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很美的远方》 《很美的远方》 作者：九斛珠 文案： 宁中的戴坤大名鼎鼎，长得帅，成绩优异，散打厉害，是校霸都不敢招惹的人物，人称“戴神”。 就是高冷了点，霸道得很。 黎嘉转学后，不幸成了他同桌。 没多久，她就被戴神的迷妹堵在校门口威胁，“上课乖点，别打歪主意，不许耽误戴神考清华北大！” 黎嘉看着那张嚣张的脸，不失礼貌地微笑。 “他别耽误我就算我烧高香，谢谢。” 声音柔软，神情认真。 戴坤正好途径，看着穿了校服的清秀身影，再想想她平时乖巧的模样，唇角忍不住挑起。 看不出来哦，小同桌：）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校园 主角：黎嘉，戴坤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又是开学季。 黎嘉大清早被秦璐从被窝里拔.出来，眼睛困兮兮地还没睁开，脑袋跟睡衣上柔软的兔耳朵一样耷拉着，要不是秦璐拽着，差点又倒床不起。 迷迷瞪瞪地叠了被子推开窗户，三月初清晨的风扑进来，有点凉。 昨晚下了场雨，空气清新湿润，黎嘉贪婪地吸了两口，就听见客厅里秦璐的催促—— “嘉嘉快去洗脸，早饭快好了！” “知道了妈妈。”黎嘉应了一声，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了。 这起床时间不算早啊，怎么就睡不醒呢？她苦恼地揉揉眼睛，趿着拖鞋去洗漱，出来时早饭已经摆好，豆浆热腾腾地盛在杯子里，很香。 秦璐很快就吃完了，过去帮她整理材料，叮嘱个不停。 “嘉嘉啊，宁中的教学环境比十中好很多，到那边可得用心学，不能再偷懒了！你爸爸为转学的事，可没少费力气，剩下一年半的时间，不能再浪费。” “唔，我知道。” “这是转学手续，记住你们徐老师的号码，有问题赶紧给妈妈打电话。” “嗯嗯，知道。” “还有——”秦璐直起身强调，“再让我翻出乱七八糟的小说，这学期都别想再拿零花钱！” “知……”黎嘉脑子里还是昨晚偷偷熬夜看的小说情节，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面露不满，“……这就过分了呀。说好了只看考试成绩，不干涉其他的。” “不是还没看到成绩么。”秦璐笑着瞅她。 黎嘉攥着半个包子，声音含糊地宽慰，“放心啦！” “好吧，那就看你表现。” 秦璐把装着转学材料的文件袋放在她书包上，赶着去上班。 黎嘉又扒了两口粥，把碗筷都洗了，回屋换上昨晚就挑好的连衣裙，背着书包出门。 顺道拎走门口的垃圾，打算去楼下扔掉。 因为转学的缘故，这房子是租的，前天才搬过来。不算旧的六层楼，垃圾桶在楼下。 黎嘉吃力地推开沉重的单元门，走出去右手一甩，垃圾袋甩出个弧度飞出去，完美投中。 她甩甩手正想走，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喂。”那声音懒洋洋的，有点冷清。 周围没旁人，黎嘉循着声音抬头，就看到一个男生，在斜对面二楼的凉台站着。男生个子挺高，上半身穿黑色t恤，印着个骷髅头，底下黑色长裤，一只手插在裤袋里。 他长得很帅，眉眼英隽凌厉，头发应该是早晨洗了还没干，湿漉漉的。 大概是经常运动，宽肩瘦腰，哪怕穿着简单的t恤，修长的身材站在晨风里也很养眼。 只是指尖夹着根烟，大清早的毒害身体。 这场景画出来应该挺好看的，黎嘉暗暗想着，停下脚步，“怎么了？有事吗？” “文件袋。” “什么文件袋？”黎嘉愣了下，见男生指了指垃圾桶，猛然意识到手里空荡荡的—— 糟糕！转学材料呢？ 她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跑到垃圾桶边，就见那淡蓝色的文件袋委屈巴巴的躺在里面，拉链上还挂着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好在桶里都是整袋的垃圾，并不脏。 她拍了拍胸口，悻悻地拣出来，拿纸巾擦了擦。 抬起头，那男生正倚着护栏抽烟，侧影劲拔，像是在笑。 肯定是在笑她趴在垃圾桶边的样子呗。 黎嘉有点发窘，“谢谢提醒哈。” 声音不高，也不知他听见没有，转头飞快离开。 凉台上，男生看着那窘迫跑走的背影，及肩的短发被风吹得微摆，绵软的裙角轻轻扬起，上面印着细碎的花，纯白的鞋子踩过地上积水，溅起几滴在脚踝，像是夏日里盛开的一小把茉莉，秀弱白皙。 那姿态，落荒而逃似的。 他扯了扯嘴角，摁灭烟头，丢在脚下。 - 宁中离家是三站公交的距离，黎嘉懒得去挤，甩开两条腿就往那边走。 到学校门口，整条路都被送学生的车挤得水泄不通。 手机响起来，是好朋友许晓萌的。 “黎妹你到了没啊？”电话那头人声嘈杂。 “快到了快到了，”黎嘉念了旁边一家文具店的名字，“不远了吧？” “再往前走，路口往左拐就是啦，我就在树底下，很好找的。” “好，马上到！” 黎嘉在门口的老槐树下看到了许晓萌，站在膝盖高的花坛上，还挺显眼。 两人是初中同学，都在十中读的，不过十中教学水平不太好，许晓萌家里管得严，对她期望也高，中考后找关系将她送进了教学水平甩十中好几条街的宁中。 黎嘉性子比较懒散，同学朋友大多数直升十中，她家也离得近，就没挪窝。 要不是寒假里跟秦璐那场争吵，这会儿应该还在十中混日子。 在十中的时候，黎嘉也算个小学霸，语文和英语始终保持135以上，数学和理综懒得刷题，成绩不算太好，但有语文英语垫着，六百出头的总分能排年级前三。 这分数能称霸十中，放到整个宁市就不算出彩了。 秦璐着急呀。 女儿脑子灵光，学理科不难，就只是懒散。开家长会时班主任每次都会跟她说好几遍，黎嘉要能把理综和数学习题按部就班刷一遍，成绩能提一大截。 秦璐也劝过，可惜黎嘉没那毅力，课余时间拿去看小说乱写乱画，拿着点稿费美滋滋。 已经高二了，却丝毫没点高考的紧迫感。 后来秦璐索性用了强硬手段，把黎嘉的电脑和课外书全都锁起来，不让碰。 黎嘉不乐意，闹了几回小脾气，最终变成母女争吵。 吵架也不是办法，秦璐也不敢在这时候跟女儿闹，灵机一动请了黎嘉那位在名校读书的表姐当救兵，让姐妹俩趁着寒假多谈谈。 表姐倒是有高招，也不知怎么劝的，黎嘉主动跑来和解，答应好好学习，还提出转学宁中。 条件是要秦璐少干涉、少唠叨，只看成绩说话。 秦璐求之不得，立马催着黎爸爸想办法联系转学。 好在一切顺利。 向来懒散的黎嘉竟决心发愤图强，不止秦璐意外，就连许晓萌都惊讶。 带着黎嘉熟悉校园环境的时候，还不断缠她，“怎么突然就转学要好好学习啦？田姐到底给你喂的什么药？回心转意丹？” “还洗心革面丸呢！” “对对对，就这个意思。”许晓萌学习还算刻苦，奈何成绩总在中游徘徊，仰天长叹，“比我聪明的人要比我努力了，不给人活路啊。黎妹，往后每次月考，你都得请我好吃的。” “为什么？”黎嘉警惕。 “谁让你是别人家的孩子。以后每次考完试，我妈肯定又得打听你的成绩，然后拿来鞭笞我，那滋味很难受的知道吗！” 黎嘉微笑，表情无辜，语气欠揍，“考高分是我的错吗？” 毫无疑问地被好友狠狠拧了一下。 笑归笑，黎嘉想到宁中种种变态学霸的传闻，再想想自己立下的fg，还是觉得压力山大。苦着脸没走两步，忽然看到熟人，“诶，那不是那谁吗？” 迎面两个穿着宁中校服的同学，一男一女，都是初中同学，黎嘉一时没想起名字来。 许晓萌一脸黑线，“时琳啊，死对头都忘了。” “哦，对对对。” 时琳已经走到了两人跟前，看见黎嘉，像是有点意外，却连脚步都没停，一声“hi”就走了过去。 她后面的男生脸上有点尴尬，想停下来说话，被时琳转头叫走，“快点，要迟到了。” 男生看了她们一眼，匆匆离开。 黎嘉咬着棒棒糖，饶有兴趣，“他俩在一起啦？” “听说是时琳倒追的。当初何惟跟你表白的时候，可是一副痴心不改的样子，切。” “天涯何处无芳草嘛，理解理解。” 黎嘉倒没放在心上。 时琳跟她是初中同班，成绩被黎嘉整整压了三年，因为不服气，背地里造谣污蔑之类的小动作不少，搞得黎嘉很郁闷。后来黎嘉得知实情，没忍住跑去算账，气虽然出了，两人关系也闹得挺僵。 那男生是别班的，人长得干净帅气，还会玩音乐，曾连着半学期紧追黎嘉，被黎嘉以不想早恋的借口拒了。 没想到他俩竟走到了一起。 许晓萌算地头蛇，先给她打预防针，“时琳也在三班呢，班级第二，年级第十，可拽了。你刚转学过来，小心她。” “好怕怕哦。” “我说真的，万一她又造谣添乱孤立你什么的。你个傻孩子。”黎嘉年纪比同班都小，许晓萌向来是大姐姿态。 黎嘉笑着将棒棒糖棍儿扔了，“好啦，我记住了。” 然后给徐老师打电话，去办转学手续。 - 转学手续办得很顺利。 领完校服和印着学校各项纪律的小册子，已经是下午三点。 校园里乱哄哄的报名学生大多都到了教室，准备开新学期第一次班会，徐老师正好带她去认识新班级。 徐老师教的是数学，挺严肃的中年男人，身高腿长走路快，黎嘉跟得有点吃力。 到高二三班的教室门口，见两个男生在走廊打闹，班主任立马板起脸。 那气场有点强大，男生立马怂了，大吼一声“老师好”，缩着头跑回教室，小声提醒，“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教室里一阵桌椅板凳的响声，喧闹也迅速停下来。 徐老师等了片刻才带黎嘉走进去，径直走上讲台。 “这是新转来的同学，黎嘉。来，做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黎嘉，刚转学过来，希望同学们多多关照。” 很普通的开场白，声音不高不低，在雅雀无声的教室里很清晰。不过黎嘉长得漂亮，皮肤白嫩，眉眼秀丽灵动，小脸蛋嵌在齐肩的短发间，连衣裙掐出小蛮腰，裙子垂到膝盖，看着是个挺乖的女孩。 刚才那俩男生带头鼓掌，“欢迎新同学！” 例行礼貌的掌声后，徐老师指着最后一排靠窗的桌子，“先坐在那里。” 黎嘉背着书包走过去，桌上那男生正趴着睡觉，霸占了整个桌面，没听见刚才动静似的。 她犹豫了下，想小声提醒，就听讲台上一声暴喝。 “戴坤，别睡了！” 第2章 徐老师那声暴喝中气十足，让教室安静了几秒。 名叫戴坤的男生终于抬头，看了眼徐老师，又看了看黎嘉，神情懒散，声音清冷，“什么事？” “你好，我是新转来的同学。那个……老师让我坐这里。” 黎嘉指了指被他霸占着的半张桌面，带着笑意，小心翼翼的样子。柔软的声音，白皙的皮肤，细碎的刘海儿下眉眼秀气，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人畜无害。 戴坤俊眉微挑，往里挪了挪，“新同学啊，坐吧。” 说完，戴上耳机翻桌上的一本物理杂志去了，眼皮都没再抬。 讲台上徐老师也没管他，让班长组织开班会。 黎嘉放好书包，看了眼新同桌，总觉得那张脸有点熟悉，却死活想不起来。 直到班会结束，戴坤拎着书包甩开长腿跟几个男生走了，黎嘉看着那高挑的侧影轮廓，才依稀想起来。 ——好像是今早看她扒垃圾桶的那个男生。 只是这会儿他穿了校服，不像早晨那样抽着烟气质凌厉。 看起来，新同桌挺不好说话的样子诶。 黎嘉默默咬了咬唇，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前排的女生便转过身来，“新同学你好哦，名字怎么写呀？”她笑着将手里的一张纸递过来，连笔都准备好了，“正好要排值日表，怕给你写错了。” 等黎嘉将名字写上去，又念了一遍，“嘿，跟我女神同姓诶。” 姓黎的女神…… 黎嘉立马想到那位美貌的蒙古郡主赵敏。 “女神是黎姿吗？”她眼睛一亮，把笔还回去，见女生点头，也笑起来，“我也喜欢她！暑假刚复习了一遍老版倚天屠龙记，郡主美哭了。”背好书包，反手掏出两枚奶糖，递了一枚过去，“你呐，怎么称呼？” “熊畅，叫小熊好啦。” 女生答得干脆利落，剥了奶糖含着，一道讨论起女神来。 俩人并肩走出教室，正好跟从厕所回来的时琳碰上。 目光相触的那一瞬，时琳若无其事的挪开，喊教室门口的另一位同学。 黎嘉只能淡定地跟熊畅聊天，擦肩而过。 装不认识么，谁不会呀。 - 懒散了整个假期，第二天起床依旧很痛苦，黎嘉吃饭耽误了几分钟，差点迟到。谁知道她那同桌更神，掐着打铃的时间推开教室后门，半秒都不差。 早自习过后，新学期的第一堂课是数学。 徐老师的严肃加上数学对脑细胞的虐杀，让课堂气氛有点沉闷。 这气氛在徐老师宣布马上要进行开学评测考试的时候，更加沉闷了起来。 开学评测考试是宁中独有的变态传统，针对高二高三的学生。在刚开学第二周的前两天组织考试，形式跟月考差不多，考上学期的内容。 学校里大多都是勤奋好强的孩子，为了不让成绩难看，开学前一周得收缰野马般窝在家里，复习上学期的内容。 一场考试杀过去，旧的知识复习巩固完，也能让大家早点进入状态。 徐老师淡定地通知完，宣布下课，临走前又叫戴坤。 “跟我来办公室。” 教室里哀嚎声此起彼伏，戴坤揉了揉眉心，随手丢下笔，从后门跟出去，被徐老师带到办公室的角落。 “黎嘉同学刚来，跟同学们都不熟，你多照顾点。”徐老师摘下眼镜，扔在桌上，慢慢地说。 “好。” “不许欺负同桌。” “老师你这就冤枉我了。”戴坤推了推还没摘下的细黑框眼镜，“我欺负过同桌吗？” 徐老师语重心长，“你从前的同桌都没熬过一星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要团结同学啊。” 戴坤扯了扯嘴角，“怪我咯？” “反正你老实点。”徐老师没好气。 “好，我不欺负她。”戴坤眉峰挑了挑，颇有点不满。 听老徐那意思，仿佛他是个恶霸，专欺负同桌独占地盘似的。他确实喜欢独霸课桌，睡觉出入都方便，不用跟人挤。之前班里有一个空位，徐老师几番调整，最后都是他独占一张。 但那不代表他有欺负同桌的恶趣味。 更何况…… 戴坤想起那位新同桌。 乖巧安静的小女生，今早来教室后趴在桌上看书，话都没敢跟他多说，看着就胆小。 他就算是个真恶霸，也下不去手啊。 戴坤心里吐了个槽，问徐老师，“那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徐老师虽严肃，对戴坤这种不管难度如何，每次数学考试都能拿满分的学霸还是很喜欢的，点到为止，挥了挥手，“去吧，快高三了，抓紧点。” “嗯。”戴坤敷衍着，赶紧溜出办公室。 办公室在四楼，三班的教室在五楼。 戴坤一只手插在口袋，一步两阶地上楼梯，悠然如闲庭信步，神情却懒散而冷淡。身板儿修长，宽肩瘦腰，愣是将宁中那平淡无奇的校服穿出洒脱磊落的味道。 迎面走来的同学自发避让在旁边，虽然躲避，目光却管不住要多瞄两眼。 ——长得帅就是好，爬个楼梯都养眼。 更何况，这位还是学校里大名鼎鼎的人物。 宁中学霸虽多，像戴坤这种物理和数学次次拿满分的却绝无仅有，虽没参加竞赛，却早已扬名校内外。 更别说戴坤长得还帅，听说练过散打，有一回校外的混混挑事惹毛了他，戴坤单枪匹马把四五个人打趴在地，他毫发无损，拍拍身上的灰就走了。 打那以后，就连横行宁中的校霸都不敢招惹他，约着玩过两回，挺客气。 这种人谁敢惹？ 戴坤拿着气场开道，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教室。 最后一排的课桌上，黎嘉软软地趴着，将脑袋搁在手臂上，正跟做前排的熊畅说话。 考试的消息乌云似的压在头上，熊畅觉得郁闷，正给黎嘉科普这变态规定。 黎嘉两只手抱着热水杯，将桌洞里的小零食掏出来跟熊畅慢慢吃，听得认真。 “卷子难吗？跟期末考试比起来呢？” “难度差不多。”熊畅咬了两片小饼干，眼睛亮亮的，“在哪买的？这味道不错。” “在我原来学校附近，不知道这边超市有没有进，你喜欢呀？” “这个味道很好吃，学校附近好像没有卖的。” “那我周末多买两包屯着。” 熊畅正想说好，一抬眼见戴坤闪进教室门口，低声提醒，“戴神肯定被老班唠叨了，待会别惹他。” 黎嘉还以为她只是想起来随口提醒，挺好奇，“脾气不太好吗？” 话说出口才察觉不对，顺着熊畅的目光往后一瞥，戴坤那两条大长腿就在不远处，不知有没有听到。 黎嘉心里窘了下。 她平常很少议论人，刚才问那一句，完全是因为戴坤给人的压力太大，懒得搭理任何人似的，周围同学也很少打扰他。 她初来乍到，在奇怪的沉默里憋了半个早晨，实在忍不住啊。 心里咚咚的跳，黎嘉只能面不改色地补充，“我之前看原著小说，觉得他脾气性格什么的都还好啊……难道电视剧改得太多？” 这话题转得太快，熊畅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从善如流，“嗯，大概是改的。” “唉，所以还是该看原著。” “对啊，回头书借我看下。” “好。”黎嘉满口答应，煞有介事。 熊畅忍着笑，朝她挤挤眼睛。 旁边人影一闪，戴坤已经坐了下来。 黎嘉没敢看他，抱着水杯喝了两口温水压惊。 离下节课只有两分钟了。 刚开学，课表贴在教室门背后，戴坤当然是懒得抄的，于是喊隔着两排的男生，“老潘，下节什么课？” “操，还没抄呢！我问问啊。” 老潘大名潘岱松，跟戴坤幼儿园就认识了，赶紧问同桌。 可惜周围几个都没来得及抄。 黎嘉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来，“下节课是语文。” 声音不高，声线软软的。 戴坤看了她一眼，随口说：“好。” - 这一整天黎嘉都没敢再造次，戴坤也一直是生人勿近的姿态。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她忘带了手机，下课后赶紧回教室去取。 这会儿大家都结伴去吃晚饭，教室里几乎没人，只有戴坤收好了书包，正准备回家。 见了她，戴坤脚步一顿，靠回窗台，神情懒散，“新同学。” “啊？有事吗？” “商量个事。帮我解决那半边黑板报呗？” 戴坤低头，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窗户敞开，有风扑进来，卷起窗帘，不知是不是错觉，黎嘉仿佛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这烟味让她想起了昨天戴坤抽烟时的冷厉眉峰。 感觉……不太妙啊。 第3章 因为戴坤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黎嘉一整天都规规矩矩地守着小半张桌子，没敢打搅。这会儿大佬忽然逮住她，事出蹊跷。 这是个不好惹的人，熊畅早上就提醒过的。 黎嘉头皮一麻，“为什么？” 等了片刻没听见回答，抬起头，戴坤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在她惴惴抬头的时候，他俯身凑到她面前，语气戏谑而低沉，“因为——我脾气不太好。” …… 完蛋，新同桌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这显然是故意的！ 黎嘉脸上有点泛红，气短认栽，小声嘀咕，“那……好吧。” 两个人离得很近，她漂亮的眼睫微垂，目光躲闪不敢看他，只留下秀气的眉眼轮廓，鼻尖有点爬楼后沁出的汗，底下双唇柔软。 戴坤盯了会儿，勾唇笑了下，将书包甩在肩上，甩开大长腿走出教室。 “谢了啊。” 声音已经到走廊了。 楼道里人很少，出了教学楼，正对面是个大花坛，晚风吹过，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 戴坤心情很好，嘴角甚至抿着点笑。 他是真没想到黎嘉会答应，原本只是心血来潮逗一句，谁知她真当成了事儿。仿佛犯错后被揪到小尾巴，被人威胁住了似的。 还蛮可爱。 没走几步，绕过一棵郁郁葱葱的槐树，对面潘岱松刚打完篮球，满头大汗地走过来。 “老大你又翘晚自习？不怕老班唠叨啊。” “回教室？” “嗯，篮球得放回去。” “正好。”戴坤直接带他进了隔壁小卖部，拿两个大果粒，随便挑几样零食，“给新同学。” “哟！”潘岱松一把擦掉额头的汗，眼睛都亮了，“什么情况啊？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长这么大，从戴坤家出事之后，潘岱松还是头一回见戴坤给女生买东西。 那女生还是侵占了戴坤地盘的同桌。虽说长得漂亮，性格看着也挺好吧，毕竟是入侵者，占了半个桌子让戴坤没法趴着睡觉，按理戴坤是不会搭理的。 他眼里的八卦揶揄太明显，戴坤只丢给他一记鄙弃的眼神。 “找死啊？” 谢礼而已么。 潘岱松不怕死，还想探问究竟，忽然见几个男生走了进来，都没穿校服，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几个他大概都认识，宁中高中部最不学无术的一群人，家里有钱，又没上进心，整天抱团晃荡，逃课翻墙、打架泡吧，无所不为。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摞处分，却还是毫发无损地招摇过市，在学校里日天日地的。 领头的孟起跟戴坤挺熟，进门就打招呼，“坤哥也在呢？” “城南新开了家台球店，一起去啊？”有人问。 戴坤随便点头，“走呗。” 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去打台球。 - 临近傍晚，喧嚣和读书声暂时静下去，校园里有种别样的安谧。 校广播台的播音便在此时开始，声音甜美的播音跟大家打完招呼，放了首歌，轻快的吉他前奏过去，浅吟慢唱的男声笼罩在校园上空。 “是你那一天 突然就闯进了我的世界 把我的世界一切都改变 我却心甘情愿为了你告别从前……” 同行的有人闲扯淡，“今天的播音是周娇吧？选的什么破歌。” “就是她，那么嗲的声音，听着骨头都酥了。” 孟起递根烟给戴坤，“说起来她长得还挺漂亮的，下回带出来玩。坤哥应该认识？” 戴坤随手接了，掏出火机，青烟过后火星明灭，他的脸便笼罩在烟雾里。 “周娇……谁啊？” “操！上学期刚跟你表白过。人家也算学校有名的大美女，你也太不给面子。” “跟坤哥表白的人海了去了，没几个敢冲到跟前，记那些干嘛。”旁边宋驰远起哄，“孟哥看上那妹子了？让坤哥约，保管能约出来。” 戴坤笑了笑，没接茬，两眼微眯，吐了个眼圈。 - 校园里，潘岱松顶着满头汗水回到教室时，黎嘉正在写黑板报，熊畅吃完饭回来上自习，在那帮忙。 他把大果粒和零食一股脑放在黎嘉桌上，过去围观，靠在课桌上。 “熊，这期黑板报还没到你们吧？” 三班的黑板报是分组办的，按姓氏拼音排，半个月出一期。 熊畅正在角落里画一只猫咪，“当然没到我，我帮黎妹。而黎妹呢，是帮这位大爷——”一颗粉笔头精准地砸在戴坤桌上，她气哼哼地往旁边让开点，“看看，画得怎么样？” 潘岱松端详片刻，“很好看。是只熊猫？” “滚！” 毫无疑问地被熊畅砸了一拳。 潘岱松不痛不痒，笑着扔下篮球，去食堂吃饭。 黎嘉也很快将黑板报写完。 她语文成绩好，自学过一点设计素描之类的，足够应付这个。在从前班里的时候，黑板报也几乎是她跟好朋友包办。这事儿驾轻就熟，不到半个小时全部搞定。 教室里陆续有同学回来，准备上晚自习，打打闹闹的。 黎嘉迅速去学校外面吃了饭，踏着七点钟的打铃声走进教室。 七点到七点半各个班级都看新闻联播，黎嘉兴趣不高，拿了本课外书压在语文课本下面偷偷翻。 后面三节晚自习，黎嘉得上完两节才能回去。 宁中教学水平高，学习风气也好。三班不像吊尾巴那些班级似的龙蛇混杂，虽有调皮的，大半都算老实，晚自习安安静静，除了偶尔飞过几个小纸条，很少有人说话，教室里安静得只有翻书声和笔尖滑过稿纸的刷刷声。 戴坤不在，桌上很宽敞。 黎嘉写完作业，习惯性地将课外书掏出来，翻了两页，心里有点罪恶感。 犹豫了下，还是忍着脑袋疼把数学辅导书拿出来，做今日份的习题，顺便复习上学期的内容。 毕竟已经在妈妈秦璐跟前放下豪言壮语，这次考试要是砸了，实在有点丢脸。 何况今天的时琳实在高傲得可以，几回碰见她都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黎嘉倒是很好奇，懒散了一年半，两人的差距到底能有多大，值得时琳傲成那样子？ 让人很不爽啊。 黎嘉暗暗立了个旗帜，要首战告捷！ 为了不让旗帜倒下，她咬着小银牙克制住偷懒的冲动，开学的前几天上课格外认真。 课外书被压在桌洞最下面，每天下午的自习课迅速解决当天的作业，晚上就抽空复习上学期的内容，觉得满意了才看小说放松下。 前所未有的刻苦。 她那位大神同桌每天都是下午放学就走，晚自习从没露过踪影，徐老师看见了也不管。 黎嘉乐得独自霸占课桌。 - 转眼就是周五。 因为秦璐晚上有应酬，黎嘉回去也是一个人，下了晚自习后，索性跟许晓萌在学校附近的小广场溜达了一圈，才各回各家。 从广场回去的路不太熟，黎嘉绕了好半天才看见那几座六层的小楼房和隔壁的高楼。 显然是她住的小区。 这条路比较偏僻，稀稀疏疏的路灯光线昏暗，有两只流浪猫在晃。 黎嘉穿着单薄的校服，觉得有点冷，怕感冒赶着回家，便壮着胆子往里走。 到了一处十字小巷口，昏暗中有两个人往这边走过来，黎嘉心里咚咚直跳，安慰自己小区附近的治安不会太坏，嗓子却还是觉得干燥。 对面是几个小混混，染着满头黄毛，破洞牛仔的衣服有点夸张。 “是她吗？”有人问。 “应该是吧，青哥说的就这时间，这条路平时又没别人走。”昏暗里有人走出来，拦住黎嘉。 穿着校服的女生，乖巧柔顺的模样，规规矩矩地背着书包，拉链上还吊着毛茸茸的兔子。 后面的小混混不太确定，“真的是她？” 不像是能打架教训人的恶霸样子啊。 有人不耐烦，“管他呢，说的不就这时间这地儿么，揍一顿回去就交差了。” 这也太倒霉了吧！ 黎嘉是个乖孩子，没碰见过这阵仗，心里觉得害怕，敲着小鼓似的。 她后退两步，抓紧书包带做好逃跑的准备，又赶紧解释，“那个……你们找的应该不是我吧？” “是我。”身后响起个散漫的声音。 黎嘉愕然回头，昏暗的路灯下，戴坤不知是何时走到了她身后，手里拎着外套，孑然一身。晚上有点冷，他只穿着件黑色t恤，上面印着熟悉的骷髅头，昏暗中有点狰狞。 他应该是喝酒了，身上酒气很明显，单手插在裤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见黎嘉还呆站着，低头提醒，“还不走？” 第4章 黎嘉当然不敢留在这里添乱，被提醒后回过神，赶紧跑远。 站在离家稍近的地方，她心里又害怕又慌张，握着手机的右手都有些颤抖，110都按好了，一旦有不对劲的，赶紧报警。 不远处已经打了起来，五个小混混围殴，戴坤应付得游刃有余。 手起脚落，干净利索，那身黑衣黑裤浑然一体，挥拳踢腿像带着风。 见对方有人掏出把管制的刀具，劈手夺过来，放手里掂了掂才明白是吓唬人的玩具，一甩手扔到远处，捧在路灯柱子上，发出声叮当脆响。 小混混们气势更弱，被打趴在地，显然看出这是个硬茬子，不敢再硬杠，抱头鼠窜地跑了。 前后也就那么几分钟。 黎嘉看得目瞪口呆。 她长这么大，除了电视和电影外，还是头一回当面看人打架。 没拍板砖没揪头发扯耳朵，更没有传闻里放狠话互怼的桥段，上来就打，戴坤那不知是格斗还是散打的功夫，行云流水似的，出拳踢腿又狠又快。 这同桌……有点可怕啊。 黎嘉还在发呆，戴坤已拎着外套走到近处。 见她手掌里亮亮的，一眼扫过去，是手机屏幕。临近小区，路灯的光线亮了许多，他喝了酒，不像白天那么高冷，咧嘴笑了下，“怕了？” “呃……有点。”黎嘉赶紧把手机藏到背后，老实承认。 “这么点胆量还敢一个人走夜路。”戴坤单手插在裤袋，俯身侧头，凑近她两只眼睛看了看，找眼泪似的，“还好没吓哭。” 离得太近，有淡淡酒气扑过来，黎嘉听得出他的调侃，撇了撇嘴。 戴坤便懒洋洋地笑，“这儿离派出所远，社会青年很多。晚上别走小路。” “嗯，知道了。”黎嘉受教，“你没事吧？” “打着玩。”戴坤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带着她往前走了一小段，在分岔路口停下脚步，身上的酒气隐约传到鼻端，声音也是低沉的，“回吧。” “那……再见。” 黎嘉胆子小，刚才那场面看得心有余悸，大佬跟前也不敢乱说话，一溜烟赶紧跑到面朝大路的小区门口，心里才镇定下来。 回过头，见戴坤还站在岔路口站着，又挥了挥手。 隔着不远的距离，明亮路灯下她的脸颊被照得分明，像是蒙了层柔和的光晕，眉眼弯弯带着笑，头发微微吹乱。 宁中的校服裁剪得相对宽松，穿在她身上，两肩秀弱，腰间空荡荡的，显得纤细。 挥手的时候，那只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的110应该还没删。 一看就是乖乖女，这点小事就准备叫警察叔叔，当男生都是弱鸡吗？ 他扯了扯嘴角，将外套甩在肩上，往紧邻的隔壁小区去了。 这事儿黎嘉没敢跟秦璐说，周末两天都躲在家里，为立下的fg专心复习。 - 周一早上天气很好。 黎嘉起晚了没来得及在家吃早饭，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包子，心情不错。 考试九点开始，班上的人都分成两拨，一拨在本班教室，另一拨去高三三班的教室，这会儿人还没走，教室里乱哄哄的。 平常高高堆在桌角的书都被搬走，住宿生的搬回宿舍，走读生的摆在窗台甚至教室后面的空地。课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旷得让人不习惯。 黎嘉的学号排在末尾，要去高三那边的教室。 她靠着窗台背了一遍单词，已经八点四十了。 同学们陆续往考场走，她也将书包塞在桌洞里，拎了笔袋，跟隔壁桌的女生一起去高三的教学楼。 结果竟然碰见了熟人！ 数着桌角上白纸黑字的学号一路往里走，黎嘉在最右边的倒数第二排找到了位子，旁边的位置空着，桌上只扔了个笔袋。 语文考试当然是无需复习的，她手里只有纸笔，于是百无聊赖地在稿纸上涂鸦。 涂鸦涂到一半，听见头顶一道迟疑探问的声音，“黎嘉？” 她抬头，桌子跟前站着两个男生，都是高三的。前面那人高高瘦瘦，长得白净斯文，鼻梁上架着副眼镜，校服拉链开到胸下，露出锁骨线条，无端让她想起小说里描写的禁欲系斯文败类。 当然，此人不是败类，还是个挺温暖的邻家哥哥。 黎嘉差点结巴，“杨……杨哲？” 杨哲已经在她前面坐下，转过身来，将她上下打量，眼里的惊喜毫不掩饰。 “不是留在十中了吗？转学过来了？” “对啊，这学期刚来的。” “难怪之前没看见你。这什么玩意儿？”杨哲看她的稿纸。 黎嘉赶紧拿两只小手臂压着藏起来，抬头送上个笑脸。 她跟杨哲是初中认识的，为了参加作文竞赛，经常一起去老师家里接受辅导，有时候晚了，杨哲还会送她回家。中考时杨哲的排名在全市靠前，于是来了宁中，据说是高三年级常年稳居第一的大学霸。 这么一想，在学霸们纷纷涌入宁中时，她还在十中混日子…… 好像真的有点贪图安逸不思进取。 黎嘉默默地鄙视了下自己，趴在桌上跟杨哲聊天。 几分钟后，戴坤掐着时间进了教室，目光扫了一圈，一眼就看见黎嘉的笑脸。 整个教室都坐满了，只有杨哲旁边空着。 戴坤都不必看学号，径直往这边走。 到了黎嘉跟前，仍是那副高冷的拽样子，目光触碰了下，多余的招呼都没打。 这边刚坐稳，铃声一响，监考老师踩着点进了教室，分发卷子。 有熟人当然是很好的，考完语文，互相留了手机号，黎嘉跟杨哲一起去吃午饭，正好请教了下学神兄稳居头把交椅的秘诀。 杨哲送了她六个字。 预习、听课、做题。 黎嘉记下，回头想了想，这好像……也不算秘诀啊。== - 考试分数出得很快。 学校里测评的考试不算太严格，语文卷子由老师亲自批阅，剩下几门的选择填空都是抓了成绩优秀的同学当壮丁，对着答案批改。周三核对过成绩，周四中午的时候，所有的排名和成绩便公布了出来。 跟往常差不多，孙建宇稳居第一，671分的成绩排学校第三。 时琳班级第二，学校第十。 中间名次变动不大，就只有班上第六名和第七名有点奇葩。 第七名是戴坤，数学和物理单科都是很帅气的满分，语文英语都一百出头，总分625。 第六名是黎嘉，语文141，英语146，理综还算可以，数学只有一百出头，总分629。 成绩一贴出来，不止三班的学生，就连各科老师都目瞪口呆，内心活动无比丰富。 这次考试难度中等，黎嘉那两科都是学校第一，跟横空出世的黑马似的。就是数学和理综拖后腿严重，被隔壁栏的戴坤对比着，很惨。 戴坤的情况也差不多，数学物理一枝独秀，语文和英语被衬托得格外惨淡。 那并排列着的分数，算是个小小的奇观。 老师们喝着茶讨论这对偏科严重的奇葩同桌，看能不能互相拉一把补救下。 三班的教室里都是议论声，有人抱怨发挥失常，有人窃喜分数提高，还有人赞叹横空杀出的转学生有点厉害，深藏不露。 黎嘉看完成绩就趴回桌上睡觉，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这成绩完全超出预期，对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对得起前两周的刻苦复习。 感觉自己很棒呢！ 戴坤从外面回来时，就看到了一枚睡觉时嘴角微微抽搐的傻孩子。 桌角整整齐齐的堆着一摞书，剩下一方逼仄空间。 她趴在那里，娇娇小小。校服被压出点褶皱，她的脸枕着胳膊，细碎的头发贴在腮边，被窗口的风轻轻吹着，慢慢往嘴角爬，让人有种想帮她捋到耳背后的冲动。 如果碰上去，脸蛋应该挺软的。 戴坤坐回椅子，赶走这莫名其妙的念头。 就是有些好奇她傻笑的原因，忍不住多瞥了两眼。 桌洞里突然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黎嘉被吓醒，豁然睁眼。戴坤迅速收回目光，百无聊赖似的，将目光投向窗外，隔出一方请勿打扰的角落。 黎嘉心里噗通噗通的跳，也没留意旁边的戴坤，迅速摸出手机，关掉振动模式，又搞成静音，确保不会再闹出半点动静，才点开短信。 是许晓萌发来的。 ——听说你考第一了！！！ ——？？？没有啊，才第六。 ——我朋友在办公室听见的，英语成绩碾压各路学霸，分数恐怖！ ——啊英语是的，嘿嘿。 ——哈哈哈哈哈哈gxgx！要请客！ ——好呀，想吃啥？ ——小团圆的酸菜鱼！ ——满足你！我叫上小熊如何？ 许晓萌听黎嘉提过熊畅好几回了，知道那位性子直爽，帮了她家黎妹不少，当然乐意认识。 下午放学后，黎嘉没去食堂，拉着许晓萌和熊畅直奔小团圆。 小团圆是学校附近一家餐厅的名字，装修很漂亮，菜也做得好吃，趁着晚自习前那点时间吃饭刚好，就是稍微有点小贵。学校里除了孟起那一堆有钱子弟花钱大手大脚，多半还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每个月生活费有限，当然不能挥霍。 好在黎嘉手里有攒下的稿费，不算多，请客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跟许晓萌的交情不必说，拉上熊畅，也是带了感谢的意思。 毕竟是转学到新班级，熊畅的友好打消了黎嘉不少忐忑。 三个人靠窗坐下，一顿饭吃得很开心，临走去隔壁店买三杯奶茶，好巧不巧地，竟然碰见了时琳和何惟——时琳那位男朋友。 第5章 时琳显然没察觉后面有熟人，跟何惟肩膀贴着，却没敢挨得太近。 何惟个头比她高，正侧头跟她说话，高中的男生青春洋溢，他是校乐队的主力，唱歌好听，低头靠在时琳耳边说话，若即若离。 时琳偶尔跟他目光撞上，耳根微红，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校规上明令禁止，不许学生谈恋爱。 虽然许多人把校规当废纸，学校也不像防火防盗似的防早恋，但时琳是班上的副班长，各科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当然不敢公然违反校规。跟何惟的关系也是藏着掖着，走在路上总要隔开半个人的距离，在外面也不敢太招摇。 但毕竟青春年少，这样近乎耳鬓厮磨的暧昧，仍让人脸红心跳。 想远离，却还是忍不住靠近。 时琳全神贯注，等拿到奶茶转过身，才看到对面的三个熟人。 一瞬间似乎有点尴尬。 时琳看了看熊畅，又看了看黎嘉和许晓萌，打算挪开的脚步迟疑了下，又停住，微笑了笑，“好巧啊，你们也来买奶茶？” 目光是落在熊畅身上的。 熊畅也笑着招呼，“巧啊，这家奶茶挺好喝的。” “对呀，那我先走咯。”时琳没再多逗留，捧着奶茶飞快走了。 何惟慢了半拍，像是犹豫了下，摆了摆手，“拜。” 然后大步跟上去，跟时琳隔出半步的距离，偏头说话。 好像是时琳不满，蹙眉抱怨，他好言好语地解释，又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爱憎黑白分明的时候，许晓萌对时琳意见很大，刚才被时琳无视，更是不爽，看着那对背影啧啧称叹。 “真是越来越高调了诶。” 熊畅当然也察觉刚才的暧昧，觉得好奇，“那男生谁啊？” “听说是校乐队的，唱歌蛮好听。”许晓萌倒没有乱八卦，只是问黎嘉，“她还是那么拽吗？” “额……差不多。” “眼高于顶么，刚才都没正眼看。”许晓萌嘀咕，“这回考试她多少分？” 黎嘉愣了下，“……没看诶。” 当时净顾着看自己的，然后偷乐了，还真没留意别人。 倒是熊畅记得，随口回答，“657吧好像，班里第二。” “那也没高太多嘛，30分的差距，凭黎妹的脑袋瓜，数学物理提个十几分，早晚能超了。”许晓萌心直口快，情绪也不太会藏着掖着，“就看不得她那拽样。上次初中班在这儿的聚会，她那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还拐着弯嘲笑你呢，气死我了。等你哪天反超了，我请你吃大餐。” 黎嘉抿着嘴笑，有些无奈。 “30分呢，又不是捡来的，哪那么容易？” “姐姐相信你啦！重新给她压回去。” 许晓萌也不知哪来的信心。 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熊畅想想刚才时琳微微僵硬的表情，立马嗅出不同寻常的气息，“哎黎妹，你俩以前认识？” “初中时候跟她同学过。” “不是吧……”熊畅接过奶茶，吸了一口，“在班里都没说过话诶。” 黎嘉怀着相安无事专注学习的心态，没打算在新班级抖露时琳的黑历史，只蹙眉哀叹，“谁让我是学渣，长得又不够高呢，人家眼睛长在脑袋顶上呗。” “学渣？我看你是欠扁！” 黎嘉同时被俩人揍了。 往学校走的时候，熊畅揽着黎嘉肩膀，鼓舞打气，“加油啊，萌妹那顿饭算我一份儿。” 她在班里成绩中游，跟时琳同班两年，平时的来往也不多—— 时琳入学时成绩不算特别突出，挺低调，待人也算有礼貌。高一下学期爬到前三，就渐渐高傲起来，平时只跟几个学霸玩，跟同宿舍的关系据说也不算好。 这是各人待人接物的方式不同，没啥好嚼舌根的，熊畅以前也没留意过。 让人不爽的是别的事。 宁中每学年评三好学生和奖学金，除了考试分数外，在班级的职务都会加分，所以职务竞争比较激烈，大家也都会比较负责。 比如熊畅是卫生委员，这方面就特别尽职尽责，没几天都会默默查一遍卫生，还会经常主动帮值日生打扫教室，清扫死角，年级卫生评比的时候，三班也是名列前茅。 时琳挂的是副班长和英语课代表的名头，但是……基本不干活。 只在填履历的时候大喇喇的写上，作为评测的筹码。 班长大人是个耿直的男同学，辛辛苦苦干了一学年，大事小事全都担着，却因为成绩差了一点，最终评比还是被踩了下去。大学霸孙建宇只担任数学课代表，因为班长加分很多，评测的分数当然也没能压住，让时琳拿走了上学期的三好学生和奖学金。 熊畅没指望跟他们pk，但是对于时琳这种尸位素餐白捞好处的行为，是很不齿的。 ——这似乎也是班里很多人的想法。 - 周五下午开班会，徐老师身为班主任，强调了几件新学期要注意的事情之后，先回办公室去，由班长孙天奇组织选新一届的班委。 参与竞选班长的有四名同学，孙天奇和时琳都在其中。 同学们自制选票，写了想选的正副班长的名字，结果孙天奇以全票连任班长，时琳以不小的劣势败给另一位同学，退位让贤。 这就有点尴尬了。 唱票结束，孙天奇对着黑板上的投票数宣布结果时，时琳一直在座位上没吭声。 之后选各个委员和课代表，熊畅也毫无争议的连任。 班会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地去吃饭，难免讨论班委改选的结果，调侃新的班委。 满教室叽叽呱呱，打闹说笑声不断。 时琳心情不太好，跟谁也没打招呼，目不斜视地走了。 连任的熊畅倒是很开心，跟黎嘉和好朋友许茵、姜灵灵她们去食堂吃完饭，又钻进小卖部请大家吃零食。 许茵和姜灵灵都是住校生，今晚正好要值日负责宿舍和那层楼道的卫生，先走了。 剩下熊畅和黎嘉咬着雪糕去操场散步。 夕阳斜挂，操场正中间是个足球场，有男生在踢球。 不远处篮球咚咚跳跃，几个男生挥汗如雨，其中就有顾不上吃完饭直接打球的潘岱松，在围观的女生面前尽情耍帅。 塑胶跑道上女生三三两两地散步，角落里树木阴翳，有女生坐着背书，也有不怕死的小情侣聊天打闹。 校园上空则飘着广播里悠悠的歌声。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刻很有夏天的感觉 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 明天就是周六，晚自习也没多少任务，这仿佛是一整周里最放松的时候。 熊畅踢着跑道上不知是谁丢的一段铅笔头，不时看看篮球场。 “潘岱松打篮球好像挺厉害诶……”黎嘉也跟着她看。 “这货是班里的篮球校队的队长都不太能守住他。” “那他怎么不去校队打啊？也算是特长了。” “不知道呢，好像是因为戴神吧——戴神那脾气你知道的，高一的时候跟篮球队长打过架，潘岱松跟他又很铁，不乐意跟那群人玩。篮球队长和校乐队有个人都在追校花，校花又追戴神，学校贴吧里打嘴仗呢，听说很热闹。” 熊畅在操场边空着的秋千上坐下，单手扶着铁链，慢慢荡开。 黎嘉也慢慢荡，笑着摇头，“无聊。” 熊畅随口八卦，“对了，时琳跟乐队的女生玩得倒挺好。” “不过她唱歌挺好听的。”黎嘉跟时琳闹僵之前，其实蛮喜欢听时琳唱歌。 年级排名靠前的学霸，又有音乐天赋，长得不算差，算起来时琳也是个赢家。就只是脾气不太好，稍微有点势利眼，会跟乐队的女生玩，恐怕是为了借机盯着何惟。 不过那跟黎嘉也没关系。 她有自己的烦恼呢。 黎嘉在秋千上晃啊晃。 闭上眼睛，余晖洒在脸上，像是琥珀的颜色。 眼前浮起那张高冷的脸，一会儿眉峰冷厉地抽烟，一会儿趴在桌上懒洋洋地睡觉，一会儿又散着酒气打架，一会儿转着笔做数学题…… 抽烟打架偏科严重的学霸，跟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都有瓜葛似的，是个神人。 黎嘉将最后一点雪糕吃完，连同熊畅的一块扔到垃圾桶里。 回过头的时候，看到有女生正朝这边议论，在她看过去时，迅速低头假装做别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好像是开学的第一周就有了异样，偶尔会发现有人议论她。 这异样越来越明显，升旗跑操上下课的间隙里，好像总能碰见几回。 黎嘉经历得多了，有点烦躁，迟疑了下，问熊畅，“戴坤在学校很有名吧？” “当然啊。” “他以前没有同桌吗？” “有过几个，都没有撑过一周的。” “为什么？”黎嘉好奇。 “戴神不喜欢跟人挤呗，想赶人走，方法多的是。说起来，他对你算是温和的了。” “那我还得感谢他不赶之恩咯？” 熊畅哈哈的笑，显然也是顺着黎嘉四处乱瞟的目光看出了异样，站起身走过来，一语道破真谛—— “戴神在学校大名鼎鼎，喜欢他的女生能组好几个班，可惜戴神谁都看不上。黄金单身汉名声在外，他的同桌不是那么好当的，大家都偷偷关注着呢。少女，任重道远啊。” 黎嘉：“……” 她能申请换个同桌不？ 第6章 换同桌当然是暂时不可能的。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Ｃ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戴坤虽然有不少毛病，但也是成绩前排的学生，加上数学好得变态，非常得徐老师看重。黎嘉转学过来没几天，莫名其妙地提出这种事，只会给老师留不好的印象。 只好先忍着了。 上午第一节是英语课，老师讲完半篇课文，剩下的时间小组讨论发言。 熊畅和她同桌徐文韬转过来，跟黎嘉和戴坤一组。 徐文韬是个乐观的小学渣，数理化还能听懂一些，英语课向来听天书似的，对这种活动深恶痛绝，一转过来就唉声叹气，咬着笔头很苦恼的样子。 戴坤对英语不热衷，背靠窗台神游。 对于熊畅而言，以前每次小组讨论都是折磨。俩伙伴帮不上半点忙，她的英语考试还行，口语有点惨，还得硬着头皮上，简直受刑似的。 好在现在有了黎嘉！ 熊畅揣着终于有了救星的心态，转过来立马问黎嘉，“黎妹，你口语怎么样？” “还行吧。” “太好了！”熊畅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待会的总结陈述交给你了！” “没问题。”黎嘉声音低低的。 熊畅觉得不对劲，看着她微微泛白的脸色，“身体不舒服吗？” 黎嘉咬着唇摇了摇头，只抱着热水杯喝了两口。 熊畅会意，没再多问。 黎嘉忍着大姨妈刚来的疼痛，取出张纸，列了陈述提纲。 小组讨论的题目不难，黎嘉自发担起组长的重任组织讨论。熊畅很配合地用了英语，有两处语法和用词不当的纠正了就好，两个男生都是口语渣，黎嘉只能默默帮他们翻译过来。 结束前两分钟，黎嘉看着提纲在心里理了一遍。 讨论结束，时琳是英语课代表，带头陈述发言，得了几句表扬。 之后各个小组依次发言。 黎嘉这一组在最后。 她这回考试英语成绩领跑全校，同学和英语老师都蛮期待，之前小组发言时教室里还有人悄悄开小差说话，到了她，几乎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投了过来。 黎嘉忍着小腹的难受站起来，扫了眼稿纸，然后开始陈述。 “duringthediscussionof……”声音不高，但是很清晰流利，悦耳得很。 她每天都会抽出半小时念课文，还会找些英语材料在上下学的路上跟读，发音和语感完全没问题，加上讨论是她组织的，过程和结论都了然于胸，理顺之后，脱稿毫无压力。 发音漂亮，声音好听，逻辑清晰，结论完整，整个陈述简直漂亮得不行！ 没等同学们有反应，英语老师满脸激赏，先鼓掌起来。 掌声持续了好半天，黎嘉站得难受，坐回去后，微微蜷缩。 后面英语老师的夸赞她没太听进去，倒是旁边的戴坤一改平时事不关己的样子，靠着窗台看她，欲言又止。 英语老师的粉笔头立马丢了过来。 “戴坤！”女老师清亮的声音抬高了些，趁机敲打，“多跟黎嘉学着点，上课别走神了！” 戴坤抬头，眉目清冷，懒洋洋地回答，“嗯。” 英语老师拿他没办法，总结了几句后宣布下课，让时琳把周五布置的英语作业收上去。 - 各组组长下座位收作业，黎嘉这一组的组长是时琳，从头往后收。 走到戴坤跟前时，她没抱希望地看了一眼，戴坤桌上空空荡荡，显然又没写。以前催戴坤作业时吃亏太多，这会儿都见怪不怪了，她也没再追讨，只问黎嘉，“英语作业呢？” 黎嘉难受得要死，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英语作业，眉头微蹙。 ——作业她昨晚赶着写完了，今早起得晚，出门匆忙，肯定是落在家里了。 她只好抬头，声音有点虚弱，“忘带了。” “忘带了？”时琳点了点手里的本子，像是听见个笑话。 从小学到高中，忘带作业本几乎是没写作业的最佳借口，老师学生都知道。 时琳当组长这么久，男生没写作业的时候，都是厚着脸皮这样说的，每回都被戳穿。 没想到黎嘉一个女生，居然也会种借口。 当她是弱智吗？ 时琳看着趴在桌上的黎嘉，那位头都不怎么抬，懒得跟她说话似的。那傲慢态度让她觉得恼火，更加勾起积压着的不爽——为上周班会上的事。 上周班委选举，时琳没能竞选到副班长本就丢脸，后来推选课代表，别的科目都是上学期的接着担任，谁知道到了英语课，却有人推选黎嘉，呼声还不低。 评测考试中黎嘉那146的高分还贴在教室门背后，比时琳的136整整高了10分，那几个起哄的都拿分数说事儿，觉得黎嘉英语成绩更高，该担任课代表。 时琳一向对英语成绩引以为傲，被当众贬低，心里当然不舒服。 而黎嘉又是个散漫的性子，如果有人请教问题，很乐意回答，但半点都不想担课代表的责任，所以委婉推辞。 最终，英语课代表的担子就又落在了时琳头上。 时琳有种别人不要了才给她的憋屈感，整个周末都过得不太爽快。 结果今早的英语课上，又遭到了一场暴击。 黎嘉陈述完之后的热烈掌声英语老师那激赏的眼神，时琳到这会儿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让她心情复杂，被人横刀夺了风头，而旁人又都在等着看好戏似的。 偏偏这会儿黎嘉又摆出爱理不理的态度。 两人本来就闹过矛盾，时琳又因为何惟的事有心病，逮着这机会，哪会放过？ 她笑了下，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是忘带了还是没写啊？” “真忘带了。” 时琳好笑地看着她，当着周围同学的面，稍微拔高声音奚落，“没写就没写嘛，反正你英语成绩好，我如实告诉老师，她大概不会介意的。”说完，小声嘀咕了声“何必呢”就想走。 黎嘉听得出冷嘲，被人故意曲解为撒谎，也生气了。 “就是没带啊！我待会去跟老师解释。” 声音柔软，语气因为生气稍微有点冲。 时琳停下脚步，脸上也冷了下来，“哟，果然有底气啊。那你就去跟老师解释呗，冲我吼什么，我不过是收个作业……” 话音未落，便被一道不悦的声音打断。 “烦不烦。” 戴坤取下挂在右边的耳机，背靠窗台，侧头看着时琳，眉眼凌厉，神情不悦。 他虽然性格高冷不搭理人，跟女生也不怎么说话，却很少在班里跟人发脾气，所以那不耐烦又冷淡的声音响起来，周围便安静了会儿。 小半个教室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角落里气压霎时变低。 戴坤皱眉，对着时琳没客气。 “收个作业而已，废话那么多。” 周围鸦雀无声，时琳到底忌惮戴坤，怕他当众让她难堪。 犹豫了下，没吭声。 只是学霸当久了好面子，有点下不来台，脸上不由涨红。 隔着两排，潘岱松听见动静嘶了口气，看着戴坤满脸诧异。 ——卧槽卧槽，他那从来不管闲事的发小，是在维护新同桌吗？ 周围安静得诡异，熊畅帮黎嘉冲了热的红糖水回来，看着这阵势愣了一下。却还是硬着头皮闯入低压的怪圈，将杯子放在桌上，蹲在黎嘉课桌旁边，看她的脸色，“要不要去……” 黎嘉双手抱住杯子，烫热从掌心传来，小腹好受了点，“不用的。趴会儿就好了。” 熊畅没再打搅，坐回位子。 旁边时琳跺跺脚，抱着一摞作业离开，别人也都转过身去，陆续拿出语文书准备上课。 没人再敢聒噪招惹大佬。 黎嘉的语文课本在桌角那一摞书的最下面。 整摞的书挺沉，她虾子似的蜷缩在座位上，抽了一下没抽出来，还想加把劲，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而易举将整摞书抬起来，取出最下面的语文书，放在她跟前。 修长而干净的手，骨节分明，袖子堆到肘弯，露出手臂。 轻松而散漫。 黎嘉有点意外，瞥了他一眼。 没等她说话，戴坤唇角微挑，“不谢。” 第7章 语文老师姓张，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学识渊博，性格温和，讲课的时候各种文史典故都能信手拈来，偶尔掺杂一些趣闻逸事，内容挺有趣，让感兴趣的同学听得津津有味。 就只是那语速沉缓平稳，波纹不起，很……催眠。 而且他还有点清高，起初有人不认真听讲时还会提醒下，屡教不改后，只要别影响其他同学，也就听之任之，懒得再管。 比如戴坤。 戴坤对语文兴趣不高，经常被催眠。 从高一到现在，戴坤大半的语文课都是在睡觉，或者翻航空模型的杂志解闷。时间久了，戴坤甚至到了听见这声音就犯困的地步。 今天是个阴天，早上空气比平时潮湿很多，天上灰濛濛的，教室里也很昏暗。 这是个适合睡觉的天气。 上课没到两分钟，戴坤就打起了哈欠。 百无聊赖地看窗外，树枝被风吹得微摆，却还没有下雨的意思。 无聊。 戴坤连杂志都懒得翻，直接趴在了桌上，在平缓的催眠声里昏昏欲睡。 旁边的黎嘉就没这样悠闲的心思了。 她平时痛经不算严重，咬着牙忍忍就能过去，但碰上这种阴沉天气就格外难受。坐着缩着都不舒服，索性趴在桌上，将脸埋在臂弯里，紧紧握住还挺暖和的水杯。 讲台上的声音越飘越远，小腹的难受一阵接着一阵，时间无比漫长。 黎嘉不知趴了多久，稍微挪了挪，原本在桌上的右手臂忽然落空。 她惊了一下，抬起头一看，发现戴坤大喇喇睡得正舒服，占据了大半地盘，她不知何时被挤得只剩了三分之一的课桌，好不可怜。 这当然是很难受的。 黎嘉想了想，轻轻戳戴坤的手臂。 没反应，再戳。 稍微加点力气，继续戳。 这回总算有动静了。 戴坤困兮兮地抬头，额前的黑发被压得有点凌乱，半抬眼皮，目露疑惑。 黎嘉趴在桌上，怕老师发现，声音很低，“那个……有点挤。” 戴坤“哦”了声，往里挪了挪，让出一半地盘。 “够吗？” 目光微抬，对上黎嘉的眼睛时，戴坤忽然愣住。 咫尺距离，她的皮肤白皙软嫩，头发的颜色也点浅，又软又顺的很漂亮。平时刘海儿都乖乖地覆在额前，这会儿有点湿漉漉的，带着闷出的汗意，无精打采。 秀眉之下，她的眼圈有点泛红，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委屈巴巴的。 向来清澈的目光也像是蒙了层雾气，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戴坤瞬间惊醒，盯着黎嘉。 卧槽？？ 这是……哭了？？ 就为这小半张桌子？ 他有点震惊无措，继而生出罪恶感。 平时打架斗凶斗狠，来往的也都是兄弟爷们儿，他可没碰见过这种情况。据老潘说，哄女生可以用糖用零食，可惜他桌洞里没这些东西。 戴坤犹豫了下，掏出mp3，递了个耳机给黎嘉。 黎嘉疑惑，却还是接了。 耳机里传来李宗盛沧桑而带点沙哑的声音，“啊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 这什么意思？黎嘉红着眼睛，有点懵。 大佬爱听李宗盛？ 戴坤心里骂了一句，赶紧切歌，耳机里随之淌出轻松舒缓的钢琴曲，夹杂叮咚水声和鸟鸣，轻松而明快，像是置身丛林，有明媚阳光照下来，溪流在石间潺潺跳跃。 那节奏温暖又懒洋洋的，连带着小腹里打结般的疼痛都缓和了一点似的。 黎嘉眉头稍稍舒展。 戴坤眉目英隽，单手撑着下巴，神情不像平常冷淡，甚至带着点歉意，比了个嘴型—— “别哭了啊。” 见黎嘉眨巴眨巴眼睛没有怪他的意思，把耳机和mp3都递给她，取出本航空模型的杂志，看各种模型去了。 教室里语文老师的催眠曲还在回响，黎嘉偷偷听着音乐，有点懵。 这是……来自大佬的关怀吗？ 还挺别致。 - 课间的升旗仪式黎嘉让熊畅帮忙请假，没去参加，等小腹稍微舒服一点，去跟英语老师解释了作业的事情，然后继续回座位趴着。 操场上，戴坤单手插在裤袋，站在队伍最末，目光四顾浪眼睛。 主席台上教导主任又在训话，通报了孟起宋驰远那群人打架的破事，当众批评。那几位兄弟被各自班主任揪出来，单独罚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后面，吊儿郎当的姿态，丝毫没觉得羞耻。 碰上戴坤看戏般的目光，孟起还咧着嘴悄悄竖了个中指。 “操！”戴坤不爽，唇语威胁，“等着。” 旁边潘岱松无聊扯淡，“老大，你同桌今天怎么了？不太对劲啊。” “生病了吧大概。” “生病了会哭？”潘岱松还记得黎嘉跟熊畅说话时泛红的眼睛，笑着调侃，“是你老毛病发作欺负的吧？上回还骗黎妹帮你写黑板报，又让人家抄课表，又让人家帮着擦眼镜。哥，欺负小女生很有意思？” 升旗后队伍散漫，徐老师不在附近，潘岱松没压低声音。 周围几个男生也笑着看这边。 “真搞哭了？” “教室里可没空位了，戴神要不要多搬张桌子进来？” “小学霸换给我当同桌吧，我一定当神仙妹妹供着，救救我那可怜的英语。怎么样戴神？” “你这烂泥扶不上墙，别耽误人家时间。”有人嫌弃。 也有人不敢相信，“戴神你真让人家擦眼镜？欺负人小女生啊！” “黎妹那么软萌，居然下得去手。” …… 七嘴八舌的调侃，引起三班队伍里小小的骚动，戴坤挑了挑眉。 他和黎嘉视力都还行，不过坐在最后排还是不太能看清，数学和物理课公式比较多，他又懒得动手，每次都是取出眼镜递过去，黎嘉很默契地帮他擦干净的。 如今被拿来揶揄，戴坤神情淡定，“正主都没意见，你们嚷啥？” “打抱不平，不行啊？”潘岱松一脸张义勇为的样子，“人黎妹刚转学过来，天天被你欺负，还以为咱班男生没好人了呢。” 戴坤眉峰微挑，懒洋洋的抬手，“不服来战呗。” “操！”潘岱松看着戴坤那身板儿，转过头去。 跟戴坤打架等同上赶着挨揍。 他又不是受虐狂。 戴坤唇角挑了挑，远远看了教室一眼。 高二教学楼离操场不近，这样看过去，只能数得到窗户，看不见里面的人。 黎嘉应该还是软软一团趴在桌上吧？ 她会不会也觉得，他像个欺压小女生的恶霸？ - 黎嘉发现，戴坤这两天好像不怎么睡觉了，碰上无聊的课，都是玩一堆银色的小球。 好像是叫巴克球。 一堆豆子大的小球黏在一起，应该是有磁性的。 戴坤手指灵活修长，不想听课的时候就掏出来专心摆弄，快下课的时候，小球会堆成各种很奇怪的几何形状，整齐又复杂。 看着还挺费脑子的。 黎嘉的数学有点渣，空间和几何相关的方面更弱，每回都能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戴坤不再上课睡觉，她就不必再被挤到角落受委屈了。 黎嘉还是蛮开心的，早上到了教室，除了将整张课桌擦干净，还会帮戴坤整理下桌角乱糟糟的书。 送走了大姨妈，黎嘉满血复活，跟许晓萌逛文具店的时候，又买了个漂亮的素描本藏在桌洞里，无聊的时候随便画几笔，或者记下各种突然冒出来的灵感，等假期里写出来，还能愉快地换点稿费。 ——这东西当然不敢给秦璐看，一直藏在桌洞里。 很快到了三月底，第一次月考也越来越近。 黎嘉这几周学得认真，按部就班地预习做题复习，知识点掌握得还算可以，至少不用像刚开学时那样咬断笔头苦着脸复习，心里还挺踏实。 周五那天是许晓萌的生日，几个朋友商量了下，决定翘了晚自习给她过生日。 黎嘉是个乖孩子，怕翘晚自习被老班查出来唠叨，以身体不适为由，跟班长请了假。 周五晚自习本就不严，孙天奇很爽快地答应了。 下午放学后，黎嘉迅速收拾了书包，到校门口那棵显眼的老槐树下等人。 她平时都乖乖上晚自习，难得早早溜走，戴坤看着迅速撤退的同桌，还有点意外。 戴坤是翘课从来不打招呼的人，将物理作业最后一题迅速解决，丢下纸笔，才拎着近乎空荡的书包离开教室。 出了教学楼，孟起带着那群人已经等着了，约好了跟戴坤去开黑。 学校广播台里吉他慢弹，是轻快的调子。 一伙人走到校门口，戴坤肩上吊着书包，目光越过伸缩门，忽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整齐干净的校服勾勒出纤秀轮廓，书包上吊着毛茸茸的小兔子，短发微垂过肩头，遮住半边侧脸，发梢在晚风里扬起又落下。 不用看眉眼，单看那身形气质，就知道是黎嘉。 她好像在等人，两只手抓着胸前的书包带，在槐树下的花坛边一跳一跳的，不时四处张望。 夕阳的光斜照在她身上，临近傍晚格外明亮，槐荫里碎影摇动，跟吉他弹拨的调子应和。 黎嘉头发被吹得有点乱，抬手捋了捋，露出皎白脸颊，秀气眉眼。 戴坤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有点挪不开。 有几个女生往黎嘉身边走过去，为首的人被孟起他们带出来玩过几次，是个色厉内荏的小太妹。只是那张脸虽有点熟，名字却记不清了。 戴坤顿住脚步，皱了皱眉。 第8章 槐树下，黎嘉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几个女生。 带头的女生穿着小皮裙高跟鞋，头发挑染成栗色，还烫了绰约慵懒的卷儿，脸上化了淡淡的妆，长得挺漂亮。 她后面跟着三个人，其中两人是差不多的打扮，最后那女生穿着宁中的校裤，校服脱下来系在腰间，头发剪得很短，看着挺酷。 最显眼的是，她手里还夹着根烟，燃到一半。 看来应该是宁中的学生，还是视校规如无物的那种。 黎嘉不自觉地停下蹦蹦跳跳的脚。 那女生已经开口了，“你就是黎嘉？” 黎嘉扶着书包带子，点了点头。 “戴神的同桌？” “呃……是。有事吗？” 那女生将黎嘉上下打量，从头发丝到脚趾尖，目光慢慢挪过去，神情倨傲，态度有点嚣张。 “是这样。咱们戴神呢不喜欢被人打搅，也从不管闲事，会容忍你，只是懒得跟女生计较，那是他有风度。你最好识相点，别再给他添麻烦，更别想靠这点心眼引戴神的注意。再让我听见你打扰戴神，惹他不痛快，就别想在学校混了。” 说着，挑眉将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准备动手教训的模样。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黎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戴坤在学校大名鼎鼎，仗着帅哥、学霸、打架大佬的多重光环，迷妹众多。熊畅给她打过预防针，黎嘉也从那越来越多的议论里看出来了。 