要去打开试衣间的门。 后面的人将她抱得更紧,更显沙哑的声音带着狼狈和无措,说:“陆酒酒,别开门,我现在出去就该出丑了。” 陆酒酒起先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感觉后腰被什么东西轻微顶了一下,才一下子顿悟了个透彻——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里的男人都是臭流氓,没办法(摊手 第55章 这波刺激, 任平生直到吃完晚饭,买了可乐爆米花, 检票进了播放厅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心里还是跟擂鼓似的, 久久不能平静。 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旁边的人, 电影还没开始, 她就已经抱着那一大桶爆米花像个仓鼠似的‘咔吱咔吱’直往嘴里塞, 好像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在猜测是不是自己刚才直白孟浪的生理反应把小姑娘吓到了? 特意买的情侣座,看中的是两边都有挡板隔开,黑灯瞎火的时候方便他动手动脚, 不过现下看来,实在不可轻举妄动了。 俩人各自安分正经的看完电影, 回去的路上,陆酒酒觉得一直这么安静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打算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挑起了另一个话头说道:“瑶光老师让我和田诗在一个星期之内拿出作品,时间很紧迫, 可能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忙得昏天黑地,日夜颠倒,所以……不能经常去医院找你了。” 之前已经跟他提过和田诗要比赛的事, 他自然也知道这次较量对她而言意义非凡,对此十分通情达理:“好,你安心忙你的, 不用太在意我。” 陆酒酒倒是惊讶他竟然这么好说话,可越是这样,心里越发过意不去,好像追他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有些空口打白条的意思。 “对不起啊……”她皱着脸歉然地嘟囔了一声,把头低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任平生一看就笑了,正好车子开在一条林荫道上,两边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把路灯的灯光都遮挡得朦胧不清。 安全起见,他索性把车子靠着路边停下,然后一转身宠溺地挠乱她的头发:“怎么啦?突然一个人忏悔什么呢?” 陆酒酒实话实说:“追你的时候说的话现在都没能做到,感觉自己像个骗子。” 任平生又笑了起来,伸出双手捧住姑娘的脸,逼她将视线抬高看着他:“陆酒酒,我们之间的爱情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本来就需要俩个人一起去经营的,有共同努力的目标,也要有互相妥协与包容的心胸。就好比两个历经酷寒冰霜的人,首先要接受对方冰冷刺骨的身体,才能抱在一起取暖啊。” “你工作上的事我帮不上忙,这个时候能为你做的,就仅仅只有不去打扰你了。”他食指点点额头,又补充道:“不对,还有精神上的绝对支持!” 他嗓音清润温柔,侧目看她的眼神也柔情似水,安抚人心的力量更是不容小觑,陆酒酒被感动得不行,张开了手,将上半身扑进他怀里,一张脸整个的埋进他的胸口,撒娇般在里面蹭了又蹭。 并且嗷呜嗷呜地直叫:“任平生,你今天嘴怎么那么甜啊,我都爱死你了!” 她一下子扑过来,方向盘与他之间的空间变得有些拥挤,他将座椅往后调了一些,忽然鬼鬼祟祟地瞟向车外,前后各看了一眼。 确定晚间的小道上没有行人车辆来往,这才放心地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怀里人毛茸茸的脑袋,莞尔一笑,轻轻在上面拍了一下道:“你这样不别扭吗,要不……坐我腿上来吧?” 怀里的人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愕然抬头,见他笑意盎然一脸期待,似乎发现了什么,才有的一点感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颇为怀疑的问:“你刚才说的那些煽情的话,不会是为现在耍流氓做铺垫吧?” 任平生神色一顿,脸上闪过一秒被人揭穿了的怔悚,随即快速翻了个白眼,一副比窦娥还冤的样子,扯着嗓子就来教训她:“你个不识好歹的玩意儿,我是怕你扭了腰好不好,知不知道你的质疑已经侮辱到了我的人格?” “看看,看看,我就说嘛!”陆酒酒‘果然是这样’的眼神更加笃定了:“还没戳就跳起来了,这就是你一贯被人揭了老底之后的正常反应!” 任平生:“……” 恼羞成怒的人被她透彻的目光紧紧盯着,一时无从反驳,默默低下了头,沉默许久,最后竟干脆直截了当的承认:“我确实……没怀什么好意……” 说完这句一时没了下文,脸还莫名其妙就红了。 实在是件难以启齿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恰当措辞,舔舔唇,又难堪地抚了抚额,才泄气一叹,支支吾吾地道出事实:“我最近…对你的冲动好像……越来越…无法控制了……” 这次,又换成是他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垂着头。 听他结结巴巴的说完,理解了意思,陆酒酒无端想起试衣间顶在她腰后的硬物,被惊得浑身一抖,脸颊上瞬间涌上一层滚烫的温度,紧接着又从面颊一秒钟蔓延到脖颈。 任平生也很苦恼,搓了搓脸,无奈道:“我也不想整天跟个猥.琐痴.汉一样,时时刻刻都在肖想你。不见你的时候总想着快点见面,想亲亲你,抱抱你,如果不能亲亲抱抱,那就静静看着你也好,可等真的见了面,亲过了,抱过了,又发现自己根本贪得无厌,还想要更…唔……” 陆酒酒没等他说完便再一次向他扑了过去,并且很是大胆地用自己的唇狠狠堵上了他的。 任平生:“!!!” 自我揭发的人被这猝不及防的吻吓了一跳,整个人也被她推着重重靠向座椅后背上,瞪圆了眼,微张着嘴巴半天不知道回应,直到唇上传来微微刺痛,才幡然醒悟。 小姑娘的吻比以往热切露骨得多,像只被惹怒的猫一样,扑上来就咬,虽然章法紊乱,技巧生涩,但任平生偏偏就受用无比。 对!对!对! 这就是他一直渴望的那个走心、深情、大胆……且变.态的那个吻! 他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都被燃烧至沸腾,顾不得那么多,微微离开一秒,喘着粗气命令道:“过来,坐我腿上。” 陆酒酒这次听话了许多,立马弯腰站起来,配合着他的力道,直接从副驾这边一下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激情被打断了几秒,她坐过来有一瞬间茫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懵懂无措地瞪着任平生。 而男人压根就不需要她去思考这个问题,双手很快攀上她的后背,将她稍微压向自己,却又迫不及待地坐直了身体伸长了脖子来寻她的唇…… 陆酒酒被卡在他与方向盘之间,呼吸乱得一塌糊涂,一边应付他,一边还要担心车外会不会有人经过。 才一分神,脖子上忽然被他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咬完似乎又后悔了,讨好般舔了舔再轻轻柔柔的吻上去。 正心猿意马间,陆酒酒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挣扎着要去拿手机,男人皱眉不悦,一把按住,不让她接。 铃声连续响了将近一分钟终于停了,他满意地弯弯嘴角,眉目舒展,没想到紧接着又响了起来。 这次不是陆酒酒的,是他自己的—— 这么一刻不停地煞风景,再好的气氛也被祸害没了。 “踏马到底哪个孙子?”他拧着眉,恼怒地掏出手机,都有一下子砸了它的冲动,结果瞥到来电显示,浑身一震,瞬间怂如狗。 半分不敢怠慢地接了电话,腆着脸赔笑地叫了声:“叔叔……” “你们在干嘛?”电话那头的人,语气里分明带着严厉的责备。 被抓包的阴影一下子袭上任医生心头,还握在那一团柔软上的手‘呲溜’一下从陆酒酒衣摆下面缩了回来,心有余悸地前后左右各张望了一眼。 等确定了陆修远不会出现在这里,心下一松,这时候又人模狗样地一脸镇定,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们刚看完电影,正在回去的路上呢。” 陆修远‘哦’了一声,才闷闷不乐的抱怨:“那酒酒在干嘛呢,打电话也没人接?” 陆酒酒还趴在他的怀里,听了这一句赶紧凑过来解释:“刚才看电影手机调静音了,没听到。” “行吧行吧,太晚了别在外面鬼混,早点回家!” 这边的俩人忙不迭地‘嗯嗯嗯,是是是’敷衍着挂了电话之后,面面相觑一阵,忽然一个哀嚎,一个忍不住捧腹而笑。 任平生无奈地将坐在他腿上的人又抱进怀里,大脑袋靠在她的颈窝处,撒娇无赖地蹭了蹭,一本正经的问:“陆酒酒,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陆酒酒手指无意识地帮他梳理着头发,憋着笑,故意逗他:“我今年才24呢,不着急!” “我三十了,很急!” 听了这话,陆酒酒忽然想起他曾经三番两次拒绝她的嘴脸,这前后对比,心情一下子说不出的愉悦畅快,揉了揉他的脸,警告他:“急你也得给我等着,现在该轮到我矫情了,老娘还不想这么早嫁人呢!”说着一扬脖子,耀武扬威的。 怀里的大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一下子抬起来,像是在争取什么优越的福利似的:“你不想嫁那就娶我吧,我想嫁!” 陆酒酒:“……” 她简直哭笑不得,拧着他的脸来回晃:“任平生,你丫x虫上脑脸都可以不要了?” 他默认,伸了伸脖子凑到她耳边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痞里痞气地告诉她:“三十而立四十而虚啊妹妹,我得趁着年轻,把最好的自己献给你……” 陆酒酒一愣,这么色.气满满的一句话,怎么她听着竟还有一丢丢的感动? 作者有话要说:  天好冷啊,码字的猪蹄都冻僵了!tut 第56章 自那晚分别以后, 接下来任平生到年底几乎就没有了长假,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忙碌的医院工作当中, 而一向清闲懒散惯了的陆酒酒难得忙了起来,刚开始还真有点不习惯。 一个星期内拿出作品, 这不管是对田诗还是她而言都是挑战。一首称得上精妙的曲子, 不仅仅要扎实的乐理知识, 更需要的是某种灵感或者说某种机缘。 曲子如同人一样, 通过某些人、事、物的巧合之下,相遇、相识、相知,再被一个个音符真实确凿的记录演奏出来,不得不说是人与音乐的一种缘分。 可现在的情况是, 陆酒酒在琴行专门的小录音房里呆坐了三天,完全捕捉不到一点点灵感。 或者说, 不知道自己要写一首表达什么的曲子,脑子里没有十分清晰的主题。时间又特别紧迫,越是着急, 脑袋里越是一片空白。 左岚知道她的机会来之不易,现在把她作曲当成是琴行的头等大事, 什么事都得为她的需要让道,不仅把她手上所有的学生转给了其他老师,而且信心十足的认为她这次肯定能赢, 之后就是一步登天,以后也不会再当古琴老师,早早就把招聘古琴老师的信息发网上了。 陆酒酒深知她是好意, 但是在这种她分外迷茫无措的情况下,却无形地给她施加了压力。 第四天,她依旧一个人呆滞地枯坐到凌晨一点。 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六神无主的恐惧,她不想放弃,却也不想随便写一首空洞地曲子去敷衍,她不打算继续逼自己,索性放开了胸怀,要出去走走。 今晚又轮到任平生值大夜班,病人还出奇的多,交班之后进了手术室就好几个小时没出来。 陆酒酒从琴行出来,漫无目的地晃悠,直到迎面走来的护士小丁跟她打了声招呼,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竟晃到了二院骨科。 “来找任医生的吧?”小丁抱着一沓子病历资料,笑得一脸热情。 刚听说任医生和陆酒酒好了,似乎在选订婚的日子,总觉得他们能走到一起,自己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于是又殷勤地告诉她:“任医生刚下手术,不过紧接着还有一台,他刚说去医院天台吹吹风,醒醒神。” 说着一转身给她指了指通往天台的楼梯方向。 陆酒酒道过谢,噔噔噔地上了楼,推开天台的铁门就看到任平生正蹲靠在围栏处,手里拿着个装药水的那种透明软袋,拆开了口子正往自己嘴里灌。 听到开门的声响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陆酒酒微睁了睁眼,诧异的站了起来:“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 他脸上还有难以掩饰的疲惫,说话的声音也没平时那么精神有力,方才蹲在地上的身形也有一些委顿倦怠。 陆酒酒心里忽然像被揉了一把似的,很心疼,看到他手里的袋子,皱眉不解的问:“你喝什么呢?” 他晃了晃袋子,笑了起来:“葡萄糖,可能站时间长了,有点头晕。” 听他这么说她很懊恼,刚才来的时候竟然不知道给他带点吃的:“你饿不饿,我下去给你买点馄饨?” 说着就要往外跑,却被后面的人叫住:“别去了,我马上就要手术,没时间吃。”等陆酒酒停住脚步看着他,他又微微笑起来,张开手:“快过来,赶紧让我抱抱!” 陆酒酒也不知怎么了,可能因为自己创作遇到挫折,也可能是心疼他,忽然很想哭,伸着手臂向他冲过来,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闷闷道:“任医生,我好想你!” 任平生终于察觉到她的情绪有点低落,凝住了笑,把人从怀里捞出来,揉着她的脑袋,放软了嗓音问:“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忽然瞥到他白大褂里面就穿了一件单薄的洗手服,颇有点责备的问他:“你怎么穿这么少,还跑来顶楼吹风,不冷吗?” 他也摇了摇头,还是执着的问她:“你怎么了?” 她扁扁嘴,一副伤心委屈的样子,又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到他的胸膛上无理取闹般使劲蹭了蹭,才说:“瑶光让我作的曲子我好像做不出来,脑子好乱,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个什么,我在屋子里逼了自己四天了,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本来想着算了,不干了,大不了让你养我,结果跑到医院一看,发现你比我辛苦多了,然后就觉得自己简直禽兽不如。” 任平生一下子被逗笑了,但也明白了她说出来的还有没说出来的苦恼,搂着她看着天边那轮圆月惬意无声地晃了晃。 半晌,才开口说道:“你不如把心里的那根弦放松一点,别总想着一定要赢过谁谁谁,就想着你心里现在什么东西能让你最快乐,你只是在进行一次很普通的自我抒怀就好了,清微淡远,中正平和,不是你常说的吗?” 这一番话,犹如黑夜里突然出现的一盏指路明灯,如当头棒喝般把她一下子敲醒,才发现自己把自己困在了什么圈子里。 她求胜心切,一直念念不忘的提醒自己这次一定要赢过田诗,展示自己,心思长期焦虑而浮躁,不能心平气和,自然什么都挖掘不出来。如今任平生的话突然点醒了她,才发现,自己现下要做的不是着急忙慌地出一首曲子,而是放平心态,淡看结局,正视比赛的真正意义所在。 豁然开朗之后,她的心头明晰一片,虽然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主题,但是心里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滞闷沉重。 从他怀里抬起头,刚要好好感谢眼前这位‘心灵导师’,还没说话,他口袋里的值班手机又响了,接了电话,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才挂了电话,然后歉疚无奈地看着陆酒酒:“我要做手术了,你……要不去我值班室的床上睡?” “不了,我一会儿打车回去。”她完全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推了推任平生。 任平生不怎么放心,走了几步又回头:“一个人打车行不行?” “当然行了,放心吧!”她愉快地点点头,又朝他催促地挥了挥手。 夜风悠悠吹了过来,撩动他白色的衣摆,男人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映着月色,眼中柔光一片,好一派玉树临风,温润清雅的风姿。 陆酒酒眸光一动,倾慕惊艳的同时,脑子里灵光闪过一个词——清风霁月! 男人一时没看透她的心思,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在夜色里,那么娇小柔弱,即便如她所说,在需要他的时候会自己跑来他的面前扑进他怀里,可那又怎么样,他照样什么都给不了。 他沉默了一瞬,蓦地忐忑问了一句:“陆酒酒,和我恋爱,你有没有后悔,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正陶醉的陆酒酒惊疑地‘啊’了一声,旋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陡然像匹脱缰的野马,风一般冲到他的面前,就着助跑的力道跳了起来,用自己的唇碰了一下他的。 “才不会失望,你是我的大英雄,是无数人的大英雄,我以你为荣!” 能在他直起腰的情况下亲到他,陆酒酒超有成就感,偷袭完傻呵呵地乐了,舔了舔嘴角对还有些惊愕的人得意地说:“甜的哦~~” 男人漆黑的眸子越发沉了几分,犹如被墨色渲染了一遍,捏着袋子就往自己嘴里又挤了一口糖水,然后不由分说地扣紧她的下巴,偏着脑袋就把自己的唇送了上来,用舌尖顶开她的齿关,将葡萄糖水渡了进去。 等自己嘴里的糖水渡完,也不急着退却,舌尖又胡搅蛮缠地追了上来,陆酒酒急急咽下糖水,被他这个吻搅得心脏似乎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意乱情迷间,恍恍惚惚听到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你也是我的骄傲,宝贝儿!” 陆酒酒差一点被最后的那个称呼苏得腿都软了,不过还好她扶墙了。 后来陆酒酒在医院门口打了个车,没有回家,而是又回了琴行。 她内心里激荡着的情绪呼之欲出,倾诉欲一刻都不能等,亟不可待地想要通过弦声表达出来。 她终于有了主题,终于找到了方向! … 陆酒酒熬了一整个通宵,居然一气呵成地把谱子写了出来,后来又细细琢磨,有些地方做了一些小小修改,全面完善以后,自己录了个小样听了听,十分满意。 一周期满,她与田诗先后将成品送到瑶光在迎江的工作室,并同时参加了瑶光组织的‘原创古琴曲网络甄选大赛临时会议’。 一同参加会议的,除了瑶光,陆酒酒和田诗,还有其他负责明年音乐会的工作人员,甚至田诗的经纪公司负责人,经纪人都在场。 陆酒酒被她那边的大阵仗有点吓到,心想早知道把左岚也带过来充充场子就好了,她紧张不安地坐在会议桌边,偷偷瞥了一眼主席台上的瑶光。 瑶光目不斜视,宣读了一下此次网络甄选的比赛规则:“两首曲子都会置顶在我的微博,微博评论票选,参赛双方不得利用自身以及任何其他关系微博宣传透露自己的曲目,一经发现,视为退赛,并赔偿相应违约金。” 宣读完,三方自愿签署保密协议合同书。 等处理好一切从办公楼里出来,陆酒酒将手罩在眼睛上,抬头看看晴空艳阳,足不出户地在录音室里待了一个星期,这陡然仰视强光,只坚持了几秒便认怂地眯起眼睛低下了头。 如今谱子和小样都交上去了,她浑身卸掉千斤重担一般轻松,煎熬了一个星期,绷紧的神经一旦松懈,铺天盖地的疲倦困乏便从四肢百骸传递了过来。 才要迈步下台阶,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叫住她:“陆酒酒!” 不用回头都能听出这是谁的声音,陆酒酒懒散的眉眼忽然努力地睁了睁,轻轻一个深呼吸,强打起精神,然后慢慢转身—— 不远处的田诗,穿了一件白色长裙,踩着高跟鞋,手里拿着一个镶钻耀眼的手包,像个大明星参加慈善晚会似的袅娜着走了过来。 陆酒酒微微勾起唇角,摆出一个和她不相上下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直面迎战! 作者有话要说:  下了一天鹅毛大雪,南方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有点被吓到了o(╯□╰)o 第57章 田诗走到陆酒酒面前站定, 她如今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了,和陆酒酒一样熬了一个星期, 一出来必须精心施粉描黛,是以脸上的憔悴疲倦不仅能很好地被遮盖住, 而且还能描绘出神采奕奕的假相。 她身材本就比陆酒酒稍高一些, 现下又踩着细高跟, 面对陆酒酒无端有种盛气凌人,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不过毕竟是田诗,陆酒酒半点也没怯,老神在在地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问了句:“有事?” 然后视线瞥向别处, 一副心不在焉,还掩嘴打了个哈欠, 懒洋洋的样子。 田诗抿唇轻哼了一声,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嗓音保持一贯众人看到的轻柔温婉:“有些话, 上次见面我就想说了,可惜没找到机会, 今天难得碰面,实在不吐不快。” “有话直说,我得赶着回家睡觉, 没时间跟你绕弯子!”陆酒酒不耐地挥了下手,皱起眉。 她话音刚落,田诗也很配合, 简洁明了地道:“我和徐阳分手了,你知道吗?” 陆酒酒神色猛地顿住,又默然片刻,没有过多表露情绪地点点头:“哦,是吗?恭喜徐阳!” 田诗:“……” 知道她是存心膈应,田诗眉头一抖,却忍着没发作,仿佛粉饰太平的表面之下这场较量,谁先暴跳如雷,谁就输了。 “你不想知道谁甩的甩,又为了什么分手?”她缓了缓,又笑着问。 陆酒酒耸耸肩,依旧兴致缺缺:“不想啊,和你们又不熟,上次音像店八卦问了一句,回去被左岚骂惨了。” 她无聊地抿了下唇,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公交站牌的车来没来,然后把不耐烦表现得更直白明显:“没事了吧,车来了,我赶着回家睡觉,困死了!” 田诗预备好的那些套路,她根本不接,眼见她下了台阶真的要走了,情急之下,忽然快速说道:“徐阳之前去医院找过你吧?他是不是找你想让‘浮生诗酒’复合,然后跟我合作一首曲子,一起上瑶光的音乐会?你知不知道,他求了我好久我才答应的,而且……是以答应和我分手作为交换条件。” 她话音一落,前面的身影终于顿住了步子,慢慢回头,脸色也凝重起来,用寒光凛冽的眼神睨着她:“怎么回事?” 见她可算是在意了,神色也变了,田诗阴谋得逞地微笑起来,优雅地下了台阶,再一次走到她面前:“你知道吗,他从四年前和你决裂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后来莫名其妙得了抑郁症,让他去看医生也不听,结果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一开始我倒是还能忍受,可渐渐的,他的行为,思想,越来越神经质,你说说我田诗在圈内也是有些知名度的,要被人知道有个精神不正常的男朋友我还怎么混?” “我和他提出分手,他死皮赖脸不同意,对我百般纠缠,后来,得知我要和瑶光同台,又得知我很可能明年继续跟随瑶光去日本音乐会,他便异想天开,想让我带上你,只要我带上你,他就答应分手。” 说到此处,她眉间狠狠拧了起来,眸子里蕴藏的不知道是不屑还是嫉恨,泛着幽幽冷意,一闪而逝。 “结果……哈哈哈哈……”她大笑起来,连形象都顾及不暇的畅快:“你居然不领情,他如此为你思虑周全,牺牲自我,却像是被赶丧家之犬一样被左岚从医院里打了出来,多可笑?” 陆酒酒咬了咬牙,面色已经变得铁青,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你今天和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田诗耀武扬威地摆了摆手:“意思不多,就两层,第一,表达我终于明白你当时为什么拒绝徐阳,你果然能耐,不声不响就抱上了瑶光的大腿,看来也并不比我清高多少嘛?至于这第二层意思……” 她忽然凑近到陆酒酒面前,一双美目怒睁,抿直着唇线恶意森然道:“无他,就是单纯的想让你不舒服而已!” 那般精致美艳的一张脸,近在咫尺,陆酒酒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伸手挠上去,默默调息了一下内心波澜,陡然挤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轻微‘嗤’了一声,才开口道:“我不舒服?田诗,是你男朋友得了抑郁,是你男朋友为了维护别人答应和你分手,如今是你身边既没有全心全意的朋友,也没有真心实意的爱人,明明是你一无所有,我为什么要不舒服?” 田诗似乎没料到陆酒酒竟是这样的反应,恰恰相反的是,自己的话没起到预期的效果,她的话反倒如同在自己胸口挥了重重一拳,而且这一拳,还偏偏击在她最软最疼的地方。 她愣愣反应了几秒,眉目忽而一凛,脸色逐渐变得阴沉可怖,再没那个定力伪装下去了—— “陆酒酒,你个贱人!”她终于情绪失控,尖锐着咆哮了一声,冲陆酒酒扑了过来。 而陆酒酒似乎早有预料,连连退了几步错开了她的进攻,略带着讥讽提醒她:“别着急啊,现在还不到开撕的时候,等你彻底输了再来吧,我想那个时候你会更生气!” 说完也不给她机会反击,淡定从容地转过身,朝不远的公交站牌走,走得远了,全然听不到身后的人怨愤不甘地吼:“陆酒酒,别自信过头了,你以为你会赢?你信不信,即使这次票选的是你,明年的音乐会你也去不成!” …… 陆酒酒上了公交车,寻了个座位,浑身无力地往座位上一瘫,脑子里乱哄哄的,仿佛要爆炸了似的,明明之前困乏得很,现在又一点儿睡意都没了。 