不过被人拦路威胁，还是头一回。 何况，什么叫她给戴坤添麻烦，惹他不痛快？ 黎嘉站在学校门口，看了看门卫，知道这儿不会出事。 但这种自命不凡又狂妄装逼的中二少女又很麻烦，真招惹上了，人家拿找茬打架当乐趣，随时可能来骚扰。她还想好好学习呢，可消受不住。 黎嘉于是笑了笑，“多谢提醒了。其实可以帮忙给三班添张课桌，供戴神专用的。” 说话声音挺软，真诚建议的语气里藏着点讥嘲，却没什么攻击性。 女生嗤笑了下。 她虽然混，却还没那本事到三班教室指手画脚。 但警告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于是板着脸，态度嚣张，“反正你上课乖点，别打歪主意，不许耽误戴神考清华北大！否则我找人把你赶出宁中。记清楚了？” 还挺横。 黎嘉想起教室门背后的排名，戴坤似乎比她还低几分。 而且戴坤那上课睡觉看杂书，下课不写作业老翘课的懒散样子，到底是谁耽误谁呀？ 黎嘉心里有了底气，比横不如她们，又不能输了气势，平白无故地吃这个亏，想了想，拿出在十中横扫年级榜的架势，微微笑了下。 “他别耽误我就算我烧高香，谢谢。” 声音柔软，神情认真，自信而严肃的样子。 女生立马笑了，瞧了瞧身后的同伴，好笑道：“哎哟，还挺狂啊，牛都吹上天了！” 黎嘉继续微笑，不失礼貌地装逼。 “bythee,thetoppriorityislearning.” “……” 女生大概是头回碰见这样故意卖弄装逼的对手，愣了下。 她没太听懂黎嘉的后半句话，但……莫名有种被碾压的感觉。 对方的话听得半懂不懂，当然没法回应，想骂对方装逼都没底气，显得她很渣似的，丢脸。 她汹汹的气势泄了大半，准备好的一堆警告也被噎了回去，跟同伴换个颜色，露出个不屑又凶狠的表情。 “反正你记住今天的话。敢给戴神添麻烦，我找人搞死你！” 说完，漂亮的卷发甩了甩，招呼着同伴走了。 黎嘉低头，偷偷翻个白眼。 莫名其妙！ 又没长钳子，装什么螃蟹嘛。 不远处，戴坤将她的神情收在眼底，看着那清秀身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当了快一个月的同桌，黎嘉在教室里向来软萌乖巧，安分学习，从不惹是生非。哪怕英语成绩扬名整个年级，也很少在同学跟前秀，更没拿成绩炫耀过——低调得很。 没想到碰见惹事的小太妹，竟然还会说这种话去气人。 实在让人意外。 戴坤眼睛眯了眯，笑意更深。 看不出来，还挺拽哦，小同桌：） 麻烦都被她自己解决了，他也没再过去，跟孟起他们开黑完，去一处清吧打牌。 - 清吧的老板是戴坤的朋友，提前打过招呼，特地留了个宽敞的角落。 戴坤在学校很少抽烟，哪怕偶尔心情不好，也是到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看着风景抽完烟，散了味儿才回教室。到这种地方，就无需顾忌了。 桌上烟酒俱全，几个生龙活虎的少年精力充沛，打算玩个通宵。 宋驰远兴冲冲地洗牌，戴坤点了根烟，靠着椅背，眼睛微眯。 “对了老宋，”他想起件事，“下午校门口那女生是你朋友？” “你说黄莹莹啊？” 下午戴坤在校门口驻足，哥几个也都看见了槐树下的事，因为不好带女生，才没去打招呼。宋驰远当然记得，于是点了点头，“那是我发小，她哥还挺厉害的。” 戴坤对她哥没兴趣，只散漫道：“回头转告一声，让她别找黎嘉麻烦。” “哎哟喂！”宋驰远一声惊叹。 旁边懒洋洋半躺着的孟起也叼着烟慢腾腾坐起来，“啧啧，什么情况？” “坤哥操心起别人了？” “我靠！坤哥居然会有护着同桌的一天？” “就是啊，同桌不是该欺负赶走的吗。” 几个不学无术的人立马围拢，缭绕的烟雾后面，眼里都带着点兴奋的光芒。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戴坤这行为太过反常。 以前戴坤也有过同桌，每回都是很不耐烦，显然很讨厌侵入他地盘的人。 他摆出这态度，几个能从孟起他们这边听说消息的迷妹当然闻风而动，像今天黄莹莹这样堵着威胁的事，不是没有过。 戴坤见没闹出事便没插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同桌知难而退，而后独霸课桌。 黎嘉刚转来宁中，成为他同桌的时候，孟起他们也调侃过，问戴坤要不要帮忙。 因为教室里没空位，戴坤没让他们瞎折腾。 谁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戴坤的态度竟然大转弯，不再排斥同桌了？ 而且还有点要罩着那女生的意思？ 要知道，在此之前，高冷的戴坤别说对女生留心，出去玩的时候基本都不搭理周围的莺莺燕燕。整个宁中几千号人，戴坤明确说过不许招惹的，也就发小潘岱松一个人而已。 结果这会儿又添了个黎嘉。 这世界玄乎了。 宋驰远想起槐树下背着书包的女生，身材不错，脸蛋也很漂亮，穿着校服素净乖巧，确实很招人喜欢，但还没到让人神魂颠倒、性情大变的妖精级别。 戴坤这是哪根筋搭错了么…… 他不敢确信，“我说坤哥，你真打算罩着她了？” 戴坤徐徐吐烟，“不罩不行啊。老徐吩咐的。” 这个答案立马被一群人嗤之以鼻。 “操，你会听老徐的话？说出去鬼信！” 还真是知己知彼的狐朋狗友，戴坤扯了扯嘴角，“毛.主.席教导我们，要爱护同桌。” “以前是谁要赶走同桌的操！”宋驰远还没从戴坤突然改邪归正的震惊里平复过来，伸手往戴坤额头试了试，“被下降头了？” “滚。” 戴坤利落地拍开。 一阵笑声里，孟起慢慢露出个笑容，“还真是下降头了。坤哥，知道黄莹莹为啥去找麻烦吗？” 戴坤慢悠悠地抽烟，“为什么？” “听说前两天，你为那妹子，发火怼了你们班那个女学霸。” 这又是个猛料，立马有人问：“真的假的？坤哥居然会怼女生？” “女学霸亲口跟菁菁说的。” 孟起嘴里的菁菁是校乐队打架子鼓的女生，这两天好不容易追到了孟起，没事儿就一起泡吧喝酒，消息应该不假。 宋驰远贱兮兮地笑，“难怪黄莹莹坐不住了。” 一群人跟着笑，心领神会。 黄莹莹虽然混，却揣着颗少女心，是戴神最忠实的迷妹。辛苦追了戴坤一年半却连他手指尖都没碰到，听说戴坤给别的女生打抱不平，脑补出一堆剧情，哪还受得住？ 肯定要犯老毛病呗。 几个人调侃着倒了酒，开始打牌。 戴坤将烟蒂扔到烟灰缸，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 倒不是他突然改邪归正，只是…… 不能让那些人耽误学霸小同桌么。 第9章 有宋驰远替戴坤传话，黄莹莹安分了不少。 黎嘉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因为第一次月考临近，这两天正硬着头皮刷题。 以前在十中过得懒散，数学全靠上课听讲和一点点课后作业，配套的习题册几乎是空白的。她在这方面又没有戴坤的天分，付出微薄的汗水，换个一百分出头的成绩，还算满意。 如今可不同了。 开学这几周的数学她都提前预习，习题册也能硬着头皮做掉一小部分，卯了不少劲儿。 黎嘉还是很好奇，不知道这些努力能不能让成绩好看一点点。 然而……这点努力对简单的题目有用，碰见难题，照样让人崩溃， ——毕竟前面三学期偷懒，基础还是没能打牢固。 黎嘉紧邻着数学满分大学霸这座金矿，却不敢打扰，只能硬着头皮啃，或者请教别人。 偶尔碰上死角，发短信简要问问杨哲，也能有些帮助。 这天中午孙建宇被一道英语语法题困住，来跟她请教，黎嘉帮他解释清楚了，顺便把死磕半天也没能打败的一道数学大题拎出来。 “这道题你会做吗？”黎嘉神情有点沮丧。 孙建宇拿过练习册看了一眼，扶了扶眼镜，“刚才做过，但只会解前面两个小题，最后这个我也解不出来。” 黎嘉苦恼，“前面两题怎么解？没头绪啊。” 熊畅这会儿不在，孙建宇便坐在她位子上，简单写出解题思路。 到第三小题就卡住了。 俩人商量解法，旁边有人也被正这道题虐得哀嚎，一道凑过来讨论。 - 戴坤中午跟人踢足球跑出了半身的汗，去学校体育馆的澡间冲掉汗气，在天台上吹了会儿风回来，就见他同桌和孙建宇、两个隔壁组的同学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连小学渣徐文韬都凑过去，像是在讨论问题。 他拎着校服外套走到跟前，单脚勾出椅子坐进去，瞥了一眼。 果然，又是数学题。 这种题戴坤当然是不放在眼里的，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眼看下午第一节课快开始了，随手去取黎嘉的笔袋看课表。 之前黎嘉帮他抄过两份课表，戴坤不知道忘在了哪本书，索性放弃，直接取黎嘉的来看。 印着龙猫的浅色笔袋，塑料套子里夹着张信纸，字迹秀气而整洁。 他扫了一眼放回去，随手抽出化学课本扔在桌上，发出点轻微的动静。 这就是赶人的意思了。 班里同学都知道戴坤的脾气，不想惹他。 但正是讨论得难解难分的时候，虽然没能得出答案，但七嘴八舌地头脑风暴，思路拐了个弯，总感觉离答案越来越近，却又隔着点沟壑似的，就此放弃，实在舍不得啊…… 徐文韬已经默默地转回课桌，孙建宇推了推眼镜，意有不舍。 黎嘉也是。 以前对刷题不热衷，真到了做题的时候，攻克难题的成就感是让人无比欢欣的。这道题被讨论了大半天，要是再解不出来，她大概得纠结小半节课。 但教室里越来越吵，显然是快上课了，凭他们几个人未必能得出答案。 她看了眼表，迟疑了下，看向戴坤。 中午天气热，他只穿了件短袖，侧靠着窗台翻看杂志，一支笔在修长的手指尖打转。 很帅气的眉眼，神情有点冷淡，头发湿漉漉的还没干。 大概是短袖印了梅西背影的原因，倒有点运动少年的感觉。 黎嘉犹豫了下，还是叫他，“戴坤。” “嗯？”声音漫不经心。 “不好意思啊，这道题你会吗？”她把习题册推过去，纤秀的手指落在第三小题上，“我们讨论了下，还是做不出来。” 戴坤瞥了一眼，微微挑眉，“都不会？” 黎嘉很郁闷地摇头，“总感觉有点思路，但就是解不出来。” 旁边孙建宇是数学课代表，但那是靠勤奋刻苦换来的，跟戴坤这种天赋型选手不同。见戴坤像是有愿意帮忙的意思，良机难得，也赶紧往前凑了凑，“试着求出了一个答案，但代进去倒推又不对，肯定是错的。” 顺手把演算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推过去。 “公式用错了。”戴坤一眼看出症结所在，笔尖勾出一圈。 见那草稿纸都满了，右手一抬，黎嘉的草稿纸便很有眼色地递了过来。 笔尖刷刷飞过，他很快写出了几个关键步骤，整齐又帅气。 黎嘉没太看懂，孙建宇已经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桌子，“就说哪里不对劲！明白了明白了，感谢戴神！”说完，大功告成奔回座位，照着戴坤的思路自己计算去了。 旁边两人一头雾水，但看戴坤没有解释的意思，也都退回座位。 ——反正下课可以问孙建宇。 几个人鸟兽四散，瞬间只剩下黎嘉一个人，对着草稿纸发呆。 戴坤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看不懂？” “那个……”黎嘉不想被碾压智商，没好意思承认不懂，笔尖点着其中一处，漂亮的眼睫抬起来，轻声道：“这个地方，不太明白。” “这样吧——”戴坤丢下笔，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俊朗的眉峰，高挺的鼻梁，目光不像平常冷淡，倒有点玩味的意思。 纯白的短袖下肩宽腰瘦，看得出一点胸肌的弧度，锁骨大喇喇地露出来，再往上喉结惹眼。他的唇角微微挑起，漫不经心，眼中有少年人的青春意气，也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就那么微微笑着看她。 无端地让人心里砰砰乱跳。 黎嘉压住越来越乱的心跳，咬了咬唇，“什么？” “我给你讲题。”戴坤顿了下，凑得更近一点，“你帮我抄作业。” “抄……作业？” 戴坤颔首，眉峰微挑，“如何？” “可是我们的字迹不一样啊，被老师发现怎么办？而且写作业对成绩有好处的。” 戴坤无所谓地耸肩，“老潘会感激你的。” “关潘岱松什么事？”黎嘉愣了下，忽然明白过来。 稍微回想，好像除了数学和物理，戴坤确实没写过其他的作业。有时候课代表发批改过的作业本给他，她还觉得疑惑，因为她很少见戴坤交这几科的作业。 敢情都是潘岱松直接写完交掉的。== 那就不需要有耽误人家学习的罪恶感了。 黎嘉看着那一堆让人头疼的公式，决定忍辱负重，签下这个不平等条约。 于是，刚转学过来没多久的黎嘉同学，成了宁中唯一能得戴神亲自讲数学题的人。 班上同学惊讶和悄悄八卦之余，准备月考的这周里，碰见不懂的变态难题都来求助黎嘉。 讲题是理清思路巩固学习效果的最佳途径，黎嘉是很乐意跟人讲题的，先听戴坤讲一遍，再讲给别人听，正好借机查漏补缺。 这件事导致的直接结果，是黎嘉数学成绩的突飞猛进。 - 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黎嘉的语文和英语依旧遥遥领先，理综凑活，数学却拿了120分。 比上次多了将近二十分！ 这也让她在班级的排名也从第六窜到了第四，活生生一匹黑马的架势。 看到卷面上鲜红分数的那一瞬，黎嘉高兴得差点把嘴角咧到耳后根去。 虽说第一次月考重点是前几周学习的内容，不能代表整体的数学实力，但这代表她还是有希望挽救数学的呀！代表她的数学可以不那么渣呀！ 黎嘉捏着平生最高的数学分数，对戴坤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下课后，又飞速冲到楼下小卖部，买了两罐饮料抱回来。 彼时戴坤正在翻一本奥数的习题册，见几罐饮料从天而降，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抬头，就见黎嘉两眼笑如弯月，气喘吁吁。 “戴神辛苦了！” 她一口气跑到五楼，头发有点散乱，校服的拉链开了些许，露出里头细软的米白色棉麻t恤，领口开了浅浅的v，印着几朵碎花，很有春天的气息。那小小的v领衬着雪白秀腮，柔嫩唇瓣勾出笑意，眉目灵动。 右手扶在桌上，衣袖堆起一些，露出半截手腕。 白嫩而纤秀。 她笑吟吟地低头看他，眼睛里像是有初夏的阳光跳跃。 戴坤呆了一瞬，才随手开了一罐，“谢礼？” “嗯！”黎嘉跟戴坤接触得久了，同桌的形象也从最初抽着烟的冷厉、打架时的凶狠，变成了讲题时的帅气，少了点顾忌之后，趁势开玩笑，“以后再帮我讲讲物理怎么样？” 亮晶晶的眼睛，黑白分明，带着期待。 戴坤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那本很少拎出来的奥数习题册也不再像从前似的让人烦闷。 他挑眉，唇角带点笑，“拿什么交换？” “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 戴坤背靠窗台抬头，看着她白嫩的腮，柔软的唇…… 不自觉地有个念头冒出来，连戴坤都心里惊了一跳，舌尖下意识舔了舔牙槽。 有一丝暧昧从眼底流过，终化为平常懒洋洋的姿态。 “想学艺，先拜师呗。”他说。 那她岂不成了他的小徒弟？ 黎嘉才不干，把新买的零食分一半给熊畅，回头轻哼，“想得美！” 戴坤笑了笑，笔在指尖转个漂亮的圈，落在纸上。 虽说他的成绩依旧稳如泰山，语文英语都半死不活，但似乎是被黎嘉感染，心情也不自觉地明亮起来，连同早上出门时父子争吵带给他的阴霾都驱散了似的。 但很快，戴坤就笑不出来了。 第10章 周四下午第一节是自习课，黎嘉中午跟熊畅出去买文具，实在没忍住，在书店买了两本杂志回来，整个中午都泡在书里，没能睡午觉。 自习课安安静静，这时间这氛围，实在容易让人犯困。 但她还不敢明目张胆地睡觉，怕班主任从后门巡查给她逮住。 上午的课都没留作业，黎嘉勤奋了一个月，偶尔也想偷懒，这会儿实在困得没兴趣刷题。犹豫了片刻之后，偷偷取出杂志，压在语文习题册下面，翻看起来。 旁边戴坤不像她那么胆小，觉得困，索性趴着呼呼大睡。 因为班主任徐老师爱搞偷袭，经常在自习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进来检查纪律，抓了不少偷懒睡觉、看课外书、聊天，甚至偷偷在桌上下棋赌牌的人，同学们吃了许多亏，也学乖了，每次自习课都紧闭后门，洞开前面的教室门。 后门的轴有点问题，推开时会有吱呀响声，徐老师露了两回形迹，改走前门。 于是，当安静的教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黎嘉就知道，班主任来了。 她当然是很淡定的，看杂志的时候手里握着笔，翻开的那一页也有一半是做了的题目，很自然地落笔翻书，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毫无破绽。 瞥一眼前面，徐老师已经走到了讲台。 黎嘉轻轻拿胳膊肘碰了碰戴坤，那位毫无反应。抬头再瞥，徐老师的目光已经越过众人落到了戴坤身上。 完蛋，叫醒也没用了。 黎嘉在心里默默给戴坤点个蜡烛，赶紧做题自保。 果然，没一会儿徐老师就绕到了两人身后，戳了戳戴坤的肩膀。 他的力道当然是很重的，戴坤惊醒，下意识看向黎嘉，那位正专心做题，头发捋在耳背后，眼睫微垂，目不斜视。 而身后……似乎有杀气。 戴坤偏头，果然看到老徐那身经典的黑灰色夹克。 目光往上，徐老师严肃的脸板着，居高临下，“出来。” - 戴坤走到四楼时，困意才稍稍消散。 楼道里安安静静，凉风吹得人精神稍振，他跟着徐老师进了办公室，很熟稔地在他桌旁站定。 徐老师也没训斥责备，从抽屉里取出个文件夹，从中抽出两张纸。 是本学期两次考试的成绩排名表。 “这是黎嘉的成绩，这是你的。”他把两张成绩单并排摆在戴坤面前，“我听说考试前你还帮着黎嘉讲题复习，怎么自己就不肯努力点？看看这成绩，这排名。你英语和语文加起来，也没比人家单科高几分。”他的手指点了点，“有什么想法没？” …… 能有什么想法？ 戴坤除了感兴趣的数学和物理，对其他课的成绩并不在乎，考得好考得差，上名校或是上普通大学，似乎也就那样。 反正在乎他成绩的人已经走了，剩下个满脑子只有工作的爸爸，相看两厌。 这几个数字，没什么可在乎的。 他懒散站着，左手拇指勾在裤袋，漫不经心，“黎嘉进步很大。” “还有呢？” “她很厉害呗。”淡漠的声音，事不关己。 徐老师气结。 “你和黎嘉的情况很像，偏科严重。人家把数学分数提上去，总分立马提高了一大截，你就不打算跟人家学学？”他让戴坤坐在对面椅子里，语重心长，“戴坤啊，你的天分，老师们都看得出来。语文和英语只要稍微用点力，提个三十分没问题的。” “嗯，谢老师夸奖。” 徐老师无奈，“高考的时候，相差一分都能把人分到不同层次的学校，何况是几十分。” “嗯，知道。”戴坤随口应着，眉目冷淡而疏离。 徐老师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行的，你本来能考个很好的学校。这样，提前跟你爸说一声，期中考试后开家长会，请他一定抽空过来，我想跟他好好谈谈。应该就是五月十七八号。” 戴坤神情微顿，却还是应了，“好。” 办公室里片刻沉默，办公桌大多空着，只有英语老师在批改作业。 见那边徐老师教育完了，她也转过头来。 “不是我说你，戴坤——”她抽出戴坤的作业本，看得出戴坤心情不好，也没说重话，“上课不肯听课，作业让人帮你写，单词也不背，听力作文更是从来都不练，就这样能考一百分，也是个奇迹了。你跟人黎嘉多学学，认真把作业写了，分数都能提不少。” “就是。”徐老师也附和，“我看黎嘉平时也挺乐意帮同学，你俩又是同桌，结个小组互相帮个忙，一起进步多好。” “你俩这底子，只要多上点心，早晚能到学校前十。还有，别以为我看不出笔迹，你这作业是让黎嘉抄的。人家刚转学过来，你别总欺负她。” …… 两位老师你一言我一语，足足劝了十几分钟，快下课的时候才放戴坤回去。 戴坤有点郁闷。 倒不是因为老师的唠叨，毕竟被老徐唠叨是家常便饭，早就习惯了。 让他郁闷的是老徐那句玩笑般危言耸听的话—— “等过几个月，黎嘉努力到了年级前十，你还原地踏步，不觉得丢脸吗？” 丢脸倒不至于，戴坤不在乎考试分数。 但老徐笑眯眯地拿他亲手教出来的小徒弟教育调侃他，那老狐狸般的神情仍旧让戴坤有种微妙的不爽，继而烦躁。甚至有种拿个英语高分拍到老徐面前，看他还怎么调侃的冲动。 这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戴坤自己都有点吃惊。 激将法还真特么有点作用，操！ 楼道里冷冷清清，下课铃声悠扬响起。 戴坤脚步顿了下，没回教室，甩开两条长腿出了教学楼到学校西北角，找个僻静的地方抽了支烟。 朦胧的烟雾里，黎嘉的脸晃来晃去。 ——“他不耽误我就算我烧高香，谢谢。” 自信又傲气的样子，急了龇牙吓唬人的小白兔似的。 名校什么的，听着有点遥远。 戴坤初中的时候学习成绩拔尖，也曾神往过名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后来家里出了一堆乱事，整个人消沉了很久之后，日子过得懒散又别扭，就没再有那念头了。 不过，如果黎嘉真能努力学习，把成绩窜到年级前五，倒是很有希望进去的。 她那绵里藏针的性子，喜欢文学喜欢英语，没事看书涂鸦写写画画，人又聪明，到了那种地方，加把劲冲一冲，肯定会更加耀眼。 就是老徐那一脸的调侃可恶。 如果黎嘉真的进步飞快，他却没什么长进，不止老徐猖狂，那小丫头恐怕也得把他看扁。 下回再碰上惹事的，她恐怕会这样说—— “戴坤那种学渣，我才不屑跟他同桌呢，他只会耽误我。” 戴坤想了想她这样说话时柔软的语调，认真的神情，有点好笑，又有点郁闷。 掏出火机又点了根烟，看着树影慢慢拉长。 宁城气候不冷不热，算农历这会儿还是三月，校园里各处花开得正好，周围树木也郁郁葱葱。林下风凉，有人翘课偷偷约会，女生没穿校服，裙角轻轻飘起。 这是个适合谈恋爱的季节，暧昧心动都在树影里深藏。 戴坤目光扫过那一抹裙角，恍然想起刚见到黎嘉的时候，她也是裙角微扬。 不自觉地，唇角挑起点若有若无的笑。 很远处孟起那帮人又在晃，像是跟别校的拉架似的，一伙人你推我搡，不知道是为了哪个女生，还是为了路上几句口角。 戴坤对这事没兴趣，只要别真惹怒他和孟起，向来是不插手的。 于是抽着烟继续看风景。 后面整节课都被翘掉，到最后一节课时，戴坤才顶着张生人勿近的脸慢悠悠地晃回去，眉眼冷峻，神情淡漠又懒散，气场开道畅通无阻。 - 三班的教室里面，这会儿格外吵闹。 班长孙天奇站在讲台，黑板上写着几个地方，正跟副班长讨论什么。 底下也没人学习，前后左右地围在一块，七嘴八舌地讨论。 黎嘉和熊畅一人咬着一根吸管，正在喝酸奶，前桌的两人也转过来，正一脸高兴地讨论。 他坐回位子，随口问黎嘉，“吵什么呢？” “要春游啦。”黎嘉立马抛出重点，兴冲冲的，“老班说春暖花开天气正好，月考也结束了，让班长组织我们周六去春游，不然明年升了高三，可能就没那么多闲时间了。那边选了几个地方，有没有想去的？” 戴坤懒洋洋扫了一眼，耸了耸肩，“无聊。” 他高冷惯了，对班级活动不热衷，黎嘉也没在意，继续兴冲冲地跟熊畅她们讨论。 暮春三月，杂花生树，随便往哪儿一站就是诗词里的无边风光。 黎嘉的爸爸在外地工作，每个月只能抽空回来两三天，秦璐平时又比较忙，今年也就趁着周末跟许晓萌和朋友出去玩了两回，还没敢跑得太远。 但一颗心却早已飘到老远。 踏青春游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教室里一顿讨论，最后孙天奇征集大家的意见，选在了凤凰岭。 新学期班费基本还没花，因为徐老师会抽空带大家一起去，这样班级出游的机会又不多，孙天奇动员了下，希望各位同学都能参加。他办事勤恳，为人又爽快热心，几乎是一呼百应。 小组长下座位统计名单，大家都很兴奋。 黎嘉当然是要去的，见戴坤懒洋洋地望着窗外，便问他：“哎，你去吗？” “去哪？” “凤凰岭啊，刚你都没听班长说话呀？” 戴坤看着她，忽然凑近些，一如平时讲题的姿态，压低声音，“都问两遍了。这么想让我去？” 咫尺距离，他的眼睛深邃有神，带着点戏谑。 黎嘉莫名有点脸红，转过头嘀咕。 “……什么啊！爱去不去。” 过了会儿，时琳过来统计，黎嘉报了名，本以为戴坤那种高冷的人不屑参加这种所谓“无聊”的活动，谁知那位屈指在桌上轻轻一扣，声音散漫，“我也去。” 黎嘉：“……” 第11章 周六早上九点，三班全体在宁中旁边的小广场集合。 黎嘉因为这回月考成绩不错，从秦璐那里换回了两本被没收的课外书，昨晚开着小台灯看到快十二点，今早有点困兮兮。 不过有出游的事激励，还是蛮兴奋的。 到了广场边，班里的人也来了大半，一群群地站着聊天，都很期待开心。 换下教室里平常千篇一律的校服，青春正茂的少年男女，光是成群站在那里，就是道亮眼的风景。女生们虽然不好穿裙子登山，却也打扮得漂漂亮亮，还有几个妹子化了淡妆，把头发暂时烫成小波浪，漂亮得很。 黎嘉还是素面朝天的打扮，就只是多涂了层防晒，身上穿了件蝙蝠衫，底下是不影响爬山的休闲裤和小白鞋。 她天生肤色白皙，头发的颜色也稍微浅一点，平时不太显眼，站在阳光底下，发梢被照出点近乎棕红的颜色，衬得脸蛋柔软白腻。 那蝙蝠衫还带着帽子，帽子上有俩灰白相间的猫耳朵，软绵绵的。 戴坤踏着准点赶到，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他同桌。 熙熙攘攘的一群人里，黎嘉和熊畅、姜灵灵她们站着，两只手轻轻松松地塞在裤袋里，身上背着双肩小背包。 熊畅在玩她的帽子，捏完了柔软的猫耳朵，忽然拎着那帽子起来，给她戴在头上。 黎嘉没防备，神情懵了一下，脑袋被帽子遮住，头顶竖着两只猫耳朵，可爱极了。 她也没来得及摘帽子，先捉住熊畅呵痒痒，又笑着往后躲闪逃窜，衣衫微扬。 树影斑驳，朝阳明媚，嬉笑的姿态和含笑的眉目落入眼底，刻在心里。 广场旁边，孙天奇约好的大巴车准时抵达，同学们三三两两地上车。 徐老师是班主任，不敢放任这群人胡闹，跟车坐在最前排，虽然换了身登山的服装，脸上却还是平常不苟言笑的样子，捧着手里的杂志翻看。 同学们大多往后排坐，黎嘉有轻微晕车的毛病，坐在第二排会舒服点。 熊畅是个小话痨，实在没有坐在徐老师后面憋一路的勇气，跑到后面跟人聊天去了。 等戴坤上车，后面的位子都已坐满，中间零散有空位，前排几乎空置。 ——除了靠在窗边拿了耳机，正打算听歌的黎嘉。 后面潘岱松已经站了起来，指着旁边给他占的位子，“这里，老大。” 戴坤唇角挑了下，罔顾后排几道藏起来的八卦目光，脚步斜跨，径直坐在黎嘉身边。 后面潘岱松骂了句“重色轻友”，一屁股坐回去，就有人男生低声笑着调侃—— “靠，戴神当然是要跟美女坐啊，你这有啥好的。” “就是，换了我，也肯定跟黎妹坐。” 潘岱松郁闷，眼神挑衅，“那你倒是去啊！” 后排响起心照不宣的笑声，大家都不敢在徐老师跟前放肆，彼此心知肚明。 潘岱松扳回一成，也跟着笑起来，看向隔着几排的戴坤脑袋，觉得这位发小做事是越来越奇怪了。 换成以前，戴坤周末要么在家倒弄那一堆模型，要么跟孟起他们去打台球开黑，要么在家睡懒觉或者练练散打，绝对懒得参加这种班级集体活动。 去年春游、秋游，还有班里组织吃饭唱歌，戴坤都没参加。 所以这回戴坤突然说要去，潘岱松还挺意外。 他也猜测戴坤突然转性是跟黎嘉有点关系，但仔细想了想，按戴坤那种高冷挑剔的性格，那么多倒追的美女都看不上，完全是一副不近女色，也懒得在高中早恋的姿态。 难道这回……要为黎嘉破戒了？ 毕竟，戴坤肯耐心给黎嘉讲数学题，已经是很破例的事了。 别说他这个知根知底的发小，就连班上平常跟戴神不怎么接触的人都察觉不对劲，觉得戴坤对新同桌的态度好得不寻常。 再想想黎嘉漂亮的脸蛋、软萌可爱的性子和称霸全年级的两门单科成绩，以及戴坤为了黎嘉怼时琳的事，八卦应运而生。 啧啧。 - 被许多好奇而八卦的目光盯着的角落里，黎嘉一脸淡定。 她对戴坤以前在学校的表现不太清楚，当然也体会不出其中的反常破例之处。 不过这位大佬在整个宁中声名赫赫，顶着数重光环迷妹无数，到哪儿都能拿气场开出一片清净天地，高冷得不敢让人招惹。 她当然也不敢戳老虎鼻子，所以在戴坤坐下后，很友好地往里让了让。 大巴缓缓行驶开，上了高速之后，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车窗外的树影晃过，黎嘉靠在窗边，察觉旁边不太对劲，转过头，就见戴坤抱臂在胸，正侧头看她——或者是看车窗外的风景——两人的目光没能交织，她也不太确定戴坤在看什么。 前排坐着向来严肃的徐老师，后面是嗡嗡的说话声。 戴坤的目光也挪过来，跟她对上。 沉默了一瞬之后，黎嘉摘下一只耳机递过去，“要吗？” 戴坤随手接了，凑到耳边听了片刻，微微皱眉。 “什么玩意？出去玩还听课文。” “不是教材上的课文啦。”黎嘉从包里取出两粒大白兔，递给戴坤一枚，见他不要，自己剥了吃，又很认真地解释，“是一些英语原声的散文，都挺简单的，就当是看课外书了，正好练练听力。而且，你不是挺喜欢听音乐么，有背景音乐呀。” “……”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看”课外书的。 戴坤有点嫌弃，不过看在那背景音乐还不错的份上，没摘下耳机。 黎嘉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却还是忍着没切歌。 见戴坤没直接把耳机丢过来，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周五晚自习的时候，她在楼道碰见英语老师，被顺道叫到办公室谈话。 老师很和气，让她坐在对面空椅里，直白提出了她帮戴坤抄作业的事情。 黎嘉当时有点窘，没法递来狡辩，只能承认。 英语老师倒没怪她，只是一番恳切的谈话，说戴坤英语根底不差，就是学习态度不端正，希望黎嘉能稍微帮帮忙，督促戴坤上点心。平时背单词念课文的时候，可以捎带上戴坤。同桌俩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对谁都好。 这任务难度有点大，黎嘉只答应试试看。 今天趁着出游时的戴坤心情不错机会，试着迈出一小步，效果似乎还不错。 至少戴坤不算太排斥听英语散文这件事情。 黎嘉还是蛮开心的，毕竟戴坤帮她讲题，她也不能平白得好处是不是。 闭着眼睛，想了想该怎么把戴坤拐上英语的小船，再瞥几眼戴坤无辜的侧脸，唇角微挑。 正胡思乱想，忽然觉得手肘被碰了下，睁开眼，正好撞上戴坤的目光。 他不知是何时侧身倾靠过来的，右手撑在窗户上，肩膀几乎跟她相贴。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短袖连帽薄卫衣，底下不知穿了什么，反正外套领口略低，微微俯身时，小半个胸膛一览无遗。 黎嘉的目光不小心就看到了里面，心里微微一跳，继而脸红。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 两个人离得太近，甚至能察觉他的呼吸，轻轻扫在她脸上。 徐老师就在前排坐着，这近乎并肩依偎的姿势实在有些暧昧。 尤其戴坤领口低垂，姿态懒散，比起平常的高冷，神情稍有点不正经。 黎嘉有种怕被人看见的慌乱，赶紧挪开目光，往下是戴坤的腰腹，往上是他的喉结下巴，左右又是靠背，目光无处安放，只能假装看书包，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戴坤保持那个姿势，声音带着点笑，“想什么呢？” “啊……啊？” “刚才偷笑，还偷窥我。” “我……”黎嘉紧张了，被他这个奇怪的姿势困着，心里咚咚乱跳。刚才她确实看了戴坤几眼，但那怎么能算偷窥嘛！何况他不是在闭目养神的吗，怎么就知道她偷看了？ 脸上涨得有点红，她没能鼓起反诘的勇气，只能咬死不认，“想多了吧你。” 眉眼低垂，目光躲闪，碎发遮掩下脸颊红扑扑的，却还嘴硬。 无措又害羞，可爱得要命。 戴坤盯着她，喉咙里似乎发干起来，身上也突然有点燥似的，想靠得更近，逼得她更慌乱害羞。 操。 本来就是逗逗她，结果好像有点……咳咳。 玩脱了就得赶紧收手，戴坤低低笑了声，没再逗她，靠回座位，“刚才那个单词什么意思？” “哪个？”黎嘉声音很低，她刚才在走神，没听。 戴坤神情有点不自然，复述了那句话，念对了发音，但不知道是哪个单词。 黎嘉按发音和意思推测出来，解释给他听，却还是心有余悸似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之后戴坤又随口问了两次，一副不负盛情听了散文的样子，黎嘉也耐心解释。因为刚才那点暧昧，总觉得气氛稍微尴尬，还顺便说了词性和用法，举几个例子，结果—— 她忐忑又认真地说到一半，发现戴坤已经睡过去了…… 混蛋！== 第12章 凤凰岭离市中心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戴坤睡着后，黎嘉也淡定了很多，悄悄深呼吸几次，心情平复如初。 窗外绿意越来越浓，她最初还在看窗外风景，后来对窗出神，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满目苍翠欲滴的绿色，后面嗡嗡的说话声起伏如旧，她不知是何时靠在了戴坤身上，枕着他肩膀。 黎嘉意识清醒的一瞬，脑子里轰然一声。 耳边是戴坤的肩，隔着袖子薄薄的布料，温暖而坚实。 她动都没敢动，眼角余光瞥过去，是戴坤微微起伏的胸膛，修长干净的手搭在大腿上，哪怕大巴车微微晃动也纹丝不动。 所以他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 黎嘉没敢看，怕被戴坤发现后调侃尴尬。 毕竟这个人时常剑走偏锋，前一刻还高冷凛然，下一秒就能不正经地出言调戏。 怎么办啊？tat 内心挣扎了片刻，黎嘉厚着脸皮继续装睡，趁着大巴车微微晃动的时候，顺势往另一边滚了滚，然后假装熟睡般轻哼了声，一头栽向车窗的方向。 车窗玻璃能充当镜子，她当然不敢露破绽，眼皮抬都没抬。 一直闭眼装睡到大巴车停稳，她才困兮兮地睁开眼睛，打个哈欠假装揉了揉。 班长孙天奇已经站起身来，凭着一副大嗓门，提醒今天的注意事项，说待会到山了野餐的地点。 之后徐老师站起身，重申了一遍安全要求，让大家跟紧队伍，不能单独活动，不许违反景区的规定，不许翻栏杆攀爬山岩等等。 凤凰岭的景区是这几年开发出来的，外来的游人不多，也不拥挤。 都是快成年的高中生了，假期里也跟着爸妈出去各处晃荡，这点安全常识大家都有，没了在教室的严肃氛围，几个男生带头答应，保证遵守纪律，照顾女生。 徐老师笑了笑，带头下车。 黎嘉也没敢看戴坤，假装整理书包，等熊畅过来的时候，一道出了大巴。 戴坤已经跟潘岱松站着了，连帽卫衣穿在身上有点运动少年的感觉，休闲裤下的双腿修长，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黎嘉赶紧拉着熊畅躲到人群里。 - 郊外的气候比市中心凉爽一些，这时候路边还开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再往远处山峦起伏，流云缀在天际，那条横贯宁城的河从山脚盘旋而过，水面波光粼粼。 景区的人不算多，办理四五十个人，三五成群地往前走，一路嬉笑打闹。 两边阴翳的草木间，偶尔有野鸟惊飞，松鼠逃窜。 黎嘉跟熊畅她们结伴走，一群女生看旁边树上一只松鼠，都没敢说话，踮着脚尖悄悄围观，还有人掏出手机拍照，蹑手蹑脚地靠近。 后面潘岱松不知情，走到熊畅身后，猛然一声大喝。 松鼠吓得立马逃窜，几个女生也小声惊呼。 熊畅见惯了这种把戏，转过身照着潘岱松身上就是一捶。 “干嘛干嘛，吓跑了松鼠，你找回来啊！”凶巴巴的样子。 潘岱松毫无负罪感，假装捂着胸口，“哎哟很痛诶，受伤了，肯定受伤了。小熊你整天吃大力丸吗，人家都是小粉拳，你这快成铁锤了好吗。” 旁边徐文韬笑眯眯地补刀，“就说嘛，小熊是东北来的，不是四川的。” 熊畅送了个白眼，“懒得跟你们计较。” 姜灵灵也笑着调侃，“我们家小熊是软萌的小熊猫好吗，你才东北来的。” 徐文韬眼睛高度近视还不爱戴眼镜，肤色又比较黑，兄弟们送了个外号叫黑瞎子。 于是一阵哄笑。 熊畅也笑了，捏着黎嘉那猫耳朵揉了两把，拉着她往前走，在她耳边小声笑，“最软萌的是黎妹嘛，看看这帽子，可爱得哟。” 黎嘉欲哭无泪，本来是觉得蝙蝠衫好玩，而且这连帽衫跟她发型什么的都很搭才穿的，结果这帽子都快被熊畅玩坏了。 搞得她心惊胆战，生怕一不小心熊畅又把帽子扣在她头上。 大庭广众的，卖萌很可耻啊。 正担心呢，脑袋背后一阵风吹过，宽松的帽子又轻轻扣在了脑袋，几乎遮到眼睛。 混蛋啊！！！ 欺负一只帽子很有意思吗！ 黎嘉心里几乎炸毛，睁圆双眼，立马看向熊畅。 熊畅几乎是立马躲闪开，“不是我啊黎妹，真的不是我！我这只手很老实的！” 她的身后，姜灵灵和许茵已经笑了起来。 黎嘉转身往后看，潘岱松和徐文韬也都弹跳般后退了几步，“也不是我啊黎妹。”身后几个男生也都笑着，像是急着撇清罪行。 所以…… “到底是谁？”黎嘉咬牙切齿。 没人回答，但所有人的眼神都瞥向她身后。 黎嘉转过身，入目便是那件熟悉的浅灰色卫衣，被山路上的风吹着，下半边贴在劲瘦的腰间，姿态挺拔。戴坤不知道是何时绕到她身后的，单手插着裤袋，微微低头，眉眼英隽，唇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 目光相触，她瞪着眼睛炸毛，他很淡定地挑眉。 黎嘉的满腔傲娇恼怒在碰到他眼神的一瞬便冻住了。 那眼神……很像是刚下车时戴坤瞥她的眼神，似笑非笑，颇有深意。 所以车上她睡傻的时候，他是醒着的，还看出她假装睡觉掩饰尴尬的事了吗？ 这念头突然跑出来，黎嘉有点傻眼。 戴坤仍懒懒地站着，目光落在她身上。 清秀窈窕的身姿，蝙蝠衫宽松可爱，被山风吹着，像是肋间张开的翅膀飘动。她还没来得及摘下帽子，半个额头都被遮住，柔软的猫耳朵下面，清秀眉目藏着懊恼，两颊气鼓鼓的，脸蛋被衣服的柔软颜色衬托，像是柔嫩的玉白花苞。 又漂亮又可爱。 一堆目光都落在戴坤脸上，惊讶诧异、揶揄调侃、八卦暧昧…… 戴坤恍若未觉，只朝黎嘉笑了笑，“山上风冷，戴着帽子免得感冒。” 漫不经心的解释，丝毫没有一点把人惹炸毛的愧疚感。 黎嘉咬了咬牙，目露凶光，两步绕到他背后，抓起他卫衣上的帽子。可惜戴坤长得高，她本就比班上同学小一两岁，又是个女生，身量没比他的肩头高多少，想给他戴帽子有点吃力。 遂跳起来，学着人家扣篮的姿势，把帽子挂在戴坤头上。 然后笑着咬牙，“你也是哦。” “……” 连同熊畅和潘岱松在内，一众同学目瞪口呆。 毕竟，除了极少数几个要好的朋友，宁中里应该还没人能在戴神头上动土。 换了旁人碰他帽子，以戴坤的身手，肯定拿胳膊肘防卫，让人不能近身。结果他非但没躲黎嘉，还在被扣帽子后，一脸淡定地摘下，唇边笑意不减。 更何况，平时的戴坤高冷又疏离，端着那生人勿近的气场，跟女生连多说几句话都懒得，更别说欺负女生逗她玩了。 这位大爷到底什么情况？ 潘岱松心里已经飙了无数句惊叹的脏话，就连神经大条的熊畅都察觉这情形有点暧昧，没敢看戴坤的脸色，悄悄拉着姜灵灵她们绕了过去，追上心虚逃走的黎嘉。 - 之后爬山的路上，黎嘉都尽量躲着戴坤。 毕竟报仇一时爽，还债火葬场。 戴坤性格高冷霸道，顶着戴□□号，肯定是爱面子的。在教室的时候，被人吵到都能沉着脸露出不爽的姿态，其他人也都识趣地赶紧走掉不敢招惹，她刚才虽然没看见戴坤的反应，看别人的震惊脸色，就知道行事冲动了，赶紧逃之夭夭。 大胆放飞了一回，她要再去招惹，戴坤恐怕会不顾同桌女生的面子，直接把她踢飞。 就跟那天踢飞惹事戳老虎鼻子的小混混一样。 有点后怕诶tat 当然，这点小心思不能让旁人知道。 显得她很胆小怕事似的。 黎嘉佯装无事，继续跟熊畅她们爬山闲逛看风景，就只在扫见戴坤的时候，偷偷避开一点。熊畅也很默契地没提戴坤的事，就跟啥都没发生过一样。 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孙天奇已经选好了避风的空地，摆着一堆吃的。 食物都是拿租的游览车运送上来的，快到山顶时交给几个男生扛着，附带几个垃圾袋。 大家就近洗手，围成一圈吃饭扯淡。 几个带着相机的同学兴冲冲地拍照，一会儿抓拍出搞笑有趣的姿态，一会儿三三两两地拍合照，就连平时满脸严肃的徐老师都有点破功，被女生们拉着，拍了不少合照。 玩到下午两三点，就该准备下山坐车回家。 潘岱松却在这时跑过来，跟徐老师嘀咕了一阵。 徐老师起初有些作难，后来看潘岱松拍着胸脯保证，才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黎嘉就被熊畅拉到了人群外，看着还蛮兴奋的样子。 第13章 熊畅的提议让黎嘉有些意外。 凤凰岭是宁城外最高的一座山，加上风景奇秀，每年夏天来山里避暑的人很多。 景区开发出来后，山顶开了家酒店叫凤凰丽景，哪怕在淡季，房价也很高。 潘岱松的舅舅好像跟酒店老板交情挺好，以前他跟着家里人来住过，据说山顶日出很漂亮。 这次故地重游，正好是跟好朋友在一起，他很想留下在山顶玩一晚上，酒店经理认识他，看着他舅舅的面子，给了四间空房，每间都是超级低的价格。 这样的好事潘岱松当然不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张扬，征得徐老师同意后，只跟几个好朋友说了，问他们要不要留下来看日出。 熊畅就是其中之一。 熊畅当然是很乐意的，又问黎嘉。 黎嘉有点犹豫。 这回出游是以班级的名义，徐老师得给大家的安全负责，送同学们回去后，肯定还会回来盯着，其中一间房保准得留给他。 剩下三间，能住几个人？ 她刚转学来不久，跟潘岱松不太熟，不太好意思占这便宜。 于是谨慎问了下，“还有谁留下来啊？” “老潘没跟几个人说，男生那边留两间，他来定，女生留一间，让我来定，你当然就逃不掉咯。” “这……可以吗？” “放心啦，老潘搞得定的。不过徐老师说了，留宿的话得让家长同意。” 见黎嘉还犹豫，便抓着她手晃了晃，“都高二了黎妹，能跟同学们跑出来玩的机会不多了。就是住一晚看个日出，徐老师在这里镇着，又不会出事的，你怕什么呀。” 黎嘉倒不是怕出事，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占便宜。 不过既然这边是熊畅来定，溜号似乎也不太好，于是点头。 “好啦，我问问我妈。” 秦璐女士向来通情达理，听说有班主任在，且黎嘉去年暑假参加夏令营的时候也很乖，没啥可担心的，跟徐老师通话之后，答应了。 陆续有几个平时跟潘岱松玩得好的跟家里打电话，有人同意，有人被驳回。 潘岱松性子耿直，好处爱给谁分就给谁，没张扬，也不藏着掖着。 徐老师挨个跟家长确认过，快三点的时候组织其他同学下山回家，让留在山顶的几个人别乱跑，还托酒店经理帮忙照看。 人群呼啦啦散去，凤凰丽景酒店的门口剩下八个人。 熊畅带着黎嘉和许茵，姜灵灵因为家里不允许，郁闷遗憾地回去了。 潘岱松那边是班上篮球队两个男生、大学霸孙建宇，还有黎嘉万万没想到会留下来的戴坤。 看来戴神今天心情不错嘛。 几个人过去登记入住，三个女生一间，潘岱松和戴坤一间，大学霸和另外两个男生一起。房间都是紧邻着的，中间隔着徐老师。 一群人爬山后都觉得累，各自回了房间，就躺着装死，不想动弹。 - 迷迷糊糊睡到下午五点，外面传来砸门的声音。 熊畅爬起来去开门，潘岱松大喇喇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美女们，该吃晚饭了喂！” 黎嘉睡得困兮兮，翻身爬起来，扯了扯旁边还在呼呼大睡的许茵。 “茵茵起来吃饭啦。” “不想去，我要睡觉……”许茵抱着枕头不撒手，“又困又累，起不来。” 这是个脸上胖嘟嘟的小美妞，体重也不轻，黎嘉细胳膊细腿的拽不起来，喊熊畅帮忙。 熊畅脚步都没动，直接探头进来，“快起来啦茵茵，老潘要闯进来了！” “啊！”许茵一声低呼，眼睛还没睁开，立马翻身坐起来。 迷迷瞪瞪的眼睛往外看了一圈，没见有人，紧绷的神情才松了点。黎嘉趁机给她拽起来，把枕头扔回去，推着许茵往盥洗台走，“洗洗脸就醒啦，快点快点。” 门外传来潘岱松的声音，是跟熊畅抱怨的，“靠，老子又不是流氓，瞎说什么呢。” 熊畅：“滚蛋啦！” “五点半开饭啊，别晚了。”潘岱松的声音已经走远。 黎嘉她们梳洗了下，背上小包出门，几个男生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潘岱松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跟人玩旁边摆着的几座木雕，戴坤站在窗边，正半靠窗台远眺。 他显然也是洗漱过，头发虽然擦干净，却湿漉漉的，被夕阳一照，格外精神清新。 高挑挺拔的身影站在窗边，还是单手插着裤袋的懒散姿态，侧脸却不像平常淡漠疏离。 黎嘉看了几眼，赶在他转过身之前，挪开目光。 - 凤凰丽景的晚饭还挺好吃。 徐老师要把大家安全送回市区再回来，应该挺晚才能抵达，大家也没等，先点菜吃饭。 潘岱松说要请客，黎嘉她们哪好意思贪便宜，剩下七个人分担餐费，还谢了潘岱松两罐啤酒。那家伙二话没说，直接开罐喝光，一滴不剩。 三个女生看得目瞪口呆。 饭后闲着没事，一伙人在附近逛到天黑，晚上景区几乎没什么路灯开着，周围黑乎乎的，适合躺在草地看星星。 可惜潘岱松煞风景，一会儿指着随风摇摆的树影问熊畅像不像鬼，一会儿又说附近山头有乱葬岗之类，吓得女生们不敢多待，没到八点就走了。 男生们只能起身护花，差点把嘴欠的潘岱松暴揍一顿。 潘岱松还振振有词，“躺这儿容易感冒，我这也是为大家考虑好不好。” “滚！”众口一词。 酒店里倒是有许多凉亭，昏黄的灯光照下来，清闲惬意得很。 许茵坐在木质长椅上，吸了口凉飕飕的夜风，提议，“时间还早，我们打牌吧，有人带吗？” “有啊，还想着白天可能打牌，结果没用到，我去取。” 孙建宇穿着件运动衣，回屋去取东西。 熊畅拉着黎嘉坐下，“嘿嘿，大学霸的牌，打完了能考好成绩不？” “能让你牌技变好。”潘岱松认真回答。 熊畅捶了一拳，“谁问你啦？不过忽然想到个问题。咱们明天坐在山顶看日出，会不会……很冷？” “呃……” “呃……” “这个……” 一阵沉默，好像谁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清晨山顶肯定很冷，他们都是穿着薄外套，就这么去看日出，恐怕都得冻感冒。 片刻尴尬之后，潘岱松挠了挠头，“靠，没考虑周到啊……” “借几件干净的工作服应急吧。” 戴坤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隔着十来步的距离，混在夜风里。 他虽然留了下来，却还是平常的懒散高冷姿态，跟着一道游山乱逛看星星，却不怎么开口，就算孙建宇他们搭话，也只有很简短的回答，言简意赅。 回到酒店后，便懒洋洋站在昏暗路灯下，像是对着夜幕发呆。 有那么一点……寂寥的姿态。 大佬有心事，肯定的。 旁边潘岱松受了点拨，立马去找经理求助。 黎嘉迟疑了下，招呼他，“戴坤，要不要一起打牌啊？” “你们打吧。”戴坤回头，目光对上黎嘉的，唇角挑了挑，“我去逛逛。” 剩下六个人打牌聊天，后来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学习的事上，问大家平时都做什么，怎么复习之类的，还请教孙建宇的学习方法。 孙建宇没藏私，说了作息和学习习惯。 许茵听得咋舌，“学霸诶，你究竟是怎么做到每天都这么勤奋的？我感觉精力都不够啊，做半张卷子就想睡觉，奖励自己偷懒几分钟，结果一不小心就是半节课。” “我也是。”旁边男生附和，“看见试卷就头疼犯困。” “哎黎妹呢，也这么刻苦吗？”潘岱松问。 “我啊……以前比较懒，现在也勤快了。” 熊畅点头，“我听晓萌说了，你在十中的时候习题册都是空白的……那样还能考高分，嫉妒！” “对了黎妹，”有人忽然想起来，“为什么突然想到转学啊？都高二了。” 这个问题已经被问过很多遍了，黎嘉以前都是含糊敷衍过去的。 不过现在这氛围嘛，透露一点也没啥。 “其实是被我表姐劝的。”黎嘉慢慢洗牌，顺便分享一碗鸡汤，“以前觉得考个差不多的学校，让自己轻松点，做喜欢的事就好了嘛，没什么勤奋的动力。后来表姐给我看了她在大学的活动，支教、社团、剧社、暑期考察之类的，很精彩。好学校代表着更好的平台，周围同学更优秀，眼界也会更开阔，更有能力和底气选择想走的路，做想做的事嘛。” “有底气就是好，”潘岱松幽幽叹气，“我想走打篮球的路，爸妈不让，唉。” “靠！”有人笑着骂他，“你能跟黎妹比么。” “打篮球也是正事啊……” 熊畅笑着推他，又问黎嘉，“这么容易就被劝服啦？” “还有别的嘛。她去贵州偏远的小学支教，拍了很多那边的照片，条件还蛮艰苦的，但那些小朋友都很努力。看过他们的状态，我要是再偷懒，呃……总有种心虚的感觉。我那儿还有照片呢，想偷懒就翻出来看看。” 旁边孙建宇有些共鸣，“我也觉得，努力这两年，考个好学校，很值得的。去年夏令营认识的一位朋友也是边远山区的，他比我努力得多，约好了跟我考一个学校。” “厉害，建宇你一定要考到清华！” “北大北大！学霸你可以的！” 几个人也不知领会了几分，笑着起哄鼓励。 黎嘉笑着把洗好的牌递给孙建宇，让他发牌，觉得帽子似乎被谁揪了下，回过头，就见戴坤不知是何时回来的，正揪着她帽子上的猫耳朵玩。 …… 大佬，别幼稚了行吗。 因为明天得早起，打牌到十点就散了。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黎嘉忽然被戴坤叫住。 昏暗的光线下，他两只手塞在兜里，俯身凑过来，神情少见的认真，“贵州支教的照片，给我瞅瞅呗？” “嗯？好啊。周一给你看。” “明晚吧。” “那我回去整理下给你。”黎嘉白天犯窘，这会儿仍不敢跟他多对视，挥挥手就跑走了。 - 第二天四点不到，闹钟齐刷刷地响起来。 三个女生困兮兮地爬起身，迅速洗漱完出去，男生们也刚好出门。 潘岱松借来的工作服还算厚实，披在身上挺暖和，一群人出了酒店，到了峰顶，周围云环雾绕，天还灰蒙蒙的，底下山谷寂静。 不远处也有其他看日出的人，三三两两站着。 几十步外，徐老师带着老婆和儿子，穿着保暖挡风的冲锋衣，也在等日出。 困意都被冷风吹散，少年人精力旺盛，几个人有点激动，裹紧衣服站在山巅说说笑笑。 天边渐渐泛白，山峦之上，云层如瀚海翻波，渐渐有一抹亮色透出，给云海披了层亮色。这霞光迅速喷薄蔓延，云雾翻腾变幻，山风似倏然安静。 潘岱松很爽气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兄弟的手。 “来吧兄弟姐妹，一起见证日出前的黑暗，一起迎接晨曦！” 几个白眼之后，孙建宇率先响应，“老潘这话你该留着写作文。来吧！” 旁边男生哈哈大笑，几个人站成一排握着手举起来。 黎嘉在最边上，往右一看，戴坤不知是何时站到了她旁边，也没披工作服取暖，单薄的卫衣被风吹得鼓荡，挺拔身姿跟旁边山崖的青松相似。 目光对视的一瞬，戴坤很自然地伸出手。 黎嘉也将他握住，被他微凉的指尖触到肌肤时，心里有种奇怪的慌乱，没敢握得太紧。 东边苍穹辽阔，太阳跳出来的那一瞬，光芒照遍。 金红色的阳光毫无阻滞地照过来，戴坤侧头，看到黎嘉的侧脸，笑意盈盈。 第14章 支教的照片黎嘉是周一才拿给戴坤的。 那天看完日出后，大家兴高采烈，一路胡侃着下山，徐老师找了辆小一点的车，黎嘉有点怕跟戴坤坐一排，抱着熊畅的胳膊不撒手，三个女生连体姐妹似的坐在最后排。 早上起床太早，男生还能闲扯淡，黎嘉困得不行，一头栽在熊畅肩上，一路睡到家门口。 等回屋看到那些照片，想起来要给戴坤时，才忽然意识到她还没有戴坤的手机号。 这就没辙了，两人虽然住在紧邻的小区，黎嘉也不能去门口堵人，联系不到戴坤的。 于是心安理得地泡在一摞课外书里颓废了整个周末。 周一清早到教室，黎嘉的单词背到一半，戴坤便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了教室。 教室里闹哄哄的，有人念课文有人背单词，还有男生大清早趴着睡觉，大概是周末又熬夜打游戏去了。 戴坤将书包丢在桌洞，扫了眼课表取出英语书，便看向黎嘉。 “小同桌，东西呢？” “在书包里呢。”黎嘉伸手去掏，摸出两包零食扔在旁边，才从最里面取出装在信封里的一摞照片，有点好奇，“你也想去吗？大学里支教的机会还挺多的。” 戴坤笑了笑没说话，取出里面的照片。 照片都是黎嘉挑选后冲洗出来的，五寸大小，大概三十多张，有表姐跟学生拍的合照，也有支教时上课组织活动的照片，还有些是教室和操场的特写，青山秀水间孩子们在踢足球比赛，朝气蓬勃。 戴坤看得很认真，哪怕对着孩子们陌生的笑脸，也要看好半天。 黎嘉觉得奇怪，又没敢打搅，便接着背单词。 教室门忽然被推开，徐老师来巡查早自习出勤的情况，原本敢公然在课堂看杂志的戴坤却有点紧张似的，迅速收起照片，拿英语书盖在上面。 之后的英语课，戴坤也一直在翻看那些照片。 英语老师往这边看了好几眼，黎嘉没忍住，也瞥向他。 教室窗户朝南，早晨八点多钟的太阳正明媚，透过窗户照进来，细微的浮尘都格外清晰。他的侧脸沐浴在阳光里，轮廓分明，眉眼英挺，书都没翻开，只拿着照片，每个角落都看得无比仔细。 迥异于平时的淡漠懒散，他的神情很专注，有些贪恋似的。 黎嘉迟疑了下，在课本空白处慢慢地写—— “老师让我提醒你，要好好听课。” 然后戳了戳戴坤的手臂，把书往那边推了推。 戴坤扫了眼清秀字迹，又看向她，就见同桌轻轻咬着唇瓣，目含忐忑。 黎嘉确实忐忑。 毕竟当了这么久同桌，戴坤很不喜欢被人打扰，更不喜欢被指手画脚，她能看得出来。哪怕俩人稍微熟了点，这举动依旧有点多事。 但想到老师语重心长的嘱托，黎嘉还是硬着头皮没退缩。 片刻对视，戴坤眉峰微挑，比个嘴型，“听你的。”然后破天荒地翻开书拿了笔，半靠在窗台勾勾画画，像是在听课，又像是在出神。 剩下黎嘉瞪着书本，满脑子都是他的嘴型。 听你的。 听你的…… 大佬，你听课就听课，别一本正经地说这种奇怪的话好吗？ 让人有点惶恐哎。 一节课很快结束，戴坤扔了笔，把照片装回信封，侧身靠近黎嘉，“照片在我这放两天行吗？” 见黎嘉面露诧异，补充道：“我就看看。” 他的神情很认真，黎嘉以为他是对支教的事感兴趣，当然答应，“别乱给其他人看就行。我那还有表姐留的视频，要看吗？” 那视频是支教结束后剪辑的，配合着音乐，还挺鼓舞感动。 戴坤点头，撕个纸条写了邮箱递给她，“谢了。” 说完，拎着搭在椅背的校服，独自出了教室。 - 后面一节是数学课，戴坤从头至尾都没出现。 临下课的时候，徐老师还特地问黎嘉，“戴坤呢？” “不知道啊。”黎嘉老实回答，又补充，“上节课还在的。” 徐老师点点头走了。 黎嘉乖乖做完眼保健操，一群人下楼去操场升旗，队伍里也没出现戴坤的影子。徐老师叫潘岱松过去问了几句话，等升旗仪式结束，潘岱松果然来找她了。 “哎黎妹，戴坤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啊。”黎嘉一头雾水，也有点担心，“英语课上还在，结果出去就没回来。还想问你呢，没见到他吗？” “见了，但不知道去了哪里。”潘岱松皱眉。 平时戴坤也没少翘课，但今天……戴坤走的时候脸色仿佛有些不同。而且，戴坤这几学期从来没翘过数学课。 他犹豫了下，又问黎嘉，“那他走之前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黎嘉蹙眉，想了想，“不过他看了我姐去贵州支教的照片，好像……” “贵州？” “嗯。不会出什么事吧？”黎嘉想起大佬的反常举动，更加担心。 潘岱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让她别多想，匆匆跑出两步，又回身叮嘱黎嘉，“别跟别人说。” “哦。”黎嘉赶紧捂住嘴巴。 潘岱松被她逗笑，到僻静处给戴坤打电话。 他跟戴坤是发小，彼此知根知底。以前的戴坤虽然调皮，但学习很上进，虽然练散打，却很少打架，也没染上抽烟泡吧之类的习惯。 直到初二那年，戴坤爸妈离婚，他被判给爸爸抚养，戴坤整个人就变了。 其中内情戴坤没跟任何人说，只是跟潘岱松提起过，他妈妈离婚后去了贵州当乡村教师，可能是恨他爸，还没走出阴影吧，这几年没跟家里联系过，只让戴坤的舅舅帮忙照应。 那晚在凤凰岭的酒店，兄弟俩睡前扯淡，还提到了这事儿。 戴坤当时心情不太好。 电话响了好半天才被接通。 戴坤懒洋洋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什么事啊？” “哥你去哪了！老徐到处找你呢。”潘岱松有点急，“妈的数学课你都翘，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戴坤的声音漫不经心。 潘岱松听见后面嘈杂的声音，皱眉，“操，你去酒吧了？” “嗯。” 随即传来宋驰远的大嗓门，“来坤哥，再走一个。” 电话那头响起喝酒的声音，一饮而尽。看得出戴坤心里应该很烦躁，不然哪会大清早地跑去酒吧。 潘岱松犹豫了下，“早点回来吧，黎妹都开始担心你了。” 电话的另一端，戴坤举杯的动作顿住。 片刻沉默，幽深的眼底添了抹暗色，压着的唇角却挑起点微笑，有些无奈似的。 “叫她别多想，我下午回去上课。” 潘岱松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见酒吧里的嘈杂，“你行吗哥？不然我待会跟你去外面找人打篮球，别他妈在酒吧买醉。” “操，好好上课去。我就出来散心。挂了。” 戴坤掐掉电话，随手扔在桌上。 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深，戴坤手指捻着酒杯，忽然就想起今早黎嘉小心翼翼提醒他好好上课的样子，有点出神。 对面孟起难得见戴坤傻笑，轻扣桌面，“坤哥。” “坤哥？” 戴坤总算回神，“嗯？” “看看这个。”孟起把手机递过去，“是你和那个新同桌吗？” 戴坤稍觉意外，接过手机一看，屏幕停留在宁中贴吧的页面，有人贴了张图，是那天戴坤喝黎嘉他们看日出的背影。 拍照的人站在侧后方的远处，照片上几个人牵着手举起来，只能看见侧脸。 这种八卦的帖子几乎每天都有，但这帖的讨论却格外热烈，照片底下已经有了几百条回复，他的背影被人轻易认出，一群人问他身边的女生是谁。 随手往下翻了翻，便看到一行醒目的字—— “那个女生大家应该都听说过，三班新来的转学生，好像叫李佳吧，是个狐狸精哦。” 这层楼底下，立马有人冷嘲热讽，大意是说黎嘉这么快就能勾引上戴坤，是不是那晚酒店发生了什么之类的。也有人嘲讽他，说这种德性的男生哪配叫戴神，看着高冷，其实人模狗样，在学校拽得不行，出了学校也就这样的货色。 几百层楼中间夹杂一些给黎嘉正名的回复，说她学习很好很可爱，还夸黎嘉背影好看，却被淹没在谩骂的口水里，甚至有人追着那几个层主谩骂，显然是蓄意的。 戴坤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可事情扯上黎嘉…… 贴吧里鱼龙混杂，有许多平时挺混的学生，整天脏话挂在嘴边，发帖措辞也难看。 戴坤扫了两眼，唇角的笑意消失殆尽，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第15章 酒吧里喧嚣依旧，戴坤脸色冷沉，一桌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孟起也是刚看到那帖子，觉得那背影像戴坤，又不相信戴坤甄跟女生牵手了，所以随口一问。看戴坤那脸色，显然猜测属实。 他有点担心，伸手去取手机，“贴吧里那帮孙子，没事就瞎他妈乱发，你知道这事儿就行了。” “谁发的？”戴坤迅速翻到主楼，指着那个非主流头像的id，“这谁？” “看头像是篮球队的。” “能认出是谁吗？” “我看看啊。”宋驰远接过手机。他经常混贴吧，这些id都眼熟得很，翻了那人参与的几个帖子后，也推测出了那位的身份，“是徐诚。” 徐诚这个名字，戴坤当然很熟。 在学校是篮球队的队长，出了学校，却是个很混的人。 高一的时候学校举办篮球赛，潘岱松带着三班一路冲杀，跟九班打的时候那边红了眼，故意犯规伤人，两帮男生差点打起来。还是潘岱松带伤上阵，愣是领着兄弟们进了前三。 后来九班就有人约着徐诚去找潘岱松的麻烦。 戴坤跟徐诚打架就是那个时候，徐诚带了帮手，他一人单挑对面好几个，虽然挂了彩，却也彻底震慑住对方。 两边结了梁子，徐诚却没敢再找潘岱松的麻烦。 听经常混迹贴吧的宋驰远说，徐诚虽然没再挑事儿，却老在贴吧里抹黑他。为此，孟起他们一群人还在贴吧跟人打过嘴仗，盖了好几百层的楼。 那种无关痛痒的事戴坤不在意，也没理会过。 谁知这回，徐诚竟会好死不死地牵扯上黎嘉？ 那么乖巧可爱的同桌，听说在十中就是品学兼优的乖学生，连骂人都不太会，因为他被卷进贴吧那些脏污的言辞里，算怎么回事？ 戴坤脸色很难看，问孟起，“有徐诚电话吗？” 他的神色太严肃，就连孟起这种吊儿郎当以校霸自居的打架大佬都有点怵，不自觉地坐起来，“不是吧坤哥，要电话干嘛？” “单挑。” “别啊！”孟起平时最爱打架，天不怕地不怕的，碰到戴坤的事情，还是谨慎为上，“徐诚都快毕业了，又跟混社会的玩，这种人还是别招惹。他毕业了不怕事儿，你还得高考呢。那帮孙子乱说，我找人喷回去。” “我认识吧主，让他删帖也行。” 宋驰远帮腔。 “就是啊，直接禁言，看他还能鬼嚎。” “或者我们黑回去呗，徐诚的破事多着呢。” 一群人虽然不学无术称霸年级，拍砖揍人的事都干过，平时却都是跟学生们拉架斗狠，碰上徐诚那种人，还是尽量不起冲突的。 七嘴八舌的劝说淹没在酒吧的嘈杂里，戴坤靠着椅背，点了根烟。 深吸一口又吐出去，胸腔里的愤懑稍稍消散。 他冷笑了下，“不是那么回事，还是得单挑。” 帖子能删，账号能禁言，但看过帖子又不了解实情的人，恐怕真会听信那些不干不净的言辞。女生们爱八卦议论，留下这种子虚乌有的黑料，洗都洗不清。 黎嘉转来宁中是为好好学习，碰见这种恶心人的事，谁知道会不会影响状态？ 不让徐诚在贴吧道歉消除影响，这事儿完不了。 他皱了皱眉，催道：“哎，有电话没？难道要我去篮球场堵人？” “电话肯定有。不过坤哥，听兄弟一句劝，你跟咱们不一样，只要混到高考，肯定能考好学校，出了宁城，前途好着呢。没必要跟那种人过不去。” 戴坤挑眉，“难得听你说这么正经的话。” 孟起笑了笑，“想当年我也是扶着老奶奶过马路的乖学生啊。” “操！”宋驰远也笑了，“你那是为了跟你爸骗零花钱吧。” 一群人笑归笑，戴坤执意要电话，孟起还是给了。 “约定了告我们，去给你助威，人多了打架热闹。” 戴坤不置可否，只挑挑下巴，“谢了。” - 下午第一节课，戴坤踩着铃声进了学校。 这节课是美术，三班众人成群结伴地下楼，往艺术楼的教室去上课。戴坤腿长脚快，赶到队伍末尾时，正好被潘岱松扫见，立马凑了过来。 “哎，没事吧？” 戴坤懒洋洋地摇头，“我同桌呢？” “很早就跟熊过去了。” 戴坤“哦”了声，经过小卖部时，扯着潘岱松进去，取了一排爽歪歪让他拎着。 到了教室，一眼扫见坐在墙边的黎嘉和熊畅，俩人直直走过去，把东西放在她俩面前，然后坐在后排。 黎嘉愕然，熊畅也诧异，“什么东西？” “待会坐直点，我们要睡觉。”潘岱松笑眯眯，“谢了哦。” “所以这是？” “来自戴神的谢礼。”潘岱松说完就趴了下去。 戴坤却还不困，戳了戳黎嘉，等她侧身转过头来，懒洋洋地问，“上午都什么课？” “第二节数学，之后是语文和物理。对了，物理老师也问你去哪了。” 她在校服里面穿了件薄薄的短袖帽衫，帽子拽到校服领口外，粉色的带子打结编成了花，两只手还在编带子玩，纤秀而灵巧。 戴坤盯着她手指，“你怎么说的？” “说你可能不舒服啊。”黎嘉一眼扫见走进教室的美术老师，没敢再聊天，只匆匆转告，“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找他哦。”说完，留下个稍稍幸灾乐祸的笑。 戴坤挑了挑唇，接过黎嘉反手悄悄递来的爽歪歪，直接撕开封口喝。 看来她心情不错，应该还不知道贴吧里的事。 最好一直都不知道。 讲台上，美术老师已经开了电脑，开始放幻灯片。 宁中所在省份并非高考大省，学校教学水平很好，氛围也挺宽松，学生在上课之余有许多校园活动，比如每学期的篮球赛，春季学期的运动会、秋季学期的校园文化节，一些兴趣小社团以及临时策划的文娱活动等等。 美术老师所说的，就是近期要举办的一次学生美术展览。 只要学生愿意参加，不论水平高低，都会统一在艺术楼的展厅展出两周，分雕塑、绘画、书法等好几个类别，学校还会组织评选，给些奖励。 底下有学生练习书法，也有人学过绘画，听了蠢蠢欲动。 到美术老师开始讲一些理论时，还有人窃窃私语，讨论画什么参加展览。 黎嘉听了有点心动，却还没打算参加。 她画素描是初中的两个暑假学的，不算多出彩，平时都是自娱自乐，记录些构思小说时的灵感，或是人物，或是场景，都蛮私密，不太想跟给同学看。 不过么…… 鉴于这节课讲的是理论，她听着无聊，索性取了小本出来，拿着铅笔随便画。 - 自从跟秦璐约定好好学习，转学到宁中之后，黎嘉已经挺久没写东西了。 美术课很轻松，她整个人投入进去，灵感跟泉水似的往外冒，一节课画了好几副，下课后意犹未尽，到后面的生物课，忍不住又开始涂画。 是男主的形象，斜靠在篮球架上，指尖篮球飞旋，旁边有柳树低垂，侧颜好看到不行。 下一篇就写他了！ 黎嘉画完几个场景，已经脑补出了很长的故事，内心澎湃汹涌，也顾不上听课，手底下笔锋迅速勾勒，男子的眉眼鼻梁都勾勒得清楚细致。 生物老师慢吞吞的声音已然飘到九霄云外，直到手肘被人轻轻碰了下。 黎嘉低着头，心跳骤然紧张，想都不想，抄过书便把素描本盖住。 胸腔里心跳咚咚，像是要跳出嗓子，她紧绷着身体，强自镇定地抬头，就见生物老师还在讲台上画细胞核的结构，教室里一片安静。 黎嘉松了口气，恶狠狠地转头，就见戴坤靠着窗台，嘴角挑着一抹笑。 修长的手指夹着笔，在书上轻敲了敲，他嘴皮微动，是两个字—— “听课。” 黎嘉被他捉弄受惊，又气又好笑，不敢让老师发现，仗着课桌遮掩，低头便在戴坤脚上踢了一下，气哼哼的。 戴坤纹丝不动，趁势掀开课本，瞄了一眼素描本。 男子的侧影容貌清晰分明，哪怕只是白纸黑线，也有夏日浓荫的盎然生机。 他挑眉笑了笑，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问：“你偷偷画我啊？” “走开啦！”黎嘉往旁边躲，手忙脚乱地盖住她的灵感小本。 戴坤低笑了两声，语气笃定，“画的就是我。” …… 臭美！自恋！ 黎嘉懒得理他，知道生物老师没有满教室晃悠的习惯，拿了笔继续画。 目光落在快完工的画上，再仔细看那男生的眉眼…… 好像……真的很像戴坤诶，眉眼、身形、气质，都挺像的。 天啦噜。 怎么回事嘛！ 黎嘉简直不敢相信。她就只是歪歪个故事而已，也不知道怎么就画成了那样子，见旁边戴坤睇着她笑，唇边意味不明，窘迫又心虚，赌气斜坐在椅上背过身去。 那目光如芒在背，让她脸上不自觉的发烫，越来越红。 戴坤还不知足，凑过来压低声音。 “画得挺帅哦。” 第16章 被戴坤看见那副素描后，黎嘉连着两天都没敢再碰素描本，甚至都没怎么跟戴坤说话。 周三上体育课的时候，熊畅还八卦呢，“哎，你跟戴神这两天怎么回事？” “什么啊？” “就是……我也说不上来，感觉你躲着他似的。” “没有啊！”黎嘉立马否认，犹豫了下，又沮丧追问，“很明显吗？”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 熊畅窃笑起来，“反正我是看出来了。” 黎嘉有点郁闷，拉着熊畅找地方坐下。 因为体育老师不在，这节课体育委员组织大家自由活动，一群人都在篮球场围着，潘岱松和体育委员各领一队比赛，女生们在旁边加油。 她没好意思说原因，只是想起戴坤，忍不住扫了一圈。 偌大的操场，有好几个班在上体育课，但各处都不见戴坤的身影。 “他好像又翘课了诶。” 黎嘉嘀咕。 熊畅幽幽的目光转为暧昧，“这么关心他哦？还故意转移话题，有情况！” “没有没有，别乱猜。” 黎嘉不敢继续这个话题，拉着她钻到人群里去给潘岱松加油。 熊畅到了篮球场边还在唠叨，“听说戴神打篮球也很猛的，就是不怎么上场。” “他不是踢足球吗？” “老潘说他足球踢得一般啦，不如篮球生猛。” 黎嘉“哦”了声，回想戴坤对付那几个混混时的利落矫健，竟然有点期待他打篮球的样子。 - 此时的戴坤，正在宁中外一处废弃的广场站着。 这一带挺多旧的小区，据说要拆迁后重新规划新区，广场附近都人去楼空，挨个拆除。后来仿佛是施工队出了问题，已经大半个月没人来了，废弃的钢筋混凝土胡乱堆着，很有些萧条荒凉的况味。 这样的地方，很适合约架。 戴坤看了看表，五点二十，徐诚又迟到了。 他心里冷嗤了声，见广场另一端有群人走过来，回头问孟起，“准备好了？” “放心，藏了两台。” “谢了。”他没再停留，往广场的中心走去。 这事是他跟徐诚的恩怨，本来没打算带这帮平时一起混的朋友，谁知孟起还是打听到了约架的时间，带着宋驰远他们来助阵了。 戴坤没觉得有打群架的必要，不过有朋友在身后，办事总归更方便。 对面徐诚已经近了，剃了很短的平头，穿着紧身的黑色短袖，一米九的身高，看着挺魁梧。 他的身后跟着两群人，四个人紧跟在身边，面色不善，往后一群是学生模样，有几个还穿着校服，不过不是宁中的，大概跟孟起他们一样，来壮声威。 戴坤在中间站定，唇边挑起冷笑，“又迟到了。” “班头拖堂，出来晚了。”徐诚双臂抱胸，呲了呲牙，“怎么着，大家一起上，还是单挑？” “个人恩怨，单挑呗。” “好。” “帖子是你发的？” 徐诚斜着脑袋笑了笑，“是用我账号发的。” “你罩着？” “用了我的账号，当然算我头上，没必要找她。” 戴坤的目光扫过旁边几个人，“这几个也是？” 徐诚点头，“差不多。” 这就行了，不管在贴吧用徐诚账号发帖的是他女朋友还是什么，徐诚能扛着，就能解决这事儿。 戴坤已经挺久没打架了，上回跟那几个小混混动手，对方也不堪一击，没劲得很。 对面这几个倒是硬茬子。 他活动了下筋骨，拳头紧握，砸向徐诚。 对面那几个也蜂拥而上，将他围在中间。 徐诚念高三，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体格力量当然很好，另外几个有两人手臂上纹了刺青，大概是身经百战，出手也不赖。 戴坤打得有点吃力，却也过瘾。 空旷的废弃广场上，一群人将戴坤围在中间，拳脚往来，砰砰的踢打声里，有人吃痛跌倒。 临近傍晚，太阳仍旧很热。 戴坤头上出了汗，短袖也尽数汗湿，贴在身上。 哪怕自幼练散打，对付这样六个人的拳脚，也不是容易的事。腰上、腿上、胳膊、肩膀，骨肉隐隐作痛，却像是催人力量的药，勾起狠意，让他出拳踢腿又狠又准。 阳光刺目，汗水从鬓角流下，滑到眼睛里，涩涩的痛。 像是那年他打完篮球满头大汗的跑回去，听到爸爸宣布离婚的消息时一样。 妈妈应该想不到吧，那时她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子，会像今天这样，逃离课堂学业，跟一群专管惹事生非的人拳打脚踢，争狠斗勇。 为无处发泄的愤懑怨怒。 为那个单纯可爱，又调皮狡黠的同桌女生。 拳头砸下去，最后一个喽啰被打倒在地，只剩徐诚支撑，眼角乌青。 戴坤冷冷笑了下，在徐诚的拳头挥过来之前，快跑跃起，右腿踢出去，重重捣在徐诚胸前。对面的人吃痛后退，戴坤紧追不舍，飞腿将他踢翻在地，屈膝压住他胸膛，一拳重重砸在徐诚侧脸。 有点血迹从嘴边涌出来，不知是牙松了，还是被揍得咬破嘴皮。 两人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徐诚瘫在地上起不来，后面的帮手虽然都爬起来了，却也没敢再出手帮忙。 片刻喘息，徐诚咬牙笑起来，“行啊，比以前更能打了。” “是你疏于锻炼。”戴坤脊背挺直，拳头依旧紧握，卡在他脖颈上，“认输了？” 徐诚侧头，没说话。 戴坤便盯着他，“删帖，写清原因经过，在贴吧道歉。黎嘉跟我不一样，人是为了学习来宁中的，不沾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有事冲我来，别碰她。好歹也是个队长，最好要点脸。” “操！”徐诚猛然转过头，“老子能删帖已经很给面子了。” “不服？” “操，接着打啊！” 戴坤没犹豫，松开他站起身。 仍旧炙热的太阳下，拳□□锋，汗淋如雨。 戴坤再度将徐诚打倒在地时，眼睛里已经有了点血丝，喘着气咬牙，“还打吗？” “□□妈！” 戴坤眉头都没皱，直接一拳狠狠招呼过去。 “删帖，道歉。要点逼脸。” 良久的沉默，几个喽啰还没碰见过这样狠的学生，虽是跟着来打架，到底也挺服气，没来撕扯乱打。 徐诚喘了半天，才憋闷似的狠狠骂了一声。 “我让她写。”声音粗哑，很不爽的样子。 “说到做到。”戴坤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碰到伤处时隐隐作痛。 好在他躲避得及时，没在脸上留什么痕迹，临走前又冷声威胁，“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不管男女，照揍不误。还有，两天内看不到道歉，今天的视频会挂在贴吧。” 徐诚躺在地上，愣了一瞬才明白戴坤是什么意思，差点惊坐起来。 “你他妈录视频了？” “在贴吧道歉，这玩意儿就不会出现。”戴坤扯了扯嘴角，“校篮队长，想必不愿意丢这个脸。”说完，不理会徐诚因恼怒而铁青的脸色，大步走了。 远处孟起宋驰远等一群人围观助威，都看得暗暗咋舌。 对着徐诚这种实力派霸王，一人单挑五个还能赢，戴神的战斗力再次刷新认识。 果然……他这种混出来的校霸离神还是很有距离的。 孟起看戴坤走路的姿势有点晃，顺手在他胳膊扶了一把。 戴坤“嘶”的一声，“轻点啊操！” “我靠受伤了？” “这种架，谁他妈能不受伤？老子又不是高手。”戴坤打得脾气也上来了，跟几个朋友叮嘱，“这事儿别跟人说。” “知道——”宋驰远拉长声音，还不忘调侃，“为了同桌，坤哥很拼啊。” 孟起也跟着笑，“当年我为女朋友打架都没这么拼过。” “所以说，坤哥的同桌比女朋友重要。” “坤哥这是看上同桌了，肯定的。” “就是，为喜欢的妹子这么拼才说得过去。” 戴坤累得很，扯了扯嘴角，任由一群人瞎贫瞎侃，没多理会。 也不算多拼吧。 就是不想连累黎嘉，把她卷到是非里，更不想看她在别人那里受委屈而已。 至于跟女朋友的待遇比，戴坤还没有过，没得比。 不过，黎嘉……喜欢的妹子？ 戴坤不自觉地勾唇。 第17章 那篇黑黎嘉和戴坤的帖子很快被删除。 到第三天，徐诚的id又在宁中的贴吧发了个帖子，口吻却是个女生。大意是说她之前对黎嘉有点误会，在帖子里造谣诽谤，说话太冲，现在认识到错误了，对黎嘉同学造成困扰，她真诚道歉。 落款不是id的主人徐诚，而是赵晶晶。 ——传闻中校乐队的小黄莺，徐诚前阵子钓到手，又在这两天甩掉的前女友。 帖子一发出来，就有人帮黎嘉说话，说了一些三班同学对黎嘉的夸赞。 内容是真是假无从求证，但帖子被置顶挂了几天，经常混贴吧的那群人基本都能看见，之前的误会和跟风揣测谩骂也都消失殆尽，甚至还有人为之前的盲目跟帖道歉。 这事儿来得快，去得也快。 黎嘉有限的上网时间都拿来看小说或者查资料，从没去过贴吧，当然也不知情。 还是许晓萌假期心血来潮逛贴吧，看见那帖子后跟黎嘉打电话，当笑话说了。 黎嘉不知道之前谩骂的帖子内容，以为是跟以前十中贴吧里关于她的八卦差不多，也没当回事，依旧乐颠颠地沉浸在英语书里，借着五一假期，把单词挨个输进文档，做些单词卡。 这是她跟戴坤的新交易。 因为黎嘉立体空间感不算太好，碰见几何难题都挺头疼，戴坤答应帮她补补。 作为回报，黎嘉给他做两套单词卡，补救他可怜的英语。 单词卡是黎嘉自己弄的，把本学期的单词录在文档，拿a4纸打印出来，再剪成两厘米宽五厘米长的纸条，每个单元用燕尾夹夹在一起，装在口袋里路上背，效率很高。 背完的单词撕了扔掉，还超有成就感。 书房里安安静静，台灯光芒柔和。 黎嘉借着敲单词的契机，正背单词呢，旁边手机忽然响了下。 是一条短信，号码陌生—— “睡了？” 黎嘉以为是发错了，丢下手机没理会。没多久，手机又震动了下。 “没睡就下楼。” 下楼？ 黎嘉愣了下。 她在附近没有认识的朋友，这号码又很陌生，套话的骗子似的……大晚上的莫名其妙。 指尖敲完一个单词，手机屏幕还亮着，两条短信安静躺在里面。黎嘉刚想丢开，脑海里忽然冒出个念头，犹豫了下，试着回了条短信。 “是戴坤吗？” 对方很快回复。 “嗯。下楼。” -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秦璐在屋里加班，黎嘉没打扰，蹑手蹑脚地出了玄关，轻轻拉上屋门。 楼道里黑漆漆的，不知是谁家的黑猫慢悠悠地爬楼梯，黑琉璃般的眼睛有点怕人。 黎嘉迅速跑下去，犹豫着要不要给戴坤打电话确认位置，出了单元门就愣住了。 单元楼对面栽了几树白丁香，高而茂盛，细碎繁密的花还没开败，夜风里有淡淡的香味。 戴坤站在树下，左手拎着东西，右手指尖夹了根烟。 不远处路灯昏黄，他站在阴影里，侧脸英隽，也不知是等了多久。 听见开门的动静，往这边看过来。 黎嘉跟他的目光对上，笼在淡淡烟雾后的幽深。 夜风卷起裙子，身上有点凉，她愣了一下才开口，“你怎么找到的？” “那个。”戴坤指了指单元楼旁的垃圾桶，唇角挑起，“印象深刻。” …… 所以他对她的印象，真的定格在了翻垃圾桶的少女吗？ 黎嘉欲哭无泪，对面戴坤却已经抬手，把盒子递在她面前，“给你的。” “什么东西啊？” “方块巴克球。” 黎嘉接过来，看到盒子上印的图像，有点意外，“跟你上课玩的那个一样吗？” “差不多，那个是小球，这是小方块。能摆几何图形和三维空间。” “好东西诶！”黎嘉忽视了盒子上印着的益智玩具四个字，高高兴兴地收了，“多少钱？” “干嘛？” “无功不受禄啊。”黎嘉拎着沉甸甸的盒子，语气揶揄，“请戴神屈尊帮我补习数学，已经很不好意思啦。” 夜风吹动她发丝，昏暗路灯下，肌肤莹白如玉，眉目漂亮得诱人。 戴坤笑了笑，侧头深吸了口烟吐出去，薄薄的烟雾消散在夜风里，声音都轻了些，“先留着吧，我有需要的你再帮我买。” 这样也可以，既然戴坤不肯收钱的话。 黎嘉点头，“也可以哦。” 戴坤看着她，幽深的目光也渐渐添了柔和。他挺喜欢这样的氛围，哪怕已经白等了好半天。只是怕夜里风凉，黎嘉待久了会感冒。 本来就是心血来潮想见她，忍不住就买了拎过来，赖着不走又显得别有企图似的。 于是抬抬下巴，“不早了，回吧。” 黎嘉没动，盯着他指尖那一缕青烟。 犹豫了下，还是说出憋了很久的那句话，“话说同桌啊，抽烟……对身体不好的。” 戴坤仿佛愣了一瞬，随即勾了勾唇角，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这样呢？” “嗯！”黎嘉摆摆手，“谢谢啦，拜” 戴坤等她走进去，才蹲身拣了熄灭的烟蒂，随手扔进垃圾桶，眼底笑意更深。 不止管他的上课态度，还管他抽烟了。 越来越有能耐了哦。 - 五一假期过得很快，最后一天的下午，黎嘉约了许晓萌和初中的几个好朋友去逛街。 结束后趁着图书馆还没关门，又拉上许晓萌去还快要到期的书。 两人虽然同在宁中，教室却隔着两个楼层，平时见面一起玩耍的时间也不算多，于是穿着漂亮的裙子肩并肩去逛夜市，到八点多才散。 许晓萌是个消息小灵通，同学们的八卦几乎都知道一点。 逛街的时候还跟黎嘉念叨了最近的八卦，说时琳不知道为什么跟乐队的闹不愉快，据说跟何惟也吵架了，昨天给朋友过完生日去唱歌的时候，听说还哭了。 黎嘉跟时琳同班两个月，井水不犯河水，这消息也就当八卦听听。 只是有些好奇，“怎么这些你全都知道？” “姐姐我朋友遍天下嘛。”许晓萌笑得欠揍，“老有人找我聊天，我也很苦恼啊。” 她性格好，人缘也好，在初中的时候就是个跟谁都能聊天的小话痨，为此没少被老师罚站。 黎嘉忍俊不禁，“不过上课要少聊天啊小姐姐，别又赔个手机进去。” 许晓萌哀嚎，“马上要期中考，给我个熊胆我也不敢啊。唉，两周一小考每月一大考，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嘛！真羡慕高三的，马上要解放了。” 离高考只剩一个月，高三的确实离毕业不远了。上周还有高三的班级集体逃晚自习去操场围成圈唱歌，来了场离别前的疯狂，结果被全校通报批评，集体绕操场跑了十圈。 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黎嘉抱了抱好朋友，“好啦，解放之前，还是得努力的！” “嗯。这回争取缩小差距。” “加油加油”俩人异口同声，斗志满满地各回各家。 - 周一早上天气阴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沾衣欲湿，风也凉飕飕的。 黎嘉将校服领子竖起来拉紧，缩着脖子钻进教学楼，憋着一股劲爬到五楼，正好碰见做完值日去洗拖布的时琳。 那位垂着头，看着心情不太好。 总归又成了同班同学，以前有过节没法做朋友，但太僵了别人看着也尴尬。 黎嘉喘口气，率先打个招呼， 时琳脚步一顿，欲言又止，见后面陆续有人背着书包过来，打个招呼就走了。 期中考试临近，因为后面有家长会，大家不敢掉以轻心，教室里学习氛围还挺浓，大半同学都早到了，捧着英语书和语文书叽里呱啦背得认真。 黎嘉走到座位，给熊畅桌洞里塞了包薯片，又把她和戴坤的课桌擦干净。 单词和课文都背完了，大清早没事做，便闲着念课文。 念到一半，旁边人影一闪，她那位向来不肯早到半秒的同桌竟然破天荒地早到了。 整整十五分钟诶！ 要不是天阴着，黎嘉真想看看太阳是哪边出来的。 不过戴坤没给她张望的机会，一坐下便朝她摊开手，“东西呢？” “肯定准备好啦。”黎嘉取出几摞裁剪得整整齐齐的单词卡，“喏，这学期的都在，两份哦。” “辛苦同桌。”戴坤一本正经，毫不客气地收下。 有赖于这堆单词卡的功劳，上午最后一节物理课试验的时候，向来都对实验课头疼不已的黎嘉被戴坤好心收留。 有大腿抱的感觉就是好，以前黎嘉整节课都未必能倒腾出结果，这回半节课就完美搞定。 老师在各小组间检查指导，黎嘉闲着没事，跟戴坤请教几个问题。 戴坤今天心情不错，答得很耐心，原理和知识点都一清二楚，比老师说得还明白。 黎嘉受教，趴在桌上，笑眯眯地，“还是戴老师厉害。” 物理老师严肃铁面，教室里虽有人讨论，声音都不高，黎嘉怕被老师发现，声音也很低。 戴坤没听太清楚，凑过去问：“什么？” “没什么。”黎嘉受不了他直勾勾的目光，垂下眼睑。 脸颊柔润，睫毛遮住羞窘，碎发半遮的柔软耳垂不自觉地带了点粉色。 戴坤盯着黎嘉，眸色幽深，低低的声音像是磁石打磨—— “好像听到你叫我老师？脑袋里想什么呢，小徒弟？嗯？” 什么嘛！ 黎嘉大窘，没想到戴坤会在课堂上不正经，下意识给他往后推了一把。 戴坤笑着往后躲，谁知后面潘岱松马虎，试验仪器伸出桌面一半也不收回去，被戴坤撞到，顿时哗啦啦掉在地上，一通乱响。 整个实验室的讨论声霎时被这动静打断。 物理老师的目光也往这边看过来，正好看到戴坤差点跌倒的身形，那脸上还挂着不正经的笑，而对面黎嘉一脸惊惶无措，手臂还没收回去，看样子是推了戴坤。 上课嬉笑打闹？ 物理老师是出了名的铁面，绝不准学生违反课堂纪律的，所有人一视同仁。 见这情形，方阔的脸立马笼了怒意，不等解释，怒声责备，“不做实验就站到后面去！” 教室里鸦雀无声，这一声暴喝传来，黎嘉顿觉脸上火辣辣的，两颊滚烫。 第18章 实验室最后一排有将近两米宽的空地, 以前课上有人捣蛋, 也总被老张罚站。 戴坤不以为意，甩开两条长腿就走到后面，懒洋洋地站定。 黎嘉却没他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她上课一向都很乖, 连偷偷说话都不敢，最多写个小纸条。偶尔偷着看课外书或者睡觉, 也都掩饰得很好，从没被老师抓到过，更不会影响班里同学。 这回的动静却闹得太大了。 物理老师眼神里的责备像针扎在心上，同学们的目光也像炙烤着似的。 她连头都没敢抬，涨红着脸, 帮潘岱松把掉在地上的仪器捡起来, 耷拉着脑袋站到最后。 教室里一阵小小的骚动后，大家又开始做实验。 有几个跟戴坤还算熟悉的男生偷偷瞄这边，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被戴坤拿眼神威慑回去，悻悻地没敢再多看。 嗡嗡嗡的讨论声如旧，戴坤站着无聊, 看向身旁的黎嘉。 才过他肩膀的身量, 校服穿得规规矩矩, 两只手很拘谨地放在身前，肩膀也缩着。及肩的头发垂落, 遮住她的侧脸，只露出细腻白嫩的耳朵, 看不见神情。 看了好半天，她都保持低垂脑袋的姿势，一动不动。 “哎。”戴坤觉得不太对劲，压低声音，“脖子不酸啊。” 黎嘉没理他，脑袋垂得更低，一声也不吭。 “同桌？” “黎妹？” 没有任何反应。 戴坤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冷落，趁着老张正给最前面那组指导实验的功夫，轻轻碰了下黎嘉的手臂，“怎么啦？” “别吵啦。”黎嘉声音很低，像是带着点哭腔。 卧槽？？哭了吗？？ 就为这点小事？ 戴坤震惊，低头就想看她的脸。 黎嘉眼眶红红的，眼前被水雾蒙得一片模糊，不敢在罚站的时候折腾，赌气往旁边挪了几步，离戴坤远远的。 眼泪快要溢出眼眶，她不敢抬头，也不敢让泪水掉落，只能拼命忍着。 脸上发烧般涨得通红，她甚至不敢摸，只将两手绞紧。 心里又是羞愧，又是后悔，都快哭了。 黎嘉虽然性格懒散，却从小乖巧聪明，爸妈对她都很宠爱，在学校里也被老师偏爱，几乎没受过什么责备，算是泡在夸赞和表扬里长大的，对污点格外敏感。 平时出点糗事都能纠结好久，更何况这回当众丢脸。 在全班同学的面，被老师大声呵斥、罚站，那是黎嘉从未有过的经历， 羞耻、愧疚、后悔汹涌而来，几乎让她无地自容。 不该跟戴坤打闹的，不该违反课堂纪律。 不知道在老师呵斥的那一瞬，别人是怎样看她的？ 时琳心里一定在嘲笑吧，没准明天就会把事情宣扬出去。 黎嘉悔得肠子都青了，每一秒都像是在针毡上，头一次觉得课程那样漫长，怎么都等不到下课铃声似的。 她只能低垂着头，隔着模糊的水雾盯住脚尖。 数步之外，戴坤不时看她，整整半节课都没见黎嘉挪动。 唇边满不在乎的懒散笑意也渐渐收敛，戴坤忽然意识到，他可能高估了黎嘉的心理素质。 这小丫头虽然没少在课堂偷懒，不出风头不争不抢，但脸皮好像真的很薄，挺要面子。 | 下课铃声姗姗来迟，不等戴坤过去，黎嘉便低垂着头拉开后门，迅速走了出去。 强装镇定的样子，脚步却分明慌乱得如同逃跑。 戴坤叫了声“老潘”，抬抬下巴让他帮忙把东西带回教室，罔顾潘岱松的一脸懵逼，就从后面追了出去- 出了实验楼往北边走一阵，是片小树林。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约着去食堂或者餐馆，树林里没半个人影。 黎嘉小碎步跑过来，气喘吁吁。 往里走了一小段，是零散布置的假山凉亭，她在假山后阴凉里的石凳坐下，闭上眼睛，眼泪就滚了出来。 被呵斥、被罚站，想想别人的目光，天都快塌了。 待会该怎么回教室啊？ 戴坤追过去时，就见她独自坐在那里，肩膀轻轻抽动。 风从林间穿过，单薄的校服被吹得贴在腰间，纤细柔弱。头发被风吹乱了，她捋到耳背后，顺手擦了擦眼睛，又低下头。 他看了片刻，才叹口气走过去。 “这么点事就哭啦？”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黎嘉睁开眼，就见戴坤那双球鞋站在两三步外。他今天没穿校裤，是件挺修身的休闲裤，校服也扔在桌洞里，只有件t恤穿在身上，印着奇怪的几何图案。 黎嘉没理他，咬了咬唇低头。 “好歹说句话呀。”戴坤难得有耐心，走过来在她跟前蹲下。 “就算是我连累你，也该给个赔罪的机会不是？” “不怪你。”黎嘉闷声，嗓子有点哽咽的沙哑。 “那哭什么？” 黎嘉没说话，眼睛眨了眨，泪珠又掉下来，渗进衣袖。 “哎小徒弟你别哭啊。”戴坤有点慌，“老张就那样，不找人挑刺儿就浑身不痛快，天天给人罚站。” “谁是你徒弟了！而且不是老师挑刺，是我不对。”黎嘉小声。 “那你哭什么？怕别人嘲笑，老师误会你调皮？”戴坤恢复懒洋洋的语气，见黎嘉默认，有些无奈好笑似的，“管他们干嘛。” “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在乎嘛。” “有那么重要？” 黎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不想让他看见哭红的眼睛，低声催他，“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一起走呗。哥带你去吃饭。” “你走啊！” 声音有点急了，又不敢太大声惹戴坤生气，很委屈的模样。 哎哟还挺凶。 戴坤扯了扯嘴角。 换在平时，他才懒得管这种事。 可这回他毕竟是罪魁祸首。 说起来也是他不对，在课堂上调戏她，反而惹恼黎嘉。但当时她那小模样，笑眯眯的一声“戴老师”如揶揄如调侃，可爱得让人心痒痒，他没忍住能咋办。 戴坤索性盘腿在她面前坐下，唇角带着点笑。 “咳，这么点小事，至于掉金豆么。” 黎嘉抬头瞪他，眼睛红红的，像是急眼的兔子，可惜声音还软软的，“你别管我。” “不管你，让你在这哭？那我多罪恶。” 黎嘉闷头不说话。 | 看来只能哄哄她了，戴坤叹气。 女孩子哭起来实在棘手，尤其黎嘉还很不给面子，一味地赶他走。 再啰嗦，恐怕能惹得她更生气。 戴坤还不太难摸准她的脾气，索性掏出mp3随便翻了翻，开始自顾自地哼歌。 黎嘉不理他，背转过身去，陷在被罚站呵斥的纠结里。 身后的歌声断断续续，大佬平时听李宗盛那种风格，要找个能逗女孩子开心的调子不容易，有几段唱得顺溜，有时候却只能跟着节奏哼。 他的声线很好听，低沉而有韵味，轻哼调子的时候有点温柔的味道。 林子里风轻轻吹过，初夏时节空气明净，假山旁边一树晚开的花轻颤。 隔着几尺的距离，两人坐在假山阴影里，周围没旁人打扰。 校服下身影清秀，t恤里姿态峻拔，夏日天光云影下，远处看过去像是偷偷在僻静处约会的小情侣，怕被老师发现，故意隔开点距离似的。 黎嘉双手抱膝，逆风坐着，眼泪渐渐被吹干。 后悔愧疚的心情变淡，不像最初那样难受，戴坤的歌虽断断续续，毕竟让她心情有所好转。 她心里又过意不去起来，偷瞄了戴坤一眼，那位唱得认真，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像是在哄不开心的小盆友似的。 哭完了擦擦眼睛，黎嘉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嘀咕，“唱错调了。” “不哭啦？”戴坤双眼睇着她。 黎嘉有点不好意思的别开目光。 戴坤便站起身，伸手给她，“走，去吃饭。” 黎嘉不用他拉，自己站起身拍拍灰，去学校外面找吃的。 吃饭的时候才发现熊畅刚才给她打过电话，还发短信问她有没有事。 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黎嘉怕打扰她午睡，暂时没回电话。吃完饭到教室趴了会儿，下午去上美术课的时候跟她解释了下，只说是当时心情不太好，已经没事了- 树林里的事黎嘉没跟任何人说，但她和戴坤的关系却忽然微妙了起来。 班上没人提罚站的事，但好几回黎嘉都听到有人八卦，说她跟戴坤上课打闹，戴神对她各种照顾，关系很不一般。甚至连其他年级都有人议论，嘴里提着他俩的名字，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这让黎嘉很郁闷。 说不太清原因，就是不想私事被人拿去嚼舌根，尤其是莫名其妙的粉色谣传八卦。 私心里，她也有点怕再发生实验课那样的事。 所以如何跟同桌相处，忽然就让人头疼起来。 疏远一点吧，戴坤似乎也没做错什么，给她讲题辅导，那天还很有耐心地哄她，善意满满。而且俩人学习上互帮互助，戴坤给她讲题扫除难点，她拉着戴坤默写单词，每天早读课一人一段念英语课文培养语感，也挺好的。 保持现状吧，戴坤这人性格神鬼莫测，时而高冷，时而又…… 万一哪天戴坤又心血来潮地乱说，她是招架不住的。 总觉得还是保持点距离会比较安全。 可那样又显得她太小气。 纠结死了快…… 黎嘉趴在桌上，连翻课外书的兴致都没了，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前面熊畅转过身来，大清早地哈欠连连。 “黎妹，明天要早到点哦，咱俩值日。” “好啊。”黎嘉还是软趴趴的。 熊畅捏捏她脸蛋，“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没有啊，就是困。” “我也困……”熊畅趴在桌角那堆书上，“想到下节是物理课，更困了。” “下节是物理？”黎嘉悚然一惊，翻出课表一看，可不就是物理！ 她自从被呵斥罚站之后，物理课就格外乖巧，连打个哈欠都不敢，紧绷着精神认真听讲。这会儿想到张老师严肃的铁面，也顿时精神起来，揉了揉熊畅的脸，“别犯困啦，乖，该醒来听课了。” 熊畅还是懒洋洋趴着，脸被揉得变形都没能打起精神。 黎嘉就还是笑着揉她的脸。 旁边一副眼镜递过来，黑色的细丝框架，是戴坤的。 黎嘉下意识去取，猛然又醒悟过来—— 戴坤又不是没长手，干嘛每次都使唤她？ 搞得她像是生活小助理似的，擦桌子、擦眼睛、整理书、写作业、提醒班级活动，全都一手包办。= = 黎嘉意识到这个身份的怪异之处，忍着没接，只取了眼镜布递过去，“自己擦吧。” 戴坤明显愣了下，颇为意外地挑眉看她。 见黎嘉已经开始翻书找课本，也没说什么，随便擦了擦眼镜，架在鼻梁。 对面熊畅只瞟了一眼，就赶紧挪开目光。 老天哟，这家伙真的是很帅啊！ 平时高冷凶狠懒洋洋的，戴上眼镜就成了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偏生爱摆出淡漠的表情，不近女色一般，活生生一位禁欲系大帅逼。 也不知黎嘉是怎么保持淡定的。 佩服佩服- 第二天黎嘉值日，虽然麻烦了点，但不用去跑课间操，还是美滋滋的。 晚自习上课前，她跟熊畅打扫完教室卫生，又拎着东西去打扫楼道。 这栋楼的最顶上一层是学校的图书馆，中午晚上的休息时间常有人去上自习或者借还书。因为离三班最近，图书馆的这层卫生也归三班负责。 黎嘉埋头扫了一半，就听见有人叫她—— “黎嘉？” 抬起头，看到有人从图书馆门口出来，顶着张熟悉的脸。 “杨哲？” “做值日啊。”杨哲手里夹着笔记本，身上穿了件白色短袖，眉目间稍微有点倦色，在她跟前悠闲站住，“挺久没见你了。最近学习顺利吗？” “还好啊，你呢？听说上回模考又是年级第一。厉害！” 顺便比了个大拇指。 杨哲笑了笑，“也就那样，按部就班吧。你们也快期中考了？” “嗯。这两天正苦哈哈复习呢，尤其物理和数学，简直头疼。” “都这么走过来的。”杨哲指尖夹着笔，在她肩上拍了拍，“最近赶着复习，也没顾上你。高考完我会闲下来，到时候就能多帮帮你了。”说着抬腕看了眼表，怕来不及回宿舍取东西，没再耽搁，拎着本子下楼梯，“有空一起吃饭。” “好啊。高考加油！” 杨哲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疲惫的脸上带出轻松的笑，“好。” 摆了摆手，脚步轻快地下楼走了。 熊畅正好倒完垃圾回来，正好看见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谁啊？” “杨哲，来这边上自习的。那边都打扫完啦？” “都完了。呼，休息休息。”熊畅丢下簸箕伸个懒腰，过去推开走廊尽头的窗户，深吸了口气，满满都是旁边树叶的清新味道，又随口问，“是那个大学霸杨哲吗？” “嗯，你也认识？” “也是个帅哥啊，书法还很好，有两次考试跟他坐同桌，卷面简直漂亮得不行。” 熊畅感叹，目光瞟向高三的教学楼，轻易找到三班的教室。 黎嘉笑着站在她身边，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 临近上课，图书馆关门后，这楼道就没人了，安安静静的。天际流云染了金色，晚风吹过来，灌进敞开的衣领，还挺凉爽。 熊畅发了会儿呆，“这种学霸应该也有很多人追吧？” “对啊。他初中就老收到情书，还被人堵着表白过。那回是高中部的学姐，带着几个姐妹去的，杨哲才初三嘛，直接被她们吓跑了。” 熊畅想了想那场景，差点笑出来，“那后来呢？” “没后来啊，所有的表白都拒绝了。反正以前他没女朋友，不知道在宁中有没有交一个。” “好像是没有。” 熊畅嘀咕完，又赶紧转移话题，“你呢？以前有过男朋友没？” “当然没有，爸妈不允许的。” “哎哟，这么乖？” “嘿嘿，其实是没出现喜欢的那种啦。” “哪种？嗯……我猜猜，肯定是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要不就是温柔又会照顾人的运动少年。晓萌给我看你发表小说的杂志了哦，男主都这款的，感觉杨哲都挺符合的。” 黎嘉笑着拧她，“胡说什么呀！那只是小说。而且扯人家杨哲干嘛。” “就是看小说的时候，觉得他很像啊。老实交代，是不是照着他写的？”| “才不是。”黎嘉淡定得很，“倒是你，干嘛代入他？” 熊畅发现她好像是给自己挖了个坑，于是面不改色地笑笑，“哎，问你个事。要老实回答。” “什么？” “你觉得戴神怎么样？” “他？”黎嘉顿住，看向熊畅，一眼看见其中八卦的光芒。 一墙之隔的天台上，戴坤抽烟的动作顿住。 这天台上杂乱堆着些篮球之类的旧器械和办公室赛不下的杂物，平时是锁起来的。他有次帮老徐取东西时偷着配了把钥匙，就经常来这里，反锁了门倚墙抽烟，天高云淡，清静无扰，惬意得很。 像今天为他爸爸的事不爽，来这里抽烟散心是最好的。 天台和走廊窗户间就隔了一堵墙，那边窗户敞开，声音能清晰地传过来。 戴坤挑了挑眉，有点好奇黎嘉会怎么说。 第19章 窗台旁边, 黎嘉还不知道隔墙有耳。 毕竟整个三班, 除了拿到封口费死守秘密的潘岱松之外，没人知道戴坤私藏了钥匙。 像是忽然有石子投入湖心，荡起一圈涟漪。 黎嘉两只手臂趴在窗边, 捋了捋耳边碎发，“提他干嘛呀。” “就是问问咯。那么一堆八卦, 你不会没听到吧？” “额……其实听到了。”黎嘉有点苦恼，“三人成虎嘛，有点烦人诶。” 熊畅笑了笑，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阿尔卑斯棒棒糖，递给黎嘉一根, “戴神这人吧, 实在太高冷，我跟他当了快两年的前后桌，都有点怕他的脾气。不是背后说人家坏话，是大家都觉得他不好说话，不敢打扰，更不敢招惹的。” 黎嘉叼着棒棒糖, 点了点头。 毕竟戴坤那身生人勿近的气场太强, 她刚来的那段时间, 别说有人请教他题目，到了他桌边是时候, 脚步都刻意放轻了似的。 搞得她也小心翼翼，每回戴坤上课睡觉占掉大半课桌都不敢提醒。 哪怕现在, 她其实也不太敢放肆。 她叹了口气，深有同感，“我也不敢招惹他。” “但他对你脾气却很好，别人请教题目他都很不耐烦的。” “大概因为我是同桌？” 熊畅噗嗤笑了，“这理由你自己信？” 黎嘉也笑起来，“我也帮他补英语好不好。再说了，教室里又没空位，他没办法独霸课桌，对同桌和善一点，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还真是……”熊畅快要败给她了。 “贴吧有个给你道歉的帖子知道吗？好像是有人贴了那天我们看日出的照片，一群人给你泼脏水。道歉的人是赵晶晶，篮球队长以前的女朋友哦。你觉得，咱们这群人，谁有本事让她道歉？” “你是说……戴坤？” “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傻妞。”熊畅转过头，咬碎棒棒糖。 黎嘉也有点呆住。 熊畅再接再厉，凑在她耳边，小声打趣，“我觉得，戴神可能喜欢你了哦。” “什么呀！” “不然呢？还有你，戴神的小伙计似的，每天给他擦桌椅写作业，买水都要记得给他带饮料，像是个无微不至的小媳妇，还动不动就脸红，心虚啊？” 熊畅摇头晃脑，眼睛里几乎能冒出粉红泡泡。 黎嘉很无奈。 “我就是顺手帮一把啊，毕竟是同桌，团结友爱不是应该的嘛。难道要划清界限啊？再说了，戴坤打架泡吧还抽烟，平时跟我们玩的圈子都不一样，像是跟我一路的么。别乱八卦啦。”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飘在校园上空。 熊畅看着黎嘉红扑扑的脸蛋，总结：“你个榆木脑袋，就嘴硬吧！” 两人打打闹闹地回教室，天台上，戴坤默了片刻，自哂般笑了笑。 抬手去抽烟，送到嘴边时忽然顿住，想了想，扔在脚底下踩灭- 晚自习第一节课戴坤没出现，但书包和校服都还在桌洞里放着。 下课后黎嘉趴着发呆，忽然人影一闪，戴坤的那身黑色t恤就晃进了视线。黎嘉也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就闭上眼睛装睡。 脑子里还是熊畅说的话，翻来覆去。 戴坤喜欢她吗？ 应该不至于。 这种迷妹无数的大佬，那么多倒追的大美女都看不上，哪可能突然对她转性子。 况且都是小熊的八卦猜测，揪着蛛丝马迹脑补，大多数时候都是庸人自扰。 还不如看看小说呢。 教室后面，潘岱松抱着篮球进来，看到戴坤的背影，吹了个口哨。 按照校历，五月底高一高二开运动会，等高考过后，会组织学校篮球比赛。 潘岱松跟老徐磨了很久的嘴皮，得以在新闻联播的这半小时带几个兄弟去篮球场练习，最近每天都去。 他心情很好，经过戴坤身边时就停了一下，“哎，老大，今年咱去哪？” “啥？” “唱歌吃饭搞腐败呗，去年你喝大了，都没尽兴……” 戴坤抬了抬眼皮，不等他说完，干脆利落，“滚。” “靠，吃火药啦？”潘岱松不以为意，擦了擦汗回座位。 戴坤瞥了旁边还趴着睡觉的黎嘉一眼，随手抽了张英语卷子出来。 妈的，这些字母看得人头疼- 很快就是期中考试。 考场里的书几乎被腾空，没了平常课桌堆满书的紧迫感，晚自习就格外轻松。 有人专心复习，也有人小声聊天，老徐照例不会在这两天巡查。 | 戴坤最近上晚自习的频率明显增加了，晚上很少跟孟起他们去玩，又觉得回家无聊，索性上一节晚自习再吹着风晃回家。 明天上午考理综，黎嘉抱着物理习题，愁眉苦脸。 选择题之类的都挺简单，最后的大题简直修罗场。 她咬着笔头琢磨了半天也没头绪，抬头揉了揉酸酸的脖颈，原本掩着的窗户忽然被风吹开，哐的一声响，差点把玻璃震下来。 外面风吹得紧，隐隐有雷声在响。 | 要下雨了啊，希望九点前能停吧。 黎嘉过去关紧窗户，拎着笔跟那道题较劲，完败。 她有些丧气，只好看向戴坤。 那位倒挺淡定，刚做完一套英语试卷，正在玩巴克球。银色的小球在他指尖滑动，像是一粒粒亮眼又灵活的滚珠，轻而易举的变幻形状。 仿佛是察觉黎嘉的目光，他动作稍顿，侧眼看向这边。 黎嘉趁机期期艾艾的开口。 “戴神……救命。” “又不会做了？” “就一道题。”黎嘉声音很低。 “等两分钟，马上好。” “嗯。”黎嘉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在拿到戴坤送她的那副巴克球之后，她也研究倒腾了很久，不过只会堆出些简单的形状。那显然跟她高中小学霸的水平严重不符，所以玩熟悉之后，也搜了些进阶操作，看看大神们堆出的形状。 戴坤手里正在操作的，好像就是个挺难的东西。拿有限的球珠堆出外表镂空的球体，从某些角度呈现特定形状，360度的视频拍出来很炫酷。 ——她的那副数量差不多有戴坤的两倍，对着照片试了几个小时都没能成功。 看戴坤那嗖嗖飞舞的指尖，倒是很有希望。 黎嘉不自觉地凑过去一点，“很难诶。” “提前算好就没问题。”戴坤见她有兴趣，也稍微凑过来一点，“跟数独的逻辑有点像，只是要空间感。” 黎嘉“唔”了声，看他另一面的构造。 戴坤扫了眼她的物理题，声音带了点笑，“不过你连这题都不会做，大概堆不出来。” …… 这两件事有任何关系吗！ 不就笑话她笨么。= = 黎嘉不服输，呵呵笑了下，“某位仁兄够聪明，滕王阁序都背不下来。” “……懒得背。”| “上回还说能一晚上背会长恨歌，结果这么久就背会前几句。” “……” 戴坤还是头一回被人看扁，还被人当面嘲讽——虽然黎嘉是为了挽回她那点小小的面子。 神的逼格是不容挑战的，戴坤故意端出淡漠高冷的脸，往黎嘉那边靠了靠，挑眉，“同桌，你这两天有点嚣张。” “就是想说，人各有所长咯。” 黎嘉眼角眉梢有点小得意，仿佛在炫耀她看课文时几乎过目不忘的天赋。 很漂亮的眼睛，水灵灵的，唇边翘起笑意，那神态可爱得要命。 戴坤忍不住又往跟前靠了靠，正想说话，头顶的灯管忽然哗哗闪了两下，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便突然熄灭，没留半丝光亮。 紧随而至的，是堪称震耳欲聋的炸雷，咔嚓一声，轰然响彻天际，地面都被震得发抖。 教室里齐刷刷响起女生的惊呼，戴坤还没来得及皱眉，肩窝便撞过来一颗脑袋。 紧张而又畏惧。 他想都没想，迅速伸臂环在她后背，将她护住。 黎嘉吓得都有点懵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配上这恐怖的雷声，躲闪是下意识的动作。 手捂耳朵顿了片刻，没发现有什么其他恐怖的事，她才回过神，然后察觉这古怪的姿态——她的额头抵在戴坤胸前，隔着薄薄的短袖，男生微热的体温清晰分明，干干净净的味道。 背后是他的手臂，那只修长灵活的手落在她肩上，力道不小。 近乎拥抱的姿势。 天哪！ 血液霎时涌上脸颊，心跳突然擂鼓似的，咚咚狂跳。 砰！砰！砰！ 黎嘉都怀疑它要跳出胸腔了。 第20章 教室里一片黑暗, 鼻端只有戴坤身上的气息。 黎嘉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触到火炭似的，赶紧坐直身子，后背撞到桌沿, 隐隐作痛。 她没敢看戴坤的表情，低垂着头, 有些无措的紧张慌乱。 不敢深想，更不敢张扬。 突如其来的断电，每幢楼都漆黑一片，只有闪电划过夜空时，才有一闪而逝的光亮。 最初女生们的惊呼过去, 各个教室里陆续响起男女生夹杂的欢呼, 甚至有人在吹口哨，混在风雨刷刷的声音里。 教室里立马乱了起来，有人拉开教师门跑出去打探情况，有人围向窗边，哄哄闹闹的，将孙天奇让大家安静的声音淹没。 靠窗的座位上, 却有片刻诡异的安静。 黎嘉和戴坤各自都没说话, 还是熊畅气呼呼地转过身来抱怨—— “讨厌啊, 差点就算出答案了。” 黎嘉含糊应了一声，有点不自在地趴向桌面。 不必用手背贴着试, 她都知道此时脸上烫人的温度。 一定跟熟透的番茄很像，呜呜。 幸好教室里乌漆麻黑的, 没人看见。qaq 乱哄哄的嘈杂里，邻座有人凑过来跟熊畅一块抱怨，黎嘉缓了片刻才加入话题，戴坤则懒洋洋地靠窗坐着，继续玩他的巴克球。 闪电划过天际，照亮夜空。 黎嘉无意间瞥过去，看到他的巴克球已乱成一团- 教室里骚乱了大概十几分钟，孙天奇才回来，手里握着一堆蜡烛。 闲晃的男生们把蜡烛发给每个座位，没多久，整个教室便沐浴在一片烛光里。 黎嘉没敢看戴坤的脸色，只把两摞书挪开，免得不小心烧到。 怕脸红被熊畅发现后吐槽，还假装去检查窗户，挨个关好。 蜡烛次第点亮，这氛围实在适合聊天笑闹，没人能静心学习。熊畅也转过身来吐槽，“学校这电路也太破了，去年夏天就有一回断电，结果修了还是这样。” “要不哪来的烛光自习啊。”徐文韬还挺兴奋，大喊了一声，“哎，有人唱歌吗？”| “听说时琳唱歌好听哦，来一首呗。”有人提议。 周围男生跟着起哄，结果前排有人回答，“时琳不在。咱们合唱呗。” “好啊，班长起头吧。” “班长起头。” “班长起头！” 乱哄哄的怂恿，大家都挺期待。 孙天奇扛不住，也知道这种情况没法看书，只要别闹出乱子，学校不会管。于是走上讲台，大声提醒，“唱歌也可以。不过大家注意桌子上的书和本子，离蜡烛远点，别给我闹火灾玩啊。” 窗户外面，高三的楼里已经响起了歌声，有笑闹，有别情。 高考的压力愈来愈重，离别的日子也渐渐迫近，碰上这种全校停电的氛围，他们倒是头一波唱歌缓解压力的。 孙天奇起头领唱，会唱的也跟着哼，烛光晃动，歌声悠长。 偶尔跟其他班唱起相同的歌，还能来个二重奏。 半个小时之后，外面的狂风暴雨才稍微停歇。 孙天奇去办公室问过，据说学校要挺晚才能修好线路，后面的晚自习不必再上。住校的学生回宿舍也是黑灯瞎火的，索性围在教室里唱歌笑闹，黎嘉看雨势渐小，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不知道停电的面积有多大。 她背好书包起身，旁边戴坤也慢悠悠站起身来，正好旁边潘岱松围过来跟熊畅闲扯淡，于是摆摆手，“走了啊。” “老大一路顺风。”潘岱松笑容贼兮兮的，瞥了黎嘉一眼。 黎嘉也没察觉，掏出手机，默默地出了教室。 楼道里一片漆黑，有同学摆了几根蜡烛，也都被风吹灭。 陆陆续续有人回家，黑暗里都只是个晃动的影子，黎嘉掏出手机摁亮屏幕，那点微弱的光放在空荡的楼梯里，效果甚微。 她扶着栏杆慢慢往下走，旁边忽然有只手伸过来，稳稳抓住她手臂。 “怕黑啊？”是戴坤的声音。 “才不是。”黎嘉小声嘀咕。 戴坤仿佛笑了下，也没再多说。只是那手臂坚实有力，一步步摸黑下楼梯，让黎嘉少了些畏惧。 外面雨不太大，黎嘉书包里有伞，两人撑着走回去，两脚都快湿透。 冷风斜斜吹过来，夹杂着雨丝。| 路灯光芒昏暗，将两人身影拉长。 黎嘉怕踩到水坑，走得小心谨慎，戴坤懒洋洋地迈步，大半的伞都罩在黎嘉身上，他半个身子湿透也无所谓。 黑暗里拥抱的尴尬被之后唱歌的氛围冲淡，这时候沉默回家，反而有种古怪的暧昧。 雨丝淅沥，黎嘉没话找话，“学校的线路很老了吗？” “挺久之前的。” “咱们那一片会受影响吗？万一家里也停电，还得请人来修，好麻烦诶。” 戴坤侧头看她，有点意外，“你家线路出问题都是请人修？” “也不是啦，爸爸在家的话他能搞定。如果不是很麻烦，妈妈偶尔也会弄，但如果她出差不在家，那就只能请人了。” 好在小区附近没受影响，窗户里灯火粲然。 黎嘉在分岔路口站住，“先送你回去吗？” “不用，没几步。”戴坤耸肩，把伞还给她，满不在乎地进了雨幕，在黎嘉转身离开之前，忽然微微弯腰问她，目光灼灼，“万一大半夜停电，又没人来修呢？” 额……这个…… 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黎嘉想想那情形就觉得害怕，抬头却见戴坤笑了笑，意味深长。 他好像还挺期待的样子？ 幸灾乐祸的混蛋。 黎嘉偷偷嘀咕了一句，撑着伞跑回家里。 丢下书包掏出手机，屏幕上有条未读短信，是戴坤的—— “电路问题，不介意当外援。” 黎嘉看完，想起戴坤嘲笑她不会做题时的嘴脸，撇了撇嘴。 才不要请他帮忙，肯定会被嘲笑的。 哼- | 很快，期中考试的成绩就公布了出来。 大学霸孙建宇仍旧高居榜首，679的高分排年级第二。 前几次考试都保持第二名的时琳这回不知是怎么回事，排名下滑得挺厉害，649分的成绩排班级第三，年级排名在二十开外。 相比之下，老师们眼里的“神奇同桌组合”就进步很明显了。 黎嘉的语文和英语仍旧称霸年级，理综比上回多了十来分，是物理的功劳，数学保持在124，总分659的成绩排班级第二，年级十三。 戴坤的数学物理一枝独秀，满分漂亮得闪闪发光。 让人意外的是，他的语文和英语头回摆脱了一百分左右的魔咒，语文110，英语119，班级排名窜到第四，总分只比时琳低了1分。 简直就是奇迹！ 英语卷子被课代表发下来的时候戴坤不在，黎嘉帮他放在桌上，扫见那鲜红的火警号时都有点意外。 这家伙，成绩窜起来比她还快啊！ 原本在前排昏昏欲睡的潘岱松看到卷子发下来，来不及看自己的，立马窜向这边。 他在看到成绩表时就被戴坤的英语成绩惊得目瞪口呆，打死都不相信戴坤这种懒货的英语能突然窜升，总怀疑是老师改错了。 结果抓起卷子，对照黎嘉的正确答案一看—— 哎哟喂，果然是凭真本事考来的高分诶。 趁着戴坤不在，一张卷子被几个人传来传去，潘岱松啧啧称叹。 “黎妹，你这是有学霸光环吧？” 黎嘉手里捏着熊畅新买的毛绒小熊，两眼笑眯眯，“过奖过奖。” “是说真的，自己的成绩坐火箭就算了，连坤哥都能被光环笼罩。我操，都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有考回高分的时候，绝对是沾了你的光！” 旁边小熊点头，“黎妹，我也想沾光。” “我也想求学霸光环笼罩！”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开玩笑，黎嘉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是戴坤自己厉害啦。” 潘岱松不忘开玩笑贬低发小，“他那德性，没你帮忙，哪可能好好学。黎妹，咱俩坐同桌咋样？一定每天给你买零食水果。” “靠，你会给黎妹讲数学吗？”有人揶揄。 “那没事啊，我旁边还有孙建宇呢。” 熊畅丢笔打他，“两大学霸都被你占着，哎，没发现你脸咋那么大？”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大英帝国的烟……还有……” “大英帝国的烟，日本的白面儿，两大强国伺候你一个人？”黎嘉还记得茶馆的台词，也忍不住笑了，“你还跟唐铁嘴学啊。” 考试前语文老师还组织看了茶馆的一段视频，一群人想起唐铁嘴的样子，也笑起来。 潘岱松不以为意，还在颠来倒去地翻戴坤的卷子。 忽然身后人影一闪，他的衣领便被人从后面揪起来，几乎勒到脖子。 戴坤站在窗边，比他高小半个头，脸上挂着点懒散的笑，眉峰犀利，“干嘛？” “老潘想跟黎妹坐同桌。”旁边男生知道他俩关系好，开玩笑，“挖墙脚呢。” “认真的？” “……”潘岱松挣扎了下，抵不过戴坤的身手，“操，你先放开。” 戴坤松手坐回椅子，看了眼将毛绒小熊捏得正欢的黎嘉，而后挑眉，“先拿个满分再说。” “欺人太甚！”潘岱松愤然走了。 熊畅看值日生还没回来，往前面去擦黑板。 等潘岱松坐回位置，她经过时笑着提醒，“老潘，朋友妻不可欺哦。” 操！哪跟哪啊。 潘岱松看着笼在粉笔灰里的身影。 他就算想欺，也是欺她好不好。 第21章 期中考试结束, 紧随而至的就是家长会。 有高三年级紧张备考的氛围笼罩在学校里, 这次家长会也办得很认真，老徐亲自给每位家长打电话，请大家务必拨冗参加。 家长会那天, 几乎无人缺席。 熊畅是生活委员，帮着孙天奇准备家长会, 怕人多了忙不过来，还拉了黎嘉和许茵帮忙。 同学们陆续领自己的家长进来，考好的淡定自若，考砸的要么哭丧着脸，要么低垂着头, 把家长带到座位就跑了。 秦璐今天特地请假过来, 到教学楼底下给黎嘉打电话问清楚，自己摸到三班教室门口。 黎嘉挽着她坐到位置，秦璐还小声笑了下，“桌子还挺干净啊。” “我在家也不邋遢的，好不好。”黎嘉不乐意。 秦璐笑了下，看了眼旁边空着的位置, “同桌谁啊？” “一个男生, 叫戴坤。” 秦璐点了点头, 因为每个人桌面都贴了成绩条和排名，看完黎嘉的, 便凑过去看戴坤的。 这一看，秦璐的眼珠子差点调出来。 “这是……数学满分, 物理也满分！”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戴坤的成绩单，“真的假的？” “你觉得呢？”黎嘉偷偷在心里翻个白眼。 就知道……有她这种小学酥垫底，戴坤那俩满分能晃瞎人的眼。 果然，秦璐对照两张成绩条看完，艳羡不止，“你要是哪天也能拿个数学满分，妈妈能高兴死。好孩子啊，成绩这么好，多跟人家学着点啊嘉嘉。” “我也不是那么差好不好……” “知道知道，刚才碰见你们徐老师，他说你语文和英语都是年级第一，分数进步也很大，夸了好半天。我女儿也很聪明，回去我就跟你爸邀功。”秦璐笑着夸完，话锋一转，“不过看看人家的成绩，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嘛。” “好啦好啦，反正学无止境咯。”黎嘉倒了茶给她，赶紧跑开。 头一回觉得跟学神坐同桌也不算太爽。 明明她总分和排名都比戴坤高一点，足够跟秦璐嘚瑟炫耀几天的，结果被戴坤那闪瞎眼的满分对比，光芒忽然就黯淡了。 回家肯定要被魔音绕梁，让她多做数学物理题了。 郁闷。tat 黎嘉愤愤不平地给许晓萌发短信诉苦，结果那边非但不安慰，还发来一串大笑。 “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道被别人家孩子对比的感觉了吗” “每次我都被你的光环笼罩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感谢戴神！戴神万岁！” …… 无情的数连击！ 晓萌我们友尽了！再也不跟你好了！ 黎嘉愤然收起手机，化悲愤为力量，迅速帮熊畅倒茶端到各个座位上- 离家长会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徐老师已经来了教室，正跟几位家长单独谈话。 秦璐也没再沉溺于戴坤的满分，跟熊畅的妈妈聊天。 ——毕竟已经听过对方女儿的名头很多遍了。 家长们几乎都到了，除了戴坤的爸爸和另外两位家长。 黎嘉之前听人议论过，说戴坤家其实挺有钱的，家里在宁市有几套房。戴坤平时不跟他爸一起住，单独住在宁中附近的一套，虽然在学校很低调，跟孟起他们出去玩的时候，出手也很阔。 据传戴坤的爸爸是一家央企下属单位的副总工程师，搞电站建设的，在业界挺有名。 照这家庭条件，送戴坤出国绝对没问题。 或者按戴坤的天分，去参加个数学或者物理竞赛，也很有希望保送名校。 到时候有他爸帮忙，前途光明璀璨。 他却偏偏不走这两条路，对成绩漫不经心，只是霸道地保持两科全满分的成绩，不进不退。 是个迷一样的人物。 黎嘉不知其中真假，不过戴坤做事确实挺古怪任性的。 她倒完茶，跟熊畅说了一声，正想从后门出去呢，迎面却碰上个男的。 四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件黑色翻领夹克，面料做工都很好，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挺硬朗的面相，感觉跟戴坤有点像？ 黎嘉看了一眼就想让开，那人却往里看了看，“高二三班吗？” “是的，您是？” “戴坤的家长。”男人一眼就看到末尾的空位，“他坐在那里？” “嗯，对。”黎嘉有点佩服自己的直觉。 等他进了教室，见熊畅还在前排，便端了杯茶给他。 戴爸爸倒挺和气，说了声“谢谢。”- 对于黎嘉而言，家长会的影响并不太大。 毕竟秦璐除了羡慕戴坤那俩满分外，对她的成绩还是很满意——尤其跟她以前的懒散相比。 周末正好她爸爸回来，秦璐帮黎嘉邀功请赏，一家人正好有空，开车出去玩了一趟。 就只是许晓萌有些郁闷。 毕竟她跟黎嘉认识太久，还去彼此家里玩过几次，这回考试，家里难以避免地要问黎嘉的成绩。 许晓萌又不太会跟家长撒谎，如实说了。 毫不意外地换来爸妈语重心长的一顿谈话。 黎嘉只好用两顿美食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两盘美食被风卷残云般扫光后，许晓萌又去买了两个冰激凌，从体育馆那边抄近路。 因为运动会临近，体育馆那边最近人很多，有许多学生在体育老师的带领下搬了些器械过去，布置各个项目的赛场，还有些热衷体育的人在锻炼，活力满满。 因为运动会开幕式各个班级要走方阵，昨天的体育课上，体育委员押着他们来这边整整走了一节课，累瘫了大半的女生。 听说开幕式的前一天，还要过来再走半天。 黎嘉光想想就觉得腿酸得不行，于是更加佩服旁边这位—— “晓萌你真报了长跑啊？” “对啊，你要来给我加油哦。” “肯定的。”黎嘉斜睨她两条腿，你这“小短腿跑得快吗？” “长跑拼的是耐力好不好！而且重在参与嘛，算是留个纪念。”许晓萌还是很喜欢锻炼的，有空的时候每晚都会去家里附近的公园跑步，又嫌弃黎嘉，“倒是你，课间操都能跑得气喘吁吁，也太弱了。” “能怎么办嘛，就这体格。”黎嘉委屈。 “假期跟我去公园跑步呗？坚持一个月，绝对脱胎换骨。” “才不要！” 黎嘉初中毕业时有八百米的测试，跑完腿肚子打颤差点栽倒，之后就对此类活动敬而远之。 许晓萌嘿嘿的笑，“软蛋。” 黎嘉轻哼。 许晓萌补充，“难怪被戴神使唤做这做那，这小体格小身板儿，不欺负你欺负谁去呀。” “喂！”黎嘉一把拍在她背上。 许晓萌笑着跑开。| 黎嘉郁闷地瞪她，干嘛动不动就提戴坤嘛！肯定是小熊说的，这俩家伙对她的事最清楚，背后大概也交换八卦情报来着。 交友不慎。= = 树影随风乱晃，路面被暴晒后余热未散，操场上有男生跑过，汗珠晶莹。 许晓萌又有点发愁，“希望到时候是个阴天吧。” “就是！去年十中运动会那几天暴晒，我这当观众的都差点被晒晕。” “小软蛋～”许晓萌觉得这称呼好萌，又捏捏黎嘉的脸，“真的好软。” 黎嘉：……- 这世上的事啊，有时候就是怕啥来啥。 宁中的学生们都盼着能碰上阴云天气，结果开幕式那天尚有几朵云，到运动会的第二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黎嘉早晨出门，看着那不见半点云彩的湛蓝天空，心有畏惧，又迅速跑回家，涂了层防晒霜，戴上遮阳帽，套上防晒的皮肤衣，把防晒乳装进小背包里，这才放心地出门。 运动会期间不强求穿校服，她穿了件休闲的长裤，淡黄色的皮肤衣下面是件印着软萌折耳兔的白色短袖。 要不是上回猫耳朵帽子差点被玩坏，她还挺想穿那件蝙蝠衫的。 到了学校，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有念课文背单词的，大多数在玩。 熊畅一副运动少女的打扮，正在翻一本漫画杂志。旁边坐着姜灵灵和许茵，三个人叽叽喳喳，在讨论星座。 见黎嘉进来，拉着她测运势。 简简单单的星座血型一匹配，结论花样繁多，黎嘉对应的那栏里，大喇喇地写着—— “本月会有桃花运，注意把握……” 后面乱七八糟还写了一大堆，被三个少女集体无视，只管八卦。 “桃花运哦哎～” “会是谁呢？” “要把握哦。” ……| 黎嘉阖上杂志，直接塞到熊畅的桌洞，“校规明令禁止不许早恋，要桃花运干嘛。该走啦。” “啧。那规定就是摆设好嘛，就骗骗你这新来的。” “就是！走，去操场给黎妹找帅哥去。” | 体育馆那边人头攒动。 各个赛场已经热闹起来，遮阳帽下，已经有人冒出汗珠，抱怨这坑爹的天气。 三班的看台上大半都是女生，男生有人参赛，像戴坤那种不太热衷集体活动的都不见踪影，肯定是去外面玩了。 黎嘉背包里有课外书，除了给许晓萌加油外，都在咬着雪糕闷头翻书。 