徐阳的各种联系方式她早就删了,他们家后来又重新搬了地方,她刻意没去关注,两家家长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恩怨,但多少察觉了一些不对劲儿,当年也试图缓解过矛盾,可惜效果甚微。 随着分开时间越长,两家走动也越来越少,之后就此不了了之。 她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要跟谁去打听他的联系方式,又默默把手机揣回到口袋里,无声叹了口气,把头抵在车窗玻璃上,意识涣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脑袋跟着车子的节奏摇摇晃晃,最后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恍惚朦胧间,似乎听到一个稚气满满的声音在叫她:“酒酒,酒酒,你快来,我爸爸给我买了只小白兔,超级可爱!” 她的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看不清说话的人,正疑惑不已,手上忽然有个力道扯了扯她的衣袖,然后拉住她的手就往前跑:“快点啊,我妈妈还买了胡萝卜,待会我们可以一起喂它。” 跟着那人跑了几步,才看清面前是个小男孩,四五岁的样子,穿了件白色短t恤和牛仔背带裤,很可爱。 他还在兴致勃勃的讲:“明天是幼儿园分享日,我们把小白兔带过去给大家看看吧?把白菜和胡萝卜也带去,这样大家都可以喂它了。” 陆酒酒还没回答,视线里又是一片云雾遮住了眼,拉着她的小手也陡然松开了,然后就听到了他的哭声,仿佛就在不远处,哭得撕心裂肺,好不伤心。 她一下就急了,拔腿往前跑,可是跑了许久也没看到人,于是扯开嗓子唤他:“徐阳!” “酒酒,酒酒……”稚嫩的小男声一边哭一边回应她。 陆酒酒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到小男孩站在一棵树下,细碎的阳光闪耀斑驳地落在他柔软的头发上,泪痕交错的小脸上,一看到她,哇哇哭得更是伤心委屈。 “酒酒,小白兔死了,我的小白兔死了……” 陆酒酒呆呆地走到他面前,看着那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徐阳用苍白细嫩的小手拉住她的衣摆,哭得可怜无助,她忽然也眼眶一热,心像针扎似的疼。 “徐阳,没事的,没事的……” 她只会木讷嘴拙地重复着这一句,终于也跟着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睁开眼的时候,是司机师傅叫醒了她,跟她说:“姑娘,车到底站了!” 陆酒酒揉揉干涩酸胀的眼,浑浑噩噩下了车,她本来也是要坐到底站的,倒是不用担心错过站的问题。 只是刚才的梦让她有些难受,胸口像塞了棉花又像堵了个石头,滞闷又沉重。 没走多远,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瑶光。 瑶光告诉她:“我刚把你们俩的小样都听了几遍,田诗的曲子不错,你的……” 听他吞吞吐吐,陆酒酒顿时从失魂落魄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吓得脸色都僵了:“我……我的……有问题?” 那边默了默,才说:“是的,有问题!” 陆酒酒微睁了下眼,半张着嘴巴忘了合拢,一颗本就晃晃荡荡的心瞬间掉进了寒潭深渊:“哪里……不好?”她艰难的问。 瑶光拉长了尾音‘嗯’了一声,似乎在为难地措辞,听得她越发惴惴不安,握着手机的指尖都在轻微地颤抖。要知道她才跟田诗大放厥词啊,这要一转身立马摔个狗啃泥,这脸就真的没地方搁了。 又稍稍等了一会儿,那边的瑶光终于考虑好怎么开口,沉着嗓音说道:“陆酒酒,你这首《清风霁月》曲风真是大胆!” 他这一句,听不出来是赞赏还是责备,陆酒酒一时不好接话,抿唇不语。 瑶光微顿,继续说:“我听了两遍,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整曲不见清角与变宫,单以古琴为主旋律,也没有其他乐器稍加点缀,你知不知道,田诗的那首《川》是琴箫对吟,琴音激昂,箫声空灵,外加提琴打击乐辅音,倒真有四海奔腾,川流不息的波澜壮阔,她几乎把所有的技巧都体现在这首曲子里,这一曲定生死的时候,你曲风竟如此淡定,胆量着实不小!” “不过……” 陆酒酒正待开口解释,忽又听到瑶光有扭转话锋的意思,立刻闭嘴,把手机更加贴紧耳畔,屏息聆听。 那边的男人短暂的停顿之后,忽然低笑出声:“不过你这曲子也是奇怪得很,技巧不多,旋律也不见大起大落,但偏偏这清幽沉缓的调调很是勾人,清风霁月甚是贴切,细细听来,那月下白衣谪仙仿若就在眼前,遥遥而立,似远又近,让人沉迷简直无法自拔!” 听他说完,陆酒酒瞠目结舌,好半晌才缓缓挤出一句:“瑶光老师……您真是太厉害了!” 说完又觉不妥,好像将他的夸赞全部应承了下来似的,慌忙又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听一下我的曲子,就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想到了什么……这太神奇了。” 仿佛灵感来源的那晚,她所看到月色里的任平生也被瑶光看去了一般,竟可以如此生动具体,使她不得不信高山流水,曲解人意这一玄妙说法。 瑶光笑了起来:“不是我厉害,是你的曲子确实有灵气。但这次毕竟是网络票选,网友里有多少懂音乐的我们都不知道,你这样一首毫不炫技的曲子,说实在的,有点兵行险招啊。” “嗯……我知道。”陆酒酒推了推眉心,静默半秒,说:“但这首曲子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写出来的时候那种无以言表的心情只有我自己知道,必须是它,即使有再好的也非它不可,哪怕最后会被判出局,也绝不后悔!” 她说得铿锵有力,视死如归,瑶光闻言微怔,静默几秒忽然在那头哈哈笑了起来。 陆酒酒被他笑得一头雾水,纳闷不解:“老师,我说错了什么吗?笑点在哪里?” “抱歉抱歉。”瑶光止住笑,解释道:“本来只想吓一吓你的,没想到你如此决绝,无所畏惧,我准备好的一番安抚说辞反倒无从开口略显多余,因此觉得好笑。” 听了他的解释,陆酒酒也难为情地咳了几声,下意识低下头,赧然表示:“其实……怎么可能不害怕,我比谁都想赢她。” “那现在有几分把握?”瑶光问。 陆酒酒思忖一秒,茫然地摇头:“就像您说的,这是网络票选,有多少懂行的我们不知道,不确定因素太多,所以说不好。” 瑶光轻笑了一声,在那边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陆酒酒没听清,不明所以地问:“您说什么?” “没什么。” 显然瑶光没有要复述一遍的意思,轻描淡写地搪塞过去后,只意欲不明地说了一句:“没事的陆酒酒,每个创作者都有特性,你的特性早就闪闪发光了,别人会看到的!” 陆酒酒虽然没参透他话里的别有玄机,但其中包含的安慰鼓励她还是能听出来的,挂了电话,沉闷抑郁的心情也明朗雀跃了许多。 讲着电话,人已经上楼走到了自家门口,结果还没拿钥匙开门,汪家珍突然‘呼啦’一下从里面冲了出来,把陆酒酒吓了一大跳。 她连连后退,刚要皱眉抱怨,汪家珍看到她又直扑了上来,厉声质问:“一直给你打电话怎么总在通话中?” “和,和朋友聊工作上的事啊,怎么了?”见汪家珍一副天塌下来了的惊恐表情,陆酒酒也有点被吓到,不解地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汪家珍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造孽哟,徐家小子自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存稿终于被我败光了,作死作死啊,又赶上年底各种对账结账,头疼,可能以后不能准时晚8点更新,但是我会努力保持日更的,加油加油,小菊花,你是最胖的orz~~~ 第58章 陆酒酒长这么大, 人生也算是经历过一些跌宕起伏,但说来幸运, 亲朋好友间生离死别的事她还真是一次都没遇到过。 因此汪家珍这句话乍一出口,一时间, 她仿佛连脑子都不会转, 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明白其中意思, 随即浑身一软, 站都站不住。 汪家珍立时伸手扶了她一把,心知他们从前感情好,突然得此噩耗必定受不了。 于是一边轻拍她后背安抚,一边简要叙述事情经过:“说是一个人把房门反锁割腕了, 幸亏你徐阿姨发现得早,人已经送到二院去了, 我刚得到消息就给平生打了个电话,让他在那边帮忙照应一下。” 陆酒酒被吓得直喘粗气,稍稍回神, 才抖着嗓子问:“人……人怎么样了?” “人没事,你别慌。”汪家珍搀着她往电梯口走:“平生说好在送得及时, 伤口缝合了,输了血,修养调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到此, 陆酒酒终于大松一口气,虚脱无力地往电梯内壁厢上一靠,拍着胸口, 嗓子还是有些微颤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然而她这边刚把心放回肚里,殊不知那边整个医院都突然乱成了一团。 话说任平生得到消息之后,徐阳的手术基本已经做完了,人被推去了病房。他同主治医生了解了基本情况之后给汪家珍报了个平安电话,结果刚挂电话没多久,就听病房那边传来嘈杂混乱之声。 他跑过去一看,里面已经乱了套,输液的小护士一脸懵懂地歪倒在地上,徐阳的病床上空无一人,而徐阳父母慌张无主地似要往外追,正好撞上往里闯的他。 他没好气的问:“人呢?” 徐爸爸语无伦次道:“跑…醒过来…把护士推倒…跑…跑了!” 徐妈妈跟在后面痛哭,颤声补充道:“他…他有抑郁症,医生,一定要快点找到他,不然他又要做傻事了!” 任平生一听哪敢怠慢,转头往外跑,路上遇到的医护人员都被带动着帮忙找人。 他转了几个病房,并未看到徐阳的身影,忽地顿步,扭头朝医院监控室跑,路上听到别的医生建议广播找人,慌忙制止:“家属说病人有抑郁症,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不要广播,万一被病人自己听到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其他医护人员继续闷不出声地找,任平生到监控室看监控,工作人员按照他的指示调了相应时间段,相应病房的监控记录,终于在视频里看到了徐阳逃跑时的身影。 然而继续往下看,任平生只觉头皮都炸开了,身后一阵阵冷汗直冒。 徐阳去了医院顶层的天台—— 他没多想,当即掏出手机拨打119和110,等确定那边马上会出警之后,夺门而出,直往天台狂奔。 同一时间,似乎医院楼下已经有眼尖的行人发现了顶楼天台边缘坐了一个人。 双手撑在两侧,双腿垂在外围边缘,垂着头静静盯着楼下,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往下俯冲,看得人心惊肉跳。 很快,楼下便聚集了乌泱泱的一片人海,楼里的人得到消息,医护人员夹杂着看热闹的病人或家属也都一窝蜂跟着往天台跑。好在保安科的人在楼道口设了防护,只放了一部分相关人员上去劝说,剩下的都被拦了回去,没有引起混乱。 任平生帮着徐爸爸搀着徐妈妈走在最前面,还没靠近便听到徐阳冷声道:“你们别过来,别逼我……” 所有人当即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徐妈妈更是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阳阳…你快下来…别吓妈妈……” “阳阳…有什么事…你下来说好不好…下来跟爸爸说……”徐爸爸也极尽柔下嗓音,甚至带着微微乞求。 可徐阳始终仿若未闻,还是低垂着眼眸看着楼下若有所思,仿佛在思考着要用什么姿势跳下去。 徐妈妈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支撑不住瘫坐到地上,哭喊道:“阳阳…你别傻呀…你看看妈妈…看看妈妈……” 这句话她不断重复了好多遍,撕心裂肺,痛苦哀求,听得任平生眉头紧拧,死死咬住牙关。 要不是现在徐阳坐在那样一个危险的位置,他铁定要冲上去揍这小子一顿,被医院处分也得狠狠揍他一顿!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任仲齐身为院长,也不遗余力地一直从旁规劝,无非是些毫无新意且不能打动人心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何必非要走这一步?看看你的父母,养你多不容易,现在却要眼睁睁看着你走在他们前面,你忍心吗?不觉得残忍吗?” 他话音刚落,徐阳终于把头偏过来,看向这边,却不是被任仲齐的话打动,而是看到楼下消防员在拉开气垫充气,蹙眉不悦的问:“你们……是谁报的警?” 众人面面相觑,见他情绪有了波动,皆露出忧心忡忡又不敢轻举妄动的神情。 “是我!” 任平生脸色也十分难看,脑袋一热便往前跨了一步,吓得众人倒抽一口气,有几个医生甚至偷偷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服,提醒他这个时候不要强出头,万一这人真的被刺激得跳了下去,你这职业生涯也跟着完蛋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徐阳在看到他之后,神情微顿,不悦之色缓缓消退下去,竟然轻扯了一下嘴角道:“是你……你是帮酒酒治腿的那个医生?” “是我!”任平生没什么情绪地又重复了一遍。 偷偷观察到他提到陆酒酒时眸色明显更加晦暗的时候,任平生似乎找到了一个突破点,不知有用没用,但这个时候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不容多想,任平生微举双手,一边商量一边悄悄挪动一步,看到徐阳面露警觉之后立即停止道:“徐阳,我知道,如果你真的去意已决,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你的决定,你放心,我们也不会阻止……” 他话未说完,后面众人皆是一震,实在忍不住小声骚乱起来。 这这这……哪有这样劝的? 要完要完,他这医生怕是干到头了! 搞不好还要惹人命官司! 任仲齐也一个劲儿朝他咳嗽使眼色,任平生视若无睹,也管不了那些,他看到徐阳脸色明显有了一丝愕然,不给他过多细想,紧接着又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聊聊,你临死之前,对父母,对朋友有什么未尽之言,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却没有做的事,离开以后,有没有什么需要别人帮你完成的遗愿……” 他停顿一秒,徐阳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之前的警惕防备微微放松了一些,他见有效,心中一喜,于是更加怂恿鼓励的说:“毕竟这是最后一次了,人生在世,谁都不想带着遗憾离开对吧?父母未享天伦便让他们白发送黑发,剔骨剜心之痛,没有一句宽慰,你于心何忍?曾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决裂断交,而今诀别之际,就没想过见一面,好好说句对不起再走?” 徐父:“……” 徐母:“………” 众人:“…………” 而任仲齐吓得只能用口型无声骂道:“死兔崽子,你快闭嘴啊——” 其实任平生自己说完,后背也忍不住出了一层冷汗,趁徐阳不注意,偷瞟了一眼楼下,略缓气息,好在气垫已经充好了。 在提到陆酒酒之后,徐阳原本面朝楼下而坐的姿势下意识已经转了过来,众人见有戏,统统把视线投向任平生,似乎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却又夹杂着一丝怯怕和不确定。 “酒酒……”徐阳嘴唇犹豫地一开合,叫出这个名字之后却欲言又止地默然一秒,轻声道:“她是不会原谅我的!” 趁他失神,任平生又小心翼翼挪了一步:“你还没道歉怎么知道她不会原谅你?” “上次……” 徐阳忽然扬起视线,吓得任平生立即站住不动,不过好在他没有发现异常,只落寞地摇头道:“后来你也看到了,我被赶了出来,她不肯原谅我!” “可你当年做的事确实过分!”任平生抿了下唇,将举起的双手缓缓放了下来,眼底有浓郁的不快在沉淀,终究压抑不住的埋怨:“你可以那么肆无忌惮的伤害她,难道还指望着一句‘对不起’别人就上赶着说‘没关系’?” 徐阳又愣愣地看着他不说话,沉默良久,不知道想些什么,眼里泛起泪光,带着哭腔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活该!” “所以……现在我的报应来了,她把我甩了,像丢块抹布、垃圾一样毫不惋惜,甚至像躲瘟疫一样避之不及。” 徐阳点头又摇头,掩面痛哭起来,情绪起伏开始不怎么稳定,任平生心里警铃大作,看准时机又往前移了几小步,嘴里不停的劝他:“不就是被人甩了么,多大点事儿啊,我还被甩过两……”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就为了这么个女人寻死觅活?” 就在任平生不惜把自己老底都抖落出来安慰的时候,从围观人群后面陡然传出这么一道厉声质问,外围的人群瞬间仿佛被一刀切开了似的,应声分为两半,众人回头的同时从中间给那人让出了一条通道。 这边临近围栏边缘的两人也同时朝那声音望了过去—— 来人正是陆酒酒。 瞪着一双憋得通红的大眼睛,愣是不肯哭出来,不管不顾地往前大大迈了一步,凌厉的眼神带着审视与责备,紧盯着徐阳问:“我听楼下的医生说你是为情自杀?你真以为你死了那个女人就会多看你一眼?” 她的责问太过现实直接,在徐阳情绪不稳定的档口,很容易刺激到他,其他人自然吓得大气不敢喘,徐母奔溃大哭,上来就捂住了陆酒酒的嘴,哀泣道:“酒酒别说了,别说了,他有抑郁症……抑郁症啊?” 陆酒酒不管,直接拂掉徐母的手,颤声吼道:“抑郁症怎么了,抑郁症自杀就能理直气壮,就该全世界都原谅他?天下抑郁症病人那么多,也没见一个个都去自杀,有病不去看医生,不配合治疗,一心想着去死就能解决问题?” 她吼完控制不住地哽咽了一声,眼一眨,热泪滚滚。 “酒酒……” 徐阳也已经泪流满面,因为愧疚,垂下视线不敢看她,嘴唇微微蠕动,嗫嚅出她的名字,刚要说什么却又被她打断道:“就算能多看你一眼又怎么样呢,既然都跟你分手了,你在她心里的分量可想而知,还指望她会受多大的打击?顶多为你伤心一阵,明年你的忌日,说不定人家已经有了新的男友在谈婚论嫁!” “能一辈子惦记你的,从来都不是那些视你无足轻重的人!” “你腿一伸,两眼一闭,可以不问身前生后,这么自私不负责任,可怜那些最疼爱你的人,最在乎你的人还要痛苦的惦记你一辈子,凭什么?” 她越说越气,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想起之前车上做的那个梦,还有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过往以及后来的倒戈背叛,胸腔里沉甸甸的,不知道是对徐阳的同情多一些还是对自己的委屈多一些。 最后实在受不了,她直接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开了,毫无形象与顾忌,仿佛要把一直沉积在心底的那段最灰暗时日里的憋屈和艰辛尽数发泄出来。 她哭了许久,徐阳始终怔怔发呆地盯着她,想喊她的名字,一张嘴,才发现溢出来的也是困兽般的啜泣呜咽。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对不起之后,他终于从围栏上挪了下来,缓缓走到陆酒酒面前陪着她蹲下,握住她的一只手腕就往自己脸上甩:“你打我一顿吧?” 陆酒酒也不客气,就着他的力道,夹杂着许许多多的怨恨与失望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把旁人看得一愣,而徐阳定定反应了一秒以后,竟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傻笑起来。 未及多说,因他终于离开了危险地带,徐家二老以及医护保安人员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犹如飓风过境一般,喧哗吵嚷着把人送回了病房重点看护起来。 一场惊险又危险的闹剧就此落幕。 陆酒酒蹲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结果一抬头便撞上任平生怜悯疼惜的眼神,想起自己刚才哭得像个两百斤胖子的模样也被他看了去,她囧了囧,红着脸赶紧把眼泪擦干净,见他还一动不动地靠在围栏处,又瓮声瓮气地小声问他:“你怎么不过来?” 那边的男人忽然朝她招了下手,道:“还是你过来吧,扶我一把,我被徐阳吓得脚有点软!” 陆酒酒:“……” 然而等她真的走到他面前,却呼啦一下被他拽着揉进那宽厚温暖的怀抱里,男人的下巴就抵在她的头顶,宠溺贪恋地蹭了又蹭,最后才听到他无奈的一声叹息,极尽温柔的告诫她:“傻姑娘,以后别那么哭了,哭得我心都疼死了!” 第59章 徐阳从天台上被劝下来之后, 情绪稳定明朗了很多,也开始积极配合心理医生的指导治疗。 陆酒酒因为比赛的曲子已经交给了瑶光, 在结果还没出来之前,暂时可以清闲几天, 于是这几天她一般都是医院琴行两头跑。 她没说原谅徐阳的话, 徐阳也没再纠结着问她, 得了空就去病房坐一会儿, 给他削个苹果倒杯水什么的,闲聊几句家常,偶尔也会斗几句嘴。 仿佛一切都回到田诗还没出现的日子,而田诗这个名字, 是两人之间的一道伤疤,这伤疤好不容易才止血结痂, 于是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 另一头,瑶光听过陆酒酒与田诗的小样之后,当晚就把两首曲子发到了网上, 微博置顶,投票时间为期一周, 实时统计,一周之后公布结果。 两首曲子必定有一首是田诗的,网友对此心知肚明, 于是就有懂行的在瑶光这条微博下评论分析,企图从曲子本身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来推测作者是谁。 其中有一条评论被推上热门,瑶光点开看了之后, 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位网友的评论是:【曲子和人一样,都是有微表情的,人们在知道自己某个表情好看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喜欢重复做这样的表情动作,在音乐中,某几个音符固定搭配演奏出来的声音被作曲者喜爱,不知不觉就会多次出现,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曲风和乐感。你们只要仔细听一下这两首曲子就会发现,那首《清风霁月》与田诗几年前的那本专辑里的原创曲子,不论是曲风还是乐感都非常的接近,一听就知道出自一人之手。】 【不是我偏爱田诗,这首《清风霁月》飘逸清雅,干净沉敛,静心聆听之下更加欲罢不能,如空谷幽兰,亦如月下谪仙,临崖远眺,遗世独立,超然于物!反观那首《川》,气势磅礴,奔流如海的画面确实有,然而整首听下来,你会发现乐曲本身的亮点被时刻强行炫技所掩盖,凡事过犹不及,到最后,听者热血沸腾的激昂没被调动,反倒生出聒噪之感,通篇炫技,恰恰暴露出她黔驴技穷的慌张!】 他长篇大论说了许多,可惜评论有字数限制,后面的话直接是贴了一张备忘录截图。 分析相当在情在理,赢得无数点赞附议,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位网友确实说得一字不差,算得上是深谙此道的行家,只可惜不知道个中缘由,得出的结果截然相反。 瑶光满意地扬起唇角,略微挑了下眉,然后在这条评论下面不怎么走心地留言警示:【希望大家凭曲投票,不要因人而异,妄加揣测,谢谢。】 自他留言之后,网友猜测分析的浪潮立即平息,不过那条评论影响力也不容小觑,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已然先入为主的认为《清风霁月》是田诗的曲子。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真心欣赏喜爱的有之,因偶像力量带动的也大有人在。 陆酒酒这几天每次点开瑶光微博下的评论,看到那清一色的《清风霁月》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都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悲哀了。 但不管怎样,最后一周结束,统计结果出来显示,她的票数以碾压的趋势超过田诗,所以明年日本音乐会助演的名额已然是她囊中之物。 对于这个结果,田诗气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觉。 这一个星期,她也是时时刻刻端着手机不停的刷微博,许多网友阴差阳错认错了曲作者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然而却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做。 比赛之前大家都签了保密协议,一旦暴露,不仅助演资格取消,还要赔偿高额违约金,得不偿失。 所以现下,她能做的,竟然只有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自己输!! 直到此时,她似乎才回过味来,发现自己应该是着了瑶光的道。 明明研讨会那天,他跟其他人介绍陆酒酒的时候说过已经确定了她是来年音乐会的助演,后来私下找他,竟然就那么容易松口,要她和陆酒酒来个什么较量。 田诗一拍脑袋,懊悔不已,她早该想到,瑶光向来雷厉风行,决断果敢,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改变原有计划? 也许,他早就预料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所以才可以有恃无恐的说出‘谁好就要谁’的话,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他说谁都不信根本就是胡扯,他从一开始,相信的就是陆酒酒! 至于弄出这么一个比赛的幺蛾子,无非就是想羞辱她罢了,让她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种什么滋味儿! 想通这一点,田诗几乎银牙咬碎,瞳孔里阴暗一片,仿佛有淬了毒的寒光在漆黑的湖面明灭闪烁。 “真当我这么好欺负?” 