是她前阵子背着秦璐买的《狼图腾》，已经翻了一半，快看完了。 下午比赛快结束的时候，一本书正好翻完，感慨之余，心满意足。 熊畅她们跑得不见踪影，黎嘉伸个懒腰，背包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响起来。 是陌生的号码。 她有点奇怪，摁了接听，对面像是潘岱松的声音。 “黎妹，快来外面的小树林。” “干嘛？” “你先过来，有事跟你说。快点啊。” 潘岱松说完就挂了电话，黎嘉有点懵。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 收好东西起身，连熊畅落在旁边的外套也装进书包里，她到了体育馆外的小树林，一堆堆都是聚着聊天打闹的学生。 潘岱松站在僻静处，旁边是几个陌生的男生。 见黎嘉犹豫似的，他直接跑了过来。 “晚上没事吧？” “额……” “那就是没事了！走吧，一起去给坤哥过生日。” 给戴坤过生日？ 让她也去？ 黎嘉愣住。 第22章 树林里吵吵闹闹, 上面笼罩着广播里播报比赛名次的声音。 黎嘉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今天戴坤生日？” “对啊。晚上坤哥请客，一起走吧。” “我……还是不去了吧。”黎嘉迟疑了下，下意识拒绝。 她跟戴坤也算是挺熟了, 但那都限于三班教室里，以同桌的身份。 戴坤耐心给她讲题, 她帮着他收拾邋遢的桌子，督促背单词课文，顺便讲讲语法。 但也仅此而已。 出了三班的教室，戴坤仍是宁中大名鼎鼎的戴神，端着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冷姿态, 平时玩的也都是那些爱打架泡吧的年级大佬们, 抽烟喝酒，翘课打架，恣意得很。 而她仍是除了成绩外并不起眼的普通女生，不像他们能放开手脚。 平时去最多的是文具店和图书馆，酒吧门都没碰过，乖得很。 戴坤的那些朋友于她而言, 有天生的距离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无所谓高低对错, 就只是风格不合。 那些人张扬恣意，爱热闹, 活在学校各种八卦和传说里。 她却喜欢安安静静地看书听歌，跟好朋友逛街吃点美食, 不喜欢年少意气时无端的是非争执，更害怕打架冲突。她所熟悉的会打架的男生，好像就只有戴坤一个人。 那回他暴揍小混混的时候，她还吓得不轻呢。 戴坤生日的场合肯定有孟起那群平时浪惯了的人，据说他们聚一起玩得会很开，情侣间搂搂抱抱什么的不在话下，玩游戏high了还能搞很刺激的大冒险。 这当然没啥，毕竟都快成年了。 但对黎嘉而言……她这种乖乖女去了恐怕还是格格不入。 反而影响他们的兴致。 黎嘉拿定主意，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待会还有事，你们玩吧。” “能有什么事？”潘岱松才不信，“走呗，就唱歌吃饭，坤哥让我叫的。” “真有事。喏，小熊的衣服还在这。” 黎嘉找到借口后，立马有底气了，“我得把衣服还给她。” 不等潘岱松再说，抱着衣服溜之大吉。 出了林子，心里又有点不安，于是找个僻静角落，掏出手机。 短信写了一长串又删掉，最后发出去的只是简单祝福。 “生日快乐啊同桌。我有事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哦。”- 宁中附近的一处火吧里，戴坤坐在包厢沙发上，翘着腿等宋驰远他们点菜。 手机震动了下，戴坤掏出来一看，是黎嘉拒绝的短信。 都可以想象她写短信时的神情和模样。 戴坤皱了皱眉，拨给潘岱松，“在哪？” “正往那边走呢。黎妹说她不来了。” “嗯。她什么事？” “额……要给小熊还衣服。” “操。” 这种幼稚的理由，哄三岁小孩啊。 潘岱松显然也听出来了，没觉得是自己办事不力，反将戴坤一军，“谁让你平时那么混。黎妹那种乖学生，听说每晚九点前都赶着回家的，当然不敢来你的狼窝啊。” “叫不来人还找借口，是不是男人？” “靠！有本事你叫。” “我要找来呢？” 黎嘉那样子，像是会来的？ 潘岱松呵呵一笑，“叫来了我当你孙子。她不来你叫我爷爷。” “好啊孙子，等着。对了，熊畅号码给我。” 潘岱松挂了电话，愤愤然发了熊畅的手机号- 黎嘉去给熊畅还衣服，结果在她找到对方之前，熊畅先找到了她。 熊畅的神情有点古怪。不过少女们心不在焉是常事，黎嘉也没多想，还了衣服，随口问：“待会去干嘛？ “想去买个东西。”熊畅迟疑了下，“你陪我去吧？” “远吗？” “不是太远啦，就在附近。” “那走吧。” 两人打了辆车，往熊畅要去的地方走。 数里外的火吧，潘岱松进去时，戴坤正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嚼着蜜饯。旁边是孟起宋驰远他们一群，还有几个初中的同学，有人带了女朋友。 见他进来，孟起还打招呼，“老潘，好久不见啊。” “哎哟大佬，来得真够早。” 孟起笑着挑眉，往旁边挪了挪，让潘岱松坐在戴坤旁边。 潘岱松坐下就问：“黎妹来吗？” “当然来。”戴坤答得漫不经心，趁着房间还算热闹，又提醒，“今晚我生日，都忍着点别抽烟啊，回头我另找地方，抽个够。” “哟？”孟起臂弯里搂着女朋友，打趣，“这么快就护上了？” “人是乖学生，要照顾女生。”戴坤答得一本正经。 旁边有女生也笑起来，“就是啊，每次都要被烟熏，很痛苦的好不好。” 一群人调侃着，有人开始唱歌，氛围渐渐热闹。 潘岱松不信戴坤能叫得动黎嘉，不时跑外面去看，结果第三趟的时候，竟然真的看到了黎嘉——跟熊畅从出租车下来，打量眼前这座高楼。 他心里一声“卧槽”，直接冲进两步外的包厢。 “你真把她叫来了？” 声音被淹没在歌声里，戴坤却看得出他的表情，唇角挑了挑，起身往外走。| 楼底下，熊畅带着黎嘉走几步就停下了。 “那个……黎妹，”她顿了下，硬着头皮解释，“今天戴坤生日。” “嗯。” “他在这里请客。” “所以呐？”黎嘉有种不好的预感。 熊畅深吸了口气，“我说了你别生气啊。那个……戴坤刚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你带到这里。你别生气啊，他，他真的……反正我就负责带到这里，他就在楼上火吧，要不要进去你自己决定哈。” 声音越来越低，很愧疚的样子。| 黎嘉蹙眉，最先想到的是别的，“他威胁你吗？” “也不是啦。” 就只是戴坤这人看着高冷疏离，其实很会掐人死穴，她根本不是对手。 熊畅有点丧气歉疚，“反正你决定去不去吧。对不起了黎妹，我自己去买东西就好。” “没事，都是戴坤可恶。”黎嘉想了想，拉着熊畅的手转身，“不想去了。咱们去逛街。” 转过身还没走呢，口袋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是戴坤的声音。 “上来呗。还是我下楼去迎？” 黎嘉愣了下，戴坤怎么知道她到了这里，时机还这么凑巧？ 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依稀在某层的窗户看到戴坤的脸，旁边那人像是潘岱松。 …… 虽然戴坤威胁熊畅的行为很可恶，但都到这份上，她再拒绝，就有点奇怪了。 毕竟戴坤帮了她很多。 她之前以为戴坤让潘岱松叫她只是顺口一提，这会儿看来，他倒是诚心邀请的。 气哼哼的脚步顿住，黎嘉沉默了下，才小声道：“那你等等，我去买个东西。” 电话那头戴坤笑了下，知道她想干嘛，于是调侃，“都等着你来开饭，还磨蹭？” “……” “快上来。” “那……好吧。”| 戴坤看她那迟疑的小模样，又补充，“我也邀请了熊畅同学。” “额……”黎嘉松了口气，把电话交给熊畅，“戴神也邀请你。” 熊畅：…… 电话结束，两人闷着头上楼。 到了包厢门口，戴坤和潘岱松还在那站着。 潘岱松揶揄，“行啊黎妹，终于肯给面子了。” “不是啦。”黎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是不给面子，应该是怕陌生环境里拘束吧，毕竟她跟包厢里戴坤的朋友们从没有过交集。而且她跟戴坤认识也就半学期，总觉得身份怪怪的。 她摊了摊手，“没礼物哦。” “来玩就好。”戴坤像是能看透似的，唇角挑起，“行了，答谢你帮我背单词，不会到太晚。” 说完推开包厢门，里面歌声已经停了，一群人看向这边。 戴坤站在黎嘉旁边，介绍，“我同桌。” “哎哟，欢迎小学霸！”宋驰远带头招呼，旁边孟起揽着女朋友，也笑着看向这边。 包厢里十几个人，大多数是男生，桌上摆着啤酒干果，倒没有人抽烟。 黎嘉松了口气，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来晚了”，便被戴坤揪着衣袖带到沙发边，按着坐下。 服务生开始上菜，一群人开始瞎贫。 黎嘉跟熊畅并排坐着，旁边是潘岱松，再往旁边是宋驰远。 而宋驰远旁边的那个女生，好像有点眼熟…… 黎嘉还没想起来了，黄莹莹倒是先笑了，“小学霸，又见面了啊。” 声音有点熟，黎嘉看着那化了漂亮妆容的五官，总算想起来。 “啊，是你！” “哈哈，是我，还记得我啊。”黄莹莹倒了杯啤酒，递到她面前。 黎嘉接了道谢，“印象还挺深。” “我也是。”黄莹莹也笑了。 她虽然是戴坤的头号迷妹，跟孟起他们玩得久了，也知道不可能追上戴坤。 当初会之所以找黎嘉麻烦，是被传闻误导，以为黎嘉是想办法吸引戴坤注意然后勾引，当然不能忍。当时被黎嘉装逼噎回去，还挺不爽。 这回戴坤英语和语文突飞猛进，孟起他们得知是黎嘉的功劳，出去玩的时候老调侃。 黄莹莹大为改观，最初那点不爽和敌意也就没了。 且黎嘉是戴坤带来的，总得给戴坤面子。 这多少冲淡了黎嘉在陌生环境里的拘谨，慢慢地也不再忐忑。 一群人扯着淡吃饭，没多久就开始喝酒唱歌。 黎嘉不太会喝酒，杯子里黄莹莹倒的被小口小口抿掉些，还剩一半。 不过听他们唱歌还是很棒的。 黎嘉安安静静坐在戴坤身边，磕着瓜子笑眯眯听，忽然耳边一热，戴坤侧身靠过来。 歌声喧嚣里，他凑得很近，呼吸都能落在她脸颊。 “不唱一首？” 黎嘉往后躲了躲，“唱得不好听，算了。” “那不行。来了都得唱。” “……这么强霸？”黎嘉揶揄看他。 戴坤也挑眉笑看着她，懒洋洋的，却是目光灼灼，“这就算强霸？” 第23章 目光相接, 戴坤唇边噙着笑意, 大概是跟孟起这群人玩的时候很自在，不像在教室时那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他今天穿得随意，一件浅色短袖冲淡高冷之感, 两条长腿惹眼。 黑发剪得利落，鼻梁高挺, 眉目英隽，帅得很。 包厢里光线昏暗，两人靠得那么近，肩膀都快要挨在一起。 黎嘉被他盯着，莫名想起那晚停电时的拥抱, 心里咚咚地跳了起来, 脸上热腾腾的。 目光无处安放，下意识垂眸，扫见戴坤喉结动了动。 黎嘉莫名的脸又红了。 那位凑得更近，声音压低，“脸红什么啊？同桌。” “喝酒了啦！”黎嘉窘迫，小声辩白, 往后躲了躲。 戴坤紧追不舍, 声音都带着笑, “小半杯也算酒？” “……” 黎嘉脸皮薄，对高冷的戴神还能敬而远之, 对这样子的戴神却招架不住。往旁边躲就是熊畅，那位正跟潘岱松斗嘴, 没察觉这边的动静，她要再躲，就得惊动熊畅了。 届时熊畅一准拿这事儿来八卦。 前怕狼后忌虎，进退维谷。 黎嘉没办法，索性推戴坤。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喝了不少，加之包厢里稍微有点闷，身上很热。 手掌落在他肩头，有肉体的软和，也有肌肉硬挺的触感。 黎嘉触到火炭似的，推了一下就收手，见戴坤意犹未尽，索性起身，“我出去下。” 还没起来呢，手腕便被戴坤隔着衣袖握住，拖回沙发。 宋驰远大嗓门尽情吼出的一首歌唱完，余音绕耳，回头瞧见那动静，立马按了暂停，大吼一声，“戴神！” 这一下突如其来，原本唱歌或是扯淡打闹的人齐齐往这边看过来。 黎嘉心里咯噔一声，有种做坏事被撞破的紧张。 孟起挑眉，忍不住揶揄，“干嘛呢你们？” “劝她唱歌。”戴坤倒是淡定，假装刚才的事没发生似的，一本正经。 是吗？ 刚才扫见这边隐蔽动静的几个人都笑而不语。 倒是潘岱松信了，从跟熊畅的斗嘴里抬起头来，“对啊，还没听过黎妹唱歌呢。” “唱一首呗。” “来一个！” 旁边几个跟着起哄。 黎嘉以前被瞩目都是因为成绩，在十中上台讲题、月考表彰会上发言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但在这种环境里被瞩目，还是头一回。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唱得不好，还是听歌神们唱吧。” “那有啥。”黄莹莹是不在乎这些的，“你英语那么好，唱首英语的，保管比他们都好。” “哎对，三天两头来唱歌，就没听见你们谁能唱好这种，小学霸来一个。” …… 谁说她英语好就一定能唱好英语歌啦？ 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好嘛。 黎嘉追本溯源，看向挑起此事的戴坤。 ——可恶的家伙。 好在戴坤还有点良心，懒洋洋地站起来解围，“让同桌先想想唱什么。” “意思是你要唱了？”孟起有点意外。 “有意见？” “没有没有。哎，快给坤哥点歌。” 戴坤扫了黎嘉一眼，过去选了一首，果然是他常听的李宗盛。 前奏过后，他举麦唱歌，修长的双腿懒洋洋站着，一手插在裤袋，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磁石打磨的质感。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 不得不说，戴坤唱歌的声音很好听，没有李宗盛的沧桑感，但认真唱出来，还真挺动人。 黎嘉最初那点窘迫散去，便沉浸在他的歌声里。 等戴坤唱完才回过神，于是赶鸭子上架，点了一首大家都听过的老歌。 《scarborough fair》。 婉转优美的旋律，柔软的声音缓缓流淌，似遥远的思念，似深情的诉说。 戴坤背靠沙发，目光落在她清秀的侧影。 防晒皮肤衣被脱去，里头是印着折耳兔的短袖，及肩的头发垂落，侧颜专注。 在教室里看惯的漂亮眉眼，站在流转的灯光里，又有种迷人的韵味。 只是两手将麦握紧，几乎贴到胸前，姿势仍未脱可爱。 戴坤唇角挑了挑，心绪浮动，想取根烟出来，摸到烟盒时又顿住。 操，差点就忘了规矩。 被勾魂了似的。 他举起酒杯灌了两口，等黎嘉唱完，带头鼓掌。 黎嘉刚才几乎被戴坤搞得心惊肉跳，也没敢再回他身边，见角落里有空位置，躲到那边去。 后面一首是熊畅和黄莹莹合唱的，之后潘岱松想跟熊畅来一首，被无情拒绝。 熊畅取了水果，陪黎嘉坐在角落。 男生们喝酒渐渐放开，吼卖的声音越来越高。 黎嘉不太习惯觉得有点闷，趁人不注意，去外面透气，顺便上洗手间- 走廊里迷宫似的，黎嘉以前很少来这地方，好半天才找见。 出来后洗手，对着镜子看了看，脸上红扑扑，跟喝多了一样。不过黎嘉酒量没那么差，一杯啤酒慢慢喝下去，倒也受得住。 就是戴坤那人啊……总是搞突袭。 还很…… 黎嘉想起刚才的情形，心里就突突的跳，靠在冰凉的洗手台上，有些心神不定。 凉水从手心淌过，一寸寸带走闷热燥气。 她站了半天，擦干净手深吸口气，往回走了几步，忽然呆住。 几步之外，拐角处摆着一座沙发，她刚过来的时候还空着，这会儿却多了两个人。 时琳和何惟。 时琳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像是在哭。 何惟正对着黎嘉，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安慰，手掌轻轻拍在时琳肩上。 黎嘉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熟人，有点窥破别人谈恋爱的尴尬，愣了一瞬后就想走开。 何惟却发现了她，开口叫住，“黎嘉。” “额……”黎嘉只好停步，“好巧啊，你们也在。” “乐队来k歌，你是……” “同学过生日。” 两人简短几句，时琳的背影有点僵硬，片刻后才抬起头来，看向黎嘉时，眼神有点躲闪。 黎嘉其实不太明白何惟叫住她的意图，也知道时琳应该不想被打搅。 于是尝试着问：“那我先走了？” “等等，有事跟你说。”何惟站起来，轻拍了拍时琳的肩，“是想跟你道歉。” “道歉？” “何惟！”时琳脸色微变，有点急。 “说清楚吧。”何惟劝解，也不避讳黎嘉，摸了摸时琳头发，“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整天纠结，道个歉，以后别再多想就可以了。憋在心里难受，又影响学习，何必呢？” 时琳沉默着，没说话。 黎嘉有点懵。 还没闹明白，不远处又有人叫她，是黄莹莹。 “出去好半天，坤哥都以为你走丢了。哎，这是……”她瞧见沙发旁边两个人，竟然都认了出来，“时琳啊。何惟你还没跟她分手？” 大概是这句话太挑衅，时琳下意识靠向何惟。 何惟也握住她的手，“我干嘛分手。” “成绩好的女生多的是，干嘛找这种？”黄莹莹神情有点嘲讽。 何惟干脆伸手抱住时琳，“她就算成绩不好我也喜欢，关你什么事。” 学校的乐队也有不少富家子弟，平时跟孟起这群人来往不少，相互纠缠的八卦很多。 何惟知道黄莹莹的脾气，越吵越来劲，没必要，只管看向黎嘉。 “咱们毕竟也是同学，以前的事闹过就算了，这回我替琳琳跟你道歉。贴吧的事是她不对，戴坤已经找过她麻烦，她也知道错了。黎嘉，对不起了。” 黎嘉一头雾水，“贴吧什么事？” “……” “……”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黄莹莹有点震惊挫败，见黎嘉一脸懵逼，好心提醒，“贴吧有人黑你，真不知道？” “额，是上个月那个？” “对啊。” “不是有人道歉了吗？关……时琳什么事。” 这么单纯的么？黄莹莹觉得意外，好笑似的看了时琳一眼。 当时贴吧那事情闹得很大，黄莹莹经常混贴吧，当然知道。 见乐队小黄莺挂着校篮球队长的id道歉，立马发觉有古怪，缠了宋驰远大半个月，才搞清楚来龙去脉，连同赵晶晶发帖的原因都挖了出来，当八卦跟宋驰远说了。 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索性把贴吧里整个事情的因果说给黎嘉听。 最后，还不忘挑衅，“赵晶晶跟黎嘉无怨无仇的，为什么发帖黑人，也要我说吗？” 黎嘉听得目瞪口呆。 那天熊畅跟她说，贴吧的事可能是戴坤出手时，她虽然意外，却没觉得是大事，以为这种麻烦不难解决。 毕竟都是学生嘛，能有多大矛盾？ 听黄莹莹说完，才知道戴坤那场架打得有多凶险，居然都受伤了！ 戴坤为了那个帖子，竟然那么拼吗？ 高冷的大佬像个匿名英雄。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帮她出头，打架为她正名。 这么一想，刚才戴坤恶意调戏她的事好像没那么可恶了，甚至让人感动。 黎嘉咬了咬唇。 她好像，真的低估了戴坤对她的善意。 第24章 黎嘉愣神的功夫里, 对面何惟叹了口气, 揽着时琳的肩膀安抚。 时琳也终于抬起头来，眼圈儿已经哭红。 “是，赵晶晶发帖是跟我有关, 理由就不用解释了吧，我们心知肚明。戴坤已经找过我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这种事。黎嘉，我跟你道歉，包括这次的，还有以前的。” 她靠在何惟怀里，目光复杂。 黎嘉当然是心知肚明的。 还能为什么？为初中的过节, 为何惟呗。 毕竟何惟以前给她递过情书, 而时琳又很喜欢他的样子，为喜欢的人患得患失，很明显对她有芥蒂偏见。想想时琳初中做过的事，她在别人跟前怎么挑拨造谣，也就可想而知。 想必时琳期中考试发挥失常，这回在包厢外面哭, 都是为那破帖子的事。 无端被人黑, 黎嘉当然不爽。 尤其是听说戴坤因为打架受伤之后。 不过戴坤已经解决了事情, 她总不可能再揍时琳一顿。 现在话也说开，接受道歉以观后效呗。 黎嘉没再纠缠, 何惟也如释重负地带着时琳走了，还声音温柔地安慰, “说开就好了，干嘛为难自己。安心学习吧，别想那些了，谁没个犯错的时候。” 携手的情侣走远，黄莹莹啧啧称叹，“看来何惟还真挺喜欢她。” 黎嘉笑了笑，“看来是的。” 时琳虽然背地里嘴巴坏，但优点也挺亮眼，被人喜欢也不奇怪。 不过那跟她无关。 此刻，黎嘉的心思几乎都飞到了戴坤身上，心里很乱- 回到包厢时，里面一群人围着戴坤喝得兴奋，麦霸唱得正high。 黎嘉不太会喝酒，碰上有人开玩笑，都被戴坤挡掉，潘岱松也很义气地帮熊畅挡了。 这伙人想必是夜夜笙歌的那种，快九点半的时候，仍然玩得开心。 黎嘉却是每晚9点前都回家的乖孩子，虽然跟秦璐发短信说会晚点回去，心里却仍不安。又不好意思打断他们的兴致，只能偷着抬腕看表。 戴坤直接灌了两杯酒赔罪，留下别人继续玩，他去结了账，送黎嘉回家。 被叫了一晚上“孙子”的潘岱松也一块出来，送熊畅。 火吧离住处不到两公里，走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两人没打车，吹着夜风往回走。 五月底的夜晚很舒服，白天虽然很热，晚上地气稍凉，风吹过短袖，也是温柔的。 黎嘉背包里装着没来及放回教室的书，有点沉，被戴坤夺到手里，吊在肩上。 沉默走了一阵，旁边那人身上的酒气淡淡传来。 黎嘉还记得那次她被混混们堵住，戴坤在身后出现的时候，身上也有酒气。 他经常出来喝酒吧？ 她心里叹了口气，“戴坤。” “嗯？” “贴吧的事，谢谢你。” 戴坤瞥了她一眼，“黄莹莹跟你说的？” “是碰见时琳了。我跟她以前是同学，有过前科的，她男朋友也知道，今天劝她道歉来着。反正，谢谢你。” “怎么谢？”戴坤唇角挑了笑，觑着她。 黎嘉开玩笑，“不如我也帮你打一架好了。” “那你肯定输。丢我脸。” “……喂！好歹是同桌，假装给点面子好吗。” 戴坤笑而不语，看她鼓着腮帮不满的样子，心情很愉快。打过那么多场架，也曾受过伤，这一场，似乎是最值得的。 旁边车辆穿梭，路上行人不少，偶尔有压马路的小情侣，姿态亲昵。 戴坤步伐不快不慢，侧头看黎嘉，路灯柔和光芒下，脸颊柔软，眼睫修长。 风撩起碎发，黎嘉随手捋在而后，耳垂白嫩，脸颊柔软。 戴坤眸色微深。 今天是他生日，朋友们聚在一起，本来就灌了不少酒，刚才两杯酒连着喝下去，竟然稍微上头，无端烧出杂念。 他挪不开眼，有种想把她勾进怀里，亲上去尝尝的冲动。 生生忍住了。 怕吓着她。 “哎，同桌。”戴坤没话找话，“刚开始为什么不来？” 黎嘉没好意思说她那点小心思，敷衍，“没准备礼物呗。” “这么看重？” “额，是啊。”黎嘉硬着头皮承认。 戴坤挑眉，“那现在补上。” “商场都关门了。” “好歹也是同桌。”戴坤学她刚才的语气，“礼物有点创意好吗。” “对不起哦，我脑子笨，创不出来。”黎嘉理直气壮。 戴坤顺水推舟，“那就给我唱首歌吧，算礼物。” 黎嘉才不想大半夜在路上给他唱歌呢，立马摇头，“我拒绝。” “或者背一首诗。”戴坤靠近点，淡淡酒气里，语气耍赖，“二选一。不然书包归我。” “喂！”黎嘉惊觉，立马去夺书包。 奈何喝了酒的戴坤依旧身手敏捷，左手制住她企图抢夺的手腕，轻易得跟捉小鸡似的，右手抓着书包举高，得意挑眉。 他比她高大半个头，且有武力压制，黎嘉蹦了两下也没能夺回来。 戴坤声音都带着笑，“哎，我的生日礼物。” …… 真是好厚的脸皮，没见过这样要礼物的。 黎嘉心里翻个白眼，只能服输，“算啦，我选择背诗。” “我来定背哪首。” 嘁。 就戴坤这种语文渣，能点出来的她应该都会背，还难得倒她呀？ 黎嘉爽快答应。 戴坤遂拎着书包想了想，“长恨歌吧。” “为什么？” 戴坤神情还挺认真，“谁让你老嘲笑我。没准自己都不会背全篇。” 竟然怀疑她的实力！ 黎嘉二话不说，立马堵他的嘴，“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哎，”戴坤打断她，“刚才那句什么意思？” “……” 黎嘉抬头，对上戴坤的目光，这家伙唇边似笑非笑，神情不怀好意。 心里猛地一跳，她忽然意识到，好像被自己坑了。 当初拿这个挑衅戴坤，只是为了打压他讲数学物理题时嚣张的气焰而已，毕竟除了少数爱文学的，男生能背下这篇的很少。 诗的内容本来没啥，但被戴坤似笑非笑地这么一问，真要解释，当然挺羞耻。 这厮肯定故意的！ 黎嘉偷偷翻个白眼，看在戴坤帮她在贴吧正名的份上，没计较，面不改色地接着背。 戴坤喉咙里低笑了声，抿着唇边的笑，慢慢往前晃。 夜风很好，星光很好，一切都很好。 一首诗背完，刚好到黎嘉住的小区门口。 戴坤还了书包，笑着看她，“还是同桌厉害。以后每天放学路上给我背一遍，没准半个月我就能出师。” “做梦吧你！” 黎嘉不理他的调侃，夺过书包就跑了。 戴坤站在原地，看着她兔子般仓皇逃窜的背影，眼底笑意更浓。 很久没这么愉快了。 真的觉得，这条路有点短。 回到家后，戴坤上网查了长恨歌的内容，头一回认认真真读了全篇。 那么长的诗，他确实背不下来。之前看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好——他对诗词的鉴赏力有限，雄浑壮阔的还能领会，对这种不太感冒。 不过小同桌柔软的声音念出来，还是很好听的。 像是在给他念缠绵悱恻的情诗。 啧。 戴坤躺在沙发里，随手翻出黎嘉做的那一摞单词卡。 房间里仍旧空空荡荡，但是，想想不远处的人，好像也没那么孤独。 隔壁小区的楼上，黎嘉却没他那么淡定。 昏暗的包厢、灯光柔和的马路、戴坤唇边的笑、凑在耳边的声音…… 魔咒似的，在脑海萦绕，赶都赶不走。 心里很乱，想起戴坤时就怦怦的跳，又有些烦躁，她知道那是为什么。 窘迫还是开心，害怕还是担忧，黎嘉分不清。 只知道，她和戴坤似乎已超越了同桌的边界。 但是边界之后会是怎样？ 说不清，不敢想象，也不能想象。 爸妈给她划过红线，不许早恋，不许影响学习。 更何况，他们还没到那个地步呢。 戴坤就是对她不错，看她好欺负所以老欺负她。好感也许是有的，单未必像熊畅说的那样喜欢她吧？ 哎呀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学习为重，别想乱七八糟的好不好？ 黎嘉一把掀起被子蒙住脑袋。 怀里的海狮抱枕干净柔软，她翻来覆去地纠结，到大半夜才睡着。 第25章 心事和纠结埋藏, 回到学校, 仍然是专心上课为重。 运动会后没多久，高考临近，高三年级的楼里离别的氛围越来越浓, 于高一高二的学生而言，更牵动心思的却是六月中旬的篮球赛。 毕竟那是关乎班级荣誉的大事。 这几节体育课上, 老师带半节课后，剩下的半节也都空出来，留给大家练球。 三班的篮球是潘岱松带头，班上几个身手敏捷个头高的男生一块儿打。 男生们活力四射，在篮球场挥汗如雨, 女生在旁边围观加油, 粉丝团似的给男生捧场，球砸在篮板时着急，投中了欢呼鼓掌，热闹得很。 结果天公不作美，一团乌云飘过来，给众人淋成了落汤鸡。 黎嘉急匆匆跑回教室, 整个校服都湿透了。 她叹了口气, 脱了外套晾着, 趴在桌上看外面。 明天学校要放假，把教室腾出来布置考场, 这会儿教室里吵吵嚷嚷的，都挺兴奋。 外面雨丝斜飞, 有人仓皇逃窜，也有人淡定地淋着雨慢慢走，浑不在意。 教学楼前的大花坛中间，有两棵挺高的流苏树，长得枝繁叶茂。这会儿花刚开，远远看过去，像是葳蕤绿叶间覆了茸茸的霜雪，被雨一淋，更觉清丽曼妙。 流苏树下站着个女生，不知是等人还是躲雨。 简单的马尾辫，堆到臂弯的校服衣袖，画面很美。 雨里站在树下的女孩，她在干什么呢？ 黎嘉心思一动，取出藏在书包里的素描本，慢慢勾画。 画到一半，周围的吵闹忽然停了，黎嘉抬头瞄了一眼，果然见徐老师进了教室。 而且，他的目光是直接往这个角落看过来的。 那张严肃的脸啊，哪怕是盛夏六月，都让人觉得冷淡。 黎嘉有点做贼心虚的慌乱，赶紧收了本子，藏在桌洞里书包底下。 徐老师很快就到了跟前，“戴坤呢？” “不知道。”黎嘉下意识站起来，老实回答。 “没上体育课？” “没注意哎。” 徐老实“哦”了声，看黎嘉有点紧张的样子，又随口说，“没事。”往窗户外面扫了一眼，就从教室后门走了。 整个教室安安静静，只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黎嘉坐回位置，心里还咚咚跳着。 好险好险，要是让老徐看见那素描本，她就惨啦。 前排熊畅也转过身来，“他找戴坤干嘛呀？” “不知道啊。”黎嘉满头雾水。 窗户里一阵凉风吹进来，淋雨后尚且潮湿的短袖贴在背上，被风一吹，有点难受。黎嘉赶紧低头捂住口鼻，过了片刻，打出个柔软的喷嚏—— “阿嚏哦……” “要感冒啦？” “有点不舒服。”黎嘉揉了揉鼻子，总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 熊畅看着周围一溜被雨淋透的外套，没什么法子，只好问：“书包里还有姜汤吗？先冲了喝一杯，好歹有点用。” “有的，你杯子呢，我顺便给你冲了。” “我不用，身体好着呢。你快去。” 黎嘉答应着，取了一小包姜汤，正想着哪里不对，猛然想起来—— 好像是大姨妈快到了！ 算算日子，确实就该这两天。 最近被戴坤那事儿搞得心不在焉，居然忘了这个！ 糟糕糟糕！ 黎嘉心里一慌，看看表还有几分钟，赶紧拉出书包找了东西赛进口袋，拎着杯子冲出教室。 饮水机旁边围着一群人。 黎嘉扔下水杯奔去厕所，果然直觉是准确的。 呼……还好发现得及时，不然真得丢人了。 她松了口气，赶紧洗手接水，踩着铃声回教室-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还有此起彼伏的说话声。 刚才不见踪影的戴坤已经回了座位，背靠窗台，一手支着脑袋，正盯着桌面。 黎嘉正想说刚才班主任找他的事，一眼扫见他手里的东西，呆住了—— 素净厚实的白纸上，流苏树繁茂漂亮，铅笔线条勾勒出女孩的轮廓，旁边是个高高的男生。 竟然她的素描本！ 她明明记得刚才塞到桌洞里的，怎么在戴坤手里？ 他看她的本子做什么？ 那上面不止有素描，还有平时记录的各种灵感，在写成完整的故事之前，那些散碎的想法她都不好意思给熊畅看的！ 黎嘉几乎能听到脑袋里轰的一声，血从脚趾间冲到头顶。 像是小时候偷偷写的日记被妈妈捧在手里。 不管内容如何，都有种秘密被人窥见的慌乱和愤怒。 几乎想都没想，黎嘉一个箭步冲上去，“唰”的一声从戴坤手里抽走了素描本。 杯盖没拧紧，晃了几滴水在本子上，将女孩的轮廓泡得模糊。 黎嘉顿时心疼，又隐隐觉得生气，丢下水杯，赶紧取纸巾擦干净水渍，阖上本子，藏珍宝似的塞书包里。 这一连串动作快得像是闪电。 等她拉上书包拉链，发现手在微微发抖。 这反应太过激烈，旁边戴坤诧异看她。 碎发垂落下来，遮住半边脸颊，颔腮秀气，能看到她咬着唇瓣。 “哎，同桌。”他懒洋洋叫她。 黎嘉没理会，闷声不吭地取出物理课本摆在桌上。 戴坤直觉不对劲，又碰了碰她胳膊。 黎嘉继续不吭声，胳膊缩回去，依旧低着头，甚至还往旁边躲了躲。 “哎，黎妹？” 戴坤凑过去一点，想看看她神情。 黎嘉直接背转过身，留给他可爱的后脑勺。 这是……在生气？ 为什么？ 戴坤皱了皱眉。 哪怕他能一眼看出数学难题的答案，也猜不透黎嘉生气的原因。 教室门口，物理老师已经夹着书走了进来，轻易掐断教室里所有的嗡嗡声。 上回实验室被罚站搞哭黎嘉之后，戴坤也收敛了一点，很少在课上打扰黎嘉，免得连累她被罚，变成小哭包。 戴坤于是又轻轻拿胳膊肘碰她。 没反应。 啧啧，居然还有被甩脸色的一天。 那就只好换招数了。 戴坤压低声音，“笔没了。” 这回黎嘉倒是有反应了，大概是怕他再说话，直接取了笔袋扔给他。 唉，半点都不像平常给他擦眼镜递笔的温柔模样。 戴坤无奈，换来这个硬邦邦的反应，也终于消停了，没再打搅她听课- 几乎整整一节课，黎嘉都目不斜视。 哪怕中间戴坤忍不住故意碰她胳膊碰她脚，都是很委屈地躲开，眼角余光都没给他。 后面的窗户敞开，风吹进来，带着草木香气。 讲台上物理老师目光横扫，震慑着各个角落里打算偷懒的学生，而黎嘉脊背挺得笔直，手底下笔尖刷刷，笔记写得无比认真。 就是死活不理他。 其实这种情况，换成旁人，戴坤是绝不会理会的。 女生么，本来就不像男生爽朗直接，一不留神就要闹小脾气。 他才懒得管。 生气了直接搬走最好，乐得清静。 但是黎嘉么…… 戴坤有点烦乱，听不进去枯燥的声音，索性掏出巴克球来玩，懒洋洋地靠着窗台。 还不下课…… 还不下课。 还不下课！ 还！不！下！课！！ 戴神内心里烦躁的咆哮终于感动了老天爷，那像是被故意推迟了几个小时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来，盖住讲台上枯燥的余韵。 物理老师是个干脆的人，从不拖堂，两句总结了要点，宣布下课。 前排熊畅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哀嚎一声趴到桌上。 黎嘉也听得累了，默默取下节课的书本。 就只是不肯正眼看他。 怎么了啊？ 戴坤直接扯住她衣袖，“说句话呗。”见她顿住，又追问，“我招你了？” “嗯。” “什么时候？” “就刚才。”黎嘉喝口水平复了一下情绪，微微鼓嘟着腮帮，声音听着很不高兴，“你刚才干嘛看我的本子？”她忍着例假初来的难受，抬眼看着他，“我藏在桌洞里的，你干嘛自己取了看。” “不是取的。”戴坤纠正，“是捡的。” 捡的吗？ 黎嘉默默的着他。 戴坤挑眉，“真的，掉在地上。” “那你翻它干嘛？”黎嘉声音低了点，还是不高兴，“放我桌上就好啊。” 片刻沉默，戴坤隐约明白她为何生气，“很介意？” 黎嘉点点头，“那是我的东西，不想给别人看的。” 戴坤唇角微挑，“画挺好。” “反正你以后别看了。” “好吧。不过——”戴坤凑近一点，“你偷偷画我的那幅，再给我看看呗？” “谁画你了！” 黎嘉知道他指的是哪幅，有嘴说不清，加上肚子难受，索性起身去外面换热水。 她一走，潘岱松便幽灵似的飘了过来，“怎么坤哥，又惹人生气啦？” “靠，管你屁事。” “真的，黎妹眼睛都红红的。”潘岱松顺势坐下，“哥你收敛点好不好？” 瞧那副八婆样子！ 戴坤懒得理，直接一记眼刀丢过去。 潘岱松识趣，悻悻的走了。 楼道里，黎嘉抱着热水杯站了好半天才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大姨妈的关系，哪怕戴坤并非恶意偷看，她还是觉得不太高兴。 未必只是为素描本的事。 就是觉得，戴坤总在得寸进尺，在外面欺负她，在教室里也是，好像欺负她多好玩似的。 而她，却束手无策。 这样下去不行的。 有一种渐渐被戴坤逼到死角的感觉。 那会让她觉得慌乱，甚至害怕。 就安安静静地当同桌不好吗？ 无论如何，还是该保持适当距离的。 黎嘉抱着杯子站在楼道尽头，快上课的时候才回去。 之后虽然没再跟戴坤闹别扭，却也一下课就趴在桌上睡觉，等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把桌上的一堆书搬到姜灵灵她们宿舍放着，腾空课桌。 明天要放假，晚自习是不用上的。 黎嘉大姨妈刚来不太舒服，没跟熊畅她们去玩，背着书包直接回家- 下班晚高峰加上放假接孩子的车太多，宁中门口的路被堵得死死的，想打车都难。 黎嘉背着书包慢慢走，肚子里一阵阵闷痛。 十几分钟的路程，却像几十公里一样漫长。 偏偏天气又阴下来，白天的暑热迅速散去，风卷着雨丝飘过来，落在脸上凉凉的。 愈发让她觉得难受。 黎嘉简直想哭！ 闷着头走到一半，肩上的书包忽然一轻，转过头，便是修长挺拔的身影。 戴坤居然没跟孟起他们去泡吧，书包吊在肩头，校服拉链几乎开到腰腹。他一只手拎着她书包，轻掂了掂，“背不动了？” “没有。”黎嘉摇头。 “身体不舒服？” “没有。” “那还走路跟乌龟似的。” “……”黎嘉没理他，闷着头继续走。 戴坤也不多说话，就那么拎着她书包跟在旁边。 书包背带在她肩上，分量却都跑到他手掌里，从后面看着，是个很亲昵奇特的姿势。 黎嘉注意力都在疼痛的小腹上，也没管他。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到小区门口。 温度越来越低，风吹得小腹寒凉。 黎嘉脸色渐渐苍白，说话的声音都有点虚弱，“到家了，再见。” “真的没事？”戴坤不太放心，手还帮她提着书包。 黎嘉摇头，晃了晃书包，“放开手啦。” “不再生我气了？” “没有了。”黎嘉有点哭笑不得，“我还没那么小气。” “那好。”戴坤猜她可能是感冒了，放开书包，顺手摸摸她脑袋，“回去好好休息。” 他手掌贴得不紧，只轻轻扫过她头发，却也能感觉到。 黎嘉有点不适应，低头微微避开，“嗯。” 不远处，秦璐急匆匆走着，扫见站在路边的两人，目光猛然顿住。 路旁树木郁郁葱葱，宁中的校服蓝白相间，亮眼而清新。 她一眼就认出了低头扯着书包带的女孩，想躲又没好意思躲开的样子。 对面的男生高高帅帅，哪怕隔得远看不清神情，也能从姿势中察觉敛藏的温柔。 急匆匆的脚步立马顿住，秦璐满脸诧异，看着两人分开，黎嘉垂头往这边走过来，才收敛情绪。 母女俩迎面碰见，黎嘉有点意外，“妈你去哪？” “外婆身体不太舒服，我过去看看。”秦璐暂时没提那男生的事，就是觉得女儿脸色不太好，摸摸她脑袋，“不舒服吗？” “嗯，来那个了。” “回去冲点姜汤喝，妈妈回来会挺晚，能自己煮面吗？” “没事的，回家喝热水就好。” “嗯，那就拌炸酱面对付一下，我晚点回来带夜宵。” 黎嘉点头，“外婆那边……” “我先过去看看，有问题再给你打电话。快回去吧，别感冒。” 黎嘉乖乖应了。 第26章 秦璐在外婆那边住了一夜, 第二天直接去上班。 黎嘉趁着高考放假的机会, 睡得昏天黑地。 傍晚秦璐回来的时候，拎着黎嘉最爱的小甜点。 黎嘉一整天都没出门，下午解决了两门课的作业, 这会儿正跟许晓萌打电话。 秦璐也没打搅她，先去做饭。 等黎嘉打完电话出去, 饭菜快做好了。 她被香气诱惑过去，尝了尝香喷喷的肉末茄子，问外婆的病情，才知道外婆已经住院，最近舅舅和姨妈他们会轮流过去照看。 秦璐的工作很忙, 未必能跑得过来。 黎嘉跟外婆感情挺好, 问了医院地址，答应明后天过去帮忙照料。 母女俩一块摆饭，秦璐昨晚大概没休息好，很疲惫的样子。 黎嘉自发去洗了碗筷，让秦璐先去休息会儿。 结果洗完碗筷，切了个果盘端出厨房, 发现秦璐还在沙发上坐着, 右手扶着额头, 整个人像是缩在角落里，脑袋微微垂着。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客厅里却没开灯，暗沉沉的。 这是累得睡着了吗？ 黎嘉知道秦璐工作很忙, 经常会把任务带回家里加班。昨晚照顾外婆，今天又奔波忙碌，就算秦璐性格强势，也未必吃得消吧。 尤其外婆年纪大了，哪怕头疼脑热的住院，也够让人担心的。 黎嘉叹了口气，轻轻放下盘子，过去蹲在秦璐身边。 “妈妈？回屋睡吧。” “哦 。”秦璐像是从浅睡中惊醒，抬头看她，片刻后瞳孔才聚焦，扯出个笑容，“都洗完了？” “嗯，又切了份果盘。” 黎嘉把小叉子递过去。 秦璐戳苹果块吃，拍了拍旁边，“嘉嘉，妈妈有话跟你说。” “必须现在说呀？”黎嘉咬着雪梨开灯。 “嗯，就现在。” 还挺严肃的样子？ 黎嘉还以为是外婆的事，小心翼翼没敢多说，在秦璐旁边坐下。 秦璐揉了揉眉心，虽强打精神，声音里也透着疲惫，“妈妈平时工作忙，跟你们徐老师也不算太熟，你转学过去后有些事顾不过来。在那边都还适应吧？” “当然啊，同学们还挺好相处的。” “咱们嘉嘉聪明，一直都很懂事，我和你爸爸也都很放心。” “……” 这说话风格，有种先给甜枣再给大棒的意思？ 黎嘉心里一紧，瞅着她低声，“妈妈，咱开门见山好么。你一夸我，我就心虚……” 秦璐笑了笑，“那好，妈妈就直说了。” “妈妈有个同事，她女儿今年高考，就是后天，结果最近心不在焉，好像是为了早恋的事。”秦璐看了看黎嘉，缓缓道：“这事对她和家里影响都挺大的。” 黎嘉心里一跳，“是吗？” “嗯。本来也是班上拔尖的孩子，结果上了高三早恋，模拟成绩一次比一次低。嘉嘉——”秦璐握住她手，语重心长，“妈妈不反对你的爱好，爱看书写东西，这是好事。但这些事晚两年也不会耽误，到时候还能做得更好。高考却只有一次，错过了将来后悔都来不及。所以寒假里逼着你学习，你不怪妈妈吧？” 黎嘉乖乖点头，“没有啊，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而且也想通了。” 还挺懂事。 秦璐笑了笑。 “嗯，很多事不急在一时，往后推推也没关系。早恋也是。” “……”黎嘉脸上一红，有点心虚的害羞，“说这个干嘛。” “就是觉得担心。”秦璐摸摸她头发，瞅着她笑，“怕你年纪还小，分不清轻重缓急，瞎跟着别人学。” “才不会！”黎嘉低声，知道秦璐的意思，心里惴惴的，“学习肯定排第一的。” “嗯。” “放心啦！”黎嘉拉着她起来，推到卧室里休息，“我先去写作业了。” 秦璐也没再纠缠，抽空跟徐老师联系了下，问她的学习状态。 答曰一切都好- 高考的这几天假期并不轻松。 毕竟各科老师都觉得学生很闲，又被高考带来的危机感笼罩，扎堆布置了很多作业。 比周末苦多了。tat 黎嘉就算效率再高，也是闷头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写完。之后去医院看望外婆，回家闲着没事，预习后面几节课的内容，才从秦璐手里换回一本课外书。 毫无意外地，第二天一觉睡到九点。 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帘遮住光线，昏暗的氛围让人只想赖床。 抓过手机看了眼，竟然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是杨哲。 黎嘉有点意外，看看时间，都是昨晚两三点打的。 她睡觉时手机静音，而且睡得死沉，当然没听到。 只是大半夜的，杨哲在搞什么鬼？ 下意识想拨回去，想了想，又缩回手指。 昨天高考最后一门，高三那群人肯定是考完试放飞聚会去了，没准儿杨哲昨晚喝多，这会儿补觉呢。于是随手写个短信发出去—— “恭喜解放！！！考得怎么样呀？” 没有任何回复，果然。 黎嘉没再管，丢下手机，洗漱后下楼吃了午饭。 下午还剩半张数学卷子，大题写得让人头疼。 黎嘉花了快两个小时才全部搞定，长舒了口气把卷子塞进书包，一眼都不想再多看。 拿起手机想跟许晓萌约个晚饭，刚摸到手里，短信就进来了，是杨哲。 “现在方便电话吗？” “方便啊，刚写完作业。” 消息才出去，那边电话就拨了过来，黎嘉手一抖就点了接听。 杨哲带着点笑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接得还挺快啊。” “就在手里呢。”黎嘉作业写累了，躺进沙发，“考得怎么样？” “还行，应该跟模拟的差不多。”杨哲倒是很淡定，“昨晚不好意思啊，跟同学玩疯了喝得有点多，没打扰你吧？” “没有啦，我睡得死，哈哈。” 黎嘉跟杨哲认识时间挺久，初中一块准备作文竞赛培训，经常一块回家，已经很熟了。 大半夜打电话虽然奇怪了点，想想他喝醉了脑子不清楚，貌似也没啥。 杨哲也没再提这件事，转而问她：“待会有事吗？一起吃个饭吧。” “嗯……” “有东西给你。”杨哲立马补充，“你肯定用得上。” “什么东西啊？” “来吃饭不就知道了，反正不是拿来吓你的。” “……吃啥？” “口福街那家老陈。” “好吧，我五点半到。” “嗯。” 挂了电话，黎嘉给秦璐发短信说了一声，让她别担心。 秦璐倒没多说，让她路上小心，别太晚- 口福街是宁市一家挺有名的小吃街，一头是高档饭店，另一头是美味路边摊，中间从高价向低价过渡，网罗各地特色美食，都很好吃。 黎嘉常跟许晓萌去逛，离住处也不远。 杨哲说的那家是老陈烤鱼，味道超棒。 她赶着点儿抵达，杨哲已经点好菜等着了。 黎嘉不自觉地抬腕看表，“是五点半啊，我表没出错吧？” “别怪表，是我早到了。”杨哲穿着件简单的白t，没了平常看惯的规矩校服，半靠在椅背上，有种不受拘束的散漫味道。 干净又意气风发。 显然是高考后胸有成竹，一身轻松。 自由而没压力的感觉啊，真好。 黎嘉由衷羡慕。 两人一见面，最先提到的当然是考试。杨哲性格沉稳，昨晚跟同学们通宵放肆，中午睡醒后就对着答案估分，跟平常发挥差不多，没啥担心的。 趁着烤鱼还没上来，又取个灰色的帆布袋递给黎嘉。 “喏，给你的。” “什么东西？”黎嘉接过来，沉甸甸的，开袋一看，里面有四五个本子。 随便抽出一本，干净的硬质封面，扉页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错题集（数学） 另外有两本，是化学和物理的错题集。 然后是笔记，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记得很简略，但看得出来，逻辑清晰，重点分明。 关键是排版还好看！ 杨哲可是练了好几年书法的人。 黎嘉有些意外，“都给我啊？” “不然呢？我是不打算再考一次的，留着没用。语文英语你都比我厉害，就数学和物理麻烦一点，凑合看看吧，也许能有点用处。” 杨哲说得风轻云淡，黎嘉却差点合不上嘴。 岂止是“能有点用处”？ 完全是有用至极好吗！ 杨哲在高三年级稳居第一，虽然未必能摘宁市理科状元的桂冠，肯定也能排前几。 这种人物的水平比起老师也不差，高三一年梳理出的重点甚至比老师还全面，未必没有独到的窍门。 笔记和错题本都是人家复习的精华，许多人都花高价买的好不好！ 据说去年有人复印了笔记卖，挣了不少呢。 黎嘉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我拿个复印件就好，这个要不你留着吧？” “不用。”杨哲帮她倒水，“虽然我们俩复习的思路和做题盲区不一定像，但这东西还是有点参考价值的。你明年就得高考，复习用得上。” “不是啦，我是听说这个挺重要的。”黎嘉直言不讳。 ——而且毕竟是人生里就高考一次，这些本子挺有纪念意义的。 杨哲笑了笑，“无所谓。你要是心里不安，就考个好成绩，将来多请我几顿饭。” 黎嘉没了负担，便收下，“那就谢咯，到时候再还你——忽然觉得压力好大。” “怕高考啊？” “有那么一点点。老师说得都挺唬人的。” “其实也就那样，除了管得严格一点，跟平时没多大差别。考察的知识点就那些，就是换个套路而已。你成绩不是提挺快的吗，好好复习一年，没问题的。” 有底气就是不一样啊。 黎嘉有底气在擅长的科目这样说，对刚提起分数的科目还是有点心虚。 含糊应了声，趁着烤鱼送上来，赶紧祭五脏庙- 吃完饭已经快八点，两旁灯火通明，仍旧很热闹。 杨哲吃得有点撑，送她回去，顺道消食。 以前作文竞赛的时候，杨哲就就肩负黎爸爸的托付，经常送她回家，到高中后到很少碰到一起了。两人说起从前的事，想起那位指导作文的烟枪老师，不免感慨。 出了口福街，临街是家ktv。 一群酒足饭饱后正打算去k歌的人沿着马路晃过来，打头的是孟起，酒喝了三分醉，一眼就看到个眼熟的身影。 不能不眼熟啊，戴坤难得带女生玩，谁都印象深刻。 他心里吹了个口哨，碰了碰旁边闷头走路的戴坤。 “哎，坤哥，熟人。” “谁？”戴坤声音散漫。 “自己看呗。”孟起抬抬下巴。 戴坤顺势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黎嘉。 及肩的短发垂落，她低头看路，步履散漫。 短袖连衣裙掐出细腰，柔软漂亮的褶皱快到膝盖，被夜风吹动，贴在腿上，裙角轻飘。曼妙清丽的身姿，散漫安静地走在夜色，单薄而清晰地刻在眼睛里。 她的脸颊被垂落的头发遮着，看不清神情。 戴坤的目光却不自觉被裙角吸引住，像是手指，缓慢而轻柔地拂过她纤秀漂亮的腿。 那一瞬，他有种抽根烟深呼吸的冲动。 十几步之外，黎嘉仿佛察觉，也抬头往这边看过来。 目光相触，片刻诧异，她随即看向戴坤周围的人——孟起、宋驰远、黄莹莹……有几个是戴坤生日时见过的，也有许多陌生的脸，神态张扬。 两拨人走近，孟起他们开着玩笑，直奔ktv。 戴坤脚步稍驻，是平常懒洋洋的姿态，“去哪？” “回家。”黎嘉站得端正，离他两步的距离。 那晚跟秦璐谈话后，黎嘉抱着海狮呆坐了半夜。 她们母女的关系其实很不错，除了寒假那回争吵，基本没闹过大矛盾。 秦璐做事干练，性格稍微有点强势，却也讲道理。黎嘉呢，在家也乖巧听话，挺聪明的孩子，一点即透，所以许多事秦璐也都是点到即止，不说重话。 到现在黎嘉快成年，母女谈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所以那晚秦璐提起早恋的事，黎嘉诧异之外，也慢慢回过味道，觉得秦璐不是空口提起。 妈妈是察觉了什么吗？ 所以哪怕累得快撑不住，也要先借别人的事敲打几句。 黎嘉不确定。 但她隐隐明白，她跟戴坤的关系确实不能再放任下去。 要不然往后会怎样，她自己都没把握。 毕竟之前几次的怦然心动，脸红耳热，曾让她在夜里辗转反侧，心神不宁，甚至患得患失，猜测戴坤的心思。也许他是觉得欺负她有趣，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她却玩不起。 能跟戴坤当同桌，已经很好了。 此刻看到戴坤，那晚的纠结和决心立马涌上脑海。 笔直修长的双腿，短袖衬衫穿得开了颗领口的扣子，勾勒出宽肩劲腰。黑发下眉眼英隽凌厉，路灯光芒柔和照下来，背后是川流的人群做陪衬。 哪怕穿得简单随意，他的气势依旧惹眼，比画笔勾勒得还帅气。 顶着这张脸，想勾哪个女生都能轻易得手吧。 她不就很没出息地心烦意乱么？ 黎嘉心里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后退一点点，保持距离。 戴坤察觉不对劲，看了眼杨哲，又看看黎嘉，俯身凑近。 “时间还早，一起唱歌，去不去？” 当着杨哲的面，他离她只有半尺的距离，声音不高不低，听着却像是耳语。平常淡漠的眼睛里也带着玩味的笑，有点勾人。 黎嘉竭力不脸红，语气淡定，“不去了，你们玩吧，我得回家。” 挥挥手，赶紧离开。 风吹过，撩起她头发，有意躲闪的目光收回，只剩眉眼可以回味。 戴坤皱了皱眉，手插在裤袋里，侧身看远去的背影。 连衣裙下清秀单薄的她，和旁边帮拎东西的杨哲。 戴坤当然是认得杨哲的，并非为他学霸的名声，而是黎嘉曾跟他同桌考试，相谈甚欢。 当时黎嘉的笑脸戴坤至今都记得，跟找到亲哥了似的。 而且熊畅跟黎嘉趴在桌上聊天的时候，也提到过杨哲许多回。 据说两人以前就认识，交情似乎还不错。 黎嘉好像还夸他来着，聪明有学识，虽然读理科，其实文史都有涉猎，还会写诗什么的，是宁中文学兴趣社的社长，快高考的时候才退出去的。 操！女生们闲扯的八卦，他怎么记这么清楚？ 戴坤有点不爽，掏了根烟，看着黎嘉的背影又扔回去。 那么个干净帅气的大学霸，当然有不少女生暗恋，宋驰远有个朋友就是，追过杨哲，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现在杨哲一考完试就找黎嘉约晚饭压马路…… 究竟是何居心？ 第27章 停电 高考后照常上课, 但黎嘉的心情却有些郁闷。 因为外婆病情反复, 还没出院，她去看望的时候，气色也时好时坏的。 让人很担心。 舅舅姨妈们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 时间久了实在忙不过来，只能轮流请假照顾。 秦璐是长女, 最先担起责任，请了半周假。 白天照顾外婆，抽空拿电脑处理些紧急的事，晚上也陪在那边。 妈妈不在，家里就只剩黎嘉一个人住了。 她有点怕黑, 一个人在家又胆小, 把客厅厨房的灯都打开，屋子里照得亮堂堂的，才趴在书桌上写作业。 前面几题都很顺畅，到最后一题就卡住了。 是道物理题，还是道难度不低的大题。 黎嘉咬着笔，试了两种思路都觉得不对, 不免有些烦躁。 随手去取水杯, 结果里面水也没了, 空荡荡的。 头疼啊。 她叹了口气，去厨房烧水, 满脑子都是那道磨人的题，公式和数字翻滚跳跃, 有那么点思路，又不够通畅。随手取了热水壶的插头塞向插孔，还没等她插稳，插孔里忽然一声极轻微的响动，随即，整个屋子瞬间陷入黑暗。 黎嘉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蹦开。 好在没什么火花之类的，停电之后，厨房里安静得诡异。 怎么回事嘛，突然就停电，也没人提前通知！ 窗户外面有细雨，隔着薄薄的雨幕，有远处路灯的光芒微弱传来。黎嘉郁闷地趴到窗边一看，斜对面楼上的几个人家都灯火通明。 再往附近看看，别人家屋里都没事，就她这儿一团漆黑。 诶？所以是她家电路出故障了吗？ 黎嘉简直想哭。 跑到另一边的阳台看了看，果然，隔壁那户人家也没停电。 回屋里取了手电筒，往刚才那插孔看看，也没见啥毛病。 ……难道是里面的电路烧坏了？ 怎么办？ 黎嘉在黑暗里愁眉苦脸站了半天，只好打电话给妈妈。 秦璐倒是接了，但是声音很疲惫，而且那边应该正在给外婆做例行检查，秦璐哪怕接通了电话，也还在跟医生请教。 黎嘉没忍心多打扰，拿担心当借口问了问外婆的身体就挂了。 之后独自站在漆黑的屋子里瑟瑟发抖。 总不能就这么过一夜吧？ 她这两天独自在家，晚上睡觉都要开点小台灯的。 而且今晚外面下雨，等别人家熄了灯，就没啥光亮了。整个屋子停电，她独自缩在漆黑的角落，想想就好可怕！ 黎嘉抱着手机在床上纠结了好半天，犹豫着点开戴坤的名字- 对面小区的楼上，戴坤坐在沙发里，正在摆弄桌上的一堆模型。 这屋子平时就他住，阿姨偶尔过来给他做饭，没怎么装修摆设，空空荡荡的。 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 在爸妈离婚之后。 比起见面没几句就能吵起来的爸爸，这些模型更让人觉得亲近。 各式各样的飞机，流畅而帅气，每一处细节都值得琢磨。 戴坤对着论坛上的帖子，摆弄手边的一堆零件，听到手机响，随手点开扫了一眼，忍不住就笑了—— “同桌，家里停电一般是什么原因？我拿热水壶烧水，结果好像电路烧坏了，现在家里没电，也不知道该找谁修……这种问题该怎么办？真心求教tat” 难得她发这么长的短信，都可以想象她小心翼翼又苦恼的样子。 戴坤挑唇，靠在沙发上，修长的腿搭在桌子，很惬意的姿势。 “长本事了啊。” “不是故意的嘛！怎么办啊，一团黑好可怕的。” “找警察叔叔呗。” “……我又不是弱智。” 随后，是一条委屈的抱怨，“算了，我问问别人。” 问谁啊？杨哲？ 戴坤觉得按黎嘉跟杨哲的交情，这事发生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于是没再逗她，迅速打字，“等我五分钟。” 外面雨不大，淅淅沥沥的。 戴坤不必撑伞，甩开两条长腿就走。 到了黎嘉家里，敲开门，就见她可怜兮兮地站在玄关，一脸沮丧。 屋里黑黢黢的，她穿着家居的衣服，手里抱着电筒，请他进去。两人直奔厨房，她顺便描述当时停电的原因。 “……我也没做什么呀，就忽然停电了，吓人。” 挺委屈的声音，背后两只兔耳朵耷拉着，跟她一样垂头丧气。 戴坤跟在她身后，没忍住伸手揪了揪，触手软软的，还挺可爱。 让人想继续默默她脑袋。 黎嘉没察觉，手电的光聚向那座插头，“喏，好像也没什么烧焦的迹象。” 当然不会烧焦了，家里这点电能有多大危险，又没啥大功率的东西。 当断路器是摆设么？ 戴坤心里笑了下，故作认真地看，“还真是，没把手指头塞进去吧？” “喂！”黎嘉回了个白眼。 戴坤低笑了声，“好啦。空气开关在哪？” “啥开关？”黎嘉有点懵。 家里的事都有爸妈操心，她碰见麻烦找大人就是了，头一回独自碰见这种事，不太清楚。 戴坤立马无情嘲笑，“……你当初怎么选的理科？” “文科背起来麻烦嘛。” 黎嘉也很委屈。 数理化什么的，只要听懂了，做题还能省点力气。文综背书简直能要人命，她能三四遍背下整篇课文，却死活记不住文科的东西……大概还是读书太少了，没能理解吧。qaq 不过眼下有求于人，还是不能招惹戴坤的。 于是虚心求教，“你说的那什么？” “电路保护的东西，电流过载会自动切断，俗称跳闸。” “……哦，这个我知道，爸爸提起过。”黎嘉恍然大悟，晃了晃手电筒，“在这吗？” “不知道，找找呗。” “唔。”黎嘉赶紧乖巧地给他照明，没在厨房找见，只好去客厅和玄关找。 外面雨势渐浓，雨丝唰唰地落在窗上，反而衬出屋里的安静。 远处的路灯熄了，斜对面楼上那户人家也关了灯，没半点光亮照进来。 黑黢黢的屋子，只剩两个人肩并肩站着，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幽微而清晰的传到鼻端。 莫名的，让人想起那次突兀的拥抱。 乃至包厢里咫尺距离的亲近。 光线昏暗的包厢，她坐在沙发上笑吟吟听他唱歌的眉眼，笼罩在淡淡酒气里的呼吸，和夜风里蹦蹦跳跳从他手里抢东西的姿态…… 没有女生能入眼的时候，高冷淡漠，全无兴趣。 发现逗她的趣味后，却忍不住愈陷愈深。 她的眉眼、笑靥、声音，点点滴滴，让他在许多黑夜回味、惦记、遐想。 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在合适的契机。 戴坤有点心不在焉，不时瞟向黎嘉，柔弱清秀的身影，安安静静地站在黑暗里，只要他稍稍伸臂，就能困住似的。 黎嘉心思倒单纯得很，抱着电筒尽职尽责。 她手里是一支强光电筒，特别亮，偶尔扫过人脸，几乎能晃瞎眼睛。 戴坤有点怕她这杀器，且黎嘉总是砸墙壁乱晃照不到重点，下意识伸手去取。半尺长的柄，手摸黑伸过去，触到温软的肌肤，应该是她的手背。 大概是脑海里有了绮思，心念一动，戴坤鬼使神差地，试图拿手指将她握住。 他的动作不快，微凉的指尖慢慢覆向她手背，试探着前行，小心翼翼。 黎嘉像是触了电，迅速缩回去。 气氛有一瞬暧昧，她手足无措，心里咚咚跳起来，低着头把电筒递过去。 戴坤顿了片刻，伸手接了，感觉得到她的情绪，浅尝辄止，而后若无其事地各处找，最终在隐蔽角落发现空气开关。 搬个凳子，借着电筒看了看，只是跳闸，保险丝完好无损，于是迅速修好。 整个过程黎嘉都沉默着，站在几步之外，像在出神。 等房间重归明亮，她还站在客厅，背靠墙壁，垂着头，发丝垂落下来，搭在肩膀。 那神情姿态，大概是在为刚才的事害羞生气。 咳，操之过急了。 戴坤将她看了片刻，叹了口气，走到她跟前，俯身凑近，“怎么了？” “戴坤。” “嗯？” “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 “你能不能……”黎嘉犹豫着，斟酌措辞，“别总动手动脚的。” 微红的脸蛋，眉眼低垂，身影纤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低。 戴坤喉结滚了下，眸色微深，语气玩味，“动手动脚？” “就是……”黎嘉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可能你是觉得好玩，不算什么，或者欺负我挺有趣。但我真的不习惯。很认真的。以后，你能不能稍微规矩点？” 片刻沉默，戴坤盯着她，几番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多说。 动手动脚？欺负她？ 她知道真正动手动脚地欺她负是什么样吗？ 不过她既然这样说，显然是拒绝他冲动的试探。 两个人心知肚明。 戴坤脸皮厚，忍着没再逗她，点了点头，“好，以后规矩点。” “嗯。”黎嘉稍稍松了口气，跑到厨房，削个苹果递过去，“今晚谢谢你了。” “客气。”戴坤接过去咬了一口，很自觉地要走。 黎嘉怕他淋雨，找个雨伞给他，千恩万谢。 屋门关上，脚步声下了楼梯，渐渐远去。 黎嘉提着的一颗心也终于回到原位。 有些释然轻松，也有些莫名的失落。 就这样吧。 安安静静当个同桌，别生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挺好。 继续写作业去！ 第28章 篮球赛 高三学生解放后, 高考的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黎嘉这波准高考生的头上。 黎嘉早上进了教室, 里面一堆人在背书，竟然没人打闹。 连隔壁组那俩爱咋咋呼呼的男生都捧着书，在一脸认真的背单词。 稀奇事哦。 她放下书包, 擦干净桌子，拎着水杯去接水, 结果刚出教室门就看到了戴坤。 虽是个大名鼎鼎的大佬，打架狠起来连孟起他们都有点怕，戴坤却很少公然违反校规校纪。干净整齐的校服穿在身上，身姿挺拔修长，就只是拉链半开, 露出里面的深色t恤, 上面印着的像是星系图案。 书包里显然没几本书，空空荡荡地挂在肩头。 他闲庭信步般走过来，朝黎嘉抬抬下巴，“早啊，同桌。” “早。”黎嘉下意识看了看表，“才七点半, 还真挺早, 难得。” “改邪归正了呗, 来背单词。”戴坤姿态懒散，晃进教室。 黎嘉笑了笑, 接完水回去，果然戴坤已经翻出了英语书, 手里握着笔，在稿纸上乱画。 离期末也就剩三周多的时间，他昨晚睡不着，把黎嘉的单词卡全翻出来，背到半夜两三点。今早起来也没觉得困，花了半小时时间，把昨晚背的词都复习了一遍，几乎涵盖了这学期所学几个单元的全部单词。 还是头一回有这么高的背词效率，戴坤多少有点得意。 于是趁着早读课，把几沓单词卡递给正在念课文的黎嘉。 “干嘛？”黎嘉疑惑。 “一人一半，随机抽查，来吗？” 哎哟，大佬果然转性了吗，背完还能找她一块复习。 黎嘉笑了笑，“那就来呗。” 厚厚的一沓单词卡，有明显的折痕，显然是发挥过作用的。 黎嘉打开燕尾夹，将一堆卡打乱，各分一半。 俩人轮流取卡片，拿手指遮住中文释义考对方，顺便问问近义词反义词和用法之类的。 戴坤突击的效果还不错，能答对七成。 黎嘉自负英语成绩稳定，这学期重点攻克数学物理，背完的单词很少复习，这一测，之前背过的几个单词还真有点印象模糊了，于是翻看笔记课文，加深印象。 不知不觉，早读课迅速过去，单词才复习了一半。 于是找个小袋子收起来，约定明早继续pk- 大概是黎嘉的抗议奏效，戴坤果然收敛了些，没再故意调戏欺负她。 他本来就是个高冷的性子，霸占着这个角落生人勿近，每天听课睡觉玩巴克球，给黎嘉讲题出题，偶尔笑她几句笨蛋，对别人依旧没什么耐心。 除了跟孟起他们翘课去玩的次数减少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有那么几次，黎嘉课间趴着睡觉，醒来时会跟他的目光对上。 ——戴坤也是趴着睡觉的，面朝着她，也不知是刚睡醒，还是在看她。 黎嘉也只能默默忽视。 没办法，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家的眼睛不成？ 大佬能听她一句劝，已经很给面子了。 期末和高考的压力愈来愈近，学校里的氛围却渐渐热闹。 ——学校篮球赛开始了！ 从六月中旬开始，整整一周时间，每天下午都有比赛，各个班级角逐，淘汰晋级几轮之后分出胜负，挥汗如雨赛场争夺的是男生，狼血沸腾忐忑紧张的却是女生们。 三班的篮球水平不错，第一轮以大比分的优势战败对手，发挥稳定。 教室里女生们叽叽喳喳，蠢蠢欲动地等待第二场比赛。 第二场的对手是九班。 三班跟九班在篮球场上的恩怨由来已久，最初是高一上学期比赛，九班犯规伤人，事后又找帮手堵潘岱松，被戴坤教训震慑住，结了梁子。 之后两次篮球赛，三班都在半决赛跟九班相遇，并以微弱的优势取胜。 这回听说对手是九班，自然群情高涨，嚷嚷着要把对方拦在半决赛之外。 显然，九班也有这样的打算，想一雪前耻。 于是周二下午比赛的时候，三班和九班全体都围在了篮球场外， 正是盛夏天热的时候，篮球场上晒得地面微烫，唯有旁边成荫的绿树被风吹动，才能送来些许凉爽，驱走闷热。 黎嘉一早就被熊畅拉过来了，占了个挺好的位子。 体育委员篮球打得不行，却是后勤的主力，扛了一堆水到篮球架旁，累得满头大汗。 潘岱松带着几个人在场上热身，女生们咬着雪糕在旁边助威。 三点的时候，比赛正式开始。 两个班的水平不相上下，加之迫切想把对方打出局，开赛没两分钟就火热起来，你追我赶，比分咬得死死的。 越打到后面，越让人提心吊胆，每个进球都能掀起场外的狂欢。 赛场上潘岱松也没空耍帅，汗水流到眼睛，抬胳膊一擦就完事，头发翘着也浑然不觉。 外面两个班女生们的加油声几乎喊破喉咙，好像谁喊得大声，谁就能获胜似的。 就连平时在教室安静内敛的黎嘉都抱着水，紧张地站起身，卖力呐喊鼓劲，恨不得冲到场中添把力气。 “三班，必胜！三班，必胜！” “啊——进了进了！！” “老潘加油！” “三班必胜！” 女生们的尖叫混着男生们的兴奋鼓劲响彻操场，引得校外行人都驻足观看。 戴坤站在人群里，看着场内外的情形，嘴边挂着一抹笑。 他的集体荣誉感不像潘岱松那么强烈，对这些比赛胜负输赢看得淡，跟班里的人也不算太熟，以前每次篮球赛都是跟孟起他们出去玩的。 不过这回没去，毕竟最近他很少翘课。 而且黎嘉临走的时候还招呼过，要他一定来给三班助威。 给自己班级助威么，戴坤当然是乐意的。 好像自从有了同桌，他那个生人勿近的角落被打破，跟班级的联系就强了那么一点点。 何况场上还有老潘。 平时吊儿郎当个人，一碰篮球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难得热血。 戴坤目光扫过赛场，潘岱松一记漂亮的三分投进篮筐，又爆出场外的一阵尖叫。 熊畅两只手拍得都麻木了，旁边黎嘉也是满眼兴奋，舍弃了树荫围到篮球场边暴晒的烈日下，小脸蛋热得泛红，加油鼓劲不断，眼睛几乎能放光。 学校里一个小比赛而已，那么兴奋的吗？ 戴坤没法理解小女生的趣味，却还是被感染，吼了一声“老潘加油”。 他的声音不高，但大佬开口气场独特，正打算拦路抢球的潘岱松听见，手一抖，差点没抢到篮球。 靠，都不知道这货居然会来看球。 那就更得挣脸了！ 篮球砰砰弹跳，奔跑的身影穿梭，进攻防守都异常激烈。 班上有男生冲去抢篮板，却差点被对方“不小心”撞翻，落地时像是扭了脚，满脸痛苦地忍着痛追上去。 好在上半场已到了尾声，裁判哨声一响，中场休息。 分数暂时定格，三班落后两分- 受伤的男生叫徐帅，挺高的个头，单脚跳到场边，疼得龇牙咧嘴。 班长孙天奇和体育委员立马围了过去，“怎么样，严重吗？” “操，脚扭了，没法打。” 徐帅低低骂了句脏话，往九班那边看了一眼。 虽然都只是高中生，这种打急眼的时候，下黑手的人还是有的，篮球场又没监控，全凭裁判肉眼观察，那种暗戳戳的动作想揪都揪不出来，连个故意犯规的惩罚都没有。 徐帅只恨自己没防好，郁闷地灌了半瓶水，抬头商量，“换人吧？” 潘岱松也是满头的汗，拿毛巾胡乱往脸上抹了一把。 “只能换人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就是没法跑，操。” “那就……”潘岱松扫了一圈。三班男女各半，会打篮球的倒是不少，但能上场比赛的就不多了。何况徐帅这人打球生猛得很，现在三班落后一点，有本事替补他，扳回局面的不多。 几个男生围在一起商量，戴坤晃过去，取了瓶水扔给潘岱松。 潘岱松接住，一抬眼看到他，眼神立马就变了。 “哥……”满含期盼的目光，就差捧个心了。 戴坤挑眉，“孙子。” “大爷？戴神爷爷？”潘岱松也顾不上要脸了，拎着水腾地站起来，“你动动贵手打一场呗？大佬往场上一站，他们想下黑手都得想想后果。” 此言一出，旁人立马附和。 “是啊戴坤，听说你打篮球也很厉害的，补上帅帅吧？” “就是，为了班级，教训教训他们。” 孙天奇当了两年班长，多少知道戴坤的性格，这货装逼高冷惯了，不屑参加这种比赛。 但班级荣誉当前，还是得硬着头皮劝劝的。 众人七嘴八舌，熟的不熟的都开口劝，女生们还从没见过戴坤打篮球，也都很期待，就是没敢来凑热闹。 毕竟戴坤高冷不爱搭理人，女孩子面皮薄，有点顾忌。 戴坤原本没想上场，只是过来看看徐帅的伤。 于是没动，“不是有替补嘛。” “他替不了帅帅的位置。”潘岱松发愁，“靠，谁能想到耐摔耐打的帅帅都会被搞下去。” 旁边熊畅接到潘岱松的眼神，拉着黎嘉过来。 黎嘉浑然没发觉那俩人的眉来眼去，也跟着劝。 “打一场吧同桌，班级荣誉，匹夫有责嘛！” 啧。责任这么重大？ 戴坤侧头看她一眼，明明只是在场边喊个加油，额头上都渗出薄汗了。 看来很关心成败嘛。 戴坤犹豫了下，一改平时置身事外的态度，“给个护腕。” 护腕之类的都是拿班费准备的，管够，体育委员心花怒放，立马去取。 戴坤随手扯下校服，丢到黎嘉怀里，眼里藏着点张扬笑意，好心提醒她—— “记得保护嗓子。” 什么意思？ 黎嘉抱着他的衣服，没太明白。 但戴坤肯上场打球，这当然是让人兴奋的，于是眉眼弯弯，笑着给他鼓劲。 “同桌加油！” 第29章 背你 中场休息后, 比赛继续。 戴坤跟在潘岱松身后上场, 底下是校裤运动鞋，上半身t恤磊落，宽肩瘦腰, 身材惹眼。惯常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凌厉的眼睛扫过, 像是带着杀气，平白让人想起打架大佬的凶狠名声。 篮球场外的人群里立马骚动起来—— “是戴神吗？那是戴神吗？” “是他，他居然也要打篮球了？” “天哪，他还会打篮球？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他当然会啊，初中时候见他打过, 也在学校篮球队呢, 很厉害的，嘿嘿。” “好帅好帅！” …… 嗡嗡的议论声酝酿发酵，在裁判吹哨，下半场开始后，议论声越来越多，掺杂在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和欢呼里。 戴坤初中时候球技跟潘岱松不相上下, 这两年虽然不在学校打, 偶尔心情郁闷, 也会叫上潘岱松去找朋友打一场，技术还没退步。 他练散打, 身手本来就敏捷，跟潘岱松默契配合, 很快就在气势上镇住嚣张的对方。 赛场再度火热，三班的女生当然万分喜悦，卯足了劲加油。 九班也有戴坤的迷妹，难得见戴坤在学校打球，被那流畅矫健的身姿帅得不行。在戴坤抢到篮球灵活过人冲向篮板时，脑子一热，忍不住扯着嗓子高声喊：“戴神加油！加油！” “戴神加油！”有人跟着喊。 兴奋的尖叫在一堆“九班加油”的呼声里格外突兀响亮。 九班男生听到身后同班女生对敌军的鼓励，像是碰见背后豁然亮出的尖刀，气得差点吐血。 戴坤面沉如水，闯过防线，快到三分线时，脚下仍是往前冲的架势，手里篮球却腾空飞出。 他身高腿长，弹跳也好，篮球划出个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入篮筐。 场外喝彩声如同爆炸，戴坤扫了眼场边的清秀身影，眼底全是张扬。 从小打的投篮基础加上灵活有力的身手，配合超乎常人的数学直觉，抛物线的角度路线都堪称完美。 不中才怪！ 九班有迷妹为之尖叫，也有人因对方得分而丧气跺脚。 倒是三班这边兴奋，熊畅一扯嗓子，带头高喊：“戴神——加油！三班——加油！” “戴神——加油！三班——加油！” 整齐划一的高喊，又响亮又有节奏感，连其他班上体育课的女生们都被吸引过来，加入打气的阵营，顺道给三班助威。 相比之下，九班的口号就有点乱了。 少数几个迷妹舍同班而取男神，内部分裂似的，实在影响气势。 赛场上的形势仿佛也被女生啦啦队的气势影响，戴坤气场全开，跟潘岱松配合得天衣无缝，两个漂亮的三分扔进去，顿时反超拉开差距。 这没能让九班的迷妹们沮丧，反而引出一阵阵尖叫。 操操操操操！ 见色忘义，平时白照顾这些见色眼开的女生了！ ——九班全体男生的心声。 十来分钟精彩激烈的比赛对女生而言，实在太短，看不够场上龙腾虎跃的激扬身影，看不够一次次激动人心的投篮，只能竭力呐喊。 对球场上狂奔比赛的男生而言，激烈的比拼却几乎能耗尽体力。 第三节打完，三班的优势已经迅速拉到了14分，只要最后十分钟死死压着，胜利在望。 空气闷热，阳光炙烈，汗水湿透衣服，男生们头发里明晃晃的全是汗水。 全都是为班级而战斗的勇士！ 帅到爆炸！ 黎嘉心里狂跳不止，目光锁在戴坤身上，没法挪开。 短暂的休息里，戴坤目光往场边一扫，黎嘉很自觉地扬了扬手里的毛巾和水。 戴坤大步过去，抄过她手里的毛巾擦汗。 “好厉害啊同桌，太帅了！太帅了！”黎嘉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保持什么距离，赶紧拧了水递给他，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两眼亮晶晶的鼓气，“加油，用气场碾压他们！” “幼稚。” 戴坤唇角动了动，嘴上嫌弃，眼底却浮起笑意。 夏日云影天光，风动树叶，她的笑容像是最明媚照人的风景，印刻进心里。 在她的欢呼里比赛挥汗，留几个帅气矫健的影子给她。 这种事情似乎……也很不错。 戴坤忍着俯身逗逗她的冲动，转身奔赴战场- 第四节是意料之中的激烈艰难。 九班死追紧咬，垂死挣扎，意图反超，三班死死压着不给半点机会，胶着得很。 好在有戴坤镇着，对方倒没敢再下黑手。 毕竟戴坤的脾气对方领教过，当年肯为潘岱松单挑徐诚他们，今天要是在他眼皮底下犯浑惹怒他，凭戴坤那身手，出手那人准得吃亏。 九班的迷妹们也看出情势不对，没再捣乱，团结一致地喊口号。 时间一秒秒过去，篮球哐哐地投进去，欢呼如同热浪，一波连着一波。 离结束还有小半分钟的时候，三班已经有了快二十分的优势。 这几乎就是稳赢了。 一群男生精疲力竭，九班几个大高个没能拦住戴坤，被他弹跳起来投篮入框，再得两分。 女生们立马雀跃欢呼，黎嘉一颗心在嗓子吊了太久，见戴坤得分也高兴得不行，手里攥着水瓶和毛巾，蹦蹦跳跳的给戴坤喝彩，提前庆祝这几乎已经到手的胜利。 轮到九班发球，潘岱松眼疾手快，斜窜出去拦路抢走，在一众围堵下奋力扔起砸向篮筐。 可惜没中，篮球重重砸在篮板又弹开。 底下一堆人抢篮球，不知是谁疲惫之下失了准头，篮球被碰歪了方向，呼啸着往场外砸过来，直接冲向一堆女生。 惊呼声里，欢呼雀跃的黎嘉还没站稳，看见那朝面门飞来的篮球，赶紧往旁边躲。 上面倒是躲过去了，脚底下却不知是踩了什么圆溜溜的东西，猛的一滑，慌里慌张地直接往后倒。 黎嘉手忙脚乱想站稳，单薄的身子被后面的男生扶住，脚腕却传来一阵剧痛。 “嘶！”她吸了口凉气，痛得蹲身捂着脚。 在众人匆忙退散的脚堆里，看到一枚正滴溜溜飞转的瓶盖。 这什么鬼运气啊！！ 黎嘉痛得简直想骂脏话，却还是两只手抱着右脚脖子，单脚蹲地看向赛场，等哨声吹响。 最后的几秒钟，已不可能再扭转胜负，发了球双方混战，龙卷风般挪向九班的篮球筐。 戴坤没跟过去，一眼扫见蹲在人群里的黎嘉，直接跑了出来。 “怎么了？”声音急促，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 黎嘉强忍着疼痛摇了摇头，“没事。”又抬头朝周遭关怀的同学笑了笑，“没事的。” 周围几个人放心，自发让开，将目光挪向赛场。 熊畅原本想扶黎嘉，见戴坤赶过来，也自觉退让。 赛场上哨声响起，比分定格。 周遭欢呼声炸开经久不息，女生们尖叫雀跃，男生直接成群扑向潘岱松他们。有男生朝戴坤看过来，这家伙立马移祸江东，“操，折腾老潘去啊。” 支开别人，又看黎嘉，“怎么搞的，能站起来吗？” 赛场被烘烤得炙热微烫，戴坤顶着烈日打了半场，满身都是汗，整个人热气腾腾的。 汗水湿透的手掌握住黎嘉的手臂，试着扶她起来。 黎嘉右脚一碰地面，就疼得不行，“嘶”的一声，赶紧单脚蹲回去，“好疼的。” 戴坤目光一紧，看向她虚抬的右脚。 撩起校服裤腿一看，脚腕已经红了。 黎嘉声音委屈，埋头解释，“刚好像踩到了瓶盖……” 操！他打球的毫发无损，她看个球倒是受伤了，居然能被个瓶盖扭到。 戴坤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伸手绕过她后背，借了身体给她靠，直接把黎嘉拽起来，让她单脚撑地，靠在他怀里。 “走吧，医务室。” 有点无奈的声音。 这个姿势比拥抱更亲昵，黎嘉脸上一红，“哦”了一声。 旁边熊畅一脸担心地看过来，戴坤直接摆手支开，“没事，我带过去。” 他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势，熊畅到底没敢再去添乱。 篮球场上同学们还在欢呼，黎嘉虽然疼得很，却还是高兴，跟着喊胜利者嘚瑟的口号—— “三班威武！三班必胜！” 戴坤被这口号吵得皱眉，唇边笑意却深了点，“喂，不疼啊？” “疼，当然疼。” “那还高兴。” “咱们赢了啊！”黎嘉缩着右脚，在戴坤的搀扶下单脚往前跳，被汗打湿的头发微微摆动，脸上带着笑，两眼又疼得湿漉漉的，不忘夸赞，“你刚才真的好厉害，都不知道你打篮球也这么强，比潘岱松厉害多了啊。” “过奖。”戴坤很淡定。 想了想，又揶揄，“你不会是一直在看我，太激动才崴脚的吧？” “……别这么自恋好不好。”黎嘉才不承认，低头假装擦汗。 然后补充，“我这是乐极生悲。” “嗤——”戴坤没忍住，看她单脚蹦得实在太慢，索性驻足，在她跟前蹲下。 黎嘉愕然，“干嘛呀？” “上来。” “不好吧……我慢慢跳过去就可以的。” “然后中途晒中暑？”戴坤回过头看她，一本正经，“拜托了同桌，让我早点纳凉行吗。” “……” 黎嘉看着他满脑袋的汗和湿透后贴在背上的t恤，很愧疚。 他跑了那么久，连口水都没喝呢，一路暴晒过去确实太残忍了。 好在周围人少，也没什么老师，于是咬了咬牙，趴到他背上。 “谢谢了。” 声音很低，手脚无处安放。 戴坤没出声，拉着她的手环在胸前，起身兜住她两条腿，大步往医务室走。 迎面风吹过来，带着树林里送来的凉爽。 汗水从鬓边流下，背后一团闷热。湿透的t恤贴在身上，隔着单薄的衣料，她虽然竭力躬身，仍旧有柔软贴在他脊背，触感分明。 陌生，却让人心跳凌乱。 戴坤喉结动了动，两只手不自觉地收紧。 第30章 恍然 黎嘉平时不爱运动, 这回不幸扭伤, 还挺严重。 在医务室擦药包扎完，熊畅她们庆祝过后也赶来看，刚被扭到脚的徐帅撑着看完比赛, 一本满足地单脚跳来包扎。 一群人在医务室叽叽喳喳，脸上全是胜利的喜悦。 几个男生围着戴坤调侃, 兴奋得不行。 直到下课铃响，才陆陆续续回教室准备上课。 熊畅看着黎嘉那翘起来不敢碰地面的右脚，担心，“还能回教室吗？” “大概不能了……”黎嘉郁闷，掏出手机给徐老师打电话请假。 老徐是班主任, 最初还挺担心, 听黎嘉说没什么大事，才稍微放心，因为待会有课不能过来，让黎嘉打电话给家长，叫秦璐接她回家。 黎嘉答应了，拜托熊畅帮忙记明天的笔记, 又给秦璐打电话。 两边都搞定, 离上课时间也只剩两分钟。 徐帅那边处理好了脚, 借口光荣负伤，跟老徐请假, 厚着脸皮请了三天。 老徐知道他的德行，才不信夸大的伤势, 只准了一天。 潘岱松算是班里篮球的队长，对徐帅的伤挺愧疚，说回头要请几个兄弟吃饭庆祝，见这边没事了，才招呼戴坤回教室上课。 经过黎嘉身边，熊畅已经走了，只剩她孤单坐在椅子里，一副可怜相。 戴坤脚步稍驻，单手插在裤袋，神色一本正经，“请好假了？” “嗯，待会妈妈来接我。”黎嘉躲他的目光。 “那书包呢？” “不用，待会小熊会帮我拿过来。” “哦。”戴坤没再多说，摆了摆手，“走了。” 潘岱松也摆手，“好好养伤哦。” 两人一走，医务室里安静了下来。 徐帅打球累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黎嘉偷偷拿手背试了试脸上的温度，果然又在发烫qaq。 虽说戴坤背她是为帮忙，一副乐于助人的坦荡样子，刚才俩人在医务室目光相对，还是有那么点尴尬暧昧的。好在徐帅很快就带了一帮人来，打破两人独处的奇怪氛围，戴坤也被潘岱松缠住，没再到她跟前晃。 也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到。 呼…… 黎嘉偷偷舒了口气。 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戴坤湿漉漉的头发，闻到运动后的汗味。 跟男生那么近的接触，黎嘉还是第一次。 心跳凌乱，脑海紧张，还得假装镇定。 希望戴坤没能看出破绽吧，不然那家伙肯定会拿这事儿揶揄她，得寸进尺的。 黎嘉心里的小鼓咚咚乱敲- 休息了一晚上，脚腕疼痛轻了点，次日清早秦璐送黎嘉到校门口。 熊畅和许晓萌提前问了时间，在校门口等着，等秦璐停车扶黎嘉下来，立马接手。 秦璐很感激，请她们帮忙照顾黎嘉。 两人乖巧友爱地满口答应，等秦璐一走，许晓萌立马露出真面目，“黎妹你真是被瓶盖崴到脚的啊？哎哟，第一次听说打球的没事看球的受伤，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哈哈哈！还能走吗？” “能瘸着走= =”黎嘉面无表情。 熊畅也忍不住笑，“昨天晚自习大家还讨论呢，说你和徐帅为班级光荣负伤，都是功臣。回头决赛咱们班要是胜了，得多发点奖品。” “徐帅是打球了，我算什么功臣？”黎嘉懵逼。 “你说动了戴神啊。戴神出马一个顶俩，要不是他撑着，咱未必能赢九班。” 黎嘉窘，“人家愿意打球，关我什么事嘛。” 熊畅嘿嘿一笑，态度暧昧。 不过崴伤了脚也算因祸得福。 至少在脚腕的纱布拆除之前，黎嘉可以名正言顺地翘掉各种课间操和让人痛恨的跑步活动，躲在教室里偷懒。 嘿嘿，感觉可以再偷懒一两周呢。 托熊畅热心帮忙的福，黎嘉的午饭和晚饭都是她帮忙带过来，一整天除了去厕所，几乎没出教室。熬到晚自习第一节下课后，黎嘉跟孙天奇说了声，提前回家。 她以前很少受伤，胆子也小，右脚小心翼翼地翘着不敢用力，怕课间人太挤，等第二节晚自习上课的时候，才拎着书包起身。 熊畅有点担心，“下楼行吗？” “没关系啦，扶着栏杆可以的。你好好上自习。” “好吧。英语卷子做完没？给我对对答案。” “嗯。在这。”黎嘉取了卷子递给她，“有两道圈出来的我不太确定，其他应该没问题。” “好，没看懂的我发短信问你。路上小心啊。” “知道啦，拜～”黎嘉能名正言顺的翘课，心情还不错，又朝戴坤摆手。 戴坤挑了挑眉，看她一瘸一拐地出了教室，也随手取出书包，直接翘课。 楼道里很安静，同学们都回教室自习，空荡荡的。 下楼比上楼难度还大，黎嘉两只手牢牢扶着栏杆，右脚没敢踩实，靠着栏杆支撑赶紧挪左脚。整个人几乎趴在栏杆，从后面看去，一跳一跳的，胆小得可爱。 戴坤看了片刻，忍不住笑出声。 黎嘉回头看见他，有点意外，瞪了一眼，“笑什么啊！没见过伤员。” “没见过你这种。” “……”黎嘉没理会，继续艰难地往下跳。 “不怕崴了左脚？” “啊？会吗？”黎嘉微惊，停在台阶上没敢动。 想了想，平时走路不小心都有可能崴到脚，她要是真的大意，还真可能扭到脆弱的小脚踝。 心里犹豫不定，戴坤却给出了笃定的答案，“会。” 说完，两步走到她前面，把近乎空荡的书包递给她。 黎嘉顺手接了，疑惑，“干嘛？” 戴坤站到比她低一级的台阶上，惯常淡漠懒散的眼里有点无奈的味道，“面对伤员袖手旁观似乎不太好。所以——”他斜靠在栏杆，转过身，把背递给她，“好人做到底呗。” 楼道里光线比教室昏暗，他声音不高不低，很散漫的样子。 黎嘉咬了咬唇，“其实不用这样啦，我小心点就可以。” “哎，同桌——”戴坤转头看着她，皱了皱眉，“你是打算彻底跟我划清界限？宁可受伤也躲着我。” “没有！不是这个意思。”黎嘉赶紧解释。 她就是觉得总让男生背她不太好，能靠自己就少依赖别人，戴坤想哪里去了。 戴坤于是笑了下，“我是做苦力又不是占便宜。还是你心里有鬼，不敢让我背？嗯？” 低沉的声音，蛊惑探询似的。 黎嘉心里一跳，赶紧否认，“什么呀，谁心里有鬼了！” “那不就得了。同桌帮个忙，怕啥。” “那……好吧，回头请你吃大餐，补补体力。” “好。”- 这一背就仿佛成了习惯，周四晚上也是戴坤背黎嘉下楼，打车送到小区门口。 周五快到最后一节课，戴坤就有点心不在焉。 对面孟起见他屡屡看表，忍不住问：“坤哥待会有事？” 今天宋驰远生日，一群人出来庆生，戴坤最近虽然很少翘课，碰上这种事，还是肯出来的。 包厢里烟雾缭绕，戴坤迟疑了下，点头，“有点事。” “不会是小学霸的事吧？”宋驰远一口酒闷干，忍不住打趣。 “肯定是啊。谁还能让咱坤哥魂不守舍，那天还看见坤哥背小学霸去医务室了。” “操，这么上心？认真的啊这是？” “不过——”孟起眯着眼睛，跟着八卦，“都做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没追到手？换别的妹子，早感动哭了吧。” “以前拒绝的女生太多，现在栽跟头了呗。”有人揶揄。 “操。”戴坤任凭他们胡侃，吐出一口烟，没搭理。 宋驰远接着劝，“坤哥，要我说，就是你太高冷了，追妹子得说甜言蜜语，不能闷着懂吗？不然就你这脾气，碰上一心读书的乖巧小学霸，人还以为是遭到恶霸调戏了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戴坤被戳到痛处，恍然大悟，灌了半杯酒。 可不就是么，看黎嘉那意思，好像真的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调戏她。没准还觉得他跟孟起宋驰远他们一样随便换女朋友，对她只是调戏着玩呢。 难怪她总是躲避抗拒，搞得两人有隔阂一样，进不得退不得。 这误会要拖下去，那麻烦就大了。 不行，得赶紧走。 第31章 喜欢 周五不用上晚自习, 下午最后一节课人心浮动。 黎嘉刚写完作业, 困得不行，索性趴在桌上补觉。 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下，她还以为是许晓萌, 掏出来一看，却是戴坤—— “乖同桌, 收拾书包出门。” 这是什么鬼称呼，黎嘉心里翻个白眼，回复，“干嘛？” “回家。待会人多。” 好像也是，待会一下课, 楼道里肯定好多人, 得等到晚自习才能安静下来。 黎嘉想了想，回了个“好”，迅速收拾书包。 扫一眼旁边，戴坤东西还没拿走，于是把周末要写的作业取出来给他塞进书包，偷偷起身。怕别人发现她拎俩书包后八卦, 也没敢跟熊畅打招呼, 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戴坤果然在楼道等着了, 身姿挺拔，手插裤袋斜倚栏杆。 见她拎着俩书包, 忍不住勾起唇角，“还挺自觉啊。” 黎嘉微笑, “当然。老师布置的作业都给你放进书包了，周一要交。” “……” 我这么心疼你，你却这样对我，没良心！ 戴坤觑他一眼，在台阶站定，见黎嘉细弱的胳膊拎着他书包有点沉，随手取过来挂在胸前。等黎嘉毫无戒心地趴到他背上，却忽然转身，没往楼下走，反而往六楼爬。 黎嘉诧异，压低声音，“你去哪？” 戴坤唇边压着笑意，没回答，三两步就爬到楼梯拐角，轻而易举。 楼道里安静得没半点动静，黎嘉不知道他想干嘛，也不敢大声说话，只管挣扎。 “喂，你去哪，去哪啊？你放我下来，戴坤！” 急切而慌乱的声音，又低又轻。她怕惊动别人，几乎是贴他耳边说话，暖热的呼吸落在戴坤耳廓，像是羞急的窃窃私语，耳鬓厮磨。 戴坤笑意更深，任凭她抬手踢脚，就是不撒手。 六层没人，戴坤掏出钥匙开了天台的门，反手锁上。 黎嘉还在挣扎，“戴坤你放我下去，我要自己走！” “想下去啊？”戴坤微微侧头，看到她涨红的脸就在旁边，漂亮的眼睛瞪着，可爱得要命。于是没忍住，往跟前凑了凑，低声说：“叫声哥哥，就放开你。” “……” 黎嘉没想到戴坤会来这一出，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简直想打人。 服软叫哥哥那绝对不可能！ 她仓促看了一眼，这天台堆满杂物，上面落了厚厚的灰，平时应该没人来。自习课时间没人来图书馆，而旁边杂物又挡住了别处的视线，这角落看着隐蔽得很。 那就不怕惊动别人了。 黎嘉一把掐住戴坤的胳膊，稍微用力，咬着小银牙威胁，“快放我下去。” “叫哥哥。” 黎嘉哪肯听他摆布，手指更用力地掐了掐，“快点。” “叫哥哥呀。”戴坤忍着疼，将她两条腿兜得更紧，甚至挑了挑眉峰，笑着看她。 可恶啊啊啊！ 黎嘉又掐又踢，却不敢真的太用力，见他纹丝不动，气急了，恨不得扒开戴坤衣领，在他肩上狠狠咬一口撒气。 可那样不就趁他意了？ 才不要。 黎嘉气鼓鼓地折腾了片刻，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戴坤你怎么这么无聊啊。之前答应过的，不会再动手动脚欺负我。”她的语气委屈而不满，“好歹也顶着戴□□号，说话算数好吗。” 说完，又低声嘟囔，“趁人之危算什么本事。” 这话好像也有道理。 戴坤没再逗她，放黎嘉到地上，微微躬身，凑到她面前，“你真觉得，这是欺负你？” “难道不是？谁会劫持伤员啊。” 劫持伤员？然后呢，劫持她做什么？ 戴坤忍不住笑了下。 “我这不是欺负。”他盯着黎嘉，一字一句，“是喜欢你啊。” “小同桌，你比我想的还迟钝。”他又微笑着补充。 夕阳斜挂，晚风柔暖，天台上逼仄隐蔽。整个校园都安安静静的，不远处有一棵极高的树冠沐浴在阳光下，浓绿的树叶沙沙作响。 他的声音掺杂在风里，低沉而笃定地响在耳畔。 黎嘉愣住，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鼻梁高挺，眉目英隽，漆黑而深沉的眼睛，能让人溺进去。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右手塞到裤袋里，左手有意无意地撑在背后墙上，把她困在角落。 风轻轻地吹，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很多年后，黎嘉仍能记得那天的感觉，不远处有风卷着树叶沙沙，空气里是夏日校园清新的味道，鼻端身周却全是戴坤的气息，呼吸温热地落在她脸上，干净而独特。 傍晚的阳光那样温柔，给他的侧脸镀了层柔和的光芒。 声色光影，连同他的眉目神情，全都清晰印刻在了心里。 黎嘉看着那双眼睛，惯常的淡漠懒散消失不见，只管安静看她，唇边挑了笑意。 心跳像是漏了，又仿佛跳得很快。 戴坤是说，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吗？她所理解的那种喜欢？ 出自真心，而不是临时起意的那种？ 黎嘉单脚撑地，下意识靠紧墙壁，万般心绪糅杂，说出口的话有点磕巴。 “啊……是吗……没看出来。” 她垂下眼睑，看到戴坤的喉结动了下，胸膛微微起伏，黑色t恤在风里摆动。 下课铃声悠扬响起，笼罩在校园上空。 随之而来的，是渐而嘈杂的声音。学生们好不容易盼到下课，迫不及待地跑出教室，呼朋唤友连同底下教室里吵闹的声音隐隐传来，让黎嘉陡然生出怕被人窥见的紧张感。 等铃声结束，戴坤凑得更近，“现在呢？” “嗯……”她心里一团乱麻，察觉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连忙掏出来。 是秦璐。 妈妈肯定是想下班顺道来接她的。 黎嘉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咚咚狂跳起来，也顾不上理戴坤了，把他胸膛往后推了推，“我接个电话。” 很轻的力道，戴坤很配合地站直身子。 黎嘉深吸了口气，才按下接听。 秦璐的声音立马传过来，“嘉嘉，下课了吧？脚还疼吗？妈妈待会过去接你。” “不，不疼了妈妈。”黎嘉也不知道心慌什么，就是不敢让秦璐过来，“周五太堵，不用来接我。” “可你的脚……” “我打车回去。” “你行吗？下楼梯也不方便，你先在教室看会书，妈妈到教室接你。” “不，不用了。我同学会扶我下楼的，就是小熊，你见过。还有晓萌也在。” “总不好天天麻烦人家扶你下楼呀，她们也赶着回家吧？” “没事的。”黎嘉做贼心虚般看向戴坤，果然他脸上添了玩味的笑，不由脸上一红，睁着眼睛说瞎话，“小熊跟我讨论作业，人少了再走，打车也方便，没关系的。” “那……” “我到小区门口再给你打电话吧，你先回家休息。” 秦璐被连着拒绝，也没再坚持，“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嗯，妈妈拜拜。”黎嘉赶紧挂了电话。 一抬头，正好撞上戴坤的目光。 这下窘了，两人站得不远，戴坤应该是听见几句，发现她对家里撒了谎。脸上热腾腾的，她硬着头皮解释，“我妈妈管得很严，让我在学校专心上课。” “嗯。”戴坤抿着笑点头，“所以呢？” “我怕她误会，所以就说是小熊扶我。” “误会什么？”戴坤侧身靠近，舔了舔唇，“误会我俩在……恋爱？” 黎嘉脸上一红，跟秦璐一通电话打完，慢慢恢复理智冷静，就势回答，“明年就要高考，这一年很重要的，得认真学习，心无旁骛。你也……别再提这事了，好好学习吧。” “可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 黎嘉垂着眼睛，小声嘀咕，“你哪是喜欢我，只是喜欢欺负我。” “我认真的。” 黎嘉抬头，声音柔软，“你连自己的事都不认真，哪会对我认真。反正我高三要好好学习，咱们是同桌，互相帮忙学习可以，其他的事，你真的别再折腾了。”她绞着手指，想起秦璐那晚的严肃态度，又低声补充，“不然，我可能得换同桌。” 片刻安静，戴坤笑意微敛，“这是拒绝的意思？” “嗯。” 操！这么干脆，都不留半点余地。 戴坤看着她的脸颊眉目，生不起气，咀嚼那句“你连自己的事都不认真，哪会对我认真”，心里又觉得烦躁，下意识摸向裤袋，抽出跟烟叼进嘴里，去取火机。 黎嘉迟疑了下，好言规劝，“抽烟对身体不好的。” 戴坤动作一顿，“让我抽根烟冷静，或者欺负你，选一个。” “……那你还是抽烟吧。” “……” 指尖窜出火苗，烟头火星明灭，戴坤怕熏着她，走开两步，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 青烟笼罩住英挺眉目，黎嘉看他独自望远的侧影，又有点愧疚。 没办法了，总得有个明确答案的。 黎嘉心里叹了口气，试图去开门，被戴坤伸手按住。 “干嘛？” “回家啊。” 戴坤拿脚勾了个椅子到她旁边，“先坐着，等晚自习再送你回去。”见黎嘉还在犹豫，丢下抽到一半的烟踩灭，“聊会天，不行啊？” “当然可以。”反正俩人还是同桌。 黎嘉乖乖坐下，看着远山烟岚和校园里来来去去的人影，半晌，忽然问他，“不过同桌，你这么好的天赋，为什么不好好学习？” 为什么不学习呢？ 曾经也是称霸全校的学霸，爸妈引以为傲的孩子，被寄予重望，意气风发。 如今却散漫颓丧，打架抽烟，翘课睡觉。除了割舍不下的物理数学，对成绩和旁人的看法漠不关心。 应该是从爸妈离婚后变的吧。 戴坤唇角动了动，眉目看向远处，神情有点寂寥。 第32章 戴坤没回答黎嘉的问题, 但两人聊了些别的。 比如课余的爱好, 以前一些有趣的事。 戴坤讲了他跟潘岱松十几年的交情，异姓兄弟般让人羡慕。黎嘉也说了表姐给她描画的大学蓝图，学业、科研、社团、学工、支教、实践……天南海北的人聚在一起, 性情各异却志趣相投，比单调的高中生活精彩很多。 这些事她没跟别人提起过, 哪怕是晓萌和熊畅，对这些也不是很感兴趣。 戴坤却听得认真。 直到暮色四合，晚自习开始，才背着黎嘉下楼。 俩人都有点饿，黎嘉顺便履行诺言, 掏出小腰包在学校附近请戴坤吃了顿美食。 那个夜晚, 黎嘉辗转反侧，睁着眼睛躺到大半夜才睡着。 休息了整个周末，脚腕的伤势恢复了许多。周一篮球赛决赛，三班在潘岱松和戴坤的带领下，以微弱的优势打赢上届冠军一班，全班上下一片欢腾。 随后, 整个学校便被高考出分的氛围笼罩。 杨哲毫不意外地高居榜首, 是宁市理科第二, 数学单科成绩在全省名列前茅。 出榜的那天全校上下都很热闹，黎嘉慕名跟熊畅一块去围观红榜, 看着杨哲后面那漂亮的分数，有点羡慕。 羡慕完, 又给杨哲发短信恭喜。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两天会去学校填志愿，到时候见个面吧。” 黎嘉答应，“好啊。”- 见面是在教学楼前面的公告栏旁边。 离下午上课还有十几分钟，小院里闲逛的人并不多。 杨哲交完志愿出来，黎嘉也正好赶到。 流苏树的花已经开败了，细碎柔白的花瓣吹落，积了许多在花坛里。 杨哲穿着简单的白t，小跑到跟前，青春洋溢的感觉。 “跟老师说话耽误了会儿，没等太久吧？”他扶了扶眼镜，随手递过来一颗糖，“刚从办公室取的，据说是今年的喜糖。” 考试也有喜糖吃？ 黎嘉有点意外，接了拆开，送到嘴里。 味道很好的奶糖。 “吃了状元的喜糖，是不是能沾喜气？”她是真的佩服杨哲，一块儿往操场走，又好奇，“志愿报了哪里呀？” “p大的数学系。” “哇，会不会有很多高智商的大牛。”黎嘉对数学毕竟心存畏惧。 杨哲笑了笑，“应该会有很多竞赛保送的变态牛人。” “佩服佩服。就报了这一个吗？” “跟招生老师签了协议，填这一个就行。”杨哲揉了揉眉心，“这两天电话差点打爆，跟几个学校的招生老师都谈过，还挺难抉择的。不过这下轻松了，等着开学就行。” 三年苦读，终于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的语气神情都很轻松。 黎嘉继续羡慕，“考高分还有这待遇呢。” “招生老师也是按学校排名挨个谈的嘛。你好好学习，明年拿个高分就知道了。”杨哲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下，“只剩一年了，可别偷懒啊。” “……我尽量吧。” “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杨哲脚步一顿，语气认真，“这一年，必须心无旁骛。” “唔，知道了。” 她虽然连连羡慕，却仿佛不太上心的样子。 杨哲迟疑了下，轻按住黎嘉肩膀，“我说认真的。希望明年你也能来p大。” 黎嘉愣了下，抬头看他。 不远处，戴坤跟潘岱松从偏门晃进来，一眼就看到树荫下的两个人。 杨哲姿态专注，黎嘉穿着夏季的校服，头发有点长了，在脑袋后面扎成马尾，微微仰头，像是正听哥哥训导的小妹子。 戴坤皱了皱眉，直接朝两人走过去。 潘岱松目光还黏在篮球场呢，见戴坤突兀走开，立马喊他，“哎，戴坤你去哪？” 不高不低的声音传进黎嘉的耳朵，她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戴坤顶着烈日，正往这边走来。 盛夏暑热，他没穿校服外套，身上短袖单薄，头发湿漉漉的，像是洗了还没干。 走到跟前，他扯出个笑，把手里两罐饮料递给黎嘉，“帮我拿回教室啊。” “你要翘课？”黎嘉蹙眉。 “没，晚到几分钟。”戴坤说完，便看向杨哲，“这是……” “杨哲，高三的，我朋友。”黎嘉顺便给杨哲介绍，“这是我同桌，好像有一回考试，你俩还坐过同桌来着，就我刚转来的那次。” 两个男生看着对方。一个是春风得意的理科状元，高瘦白净，有种斯文的书卷气。另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大佬，高冷淡漠，又帅又拽，眉眼里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霸道凌厉。 戴坤假装不认识，倒是杨哲笑了笑。 “记得，是叫戴坤吧，老听人提起。既然是同桌，以后多照顾着她点啊。” “当然。”戴坤也懒洋洋地笑，心里嗤笑了下。 ——嘁，说得好像黎嘉是他什么人一样。 旁边黎嘉没觉得不对劲，忍不住脑补了一副两位大佬抱拳说“幸会”的样子。 不过那不可能发生，虽然杨哲很讲礼貌，戴坤这人却是眼睛长在脑袋顶上。 她看了眼表，离上课只有四五分钟了，没再耽误，“那我先我教室上课咯，等着看你录取通知书长啥样。” “好，假期比较闲，有问题尽管找我。” “嗯，拜。”黎嘉又朝戴坤扬了扬手，“班头可能会来查自习哦。” 说完，拎着两罐饮料，赶紧往教学楼走。 后面戴坤跟杨哲借着树荫遮阳，多看了眼彼此。 凭着男生那点微弱的直觉，依稀能看出彼此的图谋，但不甚明显，心照不宣。 戴坤最先抬步，“恭喜了。” “多谢。”- 高三毕业的余韵在支援填报完后彻底消散，剩下的就只有期末考试的紧张。 按照宁中的惯例，准高三生的寒暑假要压缩一半，黎嘉她们只有二十来天的假期，八月份第二周就得回校补课，早点进入高三备考的状态。 这多少让人郁闷，亦有无形的压力蔓延。 黎嘉这学期虽然也偷过懒开过小差，总体算是挺努力的了。 还挺想拿期末考试检验下成果。 戴坤从前的懒散也稍有收敛，最近也常会上个晚自习再回家，除了硬着头皮补一下英语语文之外，也打磨打磨不太出彩的生物化学。 晚自习下课，黎嘉收拾了书包，戴坤也一块出了教室。 两人回家顺路，而且女生大晚上走路毕竟不安全，所以只要戴坤不翘晚自习，俩人会一块回家。戴坤脸皮厚，哪怕被黎嘉婉拒也没太当回事，只是有意识收敛，拿出个“认真”的姿态， 晚风吹散白天的暑热，这会儿还挺舒服。 路灯夹杂在树木之间，忽而明亮昏黄，忽而被揉为碎影。 黎嘉两只手抓在书包带，一步一步踩在树影里，跟戴坤回顾白天复习的知识点。将之前头疼的几个物理定律公式理了一遍，自我感觉良好，不由感叹，“觉得这回物理能拿个高分了。” 戴坤眉目微挑，“来个满分？” “那怎么可能！不过……应该能比期中高七八分。” “还挺有信心啊。” “那当然，这两天复习得快哭了好不好。不信我们打赌，这回我肯定能比期中考得好，没准总分能继续比你高。” 哎哟这小得意模样，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戴坤不服，“赌什么？” “你说呢？” “你要输了的话——”戴坤顿了下，倾身靠近点，“叫我哥哥。” “喂！”黎嘉不满。 戴坤低笑着，虽然只占了一点点便宜，却挺愉快的样子。 黎嘉倒没追究，想了想，歪着脑袋看他，“那要是你输了，得叫我小姐姐。” “你比我小两岁呢吧。” “反正是打赌，谁管年龄呀。敢不敢？” 他会不敢？戴坤觑着路灯下挑衅的小模样，唇角微挑，“好。” 第33章 大概是赌约的作用, 黎嘉这回复习得格外卖力。 期末考试前的那个周六她几乎没出门, 翻出物理和化学课本，将本学期的重点又过了一遍。 秦璐难得见她这样卖力，做了满满一桌好吃的犒劳。 饭后黎嘉继续埋头书堆, 旁边手机忽然叮的一声响。 “在家吗？”是戴坤。 黎嘉揉了揉眉心，索性丢下纸笔, 窝到旁边的沙发里，满满发短信，“在啊，怎么啦？” 那边暂时没回复，黎嘉又编了一条。 “告诉你哦, 刚才又复习了一遍物理, 感觉超有把握。大神你等着认输吧哈哈哈！” 这语气太嘚瑟，那边几乎是秒回。 “这么用功？” “必须的！把整个习题册都啃了一遍好不好，头都快晕了。” 隔壁小区里，戴坤背靠沙发，看着屏幕上的一排字。 屋子里空空荡荡，客厅漆黑昏暗, 唯有书房里灯亮着, 音响里低沉的歌声慢慢流淌。 他面前的桌上一堆照片铺开, 是黎嘉之前拿给他看的贵州支教照片，戴坤看了一阵没说还, 黎嘉也没要回去。照片被翻了许多遍，几乎已经印刻在脑海里, 他原本是想跟黎嘉问支教的事，看着那条短信，指尖又微微顿住。 旋即，寂寥的神情收敛，代之以些许笑意。 想想还是挺有趣的，黎嘉这人吧，刚认识的时候觉得乖巧胆小，平时也安静秀气，软萌可爱。有时候又爱嘚瑟，挺有好胜心，让人想起张牙舞爪的兔子，灵动得很。 譬如此刻，他对着条简单的短信，几乎能想象她眉飞色舞的样子。 还有埋头啃书后辛苦抱怨的小模样。 没准会像在教室里一样，软趴趴地伏在桌上，鼓着小腮帮。 戴坤拿起可乐喝了口，指尖飞快打字—— “看来是出师了，敢来我跟前耀武扬威。” “不敢不敢。”黎嘉窝在沙发里，脑补戴坤高冷挑衅的神情，眼睛漾出笑意，佯装谦虚的语气，继续打字，“老师永远是老师，还指望你讲题指点呐，哪能造次。” 短信发出去，唇边的笑意还是压不下去，捧着旁边的蜂蜜柚子茶，慢慢喝。 有那么几秒钟，手机没有动静，她不自觉地盯着，在手机乍响的那一瞬，立马捧起。 不过这回不是短信，是电话。 黎嘉有点意外，犹豫了下，按了接听。 电话那边片刻安静，旋即传来戴坤低笑的声音，“所以，承认是我徒弟了？” “我就谦虚客气下而已，你还当真了呀。”黎嘉笑着嘀咕，顺便揶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还挺厚的。” “不是脸皮厚，是态度认真。”戴坤声音懒散，意有所指。 黎嘉怔了下，觉得戴坤大概是指那天她拒绝他的托词，赶紧扯开话题，“不过，找我有事吗？” “哦。”戴坤一顿，“想看看你英语笔记。” “英语笔记？” “这不期末吗，看看学霸的笔记，没准能多考两分。” 哎哟，还真有追求了啊。以前戴坤上课都懒得听讲，也从没写过笔记，这会儿倒是想认真学习了。难得难得。 黎嘉忍不住笑。 正想说话呢，就听外面秦璐敲门，“嘉嘉，有事吗？” “啊？没有。” “我听你说话，还以为要找东西。” “是同学找我问问题啦。”黎嘉应付掉秦璐，不自觉地有点心虚，压低声音，“小区门口见吧，我拿给你。”说完挂了电话，翻出英语笔记，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形象没什么问题，才换衣服出了房间。 秦璐在客厅整理刚洗完晒干的衣服，看她要出门，自然要关心，“这么晚了还出去？” “嗯，同学想借笔记看看，我拿给他，很快就回来。” “谁啊？” “是班上男同学，说了你也不认识。”黎嘉没敢报戴坤的名字，避开秦璐审视般的目光，嘴里敷衍着，赶紧出门- 小区门口灯火阑珊，黎嘉赶到时，戴坤已经等着了。 他应该是洗过澡没多久，头发擦得半干，穿着件单薄的t恤，底下是件五分裤，一只手塞在裤袋，站在树下看着路的另一边。修长挺拔的侧影，乍看过去，像是隔绝了周遭的喧嚣和人流，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也不知这家伙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有时候厚着脸皮幼稚，有时候又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黎嘉快步走过去，笔记本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发呆呢，大神？” 打趣揶揄的声音，入耳甜软。 戴坤回身，随手接了，觑着她唇角微挑，“还挺快。” 有吗？ 黎嘉两只手藏在背后，笑着撇嘴，说得好像她急着来见他一样。 才不是呢。 她在家不扎马尾，头发披散在肩，被夜风一吹，有点乱。拿手捋到耳后，想问戴坤复习得怎样，两步外却有个男人走过来，那面容有点熟悉。 好像是……戴坤他爸？ 戴坤顺着她目光回过头，唇边噙着的微笑僵住，迅速换上平常的淡漠神情。 “你怎么来了？”声音冷淡。 “来看你。”戴建明看了眼黎嘉，大概是贵人事忙，倒不记得这张脸，于是也没多说。跟黎嘉那天在教室见到时一样，挺严肃的样子。 戴坤唇边有点嘲讽，别开目光没出声。 夹在中间的黎嘉直觉气氛古怪，看戴坤心情不太好，于是抬起爪子挥了挥，“那我先走啦。” “好好复习。”戴坤抬抬下巴，可能没想到爸爸会突然出现，眼底有一丝尴尬。 等黎嘉走远点，便一声不吭递转身往回走。 戴建明跟了上去，“那是你朋友？” “嗯。” “同班同学？” “嗯。” “挺好的。”戴建明回头，已经看不到黎嘉的背影，却还记得那女生乖巧伶俐的样子，正是青春妙龄的小姑娘，长得漂亮可爱。扫见戴坤手里拿的本子，随手抽过来翻开看了一眼，清秀流利的字迹整整齐齐，是英语笔记。 没等他再看，戴坤已经扬手，将笔记本抢了回去。 戴建明脸色一沉，倒没发作，反而欣慰，“上回去开家长会，你们徐老师跟我提过，说有人帮你学英语，看来就是她了。挺好的，多跟人家女孩子学学，英语和语文成绩提上去，考个好学校没问题。” 戴坤依旧冷淡，“知道。没事的话请回去吧，我那没什么事。” 又是这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戴建明看着他，沉默。 年逾四十的男人，在外是体面的公司高层，能震慑住底下一群男人，带大家搞工程，多少有点威严刚毅。到了戴坤跟前，却总是有力使不出，鼓励的话戴坤不理会，批评又只会引发父子吵架，束手无策。 他走了几步，打消了去戴坤那套房子的念头，只是叮嘱。 “回去好好复习。你妈应该也希望你越来越优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打架逃课，让人担心。” 他居然还有脸提妈妈？ 戴坤冷笑了下，“多谢提醒。” 语气里的些微讥讽毫不掩饰。 戴建明脸色微变，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回到车里，自己走了。 戴坤扫了眼缓缓驶远的车，心里烦躁无处发泄，回家丢下笔记本打了半小时沙袋，又从冰箱取了冰凉的可乐灌下去，才算平静下来。 这时候当然是没法复习的，他索性坐回沙发，翻出邮箱里黎嘉发来的支教视频。 简陋的教室里，孩子们正在唱歌，很开心的样子。 讲台上站着支教的大学生和当地的老师，也都带着笑。 在另一个小乡村的教室里，妈妈会不会也像那位老师一样，看着孩子们淳朴的笑脸？ 她心里会想些什么？ 她现在过得好吗？ 戴坤不知道，只是背靠沙发，神情越来越冷淡。 爸妈刚离婚的时候，他记得那时候很恐慌，不知所措。 毕竟才初二的年纪，原本美满幸福的家毫无预兆地破裂，妈妈一怒之下远走他乡，除了抱着他哭了半宿，让舅舅照顾他之外，没留半点别的消息。 被最爱的人突然割舍，连个解释都没有，说不怨是假的。 直到后来，他无意间看到戴建明的车里载了别的女人，听到舅舅跟爸爸争吵时的零碎片段，才隐约明白，妈妈之所以离婚远走，是戴建明对不起她。 戴建明工作很忙，妈妈为了照顾他舍弃工作，当了很多年家庭主妇。 那样孤注一掷全心付出，在离婚时，她必定是崩溃的。 不惜扔下他，音信断绝。 而他的爸爸，却始终缄默，没有解释过只言片语。 曾经有多爱，发现真相后就有多厌恶。 连同以前戴建明教给他的一些道理，都开始怀疑。 那念头像毒瘤似的疯狂生长，勾起年少时的叛逆，如同阴云笼罩。 直到如今，戴坤宁可独自在黑暗空荡里坐一宿，也不愿再跟他多待半刻——戴建明越是满口关心，希望他努力学习，他越是烦躁反感，漠不关心，散漫抗拒。 也不知道是在抗拒什么。 以至于黎嘉说他对自己的事不认真时，他连反驳都没有底气。 视频播放到末尾，在乡村的青山秀水定格。 戴坤心情烦闷，想打电话约孟起他们出去喝酒浪一夜，摸到手机时，却还是忍住了。 关掉客厅的灯，眼前就只有电脑屏幕的光芒，微弱地照亮笔记本上清秀的字迹。 戴坤在黑暗里坐了很久，才丢下手机，拎着黎嘉的笔记本进了卧室，关门学习。 第34章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 黎嘉心情很好。 因为这次物理考试竟让她觉得很简单——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 甚至让她有种能拿满分的感觉！ 也不知是这回复习得好，还是卷子确实简单，她做完整张卷子, 还剩挺多时间，从头到尾挨个检查了一遍, 就连最后一道大题都轻松攻克，对答案还挺有信心。 黎嘉生怕是错觉，出了考场跟几位同学讨论了下，普遍觉得卷子难度不高。 那就没问题了。 黎嘉很开心，走到高三的教学楼跟前, 正好碰上熊畅和许茵。 熊畅一见黎嘉, 立马摆出个哭脸，“怎么办啊，茵茵说物理挺简单，我怎么觉得……有点难？刚才对了下答案，最后两道题我们算的结果都不一样。惨了，总觉得是我做错了。” “也可能是我错了呀。”许茵嘴里咬着棒棒糖, 小胖脸蛋鼓出来一点。 黎嘉觉得好玩, 在她脸上轻按了下, “你又吃糖！小心蛀牙。” “考完试开心嘛，你要不要？” “要要要！” 许茵从小背包里找棒棒糖, 熊畅还是哭丧着脸，“黎妹你呢, 算出来什么结果？” 黎嘉说了自己的答案，又安慰熊畅，“我也没把握，刚才问那边的男生，他们的结果也都不太一样，谁知道哪个对呢。” 许茵很淡定，“就是，除了戴神，谁能保证是正确答案。” “要不咱问问戴神？”熊畅显然对那道题的答案无比纠结。 “人没考完就走了好吗。”许茵笑话她，“你坐第一排都没看见哦？” “认真答题呢嘛。算了，听天由命。”熊畅抬起胳膊，做出个放飞的姿势，“明天就放假啦，该庆祝一下！小美女们，咱们去哪？” 苦了好几个月，总算迎来能睡懒觉闲逛的假期，还真是得庆祝一下。 黎嘉愉快地咬着棒棒糖，想了下，“博林广场怎么样？那边有家石锅鱼，听说很好吃。” “好啊！”熊畅立马赞成。 “博林广场啊。”许茵低声念叨。 好像今天孙建宇生日，叫了几个小伙伴，去那边吃饭。 不知道去那边，会不会碰见他呢- 博林广场的石锅鱼开张才三个月，名气却不小。 黎嘉她们过去的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店里却已经坐满，前面还排了四五桌。三个人等了大半天才进去，好在这家店对得起名声，菜很好吃。 吃完饭出门，意料之外地，竟然碰见了班上几个男生。 ——学霸孙建宇，跟他同寝的三个男生，还有潘岱松和戴坤。 两伙人碰见，都有些意外。 孙建宇他们吃完饭，打算溜达到附近的二中打篮球。潘岱松跟熊畅的朋友都挺熟，盛情邀请她们一块去，三个女生反正也闲着，便答应了。 期末已经结束，二中的门卫管得也不严，几个人轻轻松松混进去，直奔操场。 晚上八点的学校里几乎是空的，只有三五成群的学生在篮球场打发时间。 二中的篮球队在整个宁市都挺有名，设施自然也很好。六个男生分成两队3v3，打到一半，孙建宇和一位室友体格弱，直接退赛。潘岱松兴致倒不错，提议带上女生一起打，免得她们坐着无聊。 这提议立马得到响应。 剩下四个男生，潘岱松和戴坤各领一队，每队需要一个女生。 篮球场外，熊畅性格开朗跃跃欲试，直接进了潘岱松的队伍。 戴坤的目光便径直落到了黎嘉身上。 黎嘉上回差点被篮球砸中，有心理阴影，连忙摆手，“我不太会打篮球哎，茵茵你上吧？” “我更不会！”许茵嘴里还叼着棒棒糖呢，更不乐意动弹。她跟戴坤不熟，平时在教室连话都没说过，只知道他脾气高冷最讨厌麻烦，这会儿哪敢给他添乱。 旁边孙建宇刚从球场下来，额头还带着汗，怂恿，“就是玩而已，有他们带着呢，试试呗。” 许茵莫名脸红了下，轻轻摇头。 黎嘉只好站起来，“那……我要是添乱，你们不能嫌弃啊。” 她是真的心里没底。 长这么大，篮球赛看了无数场，真正摸到篮球的次数却不多。上高中之前，有些体育课上老师还会教篮球，男生女生挨个排队练投篮之类的，她硬着头皮试过几回，投进去的寥寥可数。后来没了老师逼迫，就对篮球敬而远之了。 跟眼前几个龙精虎猛的男生相比，她显然是弱得不能更弱的菜鸟。 万一看见篮球忍不住抱头鼠窜，肯定要被戴坤嘲笑的。tat 好在戴坤没嘲笑，懒散站在篮球架下，朝她勾勾手指。 “来吧，哥教你。” “哎哟喂！”潘岱松立马起哄，“这是要手把手的教了？” 这话有点暧昧，旁边几个人又不是睁眼瞎，看得出戴坤平时对黎嘉的照顾，也都心照不宣地笑。篮球场外路灯昏黄，将一堆人的身影拉长，戴坤放任似的，唇边也噙了笑意。 黎嘉有点窘，瞪潘岱松，“废话那么多。” “就是！”熊畅帮腔，帮黎嘉化解尴尬，“我俩凑数的啊，别太凶了。” “知道知道。他们要敢狠，我拿篮球糊脸上。” 潘岱松一副护花的架势。 戴坤也站到黎嘉旁边，挑了挑眉，“挺横啊，孙子。” “靠！”潘岱松被勾起旧恨，牙痒痒，“装什么大爷！这还不是拜黎妹所赐。” 黎嘉听得一脸无辜，“关我什么事啊？” 好像以前戴坤就会管潘岱松叫孙子吧？他俩嬉笑调侃，扯她干嘛？ 戴坤挑了挑唇，直接拿篮球砸向潘岱松怀里，“废话那么多。” “……” 好熟悉的口吻哦，还真是亲同桌。 潘岱松笑着翻白眼- 带上女生后，球场上完全没了比赛的氛围，规则宽松了许多，更像是玩闹。 戴坤和潘岱松都是三班篮球的中坚力量，熊畅和黎嘉却是投篮都艰难的新手，偶尔被递了球也未必拿稳，慌慌张张地跑着追。 渐渐演变成男生掩护，教女生过人投篮。 熊畅胆大，也有力气，十次能有三四回投中，黎嘉细胳膊细腿，能投中的次数少得可怜，好几次球扔出去都够不着篮筐。 偶尔戴坤抢到篮球扔过去，她听见呼呼的风声，甚至能下意识躲开。 潘岱松趁机捡漏抢球给熊畅，戴坤气得干瞪眼，却无可奈何。 黎嘉屡屡失误，菜鸟心虚，对上戴坤的目光，只能缩着脑袋一脸歉疚。 避过目光，也忍不住笑，跟着篮球晕头转向。 场上笑个不停，旁边许茵将每个人的神情动作收进眼里，笑得身子都软了。 同学一个学期，关于戴坤和黎嘉的传闻八卦在学校各处流传，许茵也觉得那俩有点暧昧，只是平时看黎嘉安静学习心无旁骛，也就没多想。 如今看来，这俩人还真挺有意思的。 能让戴神心甘情愿当绿叶的，整个宁中怕是没有第二个人。 而潘岱松和熊畅好像也默契得过分了，有种夫妻联手虐黎嘉同桌的感觉。 啧，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呢。 许茵两只眼睛笑眯眯，旁边孙建宇也看得忍俊不禁。 “没发现篮球还能这样打，许茵你不打算去试试？” “我啊……算了，不敢。”许茵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看着孙建宇，神情腼腆。 盛夏的夜晚，风都是暖热的，夜空很高，依稀能看到几颗星星。篮球场被路灯光芒笼罩，孙建宇没穿校服，身上一件白色的t恤，比起平时认真沉默的学霸，多了几分随性的味道。 更加让人迷恋。 许茵没好意思多看，目光挪向篮球场，余光却忍不住往旁边瞥。 第35章 比起孙建宇出色的天资和成绩, 许茵的天分不高, 虽然平时学习很努力，成绩也只在中下游徘徊，死活提不上去。 那个名字和背影, 从来都只能仰望，遥不可及。 同学两年, 两人说话的机会屈指可数，以前基本都是她做值日的时候经过他桌边，如果孙建宇在座位，会提醒他让一下，扫干净后落一声谢谢。 就是那一声“谢谢”, 都值得回味很多遍。 再后来是凤凰岭看日出的那次, 一群人围着打牌，那应该是她跟孙建宇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马上就要高三，过后各奔东西，未必还能有这样一起玩，一起笑的时光。 许茵没忍住，还是找他说话, “你不打算再上去试试呀？” “算了, 技术太菜, 会被老潘碾压。” “我觉得很厉害啊，刚才投篮也都进了。”许茵鼓励。 孙建宇笑得坦然, “那是运气好。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也有不擅长的, 体育是我的弱项，提不起来了。我们就在这看热闹吧。” 许茵笑了笑，轻轻点头，“嗯” 一起看热闹也挺好的。 其实原本想趁着旁边没人，祝他生日快乐，想了想觉得有点突兀，还是忍住了。 这点小心思没人察觉，球场上却更加热闹。 黎嘉失误了许多次后觉得有点丢脸，终于决意奋起，跟熊畅你追我赶地抢篮球。大概是戴坤的光环笼罩，还误打误撞地扔进去了两个，算是给队友争了光。 篮球砰砰地弹，潘岱松再度给队友传球，力道有点猛。 黎嘉试图去抢，手才伸出去，感受到篮球卷着的劲风，到底犯怵，下意识缩着脑袋躲。 耳边一声轻响，疾飞过来的篮球被人截住，擦着她后脑掠过。 戴坤不知是何时到了她身后，右手抢球，左臂绕过她脑袋，近乎将她护在怀里的姿势。 这动作引来了场上的几声口哨，黎嘉鼻子几乎贴到他运动后热气腾腾的胸膛。胸腔里砰砰乱跳，也不知是跑累了，还是为萦绕在身周的气息而慌乱。 目光微抬，戴坤领口宽松，露出好看的锁骨，再往上喉结分明，轮廓硬朗。 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睛也有了温度，带着潮润的汗意。 他个头高，有点居高临下的姿态，觑着她红扑扑的脸。秀致的额头有层细密薄汗，她的眼睛长得漂亮，双瞳剪水，顾盼神飞，又带着点慌张羞怯，怎么都看不够。 修长的五指托着篮球递到她跟前，戴坤低笑，又像揶揄。 “怕什么呀，我在呢。” 暧昧带笑的目光，眼底像是藏着幽微火苗。 黎嘉没躲，接过篮球，在戴坤的掩护下跑向篮筐底下，跳起来往里扔- 打完篮球已经九点半了，潘岱松被戴坤折腾出一身汗，刚结束就喊饿。 熊畅顺道提议，“要不咱去小吃街吧，吃点东西再回去。” 博林广场附近有条小吃街，生意火爆，每到了寒暑假基本都开到大半夜，是宵夜觅食的好去处，也蛮多好吃的零食。 提议立马得到响应，就连平常懒得参加这种活动的戴坤都没反对。 黎嘉也很想去，毕竟平时都忙着学习，一伙人这样轻松玩耍的机会不多。 只是有点担心秦璐那边。 从背包掏出手机，果然有两个妈妈的未接电话。 她赶紧拨回去，秦璐很快接了，“嘉嘉你在哪呢，怎么还不回来？” “考完试跟同学们玩呢，忘了提前给你发短信。”黎嘉低头，踢着旁边草坪上的一截枯枝，“今天大家玩得很开心，待会想去小吃街，想晚点回去可以吗？” “几个同学？安全吗？” “肯定安全啦，都是班上同学，小熊和茵茵也在。” 她这里打电话，旁边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笑闹，有男生有女生，传到秦璐那边。 秦璐犹豫了会儿，知道女儿大了不该管太严，又怕她玩到太晚，回来路上不安全。 沉吟不决，那边熊畅凑过来，声音乖巧，“阿姨放心，我们有十个人呢，吃完饭顺道把黎妹送到小区门口，不会有事的。” 黎嘉深感欣慰，朝她挤挤眼睛。 电话那端，秦璐有点无奈。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贪玩，她当然知道，只是怕黎嘉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担心出事，所以要求九点回家。不过既然有好多同学，去的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也不用太担心。 于是答应，“那好，你们注意安全。” 黎嘉开心，“知道啦！” 收起手机装包里，戴坤晃过来，逆着光，投了暗影在她身上，“你妈妈管很严啊。” “嗯。”黎嘉老实承认，“晚上九点必须回家。” 啧啧，这么乖的小同桌。 一场篮球打下来，无形中刻意保持的距离被拉近了些。 戴坤盯着她心痒痒，还想逗，旁边几个人已经拎着东西出发了。 潘岱松走过他身边，还故意拿肩头撞了下。 戴坤没站稳也没防备，身体前倾，两只手下意识张成拥抱防护的姿势，差点扑到她身上。 黎嘉犯懵，没看到潘岱松的动作，只看到戴坤故意靠过来的身体。 抬起眼睛瞪他，戴坤面露无辜，唇边却挂着点笑。 两个人都没说话，看着彼此。 片刻后，黎嘉抬手在他胸膛打了一下，“走啦，发什么呆。” 哎哟，这是不打算计较了？ 别人都走在前面，只剩两人垫后。 深夜的篮球场几乎没了人，路灯都暗了许多，只有风仍旧温暖，轻柔地吹动她头发。 两人并肩往前走，戴坤得寸进尺，手臂绕过她后背，在肩上轻轻碰了下。 黎嘉扭了扭，躲开。 戴坤继续试探，手掌落下，轻易握住秀弱的肩。 黎嘉打他手背，“戴坤你老实点啦！”说完，拎着小背包，往前跑了两步。 戴坤紧随其后，没再碰她，只是从后面靠近，低头凑在她耳边低声说话，“怎么才算老实？” 黎嘉不理他，闷头走路。 “说话呀同桌。”咫尺距离，戴坤看到她泛红的耳根，凑得更近，呼吸几乎落在她脸颊，“这样子，算吗？” 