她冷冷嗤笑,转身打开电脑,点开那篇她早就编辑好却迟迟没有发布的帖子。 现在网上得到的消息只有胜出的是哪首曲子,瑶光还没有公布曲作者,看得出来他是想保持神秘感,预留悬念,等音乐会真正开始宣传的时候吸引眼球。 “这样更好!”田诗浏览了一下那些照片,一字一句紧咬着牙关蹦出来:“我要让你们准备好了一切之后再来个竹篮打水,身败名裂!” —— 输赢定论,从来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陆酒酒旗开得胜,首战告捷,不仅她自己高兴,也把身边的亲朋好友乐坏了,尤其是看着她一路从低谷走到今天的左岚,在结果出来的一刹那,眼泪流得比陆酒酒还厉害。 本周二的晚上,左岚还给她举办了一个小型庆功宴,请了琴行的所有员工,外加二院的两位医生。 陆酒酒赢了比赛,接下来的工作内容肯定就是围着明年的音乐会转,筹备排练即将忙得人影都见不到,于是趁着现在还有短暂的空闲时间,任陆两家一商量,把订婚日期提前到了下周末。 “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啊。”任平生举起了手里的酒杯,绕桌一周与众人挨个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笑容灿烂又得意。 顾谦实在看不惯他这几天,成天摆出一副新嫁娘的姿态,见人就说‘回头请你吃喜糖哈’的丑恶嘴脸。 “订婚又不是结婚,瞎嘚瑟什么?”顾谦羡慕嫉妒恨地啐他一口。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一点不假,要平时,任师弟早就跟他跳起来打嘴仗了,但今天,他不仅笑眯眯的不予计较,甚至优雅绅士地给他倒了一杯酒—— 然后才说:“师兄,嫉妒使你面目全非哦~~” 他唇角扬得更高,终于找了个恰到好处的机会,把从前顾谦跟他炫耀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被‘一招致命’的顾医生转头嘤嘤嘤地扑女朋友怀里求安慰,左岚抱了抱自家男朋友,一针见血地反击:“谦谦稳住,我们还没输,咱们同居快一个多月了,四舍五入能算老夫老妻了,干嘛羡慕这对有名无实的假鸳鸯?” 左岚向来御姐无敌,霸气侧漏,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全然不见半点赧然之色,话音一落,其他人便跟着起哄打趣,又吆喝又吹口哨的,反倒把陆酒酒闹了个关公脸。 她下意识把脑袋缩进任平生怀里,两人靠得近,吵闹不止的环境里听到抱着她的男人在她耳边小声哀怨:“怎么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却觉得很有道理?” “好受打击啊,陆酒酒……”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又向她靠近了一分,唇齿间的温度就在她耳廓边缘撩拨,带着那么一点委屈和可怜兮兮,她只觉耳边的滚烫像岩浆一般快速蔓延进了胸腔,一颗心犹如巧克力般甜丝丝的就要被融化了。 好在其他人又沉浸在新一轮的话题玩闹中,并未注意到他们隐藏在简单拥抱之下撩人暧昧的耳鬓厮磨。 聚会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大家纷纷道别各自回家。 陆酒酒自然是坐任平生的车回去,因为明天是周三,任平生轮休,于是一路上他都在计划着明天约会的行程。 “……吃完西餐,最后去看电影,好不好?”他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最后偏头发现旁边的人心不在焉的似乎根本没在听,皱了下眉,把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即使停车了,她依旧没有发现异常,低头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任平生无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一个坏笑,低头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她唇畔啄了一下。 这一下终于惊醒了魂飞天外的人,陆酒酒后知后觉地往后缩了下脖子,才睁大着眼睛茫然问他:“干……干嘛?” “把你叫回来啊!”男人低低笑了一声,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撑在她的椅背上,身体稍稍倾了过来。 车窗外的霓虹灯明亮而闪烁,把他眼里的光芒映衬得迷离而深邃,陆酒酒被他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浅笑撩得心神荡漾,难以把持。 心里斗争几乎大战了三百回合,最后终是败下阵来。 她干脆利落地掏出手机,给汪家珍拨了电话:“妈,今晚我不回家,去左岚那里睡。” 任平生眼神一闪:“????” 挂了汪家珍的电话,马不停蹄又给左岚拨了过去:“我和我妈说今晚去你那里睡了,敢给我露馅儿我就和你绝交!!” 任平生眼神一亮:“!!!!” 电话打完,车里安静一片,已经靠得极近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相顾呆滞无言。 “陆酒酒……你……你赶紧解释一下……你是什么意思,我……我怕我……理解错了!” 任平生磕磕绊绊地问完,陆酒酒低头沉默了很久很久,在任平生都要以为果然是他理解错了的时候,才见她忽然抬起了头,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扑闪扑闪地眨啊眨。 她问:“任平生,你开过房吗?两个人一张床的那种!” 任平生也跟着睁大了眼,咽了咽嗓子,木木然地摇头:“没……” 陆酒酒又低头,从包里拿出里面的钱包,再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指尖颤抖地递到男人面前:“那走……唔……” 男人根本等不及她把话说完,像个出笼的猛兽一般扑上来,霸道凶狠地咬住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咳咳咳……………… 第60章 拿到房卡, 从坐上晕乎乎的电梯到走过铺着松软地毯的走廊,陆酒酒一直被任平生牢牢牵着。 她看了一眼那紧紧钳在自己手腕上的另一只手, 骨节泛白,青筋微显, 用了十足十的力道首尾交握, 深怕她跑了似的小心翼翼。 陆酒酒不由失笑, 捅捅男人的腰, 小声说:“我又不会临阵脱逃,你别紧张!” 男人回头:“我才没紧张,我开放得不得了!” 陆酒酒:“……” 已经语无伦次了啊,还说不紧张? 随着房卡插.进门锁上的卡槽里, 带来‘滴——’的一声,任平生眉头轻微一抖, 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已经挪到了耳膜,振聋发聩犹如擂鼓。 开了门进了房间,他抽回门卡又插到墙壁上的电源卡槽里, 一声电源开关轻响,房间里几盏主要的壁灯应声亮了起来。 这家主题酒店在整个迎江闻名遐尔, 刚才在楼下挑主题的时候没多想,他们选的是个名为‘爱情鸟’的房间。 现在灯光一亮,两人站在玄关处往里一看, 被刺激得顿时只剩抽凉气的份儿。 整个房间抛去其他不看,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两个相对而立的大型鸟笼,一个鸟笼罩着圆形大床, 一个鸟笼罩着圆形浴缸。 两个鸟笼最外面都只用一层曼妙妖娆的薄纱披盖住,相互间对里面的景象几乎一览无余。 整个房间的装潢、灯光、床上用品、乃至地毯和那些薄纱,都是暧昧朦胧的红色,床上、沙发柜台上、就连窗台上都洒满了颜色与之相呼应的玫瑰花瓣,温馨不失情趣,富丽不失浪漫,把站玄关处没见过世面的俩傻子眼睛都看直了! 不知道是不是红色的灯光映的,男人回头,面红耳赤,低咳了好几声才不怎么顺畅的问:“要不要……先……洗个澡?” 陆酒酒也不好意思看他,闷着头点了点。 “那……谁先?”他又问。 “你先!” 陆酒酒仿佛被刺了下尾巴,抬起头,毋庸置疑地推了他一把,他愣了愣,再看一眼那几乎是透明的鸟笼,一丝羞耻和兴奋从心底悄悄爬上心尖,最后豁出去地一点头:“好,我先。” 他拿了浴巾浴袍进了鸟笼,一边放水,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外面的姑娘,对于她有可能偷看的设想,不知道是防备还是更加期待。 酒店服务齐全周到,在浴缸旁边放了各种不同效果的浴盐精油,他心不在焉,像是炒菜放调料一般乱七八糟统统都倒了一些,等回过神来低头一看—— 任平生:“!!!” “这一池子少女兮兮的玫瑰花瓣是谁给我放的?” 这么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洗完,他挫败沮丧的发现,陆酒酒似乎从头至尾都是背对着他坐在沙发里看杂志,一本正经全神贯注,连他出来了还是把脸埋在书页里,眉毛都没抬一下。 “我洗完了!”他有点闷闷不乐。 陆酒酒两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做贼心虚地‘哦哦’了几声,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忍不住飞快回头看到的那一幕—— 她拿了自己的浴袍朝鸟笼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驻足,回头把视线扫向正在吹头发的男人身上,从上而下,依次逡巡。 宽肩,劲背,窄腰,翘…… 她猛地捂住鼻子,昂着头进了浴室—— 站在置物柜旁吹头发的男人浑然不觉后面的动静,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一会儿怀疑自己的魅力,一会儿怀疑小女友不开窍,结果反倒把自己的偷窥大计忘个干净。 吹好头发放回吹风机的时候,他忽地动作一顿,又看到了‘冰火两重天’的老朋友,以及其他琳琅满目的稀奇工具。 他一一摸索过这些工具,无师自通地明白了每一种的用处后又是一阵目瞪狗呆,觉得他们第一次就挑了个这么猛的酒店有些……有些暴殄天物…… 放回那些东西,他很保守地选择了‘冰火两重天’。 陆酒酒洗完澡出来,任平生盖好了被子靠在床头正在看她之前看过的那本杂志,专注的神情姿态与她刚才如出一辙。 她踢着小碎步蹭到床边,咬着唇羞羞赧赧地轻声细语道:“任平生,我……洗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水浸润过的原因,她的声音也变得低低柔柔的,软糯可爱,任平生果然不可能做到心无波澜,矜持了几秒钟便抬头朝她看过去。 “头发还没吹。”他放下书,努努嘴,朝陆酒酒示意:“去把吹风机拿过来,我帮你。” 陆酒酒随手捋了下垂在胸前湿淋淋的长发,转身欢欢喜喜地拿来了吹风机给他,他掀开被子,拍拍两腿之间的位置:“坐过来。” 姑娘很听话,依言坐了过去,于是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上,犹如他从身后亲密地将她拥在怀里一般。 吹风机‘嗡嗡嗡’地轰鸣声很大,任平生轻轻抓了一把她的头发,微凉的发丝从五指间如流水亦如丝绸样滑过,润泽丝滑,芬芳四溢。 他一声不吭专注着手里的工作,陆酒酒也低着头一语不发,两人之间的沉默慢慢酝酿出了一丝暧昧气氛,直到他挽起姑娘耳边的头发,露出她悄悄泛红的耳尖和那一截雪白娇嫩的脖子,他眼神蓦然一烫,再没办法专心下去了。 他咽了咽嗓子,喉结随着动作焦躁忐忑地上下滚动,依旧无法把胸腔里那团跃跃欲燃的火苗扑灭! “好了?”陆酒酒摸了一把头发问。 他闻声醒悟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鬼使神差地把吹风机关了,面上一囧,好在陆酒酒没回头,看不到,又见头发也吹得八分干了,索性厚脸皮地点头:“嗯,好了。” 陆酒酒“哦”了一声又变成了哑巴,因为羞怯,也不敢转过身来,双手无意识把玩着腰间的浴袍带子,绷紧了神经,屏息凝神地在等着什么。 良久以后,男人的一双手终于从她腰际缓缓探了过来,把她吓得浑身一僵,她一哆嗦,那双手又一下子缩了回去。 看来他也非常紧张! 陆酒酒忽然想笑,也是奇怪了,前一秒紧绷得差点要窒息的神经,在得知他的心情也如自己一般时,陡然间竟轻松了许多。 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可爱,所以,她一点都不怕了! 不仅不怕,还大胆地躺了下来,就躺在他的大腿上。 床头温暖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看上去格外柔嫩可口,白里透红水灵灵的,秀色可餐地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口下去嘎卜脆! 她弯了弯眉眼,清丽可爱,笑眯眯的安抚他:“任医生,别紧张啊……” 任平生只觉呼吸都有点卡壳,臂弯穿过她的脖颈,抽.出大腿顺势将自己撑在了她的上方,逞强道:“我没紧张!” 拇指抚上仿佛才被露水沾湿过的芙蓉面颊,他贪心不足地摩挲了好几遍,才尤自感叹:“皮肤真好,像剥了鸡蛋的壳一样光滑!” 陆酒酒嘴角一抽:“……” 果然,他又撒谎了! 然而,陆酒酒却再没心思去揭穿或者嘲笑他了,因为,温柔绵软的唇已经从额间沿着鼻梁流连到了她的唇畔,她必须极尽热情,诚挚迎接…… 吻如水,初来清浅,渐而温暖,稳入佳境以后,灼烫沸腾,所到之处,一片火海欲浪…… 挑开腰带的指尖不再犹豫颤抖,攀登游离的大掌不再忐忑无措,他是意气风发的王者,号令千军万马,所向披靡,登顶旌旗一挥,顷刻间开拓出一片盎然春.色的大地! 紧绷的自己,急需缓解,他手忙脚乱地从枕头下面扫出之前藏好的东西。 陆酒酒娇.喘连连,晕乎乎地随着他的动作往那边看了一眼—— 结果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怔怔看着他从枕头下面扫出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小正方形包装袋,粗略一数,足有七八个。 “呃……”她咽了下嗓子,颤着声音提醒他:“我们就住一晚,你拿这么多,是不是有点儿……盲目自信了?” “嗯?”跪在上方正用嘴撕着包装袋的男人动作蓦地一顿,紧接着,双目圆睁,里面燃起的滔天大火仿佛瞬间就能将身下的女人烧个外焦里嫩。 他一副势必要把这女人生吞活剥的模样,吓得怀里的小女人终于后知后觉地缩了下脖子,颤颤巍巍地想往外挣脱。 “对不起对不……呜呜呜……” 没等女人说完,他直接把她翻了个个儿,带着被子一起扑盖下来,趴在她背后,咬着她的耳垂恶狠狠地道:“你个混蛋,不让你开眼界,你就不知道什么叫黎明很远,夜、很、长——” 陆酒酒起初哭爹喊娘地痛哭大叫,还没碰一下就‘嗷嗷嗷——’地喊疼,任平生不敢轻举妄动,但气血上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憋屈得差点没爆体而亡。 等终于磕磕绊绊地探索过了第一次,接下来相对而言就比较顺利容易得多,而且随着次数的增加,技巧的提高,从中得到的快乐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奇妙。 最后,连陆酒酒哭闹的声音也渐渐跟着变了样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任狗子:我没有盲目自信,我真的有那么厉害哒~~ 第61章 经此一夜酣战, 两人未免都有些疲累,第二天直接睡到上午十二点退房之前才匆匆起来洗漱。 从酒店出来, 中午十二点半,昨晚卖力过猛早饭又没吃, 现在这个点儿陆酒酒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 她嘴上什么都不说, 但任平生一眼就看出来她走路姿势有些怪异, 暗自蹙了下眉, 激情退却,现在冷静一想,才深觉自己昨晚太过鲁莽孟浪,有点不知节制。 他从后面揽上她的腰, 稍稍用力带着她把重心靠向自己,歉疚不已地建议:“要不把房间续一天, 吃完饭再回来?” 陆酒酒一个激灵,脚下的步子越发虚飘了,脖颈一缩, 怂得简直要哭出来:“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大佬, 我……我骨头都快散架啦(t_t)” “呃……”任医生摸摸鼻尖,安慰性地搂紧她的腰,惭愧道:“大佬不是那意思, 大佬是觉得你现在需要休息,可家里都是一帮过来人,你这样子回去……八成会露馅儿。” 陆酒酒愣一愣, 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但转眼又脸色一变:“可是……我实在不想回酒店,那个房间太特么有情趣了,大佬你进去肯定又要迷失自己了。” “咳咳咳……”任平生尴尬气短一阵乱咳,低头思忖了几秒,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有个好主意,忙把头一抬,笑意盎然地对她说:“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陆酒酒很好奇:“什么好地方?” “现在不能说,到了再告诉你!”大概真的是个好地方,他语气神秘兮兮的,连心情都跟着明朗雀跃,春风得意了。 宠溺地刮一下她的鼻子,任平生看起来有几分迫不及待,放了她便往酒店停车场的方向昂首阔步,挥挥手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马上过来!” 陆酒酒站在远处睨着这个一夜耕耘还能健步如飞的男人,不可置信的眼神里,自叹不如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然而想起昨晚那些勇猛激烈的攻势,她又心有余悸地咽了下嗓子,默默揉了把酸痛的后腰,直叹:“福祸相依,福祸相依啊!” … 吃饭的时候,陆酒酒一直想打听待会他会带自己去哪儿,可惜任平生一直笑而不语,闭口不答,只不停的跟服务员点一些乱七八糟的菜。 “枸杞老母鸡,党参乌鸡汤,清炖小鲫鱼,益母猪蹄髈……” 陆酒酒:“……” 等服务员走远了,陆酒酒才敢把埋在手掌里的一张脸拿出来,哭笑不得的问任平生:“你是参照网上的月子食谱点的菜吧?” 任平生不置可否:“怎么了?” 她垂眸盯着拿开水帮她涮餐具的那一双修长灵活的指尖,脑子里不知道又乱入了什么,脸‘咻’地一下就红了,赶忙别开视线,恼怒地鼓鼓嘴,埋怨道:“现在知道体贴有个屁用!” 男人自知理亏,端着屁股下的椅子往她旁边挪了一些,搂着她的肩膀靠在耳边轻声问:“疼得很厉害吗?要不待会吃完饭去买点药抹抹?”顿了顿,似乎替她考虑到不便,愈加体贴地又补充了一句:“回头我帮你抹?” “……”陆酒酒只觉无故又被他调戏了一下,脸红耳热,一副小娇羞地用手肘怼了他胸口一下,扭捏着把脸又埋进了臂弯里,含糊道:“你走开啦~~” 然而任医生不仅没走开,反而贴得更近,被她怼过的地方也半点不觉痛,反倒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缓缓挠了一下,把里面撩拨得心荡神驰。 揉揉自己胸口,他似乎意犹未尽,贱了吧唧地又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胸口送,挤眉弄眼地笑:“只怼一下怎么能解气呢,来嘛来嘛,再来一下,用力用力——” 陆酒酒:“= _ =|||” …… 吃过午饭,任平生载着陆酒酒就往市中心跑。 在一个挺大的小区门口转了个弯,然后轻车熟路地刷了门禁卡,把车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小区里的地下车库。 陆酒酒随着他的举动也在一步步猜测:“这是你爷爷奶奶家?” “爷爷奶奶早就过世了。” “那是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走得比爷爷奶奶还早。” 每个家庭亲戚朋友那么多,陆酒酒觉得这么一个个的猜正确率提不上来,于是变换方法:“你爷爷奶奶有没有兄弟姐妹,外公外婆有没有兄弟姐妹,爸爸妈妈有没有兄弟姐妹?” “我们家从我爷爷辈儿到我都是独子,三代单传,来往的亲戚也就两三家,还都不在本市。” 任平生有意无意地帮她排除错误答案,牵着她走进电梯,陆酒酒瞥了一眼,他按的是十五楼,不高不低的位置。 突然又被他的话带过去注意力,却没往他预想的轨道上跑,而是惊讶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那你从小到大过年岂不是很闷?拜年走亲戚也就两三家可以跑,多没意思啊?” 任平生也笑了:“我们全家都是医生,大多数春节都是在医院过的,因为太忙,走亲戚都是我爸利用某个休息日象征性跑一下。” “那你过年从来没跑过亲戚吗?”陆酒酒更加惊讶,却又莫名很心疼他。 她脸上的怜悯同情太过明显,任平生好笑,并未觉得这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他的行业就这样,有那时间他更愿意多睡一觉。 但小姑娘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微蹙着眉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他错过的这些真的可惜到她能为此哭出来。 任平生忍俊不禁,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带着安慰的心思解释:“也不是,小时候跟着我爸跑过几次,后来长大了自己不愿意去,一年见不到几次的亲戚,去了逮着你问东问西,小一点问成绩,分数,在班里担任什么职位,大一点问工作,收入,男女朋友的情况,轮番上阵的问,想想就头大。” 这一点倒是真的说到陆酒酒心坎儿里去了,忙不迭地点头赞同:“就是就是,我每年都要经受一次七大姑八大姨各种八卦拷问的摧残,我有时候都怀疑我妈之所以这么着急我嫁出去肯定也是被他们逼急了,谁让他们每年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都回答说没有呢!” 听到这里,任平生忍不住敲敲姑娘的脑袋,信誓旦旦的承诺:“今年有我陪着你,绝对让你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扬眉吐气。” 陆酒酒被他这话哄得笑眯了眼,一个劲儿的点头说“好呀好呀。”心里甜得直冒泡,这一会儿功夫又把他弄出来的疼痛忘的一干二净。 她这副傻乎乎的孩子气,任平生觉得可爱极了,刚想低下头过来吻她,电梯“叮――”一声到了十五层。 于是只好暂时按捺住这个想法,牵着她走出电梯。 这时候,陆酒酒慢半拍地想起来自己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题了,于是赶紧绕回原点,锲而不舍地追问他:“所以我们到底去谁家?” 说话间似乎又想起什么,陡然一把拽住他衣角,小声惊叫:“糟糕!任平生,我们好像什么都没买啊,我初次登门,空着手怎么行啊?” 任平生刚要回头对她说‘不用’,谁知她像个小蛮牛似的前倾着身体,不管不顾地把他往电梯那边生拉硬拽,一边拉还一边碎碎念道:“不行不行,这么一个绝佳的展现我知书达礼,秀外慧中,温柔贤惠,大方得体的机会摆在眼前,我要不珍惜还是人嘛,下去买礼物,挽救人设,赶紧赶紧!” “陆酒酒……”他手腕稍微一使力,轻轻松松把这个小蛮牛拎回到怀里,捧着她肉肉的嘟嘟脸就咬了上去,咬完左边又咬右边,“你怎么这么可爱呀,可爱死了,你摸摸,把我萌得肝儿都在颤呢,恨不得翩翩起舞围着你转圈圈……” 陆酒酒被他这种恶心吧啦的甜言蜜语齁得鸡皮疙瘩起一身,挣扎着将自己的脸颊从他手里拉出来,嘴巴被他挤得说话都含糊不清:“介位……介位少吕,请里凛静一下,放开我滴碾……” 脸颊足足被蹂.躏了好几分钟后,失态的少吕慢慢冷静下来,恢复了几许理智,然后带着两坨高原红的陆酒酒开门进了屋。 出乎各种意料,那扇门被轻轻推开,引入眼帘的竟是空荡荡的一片—— 陆酒酒表情一愣,终于察觉出什么,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在缓缓起伏,起初微不可察,到最后却成了惊涛骇浪! 她杵在玄关处不敢迈脚,仿佛害怕这是一个梦,害怕她跨出这一脚,一切便化作了泡影。 她希冀又惶恐,期待又怯怕地盯着任平生,一瞬不眨,似乎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开口的第一句话里。 好在,任平生并未让她失望。 “这里不是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家,陆酒酒,这里是我们的家!”他走了几步又回头,把呆头呆脑的姑娘牵进了客厅,轻声在她耳边叫了声:“老婆,欢迎回家!” “欢迎你走进我的生命里,给我带来喜怒哀乐,让我尝尽苦辣酸甜,教会我爱,爱人生百味,爱人情冷暖,爱你,爱自己,爱我们相携而老的余生!” 他甫一开口,陆酒酒眼里打转的泪水便毫无防备地夺眶而出,眉睫颤动,再一眨眼,又是新一波泪流满面。 “呜呜呜……哇哇哇……&+%@+&‰#%&$+%@+”她情绪太激动,又哭得厉害,手舞足蹈的,怎么努力都说不清楚嘴里的话。 任平生一把搂过她,温柔地帮她擦掉眼泪,动情道:“什么都别说,我都懂!” 可是陆酒酒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个劲儿地摇头,之后的动作更是奇怪,一边‘嗷呜嗷呜’的哭,一边摇头,还一边显得十分猴急地在他身上乱摸。 任平生:“???” 他有点看不懂陆酒酒这是什么操作,顿了一秒才试探性地猜测:“是……是要再来一次吗?……在这里?” 陆酒酒停下动作,缓了缓气息,终于发出了几个正常的音节:“戒指呢?” “哈?”任平生一脸懵逼。 陆酒酒:“你带我来看婚房,叫我老婆,还真情告白,下一步难道不是要掏戒指求婚吗?” 任平生:“!!!!” 陆酒酒擦掉腮边两滴眼泪,凉凉的眼神睨着他:“你不会真的以为老婆是白叫的吧?” 任平生:“欸???” 作者有话要说:  对狗子的劝告:呵呵,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就不要随便说骚话,否则只会是玩脱的节奏!! 第62章 因为耍浪漫环节被玩脱, 气得陆酒酒恨不得当场就把他拍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可是回头一想想,又只能自我安慰道:‘虽然他耍浪漫的技巧烂成翔, 可好歹耍浪的技能堪称满分啊,人无完人嘛, 总不好强制性要求人家十项全能的!’ 然而不管怎么说, 陆酒酒当时喜极而疯, 是真的以为他要求婚的, 所以脑袋一热,亟不可待地摸遍他全身去找戒指。 结果什么求婚,什么戒指—— 呵呵,不存在的! 而她一张恨嫁的脸也丢到了太平洋, 少女梦被戳成了马蜂窝! 其实陆酒酒知道错不在任平生,但这锅, 必须他来背。于是在两人之间空气突然安静的一刹那,她不得不利用恼羞成怒来掩饰那已急速飙升到最高值的尴尬与羞耻,当即甩头就走不说, 之后更是连续暴躁好几天。 虽然任平生后来有空就会一直发微信给她道歉,然而陆酒酒出于自尊问题, 以及女人某种不可言说的别扭心理,一直没搭理他。 对此任平生只能表示:“我只是情到浓时多说了几句,我做错了什么?” 即便是要求婚, 好歹要给他计划准备的时间吧,总不能在她认为合适的契机时要求他变魔术似的拿出戒指,他就真的要必须会变吧? 本来那么好的气氛, 说翻脸就翻脸,他也越想越气,又热脸贴了几次冷屁股之后,两人都端起了架子,谁也不理谁了。 冷战持续打了整整一个星期,直到第七天,迎来月底两人的订婚宴—— 说是简单操办,但宴席还是定在了沁园春酒店的芙蓉厅,办了六桌席,也算不得是小打小闹了,包揽订婚宴一切大小事宜的‘后妈姐妹花’关键时刻还是很亲妈的。 而任平生与陆酒酒热恋中足足七天没见面,不管之前微信上言语多么恶劣,态度如何强硬,小别一周,而且还是初试云.雨后的一周,乍然再见,如隔两个三秋,什么气恼埋怨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初冬的第一波冷空气已经来临,任平生穿上了看电影那次她给他买的毛衣,外面搭配了件黑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越加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陆酒酒也很少看他穿得这么正式,一时被惊艳到,看他的眼神也带了一些欣喜灼热的温度。 席间他们相携着与各桌的亲戚长辈,同事好友敬酒敬烟,气氛喧嚣而忙乱,也没空凑一起说上什么话。 直到陆酒酒内急,寻了个机会去趟洗手间,一出来,才发现任平生也跟了过来,在外间洗手台那里等着她。 他一身西装革履,周正倜傥,还吹了个帅气时髦的发型,微躬着背靠在门框处,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随意交叠地站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整个姿势看上去有几分不羁,同时又相当迷人,即便按兵不动,都是一派风流楚楚,撩人心弦的模样。 “你……” 陆酒酒抿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星期不见也不曾好好说过话,突然这么单独相处,她竟生出了几分局促紧张。 见她出来了,任平生立即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立起身子站好,方才的一身芳华顷刻间消失,木讷讷地盯着她,也一时无话。 这么相对静默而立,看着傻也太尴尬,陆酒酒侧身走到水龙头边洗了洗手,刚刚洗好,视线里便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了两张吸水纸殷勤地递了过来。 她侧目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视线接过吸水纸擦擦手:“谢谢。” 对于她这略显生分的道谢,任平生动了动唇,然而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既然跟了过来,现在又这样一声不吭,陆酒酒无端又来了些气恼,把擦过手的纸巾重重丢进垃圾桶,转身就要往外走。 “陆酒酒……” 陆酒酒经过他身边时,手腕立即被他一把拽住,听他这么唤住自己,存心刺挠他地一回头,笑了笑道:“怎么,被那天的话吓到了,现在不敢喊老婆了?” 她此话一出,任平生狠狠拧了下眉,气得直咬牙,忽地用力一拽,拖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走到一个没人的小包厢门口,便把她拉了进来,然后‘哐’地一声关门,上锁,把姑娘一把抵在门后。 他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且带着一股仿佛要把人撕碎的狠厉,陆酒酒虽然嘴硬,实际上也是个纸老虎,一旦对方气势强压过了她,她颤颤巍巍立马就有了认怂的打算。 “好好好……我不逼你求……唔唔……”‘婚’字还没说出来,嘴又被他堵住了。 陆酒酒眨眨眼,发现他似乎很喜欢一言不合就扑上来堵人嘴巴,她挣扎着反抗了几下,男人禁锢的力道更紧,她又惩罚性地咬了一口他的下唇,惹来的却是更加疯狂的肆虐掠夺。 虽然酒店小包厢里不会有摄像头,但走廊上时不时有来来往往的人经过,万一听到里面的动静…… 随着他动作越来越放肆,陆酒酒吓得紧紧咬住唇,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粗重炙热的喘息一下一下烫着她的耳廓,湿热缠绵的亲吻蔓延到她耳后最敏感的那一处,经过那一晚,她身上所有的秘密他都了如指掌,三两下便能让她柔软而服帖。 “我好想你……”他似梦中呢喃一般在她耳边说,气息有些不稳,却莫名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性感。 陆酒酒撒娇地挣了挣,呼吸也一片凌乱:“你少……少拿这些话来哄我,想我……这么多天不见你搭理我……” 说着就觉得委屈,没好气地将他推开了一点点,眼眶跟着就红了。 “我一直在道歉啊,到底是谁不搭理谁啊?”任平生调整了下呼吸,争辩几句,看她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又很是心疼,捧住她的脸啄了啄,无奈叹息:“说实话,我觉得你这次闹的别扭真有些莫名其妙。” 说完这句,在陆酒酒即将暴起的那一秒又快速补充道:“但是后来我回去仔细分析了一下,好像你的那种心情,我可以理解。” 陆酒酒迟疑地收回要打爆他狗头的拳头,虎视眈眈地瞪着他,想着他要再说一句不中听的,她绝不心慈手软。 结果下一秒,男人凑过来珍而重之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轻轻柔柔的嗓音贴在耳边告诉她:“陆酒酒,我不是那种吃到嘴就不再珍惜的人,你应该相信我。对于我们的未来,我设想规划过千万遍,求婚自然是其中一部分,我不是没有想法的,只是我想给你我认为最好的,现在还需要点时间准备,但绝对不会让你等太久。” “陆酒酒,我爱你,没有得到你之前爱你,得到了之后只会更加爱你,所以你别慌。” 他说完,深情款款地将她滚落下来的眼泪一点点吻去,吻去泪珠后再迂回至她唇上。 陆酒酒无奈地想,这戒指还没到手呢,她就感动成这幅矬样,战斗力会不会太差了? 而在男人的深吻之下,沦陷前一秒的陆酒酒强撑出一丝清明,愤愤不甘地想:“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就算你话说得再好听,那个功夫再好,吻技再好,我也……我也……” 还我也个鬼哦,身体都已经那么诚实了—— …… 订婚宴后,迎来了十一月,气温忽然下降了许多,寒冷萧瑟的冬季真正开始了,然而对陆酒酒来说,今年的冬天感觉比去年暖和可爱得多,也许这和人的心情确实有关系。 订婚那天瑶光有事耽搁不能来,不过红包还是让郑国风带过来了,陆酒酒颇有些不好意思,约定了有机会要和任平生单独请他一次。 不过眼下音乐会的人员基本确定完毕,紧张的筹备工作也已展开,接下来确定曲目之后就要进入辛苦的排练阶段,这约定短期内肯定不能实现,只能无限期往后延迟了。 此次音乐会与瑶光以往的所有音乐演奏会都不同,之所以叫古风音乐会,到时候展现的不仅仅是古琴演奏,还有许许多多其他古老却迷人的中国乐器,以及近几年渐渐复兴起来的汉服。 乐器演奏以独奏,合奏再搭配古风歌舞,吟诵等多元化表演形式相互融合的方式展现。这个创意是大胆的,也是瑶光首次尝试的,因此他格外看重这次音乐会的最终效果,每一个环节他都必须亲力亲为。 音乐会定在明年三月初,春节在一月底二月初,也就是说差不多过完年就迎来了音乐会,春节期间人情来往繁多,各人的事情比较杂,排练肯定会受到影响,所以能够静心好好排练的时间就只有十一二月份,以及来年的二月下旬。 瑶光打算赶在圣诞节前去日本进行第一波宣传,到时候会挑一些精彩片段提前演绎,打开知名度,并且,他也打算在那个时候公布《清风霁月》真正的原作者。 “到时候网上肯定震惊一片,话题热度被炒起来,对宣传也更具有推动作用。” 陆酒酒睨一眼胸有成竹的瑶光,很没信心地怀疑:“瑶光老师,你确定公布我是原作者能在网上震惊一片?” “怎么不能?”瑶光反问。 陆酒酒拿手指了指自己,实话实说道:“你微博里现在百分之八十的人认为这个曲子是田诗的,结果你的答案恰恰相反,曲子不是田诗的,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古琴老师的……” “这还不具有话题性?”瑶光又打断她。 “话题性是有,但是……”陆酒酒挠挠头,对网络产生一种本能的后怕:“但是网友的反应和网络走向你不一定能控制,我怕弄巧成拙,到时候因为我影响音乐会就不好了,而且……” 后面的话她忽然犹豫着不敢说出来,怕说得再多一些,瑶光会不会觉得直接把她这个麻烦精排除在外就省事多了? 听她说了半截又没下文,瑶光瞥了她一眼,顺口问:“而且什么?” 他这一催,陆酒酒就不得不继续说道:“而且……以我对田诗的了解,她也挺看重你这个音乐会的,比赛输了,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可这段时间她极其反常的安静,我害怕她在憋什么大招啊。” 瑶光闻言,不以为意地轻笑起来,竟是满脸期待:“我还怕她没大招呢!” “啊?”陆酒酒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操作。 没等她问,瑶光便看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盯着她问:“陆酒酒,想不想让田诗把偷你的东西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因为年底工作太忙,几乎每天都加班,我实在没有精力能把当天更新的稿子当天就能写完,我隔一天请一天假你们看着也烦,所以我打算暂时隔日更,等我闲一点下来再努力日更,实在抱歉了,所幸这篇文已经进入完结倒计时,辛苦你们再忍忍了。 第63章 瑶光的这句话, 其实左岚曾经也问过陆酒酒,虽然, 那时候她表现的态度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欲多谈,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句话, 不能问! 一旦涉及到这个问题, 深埋在心底的那个钩子就会跑出来, 在她心头上一下一下的摇晃触碰,牵扯出对她而言似乎是异想天开的渴望。 可是,可是…… 瑶光问她这句话应该和左岚是不同的,他这么问, 是不是……是不是说他有办法帮她把失去的那些都讨回来? 她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只怔怔看着瑶光, 仿佛要从他脸上窥探出更多的笃定与真诚之后,才敢放心的问出那句:老师,如果我想, 你就会帮我吗? 瑶光好像也看懂了她的意思,眼里一贯的沉着冷静一丝未变, 微勾着唇角笑了笑,慢悠悠地将肩头滑下来的发丝顺到了耳后。 明明一个gay里gay气的动作,被他这样气质出尘, 风华沉敛的人做出来,竟完全不觉女气,反倒更添一丝男性的温柔与优雅。 “对我没信心, 还是认为我只是随口问问?” 陆酒酒垂下眸光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确信现在的我值不值得您这么做,要她把东西还回来,那就得和她彻底撕破脸,我觉得……” “你觉得我权衡利弊之后不会这么做?”瑶光忽然打断她,虽然脸上还是笑意满满,但眼神里已然涌起了一丝情绪,有股不怒自威的凛冽。 陆酒酒下意识心口微缩,小心翼翼带着自责与歉然看向他:“老师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瑶光情绪不过一闪而逝,对于陆酒酒这种想法,也觉得情有可原,他轻叹了一口气,忽然问:“你以为,我这么帮你是为了什么?” 陆酒酒闻言抬头,茫然不解地看着他,瑶光欣赏她自然不必多说,但她心里隐隐知道,要是他真的愿意这么全心全意地帮助自己,绝不仅仅只是因为欣赏她的才华,毕竟……在他的团队里,比她有才华的人实在太多! 她不是唯一的那一个,更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所以,那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原创不死!”瑶光忽然回答。 陆酒酒没说话,但盯着他的双瞳蓦然放大,渐渐露出激动欣喜,瞳孔里了然顿悟的光芒熠熠生辉,璀璨欲燃。 瑶光说:“古琴历经三千多年,这条传承之路有多难走,每一个学琴者都心知肚明,能走到今天,蕴含着古今多少先者大师们的坚持与付出自然无须多说,这条路虽然崎岖不平,但干净赤诚!” “若今日盗窃者不能物归原主,投机取巧者众,纷纷效仿,势必会令原创者心寒,原创血液变凉,传承之路受阻,我虽沧海一粟,能力微薄,却也绝不允许质洁高雅的艺术被趋名逐利之徒所利用,被不正之风所玷污!” 他言毕,陆酒酒激荡澎湃的心潮久久难以平静,似乎终于明白了他有今日之地位,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琴弹得好,人长得帅,更重要的是他有对古琴最赤诚纯粹的热爱,历尽千帆矢志不渝的初心。 所以,陆酒酒必须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也告诉自己—— “我一定得拿回我自己的东西,无论多么艰难,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 之后的整个十一月都在紧锣密鼓地排练中度过,前期将确定的曲目练好,后期到十二月上旬开始乐器演奏与歌舞融合在一起排练。 因为最终舞台是在日本,所以要看到与演出如出一辙的舞台效果,就必须实地排练,于是瑶光改变之前计划,团队赶在圣诞节前三天到达日本,提前实地排练。 十二月二十日,瑶光微博正式公布此前胜出的古琴原创曲目《清风霁月》的原作者名叫陆酒酒,而并未网络一直猜测的田诗。 微博一出,网络一片哗然,震惊四野。 顷刻之间,陆酒酒这个名字在古琴圈人尽皆知,对于她的来历与从前古琴上的造诣众说纷纭,扒到最后也仅仅只知道她毕业于田诗同一所音乐学院,现任某琴行古琴老师。 话题热度久居不下,古风音乐会网络第一波正式宣传得到最佳推动,效果如同瑶光所料。 然而,就在团队齐赴日本宣传,网络话题炒到热度制高点的关键时刻,一篇名为“扒一扒空降古琴新星何许人也”的帖子也在迅速被人转发传播。 帖子最开始发在古琴吧,后被网友分享至微博,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广,渐渐转发量与关注度越来越高…… 任平生因为工作原因,除了打游戏解压,平时几乎不上网,也不玩微博,突然知道这件事还是小丁告诉他的。 那天下午最后一台手术做完,还想着今天终于可以按时下班,结果刚经过护士站那边,就被小丁拉住了。 压低着嗓子叫了他一声,然后一脸凝重地把手机送到他面前,说:“任医生,不好了,你家酒酒在网上被人黑了。” 他闻言一把夺过手机,等把帖子看完,整个人仿佛吃了十斤炸药,气得一开口就能喷出火来。 帖子通篇就一个意思:陆酒酒一个毫无名气的古琴老师,之所以能取得这次瑶光音乐会助演的名额,究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抱上了瑶光的大腿,与男神滚了床单,走了后门。 为了自圆其说,帖子里还贴了好几张二人同游江城被偷拍的照片,有一起游湖坐船的,有同进酒店的,还有一些是某个餐厅门口,两人看上去好像是亲密勾肩搭背的。 “简直胡说八道!” 任平生举起手机就要摔了,小丁慌忙一把拦住:“任医生,冲我手机发火也没用啊,当务之急是怎么帮酒酒洗白,网友好像都相信了这个帖子里的说辞,现在网上骂酒酒的人好多。” 这一点任平生当然知道,那些留言评论里谩骂的字眼简直不堪入目,他看一眼都受不了,那陆酒酒要是看了,岂不…… 他怔了怔,忽然想起那个傍晚,她失魂落魄地坐在病床上,跟他说起从前被网络暴力的那些过往,当时她双眼憋得通红,却硬是没哭出来。 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她,她脚踝骨折,嚎啕大哭的样子,又丑又可怜,那时候满满的嫌弃,然而现在只要回头想一想,心都快揪成一团了。 曾经经历的那些给她带来多大的伤痛,他自然明白,所以他不敢去想,想象那些铺天盖地的谩骂误解再一次如洪水猛兽般朝她直面袭击。 她此时远在日本,但网上的事情她肯定已经知道了,现在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 左思右想,他越发不能安心,去办公室换了衣服拿上东西就给任仲齐打电话:“爸…不对,任院长,我想请几天假。” 任仲齐一脸莫名:“干嘛请假?” “去一趟日本!” 任仲齐眉头一皱,抿了抿唇道:“我能理解你热恋期的心情,但是……” “别但是了爸爸……”这边的男人忽然出声打断,因为快速奔跑,气息紊乱不堪,但说出口的话却铿锵坚定:“不管要承担什么责任,我都必须马上赶过去。” “这次太远了,她跑不过来的,所以只能换我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扑进我怀里!” 得到任仲齐批准后,任平生定了当晚飞往日本的机票,然而此时远在日本的陆酒酒还在为圣诞节的宣传演出做排练。 古琴区又走了一次之后,基本没什么大问题,古琴区暂时被放行休息。 刚进休息室没一会儿,瑶光便跟着进来了,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告诉她:“田诗的大招放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他手机上的内容,转头立马掏出自己的手机。 本来是打算继续看看那篇帖子的,手机拿出来才发现一个小时之前任平生给她发了条微信语音。 她也是个记不住教训的人,脑子没多转个弯便随手点开了语音。 结果就当着瑶光的面,听到任平生用甜得仿佛能齁死人的温柔嗓音说道—— “宝贝儿,不要伤心,不要着急,老公马上就来了,等我,mua,mua,mua……”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到死,短小了请见谅,后面主要就是你们一直期待的撕了! 第64章 陆酒酒听完这条语音, 本来都准备好脸红了,忽然又反应过来, 好像在瑶光面前闹这种尴尬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的, 再说大家都是成年人, 恋爱那档子事, 说开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这么一想, 脸皮瞬间厚了不少。 况且……要真说丢脸的话…… 她心虚地挠挠鼻尖,在心里很不负责任地想:‘反正……那个最丢脸的也不是她。’ 好在这个时候,瑶光正为帖子的事情分神,也怕陆酒酒因为这事儿心情不好, 便没打趣,而是真诚说道:“你男朋友对你挺好的, 这大晚上赶过来,估计到酒店也得大半夜了。” 陆酒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泛起甜蜜欣喜又忍不住一丝欣慰感动。 他连夜这么着急的飞过来, 肯定也是因为看到网上那些不好的言论而担心她,他临时请假有多难陆酒酒也很清楚, 差不多又是和别人调班,后期回去再还债,想一想, 也是满心的歉疚心疼。 所以关于网上的那篇抹黑的帖子,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应尽快解决,不能让田诗恶意得逞。 陆酒酒给任平生拨了号, 里面提示对方已关机,看来人已经在飞机上了,她只好给他留了条微信:【落地后联系我。】 然后又把那篇帖子通篇看了一遍,当看到那张所谓的滚床单石锤的‘同进酒店’照片之后,陆酒酒气得简直想笑,指着那张照片给瑶光看:“老师,你看看,这照片里除了你跟我明明还有我男朋友和你爸爸,不过就是一起进了酒店而已,怎么就成了那么龌龊的事?” “发帖人的初衷不就是为了抹黑咱俩么,你还指望她帮你辩解清白?” 瑶光微抬眼神,顺手指了那张照片的上一张,点一点做了分析:“应该是联系上了这一张,游湖的时候站船头只有咱俩,所以后一张即便身边有其他人,也会被自动忽略成路人。” 陆酒酒颇感头疼地啧了一声,向瑶光建议:“老师,我们应该澄清一下吧,总不能由着她这么污蔑。” 瑶光坐回沙发里,摩挲着下巴摇头:“光澄清不行,拿不出有力的反驳证据,说再多都会被认为是空口狡辩,网友不会买账的。” 陆酒酒闻言神情一顿,回头细想自己曾经栽过的跟头,对瑶光的话很是赞同。 同样的事情她遭遇过一次,再次经历,必须要保持一份冷静理智,明白了网络上的隐形规则,不能再像四年前那样空凭一张嘴就贸然上阵。 隔着一张屏幕,千千万万的网友根本不会认识你,不知道你现实生活里的为人性格怎样,品性德行怎样,对于是非的判断只能依靠强而有力的证据,证据在谁手里,谁更有说服力,是非对错就由谁说了算。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拿出让田诗打脸的证据,证据一甩,网友自会判断,到时也无需我们多言,只是……”说到一半,她又毫无头绪地皱紧了眉:“上哪去找这么一份打脸又狠又爽的证据呢?” 她冥思苦想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再看一眼瑶光,见他始终用大拇指摩挲着下巴微垂着头不说话,心知他也是犯了难,一时愁眉不展,心里头的焦躁不安越发浓重。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陆酒酒忽然惊喜又失落地道:“我要是结了婚就好了,结婚证就是最好的证据。” 瑶光眼神往上瞟了瞟,不以为然地笑道:“如果真有结婚证,那只能证明你婚内出轨,我勾引已婚少妇,情节更严重!” “呃……”陆酒酒默默咬住舌头,无法反驳。 不过她这说法虽显无脑,倒还真的提醒了瑶光,他的眸光又落回到手机里的那张照片上,视线瞥向离陆酒酒不远的那个男人身上。 这人身材修长挺拔,走路带风的从容姿态被抓拍得很好,即便画面清晰度已经渣到他的五官一片模糊,但这种鹤立鸡群的身高以及那傲然于尘的气质依旧无法掩盖,辨识度极高。 真心实意赞叹他颜值与气质并存的同时,瑶光忽而唇角一扬,心里有了主意! …… 任平生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赶到酒店这边,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瑶光陪着陆酒酒一直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等着,直到看到那抹高大的身影从旋转的玻璃门里走进来,陆酒酒第一时间从沙发里跳起来,根本顾不上羞赧与丢脸便冲到了男人面前,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说实在的,对于这一次网络上掀起的风浪,或许是有了瑶光撑腰,也或许是自己淡看了许多,事情发生后,陆酒酒知道肯定有许多谩骂和讨伐,为了不影响排练的心情,她刻意没有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所以伤心和委屈也并没有很严重。 但不得不说,即使内心再无波动,当看到喜欢的人因为担心而连夜奔赴异国他乡,明明相隔千山万水却能风尘仆仆地突然出现在你面前,那种感动与直击心头的柔软,让她不由自主便泪流满面。 临近圣诞节,日本下了很大的一场雪,任平生从外面走进来,肩上和头发上都沾了一层浅薄的白色,脸颊和鼻头冻得微微泛红,有些憨态可掬的可爱。 “冷不冷?” “冷不冷?” 两人竟异口同声问出这么一句,他将敞开的大衣把陆酒酒一把包裹进怀里,亲了亲她额头微带责备的问:“我知道你在哪个房间,干嘛在这里等,还穿这么少?” 陆酒酒吸吸鼻子,抹掉眼泪,温暖的手掌抚上他冰凉的脸颊,闷声道:“你是刚从外面进来,还感觉不到,这里面一点都不冷。” 至于她为什么要坐在大堂里等他,那是瑶光的意思,因为瑶光说有事情要和任平生商量。 呃……瑶光…… 陆酒酒回头,这才想起当了许久背景板还被硬塞了一嘴狗粮的瑶光老师。 瑶光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才对他们招了下手。 等陆酒酒牵着任平生走到他面前,他却对陆酒酒说道:“我看任先生说的不错,你确实穿得少了些,又在这里等了那么久,不如先上楼去,省得回头感冒影响工作。”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这是有意要支走她,陆酒酒眨眨眼,疑窦顿生地摇头:“老师,要商量什么办法咱们一起商量啊,好歹我是当事人,干嘛支开我?” “我没有要支开你。”瑶光否认,又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笑道:“网上这个事情传播速度极快,影响恶劣,咱们的应对办法要快,最好今晚就要商量出个条理清晰走向明确的有效对策,但是你看看现在的时间,明天你还有最后一场排练要走,不能晚睡受影响。” “可是……” “不要可是了……” 陆酒酒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任平生打断,揉了揉她的脑袋,启用温柔攻势劝道:“证明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出色的完成别人质疑你的那份工作,所以你应该听瑶光老师的。” 陆酒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瑶光,最后妥协性地一点头:“那好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等任平生把她送进电梯再回来,瑶光帮他点了一杯热咖啡,正袅袅飘荡着热气。 “谢谢!”任平生微笑颔首,真诚道过谢便在他对面坐下。 瑶光也报以微笑示意:“任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上一次在江城,因为被郑国风缠着问膝关节,又加上那时他把瑶光假想成情敌,心里对这个人多有排斥,于是两人也没过多过深地交流。 