越来越近的距离，微微发烫的气息落在脸上，甚至能听到他有点凌乱的呼吸。 仿佛走路时稍微晃晃身子，他就能亲到她脸颊。 黎嘉不敢看他的眼睛，又发不出脾气，红着脸继续往前跑，追上熊畅和许茵，还偷偷回头瞪他，鼓着小腮帮，气哼哼的，又分明害羞。 戴坤站直身子，一个人懒洋洋地跟在最后面。 心情变得无比愉快。 那纤细清秀的背影落在眼中，是这深夜里最曼妙的风景。 这样的夜晚，让人眷恋、贪图- 暑假的前几天，黎嘉都在放飞中度过。 总共四十来天的假期，身为准高三生，八月第二周开始还要回学校补课，能任由挥霍的也就只剩那么二十来天，当然不能再奉献给书堆。 秦璐也体谅她读书辛苦，见黎嘉上学期进步神速，也没干涉假期，不止归还了黎嘉的那一堆课外书，还按照上学期几次考试的成绩，换算成用电脑的时间，履行诺言。 黎嘉花了三四天的时间，将灵感小本上零碎的记录写成故事，投了出去。 剩下便扎在课外书里，迅速啃了几本，趁着晚上天气不太热，跟许晓萌她们约着玩。 因为假期不用去宁中，黎嘉和秦璐都回自己家里住，离戴坤家有点远，倒没法碰见他。中间戴坤约了几次，黎嘉起初还推诿，后来躲不过，只能拉着熊畅一块出去，被戴坤和潘岱松带着去台球厅玩了半天。 这天玩到晚上八点，便按照秦璐的要求，乖乖回家。 进了家门，里面灯火通明，鞋架上摆着双平时很少出现的男鞋，肯定是爸爸的。 黎嘉意外而开心，边换鞋子，边朝里面问：“妈妈，是爸爸回来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客厅传来一点响动，像是杯子落在茶几上。 她觉得奇怪，踩着拖鞋跑进去，看到爸妈都坐在沙发，茶几上摆着笔记本电脑。 迥异于预料中的家人团聚的高兴氛围，爸爸黎城的脸上严肃而不悦，妈妈秦璐皱着眉头，看见黎嘉时，有些担心，也有点责备。 黎嘉直觉不对劲，笑意渐渐收敛。 “这是……怎么了啊？”她低声问。 秦璐叹了口气，黎城将电脑推到她面前，“自己看吧。” 电脑屏幕上是宁中贴吧的页面，中间贴了两张醒目的照片。 照片里楼梯昏暗空荡，她趴在戴坤的背上，戴坤正侧头跟她说话，两颗脑袋挨得很近。 她不知道这是谁拍的，怎么会出现在贴吧，怎么会被爸妈看到。 只觉那一瞬，脑子里轰然作响。 第36章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黎嘉咬着唇, 有点不知所措。 还是秦璐先开口，拉着黎嘉在身边坐下，“嘉嘉, 这怎么回事？我跟你爸爸去吃饭，听见有人议论你跟学校的男生, 提到什么贴吧……起初还不信，结果看了看，还真是……这男生是谁？” 她跟黎嘉争吵过，也知道女生心思细腻，虽皱着眉头, 语气还算缓和。 黎嘉盯着屏幕上那张照片, 浑身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 “我……”她迟疑了下，低声问：“能先看看这个吗？” 见爸妈没反对，缩小图片拉到顶端，帖子是这两天发的，标题赫然醒目—— 《三班那个叫黎嘉的果然是个狐狸精！已经把戴神勾引到手了！有图！》 帖子内容当然是挺混挺鄙夷的语气，说她假装受伤, 让戴神背她上下楼梯, 两个人动作暧昧, 女生刻意勾引云云。底下贴了三张图，应该是躲起来偷拍的, 有一张还很模糊。 帖子底下有人羡慕，有人嘲讽。 有人应该是认识黎嘉, 解释说她确实是受了伤，让楼主别故意带歪节奏。 黎嘉扫了几眼就没能看下去。 贴吧里那些帖子，学校里的种种议论，她觉得烦躁、讨厌，却无可奈何。 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戴神又是宁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她要拦也拦不住，更没必要去贴吧跟那些无聊的人浪费时间。 何况，上回时琳在贴吧黑她之后，许晓萌还特地留意了一阵，说那边风平浪静。 她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没人会在那边瞎折腾。 但这个帖子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眼前，还是让她出离的愤怒。 清秀的脸蛋浮起苍白，落在键盘的指尖微控制不住地发抖。 秦璐有点担心，拦住试图责问的黎城，语气尽量温柔，“你别多想，爸爸妈妈就是担心，想问清楚。你转学过去是为了学习，被人这样说，妈妈也很生气的。” “嗯。”黎嘉闷声点头。 爸妈虽严厉，却很疼爱她，必定不愿看到这种流言蜚语落在女儿头上。 谁都不想最爱的人被评头论足，被一群小流氓一样的女生言语攻击。 她更不想。 可她没有办法阻拦，除非跟戴坤彻底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可凭什么？她凭什么要为那些人的恶意揣测嘲讽而退缩，跟戴坤划清界限？ 愤怒和委屈汹涌而来，甚至压过被爸妈窥破的忐忑。 黎嘉缓了半天才控制住情绪，声音很低，“照片应该是上个月拍的，就是班里篮球赛我崴脚的时候，上下楼梯都不方便，他才帮忙背我的。这个人是我同桌。” 秦璐看着女儿，眼神有点复杂。 当时黎嘉瞒了她，显而易见。 而刻意隐瞒，显然是因为心虚，有猫腻。 但此刻，看着女儿垂着头快哭的样子，当着严厉丈夫的面，秦璐没忍心戳破。 “哦，叫戴坤是吧？”她尽力说得轻松，“上回开家长会，他的物理和数学都是满分，班里排名靠前，挺优秀的孩子。还帮嘉嘉讲题呢，嘉嘉期末能考好，也是他在帮忙。” 黎嘉还以为妈妈会骂她，有点意外，眼眶忍不住发热。 黎城脸还是板着的，“就只是帮忙？这些人说的都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黎嘉低声，满是委屈，“贴吧里那些人闲着没事，整天在背后议论人，我都没去过这地方，哪知道为什么？我跟戴坤就是互相帮忙讲题，徐老师都知道，还很支持的。” 说到最后变成了哭腔，泪水溢出来，顺着脸颊滚落。 真的是好委屈，即便她真的跟戴坤早恋，又关那些人什么事？ 她已经很努力了，不让爸妈失望，不让他们担心。 没想到还是会这样。 黎嘉低着头抽搭，秦璐只觉得心疼。 她推了推黎城，劝和，“好了，问清楚就行了。” 黎城还是坐着没动，语气是严苛的批评，“嘉嘉你听着，马上高三了，你妈妈大老远搬过来照顾你，陪你读书，就是希望你能专心学习，考个好的学校。这都是为了你好。那个叫戴坤的，我看里面好多人在议论，不像什么好学生，你以后还是别跟他来往了。” “他给我讲题，帮了我很多，他不是……” “讲题你不会找老师吗？他一个学生，能比老师讲得好？你自己好好想想。” 黎城打断她的辩解，起身回屋。 客厅里只剩下母女俩。 秦璐叹了口气，带着黎嘉回屋，反锁屋门。 “你也别怪爸爸，当时那几个孩子说得不好听，贴吧里又乱七八糟的，他看完真的是气坏了。其实爸爸是心疼你，怕你被人带着学坏。他就是说话重了点。” “嗯，我知道。”黎嘉轻轻点头。 “不过——”秦璐话锋一转，“同桌背你的事，怎么也瞒着妈妈？” “……” 黎嘉心里乱得很，找不到借口，抬头对上秦璐的目光，更没有搪塞的勇气。 秦璐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种事不能再发生。我跟你爸商量过了，明天送你去奶奶家住几天，手机也别带，你静下心好好想想。” “还有，回头我会跟你们徐老师联系，换个同桌。你爸说得对，遇到难题找老师吧。” 说完，拍了拍黎嘉的肩膀，出去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外面有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户。 黎嘉钻在被窝里蒙住脑袋，抱着她的小海狮偷偷的哭。 她知道爸妈的脾气，不管她跟戴坤有没有早恋，就冲着贴吧的事，也一定会请老师换座位。 到时候戴坤大概会生气吧。 怎么办？ 感觉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不知道哭了多久，外面雨声好像都停了。 屋里黑漆漆的没开灯，她从被窝探出脑袋，望着窗外夜幕发呆。 忽然想起背包还在客厅，又蹑手蹑脚地出门取进来，掏出手机看了看，有两个未接电话，是戴坤的。 黎嘉趴在床上，对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发呆。 好半天，手机忽然震动，差点从手里掉出去。 又是戴坤。他是有急事吗？ 黎嘉盯着屏幕，犹豫挣扎了半天，轻轻按下接听。 “戴坤。”她咬了咬唇，尽量让声音平稳，“有事吗？” 电话的另一端，戴坤站在窗前，看着黎嘉屋子的方向。 放假后，那间屋子就空了，每个夜晚看过去，窗户都是漆黑的，看不到她在书桌前写作业的模糊身影，看不到窗帘遮住的温暖灯光。 他靠在窗边，声音有点轻，“你在做什么？” “看书呢。”黎嘉吸了吸鼻子，怕爸妈听见动静来敲门，又钻进被子里蒙住脑袋，压低声音，“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戴坤顿了片刻，低声说：“好几天没见面了。很想你。” 他从没这样温柔地说过话。 哪怕是那天说喜欢她，也不是这样的语气。 黎嘉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电话里是漫长的安静，渐渐的有抽泣传来，像是极力克制。 戴坤微微皱眉，“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只有越来越急促的抽泣。 他心里像是被揪着，声音急切，“黎妹你哭了吗？喂？同桌？说句话啊。” 克制的抽泣化为破碎的哭声，黎嘉死死捂着嘴巴，泪水大颗大颗地掉落，渗进抱枕。 她不敢说话，生怕忍不住嚎啕大哭。 有好多的委屈，好多的担心憋在心里，没法跟别人说。 她忽然好想见戴坤，可她不能。 电话那端的戴坤却越来越着急，问黎嘉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他现在过来。 黎嘉哭了半天，才勉强出声回答，“戴坤你别过来了。这段时间，也别给我打电话。” “怎么回事？” 黎嘉不知道怎么解释，听见隔壁门响，只能拣要紧的说，“你自己去贴吧看罢。” 说完，切断电话。 外面是黎城的脚步声，像是进了厨房。 黎嘉握紧手机，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却不敢发出声音。 朦胧泪水里，给戴坤发短信。 “最近手机在我爸妈手里。开学再见。” 发出去后，又赶紧删掉这条痕迹。 短信提醒声响起时，戴坤还对着骤然切断的电话出神。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事情缘由，只能先回个“好”。 然后赶紧打开电脑，搜宁中的贴吧- 宁中的贴吧里，那篇关于戴坤背黎嘉的帖子飘在首页，跟帖无数。 戴坤粗略翻了翻，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议论，平时也不看贴吧。 这两天在家搞模型，没跟孟起他们出去玩，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宋驰远虽然常会跟他提起贴吧的八卦，大多是在打牌喝酒的时候，不会当正经大事专门说。 所以帖子挂了两天，他却毫不知情。 难怪黎嘉会哭。 贴吧里鱼龙混杂，说话没轻没重。黎嘉那样乖的性格，被物理老师罚站都能引为奇耻哭半天，显然内心挺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这些言辞加在她身上，怎么会受得了？ 戴坤沉着脸，拨通宋驰远的电话。 那家伙果然是在酒吧里泡着，背后声音嘈杂。 “哟坤哥，好几天没出来玩了，过来吗？”熟悉的大嗓门，应该是喝了酒，更加无所顾忌。 旁边是孟起的声音，“谁啊？坤哥要出关了？” “嗯。我们在夜色。过来吗？”宋驰远明显有点喝大。 戴坤沉眉，“今晚不去了。学校贴吧的吧主你认识吗？” “认识，当然认识。我兄弟。” 那就好办了。 戴坤盯着屏幕，神情不豫，“帮个忙，删了我和同桌那帖子。回头请他喝酒。” “好说好说。”宋驰远当然知道是哪个帖子。 他经常混迹宁中贴吧，最初看到那照片还有点惊讶。 昨天跟孟起扯淡的时候还提起过，感叹戴坤这匹桀骜的烈马终于载在了小学霸手里，等见面一定得调侃下，让戴坤带着女朋友请客。 现在看来，戴坤是没打算太张扬呢。 宋驰远很仗义，也没问原因，转头就给好朋友打电话。 那帖子随即消失无踪。 十几分钟的事，戴坤盯着屏幕，直到刷不出那帖子了，才躺到沙发，揉了揉眉心。 担心黎嘉还在哭，抓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连着两通电话都被掐断，毫不留情。 戴坤叹口气，改为发短信。 “帖子删了，后面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别哭了啊，回头带你吃好吃的。” 黎嘉这会儿还拥着抱枕坐在黑暗里，眼眶泛红。 看见短信有点意外，没想到戴坤会如此神速。只是这阵子，她应该没机会跟他去吃饭了。 虽然不知道戴坤会怎样“保证”，但心底里却觉得踏实起来。 黎嘉抱着手机，片刻后，红着眼睛勾出点笑容。 “谢谢了同桌。不过我最近会回老家，开学见。” 第37章 照片删除的次日, 宁中贴吧一篇新的声明帖让围观群众炸开了锅。 帖子是借宋驰远账号发的, 内容简洁明了—— 今日起，谁再议论我和同学的私事，不论男女, 后操场见。 无意义跟帖者，删。 戴坤。 后操场原本是宁市一所体校的操场, 后来因为搬迁废弃，离宁中不远。 现在那儿已经成了宁中学生跟人约架的地方。 戴坤从来不在贴吧现身，上来就是这么一则直截了当的声明，加上前两天沸沸扬扬的帖子被删得无影无踪，态度算是很强硬了。 有人不信邪, 拿小号跟帖, 立马被吧主删除。 学校里有人捧戴坤，当然也有不服气的，顶风作案发了两个帖子，被戴坤查明正身后立马约到后操场教训一顿，然后老老实实在戴坤的声明帖下道歉，算是以儆效尤。 七八天之后, 讨论戴坤的帖子便在贴吧绝迹。 ——当退让和道德无济于事, 以暴制暴有最干脆利落的效力。 这些事黎嘉当然不知道。 她在被爸妈谈话的第二天便被送到了乡下的奶奶家。手机被没收, 电脑也没法带，乡下又没网吧, 她只能老老实实地看书，帮奶奶做些家务。 不过乡下空气好, 出门就是青山绿水，盛夏的园子里应有尽有。 吃着瓜果看书闲逛，倒也不会无聊。 只是偶尔会出神，想起熊畅晓萌，想起戴坤。 夜里睡不着，坐在院里看星星，会想起凤凰岭上一起散步闲扯的那个夜晚，想起一起上下学的路，想起戴坤把她骗到天台的那个黄昏。 他抽烟时冷厉淡漠的侧影，讲题时英隽专注的眉眼，打篮球时俾睨奋发的身姿…… 刻在脑海里似的，挥之不去。 黎嘉一直觉得，如果她喜欢上一个人，那人一定是很优秀的。 温暖干净，耐心认真，博览群书，温文尔雅—— 如同她读诗时描摹过的男神一样。 所以她觉得，哪怕经常被他欺负得脸红心跳，她也应该不会喜欢上戴坤。 当分别后戴坤屡屡出现在脑海，甚至时隔很久，想起一些事还是面红耳热，她才慢慢意识到，她心底里，戴坤可能不止是“同桌”那么简单- 在乡下的日子简单却不枯燥，短暂的假期很快走到了尾声。 宁城里，戴坤却觉得这个假期有点难熬，生平第一次盼望早点开学，甚至隐隐庆幸学校给高三生补课的举措。 补课的前两天，对面小区的屋子里仍旧没有动静。 戴坤窥了两天，决定给黎嘉打个电话。 很机智地用了座机。 那边倒是开机了，响了几声之后接通，传来中年女人的声音—— “喂，哪位呀？” “你好。”戴坤猜出身份，声音挺客气，“请问黎嘉同学在吗？” “她不在，你找她有事吗？” “哦，我是她同学，写暑假作业请教个问题。”戴坤随便扯个谎，又问：“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原来是赶作业的同学。 秦璐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于是笑了笑，“明天就能回来了。” “好的，谢谢阿姨。” 戴坤挂了电话，忍不住笑了笑，自嘲似的。 懒散随性了太久，装乖学生还真不习惯，自己都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她明天回来，还是挺好的。 第二天的傍晚，戴坤去外面吃饭，看到黎嘉和秦璐出现在小区门口时，挑了挑眉。 还真是个让人期待的开学日- 比起每年开学日的热闹，暑假里只有高三生回来，宁中校园有点空荡。 暑热笼罩，烈日高悬，树荫下的风都跟蒸笼似的，让人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许晓萌将吃完的冰激凌扔进垃圾桶，一脸的郁闷。 “学校怎么能这样嘛！两星期能上几节课，非得压榨假期。这时候上课没人能听进去吧……” “知足吧。”熊畅的雪糕还没吃完，“我有个年龄差不多的表弟，也升高三。他们考完期末就放了四天假，然后就接着补课，都不叫人喘口气，那才叫狠呢。” “这种事也没人管管……” “嘿，学校不补课，家里会给报补习班的。” 许晓萌吸了口气，恍然大悟，“这么一说——” “还是补课划算吧？”熊畅看得开，看见远处熟悉的身影晃过来，喊了一声，“老潘！” “哟，熊，几天没见又长宽了。”潘岱松一见面就贫嘴。 熊畅怒而挥爪打他，“你才长宽了，不止长宽还变短了！长方体变成正方体！” “靠，这也太恶毒了。我变方了吗？”潘岱松摸了摸脑袋。 那俩人见面就斗嘴，后面戴坤手插在裤袋，默不作声地打量黎嘉。 黎嘉也正看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两人最后的接触是那通电话，她哭得说话都不利索，呜呜咽咽地对着电话哭了好久。 当时满心委屈，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丢脸。 不过可能确实太久没见，戴坤仿佛变了一点。头发剪得精神利落，眉眼少了点淡漠凌厉，盛夏里没再作死穿黑衣服，白色t恤干净修身，宽肩瘦腰，两腿修长，好像…… 更帅了，嘿嘿。 她怀着心事花痴似的看戴坤，有那么几秒钟，旁若无人。 许晓萌呆了两秒才察觉氛围不对—— 熊畅跟那男生斗嘴难舍难分，黎嘉又跟戴神陷入以眼神交流的诡异状态，剩下她站在那里，有点多余？ 啧啧，年轻人啊。 许晓萌暗自感叹着摇头，背着书包偷偷溜走。 旁边陆续有人经过，黎嘉脑子里有点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戴坤也只管看着她，渐渐的，眼底浮起笑意。 “假期过得怎么样？”他率先开口，往教学楼走。 黎嘉便跟在旁边，“去乡下奶奶家了，还算惬意。你呢？” “就那样。”戴坤经过小卖部，买了几瓶饮料，给前面潘岱松和熊畅扔了两瓶，又递一瓶给黎嘉。见她那小力气拧不开瓶盖，叹口气，把刚拧开的换给她。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提那晚的事，只聊聊乡下的趣闻。 到了教室，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教室门口贴着本学期座位表。 新学期微调座位几乎是惯例，老徐虽然严肃刻板，对学生却很留心，也挺敏锐。每个假期都会按上学期的表现期末成绩调整一下，开学对号入座。 这会儿有好几个围在那里看座位。 戴坤经过教室门扫了一眼，唇角挑着的笑意微敛。 表格里整整齐齐地写着姓名，他仍是窗边的座位，旁边却空空荡荡的。目光迅速挪过去，终于在最右边第四排靠墙的位置看到黎嘉的名字，和一个陌生的名字写在一起。 “这个赵婧是谁啊？”有人好奇。 “新转来的？” “高三了都有人转学？” “谁啊？”徐帅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扫了一眼，给女生们解惑，“是我隔壁姐姐高考没发挥好，来插班的，瞎猜啥呢。 宁中每年都会单独开复读班，不过学校师资有限，配的比普通班稍微低一点。 有些家长会找熟人和关系，把孩子插到普通班里，也不算稀奇事。 黎嘉听完，便默默往自己的位置走。 桌子空着，同桌的小姐姐还没来，她刚放下书包在外面坐好，戴坤便靠着桌子站在过道。 “怎么回事啊？”他躬身盯着黎嘉，有点不悦，“你让老徐换的座位？” “我不知道。”黎嘉低垂着脑袋，心虚。 她当然没跟徐老师提过这件事，但爸妈那晚谈话后，可能真的找了徐老师。她不知道爸妈是怎么说的，有没有说戴坤的坏话，但相处融洽的同桌俩忽然被分开，她觉得很愧疚。 仿佛自己是只白眼狼，忘恩负义。 心里很难过，却不敢说实情。 黎嘉片刻后抬头，对上戴坤的目光，竭力不露心虚。 “可能是徐老师习惯了你单独坐，有空位就把我调开吧。” 怎么可能！ 换成以前，老徐怕他欺负同桌这么安排，戴坤会信。 但上学期他跟黎嘉相安无事，而且俩人学习成绩蹭蹭地往上窜，老徐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换座位？ 老徐巴不得他跟同桌齐头并进，给三班争光呢。 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戴坤皱着眉头，盯着黎嘉，洞察她的心虚躲闪。 “你想换座位，对不对？”他凑过去，声音低沉不悦。 黎嘉慌忙摇头，“不是啦。” 一看就是说谎，都不敢看他。 戴坤有点生气，举起饮料灌了两口。 旁边黎嘉低着头翻书包，过肩的头发扎成马尾，柔软地搭在后颈。她的脖颈很好看，肌肤白腻，姿态曼妙，一段红线不知是系了什么东西，延伸进少女鼓起的领口，引人遐想。 片刻后，她从书包翻出一摞卡片。 “这学期的单词卡提前做好了，这是你的。”她看着戴坤，眼底歉然。 戴坤没做声。 黎嘉又说，“就算不是同桌，也能互相帮忙的，对不对？” 对他大爷啊！ 换上好脾气好耐心，强迫自己认真点学习拿个高分，他想要的可不止是互相帮忙。 戴坤心里烦躁，对着黎嘉那双眼睛，又生不起气来。 黎嘉咬了咬唇，把一摞单词卡片推过去，声音柔软，“戴坤，先好好学习吧。希望成绩早点超过我。然后……” 然后考到同一所大学。 那个时候，她应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两边为难了。 后面的话黎嘉没说出来，想收回手，指尖却被戴坤轻轻按住。 他买的是冰镇的饮料，一路拎到教室，指腹仍旧凉飕飕的，却很用力，几乎是钳住她的手。 戴坤盯着她的眼睛，脸臭臭的，眉峰微挑。 “会很快的。迟早把你换回来。” 第38章 黎嘉的新同桌赵婧是个挺和气的女生, 大概是高考没发挥好心情郁闷, 除了刚来时跟黎嘉打个招呼外，几乎没怎么说话。 倒是熊畅没想到黎嘉会跟戴坤分开，还特地跑过来跟黎嘉聊天。 问起换同桌的原因, 黎嘉只能说是徐老师的安排，原因不明。 熊畅在跟徐文韬成为同桌之前也被老徐突然换过位子, 后来猜到是她跟同桌自习课老聊天被老徐看见，很淡定地接受了。 这回见黎嘉被换位子，便猜测是老徐发现了这同桌俩的奸情，分开晾一晾。 八卦了会儿，又郁闷地耷拉脑袋。 “惨了, 你换到这里, 这学期的英语课讨论怎么办……” “这个……”黎嘉想起戴坤和徐文韬对英语讨论的冷淡，爱莫能助，“保重啊。” “好想哭！”熊畅一脸的生无可恋。 补课的第二天，是高三誓师大会。 所谓誓师大会就是动员会，高三年级所有学生和老师都聚到学校最大的多功能厅，总结上学期的功过得失, 说一下高考的重要性, 调动每个人的紧迫感, 正式进入高考战斗状态。 十几个班级的近千名学生挤在一起，盛夏里呼吸都觉得闷热。 厅里的空调坏了还没修, 周围临时调的几台风扇卖力地转，却仍驱不走暑气。 黎嘉两只手臂搭在桌上, 眼睁睁看着小臂变得潮湿，冒出细细的汗，脑袋也被蒸汽熏着似的，昏沉难受。 讲台上老师还在动员，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快晕过去了。 校长动员完毕，年级主任讲了一长串的话，然后清清嗓子。 “……这次动员会上，学校决定对上学期每个班成绩优异的同学给予奖励，每个班三位同学，大家要以他们为榜样，努力学习！” 这话说完，被暑气蒸得生无可恋、被冗长讲话虐得昏昏欲睡的学生们总算打起精神。 沉闷的座位上，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期末考试成绩都是第二学期开学的时候公布，昨天就有人在讨论什么时候贴成绩单，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比起得知名次后例行公事的奖励，这样卖关子的方式多少添了点趣味。 让有可能挤进班级前三的人都挺期待。 台上，年级主任已经开始念名字。 “一班……” “二班……” “三班孙建宇，673分，年级第二名。黎嘉665分，年级第五名。戴坤665分，并列年级第五名，请上台领奖。” “四班……” 年级主任的声音还在回响，三班这边却几乎炸开了锅。 “两个年级第五！我没听错吧！！靠，都好厉害啊！” “就是啊，黎妹和戴神这也太厉害了，都快追上孙建宇了吧。” “坐火箭了这是……果然都有学霸光环！” “老徐这次该高兴死了。” “哈哈哈三班威武！都他妈太帅了！” 年级里十几个班级，学霸成群，以前三班的孙建宇稳居前三，时琳偶尔挤进前十，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这回黎嘉同桌并列第五，年级前十就有三个是三班的，这得多厉害！ 简直太给三班长脸了！ 哗啦啦的掌声响起，徐老师很早就知道名次了，很欣慰地坐在最后排的一群老师中间，脸上难得带笑。 黎嘉热得脑袋发昏，听着那一堆窃窃私语惊叹羡慕的第二第五，有些胸闷。 进礼堂的时候没人知道会有这个环节，熊畅拉她坐在正中间，免得说话开小差被老师抓到。 结果投机一时爽，往外走的时候简直想哭。 左右两边都有二十多个座位，她从女生多的这边挨个往外走，桌椅间逼仄狭窄，要不是身材苗条，还不知道要出多少汗。 班上女同学大多友好，在她经过时都会恭喜一下，黎嘉还得哭丧着脸笑说谢谢。 最外面坐着的是时琳，两人那回说开之后，关系缓和了一些，在教室碰见会打个招呼，班级集体活动的时候也不再刻意避开彼此。 这会儿黎嘉一身汗地走出来，时琳好像不太开心，低着头，默默侧身让开。 黎嘉也没管她，擦了擦汗走到台下，另一边戴坤也正好晃过来，都没多看她。 一群老师们盯着，两人也没说话，等齐孙建宇后上台领奖。 黎嘉掌心汗腻，都快握不住那滑溜溜的荣誉证书。 浑身热得难受，脑袋也不像平常清醒灵光。 下讲台的阶梯有点高，黎嘉一脚踩下去，身体晕乎乎地晃了晃。 她以为要摔倒，害怕当众丢脸，慌里慌张地扶旁边的墙。 后面戴坤迅速伸手，捞住她胳膊。 他的掌心也有汗，却沉稳有力，扶着她走了两步，才低声问：“不舒服？” 黎嘉摇了摇头，小声说：“谢谢。” “这么客气。” “我以为……”黎嘉想起刚才戴坤的目不斜视，眸光微黯，咬了咬唇，“我以为你在生气。” 嘿，她倒是委屈起来了。 他像是会跟她计较的人吗？ 戴坤看着她苍白的脸，细密的汗布满额头，就连刘海头发都打湿了。平常顾盼有神的漂亮眼睛，这会儿也无精打采的，脸颊倒是红润，却明显偏于病态。 手指握着她的手臂，那里也热出了汗。 显然是让着坑爹的礼堂给蒸的。 他索性接过黎嘉的荣誉证书，经过三班时，一块扔到潘岱松跟前，扶着黎嘉往外走。 众目睽睽之下，黎嘉有点窘迫意外，“去哪啊？” “透气。”戴坤没好气，“再待下去，迟早中暑热晕。” 他身高腿长，因为经常锻炼，体格也很好，扶着黎嘉那细弱的胳膊，简直不费吹灰之力。黎嘉拗不过他，也不敢挣扎惹人注意，只好摆出病恹恹的姿态，一步步往后排走。 走道两侧都是各个班级的学生，对戴坤的大名如雷贯耳，也或多或少听过这两人的八卦。 以前还以为那只是谣传，却原来，两人关系真的不一般哎。 一道道目光偷偷瞟过来，意味深长。 黎嘉没精神理会，跟着戴坤直奔最后排的徐老师。 徐老师当然也看见了，等两人走近，看见黎嘉那煞白的小脸儿，立马猜到原因。于是让戴坤送黎嘉去医务室，喝点药，纳凉休息- 出了多功能厅，周围没了旁人，那种心慌气闷的感觉就淡了许多。 去医务室还要经过一段太阳暴晒的路，这会儿没准地面都是滚烫的，黎嘉不想再受虐，找了个清静没人的角落，两只手按在光滑冰凉的的墙壁。 这地儿是个隐蔽的拐角，太阳晒不着，贴在墙上，还算凉快。 她站了好半天，头上的汗才慢慢收敛，脸色也不想刚才那样苍白。 戴坤已经去买了两瓶冰镇的饮料过来，给黎嘉塞在手里降温。 掌心湿腻腻的汗化为水珠滚落，凉爽蔓延，一分分驱走暑热。 戴坤也热得不行，一口气灌下半瓶冰饮，“还去不去医务室？” “不去了。”黎嘉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听说医务室解决中暑都用藿香正气水，还不一定管用。才不要去喝那么难喝的东西呢，我又不傻。” 戴坤乐了，“那就在这躲着？” “嗯，等凉快点再回去好了。”黎嘉低头，摆弄手里的冰饮。 她的短袖也汗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轮廓。 戴坤心猿意马，灌了两口饮料，扔掉空瓶。 黎嘉也小口小口的喝，忽然笑了笑，“哎，你这回居然考了665？年级名次窜了好大一截呢。我发现徐老师看你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 “你不也是。”戴坤靠着墙壁，侧头看她，“记得咱打的赌吗？” 黎嘉笑着低头，“记得。” 记得就好。 戴坤懒散转身，侧靠着墙壁。 角落里只有两个人，墙壁隔开外面的燥热喧嚣，也隔开可能从别处投来的目光。 咫尺距离，她背贴在墙壁安安静静地站着，细碎的头发扎进马尾，耳边肌肤又嫩又白。暑热消退后肌肤恢复血色，汗意未尽，水润柔软。 戴坤忍不住抬手，指腹落在黎嘉脸侧。 那么柔软、亲近，轻轻碰触，像是有细微的电流传遍全身，令人心颤。 黎嘉正拧瓶盖的手僵了僵，想躲，却没动。 有那么一瞬的安静，戴坤低头看着她，胸膛渐渐靠近。 黎嘉眼眸微敛，目光所及，是戴坤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干净好看。心里有点慌乱，感觉很微妙，害羞又贪恋，隐秘而大胆，她咬了咬唇，睫毛轻轻颤抖，乖巧又诱人。 戴坤喉结动了动，克制住低头亲上去的冲动。 “我记得——”他盯着黎嘉的脸颊，喉咙有点干涩，“你输了得叫我哥哥。” “胜负还没定呢。”暧昧过后的心慌，黎嘉依旧垂着脑袋。 戴坤唇角挑起，“怎么没定，我赢了。” “哪有？只是出了总分，物理成绩还没出呢。这分数，肯定比期中考得好。”黎嘉总算抬头，语气里全是不服气。触到他的目光时，却又像是触到火炭，莫名脸红了下，垂眸躲开。 戴坤挑了挑唇。 “不信我们打赌，这回我肯定能比期中考得好，总分能继续比你高。” 他徐徐说完，喉咙里低笑，“这话是你说的，对不对？” 是这样吗？ 黎嘉不甚确信，蹙眉想了想，好像当时得意忘形，确实这么说了来着。 这样的话…… 不管物理成绩如何，总分这一条上，她就输了。 黎嘉心里咯噔一声，犹豫着抬头，就见戴坤唇边噙着笑，俯身凑近。 “那么——”他的指腹再度落在她脸颊，轻轻摩挲。 “乖，叫哥哥。” 第39章 逼仄凉爽的角落里, 安安静静。 黎嘉暑热才退, 对上戴坤那暧昧的眼神，脸上又发热起来。 她有些懊恼，想把戴坤那只在她脸上作恶的手拍掉, 才碰到对方手腕，便被戴坤轻而易举地反手握住。 五指修长而有力, 牢牢钳制。 他依旧侧倚墙壁，却就势将黎嘉按在墙上，半个胸膛笼罩过来。 “愿赌服输啊同桌，”他很得意期待的样子，耳朵往这边贴过来, “叫声哥哥给我听。” “戴坤！”黎嘉脸蛋通红, 想挣扎，却拗不过戴坤的力气。 何况他靠得实在太近，她动作幅度稍微大点，没准能亲到他侧脸上去。 黎嘉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恨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侧脸。 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是教室里看过无数次的轮廓, 这会儿却让人心里怦怦乱跳。远处依稀传来吵闹嘈杂的声音, 大概是动员大会结束, 一群人要顶着烈日回教室去。 黎嘉生怕有人过来，看到这情形。 心里挣扎了片刻, 又挨不过“愿赌服输”四个字。 清秀白腻的脸颊阵阵发烧，她咬了咬牙, 声如蚊讷。 “哥哥。” 极低极低的声音，混着她柔软暖热的气息，一起落入耳中，窜到心里。 戴坤握着她细腕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喉头一阵干涩。 “叫什么？没听见。” “喂！我都叫了。”黎嘉气恼。 戴坤低笑，转过脸来，盯着黎嘉的眼睛，厚着脸皮耍赖，“我真的没听见。再叫一次。” “不。” “就一次。” “戴坤！”黎嘉躲都没处躲，情急之下试着踢他搡他。可惜戴坤岿然不动，甚至还抽空捉住她另一只手腕，在她耳边淡定威胁，“不叫的话，我们就在这耗着。” 这什么人嘛！ 黎嘉都快哭了。 仿佛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黎嘉心里又慌又气，扛不住戴坤的厚脸皮，只好退让。 “那……哥哥。”她又叫了一声，怕戴坤耍赖，咬字很清晰。 戴坤满意，惯常淡漠的眼睛里全是笑意，盯着她，应了一声，“乖。” 说着，应诺松开桎梏黎嘉的两只手。 黎嘉得了自由，心里气不过，捏拳在他胸前砸了一下，然后抽身赶紧走。 戴坤挑眉跟在后面，看着她快步走路，马尾轻轻擦过白嫩的脖颈。 啧，叫得真的好甜哦。 还想再听。 在没人打扰的地方，为所欲为地听- 一整个下午，黎嘉都没理戴坤。 倒不是真的生戴坤的气，毕竟他就那德行，披着张高冷的皮，私下里老是不正经地欺负人，她早就看透了！ 她就是觉得懊恼，气自己当时太得意忘形，结果给挖了这么个大坑。 当天晚自习结束后，黎嘉没等戴坤，背着书包就先跑了。 回到家里，还是觉得气不过，一会儿后悔自己口出狂言，一会儿又懊恼觉得不该加总分的那句坑自己，偏偏这种事还没法跟人说，气得她画了两幅素描，都是少女奋起暴走校霸的场景，英姿飒爽。 画完后，神清气爽，开心睡觉。 第二天，各科的卷子陆续发了下来。 黎嘉各科都算是稳重有进，语文英语依旧领跑全年级，数学也稍有进步，看来上学期的努力毕竟没有白费。 下午第二节课是物理。 其他课的卷子都是老师让课代表拿去发的，物理老师独树一帜，每回都是亲自发卷子。 他在年级里以刻板和高标准严要求著名，对每个学生都很关注。成绩稍有退步的学生领卷子时收回意味深长的目光一枚，觉得惭愧忐忑，之后大多会更加努力的学习。 卷子挨个发下去，轮到黎嘉的时候，向来刻板的物理老师还罕见的笑了一下。 “卷子答得很好，继续保持。” 黎嘉赶紧点点头，拿到卷子看了看，总分97。 ——期末考试是按照单科考的，物理满分是100。 大概是卷子真的简单，班里这回除了戴坤和孙建宇之外，还有两个满分的人。 黎嘉以前物理成绩不太好，这个分数算是很不错的了。 于是满意的往座位走，随便翻了翻卷面。 这一翻，就发现不对劲了。 明明她的大题一道都没扣分，选择题之类的也全都答对，怎么会只有97分？？ 她瞪着眼睛，将大题挨个对了一遍，没有任何扣分的地方。然后看前面的题，全都正确，选择题填答案的地方也是鲜红的30分。 没扣任何分数啊，那她这97…… 黎嘉揉了揉眼睛，来来回回将卷子翻了好几遍，最后郁闷地看向最顶端分数栏的97。 然后，她的目光在总分下面的那一栏顿住。 登记各部分题目得分的那个表格里，她的选择题那一栏，赫然写着鲜红瞩目的27。 27分？不是30分吗？ 黎嘉目光一紧，看向选择题那里，30分鲜红耀眼。 我去！！这谁干的啊！！ 明明她选择题全对是满分，填表干嘛只写27嘛！那3分是被抄成绩的人吃了吗！ 黎嘉瞪着可恶的数字，心里几乎想咆哮。 她的满分！ 她这辈子第一次拿到的物理满分！ 足以嘚瑟很久的，闪闪发光的物理满分！ 就这样……被断送了啊！ 心里咆哮抓狂了好半天才接受这个事实，刚拿到卷子时满心的喜悦也被这阴差阳错的笔误搞得消失殆尽。 黎嘉郁闷地趴在桌上，喝水压惊。 坐在前面的徐帅转过身来，“小学霸，卷子给我对对答案呗？” “哦。”黎嘉眼睛都没抬，把卷子递过去。 徐帅眼粗，没发现其中蹊跷，对完答案还卷子，见黎嘉没精打采的，还调侃，“将近满分啊，厉害，真厉害！” 黎嘉勉强勾起个笑容。 明明就是满分啊tat！ 想哭…… 几排之外，戴坤靠着窗台，百无聊赖地在纸上乱画。 不习惯，很不习惯。 以前独霸课桌，想睡觉睡觉，想伸腿伸腿，不乐意让别人侵入一星半点。 这会儿整张桌子回到他手里，却空空荡荡，难受得要命。 没人帮忙擦桌子，没人帮忙擦眼镜，帮忙整理书包。 没人写纸条给他，低声提醒他注意听课，找不到笔的时候也没人递给他。 手臂伸出去，碰不到她的胳膊，习惯性看向旁边，没有那抹清秀的身影。闻不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也听不到她课间跟熊畅八卦时的轻声细语。 他像是突然被人遗弃在这里，形单影只，孤独得可怜。 戴坤觉得郁闷，不自觉地看向侧前方。 他的小同桌也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看不清表情。徐帅那厮竟然还明目张胆地转头跟她说话，那厮在说什么？ 戴坤眸光微沉。 桌上的卷子随意一扔，看都不想再看。这回题目比较简单，他闭着眼睛都能拿满分，这成绩自然没什么可惊喜的。 甚至连讲台上物理老师的讲解都变得枯燥起来。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好不容易听见下课铃响，便晃出教室。 在楼道绕了一圈，从前门进来，自然而然地停在了黎嘉桌子跟前。 黎嘉还是那样没精打采地趴着，手指头握着笔，随便翻了物理书的一页，把方块汉字里的空间一点点涂黑，搞得那一页跟麻子似的。 换了同桌也不习惯吧？ 戴坤挑了挑眉，修长的双腿靠在他桌上，“考得怎么样啊？” “别提了。”黎嘉郁闷。 “很惨？” “才不是！”黎嘉想起来就觉得委屈，生平头一个满分被人凭空吃掉，换谁都得生气。她抬头看了眼戴坤，忽然觉得很想跟他诉苦，于是把卷子掏出来，“你看啊。” 戴坤接过，扫了一眼，“很不错啊，全对。” “你看总分嘛。”黎嘉郁闷。 哦？戴坤扫了一眼，立马看出端倪，“我操？怎么回事？” “谁知道啊。”黎嘉委屈死了，“明明是满分，给我搞成这样。好不容易考一次的，讨厌。” 戴坤拿着那卷子，也忍不住笑，“好了，放学买好吃的安慰你。” “吃什么？” “随便你挑。” 唔，如果能换来一顿美食的话，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黎嘉心情变好了点，又问了问戴坤的单科成绩，他的语文和英语也提高了些，化学生物复习过后也提了一截，这让她很欣慰。 两人聊了会儿，戴坤见她不再郁闷，放心地回座位。 黎嘉收了卷子取下节课的教材，取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 等等！ 既然她的物理本该是满分，那么，她的总分也该变成668分，比戴坤高了3分。 所以她跟戴坤打的那个赌，她其实是赢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0章 当天下午下课后, 戴坤带黎嘉去附近找好吃的。 回学校的路上, 黎嘉茶足饭饱，跟戴坤保持着两步的距离，慢悠悠地提起来, “对了戴坤，还记得咱俩打的赌吧？” 昨天他还追着讨彩头呢, 怎么可能不记得。 戴坤斜睨，“怎么？” “当时我说什么来着？”黎嘉学着昨天戴坤讨债时那欠揍的语气复述了一遍，“我重新算了一遍，加上物理吞掉的那3分，我的总分668, 确实比你高。所以, 打的赌是我赢了。” “这不算。”戴坤轻描淡写。 “怎么不算？”黎嘉急了，两步赶到他前面，回过身摆出不肯退让的架势，“你请我吃饭，就是承认了我物理满分。愿赌服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戴坤无言以对。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那里, 黎嘉那分数是抵赖不掉的。 戴坤的卷子又没被判错, 不可能找出3分加上。 他毕竟是横行宁中的大佬, 连孟起宋驰远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不敢招惹，哪好意思叫她小姐姐？ 戴坤咬死了不认, 手插裤袋懒洋洋的姿势，“打赌的事已经结束了。” “哪有！”黎嘉胜券在握, “昨天你拿着错的分数吓唬人，我还没讨利息呢。告诉你，判错的案子都能翻出来重判，更别说这个了。说话要算数知道么。” 哟？这么张牙舞爪的？ 兔子急了也能龇牙咬人呢。 戴坤唇边抿了笑，跨前两步，微微俯身。 “所以……你打算怎么讨利息？嗯？” “……”黎嘉往后躲了躲，“好好说话。” “就是在好好商量啊。”戴坤跟紧她，想起昨天逼仄角落里的差点压着她亲上去的姿态，神情都暧昧起来，“原样还给我吗？我一定配合。” 什么呀！这个人真是…… 黎嘉一巴掌拍向他肩膀。 戴坤笑着躲开，“怎么样，算利息吗？” 黎嘉瞪他，气哼哼的，对戴坤偶尔的无赖态度简直束手无策。 戴坤心情好极了，吹着晚风继续走。 黎嘉小跑两步追上去，“反正打赌我赢了。” “不算。”戴坤腿长，两步就甩下她。 黎嘉又追，“说话要算数！” “不算，不算。” “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黎嘉继续追，没想到前面戴坤突然停下脚步，她没刹住，差点撞到他背上。 抬起头，对上戴坤藏着点笑的目光，忍不住笑着推他，“戴坤你怎么这么无赖呀。” 好软好软的语气，因意外的碰触而慌乱，因他的无赖而懊恼，又无可奈何。 戴坤笑而不语，伸手在她脑袋轻轻摸了下，捋平被风吹乱的发丝。 路的一侧是宁中的操场，高大的柳树长垂，夕阳毫无阻滞地洒在身上。 傍晚的风拂过，带着暑热的余韵，不知是哪里的花开了，空气里有淡淡好闻的花香。 而她笑着看他，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站在拂动的柳枝下，纤秀白皙，柔软的连帽短袖上印着折耳兔，跟她一样软萌可爱。 清秀的身影被夕阳拉了细长的身影，面容被夕阳蒙了淡薄柔暖的光。 校园里的广播站有人放歌，轻快的节奏之后，歌声在校园上空飘荡。 “琥珀色黄昏像糖在很美的远方 你的脸没有化妆我却疯狂爱上 思念跟影子在傍晚一起被拉长 …… 你慌乱的模样 我微笑安静欣赏 ……” 戴坤以前不喜欢这类歌，现在忽然觉得，听着很不错- 没有讨到彩头，黎嘉并没有气馁。 反正有的是时间，她就不信戴坤能一直厚着脸皮抵赖下去。 俩人回到教室，晚自习还没开始，一群人围在潘岱松那里，叽叽喳喳的。 原来是在掰手腕。 潘岱松是班里的篮球大佬，本身手劲也不小，连着掰了几个，所向披靡。 黎嘉出去打水，正好熊畅也在操场逛完了回来，见到她就问，“刚才去哪啦？” “吃饭啊，还能去哪。” “嘿嘿，我可是看见了。”熊畅笑眯眯的，“跟戴神一块出去还一块回来，那会儿我跟灵灵在操场玩呢，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就是……”黎嘉无可抵赖，只能承认，“他欠我一顿饭，刚才兑现了。” “哎哟喂。”黎妹揽着她瘦弱的小肩膀，“我说黎妹，你俩不会是在那个吧……” “啊？” “就是……那个啊。” “……”这个意味不明的指代让黎嘉有些无语，于是摇头，“如果你说的那个是我理解的那个的话，那不是。” “你理解的那个肯定不是我说的那个。” “什么那个这个？”许茵突然从后面冒出来，一脸好奇。 熊畅倒是被提醒了，“刚才去哪啦？我和灵灵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就是考得不太好，有点郁闷，去学校后面的树林走了走啦。” 许茵目光闪了下。 “然后呢？” 然后……她就遇到了孙建宇。 帅学霸发现她哭了之后，安慰她别太看重一两次成绩，两人顺便聊了会儿天。 许茵唇角翘起来，没说实话，“然后就回来上课了啊，不然干嘛。” 熊畅：“……” 黎嘉：“……” 那你脸上那丝神奇而甜蜜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进了教室，潘岱松又战败了一位男同学，在那里猖狂大笑，“还有谁啊，不服来战！” 教室里爱玩的男生大半都试过了，输得咬牙切齿。 熊畅经过讲台，随手捡个粉笔头丢过去，“喂，得意啥呢。” “掰手腕，立于不败之地！”潘岱松扬眉，“要试试吗？” “……我又不傻！” “让着你呗，你两只手。” 这还差不多。 旁边几个男生见不得他那副天下无敌的嘚瑟样子，怂恿熊畅试一试。 熊畅玩的时候挺有好胜心，想了想，在潘岱松对面坐下，“来。” 两人摆定姿势，潘岱松常打篮球，手臂晒得有点黑，竟然有挺好看的肌肉线条。熊畅没啥章法，两只手给他握得死紧，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死扛着没让潘岱松压下去。 僵持了那么几秒，熊畅脸蛋都憋红了。 潘岱松嘴角动了动，鼓着的力气稍稍松懈，被熊畅渐渐掰倒。 周围一片喝彩声，熊畅秀眉微挑，“让你得意！” 潘岱松也跟着乐呵呵地笑，“让你的。” “嘁，鬼才信。” 说完，起身回座位。 黎嘉跟过来看完热闹，也习惯性往戴坤那边走。 走了两步才猛然意识到，她的走位早已调到了别处，戴坤已经不是她同桌了。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流过，她下意识看向小组末尾的戴坤。 那位背靠窗台，懒洋洋地坐着，左手搭在桌上。 见她看过来，还抬手勾了勾手指。 黎嘉撇了撇嘴，回自己座位去- 晚自习后回家的路上，黎嘉旧事重提。 她这样不屈不挠，戴坤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肩上挂着书包，有点无奈，“看着同桌的份上，就不能免了这点债吗？” “你先追究的呀。”黎嘉理直气壮。 路上有人遛狗却没栓狗链，那只体格不小的萨摩耶晃着晃着，便朝黎嘉看过来。 黎嘉有点怕大狗，下意识往戴坤背后躲了躲。 戴坤顺手将她护在身后，凌厉的眉峰微挑，手握成拳，骨节轻响。 那只萨摩耶大概是察觉来者不善，贴着路边默默地溜远。 戴坤遂回头问黎嘉，“救命之恩，能抵消吗？” “……你觉得呢？” “小同桌，讲点道理好吗。”戴坤很无奈，“我那是合理要求，你这不合理。” 黎嘉摇头，“那不管。快，快叫小姐姐，哈哈哈。” 让不可一世的戴神叫姐姐，那滋味想想都美妙，嘿嘿！ 晚上九点，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 路灯昏黄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晚风吹过来，旁边树叶悉悉索索作响。 戴坤脚步一顿，一双深邃的眼睛盯住她，“那就——” 他舔了舔牙，品尝美味似的，缓缓凑近，目光在她脸蛋逡巡。 一寸寸地，从眉眼挪到红嫩的唇瓣。 “真叫了？” “嗯……” 黎嘉竟然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犹豫了下，随即点头，小声，“叫啊。” 戴坤目光一错不错，唇角挑了抹笑，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竟然有那么些宠溺的味道。 “小姐姐。黎嘉小姐姐。” 微热的呼吸落在脸上，他手插裤袋俯身，双眸炯亮。 黎嘉对着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又一次，忍不住地，脸红了。 为什么，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让她有一种，被戴坤调戏了的感觉？ 明明是她赢来的，为什么和想象中摘取胜利果实的得意不一样？ 隐隐有种被他占了便宜的感觉…… 不过，被戴神叫小姐姐的感觉，真的是很美妙。 嘿嘿。 第41章 动员会之后, 黎嘉最初还担心那天多媒体厅里戴坤扶着她的时候, 会有闲人拍照挂到贴吧，周末偷偷上网看，见里面风平浪静, 不由松了口气。 后知后觉地点开戴坤那篇声明帖，忍不住勾起唇角。 这家伙做事真的是, 很让人放心了。 没等她喘息两天，适应一下假期补课的节奏，雪片般的试卷便飞了过来。 高三的紧迫感也在不知不觉中压到身上。 黎嘉和戴坤不能坐同桌，却也不妨碍互相帮忙学习。 戴坤身边的位子始终空着，黎嘉常会跑过去请教题目, 顺便跟熊畅扯淡聊天。 上下学的路上, 笑闹之余背背单词课文，戴坤收了那副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态度后，英语水平竟然提升了不少。 就只是语文成绩依旧不温不火。 毕竟这门课重在积累，不是一两天就能突击提高的。 很快八月将尽，杨哲意气风发地飞赴帝都。 大概是想激励黎嘉，临走的前一天, 他还特地约黎嘉和两位朋友出去吃饭, 让她好好学习, 别太有压力，也不能掉以轻心。 学霸的光环笼罩过来, 黎嘉深感任重道远，喝下了那碗鸡汤。 结果戴坤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这消息, 有天晚自习后回家，提起了这事。 “那个杨哲，跟你很熟？”他问得漫不经心。 黎嘉也没多想，“认识很久了，是很熟啊。” 戴坤觑她，“还挺喜欢跟学霸玩。” 哎哟，这话听着怪怪的。 黎嘉秀眉微挑，“对呀，有意见？” “没意见，不过——”他微微侧身，语气有那么点试探的味道，“你喜欢这款？” “……” 黎嘉没想到他会扯到这上头去。 大概是跟戴坤日渐熟悉，被他欺负的次数太多，她笑了下，小眼神儿里故意藏着点挑衅，“喜欢的人嘛，总不能比我弱，对吧？” 戴坤将她看了会儿，忽然伸手，将她两只手腕握住，轻而易举的拧到背后。 然后笑问：“比如这样？” “喂！”黎嘉大窘，挣扎着掰开他没太用力的手指，“我是说学习成绩啦！” “哦。”戴坤收回手，低笑了下。 “论成绩，也能比你强。” 嘁。 黎嘉撅嘴，两只手抓着书包带，轻轻踢开旁边一粒石子。 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偷偷牵起唇角。 如果，有个人陪着她朝更好的方向努力。 不是很好吗？- 排满的课程和成堆的试卷压迫之下，时间过得很快。 仿佛只是一转眼，便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气渐渐转凉。 国庆之后重阳节，宁中每年都会组织学生登山。 登山地点选在城郊的文峰山，那座山顶修了座小寺庙，里面供着文曲星，每年都有很多人带着孩子去。 而爬过那座山的人，没几个想去第二遍——那座山实在是太高了。 所以孙天奇宣布了这消息之后，三班几乎响起齐刷刷的女生哀嚎声。 “能不能换地方啊，那座山能爬死人吧……” “我想请病假了都。” “上回我表哥去爬累得半死，女生上不去吧……” “救命，我想哭！” 此起彼伏的抱怨声，黎嘉也是一脸绝望，“那座山爬上去再下来，腿都没法走路了吧。” “嗯，去年我爬过一次，腿疼了一周。”赵婧咬着笔杆，叹气。 黎嘉哭丧着脸，“怎么办……” 不管情愿与否，没人能更改学校的决定。 为错开人流，重阳节的前一天，全校学生在宁中集合后，乘大巴前往文峰山。 到了山脚下，大巴车一溜排开，黎嘉刚走出车门，便被炙烈的阳光照得眯了眯眼，赶紧拿遮阳帽戴上。 深秋时节，气温倒是凉爽下来了，风吹过漫山的树，只觉秋高气爽。 熊畅抬头看着高耸的山峰，一声哀嚎，“真的是要走上去吗？学校这也太狠了吧。” “就是啊，去年那座山还没这座高呢，爬完瘫了好几天，上楼梯腿肚子都打颤。”许茵想起来就绝望。 姜灵灵却嘿嘿一笑，望着山顶跃跃欲试。 她的体格不错，耐力也很好，周末没事干的时候还老约同学去登山长跑，无所畏惧。 有人期待有人犯愁，嗡嗡的说话声里，班长孙天奇站在车边大喊—— “三班的，在这儿排队。排队啦！” 好不容易聚齐，便把一摞号码牌递给熊畅，让她挨个分给大家。 这些号码牌是学校统一做的，按每个班的人数拿号，待会登到山顶，会有老师登记每个号码的抵达时间。再按照各个班级出发时间一统计，拿班级平均耗时评比名次，颁发各种奖品。 形式变成比赛，就不能跟上次去游玩时那样慢悠悠地晃了。 等老师掐了时间一声令下，一群人便往山路上冲。 黎嘉起初是跟熊畅姜灵灵并排走的，跟大部队走了一小队，便明显觉得体力不支。 这哪里是爬山，前面那些家伙几乎是在小跑着上坡啊！ 她咬牙追了一阵，实在跟不上，只好放缓步速。 回头一看，已经有七八个女生跟不上，气喘吁吁地在后面挣扎了。 前面男生们已经打闹着走远了，有人转过身来，扯开大嗓门喊，“我们先走了，女生们慢点爬都别掉队啊。” ——如果不是特殊原因，班级有人掉队的话，是会扣分的。 黎嘉就算做不到为班级争光，也不想拖后腿，怕体力消耗太快，跟着一群女生组团走。 没多久，四班的男生们笑闹着超过她们，甩开长腿冲到前面。 然后是五班的……六班的…… 好在都是男生和少数体能好的女生。 憋着股劲爬到山腰，已经有人支撑不住，越走越慢。 姜灵灵早已没了踪影，熊畅虽然抱怨，体格倒不错，也冲到前面抢时间去了。 黎嘉和许茵难姐难妹，都走得满头大汗。 许茵实在撑不住，两只胳膊扶着膝盖喘气，“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歇会儿。” “喝口水？” 许茵话都懒得说了，灌了两口，朝黎嘉挥手，“别管我，你先走吧。” “那你跟后面陈佳她们走哈。”黎嘉歇了片刻，咬着牙继续走。 身体当然很疲惫，但只要不是小跑，咬咬牙还是能匀速爬的。她没再看后面，也没看遥远的封顶，只管盯着脚底下的地面，一步步往前走。 身边陆续有人超过，不过许茵和陈佳她们还没赶上来。 黎嘉手里的水瓶几乎见底，只能省着喝。 喉咙渐渐干燥，汗水从腮边滚下来，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 山路上的风却渐渐凉爽，偶尔走过拐角，能吹得人精神振作。 抬头一看，不知不觉中，峰顶已越来越近。 她甚至还超过了二班一群爆发过又后继无力的女生，棒棒的！ 暗自打了打气，闷头继续走，迎面却有人逆向走来，步履如风，穿着校服的双腿修长。 都赶着去山顶抢时间休息，居然有人这时候下山？ 黎嘉觉得意外，盯着多看了两眼。 等等，那双鞋子，好像……还很熟悉！ 她愕然抬头，正好对上戴坤的眼睛。 汗水打湿漆黑的头发，惯常淡漠凌厉的眉眼也带了潮热汗意，单薄的t恤贴在劲瘦的腰腹，挺拔的身板逆风而来，超帅。 黎嘉喘着气，呆呆看他。 戴坤手里拎着两瓶水，在她面前驻足，调侃。 “挺厉害啊，还以为你在最后。” 黎嘉愕然，“你……回来干嘛？先往山顶冲呀。” 果然…… 她以为男生走得跟她一样慢啊？ 戴坤哂笑，拧了瓶盖递过来，“我都登顶了，不然哪来的水。” “唔，厉害！” 黎嘉下意识接了，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才问：“你要下山了吗？” 戴坤没回答，看她小口小口的喝水，还递了张纸巾让她擦汗。 等她喝够了，才转身朝她伸出手。 “干嘛？”黎嘉没明白。 戴坤挑挑眉，也没多说，直接抓住她的手拉着，甩开长腿在前带路。 第42章 有戴坤拉着, 爬山的路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山路上还有成群的同学奋力往前走, 黎嘉怕被人看见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 烈日仍在头顶，风却渐渐凉爽, 手心里汗水潮热，戴坤的手握得很紧, 修长的手指捏住她，沉默前行。 好不容易抵达山顶，登记了时间，黎嘉几乎累瘫。 附近都是累得半死的学生，三三两两的休息, 或躺或坐。 黎嘉就地坐下, 歇了会儿，才勉强被戴坤拉着站起来。 “去哪啊？”她两条腿还在发软。 戴坤没事人似的，“随便，这儿太吵。” “也是。”黎嘉扫了一圈，小声嘀咕。 这儿离终点最近，爬上山的同学几乎都围在这里休息。后面还有好多班级, 只会越来越挤。她看了一圈没见熊畅, 于是拖起沉重的脚步, “那找个荫凉的地方吧。” 于是出了人群，跟着戴坤走远一些, 找个背光的地方坐下。 文峰山很高，虽然爬着累, 看风景却是绝佳的。 两人并肩坐着，山风微凉。 坐了快大半个小时，有同学拿着大喇叭过来喊，让一到九班的先带队下山，免得山顶人多老师们顾不过来。 喊了好几遍，散落休息的人渐渐汇聚，黎嘉翻身爬起来，“走啦戴坤，排队。” 戴坤一动不动，“赖会儿呗。” “别赖了。”黎嘉远远瞧见徐老师的身影，催他，“老师都来找人了。” 戴坤浑不在意，两条长腿微屈，只抬眉看她，伸出一只手。 “干嘛？” “拉我起来啊。”戴坤懒洋洋的，“知恩图报知道吗？” “……挟恩不图报懂么？”黎嘉无奈，还是伸手拽他。 拉了两下纹丝未动，这家伙沉得很，赖在地上稳如泰山。 黎嘉看出他是故意的，双目怒瞪。 戴坤瞧着圆溜溜的眼睛，忽然受伤使力，伸手一拽。黎嘉毫无防备，被他拉着身子前倾，直接摔进他怀里去。那家伙稳稳接住，手臂揽着她后背，嘴边噙着笑，“啧，这么不小心。” “戴坤！” “好了，别生气。就是商量个事儿。” 黎嘉别开目光不理他。 戴坤握着她的手，凑在她耳边低声商量，“同桌，搬回来吧。真的。” 有片刻安静，风轻云淡，日影高悬。 他爬山后满身的汗干了，手指拿矿泉水洗过，干净温暖，怀里有熟悉的气息。 黎嘉怕被人看见，红着耳根赶紧爬起来，“先排队啦。” “哎真的，考虑一下。老徐不会有意见。”戴坤赶紧站起，大步跟在身后。 黎嘉不答，往前跑了两步，忍不住笑了笑。 其实……她也想跟他坐同桌啊。 从陌生到熟悉，疏离到亲近，躲避气恼到无奈纵容，甚至刚才，戴坤那样恶作剧似的欺负她，也生不起气来。 是越来越喜欢他了吧，所以步步退让，情不自禁。 甚至心生贪恋。 可她不能搬回去。 忙碌紧张的学习下，能分在其他事情上的精力实在有限。 徐老师当初调座位，肯定因为她爸爸。如果她擅自搬回去，老师或许不会介意，可如果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肯定会不问青红皂白地批评，甚至提出其他不合理的要求。 ——不管她成绩如何出彩，爸爸都会禁止她早恋。 没有任何解释、商量的余地。 上回她跟戴坤一起回家，被爸爸看见时，他还唠叨了几句。 她不想再为这件事纠结费神，跟爸爸做毫无意义的争吵。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她照样可以向戴坤请教题目，给他讲解英语语法，催着他背单词课文，说一些作文的技巧。 只不过，没法坐在一起，帮他做些举手之劳的事而已。 只不过，转过头看不到他的侧脸，拧不开水杯时没人帮她了而已。 只不过，戴坤一个人坐在角落…… 看着有些孤独……而已。 黎嘉叹了口气，想起戴坤独自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 从口袋掏出一颗奶糖，剥了塞进嘴里，甜味稍稍驱散难过。 戴坤已经到了身侧，朝她摊开手掌。 黎嘉很有默契地掏出来一颗递过去，戴坤却倏然收手，倾身靠过来，微微张开嘴巴。 ……幼稚。 黎嘉悄悄翻个白眼，剥了糖衣，喂给他。 戴坤眉眼浮起点笑，声音含糊，“很甜哦。” 算了，暂时不换就不换吧。 反正上课的时候，他能从后面看见她。 也是很好的- 集合后下山，虽然不费力，下坡却走得人腿疼。 黎嘉走到山脚才看到熊畅，她不知是什么时候下山的，正坐在荫凉里咬雪糕。 见黎嘉过来，立马招手。 “黎妹你刚去哪啦？都不接我电话。” 熊畅挪出个位置拉着黎嘉坐下。 黎嘉腿还酸呢，皱着眉头，“怕手机累赘，放包里了，在车上呢。你下来很久了？” “也就刚才。”熊畅伸开两条腿，“快揉揉腿，不然明天得难受死。” 黎嘉依言，从小腿到大腿慢慢捏了一遍，那股酸痛才淡了一点。 一群人在山脚下晃荡聊天，吃掉学校统一订的便餐。 到下午的时候，年级主任组织高三的学生先回。 大巴车从荫凉里开过来，冷气开得充足，黎嘉来的时候坐在前排，小背包还在座位上放着，很好找。旁边熊畅才想坐到她身边，眼角余光瞥到身后某个人，赶紧识趣地让开，坐到隔壁。 戴坤甚为满意，径直坐在黎嘉旁边。 黎嘉还在那里翻着书包念叨，“我还带了牛肉粒，小熊你要不要……呃，戴坤？” 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戴坤面不改色，“给我来一包。” 黎嘉取了一小包给她，又给隔壁的熊畅她们扔了一大包过去，然后取了耳机，慢吞吞地嚼牛肉粒。 