但如今他和陆酒酒感情已经稳定,而且也确实能看出来瑶光对陆酒酒仅仅只有才华方面的欣赏,心思纯洁,所以他也没必要再摆出一副小家子气度。 “酒酒承蒙您照顾,我甚是感激。”他说着端起咖啡,轻微抬了一下,诚恳道:“等你们宣传结束回国,我做东,给大家接风洗尘。” 瑶光也不推迟,同样端起咖啡,笑着点头答应:“好啊。” 双方客套完了之后,终于进入正题,任平生想,他既然刻意支开陆酒酒,想必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他只问:“所以……需要我做什么?” 瑶光抿了口咖啡,从缥缈的雾气之后扬起视线,轻轻勾了下嘴角,透彻的眸光里隐藏着审视与试探。 他轻飘飘地吐出五个字:“需要你求婚!” “可以!” 任平生想也不想就点头,瑶光眸子里有什么微亮了一瞬,紧接着又说:“还需要你在网上露下脸。” 这一点任平生就有些排斥了,微蹙了下眉,不过想到既然能帮陆酒酒,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于是再一次点头表示:“没问题!” 谈妥一切,等回到房间,看到陆酒酒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他动作缓慢地爬到她旁边,听她均匀轻浅的呼吸声,已经睡熟了。 他又翻身下了床,准备去洗漱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掏出包里的文件夹确认了一下,才安心地舒一口气,暗暗道:“还好提前做了准备,全部家当都带来了!” 第65章 第二天, 吃过早饭陆酒酒就要前往排练场地,虽然她一再的追问过任平生昨晚和瑶光最后到底商量出了什么办法, 但他一直含糊其辞的敷衍,始终没给个明确回答, 她又赶时间, 只好作罢想着等晚上回来逼问。 她走了没一会儿, 瑶光便来叩响他俩的房门。 门一开, 瑶光看一眼已经穿戴整齐的任平生,笑着问:“可以出发了吗?” 任平生点点头,回头套上大衣,跟着瑶光一起出了门, 边走边说:“我没来过东京,对这里一无所知, 只能跟着你逛了。” 瑶光安抚性地招手,出了酒店大门就指了个方向对任平生说:“这里离银座很近,我们打车过去, 几个国际知名的大品牌在那边都有专柜。” “好。” 一说定,两人招了出租车就往那边赶。 银座是东京最繁华的商业街区, 因江户时期银币铸造所迁至此地而得名,素有‘东京心脏’之称,南北向银座大道全长1.5公里, 北起京桥,南至新桥,大道两旁的百货公司和各类高档商店鳞次栉比, 不可计数。 瑶光陪着任平生一边走一边看,当任平生在柜台前观看挑选的时候,他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看看网上现在的动静。 一上去,果然依旧腥风血雨,几家粉丝分为数派,吵得不可开交,他进了自己微博,看了一眼置顶微博下的评论,支持谩骂的都有,好在他粉丝队伍团结强大,目前还没出什么大乱子。 他扫一眼,‘我们相信你的为人’‘你出来说一句,你说啥我信啥’‘有我们给你撑着呢,安心准备音乐会’诸如此类带着信任与安慰的评论多不胜数,饶是见惯风浪如他,内心难免也是一片温暖感动。 知道粉丝急需他出来解释几句,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什么都没说,息屏之后将手机塞回口袋里,一抬头,正好看到任平生冲他招手,应该是挑中了满意的款式。 这两个男人,身高长相都不俗,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柜员的目光,三三两两簇在一起,捂嘴偷瞟偷笑,更甚者还有直接拿出手机偷拍的。 瑶光连媒体记者的疯狂连拍都能习以为常,这种更是不一直提,仿若未见,从容淡定。任平生呢,平时生活里这种情况也遇到过,但真真实实有许多人拿手机毫不遮掩拍照的倒是第一次,等瑶光走到他面前才明白过来,又忍不住感慨:‘古琴这么冷门的都能红到日本来,瑶光真不简单啊!’ 见瑶光面不改色地走到跟前来询问,任平生也把心思拉回到挑戒指上,瞥一眼面前已经笑成一朵花的女柜员,半带着埋怨无奈,回头略低下嗓音跟瑶光说:“国际品牌,怎么这柜员一点都不国际,竟然听不懂英语,瑶光老师你会说日语吗?” 瑶光点头:“会一点。” 任平生一听,就把手里的戒指交给他:“帮我问问这个款式有没有更大钻的。” 瑶光接过戒指,看了一眼,四爪顶着一颗六边形的裸钻,造型精致漂亮,但旁边没有任何作为点缀的碎钻,没有碎钻修饰起到显钻的作用有点吃亏,所以这一款,如果钻石够大,就是低调的奢华,不够大,就有些小家子气了。 像他手上这一枚,日元标价已经一百一十多万了,折合人民币大概六万五以上,却依然显示不出钻石有多出彩。 他侧目开玩笑似的对任平生说:“这一款对男方有点不友好啊,要不要再看看?” 任平生虽然眼光很直男,但瑶光一点拨,他还是能看懂其中玄机的,不过依旧执着摇头道:“不用了,她应该喜欢这个造型,我也挺喜欢的,钻再大一些会更好看。”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低头看向柜台里摆放的那些戒指,目光里的神采奕奕,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有些腼腆。 “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就算你昨晚不提求婚这一茬,我也是有这个打算的,求婚资金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说着也开玩笑似的拍拍瑶光的肩,佯装炫耀又似安抚的说:“我的老婆本还是挺丰厚的,别担心,我有备而来,钻再大一倍也没超预算呢。” 他既然这么说,瑶光也就放心了,随即用日语跟柜员要求换更大钻的,女柜员一听,脸上的笑容更浓,翘得老高的嘴角恨不得要扯到耳朵后面去了。 连瑶光都有些纳闷,日本的微笑服务现在已经这么夸张了吗? 在等柜员去备货的时候,瑶光陡然想起来问:“你知道酒酒戒指戴多大码的,指围多少吗?” 任平生成竹在胸地一点头,然后随口报出陆酒酒无名指直径及周长的数据。 瑶光听了眉眼微微一怔,伸出自己的五指出来打量,惊奇道:“酒酒看着也不胖啊,想不到指围竟和我的差不多?” 随着他的动作,任平生也看了他五指一眼,立刻有了答案:“不是她胖,是你太瘦。” 瑶光了然展眉,纤细修长的手指相互搓了搓,承认道:“今年为了准备几场音乐会一直压力过大,确实瘦了不少,等这次音乐会结束,明年得好好休息一下。” 任平生也想起这一两个月来,陆酒酒的工作强度,很是赞同:“是该劳逸结合,总这么黑白颠倒身体迟早吃不消。” 闲聊了一会儿,拿戒指的柜员回来了,铺着黑绒布的托盒里同款钻石大小不一的戒指拿了好几枚供他们挑选。 任平生挑挑拣拣,对比了一圈钻石大小和纯度,终于挑中了最满意的那一款,恰在此刻似乎想起什么,眼睛忽地一亮,把那枚戒指卡在拇指与食指中间,一脸期待地看着瑶光道:“你不是说你指围和酒酒差不多么,正好帮我试试,看看衬不衬手?” 瑶光本想拒绝,想着这是求婚戒指,意义非凡,第一个戴上手的必须是新娘本人,但现下他们情况特殊,让陆酒酒本人试戴不可能,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修改尺寸,既然任平生自己都没有瞎讲究,举手之劳,他也没理由不帮。 于是前后不过犹豫两秒钟,他便大方地一点头,说:“好啊!” 而且还很贴心地为任平生考虑到了男左女右的问题,把右手伸到了他面前。 任平生拿着戒指,顺手就往瑶光无名指上一套…… “哇哦————” 随着他的动作结束,全场一阵欢呼,把脑袋凑一起正准备端详戒指到底衬不衬手的两人吓了一哆嗦。 还没反应过来,热情过头的围观群众又开始起哄鼓掌,一边鼓掌一边嘴里很有节奏地喊着什么。 任平生虽然听不懂其他词,但‘kiss’这个词他还是懂的,再加上这个诡异的气氛—— 任平生:“………………………………” 他下意识瞥一眼旁边,发现即便镇定如瑶光,此刻也是一脸吃了翔的懵逼。 “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任平生赶紧把他手指上的戒指褪了下来,小心翼翼放回黑绒布的托盒里。 向来温和谦逊的瑶光难得瞪了任平生一眼,很直白地埋怨道:“都怪你,用你帮我带什么戒指?” 这样一说任平生也不服了,不甘示弱地低声反驳:“你怎么不说是你穿着打扮容易让人误会?” 瑶光顺了顺长发,这个时候也不方便跟他争执太多,招手不断催促:“赶紧赶紧,付账走人,都没脸再待下去了。” “你不是会日语嘛,赶紧解释一下!” 随着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瑶光不得不捂住脸,已然焦躁的嗓音从指缝间传出来:“这么多人,难道一个个的去解释?别说让我大喊,我只会觉得更丢脸,所以……” 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出来,只听耳边一个清朗洪亮的声音高喊:“he is not my boyfriend, also is not my husband!” 喊完推了一下捂脸的瑶光,话音里有丝自我牺牲的骄傲:“所以我来丢脸!” 好在此时,卡已刷完,戒指已包好,两人拿上东西无需再等,如脱缰的疯马一般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瑶光陪狗子去买戒指,本想一笔带过,后来连我自己都觉得两个大男人去买戒指好像哪里不对啊,于是有了这个脑洞,立马就写了出来,我知道你们又要说我短小,没事,田诗很快就能倒了,她倒了,这个文也就基本完结了,再忍忍! 不多说了,我继续去肝! 第66章 戒指买回来, 两人又马不停蹄准备其他的,然而人力有限, 只能向酒店求助,本着顾客至上的服务原则, 酒店被安排到任务的工人员动手能力速度而强悍。 估计日常工作中遇到这种情况也多, 他们比任平生和瑶光这两个生手要熟练有经验得多, 不消两小时, 陆酒酒住的房间便被布置得梦幻而浪漫,酒店方还无偿提供了玫瑰花和蛋糕。 等一切准备妥当,两人直接累瘫在沙发里。 一个表示:“简直比做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还累。” 另一个完全举手赞同:“我开一场演奏会下来也没这么折腾人。” 言毕两人相视苦笑,一道坎儿, 一个劫,希望渡过去便是柳暗花明, 一切顺遂如愿。 任平生长长叹了口气,双手交叠枕在后脑勺下面,忽然瞥了对面沙发上的瑶光一眼, 伸出脚轻踢了一下他耷拉在地上的脚,说道:“今天……谢了哈, 陪我折腾一天。” 他话说得含糊简略,语气却尤为真诚。 瑶光盯着天花板,竟是有些满足地微微笑了起来:“我从小学琴, 长辈们对我寄予厚望,家教一直管得严,身边几乎没有聊得来的朋友, 后来小有成就,朋友就更少了,像今天这样帮你预谋合计一件事真的是头一次,好像终于能体会到高中或者大学,帮同桌或者室友追女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心情有点激动亢奋,也很新奇,还有对你求婚成功的满满期待和祝愿。” 听他说了这些,任平生心中微动,又拿脚踢了一下他的,瑶光看过来,他报之一笑。 很多时候,男人间的友情建立也如女人之间一样简单,一起逛个街,一起喝个酒,投机的话题多聊了会儿,甚至一个三观一致的观点都能瞬间消除之前的所有陌生隔阂,成为熟络多年一般的朋友。 … 宣传最后一天的排练结束,陆酒酒随工作团队一起回到酒店。 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早上问任平生的事情,他很明显是有意避而不答,再加上今天的排练瑶光竟然缺席一天,这两人在密谋着一件什么事是显而易见的,而且这件事肯定能一下子解决网上的乌烟瘴气。 “啧啧……”她抓了抓头发,因为好奇,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主要工作人员在同一时间都收到了瑶光的一条微信,众人读完微信以后都不约而同偷瞟了陆酒酒一眼,待她转头,又纷纷默契地看向别处,装作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陆酒酒分明听到后坐几个人在窃窃私语,等她一回头却见一个个不是看手机就是眯眼睡觉,气氛安静得有点诡异,仿佛她刚才只是出现了幻听。 到了酒店,因为大家都是一起来工作的团队,基本都安排在同一个楼层,相互间道了别之后,陆酒酒开始刷卡开门。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低头刷卡的时候,其他人早就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静静等着她把门打开。 随着那‘滴——’一声轻响,陆酒酒只觉身后突然多出了许多人,在她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簇拥着将她推进了房间。 “砰砰————” 躲在玄关处的瑶光在大家欢呼着挤进来的一瞬拉响手中的礼花,把还处在惊慌失措中的陆酒酒吓得差点抱头鼠窜。 好在她眼角余光及时瞥到了任平生,忽然顿住,环视一周才发现房间没有开灯,之所以有朦胧温暖的光亮,那都是地上,桌上,窗台上点满了五颜六色花瓣形的蜡烛,满屋子的气球,彩带,玫瑰花瓣…… 这布置有点像…… 像…… 她不敢说出来,咽了口口水,眼神里倒映出跳跃闪烁的烛光,却丝毫掩盖不住藏在最深处的探究与期待。 任平生手里捧着花,站在烛光围绕成心形的圈子中央,清浅一笑,带着些微腼腆和赧然,静静凝望着面前那个已经泪流满面的姑娘。 他眉眼间有远黛葱郁的春山,也有温情脉脉的河流,有缠绵悱恻的情诗,更有缱绻暧昧的风花雪月! “本来……我把求婚仪式幻想过许许多多种模式,有海上海里的,有天上地上的,甚至想过在我们相识的那个病房里,一一设想又一一否定,哪个都好却又总觉得哪个都不是最好,于是越想越多……” 他把花缓缓送到陆酒酒面前,陆酒酒含泪接过,恍惚不清的视线里看到他缩回去的手,指尖颤抖得厉害,她和泪一笑,发现他还是那副表里不一的模样。 “后来……”他又说:“在过来找你的那个晚上,迫切想立刻马上就能见到你的一瞬间,才忽然明白过来,什么样的形式并不重要,我愿娶,你愿嫁,就是最好的。” 说着他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红色丝绒包裹的小方盒子,郑重而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单膝跪地,托着戒盒朝她送了过来—— 这个时候他朝瑶光看了一眼,瑶光接到暗示,捏这个文件袋走了过来,随着他一件一件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任平生跟着一样一样的解说。 “这是工资卡,每月十号发工资,进出账有短信提醒,我把绑定的手机号换成了你的,密码也换了,回头告诉你。” “这是我爸说的‘小金库’去年玩了几支股票,赚了一些钱,都在这个卡里,今天买戒指用了一点,剩下的,数目还算可观。” “这是房产证,就我带你去看过的那套,复式结构,三百多平,首付我爸帮着付掉了,剩下的房贷这几年也还得差不多,等我们扯证了再去增名,这样不用交税,省下的钱够你买几套衣服或者几个包包了。” “哈哈哈……” 他的话惹笑了瑶光和其他围观吃瓜拍照录像的群众,陆酒酒如梦初醒,才想起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看着呢,顿时脸上一阵火烧火燎,想也不想就伸出了手,催促性地动了动手指:“戴上戴上。” 任平生一愣:“我……我话还没说完……” 陆酒酒跺跺脚,火烧眉毛一般急躁:“别说了别说了,愿意愿意,嫁嫁嫁!” 任平生:“……………………” 陆酒酒如愿以偿地戴上了钻戒,宝贝兮兮地哈气擦拭,又对着灯光端详打量,直到从那颗晶莹剔透的钻石里看到炫彩斑斓的世界,才心满意足地回头想再赏男人一个香吻。 结果发现男人和瑶光端着手机凑在一块,两人眉头微皱,不知道在研究讨论些什么。 她好奇地跑过去一看,正好看到瑶光将求婚视频发了微博,她脸色一变,想拦却已经来不及。 紧接着,她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两个男人一同看向她,瑶光说:“我微博@你了,去假装回复一下,还有……”他把刚才其他人拍好的照片发了几张给陆酒酒:“你自己也去发一条微博。” 陆酒酒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反应也很迟钝:“这样……这样好么?” “这是最快最有效也最有说服力的办法。”瑶光说完,眼里终究露出一丝歉然:“我知道,把你的私事和任医生曝光出去不太好,但我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而且,我觉得也不是坏事。” 陆酒酒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说:“从你和田诗比赛开始,我就觉得把事情闹大最好,只要最终我们把握住舆论方向,让广大网友向着我们,那么风波越大,对你的名气提升越有好处,音乐会也更加备受关注。” “这……这就是所谓的炒作!” 瑶光坦然点头:“对,这就是炒作!” 陆酒酒终于看清了这件事的本质,瞪着瑶光的眼神里缓缓沁出几分犹疑彷徨:“是不是……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预谋着让我和田诗撕起来,所以……所以你才突然改变主意,让我和她比赛,因为不管结果如何,一旦我们有交集肯定会再次撕起来,这样……这样就已经有了炒作的作用,就已经在宣传音乐会了,是吗?” 瑶光再次点头:“是的。” “那……”陆酒酒杏眼微睁,急于求证什么,连呼吸都被呛了一口。 “陆酒酒……”瑶光及时打断她,笑了笑道:“你是不是钻牛角尖了,不管我出于什么目的让你们比赛,帮你要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是真心实意的,我没有不管比赛结果如何,我相信你能赢,就算出了我预料不到的意外,相信我,最后来音乐会的也还是你。” 瑶光说完看了陆酒酒身旁的任平生一眼,示意他再好好开导一下,他知道现在陆酒酒思想有些混乱,不便多说,只能让她自己去静心思考。 待瑶光走后,陆酒酒依旧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思想涣散,脑子里一片空白。 “酒酒……”任平生柔声唤她,将她按坐在沙发上,又顺势把她的一双手包裹进自己柔软温厚的掌心里。 陆酒酒回了回神,眼里恢复一丝清明,歉疚无奈地看着他道:“对不起,把你都牵扯进来了,希望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任平生佯装恼怒地在她额头弹了一记:“你都快成我老婆了,这话多见外啊!”说罢又粲然一笑,把她搂进怀里安慰道:“放心吧,没事的,我又不玩微博,即便有影响,闹一阵子很快就过去了,许多大明星还总是害怕过气呢,可见网友忘性有多大。” 听他这么一说,陆酒酒心里轻松了许多,展眉微微一笑,却略带苦涩:“我原以为……就只是弹琴给别人听,来的人,也肯定是因为喜欢古琴。可现在我很茫然,觉得他们和我想的不一样,里面掺杂了许多别的东西,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太过严重,说是未雨绸缪也不够准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只想到从一开始他就目的不纯,我很难受。” 听她说难受,任平生下意识用手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背,仿佛这样能帮她缓解一些,用哄小孩的语气轻轻告诉她:“人都有私心,这是人之常情,要学会去理解,包容,不能将所有的事情笼统地划分出对与错。” “你可以这么想。”他换了个姿势抱她,也换了种开解的方法:“瑶光帮你对付田诗,帮你拿回自己的东西,出于真心,出于正义,只是在帮你的过程中顺便为自己也谋取了一些福利,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不为?而且他从前和你素昧平生,难道仅仅只因为欣赏你,就该这么不计得失的去帮你么,田诗为了黑你,连他也一并黑了,不是他参合进来,也不会有这一遭,捞点好处怎么了,你还小气?” 陆酒酒沉默许久,经他一提点,心思开朗活络不少,也轻松不少,就是有一点纳闷道:“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贤惠大方了?” 任平生挠了挠鼻尖,大概懂了什么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意思,人家帮他忙活了一整天,不替他说两句好像挺不仗义…… 于是当天晚上,网络上关于‘滚床单’话题即将吵到白热化的关键时刻,各方吃瓜群众期待已久的两位当事人终于发了微博。 @瑶光v:【上次去江城就被你俩虐了个够,这次来日本又被虐,过分!@酒精浓度 [求婚视频]】 @酒精浓度:【谢谢大家,谢谢帮他一起骗人的瑶光老师,谢谢我们相遇的那个炎热夏天,谢谢爱情,谢谢我自己,还有——最温柔善良的你![求婚照片]】 网友再一次震惊哗然———— ‘情节突然大反转,好看![拿板凳嗑瓜子]’ ‘什么情况?所以到底滚没滚?’ ‘瞎吗,从瑶光的话里不就看出来了,江城根本就是三人结伴去的,熏疼被虐的瑶光老师。[捂嘴偷笑]’ ‘大家有没有发现,视频里的男人在酒店照片里也出现了?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推眼镜]请叫我柯南!’ ‘对对对,就是旁边那个高个子,没想到小哥哥那么帅,被圈粉了肿么办,没有微博吗?[脸红]’ ‘我就知道我家男神不是这种人,诬陷我家男神的小婊砸你出来!另,我也被小哥哥的颜值戳了一下少女心,精神出.轨一秒。’ ‘凭一张照片就长篇大论的脑补了那么多,我只能说龌龊的人眼里尽是龌龊,打脸疼不疼?’ 第67章 田诗没有想到, 稳操胜券的局面会被这样轻轻松松扭转。 她料到瑶光会有应对的策略,但她的料想顶多是微博发个声明, 或者相互撇清关系的辩驳几句。 不痛不痒,毫无说服力, 对总体走向根本起不到任何阻拦作用, 因为在她看来, 瑶光和陆酒酒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本来就是事实。 可是, 怎么会有另一个男人突然冒出来? 那个男人是谁呢? 真的是陆酒酒的未婚夫? 还是……瑶光的公关太强大,专门找来的托儿? 她觉得这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必须要想办法弄清楚。如果,如果她有证据证明这个男人是托儿, 那么瑶光就犯了欺骗粉丝的大忌,到时候即便他公开承认和陆酒酒是情侣关系都为时已晚了。 想到这一点, 田诗原本耷拉着的唇角又扬了起来,前一刻的挫败怨怒在眼中缓缓化成憧憬的冷意。 不过很快,她似乎想到了个问题, 又垂下眼角思索:以她现在和陆酒酒处在势不两立的境地,要查她的人际关系很难, 更何况还是感情这种比较私密的关系。 她抿唇思忖了几秒,脑子里忽而浮现出一个人,眉梢一扬, 忍不住笑出了声:“陆酒酒,是你说的,大不了泥巴里再折腾几次, 你无所谓,那我就如你所愿!” … 任平生的求婚,不仅在网上掀起了波浪,这波浪潮还直接跨国扑腾到了国内的三次元。 首先是左岚,她微博粉丝比陆酒酒还多,自然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然后不到十分钟,她便充分发挥自己的八卦潜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这个消息传遍了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所有朋友。 任仲齐厚脸皮地表示:“我就知道他是过去求婚,一身的浪漫细胞都是我遗传的,我很欣慰,所以准了他的假。” 陆修远很惆怅:“感觉马上就要失去我的小可爱了,心痛到窒息……” 汪家珍问赵静怡:“你要不要先把我家的户口本拿去,他们一回来就可以直接从机场杀到民政局?” 赵静怡十分赞同地点头:“我打算明天去医院发喜糖,人手一盒!” 赢在起跑线上,即将输在终点的顾谦开始着急了,死皮赖脸缠着左岚答应今年过年必须带他回家见父母。 而赵静怡果然言出必行,第二天整个二院所有人都收到了一盒喜糖,甚至连即将出院的徐阳都没落下。 … 平安夜的宣传录制顺利结束,因为求婚回应的话题热度,国内网宣效果都十分显著,录制现场的短视频以及照片转发量节节攀升,现状喜人。 陆酒酒其实还有些懵,暂时险胜一局并未给她带来多少轻松感,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的想法时刻萦绕心头,反而因为总是担忧田诗下一步的动作颇受困扰。 并且,瑶光对此事的态度多少让她有点不舒服。 如今想来,与田诗新一轮的撕战瑶光从中算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想帮她毋庸置疑,但其中夹杂了太多私利也是不争的事实。 就算如任平生所说,这不过是个一举两得的办法,但陆酒酒就是忍不住开始钻牛角尖的想,这两个利好,在瑶光看来,到底哪个才是他更为看重的呢? 明知道这样去揣度瑶光的出发点太不知好歹,可自从帖子的风波一出来,他始终都是胸有成竹临危不乱的样子,甚至偶尔流露出来的表情让陆酒酒可以认为那是……期待? 慢慢的,她也看出了一些端倪:田诗在瑶光眼中不过是个区区小角色而已,对付她,他绝对有许许多多一招致胜的法子,只是那些法子……作用太快太直接,他并不想用。 或者应该说,一次性解决掉根本对宣传没有多少用处,一脚不踩死,让她多蹦跶几次,多次利用,多炒几次才是最终目的。 最糟糕的,因为她的关系,现在把任平生也拉了进来。网络暴力她经历过一次,知道其中的厉害,虽然现在网友还是一片惊呼‘小哥哥好帅,好喜欢’但网络向来变化莫测,说不定下一秒因为某件事就全网黑你了。 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复杂,心不静,气不宁,阵脚越来越乱…… 而这直接导致她回国后几天的练习都不尽人意,瑶光开导劝解了好几次,依旧没什么大的效果,后来严重到频频发生错音的低级错误,瑶光知道她是压力过大,给了几天假,让她回去暂时放松一下心情,自我调整。 圣诞节刚过又临近年关了,医院有点忙,任平生回来后和陆酒酒又是一连好几天未见,才把之前顶班同事的债还了,本周三的调休又因急诊收了一批重大交通事故的伤患而泡汤。 陆酒酒心事重重地来医院找他,小丁说他人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于是她又换了个方向,打算直接去他办公室里等,想着等他下了手术可以一起去吃个午饭。 “陆老师?” 经过病房区的时候,忽听身后似乎有人叫她,她应声回头,杨惜茜发现后面的病房门口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女人,脸上有块擦伤,应该是才从病房出来便看到了她。 陆酒酒皱眉想了一瞬,才展眉诧异道:“肖晓妈妈?”一下又注意到她脸上的那块擦伤,伤口很新,抹了药还有鲜红的血迹渗出来。 “这……这是怎么了?”她又问。 肖晓原来是陆酒酒在琴行那边的学生,一个挺有天赋的小姑娘,学什么都快,而且小姑娘本身对古琴也非常喜爱,她记得今年八月份的级别考试,十二岁的小姑娘是九十级连报,最后竟很轻松就考过了,并且监考老师给的评语还很好。 陆酒酒对这个得意门生印象挺深刻,不过因为她这段时间忙着瑶光音乐会的事,无法两头兼顾,早一两个月左岚便把她手上的学生都转给了其他古琴老师。琴行她也没时间常去了,所以对肖晓近来的学习情况也没再跟进。 肖晓妈妈长长叹了口气,往病房里面努努嘴,说了一句:“不走运,骑电动车被人撞了。” 见她朝病房示意,陆酒酒往回走了几步,往里看,看到病床上那个手臂打着石膏的小姑娘,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肖晓!” 陆酒酒冲进病房,小姑娘应该是没听清之前她妈妈在门口喊的是谁,乍见老师愣怔了一秒。 下意识喊了一声‘陆老师’之后,似乎才想起来委屈,扁扁嘴,眼圈瞬间就红了。 “手……没事吧?”陆酒酒看着她吊在胸口的石膏手臂,眉心一下子皱紧了,颇为担忧地看向她妈妈。 肖妈妈愁容满面:“骨折了。” 肖晓另一只手拉住了陆酒酒的衣袖,带着哭腔惶恐地问:“老师,骨折不就是断了么,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弹琴了?” “不会不会。”陆酒酒摸摸她的脑袋,一股脑儿地否定:“你别乱动,先让里面的骨头长好,等石膏拆了就可以继续弹琴的,不要担心。” 小姑娘对陆酒酒的话很是信服,哪怕她妈妈之前已经保证过许多次不影响以后弹琴也没有陆酒酒这一句有说服力,她点点头,慌张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乖巧地坐回到病床上,挪动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护住那只受伤的手臂,连轻微的晃动都不曾有。 肖妈妈看到宝贝女儿这个样子,再回忆起当时的车祸现场,只觉一阵阵后怕,由此生出几丝埋怨,可又不知道该埋怨谁,只能责备肖晓几句:“小命都差点没了,这时候还想着弹琴,说来说去都是你这古琴惹的祸,要不是今天陪你去那个什么什么琴社,咱娘俩就不会有这一遭了。” 肖晓被训,眼神怯懦懦地瞟了一眼旁边的陆酒酒,而后有些难为情地红了脸。 陆酒酒听了肖妈妈的话,心里已经了然几分,再看肖晓的神情就更为清楚了,她应该是从余音琴行退课了,重新报了这个什么琴社的古琴班。 “肇事司机没跑吧?”她刻意换了话题问。 肖妈妈摇摇头,也听得出来陆酒酒换话题的好意,但对于换琴行的事情,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她解释一下,于是叫了她一声,遗憾说道:“陆老师,就你个人而言,你真的是个非常出色的古琴老师,我们家肖晓跟着你学到了很多,进步也非常快,只可惜你们琴行像你这样有能力的古琴老师只有一个,你不教学了,我们只好……” 陆酒酒点头:“我理解。” 然而肖妈妈轻晃了一下脑袋,看着病床上的女儿叹了口气,又把视线转回到陆酒酒身上,无可奈何道:“陆老师,你不理解的。你不知道对于一个真正喜欢古琴的孩子,能遇到一个好老师有多么难能可贵!” 陆酒酒闻言顿了顿,一时间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忧愁,本就纠结的情绪更加五味杂陈,所有的烦恼都开始漫上来。 她没回应,肖妈妈也自顾自地继续说:“自从你停课了之后,肖晓先后换了好几个老师,可琴技始终没有特别大的进展,停滞不前且更有后退的迹象。” “小孩喜欢古琴,我们也有把她往这个方向培养的意愿,最后决定换琴行,这段时间,我们上网查了下本市的一些比较出名的古琴老师,带着孩子一个一个的去拜访,去试听,结果发现好多人都是名气大过实际能力。” “带着孩子来回奔波的时候我总在想,网上那些叫嚣着‘传承’的名人,口号喊得一个比一个响,可真正愿意为传承脚踏实地做些实事的又有几个?有能力的,琴技出色的早早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求学无门的孩子伸长了手都够不着他们的衣角,一枝独秀,后继无人,没有新鲜血液的弘扬能叫传承吗?” 陆酒酒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这也是她加入瑶光团队之后头一次开始反思,当初的选择到底是不是对的? 看似星途璀璨的这条路,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纯粹。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无论什么圈子,都不可避免自有一套规则,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要遵守甚至巧妙利用这些规则。 如果适应不了,无法遵循,还有更为严重的排斥,那么……或许……这条路实际上并不是你该走的? 直到和任平生一起去食堂的路上,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啊,那天到底行不行?”任平生唠叨了半天见她完全不给反应,直接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 用了些力道,陆酒酒吃痛地轻呼了一声,揉着脑门瞪他:“干嘛啦?” 任平生推着眉心翻了个白眼:“合着我刚才叨叨了那么多你全没听是不是?” 陆酒酒有点心虚,往他高大的身躯前挪了挪,讨好地帮他顺着胸口,硬生生将眼睛笑成两个小月牙:“小哥哥,你刚才都叨叨了些什么呀?” 他的颜值在网上收获了一大批迷妹,因为他不开微博,所以这些小迷妹统统跑到陆酒酒微博下留言,统一口径称他为‘小哥哥’,于是陆酒酒有样学样,跟着他们一口一个‘小哥哥’的叫,叫得越来越顺溜。 任平生老早以前就喜欢她用软糯撒娇的嗓音叫他‘哥哥’,她爱叫,他也坦然受之,当成是情侣间的一种小情趣,不过,有时候也会咂咂嘴地妄想:要是能在床上这么叫,他就更高兴啦! 陆酒酒仰着头,把谄媚的笑脸都快怼他下巴上了,他收回乱飘的思绪,伸出食指抵在她的眉心处,把人往外推开了些,对她的讨好很不买账:“少来!” 他没好气地点着她额头:“陆酒酒你什么意思啊?那天在机场俩后妈让咱们去扯证,你推脱说太忙等回头有空再去,现在我打听好了,元旦放假民政局有加班的,那天大家都有空,你又装没听见。”讨伐到这里,男人眉头一拧,脸色忽然黑了下来:“你是不是后悔了?” 陆酒酒被他这句话吓了一大跳,慌张地摆手否认:“怎么可能?” “那你还拖什么拖?”任平生想不明白,前面不都进行得很顺利么,现在就差临门一脚的事,她怎么忽然就舍不得抬腿了? “你要真后悔了就直说,我不带怕的!”他惩罚性捏住姑娘的脸颊,开始恐吓威胁她:“你可以去打听一下,追我的人都快挤成春运了,我根本不愁嫁……娶!” 陆酒酒差点被他一时嘴快的口误逗笑,压抑住,很配合地露出一丝怯怕:“哥哥,你吓到我了……” “怕了吧?”任平生放开她的脸,很幼稚地伸掌做了个手刀架在她脖子上,继续佯装恶狠狠地道:“所以元旦那天去扯证好不好?我只给你三秒钟考虑……” “可是任平生,我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领证啊!” “……”他还没开始数,陆酒酒一把握住放在她脖子上的手,语气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把他即将脱口而出的‘三’给堵了回去。 任平生呆愣了一瞬,下意识去看她的眼睛,当真发现里面一丝玩笑的神色都没有的时候,抿了下唇,问:“为什么?” “我……”陆酒酒垂下眉睫,凝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眼,再抬头,眼神微闪,言不由衷道:“这不马上快过年了嘛,我想再陪爸妈还有姥姥过个年,扯了证我就是你家的人了,我怕他们伤感。” “你骗鬼呢?” 任平生不由分说地一把拽住她的双肩,一百个不相信:“咱们俩家隔得不远,感情又那么好,一起过年明明更热闹,你别用这么不走心的借口来搪塞我!” 陆酒酒抖了一下肩膀,企图挣脱他的钳制,却发现他的力道更紧,她的脑子里也很混乱,揉了揉眼胡乱开口:“那我还没想好行不行,我还没做好嫁人的准备可不可以,你就不能给我一些时间调整一下心态?” 这个借口比刚才的还要糟糕,任平生直接咬牙,眼里实实在在有了几分怒意:“之前是谁跟我要戒指的,是谁在我求婚的时候‘嫁嫁嫁’喊得跟骑马似的?现在又说还没准备好,真当我傻啊?” 他脾气一上来,说话就有点冲,语气也不好,陆酒酒郁结在胸腔里的茫然无措被他刺激得开始发酵,汹涌翻腾出滔滔不绝的烦闷委屈,滚烫地眼泪管也管不住,开始一个劲儿地往下砸。 陆酒酒有些无奈,也有些自我嫌弃,怎么情绪突然就有些激动了?她来找他,本意不是这样的。 他一个不上网,不刷微博,生活简单到除了手术还是手术的人,为了帮她,都不惜把自己曝光在网络上供人评头论足了,还要他怎么样呢? 他是个医生,自身的工作压力就已经够大了,现在还要分出些心思来操心她的事,可最开始,保证让他生活琐碎毫无后顾之忧的人,明明是她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最近有点奇怪……” 任平生皱眉瞪着眼前捂着眼睛哭得有点收不住的人,抬手把她手臂拉了下来,看到她灌满泪水的双眼,泛红的鼻头,硬气的心肠噗噗两声就软了。 “陆酒酒,你这么烂的演技还想骗我?” 从一见面,他就看出来她情绪不对了,所以才一个劲儿地蹦跶着说领证的事,还以为这波‘冲喜’能让她高兴点儿呢,结果倒是把人直接弄哭了。 帮她把眼泪擦擦干净,他弯下腰把手撑在膝盖上,抬起头对上她的脸,温软着嗓音笑道:“说说吧小哭包,到底怎么了?” 陆酒酒低着头,眉睫微抬,他精致好看的五官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嘴角噙着一抹如沐春风的宠溺笑意,漆黑澄澈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有温暖治愈的光芒。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她轻轻开口,断断续续的说:“我讨厌……这种心情下的自己,不想由这个情绪低落的我来和你一起走进民政局,不想以后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要去回忆一遍当时的糟糕心情!” “你的求婚……我很内疚,所以我不能再去破坏你心中其他的美好,毕竟一生只有一次的事,留下遗憾,就再没办法弥补!” 任平生微微瞠目,默然凝视了她许久,最后不知不觉,竟溢出了一声轻笑,稍稍探长了脖子,甜蜜而感动地含住她的唇瓣…… 原来,他的姑娘一点也不傻,所有的事情,一直都看得很透彻。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仅是个矫情别扭的人,还是个追求莫名其妙的完美注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的人。 他的表白,要有浪漫的情诗和月光,才觉得隆重难忘,所以他一开始才百般看不上陆酒酒张口就来的‘喜欢’。 对于求婚,他说过想法很多,就绝对不会仓促而就,可后来,恰恰是用最潦草散漫的方式求的婚,虽然是迫于无奈,他也没有半点后悔,然而终究是与憧憬过的相差太大,不得不说是种遗憾。 不过这个遗憾,他打一开始就决定烂在心底的,哪怕是再细微的表情上也从未流露过,却不想,他的姑娘,依旧看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真的是…… 每晚加班到十一二点,工作实在太累了,感觉自己快撑不住的时候甚至在出租车上嚎啕大哭,把司机师傅都吓着了,我在想要不要换份轻松点的工作,哪怕薪水少一些,可以让我安心写作,不会断更对不起我的读者。 同时也很胆怯,害怕自己即便时间多了,写不出好的作品,依旧是辜负读者,也耽误了自己。 很纠结…… 不过这个文写到这里,虽然烂,但肯定是不会坑的。 写作我也不会放弃,不管多烂,明年你们依旧还能看到我,哈哈哈哈…… 第68章 徐阳从精神科的病房出来透气, 趴在二楼窗户那里看到楼下抱一起的情侣,轻嗤了一声, 有些嫌弃地小声抱怨:“这个不要脸的任医生,全医院就他一个人谈恋爱了吗, 还偏偏跑到一个为情自杀的抑郁症患者病房楼下来秀, 真是医德败坏, 丧尽天良!” 他骂完转身靠在窗户口, 剥开了一粒喜糖放进嘴里,随着那草莓味的香甜在口腔中蔓延开,他唇角眼里压不住的欣慰笑意一不小心便欢快地沁了出来。 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抬腕看了一眼脉搏处的伤口, 那里的血痂早就脱落了,只余一条细长微红的肉疤横越在手腕上, 是一个永远也消除不掉的印记,时刻提醒他记住过去的那段愚蠢与卑劣。 糖果在口腔里打了个转儿,从左边移到右边, 他咂咂嘴,耸肩将滑下去一些的外套拉了上来, 抬步朝自己的病房走去。 才走了两三步,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他:“徐阳……” 前行的脚步陡然顿住,不知道是出于震惊还是不可置信, 停住的双脚在原地轻微踩了两下,才犹犹豫豫地调转了方向。 他回头,表情木然, 眼里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听朋友说你住院了,我很担心,想知道你现在好不好,所以……忍不住来看看你。” 田诗一手抱着鲜花,另一只手提了个水果篮,眉眼唇畔都有一丝淡淡歉意的笑,看起来有点无所适从的尴尬,却恰到好处地让人生出怜惜。 徐阳定定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微眯了下眼,懒散地抿了抿唇,忍住冷笑,轻飘飘的说:“还好,就住了几个月而已,难为你如此惦记来得及时,要是明天过来,我就已经出院了。” 他话里的讽刺直白明了,田诗微愣,真实尴尬了一把,表情挂不住有了几分僵硬。 然而徐阳压根就没费心打量她脸上的变化,早就移开视线看向了别处,好一会儿才又回过头,眼里的情绪依旧,出口的话却越发不喜不怒:“看好了就回去吧,你也挺忙!” “……”田诗眉心皱了一下,很看不惯他这幅心如止水的模样。 从前死缠烂打的时候她觉得烦,怎么现在这样一幅无欲无求,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看着更烦? 她脸上伪装出来的表情不知不觉收敛了干净,快步朝他走近,露出一丝愠怒:“徐阳,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好聚好散是对双方最起码的尊重,你别给我阴阳怪气的……” “你也别总摆出一幅高高在上教训人的姿态!”徐阳抢着说道。 他眉头下沉了几分,眼里是田诗从未见过的凌厉,语气更是她所未闻的陌生强势,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地反驳:“好聚好散的道理我现在懂得比你透彻,今天可不是我逼着你过来的,受不了我的阴阳怪气就别再来我眼前瞎晃悠!” “你……” 田诗美目微睁,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实在不能相信从来对她百依百顺的徐阳,爱她爱到能自杀轻生的徐阳竟然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她有种被驳了面子与自尊的羞耻感,横眉冷眼地盯着他,气得直咬牙:“就算没了爱情,作为朋友,我担心你来看看你,难道还是我错了?” “田诗!” 这是徐阳为数不多的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方才的戾气已经渐渐消散,情绪也冷静下来,似乎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般,唇角边甚至牵出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无奈地摇摇头:“你以为现在的我……还是从前那个蠢货?” 他停顿一秒,视线慢慢上移,最后静止在田诗脸上,用仿佛要把她灵魂都穿透的执着紧紧盯着她看,看了很久,直到田诗被他眼中的哀恸,失望,怜悯以及各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所刺伤,败下阵,眼神慌乱避开,他才又开口道:“田诗……” 他问:“这四年来……你过的开心吗?” 田诗浑身一僵,茫然懵懂地把视线又移了回来,不明白他问这话的用意何在。 徐阳微微一笑,却是满脸苦涩,侧目看向窗外,看向远方,似呓语般问:“你还记得,从前的我们是什么模样吗?现在的你,还敢回头看以前的自己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田诗捧着花的手指开始微颤,她其实并没有害怕,也没有因为这话特别生气,可指尖的痉挛就是控制不住,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导致的。 医院暖气不是很足,徐阳穿着病号服,外面只披了一件很薄的羊毛开衫,手脚已经冰凉。 他光脚套了一双毛绒拖鞋,很老旧的款式,田诗觉得有一点浅淡的眼熟,却终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徐阳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这是有年冬天陆酒酒买的,一起买了三双,他们一人一双,不过这样的事,田诗应该早就想不起来了,现在他也懒得提醒了。 她问他想说什么,其实…… 对于她,真的再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他把视线重新投向窗外,言语间又恢复一开始的生冷见外,毅然决绝的告诉她:“无论你今天来找我是出于什么目的,你说一句来看我,不管怎样我都表示感谢,但你我之间……就到此为止吧?” 田诗微张了张嘴,竟有些呆滞地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今天的徐阳一再地让她出乎意料,变得格外疏远陌生,如他所说,果然已经不再是那个她认识多年,了如指掌的男人了。 分手的时候都没什么不愉快的感觉,怎么这时候胸口倒有种被重重捶了一拳般的疼痛? “怎么?终于想开了,放下了,不爱我了,大彻大悟了?”她刻意去忽略心里的那股酸涩,佯装出刻薄的模样语气来嘲讽他。 然而徐阳并没否认,也没有半点被触怒的样子,反而顺着她的话坦然的点点头:“嗯,像沉沉睡了一觉,现在终于清醒了。” “呵……”田诗胸口微震,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唇边鄙夷的笑意不过维持了几秒便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她真真实实有了伤心的感觉,那种终于连这最后一样东西也失去了的伤心。 慌了,乱了,怕再待下去那些不堪一击的狼狈就要跑出来了,她扔了鲜花和水果,转身企图逃跑,结果徐阳从后面叫住了她。 “田诗……” 他情绪异常平静,嗓音温润安宁。 田诗顿住脚,却不敢回头,只听到后面有轻微的响动,猜测他应该是蹲下来在捡地上的水果和花。 “我知道,从很久以前你便嫉妒她,或许从你们还是朋友的时候,亦或许……更早!”徐阳将散落的水果一个个捡起放回篮子里,垂着眸,脸上渐渐显露哀戚:“我以为帮了你,你得到了想要的,就会放下那些阴暗的负面情绪,然而是我错了。我总告诉自己是那样的环境改变了你,让你变得越来越世俗,越来越复杂,对名利的追逐越来越执着,可是……” 说到此处,他开始哽咽,无法再继续往下说了,于是顿了顿,又换了个方向:“那篇中伤酒酒的恶意帖子是你发的吧?” “你凭什么这么说?”田诗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咬着牙关怨恨不忿地瞪着他,为他那笃定的语气,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委屈多一点,可事情确实是她干的,所以其实她并没有资格感到气愤委屈。 “你放手吧?”徐阳没有回应她的质问,仰起头,深深的失望那么明显地挂在脸上:“就算没有陆酒酒,以后还会有王酒酒,李酒酒,许许多多……” “再不回头,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也不会再有人愿意救你!” 田诗紧咬住唇不说话,但浑身都已经气得发抖,双手握拳紧攥着衣角,指关节处因为用力过度苍白到微微泛青。 徐阳不疾不徐地将水果全部捡完,拎起篮子,又把鲜花捡起捧到怀里,清明澄澈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盯在她的脸上,轻微地笑了一下,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然后才说道:“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东西我就收下了,言尽于此,后会无期!” 徐阳挥了挥手,就那么毫不留恋,从容不迫地从田诗的目光中远去直至消失。 走廊里只余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明明是她提出的分手,是她一直高高在上,怎么到最后却是她像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深冬的季节,只要开了一扇窗,冷冽刺骨的风就往屋子里灌,精致的发型吹乱了,心吹疼了,最后连视线都吹模糊了! … 元旦过后,离春节也不远了。 陆酒酒自从放假和任医生腻歪了几天,回归后排练的效果立竿见影,团里有人开玩笑,说她这是因为在任医生那里充够了电,自然容光焕发,精力充沛了。 对此瑶光表示:“果真如此的话,那以后再出现低迷状态也不用放假了,直接让任医生这个移动充电宝过来不就行了?” 众人唏嘘起哄,陆酒酒扼腕叹息:“瑶光老师,你堕落了!” “嗯。”瑶光坦然且从容地点头:“从陪你相公去买戒指然后被柜员误会成一对gay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堕落了!” 陆酒酒败北掩面抚额,众人忍不住发出猪叫般的笑声。 诚然,买戒指发生的这段小意外已经承包了整个工作团队所有人的笑点。 如此轻松了四五天,就在各组融合排练渐入佳境的时候,网络上又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女神节快乐,嗯……我还是不说话了吧…… 第69章 这一次的发帖人还是之前那个楼主, 而目的是针对‘求婚打脸’事件后作出的回应以及陆酒酒走后门的另一番证词。 帖子里说,就算瑶光和陆酒酒不是滚床单的关系, 但据知情人爆料,陆酒酒古琴启蒙恩师正是瑶光父亲, 二人是真真正正意义上的师兄妹。 此前田诗与瑶光合作音乐会, 效果有目共睹, 并且瑶光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过欣赏诗诗女神, 结果首次合作的音乐会取得如此傲人成绩的时候,cp粉闹腾得正欢的时候,下一场国外演出就定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古琴老师,怎么说都让人十分费解, 想不通吧? 而且还有一件事就是,当初同进酒店的照片刚爆出来, 楼主朋友看到照片对女方怀疑的第一对象就是诗诗女神。因为她正好是瑶诗cp粉,于是就拿着照片去私信诗诗女神求证,结果诗诗女神回应不是她, 并且表示这段时间为了日本音乐会在辛苦练习,根本没有时间旅游。 空口无凭, 楼主在此附上私信截图。 大家可以看出来,那时候的诗诗女神分明已经在准备日本音乐会的练习了,然而没多久就出来个网络匿名比赛的幺蛾子, 本来十拿九稳已经定下来的事情,为什么临时有了变动?所谓的匿名比赛,网友投票真的没有暗箱操作的嫌疑? 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我相信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一定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 读完整张帖子,陆酒酒松了眉头,咂咂嘴。 知道有后续和终于迎来后续的感觉果然就是不一样,之前整天焦虑不安,甚至还影响排练,怀疑人生,现下真的等来田诗后一波操作,反倒觉得…… 觉得也不过如此! 虽然她自己的网络撕逼技能几乎约等于零,向来应对的台词也只有匮乏的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但好在她有一位战斗力十分强悍的神队友! 此刻,她的队友正对着手机一脸不屑鄙夷的冷笑:“田诗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开战用大炮,一决胜负的时候居然用小□□?” “嗯?”陆酒酒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瑶光老师,您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虽然我也觉得这篇帖子没有爆出什么致命大料,但这种关乎公平公正的话题,要反驳得有理有据也不容易啊,一个不留意也会把您在古琴圈里的地位和形象毁光光的,还是谨慎小心一点为好吧?” 瑶光摆摆手,不以为意的道:“她有点着急了,急着把自己的名字扯出来,急着想让网友帮她叫屈,如果之前我攻击她,出师无名,而且也容易造成她无辜躺枪,弱小可欺的假象,反倒能勾起网友的圣母心,保护欲,现在……” “现在怎样?”