吃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旁边的某人，又取下一只耳机。 “你听吗？” “嗯。”戴坤侧头，耳朵伸过来。 黎嘉：“……” 爱听不听！支使她上瘾了还。 耳机被扔在他怀里，戴坤顿了一下，侧头觑着她，不说话。 过了片刻，黎嘉察觉不对劲，瞥过去，正好对上戴坤的目光。 对视片刻，她默默垂眸。 算了，跟他计较什么嘛。 黎嘉又把耳机捡起来，给他塞到耳朵里。 戴坤总算满足，正好孙天奇挨个给大家发水，顺手帮黎嘉拧开才递给她- 爬山实在太耗体力，大家上车后就开始睡觉，车厢里安安静静的。 黎嘉补充了点食物，也撑不住，靠在椅背闭目养神。 耳机里是舒缓的钢琴，随着大巴车轻微的颠簸，催人欲睡。 意识渐渐飘远，朦胧里嗅到熟悉的气息。 恍惚想起上次去春游的时候，也是她跟戴坤坐在一排，有生疏的距离感。那时候俩人才认识，戴坤身上有很淡很淡的烟味，靠在窗台上眉峰微挑，她便不敢招惹。 此刻回想，似乎已很久没闻到那偶尔传来的极淡烟味了。 他是戒烟了吗？ 或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是会像刚见面时的忧郁大佬那样，独自吹风抽烟？ 他的心里，好像藏着很多事情。 黎嘉猜不出答案，只觉得累极了。似乎有只手落在她肩头，扳着她身子微微一摆，正好靠到什么东西，撑住脑袋。 她轻蹭了蹭，安稳睡着。 很久没有动静，她的呼吸渐渐均匀。 睡觉时手指不自觉地松开，水瓶往外滚落。 戴坤眼疾手快，迅速接住，停了片刻，没见黎嘉有动静，显然是睡得挺沉。 紧绷的身体微微松懈，他扶着黎嘉的脑袋，稍微挪了挪，面朝窗外，侧身靠在椅背上，挡住另一边的视线。 黎嘉的脑袋很自然地靠在他肩窝，整个人几乎靠在他怀里。 窗外风景掠过，黄叶如波纹起伏。 这一方逼仄的空间中只有彼此，他将她抱在怀里，无人察觉。 低头拨开她垂落的碎发，她的肌肤很白，细如洁瓷。睫毛如鸦羽轻阖，秀巧的唇鼻，嫩白的脸颊，如果亲上去，一定柔软得要命。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 甚至那天将她困在角落，还差点亲上去。 而此刻…… 戴坤盯着她的唇瓣，喉结滚了滚，忽然低头。 唇落在她眉心，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好。 脑子里窜出疯狂缠绵的念头，他想挪到她唇瓣，试着，舔一舔。 第43章 逼仄隐秘的角落, 戴坤侧身隔断所有视线。 怀里的黎嘉爬山太累, 这会儿睡得很熟，靠在他怀里，又乖巧又安静。 戴坤竭力克制, 胸膛微微起伏。 目光在她脸蛋逡巡，片刻后, 终于没忍住，唇瓣慢慢往下挪。从眉心到鼻梁，在柔软脸颊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最终压在她的双唇。 戴坤呼吸微顿，唇瓣轻轻摩挲, 试着舔了舔, 柔软温暖，那滋味美好得要命。 比无数次梦到的，还要叫人心颤。 他不自觉地收紧手臂，怀里的黎嘉大概觉得不舒服，轻哼了声，靠在他胸前挪了挪脑袋。 就那么点轻微的动作, 戴坤却像遇到山崩地裂的动静, 猛然坐直身子。 后脑磕在椅背, 心里擂鼓似的咚咚直跳。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好在黎嘉没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继续靠着他睡。 戴坤却是睡意全无。 僵直着坐了片刻，舔了舔唇, 像是还能尝到她的气息。戴坤看着怀里的人，片刻后，唇角勾起。 靠，他这么紧张干什么？- 隐秘的亲吻藏在逼仄的角落，除了戴坤，无人知晓。 登山过后，紧随而来的是第一次月考。 黎嘉以一分的优势领先戴坤，两人再度携手霸榜，占领年级第三和第四。跟班上大学霸孙建宇的差距，也由最初的将近五十分，缩小到只有四五分。 成绩公布的那天，不出所料，引起一阵阵吸凉气的声音。 时琳看完成绩便默默走开，倒是孙建宇见到戴坤的时候，说了声“恭喜”。 戴坤中午出去踢球出了身汗，将校服外套拎在手里，神情懒散。 听完道喜，挑了挑眉，“不怕我抢了你宝座？” “那就抢呗。”孙建宇倒是看得开，“反正高考是看全省排名，又不只是我们学校。你跟黎嘉追上来，我这压力全都变成嗖嗖的动力了。继续加油啊，坤哥！” “嘿，你也是。”戴坤在他肩上拍了拍，有点彼此勉励的意思。 啧，大学霸就是大学霸，眼界比时琳那妹子开阔多了。 他甩开两条长腿晃进教室，看见成绩单上并列的两个名字，觉得无比顺眼。 经过黎嘉座位的时候，她趴在桌上，正在看一张明信片。 戴坤将手里的大果粒放在她桌上，随口问：“什么东西啊？” “杨哲寄的明信片。”黎嘉递给他，“漂亮吗？” 明信片是从p大寄来的，画了最经典的湖和塔，水波里婆娑柳枝拥着塔影，确实很漂亮。 随手翻到背面，是几行峻拔流利的字—— “参加社团后有缘认识了几位北社的师兄，很浓厚的诗词氛围，你会喜欢的。塔下宜观月，湖畔好读书，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你梦想的地方。别偷懒，加油！” 这语气…… 总觉得杨哲像知道黎嘉的很多想法一样。 他都不知道黎嘉藏着的小梦想呢。 戴坤来回看了两三遍，才将明信片放回她手里。 离下午上课还有半小时，教室里没几个人，戴坤俯身压低声音，语气酸溜溜的，“他倒是挺了解你的？交情不浅啊。” “认识很多年了好么。” “多少年？” “……”黎嘉笑着收起明信片，没回答。 戴坤追问，“他有没有……嗯？” “什么呀！”黎嘉看着那暧昧的眼神，一瞬间便猜出了戴坤的意思，好笑地摇头，“没发现你比我还能脑补。” 她跟杨哲是很熟，当初一起准备作文竞赛，也曾聊过各自的爱好，对将来的想象。 那时候黎嘉还小，虽然成绩也挺突出，不过北清那样的地方仍旧很遥远。 哪怕现在她窜到了年级前排，杨哲也做了很好的榜样，她依然觉得，那个地方，只能出现在暗戳戳的期待里。之前跟杨哲吃饭，他应该是看出她的不自信，才会这样鼓励。 而至于戴坤猜测的，根本就是没影子的事。 杨哲要真对她有意思，早就该表露出来了好么…… 没事儿瞎脑补！ 黎嘉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取出张英语辅导的报纸，“喏，圈出来这几题都作对的话，昨天说的知识点就没问题了。别做错哦。” “小看人。”戴坤随便扫了一眼，回到座位做题。 笔在指尖轻轻打旋，目光落在题目，心思却难以集中。 脑海里残留那一排远道而来的字，晃来晃去。 戴坤记得，好像是七月的时候，有一回孟起约了个局，叫了已经毕业的几个朋友。其中有个男生是杨哲他们班的，挺眼熟。 一伙人喝酒扯淡，提起刚过去的高考，难免说起那位惊才绝艳的学霸杨哲。 有女生很好奇，说杨哲长得也帅成绩好脾气也好，追他的妹子一大把，就没挑个中意的吗？ 那男生喝了酒，嘴上没把门的，于是摆出知情人的八卦姿态—— “杨哲有喜欢的女生，哪会看上别人。” “那也没见他跟谁在一起啊。” “怕影响她学习，一直藏着没说吧。考完那天班上聚餐，那家伙喝多了，大半夜给那女生打电话呢。啧，连着打了三四遍都没人接，杨哲暗恋得苦啊，喝了酒差点哭出来。” “卧槽！这都行……”女生差点瞠目结舌。 “怎么不行？藏得越深心里越苦，你还小，不懂。” “嘁，那女生谁啊？” “鬼知道。杨哲给她存的名字就一个字——她。这他妈让人怎么猜？” “……” 一伙人没八卦出个结果，很快揭过话题。 戴坤那时候已经挺留意杨哲，不知怎么就记住了。 现在想来，杨哲备注的那个“她”，莫非就是黎嘉？ 这念头冒出来，戴坤有些烦躁，却又无从发泄。 下午课间黎嘉过来检查答案，十道题竟然错了三道，于是狠狠打击了戴坤一下。 戴坤看着她那挑衅得意的小模样，郁闷得咬牙。 操。 这死杨哲！ 不盖住他那点光环就难出这口恶气！ 总得考个市状元，给小同桌见识见识- 月考后很快就是期中考试，作业和试卷压在头上，时间过得飞快。 黎嘉慢慢发现，比起刚开始认识的同桌，戴坤好像变了挺多。 上课很少再睡觉，哪怕懒得听语文老师的催眠曲，也会拿着笔低头思索，大概是在啃化学生物。课堂睡觉的频率也低了很多，有一回英语课堂小组讨论，他还代替一脸苦逼的熊畅发言陈述，简直惊呆众人。 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那么帅。 有时候手插裤袋走过楼道，眉峰冷厉淡漠，仍然能拿气场开道，畅通无阻。 黎嘉甚至觉得，他大概也是跟她转学时那样，突然想通决定用功了。 而戴坤的努力用功，显然也卓有成效。 期中考试结束后，黎嘉被英语老师抓到办公室当苦力，批改试卷。 学校内部的试卷当然管得不严，密封线纯属摆设，姓名学号都很清楚。 英语卷子改起来最容易，除了作文之外，剩下的能很快搞定。 黎嘉闷头劳动了一个小时，将最后一个单项分数填完，抬头活动了下脖子，抱着水杯取暖。 天气已经很冷了，教学楼外面的树叶被风雨卷走大半，远处几棵银杏也早已转了颜色，满目阴沉里，零星坚守的黄叶随风乱摆，像是随时能北风刮成秃枝似的。 旁边的暖气热烘烘的，隔开外面的寒意。 她喝了两口热水，将试卷上填的分数挨个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轻吐了口气。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几位老师都有课，剩她被剥削了自习课当苦力。 倒是个光明正大偷懒的机会。 黎嘉并不急着回去，翻出自己的卷子看了看，错了一道完形填空和一道阅读。对照正确答案想了想，阅读的问题倒是找出来了，是她疏忽，而完形填空的那道题…… 看了好几遍也没明白为什么正确答案是c而不是b。 而通常情况下，英语老师对这种也说不清楚原因，只能含糊过去。 唉，有时候觉得出题人其实挺坑爹的。 答案来得生硬，还不给任何解释。= = 翻出戴坤的卷子，分数让黎嘉有些惊讶。 除去作文，前面几部分的分数竟然有110分，他这回作文写得跟平时差不多，等老师改完，总分应该能有130。 还真是进步神速啊。 不错不错。 黎嘉对着他的卷子傻笑了半天，看着快到下课时间了，才回教室。 因为老徐这个时段在别的班有课，没法来查三班的自习，氛围就轻松许多。 大概是天阴容易犯困，好几个人趴在桌上睡觉，从后面看，趴到了一大片。 目光落向窗边，戴坤的位子空着，书包还在，桌上放着盒酸奶，还是她离开教室时的样子。 所以……这家伙是翘了自习课吗？ 黎嘉不由蹙眉。 戴坤已经很少翘课了，外面天阴着，这么冷的天气，他去了哪里？ 第44章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 黎嘉都没见戴坤的踪影, 连书包都没人来取。 已经很久没见他这样了。 黎嘉有些担心，趁课间的时候去找潘岱松，“老潘, 戴坤呢？” “不知道啊。”潘岱松抓了抓脑袋，“打电话没人接。你也联系不上？” “嗯, 发短信不回。” “奇了怪了……这家伙去哪了。”潘岱松嘀咕。 戴坤不理他这很正常。 以前那家伙翘课出去打架喝酒，短信电话轰炸一律无视，也经常玩消失。 但是不理黎嘉，这就不正常了…… 除非戴坤没带手机。 或者，是出了什么事。 潘岱松下意识往戴坤座位看了看, 总觉得心里不安。平常哪怕戴坤懒得回来, 也会让人递话过来，让他帮忙把书包拎回去，今天却没有半点动静。 不会真的出事吧？ 潘岱松拿不定主意，“要不我问问徐老师？” “好。”黎嘉跟着他出了教室。 翘课什么的对戴坤来说是常事，只要他别整出幺蛾子，徐老师应该不会计较。 可要是戴坤真出了什么事却没人发现, 那可不是玩的。 两人找个僻静的角落, 潘岱松打电话跟徐老师汇报情况, 没说两句就沉默了，过了会儿, 便低着头答应，“嗯……嗯……好的, 老师放心……嗯……好，老师再见。” 挂断电话，黎嘉立马问：“怎么样？” “那个……”潘岱松目光闪了下，“坤哥有点事，已经跟老师请假了。” “应该不严重吧，徐老师没具体说。放心啦，要是有事的话，徐老师不会这么淡定。” 也是哦，徐老师虽然刻板严肃，却很关心学生。 他既然叫潘岱松放心，那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黎嘉稍稍放心，联系不上戴坤，也就没碰他书包，原样放着。 谁知第二天清早，仍旧不见戴坤的踪影。 徐老师来上课，看见那空荡荡的座位也没说什么，只是下课后把潘岱松叫过去谈话。等中午下课，潘岱松过去收拾了书包，拎着就往外走。 快到教室门的时候，见黎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满脸疑惑。 他到底没能硬着头皮无视，隔着课桌问，“黎妹你还不去吃饭？” “你去哪？”黎嘉不答反问。 “那个，给坤哥送书包。” “戴坤他怎么了？” “啊……他呀，昨天喝大扭了脚，这几天请假了。” 是吗？黎嘉狐疑，直觉潘岱松在隐瞒什么。 于是转头就给戴坤发短信，“戴坤，别装死了。快出来！” 她还是头一回用这种蛮横的语气找他。 所以当戴坤躺在医院里，点开短信看完后，足足愣了两秒钟。 修长的腿一屈一伸，右腿缠了纱布，浓烈的药膏味道冲得很。 戴建明就坐在病床旁边，一张脸沉得像是腊月寒冰，“……逞强也该有限度，幸亏伤得不重，要是打成骨折，你打算在这里躺两个月？都高三了还这么冲动，那些都是什么人，混社会的地痞流氓，招惹他们做什么？受了伤，你得耽误多少事情！” “这不没骨折吗。”戴坤盯着手机，神情冷淡，“我明天出院。” “软组织挫伤是闹着玩的？不行！” “回家自己擦药，养着。”戴坤声音有点僵，“你工作忙，不用管我。” “你伤成这样，我怎么能不管！”戴建明敲着床沿，“乖乖给老子在医院躺着，大夫不松口就不许出院，我每天晚上过来检查。这么大人了，别叫人担心。” 呵……现在知道关心他了？ 很多年前，当他和妈妈在家里望眼欲穿，当妈妈抱着重病发烧的他四处奔波，戴建明却大半年都不露面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担心？ 戴坤唇边挑起嘲讽的笑，没做声。 父子俩无话可说，戴建明坐了会儿，拜托认识的医生多加照顾，起身走了- 戴坤脸色很难看，闭着眼睛躺了好半天才睁开眼，然后想起黎嘉那条短信。 他觉得有些心虚。 摸出手机，看着昨晚的几条短信，是黎嘉问他在哪，怎么不来上课。说他这回英语考得很好，回头得给她请客。试探完了又没耐心，问他怎么连晚自习也翘。 可以想象她当时懊恼担心的样子。 而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昏暗偏僻的巷子，十几个人混着拳打脚踢，凶狠又无所畏惧，跟学校里的氛围迥异。 那种事她肯定会害怕。 而私心里，戴坤也不希望黎嘉知道这件事。 戴坤想取根烟点上，手塞到裤袋里，空空荡荡的。 这才想起来，被黎嘉在放学路上念叨几次后，他已经试着戒烟了，火机和烟都不在身边。 心里有些燥闷，他只能取旁边的水杯灌两口，深吸口气。 然后手指跳跃，慢慢打字。 “同桌有吩咐？” 黎嘉很快就回了，显然有点着急—— “老潘说你受了伤，严重吗？发个地址，我下午过去看看。” 操？潘岱松这孙子竟然招了？不至于吧，明明叮嘱过的。 戴坤心里一紧，正想着怎么圆过去，黎嘉又一条短信飞了过来。 “喝多了扭到脚，我怎么就不信呢？” 呼…… 还好孙子懂事，没露底。 戴坤仰靠在枕上，拨通黎嘉的电话，只说是还在医院，明天会回家，休息几天就能回去上课。至于受伤的原因，当然是按潘岱松说的，是喝多了扭伤脚，还着重描述了下那膏药有多难闻，他这辈子都不想碰第二次之类的。 黎嘉性子单纯，并没起疑，让他好好养伤，别乱折腾。 挂了电话没多久，就见宋驰远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见戴坤面色不善，他有些愧疚，“坤哥，怎么样了？” “软组织挫伤，养半个月就行了。你呢？” “我这没事，就是孟起伤得重，骨折了不能动，手机也被他爸没收了，差点当着医生暴揍一顿。”宋驰远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看着戴坤那抹过药后微微泛红的小腿，有些愧疚，“昨天把你牵扯进来，真是对不住了。” “操。”戴坤扯了扯嘴角，隔了片刻又问，“到底怎么杠上的？” 孟起那家伙虽然混，却挺有分寸，学校里横行霸道，碰上混社会的地痞，向来都躲着。 昨天那架势，徐诚那伙人连家伙都带了，有多深仇恨似的。 宋驰远垂着脑袋，满脸沮丧地叹了口气- 三班的教室里，黎嘉这两天上课总有些心神不宁。 戴坤在的时候没觉得怎样，现在那个角落陡然变空，心里却觉得有些难受。课上到一半，总是忍不住往那边看看，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似的。 可连着两天戴坤都没出现，发短息或者问老潘，都说是扭了脚在家休养。 她也只能做好笔记，等戴坤来了给他补补课。 已经入了冬，几场风刮过，吹在脸上有刺骨的凉意。 周五放学的时候天阴着，浓云扯絮似的堆积，看样子快下雪了。 黎嘉已经换上了薄薄的羽绒服，脑袋藏在帽子里，围巾手套全副装备。熊畅没她那么怕冷，看她武装成这样还嘲笑了两句，说按黎嘉这架势，到了年底得穿成北极熊才行。 黎嘉撅着嘴巴没理她。 北极熊就北极熊么，总比冻感冒的好。 结果回到家，秦璐拿出给她新买的羽绒服，竟然真的有点像北极熊。 黎嘉看着镜子里被臃肿衣服包住的脸蛋，哭笑不得。 她的衣服很多都是秦璐买的，除了偶尔款式颜色不合意，尺寸长短都没问题。所以有时候秦璐逛街，看到适合黎嘉的，不用试穿就能买回来，黎嘉也都乖乖穿着。 可这件款式真的是…… 黎嘉转着圈儿看了看，然后对上秦璐那双明显很满意的眼睛。 唉，算了，北极熊就北极熊吧，保暖就好。 反正到教室脱掉羽绒服，她仍然是身材苗条的妹子一枚。 黎嘉心里默默安慰了两遍，才接受了这件衣服，回到书桌前写作业。 作业写到一半，书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她也不知怎么的心里一紧，连忙掏出来看，果然是戴坤发来的。 “周末有空吗？给我补补课呗。” 一贯懒散的语气。 然而比起前两天的心神不宁，这短息却像是安慰剂似的，让她心里忽然踏实下来。 黎嘉没拒绝，回他，“去图书馆吗？” “不用。来我家。” 过了两秒，又解释似的发过来一条，“我伤还没好，不宜走路。” 黎嘉：“……好有道理。那好吧。” 第45章 周六清早醒来已经八点半了, 掀开窗帘, 外面果然堆了厚厚的一层雪。 这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看窗台上的积雪大概能有一寸厚，恐怕是无声无息地下了整夜。 屋里暖气烧得很热, 黎嘉抱着被子赖了大半小时床，才爬起来洗漱。 秦璐今天去公司加班, 早饭做好了放在微波炉旁边，贴了纸条让黎嘉热热再吃。 黎嘉照办，吃到一半的时候，戴坤的短信就飞了进来。 “起床没小懒虫？” 你才懒虫！天天趴桌上睡觉的大懒虫！ 黎嘉默默哼了一句，回他, “一个小时后到。” 下雪天其实并不算太冷, 黎嘉戴上帽子手套出门，路上的积雪还挺厚。对面的几株紫丁香早已被秋风卷尽落叶，这会儿枝头堆满积雪，倒像是开了满树晶莹的花。 她随手揽了枝上的雪捏成一团，边走边玩。 到戴坤家门口，那雪球被磨得只剩鸡蛋大了。 门铃一响, 片刻后有人来开, 黎嘉还以为是戴坤呢, 掏出背后的雪球就想往他怀里扔，看到门口闪出一张中年妇女的脸, 硬生生刹住，藏回背后。 不是说戴坤的妈妈不在宁城吗？ 这是…… 那阿姨倒是笑眯眯的, “你就是黎嘉同学吧？快请进来，外面冷。” 黎嘉乖巧答应，偷偷把雪球扔在门口。 进了屋换鞋，那阿姨很热情的样子，“小坤已经等着了，你先帮他补课，我做些东西给你们吃。嗳，你有没有想吃的？阿姨什么都会做。” “不用的阿姨，我吃完饭过来的。”黎嘉不明底细，一脸乖巧。 阿姨笑着指了房间给她，然后进了厨房。 黎嘉这还是头一次来戴坤家，最直观的感觉就是——空荡。 客厅其实不算特别大，但几乎没摆什么家具，中间是沙发茶几，靠墙的一座大架子上摆着各种模型，飞机、战斗机甚至长得像航天器的东西，最边上是拿巴克球堆出的许多几何模型，一眼看过去很酷。 角落里悬着沙袋，旁边有黑色的手套。 除此之外，就几乎没什么东西了，显得屋里空间很大。 她瞥了几眼过去敲门，戴坤已经在书桌旁坐着。 外面天寒地冻，他在家休养，身上只穿了件灰黑色的短袖，领口挺宽松，露出好看的锁骨。漆黑的头发修剪过，两鬓整齐干净，给眉眼添了几分凌厉的味道。 电脑椅朝着门口，他靠在里面，朝她挑眉，“进来呗，客气什么。” 熟稔又散漫的语气驱走稍许初来乍到的局促。 黎嘉双手揪着书包带，进去扫了一眼，“先补哪个？” “英语吧。”戴坤将期中考卷拎出来，皱眉，“看着头疼。” “不过这次你考得不错诶，除了听力有点惨，其他的错题没多少。”黎嘉脱掉外套，在他旁边椅子里坐下，先翻他考卷，“啧，作文得分也不低嘛。” 戴坤笑了笑，靠近她身边，“你偷偷看过我卷子了？这么关心我。” “嘁，英语卷子是我改的好不好。”黎嘉搬开凳子，离他远一点。 屋外阿姨敲了敲门，端了切好的水果和热茶进来。 戴坤接过，还挺礼貌地道谢，“谢谢阿姨。这边没事了，你休息会儿吧。” 所以是请了阿姨照顾这位病患，而不是他妈妈呀。 黎嘉不知怎么的就松了口气，戳着水果慢慢吃，从选择的错题开始讲起。错题不多，讲起来也快，阅读几篇文章过了一遍，加上纠错题，半个小时就搞定。 戴坤的课本作业都被潘岱松搬了过来，讲完卷子，顺道把这几天英语课的知识点理了一遍。 黎嘉虽然爱偷懒，投入学习的时候却很专注。 纤秀的胳膊撑在桌面，手里的笔圈出重点，讲得细致认真。她的声音很好听，念英语时也有种软糯的味道，尾音半卷，悦耳得很。 学校外不用扎马尾，过肩的头发披散，捋在耳后，露出白嫩的耳垂。 睫毛羽扇似的垂落，侧脸轮廓很漂亮。 戴坤目光一半落在课本，一半落在她脸上，看她嫩唇翕动，眼睫轻颤。 她认真专注的时候，真的很迷人。 从声音到神态，乃至紧紧握着笔杆的手指，哪里都迷人。 有那么一瞬，戴坤甚至觉得如果骨折了也不错，就可以天天骗她来这里，单独给他补课。 …… 上午讲了英语和两篇知识点挺密集的文言文，结束的时候，阿姨已经做了饭。 戴坤直接拿电脑椅当轮椅，滑到饭桌旁。 黎嘉看得一脸惊奇，“不是就崴了脚吗？这么夸张。” 戴坤面不改色，“小心一点，恢复得快。” “……” 黎嘉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崴脚坐轮椅的。 饭后休息，戴坤给黎嘉秀了下他满架的模型。 比起教室里淡漠高冷，仿佛对身外之事都漠不关心的姿态，他提起这些模型的时候，语气神情都带着点兴奋。乃至于黎嘉看了几样，都被他感染，拿着架战斗机的模型爱不释手。 黎嘉空间感不太好，对照图纸，里面的构造看得晕头转向。 反正周末有大把的时间，戴坤索性取了些零件，当面演示给她看。 修长的手指灵活摆弄，散碎的零件渐渐成型，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黎嘉坐在沙发里，隐约觉得，她仿佛看到高冷淡漠外表下藏着的，戴坤的另一种性情。 熟练而精准地操作，眼睛里却藏着光芒，锋芒内敛、笃定沉着，仿佛他摆弄这些的时候，心里藏着更广袤的地方。 有一种，比通今博古、侃侃而谈更吸引人的魅力- 整个周末都在补课和作业里度过，黎嘉原以为戴坤第二周会来上课，结果他仍旧请假。 这就奇怪了。 一般崴脚后只要别严重到脚踝之类的地方骨折的地步，休息几天就能痊愈。 戴坤这都快一周了，还是没法来上课？ 她记得戴坤酒量很不错的，那次生日被人灌了不少，却还是清醒着回家。 这次他是喝了多少，才会崴脚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关于伤势，戴坤难道是在哄她？ 怀着这样的疑惑，第二个周末去戴坤家补课的时候，黎嘉特意留意了下。 讲完题休息的时候，便随口提起，“你这伤还没好？” “嗯，还得养一个星期。” “这么严重？”黎嘉放下笔觑着他，“不是崴的吧？” “……”戴坤假装没听见，戳了块苹果往她嘴边送。 黎嘉躲开，“你说实话啊，怎么受伤的？” “就是崴的。”戴坤一双深邃的眼盯着她，慢慢咬苹果，仿佛她多秀色可餐似的。 这一副厚脸皮的样子，黎嘉简直想咬他。于是取出张说明书，推到他跟前，“那这个呢——这是治崴脚的药？”眉头微蹙，嘴唇轻嘟，显然是有点不高兴了。 戴坤扫了一眼，动作微顿。 操，她从哪找到的？ 崴脚休养三周确实说不过去，戴坤无可抵赖，面不改色将两块苹果吃完，才承认。 “其实是软组织挫伤。” 果然是在骗她。 黎嘉垂眸，摆弄手里的笔，“怎么受伤的？” “……打架。” “打架？”黎嘉抬头，对上他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再看看那双腿，有点急，“都高三了你还跑出去打架？这都耽误多少时间了，你，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的。” 明明他曾说过，会认真对待自己的事，包括安心学习，爱惜身体。 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这回伤成这样，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 就像上回被小混混堵一样，肯定是招惹了学校外面的人。 也许比那个还严重很多很多。 他就不知道稍微收敛点，别让人担心吗？ 黎嘉心里气闷，垂着眼睛，“为什么打架？” “孟起碰见了些麻烦，过去帮忙。”戴坤凑近一点，几乎碰到她额头，“哎，你生气了？” 黎嘉没回答，偏开头。 戴坤喉咙里低笑了下，呼吸热热地吹过来，“在担心我啊？” “才不是！”黎嘉嘀咕，“如果是严重的事，叫警察就好了，干嘛自己冒险？你真是……” 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咫尺距离，戴坤看着她嫩白的脸颊，无奈勾唇。 果然是乖孩子啊，碰见麻烦只想着找警察。可宁城就这么大，孟起那群人将来还要在宁城地界混，这种小事，叫了警察斩草不除根，麻烦只会越来越大。倒不如痛快打一场，两边出了气，事儿也就过去了。 但这些不能跟黎嘉说，她满脑子都是乖巧，肯定理解不了。 戴坤又戳了块水果往她嘴边送，“好啦，别生气了。” 黎嘉又躲开，心里更气。 显然戴坤是觉得这都不算事儿，半点都没放在心上。 就只有她在学校心神不宁，晚上回家都还惦记他的伤。 黎嘉拿他没办法，低头生了会儿闷气，决定说得清楚一点。 “戴坤，我确实担心你。离高考没几个月了，你就算有天赋懒得用功，也不该这样荒废。打架斗狠真的很幼稚，做模型睡觉都比那个有意义。你这样，我，我真的不管你了。” 说到后来，不知怎么的，鼻子竟然有点酸。 她不想让戴坤看见，气鼓鼓地拎起书包和外套就往外走。 戴坤心里一声卧槽，赶紧站起来，“哎，别走啊。” 想伸手扯黎嘉的手，正好阿姨从门外面闪过，他没好意思用强，错过了捉住她的机会。 黎嘉已经到了门外，回头瞪他，“题讲完了，自己好好复习吧。” “还有不懂的呢小同桌……” 黎嘉没理他，跟阿姨道别，换鞋走了。 戴坤追出客厅，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门外，靠在墙上皱了皱眉。 靠，难道真生气了？ 认识这么久，她很少跟他发脾气，哪怕是以前被他逗得不耐烦的时候。 这回麻烦大了。 第46章 戴坤发现, 黎嘉虽然性格软萌, 生气起来的时候，脾气居然很倔。 那天她刚走，戴坤就拨了两通电话, 都被毫不犹豫地掐断。 长这么大，戴坤还是头一次被女生这样对待, 不由无奈皱眉，感叹黎嘉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腿伤还没好，也不好追出去，于是只能发短信。 “别生气了，回头请你好吃的。” “伤真的不重, 很快就能回学校。我散打又不是白练的。” “阿姨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别叫人误会呀。” “以后不打架不抽烟，行吗？” …… 短信发出去，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就像黎嘉那晚发给他的短信一样。 应该是看过之后就放下手机，没打算回复。 他是因为当时受伤不知怎么回，而她么, 肯定是在跟他赌气, 不理他。 戴坤磨到最后, 实在没脾气了，只能叹着气稍微低下高贵的头颅—— “小姐姐, 好歹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啊。” 短信发过来时，黎嘉正闷头整理笔记。 这段时间戴坤不在, 物理数学的内容无需担心，剩下几门课毕竟有不少要记的。她怕耽误，笔记做得格外认真，重要的知识点都拿醒目的笔标出来，主次分明。 看到短信上熟悉的名字，她轻哼了声，不太情愿地点开。 然后，就看到了那句“小姐姐”。 一瞬间勾起那晚的回忆，夜风温柔，戴坤唇边挑着笑，凑在她耳边叫小姐姐。 无奈而宠溺的语气，回想起来仍令她心颤。 而此刻，他发出这条短信，会是怎样的表情？ 大概还是跟平常那样，懒懒靠在沙发里，修长的手指拎着手机，惯常淡漠的眉眼藏有无奈。 虽然生过气，但数日没见面，还是有些想念那张脸。 尤其戴坤还受着伤，可怜兮兮的。 黎嘉心里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认真回他，“你自己没想到吗？” “因为打架？”戴坤回得干脆利落。 岂止是因为打架…… 黎嘉嘟唇，“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啊，戴神。” 这他妈能有什么本质？ 戴坤对着那条短信，看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他虽然爱逗黎嘉，却不是油嘴滑舌的性子。隔着两只手机说不清楚，反而被她牵着鼻子束手无策，显然不如当面来得有用——见面三分情嘛，何况黎嘉一旦被她逗得红了脸落在下风，还是很好说话的。 恐怕也只能当面哄了。 戴坤拿定主意，便打电话往医院咨询- 周四上午的英语连着多媒体课，今天多媒体课的老师出差，课程就空了出来。 英语老师很早之前就答应组织大家看电影，难得今天凑巧，课前就让时琳通知大家早点去多媒体教室看电影，算是高三紧张生活里难得的调剂了。 黎嘉被语文老师叫去有事，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上课铃已经响了。 冲回空荡的教室取了水杯，刚出门，差点撞进一个人怀里。 抬起头，正好对上戴坤那张英隽却几乎没多少表情的脸。 两个人都怔了下，黎嘉几乎想揉眼睛，“你……来上课了？” “嗯。”戴坤很快恢复淡定，扫了眼教室，“人呢？” “去多媒体教室看电影。”黎嘉低头看他的腿，“能走路吗？” “这不已经爬到五楼了？”戴坤摘下书包，随手扔到讲台，“走吧。” 已经上课，楼道里没什么人，黎嘉也不敢迟到太多，没再耽搁。 好在多媒体教室就在这座教学楼里，五楼尽头的那间就是。 班上同学坐齐，英语老师已经开了电影，周围厚重的窗帘全都拉上，黑漆漆的教室就只剩画面上忽明忽暗的光芒。 黎嘉没敢走前门，从后门偷偷溜进去，在倒数第二排靠墙坐下。 戴坤不请自来，放着前后左右的空位置不要，坐在黎嘉旁边。 黎嘉：…… 电影挺好看的，是一部文艺片，别说中文字幕，连英文字幕都被隐藏了，全靠听力。英语老师在讲台坐着，教室里也很少有人讲话。 看到一半，旁边那人就不安分起来。 趁着教室漆黑前后无人，直接靠到黎嘉身边，“小同桌，还在生气？” “上课呢。”黎嘉低声，往里躲了躲。 戴坤跟着往里挪，见黎嘉一副怕被人发现的样子，也很识趣地闭嘴没说话。 过了片刻，在黎嘉拿水杯喝水的时候，低声讨水，“小同桌，我口渴。”声音近在耳畔，压得很低，耳语似的。 黎嘉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贴过来的，转过头，嘴唇差点蹭到他温热的脸。 而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电影幽微的光线里，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黎嘉心里猛跳，下意识地往后躲。 砰的一声轻响，后脑磕在旁边的墙上。 她“嘶”的咬牙吸气，赶紧捂住脑袋。 电影的伴奏这会儿正是高.潮，没人发现这边的动静，戴坤下意识伸手，“我操，疼吗？” “疼啊。”黎嘉蹙眉，委屈巴巴的。 戴坤简直心疼死了，赶紧摸着她脑袋轻轻揉了揉，语气又带点戏谑，“你慌什么。” “……谁慌了。”黎嘉小声嘀咕，赶紧抱着水杯喝了两口。 那一点倔强的闷气在戴坤缓慢的动作里消融。 黎嘉缓了片刻，才问：“你伤都好了？” “好了。真的。”戴坤热乎乎的肩膀依旧凑得很近，“口渴，给口水呀。” 他在教室没准备水杯，平时都是从楼下买饮料或者矿泉水来喝的，刚才将书包丢在教室，两手空空。 黎嘉犹豫了下，松开抱紧的水杯。 戴坤趁机拿过来喝了两口，清水至味，真是甜啊。 片刻安静，黎嘉目光挪回屏幕，却发觉藏在桌底下的指尖被人握住。 她轻轻往回抽，戴坤却握得很紧，指腹轻轻压着她的，不肯撒手。 黎嘉小心挣扎，他还是不肯放，借着满教室的漆黑掩护，明目张胆。 像是一出简短的默剧，黎嘉瞪着他挣扎，眼睛里千言万语。戴坤则死死扣着不放，神情似藏了歉意，执拗得很。 最终以黎嘉放弃告终。 纤细柔软的手上，力道渐渐收敛，她的脑袋也低垂了下去，情绪忽而低落。 戴坤试着摸索，将她整只手握住，包裹在掌心里。 他的手掌很温暖，从最初的执拗到试探，在她放弃挣扎后也稍稍松开一点，指腹在她手背轻轻摩挲。 黎嘉低着头不说话，昏暗的光线里，旁边是戴坤的胸膛。 大冬天的，他竟然就穿了件夹克跑来上课，也不怕冻感冒。 电影的音乐轻柔落进耳朵，没来由地勾起种种情绪。 戴坤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像是握着极珍贵的东西，有情绪翻涌。 黎嘉轻咬着唇，在音乐渐渐拔高的时候，没忍住红了眼眶。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之前的担心、生气、委屈，乃至这几天的赌气和躲避，通通被卷进脑海里，有潮湿的热意涌向眼眶。 啪嗒一下，泪水倏然掉落在手背，缓缓滑落。 戴坤都快心疼死了，握紧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哄，“别跟我赌气了，好不好？” 她难受，他也难受。 黎嘉咬着唇瓣，没说话，泪水却开了闸似的，被他一句话勾得直往外涌。 戴坤低低叹了口气，“以后我不打架，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很温柔得声音，都不像是他这种人能说出来的话。 黎嘉微微抬头，他的脸就隔了一寸的距离，早已没了平常的淡漠懒散。 她好容易压住哽咽，低声，“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还不听劝。” 戴坤觉得心都快被她哭碎了，要不是怕黎嘉躲，几乎想亲上去把她泪珠全给吻干净。 他悄悄揽住黎嘉的肩膀，柔声许诺。 “我听你的。这些臭毛病，全都改了。” 黎嘉没想到他会这样吐槽自己，莫名其妙哭得泪眼朦胧的，又不太好意思，忍不住笑了下。 这个人啊，真的是…… 不让人省心。 第47章 大概真的是打算痛改前非, 戴神最近勤奋了许多。 作业全都自己拿去写不说, 还破天荒地跑书店买了套教辅书，没事儿翻上几页。 黎嘉原本想把杨哲的复习材料借给他看看，戴坤犯倔, 也就不了了之。 冬日天寒，学校的活动也不像春季学期那样丰富, 加上高三压力大，日子过得紧张而又波澜不惊。 快到元旦的时候，天气又阴沉了起来，中午下课的时候，地上已覆了薄薄一层雪。 而天上浓云堆积, 风卷着雪砧刮过, 围巾帽子都挡不住寒意。 黎嘉这两天感冒，吃了药容易犯困，中午回家也来不及，会去许茵她们寝室蹭着睡午觉。 从一点出头睡到快两点，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许茵站在床边，还在小心翼翼地推她, “快起来啦黎妹, 上课了。” “唔。” 好快啊, 刚闭眼没睡一会儿，居然就到了上课时间。 黎嘉困兮兮地爬起来, 穿戴好衣服帽子，走出去就见漫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视线所及之处，天上地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裹好围巾冲出去，一路跑到三班的教室，身上还跟圣诞老人似的残留雪片。 黎嘉两只手冻得凉了，扔下帽子围巾，赶紧到暖气片旁边取暖。 暖气在窗户旁边，比起教室门口的清寒，这附近热气蒸腾，暖烘烘的简直让人贪恋。 戴坤看她那一副畏寒的样子，索性起身去她座位把笔袋和课本拎了过来。 黎嘉看得发急，“哎戴坤你干嘛呀？” “不是感冒么。”戴坤自发挪到外面，“这儿暖和。” “可是——” 下节课是物理，她这样乱跑，老师会不开心吧？ 戴坤能读懂她担忧似的，“放心，他管不到那么宽。”说完，趁着上课前的几十秒，去外面灌了被热水给她，跟照顾自家女朋友似的。 周围同学都不瞎，早早就看得出端倪，各自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前排熊畅转过身来，也笑眯眯的，“黎妹啊，我盼了几个月，总算盼到了这天。你快点搬回来，老徐不会管的。” “这么想我呀？”黎嘉趴在桌上，神情有点慵懒。 熊畅最近也换到了贴近暖气的里侧，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你在这儿，我问题目多方便。不然戴神孤零零坐着，脸那么臭，我都不敢打搅好吗。” …… 她还有这样的功能？ 黎嘉睇了戴坤一眼，忍不住低笑。 物理老师发现了换座位的事，但什么都没说。 后面的语文老师脾气好，更不可能计较这些。 黎嘉没了顾忌，下午几节课都坐在戴坤旁边蹭暖气，享受戴坤贴心热水的照顾。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因为外面雪下得厚，很多人趁着课间去外面打雪仗玩。 剩的人围在教室前后的暖气片旁边聊天，顺道看看窗外的雪景和热闹。 不知是谁提起了元旦临近的事，潘岱松一脸遗憾，“这是咱班最后一次过元旦了吧？” “是啊，明年这时候都不知道在哪呢。可惜学校不让高三的折腾，不然该好好办个元旦晚会，大家一起玩一天的。” 旁边有人笑，“玩什么呀，作业写了吗？卷子做完了吗？” “操，这么扫兴，打死他。” 一群男生围过去打闹，笑声阵阵。 不知道是谁从外面拿了些雪球进来，闹腾着往彼此脖子里塞。 有女生进门，也差点被抓着灌雪，吓得她们尖叫着跑出去，再从前门跑进来。 然后组团拎着雪球去找带头的男生“报仇”。 黎嘉趴在桌上，偏头看着闹成一团的同学，忍不住勾起唇角。 是啊，只剩半年的时间就该高考，然后分别了。 以后恐怕不会再有这样一群人，被困在班级里苦闷上课，抱怨老师抱怨试卷，完了还是苦着脸去做题。在操场上为班级流汗尖叫，在停电时唱歌起哄，在自习课偷偷传递纸条，掩护彼此睡觉偷懒。 哪怕是这样稀松平常的课间打闹，都欢乐有趣。 这样的时光，好像剩的不多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的戴坤- 元旦的前一天，高一高二的孩子们在高高兴兴地办晚会庆祝，高三的一群人却只能苦哈哈地趴在桌上做题。 不过学校总算有良心，取消了晚自习，放过这群可怜的孩子。 正是天气最寒冷的时候，走出暖气笼罩的教学楼，外面天寒地冻。 黎嘉下意识地缩着脖子，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端，把下巴藏在里面。头上的帽子遮住刘海，就只剩半张脸露在外面，鼻尖冻得微微泛红，看着竟然可爱得很。 戴坤没忍住，在她脑袋揉了一下。 “七点啊，小区门口等你。” “唔。”黎嘉依旧缩着脑袋，转头问熊畅，“你和老潘都去吗？” “当然去啊，班上好多人都去呢。反正是自愿报名。”熊畅忽然想起件事，便挥挥手，“茵茵下午请假，我去她宿舍说一声，你们先走吧。拜～” 黎嘉挥挥爪子，揪着帽子边沿挡风，出了校门正好有空出租车，赶紧钻进去。 这样冷的天气，真的没勇气吹冷风走回去呀tat。 好在秦璐不算太严苛，听说是班级活动，就没阻拦黎嘉。 只是隐晦提醒，“你爸爸晚上八点到，会来这边看看，别玩太晚了呀。” “哦，知道了。”黎嘉垂着脑袋。 好像是从贴吧爆出戴坤背她的那张照片开始，她跟爸爸的关系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老爸对她严防死守，她呢，既不想让爸妈担心，心里又不服气，觉得爸爸把早恋当洪水猛兽实在莫名其妙。父女俩各自存着点小芥蒂，几回见面，都不像以前那样言笑无忌。 全靠秦璐夹在中间润滑了- 晚饭安排在宁中附近的一家饭店，吃饭聚餐的号召是孙天奇发起来的，也由他统计人数，提前去那边订包间点菜。 黎嘉跟戴坤踩着点过去，人几乎都齐了，将近二十来个人，都是平时爱热闹的。 三个包间都是拿门板隔开，这会儿门板折叠收掉，便成了很宽敞的大包间。 熊畅也不知是从哪里搞了一堆气球，一簇簇地仍在旁边，乍一看这热闹，竟稍微有那么点庆祝元旦的氛围。 一顿饭吃到九点，高高兴兴地转移阵地去唱歌。 中间戴坤接到电话，好像是孟起打过来的，约他过去跨年。戴坤哪舍得扔下黎嘉，说要班级活动，给推了。 那边几个人跟他玩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戴坤热衷班级活动，立马猜出缘故。 一阵起哄后，宋驰远借着酒意在电话那头喊—— “新年快乐啊坤哥，还有，跟坤嫂也说一声，新年快乐。” “操。”戴坤忍不住笑骂，“你们好好玩。新年快乐。” 挂了电话，旁边黎嘉刚脱掉外套，手里还拎着一串新买来的五彩斑斓的气球，还不知道她又收获了一枚叫做“坤嫂”的称呼。 戴坤到底没好意思当众逗她，只倾身过去，“宋驰远他们祝你新年快乐。” “哈哈，也祝他们快乐！”黎嘉两只眼睛笑眯眯。 一群人唱歌聊天，大概是觉得这是最后一次跟高中同学跨年，都没早走。 黎嘉也没舍得离开，挣扎了片刻，给秦璐发短信。 “妈妈，大家想一起跨年再回去。这是高中最后一次和同学过元旦，我跨完年再回去好吗？” 等了片刻，秦璐回复，“那你小心，妈妈等你回来再睡。” “爱你！很多同学啦，不会有事的。” 收起手机，边上潘岱松两首歌唱完，带头起哄，要黎嘉和戴坤合唱。 班上同学也都看得出俩人的暧昧，平时不敢在戴坤头上动土，这会儿玩得高兴，又有潘岱松带头，也跟着起哄。 黎嘉原以为戴坤懒得凑这种热闹，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只好跟他合唱了一首。 有人举着相机拍照，戴坤不闪不避，甚至轻轻揽住黎嘉的肩膀。 黎嘉犹豫了下，没躲。 快门按下，照片里两人并肩站着，各自侧身，目光正好落在彼此脸上。戴坤的手搭在黎嘉肩头，随意而亲近，灯光下带了点笑意，跟高一时那副高冷而生人勿进的姿态迥异。 这样一对同桌，其实是很让人羡慕的了。 闹闹腾腾的，旧年走到尾声。 十一点五十的时候，众人包裹严实出了ktv，寒冬凌晨的大街上，竟然还有许多出来跨年的人。路灯开得明亮，两旁树上也挂着彩灯，有些火树银花的味道。 还剩十秒的时候，不知是谁起头，高喊着倒计时。 新年来临的第一秒，小广场上烟花绽放，夜空里处处璀璨，目不暇接。 戴坤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了黎嘉身后，外套敞着，从后面将她抱住。 脑袋蹭过来，他的呼吸温热，带着些许酒气。 “同桌，搬回来，好不好？” 黎嘉刚才被熊畅灌了点啤酒，脸颊微红。转过头对上戴坤的目光，灯火烟花下，仿佛能看到彼此眼里的倒影。 她抿唇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第48章 那天晚上, 戴坤一直将黎嘉送到家门口才回去。 黎嘉酒量浅, 几杯啤酒就足够让她犯晕，到家后匆匆洗漱倒头大睡，第二天起来, 有些记忆就模糊不清了。 不过还记得ktv里的对唱，记得她答应戴坤搬回去。 也记得回来的路上俩人聊天, 不知怎么就聊起将来的打算。她说想做自由职业，旅行写文，自由自在地晃荡，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他说想从事航天领域，做喜欢的事。 这是黎嘉头一回听他说起将来, 连同那些模型一起, 勾勒出逐渐清晰的轮廓。 离期末考试只剩十几天，黎嘉怕贸然搬座位会让赵婧小姐姐多想，影响状态，于是跟戴坤商量了下，打算考完试跟徐老师说一声，下学期开学时自然而然地调过去。 戴坤倒听进去了, 等期末考试一结束, 立马去找徐老师。 寒假很短, 黎嘉跟爸爸回老家过年，初七回宁城, 到正月十三，就被学校抓回去补课。 高考越来越近, 一个假期回来，只剩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老师和学生忽然都紧张了起来，各门课几乎一周一考的频率像有鞭子在催促。 复习的进程推到一半，黎嘉这才发现高一时偷懒，很多知识点还没嚼透，于是痛苦地挨个清扫。一面在戴坤的帮助下恶补数学物理，一面找了听力材料，每天抽出半小时带着戴坤练听力，说说写作文的技巧。 这样的勤奋显然很有用。 第一次模拟考试，戴坤以681的总分跃居年纪第一，比原先霸榜的学霸高了两分。 黎嘉和孙建宇以675的成绩并列第三。 第二次模拟考试，戴坤的分数窜到689分，黎嘉和孙建宇也都不甘示弱，突破680的难关，将原来的年级第一挤到了第四。 三班霸占年级前三，那对传闻中的情侣携手高分，种种传闻在校园里乱窜。 黎嘉却没心思计较这些。 当初她只是个考六百出头的学酥时，学习多用点功，考试提个二十分仿佛轻而易举。到了如今，每提一风都像是逆风前行，艰难得很。 倒计时上的日子越来越少，离别的氛围渐渐浓厚。 一张张同学录塞到手里，写上祝福还回去，同学们开始三三两两地相约照相。 黎嘉在宁中待的时间不算长，但因为戴坤和熊畅的原因，对三班依旧很有归属感。 平时大家学习考试无暇分神，于是按熊畅的建议，有兴趣照相的同学特地挑了个周六来学校。浩浩荡荡地队伍走遍校园每个角落，从教学楼到实验室、操场到体育馆，乃至小树林，挨个走了一遍。 盛夏的宁中很漂亮，哪怕早已过了繁花如簇的暮春，青春洋溢的脸定格在揉碎的树影下，已是最美的景致。 潘岱松以前沉迷篮球，头一回发现学校里竟然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花草。 看到一株形似蜀葵的东西，还在好奇，“哎，有人知道这什么玩意儿吗？” “操，好奇宝宝啊你。” “说真的呢，有人认识吗？” 大家都见过这东西，却说不上名字。 潘岱松抓住慢慢晃在队尾的黎嘉，“黎妹，这玩意儿什么名字？” “不知道啊。”黎嘉嘴里叼着棒棒糖。 潘岱松不死心，“你桌上不是有本叫花草什么的吗，没画这玩意儿？” “……”黎嘉震惊地看着他，“是说那本花草粹编？” “对对对，就那个。” 熊畅一脸鄙视，“……文盲，黎妹那是词集，不是植物科普读物。” 卧槽？ 潘岱松不信，“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兄弟诶，难道你以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是讲怎么炼钢的？” 这当然不是了。 潘岱松囧，不过又找到了照相的理由，“过来跟哥照一张，回头我拿照片搜搜，长点知识。” “无聊。”熊畅嫌弃，却还是笑着站过去。 黎嘉总觉得这俩有猫腻，自觉把熊畅让给潘岱松，往人群后面站。 戴坤对照相的事不算热衷，今天没来。 她退到后面，咬着棒棒糖看整个宁中校园，扫了一圈，忽然发现身边少了个人。 许茵呢？ 找了一圈儿没见着，往回走了几步，就见许茵独自站在树荫里，低垂着脑袋。 前面那群人已经招呼着往别处走了，黎嘉犹豫了下，朝许茵走过去。 隔着两三步，先叫了声，“茵茵，该走咯。” 树底下许茵像是有点慌乱，下意识抬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后转过身来，“走吧，待会他们去哪里啊？” “宿舍那边不是有些好玩的么。反正照相留念，随便乱晃咯。” 许茵低低的“嗯”了一声。 走了两步，黎嘉瞧着那泛红的眼圈儿，忍不住挽住她胳膊，“你没事吧？” “没事。”许茵摇头，“就是想到大家要分开，有些伤感而已。” 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仿佛只是转眼间，便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懵懂。 许茵接过黎嘉递来的棒棒糖，拆了叼着，目光望远，可以看到孙建宇就在人群里。聪明却低调的学霸，有着很特别的气质，哪怕站在人群里不吵不闹，也像是有光芒笼罩，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就像以前很多次那样，下课的时候、跑操的时候、上体育课的时候。 他跟几个男生走在前面，她只能望着他的背影，隐约听到聊天的声音，都觉得满足。 做题苦闷、学习累了的时候，看到他在课桌上做题的样子，忍不住就能发呆。 只可惜，以后就见不到了。 孙建宇那样优秀，肯定会考很好很好的学校，而她的成绩，能进个重本就不错了。 相识三年，她跟他最近的距离，是刚才照相时无意间被挤得并肩。 他们最深的记忆，是那次在凤凰岭打牌聊天，是那晚在操场看篮球、逛夜市，无忧无虑。 时间过得太快，别离转瞬即至。 而她却连单独跟他照张相的勇气都没有。 许茵心里觉得难过，跟黎嘉走在末尾，忽然小声感叹。 “黎妹，真的好羡慕你。” 能够跟喜欢的人并肩前行，有如今同桌相处的幸福，也有未来能继续同行的幸运。 不像她，喜欢的人遥不可及，只能深埋在心里- 无论是为离别而不舍，还是为前路而忐忑，高考最终如期而至。 黎嘉和戴坤都在宁中的考场。 考试前秦璐想请假送黎嘉赴考，黎嘉怕搞得太隆重了增加压力，直接拒绝了。 连着数月的高压复习，知识点已经过了两遍，除了杨哲的那套参考资料，她也和戴坤整理了一遍知识点，将高一到高三的内容串起来，算是比较全面了。 最后一场考试，就像徐老师说的，拿平常心去对待，发挥正常水平就好。 拎着笔袋到小区门口，戴坤已经等着了。 并肩走过无数遍的路，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就只是学校外面的氛围有点紧张，有些家长亲自送考，鼓舞打气，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搞得黎嘉都有点小压力，心跳得比平时快。 戴坤倒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进了校园，随口打趣。 “哎，要不要打赌？” 他深色的短袖上印着浩渺星空，神情轻松得像是随便去填个卷子那样简单。 黎嘉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也是一笑，“才不呢。” 反正不管谁输谁赢，清算的时候都是她吃亏，戴坤这家伙老奸巨猾，难对付得很。 戴坤也笑了下，“考完在这碰头。” 黎嘉点头，“嗯。” 谁都没说加油之类的话，戴坤在她头发轻揉了揉，甩开两条长腿去教学楼。 黎嘉吃了定心丸似的，心跳也渐渐平复。 抛开杂念，忘记外面那些送考的家长，忘记所谓高考的意义，走在校园里深呼吸两次，渐渐心如止水。 就当是第四次模拟好了。 上午语文，下午数学，除了考场查得严一点之外，几乎跟平时没什么差别。 黎嘉那考场的监考老师也是宁中的，更添了几分亲切感觉。 直到第二天英语考完，黎嘉走出考场在高三的教学楼前等戴坤时，心里才觉得五味杂陈起来。后知后觉地看向校门口，家长们围在护栏外，眼巴巴地望着里面，像是在等凯旋的战士，满眼殷切。 平复过的心跳在那一瞬又乱了节拍，涌起强压着的情绪。 就这样结束了。 心情异常平静的两天，答题状态和题目难度跟模拟没什么不同，想必成绩也不会有波动。 三年的苦读，一年的磨砺，开心的、郁闷的、忐忑的、沮丧的…… 种种情绪，就此画上句号。 剩下的，就是今晚的聚餐，告别高中。 第49章 聚会是孙天奇和副班长组织的, 请了徐老师和几位有空的任课老师参加。 聚餐在考试放假前就通知过, 基本上全班同学都来了。 紧张的考试过去，不管成绩会怎样，老师学生们都暂时松了口气。就连一向严肃刻板的老徐和物理老师都换了身休闲的衣服, 绷着的脸带了笑意，祝同学们都有好的成绩。将来不管去那里, 都记得来宁中看看。 孙天奇虽是个男生，却很心细。 考前放假的前两天特地找了同学，给每位老师都准备了礼物，连同大家写满祝福的卡片一道送给老师们。 这多少激起了离愁别绪，只是有老师在, 大家都还算克制。 吃完饭, 老师们先撤，留大家慢慢道别。 最初笑语阵阵的桌上，不知是谁先红了眼眶，渐渐地就有女生哭起来，抱着好朋友不撒手。 啤酒一罐罐打开，男生们喝得有点多了, 也开始挨个找人聊天, 就连平时不太熟悉很少说话的人, 都有依依别情。 碰上藏着心思的，还会借机抱抱, 留作念想。 黎嘉这会儿也被熊畅怂恿着喝了点啤酒，脸蛋红扑扑的。 戴坤就坐在她旁边, 被潘岱松喝男生们灌了不少，目光不想平常清明冷冽。 比起别人的离愁别绪，他对此似乎习以为常，也没怎么找人说话，只管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跟旁边的几个男生扯淡，目光不时往黎嘉脸上瞟。 有男生过来跟黎嘉聊天，碍着那淡淡的目光，到底没敢提出临别抱抱的要求。 倒是黎嘉揪着他衣袖提醒，“哎，不跟大家道个别吗？” 戴坤挑了挑唇角，摇头。 可能是当时爸妈离婚后的别离烙印太深，他至今都对离别的场景怀着点躲避的态度，不乐意陷入其中，置身事外般旁观。 心里隐隐有某种情绪蠢蠢欲动，他刻意避开，不作深想。 这场合不好抽烟，便从黎嘉的包里翻出个棒棒糖叼着。 旁边的潘岱松早就喝大了，红着张脸，在戴坤旁边的椅子上赖了会儿，便去闹熊畅。 黎嘉则拉着许茵的小手，轻声细语地安慰。 认识一年半的时间，许茵平常性格活泼，胖嘟嘟的脸蛋也时常带笑。 今晚却好像心情很不好，大家送老师的时候就红着眼眶，这会儿跟几个人道别完，就开始偷偷的哭。旁边姜灵灵劝了会儿，也被她搞哭，不知道去了哪里。 黎嘉撑了几分钟，原本就伤感的情绪也许茵哭得决堤，抱着她小肩膀掉眼泪。 还是熊畅大大咧咧地，红着眼睛拉许茵。 “别哭啦，那边有人要跟你表白呢。” “什么呀！”许茵嘟着嘴擦眼泪。 熊畅扳她小脑袋往对面看，“喏，你同桌。说要跟你报一个学校，继续罩着你。” 许茵的同桌是个挺捣蛋的男生，学习成绩不算突出，为人却很仗义，平时挺照顾她。不过粗心惯了，不太会应对细腻的事，见许茵红着眼睛哭，一直没敢过来。 许茵看着那张脸，便忍不住笑了笑。 目光没敢再往孙建宇那边挪，起身拉着黎嘉往同桌那边走。 黎嘉还没起身，手腕便被戴坤拽住。 回头一看，那位叼着棒棒糖，手里拿着纸巾。 趁黎嘉没反应过来的功夫，他手臂微微一拽，便将黎嘉拉到身边，差点撞他怀里。 纸巾递过来，他声音有些无奈，“你就这么哭着去？” 黎嘉不好意思，擦掉泪珠，低着头眨了眨眼睛。 桌底下，戴坤的手握住她的，细细摩挲。 深灰色的t恤上星空浩渺，眉眼仍是从前的冷峻，却不像初见时那样淡漠高冷，甚至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带几分温度，灼灼如同星辰。 他盯了黎嘉，目光慢慢逡巡，到底没在大庭广众下放肆，只把肩膀递过来。 “借给你靠靠。” 黎嘉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又勾起唇角。 “戴坤。”她盯着眼前轮廓好看的胸膛，小声叫他。 戴坤“嗯”了一声，随手在她的杯子里倒了半杯啤酒。 黎嘉顺手取了，在他跟前晃了晃，“我们也喝一杯吧？” “好。”戴坤举杯，在她杯沿轻轻一碰，仰头饮尽。 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脸上，清秀的而微微泛红的眼睛，细腻柔嫩的红唇，眼睫投下阴影，像是漂亮的小扇子，遮住眼底的情绪。 每天转头都能看到的美好，在这离别的氛围里，仿佛更增几分诱人的味道。 周围声音杂乱，有人在笑，有人在哭。 相同的，是留恋而不舍的情绪，在酒意催化下，欲言又止，欲盖弥彰。 那是别人的感情，暗恋、惜别、遗憾。 而他此刻，却只想俯身亲上去，将她唇边的酒液舔干净。 那滋味一定很好。 如果周围没人就好了，他就能肆无忌惮地亲上去。 就像那回在车上一样。 戴坤眸色渐深，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聚餐到将近十点，才不得不因为即将关门而转战。 有少数几个喝醉的被人架走，剩下的大部分人去不远处的ktv。 黎嘉和戴坤当然是躲不掉的，毕竟潘岱松和熊畅都还挺精神。 一群人成群结队地往那边走，夜色已深，路灯下行人稀少。 黎嘉喝得不算多，跟熊畅一左一右地扶着许茵——这家伙也不知是不是借酒浇愁，以前碰都不怎么碰啤酒，刚才竟然在她同桌那边喝了一整罐，走路都有点晃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时琳忽然叫住黎嘉。 平时不咸不淡的两个人，其实相识已久。 大概是被离别的情绪感染，时琳的目光不像以前那样带刺。 黎嘉犹豫了下，把许茵交给姜灵灵，跟她在门口驻足。 一群人呼啦啦走进去，片刻后，周围就只剩下ktv大堂里闲逛的陌生人。 时琳走到角落，璀璨灯火下，脸上也带着红晕，神情却不再别扭傲气。 “终于考完了，感觉怎么样？”她低声问，有稍许尴尬。 黎嘉淡笑，“还行，跟平时差不多。你呢？” “我也是。”时琳顿了下，抬起头对上黎嘉的目光，“其实……是想认真跟你道歉。以前是我想多了，不管是初中还是去年，也给你造成了许多困扰。说真的，之前何惟让我道歉的时候，我不算心甘情愿，还觉得不舒服。不过……” 片刻停顿，她主动朝黎嘉伸出手，“能做两回同学也不容易。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可以吗？黎嘉，对不起了，真心的。” 她说得语气平淡，目光却不闪不避。 挺坦然的态度，不管黎嘉原谅与否，她自己应该是过了心里那道坎的。 黎嘉也笑了下，将她的手握住。 “那就一笔勾销吧。其实，我还挺喜欢听你唱歌的。” “好，待会多唱几首。” 大概总是这样，在一起时为小事龃龉别扭，真到了离别的时候，那些事又变得微不足道。 冰释前嫌，也不过一念而已。 两人往包间走，黎嘉刚才喝多了茶，顺道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看着短信里熊畅发来的包间号，再一次在五光十色如迷宫的走廊里迷路。 弯弯绕绕找了半天，周围歌声嘈杂喧闹，走过一个拐角，抬头去看门口的标志，目光却被一只后面伸过来的好看的手挡住。 修长干净的五指，骨节分明。 黎嘉愣了下，回过头，戴坤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后，离她不过半步的距离。 走廊里光线偏昏暗，他大概是刚才被灌了不少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眉峰英隽，双眼深邃，t恤干净随意，勾勒出胸膛肩膀的轮廓，是熟悉的气息。微微俯身凑过来，那只手就势落在她背上，变成近乎拥抱的姿势。 黎嘉被圈在他怀里，对上那双眼睛，有一瞬的恍神。 “戴坤？” 她低声叫他，红唇微启，目光被灯光映得迷离。 像是压断紧绷那根弦的最后一根稻草。 戴坤喉结滚动，猛然推开旁边昏暗空荡的包间门，拉着黎嘉进去，反手关上屋门。 第50章 包间里没开灯, 屋门关上, 霎时陷入昏暗。 只有墙壁上的电视开着，散射些微光芒。 黎嘉有点慌，下意识想往外逃, 戴坤两只手臂却跟铁箍似的困着她，脚步往前挪了挪, 便将她抵着门板，困在角落。 猝不及防的偷袭，让人心跳陡然剧，几乎能听到砰砰的声音。 黎嘉挣扎了下，压低声音, “戴坤你干嘛！” 戴坤没出声, 俯身凑近，低头盯着她。 逼仄的角落，身后是冰凉的门板，前面却是他的胸膛。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戴坤的胸膛很烫，隔着单薄的衣衫, 体温清晰传来。 黎嘉试图推他, 手落在他劲瘦的腰, 隔着薄薄的料子，那触感叫人心慌脸红。 