陆酒酒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 “现在就能一次性解决了啊。”瑶光开玩笑的说:“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我拿这件事为音乐会炒作嘛,正好年前速战速决了,年后心无旁骛的做准备工作!” “呃……”陆酒酒心虚得直揪头发,不得不强行转移话题:“我还是没想明白你怎么看出田诗受了刺激的?” 瑶光睨她一眼,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也不点破,半开着玩笑交代:“想不明白就别勉强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管,微博不要发,也不要去看,只安心练习保证演出没有问题就好!” “啊?……哦。” 陆酒酒呐呐应了声,感觉自己的智商被瑶光嫌弃了。 不过想想也是啊,她戏不好,骂人也没技巧,上次好不容易人家给自己出一招,顺带帮她解决了人生大事,她反倒自己膈应别扭了好久。 就这个战斗能力和思想觉悟,基本也就告别了高智商人群之间的较量,她还是乖乖听话,别给瑶光老师拖后腿就很不错了。 打定主意不闻不问之后,陆酒酒一心都扑在了古琴练习上。 瑶光说音乐会要用她的《清风霁月》做开场,配上古典男女双人舞。为了配合舞蹈,陆酒酒后来把曲子稍微改了改,在原曲清幽的基础上更添了一份婉转的柔情,看似清冷实则多情,相得益彰,余音绕梁。 工作持续到腊月二十九晚上,瑶光才放大家回去过年。 任家往年年三十不是任院长缺席就是任平生在值班,一家人凑齐过除夕的机会几乎没有。 今年情况不同,赵静怡早就和汪家珍商量好两家一起过除夕,年夜饭就定在陆家。 任平生提前好几个星期就开始帮同事顶班,就为了完美错开三十晚上值班,而身为院长的任仲齐在这种日子里虽然毫无选择必须留守在自己岗位上,但赶回去吃个年夜饭再回来上班也是可以的。 于是三十晚上,任陆两家齐聚一堂,一个不缺,终于过了个整整齐齐的除夕,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 饭后,任仲齐回了医院,剩下的长辈正好凑够一桌麻将,噼里啪啦就打开了。 两个小辈窝在沙发里看春晚,各自端着手机都有点意兴阑珊。 差不多给亲朋好友发完新年祝福,陆酒酒犹豫着要不要登上微博解解闷儿,但又想起瑶光叮嘱的话,于是悻悻作罢。 此时窗外很远的地方传来烟花炸开的噼啪声,她一个激灵抬起头,立刻跑到窗户口去张望,然而可惜,并没有看到烟花绚烂的天幕。 “市内禁放烟花爆竹,想放烟花只能去郊区。”任平生正觉无聊,把手机揣回兜里,起身拿了车钥匙就对陆酒酒歪歪脑袋:“走吧?” 陆酒酒惊喜不已,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过来,抱住他的腰,仰起头眼神亮晶晶地问他:“去哪?” 任平生想了想,突然想起很久前的那个执念:“去北芒山吧,车子能开上去,咱们可以在山顶放烟花……” 说到一半,忽然更加凑近了过来,靠在她耳边满是笑意的小声说:“还可以在山顶过夜,跨年,半夜躺在车里看星星,然后一起欣赏2017年的第一个日出。” “听起来好浪漫!”陆酒酒循着他的描述开始幻想,似乎根本没察觉出自己抓错了重点。 任平生十分满意,愈加诱惑她:“不只是听起来浪漫哦,所以……你要不要?” 陆酒酒傻乎乎的点头:“要!” 意见达成一致,两人跟长辈们打了声招呼就换衣服准备出门,陆修远瞄一眼临出门前还抱一起卿卿我我,黏在一起分不开的小情侣,简直没眼看的啧啧摇头:“现在的年轻人,谈个恋爱旁若无人肆无忌惮,把我们老一辈人的三观都毁尽了……” 不等说完,汪家珍不耐烦地催促:“出牌出牌。” 陆修远讪讪收回目光,把手上的七条扔了下去。 “胡了!”姥姥一拍桌子。 赵静怡实在忍不住吐槽:“亲家,怎么你一晚上尽放炮?” 汪家珍屈指在他桌前叩了叩,警告道:“闲事少管,用心打牌,再打这么烂我们三人斗地主不带你玩儿了啊?” “别别别……” 少了任仲齐这个博弈伙伴的陆修远秒怂,为免孤单,赶忙低头认真码牌,并且闭眼瞎吹:“我已经掌握其中奥妙了,这把绝对能胡,都差不多是天听了!” … 任平生带着陆酒酒走到楼下停车场,两人一起坐进车里,一时都没说话,气氛不知怎么突然诡异地安静了那么几秒。 面面相觑之后,陆酒酒猛然醒悟过来:“好像……我们很久都没这么独处过了。” “嗯。”任平生边转钥匙边回答:“上次见面还是半个月以前,陪我吃了个午饭就溜了。” 他看似漫不经心,不以为意,但陆酒酒十分肯定这人没那个心胸,于是识趣地伸手握了握他的右手,谄媚撒娇:“对不起嘛,实在是音乐会时间太紧了,不好好练,到时候搞砸了我可负不起这责任。不过你放心……” 她举起右手做发誓状:“等明年音乐会结束了,我整个人都交给你支配,哪怕把我栓你裤腰带上我也不说二话。” “得了吧,走哪儿还得拖着你。”任平生顺势靠过来,在她耳朵下面飞快地偷亲了一口,坏笑着哼哼:“有那腰力干点什么不好,嗯?” 陆酒酒没提防他的偷袭,下意识捂住脖子怒瞪他:“臭流氓!” 偷香成功的人心满意足,不怒反笑,一把挠乱她的头发,难得不斤斤计较一回,扶着方向盘往左一打,笑嘻嘻道:“坐稳了啊,臭流氓带你去买烟花。” 两人在城郊一个烟花爆竹经营店买好烟花,然后直奔北芒山顶。 大年三十晚上,一般很少有人往外跑,即便有,也根本不可能跑到几十公里外的荒山野岭。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缓缓上行,这个时间山里万籁俱静,尘嚣喧闹,万家灯火都被抛在远远的城市里,几个月前的白色大风车已经安装完毕,一字排开伫立在连绵起伏的山顶,看上去巍峨壮观,还有一点浪漫。 陆酒酒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一时兴起把车窗按了下来,凌冽强劲的风从外面灌进来,把她的长发吹得四处招摇,她迎着寒风,脸颊冻到麻木还不尽兴,又将手臂伸到窗外挥舞,情绪越发激荡澎湃,人在半山腰,一颗心早就飞上了万里云霄。 “任平生,我们像不像连夜私奔?”她兴奋得胡言乱语。 月色下一双含笑的眸子清亮透彻,眼里的激动欢喜仿佛漾在一片星辉里,摇曳生姿,潋滟动人。 眼底的光,唇畔的笑,和着星辰月光曼妙妖娆的发丝,一瞬间,她彻底蜕变成一只月下精灵,千姿百态,蛊惑人心。 任平生抽了一口气,那种忍无可忍的情绪都快冲到嗓子眼儿了。 他把车靠边停下,手掌抚上她的脑袋一把搂过来,不由分说地堵住她的唇,完全不等她反应便是一通热辣忘情的厮磨啃咬。 许是环境气氛使然,陆酒酒不经逗,一点就燃,半推半就,跟着他胡闹了一阵。 就在任平生越来越过分,情势有些不可收拾的档口,陆酒酒迷迷糊糊想起来这还是在盘山公路上,虽说这种特殊的日子里几乎不会有人经过,可万一也有和他们一样脑子不好跑过来放烟花的呢? 情急之下她拍了拍流连于她胸口的脑袋:“……咱们是来干嘛的,你丫好好的开着车怎么突然就少儿不宜了?” 胸口的脑袋耍赖地晃了晃,含糊不清地强词夺理:“我的车又没停。” “……”陆酒酒抿唇忍了忍,没让那声难耐溢出来,心知这个时候让他突然刹车也是残忍,于是尽量心平气和,带着微微妥协娇嗔的语气哄他:“那……那也不能在这里啊,我……我害羞。” 她又在脑袋上推了一把:“要不……老司机……您再把车往山上开一开?” 任平生终于抬起头来,借着月色和星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凌厉阴鸷,陆酒酒愣怔与他对视,心底发虚:“怎么……唔……” 话音未落,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猛地扑到她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控诉:“你这要求太过分了……” 控诉完又无奈地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像个没吃到糖的小孩,胡搅蛮缠地一阵乱蹭,陆酒酒不动不闹不挣扎,由着他这么瞎胡闹,直到他自己都觉得行为幼稚可笑的时候,才颇为狼狈地喘着粗气,停下动作,乖乖等着某个地方平静下去…… 半晌之后,车子重新发动,车内两人紧闭双唇,一语不发。一个目视前方,一个远眺窗外,看似一本正经,然而车里的气氛未减,暧昧更甚,粉饰太平的表象之下是情潮翻涌,惊涛骇浪。 极力的隐忍,压抑,克制,到最后带来的爆发往往更加疯狂放肆! 到了山顶,他们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空旷的地方停好车。 熄火关灯解开安全带,一个眼神,便读懂了对方所有迫不及待的欲望。 呼吸灼热,唇齿交缠,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亦不必赘述,只需身体力行便可…… 然而,行到紧要关头,陆酒酒再一次及时叫停。 “坏了,没……没带……那个!” 她跨坐在男人腰上,警惕小心地看着下方隐忍喘息的那张脸,时刻提防着会被他一举掀翻。 事实上别说任平生,连她自己也快不行了,箭在弦上绷得死紧,不发简直不是人了。 “怎么办?”她低头看一眼他的状态,真心同情他了。 男人深深呼吸几口,咽了咽嗓子,哑声道:“你去把车子置物柜里的那几本骨科书拿给我。” 陆酒酒依言转身抠开置物柜,把里面几本又厚又沉的书拿过来给他,不解的问:“拿书干嘛?” 任平生不答,急躁粗鲁地把书翻了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直接提着书脊朝下抖个不停。 刚想继续追问的陆酒酒,在看到从书里掉出来的东西后惊得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掉。 “你……你书里夹这玩意儿干嘛?” “多功能书签啊。”男人恬不知耻,似乎还有些得意,用嘴撕开包装递给她:“快,帮我套上!” 陆酒酒:“……………………”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还是要推一下好友的文,《向上吧,菇凉!》励志爽文,坑品比我的有保障多了! 第70章 陆酒酒本来还担心车子熄火以后车里会不会冷, 结果还是太小看情到浓时那种肉搏酣战的威力。 别说冷不冷了,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身汗, 她甚至发现车内蒸腾的热气把车窗上都晕出了一片薄雾。 背过身,她用毯子把自己包了个严实, 不敢去回想刚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片段, 更不敢去看从后面拥着她一脸餍足的臭男人。 “冷不冷?要不我把车子打着把暖气打开?”臭男人把她蜷缩的身体扒拉着更加贴紧自己。 陆酒酒脸上一阵火烧火燎的灼烫, 讷讷地点头道:“刚出过汗, 容易着凉。” 任平生轻轻放开她,起身挪到驾驶座打着了车子,开了暖气,然后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说:“离跨年还有二十分钟, 咱们休息一下,待会儿十二点的时候放烟花。” 陆酒酒闻言‘噌’地一声坐了起来, 掀开薄毯迅速把毛衣从头上套下来,显得极为迫不及待:“我们现在就把烟花摆好吧,待会时间一到直接点着就可以了。” 前座的男人不答话, 只回头趴靠在座椅背上,眼神微妙迷离地盯着她, 唇边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痞兮兮地调侃她:“姑娘,你这敏捷的身手矫健的身姿, 让我很挫败啊。”他摩挲着下巴笑得暧昧至极:“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再接再厉继续嗨?” “嗨你个头!”陆酒酒恼羞成怒,直接把手里的毯子扔他脸上,恶声恶气地催他:“下车干活啦。” 任平生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把烟花一个一个往外搬, 大的放远一点,小的摆近一些,围着草坪绕成一个套着一个很大的心形圈圈。 等摆好这些,时间基本差不多了,陆酒酒跟着下来靠在车边,一手一根仙女棒,兴奋得直跳脚:“快点快点,快到十二点了。” 男人摆好最后一个礼花,回头看到她就套了件高领毛衣,微微拉了下脸命令道:“去把羽绒服穿上。” “我不!”陆酒酒歪着脑袋直笑:“等会儿我要缩你怀里看烟花,那样才浪漫,穿了羽绒服你大衣里就装不下我了。” 任平生直起腰,拿出打火机背着风开始点手里的仙女棒,又冲她笑得一脸不正经:“你先穿上,待会我抱你的时候再脱,给你脱衣服我从不嫌麻烦。” “你怎么说不了三句话就开始耍流氓?”陆酒酒实在不知道怎么怼他,一跺脚,老老实实转身去车里把衣服拿出来穿上。 任平生让她就待在车边等着,自己拿着点燃的仙女棒走到外围,用滋啦滋啦直冒火花的仙女棒去点烟花。 他沿自己摆好的路线一个个开始点,前面的刚点着,后面的已经‘砰砰砰’地往外冒出来,直冲云霄,然后在漆黑的夜空里绽放出绚丽夺目的火花。 随着点燃的烟火越来越多,慢慢的,他整个人都被满眼的火树银花给遮挡住,陆酒酒左右张望,只在金星飞舞的浓烟薄雾里看到他来回穿梭的身影。 午夜十二点,长乐寺传来悠远深沉的钟声,一下一下,缓缓敲响新年伊始,远处的城市里仿佛收到信号相互感应一般,一片灯光闪烁,喧嚣热闹,瞬间沸腾鲜活了起来。 不知何时,点烟火的人已经转到了她身后,突然上来,一手搂上她的腰,拿另一只手里燃烧的仙女棒去触碰她手里没有点燃的,兴致勃勃的说:“来,接个吻!” 他下巴直接枕在陆酒酒的肩膀上,说话的气息轻轻扫过她的颈窝,嗓音又刻意的低沉诱惑,暧昧缠绵,陆酒酒激灵着抖了一下,只觉一股电流从她的头皮迅速而下,直达尾椎骨,最后停在小腹处盘旋不止,让她有种双腿发软的酥麻感。 她微垂下眼帘,呆呆看着两人手里的仙女棒‘接吻’,然后‘噗嗤’一声,她的仙女棒也被点燃了,呲啦呲啦喷洒出五颜六色的火星。 “新年好啊,陆酒酒……”任平生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足够溢出来的浓情蜜意,撒娇着警告她:“新的一年,要更加喜欢我哦!” 她心中微动,想起盛夏时节与他的初次相遇,纯白颀长的背影,修长的指尖,清冷的嗓音,还有那句漠然的‘谢谢’。 那时候疏离遥远的人,成了此刻拥着她说喜欢的亲密爱人,因缘际会,有时候实在不得不承认它的奇妙。 感慨唏嘘夹杂着不知名的感动一下子直往她心头上涌,烟花燃尽,她忽然转身,缩进面前人的怀里,双手揪住他的衣襟仿佛害怕他会跑了似的,有些抑制不住情绪地凑上去吻他。 “任平生,遇见你真好!” 盛情邀请,任平生怎会拒绝? 他从善如流地低下头,揽住她的腰向自己贴过来,声音立马就浸染上了□□,哑然道:“谢谢你……比我更好!” 才一纠缠上,犹如天雷勾动地火,激情都在骨头里燃烧得噼啪作响,传遍四肢百骸,新一轮激战势不可挡。 除非…… 除非不解风情,爱煞风景的朋友太多。 两人宽衣解带刚躺进车里,瑶光分别给两人打来新年贺电,战事被迫中断两次。 好不容易应付完,重新酝酿出气氛,唇与唇只差几毫米,顾谦又给两人打来电话,祝他们新年快乐的同时还不忘炫耀未来岳父岳母别提多喜欢他。 挂了他的电话,任平生直接挥手,气急败坏道:“先等一等,左岚的电话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两人相对而坐,捧着手机大眼瞪小眼,没瞪一会儿,陆酒酒的手机果然响了,来电显示‘大岚子’。 任平生眉头一拧,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惆怅。 陆酒酒划了接听,张口就要不过脑子的说“同乐同乐”,然而左岚第一句话却是:“傻缺,你快上微博。” 陆酒酒一愣:“干嘛?” “啧……”左岚似乎焦灼得恨不得从电话那头窜到这边来敲她一个爆栗子,不可置信道:“你还真这么听瑶光的话,这段时间微博一次都没登?” “我怕耽误练习啊,也没时间刷。” 左岚又啧了一声:“那瑶光呢?干了这么一件大事都没跟你吱一声?” 陆酒酒已经被她勾引得十分好奇了:“什么事?发生什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左岚顿了顿,但还是掩饰不住兴奋地说道:“瑶光和田诗撕起来了!” “啊?!” “啊什么?”左岚贼兮兮的笑出声:“是她田诗自己作死闹了一出又一出,撕逼之战在所难免,不过我倒没想到瑶光这么器重你,把你保护得很好,由他自己出面跟田诗撕。他一出面,田诗哪里是对手!” 左岚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言语里满是欣慰:“傻缺,你这次真的可以沉冤得雪了!” 陆酒酒咬唇点点头,因她这句话视线立刻就模糊了,想把对任平生说的话也说给她的这些真诚无比,可爱无比的朋友们听。 遇见你真好,遇见你们真好! 等左岚挂了电话,陆酒酒还是不敢贸然上微博,瑶光既然刻意交代了,就怕也是某种战术,她得谨慎小心,千万别捅娄子,想了想,还是先给瑶光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比较保险。 电话一接通,他那边很热闹,像是在什么聚会上,扬声‘喂’了一声,然后对她说:“你等等。” 没一会儿,他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声音也立刻清晰了起来,调侃着笑道:“我刚才是不是打扰你们干什么了?任医生跟我说再见的时候我都听到他磨牙了。” 陆酒酒被他说得脸一红,下意识去瞟旁边已经对续战绝望,开始默默穿衣服的任医生,咳了咳,一本正经道:“没有没有,我们就无聊出来放个烟花,没别的。” “哦~~~”瑶光阴阳怪气地拉长了尾音,显然是一百个不相信。 陆酒酒又一阵乱咳,赶紧说正事:“我听左岚说你和田诗杠上了?” 瑶光轻飘飘‘嗯’了一声:“怎么了?” “战况如何,需要我帮什么吗?我,我……”陆酒酒也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好奇心都快爆炸了。 瑶光这边笑了一声,还是那股子云淡风轻的德性:“你是八卦病犯了,想围观吧?” “这事毕竟和我有关系,怎么能叫八卦?不过……想围观倒是真的。”陆酒酒老老实实说出真心话。 瑶光也很潇洒痛快,说:“基本快接近尾声了,你可以围观,不过……”他又幸灾乐祸地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估计微博私信提示能把你手机闹炸了!” 陆酒酒不信邪,想她一共也没多少粉丝,大多数还是冲着任平生的颜值关注的,私信更是一连几天也凑不够十条。 她大咧咧登录上去,结果下一秒,安静的车子里果然轰炸出喋喋不休的提示音,一声急似一声,一波催促一波,杂乱无章,纷繁吵闹,仿佛带着情绪,焦躁,期待,迫切…… 等她点开自己的后台一看,私信问题五花八门,但主题只有一个: 【你真是‘浮生诗酒’里的酒酒?】 【你和田诗真的从一开始就认识?】 【四年前到底是谁抄袭了?】 【田诗首张专辑里的曲子真的是剽窃了你的?】 【四年前被田诗及其男友撕得很惨的真是你?】 对于这些问题,陆酒酒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得体,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先去看看瑶光是怎么撕战的。 第71章 陆酒酒点开瑶光的微博, 一直翻到他最早diss关于‘走后门’那篇。 他回应道:【论起来,酒酒确实是我师妹, 但了解我的人都知道,工作上的事我向来不看重情分, 我要真打算给她开后门, ‘瑶光师妹’绝对比无名小卒更有噱头不是吗, 那我为什么不用?】 看似寥寥几句, 也并没有实质性的证辞,然而恰恰末尾两句反问挑足了话题性,又很容易将吃瓜围观的群众带入到这个问题里,让网友自己去反思, 去探索,然而……从一开始他分明又已经主导了你的思路。 并且, 他在最后还特地@了一下发帖子的那个博主,象征着隔空宣战的开始,表明了不赢不休的态度。 网友瞬间打了鸡血一般沸腾, 纷纷在瑶光微博下留言发表自己的见解看法,有力挺的, 也有开黑的,双方势均力敌,各种大小撕战吵得不可开交。 瑶光@了原博主, 那位博主仿佛是豁出去了什么似的,将自己的id从‘桐木成精’换成了‘扒的就是你’! 然后话不多说,直接将自己原来的帖子又重新转发了一波, 附言:【不要故弄玄虚带节奏,请正面回答我帖子里的一些疑问,谢谢!@瑶光】 瑶光也不是好惹的主,对于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他辛辣回复:【什么疑问?音乐会定了田诗临时又换人?麻烦你去查一查,我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从未表明过音乐会的助演嘉宾是她,至于她说的准备日本音乐会的练习,我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日本音乐会,但一定不是我这个!】 这一番话,已经十分明显对田诗不友善了,于是田诗的粉丝按捺不住炸了,七嘴八舌地表示:瑶光大大你什么意思,是说我女神撒谎了吗?既然当初那么不待见我女神,为什么还要让她搞那个什么匿名比赛,把人当猴耍吗?你解惑就解惑,怎么我女神就无辜躺枪了?大大请注意你的言辞,真伤害到田诗女神,她的粉丝不会答应的! 诸如此类的评论多不胜数,然而瑶光半点不怵,随即淡定回复:【搞清楚,本人当初对你们的田诗女神可没有半点不待见,相反,正是出于欣赏才让他们两人发起的网络比赛。为什么匿名?第一,的确是为了避嫌,希望做到不偏袒任何一方,所以才把决定权交给各位网友。第二,鉴于两位名气不对等,我觉得匿名对两位作者才是最公平公正的较量。我至今仍觉得这种做法是最正确的,唯一欠考虑的是,把某些人的心胸幻想得太过宽广。】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闹大,所说的话里已经足够的冷嘲热讽含沙射影,而这其中讽的是谁,射的是谁,一目了然。 田诗的粉丝早已暴躁得上蹿下跳,叫嚣不已,随着谩骂的字眼越来越不堪入目,瑶光家一向温顺的粉丝也终于忍无可忍,纷纷提笔上阵,开始唇枪舌战。 战况不断激烈,人数逐日剧增,两家大批大批的粉丝也持续不断地@田诗,逼得她实在不能躲在后面佯装不知。 最后,她不得不亲自上阵,但此时尚能装作谦逊矜持,即便是质问,所发的文字也一如既往般温柔谦和。 【@瑶光,我一直敬重您是前辈,是睿者,有过人智慧,有犀利目光,于构陷污蔑的浮云之外一眼即明,然而今日你种种中伤言论实非君子所为,请慎言。】 瑶光却回:【啊,等得辛苦,你终于来了,构陷污蔑实非君子所为,我十分赞同,既是如此,那便说说你身披马甲污蔑构陷他人又该如何自处吧?】 本来还准备帮田诗叫屈的一众网友一听话头,立时懵了,嗅出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可挖掘,又刹住脚,纷纷撤了回来继续观望。 田诗一早打定了主意死不承认,但瑶光言之笃定,她难免做贼心虚,一时不敢贸然在公众面前质问否认,于是私信瑶光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身披马甲诬陷他人?】 瑶光不回私信,而是把她的私信截图,单发微博道:【有什么事咱场面上来说,怎么,心虚了?@田诗 @扒的就是你】 同时@这两个人,再联系他前面说的话,网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懵懂躁动的看官们又开始着急忙慌地站队,有人盲听盲信,也有出于各种目的要求瑶光上证据扔石锤的。 田诗开始为难,不出声会被当做心虚,可一旦要摆出据理力争的样子,那万一瑶光手里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证据呢? 左思右想,她觉得这个时候,即便否认,也不能以田诗的身份去跟瑶光对撕开骂,这对她一直以来树立的公众形象有所影响,况且,许多难听的话用田诗的身份骂出来也不合适。 于是她换上另一个号,上来就骂瑶光:【你瑶光巨巨单凭我帮田诗说了几句话就可以断定我是她的马甲小号,那同理,之前你和你师妹同进酒店的照片就是你们互相苟且的铁证无疑了,难道人家有男朋友,男朋友求婚了就能表明你们之间清清白白?你们确定那个求婚的真是她男朋友?万一是个托儿呢?】 扒的就是你这么一通强词夺理之后,无疑是在网友议论的热潮里又浇了一壶开水,同时,粉丝里也有人帮她带歪节奏,开始讨论跟陆酒酒求婚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托儿,何许人也。 慢慢的,风向开始倒向一边,好奇那个求婚小哥哥的人越来越多,而关于任平生个人资料的信息真真假假也飘了好多楼。 就在陆酒酒担心任平生会被人肉出来的时候,瑶光似乎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不想再过多纠缠,直接甩出几张截图,附言:【没有证据,我从来不会做昧着良心信口胡诌的事!】 众多网友里,有懂行的开始科普他这几张各种数据代码的图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田诗的微博与扒的就是你的微博,后台的ip地址一模一样! 这代表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此次骂战,惊涛骇浪,几经反转,再出现什么跌人眼镜的大料,网友粉丝似乎都已经被刺激得麻木了,叫嚣都不知道该嚷些什么话了。 田诗对电脑不是很精通,批马甲发帖子的事也是她瞒着经纪公司私自作为,事情闹到现在,原以为自己在其中只需表演无辜躺枪的角色,只等着脑残粉丝替她出头,然后经纪公司替她出头,各种套路千算万算,竟愚蠢的没有事先考虑瑶光会查ip这一招。 这次真的是铁证! 百口莫辩的铁证! 还没回应,她的微博私信立刻就炸了,人设崩塌,信誉受损,不可置信的粉丝纷纷过来询问质疑。 输赢不过一瞬间,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看完那些带着谴责和质问的私信,恍恍惚惚,一颗心,终于开始往下沉。 而另一边的瑶光,看准时机,趁田诗慌乱失措,还没缓过神的档口,又来会心一击! 他把之前匿名投票时那个将田诗和陆酒酒二人的曲子做过精妙分析的那条评论截图,发上微博,配上寥寥几句,恰似玩味儿的话:【给大家讲个恐怖故事,‘浮生诗酒’的故事,你们听说过吗?】 他总是这么话里有话,网友习惯性往深了想,然后评论已经变成: 【瑟瑟发抖的抱住自己,男神,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浮生诗酒’陆酒酒,田诗,妈呀,越想越害怕。】 【看瑶光大大现在的态度,想来四年前有冤情呐?】 【可是四年前的诗酒之战是陆酒酒嫉妒诬陷,这可是有真凭实据的,连她自己的发小都承认了。】 【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精彩,毕竟,女神两面三刀的演技不是已经让我们叹为观止了么?】 【事情还没水落石出,大家先不要胡乱下结论吧,看看接下来几位当事人怎么说,总感觉离真相大白不远了。】 陆酒酒看到这里和早已好奇凑过来的任平生相视一眼。 任平生正看到兴头上,迫不及待地怼了她一下:“继续往上翻啊,我也好奇他是怎么帮你沉冤得雪的。” 陆酒酒抿抿唇,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做了半天思想准备,最后还是把手机往任平生面前一送:“还是……你帮我看吧?” 任平生翻了个白眼,接过手机轻嗤:“出息!” 然后他便低头继续浏览,一时间车里寂静无声,陆酒酒按捺不住内心焦灼,索性把车窗按下来去看夜色。 山下远处的城市里隐隐约约还能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人们的欢笑声,鲜活盎然,仿佛对新的一年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然后她就听到任平生说:“徐阳总算干了件人事!” “他把四年前与田诗联手反咬你一口的事情经过都告诉了瑶光,年前的时候用微博私信说的,瑶光也把这个截图发了微博,事情就这么解决了。还有……” “还有什么?”她回头。 任平生说:“徐阳走了,带着他父母都去了国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瑶光最近一次转发的微博,是关于田诗经济公司与她解约的申明。” 陆酒酒默然眨了眨眼,许久之后,才平平淡淡“哦”了一声。 对于新的一年,她现在倒还没有什么十分明确的想法,不过看到远处喧嚣热闹的城市,心里激荡的情绪万千,终究不由自主地牵起了唇角。 昔日随风散,故人身已远。 后会无期,江湖不见,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 第72章 新年一过, 外地务工上班的纷纷返城,按部就班又开始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春节期间稍显冷清的城市又开始热闹沸腾起来。 有谁迎来重生,有谁面临覆灭, 哪些人挥手走远, 哪些人又重逢喜悦, 人生悲欢, 起伏跌宕完全不能影响这座城市的运转,它静静伫立,日复一日,朝暮更迭。 太阳照常升起, 是个可以掩盖一切悲欢离合,命运沉浮的好词! 春节七天假稍纵即逝, 左岚顾谦带着订婚喜糖回来,办公室人手一份,顾谦嘚瑟炫耀的气势相较于当初的任平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酒酒又被瑶光抓回去排练了, 瑶光的工作室犹如监狱,进去就别想出来, 任平生又孤苦伶仃了一个月,每天还要被顾谦左岚蒂花之秀般的恩爱虐得死去活来,气得他现在一看到顾谦就直接翻白眼。 离演奏会只有一个星期的时候, 任平生就开始张罗请假订机票的事儿。 任陆两家长辈除了姥姥年纪大坐不了飞机,其余全员出动,顾左夫妻提前几天去民政局打了结婚证, 顾医生申请到了十天婚假,听完演奏会打算继续游日本看樱花,计划妙不可言。 而陆酒酒本人,早在一个星期前就随瑶光的团队一起赴日,实地排练去了。 * 三月二十,演奏会当晚。 当整个舞台上灯光一亮,瑶光如以往每场音乐会一样,墨发披垂,楚楚白衣,肩背那把三尺六寸的挚爱,款款走进台下翘首以盼的观众视野。 如傲然尘世的仙者,又如越过历史长河的琴师。 走到舞台中央,他再微微躬身作揖,待台下雷鸣掌声稍稍歇下恢复安静,他才抬头朗声说道:“有劳各位再次举起你们可爱的双手,欢迎我的七弦知音,陆酒酒女士!” 掌声再次轰鸣,许多国内粉丝以及古琴圈里的人早已慕名而来,不仅为了聆听这场千年遗音,也想一睹这段时间名气急速攀升的古琴新秀的庐山真容。 陆酒酒在幕布之后站了许久,拳头里早就捏出一手心的汗,身后的任平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又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鼓励道:“老婆别紧张,你今天美死了,用你的颜值和琴技去压制他们!” “你别乱亲,我的妆不能弄花了。”陆酒酒压低了嗓子,挥手将他往外赶。 明明后台管理严格,除了工作人员闲人一律免进,也不知道他是买通了谁,竟然给他弄了一张工作证,大摇大摆地混了进来。 赶走任平生,稍稍整装,然后就听见瑶光让观众掌声欢迎她。 这一个星期的实地排练,她紧张得没有一晚是睡踏实了的,临了到了最后一刻,即便前几秒还吓得手心出汗,可当她从幕布之后跨出第一步,遇上照在她脸上的灯光,便不自觉会从容微笑,抬头挺胸! 今天的她,梳起高云髻,穿上锦罗裙,片片梅花妆,点点绛朱唇,犹如画卷里的盛唐少女,迎风翩跹,飘然而来。 无声扫视台下一眼,灯光璀璨,耀眼迷离,她什么都看不清,但观众的掌声与欢呼声已经让她知道,这颜值,好像也没有输给田诗。 终于走到瑶光身边站定,那个曾经羡慕幻想过无数次的位置,此刻就踏在脚下。她缓缓转过头去看瑶光,眼眶抑制不住发热,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热泪奔涌。 瑶光还以为她是紧张所致,倒也淡定从容,微笑着拍拍她背后的古琴,小声道:“此刻给你撑腰的是这个历经了三千多年文化积淀的老怪物,有它在,你怕什么?” 不等陆酒酒反应,也怕出现什么演出事故,瑶光朝身后各组准备就绪的表演者扬声高喊:“着我汉家衣裳,奏我绝世华章,诸位同袍,请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这场准备了半年之久,几经风波骇浪的音乐会终于正式拉开了序幕…… 音乐会准备的十二首古风曲子,曲曲动听精妙,有灵动清脆如山泉,也有清雅婉转如春风,高亢激昂如奔腾沧海,空灵哀婉如深谷幽兰。 每一首都能给观众带来不一样的身心体验,灵魂涤荡。 陆酒酒在最开始调弦准备的几分钟里确实紧张到手抖,但随着瑶光指尖微挑,拨出第一个音节,整个音乐大厅瞬间安静到极致。那声清泉浇筑,仿佛是从山涧深处倾泻而下,有醍醐灌顶的力量充斥四肢百骸,让人为之振奋! 随之,陆酒酒仿若走进了一个幻境,周遭的一切开始发生变化,没有金碧辉煌的大厅,没有璀璨夺目的灯光,也没有乌泱一片的观众,甚至,连她自己都似乎不存在了,只留一抹意识亦或者是一缕幽魂,在那七弦之间来回缠绕,翩翩起舞…… 最后的最后,观众欢呼热烈,掌声如海啸般连绵不绝,应观众强烈要求,瑶光一连三次返场。 当他第三次从帷幕之后去而复返,整场音乐会最后一次高.潮被掀到屋顶,他缓步走到舞台中央,并未立刻演奏,而是稍稍扶住耳麦,忽然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在演奏这最后一个曲目之前,我有一个故事在心里憋了很久,想讲给你们听一听……” 他此话出口,一部分国内观众立刻屏息等待,而现场翻译员话音刚落,国外的观众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待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精会神地注视向台上,瑶光微微牵了下嘴角,温润开口道:“我接下来要演奏的这首曲子,是曾经无意当中从一个女孩独奏专辑里听到的,只听了前半阙就喜欢得不得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这位‘才华横溢’的作者,于是想也不想就邀请她做我当年巡回演奏会的助演,说来也巧,演奏会最后一场的返场节目我就弹了这首曲子。后来有个粉丝拿着一沓子琴谱来找我,说我演奏会弹了她朋友做的曲子,希望我能帮着看看她的其他作品,当时我就很惊讶,因为翻遍我当晚演奏的所有曲目,里面都没有一个作者署名是她的朋友。” “后来见到那个粉丝的朋友,我便猜测性的问她,难道是我最爱的那首《狂》?她当时立刻就怒了,仿佛某种尊严被冒犯了一般,疾言厉色的指正,那首曲子不叫《狂》应该叫《楚狂》,又说出当初做出这首曲子的来历,寓意,一边说一边哭,心里憋着天大的委屈。” 观众席里开始出现大片大片‘嗡嗡嗡’的议论声,从始至终围观‘诗酒’事件的人太多,但即使不知道事情经过的,瑶光这么一说,也都明白了。 不等他们议论出什么结果,瑶光又微微示意安静,接着说:“有人会问,仅凭她的片面之词我为什么会相信她,其实她自己也这么问过我,我相信她,一方面,是出自她后来绝对让人信服的实力,另一方面……就是感觉……” 他停顿下,轻微皱了皱眉,好似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个有点玄乎的说法,思索了一秒,才道:“这么说吧,自己的孩子,亲生骨肉,被别人偷走,改头换面据为己有,你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做什么都无济于事,那种不甘、委屈、失落痛心,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能体会个中滋味。” 他瑶光在这个圈子里沉浮这么多年,自己经历的,看着别人经历的,细细数来,能讲的故事实在太多,等你看多了,听多了,经历多了,谁真谁假,看一眼,就懂了! 故事讲完,台下一片唏嘘感慨,或欣慰或为陆酒酒气愤以及其他更多情绪,纷纷乱乱。 “所以……” 瑶光忽然扬声,压下所有嘈杂,眼里的光芒清澈明亮,一挥衣袖,朗声说道:“接下来欢迎《楚狂》的原作者陆酒酒女士与我共奏此曲,大家的掌声应该持久热烈一些,把那些原本属于她的荣耀,还给她!” 如雷贯耳的轰鸣欢呼声里,那个站在幕后早已哭花了妆的原作者,终于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台前…… * 这场音乐会无疑大获成功,网络各家媒体大肆报道,热门话题一波接一波,不仅在国内,连国外都刷动了一波中国传统文化热。 随着现场返图以及官录视频的转发,陆酒酒古琴新晋女□□号日益响彻网络,每天微博粉丝增加数量都快让她有点手足无措了。 庆功宴结束,瑶光私下找了个机会问她:“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安排?” 瑶光有招揽她的意思,他的工作室近几年步上正轨,名气不小,经营模式已经向正规的经纪公司转变,旗下已经签约了好几个古琴知名大触。 不管音乐会成功与否,对于何去何从的问题,陆酒酒都想了很久,但一直茫然无措,毫无头绪。 她低头看着手机,看着那篇她只发了一个感叹符号,评论区就已经炸开了锅的微博,受宠若惊却悲喜无名,不知如何自处。 抿抿唇,她抬头,游离的目光落到远处那株含苞待放的樱花树上。 阳光之下,那点点粉色的花蕾颤颤巍巍地攀附在枝头,风一吹,摇曳晃荡,显得尤为娇嫩脆弱,仿佛力气再大一些就要提前凋零。 一瞬间,这一年来身边发生的人和事犹如走马灯似的从她眼前一幕幕走过,微笑,眼泪,欢喜,悲伤,高起低落,潮来潮去。 不过电石火光之间,郁结许久的迷惑一下子通透明亮了起来…… “瑶光老师。” 现在看着瑶光,她眼里的目光依旧是温顺而崇拜的,然而却不得不告诉他:“我好像……还是更适合当一个古琴老师!” “……” 瑶光静默不语,半天没有给她回应,脸上的神情平淡冷静,全然没有半点诧异,仿佛一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 他知道,从确定参加音乐会那天开始,一路走来,经过的磨砺与风浪都让她备受煎熬,外界给予的压力,她自己的压力,以及网络上的那些明争暗斗给她带来过许多压抑的恐慌,还有迷惑纠结。 这一切,他一直看在眼里,也都明白。 无话可说,他静静注视着陆酒酒,等着她把该说的都说完。 “我……”陆酒酒叹了口气,无奈承认:“我从来就不是个有野心能干大事的人,这点,其实我自己最清楚,不过因为崇拜你,才会有个与你同台的愿望,今天,关于梦想,已经算是圆满,所以有些问题我就不能再逃避了。” 她抬头,直白坦然地告诉瑶光:“我不适合这个高度的古琴圈,我不懂这里的规则与玩法,更不能适应这样一个纷繁复杂的环境,这一度让我心惊胆战,如履薄冰。我不是你,没有你那样的从容魄力与境界觉悟,我害怕,害怕自己会变,会受污染,会变复杂,会成为下一个田诗,可我一开始的初衷是希望能和你一样,因为热爱古琴,渴望有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古琴,喜欢古琴,为此登上高处。” “我一直苦恼,没有两全齐美的解决办法,直到我的学生因为求师无门而发生车祸的时候,我才幡然醒悟,也可以说是豁然开朗……” 说到此处,她脸上渐渐露出笑容,直视着瑶光,言语里带着些欣喜和如释重负:“爱古琴,想让更多人认识古琴,不一定非要站在那个高度,因为……那里有一个瑶光就够了!” 瑶光终于有些诧然,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在波动,眉头微皱,似乎想打算开口反驳。 然而陆酒酒存心制止,很快继续说道:“我站上去,没有能力做得比你更好,也没有信心保证自己初心不负,既然如此,不如就此退到低处去。你在高处,让人认识古琴,领略它的魅力,我在低处,让人了解古琴,手把手教会他们如何让这古老的乐器释放它的魅力,我们位置不同,做的事却是一样,这样相互配合,也算是另一种合奏!” 她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明明是从前就已经在做的事情,此刻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和使命,居然会那么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就能桃李天下。 瑶光依旧不语,却莫名想起那次去偷听她讲课,相较后来的她,果然还是那时简单纯粹,热血激情的陆酒酒更让人怀念。 能在盛名之下甘心隐退,不为名利所动,陆酒酒,谁说你不能保证初心不负? “或许,我更应该叫你一声——陆老师!” * 告别瑶光,陆酒酒觉得自己就像梦游仙境的爱丽丝一样,历经了一段玄幻迷离,多姿多彩的生活。 大梦一场,现在,终于回归现实了。 出了大厅,远远的,便看到站在路边那抹高大的身影,应该等了很久,没有什么耐心了,双手插在咖啡色的风衣口袋里,脚和多动症似的正跟地上的石子较劲儿,踢来踢去。 看到小跑过来的陆酒酒,紧皱的眉心瞬间抚平,他不自觉展颜一笑,笑过之后才想起来其实应该生气,又强自把脸一拉,没好气的一连数落:“你们说什么呢,说那么久,我都快石化成一座雕像了,不是说好今天去看樱花的嘛,现在几点了,顾谦左岚等不及都先走了,你说说……” 陆酒酒疾步走近,什么也没解释,上来踮起脚伸手压下他的脖子,然后二话不说,用唇堵住他的喋喋不休。 任平生:“…………” 突如其来的缠绵纠缠了很久,久到两人胸腔即将缺氧,久到所有愤怒统统化成柔情的时候,任平生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红着脸气息不稳的问:“咱现在,是去看樱花,还是……去开房啊?” 陆酒酒双眼笑成弯弯的月牙,又乘机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然后拽着他就走。 “回国,去民政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就结束了,后面有一个小番外,写完就放上来。 第73章 陆酒酒很焦虑, 因为她发现任医生最近有点不正常。 结婚之前,任医生每次出现在她面前, 无一例外不是打扮得玉树临风,光彩照人, 以至于婚后很长一段时间, 每每看到他头顶乱鸡窝, 身穿大裤衩, 脚踩人字拖,对着游戏界面鬼吼鬼叫得像个神经病的时候,陆酒酒都有一种‘我到底嫁了个什么玩意儿?’的幻灭感。 不过,这都不是最关键。 最关键的, 是结婚一年多,就在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任医生, 接受了他屌丝人设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这个人又开始骚包起来了。 “这几天上班之前都要折腾好久, 梳得油头粉面,穿得人模狗样。”陆酒酒把手里没嗑完的瓜子气愤地扔进垃圾桶, 跟左岚抱怨:“你说他是不是外面有情况了?” “不能吧?你别多想,单凭这一点不好乱下结论。”左岚拧眉,想了想, 觉得这个问题可大可小,不能掉以轻心,又问陆酒酒:“除了这些呢,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对劲儿?” “有!”陆酒酒很肯定的点头:“我发现他在偷用我的面膜,水乳好像也用了,最近天热,还吵着要买防晒霜,还有,开始养生了,前天晚上打游戏,居然泡了一大杯枸杞放旁边。” 左岚抖眉:“……你到底嫁了个什么玩意儿?” 陆酒酒一脸反思:“我也经常这么问我自己。” 左岚又皱眉,摩挲着下巴,开始柯南附体道:“照你这么一形容,确实有点猫腻啊。” 陆酒酒一听,当即就炸了,明明是自己怀疑在先,现在左岚这么一说,她又接受不了大吼:“他敢!这才结婚多久呢,他就敢爬墙,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二院敲断他狗腿?” 说得好像任平生的‘爬墙’罪名已经坐实了一样,她从沙发上跳起来,思想完全不过脑子地往外冲。 “嗳,你等等!”左岚简直无奈得要翻白眼了,这都是一对什么夫妻呀? “陆酒酒你是不是傻呀,淡定儿行不行?”她一把拉住陆酒酒,深深吐了几口气,才心平气和下来,像个知心大姐一般告诫她:“婚姻是门学问,聪明的女人,要学会利用自己的智慧去经营!” 陆酒酒听不懂:“怎么利用?” “学学我!”左岚毫不谦虚地拍拍自己,以身示范给她假设说明:“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情,在还没弄清楚情况之前,我绝对会沉住气,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自己去暗中调查。” 陆酒酒还是有些迷惑,等她讲得更详细。 左岚嫌弃地拍了拍她的榆木脑袋,对她说:“你想想啊,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都不能这么大呼小叫的冲过去,如果是误会,会破坏彼此之间的信任,影响以后的夫妻感情,如果不是,你这样打草惊蛇,能抓到把柄才怪!” 她一副成竹在胸,足智多谋的样子,陆酒酒被说得完全信服了,连连点头:“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暗中调查?” 左岚稍加思索,最后大手一挥:“走,先去医院探探情况。” “……”陆酒酒认为这是在打脸:“你刚还说不能去打草惊蛇?” “那也得安心不是?”左岚不由分说地拽她,又神秘兮兮地告诉她:“我们偷偷去,从其他人那里下手……” 到了医院,正好赶上任平生和顾谦在搭台手术,都不在办公室。左岚喜闻乐见,拉着陆酒酒直接去了护士站。 人精如她,给护士站里的小护士每人带了一份慕斯蛋糕,三言两语地旁敲侧击,没一会儿就从小护士们嘴里套出了点儿消息。 对于花边新闻,小丁毫无城府地点头承认:“前段时间确实有个女患者总是向任医生献殷勤,手法就跟酒酒当初如出一辙,不对,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酒酒闻之又要炸了,刚要发作就被左岚悄悄按住了手,示意她淡定。 待陆酒酒勉强熄火以后,左岚才镇定地牵牵嘴角,笑得格外优雅知性,然后假装随意问道:“那后来呢,任医生怎么拒绝的?” 小丁挖了一块蛋糕塞嘴里,摇摇头:“他没有拒绝啊。” “你说什么!!” 陆酒酒怒吼,左岚一时疏忽没看好她,一时间她又把桌子拍得邦邦响,眼圈瞬间就红了:“反了反了,他果然……” 小丁和其他的小护士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立马跟着左岚上去按住她,急忙忙解释:“不是不是,酒酒你误会了,他不是没拒绝,是没有直接拒绝!” “……这特么有区别吗?”陆酒酒奋起抵抗,低吼的声音开始带了哭腔。 众人又合力把她按回桌子上,七嘴八舌道:“不不不,你没听明白小丁的意思,任医生没结婚以前,面对追求者都是态度恶劣的当场拒绝,一点不给女孩子留情面,相信这一点你自己也感受过,但是自从和你结婚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听到这里,陆酒酒一时放弃挣扎,回头问小丁:“怎么变了?” “变得……”当着陆酒酒的面,小丁不好直接形容,只能从侧面描述:“反正现在他遇到追求者不会像以前那么不考虑女方面子拒绝得让人下不来台,我们姑且认为他这是婚后成熟了的表现,所以,他现在把拒绝的方式换成了——炫妻!” “对!”其他护士帮腔道:“很魔幻的操作,但是效果立竿见影!” 等陆酒酒缓缓平复了下来,小丁他们才又安心地捧回蛋糕,开始边吃边八卦:“就说之前那个女病患吧,自从她跟任医生表白之后,任医生每次见她,人姑娘还没怎么说话呢,他就各种抢着说,哎呀,你手机壳好个性,哪买的,改天也给我家小可爱买一个;哟,你头发颜色哪里染的,我家小可爱染这个颜色估计更好看,你不信啊,我手机里有她照片,特好看,给你看看,真的,简直宇宙无敌巨漂亮……” “被强塞了一段时间的狗粮,最后那个女患者实在受不了他了,选择了提前出院。”小丁吧啦吧啦说了一长串,最后面露同情地道:“哎,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我们二院最著名的炫妻狂魔,不是找虐么!” 她说完,陆酒酒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旁边的其他护士紧接着又抱怨:“经此一役,任医生仿佛尝到了炫妻的甜头,那个女患者走后,他没有选择就此收手,而是把炫妻的魔爪伸向了更多其他无辜的患者以及同事伙伴。” 小护士们一个个控诉完,陆酒酒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感觉丢脸,反正脸上热辣辣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只剩左岚在旁边笑得快直不起腰:“就……就他这德性你还担心他爬墙,放你的一百二十个心吧?” “就是就是。”小丁一旁连连附和:“就他现在这三句离不开‘我家小可爱’的行事作风,路人缘都快被他败光了,更别提认识的人,他现在在二院已经不吃香了……” 说到这里,小丁看到笑得更欢的左岚,又想起一事,话锋一转,说道:“倒是顾医生,婚后整个人气质变得比从前更好,脾气也更加温和谦逊,见谁都笑容满面的,女患者和新来的小护士可喜欢他了,现在人气高得不行!” 八卦到兴头上,几个女孩子一闹腾,都忘了察言观色,凑一起叽叽喳喳,有人心直口快的接话:“对啊,顾医生现在可受欢迎了,上次咱群里不是还说有个女患者知道了他的游戏号,给他刷了五千的装备吗?” “五千……够大方的啊?” 左岚一声冷哼,唤回了小护士们燃烧的八卦之魂,然后众人如遭雷击般反应过来—— 好像……他们在这位顾家正房面前说了了不得的事情呢! 恰好蛋糕吃完,休息的时间也过了,几个小护士纷纷开始找借口开溜。 陆酒酒怕左岚一个控制不好把医院炸了,从旁小心翼翼的半抱着她,现学现用地劝:“婚姻是门学问,聪明的女人,要学会利用自己的智慧去经营,沉住气,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调查……” 左岚:“…………” “我调查他奶奶个腿儿,老娘今晚不扒他一层皮我就跟他姓顾!!” 陆酒酒觉得左岚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咬牙切齿说了这么一句,竟然还能保持微笑的离开医院。 * 傍晚六点。 任平生照常下班,照常回家。 然后进门发现自家小媳妇儿居然在给他炖骨头,他乐不可支地钻进厨房,从身后抱住自家老婆,磨磨蹭蹭,仿佛真的变成一条黏人的傻二哈。 陆酒酒仍有一些疑惑,装作不经意间问起:“你最近身体不舒服吗,帮你洗杯子怎么发现里面还泡了枸杞?” 一说起这个,任二哈在她身上蹭得更厉害了,不正不经的说:“我提前调理身体呀……” “啊?”陆酒酒没听懂:“什么叫提前调理身体?” 任二哈在她耳垂边咬了一口,声音更小更暧昧:“就是提前调理啰,这样……小蝌蚪才游得快嘛!” 陆酒酒无声反应了一会儿,突然脸红:“你,你是打算……” 任二哈撒娇般抱着她晃了晃,一脸委屈道:“赵静怡,汪家珍两位女士天天跟我念叨,说平生啊,结婚都一年多了,该考虑孩子的问题了,酒酒年轻任性,你可不能由着她,因为你的年龄已经摆在这儿了,这事儿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说完终究忍不住小声抱怨一句:“说得好像我明天就不中用了似的,我真那么老吗?” 陆酒酒抿嘴直偷笑,似乎明白了某人偷用面膜的‘良苦用心’。 炖大骨汤时间有点久,任医生被赶出厨房去客厅等饭熟,闲着无聊,他认为都可以来局游戏了,于是给顾谦发出邀请:【师兄,约一局幽灵村啊?】 不一会儿,顾谦回信:【女患者给我刷装备的事被我家娘娘知道了,那个钱我确实还给人家了,你亲眼看着我转的,对吧,我和她清清白白,一点屁事也没有,这事从头至尾你都一清二楚,明天你得给我作证啊?】 任平生觉得这就是件不足为道的小事,顾谦虽然平常为人温和好说话,但这种事立场向来坚定不移:【左岚和你朝夕相处,应该最了解你的为人啊,怎么还搞得生死攸关似的,需要我作证?】 顾谦无奈:【再怎么了解,对于男女关系方面,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自家男人是百分百信任的。】 【我不赞同你的说法!】任医生强烈表示异议,并且又习惯性地秀道:【不管怎样,我家酒酒就从来不会怀疑我!】 顾谦反驳:【能讲出这么无知的话,就说明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任医生以退为进,十分骄傲的说:【无所谓,我只要了解我家酒酒就行了!】 这么你来我往地争辩一件得不出结论的事,实在无聊,还不如玩游戏呢,所以他最后又绕回来问顾谦:【别那么多废话,到底来不来幽灵村?】 顾谦答:【今晚来不了。】 任平生问:【为什么?】 过了许久,那边言简意赅地回了七个字: 【没有多余的键盘!】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来番外,故事就结尾在任医生备孕,顾医生跪键盘的地方吧! 嗯……没啥可说的,终于又完结了一本,若是有缘,大家江湖再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