门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 像是潘岱松和徐帅，喝了酒语调含糊。 黎嘉心里咚咚直跳, 竭力缩在门板上，脑袋微垂，又抬眼看戴坤的神情，无措而慌乱。 预想中的可爱模样，更添羞怯。 戴坤唇角勾起，凑得更近，“想跟你说会儿话，不行吗？” “行啊，但是……” “但是什么？” “你能不能……别这样。”黎嘉咬唇，躲避他直白得近乎炙热的目光，“我们可以……” 柔软而微微懊恼的声音，贝齿咬过唇瓣，勾起遐思。 戴坤只觉得满身酒气都往脑袋涌上来，连那一点点残留的克制都难以为继。 胸膛腰间，她的两只手还在挣扎，试图将他推开。 戴坤伸手，轻易将她两只手腕捉住，修长的腿微屈，如锁困住。目光所及，是她的眉眼脸颊，红透的耳根。 言语苍白，不足以述说心事，他一直在用行动表达，隐忍克制。 她或许也清楚。 因为心知肚明，才会这样慌乱而无措。 戴坤眼底浮起点笑意，开口时酒气淡淡，声音低沉。 “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什么话呀！ 黎嘉感觉那两道目光像是带着炙热的火苗，将她两颊烧得滚烫，连同他身上暖热的气息，一道将她包裹困住，连思考都变得困难。 但这样被动的处境实在让人不适应。 于是迅速回答：“不好！” “为什么？嗯？”戴坤的声音像是从胸腔冒出来的，低哑得让人心痒。 黎嘉红着脸，保留最后的挣扎，嘴硬道：“长恨歌都不会背的语文渣……” “哦……”戴坤尾音拖得长长的。 长恨歌么？他确实背不下来。 但他还记得黎嘉给他背过一次，他也在无聊时翻过几遍，前前后后的词句都记得不太清楚，就只有那么几句，让人心猿意马，印象深刻。 他低笑了下，“背过的。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对吗？” 低沉而暧昧的声音，凑在她耳边，连同温热的呼吸一道窜进耳朵里，痒痒的。 黎嘉却像是听到一声闷雷，轰的一声，炸得她面红耳赤。 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戴坤清楚，她当然更清楚。 脸上温度有多烫，她已不知道了。 只是脱口而出地逃避，“流氓啊你，走开！” 耳边传来低笑，她的挣扎无济于事，昏暗的光线里，戴坤偏头凑过来，堪堪落在她唇上。 他的唇干燥而温暖，在她唇边蹭了蹭，而后压住。 空荡无人的包间里，霎时陷入安静。 黎嘉挣扎的动作僵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戴坤压得更紧，微微张开唇，混着酒气的温热气息蔓延，他轻轻舔了舔她的唇，如预料中的甘甜柔软。 怀抱不自觉地收紧，攫尽理智，只剩下亲密的触感- 克制的亲吻是被外面的说话声打断的。 走廊里吵吵闹闹的一群人被服务员领过来，有男生喝醉，声音很大。 黎嘉被这动静惊动，漂浮在温水里的意识陡然回笼，“唔”的一声，推了推戴坤。 力气很小，戴坤当然纹丝未动。 不过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显然也听见了。 有些懊恼有些不舍，他在黎嘉唇上流连片刻，手摸到墙壁，打开包间里的灯。随即揽着黎嘉站直身子，假装两人在聊天的样子。 亲密而生涩的吻，唇边还残留彼此的味道。 包间里陡然明亮，黎嘉几乎不敢看戴坤，只管垂头盯着脚尖。松散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红透的耳垂侧脸，整个人都有些拘谨，肩膀小心地缩着。 屋门在下一瞬被推开，服务员走进来，看到里面有人，觉得意外。 戴坤倒是淡定得很，扫了眼门外，随即拉着黎嘉的手往外走。走廊里乌压压的一群人，应该也是高考后出来聚餐的，末尾两个男生点着烟，笼罩在烟雾里，是孟起和宋驰远。 其他人应该是他们班同学，情形跟三班差不多，看见里面走出来人，只当是躲着聊天的。 等看到戴坤那张脸，便有女生轻轻抽气。 “戴……戴神？” “他也在这？” 极低的耳语议论，藏在躲闪打量的目光里。 戴坤面不改色，目光径直落向最后的两人，见黎嘉垂着头，索性伸手揽在她肩膀。 他在学校向来高冷，高三时虽没怎么打架乱晃，戴□□头和那身气场却还在，长腿甩开向前，拦路的同学自发让开。 人群最后，孟起跟宋驰远齐齐在心里吹个口哨。 “哟，坤哥也在呢？”孟起瞥了眼黎嘉，笑容调侃。 自从那次打架受伤，耽误戴坤许多功课后，孟起也很愧疚，很少再拿小事打扰戴坤。高三下学期复习太紧张，戴坤拿出去玩的时间也有限，算起来已经挺久没见了。 孟起喝得半醉，靠着墙，掏出烟递过来。 早已熟悉的动作，就像见面打招呼那样自然，戴坤下意识接了过来。 一直缩着脑袋当鹌鹑的黎嘉迅速跟两人说了声hi，继续低头。 瞥见那根烟，轻轻揪了揪戴坤的衣角。 夹着烟的手指便垂了下去。 戴坤没接火机，只扫了眼旁边熙攘的人群，“都你们班的？” “嗯，最后一次了，一起玩玩。”孟起打量垂着头的黎嘉，没出声，只摆出个嘴型—— “追到手了？” 戴坤笑而不答，“我们班也玩呢，过两天约？” “好，坤哥回见。” 走到拐角，没了旁人，黎嘉总算从鹌鹑的状态回过神来，拿掉戴坤搭在她肩头的手。 “我们在哪个包间？”她没敢看戴坤。 戴坤不急着回答，在墙边站定，修长的手指伸过去，扶起她脑袋。 “害羞啊？”带着点笑的声音，脸色神情也不像平常淡定。 能不害羞么……突然袭击，还差点被别人撞见。 黎嘉咬唇，拍他的手。 戴坤躲开，顺势落在她肩膀上，低声叫她，“同桌。” “嗯？”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毫无征兆的询问，意料之外，却又像在意料之中。 黎嘉愕然抬头，对上戴坤的眼睛，深邃而清明，压着一点酒后泛红的颜色。 应该是早有预料的，在戴坤把她背到教学楼的天台，说喜欢她的时候；在他拉着她爬上峰顶，笑着欺负她的时候；在她被大姨妈折磨得不想动弹，他课间跑出去打水的时候；在他耐着性子给她讲题，成绩一路扶摇直上的时候…… 做了那么久的同桌，有些事情上，说默契和心有灵犀，并不为过。 黎嘉捋了捋耳畔的头发，红着脸笑了下，垂头不语。 戴坤也不着急，就那么靠在墙上，手指伸过去，一点点的抚过她头发，然后滑到耳垂、腮边，眷恋般摩挲，然后挑起下巴。 “行吗，同桌？”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清丽眉眼，威胁，“不答应的话……” 不答应的话怎样？ 黎嘉觑他，戴坤却扶着她肩膀，一点点躬身凑近，舌尖潮润，舔了舔唇。 像是要在这里亲她一样。 这人真是…… 黎嘉失笑，按在他胸膛往后推了推，小声嘀咕，“戴坤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呀。” 不想答应的话，刚才在包间就暴打他了好嘛。 黎嘉没理他，转身往旁边走，唇角不自觉地翘起。 戴坤唇角也挑了笑，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变得很好很好，将手插在裤袋，隔着三四步的距离跟在她身后，提醒—— “走错了哦，左边。” “右拐，小路痴。” “第三个门，有力气推开吗？” 包间里一群男生正在吼歌，声音很吵，黎嘉回头瞥了一眼，跟戴坤一前一后地进去。 熊畅不明所以，等了大半天才见黎嘉进来，还嘲笑她，“怎么这么久，你又迷路啦？” “呃……嗯。走串了。嘿嘿。” 黎嘉睁着眼睛说瞎话。 第51章 唱完歌已经是凌晨了。 并肩奋斗了三年的人就此散场, 虽然往后仍有见面的机会, 多少令人伤感。分别的时候，女生们哭了不少，彼此拥抱, 约定以后多联系。 伤感之余，又有种终于从卷子里熬出头的轻松感, 五味杂陈。 黎嘉也被感染，跟熊畅抱成一团，最后还是被戴坤和潘岱松拐走，各自送回家。 到单元楼下的时候，戴坤不舍得, 拽着黎嘉抱了好半天才撒手。 接下来的两天, 黎嘉睡得昏天黑地。 没了考试束缚，便翻出攒着的闲书啃完，要不是中午总被戴坤叫出去吃饭，几乎想足不出户地宅着休息。 到周末的时候，秦璐有了空闲，带她搬回家住, 退了租的房子。 那天戴坤正好被孟起他们约出去玩, 喝酒打牌打台球, 晃了一整天，回家后满屋空荡。 站在窗边望外, 熟悉的方向、熟悉的楼层，那扇窗户却黑漆漆的, 没了从前的暖黄灯光。 戴坤对着漆黑夜空站了半晌，给黎嘉发短信。 “搬走了吗？” “嗯，房子都退掉啦。” “明天干嘛？” “不知道呢，小熊说明天想去漂流，她会叫上老潘，一起去吧？” 那能不去么？ 高考前虽然苦，每天清早到教室却能看到她，除了周末和晚上睡觉，两人几乎都泡在一起。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一转头就能看到她的侧脸，认真听讲、专注做题，或者犯困睡觉。现在没了这种便利，当然得多找机会。 戴坤很快回复，“好。” 大概是高考后彻底松了口气，秦璐对黎嘉管得也不像以前那么严。 只要别玩得太晚，基本都不说什么，还会主动赞助些经费。 于是考完试的两周里，黎嘉几乎没怎么在家待过，熊畅和许晓萌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没事就要拉几个人出去逛，捎带上黎嘉。 在戴坤的指点下，还学会了打台球，进步神速。 晃了一阵，离出分的6月26日越来越近。 杨哲也在期末考试结束时，迅速飞回宁市- 下着小雨的清晨，总是容易让人贪睡。 黎嘉昨晚听戴坤扯黑洞白洞之类的东西，物理酥的她上网查资料，被一连串新奇又陌生的概念吸引着，顺蔓摸瓜般沉溺在奇妙的宇宙里。 时间嗖嗖过去，将近十二点的时候，秦璐去卫生间时看到了门缝里的光，提醒她早睡。 这一夜的梦境被种种概念缠绕，早上醒来依旧头昏脑涨。 外面雨声淅沥，屋子里光线昏暗，于是翻了个身，抱着海狮继续睡。 直到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搅碎杂乱而迷糊的梦境。 黎嘉半梦半醒，还以为是闹钟，下意识想按掉。 屏幕送到跟前，才发现不是，杨哲的名字大喇喇摆在中间，清晰分明。 她愣了一下，睡意消散了不少，赶紧爬起来揉了揉脑袋，清清嗓子准备接电话。 ——虽然跟杨哲挺熟，但睡意模糊时接电话这种事，好像还是奇怪了点。 也就对着戴坤，黎嘉敢在被窝里躺着聊天，把没睡醒时有点哑的声音送过去。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杨哲熟悉的声音。 “在家呢吗？” “嗯，在家呢。你考完试回来了？” “昨天早上考完最后一门，晚上回来的。”杨哲声音顿了一下，有种跟往常迥异的内敛，“出来吃个饭吧，有事跟你说。” 两人也是挺久没见了，而且黎嘉这里存着杨哲的复习资料想还回去，便答应了。 约定了见面地点，黎嘉挂掉电话才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迅速跳下床洗漱完，将杨哲那几本错题集和笔记装进手提袋，掐着十二点赶到。 杨哲果然已经到了。 装修挺古典的餐厅，绿植和复古摆件夹杂，音乐舒缓。 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仍旧是一身简单干净的白衬衫，没戴眼镜。 寒假时黎嘉和杨哲都回了老家，时间错开，算起来竟然也有一年没见面了。大学时光磨掉高中时残余的些许青涩，杨哲眼界更加开阔，似乎也比去年沉稳了许多。只是那身书卷气依旧，甚至更浓郁，慢慢喝茶的时候，姿态很从容。 仿佛对面有人跟他喝茶谈诗似的。 见黎嘉过来，杨哲摆手打个招呼，“还挺准时啊。” “总不能迟到嘛。”黎嘉笑着，将手提袋递给他，“错题集帮了我不少忙呢，谢谢啦。” 整洁的手提袋，印着兔子的图案，随手往旁边椅子上放，里面有个像礼物的东西。 杨哲愣了一下，“这是？” “谢礼啊。”黎嘉在他对面坐下，“怎么样，大学生活好玩吗？” 大学生活当然是丰富而充实的。 不过p大汇集了天南海北的牛人，数学系更是高智商的汇集地，学习压力也并不轻松。比如这学期末尾的考试周，杨哲每天睡觉的时间都被压缩得可怜。 杨哲不好诉苦，便挑了很多校园的趣事说给她听。 快吃完的时候，话锋一转，关心起黎嘉的高考。 分数还没出，黎嘉没法打包票，只说发挥得跟平时差不多。 “那应该就没问题。”杨哲是过来人，“听说你几次模考都在年级前三，宁中理科也不差，应该有把握来p大的。” “希望咯。” “这样的话……”杨哲看着黎嘉，欲言又止。 黎嘉小口抿着汤，觉得有点怪异。 不知道是不是挺久没见面的关系，今天的杨哲跟平时不太一样。明明是认识了好几年的那张脸，神情却比以前多几分内敛，不时会盯着她多看几眼，好像她脸上刻了花似的。 看得多了，搞得她都莫名紧张了起来。 忍不住又舀一口汤，慢慢喝下去。 片刻沉默，杨哲没有下文，黎嘉只好接话，“这样的话怎么了？” “这样的话，你就成小师妹了，我们能继续在一起。学校里很多社团，会有你喜欢的。我毕竟读了一年，能照顾你。嘉嘉——”杨哲顿了一下，看着她，“每次社团组织活动的时候，我都在想，你如果在我旁边，应该会很好。” 黎嘉的动作顿住，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他什么意思？ 刚认识的时候他学着长辈的语气开玩笑叫她小名就算了，现在…… 除了家人亲戚，会用这个称呼叫她的，好像只有戴坤。 愕然又犯懵的神情，配着简单利落的马尾，像是好久之前两人准备竞赛，他编了一本正经的谎话骗她，她将信将疑时一样，可爱得让人印象深刻。 杨哲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深吸了口气。 “之前怕影响你考试的状态，所以我一直没打扰。等你考来p大，或者哪里都行，我可以带你去看学校每一处风景，带你参加社团的活动，尝试周围的各种美食和游戏。或者去你的地方，只要是你喜欢的。” 他的目光落在黎嘉脸上，语气微微试探，带着点少见的忐忑。 “所以……”黎嘉的脑子总算转过弯来。 他这是在委婉地表白？ 杨哲？跟她表白？ 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忽然被凑到一起，忽然让黎嘉有点慌，不敢放任杨哲再说下去。 因为结果是很明显的。 她一向拿杨哲当好朋友，放任下去，挑破了说，只会尴尬。 “那个……”黎嘉赶紧打断，“刚才你说支教，今年暑假也去吗？” 杨哲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听说支教很有意思哎，之前我还跟戴坤商量呢，上大学之后得找个机会，一起去试试。” 她在这个时候强行转移话题，提起戴坤，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杨哲憋在喉头的话硬生生压回去，问她，“戴坤？” “就是我同桌，之前你们见过的。”黎嘉没敢直视杨哲的目光，垂眸喝水，说得漫不经心，“我们在一起了。” 有片刻安静，乐声缓缓流淌过耳畔。 杨哲神情有点僵，看了看她，又迅速低头，藏起所有的情绪。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一瞬间有无数情绪涌过来，遗憾、羡慕、后悔…… 杨哲还记得黎嘉说过，大学之前不会早恋，爸妈不允许的。 他信了。瞻前顾后，考虑周全，忍着所有的期待与忐忑，不去打搅、不敢让她分心，考完试后片刻不停地赶回来，却还是迟了一步。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高考之前吗？ 这念头窜起来，杨哲眉头微拧，端着水杯喝了两口，整颗心空落落的。 黎嘉也是头一回碰见这种事，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杨哲是个内敛而聪明的人，这一试探，必定明白她的意思。 不像戴坤，看着高冷淡漠，偶尔却能厚着脸皮，被婉拒了还能面不改色。 果然，片刻后，黎嘉听到杨哲仿佛笑了一下。 “恭喜了。听说他这几次模拟成绩也不错。” “嗯。”黎嘉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了，你们支教什么时候去？” 后面的谈话不咸不淡。 这种氛围下，杨哲必定也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吃完饭出门，好巧不巧地，竟然又迎面碰见了刚跟孟起宋驰远他们从隔壁出来的戴坤。 大概是黎嘉跟杨哲之间的氛围古怪得挺明显，戴坤立马嗅出不同，朝这边走过来。 孟起他们问要不要去打台球时，也摆摆手拒绝。 那群人呼啦啦走开，杨哲没露半分异样，跟戴坤打个招呼，说待会还有事，先走了。 剩下黎嘉跟戴坤面面相觑，那位目光犀利，看着仓促离开的杨哲，若有所思。随即微微俯身，语气酸溜溜的，“怎么回事啊？乖乖交代。” 第52章 餐厅门口人来人往, 黎嘉看着戴坤那副明显想多了的神情, 失笑。 “有什么好交代的，待会去哪？” “没事做。你呢？”戴坤将手插在裤袋，散漫地往外晃。 黎嘉目的明确, “我想去图书馆，借几本书看, 你去吗？” “走呗。” 下楼出去，门口是一家书店，兼卖奶茶甜点。里面装修得逼格挺高，但人不多，稀稀拉拉的。靠窗的位置坐着个人, 白衬衫干净整洁, 手里捧了本书，目光却像是飘到远处，在出神。 “啧。”戴坤当然认得，靠到黎嘉耳边提醒，“杨哲出神呢。” 黎嘉闻言看过去，还真是。 空荡雅致的书店里顾客稀少, 落地窗映出那人的侧影, 有些寂寥。 心里毕竟是有些愧疚的, 她一直很感激杨哲的照顾和鼓励，也珍惜相识数年的情谊。如果不是杨哲当面表白来得太突然, 她也许会想出更委婉的方式，免去彼此尴尬。 但刚才的情况, 并没能留给她斟酌的时间。 也只能这样了。 大学里那样精彩，天南海北优秀的女生聚在一所园子，比她漂亮的、聪明的、有文学修养的，估计能抓一大把。杨哲必定还能找到兴趣相投的女孩，将这点插曲抛在脑后。 需要时间抹平的事，她无能为力。 黎嘉别开目光，低声提醒，“别看了，走吧。” “怎么回事啊小同桌？”戴坤不死心，回头看了杨哲一眼，觑着她，“表白被拒了？” “呃？”黎嘉脚下差点一滑，抬起头，两只漂亮的眼睛几乎睁圆。 他怎么做到一猜就中的？ 这反应足以说明答案，戴坤心里不大是滋味。 黎嘉赶紧解释，“也不算表白啦，就是试探的意思。我都告诉他我们的事了。” “哦？”戴坤挑眉，“怎么说的？” “就说我们在一起了。” 还是很机灵嘛。 戴坤凑过去，在她侧脸迅速亲了一下，“表现不错！” “喂！”黎嘉赶紧笑着往旁边躲。 大庭广众的，他干嘛呀！ 到了图书馆，黎嘉和戴坤看书的兴趣天壤地别，两类书放在不同的阅览室，于是各自行动。戴坤速度比较快，挑了两本过去时，黎嘉还在书架间徜徉。 下午的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空气里的浮沉都清晰可见。 她臂弯里已经选了三本，仍贪婪地站在书架跟前，纤秀的手指拂过书脊，慢慢挑选。 戴坤也不着急，靠在书架尽头看她。 清秀漂亮的侧脸，肌肤细腻得像是能掐出水，连衣裙勾勒出窈窕身段，比空荡的校服多积分袅娜的味道。莫名让人想起刚见面的时候，她在雨后的清新里窘迫逃走，裙角微扬，纯白的鞋子踩过积水，脚踝像是夏日里盛开的洁白茉莉，秀弱纤细。 听说她和杨哲相识已久，那个时候，杨哲应该就已经喜欢她了吧？ 戴坤还记得孟起那位朋友八卦过，杨哲有喜欢的女生却始终藏着不说，在高考完的那晚喝多了打电话给“她”，那必定是蓄谋已久。 之前在高二的时候，他就看得出杨哲这家伙藏着心思，只是黎嘉太单纯，没看出来而已。 刚才杨哲表白的时候，会是怎么说的？ 黎嘉，我喜欢你。 从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你，很多年了。 我等你来p大，湖畔看书，塔下玩月。 …… 戴坤想了好几种可能，每一种都让他觉得莫名烦躁。 他算是近水楼台，趁着同桌的身份将黎嘉绑在身边，而杨哲，却比他更早地认识了黎嘉，一起准备作文竞赛、送她回家，被她当邻家哥哥一样信任。 黎嘉刚转学来的时候，跟杨哲聊得那么熟…… 他怎么就没能早点认识她？ 戴坤不得不承认，哪怕杨哲被婉拒，他仍旧嫉妒杨哲。 嫉妒他和黎嘉年少时的那段时光- 等黎嘉选好书出来时，戴坤仍旧靠在书架边出神，在外摆着淡漠高冷的神情，生人勿近。 她毫不客气地把四本书摞在他的上面，抬手在他眼前晃晃，“发呆呐？” 调皮的手被戴坤迅速捉住，他虽然很少打架了，身手依旧敏捷得可怕。 “待会干嘛？”他单臂笼着书，低声问。 黎嘉懵，“拿回家啊。” 那看来是没什么事的。 图书馆不好喧哗，戴坤没再说话，到服务台登记了要借的书，装进黎嘉准备好的袋子里拎着。出了图书馆，没往打车的方向走，反而拉着她往附近的商圈大步走。 黎嘉不解，“去哪里呀？” “跟我走就行了。” “别是看我傻，想拐去卖了吧？” 戴坤脚步一顿，对着她微微挑了挑唇角，“真聪明。” 走了十几分钟，黎嘉最终被戴坤带进了一家ktv。 大白天的，里面人并不多，看着有点冷清。 黎嘉满脸不解，戴坤要了个比较小的包间，带着黎嘉走过去。 服务生开灯调电视，黎嘉想起聚餐那晚戴坤的突袭，不太敢进去，死死地扳住门框，“干嘛呀？你约了人唱歌。” “没别人。”戴坤将袋子丢在里面的沙发，“就我俩。” “……我要回家！” 戴坤捏着她手腕不放，“老实待着。” “我拒绝。”黎嘉实在有点怕这种昏暗独处的氛围，轻轻挣扎。 戴坤舔了舔牙，“乖啊，别逼我动手。” 这话放在刚认识那会儿，黎嘉估计碍着戴坤的大名和臭脾气，真就信了。 现在么…… 她在心里翻个白眼，“别逼我叫警察叔叔。” 戴坤：…… 两人在门口闹，里面服务生大概是很少见这种到ktv闹别扭的小情侣，出门时，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黎嘉不好意思，等服务生走远一点就试图逃走，却被戴坤轻易拉进去，反手关上门。 他的力气很大，捏着黎嘉轻而易举，忍着笑将她拖到沙发旁边按着坐下，然后过去点歌。 “放心，我还没那么禽兽。” 背对着黎嘉，他的声音带着笑，有些戏谑的味道。 黎嘉几乎能想象到他脸上的调侃，反而闹了个红脸，只好乖乖坐着，看他想干嘛。 房间的灯光被调得昏暗了一点，悠扬曲调响起来时，屏幕上打出歌名。 是陈奕迅的《不要说话》。 和缓的前奏过去，戴坤低沉的声音慢慢回响，一字一字，入耳温柔。 “深色的海面铺满白色的月光 我出神望着海心不知飞哪去 听到他在告诉你 说他真的喜欢你 我不知该躲哪里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 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 ……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包间里昏暗逼仄，只有两个人独处。 戴坤一手塞在裤袋，单手举着话筒，就那么懒洋洋地站着，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黎嘉，唱得专注而用心。所谓歌以言情，他特地带她过来，就是因为吃醋么？ 黎嘉忍不住笑，等戴坤唱完，一本正经地建议。 “蛮好听的，歌神再唱一遍？” 戴坤果然又唱了一遍，眼底带着调侃的味道。 黎嘉便乖乖坐着欣赏，唇边笑意愈来愈深。 这个醋吃得，还挺别致- 第二天中午，高考成绩开始查询。 黎嘉的成绩果然跟预期的差不多，总分682分。 戴坤发挥也很稳定，695分，是宁市理科状元，全省排名第五。宁市并非省会，这排名比去年的市理科状元还高了几名。 电话里两人都很高兴，想起当初刚转学过去时不思进取的态度，黎嘉还忍不住揶揄。 “行啊戴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承蒙同桌帮助。”戴坤也笑了，“彼此彼此。” 隔着电话，黎嘉站在窗前，眉眼弯弯。 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预料，在转学之初，她所想的也不过是提一提成绩，尽量考个好点的学校，没太大的野心。结果一路奋斗过来，两人取长补短，竟会像今天这样，携手站在宁中排行榜的顶端。 而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在此刻也终于触手可及。 ——挂断p大电话的那一瞬，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比起她的欣喜若狂，戴坤倒很淡定。 这个成绩在预料之中，让他觉得开心的，是他真的拿到了市状元的头衔，足够在黎嘉跟前嘚瑟一阵。 而至于其他，他有很明确的想去的学校，哪怕少考十几分，也是足够的。 分数公布没多久，在学校组织填报志愿之前，一通通电话便打了进来。 各个高校招生组的老师早已抵达宁市，拿到全省排名靠前的考生名单，便开始挨个发出邀请。一整个下午，黎嘉便接到了十来通电话。除了理科生梦寐以求的t大外，其他排得上号的学校几乎都有邀请。 黎嘉乖巧而客气回答，说会考虑了解，挂断电话，便在桌前傻笑。 她的目标早已藏在心里，p大。 跟杨哲无关，只是仰慕那里的自由氛围和人文气息，而p大招生组的老师也已经跟她简短谈过，分数绝对没问题，剩下的就是选专业了。 明天，可以去招生组那里面谈。 黎嘉期待而激动，差点失眠。 第53章 面谈进行得很顺利。 黎嘉在出分之前也了解过学校的专业设置, 按照兴趣选了新传, 她在全省的排名也足够保住这个选择。 两边签个简单的协议，就只剩黎嘉填写志愿，学校发录取通知书了。 戴坤那边却麻烦得很。 市理科状元带来荣耀光环, 也带来许多麻烦，在各个学校招生组的电话打爆的间隙里, 还有媒体找到联系方式，想请戴坤抽空接受个小采访——几乎是每年文理状元都要做的事。 采访倒还能应付，纠结的是志愿填报。 总分全省第五，数学和理综单项成绩第一的排名，几乎让所有人认定, 戴坤会选择t大。 戴建明在出分后不久就赶到了戴坤的住处, 徐老师和校办公室也很快打电话关心成绩和报考意向。 所以当戴坤很明确地拒绝t大的邀请，提出想报考航大时，几乎所有人都炸锅了。 学校和老师鞭长莫及，戴建明最先反对。 “你究竟考虑清楚没？”他坐在沙发上，为儿子的成绩而高兴，也为这选择而生气, 沉声劝说, “你看看两所学校每年的录取分数, t大和航大是一个水平的吗？六百九的分数，去报六百七的学校, 你知道高考的每一分有多难？” “知道。”戴坤站在窗边，声音冷淡, “我优先选专业，学校其次。” “放屁！你出去问问老师同学，学校的名声有多重要。报t大，都跟招生老师说好了。” 戴坤眉峰陡然添了凌厉，“是我在报考。” “你这是胡闹！”戴建明一想到那白白浪费掉的二十分，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还在跟我赌气是不是？以前你打架逃课，抽烟喝酒，我都没管，小事儿管不住。可这是什么时候？这是影响你一辈子的大事，你给我想清楚！” “想清楚了，选航大。” “砰”的一声，戴建明一巴掌拍在桌上，“你才几岁，就能想清楚？知道招聘是什么样吗？知道在职场，学校名片代表什么吗？有个t大的学历，你起点就比别人高，将来的人脉见识，哪怕升职的时候，t大的学历能带来多大的便利！” 他毕竟工作已久，对公司职场的事感触很深，着急之下，脸都有点涨红。 戴坤很烦躁。 比起戴建明所说的就业、薪资、升职，他所考虑的，是兴趣和理想。 航空航天是他自幼喜欢的东西，哪怕在爸妈离婚后最颓废的那段时间，也不舍得丢弃。以前只是在杂志和模型里粗知皮毛，现在有机会去领域内最好的地方学习，哪能错过？ 他懒得争辩，丢下一句“我知道怎么选”，就摔门走了。 事关前途和今后几十年的人生，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比起并不喜欢的绚丽光环，他更想在喜欢的领域钻研深入，将精力花在喜欢的事情上。哪怕待遇未必有多好，收入和前途未必光鲜亮丽。 他自认有选择的底气。 之后学校和招生组轮番轰炸，种种好话说尽，到了填志愿的那天，戴坤还是选了航大。 志愿表交上去的时候，徐老师虽然遗憾，倒没多说什么。 等戴坤一走，校办公室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省市状元向来是各个学校争抢的对象，对高校来说，多招几个状元，不止意味着优秀生源，还能在下一届拿来做广告，吸引更多优秀的学生。 对高中更不用说，多一个学生考进清北，不止是给学校撑门面，也能在评级评优里占优势。 只可惜戴坤性子太执拗，这几天油盐不进，校办公室始终盯着。 听说戴坤最终填了航大，那边沉默了半天，让徐老师把志愿表拿过去。 随后，单独打电话给戴建明，请他去一趟学校- 报完志愿，第一批录取通知书很快从学校发往学生手里。 戴坤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意外，没想到航大的通知书会来得那么快。拿到快件，映入眼中的不是期待中的蓝色飞行器和太空，而是t大的校徽。 他怀疑是是拿错了，看了看收件人，确信是自己无误，又迅速拆开袋子，从一堆资料里翻出录取通知书，上面印着的字清晰分明—— “戴坤同学……” 那一瞬间，戴坤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攥着录取通知书，站在七月下旬闷热的树荫下，足足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希冀骤然垮塌，他看着录取通知书上鲜红的印章，莫名生出一种慌乱。就像那年回到家，听妈妈说要离婚时一样，未能领会其中深刻的含义，只觉不知所措。 怎么会是t大？ 他报的明明是…… 手腕开始后知后觉地颤抖，戴坤竭力克制，脑子里纷繁复杂，回过神，人已到了家门口。 开门进去，房间里空空荡荡，他坐在沙发，仔仔细细将录取通知书看了两遍，回想报考那日的情形，确信他没有记错，才反应过来。 怒气升腾而起，令他身子都微微发抖。 那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徽记摆在跟前，于他而言，却如莫大的讽刺。 对于这个学校，他当然是尊敬的。 但那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志愿表不会无缘无故地被篡改，唯一可能做成这件事的，只有他的爸爸。 他所谓的，监护人。 戴坤掏出手机，翻出戴建明的电话拨过去，接通之后，声音竟然显得很平静。 “现在有空吗？”他问。 “刚开完会，有事？” “来我住处。”戴坤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我等着你。” 说完，不等戴建明回话，挂断了电话。 沉默着坐了半个小时，扔在桌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扫了一眼，是黎嘉。 伸出去的手顿住，戴坤盯着屏幕，直到手机挺直震动，都没能按下接听键。 他不知道黎嘉现在找他是什么事，但这种时候，很可能是关于录取通知书的。事情转折得太过突然，他现在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黎嘉说这件事。 仿佛把握十足兴冲冲地去领奖，到了那边，却浇来兜头一盆凉水。 戴坤不知道这算不算矫情，但此时此刻，对着这封录取通知书，他没有半点喜悦的心情- 戴建明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要不是戴坤当时的态度古怪，他或许会在参加完晚上的饭局后再过来。 门没反锁，阿姨也不在，戴建明进去的时候，戴坤仍旧坐在沙发上，雕塑般僵硬。 听见开门声，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随即缓缓起身，扬起手里的文件。 “怎么回事？” 厚重而整洁的纸张，印着二校门，盖着浓红的印章。 戴建明下意识便露出笑容，“录取通知书吗？总算来了，快给我看看。”他来不及放下公文包，伸手便过来取。 戴坤挥手，狠狠将那页纸丢向旁边。 录取通知书打着旋落在地上，戴建明笑容僵住，看向儿子。 “怎么回事？”戴坤拳头不知是何时攥紧，手背青筋醒目，强忍住冲上去揪住对面衣领的冲动，咬牙问：“你篡改了我的志愿？” 房间里死一般安静。 片刻后，戴建明墩身捡起那张录取通知书，平静回答。 “对。所有人，包括我、学校的老师们、t大的老师们，都觉得你该报t大。这种事不能任性，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你不能因为跟我赌气，就去选航大……” “我不是赌气！”戴坤几乎是吼出来的，惯常懒散的脸上笼着怒气，眼底几乎赤红，“不是赌气！我想学航空航天！我他妈是认真的！” 压抑着怒气的吼声，几乎在房间荡出回音。 戴建明愣住，神情僵硬。 父子俩的关系一直不算太好，在离婚后更是跌到冰点。但尽管父子冷淡疏离，有过许多争执，戴坤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怒气冲冲地朝他吼。 甚至，还带了脏话。 戴建明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将录取通知书拍在旁边，声音也陡然拔高。 “你冲老子吼什么？好好的一个市状元，你不去t大，跟老子赌什么气？是，你妈的事是我不对，但那是长辈的事，你干嘛拿前程跟老子赌气！t大和航大哪个好，谁都看得出来，我还不是为你考虑！” “我他妈不是赌气！”戴坤都快疯了。 当初打架翘课，叛逆而不思进取，确实是为爸妈离婚的事，有跟戴建明赌气闹矛盾的意思。 但这件事，从始至终，他都只是选择想做的事，没半点其他杂念。 戴坤气得浑身颤抖，一脚踹翻旁边的桌子，怒道：“为我考虑？我他妈说了多少遍了，想学航空航天，这个领域最好的是航大！你凭什么改我志愿，凭什么替我做主！” “我是你爸爸！” “爸爸就能偷着篡改志愿？这他妈是违法的！” 戴建明不认，“你做错事，我应该给你纠正过来。” “纠正个屁！”戴坤满腔怒气没处发泄，感觉待在这屋子里迟早得爆炸。这一瞬间，他简直有些恨戴建明了，吼道：“这种爸爸我不要了，行吗！” 说完，一把掀开挡在跟前的戴建明，往门口走。 戴建明人过中年，不像戴坤年轻气盛身手灵活，被推得往旁边趔趄了两步。 这动作比顶嘴更甚，戴建明也被激怒了，吼道：“翅膀硬了敢跟老子动手！有本事你他妈的就别靠老子养着。” 回应他的，是重重的摔门声。 第54章 暑热的七月, 外面闷热得一塌糊涂。 戴坤身上不知是什么时候出了汗, 被热气一蒸，烦躁更甚。 下意识的摸向口袋，戒烟太久, 里面空空荡荡，就只有三四百块钱, 连手机也没带。 他到附近小超市买了包烟和火机，找个没人的角落，点了一根猛吸。 自从跟黎嘉认识后，戴坤的心情一直很不错，高三的这年也很少再抽烟。这一下吸得太狠, 差点呛到, 戴坤骂了声操，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手背搓破也浑然不觉，只管狠狠吸烟。 抽到第五根的时候，胸前里的闷气才随着青烟吐去大半。 戴坤的脸隐在缭绕的烟雾里，眉头紧锁, 脸色阴沉。 怒气过后, 还是得面对问题。 怎么办？录取通知书已经送达, 要么屈从于戴建明的阴招去t大读书，要么死扛着不认输, 复读一年重新考航大——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只是这实在太操蛋。 戴坤完全没料到会有这种事,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那个所谓的“家”——或者任何跟戴建明相关的地方，戴坤现在都不想去。 而且刚才出门时虽然摔门声巨响，戴坤也听见了戴建明那句威胁的话。 无非是仗着他还在经济上依赖，所以有恃无恐。 戴坤冷笑了下，将地上的烟头挨个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再抬头的时候，眸色深沉。 他虽曾懒散，却也心高气傲，这种事没法跟人说，连孟起老潘也不例外。 暑假还长，足够他自立门户。 戴坤跟孟起他们玩得久了，也不是只知读书的白纸，想自己挣钱，就算不找朋友牵线搭桥，方法也多的是。于是找了家网吧进去，一个小时候出来，直奔宁市车站，买了张去隔壁城市的票，就那么孑然一身地走了上去。 车窗外风景飞驰，起初那股让人几乎爆炸的怒气也渐渐被压下去。 戴坤靠在窗边，万千风景过眼，脑海里浮现的却只是那张清秀的脸。 就这样离家出走，不留半点消息，别人怎样无所谓，黎嘉肯定会担心。 但情绪尚未平复，对于读大学的事，戴坤脑海里依旧一团乱麻，还没理清楚，想了想，便借旁边人的手机，给黎嘉发了条短信—— “有事离开一阵，别担心。戴坤。”- 短信响起来的时候，黎嘉正拿勺子挖西瓜吃，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陌生的号码，里面挂着戴坤的名字，黎嘉下意识觉得是骗子，或者哪位同学无聊开玩笑。于是顺手给戴坤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遍都没人接听，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 她迟疑了下，还是给那陌生的号码拨了过去。 响了两声，那边便传来戴坤的声音，“嘉嘉？” “嗯。你在哪呢，打你手机没人接。”黎嘉趴在桌上，不满地戳了戳西瓜，“还想问你晚上有没有事呢，想去美食街找好吃的。” 那边沉默了片刻，戴坤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懒散。 “我在去b市的路上，最近不在宁市。” “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没人，黎嘉软糯的声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就那样撒娇的声音，亲近柔软，狠狠撞进戴坤心里。 迥异于不久前的激烈争吵。 戴坤握着电话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声音也添了点温柔，“应该要挺久，回来就找你。我手机没带，这是借的。” 他的语调低沉，黎嘉察觉他情绪不太对劲，“你怎么了？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戴坤扯了扯嘴角，“小麻烦，回宁市跟你细说，别担心。” “那……”黎嘉咬了咬唇，总觉得戴坤突然离开得奇怪，“真的没事吗？” “嗯。”戴坤想起戴建明干的事，强压着的烦躁便蠢蠢欲动，怕黎嘉担心，赶紧打断，“乖，我先挂了。回去再找你。” 掐掉电话，还了手机，扭头看向窗外时，眼底已是浓云翻滚，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 他坐了片刻，压不住满心烦躁，往车厢连接处去抽烟- 之后的半个多月，戴坤果然音信全无。 黎嘉给他手机打了很多遍，起初是没人接，到后来直接变成了没电关机。 她不死心，试着给戴坤用来发短信的那儿打，果然是个陌生人。 担心之下去找潘岱松，那家伙也不知道内情，说戴坤没给他任何消息。 据说孟起和宋驰远也没信儿，就只有戴坤的爸爸前两天打电话，问他有没有见过戴坤。 “我觉得……”潘岱松咬着饮料吸管，意味深长，“坤哥可能是跟他爸闹脾气了。” “是吗。”黎嘉搅着芒果奶昔，心里渐渐恐慌起来。 她认识戴坤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戴神”的称号捧得很高，哪怕这其中夸张的成分居多，但戴坤确实是个很强大的人，任何事都难不倒他似的。 即便看着高冷淡漠，戴坤对兄弟朋友却不赖，否则也不会为了潘岱松去单挑徐诚他们，为帮孟起而打架到住院。 这回戴坤不带手机，连潘岱松和孟起都没通知消息，实在是太过反常。 会是为了什么事？ 那天电话挂断得太快，也不清不楚的。 叫人担心死了。 黎嘉垂着脑袋，神情黯然。 潘岱松倒是心大，“别担心了黎妹，坤哥马上要读大学的人，还能把自己搞丢？他……”迟疑了下，还是朝黎嘉稍微透露了一点，“他跟他爸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我听他爸那天的语气，应该是坤哥吵架后离家出走了。” 这事儿黎嘉倒知道一点，那次碰见他们父子，戴坤的态度就很冷淡。后来偶尔提及，也是有点刻意回避的意思。 但是，戴坤离家出走？ 黎嘉瞪大眼睛。 潘岱松赶紧解释，“不是幼稚闹脾气的那种。嗐，反正男生的事嘛，总要出去闯一闯的。” 黎嘉蹙眉，“那……我就只能等消息了？” “不然呢？现在我们在明他在暗，谁知道这家伙怎么闯荡去了。”潘岱松想起来也觉得生气，“靠，果然重色轻友，只记得给你打电话。” “那啥，他没带手机嘛。” “那也说不过去。他那脑子，能记住你号码，就记不住我和孟起的？重色轻友！” “这个，”黎嘉想了想，帮着开解，“你们这么多年朋友，不在形式嘛。” 潘岱松：…… 果然，有了男朋友心就偏了- 大概是戴坤离家出走的原因，剩下的假期里，黎嘉也没什么心情逛了。 秦璐原本想请两周假带她出去玩一圈，算是犒劳这三年的辛苦和让一家人都很满意的成绩。 黎嘉提不起多少兴趣，见秦璐工作实在忙，玩一圈回来又得为堆着的工作加班加点，便拒绝了。 外面暑热难熬，熊畅和晓萌也没力气出门受苦，黎嘉大多数时候窝在家里看书，写几个短篇投出去。 一晃，便是八月上旬。 黎嘉堆着的存粮看完，跑到图书馆去借书。 穿行在成排的书架之间，想起上次跟戴坤来借书的情形，心里不免又暗暗埋怨，不知道戴坤打算消失到什么时候。 哪怕像上次一样，借个手机报平安都好啊。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黎嘉刚才忘了调成振动，那声音在安静的阅览室格外清晰。她吓了一跳，赶紧掏出来，随便扫了眼眼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 那边片刻安静，随即传来熟悉的声音。 “接得挺快啊。” 懒散而调侃，好像还是不久之前，语气轻松随意。 黎嘉不知怎么的，那一刻竟有点想哭的冲动。 放下书赶紧跑到隐蔽的角落，她不知道戴坤现在的状态，连责问都没有底气，只压低声音，“戴坤吗？” “不然呢。”语调依旧散漫。 看来是心情不错了。 黎嘉担心稍去，咬了咬牙，“呵，当然得确认一下，消失这么久，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打电话这回事，一直不理我了。” 说到末尾，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带了抱怨的语气。 那边沉默片刻，戴坤声音稍低，“对不起。” 黎嘉低低哼了声，“怎么，想通了要回来？” “刚上车，四点在口福街的老陈见，行吗？” “行！” 能不行么。 黎嘉咬咬牙，挂断电话，迅速借了书抱回家，然后换一身漂亮的连衣裙。想拿前阵子跟熊畅逛街时试水的那根口红装点一下，涂上去又觉得太明显，于是又小心擦掉。 马尾松开，披散在肩，对着镜子照照，还算满意。 嘁，一个月没见面，搞得她都有点小紧张了。 打扮完毕，提前几分钟赶到口福街，正想着怎么联系戴坤，目光扫见老陈的门口便顿住了。 装修很简约的烤鱼店，这会儿几乎没人吃饭，门口冷清空荡。 街两旁的墙壁清一色用复古的灰色砖砌成，整洁素净。 有人靠墙站着，宽肩瘦腰，劲拔的身材十分惹眼。黑色休闲裤上面是五分袖的淡蓝色薄棉衬衫，被风轻轻撩起衣角，双腿修长，右腿微微屈着踩在墙根的小台阶，一只手塞在裤袋，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熟悉的侧影，熟悉的气质和姿势，似乎又稍有了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黎嘉也说不上来。 只是贪婪地看着许久没见的侧脸。 仿佛察觉她的目光，墙边的人抬头往这边看过来，随即朝她招招手。 黎嘉不自觉地捏了捏连衣裙，小碎步走过去，站在他跟前。 他瘦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消瘦，轮廓更加分明英挺，眉目多了几分沉稳。 戴坤嘴角扯起来，伸手帮她捋了捋吹乱的头发，神情散漫如旧，“好久不见啊，同桌。” “鬼话！”黎嘉在他胸口拍了一下，“你到底躲着干嘛去了！” 戴坤挑眉，“进去说？”- 事隔一个月，再提起戴建明篡改志愿的事，戴坤已经能说得很平静。 黎嘉坐在对面吸着芒果汁，目瞪口呆。 之前出分的时候戴坤说想报航大，她最初觉得意外，想想他的兴趣爱好，也就明白了。学校、家长跟戴坤的分歧，她也能都知道，只是没想到，校办公室劝说不成，竟然会串通戴坤的爸爸，偷偷篡改志愿。 这种事要不是戴坤说的，她恐怕都未必会信。 惊讶了好一会儿，黎嘉才回过味来，没敢议论他爸爸，只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觉得呢？”戴坤挑眉反问。 “我……” 这种事黎嘉也没什么主意。 戴坤想做最喜欢领域，而且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当然是应该支持的，但t大确实是理工科顶尖的学校，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没机会进去的地方，也未必比航大差多少，弃之可惜。 摆在戴坤面前的就两条路，她也不知道孰优孰劣。 “起初，我想过复读。”戴坤靠在椅背，眼底浮起些许冷嘲，“他篡改志愿，我没办法追究。这机会我放弃，他还能押着我去大学么。” 黎嘉咬了咬唇，“这样的话，就白白浪费了一年时间，好可惜的。” “或者——”戴坤顿了一下，“去t大，然后转专业。” “t大有航空专业吗？” “有，但不如航大。大一快结束的时候能转过去。” “那我觉得……”黎嘉稍加思索，给了个小小的建议—— “与其在高中浪费时间，不如到大学，还能多学点专业知识。而且，我总觉得吧，专业排名虽然重要，学校的氛围也该考虑啊。毕竟大学四年，除了专业课，还有很多别的好多东西要学。” 她想了想，揪出表姐之前说过的，“本科通识教育，研究生才深挖专业领域。到时候保研或者出国，都很好啊。” 对面戴坤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眼底浮起笑意，“说得很有道理。” 顺手夹了一块鱼肉给她。 黎嘉拿小碗接了，笑着撇了撇嘴。 其实戴坤肯回来，应该是已经决定了后面怎么办的，否则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 tp两校就隔了一条马路，他既然有了打算，这样也挺好。 一整条鱼吃完，齿颊留香。 黎嘉担心了整整一个月，追着戴坤问他之前在干嘛，才知道戴坤那天只身去b市后找了几份家教，给准高三生补课，租房住在那边。 他数学和物理天赋异禀，补课费用谈得挺高，一个月不止轻松赚了学费，还有许多富余。 只是出门时没带手机也没带身份证，那段时间心情也很差，所以没跟任何人联系。 黎嘉不知道戴坤当时究竟是怎样的状态，但看他不太想深谈，也没深问，出了烤鱼店，跟他慢慢压马路。 “这次回来，就等着开学了？” 戴坤摇头，“明天带齐身份证和其他资料回b市，开学直接去学校。” 所以……他应该是很介意他爸爸的作为，不想留在这里的。 否则以他的奖学金，没必要再拿有限的假期去那边挣钱。 黎嘉悄悄叹了口气。 戴坤却笑了下，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温热的呼吸凑过来，一如从前。 “晚上去唱歌吧。叫上老潘和熊畅。” 一个月没见，她应该不知道，他在异乡有多想她。 没忍住，嘴唇在她脸颊蹭了蹭。 黎嘉低头，唇角也翘起来，“好呀。” 潘岱松和熊畅的录取通知书也早就到了，跟黎嘉不在同一个城市。 之前毕业聚餐时大家唱歌，潘岱松曾放下豪言壮语，说不管熊畅报哪个学校，他都会挑个同城的学校报考。 黎嘉还以为他是酒后冲动，没想到填报的时候，潘岱松还真死追着熊畅，填了同城学校。 好在都没滑档，顺利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他俩还能继续在另一座城市嬉笑打闹。 第55章 结局 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 时间也嗖嗖过得飞快。 送走了几位开学早的好朋友, 很快也轮到黎嘉。 临行的前两天，杨哲发短信过来，说他已经到了学校, 问黎嘉什么时候到帝都，他可以早点过去接, 带她去报到，熟悉下校园环境。 黎嘉想了想，认真回复—— “班上也有去p大的同学，我跟他一起走。新生手册上说每个站都有接站的，应该不用麻烦啦, 碰见困难我再跟你求助, 嘿嘿。” 过了会儿，杨哲回复，“也好：）”。 黎嘉高一暑假参加夏令营的时候，曾在带队老师的引导下参观过p大，之后有杨哲探路，新生手册又写得详细有趣, 对学校已不算太陌生。加上有孙建宇同行, 便没让秦璐送, 到了日子，跟孙建宇一道出发。 熊畅前天已经去报到, 许茵倒是跟她同一天出发。 这次分别，寒假前应该都没法见面, 许茵挺伤感的，约黎嘉早两个小时到车站，在外面的的kfc坐着，喝点饮料聊聊天。 孙建宇很快也来了，找到两人的位置，加入聊天。 周围喧嚷拥挤，靠窗的角落里倒还算安静。 黎嘉咬着吸管，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孙建宇有个表哥在云大，得知许茵也即将去那里，便留了表哥的号码，说回头会跟表哥打招呼多照顾，让许茵有事尽管找他。 许茵存了，又低笑了下，“那你的号码呢？” “你没存过吗？” 许茵摇了摇头。 藏得最深的秘密，连最亲近的朋友都不知道，她怕被人发现蛛丝马迹，从来没敢问过。 孙建宇于是掏出手机，给她拨过去。 许茵有点诧异，“你怎么……” 怎么会存她的手机号？ “好早就存了，就是没用过。”孙建宇笑了笑，“不过到了学校会换号，到时候再告诉你吧。” “好呀。”许茵心里有些小惊喜似的，顺便加上孙建宇的企鹅。 离别的氛围也被这点小欢喜冲淡，三人道别，各奔前程- 帝都的九月依旧闷热，出站的时候，几个高校的迎新牌子摆在显眼的地方。 黎嘉跟在孙建宇后面，穿过熙攘的人群，坐上迎新的大巴。 孙建宇忽然想起来，“戴坤呢？他还没到吗？” “他们明年报到，应该明天才来。” 黎嘉靠窗坐着，外面烈日炙烤热气蒸腾，里面空调凉爽。忽然想起那次全班去爬山，也是这样热的天气，戴坤坐在她身边闲扯淡。 事情仿佛还在昨天，可一转眼，竟已告别高中。 他此刻独自在b市，不知道在做什么。 虽然后面联系的几次里，戴坤一直是满不在乎的语气，但跟爸爸赌气离家出走，独自在异乡，应该也不好受吧。 明天如果有空，可以去隔壁学校给他个惊喜。 嘿嘿。 车在学校停稳，入眼便是一条人头攒动的林荫路。望不到尽头的凉棚在路两旁整齐排列，上面挂着每个院系的名字。 黎嘉很快找到新传，被师兄师姐们带着报名领东西。 背后人潮涌动，哪怕树荫浓密，仍有热浪阵阵。 汗水渗出来，溽热难受，她伸手擦了擦，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转过头，熙攘地人群里，有人懒洋洋站着，穿着黑色的t恤也不嫌热，单手插在裤袋。阳光从树叶间隙落下，投了斑驳的阴影，戴坤的目光对上她，微微扯了扯嘴角。 黎嘉手里的签字笔差点掉在桌上。 “戴坤？”她都怀疑是眼睛出错了，赶紧签完名字，说了声不好意思，让旁边男生先办手续，两步跑到戴坤跟前，“你怎么来了？” “迎接你报名啊。” 顺手拧开瓶盖，递了瓶水给她。 “不是。你明天才报到啊。” “早到了两天，不行吗？” 可他昨晚还说人在b市呢，要等明天报名完了才能来找她，原来是骗她！ 黎嘉忍不住笑，站在尚不熟悉的校园，却有种莫名的心安，于是勾勾手指，“那正好，过来帮我搬箱子。手都快断了。” 迎新处有师兄们准备的小三轮车，凑了两三个人，载着行李直奔宿舍。 戴坤没箱子可拎，取过她肩上的小背包拿着。 没多少身体接触，甚至连牵手都没有，那眉眼神情中的熟稔却似旁若无人，默契相通。 迎新棚下，有师兄啧啧称叹，“又是个有主的小师妹哦。”- 随后的几天，便是院系里各种迎新活动，认识新同学，准备选课。 黎嘉趁空闲时跟杨哲吃饭，带着戴坤一起，顺便拉上孙建宇，介绍他们认识。杨哲倒是很淡定，仿佛那天的试探雁过无痕。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黎嘉熟悉了本校，又去隔壁逛了几圈。 初入校园，一切都很新鲜。 黎嘉宿舍是四人寝，初来乍到，上课吃饭几乎都在一起。 这天下课，出了教学楼没走一阵，路上便渐渐熙攘。迎新那天的盛景再现，只是院系名字改成了招新的社团。p大社团众多，迎新这天阵仗也很大，四个女生走走停停，还没走到一半，手里便接了厚厚一摞传单。 快走到末尾的时候，旁边的颜璐美女忽然扯了扯黎嘉的袖子。 “哎，你看那。”她努嘴指了指侧前方。 一个很简单的摊子，印着“文物爱好者协会”几个大字。 比起别处吸引人眼球的特色服饰、音乐美食、可爱玩偶，这摊子摆得很简单，除了放着宣传单和报名纸笔的桌子，旁边介绍协会的展板外，没什么噱头。 但展板周围却围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妹子。 熙攘的背影司空见惯，黎嘉扫了一眼，目光便落在正中间的一张脸上。 那应该是负责招新的师兄，穿着协会的会衫，身材高挑，长相出众，鼻梁上架了副眼镜，配上那副专注又带点严肃的神情，禁欲气息扑面而来。站在熙攘喧闹的人群里，有种遗世独立的安静气质。 黎嘉一眼窥破，笑睇颜璐，“喜欢文物呀？” “对啊，文化瑰宝嘛，多了解点没坏处的。想加入诶，过去看看？” 比起刚才看过的诗词书画之类的协会，黎嘉对文物保护的兴趣不算太浓，不过既然颜璐已经被那活招牌的美色吸引，她总不能拽住。 跟过去拿了张传单，还没看完，肩上被人拍了拍。 抬起头，正对上杨哲那张脸。 “有兴趣加入吗？”他问。 “我……怕加得太多精力有限顾不过来诶。”黎嘉还在犹豫，旁边颜璐却就势靠过来，“这位师兄，是在你这儿报名吗？” “对，这边，你先看看。”杨哲回身从桌上抽了报名表，又朝黎嘉解释，“也不用你做什么，加进来多参加活动就行。各种院系的人都有，会很有意思的。” “就是呢，还能趁活动逛文物景点。加吧加吧。”颜璐怂恿。 这样也挺好的，黎嘉没再迟疑，拿笔填了张报名表。 晚上跟戴坤说了这件事，戴坤提醒，“以后协会活动记得叫我。” “知道啦。”黎嘉偷偷在心里翻白眼。 杨哲毕竟也是宁中有名的大学霸，做事不拖泥带水，戴坤这醋吃得还真是漫长。 不过，比起当初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戴神，这样子还挺好的。 而戴坤也半点都没掩饰他的意图。 协会迎新那晚，大家在草坪围成一圈坐着，轮到黎嘉自我介绍完，就有人提醒，“杨哲，你老乡诶。” “高中也跟我同校，大家多照顾啊。”杨哲笑着解释。 “哎哟，嫡系小师妹。”有人打趣。 随即轮到坐在黎嘉旁边的戴坤，这家伙还没说话，便伸手搭在黎嘉肩上，往怀里揽了揽，勾唇，“戴坤，隔壁学校的，是黎嘉的家属，也是杨哲的嫡系师弟。” 啧，原来是护食，打消其他单身汉念头的。 众人心照不宣，起哄待会要情侣们唱歌，杨哲也跟着笑。 遗憾当然是有的，甚至曾后悔藏得太深，擦身错过。 但既然黎嘉跟戴坤在一起很开心，那么，祝福也未尝不可- 大一下学期快结束时，戴坤转系成功。 远在他乡的潘岱松得知消息，特地来帝都恭喜，顺便各处玩一玩。 跟他一同过来的还有熊畅。 黎嘉以前懵懂粗心，如今恋爱谈久了，目光也比从前犀利了很多。 跟戴坤去接站时，看着并肩出来的那俩人，便发现了猫腻—— 潘岱松高挑的个头背着大包，熊畅则一身轻松，热裤t恤小背包，也学会打扮了，比高中时漂亮很多。俩人扫了一圈，一时间没看见戴坤和黎嘉，熊畅站在原地探头探脑，差点被后面的旅客挤到。潘岱松眼疾手快，一把揽着她肩头，往怀里收了收。 而熊畅，居然习以为常般，就那么贴在他胸前。 这要换成从前，潘岱松敢这么玩，绝对会被熊畅暴揍。 时移世易啊，谈恋爱的女孩果然变温柔了。 黎嘉忍不住笑，打了熊畅电话，让她往右前方走。 熊畅赶紧从潘岱松怀里逃出来。 几个人安顿了住处去吃饭，黎嘉没忍住，揶揄熊畅，“老实交代啊小熊，什么时候的事？” 熊畅装傻，“交代什么？” 黎嘉朝潘岱松瞥了一眼，“你说呢。” 当她是傻子么？ 对面熊畅轻咳了声，藏不住便坦然承认，“也……没多久。快期末考试的时候吧？” “行啊老潘。”戴坤会意，在他肩上拍了拍。 兄弟俩相视一笑，熊畅面皮比潘岱松薄，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暑假比高中长了不少哎，我跟老潘玩一圈就回宁市，你们打算干嘛去？” “有个实践团，好几所学校联合的。” “啧啧，学霸就是不一样。”潘岱松专抓住机会报揶揄的仇，“去哪？” “去云南的。” “那没准能见到茵茵呢。她好像八月才回家。”熊畅挺久没见好友，很想念。 黎嘉许诺，“到时候先给你发照片。” “够朋友！”熊畅满意。 俩人在帝都玩了四天就走了，黎嘉休整两天，便跟着实践团前往云南。 孙建宇对这类活动很热衷，也报了名同行。 等实践结束回到昆明，许茵还没回家，昔日几个同班聚会吃个饭，顺便去丽江玩。 到达的时候天阴微雨，进了客栈，许茵便倒在床上不肯起来——这家伙本来就嗜睡，昨晚通宵追剧，这会儿实在撑不住，抱着枕头补觉。 黎嘉没办法，只好自己出门。 结果对面也只有戴坤一个人走出来。 这形单影只的，什么情况嘛。 黎嘉探头探脑看他身后，“孙建宇呢？” “补觉。” “……他怎么也补觉呢？” “昨天不是给许茵推荐那什么剧么，不知道许茵看了没，他自己先刷到了后半夜。” “……茵茵看了通宵，也在补觉。” 戴坤：“……” 孙建宇这个坑货。 不过他俩都懒得动的话，正好小情侣自己走走。 戴坤心情倒很好，揽着黎嘉的肩膀，晃出客栈。 外面细雨如酥，也无需撑伞，找个帽子戴着刚好。 沿着青石板路顺水而行，碰到好玩的地方拍点照片，遇见好吃的慢慢尝尝，累了便在人少的地方坐着，看雨打河面。 黎嘉想起刚才跟许茵讨论的话题，随口问戴坤，“支教结束之后，你真回学校啊？一起回宁城呗，还能找同学们玩几次。” “票都买好了。回校找点事做。” “我说坤哥——”黎嘉靠在他身上，抓着那只修长的手慢慢玩，“居然这么刻苦了？” “不苦不行啊。”戴坤手腕微翻，握住她指尖，“得赚钱养你。” “谁要你养了，我有稿费的好不好。” 戴坤眉峰藏了笑意，“我多赚点，你偷懒的时候就没后顾之忧呗。” 这样哦。 黎嘉往他怀里钻了钻，顿了片刻，才小声问：“真的不打算回去陪陪你爸么？” 回去陪戴建明吗？ 暑假那次争吵后，戴坤除了取东西，就没再回家，过年也是去了舅舅那边。时至今日，哪怕隔了一年，对于爸爸擅自篡改志愿的事，戴坤仍旧没法释怀。 更何况当年爸妈离婚，妈妈远走他乡杳无音信，也是藏在心底最深的刺。 不拔除，便意难平。 戴坤眸色微敛，沉默了片刻，“暂时不回了。倒是可以去趟贵州。” “贵州？”黎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是在上学期的考试周，她跟戴坤在外面刷夜复习，提到寒假回家过年的事，戴坤说不想见他爸，也说了当年他妈妈的事。 黎嘉那时才明白，当初她拿了表姐在贵州支教的照片，戴坤为何会看那么仔细。 甚至私藏在家里，再也没还给她。 也是那时才隐约明白，刚转学过去时，戴坤为何是那副高冷而生人勿近的姿态，打架翘课、睡觉懒散，对学习和周围的人事都似漠不关心，对戴建明更是态度冷淡。 而她不小心提及时，戴坤也都迅速扯开话题，熟悉如潘岱松也都有意避开。 应该是初中的那场变故烙了太深的印记。 像戴坤这种优秀而骄傲的人，肯定不愿让人看见背后的阴暗伤疤。 黎嘉迟疑了下，试探着问：“那……我先陪你去趟贵州，介意吗？” 清丽的眉眼近在咫尺，有那么点忐忑的味道。 戴坤看着她，唇角动了动，凑过去亲在她的眉心。 她愿意同行，他怎么会介意呢？ 年少时未经挫折，家中变故无异于天崩地裂，在发现戴建明藏着的秘密后，更如阴霾笼罩。被最爱的人舍弃，曾深信不疑的东西瞬间垮塌，许多事也随之失去意义、让人怀疑，于是漠不关心、赌气，甚至差点自暴自弃。 还好，后来我遇见了你。 于是阴霾笼罩的无趣天空里，有阳光漏下来，渐而风清日朗。 戴坤顿了片刻，亲吻挪到她柔软耳畔，低声说：“谢谢你。”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